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热恋 作者:白娘子 简介: ●正文完结,开启番外!接档文《野火吻玫瑰》求收藏:冷糙硬汉武警支队长VS高冷强势美动植物学家/替身文学/追妻火葬场 ■本文:阴郁偏执天才少年VS如光闪耀学霸少女/双初恋救赎【围脖@端午白娘子】 ●文案1: 山城烟酒行老板,一个眉角伤疤斜入发梢儿的少年,很凶,寡言,终日对着电脑。 雪夜,林莫奈进店,收银员的烟酒递到她手上,传来低沉冷淡音线:“不卖。” “凭什么!” 少年指间的烟抵到她唇边,淡漠道:“敢么?” 她张嘴就要咬烟嘴儿,里面的衣领被拽了下,是校服,他蹙眉不耐:“未成年离老子这儿远点。” ●文案2 他们都是山城的外来户,她来得晚,正在经历他尝过的黑暗,欺生、排斥和恶意猜测。 他护她,犹如饿狼,露出獠牙,又凶又狠。 他重返校园陪她上学,私下教她散打、编程、研发……考试不合格还要强制补课。 千年难遇流星雨,深夜天台,流星划过,她明眸闪亮,脸颊微红:“我现在能喜欢你吗?” 月光下少年脸色晦暗,眸底情绪翻滚,拧眉冷漠道:“不能。” ●文案3 无疾而终的表白,她哭了一夜,断了所有心思,考到离山城最远的大学。 新生聚餐,他突然出现,在众人起哄中走向她:“我能追求你么?” 她半晌回神,淡漠散漫回敬:“不能。” 他在众人面前,单膝跪下,眼尾红着,委屈撒娇道:“我错了,给我机会追你,求你了~” —— ●自从我们相遇的那刻,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莱蒙托夫 —————→ ●下篇写《野火吻玫瑰》求收藏: ◆冷糙硬汉武警支队长VS高冷强势美动植物学家/替身文学/追妻火葬场 —— ●陆景川,京圈出了名的混不吝,偏生的冷峻英气,一双桃花眼含情又撩人。 宴会初遇,她不慎落入泳池,被他救了。 这一眼万年,暗恋生根发芽。 他屈尊折腰,当众抱她回房。 两人一夜春风,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 ●直到,他传闻中的白月光回国了。 与她相似的长相和气质…… 难怪他不说喜欢,不提结婚,他爱的从不是她。 她恍然大悟,连夜收拾东西走了。 —— ●5年后,大西北无人区重逢。 彼时的陆景川,一身军装笔挺,如北方肆意生长的白杨。 她为藏羚羊幼崽不慎落水,他英雄救美。 没人知道,他在水下狠狠吻她。 那晚她被挡住去路,冷糙硬汉红了眼:“为什么不要我?” —— 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霸王别姬》 —— ●本文阅读指南: ◆本文周五入v,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谢谢。 1.本文半架空,文中关于竞赛和商战部分请勿考究; 2.本文感情流,双初恋,双向奔赴,结局HE; 3.收藏和留言对我很重要,拜托宝子们啦; 4.欢迎理性讨论角色和剧情,但请文明用语,否则会被举报到晋江删除; 5.购文要谨慎,弃文要干脆,不要抱着等看看后面会不会就好了的想法; 6.最后,诸君看文愉快,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7.文章标注送红包,基本都是限时,错过别急,后面还有福利,追更就有机会啦! 注:原文为《恃宠行凶》,现在改了,前4章有评论与内容不一致情况,后面就好啦。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沉水,林莫奈 ┃ 配角:接档文《野火吻玫瑰》求收藏! ┃ 其它:冷糙硬汉武警支队长●高冷强势美动植物学家/替身文学/追妻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野性难驯,只为你臣服。 立意:身在黑暗,心在光明,遇见彼此,活成一束光,照亮全世界! 第1章 未成年离老子这儿远点 ◎晋江文学城首发!◎ 《山城热恋》——晋江文学城/白娘子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茨维诺耶娃 —— 12月中旬,山城迎来今年最强的暴风雪。 白茫茫的深夜街头,只有一家店亮着红色灯牌。 山城烟酒行,红底白字,在白雪映衬下,牌匾红得刺眼。 满天飞雪,一道纤瘦的身影埋头艰难前行。 北风凛冽强劲,一次次掀翻帽子,她按住帽檐,不到一分钟,手冻得失去知觉。 风吹得人呼吸困难,双腿沉得灌了铅,脚下突然打滑,林莫奈整个人扑进雪里,她挣扎起身,背对风雪缓口气。 睫毛凝结白霜,视线变得模糊,来时路,厚厚的积雪里只有她的脚印。 孤独悲凉感瞬间涌上心头,林莫奈深吸口气,微扬起头,泪水倒控回去,她转身继续往前走,最终站在山城烟酒行门前。 店门紧闭,玻璃门蒙上一层冰霜,林莫奈抖落身上的雪,跺了跺鞋子,脚尖一阵发麻。 冻僵的手艰难握住门把,林莫奈缓缓向外拉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冷风裹挟散落的雪钻进房间。 “来点什么?”老板热络地招呼,操着不太地道的北方口音说她怎么穿得这么少,“快进来暖和暖和。” 北风、寒冷、白雪……被阻挡在一门之外。 烟酒行不小,外面亮着灯,里面昏暗,只有一角隐约的亮,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烟味。 林莫奈揉眼睛,擦睫毛的霜,视线清晰了些。 老板是个阿姨,正在和蔼地笑,心疼地上前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啊,家长这么晚让你来买烟酒。” 阿姨自顾唠叨,雪天该多穿点出来,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林莫奈不做声,吸吸鼻子,掏出兜里的钱,叠得工整,一张100的,一张20,还有一张5元。 她抽出20元,唇角动了动,嗓子干哑发不出声来。 “咳咳。”林莫奈咳嗽两声,说话声都是抖的,“我要一盒最便宜的烟。” 不等阿姨说话,她瞥见旁边柜台的酒,颤抖着呼口气:“最便宜的酒,也给我来一瓶。” 阿姨转身去拿烟,嘴里念叨“红梅软白3块钱,雪花4块5”。 烟酒装袋放到柜台上,林莫奈刚拎到手,突然传来低沉的音线:“不卖。” 林莫奈这才注意到,昏暗的角落亮起灯,坐着一个人。 很显然,这人才是店里的老板,她拎着袋,认真道:“你卖,我买,我给钱的。” 角落里仍是淡漠冷声:“不卖。” 林莫奈咬唇隐忍,连日来积压的百般情绪,在心底翻腾。 刚从寒气里缓过来的身体,猛地打了个激灵,林莫奈身体发抖,质问的话听起来带着哭腔:“凭什么?” 阿姨也意外地回身看一眼,角落的陆沉水站起身,从昏暗的阴影走到灯光下,眉眼清晰俊朗,眉梢一道伤疤斜入眉梢。 他走到林莫奈身边,比那道疤更凶的,是漆黑的瞳仁,毫无波动,冰冷刺人。 林莫奈较劲地扬起下巴,迎着锋利的眼神,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让步。 红的眼睛,冷白的皮肤,乌黑的发丝湿润,嘴角微微抿着。 陆沉水低头,视线落在黑色薄款棉服里的领子,是熟悉的天蓝色。 他抖了抖烟火,指间燃着的烟抵在林莫奈唇边,淡漠语气问:“敢吗?” 林莫奈听得出来,他笃定她不会抽烟。 她确实不会抽,也从没抽过,但她却丝毫没有犹豫,倾身张嘴就要去咬烟嘴儿。 陆沉水蹙眉避开,林莫奈却没动,倾着身子,抬头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眼红得厉害。 他突然抬手,吓了林莫奈一跳,她往后躲,却还是感受到温热指尖碰到她的脖子。 林莫奈皱眉退一步,里面的领口却被少年拽出来,校服的领子也露出来。 陆沉水放开手,不耐烦道:“未成年离老子这儿远点。” 国家早有规定,不允许向未成年售卖烟酒。 其实能做到的店家很少,林莫奈完全没想到,她会因此被拒绝。 一旁的阿姨打圆场,主动说:“小姑娘,你是不是给家里殪崋人买啊?” 撒谎或许可以买到,林莫奈却不愿,她没开口。 陆沉水扯过桌上的袋子拎走,往角落去了。 林莫奈盯着他的黑色T恤,背后的图案是扬头冲天嚎叫的狼,龇牙咧嘴,跟他一样凶。 房间里暖气很足,冻僵的身体缓过来,泪腺也跟着苏醒,林莫奈较劲道:“不卖拉倒,我去别家买。” 她一路过来,其实没看过还有商店开门,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至于窘迫。 阿姨有心多问几句,林莫奈转身猛地推开门出去了。 她听见身后阿姨的叹息声,冷空气瞬间抽走她身体的余温,林莫奈冻得发抖,呼口气白雾瞬间飞散。 台阶太滑,林莫奈一不小心直接摔了个前趴。 雪灌进脖子,沾满脸,冰凉刺骨,她又气又恼又委屈,像是泄气的皮球,趴在那没动。 呼吸不畅,林莫奈费劲地爬起身,坐在雪地里扬头大口喘气。 昏黄路灯下,白雪簌簌而落,和童话故事里一样美,她却无法欣赏,甚至讨厌下雪。 北风呼号穿过巷子,像是谁的哀嚎,林莫奈拐进巷子。 高楼遮挡,幽深暗黑的一条路,白天走都阴森,这会儿只能借雪照亮。 林莫奈刚走几步,听见一声尖叫,她愣在原地,竖起耳朵。 确实有隐约的叫喊声从哪里传来,她站在原地听几秒,退出巷子张望,前方远处有几个身影乱动。 “不要——”尖叫声顺着风吹过来,林莫奈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前走几步,她又害怕地站在原地。 报警、喊救命、或者捡个棍子……一堆想法冒出来,她甚至想是不是该回去找那冷漠无情的少年帮忙。 她正惊慌时,一声惨叫,那抹红色身影从远处往她这边跑。 身后的人追过来,咒骂声不绝于耳。 有那么一瞬,林莫奈害怕地转身想跑。 可女生喊得凄惨绝望,如果是她……她回身看看山城烟酒行,不远不近。 她走了,雪夜街头估计很难再遇到人,那个女的怎么办? 红衣女生踉踉跄跄地奔向她,把她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莫奈回身找到一根棒子,她捞起砖垛上的方砖,紧张得身体发抖。 两个男人,一胖一瘦,敞着衣服,骂骂咧咧地跑曲线,像是喝多了。 空荡的街上,只有她们,死了都没人知道。 林莫奈逼迫自己冷静,喃喃自言自语:“最坏打算就是万一我们没跑到山城烟酒行就被抓到……” 她回身看着商铺旁比她还高的砖垛,转身往里跑。 红衣女生眼见着前面的人跑了,无望的喊声撕心裂肺。 她用尽全身力气,泪水飚飞,好不容易撑到砖垛,注意到一道黑影站在角落。 她来不及细想继续往前跑,两个醉酒男骂咧声近了,林莫奈算好时间,猛地用身体撞向砖垛。 哗啦一声,砖垛倒了,两个男的吓一跳,往旁边躲闪不及,摔倒在雪堆里。 红衣女回头,林莫奈跑向她,高喊:“快跑!” 身后的咒骂声,又凶又狠,她们跑,他们追。 距离越来越短,她们都没力气,红衣女子踉跄绊了一跤。 林莫奈试图搀扶她,红衣女哭着摇头推搡,她也没想到主动帮忙的是个瘦削的姑娘。 林莫奈一咬牙,边跑边喊:“你等我!” 一路险些摔倒几次,上台阶太滑,摔了一跤,她直接撞到门上,咣当一声。 林莫奈倒在地上,脑袋直嗡嗡,眼冒金星时,门从里面慢慢推开。 她疼得皱眉,隐约看清是凶巴巴的少年老板,脸色冷清。 她捂着额头,胡乱指方向:“救、救人!” 林莫奈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手拽起靠在门上。 还是那件黑色T恤,少年只穿半袖,手臂线条紧致,身形颀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后背的那只狼,在雪色映照下更显凶狠,如同皑皑白雪草原上孤独求生的野狼,充满杀气。 林莫奈那一刻竟有些莫名的安心,她目不转睛盯着少年,他还没到跟前,那两个男人吓得没敢上前。 果然,他们怕他。 林莫奈揉着脑袋,歪头看他,嘴里疼得嘶嘶哈哈。 他绕过红衣女子,像一堵墙挡在她面前,风扬起他的T恤下摆,背后蛰伏的狼伺机待发一般。 林莫奈只能听见醉酒男人的嚷嚷,他们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们指着她的方向,少年回眸,脸色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的狠厉。 四目相对,林莫奈目光闪烁,少年视线移开。 她的脑门火辣辣的刺痛,像是有一根针在扎她。 红衣女子已经慢慢爬起身,躲在少年高瘦的身影后,与他们理论。 胖子挥拳砸出,瘦子也踹出一脚,少年退后一步,侧身飞踢,一胖一瘦圆润地滚到路边,痛苦惨叫。 林莫奈也看得愣神,不到三秒就踹倒两个? 她扶着门站起身,一走路发现脚扭了,她捂着脑袋,踮着脚,低头一步一步慢慢下台阶。 她刚站稳,见两个男子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少年正往回走,不徐不疾,红衣女子呜咽地跟在后面。 他冷淡地望着她,笔直视线看得林莫奈不自在,便低下头等着。 人到跟前,少年站定,她没抬头也知道是在上下打量她。 红衣女子跟过来,一个劲儿哭唧唧地说谢谢。 风猛烈,吹得林莫奈一只脚站立不住,整个人往后仰时,少年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薅她衣领拽到跟前,像是要打她,林莫奈缩了缩脖子,水汪汪的眼睛透着无辜。 少年双眸漆黑,毫无波澜,那道疤让他看起来很凶。 他的嘴巴被冻得发白,耳朵红得滴血似的。 林莫奈吞咽口水,说了句:“谢谢你。” —— 作者有话说: ●下篇写《野火吻玫瑰》求收藏: ◆冷糙硬汉武警支队长VS高冷强势美动植物学家/替身文学/追妻火葬场 —— ●陆景川,京圈出了名的混不吝,偏生的冷峻英气,一双桃花眼含情又撩人。 宴会初遇,她不慎落入泳池,被他救了。 这一眼万年,暗恋生根发芽。 他屈尊折腰,当众抱她回房。 两人一夜春风,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 ●直到,他传闻中的白月光回国了。 与她相似的长相和气质…… 难怪他不说喜欢,不提结婚,他爱的从不是她。 她恍然大悟,连夜收拾东西走了。 —— ●5年后,大西北无人区重逢。 彼时的陆景川,一身军装笔挺,如北方肆意生长的白杨。 她为藏羚羊幼崽不慎落水,他英雄救美。 没人知道,他在水下狠狠吻她。 那晚她被挡住去路,冷糙硬汉红了眼:“为什么不要我?” —— 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霸王别姬》 —— 旧文换新坑,这次会好好写到完结的! 收藏和留言对我很重要,拜托啦! 更新时间暂定每晚18点,不承诺日更但会努力日的! —— 本文阅读指南: 1.文中关于竞赛和商战部分,存在架空,切勿考究; 2.本文感情流,双初恋,双向奔赴,结局HE; 3.收藏和留言对我很重要,拜托宝子们啦; 4.欢迎理性讨论角色和剧情,但请文明用语,否则会被举报到晋江删除; 5.购文要谨慎,弃文要干脆,不要抱着等看看后面会不会就好了的想法; 6.最后,诸君看文愉快,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注:原文为《恃宠行凶》,现在改了,前4章有评论与内容不一致情况,后面就好啦。 第2章 他可真是又凶又厉害 ◎晋江文学城首发!◎ 少年面无表情地放开她,顺手拉开门。 红衣女子踉跄进门,靠着墙壁,腿软得直发抖,哭声也终于压不住。 林莫奈的左脚不敢吃劲儿,硬撑着走进去,刚扶墙壁站稳,陆沉水突然俯身。 乌黑寸头的发茬儿上,覆盖一层薄薄的雪开始融化,她抬起手,衣袖轻轻划拉。 少年猛地挡开她的手直起身,眸光阴鸷透着狠劲。 林莫奈僵在原地,手臂一阵疼,泛红的眼眨了眨,解释:“我是看你头上有雪。” 阴沉的脸色,眼神像钉子,他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最怕被误解,扬起下巴学他的样子瞪回去,像只炸毛的猫,有一丝委屈地嚷:“你那么凶干嘛!” 少年没搭茬儿,转身往里走,他拉开抽屉翻腾一会,似乎没找到想找的,他不爽地关上抽屉,啪的一声。 “请问,能给我一杯水吗?”靠在墙边的人哭得嗓子哑了,慢慢挪到旁边的圆凳坐下。 她不说还好,一说到水林莫奈也口渴。 少年冷淡疏离,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不过倒也贴心,倒两杯水放到桌上,转头去翻别的抽屉。 估计还是没找到,林莫奈听见他嘶了一声,有点不耐烦。 她费很大力气,装作没崴脚蹭到墙角,一坐下左脚脚踝疼得难忍。 今天真是糟透了,从早到晚没一件开心的事。 林莫奈捧着杯子,温热的水入喉,胃里暖融融,这是她到现在唯一还算舒服的时刻。 红衣女子反复道谢,问她撞砖垛伤到没。 林莫奈摇摇头,反问:“你呢?还好吧?” 红衣女子点头,末了心有余惊道:“妹妹,以后你可别这么晚,山城的治安没那么好,就像我今天,太倒霉了。” 她不过是加夜班,冰天雪地连车都打不到,一路走回来还遇见两个醉酒发疯的人要抢她。 林莫奈现在也后怕,万一是她遇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房间里陷入静寂,门外呼号的风声隐隐传来。 林莫奈渐渐缓过来,脸颊和耳朵发烫,整个人热烘烘的。 一股困意袭来,她忍不住打呵欠,瞟见女子拿出手机正在摆弄。 林莫奈犯困地眯着眼,听着她嘀嘀咕咕,能听见音儿,但太困听不清说得什么。 老板不知干嘛去了,她迷糊地想,人虽然很凶,但幸亏他愿意出手帮忙。 叮——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林莫奈惊醒。 同伴来接红衣女子回家,张罗先送她,她连忙摇头拒绝。 “好吧,那你待会跟老板说一声,我改日再专门过来道谢。”红衣女子叮嘱她小心,“以后多穿点,妹妹,你穿得太少,别冻坏了。” 一行人走了,房间重归安静,林莫奈站在原地,犹豫着是不是也该走了。 少年进去有一会了,林莫奈不知他在找什么,也放心她一个外人在这里。 她试探走两步,休息后左脚更疼,右肩因为撞砖垛也隐隐作疼。 最主要的,是她头疼,有点冒冷汗,浑身不能碰,衣服擦碰肌肉都疼。 林莫奈难受得紧,想等老板出来再走,顺便帮忙看会儿店。 她重新坐回去,靠在墙角,迷迷糊糊又打起瞌睡。 噩梦像是枷锁锁住喉咙,她呼吸困难,想喊别打了,要出人命了,但发不出声。 之后白茫茫的世界里,远处一个大人拉着小孩子的手渐行渐远,她被留在原地,拼命哭喊也没人回头看她,她的腿沉得抬不起。 无力感,让她除了哭,再无办法。 陆沉水拿着药瓶下楼,听见呜咽的哭声。 角落的人,歪头靠墙角,满脸潮红,泪水正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走上前,手几乎要碰到布满泪痕的脸,却又僵住。 手指蜷了蜷,最后食指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很烫。 陆沉水放下药瓶,转身又拐到里面上楼了。 林莫奈这时候被自己的哭声吵醒,她以为是梦,但她确实在哭。 泪水止不住,她生怕被人看见,连忙抹去眼角的泪,费劲地站起身。 人头昏脑涨,走路摇摇晃晃,林莫奈扶着墙壁走到门口。 拉开门,冷风瞬间包裹住她,冷得她打冷战。 身体本能寻求温暖往后退,但理智告诉她该走了。 滚烫的泪,转瞬冰凉,她使劲儿擦擦眼泪,慢腾腾往外挪。 “站住。”身后传来冷声,林莫奈吓一跳。 少年冷冷地盯着她,面无表情道:“去哪儿?” 她唇角动了动,红红的眼睛像兔子,怕被发现哭过,垂头说:“我要回家了。” 她想起什么,又说:“那个姐姐走了,说改天再来谢你。” 少年走到门口,手臂挡开她,直接把人挡进房间,冷淡道:“暖气都被你放走了。” 林莫奈局促地站在房里,不得不说,这里真得好暖和,可心底又有倔强,低声重复:“可是我该回家了。” 少年递过手机,让她打给家人,她没接,别扭道:“不用。” “电话号码。”少年似乎没了耐心,等她报出号码,她抿唇不说话。 林莫奈听见他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就要发作了。 “回家是吧?”他确认一遍,林莫奈:“是的。” 少年转身去衣架取来外套,林莫奈瞬间明白,忙说:“不用你送。” 他剑眉挑起,更凶了,沉声道:“你到底要干嘛?” 林莫奈重复:“我回家,我自己回家。” 她不愿麻烦任何人,转身推门要走,少年的羽绒服重新脱了,火大道:“老子又不吃人,坐下。” 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回去,于是,她被他薅回去,按在凳子上,满是无语道:“瘦得跟个豆芽菜一样,较什么劲?” 她叫他豆芽菜,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饿了,豆芽炒肉一定好吃,她饿了大半天,胃也隐隐作痛。 他从裤兜里掏出药盒,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是一盒退烧药。 旁边的药瓶,是云南白药的喷雾,少年拧开盖子,沉声:“喷的。” 他又转身去倒热水,林莫奈傻坐在那,人虽然凶巴巴的,但心确实不坏。 她偷偷摸了脑门,疼,撞门撞的。 烫,也确实烫手,林莫奈正偷瞄,少年回头看她,昏暗的灯光,神情晦涩。 她立刻垂下头,默默地抠出一颗布洛芬。 林莫奈不是第一次吃,初中第一次来生理期,痛得她呕吐冒冷汗,诊所医生给她一片,说是不要空腹吃。 她这会儿没得讲究,药片正要丢嘴里,见老板手里拿着一袋面包和一杯水,正直直地盯着她,那意思还是:你就那么吃? 林莫奈不愿麻烦谁,今晚一再麻烦他。 她接过面包问多少钱,少年懒得理她:“吃你的吧。” 红豆面包,一股奶香味,一颗一颗暗红的豆子,细腻绵软,简直是人间美味。 不吃还好,吃完她更饿了,肚子咕噜噜叫出声。 夜里过于安静,林莫奈窘迫地捂着肚子。 少年没动,她暗自松口气,准备吃药,却又见他站起身走向柜台。 他个子高,伸手就能摸到货架顶端,那里摆放一排速食方便面。 他也不问她,直接拿下两盒,头也不回道:“吃完再吃药。” 少年学聪明了,压根不问她。 窗外北风呼号,室内温暖舒适,呼噜噜吃一碗热乎乎的泡面,比母亲做的面条好吃。 林莫奈今天眼睛也不争气,一直想放水,她憋着劲儿,几滴泪水滑落到汤面里。 吃完药,她正准备收拾,少年已经过来了。 她的盒子,连汤都喝干净了,见他瞅一眼,她顿时窘迫,脸红得厉害。 他却回头,也不看她,问了句:“饱了?” 她立即点头:“饱了。” 他丢垃圾,往门口走,语气还是毫凉凉的:“你睡沙发,其他事明天再说。” 他不给她机会说话,就算她拒绝,他也像是没听见,直接上二楼了。 店门从里面锁上,她想打开也能开,她站在原地,头一阵阵的发昏。 额头、肩膀、脚踝……痛死她得了,她泄气地想。 少年抱来被子,丢到沙发上。 “这边有监控,”他昂了昂下巴,面无表情道:“那边有卫生间,有热水。” 她正欲开口,少年突然往她手里塞个温乎的梨子,转身直接上楼了。 那句“谢谢”都没出口,林莫奈站在原地,别扭一会,瞅瞅被子,又瞅瞅桌上的云南白药。 她简单洗漱,回到沙发边,将被子叠好放到旁边凳子上。 她肤色白,容易留痕,肩膀青紫,脚踝红肿。 喷完药,晾干之后她重新穿上袜子,慢慢躺下,浑身像是被人打过,疼得厉害。 脑子里轰隆隆的,好像有人在开飞机,她闭上眼睛,侧身躺着,脚耷拉在旁边,用棉服盖在身上。 起初她提醒自己,只可以睡一会,然而在药物和疲倦的作用下,神经舒缓后她秒睡。 她太累了,睡得也累,期间还从沙发上掉了一次。 林莫奈迷糊爬上沙发,胡乱地扯着什么往身上盖。 噩梦像是与她的睡眠有个契约,只要她睡着,噩梦就会准时到来。 天色微亮,烟酒行的阿姨赫苏青早起准备做饭,却见陆沉水坐在角落。 她诧异道:“阿水,一晚没睡吗?” “睡了。”陆沉水敲键盘的手顿了顿,赫苏青瞟见沙发上的一团,她意会地说:“今天晚点开门?” “恩。”陆沉水头也没抬,赫苏青一瘸一瘸走到沙发边,将拖在地上的被子捡起,帮着盖了盖,才看清是昨晚来买烟的姑娘。 她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赫苏青心疼地叹口气。 赫苏青也没打扫卫生,多做一个人的饭,完事坐在旁边翻书。 陆沉水坐在桌边,简单吃口饭,门突然被敲得山响。 咣咣咣!陆沉水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翻身,被子又掉了,蜷缩成一团。 他拧眉开门,来者语气不善,凶道:“姓陆的,你昨晚TMD打我弟……” 那人被推得倒退,险些摔倒,骂了句“操”,挥起手里的棍子,咣的一声,门玻璃哗啦一声碎了。 林莫奈惊醒,猛地坐起身,迎面一阵冷风吹得她发抖。 人还没醒过神,门口颀长的身形探进来,看见惊慌的脸,沉声道:“你先上楼。” 不等她说话,少年一把薅着对方的衣领猛地往外拽,林莫奈听见生冷的喝声:“走。” “放开!”那人估计不好受,尖着嗓子喊:“你干嘛!” 林莫奈竖起耳朵,隐约听见阴森的狠声:“老子今天给你立立规矩。” 他可真是又凶又厉害啊。 —— 新文《穿到东北年代文教书竟偶遇村长前任》求收藏! —— 文案:【带领村民脱贫摘帽●傅村长VS最美山村●女教师】 ◆闻予知一朝穿到东北60年代文,成了县里最穷黄土村的代课教师。 她迎娶高富帅梦想破灭已经很惨了,没想到拎着破包袱,戴近视镜装文化人,竟然遇到了前任。 ◆曾经的傅经年,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如今穿得破衣褴褛,成了知青村长。 她本想装不认识,哪知道傅经年趁着生产队种地,偷偷找到她,第一句就是苞米茬子味儿:“你咋也穿了?” “你……” “看到没?”傅村长指着三八红旗手和妇女主任等人,低声:“这都是咱同学。” “……” 也没人说穿书,都按班级来的啊…… 作者有话说: 《从分手那天开始热恋》求收藏! —— 【骄矜贵气天才少年VS疯美狂野小学渣/校园都市/双初恋】 ●文案1 陆景时,京州大学校霸级天才,身形颀长,眉眼锋利,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矜贵气。 盛夏人生两次高光,皆与他有关。 一是追到他;二是当天用30秒提分手。 他提出分手考察期,让她填写《分手心理学》的数据。 文档上百页,涉及法律、心理学及概率论等多学科。 这才是噩梦的开端。 陆景时面无表情:“写完和平分手。” “不和平分手呢?” “我看谁敢追你。” “……” ●文案2 七天憋出六个字,这些她都不会。 之后她到处躲,最后被堵在最爱的麻辣烫店。 她头埋得低,怕他发火,哪知他摸摸她脑袋,无奈透着宠溺:“别躲,不会就问我。” 别人分手心碎,她分手,成绩飞升拿奖学金,署名《分手心理学》第一作者,稿费6位数。 她火了,追求者排队,陆景时当众揽她入怀,呼吸落在头顶,嗓音低沉慵懒:“我们还没分呢。” ●文案3 考察期结束,他们吃散伙饭,一醉方休。 翌日她听录音,场面又大又激烈,她羞红脸:“对不起。” 陆景时满身齿痕,背对她:“稿费都6位数,你先赚钱再说。” 一份是《恋爱经济学》,一份是《婚后国民幸福感指数》。 他抚弄唇角的红痕,指尖缠她发丝凑近:“昨天咬得太狠,重来一次。” —— 年少的梦里有草原,有星空,有肆意绽放的盛夏,和葳蕤生香的恋爱时光。 第3章 这家伙有点幼稚 ◎晋江文学城首发!◎ 林莫奈惊魂未定,想下去看看,是否需要报警。 赫苏青一副见惯的神色,叹气摇头道:“等阿水回来再说。” 阿姨嘴上说着让她先吃饭,便去厨房。 她环顾一圈,黑白色调,简单装修,只有沙发和茶几,显得空旷。 脚踝比昨天消肿了,她摸摸额头,又按了按肩膀,都好了些,烧也退了。 赫苏青有点跛脚,不太明显,她昨晚注意到了,见人进来赶紧站起去接。 “你坐你坐。”赫苏青摆放好,白米粥、包子、爽口的小咸菜,旁边碗里放着两个煮蛋。 于她而言,是丰盛的早餐,她受宠若惊地道谢。 “叫我赫姨就行,”赫苏青问她额头伤口怎么来的,明明昨晚分开时她还没这样,林莫奈摸摸脑门:“不小心撞的。” 