================= 书名：就喜欢你啊 作者：中等番薯 文案 吃瓜人谭艾琳做梦也没想到她的人生有一天会和王·国民老公·子峰有交集。这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当然要有图有真相地和小伙伴分享啊！这几天的吃瓜主题得叫“抓到一只活的王子峰”！ 但要命的是，这一夜过后谭艾琳成了瓜田里最大的那只瓜，怎么办？！ 王子峰：要不，你陪我谈个恋爱？ 谭艾琳：啊？当然不啊！我不想上热搜啊！ 电话一接通，许燕飞的大呼小叫便冲了出来：“姐！咱老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出去打听一下啊？” 谭艾琳：“……” 王子峰似乎一震，诧异地看着谭艾琳，对她比着嘴型：“咱老公？” “谭老师，你们俩私下……都喊我老公？” 温柔有原则，历沧桑仍天真姐姐VS醋王双标精分小狼狗 排雷指南： 狗血/玛丽苏/姐弟恋/老套/纯YY无原型/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艾琳，王子峰 ┃ 配角：宋毅，江成海，许燕飞，马小利 ┃ 其它：精分，姐弟恋 一句话简介：爱情是一瞬间的心动。 立意：生命中的痛苦与美好，都是人生的美妙奇遇。 ================== 第1章 “国民老公王子峰酒店门口霸气上演‘公主抱’，男友力爆棚！” 网上沸腾了。 谭艾琳触目惊心，烫手似的一下扔了手机。 她就是被霸气“公主抱”的女主角。 昨天在医院已经够尴尬的了——不，是从酒店“公主抱”那一刻起就已经够尴尬的了，没想到昏睡一晚醒来，她居然成了霸屏女主角。 网友们狂欢的同时，更多的是猜测：这个女人是谁？ 毕竟从前享此殊荣的都是有名有姓至少有脸的网红或女明星，可现在，全网吃瓜群众都对着视频和图片猜半天了，还是没能猜出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人在网上哀嚎：老公宠溺的公主抱，我也想要啊！ 谭艾琳闭目深呼吸，捡回手机，心惊胆战地翻看“公主抱”词条。 阅读量已逾2亿，讨论热度居高不下。 谭艾琳震惊：这些吃瓜群众是有多闲？ 她逐张翻看网上有关“公主抱”的照片。 侧脸、背面……有正面的！但是刚好被口罩加乱发挡住了脸。 谭艾琳翻了半天，战战兢兢地点开被疯狂转发的视频。 类似的视频全都不超过20秒——当然，也有几分钟的，不过那是加上了UP主解说的。大概为了博眼球抢流量，王子峰几乎被从头到脚扒了一遍，被扒最多的当然是他的风流史，“国民老公”“九亿少女的梦中情人”之类的词再度成为热词，王子峰的后宫三千无一漏网地被拖到网上“鞭尸”示众。 不过，翻了半天下来，谭艾琳还是被隐藏得很好。目前能找到的视频和图片，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虽然也有些略微清晰点的侧脸照，但是谭艾琳戴着口罩，头发又刚好遮住了大半脸。 谭艾琳把自己放在一个陌生人的位置对她反复确认，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看不清脸，只知道这是一个短发的、中等个子的、偏瘦的女人。 当然，如果酒店的工作人员能保有节操的话。 谭艾琳在床上摊成个“大”字，既心烦又绝望。网友的扒皮能力不容小觑，她不知道接下来需要承担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她可不愿意贴上“王子峰”的标签从此曝光人前。 “怎么办啊……”谭艾琳痛苦地低嚎。 头更痛了。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显示的来电人是“江成海”。 谭艾琳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艾琳！网上的女人是你吗？你受伤了？”江成海的声音急冲冲的。 “呃……不是……呃……是……”谭艾琳支支吾吾。 “到底是不是？”江成海很着急。 “是……但是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就只是洗澡出来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昨天都处理好了，已经没事了。” “那……网上的公主抱怎么回事？” 谭艾琳：“……” 江成海，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是我的伤么？ 果然八卦才是人类的通性。 “你说话啊！”江成海催促。 谭艾琳无奈，只得解释：“就是在门口遇上了，他说要送我去医院，我说不用，他就把我拖上车去医院了。就这样。” “就这？”江成海半信半疑，“不是公主抱么？” 谭艾琳忍无可忍：“江成海！你是来吃瓜的还是来关心我的？” “啊啊啊，吃瓜的，啊不！关心你的！当然是关心你的！”江成海舌头都打转了，“我这不正在关心你嘛！艾琳，你到底撞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撞到头了，已经好了！”谭艾琳没好气。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刚想扔开手机，谭艾琳无意中看到微信未读信息的红色数字在快速增大。 点开一看，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发的文字信息能自带语音，除了许燕飞也没谁了。 这个家伙几乎把网上的图给谭艾琳转发了个遍，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和她呼天抢地： 天啊姐！老公的绯闻女友和你长得好像！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的反应就是你！要不是你俩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世界的人，我真的觉得那就是你了！ 看到了没看到了没？像不像你？连穿衣风格和发型都一模一样！ 然后是花痴的：好浪漫啊！公主抱耶！我也想被王子峰这样抱！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快速拨拉屏幕，许燕飞的信息每一条都带上大大的惊叹号，核心内容就是王子峰： 姐！你看微博了吗？ 你住的是不是嘉裕酒店啊？黄浦区的那个？ 你睡醒没啊？你回答我啊！ 嘉裕酒店是王子峰的啊！他这段时间也住那儿！你有没有碰见他？你看到他在酒店门口的那场大戏了吗？ 谭艾琳无力吐槽。 要是许燕飞知道她不但见到了王子峰，还和他坐在一起开会吃饭聊天，还被他公主抱去了医院……她的尖叫声会不会戳破天花板。 公主抱……谭艾琳扶额，太碜人了，她极力避免再去想这个词，但是又无法自控地，在脑子里一遍遍地过滤昨日的事情。 真是……哎，该在哪一个环节上给时间摁下个终止或重来键呢？ 昨天早上4点到的上海，然后到剧组安排的嘉裕酒店，还没能合个囫囵眼就被江成海的电话追了。谭艾琳红着双眼打着哈欠听着电话上洗手间，江成海在电话里大喊：“艾琳！你怎么还没过来？你不是4点到的么？” “4点离8点还不是还有4小时么？我就打了个盹，困死了。”谭艾琳一团混沌地坐到马桶上，为生态循环系统尽一点人事。 “现在都7点半了！你在哪？”江成海咆哮。 “7点半了？”谭艾琳惊呼，一下子跳起来。 江成海：“你赶紧的！我在牡丹厅等你！” “牡丹厅？”谭艾琳如梦初醒，“牡丹厅，对！牡丹厅！牡丹厅在哪？” “你……”摊上一个又要迟又要路痴的人江成海也是无奈，“你现在赶紧出来，到5楼大堂，立正在那里等我，我去接你！” “好好好！”谭艾琳火速洗漱更衣，拿梳子扒拉两下头发就要往外冲。跑到门口时想起上海人都是精致的，初次见面不好太邋遢，又折返回来，翻了支口红出来抹了一下。 抿抿嘴，赶紧冲。 好在皮肤底子好，白嫩，不施粉黛也不是很突兀，不过，就算不好也没时间捯饬了。 出了电梯，匆匆找到大堂。不用立正等，江成海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对不起对不起！”谭艾琳一见面就赶紧谢罪。 “还好，还有5分钟开始。”江成海看看手表，薅了一把谭艾琳的头发，“没事。” 两人刚到“牡丹厅”门口，就见一个穿着花衬衫，胡子拉碴的男人急急地朝他们走了过来。花衬衫抬腕看了看表，语气里带点压抑的不耐烦：“江成海！刚跑哪儿去了你？都在等你开场了呢！” “稍安稍安。”江成海一贯的嬉皮笑脸，“我们美女作家找不着地儿，我这不出去迎了一下么。” 江成海朝旁边一侧身，“来，艾琳，认识一下，这也是《无羁》的制作人——胡成。”又转向胡成，“胡成，来膜拜一下我们的美女作家，《无羁》原著的作者——谭艾琳。艾琳这次也参与编剧。” 胡成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江成海的旁边跟了个女人。他热情洋溢地向谭艾琳伸出手：“江成海你看你这事儿办的，咋不早告诉我美女作家大驾光临，你倒自个领功去了。谭老师好谭老师好，有失远迎啊！” 谭艾琳笑着与他问好。 “编剧我见得多了，但像您这么有才华又这么美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胡成握着谭艾琳的手一直晃，鬼话连篇，“您怎么还让别人演您的戏啊，您就是个天生的女主角啊，直接可以出道了。” 谭艾琳笔下的人物虽然千差万别形形色色，但她终归只是纸上谈兵，私下里还是死肥宅一个兼轻微社恐，对这种热烈场面多少有点应付不来。 一下子有点局促了。 “瞎说什么呢？”江成海鄙视胡成。 江成海：“谭老师的书写的是纯爱，双男主，她演什么女主角？” “咳……这……”胡成被毫不留情地嘲讽，丝毫不惭，哈哈了两下便自黑为敬，“让谭老师见笑了。我是个粗人，读的书少，想附庸风雅都不知道该贴哪边脸，您莫见怪哈。” 谭艾琳被他抓着手，被迫接受这有你男人的唾沫横飞。她不惯与人油条，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心里不乐意被胡成一直握着手，但礼貌使她体面，没有强硬抽回手，只得僵硬地固定个微笑在脸上。 江成海一巴打在胡成手上，顺带把他的爪子给提了起来：“得了得了！少他妈废话。”江成海推着胡成，“谭老师是斯文人，你别吓着她！” “哎哟，唐突唐突。”胡成赶紧松开手，看着谭艾琳笑得无比坦诚，“我一见谭老师，就喜欢得不得了，心里只想着能认识谭老师真是三生有幸，得意忘形得都忘了撒手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待会自罚三杯向您赔罪。” 谭艾琳暗暗捏捏拳头，笑笑不说话。 江成海向谭艾琳做了个“请”的手势，“谭老师，这边请。你别听他嘴里像过了蜜似的，实际上这家伙坏心眼儿多着呢！一见美女就来劲，恨不得天天被巨胸细腰大长腿的美女碾压。以后你就知道了，认识了他你就彻底见识了什么叫江湖险恶。” “咳！江大主持这是咋说话呢。”胡成将右手搭上江成海的肩膀，朝谭艾琳那边探过身去，举起左手，摊开手掌对她摆了摆，嬉皮笑脸地说，“谭老师，我可以向上帝保证，我是个好人。” “得了吧！”江成海边走边说，“上帝早不管你这一摊了。要不，送你上去问问他？” “你自个咋不去？”胡成哈哈大笑地抽了江成海一拳。 三个人进了房间，房里的人便一起扭头看他们。谭艾琳一下子又有点局促，好在江成海和胡成都是老道的，三言两语地便跟大家打招呼，场面话一说，大家的注意力便留在了他俩的身上，没人介意谭艾琳这个跟班的，气氛也轻松起来。 趁着大家伙说话的当儿，江成海领着谭艾琳在末位找了个位子坐下，小声对她说：“今天是投资人和主创见面，到时候他们聊他们的，你听着就行。剧本上，资方有什么要求，你且记下，到时候按他们的意思讨论改动，跟着总编走就行。” 谭艾琳点点头，见没人注意，小声调侃江成海：“你不也是资方么？你有什么意见，我先给你记下？” “哎哟可不敢说。”江成海笑笑，压低嗓门，“我那点钱就是跟着喝汤的，今天来的都是大佬。”他朝前面使了个眼色，“看到没，王子峰都来了。他才是金主爸爸，他有什么要求，咱都得舔着他。” 谭艾琳顺着江成海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王子峰。 他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估计听得也不太用心，眼睛有意无意地往谭艾琳的方向扫了一下。 谭艾琳赶紧低眉垂目。 第2章 太明目张胆地盯着别人看，她总觉得不好意思。 更何况，那是全网最红的富二代，多金、帅，到哪里都能惊起哇声一片。女孩子们心甘情愿地送了他一个名号：国民老公。 不过他的名号也不是虚的。据说能叫得出名字的漂亮网红小姑娘、女明星基本上都跟他有一腿。 名副其实的国民老公。 谭艾琳此前只在网上见过他的照片和视频，没想到今天能在现场逮了个活的。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是并不妨碍她在网上形成的固有印象——真的是帅得惨绝人寰。 谭艾琳第一反应便是想和许燕飞分享。许燕飞是王子峰的小迷妹，无时无刻不在和她分享王子峰的八卦，天天幻想着看一眼王子峰便怀孕，从此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过上锦衣玉食醉生梦死的豪奢生活。 谭艾琳悄悄掏出手机，拿在手里鬼鬼祟祟地横七竖八颠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对准角度偷拍。 她偷眼看看周围，呃…… 毕竟，这场合太重要了。《无羁》主创首次集体会面，她作为原著作者，不举重若轻谈笑自如，却只顾着拿手机拍富二代网红，也太没有格局了叭。 为着后半生的口碑，谭艾琳硬生生地摁下了冲动。 江成海又说了什么，谭艾琳没留意，她趁王子峰不注意，又多看了他几眼。 江成海说：“都清楚了吧？” 谭艾琳回过神来，冲他心领神会地“哦”了一下，点点头。 江成海笑笑，欣赏地看着谭艾琳：“艾琳你的书写得是真的好，大家都押这部剧会爆。” 谭艾琳笑笑不说话，江成海低声说：“待会聊开了我就不能呆你旁边了。你照顾好自己，放松点。” 谭艾琳点点头，用手掌挡着脸偷偷说：“放心吧。” “你们俩聊什么呢这么起劲，也说出来大家高兴高兴呗！”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谭艾琳抬头一看，王子峰不知什么时候端着杯茶走过来，站到两人身边。他对江成海抬了抬下巴，眼睛却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谭艾琳。 谭艾琳惊讶地发现，这个二世祖居然有一双标准的丹凤眼，还是大眼睛的丹凤，眼尾飞扬，顾盼生辉，流光溢彩。 这双漂亮的大丹凤现在眼神非常嚣张。 完全贴合花花公子霸道总裁登徒子二世祖之类的角色人设。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想起徐燕飞和她调侃的霸道总裁文里描写霸总眼神时经常出现的句子：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从前见到这种装逼的句子只想笑，可现在面对王子峰才发现，原来这种眼神这种表情还真特么是现实存在的啊！ 谭艾琳有点笑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偷看人家现在被回击了，心虚地不敢有所回应。 江成海的热情夸张得有点过分：“哎哟，王总来了！” 邪魅霸总乜了一眼江成海，不客气地说：“我刚等着你给我介绍认识呢，我看你俩咬耳朵都咬老久了。咱也凑个热闹呗！” “王总说这话就生分了！”江成海打着哈哈，把刚才向胡成介绍谭艾琳的话又说了一遍，谭艾琳听得出来他的话比刚才稳重了许多，至少“美女”之类的字眼绝口不提。 也难怪，被全网称为“王子”的富二代霸总，什么样儿的美女没见过？像谭艾琳这样的，确实拿不出手“美女”二字。江成海算是有自知之明，不敢龙王庙前卖水，自取其辱。 她充其量只配得上个“女”字。 江成海介绍完谭艾琳，转头对谭艾琳说：“谭老师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王子峰王总。没错就是你们女孩子在网上都知道的那个俘虏全网少女的芳心纵火犯——王子，王总。谭老师，你好好跟王总聊聊，王总可是我们《无羁》的金主爸爸哦。有什么需要尽管向他提！” “说的这叫什么话。”王子峰显然对这个介绍很不满意，“谭老师，江成海这个人人如其名，江都能吹成海。什么话让他一说，全是油汪汪的。我不能任由别人拉低了我的品位。我现在来郑重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子峰，我是个努力上进爱学习无不良嗜好的好学生。主攻金融管理，在电子体育和促进眼球经济方面略有涉猎。请谭老师多多指教。” 谭艾琳忍不住微微一笑，和他握手问好。 江成海揽着王子峰的肩膀，热情地说：“王子，让谭老师自便，我和你过去跟导演聊聊。” “你去吧。”王子峰嫌弃地弹了弹江成海的手，“我又不拍戏，跟他有什么好聊？” 他笑眯眯地看着谭艾琳：“我就在这跟谭老师取经取经。” 江成海打着哈哈：“谭老师又不搞经济学，能给你什么经。走吧，我们过去……” “你去你的。”王子峰甩开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成海，“大海你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这么护着，我可要有想法了。” “哪里话……”江成海哈哈大笑，“走走走，您是贵人，重要场面没您怎么撑得起来？” “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的。”王子峰朝那边努努嘴，“你要的贵人在那边，有什么需要就和他交流，少烦我。” 他一脸心酸的样子：“大海，你这种有家有室的，不懂我们这些单身狗的苦。” 江成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王子，你开玩笑呢吧？你的单身狗之苦就是烦恼躺到母狗堆里该怎么挑！” “会不会说人话……”王子峰忍不住笑了起来。 谭艾琳发现，“花”名远扬、凭一句“你好，我是王子峰”便可猎艳无数的王子峰笑起来其实一脸的孩子气，挺纯真的样子，没他在网上被传的那么油腻猥琐。 “谭老师是单身吗？”王子峰眨眨眼。 谭艾琳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 “那太好了！”王子峰高兴地一拍大腿，“我正好向谭老师取经如何脱离单身苦海！” 谭艾琳：“……” 江成海无奈地摇摇头：“王子，您这话老凡尔赛了。您的魅力，那不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吗！” “你少挤兑我。”王子峰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您要是跟江成海呆久了就知道，像他这种名嘴的嘴里根本就没一句话能信的。什么叫全国人民都知道我的魅力？那不是把我往花花公子里捧杀了么？谭老师您说，您在他嘴里了解的，那能叫我的魅力吗？” 谭艾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笑笑。 王子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看着谭艾琳，眼神似笑非笑：“谭老师特别爱笑。都对我笑了好几回了。我感觉心里特别温暖，不像大海，一开口就能让人委屈得都说不出话来。” 江成海苦笑：“王总……” “得了得了！”王子峰推着江成海，“走走走！让我好好和谭老师取取经，别影响我学习！我还想早日和你在家庭幸福的大道上胜利会师呢！” 江成海只好被他推着走开，一边还回头朝谭艾琳暗中比划着嘴型：“照顾好自己。” 谭艾琳微笑着偷偷做了个“OK”的手势。 谭艾琳和江成海的交情始于《无羁》。《无羁》是她目前写得最好的作品，出来之后，让她的流量一度冲顶。 巨大的流量把江成海也卷了进来，他对《无羁》大为惊艳，极力向菠萝TV推荐，然后才有了视版《无羁》的诞生。 《无羁》是菠萝TV的自制片，江成海既是投资人，也是制片人之一。 江成海对《无羁》信心满满：“艾琳，这部戏一定会爆。你等着成大神吧！” 江成海对《无羁》的热爱，谭艾琳觉得，甚至超出了她这个老母亲。 除此以外，江成海也是个让人没话说的好朋友，两人一见如故，从小说到剧本的交流，从文学作品到生活哲学，聊得非常默契。他总是体贴入微，并且能够给予最适当最体面的关心。 谭艾琳知道江成海是担心她被眼前这个大灰狼给吃了，毕竟王子峰的赫赫威名摆在那。不过，吃瓜归吃瓜，谭艾琳可没这份担心。 王子峰对她有没有意思两说，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动心。 倒不是说她清高，谭艾琳对自己还是拎得清的，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会和王子峰这样的人——或者说这样的阶层会有什么关系。 她挺享受自己的生活方式——简单。写书让她早就实现了经济自由，虽然不能穷奢极欲应有尽有，但是在写作、旅游、闲下来发呆这些模式中自由切换还是没有任何压力的。 没想过要大富大贵，也不会穷困潦倒，和闺蜜好友混着很快乐，自己一个人窝着也很自在。 不知道网上的八卦是不是真的，据说王子峰看上的女孩子，从来没有不得手的。当然，很多女孩子也不用他看上，甚至都不用他出手，自个就贴上去了。 毕竟全国首富之子、全国最大的电竞游戏公司创始人、九亿少女的梦中情人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但她没做过闪闪发光的网红或豪门梦，王子峰这样的人对她便没有任何诱惑——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是她对他的吃瓜。 佛成这样，担心什么大灰狼呢？ “在想什么呢，谭老师？” 谭艾琳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低头走神好久了。她歉然地抬头一笑，却对上了王子峰的那双大丹凤。 “谭老师是真的很爱笑。”王子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谭艾琳有点窘，没有了江成海的保驾护航，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子峰周旋。 “你很有趣。”王子峰说。 谭艾琳愕然。“有趣”？确定？ 这可是她第一次从别人那里获得如此高的评价。她从来都是被朋友嫌弃沉闷——因为她很少说话，除非极为投缘又极为相熟的，否则她基本上都是沉默。从前读大学时和同学出去逛街，逛完回来后同学吐槽跟她逛街会得口臭，因为找不到说话的对象。 王子峰居然说她有趣！怎么看出来的？ 谭艾琳简直受宠若惊，恨不得马上穿越回去召开宿舍大会，昭告沉冤得雪。 王子峰接下来和她进行了一场灵魂对话： 王子峰：“谭老师，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你别介意哈。我挺好奇的，你是个同吗？” 谭艾琳：“我不是。” 王子峰：“那你可真牛。我看过你的《无羁》，双男主之间从相知相惜到心动暧昧那段心理拿捏得特别好。很多人写这种，一般会让至少一方有个自我怀疑的过程，你写的可理直气壮得多了。我还以为你和同性谈过。” 谭艾琳没想到霸总也会看网络小说，还给了她这么高的评价。不过她对王子峰的想法并不苟同：“也不用生过鸡蛋才能画吧？” 王子峰：“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你可能是个潜在的同，或者是个双。所以你潜意识里总想为这个群体做点什么。要不你干吗写那么多纯爱小说？男欢女爱的它不香吗？” 第3章 谭艾琳：“可能有你说的意思，但就我自己的想法来说，我更喜欢想像我没经历过的世界，挑战一些不可能。我喜欢这样去感知世界。” 王子峰耸耸肩：“耽美其实是在误导众生。你们的主角都是美强，然后构造一个世界让他们既能改天换地，又能爱得死去活来，给读者一个同性恋很美好的假象。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同性恋的圈子有多复杂，远非你们这些女孩子可以想象。你把人引诱进来，最后却让他们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痛苦与复杂，你这不是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么？” 谭艾琳沉默半晌，谨慎地说：“我不觉得我在误导众生。生活应该有多种可能，我只是运用我自己的想象去创造这种可能而已。或许它是个乌托邦，但是它至少可以给我提供向往的快乐。如果人生实苦，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给自己找一个精神的乐园呢？” 王子峰不屑一顾：“这个乐园虚无缥缈，它的实用性在哪里？能吃喝玩乐吗？能给你带来切实的利益吗？根本不行！你的向往只能徒增不可得的烦恼。” 谭艾琳叹了口气，在这个富二代的眼里，“实用”果然是首位，因为他们似乎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谈什么精神的向往呢。 “你不同意？”王子峰问。 “是的。”谭艾琳说，“我不认可你的观点。我不觉得世间有什么事情是无用的。人们可能会根据自己的需求去取舍，但你的选择只是你的选择而已，不代表它不被选择就是无用的。如庄子所言，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人一生中的美好与苦难，向往与失落，都是一段奇遇。” 王子峰耸耸肩，不置可否。 沉默了一会，谭艾琳还以为他要觉得无趣了，谁知道王子峰突然问了句：“谭老师，你想象过我吗？” 谭艾琳愕然，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开玩笑。 王子峰很认真地问：“我算不算你的奇遇？” 谭艾琳噎住。 王子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张扬，毫无节制，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谭艾琳无奈地摇摇头。 王子峰得意洋洋：“谭老师，吓着了吧？” “……”谭艾琳有点无语。这有什么好吓着的？难道他的脑海里刚才在脑补一出傻白甜心如鹿撞的大戏？ 感情他平时跟漂亮小妹妹的挑逗都是这么开始的？ 谭艾琳私心里有点失望，接受不了王子峰的霸总滤镜破碎。 幸好这样无聊的对话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因为会议适时地开始了。 导演等人已各就各位，胡成向王子峰走过来，极力邀请他到前排就座，王子峰推了好一会才把人打发走，在谭艾琳身边坐下来。 江成海说了些开场的套话，然后大家轮流发言。资方和剧方领导发表意见，主要演员就自己的角色来谈谈自己的心得理解。 谭艾琳拿出纸笔，走笔如飞地做笔记。 王子峰带来的人叫周时杰，他提了好一些意见，主要就是广告植入的问题。这个不难解决。因为《无羁》是一部仙侠剧，里面有很多神仙打架的场面，和电竞游戏钩连，彼此相得益彰。在谭艾琳这边来看，只需设置几个场景，添改一些台词，难度不大。 金主爸爸的要求、主创对角色的理解和建议……这些在谭艾琳看了都是重中之重，因为这些都和整部剧的精敲细作相关，她希望在剧本后期的一些调整中，能把这些好的理解融合进去。 她一边记录一边不忘见缝插针地写点自己的想法在旁边，全城神经高度紧张，以至于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大红人的存在。 会议结束后，谭艾琳长出一口气，把纸笔放下，转了转脖子——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因为长期伏案写作，她的颈椎不是很好。 转了一下谭艾琳就顿住了——王子峰侧着身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谭艾琳：“……”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下身边，最后确定他的目光焦点的确是在自己的脸上。 谭艾琳几乎要冲动地嚷出来：“你看什么看？” 不过她当然不会这样。谭老师向来只是内心戏多而已，搬到台面上的话，还是要体面周到。 于是谭艾琳体面地——尬笑了一下。 “谭老师真喜欢笑。”王子峰也笑了一下。 谭艾琳在心里翻了个冲天白眼。好在胡成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个大美女。 鉴于王子峰一直不肯到首席上去坐，胡成把美女安排在王子峰的旁边。 这个美女几乎就是照着王子峰一贯的女友形象找的：肤白貌美大长腿，该大的绝对够大，该细的绝对够细。男嘉宾们的眼睛没少往她身上逡巡。 谭艾琳觉得美女有点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刚才作角色理解交流的演员之一，好像叫吴菲。作交流时她说过自己之前演过的一些角色，印象中都是些小配角。吴菲一直没什么水花，这次在《无羁》中拿到的角色应该是她目前能拿的最重的了，不过角色戏份也不算很多，毕竟是双男主的戏，她的角色只是将原著中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提出来撑场面的，说白了就是掩人耳目，给男主过桥。 谭艾琳记得她刚才穿得没这么清凉——当然也可能只是脱了外套而已，谭艾琳差点没认出来。 胡成使劲撺掇人喝酒，他和江成海混在一起简直就是脱口秀现场，搞得笑声不断，人人眼神快活，面泛红光。 吴菲被逗得东倒西歪，每歪一下都不偏不倚地靠在王子峰身上，笑得千娇百媚。江成海讲了个带点颜色内涵的笑话，王子峰和胡成几个心领神会地起哄，吴菲娇嗔道：“哎呀，你们坏死了，说的什么这么好笑，也不跟人分享一下，明知道我脑子笨，根本听不懂。欺负人，哼。” 王子峰盯着她呼之欲出的巨峰，嬉皮笑脸地说：“他们说的东西都是专业术语，你不懂没关系，等下咱俩做点你懂的。” 胡成猥琐地哈哈大笑，吴菲闹了个红脸，娇嗔地拍了一下王子峰：“王子，你坏死了！你要罚三杯！” 王子峰笑嘻嘻地端了酒，却不马上喝，而是把手绕过吴菲的手，盯着她，和她喝起了交杯酒。 一饮而尽，众人欢呼：“好！” 谭艾琳不喝酒，也没谁来劝她酒，众人推杯换盏的笑声一起，她便自成结界。 还有一个结界的是男主演之一宋毅。吃饭前他说是这两天什么东西过敏，正在忌口，不能喝。 喝酒的人轮着轮着就凑成了一堆，宋毅被挤着换了好几次座位，坐到了谭艾琳的旁边。 “谭老师好。”宋毅笑得有点拘谨。 “你好。”谭艾琳回以微笑。 “谭老师，您的书写得真好。”宋毅说，“我看了几遍了，好感动。” 谭艾琳微微一笑，问他对自己演的角色有没有别的理解。 宋毅献宝似的说了很多。谭艾琳觉得他的见解很独特，有些想法甚至超越了他这个年龄，不由得很惊喜。 话匣子一打开，两人越说越投机。宋毅外表看起来很酷很高冷，但聊开了其实也是一个活宝，说话很幽默，梗抛不停，而且大部分用的都是《无羁》里的。 两人自成一格，聊得很开心。谭艾琳很久都没有这样棋逢对手地聊过天了，她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和死党以外的人聊得很开心放松。 众人一直聊到下午才散，谭艾琳和宋毅互加了微信，溜了电话。散场时，他还很贴心地护送着谭艾琳上出租车，在风中挥了很久的手说再见。 出租车像剪刀一样剪开上海的风，两侧的街景在快速向后裂开。谭艾琳忽然有点感慨：如果这部戏真的爆了，宋毅可能会随之爆红，到时候，他还能这样单纯腼腆，还能这样无所顾忌地站在路边无视路人对着离去的车挥手说很久的再见吗？ 人生似乎总有很多矛盾。自由自在的时候想要功成名就，功成名就了又希望能回到素人时的自由自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面得到一面失去似乎是人生的常态。 谭艾琳有点怅然，到时候，宋毅会更喜欢哪种生活呢？ 她忍不住问自己，谭艾琳，如果是你，你更喜欢哪样？ 问完她就失笑，因为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一种。是的，她喜欢自由自在，像野草一样肆意生于大地，活得恣意又不惹人注意。 像家乡原野上的狗尾巴草，永远生机勃勃，永远顽强坚韧，永远自由美好。 功名利禄这东西，存在于渴望里就好，既可以让自己有所追求，永葆鲜活，又可以不受其缚。 谭艾琳刚回到酒店，江成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回到了？” “嗯。回到了。”谭艾琳心情愉快地回他，“你怎么样？” “我喝多了。”江成海的语气有点懊恼，“都怪胡成这孙子，一个劲儿地撺掇，他自个又不行。” “喝多了就早点歇着吧。”谭艾琳说，“挂了啊。” “等等。”江成海哼唧了半天，冷不丁说道，“你跟那小鲜肉聊得挺开心啊！” “哈哈哈……”谭艾琳大笑，“你这语气不对劲啊！” “哼。当然不对劲了！”江成海的语气酸溜溜的，“很明显我吃醋了啊。我都好久没见过你这么开心了。这太让人妒忌了，我不允许有除了我以外的人令你这么开心。” 江成海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哟哟哟，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么大口气？” 谭艾琳哈哈大笑：“江成海，你又被抓包了吧？” “哎。这不抓了现成了么。”江成海长吁短叹，“我跪搓衣板去了，艾琳，你照顾好自己啊！” “去吧去吧。”谭艾琳笑，“跪久点，不废了别起来。” “最毒妇人心啊！”江成海叹息。 心情愉悦地挂了电话，谭艾琳嗅了嗅自己，虽然不喝酒，但是一身的烟酒味儿——刚才房间里抽烟的喝酒的，她被熏了一身。 谭艾琳皱了皱眉头，到浴室放洗澡水。 这个时候泡澡确实早了点，不过，谁规定不行呢？ 热水一泡，谭艾琳一天的疲惫都释放了出来。她今天凌晨才从广州到的上海，紧接着就是这个漫长而精神高度紧张的会议。刚才一直提着精神，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歇下来了才发现，身上无一处不酸乏。 谭艾琳泡在水里只觉得舒服得不像在人间世。她轻轻地拨着泡泡，把它们捧在手上吹着玩，一直玩到水都凉了几回，觉得身上几乎要泡发了，谭艾琳才恋恋不舍地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得太久，她有点虚脱，走出浴缸时脚滑了一下，“砰”地摔了个狗啃泥。 第4章 谭艾琳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额头和膝盖火辣辣地痛。 “有几耐风流就有几耐折堕。”谭艾琳还不忘自我嘲讽。 在地上趴了好半天，谭艾琳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骨头没事，这才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她看着自己身上早已破灭的泡泡，咬咬牙，忍着疼痛，站到淋浴下冲洗干净。 冲洗时谭艾琳觉得右手肘关节的地方痛得不得了，低头一看，肘关节的地方擦破了一大块皮，血肉模糊的，很狰狞。再照照镜子，谭艾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右额头上一大块青肿，好在没破皮。她想起膝盖上的痛，赶紧低头去看，右膝盖也擦破了一大块，周围还青肿一片。 “怎么摔的啊，重心向右？”谭艾琳很是郁闷。她觉得自己刚才并没有什么作妖的行为，好好地从浴缸出来，怎么就摔成这样了？难不成被鬼推了？ 这个念头一出，谭艾琳吓了一跳，她不由自主地环视浴室，心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难道这房间…… 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谭艾琳瞬间捂住了嘴巴，脑子里同时浮上了从前看过的恐怖片里的种种惊悚镜头。 谭艾琳顿时毛骨悚然。 “呸呸呸……”谭艾琳啐自己，不停地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快速冲洗完毕，收拾停当后，站在镜子前细细端详自己的尊容。 额头右边肿起老高，用老家的话来说就是“起高楼”了。摔得重的地方涨成紫色，整张脸看起来面目狰狞。 再看看手肘和膝盖，谭艾琳叹了口气，去翻箱子，看看会不会意外地带了治外伤的药。 没有意外。 她每次外出只会备些防晕醒神的驱风油和一些调整肠胃的药，以备水土不服。对这种防治头破血流的药，从来都没有准备。 毕竟像她这样安分守己的，谁想着出个差都要跌打损伤啊！ 谭艾琳对着那瓶驱风油看了老半天，最终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倒了一些到额头的高楼上。 “啊！” 整个房间都是她凄厉的惨叫声。 谭艾琳在房间里单脚跳，龇牙咧嘴，痛苦不堪。 这驱风油也太上头了吧？ 跳大神一样地跳了半天，要不是残存的一点理智死死拽住她，谭艾琳真能把头泡到浴缸里去！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谭艾琳决定无人救就自救。她换上衣服出门，打算先去前台问问有没有药之类的，实在不行的话，再出去外面处理一下。 毕竟第二天还要见人的。 谭艾琳戴着口罩捂着额头，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前台的小姐姐吓了一跳，娇声软语地说了很多“哎哟哟好心疼”之类的话，但并没有能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谭艾琳不想再浪费时间，只得匆匆道谢离开，打算到外面叫个车去医院处理一下。 门口进来一群人。 由于谭艾琳的楼已越发高耸，直接压扁了她的右眼，右眼被迫把自己缩成了一道缝，像视线便成了极为难得的奢侈品。 只有左眼挑战光明的谭艾琳急着出去，一时忙乱，手遮错了对象，把左眼给蒙了。 她直直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不，是撞到一只朝她挡过来的手臂上。 从手臂的力量感来看，它的主人应该高大威猛孔武有力。 谭艾琳“哎哟”一下，向后打了个趔趄，还没站稳就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咦？谭老师？”撞人的方向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谭艾琳心里一声哦豁，不得不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谭艾琳抬起肿得像猪头的右脸吃力地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 对方善意地提醒她：“你把左手放下来看看。” 谭艾琳言听计从地放下左手，眼前的一切骤然清晰，撞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极为英俊帅气的脸—— 王子峰俯身好奇地看着她。 “啊！王总？”谭艾琳惊叫。 她的内心里更慌乱：怎么会是他？ 王子峰似乎淡定得多。 他惊讶地看着谭艾琳，问道：“谭老师，你怎么了？” 谭艾琳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了你没看到吗？ 当然以她的情商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谭艾琳老老实实地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 “我陪你去医院吧。”王子峰说。他转头对保镖交代了几句，保镖便走到一边打电话。 谭艾琳吓了一跳，赶紧拒绝：“不用麻烦王总，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路都看不清，怎么能自己去呢？”王子峰温和地说，“再说了，女孩子晚上自己外出也不安全。” “没事的。现在治安很好。”谭艾琳坚决拒绝。 她下意识地想和王子峰划清界限，抗拒和他这样的“名人”一起出现。她非常清楚，像王子峰这样的人，可能每时每刻都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镜头怼着他，任何镜头都有可能在网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她可不想出现在那些镜头里。 每天吃瓜，可不能把自己长成一片瓜田。 来自霸总的关心什么的，还是免了保平安吧。 王子峰完全不顾虑谭艾琳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他以为她只是客气，于是说：“谭老师，请允许我照顾你一下，毕竟，你的伤，我也有责任。” 谭艾琳惊讶，你有什么责任？ 王子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是在我的酒店里摔跤的啊，我自然责无旁贷。” 谭艾琳啼笑皆非，她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于是坦诚道：“是我自己脚滑摔的，不是你酒店的问题。” 王子峰还在坚持：“如果不是酒店的地滑，你就不会脚滑了。” “不是这样的。”谭艾琳解释，“我当时刚泡完澡，脚上都是泡泡，这才滑了一下，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不关酒店的事。” 王子峰：“无论如何，我必须要负这个责任……” 谭艾琳没来由地一阵心烦，大声说：“都说不用了！”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赧然道：“呃，那个，对不起，我真的自己过去就可以了。不是什么事，不用麻烦王总。” 这时一个保镖上前对王子峰耳语了几句，王子峰把手机丢给他，一手扶着谭艾琳的肩膀，一手下揽，突然给她来了个公主抱。 谭艾琳猝不及防他这一下，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双腿上下挣扎，压着嗓子急声道：“王总别这样！别这样！快放我下来！” 王子峰一语不发，抱着谭艾琳走出酒店，一直走到门口停着的一辆看起来气派不凡的车旁。保镖一个箭步先跳上车，伸手接过谭艾琳。 谭艾琳从抗议无效之后就干脆把头埋到王子峰的胸前，像只缩在沙里的鸵鸟，直到上了车坐定了，才把手张开一道指缝，躲躲闪闪地往车窗外看。 酒店门口果然有好些人在东张西望，有的人手里还举着手机，看样子是在拍摄。 谭艾琳的心沉了下去，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人丢大了。 “他们看不到里面的。”王子峰说。 谭艾琳精神一振，盖着脸的手移开了半边，将信将疑：“真的？” 王子峰似乎感觉很无语，摇摇头，头往旁边偏了偏，对保镖说：“阿彪，给她介绍一下这辆车。” 被叫“阿彪”的保镖噼里啪啦地报了一个车名和一长串数字以及车的各种性能。谭艾琳听得一团饭似的，只听进去一个“这种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和王子峰刚才说的完全一致。 她兴高采烈地放下手，想了想又担心：“你说，刚才没出来之前，他们看清我的样子了吗？” 王子峰向天翻了一个白眼，不再说话。 谭艾琳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话既得罪人又暴露了个人思想境界，讪讪地缩起肩膀，不再多话了。 到了医院，大家在车里等着，叫“阿彪”的那个保镖出去了一趟，然后回来说：“王总，可以了。” 阿彪带他们去了往诊室走，半路来了个穿着打扮很时尚的年轻男子，和王子峰打了个招呼便勾肩搭背地一起走。 路上有人多看了几眼王子峰，谭艾琳的心又吊了起来。 他们走近时诊室里面出来了个人，直接把他们接了进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医生在坐诊，看他们进来，用浑厚的声音问：“小曹啊，你怎么啦？” 被叫“小曹”的时尚男子好像和医生很熟，呵呵笑着说：“甄伯伯，不好意思又来麻烦您了。不是我出事，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刚在酒店泡澡时摔了头。” 谭艾琳：What？ 她刚想澄清，王子峰拉了她一下，热情乖巧地对医生说：“甄伯伯好。” 医生看了好一会王子峰，哈哈笑着说：“哦！原来是小王啊？好久没见了，你父亲好吧？” “谢谢甄伯伯记挂，老爷子好着呢！”王子峰说，“每天都要打球，一周还找人陪他唱几次歌，那高音拉的，小伙子都没他壮。” 甄医生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说：“老王真是不减当年！” 说完，他像才想起王子峰和小曹都不是来看病的似的，皱着眉头看了看王子峰：“你没事跑医院来干什么？” “咳。”王子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腼腆地说，“说出来甄伯伯可别笑话我，也别告诉我家老头儿。” 他用手挡着嘴，压低嗓子：“我和女朋友在酒店泡澡，不留神让她摔了。” 谭艾琳：“……” 第5章 甄医生对王子峰竖起食指晃了晃，心领神会地：“你呀……” 王子峰居然笑得有些羞涩，像个偷偷谈恋爱被长辈发现了的中学生：“甄伯伯可别笑话我。我下次一定小心注意。” “唔。”甄医生示意谭艾琳坐下，起身凑近看她的伤口，又按压了一下她的头，问了好些问题，摇摇头说，“没什么大问题。开些药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就可以了。” 王子峰还是有些担心：“甄伯伯，她的眼睛为什么会肿成这样？刚才感觉她说话也不太正常，她脑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谭艾琳心里暗骂：你脑袋才有问题！你才说话不正常！ 甄医生摇摇头：“就是些皮外伤而已，不过皮下淤重了些，平时要小心注意，花些时间慢慢康复吧。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拍个片子看看，会更清晰点。” 甄医生开了单，让刚才迎接他们的那个助理领着谭艾琳去拍片和做伤口处理。 做完这一切出来，谭艾琳看到王子峰他们在观察室门口等她。 谭艾琳的手和膝盖被夸张地打了胶带，她举起手给王子峰看：“谢谢你。” 王子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额头，突然笑了一下：“猪头腌入味了，撒点胡椒面可以吃了。” 谭艾琳：“……” 谭艾琳越回忆越头痛，好像哪里都有问题，又好像哪里都没有问题。她把那些经过反反复复地过滤，确定自己没有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王子峰除了眼神开车兼开过几句玩笑，似乎也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这样看来，好像也不会有什么麻烦。那个“公主抱”要不就归为王子峰见义勇为吧——当然，网友愿意相信的话……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额上，手背刚碰到额上的大包，她就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跳下床去照镜子，整张脸都肿成猪头了，那个包似乎比昨天还要更高一些。 “真腌入味了啊？”谭艾琳哭丧着脸。 门铃“叮咚”了一下。 谭艾琳拖过来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两个服务生，他们推着餐车，对谭艾琳说：“谭老师您好，这是您的早餐。” “哈？”谭艾琳愕然，“可是我没点餐啊！” “是我们王总给您点的。”服务生说，“我现在给您布置一下好吗？” 谭艾琳愣愣地让开一边让他们进来。她的脑子里有点反应不过来，王总？ 王子峰？ 他给她点早餐干什么？ 服务生给谭艾琳放好早餐，恭恭敬敬地向她鞠了一躬：“王总说，由于酒店的安全工作做得不够细致，导致您在浴室受了伤，所以您的用餐问题，由他来负责，以略表歉意。祝您用餐愉快。” 谭艾琳瞠目结舌地听他慢条斯理地说完，捋出了一个中心：这顿饭是王子峰送的。 而且，照他这么说，估计接下来的一日三餐都王子峰包了。 谭艾琳有点傻眼，这……这是要干什么呢？ 她不会被王子峰列为后宫待编人员了吧？图什么？ 图她以身相许？ 谭艾琳低头看看自己的干瘪身材，叹了口气，否定了王子峰这个企图。 他对女人的要求应该不只“是个活物”。可除此以外，她还有什么？ 服务生提醒谭艾琳：“谭老师，请您用餐。” 谭艾琳如梦初醒地“哦”了一下，走到桌前坐下。可两个服务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谭艾琳客气地朝他们点点头，对方马上弓着身子向她致敬。 谭艾琳脑子里飞过一堆问号。 看着他们拿着盘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的姿势，谭艾琳恍然大悟：他们应该是在等着服务她吃早餐。 谭艾琳：“……” 被人盯着吃东西，她的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两厅来。 但是也没有必要为难这两个服务生——毕竟他们得听王总的。 王总……一想起这个称呼就头痛。 谭艾琳言听计从地坐下，开始速战速决。 两个服务生面面相觑，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一身书卷气的谭老师吃起东西来会如此狼吞虎咽，全然没有淑女风度。 谭艾琳三两口把东西倒进肚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嘴，对服务生点点头：“我吃饱了。谢谢你们。” 接下来的午餐、晚餐皆是如此。 这三四天里，王子峰从不出现，连电话也没有，但很贴心地让人每天过来询问谭艾琳的病情，给她换药。 那个“公主抱”的热搜退下来了，网上有传言隐隐约约地说王子峰这次只是乐于助人帮助了一个受伤的路人，并不是有了新的“嫂子”。于是网上有些人感慨他不愧是九亿少女的梦中情人，三观正云云。 但吃瓜群众对此是没有多少激情的，他们只想猎奇，只想手上的瓜够热够辣！顶流的瓜、十八线小糊糊的瓜纷至沓来，被吃瓜的，有人拼命避嫌，有人迎头赶上求热度…… 网友们于是很快有了新欢，又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800倍镜侦探热潮。 不再被关注，谭艾琳提着的心慢慢地松懈下来。毕竟吃人的嘴软，谭艾琳开始重新思考对王子峰的认识。 就那天在会场的表现来看，他就是花花公子本花，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嚣张放肆的样子、促狭的样子……要不是长得帅，简直就是油腻猥琐。 可从这段时间看来……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谭艾琳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提防得太过了。毕竟，盘正条顺的美人那么多，他接都接不过来，哪有空对她这样的花什么坏心思呢？ 难道真的是图她年龄比他大胸又平咩…… 琢磨着琢磨着，谭艾琳便惭愧起来。吃人的确实嘴软，她这才想起还没有给王子峰好好说过一声“谢谢”。 谭艾琳翻了半天手机，发现她根本没有王子峰的任何联系方式。 呃…… 她搜出江成海的号码，想打给他要王子峰的号码，临拨电话时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想到要对江成海解释，还要兼顾他的八卦，谭艾琳就觉得心累。她甚至顺藤摸瓜地想到许燕飞的“啊啊啊”尖叫声。 算了算了。 谭艾琳扔开手机，专心整理剧本。 她一坐下来就忘了时间，直到肩颈脖子都僵硬得动都动不了了，谭艾琳才放开电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无意中，谭艾琳瞥见手机屏幕亮着，伸手拿来看了一下——一个陌生的号码。 谭艾琳刚想接，那边就断了。手机回归锁屏状态，屏幕上显示这个号打了7个未接来电。 “谁会这么急找我？”谭艾琳奇怪。 打得这么急，估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谭艾琳把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是“不在区域”的提示音。 谭艾琳奇怪地看着手机，这个号码给她打了7个电话，最后一个还就在须臾之前，为什么会“不在信息区域”？ 这时电话又打了过来。 谭艾琳眼疾手快地接通，只有一阵“嘟嘟”声。 谭艾琳回拨，依旧是“不在信息区域”。 谭艾琳瞥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接近凌晨了。 谭艾琳长了个特别能瞎想的脑袋，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地切换到了某种灵异镜头…… 甚至连某恐怖片中从枯井里伸出来的那只手的画面都出来了。 她瞬间汗毛倒竖。 这时门铃声突然急促大作。 谭艾琳被惊得整个跳起，尖叫一声扔掉了手机，瞬间反弹到床上，一把抓过被子裹在身上瑟瑟发抖。 门铃还在响个不停，还加上了拍门的声音。 谭艾琳吓得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她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熟识的人，唯一的熟人江成海在他自己的家里，半熟人宋毅早就飞回北京了，其他几个编剧都只是点头之交，有事都在微信和电话里交流，断不会这样三更半夜地来拍门。 酒店的工作人员更不会这样粗暴。 所以现在门外的这个，不是鬼不是怪不是歹徒，还能是什么！ 谭艾琳的脑子里又是一串单身女子被歹徒半夜敲门凶/杀的画面。 她哆嗦了半天，挣扎着挪到床头，从被子里探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摁下了前台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前台小姐的声音甜美温和。 谭艾琳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太过颤抖：“不知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拍我的门，我很害怕，你们可不可以找人过来看看？” 前台小姐非常温柔地安抚她，说是让人马上过来看，叫她不要害怕，如果害怕的话可以一直保持着连线，和她说话。 谭艾琳听话地没有挂掉电话。她一边听着前台小姐的温声细语，一边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干什么？你特么瞎了眼了吗？没看见我是谁？” 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有一点点熟悉，但谭艾琳想不起来是谁。 门外的声音低了下去，听不到什么大动静。 前台小姐温温柔柔地呼唤她，对她说：“谭小姐，这是个误会，刚才敲门的是您的朋友，我们的安保人员和他都在您的门口，麻烦您把门打开一下。” 谭艾琳道了谢，挂掉电话，披着被子往外走：她的脑子现在混混沌沌的，只是机械性地听从指令。 门一打开，她和来人都呆住了。 王……王子峰？ 第6章 王子峰似乎也呆住了，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地互瞪。 两个保安和层管大姐本来畏畏缩缩地杵在一旁，见此情景，眼睛瞬间一亮，层管大姐还“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王子峰回过神来，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层管大姐吐吐舌头，低下头识趣地走了，两个保安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顺着层管大姐的尾巴溜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王子峰上下打量谭艾琳：“谭老师，您这是……” 谭艾琳连脑门都打着问号。 王子峰看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于是指了指谭艾琳的身体。 谭艾琳低头一看，What？ 她瞬间觉得脸上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真是社死现场！ “我可以进来了吗？”王子峰问。 谭艾琳如梦初醒地给他让了个道。 王子峰悠悠然地踱进来，一看见桌上亮着的电脑便皱起眉头：“你不是受着伤吗？怎么还在折腾，不好好休息？” 他的语气虽然表达的是关心，但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好像两人已经十分熟络。不过谭艾琳不计较这些，她觉得真是没有比王子峰更暖心的金主爸爸了，可惜他不是总编。 谭艾琳：“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王子峰转过头来，奇怪地打量她，“可他们不是这么说的啊，我听说你的膝盖那里还发炎了。你坐下来我看看。” 谭艾琳：“……” 她有点接受不了王子峰语气里的自来熟，他们有熟悉到这种程度么？但凡事顾及周全是她的本能，于是只能婉拒：“不用……那个，伤口有点恶心，王总别看了。” 为了岔开话题，谭艾琳问：“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先把被子放下。”王子峰朝她裹着的被子示意。 谭艾琳有点窘，讪讪地把被子放回床上。一转身就对上了王子峰意味深长的眼神。 王子峰：“你裹着个被子，我还以为你里面没穿多少。” 谭艾琳：“……” 这么轻佻的话，会场那天的登徒子又回来了。 王子峰：“刚才为什么没接我电话？” 谭艾琳愣头愣脑地：“电话是你打的？” 王子峰：“嗯。打了好几个你都没接，我怕你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这样一说，刚才的轻佻似乎又可以原谅。 谭艾琳：“我刚才调了静音，没留意。我……后来有回你电话，但是提示不在区域内。” “那时候我应该在电梯里。”王子峰说。 他的表情似乎憋着笑：“所以，你以为我是异度空间打来的？” 谭艾琳：“……” 王子峰摊手：“作家嘛，想象力丰富些总没什么错。” 他上前两步，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弹了两下，突然一个回身，双手成爪举起，“哇哦”一声，做了一个鬼脸，吓唬谭艾琳道：“你看我像鬼吗？” 谭艾琳：“……” 她认知里的霸总——当然这认知是从影视剧或霸总文里提取的，要么成熟稳重运筹帷幄，要么邪魅狂狷高冷，即使王子峰早就“美女收割机”的名声在外，但要说如此孩子气，也是万万没想到。 王子峰又做了一个大力水手显摆肌肉的动作，问谭艾琳：“我像歹徒吗？” 谭艾琳：“……” 王霸总，三岁，真是不能再多了。 好容易等他恢复正常，王子峰拍拍椅子：“谭老师，我刚从外面回来，时差还没调整好，这么晚了过来，还吓到你，真是抱歉。你坐下来，我看看你的伤。这段时间忙，没照顾到你，很抱歉。” 他说得这样诚恳，谭艾琳觉得在拒绝就是矫情了，只得坐下来，把手上的那只肘子亮起来给他看。谭艾琳为了让伤口好得快些，不肯再包扎，她又每天长时间地码字，再加上沐浴什么的也不是很注意，伤口确实有些地方发炎了。 王子峰蹲下来，托着谭艾琳的手肘细细看了看，皱着眉头道：“真是发炎了。” 他把肘子放下来，仰面伸手去撩开谭艾琳额前的头发——这个地方因为没有破损，好得倒快些。 王子峰自言自语：“这里倒快些。” 说完，他低下头去，准备撩谭艾琳的裙子。 谭艾琳唬得连忙一把摁住，一迭声地说：“这里已经好了。” 王子峰抬起头，温和地看着她：“我只是看看伤口，你就当做是医生在给你作检查好了。” 他的语气、表情都很诚恳，整个人坦坦荡荡的，谭艾琳倒显得反应过度了。 别矫情，别搞得像心里有鬼似的。谭艾琳在心里说服自己，讪讪地松开手。 王子峰干脆利落地撩起谭艾琳的裙子，叠放到大腿上，边观察伤口边皱眉说：“这里发炎更重。” 他自言自语：“不行，我得再带你去一趟医院。” “不了不了不了！”谭艾琳连忙拒绝，“这些伤都是很小的问题而已，天气热，发炎在所难免，慢慢就没事了，不用再去医院。” 为了强调自己观点的可靠性，谭艾琳强调：“这种情况我经历得多了，从前也是这么处理的，都没事。” 王子峰奇怪地看着她：“你一直都这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谭艾琳：“……” 王子峰把裙子下摆放下来，若有所思：“你膝盖有伤，不应该再穿长裙，这样会磨蹭到，不容易好。” 他问谭艾琳：“你换个短裙短裤之类的吧。” 谭艾琳：“……” 短裙短裤什么她是真没有。但这话好像也没必要跟他解释。 王子峰挑了挑眉毛，没再问下去。 他低头沉默半晌，像斟酌再三才开口：“谭老师，你刚才是在害羞吗？” 谭艾琳：“……” 王子峰连忙补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刚才检查你伤口的时候，你整条腿都红了，你是一害羞就全身变红吗？” 谭艾琳：“……” 王子峰抿嘴笑，耸了耸肩，好像也腼腆起来：“我……好奇，好奇而已，你别生气，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哈！” 谭艾琳只得尴尬地笑笑。 王子峰：“谭老师是素食主义吗？” 谭艾琳：“哈？” 王子峰解释：“因为工作人员跟我汇报说，你只吃些蔬菜，肉一点都不碰。我让他们换成鱼，你也不吃。” 谭艾琳吃惊：“他们为什么要向你汇报这些？” 王子峰：“我又不在，不汇报我怎么知道你好不好？” 谭艾琳无言以对，顿了好久才说：“其实……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也不是酒店的责任，王总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以后叫他们不必再来了。” 她停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站旁边看着，这样很不舒服。” 王子峰闻言笑了笑：“这个是我考虑不周了。明天起让他们在门外站着。” 谭艾琳：“……” 她无奈地说：“王总，我是认真的。真的不要再照顾我了，我自己能解决。” “我也是认真的。”王子峰说，“等你伤好了，他们自然就不会再来了。你现在这样，出去吃也不方便，点外卖也不好，是吧？” 他诚恳地看着谭艾琳：“我虽然是个愚钝的学生，但是我是真的上进又好学啊！谭老师，您就让我对您献点殷勤吧！” 他这样诚恳而谦卑，谭艾琳无言以对。 王子峰站起来，靠着桌子，打量着房间：“谭老师，你受伤的事情，告诉你家里那位了吗？！” 谭艾琳赧然。她想起曾和王子峰说过自己不是单身。这么说是因为当时对他印象不好，不想和他过多废话，可这些天下来，她对这个驰名网络的富二代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可能不乏轻浮，但鉴于他的出身，这些倒可以理解。但除此以外，就谭艾琳的经历来说，他人还是很有责任心的，而且很会照顾人。 谭艾琳相信自己，她绝对没有那个资本让王子峰大费周章地来图谋不轨。 所以，综合网上的风评来看，只有一个结论：他除了私生活不怎么样，本质上还是个很善良的、很有责任感的人。 又所所所以……谭艾琳的心里多了一重负疚感。她不该道听途说先排斥他，也不该对他撒谎，更不该继续撒谎。 但是，都开了头了，不继续圆下去，也很尴尬。 谭艾琳思想斗争了好一会，才说：“没呢。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费事他担心了。” 王子峰惊奇地看着谭艾琳：“哈？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告诉他啊？不对啊谭老师，您外表看起来斯文柔弱的，没想到这么好强？” 谭艾琳哭笑不得：“哪好强了？” “还不好强？”王子峰摇摇头，“你是习惯了把所有的苦都自己扛着吧？女孩子不用太坚强的，要不，要男朋友干嘛？” “这不矛盾吧？” “当然矛盾了！你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受，钱你会挣，地你会扫，饭你会做，架你会打，街你会自己逛，所有事情都可以自己出主意自己扛，你还要男朋友干什么？” 谭艾琳：“……” 第7章 “你受伤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告诉他，哭闹撒娇随便什么方式都可以，他要是爱你，马上就会飞过来陪着你。” 谭艾琳被他逗得“噗嗤”笑了出来：“王总，您电视剧看多了吧？且不说这个伤只是个小问题，就算是大问题，男朋友也有他的工作和生活啊，哪能随随便便就丢下一切过来陪我？” “丢不下的话，只能说明你其实没那么重要。”王子峰煞有介事，“碰到这种只会叫你多喝热水却不会给你煮热水的男人，可以直接分了。” “不是……”谭艾琳无语，她没来由地起了一点争辩的欲望，“王总谈过恋爱吧？您的女朋友一定没少被您这样照顾。” “你别讥讽我。我是没做过。”王子峰乜了她一眼，“因为做我的女朋友，根本没机会受伤。女朋友嘛！那是得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你看网上都说了，我王子峰谈过的女朋友不下百个，可你见我哪一任女朋友跟我分手后撕了？要是我的女朋友摔成你这样，我得心疼死。我肯定会连夜飞到她身边好好抚慰。”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 “你不信？” 谭艾琳心里的不屑突破了她的周全，说话不由自主地尖刻起来：“王总这么会照顾人，应该很长情才对啊，为什么是‘谈过的女朋友不下百个’？” “那是两码事。”王子峰说，“我信奉好聚好散，有感觉了大家开开心心处着，没感觉了就撒手。人生苦短，活在当下，开心就好，干嘛要那么长情？” 谭艾琳：“……” 谭艾琳怅然：“你这样的呵护也不会给人安全感。” “你要什么安全感？”王子峰嗤笑，“什么是安全感？结婚吗？可是婚结了也可以离的啊！一辈子在一起？但这种事情得交给收骨灰的那个人去做。在这之前，谁都无法保证永远。” 谭艾琳无语。 王子峰：“人是情感的动物，有情才有感。喜欢就是最大的安全感！除此以外，都是勉强。明明不喜欢了，还要拴着在一起，拴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谭艾琳目瞪口呆。 王子峰笑笑，拿过谭艾琳的手机对她晃了晃：“打过去吧，你不会说的话，我可以指导你说。或许我也可以在旁边学习一下你的话。” 谭艾琳低下头：“这么晚了，他应该睡了。明天再打。” “不应该吧？”王子峰抬腕看手表，“现在才多少点？精彩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怎么可能睡了？” 谭艾琳面不改色：“他有早睡的习惯。” 王子峰盯着她的脸：“大好青年，怎么可能早睡？难不成跟你谈恋爱的是个老头子？” 谭艾琳知道以她的口才，只会说多错多，于是不想和他争辩，笑笑不置可否。 “打吧。”王子峰说，“没听说过吗？撒娇女人最好命！女孩子可不能错过这种跟男朋友示弱撒娇的机会。我想看看谭老师怎么和男朋友诉苦撒娇。学习学习。” 谭艾琳觉得好笑：“你是想找个男朋友呢，还是想学习诉苦撒娇？” 王子峰：“我想学习一下，像谭老师这样智慧与美貌病重的女孩子，真的受伤了的话，会对男朋友说些什么话。以后我要是找像谭老师这种类型的女朋友，她这样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受伤了，立刻到她身边去。” 他说得这样坦荡，谭艾琳的心里像有根钝了很久的弦被一只不知名的手轻轻拨了一下一样，荡漾开了一丝丝颤动。 她很快不动声色地稳住。 王子峰：“来吧。你正好趁现在考验一下你的男朋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你。相信我，如果他只是让你赶紧买药，多喝热水，改天再告诉他伤势如何，那他一定不够爱你。” 谭艾琳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和王子峰一起深入探讨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和在乎，她压了好久才憋住笑，淡淡道：“那又怎么样？” “那就跟他分手啊！一个不够爱你的人，你跟他腻在一起干什么？”王子峰奇怪地看着她，“是怕别的树枝干不够粗，吊不死你么？” 谭艾琳：“……” 王子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悠悠道：“我猜，他一定不够爱你。” 谭艾琳失笑：“宁拆七座庙，不破一桩婚。王老板这么说话可不太厚道哦！” 王子峰一脸认真：“我不是对你俩的关系煽风点火，我是真这么觉得。” 谭艾琳不说话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真的觉得心里有些委屈的错觉——当然这份委屈来得很莫名其妙，因为她所谓的男朋友根本不存在。 可她就是鬼使神差地突然感觉委屈。 王子峰在网上的风评可以归入“海王”一类，不过，海王归海王，他的话有些还是蛮在理的。 许燕飞曾说王子峰是最好的恋爱对象，因为他从不和女人在情感的问题上撕逼，全都是好聚好散，而且那些散了的前任从未说过他半句不是——都是感恩遇见的居多。 大概他此时所言非虚——他真的有温柔以待那些女孩子。 但换个角度来看，虽然情深也不过都是过客。 饮食男女，谁都得应了那一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谭老师在想什么？”王子峰好奇，“怎么心不在焉的？” “……”谭艾琳真诚地抱歉：“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觉得他真的不够爱你是吧？”王子峰冷笑，“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不管是不是为对方好，凡是有一方遇到什么事不想和对方说，就说明双方有裂痕了，恋爱关系岌岌可危。” 他看着谭艾琳的眼睛：“我这话说得可能不中听，但都是实话。你现在连正视我都不敢，是不是被我说到心里去了？” 见鬼。谭艾琳想，这么会察言观色捕风捉影，你留在这里掰扯真是屈才。 但这些话谭艾琳不能说，她只能沉默，用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蒙混过去。谭艾琳现在有点怕说话，王子峰明察秋毫，她只会说多错多。绕来绕去，到时候说不定连刚才的撒谎都自爆了。 “打啊。”王子峰催她，“你要是不打这个电话，我就认为你俩关系不够和谐了。” 谭艾琳不明白为什么王子峰对她男朋友是不是真的爱她这件事如此上心，像糖黏豆一样甩都甩不掉。她只得在脑子里飞速搜索对策，衡量该如何将这没影儿的事情圆得合理些。是破罐子破摔地说“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好些呢，还是耐心地讲个道理好。 谭艾琳最终决定采用后者。 “我明天再打，现在太晚了。爱一个人，不单是希望对方能一心一意地爱自己，自己也要为对方考虑的不是？”谭艾琳说。 王子峰眨眨眼不置可否。两人又掰扯了好一会儿，眼看着谭艾琳都哈欠连天了，才好不容易把王子峰送走。 王子峰走的时候委委屈屈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被冷落了的小孩。谭艾琳觉得有点好笑又有些过意不去，送他到门口时忍不住就说了好些“承蒙照顾万分感激”的话， 王子峰的手都放到门把上摁下去了又放开来，靠在门边意味深长地看着谭艾琳：“谭老师真这么过意不去的话，等你好了，请我吃个饭怎么样？” 谭艾琳心里一句“哦豁”。 反派死于话多。她真想抽死自己。 第二天编剧们要开个碰头会来交流敲定大纲，大纲定下来之后，总编再去和金主爸爸们进行深入的沟通，再敲定诸多细节，然后才是谭艾琳们的“苦日子”。 谭艾琳一进屋，大家的目光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谭艾琳不好意思地用手挡了挡。 总编很惊讶：“谭老师，怎么回事？” “在浴室摔了一下。”谭艾琳局促地回答。她对成为全场焦点很不自在，一被关注，下意识里就只想找条缝挤进去躲起来。 但眼下，缝是没有的，她只能顶着额头上青红紫相间的高楼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装淡定。好在她穿了长袖和长裙，手脚上的伤挡住了，不至于引来更多的关注。 好在大家只惊讶惋惜了一下，就投入剧本的讨论了，一直到会议结束，也没人再关注她的“浴室风云”，更没人将她的伤和几天前的王子峰公主抱联系起来。 谭艾琳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公主抱事件”彻底过去了。 她甚至有点沾沾自喜，纯素人就是好，热度那么大的一个热搜，两天不到就温度降零了。而且，跟她一起共事的人甚至没能认出她来。 谭艾琳心情愉悦地回到房间，一路哼着小曲儿，连头上的包都几乎要忘了。 刚回到房间，许燕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激动得声音都尖成了一把锥子：“谭艾琳！你看微博了吗？” “又怎么了？”谭艾琳莫名其妙。 “王子峰发微博了啊！”许燕飞尖叫。 谭艾琳无语。不就发个微博吗？至于？ 许燕飞：“姐！你跟他一个酒店吧？有没有看到什么八卦？” 谭艾琳哭笑不得：“我天天呆房里写剧本呢，哪有空去看八卦？再说了，酒店这么多人，我也见不着他啊！” 第8章 许燕飞沮丧地“哎”了一声，突然又提高分贝：“姐！你上微信！我发截图你看！挂了啊！” 说完也不等谭艾琳回答，就自己挂掉了电话。 几乎是同一瞬，谭艾琳的微信就弹出了几条信息。 谭艾琳苦笑着摇摇头。许燕飞对一切八卦都感兴趣。大小明星的、网红的、社会知名人士的、身边人的……事无巨细，只要是八卦都可以下饭。 她永远活得兴致勃勃。 谭艾琳在专职写作之前真的是“谭老师”。她师大毕业，毕业后留在广东的一个二线城市，在一个普通的中学教高中语文。许燕飞比她小几岁，因为学校有以老带新的惯例，所以站了几年讲台的谭艾琳责无旁贷地做了许燕飞的指导前辈。 她们的友情由此而生，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而且并不因谭艾琳辞职离开那座城市而改变。 在辞职之前，谭艾琳以为她的人生就这样一眼到底了。 普通的她在一个普通的学校里教书，体制内的生活平平无奇。她为了恋人魏阳而来到这个城市，他们一毕业就结了婚。从校服到婚纱，爱情在恋人的家乡落地生根。 她会在合适的时候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从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成长为一个普通的妇女，然后平平淡淡地老去。 当然，如果她能生儿育女的话。 刚办完婚礼，婆婆就着急着抱孙子。谭艾琳来自农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谭艾琳在传统观念极其浓厚的家庭氛围里长大。所以她理解婆婆着急抱孙子的心态——老公是独生子，她觉得婆婆的要求合情合理。 但小夫妻俩努力了好久，婆婆能找到的偏方他们都试过了，谭艾琳的肚子还是不见动静。 后来去做了检查才发现，谭艾琳的输卵管堵塞，抗精子抗体阳性。 接下来是夫妻俩和不孕不育的抗争。 谭艾琳吃药已经吃到麻木了，再苦的药也能面不改色地灌下去。定期到医院做输卵管通水，花大价钱做试管……种种痛苦与不堪，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头皮发麻，不可思议——当时怎么就能那样一腔孤勇地去做？ 事与愿违，谭艾琳的婆婆开始了无休止的抹眼泪。有时在饭桌上，吃着吃着饭就哭起来；看电视要是看到戏里的角色生了孩子或者抱着娃，她一定会由抹眼泪到压抑地抽泣。 谭艾琳的爸爸妈妈怕女儿被抛弃，总是劝她：老人家这样是正常的，换谁都会难过。你忍忍，别和老人计较。 忍不下去的是魏阳。在一个平静的周末，魏阳说：“谭艾琳，我们离婚吧。” 谭艾琳沉默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的那天，从民政局出来，谭艾琳看着走在前面的陈阳，脑袋一片茫然：就这样结束了吗？这个温和有礼、博学阳光、曾令她心安的男人，从拿到这张证书开始，便和她的生命再无交集了么？ 谭艾琳觉得心绞痛到麻木，但是很奇怪，她的眼睛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魏阳把他的卡和存折全拿了出来，说：“我的钱都在这里，你看你要多少，还有家里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都随你。” 谭艾琳环视屋内，房子是家公家婆在魏阳毕业前全款买给他的，屋子里的一切东西，似乎都和她没有多大关系。 魏阳的钱，现在和她更加没有关系。 谭艾琳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点点头说：“好。” 她收拾了自己的一些衣物，打包了几捆书，后来觉得还是太累赘了，就把书留了下来，拖着两个箱子走了。 站在街上，那么热的三伏天，她冷得瑟瑟发抖，掏出手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许燕飞刚好打电话过来，说叫她一起去喝奶茶，中山路那边新开了一家咖啡馆，口碑很好。 谭艾琳说：“燕飞，我能去你那里吗？” 许燕飞说：“干嘛不能啊？你现在赶紧过来，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是。”谭艾琳说，“我离婚了。我现在需要找个地方落脚。” 许燕飞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久，才尖叫道：“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谭艾琳说了地址，许燕飞风风火火地扑了过来，二话不说，拖了她的行李箱就走。到了许燕飞的出租屋，把东西放下来，许燕飞抱着她就哭。 很奇怪，许燕飞甚至没有质疑她离婚这件事的真假，也没有问原因，就这么抱着她哭。可谭艾琳眼睛空空的，一滴泪都没有，也嚎不出来。 离婚的事情迅速传开，每天都有同事来问她是不是离婚了，为什么离婚。 谭艾琳很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统一报以沉默。 各种流言纷至沓来，因为她一毕业就结婚，所以有人怀疑她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乱搞男女关系了；有些知道她多番求医的，说她是无所出而被逐，于是大家看她的眼神就多了很多同情；还有人用五十多岁丧偶或失婚孩子跟她差不多大的老男人来试探她的口风；更离谱的是，因为她很受学生欢迎，甚至有人揣测她搞师生恋…… 总之，离婚两个多月之后，谭艾琳辞职了。 那时候她其实无路可去，体制内的生活让她过早地习惯了安于现状，怯于进取，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爪牙可以到社会上去张舞。 她一开始只是想离开，到一个可以“大隐隐于市”的地方去。她给自己最开始的计划是到一些培训机构去做老师，不要什么稳定了，先养活自己。 反正人生都已经这样了。 谭艾琳很早就开始在网上写小说，到广州后，她的小说已经有了一定的收益。在做了几个月的补习老师后，谭艾琳想，为什么不试着专心去写呢？ 于是她开始把补习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网上写作上。 谭艾琳让弟弟把她的现状告诉家里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 谭艾琳的爸爸最先打电话来，他说：“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回家吧。” 谭艾琳放下电话后，这才痛快地哭了出来。 时光流转，仿佛一眨眼，就是好多年后的现在。 因缘际会，如此变幻难测。 谭艾琳收回思绪，点进许燕飞发来的微信。 先是一张微博截图。 博主叫“好高一座峰”，头像是叮当猫的咆哮图。他发微博吐槽：小丑原来TM是我自己！ 许燕飞的信息在咆哮：姐！这是王子峰！你一生一世总得八卦一会吧！这么难得的机会和老公同住一个酒店！你去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啊！ 谭艾琳长叹了一口气，她并非完全没有八卦之心，但是现在她现在没办法和许燕飞一起吃瓜。 她得地方哪个不小心瓜就砸到自己的头上。 思忖良久，谭艾琳终结了这场聊天：“别闹，我在写剧本呢！” 实际上她现在完全不必操心剧本的事情。因为大纲刚刚敲定，接下来还要开会和金主爸爸深入交流，这个事情主要是总编去跟，双方敲定之后，接下来的人物小传、具体场景和故事内容的完善才是谭艾琳他们的活。 所以，今天她还是可以喘口气的。 谭艾琳挪到镜子前，出神地盯着额头上的包。这座“高楼”已经平下去很多了。说起来还得谢谢王子峰，他叫来给她处理伤口的人又温柔又细心——如果不是她自己作妖，估计会恢复得更快更好。 门铃“叮咚”了一下。 饭点早过了，这个时候，谁会来呢？谭艾琳疑惑地去开门。 王子峰一身休闲装扮，单手插兜，一手横肘倚墙，两**叉，放后的那只左脚脚尖点地，看着她笑。 他整个人看起来随意。 轻佻。 油腻。 像一只自以为美得很自然的花孔雀。 谭艾琳差点把门直接拍上。 她强忍着饱嗝对王子峰微笑：“是王总啊？” “不然会是谁？”王子峰挑了挑眉毛，大大咧咧地走进来，还随手撩了一下谭艾琳的刘海，凑近了看她的额头，“哟，好多了。” 王子峰凑得太近，几乎和谭艾琳鼻尖相碰，说话的气息撩着她的眼睫毛，痒痒得谭艾琳从尾椎骨到后颈一下轻颤。 她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头，退了一步，讪讪道：“谢谢王总关心，都好了。” 王子峰把她的刘海拨了拨，大概让它们更规整些：“都好了倒不至于。手和膝盖怎么样了？” 谭艾琳赶紧说：“也差不多了。” 王子峰歪着头盯着谭艾琳的腿说：“让我看看？” “不用了。”谭艾琳有点窘，“上午才换了药，那个美女还说大好了呢！” 王子峰也不坚持，点点头说：“那就好。” 他边说边往里走，看见谭艾琳摊在桌上的记录本，拿起来翻了两下：“下午的会议你参加吗？” “我？”谭艾琳一愣，“我不参加，总编在。” “那你现在应该有空了啊。”王子峰说，“陪我出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谭艾琳：“……” 她有点难为情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这个……出去不太方便……” “也是。”王子峰笑笑，“耽误颜值了。”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我弄个粥，加点咸菜，送过来1733。” 谭艾琳：“……” 王子峰放下电话：“谭老师，不介意陪我吃个饭吧？” 第9章 谭艾琳心想，你都叫人送过来了，我还能介意么？ 她勉强笑了一下：“不介意。那是我的荣幸。” “真的？”王子峰夸张地表示惊讶，“我刚刚还担心你不高兴呢！” 谭艾琳想，你的直觉可真准。 这时谭艾琳的手机有人发起了微信语音通话，谭艾琳和王子峰一起看向了放在桌上的手机。 谭艾琳的脑袋“轰”的一下，头皮一阵发麻—— 许燕飞发来的。 天知道她是有正事还是要聊八卦！说不定还是眼前这位哥们的八卦！ 谭艾琳痛苦地皱了皱眉头，任由手机叫个不停。 “为什么不接？”王子峰奇怪地看着她，“许燕飞？女孩子啊？不方便？” 他左右一看，恍然大悟：“是因为我在这不方便？” 谭艾琳很想张嘴就答“是啊！”，但是她那死拧巴的性格一开口就是：“怎么会呢？” 王子峰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谭艾琳又想抽自己一巴。 许燕飞的语音通话因长时间无人接通歇了，谭艾琳暗自松了口气，可是她这口气还没松完，许燕飞又锲而不舍地发了过来。 王子峰微微一笑，自作主张地接通了，还摁了个“免提”，眼神颇为玩味地看着谭艾琳。 电话一接通，许燕飞的大呼小叫便冲了出来：“姐！咱老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出去打听一下啊？” 谭艾琳：“……” 王子峰似乎一震，诧异地看着谭艾琳，对她比着嘴型：“咱老公？” 谭艾琳：“……” 要是可以千里传送，她现在一定用止血贴粘住许燕飞的嘴！ 许燕飞继续大呼小叫：“谭艾琳！你说句话啊！都给你发半天信息了，别接通了又不理人！你说老公为什么会发这么一条呢？小丑原来TM是我自己？谁干嘛他了？现在全网都在猜呢！说得五花八门的都有！” 王子峰的表情瞬间值得玩味。谭艾琳一阵血冲脑，扑过去想挂掉许燕飞的通话，没想到王子峰比她更快，一下挡到她面前，谭艾琳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两个人都“啊”了一声。 许燕飞的叽叽喳喳瞬间止住，换了个焦急的声音：“喂？谭艾琳？你怎么了？” 谭艾琳顾不上疼，手忙脚乱地想要伸手去挂断，被王子峰一把捞住。他把谭艾琳紧紧抱住，反嵌着她的双手，对她耳语：“别闹！让我听听！” 粗重的气息钻进谭艾琳的耳朵，她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王子峰仿佛轻笑了一下。 许燕飞还在问：“喂？” 谭艾琳对着手机方向大声道：“我现在不方便，你先挂了！” “噢……”许燕飞的声音一听就不情不愿，“你咋天天这么忙呢！你自从去了上海就没搭理过我了！” 谭艾琳努力挣扎不脱，喘着气说：“待会！待会我找你！快挂了！” “到底什么事嘛！”许燕飞说，“哎算了，好吧我先挂了。我和家伟他们约了下午去湖边看夕阳，待会就走。你要是忙，我们晚上再联系了。” 谭艾琳求之不得，大声应好。 许燕飞挂了通话，王子峰的手一松，谭艾琳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没好气地甩了一下手。 “生气啦？”王子峰嬉皮笑脸，可一看到谭艾琳手腕上的两道红印，他的笑容瞬间收敛，一把抓起谭艾琳的手，紧张地问道，“疼不疼？” 谭艾琳一扬手甩开他。