林莫奈拘谨,小口小口吃着。 赫苏青念叨现在的孩子,活得比她还辛苦。 末了问了句:“你叫什么?我好像在这附近没见过你呢。” “我叫林莫奈,搬过来没多久。”林莫奈不时瞟几眼窗子,也不知老板怎么样了,那人来者不善。 赫苏青应声:“我就说,这么俊的姑娘,我要是见过应该能记住,你口音也不是这边,老家南方的吧?” 林莫奈点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不放心地问:“真的不用下去看看吗?” 赫苏青叹口气,宽慰道:“旁边的店都开了,阿水和他们都熟,吃不了亏,他不让去,就先别去,别惹他不高兴。” 听这意思,老板脾气不小。 “他叫什么啊?”林莫奈总得记着点,别说那人脾气大小,确实帮她了。 “陆沉水。”赫苏青说罢,又念叨起她,女孩子大晚上不安全。 关心她如数收下,几次道谢后,赫苏青站起身:“那你先吃着,我去楼下收拾。” 林莫奈最快速度吃完,收拾完慢慢下楼。 扫碎玻璃的赫苏青接过碗筷,她只好道谢作罢,一扇门都碎了,房间里顿时冷嗖嗖的。 行人路过都要看几眼,一脸窥探八卦的表情。 林莫奈想着帮忙收拾,赫苏青又冲出来拦住她:“闺女啊,你赶紧坐下休息会,我来就行。” 赫苏青看见两个鸡蛋都没动,她问了句:“不爱吃鸡蛋啊?” 她含糊嗯了一声,最后只能站在柜台里边待着,没几分钟,一身黑色毛衣的陆沉水打着电话进来了。 他正在打电话商量装玻璃门的事,进门瞥见她,眸光一定,眉头蹙了下,催促道:“那你快点。” 他顿了顿又说:“地毯我等会去拿,你别折腾。” 林莫奈想着说点什么,陆沉水却走过去了。 他抱着厚重的棉质门帘出来,林莫奈抿抿唇,主动说:“我帮你挂。” “不用。”他头也没回,左手揽过门帘固定在腰间,右手勾着门帘的扣子往上挂。 一个人不方便,林莫奈见他挂一次没挂上,她挪过去双手抱紧往上举。 陆沉水回头,他的脸色苍白,耳朵很红,可能冻太久了,她眨眨眼,说:“你挂吧。” 他没放开左手,也没赶她走,不过卸掉几分力量。 挂好门帘,她缩回手时,碰到他的指尖,冻得冰凉。 想关心的话,在喉间打个转,还没说出口,陆沉水俯身捋顺门帘下摆,随口问:“早饭?” “啊……恩,吃过了,谢谢。”她站在门口,不知该和他说点什么。 陆沉水拧开一瓶水,扬起头灌下去,吞咽时喉结起伏,在晨曦中被镀上一层金色,隐约的线条有一种朦胧美。 他呼口气,顺手往后一抛,空瓶稳准地落尽垃圾箱。 “药?”陆沉水突然转头看她,林莫奈回过神:“不用了,谢谢。” 他不耐地蹙了蹙眉头,似是无语:“除了谢谢,不会别的?” 林莫奈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本就不擅长聊天,和他更不知说什么才对,犹豫几秒问:“今天早上……” “操心你自己吧。”陆沉水语气不冷不热,林莫奈只好作罢,“总之,谢谢你,我回家了。” 陆沉水没说话,林莫奈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撩起门帘,想起什么回身道:“也谢谢阿姨,麻烦你转告她,谢谢你们。” 寒气裹着一束光射进房间,门帘垂下,阳光随着人影倏地消失。 陆沉水站在原地,沙发上的被子叠得工整,门口的桌边,放着云南白药和布洛芬,还有他昨晚拿的梨子。 他挠挠头,回到角落坐下。 按亮电脑屏幕,门帘突然被撩起,他立刻站起身看过去。 有人来买烟,寒暄问玻璃门怎么碎了,赫苏青从里面出来结算,陆沉水盯着电脑屏幕,唇线抿着。 一夜暴雪落幕,街上铲雪车轰隆作响,飞溅的雪像是在下雪。 周末早上,车少人少,有的店铺还没开,她一眼看见昨晚被自己撞倒的砖垛。 她一块一块砖重新码,干久了冻僵的手反倒有些热。 行人路过都看她,她头也不抬,闷头摆几排,腰疼得不得不直起身。 她擦擦脑门的汗,一回身,吓一跳,陆沉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他这次穿了黑色羽绒服,不过寸头还是露在外面,双手插在兜里,漆黑的眸子,跟宝石似的,有点亮得刺眼。 她的睫毛结了霜,一眨眼,忽闪忽闪的,林莫奈抹了一把眼睛,主动问:“你怎么在这?” “这是你家?”他问。 “我弄倒的。”林莫奈转身继续码砖,没再说话。 陆沉水不知何时走的,不过建材店的老板很快过来,她主动说明情况。 “不用你收拾了,放这吧。”店老板正和林莫奈说话,瞧见人群中高挑的身影,推了一把林莫奈:“走吧,小姑娘,也不用你赔偿。” 林莫奈道歉,再道谢,慢慢往家走。 陆沉水放下肩上一捆东西,俯身捞起一块砖头摆好。 店老板看热闹似的看了片刻,揶揄地笑:“不是说找人帮忙吗?轮得到你亲自来干啊。” 陆沉水头也没抬道:“你管谁干,给你摆好了就行。” “得啦,你走吧,晚点我自己弄。”老板抬手要拍他肩膀,想起什么又缩回手:“小姑娘好人好事,撞倒砖不算个事。” 陆沉我低头继续收拾,老板无奈:“行吧,那我去吃个早饭。” 店老板转身走了,十几分钟,陆沉水全都摆好,他直起身呼口气,拎起地上的东西,扛在肩上往回走。 经过巷口,他站在原地,只有一排脚印延伸到远方,这条巷子,他来时就被高楼遮挡得阴森。 几年过去,巷子里的人陆续搬出去,他一次都没进去过,也鲜少有人从这里走出来。 陆沉水眯着眼,眉头蹙了蹙,继续往前走。 安装玻璃的人还没来,赫苏青正在扫雪。 陆沉水身上都是汗,回身换了个衣服,夺过赫苏青手里扫把清雪。 赫苏青一旁帮忙,闲谈似地说起:“我问了,那姑娘叫林莫奈,从南方搬过来的,要不说穿么少,估计不知道山城会这么冷。” 陆沉水嗯了一声,很快扫完雪。 他将买回来的红色地毯从门口的台阶往下铺,一直铺到台阶下面,防滑效果很好。 他干什么都井井有条,不像是同龄人,赫苏青第一眼看他,就觉得这孩子眼里有故事,看着寡淡凶狠,但是心思很细,比许多人都善良,偏偏性子太冷,好多人都不敢接近他。 陆沉水收拾完,回到角落,继续对着电脑。 临近中午,他有些犯困,便转身去后面的小床睡觉。 赫苏青这时候总会悄悄在门外挂牌子:有人休息,进门麻烦小点声,谢谢。 陆沉水通宵常事,困了就睡,醒了就起来,完全不按照北京时间生活。 中午,赫苏青做完放在锅里热着,装玻璃的人来了,她正要去接待,陆沉水裹着衣服,揉揉惺忪睡眼,哑着嗓子说:“我去吧。” “我看着,你先吃饭。”赫苏青还没从柜台出来,他推门出去:“没事。” 午后日头偏西,林莫奈的小方仓里有阳光洒进来。 空气中浮沉乱舞,她坐在炉子前烤火,人也是昏昏欲睡。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林莫奈闭着眼。 脑子里一会是母亲带着弟弟离开的画面;一会是昨晚救人的镜头;最后是一张冷漠凶狠的脸。 他的眼睛好像比一般人还要黑,黑漆漆的,很深邃。 等夜幕降临,林莫奈支起小桌,拿出新买的笔记本。 她一直没舍得用,翻开扉页,她定定地看了会,落笔写:陆沉水。 她埋头写了几分钟,合上本子放进书包。 这一晚,林莫奈没能睡着。 周日,也没人找她,她慢慢地打扫小院。 院子不大,正房是个平房,房东拿来装东西,仓房便宜租给她们。 母亲和弟弟搬走没几天,她一个人住在这,倒也宽敞,只是太冷清。 简单煮了一份面条,她算是吃过早午餐,其余时间看书做题,应对即将到来的月底模拟考。 周一早上上学,林莫奈锁好门,左边可以抄近路,右边会经过……山城烟酒行。 她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选择右转,她想看一眼,山城烟酒行玻璃修好了吗? 玻璃门不仅修好了,门口还铺着红色地毯,她想起那一跤,摸摸脑门,还疼呢。 林莫奈扬着头,看玻璃门上还挂着圣诞老人,她跺了跺脚上的雪,玻璃门突然开了。 陆沉水靠着玻璃门,嘴里叼着烟,手里正扔梨子玩,白色烟雾下那双黑曜石的眼眸盯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有点尴尬,抬起手挥了挥问好。 陆沉水淡淡地看着她,抛到空中的梨子稳稳接住,向前递了递。 林莫奈摇头表示不要,他却突然扬手抛过来,她本能地伸手要去接。 他没真地丢过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林莫奈窘迫,又有被戏弄的不爽,正欲发作,陆沉水一步两台阶,眨眼间到她跟前,低头塞到她手里。 林莫奈抬头看他,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点漆似的眸子,黑幽幽地盯着她。 “我不要。” 陆沉水转身上台阶,她扬声道:“陆沉水。” 陆沉水身子一僵,定在原地,回眸瞥她。 她微红的眼睛闪亮,主动介绍:“我叫林莫奈,谢谢你。” 陆沉水双手插兜,扯了扯嘴角,剑眉挑着有点凶,淡声道:“除了谢谢不会说别的?” 四目相对,林莫奈脸颊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 她憋了几秒,认真道:“那就多谢你。” 他嘁了一声,嘲笑她毫无创意,微微低头懒散道:“豆芽菜,不客气。” 这家伙,有点幼稚。 第4章 我以什么身份去 ◎晋江文学城首发!◎ 黑色星期一,上班的没精神,上学的也蔫巴巴。 林莫奈困却不能睡,她转学过来,不得不面对现实:她自学进度在老家远超别人,转到山城后,她却是进度最落后的那个。 她转学为了好大力气才办下来,入学第一天在老师办公室做试卷,结果出来,她的成绩简直刺眼,直接被分到成绩最差的高二13班。 林莫奈暗自赶进度,无奈老师每天都在讲新的,她仍落后一步。 她也因为成绩差,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右边是单桌的杜煦,听说智力偏低,班里不少人以欺负他为乐。 左边都是大高个子的混子,每天睡觉是最安静的时候,可以说,全校的混子几乎都在这班。 林莫奈想往前调座,班主任却不愿给她换,话里话外都是她成绩差,前排都是成绩好一点的,她上分提升排名才有可能换座。 今天后排又是睡到一片,林莫奈乐得清静。 可惜下课后,体育委员左子明又来后边打闹,撞到她嬉笑着道歉,还说是她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确实,林莫奈纤瘦,肤色白,眉眼间总藏着隐隐的愁绪,不笑时浑身透着清冷孤寂的味道,有一丝纤尘不染的干净。 作为后来的,她自带疏离感,没有故意和任何人亲近。 林莫奈第一天报道到现在,左子明每天都在她身边晃悠。 现在又撞到她桌子,书本掉地上,他捡起逗她:“叫哥,就给你。” 林莫奈面无表情地看他:“给我。” “叫哥啊。”他故意在她头顶晃,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还开他玩笑是不是喜欢林妹妹。 林莫奈懒得理他,拿别的书继续看,左子明又来抢书,还扯过她书包。 啪嗒一声,黄褐色的梨子从包里掉落,咕噜噜滚到一旁。 “林妹妹也不穷啊,还带水果来的呢。”有人捡起,丢给左子明,他作势要咬一口,林莫奈有些火大道:“给我!” 大家嬉笑不当回事,她霍然起身,众人没反应过来,一脚狠狠踩在左子明的脚背。 一声惨叫,伴随着国骂三字经,林莫奈夺回自己的东西。 “操,有病吧?” “是,我有病,离我远点。”林莫奈落座,注意到前排的人,用同情可怜的眼神看她。 上课铃声这时响了,左子明一瘸一拐往回走,放狠话:“MD,你不道歉,这事儿没完。” 林莫奈上课时,旁边的杜煦频繁看她,她皱眉,他不敢再看。 快下课,杜煦往她桌上放了个纸条,写着:他真的会打人,可疼了。 后面画了个小人,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四周小人举着板凳,椅子、拖布,凶巴巴地打他,怎么看都像是杜煦的写照。 林莫奈看他一眼,他咧嘴傻笑。 她摸了摸桌堂里的梨子,被摔得软了一块,她捏了捏,脑子里闪过陆沉水那张冷淡的脸。 陆沉水那么凶,她都不怕,她还怕谁? 她昨晚还见义勇为,撞倒砖垛救了个小姐姐,她才不怕。 她给自己打气,倒不是真的怕,只麻烦,她很怕麻烦任何人。 老天开眼,一上午,老师们跟交班似的,教室里没断人。 左子明每次出门、回来,都会恨恨地看她一眼,走路还有点瘸。 林莫奈默默地掏出书包里层的小刀,放在兜里。 中午时,老师走了,同学们也开始散了,左子明没走,站在原位回头,冷冷地看着她。 杜煦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教室冷清下来,林莫奈写完最后的笔记,准备吃饭时被他一把拽住头发。 “道歉。” “放开。” 他拽得她头发生疼,嗤笑道:“大家闹着玩,你TM来狠的,是不是玩不起?” “你玩得起,你这是在干嘛?”林莫奈抬头,眸光凛冽,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左子明被她刀子似的眼神看得头皮麻了一下,被激怒道:“你一个新来的,不知道要合群是吧?想尝尝被孤立的滋味?” 林莫奈在农村也见过这类人,劫道不让她回家,管她要钱。 她挥舞大棒子,发疯地全给打了,那帮人后来不敢抢她了。 “没工夫陪你玩。”林莫奈让他放手,他恼火地使劲儿拽她头发,没想到林莫奈只是脸颊泛红,没喊疼,连眉头都没皱,猛地抬腿,膝盖撞到他下面,疼得惨叫,破口大骂。 林莫奈转身出门,后排的杜煦看傻了,也看爽了,傻笑两声,他反倒被揍了一顿。 午饭,是离学校很远的一家沙县小吃。 她每次只吃一份面,3块钱。 天气冷,吃完饭也没暖和过来,林莫奈来这边很少能吃到饱,母亲给的钱有限,她省了又省。 她脚踝还有些疼,雪地光滑,好几次差点摔倒。 林莫奈昨晚一冲动,从亲戚家跑出来,亲戚没找过她,家里人估计也没问过。 她快走到校门口,瞧见一辆豪车停在那,左子明站在车边,本来要钻进车里,又直起身指着她的方向。 前边车门开了,一男一女下来,眯着眼看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不等林莫奈反应,女的上前一巴掌打过来,她本就瘦削,站不稳,直接被扇倒在地。 女的破口大骂,骂她不要脸,没家教,嚷嚷着让她找家长,必须给个说法。 林莫奈好不容易站起身,男的也过来推她一杵子,冷声道:“你为什么踢我儿子?踢坏命根子,你赔得起吗?” “没爹没妈教你,我教你!”女的烫着大波浪,染成黄色,一把扯过林莫奈的领子,骂道:“你TM打我儿子,谁给你的勇气?啊?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个没人养的烂货!” 林莫奈哪里禁得住两个大人撕扯,门口经过的人,都走远点指指点点看热闹。 最后不知是谁叫了保安,保安劝说,两人才作罢,手指点着林莫奈:“叫你老子过来,这事儿没完,看我让不让你赔得倾家荡产就完了!” 下午,班主任赵桂芳也批评她了。 即便听她解释的理由,也表示:同学之间打闹,哪能下狠手。 边说还边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语气有些嘲讽地说:“你一个农村来的孩子,从哪学的踢人家男生那里?踢坏了怎么办?人家要传香火的。” 对于林莫奈脸上和手上的剐蹭和青紫,赵桂芳认为并无大碍。 找家长这事没得商量,林莫奈回到教室,大家又是用那种同情和可怜的眼神看她。 杜煦照例缩在角落,林莫奈看他鼻青脸肿,有种同病相怜的悲惨,半晌问了句:“他打的?” 中午她走了,只有左子明和杜煦在。 晚上放学,人陆续走了。 最后只剩下杜煦和林莫奈,杜煦歪头看着她。 她收拾东西,默默离开。 回家路上,经过的第一家超市,有电话。 明天找家长……林莫奈的步子灌了铅似的。 她几次放弃,又几次折返,冻僵的指尖慢慢按下一个一个数字。 心悬起来,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母亲接到电话对她的训斥和责骂,林莫奈的手僵在那,老板注意到:“忘记号码了?” 她摇摇头,按下最后一个数字。 嘟,嘟,嘟……她完全是多虑了,打了两遍,没人接,她放弃了。 中午一份面,撑到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林莫奈沿着街边往回走,行色匆匆的人都包裹得严实,她孤零零地站在路口等红灯,路灯蔓延到远方,像是她看不到尽头的人生,最后是一片黑蒙蒙。 还没到山城烟酒行,她心里已经跳出那五个字。 林莫奈今天回来得早,这边的店铺都开着,白底红字的牌子渐近,她也放慢了脚步。 她也说不上心底在期待些什么,偌大的山城,与她有关的地方,唯一留下愉快印象,只有这家烟酒行。 烟酒行旁边是家烤串,北方凛冬烧烤店的客人不少,这才刚下班的时间,隆隆热气从门缝往外钻,一股子焦香味。 奇特的是烧烤店旁边立着一块红牌子,誊写黑压压的字,大意是如果你初到山城,无依无靠,又遇到难处饿肚子了,可以进店说来一份“10元盒饭”,就会得到一份可口的饭菜,吃完之后可以直接离开…… 林莫奈头一次看到还有免费的,她站在门口,还没进去,人已经开始窘迫了。 尤其店里的人不少,她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大家都给钱了。 其实回家也可以,她慢慢往前走,边走边回头,回家也可以煮面吃。 她已经吃了三天的面,除了周六早上。 山城烟酒行门口挂的圣诞老人亮起来了,在夜色里闪闪发光,挺漂亮的。 林莫奈没看出来,陆沉水那种冷性子的人,还挺有仪式感的。 晚餐时间,街上飘着饭菜香,她的胃饿得难受。 一想到明天还有请家长的问题,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风吸走。 烟酒行斜对面也是一所高中,此刻还有学生从里面出来。 林莫奈低头往前走,北风灌进她的衣服,她的衣服圆鼓鼓,她像是一把奇异的伞被撑起,风一大都要吹走她。 她的脸被冻僵,不得不转身缓一下,林莫奈意外地看见山城烟酒行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陆沉水此刻也正好偏头看她,视线隔空遥遥相望,林莫奈心底莫名的空落落被填满,她又想起昨晚被他救了,那种安心感……她第一次体验到,竟然是在陌生人身上。 陆沉水叼着烟,突然冲她招招手。 她低沉的心扬了扬,这世界还有人需要她。 冲她招手,而不是挥手告别,让她走。 她站在台阶下,扬起头看他,巴掌大的脸冻得红红的。 陆沉水瞥见她脸上的青紫痕迹,淡声道:“赢了?” 她鼻腔猛然泛酸,眼圈也红了,但泪水硬生生憋着,他啧了一声:“输了?”继而嫌弃道:“可别说认识我,丢人。” 她红红的眼睛看他,他冷冰的神情,在暖黄的路灯下,透着一丝暖意。 她一直不说话,陆沉水深吸口气,像是拿她没辙,终于服了软似的,无奈道:“有事就说,我不会算卦。” “陆沉水。”她很郑重地叫他名字。 他不说话,视线没离开过她红红的脸,那片青紫太刺眼了。 “我……”她支吾,“我、我能请你……”她一定是穷途末路了,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垂下头低声说:“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他扬声:“听不见。” 她抬起头,一股脑说出来:“陆沉水,我能请你装一下我的家人吗?就是我和人打架,老师让我找家长,但打架真不能怪我,你帮我去应付一下可以吗?” 她假装不在意结果,但神色不安,紧绷的手臂贴紧身体都出卖了她。 她生怕他拒绝,便涨红脸抢先说:“不方便也……” “几点?” “啊?”她愣了愣,旋即有巨大的欣喜涌过来,悬着的巨石压下来,“你同意了?” 他还是冷淡的样子,懒散地问:“那我以什么身份去?” 第5章 老子又不吃人 ◎晋江文学城首发!◎ 天寒地冻的暮色街头,林莫奈突然多出一个亲戚。 她心里想的是,陆沉水年纪不大,当她哥差不多,哪知道他一脸认真地说:“我当你爸不合适。” “……” 林莫奈气呼呼瞪他,凶道:“谁要管你叫爸爸?” “你看着叫吧。”陆沉水懒散回答,不太在意。 “叫哥,行嘛?”林莫奈麻烦人家,总得有态度。 “叫什么?”陆沉水像是没听清,她重复道:“叫哥。” “恩?” “哥!”林莫奈嚷道。 见他黑漆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她猜到他是故意的,陆沉水朝店里昂了昂下巴,回身道:“吃饭。” “不用了。”林莫奈自知已经给对方添了很多麻烦,“谢谢。” 陆沉水站在门口,店里的光朦胧,在他头顶氤氲出漂亮的光圈,像是西方故事里的天神。 “明天露馅儿我可不管。”他转身往里走,林莫奈只能跟进去。 赫苏青意外又惊喜:“我今天还和阿水念叨你呢,你就来了。” 他们与校园的人截然相反,陆沉水性子冷,心地挺善良;赫苏青的热情,更是没有丝毫的遮掩。 晚饭是红烧鱼、糖醋排骨、炒鸡蛋和西蓝花肉片。 这堪称丰盛,她家过年才会两荤两素,平日里只有一道菜,肉偏少。 能穷到她家这种程度,林莫奈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她胡思乱想时,陆沉水盛满一碗饭放到她面前。 “太多了。”林莫奈看他,“吃不完会浪费。” “瘦得跟豆芽菜一样。”陆沉水拿起筷子,头也不抬地说:“难怪打架会输。” 赫苏青在前面柜台,他们在后面的餐桌边吃饭。 头顶的吊灯像一把伞,将光聚拢在他们的头顶,就像是电视剧里常见的温馨场景。 简单干净的房间,木质餐桌,头顶一盏暖灯。 晚餐飘香,两个人一起吃饭,顺便说说今天发生哪些趣事。 这就是林莫奈向往的生活,简单平淡,一辈子都不会腻。 林莫奈偷瞄陆沉水,他脸色一贯冷淡,闷头大口吃饭。 她大多时只吃饭,避开有刺的鱼,啃起来可能不雅观的排骨,以及让她过敏的鸡蛋,基本只吃西蓝花肉片。 陆沉水很快吃完放下筷子,又去角落边对着电脑。 林莫奈放松些,吃了点鱼和排骨,但也没好意思放开吃。 赫苏青过来看她,纳闷道:“菜怎么剩这么多?你多吃点啊。”继而又扬声问:“阿水,不合胃口吗?” “我不怎么饿。”他再没声音,她也放下筷子不吃了。 林莫奈起身要帮忙收拾,陆沉水站起身叫她:“你过来。” 她乖乖走过去,陆沉水昂了昂下巴:“凳子。” 林莫奈坐在一旁看,电脑黑色屏幕,一堆白色字母和符号,她看不懂。 陆沉水双手在键盘上敲,沉声道:“说吧。” 她简单说明情况她和左子明打架的缘由,便没动静了,他没有任何表情,余光看她:“没了?” “是。” “细点。” “噢,”她想了想,又说了点别的,比如杜煦,又比如左子明之前也招惹她,听人说,左子明是后转来的,家里有钱,是混子里的小头儿,还认识些社会的人,大家都不敢惹他。 “继续。”他视线没离开过屏幕,林莫奈又补充说起,她不怕左子明,也不是故意想打架,“我不想示弱,要不然下次他还会这样。” 陆沉水一直不满意她说的答案似的,她说了又说,最后都说到未来计划。 啪的一声,陆沉水猛地敲了下键盘,屏幕的黑底白字跳转,进入缓冲状态,他靠着椅背,歪头看她脸上的伤,微微拧眉:“谁打的?” 林莫奈低头抓了抓脸,没做声。 “我这人要么不帮,要帮就帮到底。”陆沉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着,含糊不清地说:“你自己看,要不要我帮。” 人起身绕过她,去门口抽烟,林莫奈望着颀长的身影,至少得180以上,她分神地想:吃什么长这么大啊? 她正叹气,赫苏青进里面拿东西,笑着看她。 她偷偷问阿姨:“陆沉水多大啊?” 阿姨回头看一眼门口,低声说:“19。” 才比她大三岁……林莫奈总觉得是给他添麻烦了,她要怎么感谢才行? 一无所有的人最怕欠债,尤其是人情债。 陆沉水带回一身寒气,屏幕的缓冲已经进入到下一个页面。 没等她看清,页面最小化,陆沉水拿过烟盒丢过来,颇为戏谑道:“来一根?” 他表情虽淡,但眼尾微微挑着,表情有点坏。 “你都不卖我。”林莫奈记仇的语气。 陆沉水靠着椅背舒口气,伸了个懒腰,手臂线条紧绷,T恤下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非礼勿视。 林莫奈一抬头,陆沉水幽深的眸子锁着她,她总觉得刚才看腹肌的行为好像被发现了…… “那我以后谢你,你能不要拒绝我的谢意吗?”林莫奈尚未想好怎么感谢,但总归要谢的。 陆沉水双臂抱膀,颇为无奈:“还不说?” 她只能如实说,左子明的母亲给她一巴掌,她被打翻在地,脸颊得益于天冷,间接冰敷效果消肿不少;左子明的爹,给她一杵子,她努力稳住身体才没摔倒。 她像是跟家长告状的小孩儿,低头巴巴地说,明明正常语气,但怎么看都是可怜唧唧的。 陆沉水后面几乎没说话,等她说完,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她准备回家,陆沉水也没说别的,赫苏青让她多待会,她低头道谢:“谢谢阿姨,谢谢你,我要回家去了。” 窗外依旧是天寒地冻,身后温馨的一切,像是卖火柴小女孩的幻觉。 她缩在宽松的衣服里,小小的一只顶风往前走,赫苏青站在直叹气:“这孩子太瘦了,家长也是不知道心疼孩子的主儿。” 赫苏青刚念叨完,见陆沉水穿好外套,她嘱咐:“路上慢点。” 陆沉水去超市拿电池,撩起门帘,瞥见熟悉的一道身影。 林莫奈正拿着一袋面包,问:“老板,这个面包真的只要1块钱吗?” “对啊,不过要过期了,你看好了。”得到老板肯定回答后,她把3袋要过期的面包,以及5包要过期的方便面都买走了。 林莫奈意外发现省钱的新方式,拎着战利品刚走出门,迎面撞了个满怀。 她刚要道歉,一抬头,是熟悉的寸头和冷清的脸。 “陆沉水?”林莫奈叫他名字,她咬字很轻,但又叫得很清晰,“来买东西吗?” “恩。”陆沉水站在门口,要了四节电池。 她在门口道别,转身就走,陆沉水双手插兜跟在她后面。 林莫奈起初以为他还要去哪,见他跟着自己进了巷子,她意识到了什么,说:“你不用送我。” “谁说我送你?”陆沉水自顾往前走,她只得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她踩着陆沉水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那是家的方向。 一抬头就能看见人,且是她认识的人,即便巷子黑暗的像深渊,她也不似以往胆战心惊。 这种幸福的充盈感没持续多久,她快要到家了,那间矮小破旧的西厢房。 林莫奈故意走得慢,陆沉水却突然停下接电话。 她走得比蜗牛还慢,身后的声音不远不近,她偷偷回头,陆沉水低头轻声说着什么,压根没看她。 慢,是比不过了,林莫奈灵机一动,突然加快步伐,陆沉水果然被落在后面。 她连忙提前拿出兜里的钥匙,匆忙间开门,躲在暗处,等听到脚步声过去才松口气。 家里已经不能用冷清形容,一天没生火,冷得冻人,土房子四处漏风。 林莫奈站在房子中间,自嘲道:“一个月100元的两室一厅,你还挑什么?” 两个小房间,中间一道门,里面放杂物,外面她住。 幸而是房东家的玉米瓤懒得卖,留给她用了,她前些天又捡了些木头,冬天不至于太难熬。 林莫奈生火烤了会,总觉得忘了什么。 她拉过小板凳,支起小桌,拿出崭新的日记本。 埋头写下日期,写了几分钟合上本子,她脑子里闪过陆沉水的脸,他除了冷淡,还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什么不当她爹……她无奈地笑,可千万别像她爹,她恨死了。 风吹得门呼哒直响,她一下子想起,大门忘记锁了。 她一个人住,安全第一,林莫奈裹上大衣,顶着风出去。 锁眼还没对准,听见脚步声,林莫奈正有点慌,借着雪的亮色看见熟悉的脸。 他的五官立体,眼窝深,鼻梁高挺,下颌线优越,即便夜色朦胧,也很好认。 “家丑”外扬,林莫奈站在风雪夜色里,有点傻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窘迫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本来要冻僵的人,顷刻间热得要冒汗似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陆沉水双手插兜,淡声道:“我知道我很帅,不用一直盯着我看。” 林莫奈无言,陆沉水提醒她:“明早来店里找我。” “好。” “顺便吃早饭。” “不……” 人,已经转身走了。 “……” 林莫奈的窘迫,回房间莫名散了,幸好陆沉水没问。 她写写作业,学习新课程,学到后半夜,爬进冰凉的被窝。 房间炉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声催她入眠,想到明天她心里沉甸甸的。 回想最近几天的事,都和陆沉水有关。 这是她来到山城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算是朋友吧?她默默地想。 胡思乱想着昏沉入睡,噩梦如乌云压顶,她闷得喘不过气。 远处隐约泛起亮,林莫奈哆嗦着,踉跄地往前走,那抹光愈发刺眼。 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亮色的中心,周遭黑暗如地狱,他像是光的使者,照亮一切,连同阴暗处的她。 离那道明亮的身形越来越近,身上的寒凉被驱散。 她忍不住想拥抱那一抹温暖,指尖触到他后背时,那人忽然转身。 少年神采奕奕,清澈眸底满是笑,眉梢一道疤斜入发梢。 她愣在原地,这人好眼熟,他张开双臂等着她,可以抱吗? 她在梦里犹豫要不要抱,面前的人顿时凶巴巴地气道:“老子又不吃人!” 这熟悉的话,林莫奈一下子想起来,这不是陆沉水吗? 作者有话说: 完蛋啦,你坠入爱河啦!居然梦见人家了! 第6章 我是她哥 ◎收藏和留言很重要!拜托啦!◎ 离谱的梦,最后他们没抱到,她被陆沉水弹脑壳。 她疼醒了,发现自己脑袋撞在折叠床的铁杆上,再看时间,她起晚了。 林莫奈洗了个冷水脸,梦也被抛之脑后。 风比以往都凛冽,林莫奈抓着门框,险些被吹走。 她冷得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朝山城烟酒行跑去。 陆沉水穿了件黑色毛衣,靠着门缝中间吸烟,掀起眼皮眺她一眼,懒散道:“黄花菜都要凉了。” “黄花菜本来就是凉的。”她认真道。 陆沉水倚开门,留出一条缝,淡声道:“再不进来就成冻豆芽了。” 她确实冷得很,侧身进去碰到他松软的毛衣,有一丝淡淡的烟草香。 “你再熬夜就成大熊猫了。”林莫奈说这话时,赫苏青听得真切,她放下碗筷,见陆沉水脸色冷淡,却也没有不开心的迹象,还嘁了一声:“那也是国宝。” 她张罗道:“孩子们,快来吃饭。” 今天的早饭,没有鸡蛋,多了两杯牛奶。 林莫奈抿一口牛奶,竟然是加热过的,简直受宠若惊。 她家里很少买奶制品,即便买了也都是弟弟的,她最为被优待的时刻,竟然都发生在山城烟酒行。 陆沉水今天吃得很快,见林莫奈着急,他随口道:“我还得会儿。” 他上楼去了,赫苏青给她夹菜,笑着说:“难得啊,你们还挺合得来。” 林莫奈有些难为情:“也没有。” 赫苏青希望她能多劝陆沉水少熬夜,她作为长辈,不好多唠叨。 林莫奈到现在都不知赫苏青和陆沉水的关系,简单问了几句才知道,两人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我啊,就是腿脚不好,你也看见了,在这边出了车祸留下病根,没人要我,”赫苏青百般感慨:“唉,阿水这孩子心好,收留我了,我就帮着做个饭,收拾收拾卫生。” 陆沉水的相关,林莫奈眼睛亮亮的,听得饶有趣味。 “噢,那他的父母呢?”她问得小声,赫苏青更低声:“我也不知道,阿水也不是本地人,和家里可能关系不太好,你也别问他。” 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陆沉水下来时,正好看见,他咳嗽一声。 林莫奈立刻拉开距离,心虚地端起牛奶咚咚咚,喝的急呛得直咳嗽,脸更红了。 赫苏青倒杯水,陆沉水本人敛眉,淡淡道:“说我坏话了?” “我才没有!”她否认,漂亮鹅颈泛起红。 赫苏青一旁笑着作证:“真没有,阿水,你今天外出也多穿点。” 他们一同走出舒适区,风突然猛烈,林莫奈没站稳,倒退两步,撞进陆沉水的怀里。 “对不起。”林莫奈手忙脚乱,狂风吹得她要摔倒。 陆沉水一把薅住她,顺势拽到里侧,他走在靠近车辆这一侧。 她鼻尖残留烟草味,心跳得有些快。 林莫奈低头,瞥见他落在身侧的手,五指修长分明,手背泛着微红,幽蓝色的血管有点显眼,很漂亮的一只手。 她的肩膀突然被抓住,陆沉水提醒她看路,她险些撞到路灯上。 等红灯时,风稍微停歇,她抬头喘口气,凝霜的睫毛有点沉,她想起什么,歪头看陆沉水,果然睫羽一片白霜,忽闪忽闪的,这大眼睫毛……陆沉水察觉到,偏头看她,一脸严肃。 她指了指眼睫毛,意思是你看我的眼睫毛,哪知陆沉水会错意,抬手用指肚轻轻蹭她眼睫上的霜,很小心,没有碰到她的眼睑。 她的睫毛抖得厉害,像一把柔软的小刷子扫过陆沉水的指肚,感觉奇特。 林莫奈莫名的紧张,后退说:“没事了。” 他们到学校门口,同班同学见到她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陆沉水身高惹眼,外貌优越,站在一群学生中有种突兀感。 让林莫奈意味的是,有她不认识的人主动打招呼,满是惊喜的语气:“水哥?” 几个男生校服穿得松垮垮,呼啦围过来,难以置信道:“操,真是水哥,你来上学了?” 有人歪头看林莫奈,露出意味不明地坏笑,凑近道:“女朋友哦?” 第二个也凑近八卦:“不是吧,水哥,这不是13班新转来的吗?你咋认识的?” “靠,”终于有人想到什么,低声说:“那不就是小明同学家里打过的那个妹子吗?水哥来报仇的是不是!” …… 几个人叽叽喳喳,风声呼啸,林莫奈戴着帽子,呼啦啦的噪音,她基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陆沉水没怎么搭话,给带头的人一拳,推他一把:“好好上你的学。” 临分别,他们恋恋不舍,张罗要和他吃饭。 “再说。”陆沉水走在前头,林莫奈也是到办公室门口才意识到,他认识这边的路。 班主任赵桂芳见到林莫奈先进来,没好脸色,一见后面跟着的人,脸色更沉。 “这是你家长?”赵桂芳讥讽地看着陆沉水,语气不善:“你不是外地来的么?混了几年,就成她家长了,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林莫奈没想到,赵桂芳竟然认识陆沉水。 林莫奈偷偷看他,面无表情,她的心往下沉,不仅露馅儿了,还牵连陆沉水被阴阳怪气。 她刚想还嘴,陆沉水不冷不热道:“不用阴阳怪气,我是她哥,听说你有事找我。” 赵桂芳斜了一眼,冷哼道:“山城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外地人带坏的,你们……” 陆沉水缓缓转身,眉眼间尽是戾气,脸色阴沉道:“你说什么?” 话带着冰碴儿,林莫奈听得脊背发凉,赵桂芳明显打怵,倒退两步,支吾道:“你、你,我警告你,这里是学校。” “呵。”陆沉水冷嘁一声,“身为人师,你还知道这是学校?” 陆沉水不跟她废话,关于昨天的打架,他的态度鲜明:左家必须给一个说法,当面跟林莫奈道歉。 林莫奈不记得自己说得那么细,他掌握的信息,远超她的想象。 “道歉?”赵桂芳听到天方奇谭的表情,诧异道:“林莫奈打人在先,你们得赔偿人家医疗费,还得道歉才行。” “谁能证明是林莫奈打人在先?” “那你又怎么证明不是林莫奈先打人?” 陆沉水冷声道:“你收了左家多少钱?” “你胡说什么?”赵桂芳恼羞成怒,陆沉水不紧不慢道:“那你拿出证据啊,你可以随便污蔑林莫奈,我只是学你的方式而已。” 林莫奈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想到寡言的陆沉水嘴皮子还挺溜。 赵桂芳最后被陆沉水弄得窝火,直说不管了不管了,嚷道:“你们那么有能耐,你们自己去找左家解决啊?” 陆沉水伸出手:“联系方式给我。” 赵桂芳写字过于用力,纸差点被划破,陆沉水扯过纸条,昂了昂下巴,冲林莫奈说:“你先去上课。” 林莫奈看了眼赵桂芳,她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上课去,看我干嘛?” 林莫奈只能一步三回头先出去,将门虚掩。 办公室里赵桂芳嘲讽道:“你可以真厉害啊,隔壁一中被你搅和得天翻地覆,现在又来我们学校折腾,你小心点,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法律。” 陆沉水冷笑道:“赵老师,我懒得跟你有任何交集,但是林莫奈在你们班,我作为他哥,需要提醒为人师的你,搞特殊待遇也有个限度,良心丧尽那天,你走夜路小心点。” “你威胁我?”赵桂芳气得拍桌子。 “你老公在1中,我很知道他那套,他怎么整我,我现在不念了,无所谓了,”陆沉水眸光阴狠,一字一顿道:“要是让我知道,你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林莫奈,我会比当初闹得更大,不信你就试试。” “你!”赵桂芳你了半天,气结地说不出话。 陆沉水出了门,走到楼梯口,一转弯,林莫奈正坐在台阶上。 “不上课?”陆沉水拧眉,林莫奈站起身,嗯了一声:“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了,等结束我再进去。” “什么课?” “英语。” “你英语好?” “不算好……” 陆沉水扯她衣袖,问:“有多不好?” “最好成绩是130分。” “那确实不好。” “……” 他问了各科成绩,有点偏科,但问题不严重,当下最关键是所有科目进度都落后。 老师们态度不好,林莫奈也不愿意问他们,宁可自学。 “你拿了联系方式,打算怎么办?”林莫奈提出自己解决,“我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 “那我有什么可怕的?”陆沉水反问,她语塞,他不耐道:“上你的课,分点轻重。”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带我一起去行吗?”林莫奈商量,陆沉水敷衍道:“再说吧。” 林莫奈跟在他后面,像是被家长扭送到学校的逃学小孩。 经过楼道时,他高挑的身影掠过窗镜,不少人侧目,林莫奈从他们眼里看到惊讶和错愕。 敲开门,英语老师严厉地望着他们。 “早上我带我妹和她的班主任赵桂芳谈话,耽误上课时间了。”陆沉水回身看林莫奈,示意道:“你进去吧。” 13班是最差的班,所有的老师都不待见,唯一能让她们和颜悦色的,是前两排的同学,成绩相对优异。 林莫奈往里走,英语老师不满道:“什么事非得耽误上课时间?你入学英语口语多少分不知道吗?” 陆沉水站在门口,眸光沉着,扬声道:“那你得问班主任赵桂芳,入学考试不过是一次考试,考不好没什么,下次好好考就是了,听见了吗,林莫奈?”他站在门口,跟个家长似的,林莫奈脸颊涨红,看着他嗯了一声,英语老师好笑道:“行啊,月底模拟考就要来了,我看看能打多少分。” 林莫奈坐下,杜煦傻笑着看她,全班也就他看自己会笑了。 闭塞的山城极其排外,这也间接导致,有不少在外校读不下去的特殊生,为了混个高中毕业证,都会被安排进来,大部分都在13班,像林莫奈没有家庭背景的“差生”进入到13班,只会再次提醒老师们:你们教的是差班中的差班。 那意味着,她们辛苦却没落好,被学生气得要死,嗓子喊哑了,还只能拿个基本工资。 发展到最后,几乎所有老师对13班都是不抱希望,只要不吵到自己上课,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陆沉水走了,林莫奈一节课几乎没抬头。 老师们对于最后一排,看都懒得看。 课后,13班门口比往常多了些围观的人,林莫奈隐约听见他们在讨论陆沉水。 也有人张望,戚戚咕咕地问“新来的是哪个”,她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被观赏着。 林莫奈懒得抬头,好奇心重的人连后门都推开,堵在门口看她。 有人夸她漂亮,有人说长得也就那样,有人说她土气,也有人说毕竟是农村来的……直到上课,他们才餍足地离开。 中午,大家都出去吃饭,教室又剩下她和杜煦。 杜煦总是笑呵呵的,林莫奈有那么一刻,挺羡慕他的,他笑得挺开心的。 她从书包掏出昨晚买的面包,刚啃两口,前门被猛地推开,走廊里传来异于往常的打闹声,还有错杂的脚步声。 男生正是早上主动跟陆沉水打招呼的,他扬起笑:“哎呀,你还真在,你哥喊你去吃饭,走哇!” 林莫奈婉拒,男生唉声,对着电话里的人说:“她果然说不去。” 男生跑到后面,电话抵在林莫奈耳边,陆沉水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我在等你。” 第7章 她的名字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与陆沉水的“博弈”中,林莫奈输得时候多。 他话不多,但每次都能说在点儿上,一想到老师们都被他怼得说不出话,她自知,她的待遇算不错了。 午饭是在一家北方菜馆吃的,锅包肉、杀猪菜、大凉皮儿、蘸酱菜……林莫奈被一份菜盘的量惊到了,老板真的不会赔吗? 席间,一帮人都和陆沉水叙旧,要不是下午还有课,他们还打算喝点。 早上的男生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段修成,1班的,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水哥的妹妹,也是我妹儿。” 他热情豪放,说话大嗓门,带着山城的口音。 陆沉水眺他一眼,冷淡道:“少占便宜,好好读你的书。” 林莫奈听他们聊天,大致听出些关键内容。 陆沉水之前在山城一中上学,发生一些事自己申请退学了。 他们这群人都被陆沉水照顾过,一口一个水哥,拿他当老大。 对于左子明打人的事,他们都听说了。 段修成撇撇嘴:“13班刺头不少,但没几个男的会欺负女生,就姓左的,闲得蛋疼,漂亮女生被他骚扰个遍,有点臭钱不知怎么嘚瑟好了,要是卷毛在,我看他敢不敢。” 末了,段修成问陆沉水:“水哥,那你下个月老样子?” “恩。” “走之前咱们好好喝一顿呗,大家都想你,你又不让我们去店里。”段修成苦着脸抱怨,陆沉水:“再说吧。” 林莫奈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事情进展,一帮人扯东扯西,午饭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陆沉水回店里,他们回学校上课,路上和段修成打招呼的人也不少,林莫奈再次被围观。 下午,后排除了几个空座,都睡成一片。 老师们习以为常,点名提问,也只问前排。 林莫奈是后排唯一清醒且看起来认真学习的人,物理老师提问前排,前排都答错了。 他最后问:“有谁会?举手。” 林莫奈的视线笔挺,不怯不躲,老师似乎有心灵感应:“来,最后一排的女同学。” 她新来的,有的老师还没记住她的名字,她回答正确,老师问她名字,满意地点点头。 之后物理老师有问题也会提问她,课下回办公室遇到赵桂芳闲聊似的说起林莫奈:“我看她挺不错,怎么放最后一排了?赵老师啥时给调调?” 赵桂芳呵呵笑了两声:“英语刚及格,数学没及格,理综150,这叫不错?” 最后一节课,是晚自习。 林莫奈抓紧赶进度,记忆类的知识,她总结过技巧,所以自学没难度。 她们还没分文理科,但已经有侧重点,她物理和化学等科目进度已经赶上。 最后就差在数学上,她的弱项也在数学,照着她的进度,下次模拟考,数学还得拖后腿。 至于英语,口语和听力是她的弱项,下点功夫就行了。 林莫奈一节课都在看数学,偶尔累了瞟一眼旁边的杜煦,他没事勾勾画画,有时还在桌底下捅咕手机。 除了被人欺负的时候,杜煦过得很快乐,这会儿又看着她傻笑。 放学必经之路是山城烟酒行,以前路上行色匆匆,现在林莫奈每次要走到附近,心都会微微悬起。 店门这时候推开,这次是赫苏青,她手里拿着抹布,热情地招呼林莫奈进去,她要擦擦玻璃门上的水汽。 “外面冷,你穿的少,我擦吧。”林莫奈坚持,赫苏青帮着撑门,她看着红得发亮的圣诞老人怪可爱的,说:“这是陆沉水买的么?” “他哪里会买这个?”赫苏青无奈地笑:“他是个连年都不过的孩子。” 是啊,陆沉水才19岁,也不过是孩子。 他一个人在排外的山城,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才走到今天的? 她佩服之余,莫名又有些心疼。 林莫奈吃饭时,心里记挂着上午的事。 饭后帮着赫苏青收拾完碗筷,她望了一眼角落的陆沉水,似乎很忙。 她犹豫要不要走过去问,陆沉水扬起手,手机躺在掌心。 他录了音,上午去医院找过左家。 两口子气焰嚣张,骂骂咧咧,听声音好像还动手了。 林莫奈偷瞄一眼陆沉水,好像没受伤,听完录音结果是他们说要找律师,陆沉水让他们找。 “你没受伤吧?”她不放心问了一句,陆沉水嗯了一声,抬头问:“听完了?” “他们真得会找律师么?”她还没成年,农村里长大,没见过太多,电视里的律师一张嘴,能从法律条文里抠字眼儿,让黑变成白。 “不会。”陆沉水笃定的语气,抬头看她忧心忡忡,难得语气温和地宽慰:“就是拿来吓唬你的。” 他眸光坚定,从容不迫,林莫奈莫名地安了心,刚要说谢谢,陆沉水食指指尖抵在掌心,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别跟我说谢谢。” 她抿抿唇,扁扁嘴,有些无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陆沉水嘴角勾起细微弧度,如果不是头顶那亮灯离他很近,照亮他肌肤的每一寸,她几乎会错过这个微表情。 他在笑,还有点得意。 “总之,你很厉害。”她换了词儿,陆沉水点头,一脸深沉,“我知道。” “……” 还有点臭屁,也挺孩子气的。 她准备要回家,陆沉水叫住她,将一个袋子塞给她,里面是一些家庭常用的药,包括那瓶用过的云南白药。 她张了张嘴,看他挑着的眉头,谢谢变成:“你对我这么好,我得想想以后怎么、怎么回报一下。”她避开谢这个字眼。 林莫奈回家的路上,风依然强劲,但浮沉摇摆的心,从深渊上浮几厘米。 生活不只无止尽的痛苦,也有一丝丝的甘甜。 家庭、学校和生活都给她以重击,但陆沉水的出现,让她荒芜悲凉的心底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她第一次尝到期望被满足的味道,是甜的。 林莫奈晚上照例打开日记本,比昨天写的时间长了些,最后有些意犹未尽地端详一片黑压压的字,满意地放下,开始学习。 睡前的奇思幻想,有一部分总是与陆沉水有关。 她会设想,等以后有能力,要怎么报答陆沉水。 关于他的好奇,也越来越多,她总觉得不适合多问。 她时常会遇见陆沉水。 有时候是上学路上;有时去超市买临过期的食物;有时是放学的路上……她不好意思总去陆沉水店里吃饭,拒绝过几次,陆沉水也没说什么。 左子明很快回来上学,林莫奈的好日子也结束了。 他丝毫不知收敛,早自习前,让所有人都离林莫奈远点,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班里的人本就都有自己的小群体,林莫奈作为外地来的,她不主动亲近,大家现在更加躲得远远的。 课代表不收她的作业,她也不交,除了物理老师问她,都没人关心她交不交,物理老师因此还找过左子明,他回来之后狠狠地瞪她。 没人跟她说话,见她都看跟看见瘟神似的,除了杜煦依旧冲她笑,被人欺负也冲着她哭,她有时给他递纸巾,也会被左子明那群人恶狠狠地盯着。 班里有活动,也从不带她,当然还有杜煦,比如说聚餐,林莫奈求之不得,她正好没钱。 …… 她对所谓的欺负,根本无所谓,有人佩服她,有人嘲讽她,也有人因此更生气。 圣诞节那天,天公作美飘起雪花,赶上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想走的可以提前走,不走的留下自习。 林莫奈写完作业再抬头,教室没人了,周围异常安静。 放学铃声响了,她收拾好书包,先去趟洗手间。 又是黑漆漆的,坏了的灯也没人修,林莫奈借着走廊的灯,去了第一个隔间。 刚锁上门,门板底下射进来的光倏地消失,她意识到不对,推门时已经晚了。 门被人堵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声已经到门前,哗啦一声,凉水从头顶浇下来。 她整个人透心凉,当场傻在那,嘴里也呛了水,话都说不了。 林莫奈剧烈地咳嗽,使劲儿推门,但门从外面被锁死一般。 她使劲儿捶门,根本没人应。 林莫奈冻得很深发抖,又气又恼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哭腔喊了几声,只有回音,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周边唯一有高度的东西,是个矮矮的塑料垃圾桶,她160的个子,原地跳脚都摸不到顶端。 她站在黑漆漆的隔间里,心底冒出莫名的恐惧,仿佛四周的门板像是深渊巨口,正在慢慢咬合。 她像是猎物,正在被吞噬,林莫奈颤抖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林莫奈无力地靠着门板,喊不动了,也没力气了。 明天早上,她或许会被冻死吧? 林莫奈也不知她的人生为什么要这般绝望,她一直坚信,只要不放弃人生就会有希望。 从农村来到城里,她的生活依旧一团糟。 母亲带着弟弟二婚,亲戚对她冷言冷色,她忽然想起陆沉水。 如果她死了,都没能好好地报答陆沉水,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咬着唇,狠狠掐自己的手臂,扬起头,愣是倒空回去。 吱呀,一束光倏地从门板底下射出,伴随着剧烈的呼吸声,急促地叫道:“林莫奈!” 是陆沉水,他第一次叫她名字,她好想哭。 第8章 耳朵红得滴血 ◎晋江文学城首发!◎ 林莫奈有印象以来,第一次有人抱她。 她拒绝过,怕自己太重,陆沉水却不容分说脱下羽绒服,裹住她瘦削的身体,拦腰直接抱起。 她瑟瑟发抖,缩在羽绒服里,露出巴掌大的脸。 一出门,北风裹着雪呼啸而过,她声音发抖:“你会冻感冒。” 少年腾出一只手,扯过帽子盖住她的脸,风声顿时小了。 狭小的世界,传来陆沉水厚重绵长的呼吸声,细听还有他踩雪的咯吱咯吱声,让人安心。 他抱得稳,走得慢,林莫奈嗅着淡淡烟草味,心情开始平复,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冰凉的脸缓过来了,她感觉到一丝热,浑身忍不住抖了下。 陆沉水的步子一顿,沉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她全身湿乎乎,衣服贴在身上,她难受却也只能忍着,陆沉水深吸口气,似是压抑道:“再忍忍,马上到了。” 赫苏青见这一幕都吓到了,陆沉水抱着她上楼,放到沙发上。 他扯开帽子,露出潮红的脸,冷不丁的视线对碰,一阵莫名的委屈涌上林莫奈的心头,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一个人可以冷漠又坚强的,但是被人用温柔的目光注视,铠甲就会开始融化,化成泪水充盈眼眶。 “这是赫姨的房间,她待会上来帮你。”陆沉水呼吸还有些急,脸色少有的泛红,估计是刚才累的。 他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看她惊慌未定的模样,抬手轻轻按了按她湿漉漉的发丝,半晌道:“没事了。” 她垂着头,连谢谢都不敢说,生怕哭出来。 赫苏青上来帮忙,陆沉水下去楼去了。 她调好热水,扶着林莫奈去浴室,她坚持自己来,赫苏青站在门口:“孩儿啊,我就在这,你有事叫我。” 林莫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狼狈透顶。 她每次都以为人生最悲惨不过如此,老天却总能用现实告诉她:你还可以更惨。 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她费力地脱下来,温暖的水流洒下来时,泪水混合着一起淌下来。 她不过是想读书,想离开贫瘠的地方,她却因为出身和性别,一次次被拽下地狱。 她胡乱地抹眼泪,泪水却越擦越多,林莫奈咬着拳头,尽量不哭出声。 门外,赫苏青一脸担忧。 陆沉水抓着拎袋上来,脸色阴沉,眸光透着一股子狠厉。 赫苏青好久没见他这个表情,本想问问情况,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陆沉水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将袋子塞给她,接电话下楼了。 赫苏青打开拎袋,里面是女孩子的内衣、内裤和毛衣等衣物。 她默默叹口气,拎把椅子坐在旁边等,她越想越觉得林莫奈可怜,那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命不好……她想得也红了眼。 陆沉水不一会又上来,轻声道:“赫姨,别让她洗太久。” 他转身走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又说:“待会别问她,直接下来吃饭。” 赫苏青敲门,试探叫了一声:“孩儿啊,你还没吃饭,别洗太久。” 林莫奈哭完更憋闷了,长大以后,似乎不会哭了,越哭越压抑。 她清了清嗓子回:“我马上洗完了。” 赫苏青让她开门,把衣物从门口递进去。 林莫奈很久没买过新衣服,摸摸棉绒的料子,很软很舒服,只是新的有些刺眼。 赫苏青在外面催她,怕她着凉。 她只能换上衣服,有些宽松,但干净舒爽。 林莫奈重新看镜子里的人,眼睛红得像兔子,换了身衣服,她看自己有些陌生。 她越不想麻烦人,越是一再地麻烦陆沉水,她欠他太多了。 赫苏青叫她几次,她才慢吞吞推开门出来。 头发湿漉漉的,赫苏青扯过毛巾帮她再擦擦头发,像是母亲般念叨:“天冷,得擦得干点。” 林莫奈道谢,赫苏青笑呵呵地表示:要谢就谢陆沉水,她也没做什么。 “这身衣服真好看。”赫苏青夸赞道:“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陆沉水正在陆续往桌上端菜,见她下来愣了愣,步子也顿住。 简单的米黄毛衣和休闲黑色居家绒裤,却穿出奢华典雅的贵气感,比店里海报模特穿着还好看。 “阿水,这穿着不错吧?”赫苏青总是笑呵呵的,陆沉水嗯了一声,给她盛了一大碗饭,抢她的话说:“吃不完就剩下。” 她唇角动了动,陆沉水头也不抬地说:“不许谢。” 林莫奈舔舔唇,他可能会算卦。 晚饭的桌上,照旧安静无话。 林莫奈一直低着头,乌黑湿润的发垂下散落在肩膀,大多时候还是只吃饭。 赫苏青给她夹菜,她抬头道谢,猝不及防撞见陆沉水幽深的双眸。 他总是冷冷的,看起来不太开心,眸光深暗,仿佛藏着很多不可说的秘密。 他也没避开,由着她看,视线胶着几秒,林莫奈先败下阵,垂下湿漉漉的眸子。 陆沉水吃完穿上外套出去了,他走到门口回身,赫苏青和林莫奈都在看他。 他抓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说:“我马上回来。” “你去,我陪她,有事我找你。”赫苏青摆摆手,陆沉水出去,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还是头一遭。” 林莫奈没明白,赫苏青低声说:“他不喜欢被人管着,我刚来那会儿不放心他,每次出去我都问,他后来别扭着性子告诉我,以后别问他去哪,该说的他会说。” 赫苏青故意说了些有趣的事,来分散林莫奈的注意力。 比如陆沉水看着冷冰冰的,是个又酷又帅的男孩子,但是喝酸奶会舔盖,有次被她撞见,脸上沾着奶渍,他脸通红,很长时间没喝酸奶。 又或者是陆沉水也不是不爱说话,他在家寡言,赫苏青夏天出去遛弯,听见他和流浪猫聊天,还给猫唱歌,唱得还挺好听。 亦或是陆沉水有时候凶,不是真的凶,而是不好意思,赫苏青也被他凶过,因为她顺手帮着洗了内裤。 “就其实,他很容易害羞,”赫苏青注意到林莫奈眼睛亮亮的,比刚抱进来那会的失魂落魄好太多,她笑着问:“听着挺有意思,是不是?” 林莫奈点头,赫苏青故意问:“真有意思?” “嗯。” “你咋都不笑?”赫苏青打趣道:“我发现你和阿水挺像的,我在这里几年,几乎没见他笑过。” 林莫奈摸摸唇角,笑,以前也会,后来就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赫苏青轻轻拍她肩膀,宽慰道:“人生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咱只要不放弃,都能挺过去。” 这话听得林莫奈心酸,赫苏青指了指外面的天:“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最冷的时候我觉得都能冻死人,但春天还是会来的是不是?” 林莫奈点点头,她想起小时候,睡在漏雨的房间里,她总担心天再也不会亮,简直像世界末日。 店关得早,赫苏青没急着起来,拉着林莫奈的手聊天。 “阿姨不知道你什么情况,我也没什么本事,你有事跟阿水说,他挺热心的。”赫苏青说完,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挺细心的。” 林莫奈大多时候都点头,心里暖融融的,不过也歉意:“我麻烦他很多了。” “你呀,傻孩子,人不就是这样,一来二去就熟了,你们就是朋友了。”赫苏青轻轻揑她的手,说:“你们都是外地来的,更要团结些,山城有的人确实排外,有的说话难听,你别理他们。” “嗯,阿姨,”林莫奈犹豫着说出口,“我想借你这,煮点红糖姜水。” 赫苏青了然,带她去厨房,直说她见外:“阿姨给你煮,你喝点。” “不是……”林莫奈脸颊红红,垂头说:“他外套给我了,回来就穿毛衣,我怕他着凉。” 赫苏青闻言欣慰地笑,转而说:“不过阿水不爱吃姜,够呛能喝。” “多加点糖就甜了。”林莫奈也不爱姜,家里煮过姜水,糖舍不得放,喝完辣得胃难受,但确实驱寒。 两人煮上姜水,从厨房出来,门开了。 陆沉水站在门口,跺了跺脚,抖了抖身上的雪进来了。 他两手各拎着个塑料袋,一个放在门口,一个拿进来扯开,露出包装盒,是一个电吹风。 赫苏青起身收拾餐桌,推着林莫奈去那边休息。 陆沉水拿出电吹风,走到柜台旁边,俯身插上电源。 他头上落满了雪,可见外面下得不小,林莫奈站在他旁边,提醒道:“你头上有雪,都化了。” 他嗯了一声,随口道:“没事。” 陆沉水试了吹风的档和温度,都没问题交给林莫奈。 林莫奈看着他,指了指头顶:“雪。” 他胡乱揉了两把,往厨房去了,闻到了姜味,赫苏青跟过来,慈祥地笑:“那孩子也挺有心,怕你冻着,煮了姜汤,待会你们两个都喝点。” “嗯。”陆沉水从橱柜拿出两个碗,“你去休息,我来吧。” 林莫奈在前面吹头发,热乎乎的风吹过头皮很舒服,她盘算着,她欠陆沉水越来越多,心里不免有些沉重。 林莫奈吹完头发,赫苏青端来姜汤,她张罗煮的却不想喝,苦着脸:“我就不用了吧?” “你得喝呀,我刚才在厨房和阿水说,我说你喝他才同意喝。” 陆沉水正打开一楼的电视,也不否认,林莫奈只好接过来。 电视里是和圣诞有关的娱乐节目,讨论世上是否真的有圣诞老人。 “相信就有。”林莫奈和赫苏青聊着天,一起看电视。 窗外的风雪再猛烈,此刻都与她无关,林莫奈心底滋生一丝丝的幸福感。 尽管缥缈虚无,也本不属于她,但这一刻,她很庆幸能遇见陆沉水和赫苏青,他们比父母待她还要好。 陆沉水看了会,就去楼上了。 过一会,他下来叫林莫奈:“睡觉。” “节目还差一点了。”赫苏青难得能有人陪着看电视,还能聊到一起,林莫奈看向陆沉水,琥珀色明眸闪亮的,无意中露出无辜渴求的表情。 他抿抿唇,没再说,回到角落去忙碌,前面传来电视声和偶尔的笑谈声,冷清沉静的小店里,多了一分生机。 林莫奈看完,走到楼梯口,主动说:“陆沉水,我看完了。” 她像是个乖宝宝报备,陆沉水嗯了一声,起身道:“我带你看下房间。” 赫苏青跟着一起上来,哟嚯一声:“阿水收拾的真干净,味道还香得嘞。” 林莫奈也闻到了,有一股淡淡的香,陆沉水咳嗽一声,不太自在地似地别过头,挨个介绍一遍。 “早点休息。”陆沉水和赫苏青一起出来,顺便关上门。 林莫奈站在温暖干净的房间里,有一种梦幻的失真感,空气中淡淡的香,好像是香水的味道。 被子都是崭新的,她躺下,仍然像是在做梦。 只是在美梦之前,她做了个噩梦,她刻意避免想起,但被关在洗手间那一幕,还是闯进她的梦。 她在梦里,洗手间真得变成深渊巨口,蚕食着她的身体,浑身都是血,惊慌绝望地哭着醒来。 周围黑漆,完全陌生,吓得她从床上跳下来,跌跌撞撞跑向门口。 猛地拉开门,廊灯亮着,陆沉水语气少有的柔和:“做噩梦了?” 她这才回过神,想起她在陆沉水家,刚才的噩梦过于逼真,她低头看自己,双腿并没有被怪兽吃掉。 陆沉水开灯,看见她慌乱的眼神,像是迷失的小鹿。 他拿来拖鞋,蹲下提醒她穿上,陆沉水拿起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昂了昂下巴:“走吧,我写会代码,你先躺下。” 林莫奈回到床上重新躺下,房间里多了个人,她没那么怕了。 陆沉水坐在床头的书桌旁,噼里啪啦敲键盘,突然问她:“吵么?” “不吵。”她缩在被子里如实说:“我不喜欢太/安静。” “嗯。”陆沉水垂头忙碌着,低声道:“睡吧。” 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偷偷睁开眼,忙碌的陆沉水专注,认真的模样挺好看。 陆沉水五官精致,肤色白皙,不亚于电视里的男明星,这么帅气的人,也不快乐。 他对她很好,哪怕之前凶她,也是不让她抽烟,他为什么这么好? 林莫奈胡思乱想,许久后,匀称的呼吸声响起。 陆沉水打开台灯,轻手轻脚地关掉主灯。 没多久,她开始辗转反侧,似乎又在做梦,嘴里低低地呜咽。 少年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错,僵硬地抬起手,轻轻地拍着被。 她的脸很红,似乎有发烧的迹象,陆沉水探手轻贴上去,哪知道林莫奈胡乱划拉的手正好抓住他的腕子。 他吓了一跳,呼吸屏住,紧张得一动不动。 林莫奈在梦里仿佛抓到一束光,温暖又柔软,她忍不住靠近,脸颊贴着掌心蹭了蹭,像一只渴求抚摸到小猫。 昏暗夜色中,有人耳朵红得要滴血。 第9章 两只耳朵全红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林莫奈的生物钟已形成,她早早醒来。 冬日里的房间,此时一片昏暗,台灯开着,陆沉水不知何时出去的。 她翻身,长舒口气,闭着眼感觉仍在梦里。 一晚上噩梦轮着来,最后梦见一束光,照亮她的世界,暖得她舍不得放手。 懒觉对她而言很奢侈,在农村时要早起帮母亲干活,搬到山城她也得早起点炉子,要不然房间冷成冰窖。 林莫奈在床上翻腾睡不着,索性起来看书做题。 模拟考即将到来,她的数学大致看了一遍,但有的定理还没吃透。 老师发的卷子她早就做完,暂时没钱买习题集,只能翻之前的。 她学到一半,翻出日记本,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她喃喃自语:“居然写这么多。” 窗外渐亮,林莫奈伸个懒腰,趿拉着鞋到窗边。 她扯开一条缝,晨曦的朝阳红透天际,从楼层夹缝中射进来。 林莫奈眯着眼,心情上扬了些,真是个不错的天气。 窗边暖气很热,林莫奈摸了又摸,南方没有暖气,她倍感新奇。 她大概理解,为什么北方人喜欢雪天,她们在温暖的房间里,欣赏漂亮雪景,简直不要太爽。 窗外铲雪车轰隆隆驶过,早餐铺子冒着腾腾热气,行人包裹严实,一路走得小心翼翼。 老板打开蒸屉,风一吹,露出白白胖胖的大包子,看得林莫奈饿了。 她想着下去做早饭,但在人家的地盘,又觉得冒昧。 林莫奈溜达去厨房,瞥见角落的陆沉水,两人目光撞个正着。 “早,”林莫奈问候完,看他黑眼圈,想起昨晚的事,试探道:“你一夜没睡吗?” “睡了。”陆沉水站起身,“你这么早。” “我习惯了。”林莫奈指指厨房,“我去看看赫姨。” 他站在原地,看她的马尾晃晃悠悠,消失在拐角。 厨房里传来隐约的交谈声,陆沉水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他哪睡啊,”赫苏青叹了两声,“我快天亮起来上厕所,看楼下的灯还亮着呢。” 林莫奈拿起旁边的鸡蛋清洗,赫苏青随口道:“你不爱吃,就给他洗两个就行,我给你热杯牛奶。” 她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谢谢赫姨。” “谢啥,谁都有不爱吃的。”赫苏青转头看她,“我这粗心的,这还是阿水发现的,他看你煮鸡蛋和炒鸡蛋都不吃。” 林莫奈讶异于陆沉水的观察力,解释道:“我不是不爱吃,是吃鸡蛋会过敏。” “是嘛?”赫苏青第一次听说吃鸡蛋会过敏的,“阿水也有过敏的,那是啥来着,我这脑子,记不住嘞,就什么药过敏。” 两人在厨房的交谈声,夹杂在锅碗瓢盆的交响乐里,仿佛成了催眠曲,陆沉水靠着椅背,昏沉沉打瞌睡。 林莫奈本想叫他吃饭,见他闭着眼,咬着唇轻手轻脚地回厨房说:“他睡着了。” 赫苏青小声说:“咱们两先吃,他的放在锅里热着。” 可惜,陆沉水的手机没多久响了。 他迷糊接起电话,见林莫奈正在门口打扫卫生,她俯身要拿起墙角的黑色拎袋。 陆沉水的睡意登时消失,霍然起身,哑着嗓子吼:“别碰那个!” 他突然一嗓子,吓了林莫奈一跳。 他语气凶,她不安地连忙往后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陆沉水那头的段修成也被他吓一跳,纳闷道:“水哥,咋了?” 林莫奈低着头往旁边去了,陆沉水揉揉眉心,有些燥意:“没事,你什么事?” “我找到一颗扣子,牌子货,还有logo,我估计是左子明干的,”段修成回忆道:“我好像看他穿过那个牌子,不过以防万一,你等我再确定下。” 陆沉水接着电话,拎起角落的袋子丢进柜台下面。 林莫奈从里面出来,他唇角动了动,话还没得及说出口,人已经低头拐进洗手间去了。 他烦躁地挠挠头,回到电脑前,对着屏幕半晌,脑子里是林莫奈委屈不安的神情。 林莫奈在洗手间站了会才出来,有人来买酒,山城烟酒行开始营业。 她拧干抹布站在旁边,等客人走了再擦柜台,陆沉水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动了动,一句话没说出来。 赫苏青不让她忙活,两人正拉扯,陆沉水走过来,咳嗽一声。 两人一起回头,林莫奈看他一眼,低下头。 “你过来。”陆沉水咳咳两声,“说点事。” 她乖乖跟过去,两人站在烟酒的货架旁,陆沉水低声问她昨天的事。 细节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林莫奈一进厕所就被锁门,她什么都看不见。 三言两语说完,气氛突然安静,林莫奈像是做错事似滴低着头。 陆沉水到嘴边的话,说出来就变了,问她:“学习咋样了?” 她如实说了,其他都有把握,数学还不行:“我数学本来就弱些,再就是英语口语和听力。” 林莫奈垂着头,半天没等到动静,憋不住抬头一看,面前的人不仅耳朵红,脸有点红了。 陆沉水别过头,清了清嗓子,双手要插兜,插了几下,林莫奈有些忍不住想笑,很想提醒他:没有兜,别插了。 他也意识到,挠挠头,咳咳两声,正经道:“补课,要不要?” 她以为请家教,不好意思道:“我没钱……” “不用钱。”陆沉水顿了顿,补充道:“免费的。” 林莫奈讶异,城里人都很忙,忙着赚钱,农村没钱有地可以生活,城里的一分钱确实可以难倒英雄汉。 她婉拒,理由是不想占用对方宝贵时间,而且不花钱可能需要搭上陆沉水的人情,人欠债比任何债都难还。 林莫奈小小年纪,尚未出入社会,一口一个人情债,听得陆沉水眉头拧着:“别动不动就扯上人情。” 林莫奈听出他不太高兴,低声说:“可这确实是人情,要不然人家为什么要免费教我……” “我乐意不行么?”陆沉水一张嘴,林莫奈愣了愣,他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是你教我吗?”林莫奈欣喜又意外,心底不知怎地,没那么抗拒了。 她甚至有一丝期待,认真地问:“为什么啊?” 陆沉水没说话,她绕到他面前,挡住去路。 以往她看见陆沉水冷着脸,剑眉挑起,伤疤斜斜的,她会害怕,有点打怵。 也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了解到陆沉水心地善良,她不怎么怕。 林莫奈扬着小下巴,眸光澄澈,盛满星河的眼睛盯着他看,舔了舔樱桃唇,巴巴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陆沉水别过头,脸有些红,视线微扬,喉结上下滑动,硬邦邦地回:“老子愿意!” 林莫奈连忙说:“你别生气。” “……” 他不说话,林莫奈瞥一眼,陆沉水不仅脸气红了,耳朵也红了,有点可怜巴巴地说:“你别气了,我没别的意思。” “我才没有气。”陆沉水绕过她,往里走。 林莫奈在后面说:“可你耳朵都红了,两只耳朵全红了。” 陆沉水步子一顿,没理她,挺直腰背径直去洗手间了。 他站在镜子前,看见一个不争气的小关公,他恶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脏话:操! 作者有话说: 大帅比免费补课,哇呜。 第10章 和他第一次逛街 ◎晋江文学城首发!【嗷】◎ 周末两天,赫苏青一再挽留,林莫奈都在山城烟酒行留宿。 陆沉水了解她的学习进度,每个科目精确到哪一页,且进行随机的抽查考核。 林莫奈莫名紧张,文科没有完全发挥实力,但总体表现还不错。 至于理科,她实在地表示:书上的题目不用考,她做了很多次了。 陆沉水翻出手机,让她转过身去。 他手抄三道大题,字体俊秀飘逸,几何图画得跟试卷上的一样精准。 “给你30分钟。”陆沉水回到电脑旁边继续。 林莫奈跟三道大题相面,知识点没有超出进度,大脑有解题思路,但断断续续地连不成线。 越紧张,越无法思考。 考试没做出来,她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只觉得丢人,脑子里在想:不知陆沉水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很笨…… 半小时很快过去,陆沉水站到旁边,跟监考老师似的。 她挫败地丢开笔,捂着脑袋趴在写满的草稿纸,懊恼道:“我一道都没有做出来。” “哪里不会?”陆沉水语气听不出什么,她不知从何说起,陆沉水引导她:“你先说说,看到这道题,你脑子里想得什么知识点?” 他站在旁边,一手撑桌,一手握着笔,勾勾画画,写下她说的知识点。 像是神奇的建筑师,将知识点串联到一起,由点到线,由线到面,脑子里搭起解题的架构。 他的笔尖顿了顿,写下新公式:“不怪你不会,这里用新公式很方便,但你没学过,用现有的知识,你只能用最笨的方式,需要拆分成以下五个公式,你草稿纸里写的对,但顺序错了。” 他讲题时认真专注,语气温和,循循善诱,像是邻家的学霸哥哥,能够驾驭各类题型,所以认真里比别人多一分驾轻就熟的散漫。 他刷刷写着公式,手背筋脉微凸,指节泛起一丝白,骨干漂亮的一双手。 “到这里有没有不懂的?”他突然出声,林莫奈心虚地收回偷瞄的视线,认真道:“没有。” “那么继续。”他俯身继续写,被偷窥也浑然未觉。 其实从他写到第三个公式,林莫奈就知道后续要怎么写了,所以看着看着又分神。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平整,握笔时凸起的四个骨头,覆盖一层薄而粗糙的茧,比其他位置更红,像是经常用拳头砸什么留下的疤痕。 他别过头清了清有点沙哑的嗓子,她突然抬头问:“我去给你倒杯水?” 突然近距离的对视,陆沉水下意识微微后仰,拉开点距离,垂眸道:“不用,先看题。” 她哦了一声,他耳朵微红,写下新公式:“给你介绍个简单的方式,不理解可以先听听。” 5分钟后,林莫奈由衷地称赞:“你比我们老师讲得还挺通俗易懂,这个新公式在哪页啊?” 她翻了翻书,陆沉水直起身淡声道:“大学数学里的。” 她诧异,眼底一片赤诚的赞赏:“你好厉害!” 陆沉水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淡淡道:“都是些皮毛而已。” 林莫奈已经起身去给他倒水,嘴上还是夸赞他的话,他抓了下耳朵,果然有点发烫。 操!他心里偷偷地骂自己。 她递过水,陆沉水仰头灌水,上下滚动的喉结,勾勒出的线条有一种野性细腻的美感。 林莫奈看得都有些口渴,陆沉水余光瞥见她目不转睛的专注,冷不丁差点呛到直咳嗽。 “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他脸红脖子粗,凶巴巴瞪她:“看我干啥?看书去!” 她噢一声,逃也似地走了。 陆沉水抹去唇角的水,耳垂挂红。 午饭后,聊起具体的学习安排,陆沉水搬出一箱书,放在桌上:“你先自学,不会的铅笔标出来,不出意外情况,2月初开始补课,”他顿了顿,“至于听力和口语,眼下更重要的拿分项是听力,多听,没别的办法。” 对于林莫奈没题做的情况,陆沉水让她换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莫奈的羽绒服和校服都没干,正犯愁,陆沉水手里拎着一件崭新的羽绒服。 她连忙拒绝,直言道:“陆沉水,我已经欠你很多了,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 他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衣服丢在床上,边往外走边不耐烦似地催促:“快点换。” “陆沉水。”她叫他,他回身,冷淡的表情,“干嘛?” “我现在没有能力,等我以后赚钱,会报答你的,”她说得认真,“我不是说空话,你相信我,我会做到的,但是你能不能少买点?” 他眸光沉着,没点笑模样,丝毫不领情:“老子愿意,不用你管。” “……” “快点换。” 凶的嘞。 明明很好的人,非要凶巴巴的。 林莫奈以前肯定会被吓到,现在只觉得他板着脸装小大人的样子,有点好笑,还有点可爱。 他们开车去往山城另外一个繁华地点:红旗路。 那边是新城区,坐落着一家综合性的商业中心。 陆沉水找地方停车,林莫奈提前下车站在路对面。 “哇。”林莫奈感慨,金光闪闪的大楼足足七层,墙壁上镶嵌着漂亮的店名牌子,硕大的广告海报上是精致漂亮的明星代言,这里肯定是很贵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来,冷得林莫奈哆嗦。 她缩着脖子跺跺脚,心底仍有些开心,她来山城第一次逛街,算是逛街吧? 旁边高挑的身影闯入视线,是陆沉水拎着一个手拎袋过来了。 他身姿挺拔,像是书里描写的小白杨,笔挺且端正。 陆沉水的寸头稍微长了些,黑色碎发耷在前额,风一吹,有几根炸毛支棱起来,有点可爱。 距离近了,陆沉水才注意到,她眼底似是有一丝淡浅笑意闪过。 “冻傻了。”他说着,从拎袋拿出毛绒围脖,搭在她的脖子上:“系上。” 林莫奈还是会下意识道谢,对上陆沉水冷冰的眼神,她眨眨眼,看他从袋子里又掏出手套。 之后是耳包,还有一顶帽子,她忍不住凑过去:“不会还有吧?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什么时候买的啊?” 陆沉水最后掏出一包纸巾,塞到她手里。 她全副武装,浑身暖烘烘的,含糊不清地问:“你自己穿那么少。” “我不冷。”他走在前面看车,她跟在后面,扯他衣袖:“这里不是人行道。” 她拽两下,拽陆沉水去人行道。 他刚迈一步,又被她拽回来,扬起头,露出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说:“红灯。” 陆沉水站在原地,微微低头,似乎怕他再走,她一直拽着他的袖子。 良好市民林莫奈等到绿灯,放开他,许可道:“可以走了。” 她有点怕车,所以走得很快,在对面乖乖等他。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世豪中心,圣诞节刚过,节日气氛浓厚。 有的商家已经挂出庆祝元旦的海报,林莫奈才意识到元旦要来了。 陆沉水带她往里面走,她望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在镁光灯下漂亮生辉。 她新奇地打量,一不留神,撞到前面的陆沉水,她连忙道歉。 “热不热?”陆沉水不问还好,一问确实有点热。 林莫奈的保暖装备取下来,寻思自己拎,陆沉水却没给她的意思。 他带她去了一家书店,不少人或是坐着或是站在看书。 陆沉水让她自己溜达会,他从兜里摸出什么捏着,走到收银台递过去,低声:“给我充1000。” “好久没见您来了。”店员显然记得他,毕竟这么帅的客人在山城很少见。 陆沉水懒散嗯了一声,回身看林莫奈站在木质书架前,正在翻书看。 店员仍是满脸笑意:“店里最近有新出的甜点和果茶,都不错的。” “等会儿。”他走过去叫林莫奈,店员偷偷打量,跟旁边的同事低声嘀咕什么。 两人忙碌之余看着两人走进咖啡厅,收银的姑娘哀怨:“呜,难怪不来了,是有女朋友了。” “幸亏女朋友也好看,比之前缠着他的那个好。”两人交谈着,直到他们拐进去才继续忙碌。 咖啡厅里飘满香气,有人对着电脑工作,有人在写作业,也有人抱着一本书,似乎看困了在打瞌睡。 陆沉水低声跟她介绍,咖啡厅是书店的一部分,只要消费就能在这里看书休息。 “我一月份出门。”陆沉水把卡给她,“里面应该还有钱,好久没用了,估计都要过期了。” 她唇角动了动,愣是没想出该怎么拒绝,陆沉水开始跟她介绍书店的区域划分,关于高中学习资料都在G区。 林莫奈听着,他回身看她,淡声道:“还有什么不懂的?” “没。” 他指尖按着卡推过来,她没接,小声说:“我看他们有在外面看的,我也可以在外面看。” “卡里的钱不能提现,过期浪费。”他推过去,靠着椅背,跟个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道懒洋洋道:“我渴了,再来点甜点吧。” 她没办法只能拿着卡,认真问他想要什么,他让她看着来。 服务生推荐新品,她不太确定的,特意回来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不吃的。 “你不用听她推荐,想点什么点什么。”他低头翻着手机,她为难道:“万一我点的不好吃怎么办?” “我不挑。” 她第一次点单,反复询问,多次斟酌,收银的前台下单,将小票交给她,笑呵呵地说:“你放心,女朋友点什么,男朋友都爱吃的。” 林莫奈脸色涨红,忙说:“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仓促要走,险些踩到身后的男生,躲闪时被绊了一下。 男生下意识要扶她,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挡开,挺拔身影挡住视线,女生被他抱在怀里。 陆沉水低头看她:“没事吧?” 她立即摇头,陆沉水抬手按了按她的帽子,嗔怪语气里有一丝无奈的宠:“毛毛躁躁的。” 她挣脱走开,心扑通扑通直跳,一抹红飞上脸颊。 —— 作者有话说: ●下篇写《云泥之缠》求收藏: 【冷性薄情痞气少年●如云出岫恣意少女/校园/双初恋救赎】 —— ●文案1 初冬落雪,她常去的河边,站着一个眉眼凌厉的少年。 他浑身血迹,五官锋利,恶声恶气:“站住!” 当时她刚迈进冷河水里,眼哭得通红,死死地盯着他。 他吐着烟圈,痞气散漫:“敢不敢跟我走?” —— ●文案2 她跟他回家,招来异样眼光,有人偷偷问:“要不要帮你报警?” 他像是荒野独行的狼,极具侵略性,攻击性十足,是大家眼里凶狠的恶人。 但他救过她的命,她懂他骨子里的善。 养母找上门,她拉他的手想一起,他猛地甩开,又凶又狠:“少TM管老子。” —— ●文案3 她写过信,打过电话,春天甚至偷偷回去找他,都没见到。 高三备考,她低价租到漂亮大房子,房东半个月后过来的。 “你是房东?” 少年两手拎得满登登,叼着烟,桃花眼微挑,玩世不恭嗯了一声。 她盯着他的烟,他当场掐灭,乖顺道:“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以后都归我。” 同一个屋檐下,她不给眼神,不说话,他被折磨得不行,醉酒后抱她哭成大狗:“鹿鹿,你理我,理理我嘛。” —— ●她本是天上的云,纤尘不染。 春日化雨,落尽他泥泞的深渊。 云泥痴缠,奇迹般地滋生万物,开出漂亮的花来。 —— 现在不是男朋友,以后会是的! 第11章 幻想一天我是你终站 ◎晋江文学城首发!◎ 多年后的今天,都是林莫奈人生里无法忘记的一天。 她吃到从未品尝过的甜点,细腻绵密,入口即化。 包括那杯暖饮,她品啜出五谷的米香,醇厚浓香滑过喉间,那一下午她嘴里有奶味。 陆沉水确实不挑食,似乎也没多爱吃。 他让林莫奈先吃,低头摆弄手机,剑眉偶尔皱起,似乎遇到棘手的难题。 他思考会习惯性地抓挠眉梢儿的疤,林莫奈吃完一块甜点,他的眼角都抓红了。 “不喝都凉了。”林莫奈提醒他,他头也没抬:“没事。” “那我可以去看看书吗?”她像是乖巧的小朋友,来到一个新地方,要和随行的大人报备。 得到允许后,她按捺不住躁动,雀跃的影子消失在书柜的廊道间。 陆沉水怔怔地忘了几秒,垂头戳手机,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书店陈列着老师们口中的高考秘籍,黄冈试卷、三年高考五年真题,这些备受推崇的资料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林莫奈大致走了一圈,最后抽出一本高考真题,靠在书架边翻看。 她用指尖在书上勾划,捋顺解题思路,再和正确答案对一遍。 没超出学习范围的,她整体思路都是对的,她甚至利用陆沉水教她的新公式解了一道高三的题,正确答案一模一样,她握拳无声地喊耶。 书店允许人们进来免费阅读,前提是不破坏书籍,林莫奈对此心存感激。 崭新的书,总能激起人的欲望,林莫奈每翻新资料,都想带回家重头到尾做一遍。 遇到难题,她思路正确,但死活答案对不上,她较劲地朝老板借来纸笔演算。 林莫奈的草稿纸压在墙上,路人们经过时都会瞟一眼,一个漂亮的姑娘满脸认真地奋笔疾驰。 眼看草稿纸又写满,她又算了一遍,答案还是不对,林莫奈泄气地盯着每个细节。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他在两个点之间连了一条线,她恍然大悟,原来是画错的辅助线忘了改。 等林莫奈算出结果,一脸欣喜回头时,陆沉水已经不在她身后。 她揉揉太阳穴,溜达放松会,瞥见IT领域,她饶有趣味地往里走。 她盯着两本书中间的空隙,像是阁子里的人,林莫奈贴近,透过拳眼,假装通过望远镜观察,突然一个身影站定。 黑色毛衣,有点熟悉,林莫奈正想,对方俯身找书,黑曜石似的眼睛闪过,透过拳眼小小的圆口,定在她身上。 她不好意思地连忙走开,陆沉水抽出一本《编程珠玑》翻看。 林莫奈绕来绕去,绕到青春小说区域,她在老家时,有同学会看小说,据说是国外的,名字也挺奇怪,叫什么《那小子真帅》,还有一本叫《狼的诱惑》。 她信手拿起一本,随手翻阅,情情爱爱与她无关,她只想学习,工作赚钱。 林莫奈突然想起,服务生说陆沉水是她男朋友,离谱到搞笑。 林莫奈穿过青春小说,走到名人名家区域。 随手拿起一本国外名著《飘》,随手一翻,其中一句:当你为什么东西付出过劳动时,你就会爱上它的。 她认真咂摸几秒,脑子里进行奇怪的联想,陆沉水为她付出这么多,会爱上她? 她好笑地摇头,继续翻。 还有一句是:只有你身边有个疼爱你的人,哭才有点意思。 她老家有句话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她无意中好像实践过,不仅没奶吃,还被揍。 果然世界名著,也不会适合每个人。 一下午,林莫奈穿梭在书店里,最后捧着《老人与海》看的专注,直到陆沉水过来找她。 窗外暮色降临,书店内灯光又暖又亮。 他们一前一后上楼,陆沉水她沉浸在《老人与海》的打斗场面,老人孤帆远行,他博弈的对象不只是海洋和鲨鱼,还有他内心的自我斗争。 那句“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她没来得及读完,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台阶。”