王子峰的手在半空中抓了一下，没抓住，不敢再强来，只皱着眉头看着她。 谭艾琳直接就忽视了王子峰眼里的心痛，狠狠地瞪回去。她很想大声吼他两句：别以为你请我吃饭、请人给我换药，你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 可拧巴的她一张嘴，语气便自降了几个度，再度变成：“你这样真的很不好！” “我知道错了，不该这么八卦女生的秘密。”王子峰诚恳地看着她，“我检讨，我道歉！请谭老师原谅我，我下不为例好不好？” 认错态度这么好的，你能怎么着？即使想咬他几口的心都有，但谭艾琳也下不了口，只能再瞪他一眼，悻悻地咬了一下嘴唇。 王子峰小心地看着她：“好不好嘛……” 男人撒起娇来真是比女人还要娇上几分，即使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也不例外。谭艾琳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一定一定！”王子峰开心地笑。 谭艾琳收拾了一下桌子，把记录本什么的摞好了摆放整齐，王子峰看着她走来走去地忙，欲言又止。 谭艾琳用余光瞥到了他想说话，但就是故意不看他，不想和他开起任何话题。 王子峰最终还是憋不住：“谭老师，你们俩私下……都喊我老公？” 谭艾琳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澄清：“没有没有，她就是个小女孩儿，跟着网上瞎起哄的。” “小女孩儿？”王子峰眯起眼，“你俩差很远么？” “是的。”谭艾琳老实承认，“我是她前辈，大她好几岁。” “那你多大了？”王子峰问。 谭艾琳：“就三十了。” 王子峰：“跟你男朋友多长时间了？” 谭艾琳：“挺长时间了。” 谭艾琳说完了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回事？查户口审犯人哪？亏她这个浆糊脑袋还跟着有问必答！ “那不对啊。”王子峰摇摇头，“谈了这么久，他还不娶你，你们的关系不看好啊！” 谭艾琳：“我也不着急结婚。” “不是这么说。你着不着急是一回事，他着不着急娶你那是另一回事。”王子峰认真地说，“他不着急娶你，我看你俩长久不了。” “你怎么这么咒我？”谭艾琳佯装生气，“我们好着呢！” “我才不信。”王子峰探究地扫视谭艾琳，“好着呢的恋人不是这样的。好着呢的恋人，一丁点儿小事都能跟对方撒娇半天。可你受伤成这样了都找他，他跟你谈恋爱谈得跟跑马拉松似的。你们好哪了？之前的热搜，网上都沸反盈天了，他不可能没看到，看到了不可能没认出你来。他没事人似的，不关心不紧张不闹不吃醋，你俩这是好着呢？” 王子峰的话连珠炮似的，谭艾琳接不过来，干脆嘴硬：“反正就是好！”。 “行行行！你俩好你俩好。全世界就你俩最恩爱。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你就睡着吧！”王子峰放弃这个话题，半信半疑地看着谭艾琳，“你真没叫过我老公？” “没有。” 王子峰把头一偏，努着嘴说：“我不信。” 谭艾琳简直无语问苍天。她指了指手机：“我稀罕你信不信呢？她的信息我都没删，你可以查。” 王子峰真的拿过谭艾琳的手机，找到许燕飞的聊天对话框，点进“查找聊天记录”，输入“老公”搜索。 出来了至少一百条记录。 王子峰一条条地检查下去，全都是许燕飞叫的。而且不止叫王子峰老公，她还叫了很多帅气男星作老公，更过分的是，居然还不乏一些很飒的、类似姬圈天菜的女星。 王子峰的表情像吃了屎，脸色越来越难看，愤愤不平道：“你这个朋友真不是个东西。” 谭艾琳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就是爱八卦而已，网上有点风吹草动都有她的份。” 王子峰摇摇头，表示司空见惯。他很奇怪：“你俩这么要好，她居然没认出你来？” 谭艾琳耸耸肩：“认出来了，自己又否定了。” 王子峰：“为什么？” 谭艾琳：“大概是觉得我与这种事情绝缘吧。” 王子峰耸耸肩，不置可否。他继续拨拉了一下谭艾琳的手机，立刻恼怒起来，“你居然没存我电话？” 谭艾琳怕他再拨拉出点什么来，赶紧将手机一把抢回来：“我现在存。” 谭艾琳输完王子峰的名字后把手机竖起来给他看：“之前一直忙，忘了存，你别介意。” “不介意是不可能的。”王子峰一脸受伤，指了指心脏位置，“这，这疼得难受。老师给吹吹。” 谭艾琳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人真是个神奇的动物，王子峰尤其神奇，霸总、油条、暖男、王三岁……这些身份在他身上来回切换，竟然没有半点违和。 “你还笑啊？”王子峰盯着谭艾琳，“你乐成这样，太可爱了！信不信我亲你？” 谭艾琳的笑声戛然而止，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子峰。 “哈哈哈……”王子峰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怎么治你了！” 谭艾琳：“……” 王子峰的身份特征里还应该再标上一个二百五！ 好在送餐的服务员适时地过来打破了尴尬。 王子峰示意谭艾琳：“谭老师一起吃点？” “不了。”谭艾琳摇摇头，“你吃吧，我刚才开完会吃过了。” 王子峰也不跟她客气，大喇喇地坐下来就吃。 谭艾琳留心看他吃的东西，一只大海碗里装着不知什么料熬的粥，旁边是一碟榨菜、两瓣被整齐剖开的咸蛋。 就这？谭艾琳眼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光一下子黯了下去。 第10章 霸道总裁一起筷不应该都是鲍参翅肚鹅肝酱之类的么？王子峰这吃的是个玩笑吧？ “谭老师的口味和我很搭。”王子峰一边嘎吱嘎吱地嚼着榨菜，一边说，“都喜欢吃得简单清爽，像这样。”他朝桌上的食物努了努嘴。 “啊不。”谭艾琳说，“我最喜欢大口吃肉。这段时间不吃是因为我有伤口，而且上海的菜不怎么对我的胃口。” 王子峰手上的动作一顿，“嗯嗯嗯”地猛点头：“我也是我也是！有时候喜欢大鱼大肉，有时候喜欢简单清爽。” 他歪着头想了想：“上海菜？上海菜可以啊！有什么问题吗？” “吃不惯。”谭艾琳坐在床上，低头手里无意识地绞扯着一角被单：“又甜又咸的，一片混沌。” 王子峰若有所思：“那你喜欢什么菜？粤菜？” “嗯。主要吃粤菜，有时胃口来了，会吃点川菜。” 王子峰笑笑：“这可是两个极端。” 他对谭艾琳的记录本点了点下巴：“你够拼的啊。” 谭艾琳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我第一本小说影视化，有很多东西要学。” 王子峰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他盯着谭艾琳看了好一会，突然说：“谭老师应该很多人追吧？” “啊？没有。”谭艾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换了话题，愣了一下说，“怎么会有很多人喜欢我这样的呢？” “我觉得有。”王子峰说，“像你这种书卷气特别浓的女孩子，一般都很多人喜欢。” “不见得吧。”谭艾琳心不在焉地应，眼睛盯着王子峰的粥，心里想：还有这么多，什么时候能吃完？ “你在鉴宝哪？”王子峰笑。 谭艾琳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讪讪地笑了一下。 “我特别喜欢和谭老师呆在一起，感觉很舒服很放松。”王子峰看着谭艾琳，眨眨眼。 谭艾琳心里又是一阵风急雨骤，嘴上讪讪地笑，心里却忐忑不安：这个二世祖又打算抽什么风？ 王子峰没抽风，他拿出手机拨拉了一下递给谭艾琳：“谭老师，给你看看我女朋友。” 谭艾琳没想到接下啦会是这样一句，又是一愣神，有点麻木地接过手机。 照片里的女孩子很漂亮，二十左右，五官脸型无一不精美，眼里星光熠熠，嘴角的笑很甜蜜。谭艾琳放大了些看，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人，看起来像是王子峰。这张照片应该是王子峰给她拍的。 也是的，这种笑和满眼的星河灿烂，也只有面对恋人时才会有。 谭艾琳暗暗地有点释然，抬眼看了一下王子峰，做了个左右滑动的手势：“我可以看其他的么？” 王子峰笑笑：“看吧。” 他低头呼噜呼噜地喝粥，形象十分接地气，似乎对手机里的秘密有可能被谭艾琳偷窥毫不在乎。 谭艾琳左右划了一下，基本上都是这个美女，有和王子峰合影的，两人做着恋人间各种亲密的举动，但更多的是美女的单人照，每一张角度都抓得很好，很能突显美女的美。 谭艾琳真心实意地赞叹：“这个小姐姐真美！” 王子峰有点得意：“美吧？我女朋友呢！” 谭艾琳点点头，发自内心地赞同：“嗯，美！王总真幸福。” “幸福？”王子峰哈哈笑，想说什么，突然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收敛了一下，“确实挺幸福的，我的女朋友都很美。不信你往后再划，五十张左右之后就不是她了。” 谭艾琳：“……” 国民老公，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王子峰把碗一推，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出了一口气：“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吃粥了。” 谭艾琳探头看了一眼桌子，粥喝光了，榨菜没了，咸蛋只剩了两块蛋壳。 他全吃光了。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对这个渣男二世祖生出一丝好感：她对胃口好又不浪费的人天生讨厌不起来。 谭艾琳在心里自嘲，虽然他是个渣男，但是他是个饭桶啊！ 王子峰抬腕看看表：“噢，都这个点了。” 他解释：“我得走了。公司有事，我得回北京，四点的飞机。” 谭艾琳有点意外：“这么急？下午的会议你不参加了？” “嗯。是急了点。今天委屈你了，下次再好好陪你吃个饭。”王子峰说，“不参加了，有人跟着行了。谭老师，这些得麻烦你叫人来收拾一下，我得走了。” 王子峰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边接一边往外走：“你到酒店门口等我。”刚说完又转身折回来，撩起谭艾琳的刘海认真看了看，抓过她的手检查手肘上的伤和刚才手腕上的勒痕，正要蹲下去检查膝盖，蹲到一半又站了起来，对谭艾琳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柔声道：“有事找我。” 谭艾琳愉快地做了个“OK”的手势。 王子峰走了之后谭艾琳才反应过来，一阵恼：什么叫“今天委屈你了”？什么叫“下次再好好陪你吃个饭”？明明是她在给他脸陪他吃饭好不！ 总编和金主爸爸的交流很顺利，接下来大家正式进入大纲和人物小传的分工。经过开会讨论，总编给大家分了区块，每个人要负责自己部分的核心事件，再分小组进行细化的讨论，小组汇总意见之后再定期想总编汇报。 这个过程其实很考脑髓，因为故事只能定方向和大局，血肉还得自己长，有没有奇思妙想，有没有金点子金句，能不能抓住各层次年龄段，根基都在这。 和谭艾琳一组的是个毕业两年的肉乎乎的小女生，叫马小利。马小利很爱笑，一笑就眉眼弯弯的很可爱很喜感。她自称是谭艾琳的粉丝，对她的所有作品都非常熟悉，有些桥段设计起来甚至破壁，金点子不断，谭艾琳虽然忙得人仰马翻，但是很快乐。 两人不歇气儿地忙了将近一周，进展顺利，基本上没有什么被总编打回头的。向总编汇报的最后一天，马小利叫了一堆炸鸡到谭艾琳的房间，和她讨论最后的细节。 一打开盒子，炸鸡的香味儿就冲了整个房间。谭艾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吃啊谭老师，干完这几盒炸鸡，我们今天就胜利了！”马小利笑眯眯地说。 谭艾琳轻拧了一下眉毛，苦巴巴地说：“我现在在戒口。” “干嘛呢？”马小利瞪着眼睛看谭艾琳，“把刘海拨开我看看？” 谭艾琳依言拨开。 马小利满不在乎地说：“切，这不都好了么！小事儿！吃！” “这还有呢！”谭艾琳捋起袖子和裙子给马小利看肘子和膝盖，两个地方都结了硬硬的疤，有个别地方还带些红肿，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肘子和膝盖都痒得要命。 谭艾琳有一次忍不住抓了两下，疤裂了，流了水出来，一碰就痛，还连带着发了炎。之后她便不敢再作妖，抓心挠腮地忍着。 马小利倒吸了一口凉气：“谭老师，您都伤成这样了，我还不知道呢！”她皱着眉头打量，“难怪您总穿着长袖长裙，我还以为是您体瘦畏寒的！” 她想想又说：“得跟主编说一下！您这是带伤工作啊！” “这么点事算什么，别嚷嚷了。”谭艾琳好笑，“只是可惜了炸鸡。我可好久没吃过炸鸡了。” “可不是！”马小利扁扁嘴，“您闻，香着呢！” “哎……别刺激我了。”谭艾琳别开脸，“我要控制我自己，等这块痂掉了再卷土重来！” 马小利哈哈大笑。这时门铃叮咚了一下。 “谁？”马小利放下炸鸡，对谭艾琳说：“谭老师，从今天开始，跑腿的事儿一律我来做！” 马小利说完便去开门，进来的是每天两次来给谭艾琳换药的服务员。 马小利看着她拖着一托盘的药和纱布过来，惊讶地瞪大眼睛。 服务员柔声说：“谭老师，给您换药。” 谭艾琳言听计从地让她一顿操作，看她给肘子涂药的时候，忍不住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明天你就别辛苦了吧，我这都好了。” 服务员微微一笑：“王总说了，这个时候粗心不得，叫告诉谭老师不要心急，让我继续跟着呢。” “王总？”马小利好奇地问，“那个王总？” “就是诊所的医生。”谭艾琳赶紧接过话，“他姓王名总，是小蔡美女的好朋友。” 小蔡涂着药的手顿了一下，微微一笑。 “这名字可真占便宜！”马小利嘟囔，“哪个诊所这么好的服务？还让专人给您上药？这售后也太贴心了吧？” “你要摔一跤体验体验吗？”谭艾琳调侃她。 “不了不了！”马小利吐吐舌头，“吃不了炸鸡，能要我的命！” 小蔡和谭艾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小蔡轻手轻脚地收拾停当，托着托盘站了起来，慢声细语地说：“谭老师，我晚上再过来。” “晚上还过来？”马小利惊呼，“谭老师，您这是VIP中的VIP啊！小蔡同志，我严肃地问你，王总医生长得帅不帅，有女朋友了没？” 小蔡抿着嘴笑笑：“这我可不清楚呢！” 第11章 马小利狐疑地看着谭艾琳：“谭老师，您说实话，王医生是不是看上您了，要借着您的伤来追您？” 谭艾琳笑得直不起腰来，打了她一把：“你想哪去了呢？他就是个好人，对哪个病人都这么贴心的！” 马小利问小蔡：“是不是？” 小蔡抿着嘴笑，点了点头。 “天啊！”马小利惊呼，“你只需回答一句，帅吗？” 小蔡又笑着点了点头。 “天啊！”马小利哀嚎，“又帅又体贴又是安全感MAX的医生！这……这不上了他，简直惨绝人寰啊！” 谭艾琳笑着提醒她：“你还没问年龄呢！” 马小利震惊：“小蔡同志，你可别告诉我，王总医生原来是一糟老头子！” 小蔡忍不住笑得露出了一口细白细白的牙齿，说道：“王医生年轻着呢！跟你差不多。” 马小利彻底凌乱了，她跳起来，对谭艾琳大嚷：“谭老师，这么优质的对象，你不要就给我！” 谭艾琳笑着推小蔡：“小蔡你快走吧，她且消停不了呢！” 马小利哀嚎：“谭老师，我说认真的！” “人家有女朋友了呢！”谭艾琳转过头，掐了一把马小利的脸，“醒醒吧！” “哎……”马小利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看着几盒炸鸡，颇不是滋味地说：“炸鸡也不香了呢！” 谭艾琳对着马小利的笔记本细细地看她写的内容，边看边说：“吃完了你也看看我的。” 马小利不解：“谭老师，那你吃什么呀？” “我吃过了。” 马小利嘟哝：“您起这么早啊？” “老了。睡不久。”谭艾琳漫不经心地应。她没好意思告诉马小利，因为王子峰的定时送餐，她被迫每天规律作息，早早就起来吃早餐。 “没您这样凡尔赛的。”马小利咬着炸鸡，口齿不清地咕哝，“我第一次见您，我还以为您是在校大学生呢！” 她眯着眼回忆：“那天您穿了白色的棉布长裙，布布头，瘦瘦的，我还以为您就是个在校的大学生呢！您是不是那种美艳挂的美女，可是您知道吗，您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浓浓的书卷气，像什么……哎呀我一时说不出来，反正，那么多人中，我一眼就看到您了。您跟那一屋子的妖孽，简直天生两类。” 谭艾琳笑了起来，虽然知道马小利言过其实，但是哪个女人不爱被赞美呢？她听着心里十分受用。 马小利说：“谭老师您知道不，当时屋里的男人都盯着吴菲的胸，可是我想，这些人真是名副其实的俗物！她那样儿，美则美矣，辣则辣矣，少了什么呢？少了……”她牙痛似的嘶了一口气，顺便把咬到口的炸鸡嚼吧嚼吧咽下去，“少了灵魂！对！像亦舒说的，美则美矣，没有灵魂！您这样儿的，才是美得有风骨呢！” 谭艾琳简直要飘起来了，但她对自我的认知还算清醒，及时地控制住了怒放的心，同时也控制住了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淡定自若，不至于得意忘形。 格局要大。谭艾琳暗暗告诫自己。 “你这嘴巴是不是养过蜜蜂？”谭艾琳笑，“我怎么句句都嗅着一股蜜糖味儿呢！” “切，你又不是主编，又不是金主爸爸，我可犯不着为了讨好你而假意恭维！”马小利不屑一顾，“我都是实话实说！我当时觉得，那些男人没把目光定在你身上简直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不过……” 她神秘地挤了挤眼睛：“后来倒是有个识货的……” 谭艾琳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说：“说什么呢！江成海是……” “谁说江成海了？”马小利撅撅嘴，“我说的是王子峰！他过去找你的时候，你没看他一副花孔雀的样子吗？后来就赖在你身边不肯走了！糖黏豆似的！那双眼睛呀都直了！直勾勾的一直勾你脸上呢！” 谭艾琳的心“咯噔”一下，有些慌乱地想到了那个“公主抱”的热搜，沉下脸来：“感情你开会就只顾着看这些？你给我看看，你那天都做了哪些笔记？” “别别别……”马小利咯咯笑，“我的笔记虽说经不起考验，可实话实说，我记的也不少！满屋子的人，有能潜规则别人的，有能被潜规则的，有长得帅的，有长得帅又多金的，还有随时‘嘣’的一下就爆红的潜力星，傻子才不看呢！这都不八卦的，那境界都不是心如止水了，是心如枯井！像鲁迅先生写的祥林嫂——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 “得了得了！”谭艾琳及时地制止了她，“你一掉书袋我就头疼……你快点吃，吃完了咱俩还得讨论呢！” “嗯嗯嗯！”马小利赶紧加快速度咀嚼，还不忘抽空喝了一大口豆浆，口齿不清地义愤填膺，“我一开始以为王子峰是个有眼光的，可谁知道他后来还是难脱俗套，当天晚上就跟吴菲开房去了！” “吓？”谭艾琳正喝水，吓得差点呛死，“这话可不能乱说！影响剧组呢！” “谁乱说了？都一路的俗物！那一屋子的男人啊，就只喜欢被美颜暴击，最好能永远被巨胸细腰大长腿的美女碾压！”马小利瞪起眼睛，那双绿豆眼一下子圆溜溜的，“整个剧组都知道了！合着原来还有不知道的呢！” 她的目光落在谭艾琳的额头上：“你摔到头，摔傻了，也不怪你。”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 马小利的目光突然变得颇为玩味，一脸狡黠地问谭艾琳：“谭老师，您这伤……什么时候摔的？” 谭艾琳心里一惊，面上不露声色，含含糊糊地说：“就这几天。” “几天？”马小利狐疑地看着她，“几天能长这样儿的疤了？” 谭艾琳简直想把她拍死，但又不好表露不满，只得假装回忆了一下，说：“开完会的……第二天晚上吧。具体哪天我忘了，我记得开完会之后我去见了同学，喝了点酒，回来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起来后……我吃了点泡面就去泡澡，然后……” 谭艾琳耸耸肩：“一身泡泡地起来，脚滑就摔了。” 她叹了口气：“哎，还想泡个澡快活一下呢，结果就事儿了。” 马小利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也叹了口气：“可不是么！都伤成这样了。” 她黯然了一会儿，突然眼神一亮：“谭老师，刚才你说你和江成海……” 谭艾琳无语地看着她：“他是我《无羁》的伯乐，我们是好朋友，我和他老婆也是好朋友，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没什么没什么。”马小利笑，咽下嘴里的炸鸡，拍拍手道，“干活干活！” 马小利去拿谭艾琳的电脑，无意中瞥见谭艾琳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凑过去一看：“咦？谭老师，你调静音了吗？有个叫‘二哈’的打电话给你呢！” 谭艾琳手一抖就敲出了一串回车键，她赶紧不动声色地撤销，起身去拿手机，一面说：“是的，我一般都调静音。” “你又不是老年黄金组的，干嘛长这么一习惯。”马小利嘟哝。 谭艾琳不想和她争辩，拿了手机走到离办工桌远远的浴室门口听电话。 “干嘛去了，怎么这么迟才听电话？”王子峰似乎很不满意。 “在忙呢。”谭艾琳看了马小利一眼，压低声音。马小利专心看着电脑屏幕，并没有偷窥她。 “怎么这声音？你不方便吗？谁在你旁边？”王子峰听出了谭艾琳声音里的异样。 这个人真是……埋怨和质问起人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谭艾琳：“我在开会呢。” “胡说。你今天根本没有会议。”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小组内的，天天都开呢！剧本今天得全部敲定给总编审批了。” “哦。”王子峰沉默了一下，“你的组员还好相处吧？” “好的呢，特别有趣的一个小姑娘。”谭艾琳笑笑。 “啧啧啧，又来！你也就二十多，怎么看谁都是小姑娘？你就这么喜欢倚老卖老吗？”王子峰鄙视她。 “我都要三了，做人好不容易老一场，不倚一下卖一下那不亏了吗？”谭艾琳咯咯笑。 王子峰沉默。 居然不掰扯？谭艾琳奇怪，看了看手机，不会坏了吧？ “你知道不，你笑起来，特别勾引人。我都回北京了，你还勾引我。”王子峰一字一顿地说。 谭艾琳：“……” 她有些心慌地瞥了一眼马小利，马小利的小眼睛恰恰地越过屏幕顶端鬼鬼祟祟地向她扫射，一撞上谭艾琳的眼神，马小利马上低眉垂目认真看电脑。 “八卦！一定是一直都在偷听！”谭艾琳心里愤愤不平，又开始担心起来。毕竟，马小利一看就是个资深的八卦侦探，许燕飞跟她都不是一个段位的。 谭艾琳的心里默念：可千万别看出什么来才好。 “生气了？”王子峰的语气有点不确定。 也难怪，即使再笃定对方的反应，电话里也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形，谭艾琳被堵到的样子他只能想象，不能确定。 “没呢。你不一直都喜欢这么说话么，我习惯了，只当没听见。”谭艾琳回过神来，悠悠道。 王子峰苦笑了一下，又问了好些她伤口的事情，东拉西扯地就是不愿挂电话，谭艾琳好劝歹劝，说再摸鱼今天就交不了差了等下连饭也吃不了，他才悻悻然地收了线。 马小利的眼睛一直盯着谭艾琳回到座位上，一脸兴奋：“谭老师，刚才那个‘二哈’，是你男朋友吧？” 第12章 “才不是呢！”谭艾琳叱她，“你的活都干完了是不是？我有什么好八卦的？” “八卦人，八卦魂！不八卦，无以活！”马小利碎碎念，“给人取名‘二哈’，说明在你心里他还是挺可爱的嘛！就算不是男朋友，也肯定是暧昧对象对不对？听你们聊天就能听出来！” “合着你一直在听我说电话？”谭艾琳严肃起来。 马小利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嗫嗫嚅嚅：“也不是……就是，无意中听到了一下。谁叫你不出去打电话呢，屋里就这么点地方……” 谭艾琳摇摇头，懒得和她计较，专注地审核剧本。 马小利也沉下来，她八卦时超级无极八卦，认真起来干活也是专注得没得说，两人齐心协力，很快便达成了最后共识。 谭艾琳一摁下发送键，马小利就欢呼：“终于可以收工咯！” “早着呢。”谭艾琳打击她，“接下来还要做表，还要丰富完善各阶段细节、人物小传，还……” “打住打住！”马小利伸手制止了谭艾琳，“我就歇半天！半天OK？我明天再了解后面还要做什么，今天我想美美地吃一顿，最好能出去逛逛，再回来泡个澡，再美美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谭艾琳提醒她：“泡澡慎防脚滑。” 马小利：“……” 谭艾琳终于体会到了王子峰堵人的快乐。 马小利垮着脸离开后，谭艾琳憋着的笑终于释放出来，笑得倒在床上，越想越好笑，像个傻子似的。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谭艾琳拿过一看，笑容瞬间凝滞。 董恩予？ 谭艾琳对着手机发愣，一片茫然。 有将近半年没有和董恩予联系了。 他俩上一次的见面并不是很愉快。 董恩予是谭艾琳的好朋友温心的同学。不知温心有心还是无意，有一次董恩予过来，她带上谭艾琳和董恩予一起吃了顿饭。 然后董恩予就对谭艾琳展开了追求。 董恩予董恩予是南京人，长得温文尔雅，高高瘦瘦的，有自己的设计公司，是个帅气多金的钻石王老五。 他的性格不是那种很外向的类型，喜欢起一个人来，并没有很热烈的表示，但是他会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你生活。 比如，会每天问候，大多是中规中矩关于三餐两觉的；只要谭艾琳和温心一起去干什么，他都能适时地表达关心——当然可能是温心通风报信了——他总能对她们接下来的动向提出合理的建议；他还会抓了每一个休息的闲暇飞到广州，也没什么大的举动，就只为了和谭艾琳一起吃个饭，或者，喝杯咖啡聊聊天。 每个周末、每个节假日他的花都能雷打不动地送到——有时是他自己送过来，有时是托运。 他像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永远在谭艾琳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温柔地向她投来注视。 谭艾琳对此非常头大。她对董恩予连一丁点的心动都没有。 说来多少有些不识好歹：因为董恩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不管是相貌、工作还是人品。 而且更难得的是，他知道谭艾琳离过婚，但他明确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一点。他说：“艾琳，我心疼你曾受过的痛苦，但是我更感激那个人放开了你，让我可以遇到你。” 谭艾琳一听这种话就尴尬得能用脚趾头抠出三室两厅来。 她性子里的懦弱拧巴让她没办法强硬地拒绝这段关系，只能明里暗里地暗示两个人不合适，但是董恩予都置若罔闻。他越是这样毫无保留不计回报地付出，谭艾琳越觉得不自在。 连温心都觉得她不可思议，这么好的一个人，别人且求之不得呢！她问谭艾琳是不是离婚创伤后遗症，把脑子搞残了。 脑残就脑残吧，谭艾琳知道，她这辈子最无法做到的就是勉强自己的内心。她是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想将就。 更何况，经历了炽热的爱情最终成果是离婚的人，对爱情和婚姻，其实早就看得很淡了。 尽管她仍然对爱情抱有微茫的相信，相信撒在茫茫人海中的两个人电光石火地遇上时的心跳感觉。但她心里了然这种事情于此生已是零以下的机会。 在这方面，她好像对什么都感到麻木、漠不关心、事不关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再次燃烧，或许，所有的相遇只是缺了一次心动。 但偏偏没有心动不成爱情——不管你人多好。 这事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董恩予上次飞广州见谭艾琳，谭艾琳终于忍不住和他摊牌。她对他坦诚：“你不要再这样了，每次见面后我都活在内疚当中，我不想让自己继续活在这种压力中。” 董恩予很难过，他一再强调，他并没有要求谭艾琳一定给出什么回应，更不想给压力给谭艾琳，谭艾琳可以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可以去爱她想爱的人——那个人不一定非得是他，他只是自己愿意继续慢慢等待。 谭艾琳明白他的心思，但她没有意思，也不想就这样拖着人家，占着人家的好。 既然摊开说了，谭艾琳便不再有顾忌，她第一次异常坚定地拒绝了董恩予，斩断了他的所有可能。 董恩予落寞地离开。 谭艾琳有一段时间一想起董恩予的背影就非常内疚，但她更多的是释然了的轻松。 董恩予是真的尊重她，从此两人没有再联系。 现在，他发信息来干什么呢？谭艾琳并没有在社交账号上分享行程分享人生的习惯，他是怎么知道她来了上海的？ 谭艾琳接通电话。董恩予语气轻快地向她问好，问她在上海习不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谭艾琳一一认真回答，两个人像老师提问学生一样诚恳坦然。 董恩予最后说要过来请她吃饭，还信誓旦旦说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单纯是觉得谭艾琳好不容易来一趟上海，离南京这么近，他应该略尽地主之谊，叫谭艾琳定个时间两人见个面。 他这样说，谭艾琳又觉得要是避嫌拒绝，好像倒显得自己架子太大，格局太小了。 谭艾琳犹豫嗫嚅了好半天，终于说今天有空，接下来可能会忙到连手机都没空看。她本来以为这么说可以体面地让双方下台，因为董恩予不可能能在今天过来见面。 没想到董恩予马上满口答应，让她发地址他，他马上就到。 马上就到？南京？ 他真的是马上就到——距两人通话都不到半小时。 谭艾琳很惊讶：飞也没这么快啊？ 董恩予哈哈大笑：“说不定我会瞬移呢！” 董恩予没有带花，也没有再展现含情脉脉的眼神和表情，两人完全就是熟识的朋友见面吃饭。气氛轻松愉快。 没有了情感上的纠结，两个人的说话也不再顾着忌着，董恩予的段子一个接着一个，还调侃谭艾琳的额头是平地起高楼现在塌房了，眼睛则像他们正在吃的多宝鱼。谭艾琳毫不留情地反击董恩予看起来温吞实际上就像这盘子里的龙虾，张牙舞爪最终还是得熟了。 两人互相调侃，谭艾琳的嘴角基本上就没下来过。 她的心里偷偷地庆幸：坦坦荡荡地做朋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两人一直聊到晚上才散场。 临走时董恩予一直看着谭艾琳，温柔地笑。 谭艾琳被看得有点心里发毛，不知道今天的快乐是不是虚构。 董恩予说：“艾琳，我上次见面之后反省了很多。爱情如果不能两情相悦而只是一方心动，它即使修成正果，最终也可能是个悲剧。毕竟，人心与感情是不可控的，它向着你就向着你，就算你是个混蛋，它也向着你。它要是不向着你，即使你完美得是一条公理，它也不会靠近你半分。” 谭艾琳沉默。 董恩予说：“艾琳，我回去想通了，也放下了。我开始了我新的生活，也遇上了我的幸福。” “艾琳，很感谢遇见你。祝你幸福。” 谭艾琳听得眼睛发酸，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董恩予笑着张开双臂：“艾琳，我们拥抱一下吧。” 谭艾琳吸了吸鼻子，和董恩予深深拥抱。 这一场见面的欢愉，在一个怅然又释然的氛围里结束，董恩予踏上了归程。 谭艾琳直到回到房间才醒过来，刚才竟然没问董恩予是怎么来的，怎么做到如此神速。 她赶紧后知后觉地发信息问董恩予，董恩予回了个狗头的表情说，我本来就在上海出差啊！打电话给你时，我其实就在你附近。你不会真以为这么短的时间我能从南京过去吧？ 谭艾琳汗颜。 洗了个澡出来，谭艾琳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看手机有没有新的信息。 有几个未接电话。一个是总编的，五个是二哈的。 谭艾琳无语，现在的霸总都这么闲的咩？ 不过谭艾琳暂时没空细品霸总为什么这么闲，总编大人在等着回复呢！谭艾琳顾不上总编大人是否已经就寝，赶紧着急忙慌地打了电话回去。 第13章 总编大人对她这个小组的成果整体很满意，但也指出了一些小问题，希望她们能参考做些改动，然后再递交云云。 谭艾琳走笔如飞地记录，总编大人的意见当然不仅仅是个参考，这就是军情，就是命令啊！谭艾琳火速打给马小利，详细交代一番。 马小利估计正贴着面膜偷得浮生半日闲，被谭艾琳的夺魂追命柯叫得跳起来，紧着嘴唇含混不清地说：“我马上改！马上改！明天早上和你会师！” 放下电话，谭艾琳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她叹了口气，时间紧任务重，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打开电脑，把记录本打开放在旁边，脸色凝重地开始修改。 她工作得太投入，以至于连手机屏幕又亮了很多次都没有留意。 用马小利的话说，谭艾琳未老先衰，手机总是调成静音状态——老年黄金组的专属动作。 一直折腾到凌晨三四点，谭艾琳终于把总编大人指出的“小问题”处理完毕。她合上电脑，习惯性地去拿手机。 手机好像睡着了，对她的指纹没什么反应。 咋了？谭艾琳使劲摁指纹，手机依然沉睡。 她想了想，长摁开机键，手机虚晃一枪，提示电量过低自己支撑不住，又歇菜了。 不对啊。谭艾琳想，手机怎么会没电了？ 谭艾琳给手机充上电，开机。 石化。 二哈打了三十多个未接电话过来，算上刚才的，四十几个未接电话…… 谭艾琳的心起了一丝丝恼怒，这是干嘛呢？ 就她目前有限的思想认识来看，这种夺命追魂柯，不是大事，就是私情。 王子峰找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大事，那尽管谭艾琳对自己的容貌有充分清醒的自我认知，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往“私情”想去。 豪门是大鱼大肉吃腻了，琢磨上她这株野菜了么？什么时候，像她这样的普通人，也有被充后宫的资格了？ 谭艾琳的心有些烦躁。她知道王子峰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也大大方方地向她展示了，还提醒她他手机里还有后宫三千。 马小利说，他当天晚上就和吴菲开房了…… 如果他真的是对她有什么心思，那他将她划到哪一类的呢…… 谭艾琳心里一阵膈应，要不是看在这段时间以来和他一些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人情面皮，她真想拉黑他的电话。 微信弹出了王子峰的一条信息：你什么情况了，我担心你。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回个信息我。 谭艾琳的恼怒下去了一些，咬着嘴唇沉默良久，还是回了个信息： 一直在忙剧本，刚刚才停下来。 手机铃声秒响。 谭艾琳难以置信地听着它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通键。 “怎么忙到这个时候？”王子峰一开口又是责备。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打工人，有自主权么？ 但传过去的仍旧是客客气气的：“工作没完成嘛，正常啦。” 王子峰的话仿佛自带皱眉表情包：“没谁逼着你这么熬吧，明天再做不行？” 种田的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真是没办法就这个问题进行有效沟通。谭艾琳兴趣缺缺：“这么晚了，王总还不睡？”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明知道他为什么来的电话，这不是把自己往坑里带么！ 果然，王子峰说：“我这不担心着你嘛！” 谭艾琳想咬断舌头把刚才的话吞回去，但事已至此，只得说：“我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因为你大个人了才让人不省心啊！”王子峰叹息。 谭艾琳敏感地感觉他还有话要说。果然王子峰接下来的语气酸溜溜的：“今天男朋友来看你了吧？” 啊哈？ 谭艾琳心到口到：“王总真是消息灵通啊！人在北京，连我男朋友来了都知道啊？” 王子峰：“你们在我的酒店里约会呢，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感情整个酒店的客户您都了如指掌哪？”谭艾琳讥讽。 “那也倒不是。”王子峰说，“我只是关心谭老师而已。” 谭艾琳又翻了个白眼：“您那准确点，应该叫监视吧？” 说完她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说得好像自己知道了他的心思似的。那接下来岂不是什么都可以归为心照不宣？ 呸呸。 王子峰的声音里有了笑意：“我哪有这么猥琐。不过巧合罢了，伺候您这一桌的，刚好认识您，所以提了一嘴。” 谭艾琳冷哼一声。这谎圆得这么漫不经心，他是觉得她有多蠢？ “别生气啊。”王子峰说，“我已经批评那个工作人员了，他这么做是不对的！不该觊觎客户的隐私，尤其是客户约会时的亲密接触，深情拥抱啦热烈拥吻之类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谭老师你放心，我已经交代他的领导扣他奖金了。” “谁热烈拥吻了？”谭艾琳生气，“胡说八道什么呢？” “没有吗？”王子峰恍然大悟，“可能这家伙言过其实了，居然编排客户，故意制造噱头，我明天让他们领导扣狠点。” 谭艾琳反应过来中圈套了，咬了咬牙说：“也不能怪他。看见就看见了呗！还到处说！不都说小别胜新婚嘛，不抱一下吻一个，还像男女朋友吗？” 王子峰沉默了一会：“小别胜新婚，不应该是在床上胜新婚吗？” “嗨，别提了。他就一大忙人，只是出差路过，只有那么一点时间，匆匆忙忙的又走了，没时间做那个。”谭艾琳发现经过今天和两个二哈的博弈，她简直可以做到张口就来，撒谎不眨眼。 “也不止一点时间吧？”王子峰说，“都大半天了呢！” “观察得够仔细的啊。”谭艾琳不屑一顾，“我们的恋爱，想怎么谈怎么谈，还要向王总的员工打报告啊？” “不不不。”王子峰僵笑了两下，“我就关心关心你而已，也不早了，谭老师早点休息吧！” 谭艾琳得意洋洋地挂了电话，撇了撇嘴：小样儿！ 总编对谭艾琳小组的成果很满意，她们组算是通过了，等其他各小组陆续通过之后，总编召集大家连开了两天的会议，再次明确各项工作上的细节。 接下来的日子，谭艾琳窝在酒店昏天黑地地写剧本改剧本，和马小利争论敲定各种糖点亮点、大纲细节人物细节等。两个人都是拼命三郎，整日里披头散发，蓬头垢面。马小利一开始还外卖加身，后来便一日三餐地蹭谭艾琳的送餐，对每天每顿不重样儿的精致菜肴惊叹不已。 “谭老师，你活得也太精致了吧！你这样善待自己，真是我辈楷模啊！”马小利惊叹。 谭艾琳不敢过多和她探讨这个话题，默认了自己的精致。 好在送餐的服务员也有眼力见儿，后来送的餐都是双人份儿，马小利以为是谭艾琳的善意，非常过意不去，天天呼着喊着要报恩，看着谭艾琳伤口上的痂一点一点地脱落。 两人没有再就八卦话题过多纠缠，因为两人忙到每天的二十四小时几乎完全混乱，日夜颠倒。 一轮又一轮的人仰马翻后，两人终于能按时交货。 接下来总编又组织大家开了几次讨论会，反复打磨，才最终定下来，进入剧集的打磨。然后是不厌其烦的分集梗概、分场、剧本定稿、修改、复盘、逻辑完善、台词精修…… 谭艾琳开始了新一轮的昏天黑地人仰马翻。 她感慨，平时看一集电视剧能挑出一堆的毛病来，可是自己参与了才知道，一集电视要呈现到观众的眼前，真是宛如一块石头经历了成玉的淬炼。 不容易啊不容易。 江成海说的没有错：“谭艾琳同志，你会因此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经此一役，谭艾琳真的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轮工作结束之后，谭艾琳以编剧的身份跟着进了组，马小利是总编的助理。虽然前期工作宛如浴火重生，但是拍摄是有现场情况的，还是会有一些东西需要及时跟进处理。 此番进组，谭艾琳感觉又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门。 看戏的呈现感和拍戏的真是相差太远了。 电视电影里的故事情节走向是流畅的、完整的，但在拍戏现场完全不这样。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有可能得重来好几遍。而且屏幕前的故事是带景的，有活动氛围，但是拍摄现场可能就只是一个背景板，演员得自己置身在一个虚无的氛围情境中去演绎。 比如武打戏里角色一套行云流水的打斗动作看起来很带劲很帅，但在拍摄现场完全不是这样，武导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连转身、回眸这些都有既定设计，演员们真的打起来的速度也很慢，跟屏幕前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骑马也是，看电视的时候角色们骑马都很帅，脸上绷着劲，目光坚毅，身体前倾，马儿得得跑得飞快，驰骋天下。但在片场完全不是这个味儿。 第14章 首先基本上不会用上真的马，大多是一个马头的模具，然后演员们坐在各种各样的架子上、椅子上，工作人员们在底下使劲摇晃，营造出角色正在驰骋的氛围。有的时候甚至根本连马头模型也没有，演员直接拽根缰绳骑工作人员脖子上，还要做出一副快马驰骋的潇洒模样。 屏幕前的谈情说爱都很浪漫，但拍戏时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演员们经常得对着空气表深情，和替身卿卿我我，还得自我臆想情景氛围…… 总之，呃，怎么说呢，就……很尴尬，很傻。 每一个镜头都很傻。 所谓演戏，真的是全靠演技。 谭艾琳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那些炸裂天际的神仙打架场景在这样的你来我往中该怎么呈现。 但好在她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刚开始她几乎全程要拼命控制自己去憋住笑，过了一段时间后便适应了这种生产制作过程。 宋毅虽然是个新人，十八线糊咖，但他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江成海悄悄跟谭艾琳说：“宋毅有爆相。” 谭艾琳不懂他们行内的这些看法，不过，她觉得，宋毅不管从外形还是演绎上，还是挺还原她书里的角色的；人又恭谦温暖，虚心好学，对谁都彬彬有礼，休息时不是在背台词就是在钻研怎么演，很敬业，大家都很喜欢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谭艾琳算这部戏的老母亲，宋毅对她有天然的亲近，经常嘘寒问暖，闲下来时也是常常和谭艾琳待在一起，探讨对角色的理解。 谭艾琳蛮喜欢和宋毅呆着的，他没有名气，说话又投机，没有压力。 江成海很不满意：“谭艾琳，你怎么老跟宋毅凑一块？？他是小鲜肉来的，你应该多跟我这种成熟稳重的待一起。” 谭艾琳笑：“你就是太重了，我带不动啊。” 江成海瞪她：“你不能着了小鲜肉的迷，搞得和别人比和我更好。” 谭艾琳哭笑不得：“又忘记搓衣板了？” “别，别提这茬。”江成海求饶，“你该多撺掇他跟潘奕君呆一块儿。双男主的戏，他俩得多处着，感情才能培养起来，演戏看戏的都得讲究共情，知道不。” 谭艾琳觉得有理，但又担心：“万一入戏太深，出不来怎么办？” 江成海鄙视她：“这几乎是每一个演员的必经之路。出不出得来，要多久才能出来，这都是后话，也是他们过后要努力的，但现在他们首先得入戏，得沉浸。我看宋毅和潘一博这俩，分开都挺好的，合在一起，就是少了那么一点味儿，导演那边都不满意。” 江成海看看谭艾琳：“我琢磨着，问题就出在你这儿，你老见天儿这么跟宋毅呆着，他的心思都在你这了，哪里还能和潘奕君共情。” “瞧你这话说的。”谭艾琳笑着打他，“兜了半天，原来要说这个。我可先声明了，我没你说的这么大魅力哈！不过我会劝宋毅多和潘奕君互动培养感情的。” “你明白就好。”江成海拍拍屁/股站起来，抬脚要走，不放心地又补了句，“你不会夹带私货吧？” “没有的事！”谭艾琳几乎要被江成海笑死，“你真是人如其名啊！江能说成海。” 她费了好大劲才从椅子上爬起来，用剧本拍拍江成海的肩膀：“走吧，又熟又重的江大主持人。” 宋毅确实乖，导演和谭艾琳的意见他都听进去也非常配合地照做了，空闲时间基本上都跟潘奕君待在一块。两个年轻帅气的大小伙子，都是没名气的新人，演绎的又是超越社会主义兄弟情的情感，放下戒备互动多了之后，氛围就出来了。 导演对他俩的化学反应十分满意。为了后期宣传，他专门安排了编导和摄像来拍他俩的花絮。 谭艾琳每次看他们打打闹闹，都有种“他俩是不是真的”的恍惚，感觉现场有隐隐约约的暧昧和粉红泡泡在流动。 接下来的两个月，拍摄进展得异常顺利。 这天在片场，江成海对谭艾琳说：“艾琳，你和小鲜肉没戏了。” 谭艾琳朝他翻了个谭式白眼，摇摇头懒得搭理他。 “这俩拍完戏，起码得三五年不要见面，不然准出事。”江成海说。 “这么严重？”谭艾琳惊愕，“你不是说，这是演员的必经之路吗？好的演员都要经历入戏出戏。” “问题是他们还不够好。入戏容易出戏难。”江成海给谭艾琳拿了个盒饭，自己也打开一个，边刨边说，“谭艾琳，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你对氛围的理解能力有待提升啊！” 谭艾琳扁扁嘴，打开饭盒，发现里面是她不爱吃的苦瓜炒鸭，便拿筷子挑着些饭粒吃。 “怎么了，不合胃口？”江成海看着谭艾琳的饭盒。 “太热了，有点吃不下。”谭艾琳撒谎。 江成海点点头，确实太热了，他自己都浑身水淌过似的。于是江成海对谭艾琳说：“我跟你出去那边吧，外头虽然也热，但好歹还能有点风，这里头实在太闷热了。” 谭艾琳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端着饭盒跟江成海往外走。 外头确实好点，至少没那么闷。 江成海盯着谭艾琳的饭：“吃吧，我陪着你吃，尽量多吃点，你都瘦得像根藤了。” 谭艾琳没办法拒绝江成海的这番好意，只好梗着脖子吞。 江成海给她拧了瓶水：“瞧你吞得难受。” 谭艾琳抗议：“你这么盯着我，我都吃不下了。” 她喝了两口水，拿纸巾擦擦嘴说：“饱了。不吃了。” “就这？”江成海惊讶，“你就吃这么点？” 谭艾琳点点头：“够了。我夏天都吃得不多。” “拉仇恨。”江成海说，“瘦成这样就够打击人的了，还吃这么少，存心让我们胖子无地自容？” “有得吃你还叽歪。”谭艾琳笑着说，“走吧，里边应该又开始了。” “歇歇吧。”江成海说，“不着急进去。里面这会儿应该在补吴菲的戏。” “吴菲？”谭艾琳诧异，“我记得今天没她的戏啊。现在不是应该拍宋毅和潘奕君的荷塘戏份？” “刚换了。”江成海说，“吴菲这边要加戏，其他的全往后推了。” “加戏？加什么戏？”谭艾琳不明白。 “没和你说？”江成海拍拍脑袋，“忘了，这些改动都是阿东的事。” 阿东就是总编。 原来吴菲不满意自己戏份太少，要求增加，突出她这个“女主”的地位。可这本来就是双男主的戏啊，所谓“女主”，只是强化了一下其中一个女配角来方便走剧本而已。这些在进组前都是达成共识了的。 “可人家现在不干了啊。”江成海叹气，“不好得罪，只能给她加了。她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提前拍完她的。” 谭艾琳心领神会。这种情况，一般是资本施压了。难怪她不知情，总编压根儿就没来麻烦她。因为面对这种情况，总编亲自处理总比让她这个半行外来要省时省力。 果然，江成海说：“也不知道这个吴菲是怎么搞的，竟然把咱们金主爸爸给搞定了。” 哈？金主爸爸？谭艾琳惊讶地看着江成海，比着嘴型：“王子峰？” “可不是。”江成海说，“那天吃饭俩人眉来眼去的，我就知道有奸/情了。后来果然勾搭上了。王子峰让给她改剧本，增加戏份，美化角色。” 江成海说：“好在宋毅潘奕君是新人，随便怎么捏，不然都耍起来，也是头疼。这吴菲在剧组里人缘不咋地，枕头风倒是吹得溜。” 谭艾琳默默听着，不予置评。《无羁》原著本来没女配多少事，但是影视化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才将吴菲这条线拎了起来。不过前期敲剧本的时候，她的戏份还是很合理的。现在不知道改成什么样了，但无论如何，背靠金主爸爸强行加戏改剧本，播放之后口碑什么样还两说，现在在组里肯定是不讨好的。 一个剧本是很多人的心血，小修小补无伤大雅，一旦调动大的桥段，风向就变了，不管是相关演员还是编剧，都得面临很大的挑战。 而吴菲的要求不可谓不过分，她如果要走女主，双男主势必要进行大调整，到时候观众尤其是原著粉可能会掀起口水大战。 哎，头痕。 “这事不用你操心，看把你紧张的！”江成海说，“有资本顶着呢！管他。你也歇歇吧。待会再进去，偷个懒。” 谭艾琳忍不住笑起来，江成海就是这样，滑腻得理直气壮，但又让人觉得他很坦诚——连摸鱼都很坦诚。 两人在外面聊了好一阵才回到片场。 吴菲正在拍一段“美人出浴”的戏。 她坐在一个大木盆中，穿着抹胸式的衣服，裸/着香肩和双臂，当然她不会真的“出浴”。木盆里没有水，放着几个正在吞云吐雾的加湿器，营造出沐浴时水汽氤氲的样子。吴菲前面摆一小盆水，吴菲时不时地用手撩一些撒到手臂上，一脸天真的陶醉。她的背后是绿色的背景布——这是为了方便后期抠图。 导演一声“咔”，绷着表情的众人放松下来，场记道具灯光纷纷出动，布置下一个场景。 第15章 吴菲捂着胸口，西施捧心一般一扭一扭地走到旁边，嗲着嗓子撒娇：“这一段拍得人好害羞啦！”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望过去，视线却不期然地和王子峰的对视。谭艾琳一愣，他什么时候来的？ 王子峰对谭艾琳笑了一下，拍拍吴菲的背：“辛苦了，你先休息一下。” 王子峰向谭艾琳走过来，一脸阳光灿烂地打招呼：“嗨，谭老师，好久不见。” 谭艾琳微微欠身和他握手问好，客气完手有点抽不回来。谭艾琳脸色一顿，王子峰直盯着她的眼睛，笑得意味深长：“谭老师瘦了。” 说完他很自然地伸手撩谭艾琳的刘海，谭艾琳身体向后一仰躲了过去。王子峰也不介意，笑了笑，似乎想要去捋起她的袖子看肘子。 过了过了！谭艾琳有点慌乱，她能感觉到片场有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大概在场的人也很奇怪，这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有如此亲昵的举动？ 尤其在王子峰的赫赫威名之下，这些互动的意味不言而喻。 谭艾琳慌乱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有点尴尬地挤了个笑容，使了点力把手抽出来，王子峰也不勉强，在放开她的手时，用右手食指在谭艾琳的手心上轻轻一划。 这挑逗明目张胆得令谭艾琳有些恼。 她再次确定自己之前的结论：这个人，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有女朋友的同时还睡女明星，睡女明星的同时还撩素人编剧。这节奏，遍地开花，一朝踏遍。 完全就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种马！ 谭艾琳有些恶心，无视王子峰对着她电力四射的眼睛，两手握紧剧本，问江成海：“接下来是哪一场？” 江成海刚才看到王子峰过来，已经点头打过招呼，他们俩的关系熟，一见王子峰那架势，就知道自己的存在比较多余，但走开又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反而显得妄测，于是只好假装和身边的这俩人毫无关系，只专心而紧张地盯着片场，随时准备上场帮忙离开，但眼睛的余光又得兼顾着金主爸爸，以备他闲下来冷场。 谭艾琳的问话让江成海一脸如梦初醒的被惊动样子，他转过头来，把食指放在嘴边无声地“嘘”了一下。 大家都不说话，场子寂静下来。吴菲款款入场，这一场拍的是她在山上寻寻觅觅，暗中窥察。 吴菲转了几圈做了几个动作导演给她推了几个脸部特写之后，大喊“咔！”。 又是一场工作人员的兵荒马乱。 讲真，如果不是谭艾琳原著，她还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干的啥。 王子峰趁着骚乱，大着嗓门问谭艾琳：“谭老师，等下有空吗？咱俩约一个？” 谁知道他刚开腔，众人就静了下来，于是全场都听到他那句“谭老师，等下有空吗？咱俩约一个？” 大家一起看着她，等待她的反应。谭艾琳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尴尬得想找条缝钻进去。 天地良心，谭艾琳真不是一个内心龌龊的人，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咱俩约一个”这一句太意味深长太让人误会了。 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意味深长。 谭艾琳有点狼狈地扫了吴菲一眼，吴菲的脸垮了下来，拉得老长。 马小利宛如嗅到了猎物气味的猎人，脸上顿时神采飞扬。谭艾琳不敢再看。 王子峰还在若无其事地等她回复。 谭艾琳低声说：“谢谢王总邀请，我等下还有事，就不能接受您的邀请了。” “没事。”王子峰说，“明天如何？” “明天……也有事。” “后天呢？” “后天……也……也没空。这段时间都安排满了。”谭艾琳说话明显底气不足，好容易才正常了些。 既然都得罪开了，一次是得罪，两次也是得罪，破罐子破摔了，反而无所顾忌了。 “谭老师真是个大忙人。”王子峰诚恳地看着谭艾琳，“我千里迢迢地从北京过来，谭老师找个空接见我一下呗。” 谭艾琳的脸又红了起来，不太自然地说：“以后，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以后是什么时候？” 谭艾琳张目结舌，答不上来。 好在王子峰也没有继续为难她，他豁达地笑笑说：“那我就豁出去高攀一回，等您约了。” 那边吴菲的一个场景拍了几次都过不了，导演无奈，喊了“咔”之后对她说：“吴菲，你先酝酿一下。” 吴菲黑着脸退下来休息。 王子峰看着她一脸不悦地下来，转头问谭艾琳：“谭老师，进组能习惯么？” 谭艾琳心想，这不废话么，都快拍完了，还问习不习惯，不习惯能熬到现在么？ 当然这只能是腹诽。谭艾琳点点头：“还好。” 江成海用肘子捅捅王子峰，低声道：“王总，不过去安慰一下？” 王子峰：“安慰什么？” “您看我们菲菲那嗷嗷待哺的脸。”江成海嬉皮笑脸，“王总，这一条能不能过，就等您了。” 王子峰往吴菲那边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等我干什么？我又不懂拍戏。怎么让她过这么专业的事情，当然是留给专业的人士去做了。” 王子峰朝江成海勾勾手指，江成海立马体贴地附耳过去。王子峰压低声音：“作为一个传统的男人，嗷嗷待哺这事儿，咱不能在公共场合解决。”江成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那是那是。” “女人嘛，不能喂得太饱。”王子峰用胳膊肘戳了戳江成海，意味深长地坏笑：“大海，懂吧？” “懂懂懂！我懂。”江成海心领神会地点头，和王子峰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 谭艾琳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这俩猥琐到极致的笑容，就知道不是讨论什么好事，刚好导演那边有需要，她便走过去帮忙。 吴菲已经准备就位了，江成海便和王子峰走得离片场更远些，方便说话。 江成海朝吴菲那边示意，说：“菲菲的戏演得很好，组里都夸她呢！” 王子峰轻笑，以手挡脸，神秘地说：“她别的活也好。” “噢……”江成海又心领神会，晃着根手指头看着王子峰猥琐地笑，“王总好福气……”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压着声音笑。 王子峰往谭艾琳的方向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大海，这谭老师，好像有点清高啊。” 江成海摆摆手：“她们写书的都那样儿，酸。” 王子峰眯起眼：“你真这么想的？” “那还能咋想？”江成海一脸认真。 王子峰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江成海好半天，掸了掸衣角，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咱俩多久的交情了，我还能不懂你么！你真不真心的我自有判断。护得这么紧，只怕是想留给自个用吧？” “哎哟这话可不敢说。”江成海愁眉苦脸，“这话要让我家里的母老虎知道了，我回家得天天跪搓衣板到天亮。” “你丫害怕跪搓衣板么？也不害怕得能真诚点！”王子峰还是那副表情看着他，“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你丫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不过我也知道，这娘们对你口味。” 说完，他自己嘻嘻地笑了起来。 “别……”江成海笑得意味深长，“谭老师这种文化人，是才女，招人喜欢不假，但也只能一起喝杯茶聊个天儿什么的。可要是说别的……”他凑近王子峰，朝谭艾琳抬了抬下巴，“你看那身板子……” 江成海拿肘子戳了王子峰一下，神神秘秘地说：“咱这种传统男人跟她呆一块儿只能清心寡欲，是吧？” 王子峰扭头看谭艾琳，谭艾琳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吴菲演戏。王子峰看了半天，摇摇头：“那倒不至于。” “哎哟我说大少，您是山珍海味吃腻了还是咋地，这么个样儿，能入您的眼？”江成海扼腕长叹，“您的后宫，还有宫外嗷嗷待哺等着您的那些姑娘，个个如花似玉的，哪个不比她强？” 王子峰若有所思：“如花似玉倒不错。只是那花都开了，也就没什么看头了。至于玉嘛……玉都是经过千雕万琢才成为玉的，女人似玉，精致倒是精致，可被精雕细琢过了，一纹一理你都了如指掌，也没什么能让人好奇的了。” 江成海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王总精辟，醍醐灌顶啊！” 王子峰盯着谭艾琳，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过去，轻笑一下：“她就是块璞玉。” 王子峰回过头看着江成海：“大海，你说老实话，谭老师是不是你的待编外聘？兄弟不挖人墙角，你要是认下了，我就不惦记着了。” 江成海一脑门子汗：“大少，您这说哪里话呢？我这有家有室的……” “你甭废话。你就一句，是还是不是？” 江成海掏出纸巾擦擦汗，一脸的痛心疾首：“我说大少，我是真不明白，您到底是看上了她哪一点，这么委屈自个儿？远的不说，您就看现场的，跟菲菲，没得比吧？”他摊开手掌，苦口婆心，“像菲菲这种不可掌控的，才是人间尤物……” 第16章 王子峰把他的手摁下去：“你要这么说，那兄弟就不啰嗦了。一句话，谭老师，看我的。你以后就算有那贼胆，你也把心胆都给我收了。” “不是……王总……” 王子峰摆摆手：“甭说了。” 他歪着头看谭艾琳：“她就像长在田野里的一株野菜，沐浴着阳光雨露，迎风招摇，清新、鲜嫩。平日里嘛，倒不显眼，但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往田间地头走那么一遭，没准就看上了，非得吃上一口解解腻才行。” 他回过头来，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严肃道：“吃上了，不一定合口，也不一定会一直吃下去；但要是光看着没吃着，就得惦记得茶饭不思，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没劲。” 江成海目瞪口呆。 王子峰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嘴角一牵，扯出个邪魅的笑来。他拍拍江成海：“大海，放松点。我不会亏待她的。” “不是。大少。”江成海摇摇头，“这野菜天生地养的，您让它好好的长在那赏心悦目不好么？您这一口，它可能就没了呢？” 王子峰摇摇头，伸出右手食指摆了摆：“不，你可别小瞧了野菜的生命力。” “不是这样的大少。”江成海脑门上的汗涔涔而下，“要不这样，您就当她是我的待编人员，好不？您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啊？您看我这又老又油腻的啥美女也瞧不上我，这个您就让让大哥我吧，啊？” “您别老是清心寡欲的，也该过一下人间烟火。”王子峰揽住江成海的肩膀，“传统老男人，改天我给你寻一打不可掌控的。” 王子峰身体向后一仰，看着江成海：“不许给我使绊子啊。至于《无羁》的资金，好说。” 江成海无语地看着王子峰。王子峰朝他挑了挑眉毛。 今天的拍摄任务比较重，从早到晚连轴转。因为吴菲只肯拍白天的戏，而且不肯起早。为了迁就她，导演把其他戏份挤到早晚来拍。宋毅和潘奕君有一场“雨夜决裂”的戏，为了效果更逼真，导演决定用实景。 天气预报今晚有暴雨，导演便把宋毅和潘奕君的几场戏排到下午和晚上，边拍边等。 八点左右，外面的风开始凉起来，助理出去一趟，跑着回来说：“下雨了！下雨了！豆大的雨点！” 谭艾琳和场记们赶紧收拾东西往外搬，江成海匆匆跑过来搭把手。 “哟，得空了啊？”谭艾琳说。 江成海一边吭哧吭哧地搬东西，一边费力回答：“这家伙这么重，哪能让你累着？” 谭艾琳把东西搬到指定位置放好后，站一边看道具和布景处理场景，见江成海大汗淋漓的，便递了张纸巾给他：“王子峰呢？你刚不是跟他一起？” “你这么紧张他干什么？”江成海一边擦汗，一边表示不满。 谭艾琳噗嗤一笑：“谁紧张他了。我是看你俩刚才聊得热乎，这会不见了，随口问问而已。” “你没看见吴菲都跑了吗？”江成海伸出手，“再给我一张纸巾。” 谭艾琳又递了张纸巾给江成海：“吴菲不是晚上不拍么，不跑留这打杂啊？” 江成海扁扁嘴，一副懒得和谭艾琳计较的样子。 江成海：“谭艾琳，你觉得王子峰怎么样？” “不怎么样。”谭艾琳回答。 “你……会不会喜欢他这样的？”江成海艰难地挤出了一句。 “我？”谭艾琳失笑，“不会。” 江成海松了口气：“万一，他要是追你……” 谭艾琳伸手摸摸江成海的额头：“没发烧啊？” 江成海一把打掉她的手，一脸严肃：“别嘻嘻哈哈的谭艾琳，我问你认真的。” 谭艾琳甩了甩被打的那只手，也一脸严肃：“他有病啊他追我。” “甭管他有没病，你就说，要是他追你，你答不答应？” 谭艾琳无语，翻了个白眼，简单利落：“不会。” 江成海将信将疑：“为什么？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啊。你想想，跟他谈个恋爱，以后就可以躺平了。王总从来没亏待过他的那些莺莺燕燕。” 谭艾琳奇怪地看了半天江成海：“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江成海苦笑。 谭艾琳想了想，语气坚决：“我真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追我，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去答应他。两个世界的人，都不搭边儿的，想这些东西干嘛呢？” “是是是。”江成海又开始擦汗。 “我看你是太热了，待会要把脑子给闷坏了。”谭艾琳拿剧本敲了敲江成海，“你一边儿凉快去吧，那边差不多了，我过去看看。” 江成海点点头：“是好闷，这场雨估计不会小。” 他想了想，不放心地又叮嘱：“艾琳，哥跟你透句真心话。那王总……恐怕是对你有点意思。但是……呃，那个……他对女人如何，相信你在网上也了解不少，咱就不展开说了。就眼前的来看，你看他跟那吴菲……嗨，你跟他们就不是一路子的人，他就算对你有什么表示，呃，艾琳，哥斗胆讲一句，你这样儿，不是他的菜，他想吃你，顶多就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吃你这根野菜过过嘴瘾，仅此而已……你可千万稳住自己啊！” 江成海越讲越痛心疾首：“哥就是怕你受伤害了……” “得了老人家。”谭艾琳笑着拍了江成海一下，“别操那老父亲的心了，我自个有分数！放心吧，他怎么折腾，我都不会上他的当！” “那就好那就好。”江成海如释重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犹豫道，“艾琳，我刚才讲的话，没得罪你吧？” “你真是啰嗦！”谭艾琳哈哈大笑，“得罪了！都把我得罪透了！你就该赞美我美得像天仙下凡全世界的男人都为我疯狂！你才是野菜！” 江成海讪讪地笑。 谭艾琳大人大量地拍拍他的肩膀，向宋毅他们走过去。宋毅和潘奕君已经就位，正在闭着眼睛酝酿情绪。宋毅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似乎是在背台词。 这部戏的台词也确实难为了他，因为他演的角色是个话痨，和谁都能噼里啪啦地讲半天，没人时，自己和自己都能有大段大段的内心独白。 宋毅一开始接到台词时曾一度崩溃，因为他的台词叠得小山似的，而另一个男主潘奕君的台词少得可怜，全剧加起来不到两张纸。 好在宋毅人如其名，硬是把台词扛下了。 谭艾琳过去没多久，风开始猛了起来，刚才还是吹得布料猎猎作响，现在简直就是狂卷一切。 导演大喊：“就位！” 谭艾琳看到他的镜头向宋毅推近，宋毅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是演技好还是风沙大，宋毅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目眦尽裂时，表情有说不出的悲愤和绝望。 谭艾琳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宋毅看着镜头，惨白的嘴唇因为愤怒而剧烈抖动，他死死咬着嘴唇，眼里的怒火仿佛能把天地点燃…… 导演大喊：“咔！” 宋毅喘着气，身体慢慢松弛下来。潘奕君跑过去扶住他，宋毅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眼泪飚了出来。 潘奕君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缓一下，缓一下。” 化妆师马上跑过来，用纸巾轻压在宋毅的眼周，吸干他的泪水。宋毅站着让她给补了点妆。 有雨点横扫过来。谭艾琳伸出手接了一下，居然有被打疼的感觉。 导演大喜：“小俩口！就位！” 宋毅和潘奕君赶紧就位，潘奕君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出鞘。这段戏份是两人因匡扶道义而产生矛盾、误会以致决裂——两人的“道”不同。角色的情绪非常饱满，很考验演员的释放。 大雨倾盆而至。 导演一声令下，宋毅和潘奕君开始了对抗。 “咔！”导演大喊。 众人很惊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且，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两个主演瞬间被浇透，工作人员也成了落汤鸡。 戏才进行了一小段，这一声“咔”实在是不合时宜。 导演扯着嗓子大喊：“魏无忌的眼神不对！你现在是护着一群弱小被百家围剿截杀，误会风清扬与你为敌，悲愤！绝望！不甘！这些情绪要出来！你看着风清扬的时候不能有柔情！怎么感觉你心疼他被雨淋了？” 众人暗笑，想想这样似乎不妥，于是大家又收敛神色，严肃地看场上的俩人被雨浇。 宋毅被浇得面目模糊，他强睁着血红的双眼，再次剑指潘奕君。 导演又喊“咔！” 重来。 还是“咔”！ 大家的心提了起来，再这么浇下去，今晚这场可能就白干了。 导演急得大喊：“魏无忌！你不是养了只猫吗？风清扬把你的猫拿去讨好漂亮小妹妹去了！他跟你搞暧昧只是想利用你，实际上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是个漂亮的美眉，一直藏在家里……” 宋毅的表情怪异起来，眼神瞬间冷硬。 导演撕破喉咙地喊：“你那只猫！你那只猫被他喜欢的女人给踩死了！” 说完他立马做了个“开始”的动作。 第17章 宋毅的情绪上来了，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剑指潘奕君：“我只要你一句话！那些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潘奕君哑口无言，痛心地看着他。 宋毅咆哮：“你说啊！我只给你一次澄清的机会！” 潘奕君隐忍道：“魏无忌，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宋毅悲愤地：“啊……” 他不听潘奕君解释，上来就砍。 “咔！”导演满意地一声大喊，道具赶紧就位，武指上前指导了几个武打动作。 后面的就很顺利了。 收工时，个个都成了落汤鸡。谭艾琳的裙子被淋得全贴紧在身上，滴滴嗒嗒地淌水。她尴尬地一边拧一边扯起衣服，偷眼看了一下别人，大家都差不多。 把东西搬回去之后，谭艾琳想起来自己的防晒衣不知道放到了什么地方，满场找。 场记说，之前在放器械那边的椅子上见到，但因为这两场不需要用到里面的器械，所以没到那边去，不知道还在不在。 谭艾琳谢过了她，急急脚往器械房那边走。 门没有关牢，谭艾琳的手刚放到门把上，就听到有人在里面压着嗓子说话。 “宝，别难过，他那都是瞎说的。” 是潘奕君的声音。 有人在低低地抽泣。 潘奕君柔声安慰：“我在呢，在你面前抱着你呢，宝，别哭了，啊？” 一个鼻音浓重的声音：“我感觉他说的都是真的。你刚才的表情，就是无言以对的表情。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傻瓜。”潘奕君“嗤”地一笑，“那是在演戏呢！是戏里的情绪需要呢！不能当真的。” “我不管。”宋毅的声音带了些娇嗔，看来情绪已经平复了。 潘奕君哄他：“刚才那雨那么大，你被浇成那样，我都心疼死了。” 宋毅郁闷：“你不也在那浇着么，我也心疼。” “我知道。”潘奕君说完，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宋毅问。 潘奕君：“我在想，刚才那雨那么大，你要是一直杵在那，雨停了，说不定就生根发芽了，长出好多个宋毅来，个个粘着我，叫我该疼哪一个？” 宋毅也笑了起来，大概是嗔怪地打了潘奕君一下，说道：“想得美。” 潘奕君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当然想。”他说。 然后是一阵沉默。 “我想亲你，宝。”潘奕君的声音。 宋毅没有回答。好一会，谭艾琳听到了他们接吻时含糊不清的嗯唔声。 谭艾琳吃了一惊，心怦怦地跳得要撞出胸膛，下意识地转身逃跑。 谭艾琳慌不择路，连着撞倒了两把椅子，被绊倒在地，弄出很大的声响。但她不敢回头，爬起来就跑。 她一路淋着跑回酒店，水人似的去搭电梯。 谭艾琳全身都在淌水，站的地方很快积了一滩。电梯里人不多，有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谭艾琳不敢抬头，电梯门一开，她冲也似的往房间奔去。 走到房门口时谭艾琳吓了一跳——王子峰站在她的房间门口，一手撑着墙，额头靠在撑着墙的手臂上，看上去像是喝醉了酒。 谭艾琳踮着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王总？” 王子峰抬起头，他的眼和脸都是红的，酒气呛人——果然是喝多了。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王子峰大着舌头说话，“这门铃都快被我摁坏了，隔壁的人都出来看了好几回。” 谭艾琳的头“轰”的一下无限大。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些人该不会认识王子峰吧？ “打你电话也不接。”王子峰还在抱怨。 “抱歉，在片场调了静音，忘了调回来。”谭艾琳说，“王总找我什么事呢？” 王子峰伸直了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叫得这么生疏！一定要有什么事才能找你吗？” 谭艾琳讪讪地陪了个笑脸，左右看了一圈：“这么晚了，您回去休吧那个，？您的……保镖呢？” “我把他们都轰走了。”王子峰很得意，“我来找你，不要谁跟着。” 谭艾琳哭笑不得：“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废话，快开门！我等得尿都急了。我现在就只想撒尿！你再不开门，我就尿你门口！”王子峰很不满，语气很冲。 谭艾琳怕他真的耍酒疯，只好刷卡开了门。 王子峰一进门就往洗手间钻。 谭艾琳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洗手间哗啦啦地传来很大的水声。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又歪了一下神：这泡尿真是……攒得惊天动地…… 好一会儿，王子峰才出来，看到谭艾琳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那，垮下脸道：“为什么不关门，你是想让坏人进来还是想让狗仔拍照？” 谭艾琳有点脸红：“你……不是方便了就回去么？” “谁说我方便了就要回去？”王子峰剜了谭艾琳一眼，“我就是要来陪陪你！陪陪你知道不？关门！” 谭艾琳明白不能和一个醉鬼较真，只好关上门。 王子峰看她一身湿，衣服全贴着，瑟瑟发抖，站的地上还积了两滩刚淌下来的水，惊讶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来？怎么搞成这样？” 谭艾琳一下子又想起了宋毅和潘奕君的私密，尴尬地红了脸，告诉他自己刚从片场回来。 “人家拍戏要淋雨而已，你瞎凑什么热闹！”王子峰鄙视她，“还连个挡雨的东西都没有就跑回来了，刚才没人把你当怪物吗？刚从井底下伸出一只手的那种。” 谭艾琳没应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该怎么让王子峰出去，顺便权衡一番现在把王子峰赶出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显得很不友好。 谭艾琳骨子里有一个特点，就是做什么事都总想着周全，经常是宁可自己吃点亏，也想要个大局的体面。这会也是。 虽然这段时间她对王子峰的好感已经降至冰点，但是她还是顾虑，如果态度太强硬，结果会不会更麻烦。 王子峰：“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去洗个澡，把这身衣服给换了，当心着凉啊。” 谭艾琳下定决心，艰难地开口：“那个，王总，您要没什么事，就先回去；有什么话，我待会洗完澡了给你电话。” 王子峰诧异：“你洗你的，我在这又不碍事，干嘛要赶我走？” “……”谭艾琳觉得，就王子峰这个脑回路而言，她实在是很难和他想到一块，申辩道：“不是……您在这，影响多不好。您还是……” “影响怎么不好了？”王子峰理直气壮，“我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吗？我就是想见你，想和你说说话，有错吗？还是你觉得你去洗澡，接下来我就会胡来，做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谭艾琳无言以对。 王子峰命令她：“赶紧收拾衣服进去洗澡！” 他大大咧咧地往靠椅上一坐，甩了鞋子，把脚横在茶几上，主人公似地说：“去吧，不用管我。” 谭艾琳顿了又顿，身上确实冷得直哆嗦，又撕破不了脸皮，只得拿了衣服往洗手间走。 谭艾琳收拾停当出来，发现王子峰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谭艾琳：“……” 王子峰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这样的行为也是让人匪夷所思。谭艾琳走过去，轻轻推了推王子峰：“王总，起来啊！起来回去睡啊！” 王子峰没有反应。他的呼吸粗重，看起来醉得不轻，睡得很沉。 谭艾琳只好作罢。她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找个人来把王子峰弄走，翻了半天通讯录不知道该找谁好—— 江成海？江成海不行！他下午在片场担心成那样，现在让他过来把人抬走，估计他下一步会磕磕碰碰地给她买紧急避孕药。 马小利？啊不！今天在片场她的表情就已经足够玩味的了，叫她不行，万万不行…… 总编也不行。 宋毅？啊不！她现在只想离宋毅远一点，等自己可以坦然忘记下午的事再说。而且，让宋毅知道王子峰上了她的床……啊不！想哪里去了！应该是在她床上睡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床”一定会引来诸多揣测。 谭艾琳一一否定了自己的人选。谁都不行，谁都有可能让今晚变成一则爆炸性的新闻。 谭艾琳翻着通讯录，一筹莫展，满脑子都是王子峰白天的“咱俩约一个”的荒唐之语。她想，要是让人知道了，说不定，真的认为他俩就是那种“约一个”了。 要不，报警吧。 谭艾琳想，网红富二代强闯女作家的房间，可以告他性骚扰了。 可是……好像也不好。毕竟王子峰在她的房门口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而且她回来了，两人也是友好的，并没有什么争执发生，门外的监控会拍得一清二楚他们是你情我愿地进了房间的…… 警察来了要是看到她好整以暇地坐在这，而王子峰所谓的“强行闯入”不过只是喝多了和衣在床上睡一觉…… 可能全国驰名的就是她自己了。 谭艾琳没这个冒险的勇气，扔掉手机去吹头发，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再大的动静都不妨碍王子峰睡得真香。 谭艾琳把吹风机放下，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他。 她突然想起来，王子峰不是有几个保镖么！打电话叫他们来把人弄走！ 第18章 谭艾琳心到手到，马上去找王子峰的手机。 床头柜上没有，他手里空空。谭艾琳将王子峰全身扫射一遍，他裤袋那里鼓鼓的，应该是放裤袋了。 谭艾琳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王子峰的裤袋。 王子峰翻了个身，身体压着，不好拿。 谭艾琳轻轻地推了推他，王子峰竟打起了呼噜，身体纹丝不动。 谭艾琳没有办法，脑子里天人交战：把他推下床吧，反正他也喝醉了，醒了应该不知道是她推的。 她气鼓鼓地看着王子峰，王子峰睡得像头猪一样浑然不觉。 他侧躺着，手枕在脑袋下，身体有点蜷曲，两条大长腿也弓着。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有些无助和孩子气。 平心而论，他长得是真的很好看。如果不是他在网上太过出名，风流韵事太多，渣得都要碎成蛋挞酥皮了，像他这样的，不管是不是有钱人，都足够让人心动。 轮廓刀削似的，硬朗、清晰，优秀的下颔线让他的侧面看起来更英俊；五官立体，身材比例完美，连皮肤都很好，白皙细腻，但是又不显娘气。 谭艾琳凑近去细看他的眼睫毛，浓密而长，像两把刷子，不，应该是像两道栅栏，关着一个神秘的世界。 谭艾琳在心里叹息：这样的人，怎么长的？ 怎么可以这么帅，又这么渣！ 谭艾琳收回心思，又一心一意地对付起了王子峰的裤袋，听他的呼噜声都出来了，她干脆大着胆子伸进去硬抠。 抠出来，再拿他的指纹一摁，就大功告成了。谭艾琳记得他有个贴身保镖叫“阿彪”，把这个人名搜出来，让他来把人扛走！ 她想着，手上便抠得使劲了点。王子峰突然睁开眼睛。 谭艾琳冷不丁一瞥眼撞上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几乎整个人弹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醒了？” 王子峰的眼睛里盛着促狭的笑：“你这么弄，我能不醒么？怎么，想趁我睡着做什么坏事？” “不不不……哪能做什么坏事？”谭艾琳尴尬地笑笑，“就是看你喝多睡着了，想找你手机喊人把你扶回去睡觉而已。” “找他们做什么！”王子峰伸了个懒腰，“我不回去了，就在这睡。你也睡吧。” “好。呃，哈？”谭艾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话？ 他还躺在她的床上，然后叫她……你也睡？ 谭艾琳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那句“约一个”，脸又烧了起来。 王子峰很奇怪：“这床是你的，你当然可以睡啊！” 谭艾琳真是无语，床是我的，可你不是躺上面了么！ 但她的话冲口而出前又被她拧巴的性格拧住了，只好低声下气地说：“王总，您回去吧，您要是不想叫您的保镖，我打电话叫江成海来接您好不？” “我不用他接。”王子峰把身体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我就在你这休息得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别忙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耍无赖？谭艾琳简直要炸毛。 她的心里愤愤不平：谁给他的底气让他这样蛮不讲理？ 就因为有钱么？ 谭艾琳说：“王总，您回您的房间去休息吧。您在我这，真的不好。要是您实在不愿走，那我换个房间。” 王子峰邪魅一笑：“都住满了，你上哪换去？” 谭艾琳不作声，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结果真如王子峰所言，住满了。 谭艾琳放下电话，刚想疾言厉色地发火，却发现，王子峰又睡着了。 谭艾琳：“……” 她思想斗争了很久，终于说服了自己：不要跟一个醉猫计较。他糊涂着耍赖，你清醒着生气，不合算。 谭艾琳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她前段时间才完结一本书，一直在见缝插针地修修补补。谭艾琳习惯全文存稿，都是修改完，自己感觉没什么问题了，才一次性存上平台。 今晚干脆通宵修文算了。 就当被逼着上进了一把。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艾琳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全身酸痛。她想伸个懒腰，却感觉被禁锢了——她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谭艾琳瞬间惊醒，发现王子峰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哈？ 谭艾琳惊叫一声跳起来，第一反应是低头看胸口，昨晚换的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没有衣冠不整。 谭艾琳惊疑不定地看着王子峰，同时暗暗地、难以启齿地感受了一下下半身——没有异样感…… 王子峰像看好戏一样地看着她，戏谑道：“都验清楚了？” 谭艾琳又臊了个大红脸。 “我为什么会在床上，还躺在你怀里”这种问题她实在问不出口，只好默默搜索回忆昨晚的情况。 她记得，她一直在修文，她的计划是修通宵。 为什么会到床上了？ 王子峰轻笑，调皮地问她：“要我告诉你为什么吗？” 谭艾琳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王子峰：“我五点左右醒，发现你趴桌子上睡着了，我就把你抱过来床上睡了。” 谭艾琳觉得不可思议：她是猪么？被人这样抱着过来都能不醒？ 王子峰：“我可没有撒谎啊！你当时趴桌子上睡着了，冷得一抽一抽地发抖，我抱你时，你还回抱我了呢！” 谭艾琳感觉只要给她一星点火花，她就能烧起来了。 王子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悠悠道：“我醒来时，身上盖了条被子，是不是你给我盖的？” 谭艾琳默默点头。确实是她盖的。当时是夜里两点多，冷气可能开得有点大，他打了几个冷颤，她看着不忍心，就给他盖了被子。 只是因为看他是真的睡着了，睡得像个孩子一样，善待了一下一个醉猫而已，没别的意思。 王子峰轻轻握住谭艾琳的手，柔声道：“谭老师，谢谢你。” 谭艾琳把手抽回来，不自然地说：“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王子峰：“我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谭老师的床有特异功能，我一躺上来就觉得心安。从来没这么快睡着过。” 谭艾琳：“你睡眠不好？” 话一出口她就想抽自己，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往坑里带么！他睡眠不好，他只有在你床上才好眠好梦，那接下来该说什么？ 常来睡睡？ 呸！ 没想到王子峰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抓住她的话柄顺势而上。他有点落寞地垂下眼，声音低沉：“我睡眠一直不好。我五岁就被送出国，跟着保姆在加拿大生活，我对周围环境没有安全感。所以……” 他没有说下去。 谭艾琳忽然心生怜悯，人前风光无限的富二代，女人堆里打滚的渣男，在成长中似乎也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一下子就拉近了和普罗大众的距离。 她犹豫着开口：“你……妈妈没陪你一起？” 王子峰不说话了。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王子峰才幽幽地说：“我五岁的时候，我妈走了。” 谭艾琳震惊。 名字长期和各种女网红、女明星捆在一起的王子峰，居然是这样长大的？ 五岁失去母亲，六岁一个人孤独在国外生活……他的童年是有多孤独？ 谭艾琳的眼圈红了起来。 “别这样。”王子峰握住谭艾琳的手，“别这样谭老师。我的生活并不比父母双全的孩子差。不要因为这个同情我。” 谭艾琳默默点头。 王子峰一直攥着她的手，沉默好久，感慨道：“谭老师身上有股特殊的力量，让人心静。你的床上有你的气息，我一睡下，就觉得心里安静得很。” 要是在平时，王子峰说这样的话，谭艾琳没准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只保持沉默，连那只被握着的手，也忘了抽回来。 王子峰用大拇指抚摸着谭艾琳的手背，温柔地问她：“谭老师，你别总这么忌惮着我。我只是很喜欢和你呆着而已，并不想把你怎么样。对于我，你要用自己的心去体会，而不是听人云亦云。你是个作家，岂不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男女之间也是可以有很纯洁的关系的，不一定非得做那些事。像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不也没发生什么么！我们只是彼此借暖而已，这是一种灵魂上的吸引，与世俗欲望无关。” 谭艾琳无语。 有一说一，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安全着陆。 