陆沉水出声提醒,她回过神,眨眼他们到了五层,食物的香气交融,扑入鼻尖。 “有想吃的吗?”陆沉水问。 林莫奈摇头,提议回去吃,外面的价格都太贵了。 “日料、韩式烤肉、西餐牛排,我都行,你选一个。”陆沉水把手机递给她,对应的餐厅图片,能让她很好地看见三种食物的卖相。 她悄悄对比价格,西餐相对便宜一点。 精致的西餐厅,沙发软座,大理石桌面光亮照人。 西冷牛排、基围虾、蜜糖烤翅……主食她要了小份意面。 陆沉水接电话的工夫,餐上齐了,刀叉摆放整齐,她看过电视,但分不清哪只手该拿什么。 旁边一男一女似乎看穿她的窘迫,偷偷观察她。 她没给眼神,等陆沉水回来,他开始切牛排,她也学他的样子,动作有些笨拙。 陆沉水很快切好,一抬头,见她跟做手术似得小心翼翼。 “这个给你。”陆沉水递过去,主动拿过她的那份。 林莫奈揉揉手腕,道谢开始吃饭。 叉子和刀子,都不是吃面条的工具,吃得别扭。 旁边传来笑声,她还没发作,陆沉水缓缓转过头,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 两人眼神闪躲,最后被看得不自在,男的先发火,用刀子指着陆沉水,质问:“你TM看啥看?” 陆沉水端坐,食指在空气中压了压,沉声道:“把刀子放下。” “关你屁事!”男人出口不逊,“你刚才一直看我们啥意思?” 陆沉水不徐不疾,淡声道:“是你一直在笑我们吧?” 她说的是我们,林莫奈听见了,她想劝和,哪知道男人破罐破摔,嗤笑道:“一看就是土包子,连西餐都不会吃,还来这里丢人现眼。” 陆沉水还没说话,林莫奈接话道:“怎么着?会吃西餐,就高贵了?” 男人瞪眼,林莫奈冷笑道:“再高贵的西餐,也救不了你低劣的道德素质,还有工夫笑话别人?” 男人要还嘴,她抢先道:“学学做人吧你,最没素质的就是你这种人!” 他嘴巴张了张,林莫奈又来了一句:“管天管地管别人怎么吃饭,你住海边啊,管那么宽,把酱油当可乐喝了,闲的吧你。”末了骂了一句:“有病早点治。” “你TM再骂一句试试!”男人豁然站起身,陆沉水也慢慢起身,一八几的身高碾压矮挫男,低头不冷不热道:“骂你怎么了?” 双方要动手之际,老板来了。 他看一眼陆沉水,跟林莫奈道歉,表示这顿饭免单。 老板带走两人,陆沉水取来筷子递给她,少有地揶揄她一句:“嘴巴挺厉害啊。” 她脸一红,咳嗽两声,不说话了。 老板临走前给他们送来一份礼物,很是客气:“大年底的,别跟那种人生气,下次再来,我亲自给你们做两道拿手菜。” 陆沉水付钱走的,林莫奈跟在她后面,出商场时,她又被裹成粽子。 她三两下绕在脖子上,后面的围脖往前一扯:“围脖也可以当帽子。” “耳包给你。”她踮脚站在他面前,双手举高高,耳包歪扭往他头上带,手不经意间碰到柔软的小耳朵。 陆沉水身子一僵,没动。 “你低点嘛。”她语气不自觉地带着女孩子的娇嗔,陆沉水大脑说不要,但身体已经诚实地微微躬身。 距离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气息。 烟草香和淡香混合,林莫奈带好才发现,他们距离近得惊人,她都看到他低垂颤抖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 耳包暖融融的,有洗发水的香味,出门风吹散他掌心里的汗意,他这才不动声色地舒口气。 回家的路上,新闻频道正说着S市恒水集团收购的消息,如果能成功,明年的恒水集团市值有望跻身全国前三…… 下一条新闻短讯,是计算机领域近两年异军突起的神秘团队Demon,他们研发出的Lux应用,专门用于保护跨国企业的网络运营环安全,安全防护系数达97%,已获得全球计算机病毒研究中心认证…… 等红灯时,林莫奈垂着头,似乎在打瞌睡。 陆沉水调低广播音量,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林莫奈摇摇晃晃的身体栽歪,头往旁边撞去。 他眼疾手快伸手捞住,手背慢慢抵在车门,林莫奈靠着温暖的掌心,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睡脸。 车里光线昏暗,林莫奈肤白似雪,唇若丹霞。 她似乎做梦了,低低呜咽一声,纤长卷翘的睫毛,像是漂亮的羽毛震颤。 广播里放着 Beyond《早班火车》,曲调低沉悠扬。 歌词这样唱道:“幻想一天我是你终站,你轻倚我臂弯。” 作者有话说: 广播:前方是林莫奈专属终点站——陆沉水,请您带好行李下车哦。 第12章 你别是跟踪我 ◎晋江文学城首发!◎ 林莫奈醒来时,是被尿憋醒的。 她心生歉意,瞥见陆沉水头歪靠在椅背上,好像也睡着了。 车灯微亮,照得刀刻般的立体轮廓朦胧。 眉色如望远山,尾峰微挑,透着叛逆。 眉梢儿的伤疤斜挑,疤痕深而长,短黑发茬儿里隐约可见。 她暗自心生庆幸,幸亏没有伤到眼睛。 陆沉水的睫毛,大概是林莫奈见过最纤长的,笔挺交错,像是两把小扇子,投下一片阴影。 五官太精致,他犹如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年,干净帅气,细心体贴,完全颠覆她过去以来对男性不好的认知。 一根长发贴在陆沉水的领口,大概率是她的头发。 她小心翼翼,刚捏住发丝,陆沉水突然睁开眼,她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手解释:“有头发。” 她手里空空,头发不在,林莫奈有些尴尬:“真的有头发。” 陆沉水嗯了一声,熄火,推开车门:“下车吧。” 路上林莫奈表示今晚该回家了,陆沉水没接话。 两人一进门,都愣了下,之前他们救过的红衣女子坐在沙发上。 她意外又惊喜:“真巧,你们在一块,我还担心碰不到你呢。”她热情地笑着拉过林莫奈的手:“妹妹这身真好看。” 陆沉水依旧寡言,简单寒暄两句,表态不需要谢礼,便背包往角落走去。 林莫奈和红衣女子算是正式认识,她叫秦璐璐,和家里闹翻后,从外地考编制考到这边,主要和媒体有关的岗位。 聊起对山城的印象,秦璐璐直摇头:“思想老旧,故步自封,极其排外。” 林莫奈来的第一天,她们走进巷口,被本地人围着打量指指点点。 说起林莫奈为什么会搬来,她抿抿唇,简明扼要道:“我妈过来,就带我们过来了。” “你们?” “我还有个弟弟。” “哎呀,”秦璐璐拍手感慨道:“早知道该给你弟弟带个小礼物,他多大了?” “不用不用。”林莫奈不愿多说,秦璐璐非要给个元旦小红包,她没辙实话说:“我们不住在一起的。” 秦璐璐愣了下,只好作罢:“那红包给妹妹。” 两人拉扯半天,林莫奈没收,一直躲到赫苏青身后。 赫苏青替她解围:“相逢就是缘分,给钱多生分。” 秦璐璐坚持留下礼盒,临走前,到里面和陆沉水打招呼:“帅哥,谢谢你了哈。” 陆沉水抬头,淡淡道:“不用谢。” 秦璐璐一走,房间里安静不少。 林莫奈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听见赫苏青念叨:“诶,这门怎么掉了!” 陆沉水正要起身,听见林莫奈急吼吼地说:“什么门?我给你修!” 她像是终于被派上用场的大将,赫苏青帮着照亮,她拿着钳子和螺丝刀,动作颇为熟练。 赫苏青瞟一眼旁边的陆沉水,无声地笑了笑。 林莫奈蹲在地上,退后一步,开关门看效果。 她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句:“还有点松。” 林莫奈钻进柜子里,拿着螺丝刀,挨个拧紧后,满意道:“赫姨,好了,你看看。” 赫苏青开关几次,严丝合缝,她笑着夸赞:“诶唷,你这孩儿,还会这个啊。” “我会的可多了,家里的柜子,自行车,电器啊,坏了都是我收拾。”她语气中有自豪,旁边桌边收拾拎袋的陆沉水,眸光沉了沉,极轻地叹息。 林莫奈干完活,将周边收拾干净,地也扫了。 赫苏青一直夸她,漂亮懂事,干活干净利索。 林莫奈被夸得不好意思:“赫姨,以后这种事随时叫我就行。” 她在山城烟酒行,不放过任何可以表达谢意的机会。 时间不早了,她上楼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赫苏青歪头看陆沉水,他还在电脑前,她提醒一句:“阿水,那孩儿要回去了,去楼上收拾东西了。” “嗯。”陆沉水应声,起身道:“赫姨,我跟你说件事。” 楼上的林莫奈收拾好房间的一切,她站在门口,环视一圈。 关门那一瞬,她的生活,将从天堂落回到风雪中的矮小西厢房。 她并没因此有太多落差,反而很感激陆沉水,至少他让自己体验到,世界有另一种美妙,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也让她更有动力奋斗了。 他在楼下等她,四目相对,他们初见时的不悦与隔阂,无形间正在消融。 她要道谢,被陆沉水冷黑眸子盯着,她心底警钟敲响,开口的话变成:“以后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可以随时叫我,我都可以的。” 陆沉水嗯了一声,不冷不热道:“知道了,拿好这个。” 拎袋里是她的衣物,有些沉,她纳闷地想看看,陆沉水提醒他:“沙发上的带好。” 她噢了一声,带上围脖、手套和耳包。 别人说谢谢,陆沉水会说不用谢,不客气。 她想说谢谢,他会瞪她,板着脸,翻译过来:是不许。 陆沉水点根烟,揉揉眉心,跟在她后面。 她回身拒绝:“不用你送。” “我出门抽支烟。”陆沉水叼着烟,走在头里,几步后回眸懒散道:“跟我同路,你别是跟踪我。” 他眼底又是那种狡黠的笑意,有点坏,还有点幼稚。 林莫奈配合他:“我就跟踪你,你别吵,小心被我灭口。” 陆沉水走到她身边,抬手在她头顶比了比,她才真切地感觉到,她踮脚勉强到陆沉水的肩膀。 他宽大的手掌,往自己的唇前比了比,扯了扯嘴角:“离口有点远,灭口很难。” 她继续往前走,抬头看他,问:“你多高?” “185?”他像是不确定,“去年量的。” “我还以为你180。” “180你也灭不到。”他用腕子压在她的头顶按了按,“豆芽菜。” 她哼道:“谁说灭口非得通过嘴巴?” 林莫奈两手做出掐脖子的姿势,举高高,掐两下虚空,认真:“看到没?锁喉!” 陆沉水后退两步:“这样,你要是能掐到我脖子,我包你一个月饭票,你要是做不到,那就得给我打扫一个月的卫生,敢不敢?” 她胜负欲很强的,突然搞偷袭,冲上前跳着要锁喉,陆沉水身子一侧,躲开了。 两人一路跑一路闹,她嚷道:“不准跑的,你跑那么快,我追不上。” 他左躲右闪很灵活,时而倒退着走,得意道:“你得打扫卫生咯。” 林莫奈埋头不理他了,哼哼两声说:“扫就扫,那有什么的。” “这么快就认输?”陆沉水啧啧两声,继续往前走,懒懒道:“豆芽菜果然不太行。” 林莫奈突然矮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嚷道:“抓到啦!” 他一回头,林莫奈一团蹲在那,她充满笑意的声音诡辩道:“脚脖子也是脖子,你没限定范围。” 陆沉水笑出声,她扬眸,皎洁月光下,少年绽放笑意,如晴朗春日,和煦温暖。 作者有话说: 脚脖子:你就说我我是不是脖子吧? 脖子:6. —— 第13章 从春景深处走向她 ◎晋江文学城首发!◎ 最后,以林莫奈一腚墩儿坐地上收尾。 她穿得厚,包裹严实,跟个圆滚滚的团子似的,几次试图站起来都脚底打滑。 陆沉水拽她后背衣服,她借力站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雪,突然说:“我好像第一次看见你笑。” 他转头没做声,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说什么合适,索性也没动静了。 热闹褪去,只剩下风声和清冷。 两人并排往前走,离家越来越近。 林莫奈窘迫感从心底滋生,她埋着头,转而劝自己:陆沉水也不是没见过,没什么可丢脸的。 一个黑色小人跳出来:那么破的房子,你邀请陆沉水做客?你疯了吗? 白色小人站出来反驳:陆沉水不是那样的人,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黑色小人又说:家里穷得叮当响,到处都是灰,你让陆沉水进去干啥呢?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何必呢? 小白确认为:做人要真实,出身和家境不是自己能选择的,自己努力就好了,如果陆沉水因此看不起你,你也认识他的另一面了,不是吗? …… “喂!”陆沉水突然出声,林莫奈抬头,惊觉自己走过头了。 她尴尬地往回走几步,低着头咳两声,不自在地支吾道:“你、你要来我家做客吗?” 不等陆沉水回答,她赶紧补充:“不过我家很破,你……” “正好我有点口渴。”陆沉水走向门口,她连忙跟上去,从包里掏钥匙。 破旧的门板,风一吹东倒西歪。 她的手有点抖,捅了两次才捅开锁头。 院子不算太大,边上木头摆放整齐,里面一大堆不知什么被雪盖着,宛如一座小雪山。 圣诞落雪,还没来得及扫,留下两个人的脚印。 房门的铁锁生锈,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门板上面用塑料布封着,下半截是掉漆的木板,一根一根钉上去的。 陆沉水眸光沉着,她开门让他先进。 咣!他的脑袋撞在门框上,林莫奈忙说:“没事吧?这房子比较低,你低点头。” 他弯腰矮身进去,黑漆漆的,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先点灯。”林莫奈从他身边擦过,他紧绷的身体一抖。 吱呀一声,一扇门被推开,啪嗒一声,灯亮了。 灯光偏黄,他站的位置,能看见一口大黑锅,姑且算是个厨房吧。 他往里走,咣!脑袋又撞门框上。 林莫奈听见动静,扬声道:“没事吧?”话音落下,人也拎着水壶过来了。 “你家规矩森严啊,进门还得给你磕两个。”陆沉水的冷笑话,确实够冷的,林莫奈有点想笑,但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房子太矮了,你先坐、坐凳子上,我给你烧点水。” 她在厨房里忙活,他推开里间一条门缝,放了一堆杂物,黑乎乎的,他避之不及,赶紧转身避开。 林莫奈在厨房提醒他:“我还没生火,你别脱外套哈。” 炉子,陆沉水在网上见过。 他绕着转一圈,瞥见角落的桌上工整地摆放着面包和方便面,他随手拿起一个,果然已经过期了。 一角摆着破旧的铁杯,印着人民万岁,临时充当笔筒,压在干净的白纸上。 林莫奈进进出出,水壶放好,又拿来玉米瓤和木头,开始生火。 炉子里火苗微弱,她俯身对着里面呼呼吹气,火苗攒动,渐渐燃起来。 她的脸被映得有点红,她拎起水壶放在上面,转身扯开桌面上一块布,里面放着干净的杯子。 “你坐。”她回过身看他,“我去冲杯子。” 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水声哗啦响,他想到什么往厨房走。 咣!又撞上了。 他骂了一句操,恨恨地和林莫奈抱怨,这破门是替她报仇,他不过是之前抖腿,让试图掐他脚脖子的人坐地上了。 林莫奈终于忍不住笑:“我知道这很不人道,但是哈哈……你可小心点,撞傻了我不负责。” 他报复似地捶了一拳门框,颇为不悦:“行了,别洗了。” 她直说快好了,他伸手摸了一把,水冰冷刺骨。 他一直催她,两人终于围坐在炉子前,炉火旺,水也开了。 一人一杯热水,水汽缭绕。 林莫奈烤着手,盯着渐渐烧红的炉壁,轻声说:“上次其实就想过让你进来坐会儿,但实在太破了,不太好意思。” 他语气随意,淡声道:“这没什么,我住过狗窝,”他顿了顿说:“等我睡醒,身边趴着流浪狗,你别说,还挺暖和的。” 他说得轻快,像是在讲搞笑的事,林莫奈偷偷看他一眼。 他冷白的脸,泛着一丝红,好像在害羞,仍在说:“我还住过天桥下面,夏天睡起来挺舒服的,比空调房凉快。” 陆沉水自嘲地笑,林莫奈却笑不出,心隐隐作痛。 到底是经历多少苦涩与磨难,才可以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 林莫奈一直想着了解陆沉水,简单几句,却让她心情沉重。 他过得并不好,那么善良的人,没有被善待,这世界有时很坏。 “都过去了,”陆沉水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她听:“都会过去的。” 他手里拿着玉米瓤,在烧红的壁身上按着,大大方方看她,说:“所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为此负责。” 她听得眼眶泛酸,帅气的人在安慰她。 “其实是我自己选择这样的。”以往不愿开口的林莫奈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妈让我去亲戚家,但我跟亲戚说,我去同学家住,她们不知道我还在这里。” “在哪开心就在哪。”陆沉水手里的玉米瓤顶端变黑,他一下一下戳着说:“你开心最重要。” 她脸颊热烘烘的,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冰封已久的心开始消融。 你看,这世上,还有人关心她是否开心,那是家人都不曾在意的。 陆沉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在她眼前晃了晃,说:“不过这个不行,”他想了想,补充道:“酒也不行。” 她想起那晚的初次相遇,头埋得更低,听见陆沉水说:“所以,那天为什么想抽烟喝酒?” 林莫奈静默半晌,小铲子炉子底下扒拉着灰,喃喃道:“我不想哭。” 积压的情绪,犹如蓄势待发的火山,林莫奈得找个发泄方式。 有的话一旦开头,情绪便有些收不住,她眼圈红着,吸吸鼻子半晌都没说话。 陆沉水喝口水,递给她杯子:“再给我倒一杯。” 她倒好热水没再坐旁边,说出去拿木柴,出门先揉揉眼角。 陆沉水长长地呼口气,等她回来,他站在门口,认真地说:“刚才我们的打赌,你赢了。” 她愣了愣,有些难为情:“那不能算,我耍赖了。” “那折中下。”他提议,林莫奈住在山城烟酒行一个月,顺便帮着打扫卫生。 她不解,藏在心底的话问出口:“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眸光漆黑,像是沉沉夜色,里面的世界深邃,看不见底。 “我下个月不在这,赫姨腿脚不好,我不放心,算是帮我一个忙,可以吧?” “那可以。”林莫奈心底,不知为何有一丝丝庆幸地松口气,但又夹杂着莫名的空落落感。 他起身告别,林莫奈提醒他小心门框。 陆沉水不让她送,他帮她锁大门。 林莫奈一个人锁好门,在炉火前坐了好久,情绪平复下来。 夜深,她胃里有点空,走到桌边意外发现自己的面包和方便面不见了。 角落放着一张纸条,陆沉水的字迹笔走龙蛇,很好看。 写着:过期食物,没收了。 “……” 林莫奈摇摇头,无奈地笑。 她整理书包,明天又要上学了。 周五晚上的噩梦,她无法忘记,也没办法就此跳过,她没那么大度。 日记本放到桌上,她扯过拎袋,拽出衣物,袋子啪嗒一声倒了,听声音沉甸甸的。 林莫奈纳闷,拎起一看,眸光定住。 里面是一本《老人与海》、《三年高考五年真题》以及一盒精致的蛋糕。 这一晚,林莫奈的日记写了两页,她捧着《老人与海》,品尝美味甜点,入睡后,她昏沉如梦。 梦里,春日明媚,万花盛放。 暖风拂面,落英缤纷,少年从春景深处走向她,他们在漫天花雨下相拥。 作者有话说: 陆沉水去林莫奈家里,收获了什么? 大红包,咣咣磕出来的哈哈。 —— 完蛋,莫奈梦见他了。 第14章 离别的车站 ◎晋江文学城首发!◎ 周一,林莫奈早早去学校,她先去了趟洗手间。 门后水池旁放着一排水桶,正常是8班到13班,打扫完卫生就近放在这儿。 最边上多了个水桶,她拎着水桶从1班开始问,没想到意外遇见段修成。 他跳过椅子跑到门口,拎起水桶转圈瞧两眼,又瞅瞅底下,笃定道:“6班的。” 各班水桶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痕迹,6班的水桶,在水桶底下有模糊字母:Si,x已经被磨掉。 她道谢转身去六班,段修成跟在她后面。 6班早早来扫卫生的同学本来正纳闷,水桶怎么不见了。 林莫奈问出周五值日生,三男一女,她准备回班级时,段修成主动说:“那个女生喜欢左子明。”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段修成叫住她:“你打算怎么办?” “以牙还牙。”林莫奈走出几步,段修成小跑追上她,将一个扣子塞给她:“别弄错人。” 林莫奈还没来得及道谢,段修成转身走了,边走边说:“随时可以叫我。” 13班在尽头,班里闹哄哄的声音传出很远。 她猛地推开门,大家以为老师来了,吓得都不敢出声。 见是林莫奈,教室很快又是沸反盈天。 她回到座位,左子明正回头看她,饶有趣味。 林莫奈摸出兜里的扣子,和他搭在椅背上属于同款银色系列。 早自习结束,大多数人趴在桌上睡觉,她盯着那件银色羽绒服。 直到中午,教室里只剩下杜煦和她。 左子明被老师叫去还没回来,她走到他座位旁,翻羽绒服的扣子,最终在袖口找到缺失的位置。 林莫奈站起身,杜煦还是傻乎乎地笑着。 她有些无奈:“你又被打了?” “嗯。”他笑了笑,摸摸脸,林莫奈“恨铁不成钢”,“你这么高大个子,还打不过他?” 杜煦靠在墙角,半天笑呵呵地说:“奶奶不让,她会哭的。” 林莫奈指了指左子明,问:“是他打的吗?” 他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压低声音说:“他可坏了,你别理他。” 林莫奈倒是不想理,偏偏人家不肯放过她。 中午她去了趟男洗手间,没人,他观察完地形才换上衣服去吃饭。 一场泼水事件,林莫奈没跟赵桂芳说,似乎就此沉寂。 左子明不再去后面找她,但时不时都会回头看她,眼神阴暗晦涩。 12月30日-31日,迎来月底模拟考。 林莫奈整体感觉不错,最后一个科目考完,她提早交卷走了。 陆沉水今天傍晚要出远门,她一路小跑回来的。 她气喘吁吁站在门口,陆沉水和赫苏青都愣住了。 “我、我考试,结束得早。”林莫奈支吾,“顺便送送你。” 陆沉水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整理背包,微蹙的眉头舒展开。 赫苏青让她今晚就留下,明天一起过元旦。 “明天得上学。”林莫奈靠在桌边,“晚上还有活动。” 她余光瞟着陆沉水,他收拾差不多,正在拉背包拉链。 她和赫苏青简单聊着,陆沉水收拾完背包,回到角落,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了一顿,这次拿起羽绒服走过来。 他套上衣服,站在她面前,低头淡声道:“晚上住这不耽误你上学。” 她低声:“有些东西在家里。” 陆沉水从兜里抽出手套,轻轻在她头顶打了下,随口道:“那就现在回家拿。” 他是晚上8点的车,时间充足。 他走在头里,她只得跟在后面。 陆沉水走得慢,她渐渐和他平行,找起话题聊。 一路上,她知道他打车去车站,要去几个城市,回来大概会是一个月后。 陆沉水站在林莫奈身后,视线从破旧的门锁移到西厢房,白日里更显破败。 房顶枯黄的草随风摇曳,廊檐上的土稀里哗啦往下掉,他蹙了蹙眉头,跟着她进了院子。 院子的雪,被扫得干干净净。 木堆矮了些,西边那一堆东西,还被雪覆盖着,底下都是玉米瓤。 “你小心点,别磕到脑袋。”林莫奈提醒在先,陆沉水恩了一声,弯腰进去,下巴撞到她脑瓜顶…… 她摸摸脑袋回头,有些无辜,陆沉水直起身,品评道:“脑袋还挺硬。” 她简单收拾衣物,将桌上的笔和本子往书包里放,陆沉水唇角动了动没出声。 午后斜阳洒进来,房间里有一丝暖意,灰尘萦绕,围着纤瘦的身影打转儿。 林莫奈收拾完,拎起书包说:“好了。” 他扯过她的书包,挎肩上,指节分明,弯腰出去了。 他不打算吃晚饭就走,林莫奈经过超市,提议给他买些吃的。 不等他说话,人已经进去了,他抿着唇,也没阻止。 林莫奈边挑边看日期,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随便。 她按着陆沉水家里那排架子上的牌子买方便面、香肠、卤鸡蛋、鸡爪子、鸡腿…… “太多了。” “你好几天呢。”她还给他搭配,每天吃不同口味。 “还得买点喝的。”她拿了一瓶百事可乐,“你喝饮料吗?听说这个比可口可乐好喝。”她顿了顿,说:“那就都拿,你想喝哪个就喝哪个。” 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陆沉水跟在她后面,只能看见她小巧的耳朵,红红的。 她买了一大包,非要自己拎回去,陆沉水摘下右手手套给她。 林莫奈带着宽松的皮手套,跟熊掌似的,她拿起一袋小黄鱼干,认真道:“鱼和熊掌可以兼得。”说完自己先笑场,陆沉水说她像个憨憨,她也没反驳。 回家后,她开始往他瘪瘪的包里塞,陆沉水一旁说:“太多了,装不下。” “可以的。”她的手像是具有魔力,眨眼间把吃喝全放进去,有些得意道:“你看!我说可以。” 陆沉水点头,称赞道:“熊掌果然不一般。” 赫苏青站在厨房门口,脸上挂着笑,每年一月都出门的陆沉水,这次看起来轻松些。 一切收拾妥当,陆沉水叫她去角落。 她乖乖跟着后面,他从抽屉里掏出两个盒子:“这个是手机,这个是智能手表,我个人推荐你用手机,但手表带着方便,你看你用哪个?” 林莫奈摇头,她哪个都不想用。 陆沉水沉声道:“家里可能有些事需要你帮忙,我得能联系到你,万一赫姨有情况,你也得联系我。” 她每次都被陆沉水说得没法拒绝,陆沉水直言:“这不是为了给你提供便利,是为了方便我,当然,”他顿了顿,“你也可以便利点,有什么事,或者有不会的题,都可以问我。” 手机太过招摇,班里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选择手表。 陆沉水简单跟她说明功能,智能手表是个国外的牌子,能打电话、视频和发信息等等。 “别谢我。”陆沉水抢了她的词儿,“我再问你个事儿。” 陆沉水转移话题,问她被泼水的事,以及左子明那件事,她是怎么想的。 她低头不语,陆沉水似乎看穿她:“你有点小想法,我能理解,但你一个人不行,我让段修成找人了,你别自己来,听见没?” 她不说话,陆沉水手臂碰她肩膀,问:“听见没?” “听见啦。”林莫奈纳闷,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拎包准备走,一拐弯,见赫苏青站在拐角,他们的对话,估计也被听了去。 见赫苏青在笑,他咳嗽一声,低声说:“赫姨,麻烦你了。” 赫苏青意会地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陆沉水到门口,身后传来林莫奈试探地问:“我能送你吗?陆沉水。” 他拒绝,她却抓着他的背包带,央求的语气有撒娇的意思,他坚定的心意,被她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心软。 她倒是会抓时机,趁他犹豫赶紧说:“我穿衣服就能走。” 他无奈,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他们打车去车站,窗外的光景依旧,陆沉水不记得是第几次走这条路了。 每次他都是一个人坐在车里,满脑子是压都压不住的负面念头。 “这是新装上去的吧,挺好看的,你看。”林莫奈的声音,打断陆沉水的胡思乱想,他歪头看,红色喜庆的中国结挂在路灯上,绵延到远方,一路红,一路的亮色,远处汇合到一体,仿佛是初升的朝阳。 “这里是图书馆吗?”林莫奈也从他这边看,几乎挨着他的手臂,他嗯了一声:“你想去,可以去,我有读者卡,在抽屉里。” 一路上,林莫奈时不时说话,他偶尔搭话,心底少了往次的低沉。 车站不算大,挤满了人,她坚持要送他进去。 他一路告诉她,待会从哪里出来,她嗯嗯两声,看起来乖但是有点无奈:“我知道,上面有指示牌。” 小地方管得不严,允许进站送人,他们站在3号车厢门口。 周边熙攘的人声,有欢声笑语,也有不舍哭泣的,陆沉水昂了昂下巴:“你先回去吧。” “不急。”她站在灯光下,看见有人在拍照,提议道:“要不要我给你拍一张?” 陆沉水掏出手机,举起来,说:“站好。” “那你先给我拍,我再给你拍。”她面对镜头,有些局促,手做邀约状,指着车身的“山城站——京津站”,宛如列车乘务员。 她勾起浅浅的笑,别扭里夹杂一丝羞涩,一拍完忙说:“轮到我了。” 他不肯拍,手插在兜里,背对着她。 林莫奈没辙,有点气呼呼,说他说话不算数,自己调成前置摄像头当镜子照,头发都吹乱了。 闹腾着,时间临近。 林莫奈站在他斜后方,灯光折射出的影子,风扬起她的头发,像是摇曳的柳枝。 他望了几秒,掏出手机,是刚才林莫奈刚才用过的前置摄像头,镜头里的那抹倩影,仿佛靠在他身上。 “上车了!上车了!”列车员拿着大喇叭喊,他背包站在3号车厢的门口,她挥挥手:“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嗯。”陆沉水挥挥手,往里走,她望着他的身影,走过中间的过道,坐在窗边的位置。 送别人群里的林莫奈,个子不高,小脸通红,眼睛也有点红。 她又挥了挥手,旁边的人哭得很大声还在喊:“你早点回来啊!” 林莫奈心里也不是滋味,车子启动,缓缓滑行,他们挥着手,距离越来越远。 黄线外,有人追着车子跑,边哭边喊。 林莫奈被引得眼眶一酸,泪水滑下来。 耳边传来火车的鸣笛声,她的心底仿佛空缺一角,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手腕的智能手表震动,她模糊的视线看见弹出来的消息。 哥哥:到家告诉我。 她没回,第二条又进来,写着:回家再发水,外面会冻冰。 悲伤的氛围,莫名变了味道。 半小时后,陆沉水收到信息,是炸雷和喷火的表情,随后是一条:我到了。 他嘴角勾起笑,切换到相册,第一张是他和影子的合照,第二张是林莫奈的照片。 旁边的大娘很热情,从上车吃东西硬塞给他,瞥见照片,哟呵一声赞赏道:“这闺女真俊啊,可得对人家好哈。” 他眉目敛着,眸底漾起笑,淡淡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林莫奈:不让你撞门框,撞我是不? 陆沉水的下巴:老子也很疼。【哼】 —— 以前的我更爱喝百事可乐,现在的我,爱上了大窑。 大窑:【新宠】【娇羞】 —— 林莫奈:提早涌上小天才手表。【哈哈】 第15章 想你想得受不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列车穿山破雪,轰隆隆驶离山城。 夜深,周围鼾声四起,陆沉水低头摆弄手机。 他回复完邮件和信息,转头看向窗外,远处群山蜿蜒起伏,宛如一条银白长龙盘踞。 山脚下灯光明亮,像是谁澄澈的眼睛,他点进手机聊天软件,林莫奈没有再发信息。 下一秒,叮—— 手机传来提醒,新信息跳出来。 豆芽菜:陆沉水,晚安,你在车上也睡会,记得看好东西,不要被人偷走了。 他勾起唇,回复:晚安,知道了。 陆沉水看窗镜里的倒影,一张熟悉的脸,看着却陌生。 镜子里的陌生人,嘴角翘起的弧度,有些不真实。 林莫奈再次回到温暖的天堂,给陆沉水发了晚安,其实根本睡不着。 她盯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出神,手表震动,陆沉水发来消息。 她赶紧点进去,哥哥:手表可以设置睡眠模式,你自己设置一下,晚上可以开着台灯睡。 她认真措辞回复过去,哥哥发来了问号,问她:你不是睡了吗? 林莫奈想起这茬儿,只好说:我没睡着。 陆沉水发来一串文字,教她如何设置睡眠模式,她根本没打算设置,也没回复。 台灯自然也没开,后半夜做噩梦被吓醒,林莫奈打开灯发会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简短的信息反复看,心情渐渐平复。 元旦,也算是辞旧迎新的时刻吧,至少对林莫奈来说,新年伊始,她在陆沉水家里,吃了顿丰富营养的早餐。 林莫奈怕给她添麻烦,让赫苏青少做点,赫苏青笑着说:“傻孩子,你不懂,给你们做饭,看你们大口吃饭,是我的幸福。” 她想起父亲有次醉醺醺地骂她,说她是个赔钱货,吃多少粮食都是浪费粮食,还摔了她的饭碗。 林莫奈鼻尖泛酸,埋头吃饭,听赫苏青念叨:“阿姨喜欢你常来,你一来,我就能多做好吃的,阿水也会好好吃饭。” 她从赫苏青口中了解到,陆沉水基本是个生活没有任何规律的人,吃饭和睡觉都是随机的,忙起来一天不吃饭,睡觉是睁不开眼靠着椅背就睡。 “现在还好点,以前每次回来,身上都是伤,也不知干啥去了。”赫苏青心疼地念叨着,有种拿陆沉水当亲儿子看待的感觉,“还有你,太瘦了,多吃点才行,阿水给了我好多生活费,咱们天天吃好的。” 林莫奈听得连眼眶都酸,她何德何能,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见陆沉水呢? 百感交集的情绪之下,林莫奈一直犹豫要不要的早安,终于发出去了,顺带着一堆问题:晚上睡了吗?睡得怎么样?车上冷不冷?你有没有吃早饭…… 陆沉水秒回,就“早安”两字,她巴巴等着,怎么就两个字。 之后,回复陆续过来了。 哥哥:睡了,还行。 哥哥:不冷。 哥哥:还没吃。 车厢里飘着各种气味,陆沉水一点胃口都没有,昨晚几乎没睡,头脑昏沉。 旁边的大娘啃着硬邦邦的馒头,就着热水。 陆沉水泡了两盒泡面,递给大娘一盒。 大娘难以置信,拒绝不成一再道谢。 泡面的香气,冲散其他气味,陆沉水头一次坐车吃东西,热汤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整个人暖了些。 泡面还没吃完,林莫奈发信息给他:元旦快乐,陆沉水。 她总是全名叫他,看着很生分,但又很郑重,他回:元旦快乐,豆芽菜。 她默认豆芽菜这个名字,独属于某个人的感觉,只有陆沉水这样称呼她。 高二学生,比不得高三生压力那般大,所以学生嚷嚷要元旦晚会,学校也批准了。 赵桂芳对此类活动毫无兴趣,对于后排一脸兴奋的学生,批评他们只知道玩,就不爱学习。 有人准备活动,林莫奈作为外地人,完全不在考虑完范围,她倒也省心了。 上午几节课,大家都心不在焉,后排的学生也不困了,叽叽喳喳讨论下午买什么好吃的。 第四节 下课铃声一响,老师一阵风刮走,学生解脱了,嗷嗷乱叫。 一堆人围在前面,班干部安排活动,有人负责装扮教室,有人负责买吃喝,有节目表演的人,可以趁着中午练习。 后排林莫奈在做题,杜煦看一眼手机,在本子上涂抹勾画。 手表震动,段修成的名字跳进来,估计是陆沉水早就存好的。 段修成:莫姐莫姐,呼叫莫姐,几点行动啊?Over。 林莫奈被他逗得想笑,段修成又发来一条:莫姐,中午一起吃饭呗,咱们当面聊。 吃饭地点是段修成选的,见面他说破原因,这家店的老板和陆沉水熟悉,算是自己人,比较方便。 林莫奈让他喊名字,他脖子一昂:“我不!” “你多大?” “你和水哥都比我小,这是一种尊称。” “……” 段修成点餐,就跟不要钱似的,两人五个菜,要不是林莫奈拦着,估计他能把第一页都点上。 “我能吃,你也得多吃,太瘦了打架吃亏。”段修成跟她一点都不见外,一口一个莫姐,两人把晚上的事安排了。 林莫奈饭后买单,被告知,段修成已经买过了。 她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人已经跑了。 林莫奈发信息道谢,段修成说她见外,贫了几句,他发信息问:莫姐,你会不会想水哥啊?他要走一个月那么久! 陆沉水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段修成接通,在电话里笑道:“向水哥汇报,午饭三荤两素,按照你说的标准安排的,咋样?” “可以。” “可惜了,他家那个炒笨鸡蛋贼好吃,莫姐过敏不能吃。”段修成咂咂嘴挺可惜。 “都安排好了?”陆沉水问。 “嗯,都是校外的,反正不用咱们动手,左子明等着冻冰棍吧。”段修成坏笑道:“水哥,我说真的,你来上学呗。” “……” “你想啊,”段修成撺掇他,“13班跟咱关系好的,不是在网吧,就是在酒吧,卷毛那家伙一直说回来也不回来,你不如自己上学,体验校园生活,顺便还能看着左子明那孙子,要不然泼水这事之后,我估计他准得找莫姐麻烦。” 陆沉水没做声,听他念叨完,提醒道:“我回来之前,你费点心。” “你放心,水哥,只要我不倒下,我保证天天送到家。”段修成跟他总是笑嘻嘻的,但人很靠谱,临挂电话,他咳嗽两声,顾左右言他,陆沉水淡声道:“气管炎就治,有话赶紧说。” “水哥,你忙完肯定能回来,是不?” 他没做声,段修成声音高八度:“一个月!我可就帮你照看一个月!你不回来,那小姑娘吃亏我可不管啦!” 怕他凶,段修成说完赶紧挂了,让他照顾好自己,最好早点回来。 陆沉水闭着眼,靠着椅背,大脑嗡嗡作响。 火车早已远离山城,往次陆沉水心底毫无挂碍,这次心底却有一角落在山城,勾着他的神经,反复在脑海里浮现。 叮—— 段修成发信息了,写着:我跟你说,水哥,你必须得回来,要不然有人想你想得受不了咋整? 随后,跳进来一张图片,聊天记录的截图。 段修成:莫姐,你会不会想水哥啊?他要走一个月那么久! 莫姐:肯定会想的。 __ 第16章 因为我想你啊 ◎晋江文学城首发!【嗷嗷】◎ 林莫奈回学校的路上,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那句“元旦快乐”说出口,母亲像是没听见,提醒她在亲戚家要乖,有点眼力见。 显然母亲和亲戚没联系过,不知她早就不在亲戚家了。 自顾唠叨完,母亲准备挂电话,林莫奈憋了半天低声说:“妈,生活费……” “知道了!”母亲语气不耐,“哪次没给你?” 那头传来弟弟哭闹的声音,母亲哄了一句,着急道:“我先挂了,你别惹祸。” 林莫奈听着电话里嘟嘟声,无奈地苦笑,挂断电话,她瞧见一旁的棒棒糖。 昨晚给陆沉水买完吃喝,她只剩下13块钱,幸亏住在陆沉水家,否则饭都吃不上了。 棒棒糖,1块钱一个,她挑了个荔枝味,老板直说很少人爱吃荔枝味。 “老板,再给我拿一个吧。”林莫奈揣着11块钱和两根棒棒糖回学校了。 冬日的傍晚来得早,暮色霭霭,夜色寒凉。 13班挂好的彩灯亮起,像是80年代的歌舞厅,彩灯闪得刺眼。 林莫奈坐在角落,有人开始分发吃喝。 大家跟商量好似的,在彩色光亮的世界里,避开她和杜煦的位置,剩余的放在讲桌上。 她不差这口吃的,但她不吃的这口,别人也别想吃。 林莫奈在众人的打量下,走上讲台,拿了两份,荔枝、橘子、糖果一个没落。 大家戚戚咕咕,没人敢大声表态,左子明不冷不热:“你拿那么多干嘛?” 林莫奈没搭理他,另一份直接放到杜煦桌上。 左子明的脸,在彩灯映照下,跟鬼画符相似,嘲讽道:“你们两这是谈上了?没想到啊,你口味独特,喜欢傻子。” 林莫奈没给他眼神,吃喝放进桌堂,靠着椅背,等着节目开场。 左子明窝火,一再欺负林莫奈,都没能从她脸上看到预期的表情。 他拿了根烟,去洗手间,边抽边打电话,进了洗手间踹门大大咧咧地骂道:“操,我就不信了,就一个女的,我还治不了她?” 门一关,哗啦一声,水从头顶浇下来,左子明都蒙了。 各班都放着嗨乐,震得山响,他的咒骂声直接淹没。 门被人堵着,左子明扳住门板往上跳,迎面一拳直接给他砸回去。 他直接一屁股坐地上,疼得他惨叫,疯狂飙脏话。 哗啦,第二桶水,第三桶水……最后左子明冻得哆嗦,坐在地上起不来,外面也安静了。 他差点哭出来,几脚把门踹开,气势汹汹地冲回班级。 门咣当一声响,所有人都吓一跳,赵桂芳几乎是尖叫着怒吼:“谁踹门!” 左子明推搡众人,一把揪住林莫奈的衣领拽到跟前,红着眼质问是不是她。 林莫奈的双脚几乎离地,对着猩红的眼,她冷静到淡漠,毫无波澜。 左子明骂她,笃定是她干的,被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冷冷盯着,他的怒火往上窜。 赵桂芳呵斥着走过来,有人懵逼围观,有人被左子明骇人的暴脾气吓得躲后面。 林莫奈微微扬起下巴,眉眼冷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平静如水与左子明的暴跳如雷形成鲜明对比,他从未如此狼狈,被她高傲的表情刺激得挥出拳头。 围观的人连忙上前拉扯,赵桂芳也到跟前,脸红脖子粗地扯着嗓子喊:“还不给我停下!” 林莫奈的鼻子被打出血,有想递纸巾的,被旁边人拉住,低声提醒:“你好日子过够了啊?” 大家忌惮左子明,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第一个冒尖。 林莫奈从兜里掏出纸巾,是陆沉水给的那一包。 她不慌不忙打开,鼻血滴在她手上,她抽出纸巾时,杜煦挤过人群,递过湿巾。 林莫奈摇摇头,拿纸巾胡乱擦血,转身往洗手间去了。 一出门,撞见段修成端着果盘过来了,他骂了句操,回身把果盘塞给身后的人,就要往班里冲。 林莫奈一把扯住他,被拽个趔趄,她平淡道:“我没事。” “你都被打了还没事?”段修成气吼吼,林莫奈拽他:“你陪我去个洗手间吧。” 冰水刺激,毛细血管收缩,鼻子不流血了。 段修成一旁道歉,直说自己来晚了,林莫奈甩了甩手上的水:“没事,在我预料之内。” “啊?”段修成没反应过来,她轻声说:“是我没躲,老师看见他打我,而且我还录像了。” 昏暗的灯光下,林莫奈脸色苍白,眸底一闪而过的凌厉,和曾经的陆沉水有些相似。 段修成有点傻眼,原以为林莫奈是个农村来的傻白甜小妹妹,没想到有腹黑的一面:“那现在……” “回班。”林莫奈回班,左子明被赵桂芳带走,她从段修成手里拿过果盘道谢:“你也回去吧。” 老师走了,所谓的元旦晚会在诡异的冷清中继续。 林莫奈像是没事人,磕瓜子、吃果仁、喝饮料,周边的人对她有一种新的认知:新来的,真的不是软柿子。 左子明一贯在班里耀武扬威,没人敢吭声,今天被淋成落汤鸡的画面,远比晚会粗糙的节目有热度。 晚会临近尾声,赵桂芳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脸色阴沉道:“林莫奈到我办公室,其他人把班级收拾干净。” 她们站在办公室门口,赵桂芳让她说清楚怎么回事。 她把周五晚上的事说了,语气平静得好像当事人不是她,赵桂芳不可思议地反问:“所以真是你干的?” “我一直在班里,”林莫奈淡声道:“您是知道的。” 林莫奈掏出一颗银色的扣子,放在窗台上。 “这是左子明羽绒服上的扣子,出现在女洗手间第一个隔间的门口,我周一在女洗手间发现6班的水桶,是左子明从6班借来的。”林莫奈有理有据,让气结的赵桂芳一时无言,半晌憋出一句:“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不想给老师添麻烦,您很忙。”林莫奈像是个乖小孩,真实原因,她们都心知肚明,赵桂芳脸上一阵阵黑:“你保证不是你干的?” 她保证,赵桂芳让她先回去,她站在原地没动,平静地问:“老师,左子明拿水泼我这件事,他是不是该给我道歉?” 赵桂芳反倒没词儿了,不耐烦地挥手让她先走,其他事明天再说。 林莫奈收拾东西回家了,两手插兜,左边是两颗棒棒糖,右边是一把小刀。 她一路走回山城烟酒行,赫苏青给她留了晚饭,吃完一起帮着收拾。 陆沉水不在,店门关得早,林莫奈锁好门,和赫苏青说晚安进了卧室。 她坐在桌前,靠着椅背,长长地出口气,呼吸都有点抖。 掌心残留紧握小刀的痕迹,她闭上眼,回想晚上的一幕幕。 有胆战心惊,也有隐隐的兴奋和爽快,左子明肯定不会罢休,但她不怕,她就一条烂命而已。 林莫奈翻手表的信息,明知没有陆沉水的,最后懒懒地趴在桌上,喃喃自语道:“你怎么都不发信息啊?” 她怕打扰到陆沉水,抽出日记本和习题集,写完日记,开始做题。 她做得很快,该是开心的事,她却拧眉往后翻,直到第三页,总算遇到一个不会的。 林莫奈赶紧拍下来,发给陆沉水,写:这题我不会,你有时间回我就行,你到哪了?还顺利吗?你有好好吃饭吗…… 陆沉水每次收到信息,都是一大串,他耐着性子,回复一个,再翻问题,回复下一个。 陆沉水很少主动说什么,林莫奈翻看答案,小脑袋里搜刮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问题。 最后,她只能巴巴地发了两字:晚安。 陆沉水看起来很忙,她喃喃道:“还是少打扰他吧。” 第二天,左子明没来。 赵桂芳抱着卷子进来,啪嗒一声放到桌上,严厉的视线扫了一圈,说:“数学成绩下来了。” 她说这话时,眺了一眼最后排的林莫奈,她低头在写什么。 月考卷子的批阅,能看出老师们的偏爱。 好学生的卷子回优先批阅,拿回班级也是放在最上面。 林莫奈这种后排的学生,卷子是最后批的,现在被赵老师捏在手里,抖了抖:“这次数学第一,林莫奈。” 教室里瞬间骚动,她来的时候成绩低,才会来到13班,大家都以为她是差生。 赵桂芳没有笑模样,也没夸奖,反而说:“一次成绩代表不了什么,谁都不会一直运气好。” 林莫奈取回卷子,看自己丢分的项,最后两道大题,一共丢了20分。 接下来一整天,各科老师都是发卷子。 林莫奈每节课都被第一个点名,让第一排的学生都坐不住了。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讲台,再回到座位,表情如初,似乎并未因为好成绩而开心。 有人暗中说她装,也有人投来佩服的目光。 当天的晚自习,开始每月一次的“迁徙活动”。 所有人拎着书包,站在门口排队,按照成绩来的。 林莫奈作为班级第一,她有权利挑选座位,后面的第二名很小声跟她商量道:“你能不能不要选我的位置?我习惯靠窗……” 13班的第一排,从未变过,前8名这次被挤出去一名,原来的同桌恋恋不舍,扯着她的手说:“我不想和她一张桌。” 走廊里安静,这话不轻不重,前面的都听得见。 “都别吵!”赵桂芳站在门口维持秩序,走到前头:“林莫奈,从你开始。” 林莫奈拎着书包,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赵桂芳都诧异:“林莫奈,你干嘛呢?” “选座位。” “你不选第一排?” “是的。” …… 得益于林莫奈的退出,第一排维持原样,赵桂芳瞪了她好几眼,大概觉得她不识抬举把。 放学后,林莫奈收拾书包,有两人来找林莫奈道谢:“谢谢你哈,要不然我们两都不能一张桌了。” 她淡淡打量一眼,头也不抬道:“没事。” 林莫奈拎着书包从后门走了,两人主动叫住她一起走。 头一次,她放学不是一个人,林莫奈反倒有些不自在。 她们一个叫袁立夏,一个叫夏丽媛,说起左子明,让她尽量小心点,言语之间都是说,大家对林莫奈没什么排斥的,主要是左子明太凶,大家都不敢。 “没关系。”林莫奈并不在意,“你们不用为此亲近我,我一个人挺好的。” 她加快步伐,不愿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经过银行,她去查卡里的余额,母亲还没打钱。 她垂头叹气,慢吞吞地往回走,智能手表震动,林莫奈心尖儿一跳,满怀期待抬手查看信息。 却是段修成。 写着:厉害啊,莫姐,我看见咯,大红榜,第28名。 她没回,快到山城烟酒行,智能手表再次震动。 林莫奈想着是段修成,也没急着看。 到家洗手,这一茬儿就忘了,她端着碗盛饭,听见厨房里铃声大作。 那是赫苏青的手机,老式手机,声音很响。 她接起来嗯啊几声,连忙说:“没事没事,她估计是忘了,你等下,我让她接电话。” 赫苏青急匆匆地把手机递给她:“阿水发信息你没回,他以为你遇到麻烦了呢。” 林莫奈恍然,接过电话,那头很安静。 “陆沉水?”她叫了一声。 “嗯。” 沉默片刻,她抿抿唇主动汇报:“月底考试成绩下来了。” 她班级第一,全年组28,这也是13班最好的成绩了。 接着,她说自己为什么没接电话,她以为是段修成,没急着回,到家洗手之后就忘了……陆沉水嗯了一声,直言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她哦哦两声,松了口气,陆沉水听得清楚,转移话题道:“考试成绩不错,奖励想要什么?” 她讶异,居然还有奖励,垂着头盯着地板上亮亮的光影,认真地说:“没什么想要的。” 陆沉水执着于此,似乎非要弄点奖励给她,林莫奈没辙,关于她现在心里最想的什么,她想了几秒:“什么都可以吗?” “嗯。”陆沉水听见那头很轻的声音,不知怎么她有点可怜巴巴的感觉:“其实我就希望你早点回来。” 陆沉水眉头舒展,嘴角上翘淡声道:“我好像刚出来没两天。” “我知道。” “知道?”他懒散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擦觉的笑:“那你还……” “因为我想你啊。” 作者有话说: ●下篇写《野火吻玫瑰》求收藏: ◆冷糙硬汉武警支队长VS高冷强势美动植物学家/替身文学/追妻火葬场 —— ●陆景川,京圈出了名的混不吝,偏生的冷峻英气,一双桃花眼含情又撩人。 宴会初遇,她不慎落入泳池,被他救了。 这一眼万年,暗恋生根发芽。 他屈尊折腰,当众抱她回房。 两人一夜春风,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 ●直到,他传闻中的白月光回国了。 与她相似的长相和气质…… 难怪他不说喜欢,不提结婚,他爱的从不是她。 她恍然大悟,连夜收拾东西走了。 —— ●5年后,大西北无人区重逢。 彼时的陆景川,一身军装笔挺,如北方肆意生长的白杨。 她为藏羚羊幼崽不慎落水,他英雄救美。 没人知道,他在水下狠狠吻她。 那晚她被挡住去路,冷糙硬汉红了眼:“为什么不要我?” —— 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霸王别姬》 第17章 你不会也喜欢她吧 ◎Triplekill*1!◎ 12月模拟考, 林莫奈成为一匹黑马。 她身在13班,但名字却出现在红榜的第一页。 最为明显的改变,是各科老师提问时, 注意力会放到后面。 所有科目里,相对逊色的数学, 是赵桂芳教的, 其他科目老师私下都说, 让她给林莫奈开开小灶。 这是13班成绩最好的一次,看林莫奈的势头,应该不会止于此。 赵桂芳没说什么,上课不提问林莫奈,但视线会瞟向她。 林莫奈大多时候都不抬头,低头写自己的, 赵桂芳让大家做题, 故意溜达到她旁边。 “你干嘛呢?”赵桂芳看她手臂压着习题集,“我让你们解题,你怎么不写?” 林莫奈拿过本子, 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题, 赵桂芳没说话,回到讲台上了。 左子明还是没来上学,林莫奈落得舒坦。 只可惜没舒服几天, 他的前桌突然来了, 一个瘦高的卷毛,肤色跟陆沉水相似的冷白皮,冬日里阳光一照会发光。 他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 眼尾斜上挑的凤眼, 也和陆沉水一样, 不笑有点凶,笑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很温柔。 这位前桌热情主动,自我介绍之后还给她送喝的,理由是以后要向她学习。 “我会的会告诉你。”林莫奈独行惯了,没打算和任何人做朋友,“不需要送东西给我。” 前桌来了,往后走的人多了,看得出他原来在班里挺有人气。 有几个女生没事就过来,还有往他桌上放情书的,林莫奈埋头,权当看不见。 总体来说,林莫奈的日子安生了些。 最近所有课程进入尾声,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复习,迎接期末考试。 林莫奈埋头学习,不闻窗外事。 偶尔分神想起陆沉水,翻翻手表里的聊天记录,她又按捺住发信息的心思。 她依旧独来独往,自打那次泼水事件,她都选择白天去洗手间。 今天从洗手间回来,桌上放了个粉色的信封,直觉告诉她:那是一封情书。 “谁放的?”林莫奈问杜煦,杜煦笑呵呵不说话。 林莫奈头一次收到情书,比起烦恼,更多的是好奇。 情书里到底都写了什么?她展开信封,并非是她所想的情情爱爱。 “哟,情书。”前桌简景辉,大家叫他卷毛,“谁这么有眼光啊,和你表白。” 林莫奈无言,收起信,放到桌堂里。 了无生趣的学习生涯,谁收到情书都是个大新闻。 林莫奈收到情书的事,别的班很快也有人知道了。 段修成更是发信息问她真假,林莫奈:你好无聊。 段修成:卧槽!看来是真的收到了! 当晚,林莫奈回到山城烟酒行,赫苏青正在打电话,她扬起笑:“她回来了,你跟她聊会儿,我端饭去。” 是陆沉水。 时隔几天,林莫奈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顺利吗?”林莫奈站在洗手间,洗完一只手擦干,再换另一只手。 陆沉水寡言,当面明显,接电话时更明显。 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林莫奈在说,跟他说最近的学习。 陆沉水时不时会嗯一声,表示他在听。 她也说起情书的事,站在门口,语气平和:“不知道谁送的。” “不能早恋。”陆沉水像是老父亲的严厉口吻,“听见没?” “我才没。”林莫奈觉得好笑,“一封情书而已。” “会有第二封,第三封,”陆沉水似乎是板着脸说的,一板一眼地教育她:“你还没成年,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我知道啦。” “以后收到情书,不要看了,拿到家里我替你保管。”陆沉水说得煞有介事,林莫奈挠挠头,“啊?你保管?” “不行?”他语气上扬,听起来挺不爽的,补充一句:“我是你哥,以后谁追求你,你得先告诉我,我替你把关。” 林莫奈越听越离谱,忍不住笑:“陆沉水,你在想什么?” “还笑?”他语气有点凶,“严肃点。” 她哦了一声,嘴角还是挂着笑,语气认真了些:“陆沉水,我不会早恋的,也不会有第二封,第三封,我也不是天仙美女,就是农村来的土包子而已。” 她语气低了下去,如同她内心深处的自信,矮了一大截。 “林莫奈。”陆沉水很少叫她全名,她嗯了一声。 “你很优秀。” “我不觉得……” “你在怀疑我眼光?”陆沉水反问,她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说:“那没有。” “我说你优秀。” 她咯咯笑,半开玩笑:“陆沉水,你需要配副眼镜。” “你哪里不好了?”陆沉水似乎很计较她这样说,她确实很少会暴露消极的一面,接下来的几分钟,她都在说自己的不好:性格不好、不会搞人际关系、学习一般、长得一般……她眼里的自己,没什么优点,从小到大父母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你可能想象不到,我15岁那年,我家里要把我嫁人,说我值2万块钱。”林莫奈说着说着眼眶泛酸,“那时候是我父母最开心的时候,我可以给他们换来一笔钱,但我不想嫁人,我想读书……” 林莫奈的原生家庭,显然已经给她成长经历烙上印记,黑暗、消极、自卑……陆沉水听她说完,深吸口气,缓声道:“你会不会用电脑?” 沉浸在悲伤中林莫奈愣了愣,陆沉水继续说:“角落的抽屉,有一个笔记本,没有密码,你打开就能用,等你吃完饭,我告诉你一个网站,你上去看看。” 他让林莫奈先吃饭,林莫奈噢了一声,很是乖巧。 “那你吃饭了吗?”她吸吸鼻子,说:“我快期末考试了。” “我知道。”陆沉水语气比之前温和,似乎又是挂着笑:“你要是能考第一,我给你个惊喜。” 她摇摇头,说不要惊喜。 临挂电话,陆沉水突然问:“你们班最近有什么变化?” 她想了几秒,才想起还有简景辉这个人,陆沉水没多说,让她去吃饭。 和陆沉水这通电话打完,林莫奈心情不错,多吃了半碗饭。 赫苏青问她今天有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 林莫奈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笑,饭后,她洗漱完去角落翻电脑。 网址,陆沉水发给他的。 类似是一个聊天室,主要针对原生家庭有阴影的群体,需要会员邀请。 现在的林莫奈只能以游客的身份了解,她可以输入自己的情况,网站后台大数据会推送给她最为匹配的倾诉对象。 陆沉水以前用过,感觉网站还不错,推荐给她。 那些不知该向谁说的情绪,可以在这里说出来,一对一匹配,像是在网上找到能和自己共鸣的朋友。 陆沉水推荐的,林莫奈相信他。 晚上慢慢地敲字,费了些功夫才写完。 系统给他推荐了1个人,名字叫木水一色。 她有些紧张,不知该说什么。 木水一色主动问好:晚上好。 林莫奈的名字像是随机拟定的,叫:游客520。 对方引导着她,从天气说到食物,又从社会现状说到法律。 