王子峰说话时的诚恳与坦然，简直要让她怀疑和推翻之前的判断。 王子峰温柔地看着谭艾琳：“谭老师，你累吗？要不，你再睡一会？” 谭艾琳看了一眼窗边，酒店的窗帘厚厚地遮挡了所有的光，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候。 “几点了？”谭艾琳问。 “十一点左右吧。”王子峰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要不要再睡会？要是饿了……” “十一点了？”谭艾琳惊呼着跳下床，“不睡了！我都迟到半天了！” “不用紧张。”王子峰笑笑，“我已经帮你请假了。” “帮我请假？”谭艾琳疑惑，“你跟谁请假？什么时候请的？” “五点多的时候啊。”王子峰耸耸肩，“我看你困成那样，想着让你多睡会，就发了条信息给江成海，说你很累，刚睡下，让你今天休息。他后来回信息我了，叫你安心歇着呢。” 第19章 谭艾琳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她瞳孔地震地看着王子峰：“你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啊？” 王子峰眨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谭艾琳以手扶额。问题可大了去了。 “五点多、很累、刚睡下……” 这要怎么解释，跟谁解释，谁能信？ 他还理直气壮地帮她向江成海请假！天啊！在江成海的眼里，他们…… 这下是真的“约一个”了。 谭艾琳几乎要抓狂，刚才对王子峰的一点恻隐被甩到了九霄云外，她崩溃地大喊：“王子峰你疯了吗？你给他发什么信息帮我请假啊！” “怎么了？”王子峰完全get不到她的痛苦，语气颇为委屈地说，“我也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嘛！我替你跟他请假，他不敢不批。” “不是这样……”谭艾琳气结，“你那个时候发信息，又说我俩在一块，人家会怎么想？” 王子峰理直气壮：“我俩那个时候不是在一块吗？人家要怎么想，我怎么控制得了？” 谭艾琳无语问苍天。 她发现她和王子峰真的是天生有壁，两个人根本交流不到一处来。面对同一个问题，她急火攻心，王子峰理直气壮——是的，理直气壮！他不是耍无赖，他真的是有什么说什么。 他的这种笃定多少会影响对方辩友的气势——因为觉得百口莫辩。 谭艾琳就是这样，提了一口气想大吵一架，最终自己泄掉。 吵不了。 没意思。 谭艾琳当机立断地终止了和他的争论，冲进洗手间，快手快脚地洗漱完毕，出来一语不发地收拾包包。 “你干什么去？”王子峰问。 “我得去片场。”谭艾琳说。 王子峰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拉住她：“我都给你请假了，你还去干什么？” “我没事。我已经休息够了。”谭艾琳甩开他的手。 王子峰堵着她不给走。 “就算要去，也吃点东西再走，都中午了，你还没吃东西呢。” 谭艾琳推他：“别闹了。我出去买点吃的就行。” 王子峰一把抱住她：“你别闹。” 谭艾琳恼火：“你干嘛呢？” 王子峰语气很冲：“我关心你啊！” 可能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王子峰的声音缓了下来：“你别急，我叫点东西过来，你吃完了再走。” 谭艾琳刚要抗议，王子峰把食指放在她唇边，“嘘”了一下，说：“听话。” 谭艾琳又泄下气来。 她这人就是这样，事事想周全大局，事事顾忌体面，事事心软。 尤其，心软是她的软肋。 简直拧巴得不能再拧巴。 谭艾琳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性格迟早会误事，可她就是改不了。给她再嚣张再充足的气焰，她也能瞬间哑火。 王子峰打电话叫了酒店的订餐，然后钻进洗手间洗漱。 谭艾琳闷闷地坐在桌子前，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该怎么跟江成海解释，怎么解释才不显得心里有鬼。 王子峰从洗手间出来，靠在墙上看了她很久。见谭艾琳没反应，王子峰向她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揉她的眉心。 “别这么皱着。”王子峰说，“皱得我的心都成饺子馅儿了。” 谭艾琳扭头到一边，不说话。 王子峰在她身边坐下，耐心地哄她：“我刚才想想，我那个时候发信息确实不妥，容易让人误会。我知道你很在乎江成海的看法，这样，待会我去跟他解释好不好？我说，我只是在你这睡了一觉，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好不？” 谭艾琳气极反笑：“你这个解释，越描越黑。” “那怎么办？”王子峰的表情落寞起来，“我给你惹麻烦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算了。”谭艾琳见不得他这个表情，叹了口气道，“解释不清的。有机会需要说再算了。” 王子峰小心翼翼地看着谭艾琳：“那……造成你和江成海的误会……也不好。你那么在乎他。” “谁说我在乎他了？”谭艾琳呛他，“想到哪儿去了？别说了。” 王子峰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酒店的服务生送餐过来，谭艾琳闷闷不乐地开吃。 “开心点，谭老师。”王子峰说，“我待会要回北京了呢，你别愁眉苦脸的，我会认为你舍不得我的。” 谭艾琳想把饭扣他头上。 但她开口却变成：“你不是来探班的么，怎么这么快就走？” “舍不得我啊？”王子峰挑着眉毛看她。 谭艾琳鄙视地摇摇头：“我没有。舍不得你的，该是你的菲菲吧？”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这话怎么听着都酸溜溜的，明显的争风吃醋——她又把自己带坑里了。 王子峰果然嘚瑟地笑起来。 谭艾琳臊红了脸，想申辩两句，又觉得师出无名，只好化郁闷为食量。 王子峰心情愉快地吃完，叫人来收拾完了之后，把手搭在谭艾琳的肩膀上：“谭老师，我送你去片场。” 谭艾琳旋身躲开了他的手，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用，我自己去行了。”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和王子峰一起出现在片场时，会引来什么样的山风海啸。 王子峰很爽快：“好。那你自己小心点。” 他打了个电话，对对方说：“你过来酒店门口接我。” 出了电梯，谭艾琳像不认识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王子峰也没有拦她。 谭艾琳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但她没有回头。 魂不守舍地来到片场，导演正在拍吴菲的戏。 看见她来的人跟她微微点头打招呼，神态与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马小利像条鱼似的溜过来，压着嗓子问：“谭老师，听说你不舒服请假了，怎么还来？” 谭艾琳笑笑：“还能撑，就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做的。” “你可真有奉献精神。”马小利做了个鬼脸，“要是我，假都请了，怎么说也得赖够一天！” 她打量着谭艾琳：“谭老师，你哪儿不舒服？听说是伤到腰了？你又摔到了吗？” “没有。”谭艾琳有点心虚，垂下眼，“可能床垫太软，我睡姿不好搞的。” 马小利同情地点点头：“酒店的床垫是太软了，我有时候也觉得腰酸背痛的。” 谭艾琳余光瞥见江成海向她走过来，她的心有点发虚，假装没看见他。 “艾琳，你跟我出来。”江成海戳戳她。 谭艾琳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往外走。 出到外面，江成海环顾周围没人注意，压低嗓子问谭艾琳：“艾琳，你……没事吧？” 谭艾琳心里叹息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摇摇头：“没事。” 江成海退后一步，狐疑地打量着谭艾琳：“腰真没事？这可不能开玩笑啊，有问题要及时处理。不只是腰……” 谭艾琳：“……” 江成海：“王子峰种马的名声真不是虚的，体力真特么好，那个点还在折腾。” 谭艾琳：“……” 她拿剧本敲了一记江成海：“你想说什么呢？” 江成海惊讶：“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谭艾琳瞪他：“你在说什么？” “不是……”江成海略一沉吟，勉强压下自己脸上的猥琐之色，“你俩那个点都待一起，你不会告诉我，你们只是在房间里相对共赏月光，聊聊人生理想，什么都没发生吧？” “没月光！没理想！什么都没聊！”谭艾琳没好气，“我回到时他就杵我门口那守着，人喝醉了，吵着要进去撒尿，不然就尿我门口，我没好意思轰他就让他进屋撒尿了。后来醉得不行赖我床上睡了一觉。我没地方睡，改小说改了一个通宵。” “就这？”江成海半信半疑。 “你还想怎么样？”谭艾琳翻了个白眼。 “不是……王子峰怎么会醉成那样？醉成那样还能找得到你的房间？他装的吧？” “他就醉成那样。一身酒气能掀人一跟头！” “好好的，他醉什么？再说了，他醉了干嘛去找你？” “我哪知道？我又不关心他。信不信随你了！”谭艾琳白了江成海一眼，“我正想问你呢，酒店又不是他开的，他怎么知道我在哪个房间？” “啊这……”江成海语塞。 他可不敢告诉谭艾琳，是他把她的房号告诉王子峰的。要是让谭艾琳知道是自己把她给卖了…… 咳咳咳！ 江成海急中生智：“我不知道啊。但是他是王子峰，想知道什么还不容易？总有他的办法吧？” 谭艾琳扁扁嘴，没再说什么。 江成海打量着谭艾琳，小心翼翼地问她：“艾琳，你别介意啊，你要是身体吃不消，你就只管回酒店歇着……” 谭艾琳：“……” 她狠狠地敲了一下江成海：“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是吧？你就笃定我被折腾了一宿是吧？你老实说，你兜里现在是不是揣着避……避……” 谭艾琳偷眼打量四周，咬着牙压低声音：“是不是还给我准备了避孕药？” “你怎么知道？”江成海鬼鬼祟祟地瞄了一圈周围，小声说，“我都给你准备着了。我想王子峰那家伙应该只图自个爽不会做安全措施，你嘛……估计身上也没随时带着这些个预备的东西，所以我……” 第20章 谭艾琳拿着剧本给他兜头就是一拍，气结道：“你准备的挺充分的啊！你这是有多想我昨晚出事？” “不不不……”江成海挠挠脑袋，“我哪能有这心！你不知道，早上看到信息，我脑袋‘轰’的一下炸开，懵了老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我都心疼死了！” “哼！” “真的真的！”江成海苦兮兮着脸，“艾琳，你要相信我啊！我什么时候不是站在你这边为你着想的？” 谭艾琳咬着嘴唇，想了老半天，没说话。 江成海松了口气，嬉皮笑脸道：“真……没发生什么？” “去！”谭艾琳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两人回到片场。一群人正在围着吴菲低声下气。 “怎么了？”江成海把场记拉到一旁问。 “哎。”场记愁眉苦脸，“不满意剧本，在这闹呢。” 谭艾琳诧异：“剧本她不是早看过了？” “谁知道呢。”场记哭丧着脸，“发了好一会脾气了，要改剧本，不然不拍。” 她恨恨地压低声音：“都给她加了多少戏了！改来改去，真把自己当大明星了！要不是……” 江成海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场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压着火气道：“得罪不起，回去伺候着吧。” 谭艾琳跟着走了过去。吴菲黑着脸坐在那里。 马小利把本子递给她：“菲菲姐，这是总编按您的意思加的，您看看这样可以不？” 吴菲扫了一眼剧本，瞟了谭艾琳一眼：“问我干嘛？那不有专业的么？” 马小利顺着她的方向看到谭艾琳，眼睛一亮，转头陪着笑道：“这部分是总编负责的，谭老师不负责这部分，您看……” “那我先看看吧。”吴菲白了她一眼，拈起本子，看了好一会，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马小利松了口气，起身向导演做了个“OK”的手势。 导演挥挥手：“各方就位！” 于是场景灯光道具又一通忙乱。一切就绪，等吴菲酝酿情绪。 吴菲闭目养神，酝酿了好一会才一个深呼吸，长出一口气，朝导演点了点头。 场记打卡。 不得不说，吴菲还是有实力的，临时改的剧本，她看了一会儿便能熟记，并且快速地进入情景。 演得也是可圈可点。 谭艾琳正盯着镜头，突然导演大喊：“咔！” 导演压着火气：“又怎么了？” 吴菲举起手中的果子：“这个失魂果和刚才的不一样。” 道具唬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接过来，左看右看：“菲菲姐，一样的啊！” “怎么一样？”吴菲不满，“刚才那个是全绿的，这个这边带点青黄呢！大小也差些，顶部的圆弧度也不一样，那个更流畅些！怎么一样了？拿在手里的感觉根本就不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 道具几乎要哭出来了，拿着果子反复掂量：“就是差不多啊！我买的时候都挑的差不多个头的呢！” “差不多差不多！”吴菲发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知道不？这两个果子都不一样，要拍同一个镜头，我的感觉怎么能一样？” 她把东西往地上一摔：“要是找不到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的来，这戏我拍不了了！” 江成海打着哈哈上前：“菲菲，消消气，消消气。两个果子不一样，怎么拍？确实是道具的不对。”他伸出一只手藏身后招手示意道具离开。 吴菲气哼哼地听江成海的阿谀奉承，道具飞也似的跑出去买果子。 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吴菲还是不满意，一口咬定买回来的果子不一样，她找不到感觉，无法继续。 拍摄工作因此停摆，大家都在等吴菲的感觉，只有道具飞进飞出买果子送果子。 谭艾琳留意看在场的工作人员，大家的表情都像吃了屎一样。 除了马小利。她一点都不生气，两眼发光，嘴角憋着笑。为了掩饰兴奋，她还时不时地咬嘴唇舔嘴唇。 看来这瓜吃得挺香。 道具打了不下十个来回后，导演大为光火，大声骂她：“你怎么做的？一个果子都买不利索？全场都在等你这个果子才能继续你知道不？” 道具的脸垮了下来，看着手中被吴菲拒绝的果子，眼泪一个劲地飚。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令全场吃惊的动作。 她给吴菲跪了下去。 谭艾琳大吃一惊。听着道具说：“菲菲姐，都是我的错！我把周围的摊子店铺都找遍了，实在找不到和那个一模一杨的了！求求您，求求您再酝酿酝酿，我也没有办法了呜……” 那一声嚎哭撕扯着众人的心。不过大家可能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除了沉默，没有别的表示。 谭艾琳掉开脸，心里着实不忍。这个道具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平时笑眉笑眼的，人很勤快，又落力，什么活都抢着干。 这要是在家里，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宝贝。 谁能想到，出了社会，被一只小小果子弄得如此狼狈。 吴菲大概也没想到道具会给她下跪，愣了好一会，才拿起一个果子，冷着脸说：“那我试试吧。” 她试成功了，这段这次一条过。 道具一直在旁边抹眼泪，谭艾琳走过去，轻轻拍她的背，无声地安慰她。 这段拍完，场景道具需要重新布置。谭艾琳对道具说：“你先休息，我去放吧。” 道具怕又惹吴菲不高兴，哽咽着道：“谢谢谭老师，我还是自己来吧。” 谭艾琳拍拍她的手：“你休息一下。放心吧。我也做了这么久的场务了，这次的场景简单，我去没问题的。” 道具点点头，抹着眼泪坐下。 谭艾琳拿了道具，和场景一起过去布置。 这一段拍完，接下来场景不变，只需要更换些道具，谭艾琳便蹲到一旁摆弄，以备随时上场。 吴菲拍的这一段是使用法术，唤雨为兵。这一段在原著和原来的剧本里都是没有的，吴菲要求加的戏。她一直不断要求增加自己角色的存在感，加上这段就是为了给角色高光。 武指上前指导道吴菲怎样潇洒帅气地甩出手上的水。当然吴菲的手上不会真的有水，水是后期特效加上去的。 吴菲是学舞蹈出身，学起动作来没的说——行云流水似的。 在唤雨为兵之前，吴菲和敌方有一场对手戏——她在和对方打斗的过程中甩出手上的匕首，击中对方后突围。这段戏不需要同框，所以两个演员可以分开拍摄。 武指退下来之后，导演喊开始。 威亚吊着吴菲飞来飞去，她在空中做着各种打斗动作，几个机位从不同的角度拍摄。最后一下是她旋转、俯冲，然后甩出匕首。 吴菲手中的匕首精准地击中了谭艾琳的太阳穴。 好在这不是真正的匕首，但道具也有相当的分量。谭艾琳正蹲在地上，低头分拣道具。这一击速度极快，且力度不小，谭艾琳甚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谭艾琳醒过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从心口到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她躺着，眼睛开开合合了好多次才勉强睁开，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环境有点陌生，谭艾琳反应不出来自己这是在哪里，她想转一下/身体起来，谁料她这么一动，头更痛了，恶心得几乎吐出来。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哎”了一声。 旁边一个人弹跳起来，着急忙慌的：“艾琳！艾琳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听声音是江成海。 谭艾琳第一反应是：怎么江成海也来这里睡觉了？ 果然视线上方怼出了江成海的大头。他俯着身体，瞪大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谭艾琳，一脸焦虑。 谭艾琳想说话又觉得费劲，疲惫地闭上眼睛。 “艾琳！艾琳你醒醒！醒醒！别睡了！”江成海大叫，“医生！医生麻烦过来一下！3号床醒了！” 医生？ 谭艾琳费力地睁开眼睛，疑惑地打量头顶上方：我在医院了？ 医生匆匆赶来，问了谭艾琳一些“头晕不晕痛不痛恶不恶心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的能记得的最近的事情是什么”之类的问题。对前面的问题谭艾琳都能一下回答出来，但对“晕倒前在干什么”这个问题，她有点茫然。 她首先想到的是和王子峰在她床上睡了一晚，但她下意识地不想说这个。犹豫间谭艾琳又想起了睡醒之前王子峰大醉在她房间门口闹着要尿尿，但她也不想说这个。 好像还和王子峰在房间吃了个饭…… 哎，就当失忆了吧，不说。不想说。 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不是她能说的事，甚至，不是最近的。 她甚至觉得，如果是和王子峰在一起的时候晕倒，那么守在这里的应该是王子峰，不是江成海。 那么，她想到的这些事是什么时候的？她为什么进了医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谭艾琳脑子跟浆水似的，混沌不清。 医生让她好好想想，又翻看了她的眼皮，对江成海说：“她的头部受到外力撞击，又头晕恶心想不起来事儿，初步诊断是脑震荡。你先去缴费做个脑部CT吧，看看情况再说。” 江成海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医生，回来对着谭艾琳发愣。 第21章 “出什么事了？”谭艾琳总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都不记得了？”江成海看着她。 谭艾琳疲惫地闭上眼睛，她连头都摇不了，只“嗯”了一声。 江成海叹气，问谭艾琳：“难受不？” “嗯。” 谭艾琳很想问问江成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说一个字都费劲，而且恶心想吐得难受。 她只好闭上嘴巴，闭目塞听。 江成海一通忙乱地推谭艾琳去做脑部CT，不知道他动用了什么关系，谭艾琳居然不用排队就直接做了。 等候做CT的患者拍成了长龙，江成海推着谭艾琳在众目睽睽下走过，谭艾琳心里油然而起深深的负罪感。 医生看了成片说颅内没什么异常，开了些药，叫卧床静养一段时间观察后效，叮嘱谭艾琳尽量减轻脑力劳动。 江成海还是很担忧：“医生，她这……还能想起来吗？” “先静卧观察一周吧，一般都能自我恢复正常的。”医生把单子打印出来递给江成海，“回去小心注意点就行了。” 江成海送谭艾琳回酒店，忧心忡忡：“艾琳，你自己一个人行不行？叫个人来和你一起住吧？” “才多大的事儿啊。”谭艾琳笑笑，她现在讲话没那么费力了，“不就是卧床静养么？” “你自己一个人，万一上洗手间……啊呸！”江成海扇了自己一嘴巴，“我还是不放心，我叫道具那个小姑娘来跟你一块儿住吧？都她起的事。” “别了。”谭艾琳说，“不要麻烦人家小姑娘。我真没事的。” “可我今晚得回台里录节目了，你这样儿我是真放心不下。要不叫马小利？你俩之前合作也挺好的。”江成海还是犹豫。 “都说了没事了。啰嗦。”谭艾琳挥挥手，“我没那么脆弱的。” 江成海叹气：“那你随时和我保持联系。”他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反复交代谭艾琳要小心注意。 谭艾琳笑着一一应下，轰他道：“快走了，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江成海走了之后，谭艾琳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她这一天就中午和王子峰一起吃了点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导致神经失灵了，谭艾琳一点都不觉得饿，相反，一想到食物，她还是会觉得恶心。 动一下也会。 谭艾琳躺在床上，两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她费力地搜索这一天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脑子里反复浮起来的，还是王子峰抱着她睡的样子。 这是什么鬼回忆！谭艾琳暗暗骂自己。 她愣了好一会神，王子峰的样子还是挥之不去，除此以外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谭艾琳只好暂时接受他的存在。 谭艾琳扯过被子蒙上头。 她差点被呛死。 一把扯下被子，谭艾琳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扭头嗅了嗅枕头和床褥——无一例外的都沾染着王子峰身上的酒气。 这么大的酒气经久不散，王子峰这是泡酒缸里了吧？ 谭艾琳无奈。 她觉得她不能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下去，果断打电话到前台叫人来换掉床单被套。 换完被套，谭艾琳感觉原来的世界重新回来了，她细心地往床上喷了些香水，连枕头底下都不放过，这才躺回床上。 昏昏沉沉地睡到半夜。 一醒来就觉得整个人内里空得厉害，谭艾琳起来泡了个泡面，吃了两口又觉得恶心想吐，于是放在一边，吃了药又回床上睡。 她觉得身上很不舒服，但是不敢去洗澡，怕自己支撑不住，倒在浴室里都没人知道。 谭艾琳在梦里发生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事情，先是王子峰，然后是吴菲大闹片场，接着是她忽然成了戏里的角色，和吴菲大战五百回合，最后被她的呼风唤雨掌给拍下悬崖。 她从高高的山崖上被吴菲一掌拍下去，重心无法自控，她拼命地想抓住一些东西，可是那些树枝、藤条、石头、岩角……一一地在她的眼前飞掠而过，她拼尽全力去抓，就是抓不住，只能绝望地不断下坠。 深渊似乎没有尽头，离心力带来的眩晕憋闷恐惧让谭艾琳撕裂喉咙地大喊“啊！”。 她在这一声绝望的嘶吼中醒来，浑身冰凉。 谭艾琳捂住胸口，心还在怦怦狂跳。 谭艾琳穿着粗气，深呼吸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一抹额角，满手的汗水。 谭艾琳拖着身体到浴室拿毛巾擦汗，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死死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谭艾琳脱下湿透了的衣服扔到衣篓里，犹豫了好一会，赤/条/条地走出来，在衣柜里拿出新的睡衣换上。 爬到床上，谭艾琳的狂跳的心还没平复下来。她悲哀地想：这二十八年的青春，到底为什么而活？ 她从小在家庭的庇护下长大，她乖巧听话，认真学习，勤奋上进，与人为善，成绩名列前茅，所有的老师都喜欢她。她只是相对比较安静，虽然没有活泼的同学那样广受欢迎，但和同学的相处还是很融洽的，没有人会和这样的她起口角。 家里人希望她能做老师，理由是体制内，生活又单纯，她也喜欢这种生活，于是听话地考了师范大学。 在大学里，有不少男生追求她，可她并没有什么感觉。高中的同学约她到他们学校玩儿，她在那里遇见了魏阳。 她从来没有过一见钟情甚至日久生情的感觉，但是第一次见魏阳，她觉得心里长年累月地生长牢固的东西在慢慢地融化萎地，亘古不化的荒地上长出了迎风摇曳的花朵。 更幸福的是，她在魏阳亮着星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魏阳是她的初恋，是她的整个青春，是她向往世间种种美好的使者。 一毕业就结婚，生儿育女，她没有过半点犹豫——她甚至迫不及待。 多好的魏阳啊！从校园到婚纱，多么纯美的爱情。 父母也说她好福气，魏阳又帅，工作又好，家庭条件也好，他们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甚至隐隐有高攀了的敬畏。 他们感慨，谭艾琳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享福的。 谁能想到，结婚不到两年，她的世界就轰然坍塌。 有时候谭艾琳自己也想不明白，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这些坎就过不去了呢？造成这个结果的，到底是她的原罪，还是爱本身就难以持久。 王子峰因为她喜欢写纯爱故事而怀疑她是同，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认为，她其实是想在一个虚拟或不怎么被大众认可的现实世界里去寻找一种爱得纯粹的可能。 她写的时候就觉得，或许男女之间的爱情，有太多的羁绊，有时候爱情还得败给这些羁绊。毕竟，能在压力下求全的总是难得的。 纯爱的世界会不会好些？在利益纠葛之外，在内心纠葛之内，会不会有真正的爱情，心甘情愿的长相厮守？ 谭艾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执著地想要找寻这个答案。 她有时候甚至有些迷茫，这个答案，找得到或找不到，又能怎样？ 人生漫长又短暂，殊途同归的，是一个无尽黑暗的世界。在光明里抓住过的一丝半点，能做什么？ 比如她现在，写过很多相亲相爱的故事，现实里却孑然一身，尽管两天没洗澡了也只能忍着，因为只能自己惜命。 如果只能这样狼狈，为什么要继续？ 谭艾琳很久没流过泪了，此刻她的心因为身体的脆弱而变得无限酸楚。 谭艾琳想，哭一场也是好的。 然而一滴泪也没有。 谭艾琳自嘲地笑笑：大概都坚强得心硬似铁了吧。 谭艾琳拿过手机看时间，她像经历了几场生死，现在却还是凌晨四五点。谭艾琳在心里默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静卧七天，还有五天。五天后就什么都好了。 有好几条未读微信。谭艾琳翻看一下，有江成海的，有道具小妹等同事的，大家都很关心她。 谭艾琳没看完就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一直等到九点多醒来才一一回复，告诉他们自己很好，休息几天就可以回归集体了。 最底下的未读信息是宋毅的。 最上面那条是他早上发的，问谭艾琳怎么样了，非常担心她，希望她醒了之后可以复他，他今天休息，可以过来照顾她之类的。 谭艾琳看下去，最早一条是昨天下午发的信息，宋毅问谭艾琳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之类的。 谭艾琳把刚才回复给同事的信息复制粘贴过去，刚放下手机，宋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焦虑，问谭艾琳怎么样了，他想过来看看她。 谭艾琳很感动，告诉了他房号。 宋毅很快过来，还带了一盒切好了的水果拼盘，有绿绿的猕猴桃，红红的火龙谷，还有些香蕉苹果什么的。 谭艾琳给他看自己的头，笑着说：“就是有点晕和恶心而已，连皮外伤都没有。” 宋毅翻开她的头发仔细检查，太阳穴附近被击中的地方有些红肿，其他没看出什么。他给谭艾琳涂了些药油，沉默着不说话。 第22章 宋毅拿起桌上的药一一查看，问谭艾琳：“谭老师吃过饭了吗？这些药都是饭后吃的。” 他不问还好，一问，谭艾琳才想起自己很久没吃了，肚子趁机咕咕抗议。 宋毅看到桌上那碗动了两口的泡面，摇摇头：“病人可不能吃这个。” 他把这碗方便面和房间里的杂物垃圾都处理干净，问谭艾琳喜欢吃什么粥，说像她这样的，最好吃点粥。 谭艾琳没有特别想吃的，点了个瘦肉粥。 她扭扭捏捏地对宋毅说：“你在这正好，我想洗个澡，两天没洗了，难受得很。” 宋毅说：“好啊，我在门口守着，两分钟喊你一次。” 谭艾琳想象了一下这个情景，忍不住笑起来。 宋毅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跟着呵呵地傻乐。 好在洗澡的过程还算顺利，没有晕倒再来个英雄救美人出浴之类的插曲。 宋毅居然提出要帮谭艾琳洗衣服，谭艾琳坚决拒绝，后来间中调停了一下，由宋毅拿到房间外面的公共洗衣机去洗烘。 谭艾琳坐在桌前优哉游哉地吃粥，看宋毅进进出出地忙。 不得不说，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天生的。像她和江成海，她和宋毅。她对他们有天然的亲近感，即使认识时间不长，即使被这样照顾，也心安理得。 之前刚认识江成海时是这样，不久前认识宋毅，也是这样。 这就是所谓的“倾盖如故”吧。 宋毅晾完衣服，拿剧本在椅子上坐下，不出声地念念有词。 谭艾琳还是觉得有些头晕，吃了药便又上床睡觉。 她睡得不是很踏实，几乎一睡着就有梦魇，这让她的意识处于一种困倦又抗拒睡着的状态。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宋毅出去了好久又回来，好像还到洗手间打了好久的电话，然后站在床边温柔地叫她起床。 谭艾琳微微张开眼，眼前出现的是宋毅温润的笑。 “起床啦，小懒猫。”宋毅说，“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了。” 谭艾琳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坐着愣了一会神。宋毅在桌子那边用手扇着空气：“唔，真香。” 谭艾琳的兴趣被勾了起来，揉着眼睛走过去，桌上放了两碗瘦肉粥，缀了些葱花和香菜，青青白白的很好看，旁边还有两碟泡菜，看着水灵爽脆得很。 “你哪来的泡菜？”谭艾琳很惊喜。 宋毅神秘地说：“你猜。” “还用猜？买的咯！难不成你还现做？” “还真是我做的。不过不是现做，是在家里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做的。”宋毅把筷子递给谭艾琳，“我每天得吃一些，所以带了来。” “哇。你还会做泡菜？”谭艾琳由衷敬佩，“宋毅，你真是个宝藏男孩啊。” 宋毅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别夸，你先试试好不好吃再说。” 谭艾琳高兴地坐下来，夹起一块萝卜，酸爽脆，又不是很辣，正是她喜欢的味道，立刻竖起大拇指：“赞！” 宋毅很高兴，两人有说有笑地吃粥，剩下最后一块泡菜，还石头剪刀布了半天决定它的归属。 谭艾琳赢了，欢呼雀跃地夹走泡菜，摇头晃脑地对着宋毅嘎吱嘎吱地嚼。宋毅笑得直不起腰。 “今晚的战绩不错哦！”宋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全吃完了。” “谢谢你的泡菜！”谭艾琳扮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对宋毅龇着八颗牙齿。 “咦……”宋毅强行打了个冷战，嘻嘻哈哈地去扔垃圾。 谭艾琳觉得头不怎么晕了，躺了两天，她有点惦记自己的文，自然而然地去抱电脑。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宋毅走上来，抢走电脑放好，“不许乱来哈！” 谭艾琳指着自己的脑袋：“再不动一下，我这都要锈住了。” “锈住了就慢慢再磨灵光它，你现在弄散架了，可连锈的机会都没了。”宋毅命令，“床上躺去。” 谭艾琳噘着嘴拖步过去，倒到床上。 “哟，都不怕痛的啊，这么摔下去。”宋毅过去摸摸她的头。 谭艾琳坐起来：“我睡了好久了，现在睡不着了。” 宋毅看看手表，点点头：“嗯，现在允许你有一个半小时的睡不着时间。” 他思考了一下说：“在这一个半小时里，我们谭艾琳小朋友做点什么好呢？” 谭艾琳哈哈大笑，拿枕头朝宋毅扔过去：“宋毅！拜托！我比你大差不多十岁好不好！你该叫我老阿姨！” 宋毅一个立正，敬了个礼，大声喊道：“老阿姨！” “去！”谭艾琳气得又扔了一个枕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好好……”宋毅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示意谭艾琳深呼吸，“既然谭小朋友睡不着，那宋毅哥哥就给你表演两个好不好？” “好！”谭艾琳鼓掌，全力配合。 “咳咳！”宋毅清了清嗓子，把本子递给谭艾琳，“那就来个《无羁》的片段吧，请点戏。” 谭艾琳看手上的本子，宋毅的台词全用黄色的荧光笔划着，有的地方还做了心得理解的标记。她翻下去，发现后面还夹着好些纸张，密密麻麻地写着人物小传，还有各种评论。 宋毅真的是非常用心地在理解角色。 谭艾琳很感动，扬着本子问他：“你都写了多久？” 宋毅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试镜前就做了。不过那时候试的不是这个角色，是另一个。这些是定了这个角色之后就开始做的。” 谭艾琳点点头，指着本子说：“那我要看这段！” 宋毅拿过本子一看，这个片段是魏无忌话痨一样跟着风清扬，被各种嫌弃还厚着脸皮贴脸的，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得酝酿一下。”宋毅说。 他双手平放胸前，闭目养神了一会，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谭艾琳时，眼里就有了星光闪闪。 “哎！你等等我嘛！”宋毅开始说走位台词，他绕着房间到处转，和一个看不见的“风清扬”在尬聊。 调皮、欢脱、被嫌弃时一瞬间的尴尬到欢脱的变脸……他演绎得丝丝入扣，台词功底也好，仿佛他现在真的置身那条热闹的街道，面前真的有一个风清扬再和他互动。 更重要的是，谭艾琳看着，一点也不觉得他构造出来的情景傻，她愣愣地看着，仿佛眼前真的有那两个少年，鲜衣怒马，快意人生。 宋毅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谭小朋友，这段结束了啊！” “啊？”谭艾琳回过神来，难以平静，“宋毅，你演得真好。” 宋毅一瞬间又害羞起来，刚才的洒脱消失不见，腼腆地说：“谭老师，你别笑话我。魏无忌的性格和我的不太像，我要经常想他会怎么想、怎么做，私下里自己和自己对戏。” “你是真的很棒。”谭艾琳由衷道，“宋毅，你一定会成大明星的。” 宋毅笑笑：“其实，红不红什么的，我倒不是特别介意。不红的话，有工开又有自由。当然……当然能红最好。可是，红不红这事，有时也看命的。我喜欢唱歌表演，从小就喜欢，经常被化成猴子屁股，眉间点一颗大红痣上台表演。” 他呼出一口气：“要是能一直演下去，我就觉得很快乐了。如果还能尝试挑战各种不同的角色，那就更好了，我就满足了啦。” 谭艾琳赞赏地点头。 她喜欢有赤子之心的人，宋毅的清醒让她看到了他性格里不卑不亢的一面。 宋毅又给她表演了几段，有一腔孤勇地和仇家对峙的，有身边好友被屠尽后悲愤、万念俱灰的，还有和风清扬多年后重逢劫后余生的…… 谭艾琳仿佛看到她的书里一个个场景活灵活现地展出来。 她百感交集，眼角湿润。 “好啦！”宋毅又恢复了明朗的笑容，“谭小朋友，你够钟上床睡觉了。” 谭艾琳意犹未尽，但扫了一眼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宋毅明天下午还有戏要拍，也不能让他陪她熬夜。 于是谭艾琳噘着嘴爬下床：“好吧。我去刷牙。” 宋毅抢先一步走到洗手间，给谭艾琳挤好了牙膏：“给。” 谭艾琳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洗漱出来，谭艾琳发现宋毅把春凳和椅子拼了起来，不解道：“这是要干嘛？” 宋毅道：“我晚上就在这里睡吧，万一你要起夜。也好有个人看着。” 谭艾琳哭笑不得：“你还是回去睡吧，这里哪睡得了？再说了，我这不是一天都好好的了么，哪就那么脆弱了。” 宋毅拍拍他的“床”：“这床挺好的了啊我觉得。你快睡吧，不用管我。过了今晚，你要是没什么事了再说。” 谭艾琳看那还没宋毅一半长度的“床”，再看看宋毅的长手长脚一米八五左右的大个子，叹了口气：“宋毅，你也知道，吃那些药，我会睡得跟死了一样，哪里还用担心起夜的问题？再说了，你确定这能睡？” “确定一定以致肯定！”宋毅把要倒出来到谭艾琳手上，又递了杯水给她，“喏，晾过了，温度刚好。”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摇摇头：“宋毅，我得认真跟你说件事。” 第23章 “什么事？” 谭艾琳：“你这样会把我照顾成一个残废的。” 宋毅哈哈大笑：“那你可得赶紧好起来，好自立自强。否则后果自负啊！” 半夜里，宋毅被一阵门铃声惊醒。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睡眼朦胧地凝神听了一会，没错，是门铃声。 宋毅赶紧起来去开门。 他和对面的人都像见了鬼——敲门的居然是王子峰，他脚旁立着个不大的行李箱，身后是三个门神一样的壮汉，看起来像是他的保镖。 王子峰的语气里有压抑着的怒火：“你怎么会在这？” 宋毅睡意全消，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这样和王子峰站在门口说话，赶紧退到一旁让王子峰进来。 王子峰拉着行李箱进来，毫不客气地“啪”的一下把灯全打开。房间大亮。 宋毅担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谭艾琳，还好，她睡得很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王子峰一进来就检查垃圾桶，估计没发现他要找的东西，又到洗手间看了半天。 宋毅：“……” 王子峰翻够了，这才出来发火道：“你怎么会在这？” 宋毅只得把事情始末跟他说了一遍。 王子峰半信半疑地看着宋毅，又看看他搭的“床”，再看看床上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谭艾琳。 他似乎相信了宋毅的说法，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恼火。 “你不知道你的身份吗？你知道有多少狗仔在盯着你不？万一拍了什么东西，你能洗得清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三更半夜通宵达旦的，你说你是过来做头发呢还是挤痘痘呢还是聊夜光剧本？” 宋毅：“……” 王子峰继续发火：“你拍的双男主戏，却跟女编剧有一腿，你让这戏还怎么宣传？这责任你负得起吗？谭老师的清白你负责得起吗？” 宋毅：“……” “再说了。”王子峰越说越火，“她受伤了，大把人可以照顾她，剧组里的女的是都死光了吗，让你一大男人在这陪她睡觉？” 王子峰一脚把宋毅搭的床踢散了，咆哮道：“你他妈是有病还是看上她了？” “不……不是这样的王总……”宋毅解释，“我真的只是担心谭老师……” “用得着你来担心她吗？”王子峰怒目而视，“她有我！” 宋毅：“……” 从打开门见到王子峰，宋毅就已经极度震惊了，眼下听他这样说，心里震撼更是重了。 什么叫，她……有我？ 谭老师能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众所周知王子峰床伴无数，可是网上见光的都是些网红和女明星，像谭老师这样的，倒是闻所未闻。 进组以来，也没听过什么风吹草动啊！ 难道…… 宋毅的心里掠过一丝失落：难道谭艾琳也是……之一？ 不不不，谭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宋毅火速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并且因为有过这种想法而隐隐生出一丝歉疚。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王子峰鄙视宋毅。 宋毅沉默。 “有我也没必要跟你解释。”王子峰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对方才接，王子峰对着手机咆哮：“江成海！你丫给我说清楚，这个点，宋毅为什么会在谭艾琳的房间里睡觉！” 电话那头像是被吓着了，说了好一会话。 “我不管！”王子峰继续咆哮，“他不知道谁是正主，你现在马上打个电话给他，让他立刻从谭艾琳的房间滚蛋！” 王子峰挂了电话。相隔不到十秒，宋毅的电话响起。 江成海打来的。 江成海跟他兜了好一会圈子，才小心翼翼地问：“宋毅啊，王总说的是不是真的？” “嗯。”宋毅回答。 “哎哟！”从江成海的说话语气，宋毅几乎可以看到他现在牙痛的样子。江成海说：“辛苦你照顾艾琳了，赶紧回去吧！” “可是……”宋毅有点犹豫。虽然王子峰理直气壮地进了房间，理直气壮地对他发火，但是宋毅还是不太吃的准他和谭艾琳的真实关系。 现在离开，万一他们俩不是什么特殊关系，那无异于把谭艾琳推到火坑里——她现在还没睡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什么关系，也得等她醒了再说。 于是他对江成海说：“江老师，我没听谭老师说过和王总的关系，安全起见，我等谭老师醒了我跟她说一声我再走好吗？” 王子峰怒吼：“你他妈有完没完？” 江成海：“得了得了，宋毅，你赶紧回你房间去。甭管他俩的事儿。别等谭艾琳醒了，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她要是醒了，你们不是更尴尬么。” “我问心无愧，没什么尴尬的。”宋毅说。 “哎哟不是这样的宋毅。”江成海牙痛一样地倒吸气，“这事儿不是这么说的。你这脑筋我怎么跟你讲呢，你没看出人正主回来了么？你就当给谭艾琳一个面子吧，赶紧回去。这事儿闹大了难看，说不清楚。挂了啊。” 宋毅挂了电话，王子峰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打开箱子，拿了套衣服往洗手间走。再出来时，已经是个穿着居家服的样子了。 王子峰往床上一躺，把谭艾琳抱在怀里，谭艾琳咕哝了一声，王子峰拍拍她的背，谭艾琳又睡沉了过去。 宋毅：“……” 王子峰扭头瞪了宋毅一眼：“你到底走不走？” 宋毅：“王总，我等谭老师醒了再走。” 王子峰：“你这人怎么这样？要不是看你丫照顾了她，你大半夜的呆我女朋友的屋里，我不揍死你！” 宋毅：“王总，您这么说有您的道理，我不怪您，但是我还是要等谭老师醒了再走。” 王子峰气得把谭艾琳放开，跳下床，一把攥住宋毅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了起来：“你到底拎不拎得清？你还打算怪我是吧？你还他妈有理了是吧？” 宋毅被他这样提着，脸憋得通红，他想还击，但是看到熟睡的谭艾琳，又顾忌到隔壁和楼下，他死死控制住了自己，任由王子峰提着。 王子峰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沉着嗓子怒道：“你到底走不走？” 宋毅咬着牙挤出两个字：“不……走！” 王子峰一把把他扔到地上，宋毅撞到了柜子，狠狠地摔了个屁/股墩。 这一下，委实动静不小。 宋毅用手撑着地爬起来，愤怒地瞪着王子峰。 他天生固执，对放不下的事情，一定要搞个明白才肯放手，更何况是在保护朋友这件事情上。 宋毅勉强压下火气，一字一顿道：“王总，谭老师被撞成了脑震荡，她需要卧床静养。” 王子峰：“你他妈立马走了她不就静养了？” 宋毅：“我说了，我要等谭老师醒了再走。” 王子峰简直被宋毅吹胀。他大概没有被人如此藐视和忤逆过。王子峰指着宋毅，气得话都说不成句：“你……你有种！跟我犟是吧？你等着！” 他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你们过来。” 不多时，门外便响起了三下低沉有节奏的敲门声。 王子峰过去开门，进来的是刚才那三个高大威猛的壮汉。王子峰指着宋毅对他们说：“把这个东西给我扔出去。” 三人向宋毅走过去，宋毅两手挡在胸前防御。 可他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其中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他扼住反锁双手，另一人过来一起将他架起，就要往门外走。 宋毅挣扎道：“王子峰，你别欺人太甚！” “等等。”王子峰叫停了他们。 他走到宋毅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得像冰：“你说欺人太甚？宋毅，你得搞清楚。我是感谢你照顾谭艾琳，所以才给你脸。你给脸不要脸，怪谁？” 他举起拇指向后指：“那是我的女人。我的，听懂了没？我听说她受伤了，连公司都不管，大半夜赶的飞来陪她，我图什么？我要是图谋不轨，我犯得着刚回北京又三更半夜地飞过来么？我王子峰是找不到人上床了还是咋地？” 宋毅说不出话来，只愤怒地瞪着王子峰。 “不是我吹，我王子峰只需要打一个响指，想跟我上床的女人能从横店这排到北京王府井。”王子峰说完，对宋毅竖了一个中指。 “记住了，这是我的女人，以后不需要你来给半点关心。过去的就算了，现在起，你丫要是敢对她动歪心思，别怪我不提前警告你，后果很严重。” 王子峰挥挥手：“我累了。拖出去。” 两个猛男又架起了宋毅。宋毅大声说：“不用你们来！我自己走！” 王子峰冷笑：“早这么识趣，不就嘛事没有了？” “我搂着我的女人睡觉，你杵那看着，你不嫌尴尬，我还嫌不自在呢。” 宋毅挣扎着要甩开两个壮汉的钳制。 “放开他。”王子峰说，“他好歹演着我投资的戏，动静闹太大了，不好看。” 宋毅铁青着脸，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强忍着愤怒，把谭艾琳的情况和吃的药都交代了一下。 “知道了。不劳你费心。”王子峰说，“不送。” 第24章 众人散去，王子峰回到床上躺下。刚才的吵闹对谭艾琳没有影响，她仍然睡得像躺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王子峰在她身边侧躺下来看着她。 这个女人真的算不上精致美女。中人之姿吧。 闭上眼睛的女人，王子峰第一反应就是看眼睫毛。她的眼睫毛不够长不够密不够翘，形成不了撩人的阴影。 鼻子高挺，鼻头也还算精致，皮肤白而细腻。这两样算是给她的颜值加了点分的。 王子峰伸出手指，轻轻抚摸谭艾琳的嘴唇。谭艾琳的嘴唇是很鲜明的M形，唇珠突出，显得微微嘴角上扬，即使是睡着了，也有点微笑的样子。这种嘴唇有些显幼态，也很能给人亲和感——或许这就是她让人觉得看起来很舒服的原因。 她的唇瓣丰满，让人看着很有亲一口的欲望。 王子峰真的附唇上去，轻轻地吻了一下。 温润，娇软。 夜深人静，王子峰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些火在蠢蠢欲动。 他轻咬着谭艾琳的上唇，用舌尖轻轻舔她的唇珠。好像还不够，又把舌头卷了进去，用力吸吮。 谭艾琳嗯唔了一下。 王子峰见好就收，放开谭艾琳，侧着身子，用一只手支着头看她。 谭艾琳哼哼了一下，没醒，又睡回去了。 王子峰不自觉地轻笑一下，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嘴唇上的口水。他的手指缓缓往下移，移到谭艾琳的下巴——这是一个有着鲜明而流畅的下颔线的，弧度很好看的下巴。 王子峰旋着手指摩挲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下移。 接下来是光滑的脖子，突出的锁骨。 她真的很瘦，站起来，锁骨窝应该能放个鸡蛋。 再往下…… 王子峰的眼里多了些戏谑的笑意—— 谭艾琳的胸，站着和躺着并没有什么区别。 别的女人，山峰连绵起伏，似有无限旖旎风光深藏其中，令人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片平地。 众所周知，人类素有探险的欲望，喜欢爬山不是没有原因的。愈是山岛竦峙、层峦叠翠，人愈想排除万难深入其间一探究竟；但面对一片平地就没什么征服欲望了。 王子峰从来没有和“太平公主”交往过。他突然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一探进去，他眼里的笑意更重了—— 王子峰很努力地才搓揉起了一些肉攥在手里，若是放松开来的话，基本上就是在桌面摸到了一颗花生米。 王子峰挑了挑眉毛，把手伸出来，又将谭艾琳的衣服拉扯平整。他的视线落在了谭艾琳的腰上，腰倒是好腰，因为主人太瘦所以够细。但王子峰不想碰它——再让人清心寡欲的女人，摸多了，也是会有感觉的。 他不想这份感觉这么快到来。 他的本意就是想玩个游戏——一个猫抓老鼠似的游戏。 他就是那只猫，老鼠是注定逃不掉的，但是他要给她足够的机会去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要享受这种捕猎的快感。 谭艾琳是个可以拿来尝试的对象——因为这种快感在那些一听到“王子峰”这三个字就往上扑的女人身上是找不到的。 女明星、网红……个个姿色出众身材火辣活儿好，但他有点审美疲劳了。他想花点心思尝试点别的。基于王子峰的立场，他非常理解《喜剧之王》里那个为了寻找初恋的感觉而一掷千金的龙少爷。 只不过，他找的不是“初恋的感觉”，他想要的，是一份历经艰辛、强行驯服的成就感——在一堆仰慕他的女人里所向披靡没什么意思。 谭艾琳挺合适。 主创第一次见面会她刚进屋时他就注意到她了。 倒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好看——他认识的女人里，长得好看身材又辣的实在多如牛毛，她这样儿的连末流都排不上，他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要迟到了，当时全场甫定，就她跟江成海三个人在那时撞了进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将她排除在了自己的勾搭范围外。 五官和脸都平淡，身材瘦小干瘪。 不过她身上有很浓的书卷气，让她在一无是处之外还余点脱俗。这让他多看了她一眼。不过，这多看的一眼并未增加他的兴趣，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青涩了些而已。 他当然喜欢青涩鲜嫩的女孩子——不过前提是她们长得美艳火辣兼活泼乖巧，他没有兴趣花精力和女人你追我赶，一切都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谭艾琳这种女人，一看就是很较真的，大概上个床还想到“责任”这种词的，不是他的菜。 可后来这个女人居然主动勾搭他。 对！主动勾搭。 她三番几次地偷眼看他——虽然他长得帅，光“王子峰”三个字就炫得让人睁不开眼，她像其他女人那样喜欢偷窥他并不稀奇，但她在那样的场合公然眉来眼去，不是挑逗是什么？ 他用余光瞥到她居然还多次企图偷拍他。 他觉得好笑，偷拍回去和小伙伴炫耀啊？今天好兴奋啊见到王子峰了啊？ 但凡当时不那么无聊他都一笑置之了。 可是当时真的很闷，很无聊。 所以他决定给她一个机会，主动过去勾搭，给她一点“有生之年”的狂喜。 令他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顺着缠上来。 是“王子峰”这三个字是不够震撼还是她在玩欲擒故纵？不管如何，这种挑衅都不能忍！ 他可是王子峰啊！那个女孩子不为王子峰疯狂？ 既然这样，他决定玩个游戏。 她是始作俑者，理应后果自负，不能怪他的。 他还没花心思玩过感情游戏，略略有些兴奋。 她还是个作家。王子峰看过谭艾琳的小说，她笔下的爱情，热烈缠绵。挺好的，她既然能写得出来，自然也应该有这份潜在的力量可供开发。 这让王子峰感到刺激和兴奋——多么完美的猎物。 引诱她，驯服她，让她欲罢不能地爱上自己——这是他完美好玩的“河间妇”游戏。 王子峰敛去笑意，把谭艾琳抱在怀里，伸手关掉了灯的开关。 房间归于黑暗。 王子峰也是真的累了，光明一褪去，他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子峰被一阵抽搐惊醒。 他“啪”的一下打开床头灯，谭艾琳蜷缩着身体握着拳头全身抽搐，王子峰伸手一摸，她的脸上全是水。 “谭老师！谭艾琳！”王子峰摇醒她，“你怎么了？” 谭艾琳睁开眼睛，脸上是惊魂未定的表情。 “怎么了？”王子峰皱眉。 谭艾琳的表情停滞了好半天才发抖着问：“你怎么在这？” 她坐起来环视屋内：“宋毅呢？” “他回去了。”王子峰说，“我让他回去的。” 谭艾琳傻了一样看着王子峰：“为什么？” 王子峰：“有我在这就够了啊！” 谭艾琳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我床上？” 王子峰好笑：“那我应该在哪里？” 他伸手环指一圈：“你看哪里能睡？” 谭艾琳似乎被问倒了，答不出话来。她傻乎乎地反省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这个房间是她的，王子峰根本没有资格问她哪里能给他睡。 一动脑谭艾琳就觉得恶心想吐，她有气无力地说：“王总，这里没地方给你睡。请你回去吧。” “这不是有吗？”王子峰用手指戳戳床，语带玩味。 谭艾琳脑袋昏昏涨涨的，叹了口气：“王总，我病了，真的没有精力陪你开玩笑，你快回去吧。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谁和你开玩笑了？”王子峰坐起来，揽着谭艾琳的肩膀，把她调整了一个面向自己的姿势，委屈地说，“我一听说你受伤了，就连夜从北京飞过来，你就这样赶我？怎么就说不清楚了？宋毅也跟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怎么不赶他？” 谭艾琳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子峰委屈巴巴地辩解：“我就是看你难受，抱了一下你而已，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谭艾琳除了头晕脑胀，身体其他地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想把王子峰赶出去，只是她又无能为力，只得干脆放弃所有争辩，软绵绵地躺着。 王子峰看谭艾琳脸色很差，额边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得一撮撮的，便扯过一团纸巾，给她擦了擦汗。 谭艾琳身体后仰躲开他的手，这个动作让她突然一阵眩晕恶心，忍不住皱着眉头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 “怎么了？”王子峰很紧张。 谭艾琳刚想开口，又是一阵恶心，她只好皱着眉头躺着。 王子峰俯身轻轻给她擦汗，谭艾琳想拒绝，但又实在难受，连想开口说话都犯恶心，只得任由他去。 王子峰摸了谭艾琳一头的汗，想了想，伸手进她衣服里面一摸，皱着眉头说：“不行，你衣服全汗湿了，我得给你换衣服。” 谭艾琳虚弱地挤出了一个“不”字。 第25章 王子峰恍若未闻，走到衣柜里翻了一套衣服，又去洗手间拿了干毛巾过来，便自然而然地去解谭艾琳的扣子。 谭艾琳羞愤难当，眼泪涌了出来。 “别这样，谭老师，你就当是医生在给你做检查。”王子峰用干毛巾盖住谭艾琳的眼睛，“你要是觉得难堪，你就别看了。” 他自言自语：“出了这么多多汗，我还是给你擦擦身子吧。” 王子峰给谭艾琳盖上被子，又去弄热毛巾。 谭艾琳被脱得只剩下内衣，想抗拒又有心无力，蒙着眼淌泪。 王子峰一边给谭艾琳擦身子一边说：“谭老师，我第一次伺候人，动作要是重了，弄得你不舒服，你就说啊，我尽量轻点。” 说完想起谭艾琳说不了话，便揭开蒙在她眼睛上的毛巾，笑着说：“说不了话，你就眨眨眼好不？” 谭艾琳恨恨地瞪着他。 又是一阵眩晕。 没想到，瞪人也需要力气，也会耗脑。 “哟，这是生我的气吗？”王子峰笑着用手指刮了一下谭艾琳的鼻子，“别生气了，一会就好。” 王子峰给谭艾琳擦完身，拿过旁边的衣服想给她穿上，顿了一下，皱着眉头说：“这玩意儿应该也湿了，都换了吧。” 谭艾琳还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王子峰就去衣柜那里取了一件内裤过来。 谭艾琳想当场去世。 王子峰把内裤在谭艾琳眼前晃了晃：“别介意啊！”然后跪在床上，看着谭艾琳的眼睛，双手慢慢褪去她的内裤，给她换上新的。 谭艾琳双腿僵直，要不是无法动弹，她真想给王子峰一记爆头。 王子峰似乎没有看到谭艾琳眼睛里的怒火，他在谭艾琳双腿两侧岔开跪着，俯身看着谭艾琳，把手探进她的后背，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她的文胸扣子。 “睡觉就别穿着这个了，不嫌勒得慌吗？女性生理健康报告都说了，女人要解放自己的胸才会更健康。”王子峰说，把它扔到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谭艾琳穿上衣服。 谭艾琳又羞又愤，干脆破罐子破摔不说话。 由于王子峰的姿势太过正对，谭艾琳无法避免地看到他**雄举。 谭艾琳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王子峰就沉声道：“别盯那儿看，否则后果自负。” 谭艾琳屈辱地闭上眼睛。 王子峰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要是真想看，也不是不可以……你看吧，这点自控能力我还是有的。” What？ 谭艾琳真希望老天爷能赐她现在能一跳而起的力量，再赏她一把刀，她当场把这个二百五给砍……不！给阉了。 但她现在无能为力，只能闭目躺着。 王子峰给谭艾琳穿好衣服，把换下的衣服毛巾什么的拿到洗手间去。他一离开，谭艾琳便觉得让人窒息的气压缓和了下来，可是还没等她平复，王子峰又回来了。 他在谭艾琳旁边躺下，摸摸她的脸问：“谭老师，你刚才是不是梦魇了？” 谭艾琳不出声——事实上，她也出不了声。 王子峰把脸凑过来，雄性的气息马上形成压力。 他用鼻子蹭了蹭谭艾琳的鼻子，柔声问道：“谭老师，还醒着么？” 这句话给了谭艾琳提示，她继续装死，并有秩序地把呼吸放得粗缓了些。 王子峰等了好一会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他用手背轻轻摩挲谭艾琳的脸，脸凑得更近了些，在谭艾琳的唇上轻轻一吻。 谭艾琳听到了一句几乎是梦呓般的话：“艾琳，我爱你。好好睡吧。” 什……么……鬼？ 我爱你？ 没听错吧？这是王子峰对她说的话吗？虽然知道他就是个到处采蜜的花蝴蝶，也对自己有那么一点要撩的意思，但谭艾琳没想到他会行动得这么快。 她想，他要说什么花言巧语，至少不是现在。 现在不具备说这句话的一切基础前提。 谭艾琳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脑子乱得一团浆糊样。 她闭着眼睛回头重新梳理和王子峰的认识，想找找哪里出了问题，什么时候起的苗头。 最开始是见面会上江成海暗中指着他让谭艾琳认识，那时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然后是她和江成海说话的时候，王子峰过来搭讪——虽然他们说话比较夸张，但那终究只是很随意的打招呼认识，并没有一见钟情的成分在。 后来他们就她的作品主题作了一些探讨。 然后……谭艾琳的心跳顿了一下，王子峰好像赞过她“有趣”，还说了一句很暧昧的话：“我算是你没经历过的世界吗？” 不不不，这只是浪荡公子嘴惯了的孟浪之语，在一见钟情这个戏码上做不得数。 再后来…… 再后来就是酒店里的事了。 谭艾琳的心跳又停了一拍，酒店里的那一晚，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 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自己有朝一日会和王子峰在感情之事上有什么交集。 他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之外，几乎一无是处。花心、好色、傲慢、油腻、幼稚、自以为是。兜里有几个臭钱，便“这都是朕的天下”。 而她，何德何能能入这样的人的法眼——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他。他当然只是把她当做一个玩物——大概是和他身边别的女人不同的玩物。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选她？ 谭艾琳对自己发出三个直击灵魂的追问： 美吗？不。 富吗？不。 白吗？呃……好像有点。但这不能成为被看上的理由吧？ 王子峰的呼吸似乎粗重了些。 谭艾琳悄然睁开眼睛。房间里灯早就熄了，她适应了好一会，眼睛才慢慢地能看到一些东西。 谭艾琳费力地慢慢移动脑袋去看王子峰，差点叫了出来。 王子峰正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谭艾琳被吓得头也不晕了，冲口而出：“你没睡着啊？” “你不也没睡着么？”王子峰回答。 谭艾琳哑口无言。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没想到王子峰会将自己对他的伎俩原封不动地用回她自己的身上。 王子峰：“你刚才抽成那样，是梦魇了还是不舒服的？” 谭艾琳没回答。 “如果不是梦魇，那我要带你去医院看看。”王子峰说。 谭艾琳只得回答：“做了噩梦。” 她可不想再被王子峰送去医院。 王子峰把手臂探到谭艾琳颈下，把她轻轻地抱过来固定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这样会不会有安全感些。” “不。”谭艾琳想挣扎开王子峰的怀抱，可她虽然能说话了，但是动一下还是犯晕恶心。那一下挣扎徒劳无功。 王子峰抱紧她：“别动，脑震荡乱动会犯恶心。” 谭艾琳被迫脸贴着王子峰的胸膛，被他身上的雄性气息肆虐，听他胸膛里的心跳“咚咚”地有力撞击。 谭艾琳毕竟不是未经世事的女人，后脊梁不由自主地一阵酥麻。 王子峰把她搂得紧了些，他身上的异物硬邦邦地磕着谭艾琳的身体。 谭艾琳知道那是什么。 好在王子峰并没有继续孟浪，他拍拍谭艾琳的后背，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害怕，那只是正常的男人见到喜欢的女人会起的正常生理反应。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不要这样。”谭艾琳闷声说，她努力地想要挣扎一下，“你这是性骚扰了，令人恶心。” “我知道我知道。”王子峰柔声劝她，“我不骚扰！但你做噩梦了，我不放心你自己睡。” 谭艾琳沉默了半晌，问道：“刚才……宋毅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他没说什么。”王子峰轻声说，“我告诉他这里有我就行了，他就走了。” 谭艾琳沉默。宋毅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也……哎，算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宋毅会怎么想？ 算了算了，想多了头疼。等好了再好好解释一下吧——如果宋毅需要一个解释的话。 谭艾琳还是觉得这样窝在王子峰的怀里很奇怪，要挣扎出来，王子峰搭起条腿钳制住她，警告道：“别乱动！即使是我，忍耐力也是有限的！” “你出去。”谭艾琳推他。她的眩晕感轻了点，忍着恶心挣扎。 “抱着你，难受的是我知道吗？”王子峰拍拍谭艾琳的后背，“乖，听话，好好睡。” 睡你个大头鬼！谭艾琳急得在心里骂。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前突然浮起王子峰上次给她看的他那个千娇百媚的女朋友的脸，马小利愤愤不平的声音马上响起：他们当天晚上就去开房了！ 然后是吴菲那张黑得像漆的脸。 谭艾琳一阵恶心，觉得这个怀抱肮脏无比，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灵感，挪起一条腿对着王子峰的肚子撞了一下。 王子峰一惊，身体后缩，压着嗓子怒道：“你要废了我吗？” 最好你现在就废了！谭艾琳心想，憋着喊道：“放开我！” 王子峰气得顿了好一会，咬着牙道：“好啊，你现在没事了啊。” 他不由分说地翻过来，把谭艾琳压在身下，用护着谭艾琳脑袋的那只手的肘子支起身体，哑声问：“你是不是真的好些了？” 第26章 谭艾琳一下怂了，不敢再犟，毕竟实力相差太悬殊。 话不敢说出口，但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王子峰的语气软了下来。他拭去谭艾琳的泪水，柔声道：“你别哭。我只是担心你，怕自己睡得太死不知道你的动静。” 顿了顿，王子峰又说：“我心疼你，你应该看得出来的。我喜欢你，你应该也是能感受到的。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跟我闹呢？” 你在这就已经很过分了！谭艾琳恨恨地想。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再闹下去，王子峰的示弱相当有效，把她的恼恨和软弱都堵在了一个点上。 谭艾琳干脆不出声，希望他可以消停下来，让这个夜晚快快过去。 王子峰躺下来抱着她，叹息道：“可是谭老师，你真的撩起我了。” 谭艾琳来不及惊呼便被堵上了嘴。王子峰的吻超级霸道，舌头不由分说地强行侵入，绕着谭艾琳的舌头百转千回，用他强力的吸吮席卷一切。 谭艾琳被吻得透不过气来，另一种眩晕占据了大脑。好不容易得空隙换了一口气，还没喘过气来，又被堵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艾琳的舌头都要酸得发麻了，王子峰才停了下来。他用头抵着谭艾琳的脸，喘着粗气说：“谭艾琳，你太诱人了！我爱你啊谭老师！” 谭艾琳以为他要消停了，谁知下一秒，王子峰便抓着她的手往他身下摁下去，嘴里语无伦次地说：“摸摸我，谭艾琳，你摸摸我。” 谭艾琳又是一惊，手却被死死钳住，抽不回来。她攥着拳头不敢摊开手，即使如此，还是被王子峰摁着在他的裆下磨蹭。 王子峰咬谭艾琳的耳朵、嘴唇，甚至把嘴移到了她的胸前。 “不要！”谭艾琳哭叫道。 王子峰愣了一下，所有动作僵住。他生硬地咽了一下口水，把谭艾琳放好在床上，一个劲地喘着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别哭了，别哭了啊。” 谭艾琳羞愤屈辱，泪水根本止不住。 王子峰不停地拭去谭艾琳的泪水，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他急了，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招有效，谭艾琳一下子止泣了，一抽一抽地看着他。 “我是个禽兽！”王子峰哑着嗓子说，“谭老师，你都这样了我还……我还控制不了自己！我真是个禽兽！对不起！” 他的自责痛心而诚恳，谭艾琳反而无话可说。 她赌气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王子峰给她盖上被子，在旁边躺下，没有再碰她。 谭艾琳的睡意迷迷糊糊地来的时候，听到王子峰轻轻地下了床去洗手间。谭艾琳顿时睡意全消，竖起耳朵听动静。 过了很久，洗手间传来一声低吼。 然后是哗哗的水声。王子峰回到她的身旁躺下，很快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谭艾琳怕他故伎重演，一直竖起耳朵保持警惕，但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谭艾琳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王子峰连身都没翻，他真的睡沉过去了。 连着两天，王子峰都在房间里照顾谭艾琳，连门都不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闲。不过好在自从那晚之后，王子峰再无过分之举，睡觉时也是规规矩矩地双手放在心口，不越界半点。 谭艾琳抗议无效，只得默许了他的存在。 两天后，王子峰回了北京，然后来了一个长得很乖的女孩子来照顾谭艾琳。马小利和道具小姑娘来看过一次谭艾琳，道具小姑娘一见谭艾琳就眼泪汪汪，觉得谭艾琳受伤都是自己的错。 谭艾琳说话费力，但还是得宽慰她：“傻瓜，这是意外，有你什么错呢？” 小姑娘咕哝：“要是当时我自己去就好了，这样您就不会被打到了。” 谭艾琳失笑：“那打到你头上不也是一样？”她一再强调这只是个意外，意外在所难免。 马小利没道具小姑娘那么多纠结，苦兮兮地诉苦，说是现在又要改剧本，好多大桥段都要调整，总编和她都快疯了。 谭艾琳看着她浓浓的黑眼圈和连八卦之光都黯淡了的眼睛，一阵内疚。要是她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大家的工作可以分摊些，不用这么辛苦的。可现在，队友们在前线杀黑了眼，她却只能像个废人一样在床上躺着！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羡慕她。 马小利噘着嘴说：“谭老师，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这样实现自由，过得精致啊！生病了请人专门伺候着，住酒店了也不用吃外卖，直接在酒店订餐，还是要订最精致的餐，每顿都换着花样儿吃！” 她的口水都快要从眼角流下来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这种自由啊！” 谭艾琳一听到她这种话就心里发虚，口齿也笨拙了许多。后来这俩就没来了，估计是剧本调整得太厉害，大家都忙得人仰马翻了。 不过让谭艾琳意外的是，宋毅没有来看过她。 江成海不来说得过去，因为他当天就回台里了。一直没回来。但宋毅拍戏再忙，也是有下班的时候的，是可以挤出一些时间来看看她的。 但他没有来过，连电话信息都没有。 谭艾琳总觉得有哪里不妥，但又说不出来。 王子峰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回北京两天后又跑了回来，回来了一会又飞回北京。有时能在呆上一天，有时甚至是带两三个小时就走。他几乎每天都在北京飞横店，横店飞北京。 谭艾琳多少有些感动，但也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精力浪费在她的身上。他要是想玩，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他可是一呼百应的“王子”啊，要什么人陪他玩没有？ 但有钱人的世界，常人是想象不了的。谭艾琳只得由着他折腾去。 每天晚上七点到十点的这段时间是谭艾琳一天里状态最好的时候，她可以在房间里走走，但是也不能走得太多，否则还是会恶心头晕，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躺着。王子峰在的时候便自己出去，说是到酒店健身房做运动去了，回来时一身香水味儿，一回来就钻进浴室洗澡。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谭艾琳觉得身上已经大好了，除了不能甩头和动作幅度大，正常走动已经没什么问题，便寻思着赶紧回剧组。 编剧们已经人仰马翻了，请假时间太长，自己心里终归过意不去。 王子峰坚决不同意。 不知道他跟江成海说了什么，江成海打电话给谭艾琳哀求她：“姑奶奶，您就好好休息吧！你这身体情况，不要说王子峰不允许，就是我也不允许！”好说歹说劝谭艾琳继续休假，差点要给她除名。 谭艾琳和王子峰吵了一架，大意是，你凭什么控制我的工作和生活？ 王子峰吼回去：“这叫控制吗？这是关心！关心懂不？你他妈之前好好的，去剧组跟着熬夜我说什么了吗？现在你这身体能去跟着熬吗？你在剧组除了瞎写几笔能有什么用？就这功夫都有人能替你！别整得剧组没了你运转不了似的！” 谭艾琳气得头都要炸了：“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再说了，请你尊重我的工作！” 王子峰冷笑：“哟！你什么工作这么了不起？” “你……”谭艾琳气得说不出话来。 奇怪，她向来都好脾气，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砸坏脑了，竟跟王子峰干起架来。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谭艾琳，少了你剧组不会掉根毛，要是老子不干了，他们全得停工，全得来求我你信不信？” 谭艾琳气得发抖：“是！你是了不起！但这关我什么事？我要回剧组又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没看出来我在关心你吗？” 谭艾琳火滚：“谁要你关心了？你关心我关我什么事？” 王子峰也火：“怎么不关你事？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谭艾琳！咱俩的关系，就差上床了！” 谭艾琳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吼了一句回去：“你去死吧！” “你说什么？”王子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他妈叫我去死？我紧张你的身体，你居然叫我去死？” 他想想气不过：“你那天晚上差点把老子给废了，老子都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为这事儿你他妈叫我去死？” 谭艾琳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她向来做事周全，经常是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对别人说半句重话。不知道怎么的，一和王子峰呆一起她的内心就无比焦躁，面上虽然是克制体面的，但经常在心里脱缰野马一样地爆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她终于没刹住车。 虽然心里窝火，但是从王子峰的立场出发，这话终究是有点过分。 不管他本性如何，口碑如何，他好歹鞍前马后地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天。而且，除了那一次，其他时候他都是正人君子，绝不越雷池半步。 他刚才的话虽然难听，但他对她，好像真的是不求回报。 量人比己，换做她被这么说，她也不会好过。 一时口快，真是伤人伤己。 第27章 谭艾琳想道歉，想好好组织一下语言，但她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说，王子峰就换了衣服摔门而去。 他毫不避忌地在她面前三两下剥光了家居服，换上外出的，拿了手机把门大力一甩，走了。 钱包都没拿，看来是真气急了。 谭艾琳从他出门一直等到晚上，她无数次输入王子峰的电话，输到11个数字都已经烂熟于心，就是没有勇气拨出去。 微信也是。 “对不起”三个字，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摁不下去那个绿色的“发送”。 这几个小时里，谭艾琳纠结又内疚。她一会儿想顺驴下坡，让王子峰气急了自己走人算了，别老杵这给她招风引雨；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过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真心觉得王子峰不是个坏人，他只是在一个富裕的环境里被过分保护着长大，任性了些，大少爷脾气大了些，又沾染了富家子弟的恶习，以至于玩世不恭而已，实际上他内心里还是单纯善良的，像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孩子。 甚至，他的内心有只有她知道的孤独。 “唉。”谭艾琳叹了口气。有些无所适从。 她想起那天晚上王子峰的越界行为，心不由得停了半拍，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她不该是个轻佻浪荡的人，可是…… 可是她回想起他的越界，那些和性骚扰无异的越界，她居然真的不觉得恶心和反感。当时慌乱肯定有的，生气也肯定是有的，但是……她的身体不抗拒他。 这就很要命了。 人身体的反应最诚实，往往先于你的心知道你想要什么。 谭艾琳扪心自问：为这样的人纠结，我是寂寞太久了么？ 她有种预感，自己正在作死的边缘蠢蠢欲动。 在事态恶化之前，必须要让王子峰走！ 她不想沦为他的玩物。 她也不能沦为他的玩物。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充进王子峰的后宫，和他的那些女人一起被人在网上评头论足，谭艾琳就觉得膈应。 尤其是，一想起宋毅…… 哎，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那清澈的眼神，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王子峰爱上了她，心疼她所以大老远的飞过来照顾她，什么都不图？说她根本不会接受，更不可能爱上他？说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周了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拿什么去让人信服？ 她谭艾琳何德何能这么狂拽吊炸天？搁这演霸道总裁爱上我呢？可是再玛丽苏的剧本都不敢这么拍啊！ 谭艾琳胡思乱想，就这么别别扭扭地等到了晚上。一天没吃东西，点了个海鲜粥的外卖，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这是什么海鲜粥！这是海泥粥吧！ 谭艾琳把粥倒了，坐在椅子上发呆。 这段时间好像太容易情绪化了。谭艾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上海嘉裕酒店摔的那一跤开始，再加上来了个王子峰掺和，她心如止水的平衡就被破坏了。 得振作起来才行。谭艾琳搓了搓眉心，不能做情绪的奴隶，不能被琐事推着无所适从。 谭艾琳给自己做了个兔斯基的经典加油动作，抱出电脑开始整理文稿。 工作会让人忘记烦恼。 刚好谭艾琳的人生准则是任何时候都要积极生活。 正整理得忘我，门外传来了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谭艾琳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是王子峰的保镖。 这几天打过几次照面，谭艾琳认得他。 保镖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像复读机一样地跟谭艾琳说：“谭老师，王总让我来转告您，他今晚不回来睡了，让您别等他。还有，您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 谭艾琳赶紧说不用，告诉保镖，王子峰的衣物和钱包还在这里，要不要给他拿过去。 “这个王总没有说。”保镖说，“如果谭老师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走了。” 谭艾琳客气地和他再见，关上门，谭艾琳转身靠在门上静默了好一会。 她并没有因为王子峰不回来而感到解脱。她只是很好笑，王子峰这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实在是太孩子气了。他带着手机，明明是一个电话或一条微信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要通过第三者来联系。 看来他的气还没有消，不愿意主动说话，但又抵不住心里惦记着。 他真是个还没长大的、甚至连心智都还没发育完全的孩子。 谭艾琳暗笑，这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啊，看给孩子委屈的。 谭艾琳心情愉悦地回到电脑前工作，一直到脖子累得不行了，才趴到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 梦里似乎一直听到手机铃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手机屏幕亮着，是真的有电话打进来。谭艾琳把手机捞过来，接通了电话。 “开门！”是王子峰的声音。 谭艾琳吓了一激灵，赶紧对着屏幕一看，可不就是王子峰的电话！ 她赶紧爬起来跑去开门。 王子峰一身酒气地进来，脚步不稳。 谭艾琳伸手想扶一下，被他一把甩开。 谭艾琳：“……” 她揉了揉被摔痛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王子峰：“你是不是喝醉了？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王子峰一个站住转身，谭艾琳一头撞他怀里。 王子峰双手捧着谭艾琳的脸揉成一团，声音沙哑：“你就这么希望我不回来吗？连衣服都打算给我打包走了？” 谭艾琳差点冲口而出“我没有”，想想不如干脆认下，就算做个坏人，但如果能因此让他发脾气离开，那也是最好的结果，于是闭嘴当默认。 王子峰当了真，用力揉着她的脸，几乎把谭艾琳的五官揉成一团：“承认了？谭艾琳，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老子都跪舔了你还对我这态度？叫一个真心真意对你好的人去死，你的心是有多狠？” 谭艾琳无言以对。 她越不说话越等同于默认。王子峰气得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王子峰泄下气来，用沉重的语调缓缓道：“其实……是不打算回来的。可是阿彪跟我说，说告诉你我不回来的时候，你的眼神有些难过。所以我……我……” 王子峰“我”了半天，“我”不出来下半句，他想了想，又说：“还有，阿彪说，看到你电脑是开着的，你应该在工作。你的脑袋还没好，不应该这么快就这样耗脑子，我……我担心，所以，所以，所以我就……回来看看。” 他结结巴巴、不情不愿地说完，像个和人吵架输了秘密的孩子一样，丧失了他的骄傲，垂下眼，不肯看谭艾琳。 沉默了一会，王子峰自嘲地嘟囔：“我是不是又傻又贱？” 谭艾琳：“……” 王子峰用手戳戳谭艾琳的心口，哽咽着问：“这里，这里今天有没有想过我？”他抬起头，眼神满怀希望。 谭艾琳低下头摇了摇。 王子峰很丧气，难过地问：“你想过给我留一丁点儿的角落吗？” 谭艾琳默然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摇头击溃了王子峰。他骤然松手，瘫软地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间，像个无助又孤独的孩子。 谭艾琳莫名地也有些难过。她想起王子峰曾经说过的五岁丧母然后孤身一人漂泊海外对周围环境没有安全感眷恋她床上的气息因为莫名觉得心安…… 他虽然“花花公子”的名声在外，但骨子里可能还是个孤独的孩子——一个因童年缺失母爱而以游戏人间来掩饰自己的孤独无助和对爱的渴望的孩子——从他对谭艾琳的态度可以看出来。 谭艾琳越想越觉得内疚。她觉得，他的很多行为虽然越界得离谱，但自己比他年长，又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心里缺陷，应该适当地给他一些关心——至少不要叫他去死，至少……在出语伤人后、在他正酒醉的时候，应该给他一些情感上的温暖。 毕竟，他真的还像个孩子。 天人交战后，谭艾琳的心软了下来。她走到王子峰身边，轻摇他的胳膊：“王子峰，你是醉了吗？要不要扶你去休息？” 王子峰甩了一下/身体，发泄不满。 跟小孩子发脾气时甩着身体不搭理人的样子一模一样。 谭艾琳觉得好笑，母爱泛滥地柔声哄他：“好了，这样趴着不好，你醉了，到床上休息好不好？” 王子峰猛地抬起头，瞪着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谭艾琳：“……” 王子峰大声嚷嚷：“你又不爱我，你管我好不好呢！” 谭艾琳：“……”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引导一下：“我不爱你，但你要爱你自己啊！如果自己都不爱自己，谁还会爱你呢？你不能因为别人对你不好而糟践自己啊！” 王子峰红着眼，抓起谭艾琳的手摁到自己的心口上，看着谭艾琳，难过得哽咽：“道理我都懂，可是我难受。” 谭艾琳垂下眼，试图把手抽回来，王子峰死死攥住。 他把谭艾琳一把揽在怀里，用鼻子嘴巴磨蹭她的耳朵，喃喃自语：“我难受，怎么办？” 