林莫奈挺想从事法律行业的,便和对方多聊了几句。 对方显然很懂,甚至为她规划了一条路线。 一晚上倒是没聊让她难以启齿的过去,她学到不少新知识。 临睡前,林莫奈给陆沉水发信息,汇报似的:我上那个网站了,也聊天了,感觉还可以,挺有意思的,还能学到东西。 哥哥:嗯,不要熬夜。 豆芽菜:这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林莫奈躺下之后,习惯回想一整天发生的事。 陆沉水是今天的重点,她翻出聊天记录,回想他一本正经说不要早恋,只觉得好笑。 不过这倒也让陆沉水说中了,之后林莫奈确实收到过别的情书。 她当真没再看,拿回家放到一个盒子里,发信息给陆沉水报备。 晚上写完作业,她会登上网站去看看。 很巧的是,每次她上线,对方的头像都是亮的。 她们会聊些有的没的,关系也日渐熟络了些。 期末考试前一天,左子明来学校了。 他一进屋,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 林莫奈头也没抬,却能感觉到锋利的眼神盯着她。 她抬头,撞上左子明阴暗狠厉的眼睛,她听段修成说过,左子明非常小心眼,这种行为比女人小心眼还下头。 他恨她,也没藏着。 只不过视线飘忽,看见前面的卷发,左子明一愣。 简景辉靠着椅背,衣服敞着怀,笑吟吟道:“好久不见啊,明明。” 林莫奈不知他们之间过去的事,也没兴趣知道。 下课,简景辉照常和她说话,不管她回不回,左子明几次回头看见,眸光沉了沉。 当天晚上,段修成主动来找林莫奈:“走啊,一起回家。” 简景辉拎着书包,嘁了一声:“我们班班花,不用你送。” 林莫奈听得一愣,她什么时候成班花的? 回家路上,段修成和简景辉一左一右跟着,还在她后面斗嘴,跟幼儿园小朋友相似,可见早就认识。 林莫奈埋头走到山城烟酒行附近,突然觉得后面安静了。 两人不知何时走的,她加快步伐回到店里。 之后两天的考试,她听到最离谱的八卦,说她脚踏两条船,而且都是班里的班草帅哥。 她和段修成在同一个班级考试,中间休息时,有人让他澄清,他站在台上笑:“我来澄清一下,这么优秀的林莫奈同学,我确实仰慕。” 台下起哄,他摆了摆手:“诶诶,别闹,我说的是单纯的欣赏。” 林莫奈被众人打量,无奈地摇摇头。 这两天,段修成都是等林莫奈交卷子,他也跟着交。 两人一前一后,小情侣传闻差点要做实了。 回家路上,段修成扯了扯她的帽子,低头看她:“你没生气吧?” “没有。”林莫奈当然知道他是闹着玩的,段修成放心地笑:“没有就行,不过呢,你确实挺厉害,我也确实仰慕。” “……” “不过我不能喜欢你。” “我谢谢你。”林莫奈被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惹得想笑,段修成捂着心口,故作心痛道:“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林莫奈完全不知他在鬼扯什么,身后有人喊她名字,段修成扯着她的衣服吼:“快跑!” 她被拽得起飞,隐约听见后面是熟悉的声音,简景辉大骂段修成,她被拽进一家奶茶店,她累得半死坐在桌边喘气:“你们两个下次能不能别带上我。” “嘿嘿,请你喝奶茶。”段修成点单,林莫奈坐在窗边,眼看着简景辉跑过去,她站起身犹豫要不要叫他。 简景辉都跑过去了,余光注意到店里有人站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冲进奶茶店,勒住段修成的脖子:“请我喝奶茶,要不然宰了你。” 两人又开始打闹,散发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林莫奈再看自己,跑几步就苟延残喘了,比不了。 “莫姐,你假期要出门,可以叫我!”段修成毛遂自荐,“我对山城很熟。” 简景辉给他一杵子,推到旁边,笑道:“小林同学,假期可以找你玩吗?我可是本地人,比他更熟悉。” “……” 林莫奈找借口去洗手间,找会儿清净。 段修成半开玩笑:“你小子不会真喜欢莫姐吧?” “不行吗?”简景辉甩了甩卷毛,笑得神秘:“怎么,你也喜欢?” “你喜欢她啥啊?”段修成不闹了,捅咕他:“我建议说,你最好别喜欢。” “老子需要你建议?”简景辉推了推眼睛,眼底闪过精锐的光,“你说她跟左子明叫号,踢他那儿,还敢泼水,我简直笑死了,这性格太对我路子了。” 林莫奈回来时,两人背对着她,段修成使劲儿揉简景辉的卷发,凑到屏幕前告状:“水哥!我告诉你!臭卷毛子说他喜欢莫姐!” 林莫奈无言,疾步上前准备解释,却听见陆沉水懒懒的口气回:“你小子离她远点。”分明还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不是吧,水哥,”简景辉挡开段修成乱动的手,凑到屏幕前,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不会也喜欢她吧?”【2分留言即得红包嗷】 作者有话说: 不能早恋哈哈。 陆沉水:我自己都憋着呢。 第18章 因为一见钟情 ◎Triplekill*2!◎ 偏偏这时, 段修成回头,立刻扬起笑冲林莫奈招手,对着屏幕嚷:“水哥!莫姐回来了!” 镜头里的陆沉水, 比离开时更瘦削,立体五官犹如刀刻般, 线条锋利。 他抬眸, 墨黑的眼睛亮亮地盯着她, 她开心地挥挥手:“陆沉水。” 陆沉水点头,一如既往的寡淡,好像每次联系只有她开心,如此一想,林莫奈心底滋生莫名的失落感。 他该是在酒店的房间,拉着窗帘, 房间里开着暖黄色的灯, 照得他精致五官发亮,宛如中世纪巧夺天工的油画名作。 话题就此岔过去,林莫奈坐对面打算专心听他们叙旧。 只是片刻后, 陆沉水叫她一声“豆芽菜”, 对面两人傻眼的表情,林莫奈没有任何异议地应了一声,让两人更懵。 陆沉水问她寒假安排, 她如实汇报, 一是打算学习,二是打算找个兼职赚钱。 他问更具体的计划,她掰着手指头给他算:“我数学是重点, 高二下学期的一共10章, 我分成5部分去学习……”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林莫奈旁边, 看她一脸认真地说着计划,对面的人更离谱,居然拿笔在那刷刷刷……不知道在写什么。 简景辉和段修成隔空相望,意味深长,各有所想。 林莫奈的学习计划,在陆沉水的整理下,有所侧重,更合理和易于执行。 “我给你说的知识点,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历年高考必考部分占一半,二是重点范围占30%,剩下的20%可能出题的范围……”陆沉水说得井井有条,段修成一旁感慨:“水哥,我怎么感觉,一直上学的是你,我才是社会放养的?你这玩䧇璍意都啥时候弄的?” “问题是弄完了不告诉你。”简景辉使坏,挑拨两人关系,段修成碰了碰林莫奈,笑嘻嘻道:“莫姐,你整理完给我一份行不?” “行。” “那我也要。”简景辉凑热闹,段修成推他脸:“你都不学习,要个屁。” 两人闹腾,林莫奈跟着陆沉水的思路,将其他科目都梳理完毕。 短短两个小时,林莫奈有种拨开云雾见到太阳的感觉,关于高二和高三的学习思路更加清晰。 “接下来,你的兼职。”陆沉水相当民主的语气,先听林莫奈的意见。 林莫奈大致想过,主要是家教、快餐店或者奶茶店兼职、亦或是超市的钟点工。 “我最坏的打算也想过了,就是去街头发传单。”林莫奈说完,没等陆沉水表态,闹腾的两人直摇头:“那玩意不行,现在大冬天,冻死了。” 大家的好意,林莫奈感激,但也心有负担。 她欠陆沉水很多,她励志要偿还,但短时间她都不具备偿还的能力。 她感恩,也希望尽量少欠点,所以主动表示:兼职自己找。 “如果我实在找不到,再麻烦你,行吗?”她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真诚,让人无法拒绝。 视频电话,最终以段修成手机电池电量告急才结束。 离山城烟酒行不远,她拒绝他们的护送,一个人回去了。 林莫奈回到店里,替换赫苏青,让她去休息。 两人拉扯一会,她搬来凳子放旁边,赫苏青坐着休息,她站在柜台上,边写寒假作业边收银。 冬天的夜,来得早。 不到18点,门外一片黑蒙蒙的。 林莫奈低头正写作业,突然一阵风灌进来,她习惯性地抬起头,招呼客人。 竟然是左子明。 他站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双眼都被遮在阴影里,阴暗又吓人。 林莫奈的心提到嗓子眼,故作镇静地看着他,他要了两盒软中华,又要了两瓶红星二锅头。 临走时,他推开门,站在门口回头看她。 赫苏青不知缘由,主动问:“小伙子,还需要什么?” 他没做声,门被重重地关上,林莫奈偷偷松口气。 “咱们还是早点关门吧。”赫苏青似乎也察觉到刚才来者不善,“阿水不在,咱们两个得注意安全。” 林莫奈点头,收拾作业本,准备关门。 门又被拉开,寒风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林莫奈倒退两步。 来者是精壮的男人,剃着光头,一脸横肉,最离谱的是大冷天他只穿了个T恤,手臂上泛青的纹身狰狞恐怖。 赫苏青瘸着走到前面,示意林莫奈到里面来。 光头男摇摇晃晃,明显是喝多了,他也不说买东西,站在原地张望。 “你要买什么?”赫苏青主动问,光头男凶巴巴瞪一眼,“不买东西不能来?” 果然来者不善,林莫奈余光瞟到柜台里的棒球干,那是陆沉水临走前放到里面的,以防万一。 万一,还真来了。 赫苏青好脾气地笑:“可以可以,我这不是问问吗?” 光头男骂骂咧咧,摇摇晃晃要往里面走,林莫奈怕他发疯,再砸坏东西,便要跟着往里走。 赫苏青扯住她,示意她站在柜台里。 “小伙子,里面没东西,都在门口这边呢。”赫苏青语气一直不错,没硬生生往外推,光头男脏话连篇,最后说到主旨:“姓陆的呢?” 赫苏青正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林莫奈拿着赫苏青的手机过来,开了免提,扬声道:“陆沉水,你几点回来?有人找你。” 陆沉水懒散的声音传来:“老谢,有日子没见,别来无恙啊。” 秃头四处看了看,最后盯着林莫奈手里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林莫奈,骂道:“你小子TM越来越嚣张了。” “呵。”陆沉水轻笑一声,直白道:“我这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他语气陡然冷峻,透着狠厉:“我就弄死他。” 老谢脸色绷紧,眯缝的眼睛睁开了点,陆沉水深吸口气,似是不耐烦压着火气道:“你现在离开,我当做没事发生,你要是敢在我店里撒泼,后果你知道。” 他说得又慢又狠,每个字都跟一把刀似的,充满侵略和攻击性。 “你也不用嚣张,”老谢怕了,慢吞吞退后两步,笑得奸诈道:“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吧你。” 老谢摇摇晃晃到门口,色眯眯的眼睛打量林莫奈,她只觉得恶心。 赫苏青挡在林莫奈前面,老谢抬手指了指她,满脸横肉笑得直颤:“小丫头,你长得挺带劲儿啊。” 林莫奈一阵反胃,她把门锁上,两人都松口气。 陆沉水在那头宽慰道:“没事,锁上门,上楼休息。” 林莫奈被吓得精神了,赫苏青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笑了笑:“是不是吓到了?” 她慢慢走上前,把林莫奈抱在怀里拍了拍:“不怕,阿姨在呢。” 突然而来的温暖,差点让林莫奈哭出来。 她突然想起,读书时,她有次放学回家被人跟踪。 林莫奈惊慌跑到家,父母没有关心她,反而数落她,不该穿着新买的裙子去上学,露着光溜溜的两条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她很委屈,再也没穿过裙子。 晚上,大概是担心她会怕,赫苏青主动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个房间。 林莫奈确实有点怕,以往一个人扛着也扛下了,现在有的依靠,她好像也变得懦弱。 两人躺在床上,赫苏青和她聊起过去的时光。 她独自一人来山城打工,在车间出的事故,老板不肯赔钱,反而开除她,打官司也没钱请律师。 她被逼得没活路,打算去山里找个清净的地方结束生命。 “那天下雨,我一个人在雨里边走边哭,阿水开着车从我后面过来,问我要不要搭车。”赫苏青拒绝过,但陆沉水主动推开车门,让她坐进来,“你看他多好啊,我浑身脏兮兮,都是水,他也不怕我弄脏他的车。” 陆沉水直接把她拉回山城烟酒行,没问她怎么了,只是用商量的语气说店里需要一个人帮忙,问她愿不愿意。 “我觉得有些人生来就像是光一样,能在别人走投无路时,给别人照亮一条路。”赫苏青因此落在烟酒行帮忙,陆沉水给她开工资,包吃住,叫她赫姨,逢年过节还张罗给她放假。 “我不用他放假,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赫苏青笑呵呵的,她翻身拍了拍林莫奈,轻声说:“阿姨跟你说这个,是想说,我认识阿水到现在,他店里来过很多人,尤其是找麻烦的人,他的店也被砸了多少次。” 生活无论怎样坎坷,陆沉水都没放弃,他依旧会修好山城烟酒行。 赫苏青以为他是热爱生活的人,但有次听他打电话,亲耳听到陆沉水说:“等我办完自己的事,店就留给赫姨,我也没什么留恋的,死了就死了,一条烂命。” 赫苏青拍着心口,哽咽道:“我当时听得难受,他不爱说,但他心里都是事儿。” 她抓着林莫奈的手,轻抚道:“你来那天,阿水已经整整半个月没说话,一直坐在电脑前面,我当时真担心,今年1月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 林莫奈听着赫苏青的话,看见了另外一个陆沉水。 她看见的陆沉水是淡漠寡言,有时凶巴巴,但有时也会幼稚,还有点冷幽默的可爱。 但赫苏青描述的陆沉水,活在黑暗的深渊,悲观又消极,他的身体站在阳光下,但灵魂已经在不见光的地狱开始腐朽。 林莫奈听见哭声,眼眶泛酸。 心疼赫苏青的遭遇,更心疼陆沉水,他不过19岁而已。 她抽出纸巾给赫苏青擦眼泪,不知该说什么宽慰的话,赫苏青拉着她的手,感慨道:“阿水认识好多人,但他只有看见你的时候,眼睛是亮的,我觉得,你或许也是一束光,能给阿水照亮一条路,可以的话,希望你也可以多陪陪阿水,多鼓励他,让他好好活下去。” 她点头,不管什么事,只要能帮到陆沉水,她都愿意做。 于她而言,陆沉水才是那束光,在她绝望的时候一次次拽她脱离困境。 夜色深沉,赫苏青呼吸匀称,睡得很熟。 林莫奈偷偷爬下床,回到房间。 她拿出日记本,不知不觉写了三页,字里行间,陆沉水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林莫奈认真地想,她要怎么帮陆沉水?她要能力没能力,要钱没钱……她默默叹口气,换位思考想了想,怎么能让一个人有价值感和存在感? 她翻到智能手表的对话框,和陆沉水的对话停留在之前。 林莫奈实在睡不着,跑到楼下拿来笔记本,窝在床上进了聊天室。 木水一色的头像,竟然还是亮的。 她发了个问号,对方回复:还没睡。 林莫奈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想起心中的困惑,便问TA:怎么能让一个人有价值感和存在感? 对方回得很快:让TA感觉你的需求,你需要TA。 似乎是这么个理儿,林莫奈回他一个大拇指,又问:那你说,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其中一个总是帮助对方,这是为什么呢? 以往她觉得陆沉水善良,今晚听赫苏青说完,她觉得陆沉水自己活着已经很费力了,为什么还选择帮她呢? 木水一色:同性还是异性? 她回答异性,山水一色的回复让她大脑宕机。 因为一见钟情…… 为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见钟情…… 钟情…… 情…… 第19章 你真的喜欢我吗 ◎Triplekill*3!◎ 鲁迅在《故乡》里这样写道:“其实地上本没有路, 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成语里也有“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林莫奈从未将两人的关系扯到男女关系上,她本人更是一心只想学习爱, 逃离现状。 现在连陌生人木水一色都这么说,她都有点怀疑了, 难道陆沉水真的喜欢她? 今天在奶茶店, 简景辉也问过陆沉水。 林莫奈不想还好, 想到失眠,脑袋昏沉沉。 赫苏青吃早饭时问她:“是不是昨晚被吓到没睡好?” 她昨晚后来压根忘记被吓这一茬,满脑子都在分析:陆沉水是否喜欢她这件事。 思考一夜未果,林莫奈偷偷在网上搜索。 有人说可能是出于喜欢,也有人说: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情。 后面的答案,是林莫奈内心倾向的, 她点点头, 自我宽慰:不只我这么想,别人也这么想。 至于说一见钟情,网友发出灵魂质问:想要知道别人对自己是否一见钟情?很简单, 照照镜子, 实在不行撒泼尿吧,你貌赛潘安还是艳压群芳?你腰缠万贯还是风情万种?你是位高权重还是倾国倾城? 林莫奈自我认知清楚,她一清二白, 一无所有。 除非陆沉水高度近视, 加高度滤镜,再加上心眼儿也不多,才能对她一见钟情。 林莫奈想开了, 困扰也没了。 她吃完饭出门找工作, 外地人在山城谋生不容易, 她的口音一听就不本地的,她长得白净瘦削,老板上下打量几眼,操着山城口音问她:“你多大了?” 国家不允许雇佣童工,她才16岁,还不如男童工壮实。 老板听口音皱眉,再听年龄16,直接挥手让她赶紧走。 林莫奈后来干脆提出要比较少的工资,老板更不敢要她,言语不逊:“你没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少工资?出来打工就为赚钱,你们这些外地人,有问题就喜欢往我们山城跑,名声都被你们糟蹋完了。” 她接连三天,跑了不少地方,客气点说不要,不客气的数落她一顿。 山城人排外,不仅仅是小城市相对闭塞,对外来人敏感,更因为在她之前有不少外来人,都是惹了一身麻烦躲在这,大城市不要的,不合规的,有问题的……都丢到山城来。 时间久了,山城人对外来户都没个好态度了。 聪明点的口音会故意模仿,林莫奈南方人,说话没那种狠茬子的劲儿。 接连几天,天气阴沉,林莫奈没去找工作,背书包坐公交车去书店学习。 她用陆沉水的卡点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坐在他们曾经一起坐过的位置。 等暮色降临,她坐18点半的末班车回到店里。 今天她埋头做题时间晚了,等了好一会没等到车,她只能换乘再走回去。 天色暗沉,林莫奈尽量挑主干道走。 冬日山城夜,街上人烟稀少,行色匆匆。 林莫奈裹紧衣服,边走边时不时回头。 起初一切正常,等她临近地下隧道,身后出现几个人影,也是往她这个方向来的。 她加快步伐,站在幽长昏暗的隧道口前深吸一口气,一路小跑冲进去。 车声、风声,呼啸着从耳边拂过。 林莫奈穿得厚重,体质差,跑了几分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人影绰绰,离她很远,林莫奈松口气,边走边回头。 前方不远处明亮许多,她估计快到出口了,一路小跑到附近,发现也站着几个人,看身形都是男的。 后面的人影也近了,林莫奈靠着栏杆的边,半低着头往前走。 距离越来越近,她听见他们的嬉笑怒骂声,并非山城口音。 交错而过时,有人吹起了口哨,林莫奈心一惊,撒丫子往前跑。 身后粗犷的笑声此起彼伏,有人还喊了一声:“喂!站住!” 她拼命往前跑,身后却突然想起尖叫声和欢呼声,林莫奈有种不好的预感,猛地一回头,一个精瘦的男人冲到跟前,一把抓住她的书包。 林莫奈几乎是下意识地甩开书包,一身轻松,跑得更快了。 迭起的吼声,在她脱逃那一刻转为咒骂。 她像是落入虎口的兔子,为求自保,只能疯跑。 然而天公难为她,前面是红灯,后面的叫喊声近了。 她一咬牙,直接冲过去,有的司机探头出来大骂她有病。 林莫奈的两条腿跑到最后,都不像是自己的。 身后的人总算被她甩掉,然而,更为残酷的现实是,她迷失了方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山城烟酒行在哪里。 人烟越来越稀少,周围的房子也矮小破旧,她确定没人跟着,躲进旁边的巷口垛子里。 腿软直接坐地上,呼吸急促得像是被抛上岸的鱼,林莫奈压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她的心仿佛要炸裂。 她像是受惊的猎物,即便躲在这里,也竖着耳朵听动静,大气不敢喘。 呼吸困难,双腿酸痛发软,头脑轰隆作响,她整个人瘫软地坐在积雪里,动弹不得。 手腕的手表震动,吓得她原地哆嗦,看见“哥哥”两个字,巨大的酸涩浸润整颗心,连同鼻尖和眼眶都泛起酸。 林莫奈颤抖的手,好几次才按准接通键,陆沉水温润干净的声音响起:“别怕,有我在。” 所有强行压制的情绪瞬间反弹,转换为委屈和无助,泪水扑簌簌往下落,风一吹,她的脸凉冰冰的。 林莫奈一句话都说不出,陆沉水似乎也知道,没有向她提问,只是柔声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附近有开着的商店,那就先找一家商店待着;如果没有商店,那就留在原地。 陆沉水已经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在来接她的路上。 当然为了确保安全,他需要她全程保持通话。 林莫奈慌乱不安的心,附着在远在异地的陆沉水身上。 他的呼吸,他的每一句话,最主要,是他沉稳干练的态度,都让她从中汲取安定。 陆沉水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只要他在,林莫奈似乎就不需要担心。 朋友来得很快,说快到附近了,车子会打双闪。 林莫奈难为情地哽咽道:“可是我现在动不了呜呜。” 她没用死了,懊恼又自责,不停地给陆沉水惹麻烦,让他在外地都没办法安心。 “没关系,我会让他进去找你。”陆沉水不徐不疾,让人焦躁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动不了很正常,我第一次被人打,明知道人家要打我,但是一看人家举着皮鞭,我都动不了了,我其实直到我该跑,但该死的腿就是软了。” 林莫奈憋着眼泪,吸吸鼻子问:“你那时多大啊?” “不大。”陆沉水语气轻快,“一个人想打你,跟年纪没关系。” “我都16了。”林莫奈揉揉眼睛,哆哆嗦嗦地问:“谁打你?为什么打你?你有没有打回来?” 陆沉水说没有时,她火气噌噌往上冒:“我以后帮你打回来!”她气得骂脏话:“MD,我要去去武术,打死这帮烂人!” 那头竟然传来陆沉水轻快的笑声,很开心似的,说:“等我回来,教你散打,学不学?” “学!” “很苦的。” “那我也学。”林莫奈不怕吃苦,受够了被人欺负,却束手无力的感觉,“等我学完,我去给你报仇。” 陆沉水又开始呵呵笑,林莫奈几乎没见他笑过,更别说他开心的笑出声:“你别笑,我认真的。” “我很严格,你到时候别哭鼻子就行。”陆沉水语气戏谑,她较劲道:“你等着好了!” 他陪她聊天,说要教她散打,她要是想学,她还可以教她写代码、编程、研发…… 他才19岁,掌握着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知识体系,林莫奈佩服道:“那我是不是该管你叫师父?” “叫师父那就得收费了。”他恢复到淡淡的语气,有点寡淡,但又有点坏坏的意思在里头:“叫哥免费,你自己选。” 她冰凉的脸,忽然一阵热度上来,那头还在逗她:“以后不能叫我陆沉水了,你叫我啥?嗯?” 那个“嗯”字,被他含在喉咙间,咬字很轻,语气微扬上,带一丝慵懒的意味,听得她心跳有点快。 “那我还是叫你哥。” “呵。”他笑,很满意,也很笃定她会这样选:“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她明知他在逗自己,但还是不禁逗,脸热耳朵红,心跳得也快。 刚才一路疾跑,心脏也是怦怦跳,不过和现在截然不同,前者呼吸困难,很痛苦;后者心脏伴随着一丝丝的痒,像是有羽毛在撩拨心尖。 “你这可不是好孩子,说话不算话。”陆沉水故作惋惜,“哎,看来我今晚是听不到你叫哥了。” 他故作怅然,听得林莫奈越发心跳有点快,她不禁又想起之前困扰她的问题,陆沉水是不是喜欢她? 林莫奈从小到大,遇到的人有限,对她最好的是陆沉水。 陆沉水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总不会是图她回报。 滴滴两声,车子鸣笛。 陆沉水扬声道:“他到了,我告诉你车牌号。” 对方扶着她坐上车,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一路她和陆沉水保持通话状态,但谁也没说话。 林莫奈刚到门口,赫苏青已经在门口等她,看她眼睛红红的,忙心疼地抱在怀里。 林莫奈道谢,对方摆摆手直接走了。 赫苏青从陆沉水那里大概知道事情经过,也是心慌得够呛。 好在林莫奈安然无恙,她直说以后尽量少出门,这边有的人真得很坏。 林莫奈到家,陆沉水挂断通话。 她洗澡时,身体倒是软的。 简单冲洗过后躺在床上,给陆沉水发信息:我躺下了,赫姨在给我煮面,一会端上来。 陆沉水重新打电话过来,嗯了一声,说:“今晚的事,先不想,明天我给你捋顺。” 她哪有力气想,喃喃道:“可能是我自己吓唬自己。” 陆沉水倒是夸奖她,有危机意识,但还不够强:“不过都不是问题,有我在呢。” 他一句“有我在”,胜过千言万语。 林莫奈趴在被子上,连埋进枕头,低声叫道:“陆沉水。” “嗯?”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叫你哥。” “好。”他语气少有的乖,林莫奈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语气淡淡:“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林莫奈不喜欢含糊其辞,她的世界非黑即白,所以较真地问:“有人说你喜欢我……” 她后面的话不言而喻,你真的喜欢我么? 作者有话说: ■下篇写《云泥之缠》求收藏: 【冷性薄情痞气少年VS如云出岫恣意少女/校园/双初恋救赎】 —— ■文案1 初冬落雪,她常去的河边,站着一个眉眼凌厉的少年。 他浑身血迹,五官锋利,恶声恶气:“站住!” 当时她刚迈进冷河水里,眼哭得通红,死死地盯着他。 他吐着烟圈,痞气散漫:“敢不敢跟我走?” —— ■文案2 她跟他回家,招来异样眼光,有人偷偷问:“要不要帮你报警?” 他像是荒野独行的狼,极具侵略性,攻击性十足,是大家眼里凶狠的恶人。 但他救过她的命,她懂他骨子里的善。 养母找上门,她拉他的手想一起,他猛地甩开,又凶又狠:“少TM管老子。” —— ■文案3 她写过信,打过电话,春天甚至偷偷回去找他,都没见到。 高三备考,她低价租到漂亮大房子,房东半个月后过来的。 “你是房东?” 少年两手拎得满登登,叼着烟,桃花眼微挑,玩世不恭嗯了一声。 同一个屋檐下,她不给眼神,不说话,他被折磨得不行,醉酒后抱她哭成大狗:“鹿鹿,你理我,理理我嘛。” —— ■她本是天上的云,纤尘不染。 春日化雨,落尽他泥泞的深渊。 云泥痴缠,奇迹般地滋生万物,开出漂亮的花来。 第20章 烟草味的冬天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不是所有的问题, 都有正确的答案。 至少对林莫奈而言,无论陆沉水的答案是什么,都不存在对与错。 所以只要他回答, 她就可以解去心中疑惑。 然而,陆沉水却反问:“你喜欢我么?” 他语气很淡, 像是在聊今天是什么天气随意。 