第28章 粗重的气息撩得谭艾琳的耳朵痒痒的，从耳后根到尾椎骨都一阵酥麻。谭艾琳有点喘不过气来，费力地推开王子峰，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难受你就到床上去躺着，等酒劲儿过了就好了。” 王子峰看着她，垂头丧气：“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戳戳自己的心口，“我说的是我的心。你伤了我的心了。我难受。” 谭艾琳沉默半晌：“对不起。” 王子峰抓起谭艾琳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看着她的眼睛，喃喃道：“我的心好痛，我不要听对不起，我要你揉揉。” 谭艾琳被这个1米88的大个子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猝不及防，神色复杂地愣了半晌。王子峰自作主张地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让手成掌贴着自己的心口，再将他的手掌覆压其上，使劲揉了揉。 王子峰穿着衣服的时候，外表看着挺瘦，但刚才摁揉的那几下，谭艾琳又分明感受到的是壮实、**、富有弹性的胸肌。 她脸热心跳，烫手似的抽回了手。 王子峰这次倒没有攥着不放手，他居高临下，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谭艾琳。 谭艾琳吞咽一下，艰难地开口：“其实……其实你对我……你只是……一时觉得好玩而已，你那么受欢迎，不会没有女孩子爱的，就……就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因为，因为我……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骤然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赶紧刹住，口齿清晰了些：“要是你真的难过，排遣难过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做做运动、和朋友玩、旅游什么的……” 王子峰静静地问：“那你难过的时候怎么做？” “我？”谭艾琳愕然，很快地回答，“我会工作，比平时更努力地去工作。工作会给我一种特别积极的状态，然后带动我的情绪很快走出来。” 王子峰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呼出来，他捧起谭艾琳的脸，那双漂亮的大丹凤直穿人灵魂：“所以你今晚一直在工作？” 谭艾琳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逻辑，就听到王子峰在耳边压抑着惊喜的热烈语气：“太好了！艾琳，你是在为我烦恼吗？” 他的气息钻进谭艾琳的耳朵，伙同着不安分的发丝一起撩拨。 谭艾琳只觉得一阵激灵。 她的脑袋脑袋又混乱成了一锅粥，愣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挣扎脱身，往后退了一大步，伸出手做了个“阻止”的姿势，喘着气说，“不是这样的！” 王子峰想要上前捞住她，闻言停住了要迈前的脚步。 “别过来！”谭艾琳说，“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工作只是因为我热爱工作，不是因为要排遣难过。”她努力解释，“虽然说难过的时候我会用工作来排遣，但是，不是说我在工作的时候就是在排遣难过。” 谭艾琳绕口令一样地说完，看着王子峰：“你明白吗？” 王子峰盯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谭艾琳有点泄气，继续解释：“就是说……我刚才在工作，不是因为我难过，而是因为我确实想要工作。明白吗？” 她补充道：“我的工作，跟我对你的情绪没有关系，我没有因为你不在而感到难过。懂了吗？” 王子峰眼里的光暗了下来。他定定地想了好一会，似乎还接受不过来，问谭艾琳：“所以，我刚才是表错情了？” 谭艾琳：“……” 王子峰愠怒：“我他妈是个笑话是不是？” 谭艾琳：“……” 王子峰怒不可遏：“你身体还没好，为了你要工作吵的架，结果一转头你就又工作上了？你是脑子有病吗？” 谭艾琳：“……” 她不明白，刚才好好的谈话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局面，为什么争端又回到了她的工作上。但基于对方是为她好的前提，谭艾琳还是好声好气地说：“这没什么好吵的。认真工作是每个人的本分，我也不能例外。” 王子峰：“别跟我扯这些！我只知道，你不好好静卧养着，你就彻底成脑残了！” 王子峰的语气激怒了谭艾琳，她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被点着引子了，一下子炸开：“我是脑残！你不是很清楚吗？就你这段时间以来做的，打着关心我的幌子，实际上就是性骚扰！我要不是脑残我会跟你在这掰扯？我早报警了！” 王子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瞪了老半天，气极反笑：“好啊！我性骚扰！你报警啊！报警拉我啊！” 他一步跨过来，捏起谭艾琳的下巴，一字一顿：“我在跟你说注意身体，你在和我说性骚扰。你是在提醒我吗？如果是，我现在马上就让它成为现实！” 谭艾琳被捏着下巴，嘴巴努力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别乱来！” “乱来？”王子峰冷笑，“我需要乱来吗？” 他手上加了些力，谭艾琳疼得眉头拧成了一个结。王子峰用大拇指把她眉间的沟壑轻轻抚平，柔声道：“如果只是要性，我何必来骚扰你？你好好想想，以你的状态，我要做什么做不了？可是我有要侵犯你的意思吗？” 谭艾琳死死咬着嘴唇不出声。 王子峰用拇指轻轻去抚摸谭艾琳被咬着的唇瓣，把它一点一点地从牙齿的重压下解放出来，语气温柔得像呢喃：“别这么用力，都不知道疼的吗？” 他看着谭艾琳的眼睛，漂亮的丹凤眼似乎要溢出水来：“傻瓜，我会心疼的。” 谭艾琳的眼泪滚了出来。 王子峰轻笑一下，低头吻掉了它们。 他的唇瓣轻点，舌尖轻触，落在眼角的吻，温柔而细致。 谭艾琳僵着不动，王子峰的气息她的从耳边移到了鼻尖。那双夺人心魄的丹凤眼直抵她的眼底。 危险蠢蠢欲动。 王子峰又是一个轻笑，用手指轻刮了一下谭艾琳的鼻尖：“哭什么呢，傻瓜？”他把谭艾琳整个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怀抱紧实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说：“我只是在心疼你。我要检讨，我没这么心疼过谁，所以也没什么经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 剑拔弩张地对抗还好，他这么一服软，谭艾琳的鼻子就酸了起来，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哽咽着硬成一团。 她突然有点依赖这一点惺惺相惜的温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那颗仿佛飘荡了很多年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即使这点温情要来自一个看起来不靠谱的人的不讲道理的拥抱。 王子峰仿佛心有灵犀，一直静静地抱着她。两人相拥着沉默。 房间里寂静得只剩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子峰才依依不舍地打破了平静：“谭老师，刚才，痛吗？” 谭艾琳摇了摇头。 “我看看。”王子峰松开臂弯，轻轻托起谭艾琳的下巴，轻蹙眉头查看。 “都红了。”王子峰哑着嗓子说。 他痛心地看着谭艾琳：“真的不疼？” 谭艾琳点点头，有些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王子峰舔了一下嘴唇，盯了老半天谭艾琳，仿佛在斟酌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了一个笑。 “好了。不闹了。”王子峰理了理谭艾琳的头发：“太晚了，你该休息了。” 谭艾琳第一次顺从地转身，王子峰突然在后面把她抱起来。 “啊？”谭艾琳猝不及防，一声惊呼。 “稳着呢！”王子峰笑。他把谭艾琳抱到床上，轻轻放下，给她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拉过被子盖上，又掖了掖被子，用手掌把她的眼睛合上，沉声说：“睡吧。” 谭艾琳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王子峰在床边坐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地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谭艾琳闭着眼睛默默地听。王子峰这个澡洗得有点久，久到她的眼皮沉得不想再睁开，任睡意一点一点涌上来。 谭艾琳做了一个很暖的梦。在梦中，她置身水里，被一双手从背后温柔地抱着。水一波一波地荡漾，她在水里晃荡，那双手沉稳而有力量。 谭艾琳不知道抱着她的是谁，但是莫名地心安。她想扭头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却总是转不过头去，想说点什么，又发不出声音。 越是这样，越想看清对方的模样。谭艾琳有点急。 水似乎越淹越深，对方却仍岿然不动。谭艾琳有点害怕，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她忘了自己是浮在水中，一用力挣脱，人就沉了下去。 “救……” “命”字还没说出来，谭艾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室内的光线暗到昏朦，一双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谭艾琳懵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是王子峰的脸。 王子峰侧躺和她对着，看她醒了，伸手撩了撩她的头发，柔声问：“怎么醒了？” 谭艾琳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王子峰用手枕着头，语气慵懒：“我想看着你睡。” 谭艾琳顿了好一会，咕哝道：“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王子峰抿着嘴笑了一下，用指背摩挲着她的脸，声音沙沙的带着磁性：“好看。我想看。” 第29章 谭艾琳的脑袋清醒了一些，心里暗骂自己：见鬼！ 她做贼心虚地转了个身，背对着王子峰，假装还不够清醒，咕哝着道：“睡吧。” 王子峰的手搭在谭艾琳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应道：“好。睡吧。” 第二天醒来，两人都是两个大黑眼圈儿。 王子峰看着谭艾琳哈哈大笑：“这是横店吧？熊猫怎么跑这来了？” 谭艾琳无语地看着他，很想反击：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 但鉴于被这个反击带入坑的可能性，她想了想，还是忍下来。 吃完早餐后，谭艾琳看到王子峰在收拾行李。 她有点意外：“你要走了？” 话一出口她就想撤回来——这语气太像舍不得了。 果然，王子峰没有错过：“怎么，舍不得我？” “切。问问而已。”谭艾琳说，“你来好久了，也该回去了。” “也就两天而已，哪就多久了？”王子峰纠正她，“谭老师跟我在一起，是度日如年吗？” 谭艾琳扭过头暗自笑了笑。 王子峰：“换衣服吧，跟你去看看医生。” 谭艾琳这才想起来，自从上次在医院回来，就没回去复查过，这么多天过去了，保险起见，确实也应该去复查一下了。 于是她赶紧起来拾掇自己。没多久阿彪三个就过来了。 谭艾琳有点无语：王子峰这命是得多贵啊，挪一下窝都得几个保镖跟着，阵仗大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谭艾琳嗫嚅：“那个，我自己去得了，不用这麻烦……” 王子峰不应她，朝箱子抬了一下下巴，阿彪径直过去把箱子提起来就往外走。 谭艾琳很奇怪，不是去看医生吗？ 王子峰看了她一眼：“走吧，没准要住个一两天。” 谭艾琳傻了眼：“哈？没必要吧？复查而已，那就需要住院了？” 她强调：“我上次晕着过去都没住院，医生说回家躺着就行了，现在好好的，为什么要住院？” 王子峰白了她一眼：“谁说要你住院了？” “不是……”谭艾琳还要申辩，王子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哪那么多问题？跟着我就行了。” 谭艾琳不置可否。 她突然想起来，上次在上海的时候，她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上网买了个假发套，长长的大波浪假发套。 谭艾琳一下子来了精神，马上翻出来戴上。 王子峰：“……” 他气恨恨地说：“你要不要再易个容什么的？” 谭艾琳捋着大波浪，憋着笑说：“这样是不是认不出来了？” 王子峰愤愤不平：“为什么怕被认出来？跟我在一起很丢脸吗？” 谭艾琳一边理头发一边随口答：“也不能算很丢脸，但终归不好。” 王子峰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鄙视地白了她一眼：“你甭担心，下次给你买络腮胡子贴上。” 谭艾琳哈哈大笑：“那倒不必！我怕丢你的脸。” “你真是有心了。”王子峰反唇相讥，揽过她的肩膀往外走。 一出门，谭艾琳下意识地想要挣开，王子峰箍紧了她，谭艾琳只好做贼心虚地磕磕绊绊跟着走。 好在这个时候人不多。 谭艾琳边走边偷眼留意四周，擦肩而过的人都没谁特别留意他们。谭艾琳戴着口罩和墨镜，大波浪卷还遮了她大半边脸——就算留意了，应该也不会认出她来。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司机早在等候。谭艾琳松了一口气：还好。王子峰这次没有大张旗鼓地让车停在酒店门口。 上了车，王子峰搂着谭艾琳躺下，沉声说：“你睡一下。” “不用。”谭艾琳挣扎着坐起来，旁边还有保镖，被王子峰这么搂着躺实在太奇怪了。 谭艾琳看着窗外：“医院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王子峰不说话。 车开了很久，谭艾琳越看越不对劲：“王子峰，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王子峰说，“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到，你睡一下。” “哪用几个小时？”谭艾琳急了，“走错了！” “没错啊。”王子峰说，“现在去上海。” “去上海干嘛？”谭艾琳惊讶。 “我联系了医生，去那叫他给你看看。”王子峰说，“到时候见着了，你跟着我喊温伯伯。温伯伯是老爷子的战友，交情很深的。” 谭艾琳张目结舌，神奇的脑回路又开始发挥：这……这算见家长了吗？ 可是他们还什么关系都不算啊！ 事实证明谭艾琳确实想多了。王子峰看了她好一会才说：“你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怎么又走神了？” 他顿了顿：“别胡思乱想，温伯伯是这方面的专家，带你去给他瞧瞧你会不会变傻。” 谭艾琳想翻个白眼，又觉得眩晕，只好眯了一下眼以示不满。 王子峰自言自语：“你伤成这样，都怪我。” 谭艾琳觉得好笑：“怎么就怪你了？又不是你砸的我！” 王子峰沉默良久，自嘲地笑了笑：“是我没处理好，让人误会了。” 谭艾琳的八卦之心被够了起来：“谁误会了？” 王子聪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有人以为，上过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谭艾琳听得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 王子峰突然有点气恼：“你是真傻还是真不懂？” 谭艾琳摇摇头：“真不懂。” 王子峰翻了个白眼：“不懂就算了。女人傻点刁蛮点都没什么，正好当情趣，可是要是起了歹心，那就不能纵着。” 谭艾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王子峰说的，她是真心听不明白想表达什么，但是她也懒得追究，反正，不关她的事。 王子峰点了一下谭艾琳的头：“吴菲砸你砸得这么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谭艾琳奇怪：“这就是个意外，我要想什么？” 王子峰摇摇头：“才不是意外，她就是故意的，公报私仇。” 谭艾琳失笑：“我跟她能有什么仇？” 王子峰看着她：“因为我啊。” 谭艾琳愣住。 王子峰讥讽：“想明白了吧，榆木脑袋？” “不是……”谭艾琳不解，“跟你有什么关系？” “算了！不说了！”王子峰气结，“你继续蠢去吧！” 他想了想：“不过，你也别担心回去之后会跟她见着难堪，我已经让编剧改戏，把她写死了。” 谭艾琳：“……” 合着让马小利他们人仰马翻的，就是为了这个啊？ 之前还在剧组仗着王子聪横行霸道的吴菲，增加了无数高光的角色，就这样，写死了？ 荣辱更迭如此之快，真是令人唏嘘。 王子峰摇摇头：“拎不清。” 谭艾琳默然。 “拎不清”这三个字让她的心有一瞬间的薄凉。吴菲固然不值得同情，但她可以说给谭艾琳敲了一记警钟，让她明白，原来做王子峰的女人，首先得拎得清，掂量好自己——那就是，你根本不算什么。 不是上过了床就可以为所欲为。 大家都是欢场中人，一晌贪欢而已。 王子峰看着谭艾琳：“你在想什么呢不说话？” 谭艾琳咬了一下嘴唇，默然半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真的很任性？我们忙得人仰马翻几个月搞出剧本，你一句话要给吴菲加戏，大家就又要忙得昏天黑地。现在你不乐意人家了，又要把人写死，编剧又得为了你这一句话没日没夜地折腾。大家的工作都是有尊严的，你这样做，太不尊重人了。” 王子峰哼了一下，不屑道：“我那不是为了给你出气么？再说了，我只是叫适当给她加几个镜头而已，没叫大改！双男主的戏，搞个女主角出来，还演什么？她要上天，把你们指得团团转，你们也跟着瞎起哄，能怪我吗？” 谭艾琳郁闷：“给她加戏改戏，不是你的授意么？” “我才没有。”王子峰乜了谭艾琳一眼，“没必要。” 谭艾琳心里的薄凉又增一分。“拎不清”“没必要”，几个字轻描淡写，中间究竟含有多少轻视与淡漠？男人游戏花间，那些浓情蜜意时说过的甜言蜜语，又有几句能当真？ 女人，只怕都要败给不自知。 王子峰郁闷：“你又怎么了？你这表情一出来我就犯怂。” 谭艾琳神色凝重：“我没想到，因为我，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很……很难过。” 王子峰揽过谭艾琳的肩膀，安慰道：“你是受害者，怎么能怪你呢？他们搞不清楚现实，一味被人耍得团团转，自己本身就有问题，更不能赖你头上啊！” 谭艾琳嘟哝：“还不是因为你是金主爸爸！” 王子峰挑了一下眉毛：“那你怎么不听爸爸的话呢？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谭艾琳扭过头，靠在座椅上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王子峰的手臂圈过来，把谭艾琳轻轻揽到怀里，沉声道：“困了？你睡会吧。” 谭艾琳没有再挣扎，把头靠在王子峰宽厚的胸膛上，昏昏欲睡，一直到下车都没有再说话。 温医生看起来五六十岁，很有气场。他似乎是一直在等着王子峰他们，见人来了，也不多说话，朝王子峰点点头，问了谭艾琳几个问题，简单检查了一下，就让助手带着她去做相关检查。 第30章 谭艾琳心里有点犯怵，王子峰是不是经常带女孩子来给他看，所以他直接把她和她们归为一类了，态度不咸不淡，连客套都免了？ 她的内心戏向来是丰富的，想想又觉得好笑：你谭艾琳是谁啊，人家要跟你客套？ 心里七上八下地做完了一堆检查，回到温医生的办公室。温医生和王子峰正有说有笑的，看到她回来，脸上的笑容收了一收。 谭艾琳的心紧了一下，感觉被鄙视了。 她默默地走过去，讪讪地打了个招呼，完全手足无措。 温医生查看她的检查报告，又让谭艾琳坐下来，细细地按压她的头问了她很多问题，最后下结论说：“没什么事，身子弱了点，不能做运动，注意别劳累着，多静养休息就行了。” 他看着电脑，一边操作一边意味深长地说：“子峰啊，你要控制一下自己……” 谭艾琳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王子峰嘻嘻笑着说：“我会的会的，一直控制着呢。” 温医生嘴角扯了扯：“年轻人哪，血气方刚……” 王子峰的表情竟然腼腆起来，抿嘴笑笑不说话。 谭艾琳有点无语：真能装。 从温医生处出来，王子峰坚持明天再回横店，和谭艾琳到附近的嘉和酒店住下。谭艾琳取笑王子峰：“王总不住自己的酒店啊？” 王子峰看了她一眼：“这就是我的酒店。” 他有点不满：“看来谭老师对我真是很不关心。微博上但凡一个小粉丝都知道，上海‘嘉’字头的大酒店都是我的。嘉裕、嘉和、嘉达。” 谭艾琳吐了一下舌头，她还真是不知道这个。不过……开这么多酒店，统一叫一个名字不好吗？ 王子峰：“不同名字，风格和定位不同。不过我无所谓，多开几家，主要方便我出差。” 谭艾琳：“……” 车开进地下车库，他们从车库直接到了房间。谭艾琳一进这个几乎可以在里面跑马的套房就有点懵：“不……不去前台登记么？” “这是我的房间啊！登什么记？”王子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倒是可以给你记上，以后你随时直接来住。” 谭艾琳：“……” 保镖检查完房间后就神隐了，谭艾琳置身空荡荡的房间，觉得无所适从，有点想逃。 她转身就往外走：“我去开个房间。” 王子峰一把捞住她，沉声道：“去哪呢？这么大的房间还不够你住的？” “不是……”谭艾琳挣扎，“这是你的房间。我在这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王子峰把她的头摁在自己的胸膛，“你消停点，别动做太多，到时候又晕。” 他把谭艾琳的假发套摘下来扔到沙发上，按摩着她的头皮，喃喃道：“你怕什么呢？咱俩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勉强你了？你换个房间，我也是要过去陪你睡的，换来做什么？” 谭艾琳沉默。 她觉得自己已经放纵到了危险的边缘，可是又无法坚决地回头离开。 王子峰拥着她往阳台走去，边走边说：“这个阳台，晚上可以看到最美的上海夜景。” 谭艾琳突然僵在原地，浑身打颤，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怎么了？”王子峰惊讶。 谭艾琳一把抓住王子峰的手，紧紧攥住，力度大得指节都发白了，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过去，我畏高，想吐。” 王子峰有点意外，转身抱着谭艾琳，沉声道：“怕就不过去了，我们回去歇着。” 两人回到沙发上，谭艾琳还是觉得腿发软，好久才恢复正常。 王子峰抱着她，看她神色正常了才问：“怎么怕成这样，是从小就这样吗？” 谭艾琳点点头。 王子峰有点惋惜：“咱俩相处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像刚才那样需要我。哎，可惜了了。” 谭艾琳：“……” 磨磨蹭蹭，忐忐忑忑，夜幕终于还是降临了。 虽然不能到阳台上去，可是就躺在床上，也能感觉窗外的上海五光十色。 谭艾琳蜷缩在床上，心跳如鼓锤。 王子峰从浴室出来，吹完头发，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坐到床上来。 谭艾琳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在紧张。 王子峰皱了皱眉头，把谭艾琳往里推了推：“你躺得这么到边儿上干什么？当心掉下去。” 谭艾琳缩了缩身子，没怎么挪地儿。 王子峰干脆在她边儿上躺了下来，一手枕在脑后说：“那我在这边挡着你吧。” 谭艾琳往里挪了一下。 王子峰语气不太高兴：“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说着便伸手把她捞到怀里，手脚并用地箍住。 谭艾琳缩在王子峰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脏在胸膛里有力地撞击，咚咚咚的，似乎要破膛而出。 王子峰的喉咙重重地咽了几下。 谭艾琳想逃，王子峰把她箍紧了点，低声警告道：“别乱动！” 谭艾琳立马放弃抵抗，乖乖地窝着不敢动。 但她不动，不代表王子峰的身体会就此安分下来，两人相拥而眠。 谭艾琳紧张得连呼吸都压着。 “谭老师，我想吻你。”王子峰说。 谭艾琳不敢说话，一动不动。 王子峰顿了顿，哑声问：“你怕？” 谭艾琳点点头。 王子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不想要我？” 谭艾琳点点头。 王子峰追问：“想要？” 谭艾琳摇摇头。 王子峰的手上一顿，没有说话，良久，缓缓发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叹息。 “我会让你很快乐的。”王子峰说。 谭艾琳不敢抬头，埋首在他的臂间，拼命摇头。 王子峰捉住谭艾琳的手，谭艾琳知道他想干什么，死死攥着拳头不撒手。 王子峰把她的手扯下来，用力地往自己身上摁下去。 “摸摸我。”王子峰声音沙哑着道。 谭艾琳拼命摇头，一阵眩晕。 王子峰似乎有所察觉，试探着问：“难受？” 谭艾琳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都怪我。”王子峰内疚道，“明知道你不舒服，还跟你闹。” 他放开谭艾琳的手，拍拍她的肩膀：“我不闹了，你睡吧。” 谭艾琳闷着声音：“医生说躺一周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还难受。” 王子峰啼笑皆非：“你傻啊？人家医生说躺一周就可以了，那只是个概率的问题，有的人可能不用一周，有的可能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哪有你这样掰着指头数天数，不看自己实际的恢复情况的？” 谭艾琳闷闷地“唔”了一下。 房间归于寂静。王子峰起身拿遥控器把窗帘控好，五光十色的上海便被彻底隔开，只剩床头被调到最昏黄的灯光。 王子峰在谭艾琳身边再度躺下。先是平躺，躺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便侧身向着谭艾琳，躺了一会还是觉得不着四六，又翻身背对着她，不到五分钟又翻了回来。 “谭老师，你睡着了吗？”王子峰问。 谭艾琳不再说话，闭着眼睛装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子峰说：“你还没睡着？” 谭艾琳不出声，假装睡着了。 “别装了。你还没睡着。”王子峰说，“你的眼睫毛在动。” 谭艾琳心里一句卧槽，你是有多闲，一直盯着我的眼睫毛看？ 再说了，谭艾琳的眼睫毛又不长，这得盯得多紧才会发现它们在颤动啊！ “你还装！”王子峰说，“你明明没睡着，为什么不应我？” 谭艾琳干脆一装装到底，就是不出声。 王子峰：“你再不应我，我可就摸你了。” 谭艾琳骤然睁开眼。 王子峰哈哈大笑。 “你果然是个骗子。”王子峰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愉悦，“其实我也拿不定，有的人睡着了眼睫毛也会动两下的，你要是继续装，没准我就信了。” 谭艾琳在心里暗骂：没准你就摸了吧？ “你为什么还不睡？”谭艾琳问。 王子峰把身体贴着谭艾琳蹭了蹭，低声说：“睡不着，要不你陪我说说话？” 谭艾琳咕哝：“可我困了。你刚不也说了不闹了吗？” “别介。”王子峰说，“你还不困，我等你那么久了你都没睡着，说明你现在根本不困。” 谭艾琳：“……” 王子峰：“谭老师，你白天在车上有一个表情很可爱，你再做一下呗。” 谭艾琳：“……” 王子峰强调：“是真的很可爱。” 说着，他又凑了过来，把谭艾琳捞入怀里。这下他的动作粗鲁了些，呼吸也有些粗重，把下巴顶在谭艾琳的耳边蹭了好一会。 “谭老师，你在诱惑我。”王子峰沙哑的声音刮蹭着她的耳垂。 谭艾琳一个激灵，这种羞耻的对白她只在魏阳那里听过。 在他最意乱情迷的时候。 谭艾琳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突然想起魏阳来。 他的一切早已同她毫无关系。 他给过的温存与怜惜，早就冷却，湮没，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有关魏阳的记忆已经被深深埋葬，为了不让它们被翻起来，她还在上面种满了鲜花。那些花一年四季含香吐艳摇曳生姿，任谁看了也会赞美一句：“多美好的花园啊！” 第31章 或许只有真正从骨子里冷出来过的人，才能知道，那一片繁花似锦的土地下面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那是她整个青春的白骨，支离委地，无人收。 不管上面开了多少鲜花，它们都在。她清楚它们的位置却无可奈何，只能每次经过时刻意地绕开。 可今晚记忆还是猝不及防。 王子峰在耳边喃喃自语：“谭老师，睡不着，怎么办？” 谭艾琳不是男人，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强行睡着。但是她知道魏阳能。魏阳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搂着她睡着的。 魏阳从来不会这样抓耳挠腮的，所以她从前一直以为像魏阳那样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但王子峰不是魏阳。王子峰会怎么做……，估计只会由着自己的兴趣来。 王子峰欺身上前，把头埋在谭艾琳的颈间磨蹭，声音低沉：“谭老师，我好喜欢你，我想要你。” 谭艾琳忽然觉得很疲倦，疲倦到身心都是萎靡的，不要说被王子峰这样撩拨，就算王子峰现在拿着刀来给她凌迟，她也没有什么抵抗挣扎的欲望。 她抵在王子峰胸前的拳头骤然松开，像大势已去，紧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说不上是拒绝还是接受，是害怕还是渴望，还是欲拒还迎，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和他日夜厮守耳鬓厮磨这么多次，要说只是迫不得已，也是矫情。 可能她的潜意识里早就渴望来一场刺激到每一个感官毛孔的缠绵，渴望被一个人热烈地爱抚，渴望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一点温存来唤醒早已麻木的心。 这个人是谁，是花心大少，还是谦谦君子；是会爱她如魏阳，还是会弃她如魏阳，都不重要。 只要他热烈地喜欢着她，热烈地渴望她——即使只是一瞬。 顺其自然吧。反正都这样了。 谭艾琳死鱼一样地躺着。王子峰开始轻吻她的耳朵，热烈的气息只往她的耳朵里钻，痒痒得她接连打了几个冷颤。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想推开他。 王子峰捉住她的手，握在他宽大的掌心里，轻轻地啄。 谭艾琳手上的力气像被啄食了似的，手软绵绵地垂着，任由王子峰团在掌里。 王子峰的吻落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仿佛极尽怜惜。 谭艾琳没有再抵抗。 无力回应，只有深深的疲倦。 从第一天晚上她无法拒绝开始，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今夜的到来。 来吧。无所谓。至少有一个人会得到很多快乐。 然后快乐会过去，激情会淡，时间到了，作鸟兽散。 总要这样的。 人和人大抵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生命轨迹，一路行走，一路遇上。爱谁不重要，不爱谁也没关系。她的心，既然曾让魏阳细心呵护怜爱过，却不能属于他一个人，那么这颗心里多一个魏阳，多一个王子峰，或许以后还再多一个魏子峰一个王阳……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过客。 那些缠绵欢愉，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王子峰呼吸急促。 谭艾琳的眼泪悄悄地从两边眼角滴了下去。 魏阳早已再婚，他曾经无限怜惜地抚过她的那双手，早就这样抚上了别人。 那个女人在被他这样爱抚时，也会如她曾经那样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吧？ 也会渴望这样的热烈能生生不息地延绵下去，像一条河流流过，每一寸受了它滋润的土地都绿意盎然。 然后直到生命的尽头。 今夜，她的身上也伏着另一个男人。 他将带给她一些新的东西。 他未必会有多爱她，而她也未必会有多爱他。他们的相遇，不过是他于万千人海中的一次偶然执拗，终究会化为虚无缥缈。然后分开，然后消散于芸芸众生、茫茫人海。 那些所谓的一晌贪欢，不过渺如沧海之一粟。 假如她不幸再度沦陷，充其量，或许也只是在将来为那片花园的地下再添一堆白骨。 从她的身体里、血肉里抽离出来的最后在阳光下枯萎的白骨。 王子峰的动作很温柔，每一个吻都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着什么易碎的珍品。 谭艾琳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水一样荡漾起来。 王子峰抱起谭艾琳，和她贴着脸厮磨。 谭艾琳感觉到他的动作一顿。 王子峰似乎有点难以置信：“谭老师？” 谭艾琳没有出声。 王子峰把手抽回来，想抚摸她的脸，临到时又缩回去，皱着眉头看了看，转身从床头柜扯下了几张纸巾擦手。 “怎么了？”王子峰吻她的眼角，“对不起。你没有拒绝，我以为你喜欢。” 他把谭艾琳的衣服整理好，重重地吞咽了一下，沉声道：“对不起。” 谭艾琳沉默半晌。 “没关系。”谭艾琳说，“你做吧。” 王子峰：“……” 他似乎有些愠怒，呼吸不太平稳，死死盯着谭艾琳的脸。 可能他自己也不明白，在这种时候，谭艾琳居然还能有如此平静的神色。 “妈的。”王子峰低低地骂了句，“做毛做，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老子都软了！” 他跳下床去洗手间。 王子峰什么时候回来的谭艾琳不知道，她在他离开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些天来，她似乎没有这么快平稳入睡过。 再醒来时是被咬醒的。 谭艾琳做了个噩梦，梦中自己置身于一个蛇虫鼠蚁之地，那些蚂蚁密密麻麻地从她的脚下爬上来，快速遍布全身。一条又一条的蛇在她身旁游过，有的还钻进她的裤管里缠着她的腿游移而上。谭艾琳恐惧得毛骨悚然，想要大声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不知道是蛇还是老鼠扑到她的嘴边给了她狠狠一击。 谭艾琳恐惧得头皮发麻，只希望自己马上死去。 可是她死不了，她只能徒劳挣扎地被啃噬，耳边仿佛还有咀嚼的吱吱声。 然后谭艾琳在巨大的恐惧中醒了。 咬着她的不是蛇也不是老鼠，是王子峰。 他一只手抱着她，发狠地吸吮着她的嘴唇，又发狠地咬她的下唇。 谭艾琳感到嘴里一阵腥甜。 应该是流血了。 她正想挣扎，骤然看见王子峰的另一只手在快速地来回抖动，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在剧烈地抖动。 谭艾琳忽然想到了什么，放弃了挣扎。 王子峰的舌头长驱直入，搅天拌地。 谭艾琳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伸手抱住王子峰的脖颈，弓起身体，舌头用力地顶了回去。 “妖精！”王子峰狠狠地低声骂了一句。 他手上的频率加快，谭艾琳被吻到人都有些恍恍惚惚了，王子峰低吼一声，一些滚烫的东西喷薄而出。 王子峰整个伏在谭艾琳身上，没有做任何支撑，谭艾琳觉得自己要被压扁了，气都透不过来。 “妖精。”王子峰低声说。 谭艾琳的手停在王子峰的背上，顿了好久，才轻轻地抚摸了两下，又拍了拍。 王子峰把灯调亮了些，仔细地察看谭艾琳的嘴唇。 “靠！破损了。”王子峰说。 谭艾琳用舌头舔了一下伤口，抿了抿嘴唇，看着王子峰说：“没关系。” 王子峰还是有点懊恼，盯着那个伤口看了老半天。 谭艾琳拍拍他的手，低声说：“真的没关系。” 王子峰抱着谭艾琳去浴室。 花洒的水热热地洒下来，王子峰站在水里，把谭艾琳拉过来紧紧抱着。良久，又把唇覆在她的嘴上。 水浇得她睁不开眼，闭着眼睛和王子峰互相啃噬，又喘不过气来。 一面刺激，一面窒息。 好容易等王子峰放开她，谭艾琳探头离开，大口呼吸。 王子峰轻笑了一下，关掉沐浴，扯下一条毛巾给谭艾琳擦头发，把头发擦得乱糟糟的。然后将谭艾琳包起来抱出去。 谭艾琳坐着，王子峰给她吹干头发。 收拾停当，两人在床上相拥而眠。 “你太瘦了。”王子峰说。 “嗯。”谭艾琳有点心不在焉。 王子峰听出了她的敷衍，支起身看了她老半天。 “你如果想要，我可以的。”王子峰说。 谭艾琳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一晚上几次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王子峰咕哝。 谭艾琳拍拍他的背，安慰性地说：“知道了，知道你行。” 王子峰：“那你……” “不不不。”谭艾琳摆摆手，仰面躺平，看着天花板说，“我不想，也不需要。” 王子峰凑近谭艾琳的脸，看她神色平静，不由得有些失落。 他还想努力一下：“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你需不需要？” 谭艾琳：“……” 见谭艾琳没有反应，王子峰试探性地把手探到她的腋下撩了两下。 谭艾琳的身体一下子就像被碰到了的含羞草一样蜷缩着收了起来——她超级怕被挠痒痒。从前和魏阳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和魏阳闹别扭，魏阳就用这一招，挠得她咯吱咯吱地笑得满地打滚求饶，然后之前的不开心就一了百了了。 “原来你怕这个啊？”王子峰把手放到嘴边哈了两下，“小惩大诫。” 谭艾琳的声音有了哭腔：“别！别这样！”她双臂灵活地绕上了王子峰的脖子，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哭腔清晰：“王子峰，别这样。” 王子峰哈了气的手举着，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挠下去，只在谭艾琳的肩头拍了拍。 “睡吧。”王子峰说，“我不闹你了。” 第32章 谭艾琳醒来时，还维持着昨晚入睡前的姿势：窝在王子峰的怀里，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脸匍匐在他的胸前。 这样睡了一夜，不知道为什么没被闷死。 谭艾琳稍稍动了动，鱼一样地从王子峰的怀里溜了出来，王子峰翻了个身摊手摊脚平躺着，依旧睡得深沉。 谭艾琳平躺着出了一会儿神，又轻手轻脚地侧过来，看着王子峰。 平心而论，他是真的好看。 轮廓刀削似的，五官立体，线条流畅而深刻。 谭艾琳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上方顺着鼻子的线条走了一个形状。 好高好帅的鼻子。 “你看够了没？”王子峰嘟哝，声音里似乎有着气，“还睡不睡的？吵死了！” 谭艾琳：“……” 这人身上有雷达啊知道她在看他？ 谭艾琳扪心自问：我吵了吗？ 没有。谭艾琳马上自问自答：就刚才转了个身而已，还是轻的。 王子峰估计在说梦话。 于是她屏声敛气，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王子峰不耐烦地“啧”了一下，烦躁地蹬了一下腿翻了个身，精准地把她捞进怀里，手脚并用把她夹住，用下巴在谭艾琳头顶戳了戳说：“醒这么早干嘛？” 谭艾琳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真吵到你了？” “唔。”王子峰含混不清地应着说，“别动，让我再睡会。” 谭艾琳无语。为了不触动他的起床气，她决定当一回忍者神龟。 她这只神龟一直忍了三个多小时，王子峰才施施然地睁开眼。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怀里的谭艾琳，用手指刮她的鼻子，笑眯眯地说：“都醒了，怎么不动呢？” 语气听起来很愉悦，看来起床气过了。 谭艾琳无语：你刚才要是有这个语气，我还用得着当忍者神龟么？ 她活动活动手脚，翻身离开王子峰的怀抱，在床上摊成个“大”字，长出一口气。 谭艾琳扭头看王子峰，他也摊成个“大”字躺着。谭艾琳这才醒悟过来：这床是有多大？ 她坐起来打量了一下，感觉自己就像一尾鱼。 王子峰说在他的每个酒店都留有一套这样的房子，方便自己随时可以入住，那么每套这样的房子里都有这样的一张床吧？ 每张这样的床上，走马灯似的换着上床的女人…… 谭艾琳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他的床，和窗外大上海一样，五光十色，但从来不属于哪一个人。 她充其量只是这上面一掠而过灯影，还是快到让人留不了心的那种。 “想什么呢？”王子峰爬过来，把她捞到身下压着问。 “没什么。”谭艾琳看着他的眼睛。 “明明有！”王子峰盯着她，用手指在谭艾琳的额头点了点，“快说！要不是看在这个脑子的份上，我就要让你吃苦头了。” 说着便把手团成拳头放在嘴边哈了哈。 谭艾琳咯咯咯地笑起来，缩成一团：“我说！我说！” 王子峰命令她：“快说！” “我是觉得……”谭艾琳垂下眼，“这张床太大了。” “嗯哼？” “感觉在这上面打滚都滚不到边儿。”谭艾琳随口说。 王子峰没说话。 谭艾琳表情一顿，又把自己带坑里了！她心虚地看了王子峰一眼。 果然，王子峰眼神异常闪亮地盯着她，吞了一下口水，尖尖的喉结上下滚动。 谭艾琳心里一句“哦豁”就像逃，但王子峰像座山一样压制着她，她根本无路可逃。 “要不要试试？”王子峰问。 谭艾琳投降：“不了，我头晕。” 她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很不舒服。 王子峰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了好一会儿，才放弃“试试”的打算。 他躺下来，随手把谭艾琳捞到自己身上趴着——不知道为什么，王子峰真的很喜欢“捞一把”这个动作。 不知道是他天生手长脚长还是两人体形相对悬殊所致。 谭艾琳伏在他身上，侧着耳朵听王子峰的心跳。 他的心跳每一下都很有力，像一只不安分的鼓锤，在胸膛里猛烈撞击。 “谭老师。”王子峰说，“我们谈恋爱吧，你做我女朋友。” “不。” “为什么？”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啊。我单身。” 谭艾琳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子峰，王子峰也坦然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分手的？”谭艾琳问。 “你问这些干什么？你吃醋？” “没什么。就随口问问。”谭艾琳说完又趴下去。 她忽然挺喜欢这样趴着，王子峰的胸膛宽厚**，很有安全感。 “我上一次失恋是两年前。”王子峰说，“后来就一直单着。” 谭艾琳汗颜。 敢情这两年里走马灯一样换着的姑娘，连“女朋友”三个字都不配？ 她忍不住说了出来：“可这两年你也没少过女朋友啊！” 她没有冤枉他，因为许燕飞的关系，王子峰历任女友她都有跟着吃瓜。再说了，网上大把他们拍拖的照片，其中不乏王大少爷给女孩子撑伞拎包擦汗喂食的，当然，还有各大名店的买买买。 好像每个月的女孩子都不同。 而且令人叹服的是，这些女孩子和王子峰之间似乎不存在“出轨”纠纷，也没有哪个看谁不顺眼，大家都相安无事。 而且因为这些女孩子大多都是年轻漂亮的网红，在王子峰身边出现后仿佛被盖章认定美丽的能力，分不分手都流量飞升，迎来网红事业的重大突破。 网上有人调侃：流水的网红，铁打的王子峰。 许燕飞垂涎三尺：“妈呀让我也来吧！我不用他给我撑伞不要他给我流量，也不要他专一，只需要给我买买买就行了！” 王子峰沉默了一会，说：“那些不算。” 谭艾琳八卦之心陡起：“那天你给我看的照片里的那个算吗？” 王子峰轻笑了一下。 谭艾琳追问：“算不算啊？” 王子峰翻过身来把谭艾琳压在身下，用肘子撑起身体，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谭老师，你吃醋了。” 谭艾琳觉得好笑：“谁吃醋啊？” 王子峰放开她，双手枕头躺到床上，懒洋洋地说：“那个不是。我故意给你看的。” 谭艾琳赧然：“为什么？” “我想泡你，不想你提防着我。”王子峰眼睛看着天花板，“还有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 谭艾琳：“……” 王子峰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谭艾琳：“谭老师，我对你用情深吧？” 谭艾琳：“……” 王子峰搓她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怎么老对我做这种表情？你说！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 谭艾琳被他搓得五官扭曲，哈喇子都差点掉下来。 她申辩：“我没吃醋！绝对没吃！” “那挺好的。”王子峰说，“我喜欢不吃醋的女孩子，你做我女朋友吧！” 谭艾琳摇摇头：“不。” 王子峰把她拉起来和自己相对坐着，问道：“为什么？” “不合适。”谭艾琳说。 “怎么不合适了？”王子峰不服气，“咱俩都是单身！而且，你不觉得你很喜欢我吗？” 谭艾琳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王子峰：“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再说了，我也不是单身啊！你不是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么？你的员工还报给你了。” “拉倒吧！”王子峰翻了个白眼，“那个和我一样，就是个舔狗！” 谭艾琳：“……” “你又来！”王子峰气急，“以后不许对我摆这个表情！” 谭艾琳垂下头不说话。 王子峰撩起她的头发挂到耳后：“你别不承认，你就是喜欢我。” 谭艾琳摇摇头。 王子峰用掌心贴着谭艾琳的脸，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你看，你从不拒绝我对你的亲密接触。”王子峰说，“你是写书的，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是什么心理。” 谭艾琳的嘴巴动了动，无言以对。 王子峰继续引导她：“咱俩第一天见面，你就一直盯着我看，还想偷拍我，你别不承认。” 谭艾琳心里一惊，这都知道？她有种秘密被偷窥的恼羞成怒和无可奈何，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干脆什么都不说。 “我们有很多亲密接触，你从来不拒绝。”王子峰理直气壮，“你的身体喜欢我，所以你默许了我对你做的所有事。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谭艾琳想辩驳当时自己没有行为能力，但是想想这话说了也是无力，只好继续沉默。 王子峰拿过她的手亲了几下，又放在手里捏着：“我不知道你在顾虑或逃避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但我觉得你起码要正视你内心的声音，你是喜欢我的。” 他抱过谭艾琳的头，对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谭艾琳脑袋一片空白。 王子峰吻了好久才放开她：“其实，咱俩这样，跟情人没什么分别。” “有的。”谭艾琳往后挪了一下，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我愿意就是，不愿意就不是。这就是区别，我自己知道。” “这不是自欺欺人么？”王子峰说，“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谭艾琳：“爱情多美妙多难得啊！这种感觉说不定有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你为什么要推开？” 第33章 谭艾琳无言以对，她感觉自己在论辩上完全不是王子峰的对手，只得徒劳地退缩：“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王子峰抱着谭艾琳的头，强迫她正视着自己：“我知道你可能会对我有很奇怪的印象，但是人是复杂的，你不能因为某一点或某一种印象就单纯地来定义一个人，你得相信你的心，相信你最真实的感受。明白吗？” 谭艾琳愣愣地看着他，王子峰说话的表情是如此诚恳，眼睛闪着希冀的光：“谭老师，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谭艾琳咬着嘴唇看了他很久，耳边响起自己的回答：“不。” 这一天，两个人都有点混混沌沌的。王子峰不开心，谭艾琳也闷闷不乐。回横店的路上，谭艾琳一路看车窗外的风景，王子峰抱着她，两人都不说话。 回到酒店，阿彪把东西给谭艾琳拿进房间，王子峰靠在门口看着他。 “进来……坐会吗？”谭艾琳犹豫着问。 “不了。”王子峰抬腕看看表，“进去了舍不得出来。我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谭艾琳有点惊讶：“这么急？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不就早点难过了？”王子峰说，“现在说也不晚。我要回公司开个会，然后在北京飞美国，可能要半个月左右。这段时间不能过来陪你了。” 他朝谭艾琳伸出手：“过来，我抱抱你。” 谭艾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让王子峰抱在怀里。 王子峰双手环绕，轻轻地抱了抱便放开她，用手背摩挲她的脸：“照顾好自己，我回来之前，不许去组里。” 谭艾琳没有说话。 王子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今天的问题，我还在等你答应呢！我会给你时间想清楚的。” 谭艾琳愣愣地看着他。王子峰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推她转身：“进去吧。关门，别看着我走。” 王子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谭艾琳把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眼睛就酸到了鼻子。她靠在门上，连呼吸都提着。 门外寂静无声。 一门之隔，在等待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送早餐的服务生来之前，门没有再响过。 谭艾琳没有歇太久，第二天就回了组里。她像逃一样地离开房间，整天待在剧组里，每天都磨到最后一个走。 剧组的同事不知道是敬她敬业还是同情她遭遇飞来横祸，对她都特别关心照顾。总编没有再叫她写剧本，倒是道具那边让她帮了不少忙。 后面的拍摄进展得很顺利，宋毅和潘奕君的状态越来越好，大家每天忙拍戏忙嗑CP忙得不亦乐乎。 时日飞逝，一个多月很快过去，拍摄接近尾声。 宋毅和潘奕君是同一天杀青的。 潘奕君这组进行得比较顺利，中午就拍完了。他在B组拍完自己的戏后，没有离开，带着妆去了宋毅拍摄的影棚，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他表演。 宋毅有点不在状态，有一条重复拍了好几次才过。不过好在，潘奕君过来之后，他的进展就很顺利了。 谭艾琳是跟着宋毅这一组的，宋毅杀青后，剧组的小姑娘马上为他送上鲜花，谭艾琳看到宋毅接花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眼角一直瞟向角落里的潘奕君。 大家纷纷上前和宋毅拥抱，到谭艾琳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杀青快乐。”谭艾琳说。 宋毅的眼睛红了，抿着唇看了好一会儿谭艾琳，才来了一个深深的拥抱。 谭艾琳感觉宋毅的身体在颤抖，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喉咙却硬得挤不出半个字。 过了好久，宋毅才说话：“谭老师，谢谢你。” “对不起。”谭艾琳冲口而出。她只觉得抱歉，甚至还没想好该为什么而道歉。 “我懂。”宋毅说。 两人分开，宋毅的脸上挂满泪。谭艾琳的泪水也滚了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擦。 大家一起鼓掌，热烈的掌声冲淡了伤感的气氛。宋毅看向角落，潘奕君静静地站着拍掌。两人一对视，宋毅的泪又滚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 宋毅的助理上前给他递纸巾，挽着他的胳膊说：“毅哥，我们去卸妆吧！” 宋毅点点头，和助理一起离开。谭艾琳看向潘奕君，他一直站在角落里，眼睛像钉在宋毅身上似的，看着他离开。 在场的人各有各忙，没有人留意潘奕君什么时候走的。 晚上剧组举行杀青宴，大家都喝高了，导演被灌得都要断片了，谭艾琳怀疑大家是不是把在拍摄时反复被卡的怨气都撒在了今晚。 谭艾琳也喝了一点。她本来不能喝酒，因为《无羁》老母亲的身份被硬灌了两杯，整个人都意识模糊，见人就笑。 “你比我还不能喝！”宋毅在她耳边大喊。 谭艾琳笑吟吟地看着他。宋毅也喝多了，东倒西歪的，潘奕君过来扶他，对谭艾琳说：“谭老师，毅哥喝大了，我送他回去。” “去吧去吧。”谭艾琳笑着挥挥手，“你俩去吧。” 后来的事情谭艾琳不大记得了，反正是一群人在喝，有人高歌，有人激情演讲，有人不断和谁说话…… 反正就是，闹哄哄乌泱泱的。 啊不，中间有个插曲。 宴会刚开始时，气氛还没那么热烈，马小利边吃边划拉手机，突然递给谭艾琳看：“谭老师你看！王子峰又换女朋友了！” 谭艾琳一口汤差点呛死。 马小利指给她看：“喏，就是这段时间的，上个月王子峰发微博说在美国，这不就对上了？” 谭艾琳定睛看她的手机，这是一条转发的微博，上传了很多张照片，每张照片都拍得很清晰。陪在王子峰身边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模样清纯甜美个子高挑的女孩子。 女孩带着鸭舌帽，长直发披散下来，笑得甜美明媚。 马小利一张张地划拉下去，有逛街的，有吃饭的，还有一张，两人站在电影院门口，像是在候场，女孩子的包挂在王子峰的肩上。 她在照片里，每一张都很美，360度无死角的那种。 马小利啧啧称羡，眨巴着小眼睛看着谭艾琳：“谭老师，有钱有颜就是任性啊！一个月一个，都不带重样儿的！” 谭艾琳不动声色地看着照片，微笑地点了点头。 “他的女朋友都很漂亮。”马小利嘟哝，“而且没有一个是超过二十三岁的。” 她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肯定地道：“对！最大的一个好像是二十二，其他的一般都是十九二十这样。” 谭艾琳逗她：“你超龄了？” “可不是嘛！”马小利翻了个白眼，自己笑了起来，“主要看颜值，我就算合年龄，也没我什么事儿。” 她还要说什么，这时有人来敬酒，敬编剧组，谭艾琳和马小利站起来，陪总编一起回敬。大家说，谭老师的书写得好，总编写的剧本好，他俩是好上加好…… 怎么回的酒店，谭艾琳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剧组人多，酒量好没醉的也不少，大概哪个好心的顺手把她给捎回来了。 第二天醒来，谭艾琳只觉得头痛得要裂开一样。 “原来醉了是这样的啊？”谭艾琳嘟哝。 打开手机，总编给她留言，大意是今天的收尾工作不用她过去了，如无意外下午能全部收工她这两天可以离开，总编明天的飞机云云。 宋毅说早上的飞机走了，感恩遇见多联系噼里啪啦…… 放下手机，谭艾琳的心有好一阵空白。 她疑惑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这……就结束了？ 谭艾琳第一次感觉房间空的厉害，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悄无声息地吞没她。 她看向办公桌，桌子上整齐地码着她的各种笔记本，笔被规规整整地插在一个竹子做的笔筒里——那是她刚到横店时逛街买的，电脑静静地卧在一旁。 它们、她，他们今天都不用忙了。 谭艾琳的目光落回床上，这张标准规格的床在经过她一夜的折腾后，被褥凌乱，枕头上还掉了几根从她头上落下来的头发。 谭艾琳把它们小心地拈起，举在眼前。 谭艾琳的发质很好，头发乌黑浓亮，即使已经再无生长的可能，这几更头发仍然泛着柔和的光泽。 谭艾琳的手缓缓地抚过枕头，游离到床上，定在那里。 她的心情复杂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寻找什么。 好像什么都不想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 谭艾琳像疯了一样，把被子、床单、枕头全扯到一处来，整个人趴在上面，拼命抱紧。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发疯了好一会，才全身疲软地瘫在床上。 谭艾琳觉得自己想哭，想痛痛快快地流一场泪，可是酝酿了很久，除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直在五内翻滚，她根本哭不出来。 谭艾琳爬下床，把床单被褥一一拉扯整理成没睡过的样子，然后把浴缸放满水，把自己沉进去，泡了很久。 泡完澡后，谭艾琳不想再回到床上，便出来漫无目的地逛。 或许应该给许燕飞买点东西。 第34章 买什么呢？谭艾琳在购物中心转了半天，无从下手。正常的东西，在广东也随时能买到，横店特产嘛，又大多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很有特色，又好像毫无用处。 谭艾琳逛了半天，最后买了一套水晶饰品：一个水晶吊坠和一串水晶手链。 许燕飞本质上是个精致的猪猪女孩，这些小玩意儿她会喜欢。 回到酒店，谭艾琳上网订机票，订了明天早上的，这个房间，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呆了。 然后收拾东西，给编剧他们一一发信息说再见。 马小利很欢快地回信息说她也是明天早上的飞机，和谭艾琳约好到时候互相串城玩儿。 谭艾琳放下手机就睡着了，无梦直到闹钟响。 拖着箱子出门时，谭艾琳握门把的手顿了一下，快速开门，直奔前台，退房，找车，飞驰机场。 有关横店的一切随着风快速后退、甩远。 一切都在过去。 谭艾琳在司乘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座位，一坐下来，就把帽檐压低盖住眼，闭目养神。 她畏高，一坐飞机就觉得心律失常，现在虽然还没起飞，手掌已经开始颤抖了。 前前后后的座位陆陆续续地坐了人。 她旁边的座位最后才来了个人。从坐下的沉度来看，应该是个挺高大的人。不过谭艾琳无心理会周遭情况，她专专心致志地沉入冥想，努力忘了自己将要起飞。她的心跳已经开始加快，如果不是戴着口罩，恐怕会有善解人意的空姐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一只手把她搭在椅靠的手捉起来，温柔地团住。 掌心宽厚、温暖。 谭艾琳吓了一跳，拉高帽檐看是谁。 对方摘下了墨镜，虽然戴着口罩，但是看得出来他在笑，因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是弯着的。 是王子峰。 谭艾琳感觉眼睛被刺了一下，刚皱一下眉，王子峰把食指放嘴边“嘘”了一下，又把眼镜戴上，正襟危坐。 看来偶像包袱不小，怕被人认出来。是怕在飞机上也会有太多迷妹围观还是怕被人笑话坐经济舱？谭艾琳愤愤不平地坐端正，把手往回拽。 王子峰不动声色地牢牢握住。 谭艾琳使了两下力便放弃。给他一个面子吧，谭艾琳想，毕竟全网都认识，闹得动静太大，惹别人认出来也不好。 就这么别别扭扭想着，飞机起飞了。谭艾琳的心不由得一紧，王子峰握住她手的力气似乎增大了些。 还好，没之前乘坐时那么难受。 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谭艾琳居然敢抬头看窗外的流云。 一团一团，仿佛铺天盖地的棉花，阳光闪耀其上，远处是澄澈的蓝。 谭艾琳扭头看王子峰，他也刚好掉头看她，墨镜后面的眼睛促狭地眨了眨。 下了机，谭艾琳走在前面，听到有人压着嗓子说：“咦？那是王子峰吗？” 她的同伴回答：“王子峰怎么会坐这种舱？” 谭艾琳不敢回头，走出机场时王子峰上前一把拉过她，上了一早停在这候着的车。 一上车王子峰就抱着她，一把扯下她的口罩狂吻。 舌头横行霸道地卷入，用力地啃吮，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气息粗重，好像车上的保镖和司机都是隐形的。 谭艾琳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唔”了好久，手上一顿狂抓才把人推开。 王子峰喘着粗气，把谭艾琳搂得像要嵌进肉里：“谭艾琳，我想你了。” 谭艾琳用头顶着王子峰的胸膛不说话。 “你想我吗？”王子峰追问。 谭艾琳摇了摇头。 “你撒谎！”王子峰恼怒，“你明明有想我！” “没有。”谭艾琳说。 这个干脆利落的回答惹怒了王子峰，他伸手去掰谭艾琳的脸：“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 谭艾琳像头刚学会打架的小牛，死死用头顶着王子峰的胸膛，就是不给他看。 “你撒谎。”王子峰叹息着吻谭艾琳大露的后颈。 谭艾琳最怕这个，痒得一仰脖子“呀”了一声。 王子峰的嘴马上印上了她的唇。 又是一场秋风卷落叶。 谭艾琳抵抗无望，干脆任他横行。 王子峰一直吻到够了才停下来，一手给谭艾琳理顺凌乱的头发，一边说：“撒谎。总是口不对心。” 谭艾琳掉脸躲开他的抚弄，突然想起来没说去哪里，对王子峰说：“到地铁站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 王子峰嗤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我说认真的。”谭艾琳说，“我要回家。” “你家里那么久没住了，现在回去，到处都是灰。”王子峰说，“先去酒店休息一下，改天让人过去打扫了再回去。” “不。我要回家。”谭艾琳说，“我自己可以收拾。” “你怎么这么犟呢？”王子峰不悦，“刚下飞机这么累，你就不能先歇歇吗？” “我要回家。” 王子峰叹了口气。 司机小心翼翼地问：“王总，是去酒店吗？” “听她的吧！”王子峰声音带气，对谭艾琳说，“地铁就算了，你自己说去哪里。” 谭艾琳报了个地址，说：“不用麻烦送我，你们回酒店吧。” “我也不回酒店了。”王子峰赌气，“我去你家。” 谭艾琳：“你去酒店。” 王子峰：“不！我去你家！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谭艾琳：“……” 车子临近小区，谭艾琳心虚地让司机走小区地下车库，王子峰好奇地看窗外的环境。 谭艾琳期期艾艾地说：“你，你别往外看，人家认出来了，不好。” 王子峰：“……” 保镖把行李搬进屋便离开。王子峰用手当扇子在鼻子前扇了扇：“好大灰，去酒店吧谭老师？” “我不去。”谭艾琳把窗帘打开，对王子峰说，“你的保镖跑了，你现在危险了，要不要躲躲？” “你少挤兑我。”王子峰走到沙发前，拿起张垫子看了一下又扔回去，“我坐哪儿？” 谭艾琳一边收拾，头也不抬，说：“要是觉得没地方可坐，你去酒店啊！” 王子峰听不得挑衅，想坐下去，做了一半伸手一抹，捏了捏手指，又站了起来。他忍无可忍地说：“这怎么坐？” 谭艾琳拖出个吸尘器来，看他的样子实在窘迫，不由得缓了语气：“你先站一会儿，我处理一下，换个新的套。” 王子峰白了谭艾琳一眼，抢过她手里的吸尘器：“我来吧！你这点骨头哪受得了累！” 谭艾琳也不与他抢，看着他笨手笨脚地和吸尘器打架。 “你不会买个好点的吗？”王子峰埋怨，“这么个破东西。” 谭艾琳好笑：“王总厉害啊！居然会用吸尘器，我还以为你要闹笑话了呢！” “这不有按键看着呢么！”王子峰没好气，“你能换个好点的赞美方式吗？” 两人你来我往，吵吵闹闹，花了两三个小时，终于把卫生搞完，换上了新的沙发套。 “你现在能坐下来了吧？”谭艾琳拍拍沙发，“歇会儿吧，把王总累着了。”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你了！”王子峰鼓着气，“你得对我负责！” “这不让你坐着歇了么！”谭艾琳拍了一下抱枕，“喏，全换新的了。” 王子峰左右看了看自己，摇摇头：“我还是先洗个澡吧，这一身脏的。” 谭艾琳的眼睛亮了亮，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洁癖？” 王子峰无语：“都脏成这样了，还洁癖？” 谭艾琳扁扁嘴。 王子峰推她：“去，去给我准备衣服，我要洗澡。” 谭艾琳拿了条浴巾，站在浴室门口踌躇再三，敲了敲门。 王子峰把门拉开一条缝。 谭艾琳转身背对着他，把手里的毛巾一递：“那，给。” 王子峰伸手一拉，谭艾琳一声惊呼，被王子峰拉进浴室，一个趔趄跌倒在他怀里。王子峰的吻追着印了上来。 “别这样！”谭艾琳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你还装！”王子峰喘着气，“你都这样勾引我了，你还装！” 话音未落，吻便强势地落下。谭艾琳想挣脱，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王子峰想拉住她，情急之下没抓稳，只抓住了衣服。 “哧啦”一声裂帛，衣服被撕开了。 谭艾琳慌乱地捂住破了的衣服，这个动作激起了王子峰的一声低吼。 谭艾琳头皮发麻，上海之夜仿佛情景再现。谭艾琳的心里骤然憋着一股无名之火，王子峰凑过来时，谭艾琳狠狠地吻了回去。 “妖精！”王子峰轻笑。 谭艾琳死死缠住他，狠咬一口。 “哎哟。”王子峰轻笑，“别急。” 他拥着谭艾琳转到花洒下。 水倾注而下，一条条水柱沿着头顶钻进眼睛，钻进耳朵，钻进嘴巴，从颈间汇聚成流淌向身体最私密的地方。 灼热的肌肤被冰凉的水侵蚀，奋起反击，水火交融，碰撞出熊熊岩浆，煎熬得人喘不过气来。 “妖精！你原来是这样的妖精！”王子峰发狠地低吼。 谭艾琳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喜欢这样啊？”王子峰低低地笑，“咬吧，我能忍。” 下一秒他就打脸了。 第35章 谭艾琳发狠地咬下去。 “啊！”王子峰惊叫，“过了过了！” 谭艾琳不撒嘴，咬得更狠，像一头饿到绝望的兽好不容易才在拼杀中抢到一块肉，宁可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也不肯松开。 “痛！”王子峰龇着牙惨叫，“谭老师，过了啊！过了过了！” 谭艾琳拼尽全力，咬得满口腥甜，咬到筋疲力尽才撒嘴。 她喘着气抬起头，“呸”地吐出一口血，王子峰又痛又惊地看着她。 两人像两败俱伤的困兽对峙着。 谭艾琳喘够了，看着王子峰，一点一点褪去所有衣物，从容不迫地给身上、发上揉搓上泡泡，站在花洒下冲洗干净，拉开门，光着身子走出去。 王子峰瞪大眼睛盯着她，直到浴室的门重新关上，才回过神来，扭头看自己的肩膀。 两排凝结着血的、深深的齿印，形成一个恐怖的弧形，周围一片黑青，衬着白皙的皮肤，触目惊心。 这得多大的仇口才咬得出来…… 王子峰靠着洗手台，一脸懵逼。 哪里出了问题？ 他在脑子里把前情梳理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来。 气氛明明本来很好的。 王子峰双手挠头，硬是把头发抓成了一个鸡窝。 挪到花洒下，水一浇，伤口痛得入心入肺。 王子峰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阵才出来。 他的头发被擦得乱糟糟的，赤着上身，腰以下裹着浴巾。他一出来就看到换洗的衣服搭在椅子上，一把抓了又钻进浴室。 再出来就穿得整整齐齐的了。 谭艾琳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裙，站在床边怯怯地看着他。 评王子峰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谭艾琳对他不设防。因为她看起来没穿文/胸，单薄的上身平铺直叙。 不设防已经是全部意义了。 但王子峰现在完全没了心情，心有余悸让他决定，要让自己看起来酷一些，于是一言不发。 谭艾琳拿着风筒走过去，犹豫着说：“我……给你吹吹头发吧？” 她的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征询意味。 王子峰坐下来，沉默地让她鼓捣。 吹完头发，一时无话。 谭艾琳嗫嚅着道：“那个，我，给你上点药不？” 王子峰不说话，脱掉上衣直视着她。 谭艾琳看着那个触目惊心的齿印，瞥了一眼王子峰，不太敢和他对视，抿着嘴拿消毒水给他清理。 然后又上了些药油。 好像又无话可说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疼吗？”谭艾琳问。 “你够狠的。”王子峰说。 谭艾琳盯着伤口发呆。 “够了。”王子峰有点想笑又忍住，说，“再盯它也不能马上好。” 谭艾琳磨磨蹭蹭地去放好东西，又钻进浴室洗手，洗了半天才出来。 王子峰靠床头坐着，两条大长腿叉成个“八”字，盯着谭艾琳，不紧不慢地说：“这一口算你给我盖了个印，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男人了。说吧，你要怎么对我负责。” 谭艾琳站在浴室门口不说话。 王子峰等了好一会儿，谭艾琳还是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只得自己下床走过去，把谭艾琳揽入怀里说：“傻瓜。” 谭艾琳把头抵在王子峰的胸膛，闷声说：“对不起。” “哟，道歉了啊，难得啊。”王子峰笑，“那我得好好想想要讨什么补偿……” 谭艾琳扭捏着身体想躲开，被王子峰一把抱紧。 灼热的吻跟着落下来。 “生我气是吧？”王子峰边吻边呢喃。 谭艾琳眼睛一热，两滴泪珠沿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 “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挤不出时间去看你。”王子峰混沌不清地嗫嚅，“想最后给你惊喜。” 谭艾琳很想问一问那个鸭舌帽女孩怎么回事，但又觉得师出无名，只得沉默着任由王子峰的吻把它们都卷走。 时间像窒息般停滞。 谭艾琳的脸都要抽筋了，王子峰才停下。 他把谭艾琳揽紧在胸前，沙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谭艾琳抵在王子峰的怀里沉默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王子峰一把将她抱起，风一样冲向床边，他的动作太快，一下子刹不住，两人一起滚倒。谭艾琳被床边磕到，轻叫了一下。 这一声轻叫随即被疯狂的吻淹没。 王子峰似乎不想给她时间犹豫，哑声问：“准备好了吗？” 谭艾琳睁大眼睛，表情只略一犹豫，下一秒便是“啊”的一声惊呼。 谭艾琳声音都打了结：“我……我不是……还没应你吗？” 王子峰发狠道：“废话！难道还要等你喊一二三开始么！” 谭艾琳：“……” 王子峰坏坏地笑，蹭着她的耳朵哈气问：“喜欢吗？” 谭艾琳的脸热了起来。 王子峰火速调亮床头灯，掀开被子打量谭艾琳，惊讶地说：“宝贝，你真的是一害羞就全身都红啊！” 谭艾琳扯过被子蒙住脸，闷声道：“别闹。”身上却更红了。 谭艾琳的皮肤底子很好，白皙，细嫩，紧致，这样一泛红，呈现的是娇艳欲滴的粉红色。王子峰喃喃自语：“你真是个妖精。” 谭艾琳被子蒙着脸不吭声。 王子峰捉起谭艾琳的手，把被她紧抓着的蒙头被子解放开来，目光深沉地和她四目相对。 他突如其来的成熟与稳重感让谭艾琳有点不知所措。 她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王子峰轻柔地吻上她的眼睛。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阖上双眼。 他吻得那样仔细温柔，全无方才的莽撞与霸道，仿佛拥着的是易碎的珍品，得用尽全部的小心来温柔呵护。 谭艾琳的戒备松软下来。 室外光影摇荡，室内一屋暗灯。 谭艾琳觉得，她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了。 腰酸软到麻木。 王子峰似乎深谙怎么安慰她的疲惫，把谭艾琳怜惜地抱在怀里，手脚并用地箍夹着——这是一个最有安全感的拥抱。 “谭艾琳，我爱你。”王子峰在她耳边低语。 这句话像缠绕了很久的丝线，本来以为它已经和心长成血肉一体了，冷不防却被人轻轻一扯，谭艾琳只觉得心被牵扯得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她还是渴望听到这句话。 我爱你。 多么美好的三个字啊！ 简单、干净。世间男女的所有纠葛，都可以用它来化繁为简。 像此时，王子峰附在她的耳朵，轻声说：我爱你。 谭艾琳垂下眼，温柔得像一汪深潭。 王子峰盯着她的脸：“你……” 谭艾琳的眉毛骤然拧成一团，推搡着王子峰：“不！不行了！” 王子峰捉住她的手，咬牙道：“我还没说要干什么呢！” “我饿了！”谭艾琳带着哭腔。 王子峰一愣，肚子适时地跟着“咕咕”了两下。 他的动作停滞，心情复杂地看着谭艾琳，谭艾琳憋不住笑了起来。 王子峰放开她，似乎不太能接受眼前的局面，顿了好一会才问：“那……跟你出去吃饭？” “你折腾得我都散架了，动不了了。”谭艾琳说，“我不想出去，不想动。” “那叫个外卖？”王子峰皱了一下眉头。 “吃泡面吧。”谭艾琳懒懒地翻了个身起来，“家里好像有泡面。” “你就不能存点健康的东西吗？”王子峰不满。 “方便嘛！”谭艾琳坐起来，把睡裙套回身上，“你吃不吃？” “不吃。”王子峰皱眉，“要么出去吃，要么你给我煮点。” 谭艾琳无语：“我都快一年不在家里了，哪里有存粮煮？” “那出去吧。”王子峰起来穿衣服，“吃完逛逛，买些东西回来。” 谭艾琳探究性地看着他：“你保镖不在啊，你敢上街咩？” 王子峰白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不换衣服？” 谭艾琳扭扭捏捏：“我……我不想跟你出街……” 王子峰：“……” 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出了门。 阳光很好，虽然已是下午，但丝毫不敛热情。小区所在地段很热闹，在广园路中心，出了小区便是大道，道路很干净，两旁的树还没长成浓荫，周围的商铺的装修都是新的。 人来人往，以行色匆匆的年轻人居多。 “广东真特么闷热。”王子峰说。 “还好吧。”谭艾琳说，“我觉得挺好的，出了广东我反而住不惯。” 王子峰难以苟同地摇了摇头。 谭艾琳全副武装，大波浪假发口罩加身，头上还戴了顶渔夫帽。 王子峰戴着口罩，看不太出来表情，但是眼神是鄙视的：“你确定你不会闷死么？” 他自言自语：“女人真是奇怪，你怎么会觉得戴个假发人家就认不出来你了？跟拍古装片蒙个面就就觉得人认不出来他到处撒尿一个傻样。” 谭艾琳嘴硬：“总比原样儿强！” 王子峰嗤之以鼻：“你是对自个儿的颜值没信心还是咋的？” 两人一路斗嘴，王子峰把手搭在谭艾琳的肩膀上，揽着她大咧咧地走。有人擦肩而过，谭艾琳就心虚地左顾右盼。 她抬头看了一眼王子峰的墨镜，突然说：“我现在是不是特像一根拐杖？” 王子峰看都不看她：“你还是当导盲犬吧。小狗，哪里的东西好吃点？” 小狗带他去了一家汤馆。汤馆的名字起得十分谄媚，叫“悦你汤馆”。两人要了个房间，服务员过来摆茶具递菜单，看到王子峰，多看了几眼。 第36章 谭艾琳的神经马上绷了起来，手心飚汗。 王子峰看了她一眼，把菜单递给她：“老婆，你来点。” 谭艾琳没心情计较他的称呼，快刀斩乱麻地点了几个菜，看着服务员出去把门关上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王子峰很受伤：“和我在一起这么丢人吗？” “不是丢人。我怕被放到网上。”谭艾琳苦兮兮，“吃瓜的会挖地三尺。” “可你和我在一起，迟早要面对这个的。”王子峰认真地看着她。 谭艾琳有点语塞。 和王子峰在一起？怎么样才算在一起？在一起多久才算在一起…… 她来不及想清楚，便是现在这个局面。或者说，她根本没觉得能和他在一起多久，所以干脆不想不求。 她从一开始就下意识地想要藏起来。像一个偷拿了别人的宝贝的小孩，对这宝贝虽说有说不出的喜欢，但又清楚它不属于自己，只能偷偷地、无比珍惜又无望地偷着独自玩一会儿，然后再不动声色地还回去。 这个过程是隐秘的，快乐、胆战心惊。 自己知道就好，怎么肯公诸众？ 王子峰的眼神黯了下去：“你渣我。你在给自己留后路。” 谭艾琳：“……” 王子峰压低声音：“待会回去惩罚你。”说完嘟起嘴，对谭艾琳做了一个“嘬”的嘴型。 谭艾琳：“……” 王子峰急不可耐：“不行！我现在就要亲你！”说着，把谭艾琳的头一把揽过，对着嘴巴狠狠地亲了上去。 谭艾琳心惊肉跳，好容易才挣脱，嗔道：“干嘛呢，在外面！” 王子峰坏笑：“那……在里面可以是不是？”他的表情暧昧起来，声音也沉了下去：“我现在进去看看。”说着，手就要去撩谭艾琳的裙子。 谭艾琳惊得跳起来：“你疯了吗？” 王子峰顿住，扁了扁嘴：“不好玩。” 谭艾琳心里不痛快，呛了一句：“我是不好玩，谁好玩你找谁去！” 想想还是不解恨，又补了一句：“不是大把人陪你玩么，还陪着去美国了呢！咋不找他玩去！” 话一出口谭艾琳就后悔了，她这个样子实在是有失格局，活脱脱的像个争风吃醋的小姑娘，还暴露了他去美国时自己就不痛快了，整得像追着尾巴盯着他一样。 真是言多必失！谭艾琳自己坑了自己一把，还没地儿说理去，闷闷地闭了嘴。 王子峰笑得脸上开了花似的，呵呵笑道：“这么关心我在美国的情况啊？” 谭艾琳扭过头，赌气不理他。 王子峰在她头上薅了两把，柔声说：“谁叫你那时候不答应我，你要是答应我，我可不就像你报备了嘛，也省得你操这么个心。” “谁操心了！”谭艾琳恼羞成怒，“都别人吃瓜时给我看的！” “可你记上了，不是吗？”王子峰笑眉笑眼地看着她。 谭艾琳无言以对。 “她叫方晓娜。”王子峰说，“你可以去直播间看看哦，她去美国那么一下，涨了三百多万粉。如果你……” “才三百多万啊！”谭艾琳声音尖刻，“也太寒碜了吧！” “哈哈哈……”王子峰大笑，“宝贝，我真是太喜欢你这个状态了！你一定要继续啊！” 他兴奋地看着谭艾琳：“以前可从来没有女人敢在我面前吃醋！”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是的，她们都可稀罕你了！怕吃醋了惹你恼不翻她们牌子！” “哈哈哈……”王子峰乐不可支，“就这意思就这意思！你继续！” 谭艾琳：“……” 她刚想发作，门被敲了几下，只好赶紧正襟危坐一脸淡然。 王子峰惊讶地看着她。 服务员轻手轻脚地给他们上菜，临走偷偷瞟了一眼王子峰。 门关上后，谭艾琳赌气：“喏，看你呢！” 王子峰没和她逗笑，皱着眉看桌上的菜：一盘九转猪大肠，一盘酱浇番薯叶，一盘茶叶虾，一锅猪肚鸡汤。 “怎么全是内脏？”王子峰皱眉。 谭艾琳惊讶：“你不吃内脏？” 王子峰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 谭艾琳抱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不吃这些。那你吃虾吧，吃虾！”她把虾移到王子峰跟前。 “我对虾过敏。”王子峰皱眉。 谭艾琳无语，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那你干嘛不说又不点菜？ 但她好歹是个地主，这话也不好说，只得道：“我叫服务员过来，再点个给你。” “不了。”王子峰说，“我吃白饭行了，你赶紧吃，吃完咱回去。” 谭艾琳无语：“你吃白饭怎么行？再点个菜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没胃口。”王子峰说，“别说了，赶紧的。” 谭艾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没照顾好你，生气了啊？” “哪那么容易生气！”王子峰指着那盘九转猪大肠说，“我看不得这东西，没胃口。”又指了指那锅汤，“还有这个，这个也难受。” 谭艾琳嗅了一下九转肥肠：“没异味啊，做得挺好的啊！我从小到大都喜欢吃呢！”她盛了一碗汤给王子峰，那猪肚鸡汤汤色浓白，香气扑鼻。 谭艾琳说：“这汤很香啊，你喝点？” “别……”王子峰把脸掉开，膈应了一下，“拿开！” 谭艾琳不死心：“你试试嘛！” “都叫你拿开了！”王子峰厌恶地说，“你喜欢的都是些什么呀！肠子肚子，都是装过屎的！这不是喜欢吃屎么？” 谭艾琳：“……” 她赌气把汤放开，自己吃了起来：“你吃白饭，白饭干净！” 王子峰往饭里拌了点酱油，伸长了脖子咽。 谭艾琳夹了一块肥肠，王子峰看着，眉头拧了起来。 谭艾琳把非常放嘴里一嚼，王子峰膈应一下，赶紧掉开脸。 但他又不能坚持不看，只一会儿又转头来看谭艾琳吃，然后又膈应，又掉开脸，如此反复。 谭艾琳受不了了，把碗一推：“不吃了！走吧！” 一走出汤馆，王子峰的神色就正常了，揽着谭艾琳的肩膀说：“以后别来这家了，都一股什么味儿！说吧，你想去哪儿逛？” 谭艾琳鼓着气说：“不想逛，去超市买点粮。” 两人去了附件的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往回走。 回到家，谭艾琳把东西一一分类放好，王子峰走过来，从后面抱着她，把她的头掰过来就要吻。 临到唇边却说：“这是个有屎味的嘴。” 谭艾琳推了他一把：“滚！” “哟！你还爆粗啊！”王子峰大惊小怪，“谭老师，这可不够文明啊！”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王子峰双手一摊：“这也没别的女人，我就勉为其难宠幸你吧。”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把人摁住强吻。 谭艾琳挣扎着把他推开，赌气说：“怎么没别的女人？你现在出去逛一圈，保证有人把你接走。刚才在超市不是一堆女人盯着你看么！” 王子峰笑：“你在我身边，她们也有可能是在看你呢！” “切！” “看，你能够站在王子峰的身边，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谭艾琳用肘子朝他小腹戳了一下。 王子峰跳起来：“你干嘛？” “好啊！”王子峰说，“你敢阴我！” 他一把拽过谭艾琳，没头没脑地狂吻一通，边扯她的衣服边说：“不把你干/趴/了你都不知道爷是不好惹的！” 谭艾琳死命挣扎，急叫道：“别乱来！窗开着呢！” 王子峰抬头，四面果然大开，他放开谭艾琳：“在这等爷回来！” 火速关窗，拉窗帘。 屋里一下黑了。 “这窗帘遮光不错。”王子峰说，“是为我准备的么？” “少臭美！”谭艾琳说，“谁稀罕你了！” “你！你稀罕我！”王子峰说，“我知道你老稀罕我了！” “胡说！”谭艾琳手脚并用挣扎，“就不稀罕！” “你稀罕！”王子峰把她摁在地上，两人像小学生打架一样手舞足蹈地胡抓一通，王子峰好不容易把谭艾琳的手脚收成一团，咬牙道，“老子/上/过/的女人多，你一个眼神儿我都知道你想要什么……” 谭艾琳的身体一僵。 王子峰正心猿意马，没留意到她的异常：“老子要在这个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干/你。让你在哪儿都得想到我！” 谭艾琳：“……” 她睁大着眼睛看王子峰，这个人像疯了一样，把谭艾琳的腰托起来，发狠问：“说！你稀罕我不？稀罕我不？” 谭艾琳咬着牙不说话。 她无力反驳。 她的身体确实稀罕他。从第一次亲密接触时就稀罕。她明知道他是个不靠谱的人，也明知道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未来，可是她的身体就是不由自主地渴望。 这种渴望让她不断陷入纠结，既想逃，又想留；既下意识地拒绝，又不由自主地靠近……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寂寞了太久不经诱惑，她尝试着控制自己，尝试着厌恶，可是尽管王子峰的很多行为都已经近似骚扰她完全可以用法律的武器来抗拒他，保护自己，但她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了他的行为。 王子峰说的没错，她就是稀罕他。 不管是只想要一个拥抱、一些温存、一点温暖还是那些让人羞耻得耳热心跳的狂言浪语，她都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无可救药地稀罕他。 虽然第二天腰酸痛得起不来床。 第37章 王子峰在谭艾琳家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他实现了“在这个屋的每个角落”的愿望。 谭艾琳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体力和这么强烈的欲望，她已经撑不住了，只能被拖着到处挨打。 王子峰像疯了一样，仿佛要把她揉碎了吞进肚子里。 好在这个疯子只呆了三天就要回去了。 “你跟我去北京吧。”王子峰说，“我给你买套房子。” “我要北京的房子干什么？”谭艾琳郁闷。 “住啊。方便咱俩见面。”王子峰给她分析，“反正你在哪里写小说不是写？” “不了。”谭艾琳闷闷地说，“我得在广东写才写得出来。” “瞎说什么……”王子峰哭笑不得。 “真的。”谭艾琳说，“别的地方我真住不惯。住不惯就会不顺心，不顺心就会心浮气躁灵感枯竭。” “你们搞文学的，不都讲究‘赋到沧桑句便工’么，太顺遂安康了反而成酒囊饭袋了吧？” 哟。这话有理。看把他能的，看来是个读过书的富二代。 谭艾琳一脸平静：“如果我去北京只落得个人生沧桑，我图什么？” 王子峰：“……” 他顿时恼了：“你在给我挖坑！”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 又不是我教你说“赋到沧桑句便工”的，这都能赖？ 尽管百般软磨硬泡，王子峰最终还是不能得偿所愿，怏怏地自己回了北京。 他似乎不能释怀个人魅力无法左右谭艾琳：“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啊？” “你都不想我的吗？我就这么而走了，你心里不堵啊？” 但这些怨言只博来一笑。 王子峰愤愤不平：“谭艾琳，你是不是准备渣我？你是不是故意放长线钓大鱼？” 谭艾琳哭笑不得：“王子峰你几岁啊？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她耐心地解释：“喜欢也不非得每天腻在一起啊！有距离才有美。” 王子峰冷哼一声：“喜欢怎么会不想腻在一起？喜欢一个人就是巴不得天天跟她腻在一起！在爱情中说距离产生美的，都是因为不够爱！谭艾琳，你是不是不够爱我？” 谭艾琳笑着拍拍他的脸：“爱，我可爱你了。” “我怎么感觉你在哄小孩似的？”王子峰生气，“你就不能撒个娇什么的不让我走么？闹一下也行啊！” 谭艾琳：“……” 王子峰反应过来，大声嚷嚷：“特么居然是我在闹！不行！谭艾琳，你得跟我去北京！” 谭艾琳：“……” 好说歹说才终于把人捋顺了。 王子峰要谭艾琳待卧室里不许出来：“别看着我走。” 谭艾琳有点舍不得：“我送送你嘛，我保证不难过。” “你不难过我才难过。”王子峰把她摁到床上，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我走了，你不许出来啊！” 谭艾琳：“……” *************************** 北京。香洲会所。 “哇哦……”房间里的人一起哄笑。 “敢情你这段时间说在玩好玩的，就是这个？”一个穿着白T的男生翻了个白眼，他的眼睛本来就大，黑白分明，这么一翻，表达起鄙视来很有分量。 白T男生一脸无语，“这有什么好玩的？你王子要睡哪个女人，不就是一个眼神儿的事儿吗？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全拥军，这你就不懂了。”他旁边的男生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一个眼神儿就能睡上的，不得劲。王子，我说的没错吧？” 王子峰嘻嘻笑着不回答。 全拥军瞪眼：“关了灯脱了衣服，有什么区别？” 那个男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扭头问王子峰：“王子峰，全拥军是不是处男？跟他都有代沟了都！” 众人哈哈大笑。全拥军气得朝他肩上狠狠一拳，骂骂咧咧道：“郎天成！你找死是不是？” 郎天成挨了一拳，虽然吃痛，但脸上并不恼，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哟！踩到尾巴了！甭急眼，你叫个姑娘来，哥手把手教你！” 王子峰憋着笑，喝酒看他们闹。全拥军摁住郎天成狠狠揍了两拳：“不揍死你丫的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哎哟哎哟轻点！”郎天成疼得龇牙咧嘴，一迭声地求饶。 全拥军站直了身子，握着拳头道：“你还瞎说不？” 郎天成憋着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全拥军的裆位：“马王爷有多少只眼我无所谓，我只关心你这**里的家伙还能使不。” 王子峰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好容易才压住了惊天动地的笑声。房间里灯光暧昧，但全拥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还是清晰可见。 “好了好了，别闹了。”一个高大胖的男生过来把全拥军摁回了座位上，好声抚慰道，“全子，开个玩笑，别真恼了。” 高大胖的男生叫高恒昌，抚慰了全拥军，他拍了一下郎天成：“小全子脸皮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逗他干嘛？待会真恼了你哄啊！” “我的错我的错！”郎天成笑嘻嘻，“全子，别怪我啊！我自罚三杯！” 说完，郎天成真的连干三杯。 高恒昌抱着全拥军的肩膀晃了晃，哄他道：“天成都自罚道歉了，你就甭恼了哈！” 全拥军又翻了一个很有分量的白眼。 郎天成打了个救嗝，对王子峰眨巴眨巴眼，笑得很促狭：“王子，说说，睡女作家什么感觉？” 王子峰笑吟吟地沉思了一下，摇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说话。 郎天成心里猫抓狗挠似的，急不可待地追着问：“到底怎么样？你说说呗！” 全拥军“哼”了一下，鄙视道：“你这么想知道，你去找个来睡一下不就清楚了！” “我可没这耐心。”郎天成回敬了全拥军一个白眼，“春宵苦短，及时行乐且不够呢！谁有心思去哄女人。”他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转着手里的酒杯，专心致志地看着，“谁像王子这么闲？三天两头可着劲儿忽悠，还玩什么伺候人、千里追踪给惊喜，啧啧啧……” 郎天成摇摇头：“我可做不来。我只想玩儿痛痛快快的。会写点东西的女人心思多，又放不开，上个床跟献祭似的，不好善后，我才不想惹麻烦。” 全拥军阴阳怪气地说：“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郎天成的脸色变了变，语气冷了下来：“你提这些做什么？” 大概这个梗真是块逆鳞，全拥军也识相，只稍稍一提，占了上风便鸣金收兵，不再乘胜追击。 气氛眼看着就要冷下来。王子峰笑笑道：“你懂条毛。就是吃不到嘴的时候才好玩，真上床了，浪起来也就那样。” “咦……”大家心照不宣地笑。 郎天成给每个人的酒杯都倒满，满不在乎地说：“既然玩儿够了，王子该解放了！来来来，大家走一个，就庆祝王子回归组织！” “喝！”几个酒杯碰在一起。 又喝了几轮，王子峰指了指天花板：“高子，把声音关一下，我打个电话。” 郎天成奇怪：“你还叫了谁？” “不。”王子峰说，“我打给谭艾琳。” “打给她干嘛？”郎天成惊奇。 他的意思很明显，游戏都玩完了，不甩等着被缠啊？ 王子峰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 “开免提！”郎天成在电话接通前一秒及时大喊道。 王子峰把手机放桌子上，点了一下免提键。 电话里传来一声温柔的“喂”。 大家的表情马上促狭起来。 王子峰声音慵懒：“宝贝，在干嘛呢？” 谭艾琳：“在看书呢。” 她顿了一下，柔柔地问道：“你在干嘛呢？” 王子峰：“我在给你打电话啊。我想你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呕”的表情。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王子峰问：“你想我不？” “想。”谭艾琳不假思索地回答。 “有多想？” “很想很想。”那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一声温柔的叹息。 王子峰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声音却疲惫沙哑：“宝贝，有你这句话，我一晚加班的劳累都消了。” 全拥军睁大眼睛，用手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扁着嘴巴不出声地说：“加班……加班……不要脸……” 高恒昌拍了一下他的头。 王子峰又跟谭艾琳腻歪了好一会儿才挂电话。 通话一断，郎天成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王子峰笑吟吟地看着他。 郎天成说：“加班？你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全拥军嘴巴鼻子撇成一团：“还这段时间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没办法去广州呢！真能说！” 王子峰伸了个懒腰：“难道说我在泡吧把妹？” 郎天成：“说了又能咋的？你还怕她不成？” 王子峰慢悠悠地开口：“你懂什么，我这是在谈恋爱，像初恋一样的纯纯的恋爱。” “初恋有什么好？”全拥军又表达他的鄙视，“那时候啥都不懂，睡觉都想着那娘们，真干起来一会儿就缴枪了！哪有现在舒坦。” 郎天成憋着笑：“我都说你不行了……” 全拥军瞪他：“你行是吧？要不要我给大家捋捋？” “没劲！”郎天成白了他一眼，对王子峰说，“说到把妹……隔壁间真有几个妹子，今天在杭州过来的，挺能玩的，要叫她们一起不？” “你隔壁还藏了人？”全拥军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不早说？你还是兄弟不？” “就因为是兄弟我才先征求大家意见嘛！怎么样？玩不？”郎天成申辩。 “长得怎么样？”王子峰问。 “我觉得OK。”郎天成说，“我看她们直播间认识的。” “别是你吃干抹净剩下的吧？”全拥军狐疑地看着郎天成。 郎天成举起两根手指：“兄弟绝对没碰过！今天就第一次见。” “叫过来吧。”王子峰说，“跟她们说一下规矩。” “懂！”郎天成笑嘻嘻，“不会让她们乱拍的。” 第38章 谭艾琳自从横店回来后，一直都在休闲的状态。她对钱没有太多欲望，因此总觉得手上富余，新书虽已完稿，但她并不着急开坑。 修修改改，拖拖歇歇，终于在新历年的时候上了架。 这样一来，她似乎更闲了些。王子峰倒是忙得不着四六，每周一飞改成一月一飞，后来干脆停飞。 王子峰不来，谭艾琳闲着的时候便整日盯着阳台上的白茶花看，纯白无瑕的白茶花一朵接一朵地开得爆盆。 许燕飞兴高采烈地给她打电话：“姐！我放假啦！我可以过去蹭吃蹭喝不？” “你来吧。”谭艾琳说，“好久没和你逛街了，我在横店回来还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呢！” 许燕飞欢呼雀跃：“那我明天就过去！好久没吃‘悦你’的猪肚鸡了！还有九转肥肠！噢天啊！说得我都饿了！” 谭艾琳抿着嘴笑。 许燕飞第二天中午就到了，把旅行箱往客厅一放，脱了鞋子就往沙发上扑过去，躺上面打了两个挺才放松下来，喘着气说：“谭艾琳！我今天要吃遍广园路！” 谭艾琳笑着过去递了杯热水：“吃吧，到时候别哭喊着要减肥就行。” 许燕飞坐起来，接过热水喝了一口，嘴里嘶着气：“今天又降温了，可冻死我了！” “冻你还穿这么薄的袜子？”谭艾琳看着许燕飞的脚，“冷气都是从脚底或脖子进来的。我买了厚袜子，我给你拿双换一下吧。” “不用。”许燕飞说，“今天先将就吧，明天再换。” 她跳下沙发，向鞋柜走去：“我上次买了双兔子耳朵的棉拖，你没给我扔了吧？” 谭艾琳随口应她：“在鞋柜里呢。” 许燕飞打开鞋柜，拿出兔子耳朵套上脚，长出一口气：“哎，这就暖和了！” 话音未落，许燕飞猛地顿住。 “谭艾琳！”她大声叫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谭艾琳笑。 许燕飞拎出一双拖鞋，用两根手指捏着提起来，看着谭艾琳：“那这是什么？” 谭艾琳看过来，脸色变了变—— 那是王子峰的拖鞋。 许燕飞把鞋底反过来看了一下：“44码……看来个头不小哇！你是闲着没事想在家里玩撑船？” 谭艾琳不吭声。 许燕飞把鞋子举到她面前，促狭地眨眨眼：“快从实招来。” 谭艾琳捂着嘴笑：“你先把鞋子放下来，一直拿着不嫌恶心啊？” 许燕飞这才如梦初醒地扔了鞋子。 “什么时候的？”许燕飞问。 谭艾琳的脸红了一下：“也没多久，就这几个月。” 许燕飞：“帅吗？” 谭艾琳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这个肯定让许燕飞的八卦之心“腾”地跳了起来，因为以谭艾琳内敛的性格，这种问题下她的回答通常应该是自谦一下，但她毫不犹豫地肯定了男朋友的帅，那可能真的是很帅了。 许燕飞的八卦都写在脸上融在声音里了，感觉她下一秒就会淌哈喇子：“有多帅？” 谭艾琳脸上的红又增了几分：“很帅很帅。” “哇哦……”许燕飞惊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谭艾琳连简单的谦虚都不要了？ 于是许燕飞抛出了一个让谭艾琳石化的问题：“有王子峰帅吗？” 谭艾琳：“……” 许燕飞惊呼：“不会吧？比王子峰还帅？” 谭艾琳：“……” “我要看照片！”许燕飞尖叫，“我接受不了有人比王子峰还帅！我得亲眼看看！” 谭艾琳：“……” 许燕飞急不可耐，我了两个拳头哈气：“快点！不然我要放大招了！” “别……”一看到许燕飞哈手，谭艾琳马上感觉有千千万万只手在准备挠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恨不得缩成一团。 “别闹。”谭艾琳打了个冷战，“我怕酸。” “怕就对了！”许燕飞说，“快给我看！居然有人比王子峰……” “就是王子峰。” 许燕飞的“还帅”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闻言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就是王子峰。”谭艾琳说，她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的甜都要溢出来了，脸上有一种柔和的幸福感。 许燕飞呆了呆，尖叫起来：“王子峰？你怎么会认识王子峰？” “他投资了《无羁》。”谭艾琳脸上的红淡了一些，腼腆地说，“所以……” “所以……”许燕飞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快速思考，“所以前段时间上热搜的那个跟你很像的女人，其实就是你？” 谭艾琳红着脸点点头。 许燕飞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想觉得不忿气：“好家伙啊，原来我站在瓜田里跟瓜主吃瓜！” 谭艾琳面露歉意：“其实……当时没想这么多，就是他帮了我一下而已。我……我担心在网上挂着，所以不想说。” “我又不会挂你。”许燕飞坐下来，赌气不理她。 谭艾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用手指戳戳她的手臂：“你生气啦？” “当然了！”许燕飞噘着嘴，“我天天喊老公，结果你俩谈恋爱了！” 谭艾琳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还瞒着我。”许燕飞嘟哝，“这么大的好事都不和我分享。” 谭艾琳拉了拉许燕飞的衣角，小声说：“这不告诉你了吗？别生气嘛！” “你抢了我男人，还不许我生个气啊！”许燕飞嘟哝，面无表情。 谭艾琳忍不住又笑起来。 “算了。”许燕飞说，“反正，你不抢别人也抢，还不如给你。” 她转过来看着谭艾琳：“但是作为补偿，你得有问必答。” 谭艾琳笑着点点头。 “那个……”许燕飞眨眨眼，“王子峰大吗？” 谭艾琳：“……” 她的脸烧了起来，眼神躲闪。 “哟……”许燕飞吃吃地笑起来，拍拍谭艾琳，“别害羞，你都长大了。” 谭艾琳拿抱枕挡住脸。 许燕飞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跺脚：“天啊！你居然把王子峰给睡了！” “够了够了！”谭艾琳拍了她一下，“不许再说这个话题了。” “没劲。”许燕飞垂头丧气，“刚来到就失恋了。” “去吃猪肚**。”谭艾琳说，“我请你吃饭，吃完我们去逛街，你看上什么我给你买。” “去！”许燕飞跳起来，“我要推一辆大大的购物车，堆满它，你给我清空！” “行行行。”谭艾琳笑，“那就说好不许再生气了啊！” “谁生你的气了！”许燕飞白了她一眼，“好像你不跟他谈他就跟我谈似的。” 谭艾琳吐了吐舌头。 两人愉快地出门。年底的广州，年味渐浓，沿街商铺都装点起了过年的装饰，人行其中，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喜庆兴奋，消费的欲望也强了很多。 服务员把九转肥肠一端上来，许燕飞就欢呼一声，忙不迭地举箸。夹一块放嘴里，嚼了两下，闭着眼睛深呼吸，“唔”地长出一口气，一脸满足：“太好吃了！” 谭艾琳微笑地看着她，想起王子峰看她吃肥肠的表现，突然觉得，“相投”两个字实在太难得了。 比如现在，和许燕飞一起吃猪肚鸡和肥肠就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两人抢着似的吃完了一桌菜，许燕飞摸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叹着气说：“太饱了，撑得我胸都大了。” “你就想！”谭艾琳翻了个白眼。 她也吃得太饱了，饱得都没有动的欲望了。 但两个饱得意志崩溃的人还是强撑着逛街了。 许燕飞从护肤品、化妆品到衣服鞋子再到薯片瓜子儿通通买了个遍——当然，结账的是谭艾琳。 她身上手上都挂满了袋子，像个移动的挂架。看看谭艾琳，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才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 回到家里，许燕飞把东西堆成一堆，和它们大眼瞪小眼。 “全是我买的？”许燕飞瞪谭艾琳。 “全是。”谭艾琳忍着笑，“开心吗？要不要再去搬一趟？” “太残忍了！”许燕飞喃喃自语地摇头：“谭艾琳，我必须批评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任由我被奢侈浪费的歪风邪气侵蚀！” 说完又欢呼雀跃地跳起来：“谭艾琳，今晚我们淹没在薯片的海洋里看电视吧！” “听你的。”谭艾琳笑。 许燕飞突然停下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不对劲啊！” “咋了？”谭艾琳奇怪。 “我们都逛一天了，王子峰怎么都没给你打电话？”许燕飞疑惑，“你们不是正在热恋么？热恋中的人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联系？” 谭艾琳也觉得不像王子峰平时的作风，赶紧看手机有没有遗漏信息。 一看就石化了，王子峰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微信上也发了好几条“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调静音了，刚才逛街没看。”谭艾琳嘀咕。 “你怎么还不改你那老人家习惯？”许燕飞瞪她，“赶紧回个电话吧，打电话不接很烦的。” 第39章 谭艾琳扭捏了一下：“我晚点再打。” 许燕飞用研究性的目光看了谭艾琳好一会，恍然大悟：“噢……原来某人害羞啊！” 谭艾琳的脸瞬间红了。 许燕飞兴奋不已：“王子峰是不是经常说些羞羞的话？” 谭艾琳白了她一眼：“走开！” “就不走开！”许燕飞又发挥了她的缠人功能，“姐……你打嘛！打嘛打嘛打嘛！我要听王子峰说话！” 谭艾琳掐了她一把：“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谁的男朋友？” “知道！你的！从头到脚都是你的！”许燕飞死乞白赖，“让我听听嘛！就一次！一次好不好？我都没听过王子峰说话。” “上网去搜，要多少有多少！” “那些不真实！求求你了嘛……” “姐……我发誓！就一次！让我听听嘛！” “真是怕了你。”谭艾琳摇摇头，准备拨号时顿了一下，“说好了啊，就一次。不许出声啊！” “保证保证保证！”许燕飞欢呼。 谭艾琳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欢欣鼓舞的许燕飞，叹了口气，拨通了王子峰的电话。 电话只响一声，对方就接了。 许燕飞不出声地比着嘴型：“秒接啊！” 谭艾琳开了免提，王子峰的声音温温和和地传过来：“宝儿。” 谭艾琳的脸又热了几分，面红耳赤地“嗯”了一下。 许燕飞差点憋出内伤，手舞足蹈地上演默剧：“宝儿……” 王子峰：“干嘛去了，这么久才回电话？” 谭艾琳：“一直在忙呢，手机调了静音，没留意。” 王子峰笑了起来：“你这个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谭艾琳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许燕飞用手指刮脸羞她，夸张地比着嘴型：“撒谎！撒谎！” 她的样子太欠，谭艾琳忍不住拍了她一下。 王子峰：“宝贝，你吓到我了，我差点都要订机票过去了。” 他的声音一听就是在撒娇，软软糯糯的，不用面对面看着都能想像王子峰嘟着嘴不满意的样子。 谭艾琳看了一眼许燕飞，刚想换个话题制止他进一步的恶化，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子峰就嗲了起来：“吓到人家小心心了，现在还在扑通扑通跳呢！人家要宝宝亲亲抱抱……” 谭艾琳：“……” 许燕飞都要憋出内伤了。 “那个……”谭艾琳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说，“对不起啊，我下次注意点儿。” “别等下次了，我现在就要补偿！”王子峰还是那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下一秒就变了样，嗓子低沉沙哑，“宝，开个视频，我要看你。” 谭艾琳慌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了吧，我现在不方……” “便”字还没说出口，王子峰的气息已经急促起来，“就现在。脱了我看看。我想要你。” 谭艾琳：“……” 王子峰说完，也不等谭艾琳回答，便发了视频请求过来。 谭艾琳犹豫了一下，摁断了。 王子峰又发。谭艾琳又掐断了。 许燕飞这个八卦精还算识相，憋着笑说：“我走开。” 谭艾琳：“……” 王子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劈头一句：“干嘛了不接视频？” 谭艾琳嗫嚅：“我现在不太方便呢，迟点好不？” “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不方便了？”王子峰不高兴。 “我……”谭艾琳斟酌了一下，“我朋友在呢。” 王子峰顿住，开玩笑地说：“你不会开了免提让你朋友在边儿上听着吧？” 刚跑开几步的许燕飞骤然停住，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谭艾琳。她还没来得及摆手叫谭艾琳不要承认，谭艾琳就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王子峰愤怒的声音：“你丫有病吧！” 电话断了。 许燕飞目瞪口呆，冲过来叫：“你干嘛跟他承认？” 谭艾琳：“……”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承认，这不由自主的“嗯”好像不用经过大脑就自己蹦出来了…… 许燕飞的脸垮了下来：“是我不好。都怪我。” “打个电话回去道歉吧好不？”许燕飞问。 谭艾琳沉默半晌，轻声说：“迟点吧。” “迟什么迟！”许燕飞急了，“这事不能迟啊，迟了就显得不够在乎了。这事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打吧！” 谭艾琳垂下眼，把手机扔沙发上，躺下去，抱着个抱枕闷着头。 “他骂人是不太好，可是不怪他生气啊，都怪我。你打个电话回去吧，好不好？”许燕飞跟着粘过来。 “都怪我。”许燕飞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我从来都没见你这么开心过。都怪我。” “别念经了。”谭艾琳闷声说，“听个电话不算什么错。” “可是私密电话不一样。”许燕飞嘟哝，“都怪我。” 谭艾琳受不了，爬起来拨通了王子峰的电话。 一串“嘟嘟嘟”的声音。 竟然……被拉黑了。 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无语。 “那个，发个微信吧要不。”许燕飞小心翼翼地说。 谭艾琳叹了口气，顿了好一会儿，编辑了“对不起”三个字发过去。 发不过去，微信也拉黑了。 谭艾琳扔了手机，拍拍许燕飞的大腿：“看电视吧，说好了躺在薯片堆里看电视的。” 许燕飞咬着嘴唇不出声。 “都说不怪你。”谭艾琳推了一下她，递过去一包薯片，“你别这么苦着脸好不？” 许燕飞接了薯片，“哧啦”一声撕开，抓了一把放嘴里，闷闷地不说话。 电视里放着“舌尖上的中国”。 看了好一阵子，谭艾琳问：“你上次说寒假想去哪里来着，做攻略了没。” “没。不去了。” 谭艾琳想了想：“不去也好。在家里陪爸爸妈妈过年，他们也开心。” “嗯。” 谭艾琳的眼睛从电视上转过来，看着许燕飞：“怎么了，还郁闷啊？” 许燕飞垂着眼不说话。 谭艾琳又好气又好笑：“他小孩子脾气，等他气下去了就没事了，你别摆个苦瓜脸闷葫芦出来好不好？” 许燕飞嗫嚅：“我就怕伤了你俩的感情……” 谭艾琳笑了一下，拍拍许燕飞：“真那么容易伤的，本身也有问题，更不怪你。” 许燕飞又抓了一把薯片放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什么瞎道理。” 许燕飞的手机信息灯闪了一下，她拍拍手，拿起手机回信息。 谭艾琳看着她的手机：“你前段时间不是说看上哪个手机了么，怎么不换？”她伸长脖子看了一下，“手机屏幕都裂了，你是想看它能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吗？” “别提了。”许燕飞一边打字一边说，“还不是因为穷。” “你上次叫得哇哇跳说领了多少奖金，都去哪了？”谭艾琳白了她一眼。 “扔地上了。”许燕飞发完信息，把手机放一旁，两眼愣愣地看着前方，“我爸不是搞了个果园种橙子么，说是没钱施肥，把我钱要走了。然后我哥买房子钱不够，要我借点，把我兜掏干净了，刚发的工资也给他了。” 许燕飞两手一摊：“我现在剩的都不够一千块。我弟和我妹还想我给他们买双新鞋子过年呢，你看我这穷的，都不想回家了。” 她把手伸进袋子里掏，这才发现薯片已经吃空了，探出脚去踩垃圾桶扔掉空袋子，又抓了一袋辣条撕开，拿了一根放嘴里嚼着，被辣着了，龇牙咧嘴地找水喝。 “要不要借你点？”谭艾琳问。 “别。”许燕飞说，“我过几天回去还有份私教，几天活，做完就给他们买。” 谭艾琳沉默半晌：“你缺钱了可以和我要的。” “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许燕飞说，“总要想办法的。再说了，我跟谁借我也不想跟你借。” 谭艾琳叹气：“我这么不招待见么。” “错。”许燕飞说，“我就是怕借着借着就失去你了。” “怎么可以这样想？”谭艾琳苦笑，“我真的有钱。我现在钱多到你想都想象不到。” “王子峰给你的？”许燕飞来了兴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谁要他给。”谭艾琳哼了一声，“我自己赚的。一笔一划地赚的。” 许燕飞呆了呆：“话说，网上说《无羁》卖了四千多万，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告诉你。”谭艾琳笑，“反正，有钱借给你。” 许燕飞跳起来：“这么说是真的了？” 她震惊地看着手中的辣条：“我特么还跟你要什么辣条吃？” 谭艾琳哈哈大笑。 “算了。”许燕飞说，“以后我有空了就来蹭吃蹭喝，你别赶我就行了，钱就别借给我了，我自己想办法。” 谭艾琳摇摇头：“行吧。撑不住了就找我。” 许燕飞没说话，拿遥控器换了个台，挑了个热闹的综艺说：“看这个吧，跟着傻乐一下。” 傻乐了四天左右，许燕飞把几乎广州吃了个遍，才恋恋不舍地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刚回到家就打电话过来，风风火火地问：“谭艾琳，你给我箱子里放了钱？” 谭艾琳笑：“算我送你个新年礼物吧，你自己买。” 第40章 谭艾琳回乡下过年，在家里一直呆到春节尽了才回广州。 正月的广州仍然有些湿冷，城市里的春节愈来愈冷清，张灯结彩倒是没少，但跟乡下比起来，就少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少了炮仗燃烧过后空气里那一阵刺鼻又热闹的硫磺气，少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宰鸡杀鸭做年饭的忙碌，少了小朋友满地疯跑的欢腾……总之，少了人间烟火气。 仿佛它们是冷静而沉默地迎来一个节日。 谭艾琳站在阳台上看那棵长开不败的白茶花，表情淡然。她用剪刀细心地剪掉那些残败了的枝叶，把它们装在一个纸盒子里放进垃圾桶。 被修剪过的白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好像清新疏朗了一些。 谭艾琳把工具放回去，凝神看了好半天，手指轻抚过花瓣。那些已经弱了的静默的馨香便在指尖蔓延开来。 有些东西，该过去了。 她好像说不上有多难过。 她仿佛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所以在一开始便心安理得地等待它的到来。所有的惊和喜，都不算偷袭。 轰轰烈烈或静静地来，然后静静地走。 谭艾琳洗干净手之后回到床上蒙头大睡。这些床单被褥早经几番替换，已经只剩她自己的气息。 挺好的。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起来。 是的，一直睡着，身体也会散架。 谭艾琳把牙膏挤出来的那一瞬，忽然有个念头：写一个很纯很美的爱情故事。男生和女生的。 她想到做到，上午就开工。 那是一个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故事。故事里的男女主角都很单纯，很美好。 这次，她忽然不想像从前那样全文存稿再悄悄惊艳所有人了，列好大纲后，直接开坑。 新文开得异常顺利，一口气万更，谭艾琳一点纠结都没有。那些场景，那些细节，仿佛就在眼前放映着，她就是那个放映者，一边放映，一边讲述。 读者粉丝们大呼：哇！大大居然写校园甜文了？ 好甜啊！ 随手插的柳，长势喜人。 谭艾琳又开始了心无旁骛的码字工生活。 码字，多充实啊！ 充实的码字工深夜被手机惊醒。 谭艾琳好容易才睁开酸涩的眼睛，身体还反应不过来，还一动不动地趴在电脑桌上。 刚才码字码得睡着了。 谭艾琳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名字： 王子峰。 谭艾琳愣愣地看了好半天，电话断了，接着又倔强地响。 谭艾琳回过神来，接通电话。 王子峰的声音沉沉的：“睡着了？” “嗯。”谭艾琳看了一下时间，心里纳闷：凌晨三点五十，这个时间不睡着能干嘛？ “在哪睡？” “家里啊。”谭艾琳的脑子清醒了些。 “开门。” 开门？谭艾琳呆住。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开什么门？” “你家的。”王子峰说，“我在门外。” 谭艾琳：“……” 她如梦初醒地跳起来跑去开门。 门外是王子峰……和他那三个门神一样的保镖。 看到谭艾琳，王子峰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去休息吧。” 王子峰随手关上门，两人站在门边干瞪眼。 最终还是谭艾琳打破了沉默：“怎么……来了？” 王子峰像是被气到了，冷笑一下：“我不能来？” 谭艾琳沉默。 她垂着眼，看不太清楚表情，当然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所以王子峰伸手过来一把把她拽过去的时候谭艾琳根本没有防备。 等反应过来时，嘴巴已经被王子峰封上了。 一个霸道的吻，让谭艾琳的脑子又处于混沌状态。 接着就是身体被抱起，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 “你……”谭艾琳的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又再度被封上。 王子峰疯了一样撕扯着她的衣服。 外套被扔到不知哪个角落，套头的家居服被他抓住领子一扯，没扯掉。王子峰的手便胡乱地去摸索扣子，没摸到，干脆把人推开，抓住下摆往上一提。 然后是他自己的。 没有半点迟疑地强势侵入。 疯狂地索取。 像一个正在复仇的暴君，每一下都仿佛要她灰飞烟灭。 等他发泄完，谭艾琳觉得自己的腰——不，应该是整个人都要废了。 王子峰压在她身上，像一座山。 他好像存心要把她压成肉饼，连手肘都不支一下。 谭艾琳有一瞬间的灵魂出窍。 王子峰闷着声音问：“痛吗？” 谭艾琳想说，痛！哪里都痛！可是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王子峰后知后觉地撑起身体，看着谭艾琳大口喘气。 “痛吗？”王子峰又问。 谭艾琳想回答，眼睛却红了起来，带动得喉咙也哽住，她侧开脸，点了点头。 王子峰仰面躺下，一手枕着头，看着天花板问：“如果我不过来，你是不是就把我翻篇了？” 谭艾琳沉默不语。 “是吗？”王子峰执拗地追着要一个答案。 “嗯。” “都不闹一下的吗？”王子峰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末了，又补上一句：“你的心是有多冷？” 谭艾琳：“……”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以为你只是需要一个结束的理由。” “什么意思？”王子峰像是被激怒了，侧起来看着她。 谭艾琳眼神躲闪，垂眼噤声。 王子峰发怒：“我特么需要这样和一个女人分手么？我特么要和谁分手，会分得堂堂正正！” 他越说越生气：“跟过我的女人里，就你特么把我想得这么猥琐！” 谭艾琳：“……” 王子峰坐起来，看着谭艾琳：“如果我想分手，我会提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也会给你。” 他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低声说：“我憋了这么久，只是想你哄一下我而已。” 谭艾琳：“……” 她忽然觉得有点惭愧，跟王三岁比，自己的心眼还是太多了。 谭艾琳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没什么好的，你不用……为我花什么心思。” “你好不好我不在乎，我喜欢就行了。但我觉得你根本不在乎我对你是真是假，也不在乎我们之间是否有未来。”王子峰喃喃自语，“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呢？” 他想了想，又恼怒：“老子还没试过特么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谭艾琳坐起来，捏了捏王子峰的手。 王子峰毫不犹豫地把她甩开，把脸侧向一边，像个赌气的孩子，嘴里还委屈地嘟囔：“我只是想你能哄哄我，你就把我翻篇了。” “对不起。”谭艾琳说，又去摸他的手。王子峰这次没有拒绝，但仍然赌气说：“我没听见！” 谭艾琳：“……” 她只得耐心地重复：“对不起。”声调比刚才高了些。 “听不见。”王子峰转过头来，用手指指嘴巴，“得贴着这儿说。” 谭艾琳的脸有点热，不过好在光线昏暗，不大看得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过去，捧起王子峰的脸，吻着他的唇，轻声说：“对不起。” 她的吻一触即开，王子峰很不满意：“还是没听清。” 谭艾琳又吻了他一下。 王子峰挑了挑眉毛，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儿，这儿受伤了，好不了。” 谭艾琳在他心口吻了一下。 王子峰嘴角牵了一下又压住，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脸：“这儿，也伤了。” 谭艾琳非常配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是另一边脸、额头、眼睛、鼻子、下巴、喉结…… 谭艾琳在王子峰每一个“受伤”的地方都落下了一个吻，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王子峰仰面躺下，把手在身上拨拉一下说：“全身都疼。” 谭艾琳在他手指滑过的地方都落下了一个吻。轮到某处，谭艾琳顿住，抬头看王子峰。 王子峰一脸期待地盯着她。 谭艾琳咬了一下嘴唇，低头吻了下去。 室内灯光昏融，光影摇曳。阳台上的白茶沐浴在将晓未晓的夜色中，静听凉风掠过。 谭艾琳窝在王子峰的怀里，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划着他的胸膛。 “王子峰。” “嗯？” “我跟你说。”谭艾琳看着自己的手指，“如果我们分手了，我不要你给我补偿。” 王子峰已经有了倦意，懒懒问：“那你要什么？” “我要……”谭艾琳想了想，“我要分手后不再联系，可以吗？” 王子峰笑了一下：“你这个要求，可是很便宜我呢！” 谭艾琳“嗯”了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王子峰拉谭艾琳坐起来，抬起她的下巴说，“没有哪个主动分手的男人不喜欢你这个要求的。我可以答应，但你可想好了。” “嗯。” 王子峰嗤之以鼻：“谭老师，你是不是小说写多了，把小说里的那一套搬过来生活中了？你这样图什么？” 谭艾琳沉默半晌，轻声说：“图干净。” “好吧。”王子峰躺了回去，把谭艾琳捞到怀里，“听你的。” 或许累过头了，精疲力尽的两人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王子峰提出要出去逛逛。 谭艾琳又想把那个假发套上头。王子峰一把抓住，语气很不开心：“谭老师，你可以给个名分我吗？” 第41章 “我读中学那会我的老师跟我们说过一番话，我至今印象深刻。”王子峰说，“他教育我们班上一个女生：早恋不好，但是那个和你谈恋爱却一看到老师就甩掉你的手自己躲开的恋人更不好。真正爱你的人，是有担当的，不会轻易抛弃你，更不会一直躲着不见光。” 他转着手上的假发套，眼睛看着谭艾琳，似笑非笑：“所以，是谭老师根本不爱我还是我特别拿不出手？” 谭艾琳：“……” 她讪讪地放了手。 王子峰把假发扔到垃圾桶：“以后再让我看见这么个玩意儿，我就……” 他顿了一下，不怀好意地说：“好好跟你算账。” 谭艾琳默默低头。她太明白这“好好算帐”是怎么回事了。比如现在，腰就酸得只想躺着。 谭艾琳实在想不明白，王子峰为什么这么喜欢逛街，还要是在几个保镖的严密“监控”下。 谭艾琳本身是个宅女，有轻微的社恐，平时能窝家里绝不出门。王子峰已经令她压力山大了，后面还亮着六只灯泡，真是……一言难尽。 王子峰觉得很奇怪：“你不喜欢逛街吗？我都出来了，你应该使劲买买买啊！” 谭艾琳：“……” 王子峰：“是这些都不合心意吗？” 谭艾琳只好说：“我没什么想买的。” “怎么会呢？”王子峰惊讶，“化妆品啊包包啊衣服鞋子首饰什么的，怎么会没什么想买？” 谭艾琳想了一下，摇摇头：“是没什么想买的。” “比如你这个，”王子峰说，“你穿得都比较文艺风，你可以买些饰品搭配一下。你喜欢的类型风格，也可以多买一些嘛！” 谭艾琳苦笑：“可我现在是真不想买。” “别给我省。”王子峰薅了一把她的头发。 “没省啊，只是真没什么想买的。”谭艾琳理了一下被薅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 “跟你逛街好没劲。”王子峰说，“你一点兴奋都没有，打击我情绪了。” “那要不回去吧。” “别，出都出来了，看场电影吧。” 两人去了“裕达广场”，谭艾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也是你家的？” “嗯。顺便来考察一下。”王子峰装模做样地走到柜台前。 售票的小姐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惊讶地睁大眼睛，王子峰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低声跟她说了几句什么，小姐姐便魂不守舍地接通了内线。 然后一个穿得板正的男人一路小跑地跑过来，王子峰又“嘘”了一下，板正男人立刻刹住，做了个“请”的手势，原地转身。 王子峰一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一直到他领先了半个身位，那个**男人才微侧着身体一路随行。 他们进了一个独立的影厅，刚坐下，工作人员便鱼贯而入。王子峰挥挥手，他们又全都神隐不见。 谭艾琳咋舌，真是好大的阵仗。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魏阳。 他们附近也有裕达广场。魏阳和谭艾琳都喜欢看电影，一有新片上映必到。要说两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魏阳看电影就是看电影，顶多放瓶水在旁边；可谭艾琳喜欢边吃零食边看，魏阳经常对着那一大堆吃的皱眉头：“饭不好好吃，这些垃圾食品就吃这么多。” 话虽如此，他还是每次看电影都会在前台给她买一大堆零食，然后在谭艾琳一把把地往嘴里塞爆米花时偶尔扫她两眼。 每当魏阳这样的目光扫过来，谭艾琳便顿住，有时爆米花刚放到嘴边也不往里塞，就维持着一个捂嘴的动作睁着眼睛看魏阳，像一只偷吃被发现了的小猫。 魏阳这种时候通常会轻笑一下，揉揉她的头发，继续看电影。 谭艾琳便继续心安理得地边吃边看。 谭艾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魏阳偶尔会扫的那几眼，到底是不满还是故意逗她。 和许燕飞也一起看过电影，两个人简直像老鼠进了粮仓。谭艾琳经常迷惑，和许燕飞到底是为了吃零食才看电影，还是为了看电影才吃零食。 两人有一个神奇的共同点，非影视和在一起聊天吃瓜的时间基本不碰零食，谭艾琳是完全没有兴趣，而许燕飞是怕胖。 不过为什么看电视电影和聊天八卦时就有兴趣也不怕胖了，谭艾琳也觉得很迷。 她觉得有点好笑，嘴角不由自主地牵了一下。 这一动静让谭艾琳回过神来，心虚地瞥了一眼王子峰，突然愣住。 王子峰根本不在看电影，他在探究性地看她。 谭艾琳：“……” 不知怎的，她有做了坏事被抓包的一瞬慌乱。 “你在想什么？”王子峰问。 “没什么。”谭艾琳下意识地垂下眼。 “撒谎。” 谭艾琳抬眼看王子峰，王子峰说：“你的眼睛根本没有看屏幕，也没有焦点。” 谭艾琳沉默半晌：“只是，想起以前看电影，没这么好的待遇。” 王子峰眯起眼：“你想起跟谁看电影了？” 话一出口，他马上挥挥手：“算了，我不想知道。” 他揽过谭艾琳的肩膀，沉声道：“别在陪我的时候想别人。我也是会恼的。” 谭艾琳：“……” 夜里，谭艾琳被王子峰摇醒，强睁着睡眼问：“怎么了？” “我现在得回去，你赶紧起来收拾一下跟我走。”王子峰跳下床换衣服。 谭艾琳反应不过来：“我去干什么？” “陪我啊！”王子峰说，“你不想天天见到我么？” 谭艾琳闭上眼睛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没呢。” “你……”王子峰噎住，恼怒道，“你怎么这样？” 顿了一会，王子峰无奈道：“我这段时间会很忙，没有时间过来。听话，赶紧起来收拾一下走，司机在楼下等着了。” 他想了想：“算了，也别收拾了，你起来换衣服走就行了，要什么东西过去再买。” “我不去。”谭艾琳伸了个懒腰，“你忙就忙去吧，也不用老跑。我这段时间开新书，我也忙，想自己呆着。” 王子峰简直怀疑人生。他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拒绝过。王子峰扑倒床上，双手捧着谭艾琳的脸，用力把它们挤成一团，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和王子峰谈恋爱，然后你想自己呆着？” 谭艾琳一脸懵：“不可以吗？” “可以！”王子峰的声音里压着怒气，“可以！你可以！谭艾琳，你真的可以！” 他跳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站定，指着谭艾琳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重复的：“谭艾琳，你真的可以！” 转了个身又补上一句：“我敬你是条汉子！” 看来真是气糊涂了。 谭艾琳赶紧起床：“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忙的话就先各自忙着，不用……” “够了！”王子峰打断了她，“这句‘各自忙着’就够了！” 谭艾琳：“……” 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生气，他在她面前，好像总是动不动就被激怒。大家各自都忙，她自己不缠不闹，给了他充分的自由，不是很好么？从前魏阳忙起来的时候，如果被打扰，他是要发脾气的。 是的，很温和的一个人，发起脾气来却雷霆万钧。谭艾琳这才领悟到，即使最亲密的爱人，也是要留有自由空间的。后来，他忙的时候，她便不再打扰，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等魏阳忙过了，他全身的刺便松懈下来，收敛回去成为温顺光滑的毛发，随便怎么撸。 谭艾琳忽然想，如果时光重来，她闹一下，会怎么样。 会不会让魏阳看到她也是有刺的，然后在和她说分手的时候，慎重许多？ “你又在想什么？”王子峰气结。 “没什么。”谭艾琳低头嗫嚅，“我只是想，你忙的时候，不是不希望被打扰么？” “谁说我忙的时候不希望被打扰？”王子峰无语，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不希望被别人打扰，但是你例外。” “我想睡前一眼和醒来第一眼都看到你。”王子峰抱着谭艾琳，深深地吻下去，“跟我走吧，好不？” 谭艾琳被问得喘不过气来，好容易放开，沉默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 “算了。”王子峰泄气，“你不去就不去了。我要走了。” 他把谭艾琳抱起来塞回被窝，把被子拉过来给她蒙头盖上：“你好好睡吧，我走了。” 谭艾琳猛地掀开被子：“我送送你。” “别。”王子峰又给她蒙头盖回去，“你好好睡着，不要看着我走。” 谭艾琳刚要冲口而出“我又不会难过”，话到嘴边下意识地想到这句话也许又会激怒王子峰，只好闷在被窝里应了一声“唔”。 卧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谭艾琳在被窝里支起耳朵，企图听到一点脚步声。 她什么都没听到。房间里寂静无声，被窝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暖暖地，带些潮湿，伴着几根黏在脸上的发丝起伏。 等了好一会儿，谭艾琳一把掀掉被子跳下床，鞋也没穿就跑出去。 第42章 厅里寂静无声，似乎连一颗尘埃落下来也能听到簌簌有声。 谭艾琳跑到书房。 又跑到洗手间、阳台。 她像个玩藏猫猫的小孩，不甘心地打开所有的门，连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可是没有谁藏着。 这个空间里只有她自己。 那个曾经搅天拌地的家伙深夜里来，深夜里走，来时轰轰烈烈，去时悄无声息，前后不过二十四小时。 可又似乎漫长到有很多东西可以回味。 他像一块石头砸下平静的湖心，他沉下去了，湖水马上从四面八方汇聚回来，弥补上刚才被砸的地方。 一切回归平静，可是湖知道，那块顽劣的石头来过，而且现在还在它的湖心里。 那些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湖水，不是救赎，是巨大的空虚。 谭艾琳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默然良久，抱着抱枕躺了下去。 灯灭后，夜黑如漆，暮春的湿冻感丝丝入扣。 卧室很暖，可是她不想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了主人的低落情绪，阳台上开了两个月的白茶花开始有些颓色，原来晶莹饱满的花瓣边缘现了些巧克力色，这一圈巧克力色像一滴墨水落到一杯清澈的水里，慢慢扩散开来，只两天，硕大的花朵便萎靡皱缩了。 叶子也被感染了，绿得一片黯然。谭艾琳用棉布蘸了水，轻轻擦拭它们，也没能让它们再次鲜亮起来。 谭艾琳不想看花朵抱香凋零，拿着剪刀犹豫要不要剪掉它们。 如果终究要与这个世界告别，盛放着离开是不是会体面一点？ 混混沌沌地过了两天，剪刀拿起又放下，谭艾琳终究没舍得剪掉。 “大大，我来催更了！” “我要看郭维和王木木的甜蜜互动啊甜死我算了！” …… 这本随手写的《初恋这件小事》的反应出奇地好，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读者过来浇灌它成长，催着谭艾琳快点写。它的热度甚至超过了前面刚开不久的另一本。 也是很意外了。 读者们的热情点燃了谭艾琳，她终于放弃对白茶的纠结，把剪刀放回收纳箱，把自己塞回了书房。 兴致勃勃地更完一章，许燕飞的电话打来了。 她的尖叫声能让手机原地爆炸： “谭艾琳！” 谭艾琳恨不得把手机伸出一米远：“干嘛了？” “你俩上热搜啦！”许燕飞尖叫，一股兴奋劲儿。 谭艾琳愣了一下，慢慢地才反应过来，然后脑袋“轰”地炸开，一片空白。 她颤抖地打开许燕飞甩过来的链接，一个名为“吃瓜群众007”的博主一个小时前发了一组照片并附文：貌似偶遇王子峰了，这个女孩是他新女友吗？文艺挂的哦！ 谭艾琳哆哆嗦嗦地点开第一张：照片上是王子峰搂着谭艾琳在逛街，谭艾琳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子峰微倾着身体，侧脸微笑地听她说。 谭艾琳呆了呆，想不起来当时说了些什么让王子峰有这么温柔的表现。 后面的，有吃东西的，进影院的……发微博的人好像是追着他们走一样，后面的行程都跟了个遍。 其中有一张，谭艾琳没有戴口罩，被拍到无比清晰的正脸。谭艾琳记得那个场景，王子峰拉下了她的口罩，把一杯奶茶的吸管塞到她嘴里。照片定格在她喝完一口后对着王子峰笑了一下。 懵然不知已经被拍。 许燕飞快乐地尖叫：“谭艾琳，你要开始公开透明地谈恋爱了啦！” 谭艾琳：“……” 她刚想申辩点什么，许燕飞又尖叫起来：“姐！” 谭艾琳心惊胆战：“又干嘛了？” “你自己上微博看王子峰的转发吧！”许燕飞尖叫，“不行了！我不行了！这狗粮把我撑大了！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看热评！” 谭艾琳：“……” 她无语地看着手机好一会儿，咬咬牙点开了王子峰的微博。 瞳孔又是一阵地震。 王子峰转发了“吃瓜群众007”的微博并评论：对。是我女朋友。 评论区里群魔乱舞。 谭艾琳默默地退了出来，心情复杂地盯着手机发呆。 她好像还没想好要怎么让和王子峰的关系走到公众面前，第一反应竟然是：爸爸妈妈会不会担心。 谭艾琳脑袋混沌地摊在转椅里，闭着眼睛让自己平静些。 她承认，在各种纷涌而至的情绪里，她的顾虑要比其他多一些。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一场吃瓜的狂欢。 谭艾琳终于承认，她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这段感情会长久。她甚至做好了随时结束的准备，做好了在下一秒王子峰的手就搭在别的女人的肩膀上谈笑风生的准备。 她以为她和王子峰只是关起门来疯狂一阵，然后王子峰的新鲜感结束离开，她打开门走到街上，继续走她不为人知的未来。 想到未来的时候，她能想到的从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朝前走去的画面。 没有王子峰，没有任何人。 电话又响了，这次是王子峰打来的。 谭艾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宝儿，你看微博了吗？”王子峰的声音听起来很得意。 “没啊。”谭艾琳撒谎——她貌似在这方面越来越自然了，“出什么事了吗？” 王子峰：“……” 他只好把有关他和谭艾琳的瓜理了一下端给它。 “你逃不掉了。”王子峰得意地笑。 谭艾琳沉默半晌，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逃？” 王子峰噎住。 他好像给两人的关系做了一个奇怪的设定，那就是，他在追，她在逃，他带着满腔柔情和不死的纠缠奔向她，而她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为什么要逃”这个问题他还真是没想过。 他只觉得她要躲躲闪闪的，他也算准了她会这样。他不恼。真的。王子峰非常享受她的躲躲闪闪，享受这个暧昧的、欲拒还迎欲而不得的过程。 他是真没想过有一天，谭艾琳会躺平下来，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我为什么要逃？” 那还玩个球。 可转念一想，王子峰又兴奋起来：到底是把人拿下了。 他可是王子峰啊！ 虽然后面可能会乏味——毕竟每个女人想的都差不多——但是现在，他还是很喜欢这段关系的。 真真假假地付出了很多，他也不太能确定自己没有半点真心喜欢了。 回过神来的王子峰哈哈大笑：“好！记住你的话！” 搁下电话，谭艾琳忽然一身轻松：王子峰真的爱她。 不管他有多少过去，不管未来会如何，至少现在，他爱她。真心实意地、毫无保留地、肆无忌惮地爱她。 他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上率真得像个孩子。 谭艾琳走到阳台，那一盆白茶残败的花瓣在暮春的微凉中瑟缩。 谭艾琳用指尖轻抚它的花蕊放到鼻尖，那香气淡淡的。 每一朵花都有它从孕育到盛放再到凋谢的过程，这是它完整的生命。或许，它并不介意是否能一直留在枝头，也不介意随风飘落时是形容枯萎的还是晶莹饱满的，飘落只是飘落——一个生命的过程而已。 总会有旧的要离开，总会有新的要到来。 没有什么可以永远都在，不如享受它的现在——每一种现在。 谭艾琳的眼睛有些酸胀，嘴角却弯起来。她突然特别想念王子峰，这个家伙如果现在站在她旁边，一定会很不高兴：“你又在想什么？” 可能还会取笑她：“一会儿恼一会儿笑的，你是搭错线了么？” …… 谭艾琳真的是搭错了线，一个人在阳台上对着一盆白茶笑成了个傻子。 什么事都抵不过一个词：想开。谭艾琳想开了之后，觉得一切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天地豁然开朗，她还特地跑了一趟花市，搬回了两盆芍药和月季。 都是情花。 谭艾琳快乐地把它们搬到阳台上，和白茶肩并肩。 芍药和月季都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谭艾琳把脸凑近一朵蓓蕾自拍了一张发给许燕飞。 许燕飞回的信息自带语音：太欺负了！人比花娇！ 人比花娇的谭艾琳这一夜睡得特别踏实。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花。 芍药和月季都开了，阳台流淌着暧昧的香。 像恋爱中的女人身上柔和的光。 谭艾琳想了想，把它们搬到书房，一左一右地放在电脑旁。在情花香里写恋爱小甜文，真是再甜不过了。 许燕飞又打来电话。 “什么事？”谭艾琳一接通电话就吃吃地笑。 许燕飞没笑，她迟疑着问：“谭艾琳，你看微博了吗？” 谭艾琳莫名其妙，又有什么瓜？ 许燕飞沉默了一下：“算了，我还是截图告诉你吧！” 电话刚挂掉，许燕飞就弹来了十多条微信。 好家伙，又是早有准备的瓜。 谭艾琳漫不经心地点开，突然如坠冰窖。 她被扒皮了。 微博上，“王子峰新女友”这个热搜牢牢地钉在第一位。 但这次大家讨论的不是这个新女友有多美。 打开有关她的词条，内容触目惊心。 已婚、离异、家暴、出轨、不孕不育、师生恋、编剧、《无羁》……各种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连和魏阳的结婚照都被放了出来。 有人把“公主抱”那个照片放一起，引来一群人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她啊！ …… 谭艾琳胆战心惊地点开一个链接，底下排第一的热评是：王子峰好这口？ 第43章 谭艾琳忽然想看看王子峰怎么说。 她点开王子峰的微博，王子峰的最新更新还是前两天转发的那条，但翻下去看评论区，风向已经变了。原来调侃“又换嫂子了”的热评已经换成了清一色的嘲讽。 被顶上第一的热评是凌晨一点多发的，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按照王子峰的性子，他不会这么久了都不回怼。 谭艾琳的心突地一跳，头皮一阵发麻。 她想打个电话给王子峰，犹豫了好久又放下。 算了，这些事情，还是当面说吧。 *******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冷。全拥军窝在沙发上，专心地研究自己手指上的纹路。高恒昌在网上狂刷，给他找每一种纹路的各种说法，两个人凑一窝窃窃私语很久了。 郎天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拿着酒杯在手里转着，一口能闷掉的酒，他应是转了差不多得半小时，还在看它转。 王子峰把杯子朝桌上一砸，撞出了个惊天巨响，怒冲冲道：“你俩没完没了了是吧？要算命找大仙去！来这干嘛的？” 郎天成斜着眼乜视沙发上的那俩，继续转着手里的酒，幸灾乐祸道：“让他俩继续扒拉吧，看能不能找出个大富大贵的相来。” 沙发上的两个人抬起头，瞪了郎天成一眼。全拥军说：“谁要找大富大贵的相了？老子是看性能力的！” “哟！”郎天成不屑一顾，“你的性能力还要看指甲来评定啊？你自个儿什么样儿你自个心里没点数么？” 高恒昌叱郎天成：“说什么呢？你手上那杯转了多久了？” 郎天成回了个白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不想喝都他妈滚吧！”王子峰不耐烦，“别在那逼逼！” “呸！谁不想喝了？谁不喝谁是孙子！”全拥军拍了一把高恒昌，“高儿，走，陪王子喝酒去！” 他拿起杯子给自个儿斟满，一口/干/掉，抹了一把嘴对王子峰说：“不就是个几个杂碎说点杂碎，你上什么火？不耐烦听蹬了她呗，你王子峰还没女人了咋地？” “还真没这样儿的。”郎天成嘻嘻笑，“王子以前的女朋友平均年龄二十，还没到结婚法定年龄呢！” 全拥军狐疑地看着王子峰：“你丫不会认真了吧？” 王子峰火大：“谁他妈认真了？” 郎天成哈哈大笑：“全子不会说话，高儿，你看王子像认真了吗？” 高恒昌默默地看了王子峰好一会，又看了一眼全拥军。 全拥军瞪他：“你他妈倒是说话啊！整天闷葫芦似的，你看我干嘛？” “他不敢说。”郎天成乐呵呵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不敢说了！”高恒昌满上酒，“不就来喝个酒么？干了啊！” 王子峰不依不饶：“高儿你别躲，你说，我他妈认真了吗？” 认不认真你心里没点数吗？高恒昌默默腹诽，干脆利落地说：“没！您是王子，怎么可能对那个女人认真呢！” “这还像句人话。”王子和高恒昌碰了一下杯。 一直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郎天成扫一眼，眉毛挑了起来，一副“这下好玩了”的表情：“说曹操，曹操到啊！” 王子峰白了他一眼，盯着手机，自顾自地喝酒。 “别怂啊哥们。”郎天成唯恐天下不乱，“是个爷们就接呗！不高兴就把那娘们臭骂一顿蹬了她。” 全拥军十分赞同：“对啊对啊，你要是不想骂，我们挨个儿帮你。” 高恒昌朝他头上拍了一下：“你行你上啊，别拉上我。” 全拥军朝他丢个白眼：“就你怂！” 高恒昌呵呵笑：“我是怂，我早认了的啊！” 全拥军摇摇头：“无药可救！” 王子峰没理会这俩，只盯着手机，来电铃响了一阵之后歇了，接着又锲而不舍地叫了起来。 王子峰这才接通电话。 第一句就阴阳怪气：“难得谭老师主动打电话给我啊！” 谭艾琳：“……” 王子峰：“打电话来又不说话，什么意思？” “你在哪？”谭艾琳终于说话了。 王子峰抬头盯着天花板：“我在北京。”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我刚到王府井，在……步行街这边。” 王子峰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全拥军小声问高恒昌：“他怎么了？” 高恒昌耸耸肩，双手一摊，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王子峰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谭艾琳问：“你在听吗？” “你来北京干嘛？”王子峰说，“我在听啊！” 谭艾琳：“网上的事情，我想跟你当面说一下。” 王子峰沉默。 “你……方便见个面吗？”谭艾琳问。 “我在外面喝酒。”王子峰说，“你打个车过来吧，我发地址你。到了给电话我，我让人出去接你。” 谭艾琳那边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句：“好。” 王子峰刚放下电话，郎天成就追问：“什么意思？” “谭艾琳过来了。”王子峰面无表情，“说是要跟我当面说说网上的事。” “哟！这娘们够虎的啊！”郎天成啧啧称奇，“行动力可以嘛！立马飞过来力挽狂澜了。” 王子峰面无表情。 全拥军忍不住问：“王子，你老实说，你现在什么心情？” 王子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特么哪里知道。”全拥军嘟哝。 “你那脑子，想不出来不奇怪。”郎天成揶揄。 “就你能想！就你会想得了吧？”全拥军恼了，“你这么会说你说说，他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好好的喝酒，我管他高兴不高兴！”郎天成懒洋洋地又转起了酒杯，“我又不八卦！” “你意思是我八卦了是吧？”全拥军不忿，“我不就见不得他那劲儿劲儿的样儿么！我他妈……” 全拥军还没说完就被高恒昌捂住了嘴，郎天成竖起食指对他“嘘”了一下。 全拥军的“全式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 王子峰接了个电话：“阿彪在门口等着了，你跟他进来。” 高恒昌放开全拥军，全拥军打了一拳高恒昌：“你丫差点把我捂死了！” 他摩拳擦掌：“王子，咱得做点什么给你涨气势！” “得了吧。”郎天成扁扁嘴，“你只要杵那不说话光瞪着，王子就谢谢你了！” 话多的朗天成又收获了一个全式白眼。 门被敲了几下。 刚刚还在掐架的全拥军和郎天成马上正襟危坐。 门被打开，阿彪和谭艾琳站在门口。 房间里的人一起看着她，谭艾琳感觉自己打了个冷战。 王子峰坐在沙发上不动，盯着她看。 场面有点尴尬。 “咳咳！”郎天成清了清嗓子，“要是不方便……我们到隔壁吧！” “方便。”王子峰说，“坐下。” 郎天成求之不得，赶紧瘫在沙发上装死。 王子峰站起来，走到谭艾琳面前看着她，双手插在裤兜。 “想说什么就说吧。”王子峰说。 谭艾琳低下头。 她来得匆忙，忘记了北京和广州的温差，下了飞机才觉得衣衫单薄。在街上辗转几趟，身上的一点暖气都被冷风抽得差不多了，现在看到王子峰这个态度，她突然觉得，室外并不比室内更冷。 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王子峰似乎并不介意沉默来得更长一些，只看着她，不说话。 眼睛瞪得溜圆、耳朵都恨不得支起来的吃瓜三人组更不想揽事上身。 王子峰耐心地等谭艾琳开口。 “那个，网上的事，对不起。”谭艾琳低着头说。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于是抬起头看着王子峰，“很抱歉。” “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王子峰问。 谭艾琳愣住。来的路上，她其实无数次地想过王子峰会这么问，可是她的私心里又忍不住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问。 因为，她每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从王子峰的嘴里说出来，心里就会掠过一阵痛，像小时候切东西时被快刀切了一下手指，刚切的时候反应不过来，过后才一阵阵的后怕和痛。 所以，虽然早有防备，谭艾琳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还是瞬间失语。 她低下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子峰的声音凉凉地响起：“看来，我对谭老师的了解，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谭艾琳的肩膀抖了一下，北京的暮春还是太冷了。 “对不起。”她低低地说。 “你特地跑这一趟，除了这三个字，没别的想说了吗？”王子峰的声音都要结冰了。 谭艾琳摇摇头。 她一腔孤勇地跑过来，想说的话其实有很多。但那些在来时想了一遍又一遍的话，像塞在一个大肚葫芦里，临到嘴边，倒出来的只有“对不起”就再也说不出别的。 还有，北京太冷了，冷得她即使站在了供着暖气的房间里，别人都只穿着一见单衣，她还是觉得像置身冰天雪地。 冷得牙齿都在发抖。一说话就像在哆嗦，令人羞于启齿。 她以为自己很勇敢，可以有足够的勇气和淡定去面对整个不可测的局面，可是现在站在众目睽睽之中，她连抬头看王子峰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第44章 谭艾琳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王子峰多说几句，要不，屋里的什么人都好，多说几句话，让她可以借机歇一歇。 可是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她说。 “你真的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王子峰问。 谭艾琳突然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她还是怂了。 像一只气势汹汹要干一架的大公鸡，奋不顾身地冲出去才发现前面站着的不是鸡，是一群人，而且个个手里拿着棍子。 她怂得只想马上缩回自己的鸡窝。 “累你被网上群嘲，我很抱歉。”谭艾琳艰难地开口，“我……” “我……” “我……” 谭艾琳“我”了半天，始终“我”不出下半句。 “想说什么快说！”王子峰不耐烦，“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这么说不出口的吗？” “我们分手吧！”谭艾琳终于憋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王子峰愣住了。 吃瓜三人组也愣住了。 全拥军的眼睛都可以抠出来直接做灯泡挂墙上了，连朗天成的表情也垮了一下。郎天成可不想见证王子峰被分手的瞬间，有些事情可以八卦，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从来只有王子峰甩别人，可没有他被甩的——还是要先挂在网上被群嘲再被甩。面子事大，哥们伤面子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亲眼看到。 真后悔刚才八卦留在这里。 不知死活的全拥军还压低了嗓门问：“她这是引咎辞职么？” 天知道为什么这个弱智的娃从来不知道自己即使压低嗓门，声音也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都听到。 果然，王子峰的眼睛扫了过来。 郎天成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这特么哪里是恼羞成怒的表情，这是要报十代杀父之仇的表情啊！ 一个酒杯被砸到墙上因公殉职，跟着那一声脆响的还有王子峰的咆哮：“你他妈在说什么？” 除了高恒昌和郎天成，估计剩下的两个都不会觉得“不关我的事”。 王子峰咆哮：“你他妈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个？” 他双手捂住谭艾琳的脸，强硬地把她的头抬起来，咆哮道：“你他妈看清楚了！受伤害的是我，你凭什么跟我说分手？” 谭艾琳抖得像个筛子，结结巴巴地说说不出话来。 郎天成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拍拍王子峰：“有话好好说，把人都吓着了。” 王子峰这才注意到，谭艾琳脸色苍白，嘴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像纸一样，站在那里一直发抖。 他很想伸出手去抱一抱她，可手不知怎么的就是抬不起来伸不过去，嘴巴倒是积极得很，但一开口又成了咆哮：“你他妈不知道这是北京吗？穿成这个鬼样子就跑过来？” 郎天成尽了人事，剩下的交给天命，识趣地走开，窝回沙发上继续看戏吃瓜。 王子峰咆哮完就盯着谭艾琳，可是这个蠢女人只会站在原地发抖，连一丝靠过来求抱抱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得大人有大量地纡尊降贵地去抓她的手。 刚碰到他就倒抽一口凉气：“你他妈是掉冰窟里了？” 说完，王子峰还想接着吼一句“还不快过来给我抱抱暖一下”，可话还没组成句，手倒是先行了，把人一下揽到怀里。 玛的，像是抱了一块冰。 “对不起。”谭艾琳说。 她好像只会说这一句。 王子峰的火“蹭”的一下又上来了，吼道：“你……” 话没说完他就闭了嘴。 王子峰想说的是“你没别的话说了吗”，但话刚出口就想起人家已经说了一句别的话，只是那句话让他更愤怒而已。 他的声音难得地缓了下来：“都是些什么破事，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谭艾琳被他闷在怀里，说话总算不哆嗦了：“我……从前不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事，不想说。后来……后来在一起了，我想说来着，可是，可是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开心，又那么短，我……” 她难得地说了一长串，没有埋怨，只是声音听起来很难过。 王子峰不言语。他的心好像后知后觉地钝痛了一下。 其实王子峰心里也知道，谭艾琳才是这场闹剧中真正的受害者，可是他就是拉不下脸来安慰她。 他心里一直憋着火。 他想听的，不是简而化之的“对不起”，他想听更多些。想她跟他说说过去那些事情，虽然他觉得那些事绝大部分不是真的，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或许他真的动了心思，想了解更多，知道更多，好像她的过去他一直都有参与其中一样。 那些事情都是些破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她的过去他无权过问，所以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又很愤怒，或许是因为它们太过乱七八糟，或许是因为那些事情里有很多都是对她的伤害，让他不能容忍。而且，这些破事既然被拎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了，让他被群嘲，私心一点来说，他还是希望她能解释一下。他想看她紧张他害怕他不信任她和害怕他不要她的样子，想听她紧张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解释甚至哭着喊着求他不要离开她——这么想可能有点变态，可是他真是想这样。 然后他当然会原谅她，继续和她在一起——至少目前是这样，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因为他真的爱上了她，那就大概是因为他对她的新鲜劲儿还没消失吧。 这种九曲十八弯的情绪真的很难让人启齿——至少他王子峰说不出口。 尤其是……兄弟们都看着呢！ 他故意留他们下来看着的。 但这个女人在这方面真是蠢得过分！不知道她那些破书是怎么写出来的，这么简单的心思都猜不透，还写什么小说？ 这种生生被噎住的感觉让他有些恼怒。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愤怒。真正让他愤怒的是网上关于《初恋这件小事》的扒皮。 他们都说那是她的故事。 很简单的，但凡有点经历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取名的小心思。 女主叫王木木，合起来就是“琳”；男主的名字则取了她前夫魏阳的“魏”谐音为“维”。她明明是在和他谈恋爱啊！虽然他只是想玩个好玩的游戏，但她是不知情的啊！ 不知情的就应该有不知情的样子，应该沉沦其中。 怎么能一边和他谈恋爱一边公开回忆她的初恋？ 那不等于公开给他戴绿帽吗！谁他妈能忍得了这个？ 他最想要的，是关于这个的解释，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但她提都不提。 只说“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可以包罗万有的，但他偏偏不想把她新书的事和其他混为一谈。 他接受不了一个混沌的道歉。 她可能需要一个引导。 引导一下还是可以的，他可以做出这个牺牲。 从哪里引导起呢？ 如何才能既能让她死心塌地地安分下来——至少不要想着用分手来解决问题，又能让她认识到写那本新书的错误并且诚恳地改过？王子峰一边摸着谭艾琳的头，一边冥思苦想。 有了。 要控制好说话的语调情绪。 “你答应过会哄我的。”王子峰声音嘶哑——那是伤心愤怒和咆哮过后深深的疲惫，“但你没有。” “对不起。”谭艾琳的声音很小，但听得出来愧疚。 “你因为这个跑北京来我很意外，我当你这是哄我了。毕竟，之前我求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来。”王子峰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可我没想到，你才说声对不起就要跟我提分手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担心你吗？” 全拥军的全式白眼已经摁不住了。 大概就算是自己人也受不了这个“多想你多担心你”。 不过有人很感动。 他怀里那个傻女人。 “对不起。”谭艾琳哽咽，“我，我觉得……我以为你介意。” 全拥军又翻了个白眼撇着嘴不出声地对郎天成学王子峰的话：“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担心你吗？” 郎天成朝王子峰的方向戳了戳，意思是“有本事你上那儿说去”。 全拥军只得又翻了个白眼。 王子峰哑声道：“你知道我介意的是什么吗？” 谭艾琳抬头看他。 王子峰别开脸。 “网上说的那些出轨家暴什么的……我没有。”谭艾琳说。 “我不是说这个。”王子峰不看她，“你再想想。” 谭艾琳郁闷：“我想不出来。” 王子峰把谭艾琳推开，正色道：“真想不出来？” 谭艾琳：“……” 是真想不出来。但是她不敢说了。 王子峰问：“你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眉头拧了起来：“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 谭艾琳掏出手机，脑子轰了一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王子峰。 王子峰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已经气炸了。 这次不是装的，是真心实意的气炸。 电话是魏阳打来的。 而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前妻，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另有苦衷。 王子峰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渣子：“他怎么会这个点打电话来？” 谭艾琳：“……” 王子峰火冒三丈：“你接！马上接！开免提！” 又一只酒杯因公殉职，撞在墙上粉身碎骨：“要是让我他妈听出来你丫有半点隐瞒，老子他妈弄死他！” 第45章 谭艾琳红着眼圈，看着暴跳如雷的王子峰，咬了一下嘴唇，接通了电话。 刚“喂”了一声，眼泪就滚了下来，在腮帮子那打了个转。 谭艾琳用手背一擦，仰起头看天花板。 从小到大，想流泪的时候，她下意识都会这样做。 这个动作多少有点显倔强。 魏阳好像看到了似的，顿了一下，语气小心：“艾琳，你哭了？” “没呢。”谭艾琳说，“我睡着了。你有事吗？” 电话那段沉默了一下：“艾琳，你睡着了被吵醒，声音不是这样的。” 王子峰又要砸杯子，被郎天成死死抱住。 魏阳问：“艾琳，你干嘛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谭艾琳看了一眼王子峰：“我起来喝点水，撞了一下椅子。” 魏阳叹了口气：“撞疼了吗？” “没呢。”谭艾琳问，“你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又沉默，魏阳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 谭艾琳：“没事我挂了啊。” “别。”魏阳语气很急，“艾琳，别挂电话。我有事找你的。” 谭艾琳不说话，等他说事。 魏阳犹犹豫豫地开口：“你……和王子峰在一起了？” 谭艾琳：“嗯。” 魏阳：“为什么选择这种人？他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他怎么会你真心呢？他会伤害你的。” 他叹了口气：“艾琳，我觉得你应该找个踏实点的好好过日子，他们那种声色犬马的生活不合适你。你的性子太软弱了，从来不会和人争，也不会反抗拒绝，人家对你做什么你都打碎门牙和血吞的，我担心你容易受欺负。” 这番话在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或许很动情，但由魏阳来说却只能显得滑稽。因为他原来就是那个“踏实好好过日子”的人，但这个人把那个“想和他他是好好过日子”的人抛弃了。 如今却要由他来向她说教，教导她应该找什么样的人一起谈恋爱过日子才是对的。 也可以算“有生之年”系列了。 不过，魏阳还是说对了一点，就是谭艾琳确实不想和人争，包括现在。 她的回答得很客气：“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魏阳顿了一下，叹气道：“艾琳，我知道你不想理我，可我是真的很关心你。在我心里，虽然咱俩散了，我还是一直把你当亲人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冷淡？真的，艾琳，你现在对我说话的语气，我很难受。”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和你离婚是我不对，但是那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妈身体不好，我怕她出事。艾琳，其实我现在想起来都特别心痛，你走的时候，我什么都没给你。你十九岁跟我谈恋爱，咱俩从校服到婚纱，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只落得个净身出户……真的，艾琳，我一想起这些来我就特别心痛。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特别想补偿你一点什么。尤其这两天，网上看的那些东西，我真的特别特别心痛。艾琳，你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谭艾琳没有说话。事实上，她的喉咙发硬，想说也说不出来。 人好像就是这样奇怪，委屈一旦被人复盘，好像总会翻倍，总是忍不住会心酸。但当时正在经历时不是这样的，那时好像再大的委屈、再难堪的痛苦，只要咬咬牙，就可以一语不发一滴泪都不会掉地挺过去。 只是今时今日，替她复盘的，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魏阳温柔地问：“艾琳，你在听吗？你是不是哭了？” 谭艾琳深呼吸，尽量让语气平静：“没呢。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我挺好的，丰衣足食，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 “你以后别打电话来了，也不用再关心我。我也不会去关心你。因为，你老婆或我男朋友知道了，都会不开心。我不像王子峰因为这些事情不开心。” 魏阳有点冲动：“你觉得王子峰会在乎这些吗？” 谭艾琳看着王子峰：“我觉得他会在乎。” 魏阳的语气有点沮丧，喃喃道：“艾琳，你变了。你从前绝对不会喜欢王子峰这样的人，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艾琳，你看上他什么？因为他有钱吗？还是因为你还在恨我，故意糟践自己来让我难受？” 王子峰又被点着了，他刚跳起来就被郎天成死死摁住。可能实在是太气了，他手和嘴被控制着，还要飞出一条腿来扫掉了桌上的酒杯。 一时之间，满地淋漓。 不过好在地毯抗揍，没弄出一地碎响。 谭艾琳定定地看着王子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你，早就两不相欠了，我做什么，我喜欢谁，也和你两不相干。” “我和王子峰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确实有很多缺点，但我就是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有钱。因为，我早就不缺钱了，我现在也挺有钱的。” 魏阳痛心疾首：“你觉得他会娶你吗？你这样等于飞蛾扑火你知道不？” “那就扑吧。”谭艾琳说，“既然向往的是火，扑火有什么不对？被烧成灰又有什么可惜？我喜欢他，所以去爱他。我跟他在一起，特别开心。他娶不娶我，一点都不重要。我也没想过要嫁给他，或者一辈子拴着他。我们都是自由的。” “你变了。”魏阳喃喃自语，“艾琳，你真的变了。” “或许吧。”谭艾琳用手背抹了一把挂在腮帮子的泪，淡然道，“可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魏阳沉默半晌：“艾琳，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那本《初恋这件小事》，我看了。写的就是我们的故事，我看个开头就流泪了。艾琳，我好像重温了一遍我们的过去……” “我只是写个小说。”谭艾琳打断他，“小说取材于现实，所以或许会有我的经历的影子，但是不能等同于我的故事。我写它的初衷也不是要怀念过去。小说有它自己的主人公，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三者不能混为一谈。” “魏阳，你别管我了，我早就放下了。” 王子峰挣开郎天成，走到谭艾琳身边拿过她的手机：“你好。我是王子峰。” 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把你那点杂碎都放兜里揣着，以后再让我知道你骚扰我的女人，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说完，也不等魏阳反应，便掐断了电话。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全拥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郎天成：“都不打电话了，你他妈倒是出个声啊！” 郎天成抬脚对一地狼藉点了点：“你把这些收拾一下。” 他成功收获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全式白眼。 王子峰把手机扔沙发上，抬手拭去谭艾琳的眼泪：“多大的事，哭成这样。” 谭艾琳看着他的眼睛：“你还生气吗？” 王子峰想严肃点，可是绷了两次都绷不住脸，只好险险压住要翘起来的嘴角，把谭艾琳捞到怀里。 谭艾琳想抬头看他，被一把摁住。她努力挣扎，好不容易和王子峰的胸膛分开了一点，头刚抬了一半，又被一把摁下来，牢牢地固定在王子峰的怀里。 王子峰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今天很特别。你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第一次主动找我，第一次跑来北京陪我，还有，第一次这么认真哄我。” 他粗犷的气息撩得谭艾琳打了个激灵：“这么多第一次，我舍不得生气。” 王子峰说完就低头去掰谭艾琳的头，寻着嘴巴亲下去。 谭艾琳侧脸躲过。 “你躲我？”王子峰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 谭艾琳涨红着脸，嘟哝道：“人在呢，别闹。” 郎天成咳了两下，拍拍手道：“人呢？没别人啊！你俩继续，我们啥都没看见！” 全拥军赞成道：“是啊是啊！”他伸了个懒腰，叹着气说：“好好看啊！好感人啊！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王子峰笑道：“喝不死你是吧？” “哟！笑了！”郎天成像发现了新大陆，对谭艾琳说，“谭老师，这丫对哥们黑了两天脸，终于笑了。” 他摇头叹气：“你不知道我们这两天怎么活过来的。” 他拿起酒，眼睛转了一圈发现没酒杯了又放下，对高恒昌挥挥手，冲谭艾琳道：“刚才王子峰气糊涂了，都没给哥们介绍。我叫郎天成。就……‘郎平’那个‘郎’，‘浑然天成’的‘天成’。这名字俗了点，但出发点是好的。” 他伸出手要和谭艾琳握手，被王子峰一把打了回去：“介绍就介绍，别动手动脚的！” “得！得！”郎天成打着哈哈，指着高恒昌，“这个是高恒昌，高儿；那个光用眼睛吓人的丑八怪叫全拥军，您光听名字就知道他家是干嘛的了。我们几个是一张床上滚大的，穿同一款纸尿裤的交情了。” 他诚恳地看着谭艾琳：“谭老师，您要是哪天跟王子峰闹矛盾，您千万得告诉我们。” 第46章 王子峰白了他一眼：“告诉你干嘛？” 全拥军大声道：“我知道！我来说！” 他笑嘻嘻地对谭艾琳眨巴着他的全式大眼：“您要是哪天跟王子峰闹矛盾，可千万得告找我们，因为我们是绝对站在王子峰这边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谭艾琳被他逗笑了，抿着嘴不说话。 服务员过来换了新的酒杯，郎天成随手拿起一个倒满递给谭艾琳：“谭老师，看在哥们受苦受累的份儿上，陪大家喝一杯呗！” 王子峰笑着替谭艾琳接过酒，问她：“能喝吗？” 谭艾琳还没回答，郎天成马上抗议：“王子峰你什么意思？” 王子峰笑笑：“今晚就到这，散了吧。困了。” “困了？”全拥军瞪他，“之前谁说的一个都不许走，陪你喝天亮？” 王子峰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咳，那个，我没这么说吧？” “别打回去洞房花烛的歪主意。”郎天成拍拍王子峰，“想把哥们用完就蹬？没门儿！” 他冲高恒昌抬了抬下巴：“高儿，你被丫塞了一肚子狗粮了，腻不？” 高恒昌难得地不做老好人，点点头一脸严肃：“腻，齁得慌。” 郎天成转向王子峰：“得！你把高儿都齁着了，你说这咋算！” 王子峰干笑两下，端起谭艾琳的酒杯一饮而尽：“怪我，我自罚。” 他抽了张纸巾抹了一把嘴：“天儿，哥们是真累了……” “别介！”郎天成又给他斟满，“我知道你急，可哥们儿今天就是要看你抓耳挠腮火烧火燎的样儿。” 全拥军乐不可支：“喝！把他干翻，让他洞不了房！” 高恒昌也乐呵呵地加入战队，豪气干云地给自个儿斟满，和全拥军一左一右地夹攻：“我也敬哥们一杯！” 王子峰无奈，只得一杯接着一杯地倒：“你们还有点良心吗？都是从小一条纸尿裤的交情，特么全灌我！” “哥们都是苦逼单身狗，不灌你灌谁？”郎天成咬牙，“灌的就是你！” “不行了！”王子峰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给哥们留点面子，真不行了！” “装！”郎天成伸手去抠王子峰的裤头，“你再装，信不信哥们在/屁/股/沟/儿给你灌下去？” 王子峰挪了挪身子，装死不理他。 全拥军和高恒昌一拥而上，抓住王子峰就要架起来，三个人扭作一团，场面混乱不堪。 谭艾琳目瞪口呆地看着，想笑又不敢笑。 “谭老师。”郎天成笑眯眯地看着谭艾琳，“您要是喝替王子喝三杯，哥们就放你们回去洞房花烛。” 扭作一团的三个人不打了，齐刷刷地扭头看谭艾琳。 谭艾琳面红耳赤，看着郎天成举着的酒杯，欲言又止。 王子峰眯起眼问：“宝儿，能喝不？” 谭艾琳扭头看他。 王子峰的表情似笑非笑：“能喝就陪哥们喝一杯。” 谭艾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哇哦！”全拥军大叫，“还是被齁着了！咋办？？” “凉拌。”郎天成笑，给谭艾琳满上，“谭老师要是喝了，你可不许再为难她了。” “好！”全拥军大声回答，说完觉得不对劲，锤了郎天成一记，“什么叫我为难她？我叫谭老师喝酒了？” “你灌她男人，一样的。”郎天成说。 四个人盯着谭艾琳把酒像喝苦药一样喝下去。 一杯到底，全场欢呼。 “谭老师好酒量！”郎天成笑眯眯地又给她满上，“再来！” 谭艾琳看了看酒杯，深呼吸，又接了过去。 又是一阵欢呼。 “好！”郎天成满意地点点头，给她满上，“最后一杯，喝完今晚就散了啊！” 谭艾琳点点头，抿着嘴唇又接了过来。 还是一口气喝到底。 “哇哦！”众人欢呼，全拥军捏着嗓子：“送入洞房咯！” 王子峰笑着站起来，和高恒昌击掌：“散了啊！” 他走过来向谭艾琳伸出手：“来，宝儿，咱们回家。” 谭艾琳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躲，点了点头。 郎天成瞅着不对劲：“谭老师，你脸怎么了？” 谭艾琳看着他笑了一下。 大家这才发现，谭艾琳的脸全红了。不是普通的红，是全部起了红点的那种红，而且越来越红，连脖子都一样。 王子峰吃了一惊，一把抓起谭艾琳的手，发现手也是这样，把她的袖子一捋，整条手臂都是红点，涨得发亮。 王子峰诧异：“你过敏？” 谭艾琳点点头，声音轻飘飘地飘过来：“扶我。我要晕了。” 话音刚落，她真的整个瘫软了下来。 王子峰大吃一惊，赶紧把人捞住。谭艾琳眼神迷离，满脸红点看着很狰狞。 “怎么会这样？”郎天成也懵了。 “不能喝你别喝啊！”王子峰蹙眉，“我送你去医院。” “不。”谭艾琳的声音像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飘过来的，“睡一觉就好了。” “你都过敏了！难受吗？”王子峰把她抱到沙发上躺下，抚着她的头发问。 “有点痒。”谭艾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过了就好了。” 王子峰：“不能喝别喝啊！傻了吗？” 谭艾琳看着王子峰，眼皮沉沉地，开了又阖，强撑着想要保持清醒。 “我……怕你喝坏了。”她轻飘飘地说完，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这是……醉了？”全拥军一脸不可思议，“那么豪气的劲儿呢！就三杯？” 王子峰苦笑。 郎天成忽然大笑起来：“叫你丫装！”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谁不知道你王子峰是千杯不倒！这么蹩脚的演技，也就她信了！” 王子峰：“……” 欲速则不达。他今晚是真的要抓耳挠腮了。 ******************** 谭艾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她梦回小时候，光着脚丫踩着细软的沙子捉泥鳅。那时候家乡的农田只要攒了一点水，都会有无数五彩斑斓的小鱼在田沟里横冲直撞，泥鳅不在泥里，都躲在细软的沙子下，偶尔用嘴在地下吹出一个小口，吐着透明的水泡泡。 谭艾琳喜欢用棍子拿它们撬出来，在它们满地乱窜的时候一把抓住。 泥鳅身子滑溜溜的，干净的手是抓不住它们的，一碰到就逃，就算抓上了，捏住了，它也能“倏”的一下滑掉。 吃亏多了之后，谭艾琳学精了，她在手上拍了一手细细密密的沙子，抓泥鳅一抓一个准，谁也逃不掉。 小伙伴们都很奇怪：“为什么你这么厉害？” “我才不告诉你。”谭艾琳在心里得意地想。 她在梦里抓了很久的泥鳅，忽然长大。 落满阳光的大学，校园西区有一棵十人合抱的大树，它的护栏上坐满了人。 魏阳站在树下等她，细碎的阳光撒了他一身。 有一块光斑落在他的鼻梁上，魏阳整张脸都熠熠发光。 谭艾琳忽然从背后出来，吓了他一跳。 “捣蛋鬼！”魏阳薅着她的头发，“又剪短了啊，干嘛不留长？” “我觉得我短发好看。”谭艾琳调皮地笑。 “我喜欢女生长发，我想看你长头发的样子。”魏阳遗憾。 “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可不可以留着长发穿婚纱？”魏阳问。 谭艾琳咯咯地笑：“好啊！” 可是知道披上婚纱的那天，谭艾琳的头发还是没留长。 她是顶着一个布布头披上婚纱的。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后来变得不幸？ 因为她没有实现承诺。 魏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谭艾琳站在大街上喊他回来，整条街上空荡荡的，到处都是她的回声。 好好的街上为什么会没有人？谭艾琳慌了，大声喊魏阳，喊得都呜咽了，可是魏阳还是没有应她。 她把魏阳弄丢了。 谭艾琳急得哭起来，一路跑一路喊，跑到校园的西区下喊，跑到上班的学校喊，跑到放牛的山坡上、田间地头喊，跑回家喊…… 哪里都没有魏阳。 她真的把魏阳弄丢了。 许燕飞问她：“姐，你哭什么啊？” 谭艾琳泣不成声：“魏阳不见了。” 许燕飞很惊讶：“魏阳是谁啊？你的男朋友不是王子峰吗？” 王子峰是谁？ 谭艾琳努力想，脑袋一片空白。王子峰到底是谁？ 她懵懵懂懂地问许燕飞：“王子峰是谁？” “你不是吧？”许燕飞目瞪口呆，“你别吓我啊！王子峰你男朋友啊！” 她过来摇晃谭艾琳：“你是不是失忆了？是不是失忆了？” 谭艾琳被她摇得头晕脑胀都要吐了，她努力回想，谁是王子峰，长什么样，什么时候见过？ 一点都想不起来。 谭艾琳急得大哭：“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魏阳呢？魏阳去哪里了？” 问魏阳吧，魏阳一定知道王子峰是谁。 “魏阳死了！”一个声音对她咆哮，“都他妈死得透透的了！” 谭艾琳吓了一跳，心想被人狠狠抓了一把还掐了几个洞，她愤怒地大喊：“你是谁？你说什么瞎话？” “你他妈醒醒吧！”这个声音又在咆哮。 谭艾琳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她惊魂未定，一眼撞上王子峰愤怒的脸：“你他妈醒了？” 谭艾琳几乎冲口而出：“魏阳呢？” 可是她的嗓子哽了一下，话被拦住了，然后脑袋清醒过来。 这话就问不出来了。 南柯一梦。 第47章 谭艾琳睁大眼睛看着王子峰，她刚醒来，宿醉让她整个人的状态还很懵。不知道王子峰为什么又生气了。 “看清楚我是谁了？”王子峰瞪她。 谭艾琳点点头。 “我是谁？” 谭艾琳：“……” 通常最简单的问题陷阱最深。谭艾琳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下答案——但是在没有更好的答案了。 谭艾琳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王子峰。” “王子峰是谁？” 谭艾琳悚然一惊，这个问题怎么这么熟悉？ 好在许燕飞在梦里告诉了她答案。 于是谭艾琳不假思索地：“你不是吧？你别吓我啊！王子峰是我男朋友啊！” 连目瞪口呆的语气都惟妙惟肖。 唉，做王三岁的女朋友真是太难了。 “你也记得我是你男朋友啊？”王子峰嘲讽。 谭艾琳坐起来，脑子快速转，确定自己刚才只是在做梦，更确定王子峰不可能有窥视她的梦的特异功能，于是忽略了他的阴阳怪气，低头笑了一下：“我当然记得。” 王子峰呆了呆，双手捧起谭艾琳的脸用力挤在一起，把她的五官揉成一团——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玩这个动作！ “你要照一下镜子吗？”王子峰问。 不用。谭艾琳想。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全身通红，从头到脚都遍布红点。这个样子，别人随意，自己嘛，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你现在特别丑你知道吗？”王子峰对着谭艾琳被揉成一团的面饼说，“撒娇是会适得其反的。” 谭艾琳：“……” “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王子峰问。 谭艾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子峰躺下来，把头枕在谭艾琳的大腿，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问道：“为什么犹豫？有什么不想说的吗？” 谭艾琳沉默。 王子峰拉起谭艾琳睡衣的下摆，把自己的头套进去，闷声问：‘告诉我，你都梦见了什么。’ 睡衣盖着王子峰的脸，看不出来他什么表情。声音隔着睡衣透出来，情绪也好像被过滤掉了。 但不管怎么样，谭艾琳直觉认为，他终归都不会只是好奇。 “我梦见了小时候到田地里抓泥鳅，抓了好多好多泥鳅。”谭艾琳说。 “嗯。”王子峰扭头亲了亲谭艾琳的肚子，“后来呢？” “后来，梦见了魏阳。”谭艾琳的语气很轻。 她有点底气不足，但又觉得不必隐瞒。 一个梦而已，他问了便坦白告诉他又如何，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谭艾琳知道自己不是贼，所以更没有必要把事情复杂化。毕竟，撒出一个谎，要编更多的谎来圆它，谎越多，越难以自圆其说。 简单、直接、坦诚，永远是最行之有效的态度。 王子峰：“梦里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呗。” 谭艾琳沉默半晌：“也没什么，不说这些了吧。” 王子峰：“我想听。” 谭艾琳：“不好听的。你不会喜欢的。” 王子峰坚持：“说。” 谭艾琳叹了口气：“梦见他来我学校找我。” 王子峰的语气不咸不淡：“我想听具体的。谭老师，你是写小说的，我相信你能叙述好。” 谭艾琳沉默。详细地去描述这些东西，对谁而言都是添堵。可是这个人不依不饶的样子，不说只会更加添堵。 既然是自请的，那就堵吧。 “那是他第一次来学校找我。他到的时候快下午了，他站在学校西区的大树下等我，旁边很多人，阳光在树叶里洒下来，落在他的身上，特别好看。” “我其实早就看见他了，但他没看见我，我绕了另一条路，在他后面出现。” “然后你在后面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猜猜你是谁是吧？”王子峰突然酸溜溜地接了一句。 谭艾琳心里有些赌气，火上浇油地“嗯”了一下。 睡衣里盖着的人果然不舒服，顿了好一会儿才凉凉地说：“谭老师，你真会玩。” 谭艾琳默默地在心里恶毒了一下：只要你继续闹，我还可以更会玩。 毕竟，巧了不，我的主业是写小说。 “后来呢？” 看来有人堵得还不够。 “后来……后来我们就出去逛街了，然后，他就不见了。” 王子峰一把掀开谭艾琳的睡衣坐了起来：“你把他梦死了？” 谭艾琳：“……” 她摇了摇头。王子峰又躺回去把头塞进谭艾琳的睡衣里。昨天晚上他把人扛回来时才发现这个蠢女人居然连行李都没有，拎个挎包就跑来了。大概是打算道个歉又往回飞。 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回去了。王子峰想。 他屋里没有女人的睡衣，只好拿自己的给她穿。他特意选了一套宽宽大大的，就是想看她一站起来裤子就往下掉的名场面。 他自己脑补了好几回，回回都笑死。 可这点快乐让谭艾琳的梦给搅了。 她在梦里起码喊了二十遍魏阳。 王子峰听得火气，让他更火滚的是，他居然觉得心抽痛了一下，像心尖儿被人用针扎了一下，有种尖锐的痛。 “后来怎么样了？”王子峰声音闷闷的。谭艾琳没把人在梦里弄死让他很不爽。 “后来我到处找他，大声喊。”谭艾琳说，“然后就醒了。” “就这？”王子峰郁闷。 “嗯。” “我不信。”王子峰说，“你们在梦里肯定还干了点什么。” “那你来做梦吧。”谭艾琳说。 王子峰不言语。他抬起头，在衣服打的掩护下，寻到敏感的两处，舔了一下。 谭艾琳打了个激灵。 王子峰咬住其中一处用力吸/吮，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我就不信，你们约会后没做点别的事！” 谭艾琳呼吸错乱，倔强地说：“没有。” “这是你和他第一次约会吧？现实中呢？现实中后来都干什么了？” 谭艾琳：“逛街。看了好多东西，聊得很开心。” “上床了吗？” 谭艾琳：“……” 这两天，她仿佛把人间奇葩的事情都经历了个遍。 在这种情况下去聊第一次约会，真是一言难尽。 既然那么想知道，那就全倒出来好了。 谭艾琳：“没有。天黑了我们就回学校了。他送我回宿舍，然后他去我同学宿舍睡觉。” 王子峰顿住了：“就这？” “你想怎么样？”谭艾琳没好气。 “你俩约会，不去开个房什么的？”王子峰揭掉罩在头上的睡衣，坐起来看着谭艾琳，大惑不解。 谭艾琳：“……” “没有。”谭艾琳理直气壮。 王子峰的脸色变了变，骂了句：“妈的。” 谭艾琳也变了脸色：“你骂谁呢？” “我骂我自己。”王子峰气恼道，“我特么就是犯/贱/，给自己添堵。” 谭艾琳沉默。 怪谁呢。说这些，本来就是添堵的事。 王子峰盯着她。 他刚才瞎折腾过的地方一高一低，一半戳着，一半回落。 王子峰：“不行，得让它们对称些。” 说完，他又用睡衣蒙住了头。 谭艾琳：“……” 真是拿他没办法，好像所有的喜怒哀乐贪痴嗔怨都被他控得死死的。 身不由己。 谭艾琳一夜宿醉，再被这么一折腾，只觉得全身都累，哪哪都酸痛。 她软软地趴在床上，只想人事不省地再睡一觉，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动。 “你什么时候跟他/上/床的？”沉默了很久，王子峰问。 “大二的暑假。”谭艾琳说。 “靠。不问了。”王子峰说，“越问越他妈堵。” 可他并没有坚持多久，只沉默了一会儿，又来找堵。 “你是不是还想着他？” “没有。”谭艾琳的声音慵懒得像小猫。 “不想着，为什么会在梦里喊？” “梦的事情，我控制不了。”谭艾琳说，“你一定要讨个说法，我也没办法。” 王子峰沉默，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胡搅蛮缠了，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讨个说法——一个可以让他释然的说法。 真是自损英名。 他越想越恼，恼到最后，都不知道是恼谭艾琳，还是嫉妒魏阳，还是恼自己。 总之，他现在就想找个借口——什么借口都好，大闹一场，把心里的憋屈和火气通通散尽。 一开始和这个女人谈恋爱，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个下场的。 到头来小丑竟然特么是自己。 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了一下，两人的沉默才打破。 “你饿了？”王子峰问。他朝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跳了起来。 都快十二点了，还特么不饿么！ “起来！”王子峰说，“到楼下吃点东西。” 谭艾琳懒懒地起来，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要“下楼吃饭”。她吸了吸鼻子：“你等我一下，我要洗个澡再下去。” “净事儿！”王子峰摇摇头，“搞快点。我现在叫人做。” 谭艾琳站起来，抓过睡衣套到身上，又发了愣：“我没带衣服来。” “叫人买过来了。”王子峰说，“在厅，我出去拿。” 谭艾琳环顾房内：“这个房子比上海的好啊，看起来好有格调。是你常住的吧？”她指了指房间里的各种摆设，“弄这么多东西在这。” “嗯。” “这是哪家酒店？嘉什么？” “这是我家。” 第48章 “你家？”谭艾琳惊了，“你把我弄家里来了？” “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说话这么难听？”王子峰白了她一眼，“我请你来，我求你来的，得了吧？” “我不是这意思。我……哎呀我跟你说不清。”谭艾琳觉得舌头都打转了，还是没能把中心意思表达清楚，“我是觉得，我这么个样儿跑你家来，我……” 她是真的慌乱了，越想越心慌。她没见过豪门，对王子峰这个阶层的门第想象都是来自书里和影视剧里。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戒律极其森严。 一想到自己昨晚醉死过去被人扛着进屋，想到王子峰一屋子衣着鲜亮华贵的家人看着她横着进来的鄙夷眼神她就想死。 他爸爸会不会那几千万砸在她的面前对她说：离开我儿子，这些都是你的…… 还有，屋里应该有保姆之类的吧，他们会不会嘴碎，少爷喜欢的那个女作家喝得酩酊大醉被扛过来了…… 微博热搜应该可以安排了…… 谭艾琳后悔死了昨晚逞强替王子峰扛了三杯酒，没得人家领情不说，现在还把他全家人都恶心着了，以后还怎么混？ 王子峰走过来把她拧在一起的眉毛搓开：“你干嘛了这表情？” 谭艾琳愁眉苦脸：“我昨天过来的时候给你丢人了吧？” 王子峰点点头：“嗯，是有点。不过没关系，我还能承受。” 谭艾琳嗫嚅再三：“那……那你爸有说什么吗？” “他没说什么。” 最高的蔑视是无言——鲁迅说的，小学的时候就学过这个名句了。 谭艾琳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咬着嘴唇掉开脸。 “你干嘛了？”王子峰疑惑，“没人说你什么啊，干嘛眼睛都红了？” 谭艾琳吸吸鼻子，做了两个深呼吸稳定下来，忐忑不安地问：“你都给我买了什么衣服？你拿进来我看看。是……是现在下去见你爸爸吗？你……你得帮我选一下，告诉我我穿哪套你爸看了会比较有好感……” “你看我爸干嘛？”王子峰奇怪。 谭艾琳：“我……我们到楼下吃饭，不得见……见他吗？” 王子峰：“……” 他骤地爆发一阵大笑，好半天才控制住了自己：“宝儿，老爷子不在这，不用担心。” “哈？”谭艾琳又呆了，“不是……你俩不一起住？还是说他现在不在家，晚上才回来？” “我俩不一起住。”王子峰忍着笑，“我自己住。整个别墅你可以横着打滚竖着跳，到花园那儿跳广场舞都没人会说你。” 谭艾琳：“……” “住一起一年也见不上几面。”王子峰耸耸肩，“各有各忙。不住一块儿还省事儿。” 一家人“住在一起一年也见不上几面”这种事谭艾琳还真是想象不出来，全国首富就不用回家吃饭睡觉了？那他们都过的什么生活啊？再说了，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吧？再再退一万步来说，人得有七情六欲吧，怎么可能活成一个机器？ 可能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王子峰好像看到了谭艾琳头顶冒起来的一堆问号，薅了一把：“谭老师见多识广，怎么长成问号脸了？” 谭艾琳无语：“你跟你爸一直都这样？” “很奇怪吗？”王子峰诧异地看着她，“一直都这样。不单是我，天儿他们也这样。就算是小时候住一起，也很难见到老爷子。因为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我醒了他又出门了。能见到的都是妈妈和保姆。不过天儿和全子好些，他们有姐姐，从小被疼着。五岁前高儿和我差不多。” 谭艾琳：“……” 王子峰拍拍她：“得了，甭这表情，搞得什么似的。工人一楼，你想要什么找他们就行了，跟我说也行。我都交代过了，你谭老师以后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谭艾琳：“……” 横着进来的女主人？ 王子峰撩撩她的头发：“怎么了，不满意啊？” 也不是不满意，只是……哎…… 王子峰：“放心吧，不会带你见老爷子的。咱俩，没必要见他。别紧张。” 谭艾琳：“……”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好。” 默默地收拾停当，跟王子峰下楼吃饭，到花园散步。 花园走的是简约风，只有一片草坪。谭艾琳远远地看到南边有一丛绿植，大概半人高，抽出了些嫩叶，带些清新的绿。 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整个花园就它一枝独秀，想来身份应该也不简单。 谭艾琳走过去，抚摸着它顶上的几片嫩叶：“它叫什么？” 王子峰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认识？” “不认识。”谭艾琳嘟哝，“我认识还问你干嘛？” “我妈说它叫野牡丹。”王子峰说，“学名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懂，也没去研究过。” 谭艾琳抚着嫩叶的手顿了一下：“你妈？” “嗯。” 谭艾琳沉默。王子峰说过，他五岁时就失去妈妈了，那这丛绿植…… 她的心里泛起一阵心酸，不忍再问。 王子峰却好像毫不介意，手指在枝条上弹了两下，也不怕把它弹坏，满不在乎说：“它是我外婆家乡的一种野花，据说他们那里满山遍野都是这种野花。我外婆思念家乡，就回去挖了些来家里种着。后来我妈一直种着它。” “她走了之后，我就移过来这里种了。” 王子峰看着谭艾琳。 谭艾琳喉咙有些梗着，不敢看王子峰，抚着野牡丹的手也缩回了身后。 这丛野牡丹，每一片叶子都弥足珍贵。 王子峰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头：“别怕，它没那么娇弱。” “北京这么冷它都冻不死，你碰几下哪能就碰坏了？” 谭艾琳蹲下去看它的根头：“它长了多少年了？” “这棵长了两年多了。” 谭艾琳疑惑：“这棵？” 王子峰觉得好笑：“你不会以为它是我外婆种的那棵吧？” 谭艾琳：“……” 不是吗？ “当然不是。”王子峰拨拉了一下枝条，“它们长着长着根就会烂了。所以要隔一段时间就要注意在它新长出来的苗里分些有生命力的出来另外种。” 谭艾琳默然半晌：“你是不是很想你妈妈？” 王子峰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都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我一直以为，我会让妈妈的样子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可是一年一年过去，她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她的样子，如果不是经常看她的录像和照片，我可能也会完全忘掉。” “但就算是经常看着她的录像和照片，我有时也会恍惚，觉得她原来长这样。” “其实，我真的很想她。我没有说隔一段时间不想她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谭艾琳听得很难过，她想安慰一下他，说些让他不必自责的话，但想来想去，又不知该怎么说起。 只能抱抱他。 王子峰拍拍谭艾琳的背，吻着她的头发说：“没事的。” 他揽着她走开：“走吧，谭老师，我可不想看你多愁善感的样子。” 两人走了好一会，谭艾琳说：“你的花园也太空了吧？为什么不种点其他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想种什么？”王子峰问。 谭艾琳想了想：“我从小就渴望有一个园子。” 王子峰笑：“然后种上一堆五颜六色的花？” 他想想又笑：“然后穿上花裙子躲到花丛后面探出个头来照相……” 谭艾琳摇摇头：“我不喜欢种花。我喜欢种果树。” “种果树干什么？”王子峰不屑一顾，“果子长出来，把虫子也引来了，掉地上烂掉，到处都是虫子苍蝇……” 谭艾琳对他翻了个白眼：“果树多好啊，又可以赏花，又可以结果。满树挂果的样子可好看了！特别有成就感！每年秋天我都会去各地乡下看柿子。我特别喜欢看它们像红灯笼一样挂在光秃秃的树上。” 谭艾琳说得兴奋起来：“你这别墅可以种好多果树！还可以架个葡萄架……” 王子峰：“……” 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你可别在我这种果树，看着跟二百五似的。” 谭艾琳嘟哝：“我小时候总想，如果我有个园子，我一定全部种满果树，搭一个大大的葡萄架。每天呢我就爬上果树坐在最粗的那根枝丫上晃荡，吹着风，看天上的白云，看飞过的鸟，随手就能摘果子吃。我还要绑个秋千天天晃悠。要是累了呢，我就到葡萄架下坐坐，或者躺到挂在树上的秋千床上打个盹……” 王子峰惊奇地看着谭艾琳：“宝儿。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 谭艾琳：“……” 话题终结者大概就是王子峰这样儿的了。 “我不喜欢种果树。我宁愿你种些花。”王子峰说，“种花没那么多事儿。” 谭艾琳叹了口气：“我不喜欢种花。开花我就想着结果。只开花不结果的，看着就觉得遗憾。” “俗。”王子峰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不是个文青么？看你平时挺清高的啊怎么这么俗？” “你才俗。”谭艾琳自顾自地走，“再说了，大俗即大雅。” “俗！”王子峰在背后大声叫：“俗不可耐！” 第49章 谭艾琳自己回了房，歪沙发上看电视。 王子峰待了很久才回来，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去了。 一回来就轻手轻脚地走到谭艾琳旁边看着她。 谭艾琳对着电视目不转睛。 王子峰在她身边坐下，一坐下手就不安分。 “闷闷不乐的，生气啦？” 谭艾琳目不斜视：“没有。看电视呢。” “电视放的啥你知道不？”王子峰笑得不怀好意，“我以前总觉得谭老师深藏不露，原来不是的啊。”他刮刮谭艾琳的脸，“都摆脸上了呢！” 谭艾琳甩了一下胳膊，不理他。 “我猜猜。”王子峰看着天花板，“是不高兴不能种果树呢还是生气不能结果？” 谭艾琳推了他一把：“谁要在你这种果树！谁要看结果！” “那你生什么气？” 谭艾琳泄气：“谁说我生气了？我好好的看电视，我闹你了吗？” “就是不闹才麻烦。”王子峰拨拉着谭艾琳的刘海，“谭老师，跟你说个正事儿。” 谭艾琳把视线从电视上拉回来。 “我觉得，开花就够了。结果我没想过，也没法保证。”王子峰正色道。 “谭老师，未来怎么样，我很难给你一个结论，但现在，我是喜欢你的。你能理解吗？” “能。”谭艾琳回答。她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又放开。 王子峰有点意外：“你能？” “能。”谭艾琳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谭艾琳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你多久。结……结果，结果的事，我也给不了你说法。” 王子峰的脸色变了变。谭艾琳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正常来讲，现在的氛围有点忧郁，她应该伏在他的胸前幽幽地表决心：“我知道，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永远爱你。” 她们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她们都心知肚明，分手后会名利双收，从默默无闻或小有名气的小网红飞升流量顶流，后面的直播间财源滚滚，然后在“王子峰前女友”的标签下过上小富婆的生活。 虽然跟着他也是挥金如土的小富婆，但多少不够自由。起码得随时顺着他的心意出现，也不能在看到中意的帅哥时心猿意马地多看两眼。 但分手后，财富自由后，想干什么都可以。 所以跟过他的女人，大抵都是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一边暗度陈仓地向往。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绝对不会有人刚或者蠢到对他说“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你多久”。 他能接受的、惯于接受的只有一个标准答案：王子峰，我爱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永远爱你…… 他在和女人的关系上，永远是权威。 世事有些东西往往顺理成章。约定俗成的就合理，时日长了，它就成了不可改变的存在。要挑战它，首先挑起的便会是怒火，而后果是当事双方往往都很痛苦。 这方面的例子真是举也举不完。 被挑战了的王子峰理所当然地不悦，以至于他没考虑前因后果直接表达不满：“你怎么可以这样？” 谭艾琳抬起头：“啊？” “爱一个人不应该是死心塌地的吗？什么叫‘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你多久’？说这种话，你是骑驴找马随时准备见异思迁吗？”王子峰发火。 他连珠炮地说完，越说越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纯纯的爱心都喂了狗：“你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我多久吧？你但凡有一点在乎都说不出这种话！” 谭艾琳：“……” “不是你先说的吗？”谭艾琳嘟哝。 “我……”王子峰被噎了一下，他心里想的是“我特么哪里知道这话听起来这么堵”，但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他只能大声回怼“我说什么你就要说什么了吗！”，但脑子比嘴巴转得快，这话还没到嘴边就意识到这样回击不妥，于是马上恼羞成怒地换了一套强词夺理：“我的话是这么说的吗？我说的是‘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你多久’吗？我说的是‘我现在很喜欢你’！你都想到哪去了？” 谭艾琳也很郁闷，这不就是一个意思么？ 可她惯了是要息事宁人的，什么事情都不想急赤白脸地争个高低。况且，未来，实在是一件太玄妙的事情，争了也没意思。 于是谭艾琳先服了软：“我知道。我说错了。” 王子峰赌气甩了一下手，托着头歪靠在沙发上不理人。 谭艾琳：“……” 她靠过去抱着王子峰，好声好气：“好了，别生气了。” 王子峰甩了一下/身体，干脆背对着她生闷气。 像个生气不理人的小孩子。 谭艾琳又抱住他，耐心哄道：“好啦，我错了。别生气了。” “你错哪儿啦？”王子峰总算开了口。 谭艾琳实在不觉得自己错了，但这个人先发的火，不哄也不行，只得道：“让你不高兴就是我的错。” “这话一点诚意都没有！”王子峰又恼怒。 “那你告诉我我错哪里吧，我改，好不？”谭艾琳抱着王子峰摇晃。 “我说了你也改不了。” “说说嘛，说不定马上就能改了呢！” “我要你眼里心里梦里全是我！你能做到吗？”王子峰转过身来。 谭艾琳好笑：“做到前面俩可以吗？做什么梦，谁能控制啊？” “前面两个你也做不到。”王子峰又背过身去，把头靠在沙发上，“你根本不在乎。我才说未来无法定论，你马上就原形毕露说不会喜欢我多久了。像上次，”王子峰实在是不想旧事重提——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这种婆婆妈妈的性格——可他实在是太窝火了，不吐不快，“像上次，我还没怎么着，你就要跟我闹分……” “手”字他没说出来。他确实恼了，心情复杂。 匆匆下了结论：“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死皮赖脸。” 说完背对着谭艾琳，头歪在沙发靠背上，不说话了。 谭艾琳最见不得他这样，像个收了天大的委屈的小孩，无助又气恼地一个人闷着，心里的难过委屈恼怒全摆在脸上。 说白了，这个一米八几的傻大个儿其实还是个小孩，单纯的、易燃易爆炸的小孩。 小孩子发脾气，跟他吵是适得其反的，最好的做法是，抱抱亲亲举高高，或者骂不还嘴打不还手让他把火发出来。 谭艾琳选择了第一种。举高高除外。 在谭艾琳的嘴巴第N次啄到王子峰的脸上，他的气终于缓了下来。 王子峰转过身，故意不看谭艾琳：“要亲就多亲几个地方，光戳我脸干嘛？” 谭艾琳忍着笑，贴过去在王子峰尖尖的喉结上亲了一下。 “还有这些、这些……”王子峰一口气指了十多个地方，眼神直白地盯着谭艾琳，“我要像在广州那天晚上的那种哄。” 那种…… 谭艾琳的脸红了起来，残余着的、还没完全消退的红点点又亮了起来。 她嗫嚅了一下，红着脸说：“到……到床上去。” 王子峰撅起嘴：“不，就在这。” 他换了个坐姿，指指地上。 意思是让谭艾琳下去跪着来。 磨人。谭艾琳朝他手上咬了一口作为报复，滑下沙发。 刚拨云见日，电话就响了。 谭艾琳抬起头。王子峰把她摁回去：“甭管！继续！” 谭艾琳把脸埋回去，电话响到没声儿，停了一下又响起来。 再停，再响，大有不接不罢休的意思。谭艾琳抬头望了好几次。 “妈的。”王子峰骂，“谁他妈这个时候找你？你平时不是喜欢调静音的吗？” 可是上次也是他鄙视她习惯调静音的。 “我去看看。”谭艾琳站起来，双手摁在两个脸蛋上揉了揉——都酸得要抽筋了。 “谁？”王子峰不耐烦。 谭艾琳把手机拿过来给他看。 “谭家盛谁？” “我弟。”谭艾琳说。 王子峰翻了个白眼：“接吧。” 谭艾琳点点头，拿了手机向外走去。 王子峰恼了，在身后大叫：“叫你接，没叫你跑出去接啊！姐弟俩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换了睡衣躺到床上。仰着躺觉得糟心，翻了个身侧着，还是觉得难受，又翻身侧向另一边。 还是难受。 不但难受，还恼火。 王子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好像越来越容易发脾气了，而且随便一点小事都能点起来，典型的易燃易爆炸。 以前可不是这样。 从前他是典型的王者之风，一切尽在掌握，不要说一个女人了，一晚上几个女人围着他也能运筹帷幄。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专门挑刺，尽干些鸡毛蒜皮儿的事儿。 真他妈窝囊。 王子峰越想越气，越气越烦。 躺不住了。他一脚踢开被子，趿着拖鞋出了房间。 谭艾琳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谈笑风生，好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开心事。 她这样自然而然的笑容，轻松有趣的样子，王子峰还没见过。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靠着门看了一会儿，王子峰向谭艾琳走过去。 谭艾琳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对着电话继续说笑。 她其实不必避开他，因为她说的话他根本听不懂。 叽叽喳喳的，像鸟叫。 第50章 王子峰在谭艾琳身边坐下来，一把把人捞到怀里，低头就往她脖子上蹭。 谭艾琳的声音梗了一下，摁住王子峰到处乱钻的手，继续谈笑风生。 王子峰伏在谭艾琳的怀里暗笑，虽然听不懂，但他听得出来，谭艾琳的语气不自然了。 那边好像也听出来了，谭艾琳现在的说话像是在解释。 王子峰故意使坏，好几次想吻住谭艾琳的嘴，被她手忙脚乱地躲过了，后来还气急败坏地一只手挡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王子峰掰掉她的手，继续追她的嘴巴。 谭艾琳终于挂了电话。 可能“再见”说得太仓促，谭艾琳拍了王子峰一把，嗔道：“你干嘛呢！” “当然是你啊！”王子峰坏笑。 谭艾琳：“……” 这句话听着不舒服，她推了王子峰一把，差点把他推下沙发。 “皮痒了？”王子峰咬牙，把谭艾琳一顿乱抓。 谭艾琳最怕被挠痒痒，咯咯咯地笑得快断了气，在沙发上上缩成一团，一只爪子还在倔强地胡乱挥舞反抗。 王子峰的乱抓变成了扒皮。 谭艾琳一边手脚并用抵抗着他蛇一样到处乱钻的手，一边喘着气低声叫：“别在这胡闹！” “怕什么！”王子峰无视抗议。 “一堆人看着呢！” “谁会看着？看着就看着，爷让他们长长眼！” “别闹！”谭艾琳死死摁住王子峰的手，“这样我很难堪！” 王子峰静静看着谭艾琳，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像刚从床上爬起来，有几缕还缠到了脸上，让她看起来略显懵懂。她的力气不够大，和王子峰一顿挥舞显然耗了好大力气，呼吸急促，胸/间/剧/烈/起伏不定。看向他的眼神，慌乱躲闪，还带点愠意。 王子峰无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尖突的喉结上下划动。 谭艾琳一看他这个动作就想逃，可她哪里逃得了，被牢牢摁住。 王子峰嗓音低沉：“没有谁会不经允许跑到楼上来的。” 谭艾琳缩了缩身体：“我不自在，我想回房里。” “我就想在这。”王子峰说，“不只是这里，所有的角落我都要，像在你家那样。” “我是一个人住，你发发疯也就算了。”谭艾琳嘟囔，“这里这么多人，你不许乱来。” 王子峰浮起一个狡猾的笑：“我偏要！” 他话到手到，谭艾琳一声惊叫又要躲。手被摁住了，她便用脚去踹。 “王子峰！别胡闹！你疯了吗？不……不要！不，啊……” ************************ 谭艾琳使劲擦着沙发上的一滩污渍，瞪着王子峰：“你满意了吧？” 王子峰吃吃地笑，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去：“还好。” 把人放到床上，王子峰从背后抱着她躺下，用下巴蹭着谭艾琳的头发：“跟你弟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就随便聊了点。你不是听着了吗？” 王子峰一条腿搭上去，把她抱紧了些：“你又不是说普通话，我都听不懂，你翻译翻译呗。” 谭艾琳哼了一下：“缠人。” 王子峰顿了顿，好像确实是这样，太缠人了，不像他的作风。 太异常了。有点丢人。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缠都缠了，也没有半途而废的理。 这次就继续缠呗，下次不这样就行了。 王子峰安慰自己：我又没有兄弟姐妹，好奇一下这种相处不行么？ 不丢脸。 “说说嘛！下次我也学你弟这么跟你说话让你开心。” 谭艾琳转过身来，和王子峰面对面：“王子峰，你不会吃醋了吧？” 她啼笑皆非：“吃我弟的醋？” “想什么呢谁吃醋了？问问就吃醋了？”王子峰弹了一记谭艾琳的脑门，“我有那么容易吃醋么？再说了，你们姐弟俩说话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其实，稍微有点察言观色经验的人都知道，一个人被揭穿时最忌讳的便是一连串地解释，这简直就是“坐实”。很不幸，我们阅人无数的王·三岁·醋包不自知·子峰同学用他最蹩脚的方式展现了他的醋精本精身份。 谭艾琳在宽容王三岁上也是不遗余力：“就问了一下热搜的事。” 王子峰：“你怎么说？” “就，告诉他不用理会呗。” “我是说，你怎么跟他说我？我要听原话。” 谭艾琳的眼神有点异样，看了王子峰好一会，把手轻轻放在他脸上，温柔地抚：“我说你特别好，对我特别好，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真的？” “嗯。” 王子峰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良久。 空气像凝固了似的。满屋子的手办，动作不一，表情各异，但突然都屏声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这个对视，实在是太美好了。 “傻瓜。”王子峰说。 他的吻温温柔柔地落下来。 今天注定是让人不休不止的一天。 ************ “谭艾琳，你是准备做金丝笼里的金丝雀了吗？”谭艾琳打电话过去时，谭艾琳叹息，“我都不敢打电话给你，不知道王子峰会不会就在旁边。” “他在旁边也没什么。”谭艾琳笑。 “哎呀就怕打扰了你们二人世界嘛！”许燕飞嘟囔。 “瞎说。” “王子峰是真宠你，他护着你回怼网友的微博都上热搜了。”许燕飞叹息。 谭艾琳苦笑，这个人，做什么不上热搜？热度高得都可以直接出道了。 许燕飞：“你就呆北京了吗？话说，《初恋这件小事》你还更不更啊，我天天上去刷，地下一堆哭着喊着求更新的。” “别提了。”谭艾琳有点沮丧，“王子峰不让写了。” “哈？那怎么办啊？”许燕飞惊讶。 “迟点看看吧。现在肯定没辙，说不动。”谭艾琳说，“其实在这真成金丝雀了，他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不回家。我电脑没带，每天都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谭艾琳叹气：“感觉每天就是看他出门，等他回家。” “你知道吗，我现在都不睡懒觉了，因为想多看他一会儿，陪他吃个早餐。我早上如果睡懒觉，可能就得整天见不着他了。”谭艾琳又是一声叹息。 “你会不会成怨妇啊？”许燕飞担心。 “目前还没有。”谭艾琳笑，“每天能看到他就好开心，等着也开心。” “天啊这是什么甜死人的恋爱！”许燕飞呼天抢地，“你老实招待，是不是人家看你一眼你就心跳，对你笑一下你就湿哒哒？” “滚！”谭艾琳笑着骂她，“你的小清新呢？哪有小女生说话这么猥琐的？” “我也不小了。”许燕飞苦恼，“毕业多年，岁月飞逝头发飞逝钱又无人有又老。我该怎么办啊！谭艾琳，你随便找个富二代把我上了吧，我不要他对我负责一辈子，给我几千万让我离开就成……” 谭艾琳笑得直不起腰来：“你够够的了哈！” 她认真道：“家伟挺好啊，也喜欢你，要什么富二代？” 许燕飞“嗷”了一嗓，“人好有啥用，他也穷我也穷，两个穷好人还是独自美丽吧，凑一起迟早变两个坏人。” 谭艾琳蹙眉，嗔道：“你这话认真的？” “哎认真也行不认真也行。”许燕飞说，“熬一下也不是熬不了，可是……对着他就是没有很心动的感觉。他人是好，能力也有上进心责任心都有，前途也好，都提干了。可我就是没感觉。有时候我想，跟他在一起的话，我的人生好像就一眼到头了。” “谭艾琳，我是不是变态？不折腾不成活？” 谭艾琳沉默。许燕飞的感觉她懂。董恩予对她就是个例子。可她和许燕飞又不同，至少在一开始谭艾琳不是这样想的，至少和魏阳离婚前，她对“心动”这个词的需求是模糊的。这可以归为她经历过了很大的伤害，对爱情和婚姻都不再抱有期待，但许燕飞不该是这样。 她的人生还是一张白纸，她…… 哎，要怎么说，劝她要相信平平淡淡就是真，普通人就是三餐两宿不能好高骛远不能过于理想化不能把爱情的心动看得忠于生活本身然后去珍惜平淡的幸福吗？ 谭艾琳的嘴巴张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口。 或许有些人天生幸运，一生下来就能安于平淡，一生顺遂；但有些人注定没法安分守己，人生过得像惊涛骇浪，不疯魔不成活。 哪一种才是好，真的很难定论。 有人难甘平淡期待折腾，有人历经沧桑却向往返璞归真。 都是选择，也都是命。 说不得。 “哎，我把天儿聊死了。”许燕飞叹息。 “哪呢！”谭艾琳回过神来，赶紧说，“我是在想那天和我弟的电话。” “干嘛了？” “我弟说，这事儿把我爸都惊动了。”谭艾琳苦恼，“村里人跑去问他，他不明就里的，被吓到了。” “谁这么缺德啊？”许燕飞生气，“你爸现在怎么样？” “他身体不好，出了这事儿整天都睡不着，更差了。”谭艾琳难过，“我叫我弟跟他解释我好着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信。我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了，感觉他说话的精神劲儿还是不足，我想回去看看他。” “那就回去啊！” “……”谭艾琳沉默。 许燕飞后知后觉：“王子峰不给？不会吧？” “也不是不给。”谭艾琳嗫嗫嚅嚅，“他说，那个，叫我先安心在这，他迟点和我一起去看。” “哇！”许燕飞惊叹，“真的？” “嗯。”谭艾琳喉咙发紧。她也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滋味，反正，复杂得很。 第51章 “你肯出来了啊？”郎天成斜乜王子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退休了呢？” 王子峰笑笑：“这叫什么话！哥们儿要退休人也不敢要啊！” 高恒昌给王子峰斟满：“王子不自罚三杯，以后不用叫兄弟出来了。” “哟！难得啊！”郎天成惊讶地看着高恒昌，“高儿什么时候也关心江湖恩怨了？” “还不是被王子的狗粮撑傻的？”高恒昌笑，给自个儿倒了一杯酒。 郎天成看了他一眼，对王子峰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子峰，高儿都发话了，你不喝，兄弟也不敢挺你啊！” “喝！”王子峰笑，端起来一口气干了三杯。 “还行嘛！”郎天成笑，“我以为你力气都用光了？看来还能打，不用退休。” “你把哥们儿当什么了！”王子峰乐呵呵的，“今晚我不回去，咱不醉不休！全子呢？怎么还没来？” “全子接人去了。”高恒昌说，“哥们儿好久没嗨了，让他约几个妞儿过来玩玩。” “你叫的？”郎天成很意外。 “就随口提了一下。”高恒昌摸了摸鼻子，“全子说他有人，就让他约过来了。” “王子峰，你罪大了。”郎天成说。 “那当然。”王子峰得意洋洋，“哥们的是神枪。” “拉倒吧！”郎天成白了他一眼，“说的不是你**里那根牙签，说的是你秀恩爱这事儿！你刺激高儿从此发愤图强了！” “谁他妈牙签了？”王子峰大怒，“脱裤子比比看！你他妈可以说我没钱，但谁敢质疑哥们儿这杆枪？” “行行行！”郎天成一脸无语问苍天，“你的枪好使。你大，你全身哪哪都大。” “不行！你丫脱裤子！让高儿评评！今儿个哥们儿非得比比看！”王子峰不依不饶。 “比什么？”全拥军推门而入，一听到“哥们儿非得比比看”便兴趣大发，“比什么？我也要来！算我一个！” “你的还是藏着吧！”郎天成摆摆手，“这事儿小朋友不能掺和。” “谁小朋友了？”全拥军扔出全氏独门武器，“你说明白点！谁是小朋友了？” “呃……”郎天成扶额。 “高儿，到底是什么事？”全拥军在郎天成处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便转向高恒昌。 高恒昌嘻嘻笑着，不说话。 “你带的人呢？”郎天成问，“高儿不是说你接美女去了么？敢情你丫跑半天接了个寂寞？”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全拥军一拍脑袋，“谁特么一直说要比赛来着！在门口呢！我光想着比赛了。” 他扭头朝门外说：“美女们，进来吧！” 门外袅袅娜娜地进来了四个漂亮美眉。清一色的长发大眼锥子脸细腰大长腿。 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其实各人原来长得应该都各具特色的，但在浓妆艳抹下，乍看过去像复制粘贴的四胞胎。 “欢迎欢迎！”郎天成笑，“我们最欢迎大美女。” 也不用指派，三个美女各自挨着高恒昌三个坐下，剩下的一个略一迟疑，坐到了王子峰旁边，规规矩矩地笑得很腼腆。 “怎么了这是？庄婷婷你第一次出来啊？”全拥军不满意。 三个美女捂着嘴笑，庄婷婷红了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是顾忌王子有家室了呢！不好意思。”挨着高恒昌的女生说。 “别瞎说。”高恒昌说，“待会儿王子罚你我可不敢帮。” “没瞎说。”王子峰笑嘻嘻，“内人在家里呢。” “咦……”大家嘘他。 高恒昌：“王子的意思是，内人在家，你可以放心了。还不赶紧敬王子一杯？” 众人哈哈大笑。庄婷婷款款举杯，腼腆地说：“我敬王子一杯。” 王子峰接了酒，却不直接喝，绕过庄婷婷的手臂看着她一饮而尽。 “哇哦……”掌声热烈。 一杯酒下去，不知是酒意还是害羞，庄婷婷满面桃花。 酒助人胆，也壮气氛，几轮下来，美女帅哥都没了顾忌，一浪更比一浪嗨。 全拥军玩骰子输得一塌糊涂，倒霉的是，他旁边的美女也输得一塌糊涂，刚开始输了还能互相帮忙喝两杯，到后来俩人都自顾不暇了。 全拥军不服气，指着王子峰对高恒昌说：“高儿，上！把王子干趴！” “来啊！”王子峰笑嘻嘻的。 他旁边的美女也喝大了，摇摇头，大着舌头说：“高少没……没那本事，他……他干……干不……不过王……王子。王子今晚都没……没输过。” “别拉我。”高恒昌醉意熏熏，“你们俩恩怨自了。” 全拥军蔫着头，突然一声大吼：“划拳！谁输谁喝！我今晚必须干趴王子峰！” 在场的马上站队，大家全都站到王子峰旁边，挨着全拥军的美女犹豫了一下，人都要站起来了，又坐回去。 “嘟嘟，你不去？”全拥军指着王子峰。 嘟嘟把头靠在全拥军肩膀上：“人家跟定你了！” “好！”全拥军豪气万丈，“福祸与共！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果然是马革裹尸还。都快喝断片了。全拥军咽不下这口气，干嚎道：“这把不算！我要玩石头剪刀布！” “别了。”高恒昌劝他，“你今晚就当放过王子了，别跟他赌了。” “凭什么？”全拥军不干，“凭什么放过他？他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都不把哥们儿放眼里了，喊都喊不出来，天天在家守……守着他那个谭老师，谭……谭老师有……有哥们儿好……好吗？” “高儿，你说，是我好还是谭……谭老师好？”全拥军问高恒昌。 “我当然觉得你好。”高恒昌说。 “天儿，你呢？”全拥军问郎天成。 “我要谭老师干嘛？我当然要你啦！”郎天成一脸正义。 “就你！”全拥军指着王子峰，“就你是个叛徒！哥们儿叫多少回了，说不出就不出！” 王子峰笑嘻嘻地把他的手指头团回去。嘟嘟马上识趣地让开，王子峰在全拥军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肩膀说：“怪哥们疏忽了。这段时间忙了点，是公司有事，不关谭老师的事。” “就是她！”全拥军翻了个白眼 ，他虽然醉得不轻不出，但是这个独门技法却是一点没忘，做得驾轻就熟，“就是她！别骗哥们儿了！哥们儿又不傻。你什么时候带过女人回家里住？你送了多少套房子出去你还数得过来不？为什么不给谭艾琳买？为什么把她带……带回家？你骗哥们儿是玩玩，玩玩初恋游戏，可是……可是王子峰，你丫认真了！” “谁认真了？”王子峰笑，拍拍全拥军的肩膀，揉了两把他的头发，“哥们儿绝对没认真！哥们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信我，就是玩玩儿。” “玩玩儿你带家去干嘛？你不怕惹麻烦吗？万一她赖着不走呢？”全拥军瞪着王子峰。 “那能吗？”王子峰耸耸肩，“她赖不了，我有办法的。” 全拥军勾勾手指，嘟嘟赶紧把垃圾桶往他跟前推，全拥军抱着垃圾桶吐得翻天覆地。 王子峰扯过纸巾给他擦嘴，又接了嘟嘟递过来的热水喂他喝下去。 “我本来要给她买个房子的，可人家不乐意要，我想送也送不出去啊！”王子峰说，“所以我就领家去了。领家去不是更像真的？” “不要房子的女人你也碰。”全拥军喘了半天气，“你丫也不怕惹一身膻！”他说着就要去抓酒瓶，被王子峰拦下了：“不喝了，全子。” “哥们儿跟你穿了多少条纸尿裤，都抵不过一个女人。”全拥军喘着气说，“还他妈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还他妈都三十了，又瘦又干扁，不就是会写俩书吗？有啥了不起的？那破小说你丫也不看啊！你丫到底图她什么？” 他说完，自己傻乐起来：“图丫老，图丫不洗澡。” “今晚散了吧。”王子峰说，“全子断片儿了。” “谁他妈断片儿了？”全拥军大闹，“拿酒来！哥们儿先干三杯！我看谁他妈敢说我醉了！” “你没醉。”王子峰附在他耳边，压低嗓子，“可哥们儿憋不住了。” “你看他们，谁不是火烧火燎的了？哥们儿出来就是为了解放身心的，你丫出来就是为了喝酒啊！”王子峰皱眉。 全拥军恍然大悟，打了个响指：“哥们儿明白！” “庄婷婷，伺候好王子。”全拥军指着庄婷婷，“明白不？” “明白。”庄婷婷一脸甜笑。 “嘟嘟，过来。”全拥军一招手，嘟嘟便乖巧地依偎了过来。 “跟我去我房间。”说完也不和人打招呼，就揽着嘟嘟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 高恒昌干笑一下：“要不，我跟去看看？” “不用。”郎天成说，“我叫人跟着去了。” 他拍拍身边的美女：“宝贝儿，去我房间？” “讨厌……”美女吃吃地笑。 郎天成对高恒昌和王子峰说：“我们走了，你们自己搞掂。” 王子峰转向庄婷婷，朝门外丢了个眼神：“我今晚不回去，你方便吗？” 庄婷婷抿着嘴笑：“方便。” 第52章 谭艾琳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亲自己的脸，对方的气息撩到她脸上，和她的气息交错，让她鼻尖痒痒的。 谭艾琳的眼皮撑开又阖上。 猛地睁开。 “你回来啦？”她人还迷糊未醒，懵懂混沌一片，这句话却惊喜得无比清晰。 “嗯。”王子峰应她。 谭艾琳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眨巴了好几下，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你是早回来了吗？” 她的话说得也一团混沌，因为她的意思是“你这么早就下班了啊？” 王子峰倒是没理解错，“嗯”了一下说：“待会儿还要去。就是想见你，回来看看你而已。” 谭艾琳的表情凝住了。 王子峰似乎有点疲惫，没留意她表情的微妙——或者留意到了但是因为太累也不想深究，他在谭艾琳旁边躺下，捉住她的一只手：“昨晚搞了个通宵，凌晨眯了一会儿又继续上班了。” 王子峰把谭艾琳的手放嘴边亲了一下：“宝儿，给我设个闹钟，一个半小时后叫我。下午还有个重要会议。” 说完，也不用谭艾琳回答，他就睡着了。 谭艾琳觉得心被揪了起来，哪哪都疼。 从前她只觉得这些有钱人，尤其是王子峰这样的公子哥儿仗着家里老子有钱，挥金如土，生活骄奢淫逸，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即使是王子峰，也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累死累活，通宵加班，连睡一觉都是奢侈。 看他现在沉睡的样子，王子峰昨天到今天该有多辛苦。 谭艾琳仰头看天花板，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 掉眼泪会影响她的呼吸，她的呼吸会影响王子峰的休息。 谭艾琳欠身拿过手机，调好闹钟，就这样坐着，让王子峰捏着她的手。 虽然还有点困，但她不敢睡了，怕错过时间。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半小时，闹钟响了。 王子峰皱着眉头睁开眼。 谭艾琳微笑：“这么自觉啊，都不用叫。” 王子峰看她：“你没睡？” “我不困。”谭艾琳说。 王子峰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谭艾琳的手，眉头又拧了一下：“下次你睡就行了，不怕的。” 他捞了一把，示意谭艾琳躺到他怀里：“有点动静我也不会受影响的。” 王子峰吻着谭艾琳的头发：“只要你在这里，我就睡得很稳。” 谭艾琳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划着王子峰的胸膛：“有钱人也要这么累的么？” “嗯。”王子峰说，“实际上，有钱人更累。你站在了某个高点，后面就会跟着一长串的人，你不能停下来，要不跟着你的人就没地方站了。你只能不断爬得更高，找更大的地方，给自己和他们更好的环境。” 王子峰拍拍她的背：“停不下来的，停下来了，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了。” 谭艾琳把王子峰抱紧了些，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不说话。 “心疼了？”王子峰轻笑。 “嗯。”谭艾琳声音闷闷的，有了鼻音。 “别难过。”王子峰吻她，“再怎么累，我得到的，也比普通人多。别难过啊。” 王子峰笑：“我本来累得心安理得的，你难过，我心就痛了。” 谭艾琳闭上眼睛，在他的吻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王子峰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吞咽了一下，放开谭艾琳下床：“不行，我要走了。” 他抱歉地看着谭艾琳：“再不走，等下舍不得，就……走不了了。” 谭艾琳跳下床抱住他。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任性。 王子峰叹了口气，低声道：“宝儿，我真走不了了。” 谭艾琳不说话。 王子峰掰着她的肩膀把她分开：“乖。” 谭艾琳吸吸鼻子：“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 “了”字还没出口，王子峰下意识地看了谭艾琳一眼，有点不忍心，顿了顿改口说：“我回来。你叫阿姨炖点汤。” 谭艾琳的眼睛亮起来。 王子峰看了她好一会，下定决心：“回床上去。” 谭艾琳乖乖回到床上，把被子蒙过头。 她明白他的意思：不要看着他走。 ******************************* 晚上王子峰回来，两人吃了饭，一起到花园散步。 谭艾琳左看右看：“我还是觉得种点树好。” 王子峰笑而不语。 两人走到了野牡丹旁边。 野牡丹的绿意浓了些，叶子也摊开了，枝条间有星星点点的蓓蕾。 王子峰看着野牡丹根部新翻过的土，眉间轻蹙了一下：“你给它翻过土？” 谭艾琳点点头：“我来看它，正碰上老张给它整理，就帮了一下忙。” 王子峰抚了一下在风中轻摇的枝条，语气平静地说：“以后别管了，让老张做。不用你做这些。” 谭艾琳俯身去看纸条上的蓓蕾说：“不累的。我喜欢做。” 她回头冲王子峰笑：“你看，它要开花了呢。” 王子峰看了她一眼，目光投向蓓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下。 野牡丹的枝条很多，每一根枝条上都自下而上地缀满了蓓蕾。谭艾琳数了半天，欣喜道：“昨天才是203个呢，今天多了三个了！” 王子峰惊讶：“你每天都来数？” “嗯。”谭艾琳很高兴，“一开始只有一百多个，前天还是一百多。” 她指着东边的枝条：“这些快开了呢！它的花期长吗？” 王子峰没回答。 谭艾琳扭头问：“花期……” “长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王子峰俯身吻住了她的嘴。 他把她抱起来，发狠地吻。 谭艾琳气都喘不过来。 “回去！”王子峰低吼，“我现在就要！” ************************* 谭艾琳缩在王子峰的怀里，他的怀抱像密不透风的城墙，四面环着，让她很安心。 “宝儿。”静了好一会儿，王子峰说，“你怎么比在广州还瘦了，是吃得不习惯吗？” “没啊。”谭艾琳声音慵懒，“吃得挺好的。阿姨每顿都换着花样儿做饭。” “喜欢吃吗？” “喜欢。” “那怎么还瘦了？”王子峰从谭艾琳的肩膀一路捏到小腿，“全减肉了，瘦了得有至少5斤。” “我没少吃。”谭艾琳说。 “那……是不开心？” “谁说的。”谭艾琳枕着王子峰的手，懒懒地不想动，“我开心。” “那为什么还瘦了？”王子峰在她耳边低语，“我刚才都不敢用力，怕把你给撞散了。” 谭艾琳耳朵痒痒的，缩着身体打了个激灵，低笑道：“显摆。” 王子峰支起身：“什么意思？不信？” “信信信！”谭艾琳身体又缩了缩，王子峰骤然起身，她背后一空，感觉空空落落的让人不安。 王子峰躺回去抱紧她：“缩得像只小猫，我还没怎么着呢！” 谭艾琳不说话，两人依偎着静默了好久，王子峰的眼皮都要阖上了。 谭艾琳突然嘟囔道：“王子峰，我想……回去看看我爸。” “怎么了？”王子峰抬起眼皮。 谭艾琳：“我弟说，他这段时间身体总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跟前段时间的事情有关，我想回去看看。” 王子峰：“你那天不是跟你弟说了你在我这么？他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可是……我就是心里不踏实。我想回去陪陪他。”谭艾琳低声说。 “我不是说了等迟点我陪你一起回去吗？”王子峰揉捏着谭艾琳的肩膀，“这段时间忙，迟点闲些了我陪你回去好不？” 谭艾琳沉默不语。 “要回去，也得等多长点肉再回去，起码得比在广州胖些再回去。”王子峰声音低沉，“不然我咋交代？把人都养瘦了。” 见谭艾琳不说话，王子峰又劝她：“你多给你爸打电话啊，跟他视频什么的，跟他看看你住的地方，他见你好了，他也就安心了嘛！” 谭艾琳沉默。她想说她爸爸不会这样就放心的，但是想想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事实如此。不要说她只是暂时性地住在王子峰家里，就算她跟他扯了证，他也不会放心。 做父母的，好像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去操心孩子。小时候担心他们能不能成才，大了担心能不能顺利成家立室，成家立室后又操心他们能不能把孩子照顾好能不能把身体照顾好工作顺不顺利…… 没有一天能放心的。 更何况，像谭艾琳这种。操心了前半段之后见她嫁了个好人家过了好生活，本来可以稍稍放心了，结果她好好的生活崩塌了。 父母不说而已，其实谭艾琳知道，他们这些年没少担心，只是他们怕她难过，都忍着。而且，还有一点让双方都感觉未能为力的是，他们对她的现状，帮不了什么忙。 几乎所有的父母都想为孩子铺路，让她一生平安顺遂；铺不了路，至少得在自己的愿望下为她做点什么，谭艾琳的父母也不例外。 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的愿望就是谭艾琳能有个好的依靠，平安顺遂地终老。 综合谭艾琳的个人情况，他们在这一点上只能干着急。 要是她现在跟了个结过婚有了孩子工作安稳经济情况尚可的男人，父母没准会放心些。 但偏偏是王子峰。 再怎么自信，再怎么宝贝自己的女儿，他们也很难相信，这个人会给她一个平安终老的港湾。 就算没有那场网络风暴，他们也会心惊胆战地担心着不可测的未来。 这些担忧，不是谭艾琳住进了王子峰的别墅就可以消除的。 相反，住进来了，他们更担心。 担心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离开。 就算扯了证，是这个别墅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他们也会担心她什么时候失去这个身份。 养儿一百年，长忧九十九。 而这些，怎么和王子峰说呢？ 说不清楚。 第53章 “怎么了，不说话？”王子峰撑起来看谭艾琳。 谭艾琳声音闷闷的：“打过电话了，我弟回去的时候，我们也看了视频。但还是感觉他精神状态什么的都不太好。” 谭艾琳犹豫了一下，把“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咽了回去。 “这样吧。”王子峰想了想，“我给你爸妈在广州买个别墅，让他们和你弟住一起，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补充：“在北京也给你买一套，他们可以过来住，你偶尔过去陪陪他们也行。” 王子峰想了想，觉得这个做法很完美，下了个结论：“我觉得这样很好。” 虽然他的豪气让谭艾琳再一次刷高了对“有钱人”财大气粗的境界认识，但她还是觉得很无语：他宁愿这样折腾，也不愿意她离开几天。 同时谭艾琳的心里还有些隐隐的不快。王子峰对他妈妈的感情她是清楚的，既然如此，那么以己度人他该理解她的不安，应该关心她的父母。 可他没有。 他一味地不想她离开，哪怕只是小小分别几天都不愿意。他无视她为人子女的担心和不安，无视她父母的健康与否，就只为了她能时时刻刻都在陪他。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很微妙的，再亲密的爱人之间也是如此。中是什么东西，轻视什么东西，多多少少反映着他对你真实的态度。 这些东西有时不能细想，细想了会让人心凉。 “他们不用你给买别墅。广州也不是没有地方住，只是他们更愿意待在乡下，那里他们生活惯了，生活起居什么的都是自己喜欢的方式，和邻里的相处也舒服熟络。他们不会愿意到城市里来的。”谭艾琳说。 谭艾琳及时地掐断了那些不快。她觉得王子峰只是神经大条了一些，孩子气了一些，任性霸道了一些而已。他喜欢的，就要全盘占有地放在身边，水也不能看不能动——即使是亲生父母亲兄弟姐妹也不行。 他连她弟弟的醋都吃，可想而知在这方面有多傻气了。 退一步来说，她也确实不忍心责怪他。 从前她只道他是个废柴纨绔，但后来看来完全不是这样，他是个很有头脑的人，有很多先锋的东西。而且，他的责任心很强，从他没日没夜地加班连家都不能回就知道他有多努力。做全国首富的儿子其实也是压力很大的。因为无论怎么做，都像是坐享其成；无论怎么做，都很难超越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爸。 谭艾琳记得，有一次采访，主持人问王子峰怎么看待自己的顶级富二代身份，王子峰说：这是天生的，没办法怎么看。 他说，我如果说我不愿意是王子峰，那肯定是扯淡；我如果说我不靠老爹，那也肯定会贻笑大方。因为不管你怎么撇，这个关系你撇不清的。我一生下来就拥有这些东西，它们错综复杂地组成我的生存环境，我的起步肯定是踏在它们之上的。所以我只能说，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王子峰”无愧“王子峰”这个名字。 可想而知他其实是个很努力的人，憋了一股气。像他说的，不能停下来，只想要往上爬得更高。 而这样的一个人，在连着几天在公司加班后，在又一个通宵之后，因为想她，没有留在公司休息，而是赶回家。 回家只睡了一个半小时的觉，又匆匆赶去公司。睡觉的时候还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放，醒来了可以温存多一会儿的，但又不敢不能，因为怕会舍不得，所以硬生生地抽离。 王子峰白天在家睡的那一个半小时，谭艾琳一直在看他。 看得目不转睛。不敢眨眼，因为眼睛一眨，眼泪就想流下来。她爱他，爱得心尖儿发疼。 她何尝不想天天粘着他，最好一天在二十四小时之外又多出二十四小时来让她粘着他。 她觉得他也是这样。只是，她更柔和些，更宽容些，而他任性些罢了。 她本来就比他大两岁，他孩子气一点，也可以理解的不是吗。 王子峰沉不住气了，把谭艾琳掰转过来和他面对面，霸道地缠上她的舌头：“不说话，不开心是不是？让我把你的话吸出来。” 谭艾琳心里叹了口气，把思绪压下去，温柔地缠绵回去。 被一个孩子气的人拿捏着，所有的情绪只能容后再议。 ************************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谭艾琳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王子峰，我……” “又怎么？”王子峰好像惊弓之鸟。 谭艾琳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我想回广州一趟，就一天，收拾些东西过来。” 她在心里暗暗打好了算盘，说是一天，到时候回到了，再打电话道歉拖上两三天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拖几天她就可以回去看一下父亲，也可以收拾些东西过来，她惦记着家里的电脑。 再不思考思考写作上的事情，脑子可能就废了。 或许，趁着这个机会，被王子峰勒令停更的《初恋这件小事》也可以起死回生都未可知。 王子峰皱眉：“有什么需要回去收拾的？这里给你买不行吗？” 谭艾琳耐心地：“我想把电脑拿过来，我得写点东西。” 王子峰：“我这有电脑啊，你用不就得了？” 他想想又说：“给你买新的也行，明天跟你去挑，或者让人送过来。” “不是这个意思。”谭艾琳说，“我电脑里有很多东西是我要用的，我……” “把钥匙给我，我让阿彪去拿过来。”王子峰干脆利落，“这样也不用你跑一趟。” 谭艾琳：“……” “其实你不用写文了啊。”王子峰说，“写那破东西能挣几个钱？还让人家老觉得里面的人跟你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再说了，写作多耗脑啊，把头发都写白写光了，也不是好事。你安安心心地呆着不行吗？想吃喝玩乐就吃喝玩乐，想看书就看书，你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堆到花园去都没问题。” 谭艾琳：“……” “说到花园，”王子峰说，“你想种树就种树吧，除了果树，爱咋种咋种，只要你不觉得无聊就好。” 说完，他静静地看着谭艾琳，那表情，好像一个小孩在多次退让中拿出了他最有分量、最珍视的东西放你手上，从头到脚地写着“我这都给你了你还不答应？”。 谭艾琳：“……” 她觉得有必要沟通一下两人的三观了。 “是这样的，王子峰。”谭艾琳谨慎地开口，“我知道你能养我，可是，我不想这样。” “我不能依附着你生存，我们是两个彼此联系但又互相独立的个体。我得自己能做点什么，有自己的工作和精神支撑。”谭艾琳解释，“不是只为了钱。其实我现在不缺钱，不用专门为了钱而去做点什么。我只是需要工作，工作能让人精神独立，和这个社会保持正常的步伐联系。” 王子峰的脸垮下来：“说到底，一句话总结，就你谭艾琳不稀罕做我的女人，不稀罕我养着，是这意思吧？” “不是……”谭艾琳一看他生气就有点急，“你不能这样想……” “那我该怎样想？”王子峰生气，“我的想法是，我的女人，就该我养着，宠着，不让她累着一丁点儿！就算是依附着我生存，又怎么的了？很丢人吗？就会跟社会脱节吗？” “我不给你自由吗？卡给你了，都跟你说了随便刷，你非要端着！你别瞧不起人，你懂得几个牌子？你问问那些大学都没上过的网红看看，人家随口一大串！到底谁脱节了？” 他越说越气：“我们这样的，那个人的女人是要自己折腾搞独立的？你看我外婆、我妈、天儿他们的妈，哪个不是这样？天儿的姐姐，人家都哥大博士了，不照样在家相夫教子？哪个人有你这么事儿？” 谭艾琳很想顶一句“那你找那些去呗！”，但她嘴巴动了几下，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这话一出来，可能她又得面对一个混乱不堪的场面。而在她目前的经历来看，每次都是自己先软下来。 算了，何苦惹他。 “为什么不说话？”王子峰呛声道，“谭艾琳，你有个沟通的态度行不？不用每次都非得我求着你说话行不？” “我其实只是想借回广州拿电脑的机会回去看看我爸爸。”谭艾琳哽咽，“我是真的很担心，可我又不想你不高兴。我不想吵架，我不是非要独不独立。” 她的声音带些呜咽的哭腔：“也不是不愿意花你的钱，你看你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我都全收了，一样没拒绝。我写小说，也不是受苦受累，那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王子峰，我很害怕。我好像说什么都会惹你不高兴。” 谭艾琳捂着脸，肩膀抖动。 她这一哭，王子峰反而软了下来。他把谭艾琳捞到怀里捂紧，沉默了很久，终于说到：“既然这样，那，那你回去看看吧。” 第54章 王子峰不情不愿地说完，就陷入了沉默。 谭艾琳还是觉得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好好说着话就会弄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爱他，但说什么都好像会伤害他，他们明明很相爱，可是却经常难以同频共振。 她对此是真的心生恐惧。 “宝儿。别哭了。”王子峰沉默良久，给她抹了一把眼泪，“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火。” 他抚着她的身体安慰：“可能这段时间太忙了，我容易上火。可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谭艾琳停止抽泣，转过来回抱着他。 “我有很多缺点。”王子峰说，“是我不好。总是欺负你。” “你回家看看吧。”王子峰叹息，“三天，我让阿彪陪你回去。” “三天都不够路上来回的。”谭艾琳嘟哝。 “够了。”王子峰说，“阿彪会处理好一切，你回家看看，过一夜，第二天回来，刚好。” “我想回去一周。”谭艾琳说，“我畏高，坐飞机很难受，不能连续飞，要歇几天才能再飞。” “你不在身边，我又不能抱着阿彪。” 王子峰刚想说出口的反对忍了下来，他沉默了好一阵，大概是想起了上次和谭艾琳飞的经历。 忍了又忍，终于说：“好。那就一周。” 谭艾琳得寸进尺：“我自己回去可以吗？” 王子峰忍无可忍：“你是想我反悔吗？” 不想不想，当然不想。谭艾琳识趣地缩了沙。 ************************************** 谭家村是个比较偏远的小村庄。 从广州下了飞机，阿彪开了大半天才终于到达谭家村。 入村的路不是很好走，但沿途风光很美，撞眼而入的都是绿色。 小村庄地处平原，背靠大山，空气清新得让阿彪觉得自己被洗了肺。 他的车刚在谭艾琳的家门口停下，便有小孩过来围观，有人从家里伸出头来探头探脑地看，附近站着聊天的也走了过来。 谭艾琳打开车门跳下来，原本走过来的人马上加快了步伐走向她。 阿彪从车上下来，闪电般挡在谭艾琳的面前。 来人：“……” 谭艾琳：“……” “艾琳……”对方显然被吓到了，有点不知所措。 谭艾琳拉了拉阿彪的衣角，对来人笑容可掬：“林生哥在家呢！” 林生哥尴尬地笑笑：“是啊，这几天回家办点事。刚才和你爸聊天，他们说你今天回来，才说完呢，这就回到了。” “嗯。”谭艾琳笑笑，“飞机回来的。” “怪不得。”林生哥恍然大悟，“我说北京那么远呢！” 他朝阿彪努努嘴：“你男朋友？” 阿彪：“……” 谭艾琳笑：“不是，是朋友。男朋友没空过来。” 林生哥狐疑地打量了两下阿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他们说，你男朋友是个有钱人，很出名？” 谭艾琳摇摇头：“也就比普通的好点而已，大家夸张了。” 正说着，谭立和从家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着谭艾琳：“艾琳……” 谭艾琳匆忙和林生哥丢了个招呼便跑过去，冲到父亲面前站定，眼圈先红了：“爸爸！” “刚正说着呢，就回到了。”谭立和很高兴，冲阿彪指了一下，“不是说王子峰不过来吗？” “这是朋友，陪我回来的。”谭艾琳刚想解释阿彪的身份，阿彪已经走到跟前。 谭艾琳介绍两人认识 ：“爸爸，他叫阿彪，你叫他阿彪行了。” 阿彪和谭立和握手：“叔叔好。” 谭立和看他两眼，心事重重地点点头，和林生哥打了个招呼便进屋。 小孩子跟着过来围观，谭艾琳拿出一堆零食分给他们，小家伙们这才四散。 “妈妈呢？”谭艾琳问谭立和。 “她去老屋那边杀鸡了。”谭立和说，“说你回来，煮鸡汤你喝。” 父女俩坐着聊了好一会儿，谭艾琳看谭立和的脸色有点蜡黄，手脚也有些浮肿，便问：“前几天听弟说爸爸身体不舒服，今天好些了吗？” “前阵子是有些感冒。”谭立和说，“我自己抓了些药吃，没什么事了。” 他抚摸着有些浮肿的手和小腿：“人老了，哪里还能时时能跑能跳的，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咯。你看我感冒都好了几天了，这些浮肿都还没消。” 谭艾琳担心地问：“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哪里用得着做这个！”谭立和摆摆手，“不要提‘医院’这个词，不吉利。人老了，零件也老了，这里那里掉一下链子很正常，没什么可担心的。去医院，说法就不好听了，去了还检查出一堆问题来，没事都说成有事。” 谭艾琳扁嘴：“去检查一下也好放心嘛！有问题才检查出问题，没问题是没问题啊。” “你懂什么！”谭立和瞪眼，“好好的去什么医院！” 见谭立和不高兴，谭艾琳也不敢再多说。 老头子和老一辈的人都这样，非常忌讳提到“医院”这个词，觉得晦气。 他们对身体和疾病有自己的一套理念体系，非常顽固，不可沟通。作为老一辈人，谭立和和村里的老人一样，乡土观念极重。这种乡土观念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对于生命的选择。比如在治病上，村里的老人几乎个个都是神医，哪里不舒服，他们都会自己到野外拔些草药回来吃，自己拔草药不能解决的，便开个方子到药店去捡，或者找村里在这方面名望比较高的人帮忙开个方子。 小事自己处理。 如果是大事……老人的想法很淡然，既然都是大事了，自然也就不必处理了，在家静静待着就行了。这种情况下的老人是绝对不肯上医院去的，因为传统的乡土观念让他们笃信，去了就回不来了，他们要落叶归根——活着的时候在根边守着等待落下。 阿彪听不懂谭艾琳的家乡话，职业习惯是他本来也没什么话，所以他们父女俩聊他们的，他一个人闷闷地喝水。 “我们说话，他能听懂么？”谭立和问谭艾琳。 “不懂吧。”谭艾琳说，“上次王子峰听我跟弟弟打电话也没听懂。” 谭立和说：“你问问他。” 谭艾琳觉得好笑，不知道老头子是怕客人闷着了还是有什么秘密要聊怕人听了去。她问阿彪：“阿彪，你能听懂我们的本地话吗？” 阿彪摇摇头。回答完之后，阿彪觉得他们父女可能有什么需要单独聊的，于是指指屋外：“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谭立和看着阿彪出了门，压低了嗓子责备谭艾琳：“艾琳，你怎么可以这样？” 谭艾琳吓了一跳：“我哪样？” “你跟王子峰好，你又勾搭这个阿彪干什么？”谭立和表情威严，“你是嫌事情不够乱吗？” 谭艾琳：“……” 她只好耐心地向父亲解释阿彪的身份。 谭立和半信半疑：“真的？” 谭艾琳都给气笑了：“爸！您看我是那种人么？” 谭立和不语。 谭艾琳觉得很丧气，老头子这个态度，摆明了就是“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 被自己的亲爹这样质疑，谭艾琳也是无话可说了。 正说话间，谭艾琳的妈妈汪春红女士回来了，她在老屋那边宰完鸡，用个盆子托着捧回来。 谭艾琳高兴地迎上去接过来：“妈，我刚和爸说今晚有鸡汤喝了呢！” 汪春红女士“唔”了一下，四处打量，低声问：“王子峰呢？” “他？”谭艾琳一愣，回过神来，“他没回来。” “没回？那跟你回来的是谁？”汪春红女士拉长了脸，“林生说和你回来的是别的男人，我还呸他胡说。” 谭艾琳：“……” 汪春红女士皱眉：“听说凶神恶煞的，一下车就想打人的样子？” 谭艾琳：“……” 好不容易才坦白从宽，交代完这一切。谭艾琳这才想起来还没给王子峰报平安。 她发了条信息过去，说自己回到了。 王子峰秒回：打电话？ 谭艾琳想了想，拒绝了，她不知道自己和王子峰讲起电话来会是什么表情，老头子看了要是不高兴，那她刚回到家就是接二连三地给老人糟心。回房间关上门躲起来听的话，似乎也很可疑。 反正，不如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 谭立和看谭艾琳发了半天信息，很不满意：“艾琳，你怎么整天捧着个手机玩？” 谭艾琳：“……” 谭艾琳识趣地放下手机去帮汪女士做饭，很有成就感地做了满桌菜。 打电话叫阿彪回来吃饭，谭立和坚持让阿彪坐上位，阿彪推辞不下便坐了下来。谭艾琳偷眼观察他，整顿饭他吃得强作镇定。 有外人在，谭立和夫妇也不怎么说话，只一味给阿彪劝菜，谭艾琳觉得，阿彪都要快被撑死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客套两句，阿彪逃也似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暂时性地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保镖的职责。 谭立和再次灵魂拷打谭艾琳：“艾琳，你跟爸说实话，这个阿彪到底是什么人？他真是王子峰派来护着你回来的还是他根本知不知道？我怎么瞅着他跟你关系不一般？” 汪春红女士插嘴：“林生也说瞅着不正常。” 老头子义正词严：“你可不能乱来。” 谭艾琳：“……” 第55章 “马塘村有个女人去深圳打工，在工地里跟人好上了，她男人把她腿骨都打断了，娘家人都不敢吭气儿。怎么敢吭气儿？没办法啊，自家闺女先错的！现在村里人都叫她瘸婆子。以前她在村里老和人扎堆聊天儿，现在见了人都低着头躲过去。谁都拿话戳她，家里小孩儿在学校也被人取笑，抬不起头来。”汪春红女士语重心长，“有些事一步错就步步错，你要拿捏好了。” 老头子瞪着眼：“你要是这样，不用王子峰打你，我自己先就打了！” 谭艾琳：“……” 她只好一遍遍地跟两个心急如焚的老人解释，这就是王子峰的保镖，是他让人家送她回来的噼里啪啦…… 老头子还是将信将疑。 正讲得浑身是嘴，阿彪从楼上下来，对谭艾琳微微躬身，把手机递给她：“谭老师，王总想跟您视频。” 谭艾琳赶紧接过手机，当着谭立和和汪春红的面叽里呱啦和王子峰说了一大通，又让王子峰跟两个老人打了招呼，这事才算了了。 阿彪上楼后，谭立和沉默了半天，摇摇头：“这事儿不好。” 汪春红夫唱妇随：“就是。哪有这么安排事儿的？惹出什么闲话来还不是得你自个儿担着？” 谭艾琳：“……” 老人家的话都是生活经验的总结。谭立和的话很快应验了。 谭艾琳儿时的同学和朋友有几个关系挺好的在县城工作，听说大作家谭艾琳回来了，大家组团过来玩。 一个同学说：“艾琳，我记得你们村后面有条小溪，溪水又清又凉，我们以前都在那儿摸鱼玩的，那些鱼儿也耐活，五颜六色的很漂亮。小溪过去还有荷塘，现在还在吗？” 另一个同学马上应和：“是啊是啊，我们以前来找你玩儿的时候都去那儿玩，可好玩了！我现在都怀念呢！” 大家马上达成一致意见，要去追寻小时候的快乐。有人还激动地要准备网兜和水桶。 王春红女士插嘴：“都在呢！不过鱼儿少了。这些化肥农药都把田里沟里的鱼儿毒死了。” 大家很遗憾，但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汪春红便在家里翻出个网兜来，又找了个小桶给谭艾琳：“去吧，不见着你们也不心息。” 她摇摇头：“都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大家嘻嘻哈哈地出去，阿彪作为一个尽忠职守的保镖，自然也跟着。 盛夏的阳光很猛，但胜在山风清冽，坡草无边，野花像五彩宝石撒落大地，远处山峰层峦叠翠，脚下溪水清凉。 一切都美得不像话，快乐得不像话。 女人们这时彻底回归童年，个个往水里跳。一开始只是斯斯文文地用脚拨水，在水里走来走去感受清凉，不知谁开的头，大家开始互泼起来。 尖叫声、欢笑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谭艾琳也玩疯了。 没疯的阿彪兢兢业业地换着各种角度给此时全是美女的女人们拍照，他长得太高大，美女们又要大长腿和尖下巴，所以他满头大汗地又跪又趴又蹲给大家拍照。只要有人不满意，马上全套重来。 然后，本着尽忠职守的责任心，他把这些照片和视频实时发给了王子峰。 王子峰马上和他连通了视频。 王子峰先是在视频里看到了远远的谭艾琳和她的小伙伴们，然后要求阿彪走近些，他要看清楚点。 阿彪走近了之后，谭艾琳冲他喊：“阿彪，你过来一起玩儿啊！” 美女们也大叫：“玩什么手机啊，快来玩水！” “这儿！这儿有鱼！” “阿彪快来帮忙捉鱼！快点！” 可能是美女们的热情点燃了阿彪，也可能是这样美好的天地实在是太让人放松了，平时不苟言笑事必规矩的阿彪难得地笑容满面，甩开了嗓子：“待会儿！” 王子峰阴阳怪气：“阿彪，你挺受欢迎啊！” “就我一男的！”阿彪笑得合不拢嘴，“王总，你没来可惜了，她们玩得可开心了！都没见过谭老师这么开心过，像个小女孩！” 王子峰冷着脸：“是吗？” “是的！”阿彪充分肯定，“她的同学也很好玩，谭老师很开心，她们有的跟谭老师都十年没见了呢！” 王子峰：“所以她都把她的同学介绍给你认识了，带你跟她们一块儿玩儿？” “是啊王总。”阿彪说着说着，得意得忘了形：“昨天谭老师还做饭了呢！做了一大桌子菜，谭老师做菜的手艺挺好啊！” 王子峰：“你都吃了？” 阿彪猛点头：“吃了！当然吃了！谭老师亲自下厨啊！谭老师的手艺太好了！” 王子峰：“吃得挺开心啊？” 阿彪：“……” 他突然后经后觉地清醒过来，嗅出了王子峰语气里的不对劲。这一发现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小溪里的女人朝阿彪这边泼水，一个劲儿地邀他下水玩儿，像当年的蜘蛛精邀请猪八戒那么热情，他连应都不敢应了。 王子峰：“你去啊！” 阿彪：“不了，我要在这里看着，随时保护谭老师。” 王子峰：“谭老师不也叫你了吗？” 阿彪：“跟一群娘们儿有啥好玩的。” “哼。”王子峰说，“把她给我叫来。” “是。”阿彪恭恭敬敬。 谭艾琳一身水地跑过来接过手机和王子峰聊天，语气快活得要飞了起来：“王子峰，我这儿可好玩了！” “看出来了。”王子峰语气懒洋洋的，“多大个人了，还搞得全身湿，待会儿冻着了咋办？” “太阳大着呢！”谭艾琳笑，“再玩会儿我们就上来，一会儿就晒干了。” 她把手机转了个方向，指着远方：“看到没，那儿，那儿有个荷塘，没人管的，我们待会儿过去摘荷叶荷花。” 她咯咯咯地笑：“我要把荷叶戴在头上，把荷花别在耳朵旁边，或者找根马尾巴草穿起来挂脖子上，或者……” “或者扛着长长的一根扮何仙姑是吧？”王子峰说。 “你怎么知道？”谭艾琳惊喜，“我刚想说呢！” “哼！” 这一声“哼”不太对劲，谭艾琳这才发现一直都是她在笑，在乐呵呵地讲，王子峰其实一直没有笑。 谭艾琳瞟了一眼还在疯玩的同学，溜远了些：“你不高兴啦？” 王子峰垂着眼不说话。 谭艾琳慌了，追问道：“怎么了？真不高兴啦？” “你看我像很高兴的样子吗？”王子峰恼怒，“跟我一起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开心放松！” 谭艾琳：“……” 王子峰：“出个街都要戴假发！” 谭艾琳：“……” 她讪讪地申辩：“可是，我后来都不戴了啊！” “那也不是你主动的！”王子峰冷着脸，“都是我说了你才不戴的！” 谭艾琳：“……” 王子峰：“在广州和北京都不见你带同学朋友跟我玩儿？跟阿彪就玩的这么开心！” 谭艾琳：“……” 王子峰：“在北京跟你逛街都是我拖着你出去的，全程都我小心翼翼，你甭说笑了，连话都不说一句！” 谭艾琳：“……” 王子峰：“挂了。真他妈没劲！” 谭艾琳：“……” 视频随之中断。 谭艾琳：“……” 阳光仍然很好，小溪淙淙流淌，把女人们的欢声笑语流向远方。野花依旧芬芳，芳草无边，远山层峦叠翠。 谭艾琳脑子此时只回荡着一句话：“真他妈没劲！” 她仰面看了一眼阿彪，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他。 阿彪谨慎地接过。 两人在风中沉默。 等那班女人疯够了，大家一起湿嗒嗒地去摘荷花。 女人们把荷叶戴在头上，把荷花别在耳旁，插在发间，找了长长的狗尾巴草杆子把它穿起来当项链手链，拽了几根长杆的荷花荷叶扛着扮何仙姑…… 阿彪有点不忍心：“谭老师，你也跟她们一起啊！” 谭艾琳晃着手里的荷叶：“有呢！” 阿彪帮忙拍照：“谭老师笑啊！” “咔嚓”。 满屏笑靥如花，啊不，有人的笑容挤得很僵。 ******************** 在家呆了几天，谭立和终于接受阿彪确实是个保镖的说法，对谭艾琳说：“你陪阿爸去外面走走吧。” 父女俩出门，往田野走去。 差不多走到村口，谭立和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你还有印象不？” 谭艾琳看向他指的地方，一片平坦，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这里从前有个小丘，长满了荆棘。” 谭立和这么一说，谭艾琳想起来了：“就是……大家为了下田方便，就在这片荆棘里砍了个洞的那里？” 谭立和点点头：“你想起来了。” “变成这样真认不出来了！”谭艾琳惊叹，“我从前放牛的时候都从这儿钻的呢！怎么都成宅基地了？” 她想起小时候放牛从这里经过的事，想想觉得好笑，她可以随便钻过去，小牛也可以随便钻过去，大牛却得匍匐下/身子伸长了脖子费力而行。不过，人和牛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家心安理得地钻。 第56章 其实右手边明明就是大路，直通田间，只不过得走远一点，但实际上也没多远，大概多个一百米左右而已，但如果不是负重，村里的人和牛基本上都在这个洞里钻来钻去。 很难解释这一定省了什么功夫，荆棘丛里还会有蛇虫什么的造成危险，但大家就是习惯性地这么做。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都没了，小丘铲平了，荆棘铲平了，站在这里，视野一望无际。 谭立和说：“地方都会变的。没什么会一成不变，总不改变，也不见得好。变着变着，说不定就变得最合你心意了。” 他顿了顿：“阿爸也不是不信你，就是怕你一时不慎，行差踏错了。” 谭艾琳嘟着嘴。 “把嘴放下来。”谭立和看了她一眼说，“你也别不高兴，我说说你也是为你好。” 谭立和有点惆怅：“人家高门大户的，你要谨慎些才好。” 谭艾琳不说话，从地上捡了块圆溜溜的小石子攥手里。 谭立和：“其实我也不想你找个这么有钱的。你弟说王子峰比我们村的阿超老板还要有钱得多。” 阿超是谭家村首富，做工头起家，因为发达了，所以村里的大小事村里人都会跟他说，他也很爽快地出钱出力。村里人都认识他，大家如果要形容某个陌生人的富有程度，阿超就是参照物。 但要说拿他跟王子峰比，呃…… 谭艾琳只得点点头。 谭立和叹气：“我一直希望你能找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能差，得有责任心，有上进心，顾家，两个人安安分分有商有量过日子。这样的日子踏实。但你找了这么个，他这样儿的，哪里能有多少话让你作主呢？保不定你得受委屈。但既然是你喜欢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俩好就行了。不过要是他哪天对你不好了，你别缠着，回家。我和你妈、你哥你弟都能养你。” 谭艾琳苦笑：“爸爸，我也能养我自己。您别担心这些。” 谭立和：“你能养活你自己是你的事，娘家人能容你回来养你是另一回事。反正，甭管受了什么委屈，大胆回家来，爸妈在家呢！都给你撑腰。” 谭艾琳咬着嘴唇，鼻子酸溜溜的，说不出话来。 谭立和：“有什么委屈，要跟家里人说，别瞒着。以后要多听你妈和你阿哥阿弟的话，有什么多问问他们，也别不领他们的好意。你弟虽然比你小几岁，可他也成家立室了，有担当了，不是小孩子了，能出主意的，让他给你依靠。你就是从小到大都闷葫芦一个，不报喜也不报忧，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谭艾琳低头，她从小到大确实这样，即使内心已经兵荒马乱，但面上总是沉默。喜也好忧也好，总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很高兴的事情，开心一下之后觉得也就那样，不开心的事情，觉得熬一熬就能熬过去了。 没想到，这样反而造成父母的担心。 谭立和：“艾琳，你下次回来，叫王子峰一起过来给我看看。他要是真想跟你处，再忙他也得来给我看看。” 谭艾琳嗫嚅：“等他闲些吧，他说了闲些会陪我回来看看。” “那就好。”谭立和点点头，“但他的话你也不能光信着，你得看他做不做。说谁都会说，他真这么做了才是真有心。” 谭艾琳点头。 两人走到田间，田野一望无际，已经结穗的稻禾在风里招摇，爬满了垄间的番薯苗密密匝匝，宽大的叶子和成片的紫色的像小喇叭的番薯花儿欢欣闹腾。 父女俩静静地看着，沉默半晌，谭立和问：“这么些年，你记恨魏阳吗？” 谭艾琳沉默。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记恨过魏阳，但也不想再提他。离婚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个很大的事，甚至足以击沉一个女人的自信，但谭艾琳在最痛的时候也没有流泪。她像一只受了伤的猫，把自己躲起来，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自舔伤口。 只是舔着舔着，就麻木了。 原来让她瞬间遍体冰凉手脚发抖的事，会在时光汹涌中，如轻烟消散。 她远远地看着它们消失，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心动，没有不舍。 魏阳就好像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的一个梦，不说起，就不会去想；一说，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默。 谭立和看了看她，叹息道：“艾琳，这些事，你得让它过去了。” “早过去了。我没惦记着。”谭艾琳低头说。 谭立和没和她争，沉吟半晌：“道理你都懂，但阿爸还是想叮嘱你。” “别恨魏阳。” “你看看这附近。”谭立和环指一圈，“山可以铲平，那些杂七杂八的荆棘杂草还有树，都可以铲掉。荒地可以变良田，良田也可以丢荒。没有什么变不了。” “也没有什么过不去。” 谭立和摇摇头：“你们几个，我原来最不操心你。你哥你弟小时候都皮，整日整日地不挨家。你从小就乖，读书也好，从小到大都有一堆人和你玩儿，也没见你跟谁红过脸。” “我就想着啊，这么乖的一个女儿，事事都好，以后总该是顺风顺水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一个坎儿。”谭立和看着远处的山，目光有点迷茫，“你刚和魏阳分开那段时间我总想不过来，我女儿哪儿不好了呢，要遭这么一个坎儿。可后来阿爸想通了，你没啥不好。这些事，都不能怪你。有些东西，天生的，它就是个命。顺着它，别和它犟。” 谭艾琳的眼泪在眼睛里打圈圈，她扭头看田埂上的野花，刚低头，两滴眼泪就直接砸到了地上。 谭立和长出一口气：“魏阳也不是坏。魏阳其实是个好人。但好人也会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好多事情他也没有办法。你别去恨他。包括，将来，如果和王子峰也散了，你也别恨他。不管谁，你恨他都是糟践自个儿。跟谁都是缘分。缘聚缘散都有它的时间，你就只管安安心心的生活，谁都不要恨。懂吗？” 谭艾琳低着头，说不出话，只能鼻音重重地“嗯”。 谭立和像在和谭艾琳说话又像在喃喃自语：“我就想我能赶得及看到你结了婚着着落落的。我就想能活着看见，不如我这心总放不下来……” ***************************** 七天时间很快就过去，这几天里，谭艾琳看着谭立和的气色一天天的好了些，心也宽了不少。 但她还是不放心，借口不舒服又多留了十多天。王子峰打电话时，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都知道，他的脸比谭家村大雨倾盆前天边积压着的乌云还黑。 但天高皇帝远的，除了黑脸，他也没别的办法。 还能让阿彪把人捆出谭家村么！ 谭艾琳想象着他垮下脸来的样子就想笑。 老头子一再强调他没什么事，说哪个老人没点这样那样的毛病，他自己会调理，村里的老人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不用理会。 他这么说，谭艾琳就想起小时候看到的村里的老人，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谭家村的老人都很长寿，百岁老人很多，好像也没谁从不需要闹个不舒服什么的。 她的心宽下来。谭立和每天都让谭艾琳陪他出去走走，有时是去田地里走，跟她说说四时种植，聊聊谁家是种田好手这块地是谁家的哪家全出去城里打工了把地借给其他人种……有时和她到溪边去，最远的一次还走到了山脚下，跟她聊她小时候放牛的趣事，聊山脚下的趣事；有时就在村里转悠，回老屋看看圈养的鸡鸭，聊村里的变化——这十年来人们生活上翻天覆地的变化，骄傲地和村里人打招呼说，是呢，我闺女回来了…… 谭艾琳不着急回北京，他也不着急让她走，仿佛闺女就是在家生活的，优哉游哉，心安理得。 只是有时他会压低了嗓门对谭艾琳抗议：“你别总让那个阿彪跟着行不行？” 不让阿彪跟着其实也不太好，因为王子峰可能会更不高兴。他如果想知道谭艾琳爱干什么，他会直接找阿彪，让阿彪用他的手机开着视频叫谭艾琳过来。 谭立和似乎能懂王子峰的意思：他这是不放心呢！ 他是不是催你回去啊？ 谭艾琳只能撒谎：“不是呢，我手机信号不太好。做保镖的，手机信号都得好，这样才能随时联系上，所以都找他。” 谭立和问：“王子峰挺紧张你的啊，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结婚？” 谭艾琳一愣，支支吾吾：“还……早着呢，再处处……他有……提过，但我觉得这事，得，得再，再慎重些……” 说到“慎重”，她的底气足了些：“结婚……也不是结了就一定能白头到老的，太仓促了，也……也不好。” 老头子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后来他终于催起她来：“你再待两天就回去吧，离开太久了也不好，王子峰一天天催的。” 谭立和其实听不懂普通话，因此并不十分肯定王子峰每天一堆电话是在催谭艾琳回去她回去，但阿彪每天在他和女儿聊天时殷勤地递过手机让谭艾琳和王子峰视频多少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他感觉这是一种间接的压力。 或许不想女儿承受这种压力。 第57章 谭艾琳在家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走的那天，阿彪的车开得很慢。因为谭立和和汪春红一直跟着车尾走，边走边挥手，像是催她赶紧走不要回头，又像是在无声地表达不舍。 磨磨蹭蹭开到村口，阿彪终于忍不住开口：“谭老师，老人家跟着走很远了。” 谭艾琳看着父母依偎着站在村口看着他们渐离渐远，她的眼泪禁不住眼泪哗哗地淌，泣不成声地对阿彪说：“走吧。” 就这样回了北京。 谭艾琳回到后，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不管怎么样，在天上飞对她来说实在是件难事，浑身哪哪都难受。 她在梦里感觉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谭艾琳猛地睁开眼睛。 王子峰怔了一下：“睁个眼都这么用力？” 谭艾琳惊喜：“你回来了？” “嗯。都要吃晚饭了，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啊？”王子峰抚着她的头，“还难受吗？” “有点。”谭艾琳就势抱着王子峰的腰。 抱上就不想撒手了。 王子峰的吻像雨点一样落下，密不透风。 “想我吗？”他的话像呢喃。 “想。”谭艾琳热烈地回应。 是真的想。想得揪心揪肺的。在家里很开心，能陪着爸爸也很安心，但一想到他，心里就像被人用绳子拽着一样，狠狠一抽。 王子峰喘着气啃噬她：“想死我了，说了去一周，去了得有一年了！下次不许离开这么久。” 谭艾琳没吭声。事实上她也吭不了声，舌头都要被王子峰吞掉了。 谭艾琳气喘吁吁，用残存的理智推开了王子峰：“不是说饿了么，楼下都准备好饭了，先去吃饭。” 王子峰坏笑：“我先在这吃。” …… 谭艾琳精疲力尽地趴着，在飞机上感觉脑在震荡，现在感觉脑还在震荡，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不辨东南西北。 王子峰在她耳边低语：“宝儿，你刚才叫得好放啊！” 谭艾琳满脸通红，把头埋进被窝里：“闭嘴。” “真的。”王子峰说，“我还没听过你这样叫。” 谭艾琳臊得只想挖地三尺：“闭嘴！走开！” “不走。”王子峰把她的头从被窝里挖出来，“我想再听。你现在叫一下。” 谭艾琳默默地想象一下两人啥也不做，她傻瓜一样在那闭眼瞎叫，王子峰就左边上听的场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还能再滑稽再尴尬一点么？ 王子峰吻她，柔声求道：“来嘛！让我听听。” “走开！”谭艾琳推他。 王子峰恼了，一把摁住她：“你叫不叫？” “不！”谭艾琳踢他，“走开，去吃饭！菜都凉了。” “吃饭急什么！”王子峰去抓她乱踢乱舞的手脚，“我要听！” “你疯了！”谭艾琳使劲挣扎，“别搞，放开！放开！” 一阵手忙脚乱。 谭艾琳：“走……啊……” 缠人的家伙。 缠人的家伙撩拨着谭艾琳的头发：“怎么不问问我，你不在的这个月我有没有出去干坏事？” 谭艾琳被痒痒得咯咯笑：“为什么要问？” 王子峰：“女人不都这样吗？你例行公事都要检查一下吧？” 谭艾琳好笑：“有什么好检查的。” 王子峰停住：“你这么不在乎我？” “我在乎。”谭艾琳伸手去挠他的痒痒，却发现这个家伙根本不怕被挠。 谭艾琳悻悻地收了手：“可我知道你不会啊。” “凭什么？”王子峰有点意外。 “凭……”谭艾琳想了想，“凭我相信你啊！” 怎么可能不相信他？这个傻乎乎的家伙这么爱她，简直像宠到了骨子里。他们每天都要通好多次电话，白天黑夜都有通视频，他又那么忙，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做坏事？ 再说了，他是王子峰啊，如果要对别的女人有兴趣，他还用得着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吗？ 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王子峰顿了好一会儿，摸着谭艾琳的头：“傻瓜。” 谭艾琳指着王子峰身上的红印：“你怎么了？” 刚才光顾着意乱情迷了，没留意到他身上有很多红疙瘩，脖子、锁骨、身上……好多处。 “出去做坏事被人种草莓了。”王子峰笑。 “能耐了啊！”谭艾琳忍着笑，伸手在床头柜拿了瓶药油，“谁出去种完草莓要涂这种祛湿止痒的药啊！” 药油还已经用了小半瓶了。 王子峰抢过来：“你可以假装没看见的！” “可我看见了。”谭艾琳噘起嘴，“怎么回事？看医生了吗？痒不痒？现在要给你上药吗？” “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回答哪个？”王子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就是一些湿疹，通宵多了会这样。休息好了就没事了。痒了就上药，现在……” 他压低声音：“刚泻了两次火，不痒了……” 谭艾琳：“……” *************************** 吃完饭，王子峰提议到花园走走。 夏日的晚风夹着热浪欢欢喜喜地涌过来，因为花园面积很大，有没有东西阻挡，它们涌到这里时，热浪已经平下去了，只剩了一些余温，在风里暧昧不清的，撩到人的脸上，带些讨好的微凉。 夜色很美，朗月当空。 北京的天空经常被灰霾吞噬，但今夜的夜空倒是难得的明净。 谭艾琳很欢喜这样的夜。但今晚是个例外。 太累了，全身像要散架，脑子混沌如浆糊。 没走几步，谭艾琳埋怨：“我都没力气了，下了飞机晕乎乎的。都怪你，闹腾。” 王子峰浅浅一笑，半蹲下来：“来，我背你。” 谭艾琳没有半点犹豫便趴了上去。王子峰把她往上托了托，在花园里慢悠悠地走。 谭艾琳趴在王子峰的背上，侧着头，脸贴着他的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侧方的草坪，感觉既安心，又踏实。 简直想睡着。 走了两圈，王子峰说：“谭老师，今晚的月色真美。” “风也很温柔。”谭艾琳说。 王子峰停下脚步，声音比晚风还温柔：“我想看你。” 谭艾琳从他的后背滑下来，站在他身后。 王子峰转过身。 谭艾琳站在那里，半低着头，微抿嘴唇，双手绞着衣角，有点不知所措的害羞。 月光如水，溅在她的眉间发上，晚风轻拂，撩拨鬓边和裙摆。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和王子峰隔着一步之遥，不说话，温柔，含羞，和一点点手足无措。 王子峰看了很久才走过去，托起她的下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是真的很温柔，像丝缎在舌尖融化。 **************************** 谭艾琳在书房码字，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谭艾琳两眼一黑。 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又来。 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真的很傻。在这个戒备森严到处是监控的顶级富豪的别墅里，这双手如果不是王子峰的，那根本没有必要再猜了。 但这个人就是喜欢这样，有时候中午溜回来，悄咪咪地不让人告诉她，然后溜进书房蒙她的眼。 第一次谭艾琳是真的吃了一惊。但那只是被突然袭击后生理上的一瞬反应，短暂的惊悚过后她就人除了这双手——应该没有谁的身体能比她的更熟悉这双手的触感。 谭艾琳码字时是习惯锁上门的，几次过后，谭艾琳便虚掩着了——方便王三岁进来蒙眼。 谭艾琳静静地等着王子峰蒙着她的眼把她的头往后仰然后把吻印在她的唇上。 今天好像例外了。 王子峰松开一只手，谭艾琳觉得他拿着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金属的，带些金属碰撞的清响。 王子峰捂着她的眼睛的手往左移，谭艾琳的右眼露了出来。 谭艾琳看到一串钥匙。 王子峰的手抖了抖，这串钥匙晃了晃，像跟她打了个招呼。 王子峰放开谭艾琳：“喜欢吗？” 谭艾琳无语，喜欢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谭艾琳问。 “钥匙啊！”王子峰说。 谭艾琳：“……” 真是谢谢你了啊，教我认识了这是钥匙。 “送你的。”王子峰说。 谭艾琳的心一动，想起了王子峰曾经说过要送她一套房子还是别墅什么的，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我是要搬出去了吗？” “搬出去？”王子峰一愣，“为什么要搬出去？” 谭艾琳朝钥匙努努嘴：“这是哪个房子的钥匙吗？” “哦。”王子峰释然一笑，“差不多。” “什么意思？”谭艾琳问。 “请谭老师亲自跟我去看看可好？”王子峰笑。 卖关子最幼稚了。谭艾琳翻了个白眼：“去就去。” 司机在步行街路口中间停了下来。谭艾琳探头看，这条街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叶子迎风摇曳。 “下车吧。”王子峰说。 谭艾琳跟着他下车，王子峰揽着她的肩膀走向步行街的一处铺面。 “去二楼。”王子峰说。 二楼是一个书吧，门上挂着锁。 “不巧呢。没开门。”谭艾琳说。 王子峰把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谭老板来开吧。” “谭老板？”谭艾琳一愣。 “你的书吧。”王子峰说。 第58章 王子峰说：“我记得在横店时你说过，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拍完《无羁》就回广州开个书吧，说是想看书听故事攒素材什么的。” 谭艾琳是说过。她想开个书吧，门面不用大，能放下几排书柜、几套桌椅就好，最好还能有个吧台，可以提供点简单的咖啡，再给她单独一个卡座，她可以在卡座办公，最重要的是可以在卡座里和愿意向她诉说自己的故事的顾客聊天，她会征求他们的意见后，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 她需要这些鲜活的素材。 就算没有这些，也可以在书吧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就看过的书聊聊，或者谈点别的，也会很好。 许燕飞是个很有小资情调的人，举双手赞成她的想法，还预定了假期要来给她打工。 只是，来北京后，这个想法就搁置了。 每天窝在王子峰的别墅里，等他上班，等他回来，等太阳升起，等月亮落下…… 没想到，当时只是随口回答王子峰问的“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他就记住了，还帮她把这个愿望给捞起来。 王子峰晃了晃钥匙：“店面我给你买下来了，书吧什么的也装修好了，当然如果你不满意也可以重新装修。现在请谭老板开门营业吧！” 他淡淡定定地说完，眨巴眨巴眼睛看谭艾琳。 谭艾琳的表情由迷茫转为震惊，由震惊转为狂喜，由狂喜转为强行镇定。 她深呼吸，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真的？” 王子峰微笑：“你太宅了，老是闷在家里，我怕你闷坏了。上次你说要去搞独立什么的，我有点害怕，万一真独立去了，我这……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他的声音拖得怪腔怪调的，谭艾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王子峰说，“书吧是我能接受的让谭老师谋独立最好的选择。” 王子峰举着钥匙晃：“怎么样？喜欢吗？” 谭艾琳和他对视了很久，又下意识地移开眼神，遮不住的笑意从嘴角弯上眼睛。 那么用心准备的礼物，当然喜欢。 谭艾琳的努力了好久才控制住手抖，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刚打开门，“嘭”的一声，五彩缤纷的礼花散落。 三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摇着花炮筒对谭艾琳欢呼：“欢迎谭老板！” 谭艾琳回头看王子峰，他站在纷纷扬扬的礼花中，微笑地看着她。 ***************************** “不许整天泡在书吧里，不许太累了，不许招男的员工，不许和男顾客搭话，尤其不许向男顾客提供陪聊服务！”王子峰叮嘱谭艾琳，“这是家规。” 谭艾琳抿着嘴笑。 好大醋意的家规。 规矩这东西，一旦被确立，好像就是为了被打破。 这天，书吧来了个特殊客人。 有多特殊？ 娱乐圈预定的顶流算不算？ 宋毅在对面坐下时，谭艾琳差点认不出他来。 这人极有可能会被当成抢劫犯——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哪里都蒙得严严实实的。 谭艾琳只觉得这个人熟悉得奇怪，但又想不起来，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惊叫起来：“宋……” “嘘……”宋毅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 谭艾琳心领神会，把头凑过去，压低嗓子：“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宋毅眼睛弯弯：“谭老师的店都快成网红店了，您自己不知道啊？” “哈？”谭艾琳惊讶，“我的店红了吗？” 网上也没见谁说啊！ 宋毅的眼睛又弯了起来。 他小声说：“这是个秘密。” 他示意谭艾琳看向在座的顾客：“谭老师没发现您的顾客有什么特点吗？” 谭艾琳将信将疑地看着宋毅，起来兜了一圈。 呃，要说特点，还真是有些共同的特点。只是她平时没留意而已。 她在店里时一般都在卡座码字，如果没人来打扰，她基本上一码起字来就忘了时间。每天都得店员过来提醒她：“谭老板，您忙一小时了，该起来歇一下了。” 她后来才知道这是王子峰给店员定下的规矩，如果她伏案超过一小时，就得过来提醒她起来休息。当然有时候她会起来转转，留意一下店里的情况。但她基本上只留意了有没有客人，他们看不看书，店员有没有尽职尽责…… 仅此而已。 店里每天座无虚席，从开门到关门都满座，客人们捧着书看得痴迷。她爱看书，所以认为这么多人爱看书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想过要研究客人的特点。 经宋毅这么一提醒，谭艾琳才留意到，在座的清一色的都是小美女，个个都年轻漂亮，清纯可人，穿衣打扮什么的也很小清新，像刚上大学的妹子。 好像有点不正常，但谭艾琳一时想不出来，只觉得哪里有点怪。 宋毅看着一脸懵懂的谭艾琳，好像在憋着笑。 谭艾琳回过神来，这么多美女，该不会是……吧？ 她后知后觉地看着宋毅，眼神惊讶。 宋毅点点头。 靠。 谭艾琳简直哭笑不得：这些小美女都想的什么跟什么？ 王子峰是这么容易被勾搭的吗？ “你在哪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谭艾琳瞪着宋毅。 “做活动时听说的。”宋毅说，“我一直想约您见面聊天儿来着，但是又怕您不方便，都不敢找您。那天听说了，可把我给激动坏了。” 宋毅眨巴眨巴眼睛：“我想，我要是来看书，不就可以和您见面了？” “你真是有心。”谭艾琳笑，“王子峰也不会这么霸道的，哪能连朋友都不给我见。” “你现在真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宋毅说，“感觉你从头到脚都是快乐的，都在发光。” 这话许燕飞也说过。 都外露得这么明显了啊？ “从前我还担心王子峰会伤害你，现在看来我真是小人之心了。”宋毅说，“他都成宠妻狂魔了。” 谭艾琳捂着嘴笑。 王子峰，光这三个字就能让她的心像泡在蜜里一样了。自从和这个人在一起，谭艾琳才发现，对一个人能痴迷到什么程度，他名字里的每一个字，她都喜欢，每一个字都让她甜蜜。这三个字不用组合在一起，就是分散在书里、广告中、电视电影台词里或者随便哪里……单个遇上就够她心头一甜。 “甜甜的恋爱，我也想拥有。”宋毅伸了个懒腰，“好想啊！” 谭艾琳眨巴眨巴眼，几乎抑制不住冲动要问，难道你没有？ 宋毅看着谭艾琳，忽然有些眼神躲闪。 他看出来她知道了……谭艾琳暗笑，算了，还是心照不宣吧！ 两人聊了一个下午，聊拍戏，聊魏无忌，聊《无羁》里的每个角色，聊电视什么时候能上映，聊对北京生活的适应…… 还约好了要经常一起逛逛吃饭什么的——当然，如果宋毅还是糊糊的小透明的话。 两个人好像一直都在笑——压抑着的，怕被人察觉地笑。 虽然宋毅从头到脚包着，但谭艾琳能感觉到，其实他也全身上下都在发光。 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恋爱真是一件奇妙的事——美妙又奇妙的事。 *************** 和宋毅见面的事情，王子峰晚上回来就说了：“谭老师，你今天很开心啊？” 谭艾琳抱着他快活地转圈圈：“你猜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王子峰翻了个白眼：“谁啊？” 谭艾琳凑到他耳边故作神秘：“你猜猜嘛！保证你猜不出来！” “这么高兴，肯定不会是天儿他们！你见那几个家伙从来没有多少笑容。”王子峰做思考状，“是你的老同学？” 谭艾琳摇摇头。 “那我猜不了。”王子峰举手投降，“学生太笨了，谭老师直说了吧！” “宋毅。”谭艾琳开心得又转了个圈，“想不到吧？” “想不到想不到。”王子峰又翻了个白眼，“他去找你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谭艾琳回他一个白眼，“我的书吧都成网红店了我都不知道。我还奇怪为什么每天都满座，原来都是为了偶遇王总啊！” 谭艾琳阴阳怪气：“都等着您呢，王总！” 王子峰把谭艾琳的脸揉成一团：“难得谭老师吃醋，我是不是该去店里给美女们偶遇一下？当奖励她们让我在谭老师心里刷了一回存在感。” 谭艾琳被揉得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疼疼疼”地叫了半天王子峰才放开。 王子峰在沙发上坐下，拍拍沙发：“谭老师，过来，聊点事情。” 谭艾琳坐过去：“干嘛？” 王子峰盯着她：“我给你的家规你背一下。” 谭艾琳明白过来，捂住嘴吃吃地笑：“什么家规啊？没听说过！” “听了不记，那就罪加一等！”王子峰把她抱起来扔到沙发上，朝屁/股上拍了一把：“趴好！老子要执行家法！” 谭艾琳挣扎：“等等等等！我记得了，我现在背！现在背！” 王子峰拽她坐起来：“行，你背。背错了要加罚！” 谭艾琳好不容易磕磕碰碰地说齐了。 王子峰又把她扔到沙发上，谭艾琳急得大叫：“干嘛啊？不是背出来了吗？凭什么还罚？” “凭你触犯了家规！”王子峰咬牙切齿，“明知故犯，罪加二等！” 第59章 王子峰惩罚起人来分秒必争睚眦必报，可是说过的“奖励”却迟迟不见踪影。 谭艾琳：“王总不是说好了去巡视我书吧给美女们奖励么？咋不去了？” 王子峰：“你不知道你男人的魅力啊？” 谭艾琳：“有啥魅力？” “你男人只要往那儿随便一遛，你这店儿能天天上热搜你信不信？” “切，显摆。” “我就问你信不信？” 不……呃，哎，不能不信吧！ 日子还是清净些的好。 只是……接送的人只是司机，好像也……哎。 算了，不能太贪心。谭艾琳悄咪咪地掐断了有关临下班眼前一亮惊喜交加地说“你怎么来了”的想象。 有个书吧能出来透透气就很好了。不然真的会变成金丝雀。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顾客过来向嗷嗷待哺的老板提供他们的故事。谭艾琳愤愤不平，如果把陪聊人换成王子峰，估计书吧都要被挤破了！ 谭艾琳五点准时下班，走到路口却发现等在那里的车变了个样儿。 是王子峰平时坐的车！ 这家伙是能远程读心吗？！ 谭艾琳惊喜交加地一路小跑过去。 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下车。 真的是王子峰！ 虽然狂摁住了怦怦乱跳的心，但惊喜全堆上了脸，五官都跟着凑热闹。 王子峰摸摸谭艾琳的头：“谭老师，慢点儿啊！需要这么兴奋么？” 谭艾琳爬上车，翻了个白眼：“谁兴奋了？有啥好兴奋的？” 话虽这么说，她一坐下来就钻到人怀里了，抱着王子峰的腰不撒手。 每天都这么多幸福，每天都这么多惊喜，不兴奋怎么行。 王子峰薅她头发：“今天不回家吃了，带你去吃点别的。” 谭艾琳欢呼：“太好啰！可以下馆子了咯！” “可怜见儿的。”王子峰笑，“我深刻检讨，好久没陪你逛逛街了，男朋友职责没做好。” “你才知道啊？”谭艾琳噘嘴，“我得想想该怎么罚你。” 王子峰身子向后一摊，一副放弃抵抗任君宰割的样子：“现在就来吧！像我平时惩罚你那样惩罚我！” 谭艾琳：“……” 她心虚地瞄了一眼一旁的保镖。 人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王子峰这次带谭艾琳来吃的是私房菜。不过，虽然说是私房菜，但入座限制很多，跟他平时去的只接受会员的酒店差不多。 “吃个饭还这么大偶像包袱啊？”谭艾琳吐槽。 “只是不想被打扰。”王子峰淡淡地，“这些地方，进门前就筛掉一大批人了，能进来的，彼此都很珍惜自己的休闲时间，不会过多关注别人。” 王子峰一个词总结：“放松。” 谭艾琳耸耸肩，不置可否。 “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王子峰说，“自由是要付费的。” 谁说。谭艾琳心想，我们可自由自在了呢！ 但她的反驳通常只发生在心里，不会冲出嘴巴直达王子峰的耳朵。 她还是很好奇来这些地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这些人跟王子峰看起来会有什么不同。 为免给身边人丢脸，谭艾琳只能假装心不在焉地无意识扫射。 王子峰搂着谭艾琳的肩膀，跟服务生点了几个菜。 服务生离开后，王子峰低头问谭艾琳：“谭老板，上班累不？” 能累才怪。谭艾琳摇摇头。 王子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样子确实不算累。 “听了几个故事？” 谭艾琳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开张到现在都快仨月了，一个点陪聊的都没有，天天光看美女了。” 王子峰低头暗笑。 “子峰。”一个听起来很悦耳的女人声音。 王子峰似乎身体一震，一直有节奏地拍着谭艾琳胳膊的手停下。 谭艾琳抬头，看见旁边站了个美女。 很美很美。 从身材长相到气质和穿衣品位都让人一眼就倒抽一口凉气的那种。 谭艾琳顿时自惭形秽。 她看了一眼王子峰，王子峰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嘴唇动了一下，话音才到：“这么巧？” “是呢。”美女微笑，“我在那边坐下就看到你们过来了。” “坐下聊会儿吧。”王子峰说。 “好。”美女抿嘴一笑，在他对面款款坐下。 “能在这遇上，真是太巧了。”王子峰的状态恢复轻松，“我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美女微笑：“我都来这好几回了。” “哦？”王子峰意外，“你回来多久了？怎么没听说。” “有一年左右了。”美女轻声回答。她的声音很好听，不管是正常音量还是轻声，都让人感觉被一阵柔和的风拂过心上。 服务生过来给她递水，她连简单的“谢谢”都能说成滑畅的音符。 “这么久了？”王子峰还是很意外。 “嗯。”美女垂下眼，指尖抚过杯壁，“王子的消息不够灵通了啊。” “在你面前，我向来如此。”王子峰苦笑，“回来有打算做什么吗？” “我对经纪这方面还是蛮有兴趣的。”美女抬起眼皮，“现在做的，有些跟你差不多。” “网红孵化？”王子峰皱眉，“这些东西乌烟瘴气的，你怎么搞这个。” 他顿了一下：“这只是我玩玩的。” “我倒觉得值得认真做一下。”美女看了一下表，“我约的人到了，下次再聊。” 她抬眼看谭艾琳：“这位是……谭老师？”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王子峰苦笑，“正是。” 美女笑得很开心：“网上不都全是你俩的故事吗？” 谭艾琳有点窘，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美女伸出手：“谭老师，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林苑。”她说，“是子峰的老同学。” ****************************** “林苑回来了，你们知道吗？”王子峰问郎天成。 郎天成挑了一下眉毛，不说话。 王子峰“啪”的一声把酒杯种种放下：“你他妈早知道了？” “这事有啥好说的。”郎天成满不在乎，“她有手有脚的，爱去哪去哪，哥们儿盯着她干嘛？” 王子峰语塞。 但他还是不忿，扭头看着高恒昌和全拥军：“你俩也知道？” 这俩点了点头，异口同声：“知道。” 王子峰发火：“他妈就瞒着我一个？” “奇了怪了！”全拥军翻了个正宗的全式白眼，“谁瞒着你了？” “那干嘛不告诉我？”王子峰愤愤不平。 “这个问题天儿回答过了。”全拥军盯着桌上的酒杯，“敢情你火烧火燎地召集哥们儿就是为了说这个？” 全拥军一脸不可思议：“这个女人你这辈子过不去了是吧？” “谁他妈过不去了？”王子峰怒吼，一个杯子飞出去砸墙上，一声惨叫，粉身碎骨。 全拥军一愣，看着高恒昌：“高儿，我惹他了？” 高恒昌拍拍全拥军不说话。 “你们全他妈惹我了！”王子峰咆哮，“全他妈知道，全他妈不告诉我！她都回来一年了！” “回来一年了你也不知道，说明没必要知道。”郎天成拿起一根鱿鱼丝看了半天，放嘴里嚼。 “怎么着？想旧情复炽？”全拥军冷笑，“那你得先蹬了谭艾琳。” “她算什么东西。”高恒昌突然插嘴，“王子想追回林苑，还用得着跟她交代？” 郎天成看了他一眼，对王子峰点点头：“是啊，你现在知道也不晚，想追就追去呗！这么上火干嘛？” “林苑是他唯一搞不定的女人。”全拥军咯咯笑，“王子当初可是为了她要生要死过的，人家照样儿不鸟他。” 高恒昌用肘子撞了他一下：“少说两句。” “怕什么呀！”全拥军满不在乎，“王子，不是兄弟说你，都不知道你咋想的，女人多了去了，都这么久了你还惦记着。” “你懂什么。”郎天成嘻嘻笑，“那是王子第一个认真的女人。相当于他的初恋。” “可拉倒吧！”全拥军又翻了个白眼，“他在追人家之前就不是处/男了，装什么纯情。” 全拥军啧啧摇头：“跟人分手时闹成那样，真特么替你丢脸。” “别提这茬了。”郎天成笑，“没钱赔杯子了啊！” “使劲摔！”全拥军打了个响指，“哥给你赔！” “小孩子一边儿去！”高恒昌叱他，乐呵呵地看着王子峰，“王子给谭老师送铺面了，游戏该差不多完了吧？” “说得多清高，还不是领了？”全拥军笑，和高恒昌击了一下掌。 “没完。”王子峰说，“我还没腻呢！” “哟！”高恒昌惊讶，“这回够长情的。” 全拥军不屑一顾：“等着吧，王子迟早再进去。” “那倒不至于。”王子峰一阵烦躁，“只是还没腻。林苑说回来搞经纪公司，你们知道？” “谁管她这些。”全拥军，给大家满上酒，“她爱干嘛干嘛。来！哥们走一个！” 王子峰一口闷掉，把被子放下，看起来闷闷不乐。 “你那么在意她干啥？”郎天成不解，“真给全子说中了？” “不是。”王子峰自斟自饮，“只是今天乍一看见，挺意外的。” “前女友现女友共聚一堂？”全拥军来了兴趣，“修罗场啊！打起来了没？” 高恒昌朝他头上拍了一把。 “打什么打。”王子峰声音懒懒的，“就聊了几句。” “谭艾琳没反应？”全拥军不死心。 “她敢。”高恒昌不屑。 “没呢。”王子峰转着酒杯，“她没说什么。” 第60章 新欢旧爱凑齐了竟然和气收场？ 全拥军不信。 如果把新欢旧爱的碰面比作一场对尊严的争夺赛，那林苑无疑是全能选手，全方位吊打谭艾琳。虽然说林苑是出惯了大场面的，但终归是个女人嘛，段位再高的女人在这种场合怎么可能全程淡然，没有一丝丝酸意。 就算她没有，谭艾琳怎么可能没有？ 全拥军太能想象王子峰乍一遇见林苑的场面了，谭艾琳这种应该是心细如发的，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察觉？察觉了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意难平？ 不可能。 太不可能了。 古今中外的思想家们都告诉我们一个共同的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妖是什么？ 全拥军心头一凛：“王子，你不会被两个女人同时耍了吧？” 一语震惊四座。 “你有病啊？”王子峰骂他。 “什么逻辑？”高恒昌这下也帮不了他圆了，“她俩还能合计了是咋的。” “不是那个意思。”全拥军挥挥手，因为难得大家都把思考难题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以他要更加从容不迫。 “你想啊，林苑当初是自己甩的王子，甩掉的男人泼出去的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子峰懒得搭理他。 “你听我说完嘛！”全拥军翻白眼真是翻累了，“林苑甩了你，看见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在意也就罢了，因为反正她也看不上你，乐得别人收拾了去。可是谭艾琳没反应就太奇怪了啊！” 他问王子峰：“你丫肯定跟林苑有说有笑了吧？” 王子峰不悦：“不有说有笑，难道撒泼打滚？” 全拥军鼻子里冷哼一声：“多少得回忆两句过去吧？林苑回来你不知道，你在哥们面前都发疯，在人家那儿指不定怎么酸呢！” 王子峰沉默不语。 “得。”全拥军转向高恒昌：“高儿，看明白没？谭艾琳再怎么被他捏着，女人对女人的自尊她多少得有一点吧？这人鬼情未了都杵眼前演着了，她不算不闹的，这说明了什么？” 高恒昌肃然起敬：“全子，会动脑了啊！” “那当然。”全拥军一脸骄傲，“你当哥们儿只有下半身能动？” 他乐呵呵地看着王子峰：“王子以为捏了个软的把人吃得死死的，结果，人压根不在乎呢！” 全拥军想了想，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断无懈可击：“我怎么忽然有点对谭老师肃然起敬了！以为她是个青铜，没想到原来是个王者啊！”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完全没有眼力见儿，直接忽视了王子峰越来越黑越来越长的脸：“哈哈哈！王子峰，我说你点什么好呢？前面被林苑甩鼻涕一样甩，后面被谭艾琳耍猴一样耍，你还在那儿自个儿偷着乐呢！没想到吧？谭艾琳才……” 一声巨响代替了他后面的话，又有几个酒杯当场殉职粉身碎骨。全拥军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接着便听到王子峰的咆哮：“你丫有完没完？” 全拥军一脸懵逼：“事儿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么？” “你丫还逼逼？”王子峰咆哮。 “给你丫长脸了是不？”全拥军发火，“为了个破女人对哥们儿大喊大叫？” “谁他妈是破女人？”王子峰怒吼，额头青筋暴跳。 郎天成一看这架势，来真的了，赶紧上前拦开：“王子，你跟全子置什么气？他就一小孩子心性，瞎说。” “谁瞎说了？”全拥军音量也大了，“谁他妈瞎说？他被女人玩，怪哥们？哥们那是点醒他！” 高恒昌揽住全拥军向后退：“行行行，少说两句。” “干嘛要少说？”全拥军甩开高恒昌，“老子偏要说！不爱听也得说！你王子峰就他妈是个猪脑！之前被林苑糟践也就算了，人家好歹是大院的，要哪哪好！你被这么个谭艾琳耍，哥们儿替你憋屈！都别人捏死了还嘚瑟，一天天的当个宝捧着……不就是个离过婚的老女人么，会写俩字了不起啊！网上一堆黑料，你自个儿搜搜去有多少是乱搞的？……都不知道被多少人……” 高恒昌及时地捂住了全拥军的嘴，捂得死死的，全拥军死命挣扎挣扎不开，嘴里一个劲儿地“唔唔唔”。 王子峰青筋暴跳，指着全拥军：“高恒昌你放开他！让丫说！” 全拥军暴跳如雷，手脚并用地要挣脱，嘴里一连串地奋力要说话，但说不出来，被高恒昌死死捂住了。 高恒昌拖着他往外走：“天儿，你看着点王子，我先送全子回家。” 王子峰把酒杯全砸墙上，撕心裂肺地吼：“你别走！你让他说！” 满地狼藉。 郎天成踢了踢溅到旁边的玻璃渣子，平静地看着王子峰问：“还摔吗？哥们叫人再送几打过来给你摔？” 王子峰瘫在沙发上不说话。 郎天成过去拉他，感觉手黏糊糊的，摊开一看，满手鲜血。 他唬了一跳：“王子，你割伤了？” 郎天成扯了纸巾给他擦了一下，打电话给阿彪，叫他拿要过来处理一下。 放下电话，郎天成定定地看着王子峰，陷入沉默。 阿彪很快过来，给王子峰清洗伤口，伤口有一指多长，皮肉外翻。 清洗，上药，包扎。王子峰眉头都不皱一下，整个人好像神游太虚。 阿彪离开后，郎天成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王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王子峰不语。 郎天成又沉默半天，试探地问：“你……不会……来真的吧？” 王子峰头枕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我也不知道。”过了好久，王子峰才闷闷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蚂蚁听，“我他妈现在也搞不清楚。” 郎天成沉默。 “全子老他妈这么说，听了烦。”王子峰吐出一口气，“我也不是护着，就是他妈听了心烦。” “明白。”郎天成说，“不丢人。” 他拿起王子峰受伤的手反复查看，过了好一会儿又说：“你也别怪全子，他就是一小孩子，有什么说什么。说的全是小孩子话，你听过就算了。” “谁不是呢！”王子峰看着天花板，“没怪他。” 郎天成沉思了一下，苦着脸发笑：“在他的心思里，就是觉得你这朵鲜花差牛粪上了。实际上，哥们儿觉得，你就算是来真的，也没到那地步。” “要说谭艾琳耍你……哥们也不觉得。那天我感觉……她，那个，她挺认真的。” 王子峰长出一口气：“是挺认真的，都没起过疑心，整天一傻呵。” 郎天成沉默良久，也长出一口气：“这样儿的，就怕你到时不好脱身。” 他摇摇头：“不要钱不要物的女人麻烦。她又这么认真。哥们儿觉得吧……也不用太尽兴了，差不多得了。这种……时间长了，终归是不好的。” “割地赔款什么的无所谓，关键到时候要是闹出点其他动静，不太好收场。惊动了老爷子也不好。”郎天成沉思，“全子虽说小孩子气，闹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知道。”王子峰闷闷地，“再说吧。” 他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呆了呆：“这事儿闹的。” 郎天成苦笑：“你下次控制点，多少让着些全子，你跟一他置什么气？” 王子峰一脸漠然：“不置也置了。” “迟点吧。”郎天成也站起来，“迟点哥们组个局，兄弟喝两杯就好了。全子也不是记仇的。兄弟还计较这些。” 他按铃让服务员过来，跟他交代了一下，揽过王子峰的肩膀：“走吧。” 走了两步，他自己又忍不住笑：“只怕你现在回去，家里也不太平。” **************** 王子峰回到已是凌晨两点多，谭艾琳睡熟了，床头灯没关，昏昏地亮着。 王子峰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谭艾琳。 平心而论，这张脸还是挺耐看的。 脸和五官的组合有点寡淡，不是第一眼美女。但可能因为第一眼不够好看，所以观者的期望不大，反而感觉越看越耐看。 脸和五官但拆开来其实也各有各的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组在一起就是寡淡。像过尽千帆的人，知道平淡难得，刻意敛去了锋芒，保持不为人注意的低调。 但又因为内里和底子确实难得，所以即使再刻意低调，那些令人心向而往之的东西还是压不住地一点一点地露出来。加上她的书卷气——绝无仅有的、在身边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有那么浓的……的书卷气，所以，她这张寡淡的脸让人越看越觉得好看，越觉得好看越感觉神秘。 她越是冷冷淡淡的，风平浪静的，就越让人疯狂。 连一颦一笑都让人疯狂。 还有，王子峰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一种毫无城府的、理直气壮的信任。别人似乎总是畏惧他，顺着他，或者对他有所企图。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几乎无欲无求，坦荡得像一张白纸。 但她又欢喜地看着他、盼着他往她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欢喜得毫无保留。 令人忍不住心动，忍不住偶尔惭愧。 心疼。 真特么傻一女人。 第61章 王子峰看了好久，谭艾琳睡得很沉。 王子峰叹了口气，转身进浴室，出来后轻手轻脚地在谭艾琳身旁躺下。 忍不住轻吻一下她微翘的嘴唇。 谭艾琳咕哝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半醒迷糊还是说梦话，含混不清的：“你回来了？” “嗯。”王子峰问，“吵醒你了？” 谭艾琳不应。 这样都不醒。王子峰有点不甘心，仿佛被忽视了。 他手嘴并用，谭艾琳终于半睁开眼：“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王子峰问，“吵醒你了？” “嗯。”谭艾琳伸手环着王子峰的脖子，“怎么这么晚。” “说我这么晚还回来吗？”王子峰轻笑。 他刚洗完澡，觉得还不困。 既然吵醒了，就做点什么吧！ “别闹。”谭艾琳拍了王子峰一下，睡意让她有气无力，“你明天还上班呢！” “也可以不去的。”王子峰不折腾了，在谭艾琳身边躺下，“你睡觉怎么不关灯？” “给你留着啊。”谭艾琳嘟囔。 王子峰不说话，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你手怎么了？”谭艾琳看到王子峰包着纱布的手，瞬间清醒过来。 “跟人打架，弄伤了。”王子峰看着天花板。 “打架？”谭艾琳吃了一惊，“跟谁打架？” 还有谁会和王子峰打架？ “不知道。”王子峰把她揽过来，“喝大了，疯的。今晚你枕这只手。睡吧。” 灯熄了，房里黑得漆一般。 谭艾琳睡不着了，伏在王子峰的胸膛听心跳。 静默了好一会儿，王子峰问：“怎么不睡？” 谭艾琳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你一直在眨眼，眼睫毛刮伤我了。” 谭艾琳：“……” 这个理由真是闻所未闻。 “想说什么就说吧。”王子峰说，“别闷着。” 谭艾琳：“……” 这人是能透视人心啊！ “也没什么事。”谭艾琳斟酌了一下，“许燕飞说，暑假过来找我玩儿。” “来呗。这有啥好说的。” “呃，那个……她可以住这里吗？”谭艾琳嗫嚅再三。 “你想让她住这里？”王子峰的语气有点意外。 谭艾琳赧然。这个要求，她也说不上过分还是不过分，可能过分，因为毕竟……她不算什么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提这个要求，多少有点勉强大观园接纳穷亲戚的意味。可是，许燕飞大呼小叫的，她也不知道怎么推过去。 她们习惯了放假就到谭艾琳家里一起住一段时间。两个人快快乐乐地一起吃饭一起八卦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零食一起散步…… 亲密无间的闺密时光。 让她住别的地方，好像总是不够好。 “让她住这也行。”王子峰说，“你不后悔就行了。” 谭艾琳愣怔，我后什么悔？ “我要是那天喝醉了，进错了房间，后面的锅我不背啊。”王子峰说，“我反正无所谓，你别后悔行了。” 靠。 这是什么鬼话？ 谭艾琳立马做了决定：“让她住酒店吧。” 王子峰暗笑，拍拍谭艾琳的背：“我叫阿彪在嘉裕给她拿个房间，可以在里面蹦跶的那种。嘉裕那边热闹，方便逛街，你看好不？” 还有什么不好。 王子峰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了没了。 谭艾琳不好意思，她欲言又止，纠结了一晚上的，不就这件事么。 ****************** 谭家盛到北京出差，给谭艾琳打电话：“姐，你方便见个面么？” 谭艾琳滚水碌脚地赶过去和谭家盛见面。 “你打车来的？”谭家盛取笑道，“我以为谭老板有专车接送呢。” “我在书吧过来的。”谭艾琳笑，“费事麻烦司机了。” 她确实觉得不好意思，经常是能自己解决的绝不想麻烦家里的工人。 “等你半天，我饿了。”谭家盛说，“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姐弟俩说说笑笑找了家粤菜馆，菜刚上，王子峰的电话就来了。 谭家盛一看，让谭艾琳别说和他在一起。 “你不想见他啊？”谭艾琳有点失望。 “我统共就俩小时的空，就想跟你待一会儿。”谭家盛说。 没过门的姐夫，哪个弟弟好像都不太待见。 谭艾琳扁扁嘴，接通了电话。 “在干嘛呢？”王子峰声音里带些探究的意味。 “在外边儿逛。”谭艾琳说。 “自己逛啊？” “和朋友呢。”谭艾琳不情不愿地看着谭家盛，瞪了他一眼。 谭家盛吐了一下舌头。 “哪来的朋友啊，怎么没听你说？” 谭艾琳：“……” 她在撒谎方面似乎天生能力缺失，说话说到这里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王子峰：“累不累啊，干嘛不叫司机送你？” 谭艾琳再傻，也能听出这里的不安了。 她把对谭家盛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请你朋友吃个饭吧，你们在哪？”王子峰问。 谭家盛差点叫嘴里的排骨呛死，猛咳几声，手忙脚乱地喝水。 “你旁边谁啊？”王子峰问，“听着像是男的。” “我弟。”谭艾琳老实招供，“他过来北京出差，挤了点儿空和我见个面。我们现在在吃饭。” “大舅子来了啊？”王子峰笑，“发地址我，我现在过去。大舅子来了我不见见怎么行！” “他就俩小时的空。下次吧。”谭艾琳拒绝。 “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先吃。我就到。” 电话断了。 谭艾琳拿着手机，姐弟俩面面相觑。 谭家盛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把筷子一放：“不吃了。等他吧。” “吃！”谭艾琳扒饭，“不用等。” 谭家盛想了想，也拿起筷子：“姐，他是不是不相信你啊？” “你甭搭理这些。”谭艾琳白了他一眼，“八卦。” “问问嘛。”谭家盛对着刚端上来的猪肚鸡汤唉声叹气，“没想到在北京也有这个菜。” “我都想死这一口了。”谭艾琳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叹气。 “你们在家都吃些什么？”谭家盛问，“不会缺吃少穿的吧？” “缺倒不缺。就是没得这些吃而已。”谭艾琳催谭家盛，“这个汤料赶紧吃完。” “干嘛？不给他留点？”谭家盛不解。 “不留不留！赶紧吃完。”谭艾琳催。 给他留……不知道到时候会说出什么话来。 旁边杵着的这位祖宗，代表着的是整个谭家对她生活的考察。 可不能冲突了。 风卷残云般吃完，桌上剩盘小白菜，谭艾琳催服务员：“这些快撤。” 谭家盛挑着眉毛看好戏一样看他姐一顿操作猛如虎地指挥完毕，又好整以暇地安静下来，和他干瞪眼。 “我算看出来了。”谭家盛扁嘴，“他不吃这些是吧？不吃就不吃啊，你吃就行了。你用得着紧张成这样吗？林诗婷无辣不欢，我半口吃不了，我俩不也吃得好好的，谁难为谁了？就一口饭你也要这么躲着，姐你太迁就他了，男人不能这么惯着的，你得让他迁就你啊！” “不用你教训我。”谭艾琳赧然。本来还想让弟弟放心的，看来这个心又得担起来了。 “我就是怕你被人欺负了。”谭家盛不服气，“王子峰又怎么啦？有钱又咋地了，咱又不图他的钱，不赖他养着！你别这么做小伏低的，我看着不舒服。咱需要这样吗？德性。” 谭艾琳好笑：“你懂什么。我没做小伏低，放心吧。你可不许回去跟爸妈瞎说啊！他们都说我跟王子峰一起之后整个人都美得发光了，上次我回去老头子也是这么说。” “拉倒吧。”谭家盛翻了个白眼，“老头子讲不出来这种混话。看着都瘦了好多了，还发光。” 谭艾琳急了：“祖宗，你这么气呼呼的，等下人来了你也打算摆这个脸吗？” “我摆脸怎么地了？你连口饭都没得吃好，我还不能摆个脸？我告诉你谭艾琳，他要是欺负你，我豁出命都跟他拼了，我管他老爷子是谁！他要不让你吃得舒坦，老子上他家把你领回家去，不尿他这一壶！” 谭艾琳扶额：“是我的错。我应该带你去吃全聚德的。” “可拉倒吧全聚德。”谭家盛不屑一顾，“也就他们北京人喜欢。你问问几个广东的吃得惯的？我们都吃广式烧腊！上次老头在我那住着，我在北京出差回去给他带了个，下了飞机还热乎着呢！老头都睡下了我把他叫起来吃。结果老头一口没吃完就吐了，说‘这什么东西也值得这么老远地巴巴带回来’！” “我说那是全聚德啊老头，**周总理都爱吃的，国宴用的，**亲自指示要永远保存下去的老字号来的。老头这才吞下去，说难为**吃这东西了。” 谭艾琳苦笑。从小她就吵不过谭家盛，他们俩一起，谭家盛更像老大，从小都护着她，也从小都在吵架上压她一头。 门外有人敲门。谭艾琳低声说：“来了，你别闹啊！” 阿彪打开门，王子峰走出了赌神周润发进场的气场。谭家盛看这架势，瞟了他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 谭艾琳的头皮麻了起来。 第62章 “小舅子来了啊！”王子峰热情地打招呼。 他看到桌上仅余的一盘小白菜，皱起了眉头：“宝儿，怎么不带小舅子去好点的地方吃？” “这儿挺好的。我喜欢吃。”谭家盛站起来伸手，“王总好。” 王子峰脸色一顿，笑眯眯地说：“叫什么王总，叫姐夫，要不叫峰哥也行。” 都这么说了，太下脸也不好。谭家盛极其生硬地喊了声：“峰哥。” “好。”王子峰满意地点头，示意谭家盛坐下，问谭艾琳：“宝儿，跟弟弟吃了什么了？吃得饱吗？” “饱。”谭家盛替他姐回答，“吃了猪肚鸡汤，我姐说您吃不惯，得在您到之前清了，要不那味儿膻着您。” 这话就老大不客气了。谭艾琳暗暗瞪了谭家盛一眼。 王子峰哈哈笑：“你听她说！我以前是吃不惯，但我在你姐那儿住了一段时间，她带我吃惯了。” “就那个……”王子峰想了一下，“对，就那家悦来汤馆！我就是在那儿吃上瘾的。猪肚鸡汤、九转肥肠，现在想起来口水都流！等哪天我们再去，叫上你一块儿吃。” 谭艾琳：“……” “你还在那儿住了一段时间啊？”谭家盛很意外。 “嗯。有一阵子。”王子峰沉吟，“你姐那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我过去住了一段。” “姐你身体怎么不好了，怎么没见你告诉我？”谭家盛拧着眉问谭艾琳。 谭艾琳讪讪地笑，硬着头皮替王子峰圆下去：“就是……在剧组的时候不是摔了一下头么，后来老晕。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谭家盛嘴巴动了动，硬生生吞下了“你俩那时就好了啊？”。 给悦来汤馆绊了一下，谭家盛的气终于下去了。 他拉着谭艾琳的手：“姐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也亏得……” “没出什么事”这半句还没说完，王子峰把谭艾琳的手顺了回去攥在手里，“放心吧家盛，有我呢！” 可能是考虑到“在那儿住过一段”，谭家盛顿了好一会儿，面色终于柔和下来，点点头：“嗯。” ************* 回来的路上，王子峰心有余悸：“谭老师，你弟可真虎啊。都跟你弟说什么了他这么不待见我？” 谭艾琳小心地看着王子峰：“你生气了？” “我哪敢！”王子峰耸耸肩，“我的幸福还捏在他姐的手里呢！” 谭艾琳想起谭家盛垮着脸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你还笑啊？他都欺负我了！”王子峰翻了个白眼。 真是好委屈的样子。 谭艾琳抱着他的胳膊，把下巴支在王子峰的肩膀上：“他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子峰气鼓鼓地不哼声。 谭艾琳抚着他的小心心：“是我的错，我没教好我弟，让他给你甩脸子了。都怪我。” “我们王少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啊！姐姐都心疼了。” 她一脸怜惜，也不知道是真心疼还是装来哄人的，但不管怎样，王三岁还是很受用。 再开口，语气就软了下来：“你老说我幼稚，他比我更幼稚！当面锣对面鼓地就干起来了！” “是是是，是他不对。回头我说他。”谭艾琳摇着王子峰胳膊撒娇，“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再鼓的气囊也架不住这么戳啊！ 王子峰终于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捂着谭艾琳的脸又是一团揉。 “也就好在我的脸是天然的。”谭艾琳按了按被搓成褶皱的脸，“但凡有一点装修的，这脸都废了。” 她突然想起来他的那些前女友，该不会是被揉起火了跑路的吧？ ****************** 夏季是激情的季节，王子峰的出差也好像上了激情季。基本上都在出差，不是这个盛会，就是那个盛典，连说了好几次的和谭艾琳外出旅游的计划都取消。 许燕飞忧心忡忡：“该不会是因为我吧？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他可以带你去的吧？” “我不想去。”谭艾琳懒洋洋的，“我就想在家呆着，去这些场合，全是镜头，又有一堆人要打招呼，我有恐惧。” “这样不好。”许燕飞担心，“你得和他同步吧？要不显得好不贴心啊！” “不用贴这么紧。留点空间给他吧！”谭艾琳笑。 计划一再落空是很令人沮丧，但是许燕飞的到来让她开心了很多，两个人每天兴致勃勃地游北京，几乎把北京里三层外三层地翻了个遍，书吧也不去了。 “感觉你这个书吧就是给你换个地儿发呆。”许燕飞笑话她。 可不是么！人家收拾停当了连员工都找好了才让她过去做个挂名老板，一举一动还得被员工准时传输上报，一有风吹草动王子峰的电话就追过来：“宝儿，在干嘛呢？” 名为老板，实则是换个地方换个摄像头监控着。 谭艾琳越呆越没意思，就算许燕飞不来，她也不想过去书吧了。 最开始的初衷根本不能实施，来看书的都是精心打扮了来偶遇霸道总裁的，那些姑娘们一开始看着赏心悦目，但是看多几天就觉得腻歪了，她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书上，有的甚至连书拿倒了都不察觉，更不要提那一堆静坐几个小时手上的书却连一页都没换的了。 基本上都是拿着书自拍的多。 谭艾琳不知道，当一个人看书之前先来一张自拍发朋友圈发微博再配上文艺小清新的文案，她能看得多认真。看到这些文案的人，是真的佩服他们还是会心一笑。 王子峰除了开业第一天，其他时候从不涉足书吧，美女们早该认识到这种守株待兔不会有任何让她们满意的结果，可是人还是一茬一茬地来。 谭艾琳看到这种情况很无语。但更让她无语的是，开业到现在，一个找她倾诉的都没有。她已经将“有价陪聊”换成了“陪聊”，仍然无人问津。 也是，谁愿意向你出卖他自己呢？ 谭艾琳懒得去书吧，可因为曾经去过了书吧，现在呆在家里又觉得郁闷得慌。王子峰不在北京，她就真的成了一只金丝雀。 笼子金碧辉煌，每一根柱子每一条链子都闪闪发光，只可惜都只是用于束缚。 和许燕飞在一起疯玩的这个暑假，谭艾琳仿佛重获新生，再回头望那个金光闪闪的鸟笼，忽然就觉得沮丧了。 她当然爱极了王子峰，爱极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所以她对爱情的欢喜像一网轻纱，笼罩了她能见和不能见到的一切，让所有的一切都因朦胧而显得唯美。 这种情况下，不清醒的人是最幸福的。 永不清醒，就永远幸福。 一旦清醒了，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揭开或扯下那张轻纱。 然后就会发现，从前心悦的，好像都变了样。 或者，根本不存在。 这种落差的冲击是很要命的。 或许世间鱼与熊掌根本不可得兼。在天空中游荡久了的鸟儿，往往会因无所归依不想再荡失而落入某个依靠，可是进入笼子久了，每天唱唱歌或不鸣不叫也可以吃饱喝足，它的翅膀便会又想着要去天空里翱翔。 太累了会怀疑生命的意义，同样，太安逸了也会怀疑生命的意义。 如此矛盾。 矛盾的根源是什么呢？ 它的存在是对是错？ 谭艾琳无法解答。 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那就是，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现在的生活，意义在哪里。 为了爱吗？可是这是唯一的方式么？还可以有别的方式么？ 如果这只能是唯一的方式，那么，甘心么？ 她根本不能再无拘无束地写作。 因为她这个人、她的思想、她的作品，都无一例外地被打上了一个叫做“王子峰”的标签。 人们去对她或她的作品进行思考，第一反应就是“王子峰”。 很难说这是一种恶意。 就好像，如果一个演员总是出现在综艺节目里，大家每天都看到综艺中的他，印象自然会打上他在综艺中的表现的标签。这样一来，这个演员就没有神秘感可言了。大家在看他的戏，就会入不了戏。 就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和自己在综艺中常见的那个形象作对比。 就好像大家可以接受星爷无厘头，但是很难接受星爷严肃正经一样。因为总觉得这份严肃正经下还藏着点什么待会儿就要爆发的无厘头。 想清这个道理的谭艾琳，其实很痛苦。 另外一个痛苦也很难顶，她在这些东西的绞合下，真的很难再写得出像《无羁》那样的作品了。 她既痛苦，又深深自责。 因为她觉得，她的这些痛苦，令她的爱情没那么纯粹甜美了。 她难以取舍，只能保持不动声色。 许燕飞回去之后，王子峰仍在各大盛典中穿梭不停。 谭艾琳沉默地翻着网上的八卦——是的，关于他的一切，她居然只能在这些八卦新闻中去窥视内貌。 毕竟，王子峰只会跟她说，去了哪里，开了个会，参加了个盛典，很想你啊宝儿。 狗仔们拍出来的不一样。 他们拍出来的更活色生香。 更……符合王子峰从前的轨迹。 第63章 比如某某盛会，实则美女如云的人肉盛会。 比如某某盛典，王子峰获某某女星贴身赠吻…… 在某国的有王子峰公司的团队参加的、王子峰亲自到场助威的比赛中，某某美女和他形影不离…… 全部有图有真相。 当初狂追大龄离异女作家的新闻已成过气，再无人问津。狗仔们在报道这些新的见闻时自动忽略了谭艾琳，连cue一下正牌女友都没有，所有的标题夺人眼球地千篇一律。 好像她已经如空气般透明。 谭艾琳翻看着那些信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钗环鬓绕王子峰提都没提。 但他应该知道她会看到的。 毕竟，他在网上是一个比明星还红的神奇存在。 半句没提，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心安理得呢还是做贼心虚还是沾得理所当然？ 是完全不在乎她的难过难堪还是觉得她大气到根本不在乎？ 谭艾琳每天都翻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每天都心烦意乱，夜夜辗转反侧。 在第N天，她偶然照镜，发现自己面如枯槁，两眼无神，眼窝深陷，眼圈发黑。 谭艾琳吓了一跳，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她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什么也不做，或者什么都没心思做光守在屋里等某个人回来，还要为他的一切争风吃醋患得患失的女人。 她从前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女人。 明明有自己的事情做却不去做，明明有自己的空间却放弃。然后在某种依赖下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她曾经为了前途而发愤图强，为了爬过生命的坎而被伤得鲜血淋漓……后来她都熬过来了，她应该变得更豁达、更自信、更淡然、更强大…… 但她又把自己困成了一只笼中雀。 生命的滑稽与无常，真是令人失语。 王子峰浪荡日久终于归家，兴致勃勃地给谭艾琳展示他给她带的礼物。 “喜欢吗？”王子峰笑眯眯的。 “嗯。” “情绪不太对啊？”王子峰狐疑地看着她。 “你出去那么久了。”谭艾琳目光躲闪，躲无可躲便垂下眼。 “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这句话，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早跟你说要出去很久啊！你自己说社恐不想跟着的。”王子峰把她的下巴抬起来，盯着谭艾琳的眼睛。 我是这么说，但你也没有很坚持。 谭艾琳心想。 “跑来跑去也累，你朋友又说过来陪你，我就随你了。”王子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谭艾琳嘴唇动了好几次，有关那些有图有真相的事情还是没问出来。 体面。 她的体面就是纠结。 都说小别胜新婚，久别更似干柴烈火，久旱逢甘露。 谭艾琳第一次心细如发地等待王子峰洒给她的甘露。 她毕竟不是初涉人事的小女孩。 对这些事情，她有最直截了当的判断方法。 没有想象中的量。 谭艾琳的心沉了下去。 女人就是这样奇怪，不安的种子一旦埋下，它就很难不生根发芽。 “宝儿，你有点心不在焉啊，怎么了？”王子峰支起身，看着她的脸。 谭艾琳翻了个身：“我这几天，身上总觉得累。” “我猜猜呵。”王子峰把她捞回来捂在怀里，“上网吃瓜了吧？” 谭艾琳“噗嗤”一下，被一语中的，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猜对了？” “嗯。”谭艾琳干脆不隐藏，转过来看着王子峰，“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这种瓜很难避免。”王子峰正色，“很多东西错综复杂，不是简单一个‘避嫌’就能做到一清二楚的。” “比如那次，宋毅在你房里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谭艾琳语塞。 顿了好一会儿才恼怒道：“你不是知道了吗？” “我是知道了啊，所以我不闹。”王子峰眨眨眼。 后面的意思很明白了：你不知道内情，所以你闹。 谭艾琳咬着嘴唇，手指在王子峰身上无意识的划来划去，最终下定决心：“那……这儿……这么久却这么点儿……又，怎么回事？” “哈哈哈……”王子峰忍不住大笑。 谭艾琳臊得满脸通红。 “真不敢小瞧谭老师。”王子峰笑了半天，伏在谭艾琳耳边低语，“有时也会自己撸一把嘛！” 谭艾琳又臊得从头红到脚。 **************** 雨露事件有惊无险地过去，生活又滑回原来的轨道。 这天，谭艾琳正在构思新书的大纲，江成海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人还是一贯的咋咋呼呼，一上来就流着哈喇子表达对谭艾琳的仰慕。 “有啥说啥吧。”谭艾琳笑着戳穿他。 “还真有点啥。”江成海说。 原来，江成海和台里都看中了谭艾琳的《初恋这件小事》，希望她能写完，然后台里准备拍一个甜偶剧。 谭艾琳有点为难。她其实很想完成《初恋这件小事》，她本身很喜欢这本书，这本书是她写作风格转变的一个尝试，读者们的反应也很好。 但这本书是王子峰的一块逆鳞。不管她如何解释，他就是不接受任何说法，一口咬定不许她写下去，甚至要求她删除。 谭艾琳试过在两人气氛很好的时候旁敲侧击，但都被王子峰干净利落地挡了回来。 再说下去，火气就上来了。 江成海听了，劝她再做做王子峰的思想工作。《无羁》已经上映，反响空前强烈，宋毅一夜飞升顶流，菠萝TV的热度居高不下，造星造剧能力被认非凡。 投资商赚得盘满钵满，各方都很满意。 江成海以非凡的眼光被誉为业内选IP的“金手指”。 谭艾琳在写作平台也成神了。 面对这样巨大的成功，正常人都会乘胜追击。 《初恋这件小事》如果能跟着这个热度上，前途无量。 更何况，《初恋这件小事》本身的热度也很高。 当然，还有一点江成海没说，《初恋这件小事》的热度很高不仅仅是因为文好，也不仅仅是因为它的作者是《无羁》的作者谭艾琳。 还有一个热点是来自王子峰的。 全网最红超级富二代、霸道总裁和他的离异作家女友，他的离异作家女友和她的前夫……其中任何一点，拿来炒作，都足以引爆话题。 但这个，现在他是不会说的。 他只极力劝谭艾琳再做做王子峰的思想工作，继续写下去；或者退一万步来说，她不再写下去，就把这个残本卖给他们。 他再三强调，他非常看好这本书，非常看好这个剧，它一定会让他们二次飞升。 同时，他还暗示谭艾琳：女人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 谭艾琳在他滔滔不绝的攻势下犹豫不决，最后只得说，等晚上找个机会和王子峰好好说说。 好好说说。 *****************8 没法儿好好说说。 因为王子峰一听就炸了。 他指着谭艾琳的鼻子吼：“我他妈不是叫你删掉了吗？” 谭艾琳：“……” 王子峰把触手可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火冒三丈：“这个破事你要让我窝囊到什么时候？” 谭艾琳的眼泪在眼睛里一直打圈圈。她想到王子峰的会反对，但是她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否定了她的所有想法，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可以弥补她在这方面的所有经济损失，坚决地认为谭艾琳这样死心不息是为了出名求利。 他的暴躁其实恰恰反映了他的内心：他其实非常介意谭艾琳的过去。 介意她的心里有过别人，介意她有过一段会让她回味的初恋，介意她有过一段婚姻。 他和网上很多人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谭艾琳写的这本书，就是在怀念旧情。 而任何一点有关旧日温存的内容都会让他暴跳如雷。 他没有看到的是，网络作家谭艾琳在写这本书时付出的努力，以及她对一个作品的感情与执着。 或许是因为沟通太难，彼此都没有能换位思考，又或许是因为太失望，又或许是金丝雀的刺激……谭艾琳本来对于写下去无可无不可的，这下却非写不可了。 她倔强得让王子峰感觉她是个陌生人：“我为什么不可以写下去？那是我的书！我努力了那么久才写出来的，为什么要因为一场恋爱而毁了？” “我本来就是个写文的，我热爱这个工作，我为什么不能继续？你喜欢我之前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这只是一本虚拟的小说，为什么你非要把它等同于我在背叛你？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根本就接受不了我的过去，所以每每提起，总是如鲠在喉？”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最后一句，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说的：“如果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那我们分手吧！” 一言既出，连她自己都呆住。 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王子峰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工人们全都躲了起来，识趣地不看不问不拦。 门“砰”地一声砸上，谭艾琳捂着脸慢慢地在一屋废墟中蹲下来。 第64章 王子峰一周没回家，也没有任何信息和电话。 谭艾琳在屋里自我反省了一周，哭了一周，始终只觉得自己其实可以迁就他，但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这边是冷到极点的冷战。 那边王子峰又上热搜了。 这次没有任何盛会盛典，就是普通的，两个人逛街。 女孩子挽着他的手臂，他挎着女孩子的包包。 有几张正面照，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左右，眉目有点像林苑，很美，清冷中带点英气，又美又飒。 标题简单粗暴：王子新欢惊艳。 像之前的盛典八卦一样，人们遗忘了他其实还有个女友。 是遗忘，还是从来也只是镜花水月？ 谭艾琳的脸上血液突然褪得干干净净，全身冷得像在冰天雪地里赤/身/裸/体。 冷到麻木。 她突然想起来，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但她一直没走。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王子峰不回来了，他住到了外面，可能要等她离开了再走。 谭艾琳愣怔半天，终于脑子清晰：她该走了。 谭艾琳找出个箱子想收拾自己的东西，但看来看去，发现无一可收拾。 全是王子峰买的。 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挎了个挎包。 不知不觉，她在这个笼里住了两年了。来的时候二十八，现在三十。 两年的光阴，原来一分一秒地过起来，是可以这样的。 栩栩如生，倏忽而过。 谭艾琳有些恍惚。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给王子峰打个电话。 好聚好散，有头有尾。 她应该告诉他，她要走了。 王子峰似乎想到她会来这个电话，语气淡然：“好。” 谭艾琳反倒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两秒才说再见。 “让老张送你。”王子峰说。 谭艾琳说可以自己打车走。 “如果你不想上热搜的话，就让老张送你。”王子峰说，“住那一片儿都是有司机的，平时没车会停在那儿。你是打算拖着箱子走很远出去招出租呢还是叫个滴滴？” 谭艾琳默然。 老张很快在楼下等她。见谭艾琳只拎个挎包出来，很是惊讶：“谭老师，没其他东西了？” 谭艾琳摇摇头，对自己麻烦他这一趟很抱歉。 老张问完之后就后悔了，他其实不应该知道得太多，这么一问，倒显得自己知道他们闹分手了。 这其实是大忌。 于是老张亡羊补牢：“谭老师，是去书吧吗？” 谭艾琳：“去机场。” “哦？”老张故作惊讶，“您要去哪里吗？” 他自作聪明地此地无银三百两：“要不要等王总？” “不用。”谭艾琳疲惫地靠在座位上，不想再说话。 老张识趣地发动了车子，一路无话。 ******************************* 谭艾琳对着手机上的航班信息看了很久，盯着昆明的航班看了很久。 她一直喜欢这个地方。 或许像她这样的人，对昆明都有个情结。 许燕飞也喜欢。她们结伴来过一次。更多的时候是谭艾琳自己来。在搬去北京之前，她一年至少去一次，有时候会在那里呆上一两个月，完成一篇新文的大概，有时候就是去休息，静静地到处走走，什么也不做。 后来王子峰问她想去哪里旅游，她不假思索地便说：“昆明。” 最喜欢的地方，想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看山，看水，看云，看绿树葱茏，看野花烂漫，看人来人往…… 王子峰一直说去啊去啊，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太忙，还是因为这个地方对他本来就不具备吸引力，他们一直没有成行。 现在，昆明之旅要比一世遥远了。 谭艾琳最终选择了海南。 天南地北，如此便是两不相干了吧。 ******************** 谭艾琳一到酒店就关了手机，沉沉睡去。 她不分日夜地睡，不吃饭，不洗澡。 细究起来，她其实不算很悲伤，可能那一周里把眼泪都流光了，它们帮她宣泄掉了痛苦，现在她的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被挖了一个巨大的洞，空虚无边蔓延，让痛感麻木又迟钝。 如果那些悲伤还在，把心里塞得满满当当，或许可以关上门大哭一场。 可现在，哭不出来，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哭。 那就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谭艾琳让自己沉下去，沉入混沌不清的梦里。 没有什么难过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再睡一觉，多睡几觉。 一睁眼，几天后，再睁眼，一周后，一个月后，几年后…… 然后就淡了。 ******************* 郎天成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子峰：“就这样？” 王子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郎天成问。 王子峰语气淡然：“我能有什么事？” “就是太惯着她了，无法无天的。动不动就闹分手。”王子峰面无表情，“走就走呗，不惯着。” 全拥军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她真的什么都没拿走？”高恒昌问，“这女人狠。” “她那是傻。”全拥军耸肩，“要不就是想着，王子迟早得去哄她，搬来搬去的麻烦，反正老娘迟早再杀回来。要不干嘛赖这么久了才走？” 高恒昌乐呵呵地笑。 郎天成看了一眼偎在王子峰怀里的女生，高恒昌笑的时候，她也低头轻笑了一下。 有几分不屑。 “早该这样了！”全拥军倒是很兴奋，“都不知道你看上了她什么。虽说就算是一坨屎也有屎壳郎看上，但你丫不是屎壳郎啊！” “会不会说话？”高恒昌给他满上酒，“喝吧！” 王子峰跟他们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女生抬头看他，王子峰嘴角扯了一下，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来：“没事。” 女生又把头伏在他的胸膛，静静地不说话。 她叫张子矜，照片中长得像林苑的清冷女生。 “猜猜谭老师为什么今天才走。”高恒昌说，“都说说，谁说得不好，罚酒。” “当然是等王子回去哄啊，人根本不搭理她，没意思了走呗。分手是她自个儿提的，王子不低头，她能赖多久？”全拥军第一个发言。 “附议。”郎天成说，举了一下杯，喝了一口。 “附议你喝什么？”全拥军朝他扔了一颗瓜子。 郎天成笑笑，不说话。 高恒昌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孤立难援，马上也附议：“我也附议！” 张子矜看着王子峰，微微一笑。 “新晋嫂子什么意见？”全拥军问。 张子矜看着王子峰。 王子峰说：“说吧，都瞎聊。” 张子矜拿手机打开微博，找到已经掉下十几位的新欢热搜给王子峰看：“我猜是这个。” 王子峰扫了一眼，不说话。 “这种不天天有么？”全拥军摇头晃脑，“前段时间一大堆，她不也没闹。” “你说的没有说服力。你得喝。”全拥军给她的酒杯斟满，“喝！” 张子矜看向王子峰。 王子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要护着的意思。 “好吧。”张子矜嘟着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抿抿嘴唇说：“我不能多喝，抱歉了哈。” “你也酒精过敏？”高恒昌问。 张子矜摇摇头：“没过敏，只是没酒量而已。” “那不行。”高恒昌说，“你要是没过敏你得干了。谁酒量好了？我们酒量都不好！” 张子矜咯咯笑着耍赖：“我想起来了，我酒精过敏。” “过敏你得给点过敏反应啊！”全拥军从肩膀到手臂划拉了一下，“像谭老师那样，全红了，全是疹子，满脸麻子。” 张子矜吓了一跳：“这么恐怖啊？那不丑死了？” “确实。”全拥军扁扁嘴，“那天把我给吓的。” 张子矜举着没喝完的酒，跟王子峰撒娇：“王子替我喝。” “王子要是替你，他得加三杯！”全拥军推了三杯酒过来，挑衅地看着王子峰，“护内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子峰接过张子矜的酒，一口干了，一口气又干了全拥军推过来的三杯。 “哇哦……”四个人给他拍掌，“豪！” “恭喜你啊张子矜。”全拥军向她举起酒杯。 张子矜浅捂着嘴笑：“恭喜我什么？” “少装了！你心里明镜似的！你现在是正牌嫂子了啊，有什么愿望快跟王子峰说。”全拥军笑嘻嘻。 张子矜歪着头看王子峰，撒娇道：“真的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也别太过分。”全拥军笑，“比如结婚啊叫他去死啊之类的。” “会不会说话？”高恒昌拍了一下全拥军的头。 “老拍我头，我都要被你拍傻了！”全拥军不满。 “这倒不是他的功劳。”郎天成笑，“你本来就天赋异禀。” 全拥军翻了个大大的全式白眼。 “你想要什么？”王子峰问。 “我现在你这里讨一个愿望金牌吧！具体要什么，以后再问你兑现，有效吗？”张子矜亲了一下王子峰。 “有效。”王子峰说，“最好别拖太久，要不我忘了就不算数了。” “不会拖太久的。”张子矜笑得妩媚。 “真他妈像。”全拥军摇摇头。 “林苑吗？”张子矜问。 全拥军挑了挑眉毛：“林苑是他的爱而不得。后来受刺激就找个女作家去了。” “趁着他现在上头，赶紧有什么要什么，要不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别多想那些有的没的，要不，谭老师就是你的下场。”全拥军对张子矜推心置腹。 “全子今天是人生导师啊。”郎天成斜乜着他。 “他说的挺实在的。”张子矜笑，“我觉得这样门儿清，挺好。” “你也实在。”郎天成看着她。 张子矜咯咯笑，看着王子峰，目光清澈。 王子峰微笑地把她的下巴抬起来，肆无忌惮地亲吻她。 其余三个见惯不怪，笑着碰杯。 这个女孩子的性格和她的长相一样飒，不拧巴，目标明确，坦坦荡荡。 这样很好。 毕竟，只有傻子才会不自量力想着独占王子峰。 第65章 傻子谭艾琳昏睡了几天，梦里梦外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这样挺好，再起来已经恍如隔世。 谭艾琳泡了一碗方便面，还没等它泡开，哆哆嗦嗦地就往嘴里扒。 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激动，是饿的。 一个在痛苦里大梦千年的人，如果能够感觉到饿，是件好事。 说明一切过去了，或者即将过去。 放下碗筷的谭艾琳也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可当她平静下来，脑子里就浮起了那张照片。 年轻的女孩，干净、漂亮——完美的漂亮。 即使是被那样高清的镜头怼着，也没有一丝瑕疵。 像林苑，但比林苑青涩天真。 很奇怪，有些人，只要一眼，你就知道，你输了。 不存在一丝纠结的悬念。 谭艾琳的胃翻江倒海起来，冲到洗手间，趴在马桶上狂吐。 刚吃下去的方便面全倒了出来，倒无可倒了，只余满嘴苦水。 她全身抽搐，难受得想跳进马桶被一起冲走。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毕竟是写小说的，这点敏感都没有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她什么都不想说不想问，不问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一切如常。 有些事情，就像攥在手里的沙，握得越紧，漏得越多。所以注定要划归云淡风轻，才会悄无声息地过去；若揪着不放，这一缕云淡风轻会搅成惊涛骇浪。 她不想接受惊涛骇浪的冲击。 或者说，她根本承受不了任何惊涛骇浪，所以一旦嗅到危险的气息，谭艾琳首先想到的就是放弃。 首先做的也是。 性格决定命运，这或许可以算做她的宿命。 和魏阳离婚的时候是这样，和王子峰分手的时候也是这样。 原来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经历，不过都是殊途同归。 谭艾琳瘫在地上。 她知道一切都会过去，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需要多一些力气。 谭艾琳爬起来，打开水龙头，坐在花洒下浇了个透。 需要好好洗一个澡，把那些颓废的东西冲走，让鲜活的东西重新活过来。 谭艾琳哆哆嗦嗦地灌了两杯热水。 吃不下东西，喝些热水也是好的。她现在像在绝处求生，只想努力抓住活命的机会。 攒些能量就行，会过去的。 一定会过去的。 这个信念支撑着谭艾琳从床上站起来，直立行走，直立行走消耗掉的能量倒逼着她大口大口吃东西补充回来。 海南鸡饭、海南粉、海鲜、切成一片片拌上椒盐的水果…… 她的身体像有一个巨大的洞，急需填满，饥不择食，慌不择路。 塞得满满当当地回了广州。 家里的东西都蒙了灰，静默无声地告诉她，作为这个家的主心骨，她离开得太久了。 很难想象，门窗全都关着，空间几同密闭，但还是能落下这么多的尘来。 我们平时认为的窗明几净，其实都是错觉。 谭艾琳打开窗，细致地打扫卫生。 她一回家就马不停蹄地打扫，每一个旮沓都不放过，全都细细地，擦拭干净。饿了就吃点东西，吃完继续擦。 不用睡觉，之前睡太多了，现在完全不困。 谭艾琳从中午回到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晚上。 所有东西都一尘不染了。 她终于察觉到困倦，绷着的劲头四下溃散，她软软地躺到了沙发下的地毯上。 一觉到中午。 醒来的谭艾琳认真地洗了个澡，去悦来汤馆吃了猪肚煲鸡和九转肥肠，然后去超市购物。冰箱得填满，喜欢的零食也得随手可得。 她原来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平静，随意。 中间一场大梦，醒来一切依然。 谭艾琳打开电脑，对着《初恋这件小事》盯了好一会儿又关掉。 她现在过于平静，不太适合欢腾甜蜜。 以后再填坑了。谭艾琳想。 把前段时间新构思的纲调出来，看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思路。 谭艾琳合上电脑。 迟点，迟点再写。 她窝回沙发上看电视，抱着薯片，换了好几个台找最搞笑的综艺。 许燕飞要是在就好了。 谭艾琳想都没想，就拨通了她的电话。 许燕飞秒接，两人在电话里聊得不亦乐乎，说正在看的综艺，笑到岔气。 聊了一个多小时，许燕飞一声惊呼：“我作文还没改完呢！说好了明天要跟学生讲作文的！不聊了哈你和王子峰黏糊去！” 谭艾琳乐呵呵：“好啊你去忙吧！” 放下手机，谭艾琳继续对着电视机笑得肠子打结。 门铃被按了几下。 “谁啊？”谭艾琳想，吧嗒着拖鞋笑不拢嘴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王子峰。 刚才的镜头太好笑了，谭艾琳的笑收不回来，对着站在门口拧着两条眉毛的王子峰笑得乐呵呵。 “你傻了吗？”王子峰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太好笑了。”谭艾琳笑得停不下来，“你怎么来了啊？” “我再不来就翻篇了。”王子峰回身对阿彪他们点了点头，关上门，自己轻车熟路地拿了拖鞋穿上。 谭艾琳还站在那里傻笑。 “你是喝了牛尿了？”王子峰不悦。 谭艾琳以前跟王子峰说起过小时候放牛的事，牛如果不小心吃到了沾着牛尿的草，嘴巴就会一直张着，合不拢嘴。 王子峰听的时候笑得半死，拉着谭艾琳非要她模仿一下。 谭艾琳傻笑：“太好笑了。” 王子峰有点恼火。他顺理成章地理解成谭艾琳对他的到来感到很好笑。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她哭、闹、坚持要分手，可是谭老师到底是斯文人，有斯文人该有的体面，没想到第一句就狠狠地打他的脸。 他一听就恼羞成怒，死死压着：“我很好笑是吗？” “不是。是电视好笑。”谭艾琳笑得傻乎乎的，“笑死了。” 王子峰的火气几乎摁不住：“你就这么开心？” 刚分手不应该是哭哭啼啼的么？怎么能乐呵成这样？ 王子峰心理很不平衡。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既心疼又愤怒。但他不想低头，低头这种事，做开了就得一直做了。他在等她低头，等她熬不住了哭哭啼啼地找他。 毕竟他觉得自己在理。他可是王子峰啊！王子峰能这么深地爱着一个女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闹腾说自己不让她写下去是因为介意她的过去，这点王子峰并不完全否认。他确实介意。他反反复复地重刷那本未完成的《初恋这件小事》，那些青涩纯净的细节让他嫉妒得想将它们一把抹掉。她应该早点遇见他，她那些青涩羞涩的笑、她眼里的那些落在魏阳身上的细碎又明亮的阳光，应该由他来收集。 王子峰对女人并没有“处”的情结，但是他还是遗憾地认为，她大二的那个暑假的那些事，应该由他来做。 对，全部交给他来完成。 不管谭艾琳怎么否认，怎么解释，他始终放不下这个心结：那本书写的就是她的过去——他想避而不见的她的过去。 所以他没有反对她的指控。但王子峰不认可谭艾琳对他的介意的态度。她为什么要指责他的介意？他介意不正说明了他在乎吗？ 王子峰觉得，她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能想通这个道理。 但她没有。她狗急跳墙地跟他提分手。 这种做法很伤人。 她已经不是一次这样做了。 上次巴巴地从广州跑来，低眉顺眼地解释完了就说：“我们分手吧。” 让他当场在兄弟们面前被打脸。他其实很愤怒的，既然要分手，还巴巴地跑过来干什么？特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电话里三秒钟就能解决的事情。 王子峰坚持认为，这个词不能经常说，甚至不能说。说了，裂痕就在了。很多东西，感觉就变了。 他对这两个字，向来是说到做到。 但这个女人让人无可奈何。 她好像天生就是来克住他的。虽然他仍然免不了在外面玩些新鲜的，但他仍然认为，她就是把他给克住了。 王子峰曾经以为能对他一物降一物的是林苑，或者像林苑这样的女人，但没想到会是谭艾琳。 毕竟，他一开始，只是好奇想玩玩而已。 没想到，好奇害死猫，他被降住了。 真特么憋屈。 他像个做贼心虚的人，偷偷摸摸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她去了海南，知道她在那里呆够了之后就回了广州。 他想晾着她，让她知道他其实不好惹，让她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至少要做到知道“分手”二字不能随便说，说了绝对不会被惯着，最好她还能知道以后得顺着他。 因为他才是他俩关系的主宰。 但他晾了很久，什么都没晾出来，倒是他自己没忍住追过来了。 这跟谁说理去。 谭艾琳乐呵呵：“是啊！好好笑啊！”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腰都直不腰来。 王子峰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走到电视机前看她到底看的什么。 哪有什么好笑的？她看的是“动物世界”。王子峰看到的时候，那几只狐獴正在直起身子，对着远方探头探脑。 好笑在哪里？ 王子峰瞬间毛骨悚然，头皮一阵发麻。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手脚一阵冰凉。 王子峰骤然转身，惊恐地看着谭艾琳。 第66章 她还在看着他傻笑，乐不可支，眼光是发直的。 王子峰慢慢走过去，捏住谭艾琳的手，感觉像捏了一块冰。 他把她轻轻搂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对不起。” 谭艾琳的笑声止住，顿了一会儿，身体抽搐不已。 “我来哄你了。”谭艾琳终于哭出声来。 会哭就好。王子峰松了一口气，轻抚着她的背。 “我们分手了。”谭艾琳抽噎，“不要你哄，我们早就分手了！” “没分。”王子峰柔声细气，“你说而已，我还没同意呢！我不同意，就不作数。” “作数！”谭艾琳哭，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他身上，“我说作数就作数！” “这件事得我说了才作数。”王子峰的声音依然温和，抚着她的背，任凭谭艾琳的打。 小拳拳砸你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句话，王子峰突然笑了起来。 谭艾琳打累了，抱着王子峰嚎啕大哭。 一个哭，一个笑，场面滑稽得不能再滑稽了。 可王子峰不觉得滑稽，他此时无比心安。 谭艾琳一直在紧紧地抱着他。 他就知道，有人根本不愿撒手。 “我错了。”王子峰安抚她，“以后我尽量不和你吵架，吵了也马上哄你。” 他的语气像哀求：“不哭了，啊？” 谭艾琳哭得更凶。 王子峰干脆把她抱起来，向卧室走去。 抱抱亲亲解决不了的事，得换一种方式。 …… “才几天，瘦成这样。”王子峰抚着谭艾琳的身体，“你得把掉了的肉赔回来。那是我辛辛苦苦养的。” 谭艾琳不说话，抱着王子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 王子峰：“不是不要我了吗？还抱这么紧干嘛？” 谭艾琳手一松，王子峰马上把她的手摁回去：“我没叫你撒手啊！抱紧些！” 谭艾琳抱紧了些，手在他后背狠狠掐了一把。 王子峰身体一震：“几天不见长进不少啊！还会这招了？” 谭艾琳又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一口。 不解恨，又咬一口。疼得王子峰龇牙咧嘴。 “解恨了吗？”王子峰嘶着气问。 谭艾琳攥着拳头在他身上乱锤。 “打吧咬吧，我都受着。只要你解气。”王子峰笑，“把气撒了就跟我回去。” “不去！” “那可不行！你把我打伤咬伤了，你得负责。” “谁爱负责谁负责。” “你爱负责。就你负责。” 谭艾琳不说话，这一通折腾，力气都耗完了，吵架都提不起劲。 王子峰低声说：“以后不管什么事，不要这样折腾自己。” 他叹气：“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得疯了？你没我不行啊！” “谁疯？谁给你不行？”谭艾琳推他。 “我疯。我没你不行！”王子峰拍拍谭艾琳，“抱紧我，我到现在还觉得像发梦。” 他叹气：“以后别这样闹了啊。” “谁闹？都是你在闹！” “那你别跟我闹啊！”王子峰说，“我说什么你都听了，不就闹不起来了么？” “想得美！” 王子峰笑：“我长得也帅啊，为什么不能想得美？” 人脸皮一旦厚起来，好像就没什么做不了说不出的了。 谭艾琳觉得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骂江成海了。”王子峰说，“这本书他不敢折腾了。” “我就写！” 王子峰叹气：“你知道江成海打的什么主意吗？你这本书要是签给他，咱俩得天天上热搜你信不信？你以前那个谁也会。到时候他和他老婆谢谢你。” “就你阴暗。” “我阴暗？”王子峰的调门高了，“我是不想你这么单纯的脑子被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菠萝TV的骚操作向来都是出格的。你看宋毅和潘奕君俩，现在被变着花样儿吸血，两人那点东西都要捂不住了。” 谭艾琳心里一惊：“什么东西？” “你心知肚明。”王子峰冷哼一声。 谭艾琳不语。 王子峰冷笑：“我要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凭他偷偷摸摸的去书吧找你，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满北京的涮火锅跑游乐场骑木马，老子就能弄死他。” 谭艾琳震惊：“你都知道？” 王子峰冷哼，不说话。 “我们就是好朋友一起玩儿，你干嘛说得这么难听！”谭艾琳沮丧，“就是怕你不高兴不答应，才没跟你说。你都知道你干嘛不说？” “满足一下你得逞的心理呗！”王子峰阴阳怪气。 谭艾琳：“……” “两个傻帽。”王子峰不屑，“以为穿件连帽的衣服把帽子盖上再戴个口罩就没人认出来了？嗯？” 谭艾琳呆了呆：“你让人跟踪我？” “别说这么难听。我让跟着你的都是保镖。”王子峰说，“你是我的女人啊谭老师，你出去没个人看着我哪放心？”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你不信。”王子峰说，“你俩的那些照片，我全压下来了，你要不信，我给转账流水给你看。” 谭艾琳目瞪口呆。 “我倒不是在乎宋毅跟你能有点什么，我是怕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破坏了你对人间的美好幻想。花点钱给你个安静，我挺乐意的。” “便宜宋毅了。”王子峰冷着脸，“老子等于护着他了。不过现在不同了，他都顶流了，要是被拍到什么，价钱就不一样了。” “我俩又没干什么，就是一起玩儿，拍了又怎么样？谁还每个好朋友？”谭艾琳觉得不可思议。 王子峰：“是没怎么样啊！不过人多嘴杂，你怎么会闹成什么样儿？尤其是那些粉丝，他对家的粉丝，混进来能搞得乱七八糟。到时候你可能傻眼了。我不想你不开心。” 谭艾琳：“那我还得感谢你？” 王子峰：“不然呢？” “娱乐圈的水，混得很。”王子峰揉她的头发，“以后这些事情，你得问我，听我的。” “我自己能做主。”谭艾琳郁闷。 “我知道。”王子峰居然很好脾气，没和她掰扯，“但你得听我的。别人要发财我不拦着，但打你的主意就不行。” 王子峰坐起来，看着谭艾琳：“其实有时我挺内疚的。你的生活本来很平静，写的书也很受欢迎，它们投放市场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回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些东西，都多了一个王子峰的标签，有心的人，会想利用这个标签。” 他叹了口气：“怪我。” 看他的表情，好像是真自责。 谭艾琳默然半晌，幽幽道：“知道你的标签多事，你还到处贴。” 王子峰看着她。 谭艾琳坐起来，垂下眼躲开他的目光。 “张子矜说的居然是对的。”王子峰苦笑。 谭艾琳：“谁？” “你是看了那个热搜跑的吧？”王子峰问。 谭艾琳：“……” “就那个。”王子峰说。 谭艾琳：“……” “别这表情。”王子峰伸手要揉她的脸。 谭艾琳躲开，虽然很酸但是也不打算瞒着：“你不是喜欢长这样儿吗？” “那都是过去的了。”王子峰嬉皮笑脸，“现在我只喜欢你这样儿的。” 他想了想：“不对。我只喜欢你。” 谭艾琳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连带着嘴角都有点绷不住。 但想想还是觉得心里酸溜溜的：“那……那些照片怎么回事，都搂一块儿了。” 王子峰不说话，躺了下来，头枕着手。 “谭老师。”他悠悠地开口，“以后看到这些照片，你可以当做看不见的。” 谭艾琳心里一凉：“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用理会。当做没看见，装聋作哑。”王子峰说。 谭艾琳反应不过来，愣怔着眼睛揣摩了好久。 谭艾琳：“意思是，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照片出来？” 王子峰沉默，好一会才说：“是的。” 谭艾琳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冷笑了一下。 “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围着很正常。没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王子峰说，“你不介意就行了。” 不介意？谭艾琳倒是很想听听他的理由。 “我介意。”谭艾琳说。 王子峰坐起来，沉下声音：“你介意这个做什么？我又不会带家里来，她们又不会冲击你的地位。我就玩玩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说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对着地上的玩具对谭艾琳说，这些玩具，我玩一下就还你。 谭艾琳都给整笑了。 她静静问道：“那我也这样，我也让几个男人围着，我也不带家里来，他们也不会冲击你的地位，你也不要介意。可以吗？” 王子峰恼怒：“你是疯了吗说这种浑话？” 谭艾琳咬牙：“你为什么不说你疯了？” “我疯什么？”王子峰怒道，“男人在外面谁没几个女人？你随便看去，谁他妈就家里一个？大把人还三妻四妾呢！一个屋里住着的都有！他们的女人说什么了？谁会说这种浑话？” “他们说什么我管不着。”谭艾琳说，“但我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混账生活！” “那你恐怕只能自己生活了。”王子峰冷笑。 “我挺享受自己生活的。”谭艾琳说，“你让我自己生活吧！” 第67章 “你他妈来劲儿了是吧？”王子峰的火气又上来了。 他深呼吸，把怒火压下去，换了一个平静的语气：“这些都不算事，你纠结什么？” “不是纠结。”谭艾琳说，“王子峰，我们的理念不同，强行扭在一起，那才是真的纠结。” 王子峰：“你到底想怎么样？” 谭艾琳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王子峰的问题问得理直气壮，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但实际上，问这个问题的人，应该是她。 既然在一起了，那不是应该只有彼此吗？谈情若只如游街，那么猎艳将永无止境。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会要的。但这只是她的理念，王子峰在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应该是所有男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处在爱情这条食物链的顶端，随心所欲，理所当然。在这种理所当然下，喜欢一个人是常态，真心喜欢一个人便成了恩赐。 恩赐而已。 谭艾琳看着王子峰，他真的很帅，基因太优秀了，怎么看，都好看。 可她的喜欢突然就散得干干净净。 仿佛一瞬间，还在热烈燃烧的东西就成了一把灰烬，只需轻轻一拨，它就能四散——没有任何牵绊地四散。 以至于她再说出什么话来，都很坦然，没有一点痛感。 “王子峰，我们分手吧。” “你他妈没完没了了是吧？”王子峰大怒，“刚说好了以后不提这词，你非得折腾是吧？你拿捏死了我说不出口是吧？” “不是。”谭艾琳说，“如果你愿意，这话也可以你来说。” “我没你这么无聊！”王子峰气鼓鼓地把脸别到一边。 “就这样吧。”谭艾琳说，“大家的生活不同，没有必要强融。一切，到此为止了。” 她有点疲惫，不想再多说，伸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真的要结束了。太……不合适了。 从此各自安好吧。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向往。 王子峰红着眼看谭艾琳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往身上套，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突然一把抢过她的衣服，往门口的方向一甩。 “你干嘛？”谭艾琳愕然。 “干你！”王子峰咬牙切齿。 他一把把谭艾琳推倒，整个人就扑了上去，不由分说地强来。 谭艾琳吃了一惊，尖叫道：“王子峰！你疯了吗？放开我！” “放不开了！”王子峰吼，“老子都进来了！” “放开！”谭艾琳挣扎，双手胡乱地去抓王子峰，被王子峰一把捞住。 他把谭艾琳的双手向上拉过头顶，让她像举手投降，然后用一只手臂死死压住。 两人的体型和力量相差悬殊，谭艾琳毫无反抗之力，只觉得像被撕裂一样疼。 “放开！”谭艾琳哭叫，“你弄疼我了！” “你乖点就不疼了！”王子峰哑声道。 他俯下/身来吻她，压着嗓子劝慰：“我知道你刚开始时喜欢轻点的，你听话点，别刺激我。” “放开！我不想做！”谭艾琳哭叫，但她被绝对压制，除了不停扭头躲开王子峰的吻，间隙性地哭喊，无计可施。 “听话。”王子峰说，“你一直都喜欢的。我会让你一直喜欢下去，让你舍不得跟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你这是胡闹！”谭艾琳愤怒，“你这样很幼稚知道吗？我就是要分手！我……” 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一个强势的吻堵住。 …… 谭艾琳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地任凭烟花在身体里噼噼啪啪地绽放。 她精疲力竭地瘫在床上，忍着像被撕裂过的钻心的痛，哑声对王子峰说：“王子峰，能不能正常聊聊，不要用这种方式。” “我一直在正常聊，是你不正常。”王子峰说。 “我们不合适。”谭艾琳说，“强扭的瓜不甜。” 王子峰：“我他妈都强扭了，还管它甜不甜。” 谭艾琳：“……” 她叹了口气，忍痛坐起来，看着王子峰。 “你成熟点。”谭艾琳说，“我不合适你。这样继续下去，大家都会很痛苦。你应该找和你志同道合的人。” “我就喜欢你。”王子峰把手盖在眼睛上。 “可我不喜欢你了。” “闭嘴！”王子峰暴怒着坐起来，“你他妈要吵要闹要打都可以，再说这个，老子不惯着你了！” “我认真的。王子峰。”谭艾琳说，“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我听进去了。我他妈现在要是穿裤子走人，你他妈能哭崩去信不信？”王子峰怒道，“你能不能讲点成熟的？” “我现在请你马上穿裤子走人。”谭艾琳说，“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了。再扯下去没有意义。” 王子峰坐起来，看着谭艾琳。 谭艾琳也坦诚地看着他。 王子峰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到的，是一双澄澈的眼。 没有柔情，没有留恋，没有纠结，没有怨恨。 连一丝丝的爱意都没有。 好像天朗气清下澄澈的、平静如镜的湖面——无遮无拦，无拘无碍。 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王子峰很久没试过因为心痛而手脚冰凉的感觉了。 上一次，还是妈妈走的时候。 但他的心痛很快被暴怒卷走：她凭什么不爱他了？ 凭什么？ 怎么可以？ 是他不够爱她吗？不够宠她吗？ 他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吗？ 处处小心，处处呵护，在微博上大方认爱，被全网嘲笑也不和她计较还为她回怼那些挑事的人，让她成为唯一一个住进他的别墅的女人…… 还不够好么？ 都活成舔狗了，还要他怎么做？ 哪个男人不桃红柳绿的？只要不舞到正主面前，哪个女人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那这些小事去计较来伤害两人的感情破坏相处的平静？为什么到她这里就不行了？ 闹一下也就算了，他有的是办法哄她，要钱要物要甜言蜜语要人都可以，可是她怎么能就较了真，要和他一刀两断呢？ 他那么爱她，甚至连一句狠话都舍不得说，她怎么能这样捅他的心窝子呢？ 王子峰的痛一阵阵地泛上来，愤怒跟着一浪接着一浪。 她凭什么？ 王子峰勉强把痛和怒压下去，尽量让语气平静些：“谭老师，你是个写小说的，搞文学的人，什么都理想化，这个我不怪你。但你得知道，生活就是生活，人性是复杂的东西，实际上，你那种理想得近乎纯净的东西，是没有的。” “你都三十岁的人了，你该认清真相。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你不能一切按照你理想化的来，并以此为标准。你的标准看起来很简单，甚至把它当做底线，但是你得知道，相对人性来说，它的要求太高了。” “你这种感情洁癖说白了就是在吹毛求疵。谁能完美？谁没有点这样那样的小问题？你为了一点小问题，就放弃你的爱人，这合理吗？你问问你自己，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不够爱你吗？你还能到哪里去找一个像我这么爱你的人？” “你的那种所谓的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爱情理念，你觉得有男人能和你共同完成吗？你都30岁的人了，应该理智点，那些十几二十岁的都比你看得开呢！” 他长篇大论，苦口婆心，表现了他作为爱情食物链顶端的高级动物的最大耐心。 可那个不识相的人还是不领情。 谭艾琳拉过被子裹住身体，语气比王子峰的还要平静：“我是老了，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没有必要再勉强。” 她长出一口气：“分手吧。” 谭艾琳顿了顿：“你走吧。” 王子峰僵住。 他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的一番话，换来的居然还是这几个轻描淡写的字。他勃然大怒，一把扯下谭艾琳的被子，把她推到床上。 他扑上去直接堵住了她的嘴，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 “痛！”谭艾琳哭叫。 王子峰不说话，他发着狠，咬紧牙关，猛烈冲击。 就是要让你痛！你痛了才知道我的痛！ “王子峰，求求你停下来，真的痛……”谭艾琳哭着喊。 这样的欢爱更像报仇，她像被架起来严刑拷打。 “说！还要不要分手？”王子峰咬牙切齿。 “分！你这个疯子！”谭艾琳愤怒。 她表情扭曲，披头散发，两条眉毛因为愤怒和疼痛而拧成了一团，连带着面目也扭曲了。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涔涔而下。 谭艾琳像个被严刑拷打仍不肯招供的人，愤怒又无能为力地瞪着王子峰：“分手！分手！分手！”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谭艾琳。 王子峰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愤怒，扭曲，屈辱。 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在做着最想和她做的事——是的，他知道她喜欢他的身体，她喜欢和他这样，所以他在讲道理讲不通的情况下只能这样强势地去占有她，通过占有，让她屈服——可她是这个样子。 王子峰一愣，心像被一只不知道在哪里冒出来的手狠狠地抓了一下，一阵刺痛。这阵刺痛影响了他的坚持，他毫无先兆地、无力回天地…… 泻了。 第68章 是的。泻了。 从来没有这样快过。 前后还不到两分钟。 难以置信。 王子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谭艾琳咬牙：“就算你弄死我，我也要分手！” 王子峰迟疑不定地看向她的脸。 他想不通，为什么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张脸。为什么他明明是在爱她，要她，却被说成是“弄死她”。 两个明明刚才还相爱的人，在他今天进门之前她还在爱着他的，还因为自己任性而他不哄她而难过得像个傻子。 现在却以死相向。 她还宁死都要分手。 怎么会这样？ 王子峰迟疑着伸出手去，把黏在谭艾琳脸上的头发拨开，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些因为自己的疯狂而弄出来的伤痕，看了好久，才挤出沙哑的一句：“对不起。” 谭艾琳死死地盯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王子峰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起来穿好衣服，把刚才扔到门口的衣服捡起来放到床边，嘴巴张了好几次，终于沉声道：“那，我走了。” 门被轻轻关上，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的疯狂，像长烟一空。 ******************************** 两年后。 晚上，谭艾琳和许燕飞在书吧收拾，准备下班。 这是一间小小的书吧，开在广州闹市的一侧。 书柜靠墙立着，旁边是摆放整齐的桌椅，再过去是自助吧台，顾客可以在吧台自助购买咖啡等饮料。吧台旁边是谭艾琳的工作间，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书吧的全貌。 现在是暑假，许燕飞下午开完结束会，晚上就在谭艾琳这儿了。 她的宏图大志是在这蹭一个暑假的饭。 蹭饭当然可以，谭艾琳直接请她“泡吧”。 “这些人的素质还蛮好的嘛！”许燕飞把书推整齐一点说。 “还好。”谭艾琳笑笑。 可能因为附近都是大学生和白领居多，来看书的人素质确实高，基本上都会把书放回原处，也不会把垃圾乱扔乱放，看书环境也清静。 谭艾琳在这里，写作看店两不误。 客人们带来的故事，给了她很好的写作灵感。 “动作快点，希望可以赶得及回去看“初恋”。”许燕飞催谭艾琳。 “初恋”就是电视剧《初恋这件小事》，根据谭艾琳的小说改变的同名剧，去年完成拍摄，今晚首播。 许燕飞的薯片都准备好了。 “今天应该早点下班的。”她埋怨，“回到可能都迟了。” “又不是不能看回放。”谭艾琳笑她，“这么急干什么。” “要有点仪式感嘛！”许燕飞嘟哝，把最后一本书整理归位，欢呼道，“下班喽！” 谭艾琳看她欢呼雀跃的样子，笑道：“看在你今天这么努力工作的份儿上，晚上我们买个榴莲回去，边看剧边吃。” “哇！谢谢谭老板奖励！”许燕飞把包包挎起来，催道，“走走走！快走快走！” 谭艾琳摇摇头，回吧台旁拿电脑。 门外似乎来了客人，许燕飞说：“对不起，我们下……” 谭艾琳没听到后面的，便扭头看去门外。 自己也愣住了。 心突地狂跳起来。 门口站着的这个人，是王子峰。 许燕飞嗫嗫嚅嚅：“那个，呃……” 她也没词儿了。 “下班了吗？那我来得真不凑巧。”王子峰淡淡地笑了一下。 谭艾琳的心脏跳得她的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她借着整理电脑包的机会，背对着门口，深呼吸了两下，才强自淡定地转身。 她提着电脑包走到王子峰面前。 “那个，我们，下班了。”谭艾琳说。 王子峰：“我刚下飞机。” 谭艾琳垂下眼，好半天才问：“你……有什么事吗？” “想见你。”王子峰说。 谭艾琳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个情景，实在是意料之外。 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她觉得已经把后半生的坎坷都透支完了，现在只需心如止水。 王子峰仍然是网上的焦点，但许燕飞已经不再和谭艾琳吃他的瓜了。她们几乎是心照不宣地避开跟他有关的一切话题。 但尽管如此，有关他的一切还是会时不时地在她的手机里跳出来。有时谭艾琳会眼疾手快地划过，有时猝不及防，会看上两眼。 一开始他的身边仍是经常站着一些打扮得很时尚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每次被拍，都是不同的人，像网上说的那样，“铁打的王子峰，流水的网红”。 他身边的女孩子个个笑靥如花，王子峰永远是那副旁若无人的表情，看不出来他有多快乐，也看不出来他不快乐，一个字：酷。 有一段时间，谭艾琳卸载了微博，窝在家里，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码字，她在很短的时间里填完了《初恋这件小事》的坑。 再后来的影视化，谭艾琳就不参与了。 因为后面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她把自己沉到暗处很久很久，才浮上来透了口气。 然后，开了个书吧。 其实她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觉得，需要做点事，亲近一点人气。 微博是今年才装回来的，但是她基本上没怎么点开过，闭目塞听地将网上的消息拒之门外。 生活渐渐如流水淡然流逝。 曾经共有的两年，像一场大梦，醒来后脑子一片空白。谭艾琳甚至没有再想起过“王子峰”这三个字。 今天他安排这样的重逢，不管来意如何，都不是谭艾琳想去揣测的。 如果可以化成轻烟就地消散，谭艾琳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所以，王子峰简单粗暴的一句“想见你”，她除了沉默，不知道还能应些什么。 此时还有一个想随风消散的人是许燕飞。对这个不速之客，她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对她自己，她又溜也不是。留下来观战也不好。她看看谭艾琳，又看看王子峰，犹豫了半天，只得背过身去，面朝门外，后背对着他们。 干脆自作隐形。 “我们……聊聊吧？”王子峰问。 谭艾琳摇摇头。 “我还有事。”她斟酌地开口。 过往的经历让谭艾琳形成了一个思维定势，就是这话很有可能会激怒王子峰，她对接下来的难堪局面有种下意识的警惕和逃避。 王子峰：“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谭艾琳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扫了王子峰一眼又垂下眼皮。 这样的对话，倒令人有点意外。 “这……这段时间都没有空。”谭艾琳虽然垂下眼皮，但仍然可见心虚，“你……有事吗？” 这见鬼的畏缩。 “我想和你聊聊。”王子峰说，他瞥了一眼谭艾琳微微颤抖的手，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他的气场仿佛天生可以碾压面前的这个人——看她垂着眼仍忍不住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了。 “关于我们。”王子峰说。 “我们？”谭艾琳瞟了一眼门口的许燕飞，摇摇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畏缩，想到“我们”的情况，底气仿佛也足了一些，于是语气坚决地说：“王子峰，我不想聊任何有关我们的话题。” “为什么？”王子峰问。 为什么？谭艾琳觉得这个人真是无理取闹，分手都八百年了，还来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早就分手了。”谭艾琳说，“没有聊的必要。” “我有同意过分手吗？”王子峰问。他今天的情绪还挺稳定的，语气一直不紧不慢。 谭艾琳愕然。 “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那两个字。”王子峰说，“我也没答应。你好好回忆一下。” 谭艾琳不想回忆。这事儿回忆了也没意思。 “我不想揣测你的来意。”她沉吟半晌，终于开口，“但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和你，早就是过去式了，早就两不相干。” 她的手朝门外晃了一下：“你走吧，我要锁门了。” 说完，谭艾琳率先朝门外走去。 王子峰把她一把拉住。 “我只是给了你冷静的时间。”他说，“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分手。” 谭艾琳无语。这人耍起赖来，两年前和两年后真是没有什么分别。 “我不管你怎么想。”谭艾琳要甩开他的手，但就是甩不掉，“反正，都过去了。请你做一个合格的前任。” “合格的前任应该是什么样的？”王子峰问。 谭艾琳的嘴皮子动了几下，呛出了一句：“跟死了一样！”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为什么不看着我说？你是跟地板分的手吗？”王子峰问。 谭艾琳别过脸，手臂被他攥得生疼，但她不想吭声示弱。 “跟死了一样。”王子峰的语气有点异样，“万一，这快要成事实了呢？” 谭艾琳的身体一震，惊慌抬头。 王子峰看着她的眼神只有悲悯：“万一这很快就是现实了呢？你会不会责怪自己？” 谭艾琳觉得手上一阵冰凉，愠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子峰的悲悯神色重了些，凝视了谭艾琳好一阵，沉声道：“多看看我。我想让你多看看我。” 谭艾琳脸上的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几乎站立不稳，看着王子峰，眼圈一下红了，声音颤抖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69章 王子峰沉默。 他的表现太陌生了，完全不“王子峰”。 谭艾琳全身抖得像筛糠，想掩饰都压不住。 她突然想起来，今年以来王子峰基本上没上热搜了，有些曝光的，也不是和女人有关，而是他如何搞事业，一副正人君子迫不及待发愤图强的派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子峰沉默地把她揽进怀里。 “别怪自己。”王子峰说，“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去你家里，或者去我酒店，都可以。” “在这。就在这聊。”谭艾琳说。 王子峰苦笑：“这里……连张长点的沙发都没有，我需要躺着。” 他把手伸给谭艾琳看：“你看，我开始抖了，我需要躺着说话。” 谭艾琳盯着他的手，真的在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谭艾琳问。 王子峰柔声道：“待会说。” 谭艾琳忽然清醒过来，瞪着王子峰：“你骗我？” 王子峰苦笑：“这是我王子峰会用的手段吗？” 确实不像。 他只会理直气壮地颐指气使，绝对不屑于“装死”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王子峰低声说：“快走，等下我撑不住了，要阿彪他们背，很难堪。” 他顿了顿：“我不想你以后在书吧里想起这些东西。这些回忆，不好。” 话音未落，阿彪三人就到了，阿彪站在王子峰旁边，伸手要扶他说：“王总？” “我可以。”王子峰说。 阿彪缩回了手。 谭艾琳的心沉了下去。 她让许燕飞自己回去，大脑一片空白面无人色地坐上了王子峰的车。 一上车，王子峰便靠在座位上大口喘气。 谭艾琳手足无措，抚着她的胸口问：“怎么了？” 王子峰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伸出手臂示意她靠到他的怀里。 谭艾琳依偎在王子峰的怀里，伏在他的胸前，泪水不争气地一串串滚下。 王子峰沉默地揽着她的肩膀，好半天才缓缓说：“乖，别怕。” 到达酒店，阿彪他们细细检查过房间后，扶起坐在沙发上的王子峰：“王总，到床上躺会儿。” 王子峰点点头，搀着阿彪到床上躺下，柔声叫谭艾琳：“宝儿，过来躺我旁边，我想抱着你。” 谭艾琳扭头看向窗外，仰头把眼泪甩了，沉默地走过去，躺倒王子峰怀里。 阿彪几个退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呼吸和心跳声。 “我的东西，你想要什么？”王子峰抚着谭艾琳的头问。 谭艾琳的眼泪都涌成了河，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 “我带了律师来。”王子峰说，“你想要什么，他会跟你处理好。” 谭艾琳拼命摇头。 “你总要接受一些的。”王子峰说，“你不说，我就按自己的想法来。” “不要！”谭艾琳闷着声音说。 王子峰叹了口气。 “一个好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他苦笑，“我要做这个最好的前任吗？” “不！”谭艾琳“哇”地哭了出来。 “你告诉我。”谭艾琳泣不成声，“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王子峰不说话，揽着谭艾琳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说啊！”谭艾琳崩溃。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难过？”王子峰看着天花板，“你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分手分得那么决绝，这么长时间，我等着你回头，你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谭艾琳哭。 “那是哪样？”王子峰低头看她。 这个崩溃了的女人除了哭，还是哭。 “再哭下去就哭怀身体了。”王子峰皱眉，“好了好了，不哭了。” 谭艾琳还是哭。 王子峰：“你哭得我气都喘不上来了。” 谭艾琳的哭声骤然停住，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抽噎。 王子峰叹了口气：“你这样，我一点都不放心。” “告诉我。”王子峰柔声道，“这两年，有想我吗？” 谭艾琳沉默，摇了摇头。 王子峰很失望：“那你还哭什么。” “不是这样的。”谭艾琳抽噎，“我是觉得，你的方式我接受不了，不如放开，让大家各自选择自己的生活。这样，对谁都好。” “如果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你，还怎么可能好？”王子峰叹气，“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他喃喃自语：“可能这样也好，对你好。只要你觉得好我就好了。” 他问谭艾琳：“是不是这样？生活里彻底没有了我，你会开心？” “不是这样……”谭艾琳哭。她的脑子和那颗沉到底的心，现在全塞满了绝望，除了哭和反复重复这句“不是这样”，好像就没其他表示了。 王子峰沉默。 待谭艾琳的哭声低下去之后，他缓缓问道：“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会不会不要我？” 谭艾琳摇头。 王子峰很惊喜：“真的？” 谭艾琳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王子峰颓然躺平：“你骗我，你只是为了让我好受些。” 谭艾琳：“不是这样的……” 王子峰：“那你说，你还爱我，要回到我身边，以后都不会和我分手。” 谭艾琳顿住。她流着泪摇头：“我不知道。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想骗你。” 王子峰急了：“那你咋想的？” “我希望你好。也希望我好。”谭艾琳说，“我接受不了你的方式，我不想再回到过去。我也知道还爱不爱你，可你说你快要死了，我……我……” 谭艾琳放声大哭。 “舍不得吗？”王子峰问。 谭艾琳说：“我只想你好好的。” 王子峰攥着她的手，叹息道：“这双手，从书吧到这里都一直像冰一样。你是有多心痛？” 谭艾琳哭得都喘不上气来了。 王子峰说：“可我没说过我快要死了啊！” 谭艾琳：“……” 她喘着气，惊疑不定地看着王子峰。 王子峰浅浅笑了一下，把她抱在怀里，嘴唇不由分说地封住了她的。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还爱不爱我？都哭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吗？” 他伸手去褪她的衣服：“试一下就知道了。” 谭艾琳的头“轰”的一下。 怒火蹿了上来。 她死命推开王子峰，推不开，发狠往他小腹踹了一脚。 王子峰“啊”的一声惊叫，一把夹住她的双腿，惊声喊道：“你这是要废了我吗？” “就他妈废了你！”谭艾琳怒吼，“你个混蛋！你个骗子！” 她又急又怒，完全失去理智。腿被夹住动不了，谭艾琳就用手对着王子峰就是一顿狂抓。 手很快也被他压制住，谭艾琳张嘴就咬。 发狠地、死命地咬，咬了一口，换个地方再咬。 王子峰痛得龇牙咧嘴，一边以绝对的优势压制着谭艾琳的手手脚脚一边嘴里嘚瑟：“我就当你亲我亲得狠些了……” 谭艾琳怒不可遏，干脆撒嘴，用头狠狠地撞向他的头。 这招够狠，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谭艾琳晕乎乎地倒了下去。 “傻瓜！”王子峰大惊，“傻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谭艾琳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连眼睛都发不了狠。 “傻瓜，你要打要咬随便来，你撞什么头？”王子峰埋怨，“这脑子本来就撞坏过……” 谭艾琳：“……” 她只恨自己现在力气耗尽，不然真想跳起来手撕他。 可恶的骗子！ 她又恨自己蠢，被人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憋屈得眼泪又一串串地掉。 王子峰吓坏了，手足无措地吻她：“别哭。都是我的错！” 见她的眼泪还止不住，他坐起来狠掴自己：“你别哭，我替你出气！” 四个巴掌下去，王子峰问：“解气了吗？” 谭艾琳：“你继续刮！” 王子峰：“……” 他夸张地举起手做出要掌掴自己的姿势，举了半天没出实效。见谭艾琳还没有表示，王子峰嬉皮笑脸：“宝儿，这一巴下去，我得毁容了，你得包养我啊！” “打！”谭艾琳怒道。她爬起来，拽着王子峰的手朝他脸上招呼：“你打啊！打狠点啊！” “不了不了！”王子峰反手把她抱住，“再打下去，把你心疼坏了，难受的还是我自己。” “你做梦！”谭艾琳叱他。 她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不顾一切地又对他拳打脚踢。 王子峰笑嘻嘻地任打任踢，在谭艾琳的力度下去之后，突然把她抱住。 这个吻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谭艾琳感觉自己几乎窒息时，终于听到了他停下来的低语：“傻瓜，我想你。想死你了！” 王子峰喘息着，狂野地横扫席卷。谭艾琳觉得嘴巴和舌头都像不属于自己的了，都要被王子峰卷走吞掉了。 他的狂热并不能减轻她心里的恨。 谭艾琳从未像现在这样恨王子峰，她憋着一股气，死命挣扎，几乎又要用上刚才的“撞头”大法。但王子峰像早有预谋似的，她的头才一甩，他便知道她的意思，把手枕在她的后脑勺，牢牢控着她的头在枕头上。 谭艾琳挣脱无果，被死死压制。 王子峰喘息着说：“宝儿，我会让你知道，你一直爱着我！” 他把谭艾琳抱得密不透风，像要揉碎在自己的怀里。一边狂卷她的舌头，一边喃喃自语：“如果你不喜欢，你就咬断我的舌头吧！” 这句话提醒了谭艾琳，她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能看到这里来不容易啊！谢谢耐心～～～～～～感谢两个收藏的小可爱。虽然我不知道点哪里看谁收藏了我的文～～～～～ 感谢武士小天使，你每天等我更新，我每天等你等我更新～～～～你的评论让我感觉很开心，毕竟单机好寂寞～～～ 写到这里，方方面面总结一下，每个点都有很多问题，慢慢学习，慢慢提高啦，希望能提高。 快完了快完了。后面会更《冤家穿越后继续掐》，青梅竹马的故事，希望能写得比这个“第一张小板凳”好一点点～～～～～～目前已经更了8章，喜欢就点收藏和我互动啦。谢谢～～～～～～抱拳～～～～～～ 第70章 “啊啊啊！” 王子峰含混不清地叫：“痛！痛！再咬就断了！” 谭艾琳悻悻然松了口。 可死里逃生的王某人并没有吸取前车之鉴，反而变本加厉。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不知道刚才软趴趴的样子是怎么装出来的，奥斯卡不给他颁个奖真是委屈了。 “放开我！”谭艾琳愤怒。 “你会喜欢的。”王子峰无视她的愤怒，强行攻城略地。 他喘着气，发着狠道：“坏蛋！混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谭艾琳的声音都打了结：“混蛋！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谁叫你爱上了一个混蛋？”王子峰低语。 生死搏斗开始，精疲力尽结束。 谭艾琳一语不发，推开王子峰就去捡她的衣服。 王子峰捞住她，柔声道：“穿什么衣服？就这样睡，方便。” 谭艾琳狠劲推开他。 王子峰轻笑一下，歪着头看她：“生气啦？我下次轻点。” 谭艾琳咬着嘴唇，把衣服往身上套。 王子峰急了，一把扯开她的衣服：“怎么了？你睡完我就想跑啊？” 谭艾琳甩开他的手：“滚！” “我可以滚，但你得跟我一起滚！”王子峰又开始嬉皮笑脸。 谭艾琳咬着牙穿好衣服，抓过包包就走。 王子峰跳下床，挡在她前面：“你干嘛去？” 谭艾琳推开他：“回家！” 王子峰把她一手捞起放到前面，扯下她的电脑包扔到床上，沉声道：“你真生气了？” “我不想回答你的任何问题！”谭艾琳说，“让开！让我回去！” 王子峰：“都这么晚了，还回什么回？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好吧？” 谭艾琳愤怒地看着王子峰：“你是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吧？咱俩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你要我说多少次？” “你又发什么疯？”王子峰生气，“谁跟你分手了？” 谭艾琳：“我不想跟你再扯皮这个问题！你以后也别再找我！” “你刚才是真把脑子撞坏了吧？”王子峰伸手去摸谭艾琳的头，被她一把打开，“好好的，你闹什么？” 王子峰：“我承认我今天让你着急了，我道歉。这样做确实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 他抱着谭艾琳，拍她的背：“我也不想做得这么挫的，可是……” 王子峰捧起谭艾琳的脸：“谁叫你说了那句‘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呢？所以我才逗了你一下。你要不是紧张成那样，我也不会干脆就把这个当条捷径。我真不是存心要骗你的。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聊聊，带你回北京，咱俩分开太久了。” 谭艾琳简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挡开王子峰的手，问道：“你觉得，这样我就跟你去北京了是吧？” 王子峰点点头。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深呼吸稳住情绪：“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走。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我不明白。”王子峰说，“你明明很紧张我，为什么还要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你要发脾气，我OK的，没关系，宠你哄你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但你老拿这个来说，真的很不好，很伤人的。你要知道，王子峰也是会受伤的。就算再爱你，我要是被伤透了或者烦了，我也是会放手的！” “你放吧！我求你了。”谭艾琳说，“一切到此为止！” “你有病吧？”王子峰生气，“老这么说话你能开心吗？行！你要觉得开心那你使劲说，今晚我就当自己聋了！” “有病的是你！”谭艾琳怒道，“我不需要你那些见鬼的所谓宠溺！我说得很清楚了，一切到此为止！明白什么叫‘到此为止’吗？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为什么要懂这些话？好好的，分什么分？止什么止？”王子峰吼了回去。 “你觉得我和你这样，是‘好好的’吗？”谭艾琳冷笑，“你能正视现实吗王子峰？好在哪里？” “我觉得哪哪都好！你不就是耍了个脾气而已吗，我一直都在哄你让着你，那不好了？”王子峰理直气壮，“刚才做的时候你也不乐意，可你还不是高了几次？哪不好了？” “滚！”谭艾琳咆哮，羞愤交加。 “好了。”王子峰伸手去拉谭艾琳，“都是我的错，我要不装这一出，你也不会生气，是我弄巧成拙了。怪我。” 谭艾琳的手向后甩，甩开了王子峰的牵手。 “我也不想怪你。”谭艾琳说，“毕竟，你说这些做这些，都是基于你的认识。而你的认识里，从来只有你自己的理所当然，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也不用管现实情况到底怎么样。” 王子峰觉得好笑，“怎么会呢？我觉得你需要我好好哄哄，我这不就来了么？” “你觉得我需要？”谭艾琳冷笑，“我需要了吗？是我需要还是你觉得我需要？” “我从来都不需要！你觉得的这些，都只是你的臆想。你从来只按照你觉得的来做，从不换位思考一下，我真正的想法。” “我们为什么会分手？你说得对，我是很爱你，很在乎你。可你为什么不想想，我这么爱你这么在乎你，为什么还要分手呢？你说我希望你来哄我，我希望了吗？咱俩分开的这些时间里，我找你了吗？” “你没找我，可你膈应我了，不是吗？”王子峰反问。 谭艾琳一头雾水，给问蒙了：“我膈应你？从何说起？” “你写完了那本破书，又火速把它拍成剧，不是为了和我斗气吗？你看，让着你，我都忍下了。”王子峰说。 谭艾琳只能朝天翻白眼。 “你还是不明白！或者说，你还是习惯性地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爱你了，你觉得我实在吃醋耍脾气！我写我的书，你认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膈应你！照你这个思路，我的所有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而存在！是这样吗？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可笑至极，幼稚至极吗？” “我和你对爱一个人的理解真的永远无法一致。我理解的爱一个人，是彼此珍惜、彼此尊重，但你不是这样的！” “你爱一个人，不是爱她、尊重她，而是先强行占有，然后按头她接受你的所有想法！你觉得爱一个人的同时可以照样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上床，她因为爱你或者得到了你那所谓的爱就必须得接受你这种做法！不接受就是耍脾气！你觉得你还爱我，所以你就可以不管我是怎么想的，我到底能不能接受，你直接把我推倒摁在床上就干！你问过我愿意吗？你可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她做什么都要经过你的批准！你可以觉得你这种做法很正确，但我可以不接受！” 王子峰沉默地听，看谭艾琳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想伸过手来拉她，被她一把打开：“我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王子峰，我写书拍剧都是因为我想做，不是因为要膈应你。”她顿了顿，“我做这些事的时候，甚至根本都没有想起过你。” 王子峰也翻了个白眼：“好。你说的都对！你没想起过我。” “咱俩是因为对爱情的理解不同和生活方式无法相容而分手的，不是因为吵架斗气而分手的。你不要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一厢情愿。”谭艾琳说，“这样真的很幼稚！” “什么无法相容了？”王子峰冷笑，“不就是因为几个女人么？这就无法相容了？行！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也都接受！是我太不照顾你的感受了，让你受不了！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吧？我听你的，从今天起，我都不搭理别人，就你一个，行了吧？上次不就因为这个吵的架么？我都依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谭艾琳，一副“都依你，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的表情。 谭艾琳被噎住，过度的愤怒使她脑袋一片空白，反击的话全堵在心里，连嗓子眼儿都去不到。 “我不需要你这样。”谭艾琳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需要你为了我付出什么。” “好好好，不不付出，不付出行了吧？”王子峰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我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坏。”王子峰说，“你好好想想，你在北京的时候，咱俩一天至少得一次吧？经常都是一天连着好几次的，我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天天上外边儿睡女人去？身体再好也做不来吧？我出差你不愿跟着去，可我都忙成狗了，连着通宵都是家常便饭，我哪里还能乱搞？” 他抚着谭艾琳的背：“我一直洁身自好着呢！都说捉奸要在床，你不能因为几张照片和狗仔的胡说八道哗众取宠就信他们不信我啊！你就回忆一下，刚才，你要的量，够不够？” “闭嘴！”谭艾琳低吼。 王子峰轻笑：“都怪我。有些事情，我该早点跟你说清楚，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了。你知道的，我这个“锋锐”公司是做先锋经济的。公司有个小项目是孵化网红，你看到的在我身边出现的那些，不是我的床伴，她们都是签了约的。她们的直播间需要人气，人气可以转化成她们的利润，而她们的利润，是这个项目收成的一个很大因素，你明白吗？” “谁能给她们快速带旺人气？当然是我啊！”他薅着谭艾琳的头发：“都知道了，还生气吗？” 谭艾琳推开王子峰：“那是你的事，我不需要生不生气。” 王子峰苦瓜着脸：“宝儿，我什么都说了，你别再说这话了行不？” “别跟我说这些。”谭艾琳说，“放开，我要回去。” “好。我陪你回去。”王子峰说。 谭艾琳：“不是‘你陪我回去’，是‘我回去’。” 第71章 许燕飞把客人放乱的书摆放回架上，偷眼瞄谭艾琳。 谭艾琳擦完桌子，到洗手间清洗抹布，不紧不慢地把它叠放好。 许燕飞忍不住：“就下班了啊？” 谭艾琳收拾电脑：“要不你留下来继续？” “我可不想自己一个呆在这里。”许燕飞嘟哝。 “那走吧！你都探头探脑欲言又止一天了，你到底想干嘛？想说什么就说呗！”谭艾琳白了她一眼。 “我只是想……你跟王子峰，就……这样啦？”许燕飞吞吞吐吐。 “不是早分了么？还要哪样？”谭艾琳提了电脑，点了一下许燕飞的头，“走吧！” “我能要哪样？”许燕飞嘀咕，“我要是得了王子峰，我才不会放手！多好的老公啊！又霸又宠又帅又多金，有点花边，在可容忍范围内啦！那个男人到了他这个位置不花的？” 谭艾琳锁门，一脸无语地摇头：“你真得了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许燕飞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书吧门口，惆怅得唉声叹气：“我还以为王子峰今天会扛999朵玫瑰来书吧堵你呢！” “他又不傻。”谭艾琳翻了个白眼。 两人在书吧楼下吃了饭，晃晃悠悠地散步回家，路上还买了个十多斤的大榴莲，两人合力提着往家走。 “你真不再考虑考虑啊？”许燕飞还是觉得可惜，“他都做小伏低了，你就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呗！谁还没个犯错误的时候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你不懂。”两人进了电梯，谭艾琳摁了“23”层，低声说，“好多问题，冷静下来，不可调和。” 她看着对面的镜子，深呼吸长叹出一口气：“迟早都得这样。早点结束，早点平静。我现在就想做一条咸鱼，躺平。” 许燕飞盯着显示屏的数字跳动，语气忧伤：“我怎么一想到他低声下气委委屈屈的样子，我就觉得难过。” 谭艾琳笑：“少女，你清醒一下吧！” 电梯门打开，两人左拐，一到门口都愣住了。 许燕飞尖叫：“天啊！真的是999朵玫瑰吗？” 地上一个巨型红玫瑰花球，像一团火，这团火旁边站着一个双手插兜的……汉子。 汉子旁边杵着三个门神一样的男人。 这汉子还能是谁？ 如果有人问，这厮一定会风度翩翩地回答：正是不才王子峰。 他自以为很迷人地、春意荡漾地冲着谭艾琳微笑。 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谭艾琳难以自制地朝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 许燕飞喜滋滋地过来抢了她的钥匙开门，自作主张地招呼三个门神把花球抬进屋。 干活的都进屋了，没干活的站门外对瞪着。 “你这是干什么？”谭艾琳说，“我觉得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我做得也很明白。”王子峰说。 谭艾琳摇摇头，懒得跟他争辩，自顾自地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 王子峰眼疾手快地伸手过来挡住阖上的门，两人的动作都快。 这个抢闸动作在王子峰的一声惨叫中结束。 王孔雀的手被夹了。 谭艾琳本想转身不理，但那声惨叫实在太过逼真，她气鼓鼓地推开门，这带着手劲的门又“砰”地一下打在王子峰的脸上。 王孔雀在关键时候还是比较保持风度的，只低低地“哟”了一下。 谭艾琳却吓到了，尖声道：“你是傻吗？” 王子峰勉强让自己保持开屏的状态：“我哪儿傻了？” 阿彪眼尖，悚然道：“王总，您流鼻血了！” 王子峰一愣，伸手抹了一把，果然一手的血。 刚才那一下碰得不轻，他的鼻子又高得太优秀，首当其冲。 阿彪顾不上玫瑰花了，赶紧过来把王子峰领进来。 谭艾琳拿来急救箱，阿彪赶紧给王子峰擦拭上药。他做得很小心，动作也沉静，有条不紊。 但他动一下，王子峰就惨叫一声，叫到阿彪都不敢动了。 “你什么手！要弄死我么？”王子峰发怒呵斥。 阿彪讪讪地停下来，向谭艾琳求援：“谭老师，我的手粗重，要不您来吧？” 谭艾琳沉默不语地接过纱布和药水，紧抿着嘴，给王子峰擦拭干净鼻子的血，给碰伤的地方上了点药。 她拿起王子峰的手——手伤得有点重，被夹到的地方皮下已经凝起了黑色的血痕。 谭艾琳沉着脸给王子峰上药。 可能眼神太过凌厉，王子峰怯怯道：“谭老师，我感觉你每一下都要置我于死地。” 许燕飞“噗嗤”一下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谭艾琳对着王子峰手上一处红肿的地方用力一按。 王子峰“啊”的一声低叫。 谭艾琳瞪着他：“不想痛就闭嘴！” 王子峰马上闭嘴噤声。 别别扭扭地上完了药，谭艾琳说：“好了。你该回去了。” 王子峰本来是瘫坐着的，一听这话就跳起来：“凭什么？你弄上了我，我就躺你家了！我哪儿也不去！” “谁叫你来抢门？”谭艾琳白了他一眼，“你不抢门能夹着你么？” “我不管！”王子峰在沙发上躺平，“反正我现在受重伤了，动不了，哪儿也去不了！” “阿彪，把你们王总抬走。”谭艾琳对阿彪命令。 阿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的样子。 王子峰说：“你们去休息吧，不用来管我了，谭老师会对我负责的。” 阿彪三个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溜人。 谭艾琳气得牙痒痒：“你就赖上了是吧？” 王子峰**起来：“疼……疼……哪哪都疼……” 谭艾琳翻了个白眼。 许燕飞左顾右盼：“哦豁，也没我什么事了，我洗澡睡觉去了！” “等等！”王子峰叫住了她，“你把那个屎一样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哈？”许燕飞惊讶，“什么东西？” “榴莲。”王子峰说。 许燕飞：“……” “我们都爱吃榴莲，你出去最合适。”谭艾琳说。 王子峰马上又一副伤重不治的样子**起来：“疼……” 许燕飞担心：“王总要不要去医院？” 谭艾琳：“好主意！你疼成这样，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是叫阿彪他们来送你过去还是我叫救护车？” 王子峰停止**：“不去医院，去了人家都知道我是妻管严了，被你家暴。我丢不起这人。” “你还知道丢人啊？”谭艾琳讽刺他。 “我堂堂一男子汉大丈夫，被你家暴，我当然丢人了。”王子峰委屈巴巴。 “你说清楚点！谁家暴你了？”谭艾琳叱他。 “你！”王子峰说。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许燕飞：“许燕飞，你做个中间人，给我照几张照片，我要保留证据。” 许燕飞抿着嘴憋着笑，眉眼弯弯地看了看谭艾琳，接过了手机。 “手机没开锁啊！”许燕飞说。 然后她就是一声尖叫：“哇！谭艾琳，你这个照片好美啊！” “什么鬼？我什么照片？”谭艾琳莫名其妙。 许燕飞把手机递给她看。 王子峰竟然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她的照片做了锁屏背景——好像是刚去北京不久时拍的。 照片中的她正在给野牡丹培土，野牡丹开了好些紫色的花，那时应该是下午，柔和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 谭艾琳呆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掉开脸不看。 这个人，哪一种讨好人的方式都是幼稚的。 许燕飞把手机递给王子峰：“王总，开个锁。” 王子峰伸手验了指纹，叮嘱许燕飞：“拍好点，把脸和手上的伤都拍好，拍突出些。” 许燕飞接过来，又是一声惊呼：“谭艾琳！王总的手机背景图也太好看了吧！” 谭艾琳摇摇头走开，懒得搭理这一唱一和的俩人。 还能怎么好看？不外又是拿她一张照片做个背景，小学生的哄人水平。 许燕飞横七竖八地咔擦了好几张，递给王子峰：“王总，你看看效果怎么样？” 王子峰接过去拨拉了几下，点点头：“嗯，不错。” 他指了指放在不远处的榴莲：“我受不了那东西，你赶紧给我扔出去。” 谭艾琳：“甭管他！来！许燕飞，咱吃榴莲看电视，谁受不了谁出去！” 说着，她便把榴莲打开。 这个榴莲挑得非常成功，皮薄肉厚，一打开外壳，金黄色的果肉圆鼓鼓的，果香四溢，非常诱人。 许燕飞欢呼一声便冲过去。 “许燕飞！”王子峰叫，“你把它扔了，回头我送你一个爱马仕。” 许燕飞捧着榴莲的手僵住，两眼暴突，看看手上的榴莲，又看看谭艾琳，在榴莲和爱马仕之间犹豫不决。 “有我在，你拿不了那个爱马仕。”谭艾琳说，“吃！” 许燕飞只得从善如流地对着手上的榴莲咬了一口—— 她几乎又想尖叫：好好吃啊！ 谭艾琳打开电视，两人坐一起吃榴莲看电视。 许燕飞悄悄问谭艾琳：“我们这样，会不会很过分？” 毕竟，不吃榴莲的人和榴莲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更何况，这个仇人现在还受着伤。 “管他！”谭艾琳不屑一顾，“吃！” 第72章 许燕飞早就垂涎欲滴，此时有了谭艾琳的定心丸，马上开干！ 她一边吃一边扭头对王子峰说：“王总，别怪我啊！你们俩比起来，我更怕谭老师，她让我吃我就吃了啊！” 王子峰痛苦不堪：“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许燕飞吃撑了，偷眼瞄谭艾琳：“姐，我吃不下了。” 谭艾琳冷着脸：“我也吃不下了。” 许燕飞：“那别犟了，我收起来放冰箱？” 谭艾琳点点头。 王子峰大叫：“扔了！扔了我给你买爱马仕……” 谭艾琳扫了他一眼，冷冷地问许燕飞：“他要送你爱马仕，你要不？” “不不不！我不要！”许燕飞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 她手脚利索地把榴莲收拾完，挥挥手道：“我吃饱喝足睡觉去了哈！你们慢慢聊。” 王子峰没办法慢慢聊了，被熏得生不如死的他有气无力地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喜欢吃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可以换个堆凑。”谭艾琳黑着脸，“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王子峰一副碰瓷老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你弄伤了我，甭管有心无意，你得负责。我今儿就躺这了！你就算报警也没用，我有伤为证。” “行！”谭艾琳咬牙，“那你躺这！” 她愤愤转身回房。 王子峰跳起来，一个箭步跟上去，半边身子堵着房门。 谭艾琳：“你到底想干嘛？” 王子峰：“我要睡房里。” 谭艾琳愤怒：“王子峰！你能不能成熟点？” “已经够熟了！”王子峰耸耸肩，“我什么都会做了！” “你……”谭艾琳气结，“滚出去！” 她朝王子峰下腹一脚踹过去，王子峰惊叫着躲开：“谭艾琳你疯了吗？你怎么总想废了我？” 他这一躲，堵着门的半边身子就顾不上门了，谭艾琳“砰”地把门关上。 王子峰冲回来，但为时已晚，挡在他面前的是一扇厚重的门。 王子峰气坏了，使劲拍门：“开门！开门！开门放我进去！” 没人搭理他。 “跟我犟是吧？”王子峰来了兴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使劲拍门，边拍边喊：“开门！” 许燕飞听到动静，打开门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谭艾琳受不了，把门开了一条缝儿：“王子峰你有病吧？” “有病这不是很明显的了吗？”王子峰一挑眉毛，“都伤这么重了，看不出来？” 他把手艰难地挤进门缝：“看好了，我可又把手放这了！” 谭艾琳无语，翻了个白眼：“把爪子缩回去！” “就不！”王子峰一脸讨打的贱样儿，“气不过你就再夹我一次。把我夹死了，你就耳根清净了。” “无聊！”谭艾琳低低地骂了一句。 “让我进去！”王子峰说。 谭艾琳：“你就睡沙发！” “哪哪儿行？你那沙发我能睡得下吗？”王子峰不满。 确实睡不下，还有半截腿无处安放。 王子峰：“再说了，我睡客厅合适吗？许燕飞还在屋里呢！你也知道我的，万一她出来上个洗手间什么的，看到我举旗了，多尴尬啊！” “你回酒店啊！”谭艾琳憋屈。 王子峰：“我干嘛回酒店？我都说了我就住这儿了！” “行！”谭艾琳把门让开，“你在我屋里睡，我去睡沙发。” “别介！”王子峰拦住她，“我哪能让你去睡沙发？咱俩一起睡床不好吗？又不是睡不下，又不是没……” “闭嘴！”谭艾琳发怒，“你能要点脸吗？” “我也想要啊！”王子峰无奈，“可你看你把我脸都打成这样儿了，我还怎么要？” “你……”谭艾琳气结，真想把门再给他拍一下。 “这样吧！”王子峰说，“你要实在不乐意，你睡床，我睡地上。” 他诚恳地看着谭艾琳：“我睡地上你总放心了吧？” 谭艾琳知道，这个人一旦无赖起来，谁都没办法比他能赖，只得撒了手，一言不发地转身。 “这就对了嘛！”王子峰很满意，“我衣服呢？给我拿一下，我要洗澡。” “我哪知道你衣服在哪儿？”谭艾琳黑脸，“你找阿彪要去！” “我之前的衣服呢？”王子峰惊讶，“你不会给我扔了吧？” “早扔了！”谭艾琳说，“要换衣服回酒店去！” “我自己找。”王子峰说着便朝衣柜走去，“我不信你会扔了。” “你有点礼貌好不好？”谭艾琳拦住他，“你有什么资格去翻我的衣柜？” “我衣服就在里面，我凭什么不能翻？”王子峰把她捞起来扛肩上，“我要翻不出来你再说我！” “放我下来！无赖！”谭艾琳捶他的背，“放我下来！” 王子峰打开衣柜，轻车熟路地拿了衣服，把谭艾琳放下来。 他一脸得意地朝她晃着手中的衣服：“这不都在吗？” 谭艾琳：“……” 王子峰钻进浴室，不到三秒又跑出来：“谭艾琳，过来给我洗澡！” 谭艾琳：“你自己不会洗？” 王子峰：“就是自己洗不了！我伤的是右手。” 谭艾琳：“那不还有左手么？” “用不惯。”王子峰说，“快来帮我洗！” 谭艾琳闭嘴，随他叫喊。 王子峰喊半天见喊不动，只得悻悻地退回去。 鼓捣了半天出来，头发滴着水，把毛巾往谭艾琳面前一递：“给我擦干。” 谭艾琳看了一眼一路滴过来的地板，又看了一眼毛巾，顿了顿，把火气都压下去，接过毛巾。 王子峰坐下来，谭艾琳把毛巾往他头上一盖，双手胡搓一气。 “你这是要让我变秃头啊？”王子峰埋怨。 “想舒服自己擦！”谭艾琳吼他。 “你擦好。”王子峰眨眨眼。 谭艾琳白了他一眼，拿了衣服去浴室。 出来时王子峰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谭艾琳走过去，他的呼吸平稳，眉头却是蹙着的。 谭艾琳熟悉王子峰睡着了状态。他每次在她身边睡着，都是放松的、酣眠的样子，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像哪里不舒服，又好像连在梦里都在焦虑着什么。 谭艾琳看向他的伤，鼻子上的伤倒不算严重，只是昨天流鼻血把人给吓到了而已。手上的伤应该很痛，手背上破损了，其他地方夹出了好几道黑黑的鼓起来的血痕。 “活该！”谭艾琳暗骂。 她犹豫地看了一下地上，最终还是蹑手蹑脚躺到了床的另一侧。 谭艾琳熄了灯，裹着被子，竖起耳朵听动静。 王子峰这个人太无赖了，又幼稚，保不准是在装睡，等她躺下来了又来胡闹。 房间里静寂无声，谭艾琳仿佛都能听到自己提起来的心跳。 夜的时间仿佛一下子拉得漫长。 王子峰一动不动，他是真的睡着了。 谭艾琳渐渐地也困意来袭，阖上眼昏昏入睡。 她睡得很不踏实，连梦都做得很不安稳。 谭艾琳缩成一团，后背抵上了一个坚实的依靠，她迷迷糊糊地觉得心安，便挪了挪身体向这个依靠靠紧了些。 梦里好像有人在耳边轻轻说道：“傻瓜。” 好像有只手在她的身体里游移。 谭艾琳含含糊糊地低吟一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 “傻瓜。”这个声音清晰了一些，两片温热的唇把她的嘴给封住，一条更温热的舌头卷起了她的。 熟悉的、温柔的触感。 谭艾琳睁开眼。 王子峰狂热地吻她，喃喃自语：“傻瓜。” 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像一块磨砂纸，轻轻地挲过她敏感而柔软的听觉，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下来。 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身体对记忆的反应最快也最强烈，先她抗拒的意识一步，粘人似的循着熟悉的地方去迎送。 王子峰准确而顺畅地滑了进来。 “傻瓜。”王子峰喃喃自语。 谭艾琳放弃残存的抵抗意识，自暴自弃地箍紧了王子峰的身体。 漆黑的夜，在屋里晃荡。 …… 谭艾琳窝在王子峰的怀里，喃喃自语：“王子峰，我们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好？”王子峰像是对着天花板说话，“我们都想要对方。” 谭艾琳不说话。 “你除了生我的气，还担心什么？”王子峰问。 谭艾琳沉默。 “过去的，就一笔勾销了吧，以后，我们好好的，好不？网红我也不带炒作了，你说什么都依你。”王子峰说。 “你喜欢我什么？”谭艾琳问。 王子峰被问住。 他沉默了好一会：“一种感觉吧，具体的说不上来。” 他补充：“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舒服，像是认识了几辈子似的，有一种很舒服的亲近感，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想在你身边呆着。” “要说是见色起意，我觉得应该不至于。”王子峰说，“说是其他人格魅力或成就之类的，其实也没这方面的想法。就是觉得舒服、心安。” 王子峰把谭艾琳抱紧些：“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了，我在你身边是睡得最踏实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第73章 谭艾琳的声音轻得估计只有蚊子能听见：“你觉得这样能长久吗？” “长久？”王子峰沉吟半晌，“我不知道多久才算长久。我只知道，我现在，就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他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些：“我可能让你没有安全感，但是你应该也懂，很多承诺一生一世的人，后面都半途而废了。我不知道给你承诺你会不会觉得心里安定些，但是我真的觉得，现在彼此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谭艾琳沉默。 王子峰轻抚着她的头发：“我有多想要你，你应该很清楚。”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好人，之前的很多想法和做法也很不像话，但我现在不那样了。” 王子峰沉默半晌，有些犹豫地开口：“关于过去的混账，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说，我愿意坦白。” 谭艾琳的手指一下下地划着王子峰的胸口：“都过去了，不想听了。” “傻瓜。”王子峰说。 他吻着谭艾琳的额头：“找个时间，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爸妈吧！之前一直说回去看他们，都没去。” 谭艾琳顿住。 王子峰拍拍她：“你爸爸还说要我去给他看看呢！我们尽快找个时间去看看他，然后你跟我回北京，好不好？” 谭艾琳不语。 王子峰觉得她抱着他的那双手在慢慢变得冰凉。 “怎么了？”王子峰惊讶。 “他看不到了。”谭艾琳说。 “怎么回事？”王子峰悚然一惊。 “他看不到了！他走了！”谭艾琳痛哭道，“他再也看不到了！” 王子峰僵住。 他第一次对谭艾琳的哭泣感到无能为力。 他一直以为时间还长，机会还多，他有大把的时间来等这个倔强的女人慢慢对他服服帖帖，而那个心心念念要见他的老人会一直都在那个叫谭家村的小山村等他去见面。 等这一切都妥当了，他就会春风得意地和她一起去她长大的地方看看；即使语言不通，也要听听从小呵护她长大的人说说她从小到大的糗事，听听他们的乡音。 没准他也能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婿那样，掐着自己的女人小时候的一些笑话放肆取笑一阵；或许他可以凭自己的优秀，给谭艾琳带来一些骄傲，反正，都是讨她欢喜的一些小场面。 其实为的什么而吵架他都懒得记了，他的本意只是，晾她一段时间，压压她的倔强——反正，他总有办法把她哄回来。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一个“来不及”。 他不知道在那段日子里，那个老人在临走之前，会不会因为他的这一晾，而对自己的女儿始终放心不下。 他带着遗憾和牵挂离开，而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遗憾和牵挂离开。 他们彼此都无能为力。 难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漫天儿地涌来，让王子峰的五识都被堵得几近窒息。 王子峰的眼泪滚下来。 他顿了很久才哽咽道：“对不起。” 他安抚着谭艾琳的背，柔声道：“我陪你回去看看他。” 谭艾琳沉默。 这个沉默对王子峰来说，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几乎有点慌神，手心冷汗都出来了。 好在长长长的沉默过后，谭艾琳终于轻轻地，“嗯”了一下。 ******************** “你就这样原谅他了？”许燕飞惊讶。 “你想怎么样？”谭艾琳好笑。 “至少得大战三百回合嘛！就这样太仓促了，浪费。”许燕飞惋惜。 她双手托腮沉入幻想：“就一个999朵玫瑰的花球，还是摆在家门口的！应该让他到书吧楼下那个广场那里摆一个大大的蜡烛爱心，再亲手把它们点上，然后拿着大喇叭对着书吧喊‘我爱你’。” 她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好浪漫啊！” 谭艾琳摇摇头，相当无语。 “你可以再矜持一点的嘛！”许燕飞嘟着嘴，“让他多急几下，着什么急原谅他呢！还要这么急地跟他到北京去！书吧才开多久……” 谭艾琳笑笑，撸了一把她的头发。 或许爱情这东西，谁说都不作数，得听自己的心。完美大概很难有，世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爱恨可能都会很久，但原谅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 很多东西都这样，突然就不重要了。 “我还想看现场版的偶像剧呢！”许燕飞咕哝。 谭艾琳大笑。 许燕飞吃完手里的薯片，拍拍手站起来：“算了，你去北京吧，我去旅游。” “你去哪儿旅游？”谭艾琳意外，“需要陪伴不？” “不需要！”许燕飞做了个鬼脸，“我要去大理。” 谭艾琳：“怎么突然想着去大理？” “也不是突然。”许燕飞说，“之前认识一个朋友，挺聊得来的，他在大理开了个店，邀请我几次了，我都没去。” 谭艾琳看了眼许燕飞：“什么人啊？靠谱的不？” 许燕飞好笑：“靠谱。我之前就是住他的店的。” 谭艾琳研究了半天许燕飞的脸，悠悠道：“人家是不是邀请你去做老板娘？” 许燕飞歪头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我，考虑考虑吧！” “小样儿！”谭艾琳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 谭家村。 汪春红女士今天特别高兴，杀鸡宰鸭地忙活了半天。 旁边还站着有一个帮手。 如果要问，他可能会一脸尴尬：不才王子峰是也…… 为什么很尴尬？ 因为他亲身上阵了才知道，凭他可以把女主人谭艾琳一把捞起扔肩上扛着的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能耐，他竟然对付不了一只母鸡。 汪春红女士要宰只家养的、吃谷子长大的走地鸡给王子峰尝尝；还要把每天自己打开栅门，排着队去村后的池塘游泳，吃饱了池塘里的鱼儿虾米玩够了再排着队自己回家自己关上栅门的鸭子宰一只给他吃，让他好好咂摸咂摸谭家村的水养出来的鸡鸭的滋味儿——毕竟，这些东西在北京可吃不到。 大别墅里可养不了鸡鸭不是。 王子峰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一只懂事的鸭子就牺牲了。他只好言听计从地任由她又对一只老母鸡下手。 但王子峰初来乍到，特别想在丈母娘面前表现一下，于是他说了今天最不该说的话：“我来吧。” 你来就你来，当然你来。阿彪几个马上识趣地躲得远远的，把C位高光全留给了王子峰。 王子峰从来没想过，一只母鸡能难道英雄汉。 他又气又羞又愤又不甘，还……又害怕…… 本来可以理解的，被逼上绝路的，不管是人还是禽兽，都是要竭尽全力挣扎一下的。 母鸡也不例外。 在王子峰走过来时，母鸡已经有了这个警觉了。 它本来静静地在鸡窝里晒太阳，偶尔抬眼看一下遮阴的石榴树，如果恰逢虫子经过，它就啄那么一下。 如此岁月静好。 所以王子峰一走过来，它马上意识到来者不善。 它先是歪着头想了一下，王子峰走近时，它突然发难，撕扯着喉咙“咕咕咕”地狂叫，然后振翅冲天而起。 当然，它冲不了多高。不过，这已经足够对王子峰造成惊吓了。 他被唬了一跳，在鸡飞跃而起的同时他向后一跳，人鸡各自飞。 这一条当然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王子峰扫了一眼等在一旁的王春红女士，咬咬牙再度发动攻击。 母鸡当然不会束手就擒，经过这一回合，它已经彻底认识到了王子峰的险恶用心。 它一边骂骂咧咧地咕咕大叫，一边飞天遁地，扑翅过处，羽毛与土灰齐飞。 王子峰被扑了一脸。他气不过，誓要追擒到底，于是一人一鸡在棚子里上演了追逐大戏。 谭艾琳躲到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厮杀，不由得惭愧起来。从小到大都只知道吃鸡，从来不知道原来抓一只鸡是这么惊险的。 “屁！”汪春红女士翻了个白眼，“也就他这么笨！” 当然，谭家村的方言，王子峰是听不懂的。不过现在他就算能听懂他也听不到，他现在眼里只有那只飞天遁地的鸡，耳朵里充斥的只有那些声嘶力竭的“咕咕”大叫。 终于他忍无可忍，朝阿彪几个狂吠：“你们是木头么？” 是啊！你们是木头么？看着王总都被母鸡欺负了你们还不过来帮忙打回去？ 终于，四个平均身高1米88的男人成功制服了一只母鸡，报了王总的血海深仇。 还真是血海深仇，王子峰的脸上和手上都有抓痕，不知道是母鸡干的，还是树枝干的。 一回到家王子峰就冲进浴室，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 出来后，阿彪已经从车上拿来急救箱等着了。 王子峰安静地坐着让阿彪给清洗、上药…… 汪春红女士经过看到了，摇摇头：“哎，这都娇气成什么样儿……” 当然，王总阿彪都听不懂，他们只凭她的面部表情判断出，丈母娘大人对此非常痛心。 嗯，挺好的。虽然受了伤，但是得到丈母娘的疼惜和肯定也是好的嘛…… …… 大概没有谁比王子峰更执着于要去村后面看小溪和荷塘了。 因为阿彪都来这玩过了，他都没得来玩啊！ 远山依旧含翠，铺了一地的野花姹紫嫣红，清风徐来，送来不远处荷塘的袅袅清香，脚下溪水清且凉。 王子峰舍不得泼谭艾琳，便把阿彪泼了一身。阿彪能怎么样，受着呗，又不能泼回去。 真好玩啊！ 呸！一点也不好玩。 王子峰愤愤不平：“现在就叫你的同学过来玩水！” 谭艾琳：“……” 阿彪实在不能当面笑出来，只好转过头，假装面前有一条小鱼游过。 抓小鱼啊！抓小鱼好抓小鱼好…… 王子峰怏怏地上岸，吵着要去看荷糖，要给谭艾琳摘荷花，要用狗尾巴草的杆子给她串起来戴着。 荷塘岸边的荷花荷叶都被撸秃了。现在已经是夏末，荷塘里的也没剩几朵了。远远的荷塘中间还有零星的几朵开着。 “宝儿，你等着，我给你摘过来。”王子峰说。 吓得大家赶紧拦着：“不能下不能下，这荷塘的淤泥厚着呢！” 王子峰不服：“淤泥厚又怎么了？我要给你摘荷花！” “这是个野塘，平时村里人都不去中间那呢，别闹了。”谭艾琳拉住他，“明年早点回来再摘。” 王子峰还不甘心。 谭艾琳亲了他一下：“别闹。我还想你年年陪我回来呢！” 阿彪几个适时地转身走开，这片草地好像有很多蚂蚱在跳啊，抓蚂蚱去！ 王子峰抱着谭艾琳，眼神温柔：“好。” 他四下一看：“没人，我可以吻你么？” 谭艾琳偷眼瞄了一下四周，脸上的红就泛了开来。 当然可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