林莫奈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嘴巴比大脑和心更快一步, 给出否定的回答。 陆沉水轻哼一声,似乎是在懒散的笑,根本不在意。 她屏住呼吸,这一刻大脑才开始思考,她一直思考的都是陆沉水是否喜欢她,她从没考虑, 她是否喜欢他的问题。 “所以, 别人说我喜欢你,你觉得我喜欢吗?”陆沉水缓缓地反问,和庭审时诱导证人说出自己想要的证词时, 是一个口吻, 她带着一种推测,试探地回答他:“你不喜欢我。” 他笑而不语,默认她的答案似的。 她有种羞耻感, 低声转移话题说:“我书包丢了。” 她盯着桌边的日记本, 才意识到书包被人家抢走的事。 话题就此岔开,她脸上火辣辣的,羞臊得很。 内心莫名被酸涩浸泡, 嘴里泛起苦涩。 陆沉水或许是在嘲笑她, 那艘连暧昧都称不上的小船, 摇晃偏航,往黑暗深海飘去。 “豆芽菜。”陆沉水扬声叫她,她恍然回过神,“嗯。” “我说,你书包里有没有重要的东西?”陆沉水低沉的声音真切地传过来,她收敛心思,“就课本和笔之类的。” 陆沉水说再买一份,她明天想去隧道看看。 他不赞成她一个人去,她婉拒不成,表示自己联系段修成,陆沉水说好,让她早点休息。 赫苏青端着面条进来,看她吃面,不放心地提醒她尽量少去那边。 那边是老城区,多半是外来户,鱼龙混杂,林莫奈泄气地苦笑:“难怪山城人不喜欢外地人呢。” “傻孩子。”赫苏青笑道:“这世上,哪里都有坏人,不只是山城。” 林莫奈只吃了半份面,简单洗漱躺在床上,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陆沉水。 她以往写日记很勤快,今天却懒懒的,心情乱糟糟。 她归结于晚上受到的惊吓,林莫奈翻身不再看桌上的日记本,闭着眼思绪仍然离不开陆沉水。 陆沉水不喜欢她,是她之前就认定的结果。 今天她亲口听见陆沉水反问,她心里却有异样感。 他还笑她,林莫奈的反射弧才给出反应,她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脸色涨红,满心的羞耻感提醒她:有些问题,自己知道就行了,再也别去问。 少女春心萌动,嫩芽刚冒尖,便被扼杀在摇篮里。 林莫奈自然没睡好,一会是暗黑的隧道有人追她,她腿沉得灌了铅跑不动;一会又是父母咒骂打架的声音,她躲在柜子里,战战兢兢;亦或是陆沉水寡淡冷漠的表情,毫无感情地盯着她……统统都是噩梦,她挣扎着从梦里醒来。 房间昏暗,静寂无声,是夜。 寒风被隔离在门窗之外,室内暖意十足,她蹬开被子也不觉得冷。 林莫奈去了趟洗手间,瞌睡虫被折腾跑了,她打开电脑进入聊天室,水木一色的头像是亮着的。 她怔怔地盯着屏幕,木水一色发来问号。 林莫奈回了个叹号,意思是她在。 她懒懒得不想说话,木水一色问她要不要听歌。 她回了个叹号,那边发来邀请,她接通知后,电脑里放beyond乐队的歌。 粤语,听不懂,但颇有韵味。 深夜,黄家驹略带低沉的嗓音,演绎悲伤曲调,让林莫奈心里酸酸的。 她听得眼圈泛红时,满腹的情绪压在心口沉甸甸,她忍不住在聊天框上敲字一段文字,说的正是今晚她和陆沉水的对话。 她的开头语是:我有个朋友。 人家本就是善良帮忙,她却自作多情问人家是不是喜欢她,或许会让对方很尴尬,她觉得丢人死了…… 木水一色:不要自我假设,透支尚未发生的焦虑,你朋友应该庆幸对方不喜欢她,否则会成为她的负担,是不是? 人是矛盾的动物,心里想的,嘴里说的,不一样。 林莫奈想了想,如果陆沉水说喜欢她,她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木水一色:如果没有稳定的经济基础和自由的灵魂,谈恋爱不是好的选择,这会让彼此都被牵绊,不如现在先努力,其他的之后再想。 也是,林莫奈闭着眼,听着音乐,再次昏沉沉入睡。 日出,新的一天,新的开始,林莫奈整理好昨晚的胡思乱想,一同打包扔到心底某个角落。 她和段修成去隧道找书包,自然是没有了。 段修成也是随口说再买一个,林莫奈脑海浮现的是母亲斥责她的横眉立目,她叹口气:“谢谢,你先回去吧,我也走了。”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段修成打给陆沉水:“没找到,一个书包,把她愁够呛。”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陆沉水知道那滋味儿:“谢了。” “见外。”段修成往家走,寒暄两句,说:“水哥,你真稀罕她啊?” 陆沉水没做声,段修成踢着路边的雪块,喃喃道:“那个谁,昨天还跟我说起你呢。” 那边还是没动静,他叫了一声“水哥”。 “嗯。” 段修成眉头打结,为难道:“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也好久没和你说过了,但是她时不时就会跟我念叨你,她没放弃找你。” “那又怎么样?”陆沉水淡漠地反问:“我不对任何人负责。” “那林莫奈呢?”段修成不解道:“你之前确实对谁都一样,但你对林莫奈不一样,你不会没有察觉到吧?” 他又喃喃小声说:“我觉得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陆沉水淡漠道:“我活成这副德行,我怪谁了?” 段修成一时无言,站在路口,一下一下磕着墙根儿。 “你自己想想吧,你之前说还有事没解决,无心其他,现在那些事解决了吗?”段修成深吸口气,“反正,你想好了,林莫奈比她还小,扛不了事,还得靠你呢,你够难的了。” 陆沉水后来没说话,段修成挂断电话,发了条信息:你还惦记他干啥?他都不找你,说明心里没你,你别喜欢他了。 那边秒回:谁TM说我喜欢他了? 段修成也有些恼,使劲儿踹了一脚墙壁,自言自语道:“我喜欢,我喜欢行了吧?” 林莫奈回家路上,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我放假了。” 母亲在那头,还在和弟弟说什么少吃零食,她静静等着回复。 门口有人来回走,嫌她碍事,嘶了一声瞪她一眼,她尽量贴着柜台玻璃,说:“妈,我就说一声,先挂了。” “啊,”母亲像是才会工夫理她,“你新年要过来,还是在姨家过?” 这话问的,林莫奈不知该如何回答,那边母亲继续说:“你要过来,我跟他商量下……” 还得商量,林莫奈打断她:“我看看吧,不一定去。” “在亲戚家也行,”母亲随口道:“也不是外人,你勤快着点,到时候我带着弟弟去串门。” 她按着玻璃,胡乱画着,心底苦涩翻腾,故作轻快道:“再说,我可能去同学家。”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林莫奈站在凛冬街头苦笑,她没家。 儿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弟弟没出生前,父亲看不上她,但母亲对她还可以的。 弟弟出生后,她的待遇一落千丈,母亲口口声声说不重男轻女,但那天早上,确实抛弃了她,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后认识的男人,家里也不算大,一下子都过去不太好,过阵子再说;弟弟嘛,还小,肯定要带在身边,你已经大了…… 林莫奈没回山城烟酒行,沿着主干道往前走,她记得有家恒基超市。 超市门口发传单的人不少,只是大冬天,行人冻手,几乎百分百拒绝传单。 林莫奈在边上憋了半天,鼓足勇气跟一个阿姨打听发传单的事。 阿姨呜呜啊啊几声,似乎不会说话,她指了指里面的大楼。 老板是个油腻男人,她站在门口愣是没胆儿进去。 从楼里出来,冷风一吹,她清醒不少,双手握拳提醒自己:“你必须得赚钱,最好能赚学费、买书包、再给陆沉水点钱……” 她鼓起勇气,重新走回去,等电梯时,看见里面贴着招聘,恒基超市招新年期间的营销员,写着年龄不限。 林莫奈一路去顶层,装修得富丽堂皇,负责招聘的是个漂亮姐姐,穿着得体的西装,又瘦又高。 见她一脸怯生生的表情,笑着招手,问清缘由,她有些犯难地说:“妹妹,你还没成年就出来打工?家里知道吗?” 林莫奈捏着衣角垂眸道:“姐姐,我就兼职一段时间,我爸走了,我妈改嫁,现在就我一个人……”她声音很低很低,捏着衣服的手,指节泛青,低头弯腰恳求道:“拜托了姐姐,我很需要赚钱,我不会惹祸的,也不用很高的工资,能赚点就行……” 漂亮姐姐连忙拉她的手,捏了捏,说:“别这样,别这样,我想想办法。” 漂亮姐姐倒杯水:“你坐会儿。” 她回到办公桌前,低声打了会儿电话,林莫奈听见她几次不好意思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片刻后,姐姐扬着笑过来:“妹妹,我跟领导说了声,你这样。” 她给林莫奈找了两个工作机会,从明天开始到正月十五,她穿戴兔年的玩偶服饰,在室内或者室外发超市的宣传活动单。 室内10元/时,室外15元/时,工作时段从晚上18点到21点。 林莫奈毫不犹豫选择室外,姐姐提醒她:“妹妹,这个季节,外面很冷。” 林莫奈点点头,她知道,但是她需要赚钱。 她给姐姐道谢,去楼下买一杯热奶茶,放到她桌上就跑。 怕赫苏青担心,林莫奈说的是,晚上吃完饭要去同学家学习。 她说了个近的地址,赫苏青松口气:“那行,太远,我怕不安全。” 林莫奈第二天早早出门,她规划好路线,挑主干道走,非极端天气,晚上也有行人车辆。 她一个人去超市报到、领服装,确定工作区域。 等夜色降临,她换上兔子玩偶服装,看着可爱,戴在头上很沉。 外面风一吹,林莫奈险些被大脑袋坠倒,她站在原地适应会,才找到站稳的技巧。 林莫奈没经验,站在门口发传单,不少人绕着她走。 她一晚上没发多少,寒风吹透玩偶服,林莫奈冻得原地跺脚,吸引了小朋友的注意,她趁机发传单。 很快,林莫奈掌握发传单的技巧,最主要是动起来。 她穿着厚重的衣服,又蹦又跳,不少人被她吸引,主动找她合影,还有找她要抱抱的。 人活动热起来了,传单最后竟然提早发完,姐姐直夸她:“真不错,好好干,姐姐给你要点提成。” 林莫奈小脸红扑扑回家,头发都湿了。 赫苏青纳闷,这学习怎么学得满头大汗。 林莫奈开始忙碌,白天学习,晚上赚钱。 她过得充实,也少了胡思乱想,睡前写日记,陆沉水出现的次数少了,关于发传单心得和赚钱的快乐,写得多了。 1月26日,周日,是林莫奈工作整整一整期。 也不知是不是新年临近,今天来的人格外多。 她忙得一身汗,进楼道摘掉兔子脑袋,坐电梯上楼。 姐姐正往红包里装钱,见了她笑道:“来得正好,要给你发工资了。” 林莫奈坐在旁边,喘着气,抹了一把汗,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余光瞟着姐姐,又往红包里塞了一张100元,姐姐走到跟前交给她:“一天3小时,45元,7天一共315元,多给你100,是奖励。” 林莫奈激动地站起身,眼睛亮晶晶,姐姐嘘了一声:“奖励只给你了,悄悄的。” 她使劲儿点头,姐姐拿过毛巾帮她擦擦汗,笑道:“你还不知道,你被人拍了小视频发到网上了吧?好多人特意过来看你跳舞的。” 林莫奈羞赧一笑:“我就是瞎跳的。” 兔年,一只大白兔,在门口卖力狂舞,可爱是一方面,认真努力的样子更打动人心。 林莫奈揣着红包,下楼时,手插在兜里摸红包,心跳得很快。 她第一次赚钱,靠自己的体力,赚到415元,林莫奈捏了又捏红包,开心得一路跑出大楼。 手机突然响了,林莫奈愣了愣,居然是陆沉水打来的。 “陆沉水!”她兴奋地叫他名字,“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吃饭!” “呵,”陆沉水被笑意感染,也勾起唇角,“这么开心,捡到钱了?” “嘿嘿。”她乐滋滋的,像个孩子,站在楼门口,炫耀道:“反正我有钱了,可以请你吃饭。” “吃什么?” “我跟你说,咱家店旁边那个烧烤店,我看好久了,她家串儿很香。”她说咱家,陆沉水听得心口一震,“你是不是馋得流口水了?” “是啊,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吃。”林莫奈接着电话,捏着兜里的红包,“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我好想吃烤串,我还没吃过呢。” 她雀跃的声音,钻进耳朵,跳进心里,再从眉眼间满溢出来,陆沉水轻笑着,说:“我有办法让你现在就吃到,你叫我一声哥。” “哥!” “声音太小了吧,你没吃饭?” “哥!”她扯着嗓子吼,夜里回荡着她干净透亮的声音,路人吓了一跳,陆沉水笑了一声,“你抬头。” 街对面,暖黄路灯下,高瘦挺拔的身影像是店门口矗立的小白杨,迎风而立,凌霜傲雪。 那不是陆沉水还会是谁啊? 巨大的欣喜,发自内心掀起浪潮,她用力地挥手。 绿灯变红,陆沉水拎着行李箱,穿过人群,从光亮深处向她而来。 她快步下楼梯,一路小跑,英气的五官渐渐明朗,在她眼前逐渐放大。 脚下的路有点滑,林莫奈提早刹车,还是滑着扑向他。 她哇呀呀大叫,眼见着陆沉水丢了行李箱,张开双臂,微微屈膝,稳稳地抱住她。 温暖的怀抱,结实的胸膛,林莫奈的心扑通扑通,像是密集的鼓点。 这个冬天,是烟草味的,好像暖和了些。 第21章 不怕,有我在呢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临近年关, 路上满是喜庆的红色。 路边飘散一股焦香味,陆沉水推开门,一阵喧闹声扑来。 年前的烧烤店, 正是热闹的时候。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在门口翻烤肉串, 下意识抬头看一眼, 低头那一瞬又抬头, 扬起笑,热络道:“哟呵!阿水!吃啥自己拿!” 他叼着烟,眯眼笑吟吟地看林莫奈:“往里面去,里面暖和。” 外面几桌都满了,嬉笑怒骂,酒酣耳热, 小房间里沸反盈天。 林莫奈和陆沉水坐在最里头, 老板亲自送来茶水,念叨他好久没来。 “你先去拿。”陆沉水脱下外套,里面是那件熟悉的黑色毛衣, 林莫奈站起身问:“那你吃什么?” “我待会自己拿。”陆沉水昂了昂下巴, “在那边拿。” 老板噙着笑,指了指拐角:“在那儿。” 林莫奈穿过拥挤过道,老板转身打量几眼, 边从兜里掏出烟盒, 笑道:“对象啊?” 陆沉水接过烟,淡声道:“不是。” 老板只是笑,啪的一声火机窜出火苗, 陆沉水起身, 比他高出一头:“你先忙, 我自己来。” “成。”老板临走前,下巴朝前面点了点,“想喝啥,自己拿。” 陆沉水嗯了一声,在货柜上扫了一圈,从上面拿一瓶百事可乐,俯身又拿起一瓶奶。 他走到林莫奈身后,见她跟相面似的,正低头辨认模糊不清的字。 “那是羊腰子。”陆沉水突然出声,林莫奈吓一跳,回身抬头看他,有些难为情:“我都不认识。” “鸡胗、鸡心、羊腰、藤椒牛肉……”陆沉水熟悉的好像是自家的店,挨个念叨一遍,林莫奈挑着拿,犯难道:“哪个好吃啊?” “拿着。”陆沉水递过两瓶饮料,“你回去等着。” 林莫奈边回头边看,陆沉水拿着托盘,从头开始拿,每个两串。 她暗暗祈祷,希望烧烤不要太贵,钱别不够…… 陆沉水端着托盘去前面了,林莫奈站在桌边等他。 她每天晚上吃完饭去兼职,三个小时蹦蹦跳跳,基本晚上回来都会饿。 这会儿,空气中的肉香味,让她胃里馋虫都醒了。 陆沉水在前面烤肉,衣袖挽起,露出紧致肌肉线条,老板调侃他:“还说不是对象,阿水亲自烤串儿,不是一般人啊。” 他咬着烟,扬洒调料,翻面继续烤,肉被炭火烤得滋滋啦啦,呈现深褐色,散发着香味。 “这次回来得早呢。”老板烤好几串,递给陆沉水。 他接过来,嗯了一声,一口全撸下去,烫得呼着热气,腮帮子鼓起来,像是两个小包子。 老板笑眯眯打量,满意道:“现在有点孩子样儿了,看来这次挺顺利。” “烤得太久,硬了。”陆沉水一脸严肃,老板嫌弃地给他一拳:“操,你还挑上了。” 陆沉水把刚放过去的肉串全拿回来,老板嘎嘎笑:“你全要自己烤啊?” “你这技术,小心烧烤店开黄了。”陆沉水视线没离开烤肉,老板忙说:“我改我改哈哈。” 他烤好10串,掀开帘子进去,林莫奈像是乖宝宝站在桌边,身姿板正,双手交叉自然落在前面。 一见他回来,她神色雀跃,急忙上前迎接他。 “坐下。”陆沉水推着她,“别傻站着。” 他让她先吃:“凉了不好吃。”陆沉水递过一串,“牛肉小串。” 她也拿起一串给他:“那你也吃。” 她刚吃掉一块,抬头撞见陆沉水笔挺的视线,错也不错地盯着她。 林莫奈吃完一串,没有任何反应,陆沉水颠了颠手里的竹签,一口撸掉肉串,外焦里嫩,口感不错。 “你先吃。”陆沉水站起身,回到门口,他烤了一串给老板:“你尝尝。” 老板撸掉,噶几噶几嚼着,点头道:“好吃,你是比我会啊。” 陆沉水这次烤了鸡翅和一条鱼,他端进去,桌上还剩四串。 “不喜欢的,放旁边,后面还有呢。”陆沉水长腿勾过椅子坐下,听见林莫奈认真道:“好吃的,所以才给你留。” 他愣了一下,抬头问:“都好吃?” “嗯嗯。”林莫奈勾起笑,露出白白的贝齿,“和我想的一样好吃。” 陆沉水嘴角绽放一丝极浅的笑,黄橙鸡翅冒着热气,林莫奈撸掉一个,留一个给他。 他咬着鸡翅,一口剔掉骨头,顺手捞起桌上的可乐拧开放旁边,起身又走了。 陆沉水断断续续送串进来,他的小碟子里堆满,白嫩的鱼肉摆放整齐,鱼刺被剃得干净,完整得像标本。 他会吃掉她弄好的肉,出去继续烤,最后一次是烤鸽子和抹了蜜的烤馒头片。 “我吃饱了。”林莫奈头一次吃烤肉,美味不说,还有可乐解腻,她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撑了。 陆沉水撕掉几块鸽子肉,掰掉一块烤馒头,放到她碟子里。 她忍不住又尝几口,赞赏道:“你真厉害,烤肉也烤得这么好。” 他陆沉水脸颊红红,知道是烤肉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害羞。 “你不喝点什么吗?酒?还是饮料?”林莫奈才注意到他什么喝的都没拿,他摇头:“不喝。” 她借口去洗手间,准备买单,老板乐得眉头直挑:“不用买单,小姑娘。” 她茫然,老板笑道:“阿水来我这里吃饭,从来都是免费的。” “那、那我的那份……”她吃得不少,没想到老板不收钱,“你给算算。” 老板哈哈大笑,掀开帘子,冲里面喊:“阿水!” 陆沉水出来了,林莫奈更觉得不好意思,求助似地说:“老板不收钱。” “嗯。”陆沉水习以为常的口吻,“本来我带人来吃饭就不收钱。” 他按着她的肩膀推进去:“你给赫姨挑点,咱们打包带回去。” 她只得回去挑串,老板憋不住笑:“你咋不实话实说?” 陆沉水捶他一拳,板着脸道:“别乱说。” 林莫奈也没想到,居然白吃一顿烧烤,钱省了,但总觉得不太好。 陆沉水似是知道,随口道:“他来我这,烟酒也免费的。” “那也是你……” “他个老烟枪抽得更多,你没事多去吃几回,给我吃回本。”陆沉水突然小气巴巴的样子,惹得林莫奈笑出声,他一脸计较道:“笑啥?” “感觉你有时候挺可爱的。”林莫奈说得真心话,说完自顾又笑,推门进去就喊赫苏青,陆沉水跟在后面,心跳一阵加速。 赫苏青这才知道陆沉水回来,直说孩子没良心,回来都不说一声。 陆沉水也不解释,林莫奈帮腔道:“赫姨,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吗?” “是嘛?”赫苏青笑着问,陆沉水附和道:“是。” 陆沉水回到店里,打开电脑,坐在角落没动静了。 赫苏青吃烤串,林莫奈一旁陪着,问她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或者想要的新年礼物。 “我啊,我新年愿望是阿水一切都好,现在加上你,你也一切都好。”赫苏青的答案,林莫奈不满意,她要具体的,赫苏青哦哦两声:“具体的,希望阿水早点有个对象,管着他,免得吃喝睡觉都不应时。” 林莫奈靠着椅背,挫败地叹气:“哎呀,赫姨,你这愿望,我没办法帮你实现,而且这也不是关于你自己的。” 赫苏青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我自己啊,我就希望我能要回属于自己的钱,厂子里不给我,我每年都去要,反正是我的,我不能放弃。” 角落的陆沉水,噼里啪啦敲键盘,敲完又删掉。 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前面的说笑声真切地传来,他整个人舒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水昏昏地打起瞌睡。 赫苏青探头看了一眼,无奈地低声道:“你看,又坐在那睡着了。” 林莫奈拿来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陆沉水更瘦了,五官立体的锋利,看上去有点凶。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前额发丝垂着挡住眉梢的伤疤,睡着的人微微蹙眉,他连睡觉都不开心,浑身散发着颓废感。 林莫奈锁好门,上楼了。 今天发工资,陆沉水回来,一起吃烧烤……她有些兴奋睡不着。 林莫奈打开聊天室,木水一色在线,她打招呼,对方却没回复她。 这还是头一遭,林莫奈坐在桌边,开始写日记。 等林莫奈写完,已经是后半夜。 木水一色还是没回复,她关掉电脑。 临睡前,林莫奈下楼,底下的灯还亮着。 她放轻步伐,听见痛苦的呜咽声,林莫奈以为听错,她站在原地几秒,真切地听见哭声。 林莫奈急忙下楼,楼下角落的灯亮着,陆沉水满脸泪痕,双手紧握成拳头压着大腿,整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向墙面,脸也使劲儿地往角落里靠。 “陆沉水。”林莫奈轻轻叫他一声。 陷入噩梦的人呼吸激烈,双拳颤抖地松开,紧抓着裤腿,满脸痛苦地摇头。 “陆沉水。”林莫奈这次轻轻摇晃他几次,他浑身绷紧发抖,她靠近稍微大声叫他,摇晃的幅度大了,“陆沉水,你醒醒,你……啊!” 突然一拳挥向她,林莫奈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打翻在地。 脑袋撞在墙上,咣当一声,林莫奈哭腔喊了一声,陆沉水也终于醒了。 他呼吸剧烈,满眼狠厉,像是被惹怒的野兽,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 林莫奈捂着脑袋,慢慢站起身靠着墙壁,忍痛道:“你没事吧?” 陆沉水像是才回过神,眉头皱紧,冷声道:“离我远点。” 她僵在原地,陆沉水豁然起身,直接出去了。 林莫奈愣了几秒,想起他一身毛衣单薄,拎起衣服跟出去,喊道:“陆沉水!” 路灯下,蹲着一个人,正在剧烈的呕吐。 林莫奈回身取来一瓶水,小跑回来,陆沉水坐在路边,垂着头,风吹得他耳朵通红,脸颊却是异常苍白,手上的血滴答落在雪地里。 她将衣服披他身上,绕到他前面,蹲下,扬起头看他,递水给他,柔声说:“你漱漱口。” 林莫奈从包里掏出纸巾,抖几下抖开,试探着擦去他手背上的血。 他的手微微发抖,呼吸急促,像是濒死之人,风猛地一吹,衣服被吹掉,他身体摇晃。 林莫奈把水塞到他手里,捡起衣服盖在他身上,双手按压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学着他曾经的语气,呢喃道:“不怕不怕,我在呢。” 作者有话说: 新文《穿到东北年代文教书竟偶遇村长前任》求收藏! —— 文案:【带领村民脱贫摘帽●傅村长VS最美山村●女教师】 ◆闻予知一朝穿到东北60年代文,成了县里最穷黄土村的代课教师。 她迎娶高富帅梦想破灭已经很惨了,没想到拎着破包袱,戴近视镜装文化人,竟然遇到了前任。 —— ◆曾经的傅经年,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如今穿得破衣褴褛,成了知青村长。 她本想装不认识,哪知道傅经年趁着生产队种地,偷偷找到她,第一句就是苞米茬子味儿:“你咋也穿了?” “你……” “看到没?”傅村长指着三八红旗手和妇女主任等人,低声:“这都是咱同学。” “……” 也没人说穿书,都按班级来的啊…… —— 提前更新了哈哈,没想到吧!9点改到现在。 林莫奈:咱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 第22章 我愿意 ◎晋江文学城首发!◎ 寒风凛冽, 片刻冻透。 呼吸间白雾萦绕,交缠在一起,随风飞散。 她蹲下身, 半是商量半是恳求地说:“咱们先回店里行不行?” 他垂头不语,她没问第二遍, 只是将衣服往前面拢了拢, 帮他挡得严实点。 一阵烈风猛地吹来, 林莫奈身体摇晃,打了个喷嚏。 他身回头看她,眼底红血丝像是一条条刺人的藤蔓,看得林莫奈心里难受,安慰的话哽在喉间。 陆沉水拧开水,漱口, 抹去唇角的水, 终于回店里了。 林莫奈有些自责地跟在后面,她是不是不该叫他吃烧烤,都吐出去了。 她去厨房倒水, 踮脚要拿上面的蜂蜜罐子, 窸窣声响起,身后的人伸手拿下来放在桌边。 林莫奈回头看他,打开冰箱不知在拿什么。 林莫奈调好蜂蜜水送到角落, 陆沉水桌边放着一个棕色瓶, 头也不抬道:“坐下。” 她犹豫几秒,扯过椅子坐下,陆沉水拿出棉签, 棕色瓶里倒出透明的液体。 棉签碰到脸, 疼得她下意识往后躲, 陆沉水抬起手臂,横在她后脑勺挡着。 她无处躲,只能忍痛,皱起眉头,无意中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 陆沉水视线闪烁,低头重新倒药水,垂眸道:“抱歉。” “没事。”林莫奈没多问,陆沉水也没说。 疼得厉害时,她咬唇忍着,一口气憋着上完药,林莫奈长出口气,粉唇咬得通红。 “磕到哪了?”陆沉水起身,抬手轻轻按她顶骨,她僵着身体没反应,宽厚掌心往枕骨上揉,“这儿么?” 这一下,按得精准,疼得林莫奈咬牙,眉头皱起。 陆沉水低头看她,她抬头,眼睛乌黑发亮,边按揉边柔声说:“很疼?” “不……”她眼眶突然泛酸,鼻尖也酸辣辣的,那个“疼”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陆沉水左腕撑着她的额头,右手掌心按揉磕起的包,动作极尽温柔,低声歉意道:“下次离我远点。” 她吸吸鼻子,半晌情绪稳住才轻声说:“你不想说我不问,但如果你想说,我随时都可以听。” 陆沉水没说,她也确实没再问。 林莫奈回到房间,已经是后半夜4点,冬日的黎明来得晚,她趴在床上,枕骨周围的筋脉一跳一跳得疼,脸上火辣辣的。 她确实疼,但更多是身体上的,陆沉水的疼,是刻在骨子里,他的噩梦比自己的还要可怕,林莫奈想不出,他到底做了怎样的梦…… 翌日,林莫奈起得很早,赫苏青看着小米粥和鸡蛋羹,都愣住了。 “我睡不着,就起来做饭了。” “你脸上怎么紫了?”赫苏青说完,她才意识到,低头抓了抓伤口,支吾:“不小心碰到的。” 林莫奈一早去对面的早餐铺子,买了三屉小笼包,她嘘声说:“赫姨,你先吃,陆沉水还睡着呢。” 赫苏青问她怎么想起做鸡蛋羹,她搅和着碗里的粥:“我弟弟生病,我妈都会给他做鸡蛋羹,虽然我不能吃,但我觉得又滑又弹,肯定能好吃。” “确实好吃。”赫苏青夸赞,“我这人也笨,每次都给他煮鸡蛋。” 饭后,林莫奈坐在店里的桌边学习,陆沉水靠着角落睡觉,毯子总往下掉,她看着,掉了再给他盖上去。 赫苏青偷偷告诉林莫奈:“我来店里的开始,阿水就靠在角落坐着睡觉。” 她来店里几年,从没见陆沉水关灯躺下好好睡一觉。 陆沉水将近中午才起来,她们吃午饭,他吃早餐。 “早餐是小林做的。”赫苏青笑着说,陆沉水抬头看她一眼,她勾起笑,人畜无害,一脸期待真诚地问:“味道还可以吗?” “可以。”陆沉水端起半碗粥,一口全喝了,林莫奈心底满足。 下午,陆沉水把角落的杂物收拾好,腾出一张桌来:“你在这里学习。” 她在旁边学习,问题也方便。 陆沉水敲键盘声成她学习的背景音乐,他认真专注的样子很帅气,只是手背上凸起的骨头结着红疤刺眼,看得她有些心疼。 “我脸上有题?”陆沉水突然出声,她脸红地低头继续写题。 傍晚,她吃完饭,跟赫苏青道别,又专门到角落和陆沉水说一声:“我要去兼职了。” “嗯。” 林莫奈临出门前回头,他还是低着头,她心里总感觉少了什么。 林莫奈裹紧衣服,走出一段距离,回头张望,陆沉水站在门口抽烟。 她扬起手挥了挥,少年喷云吐雾,挡住利落的五官,敷衍地挥了两下手,她心底空落落一角被填满。 一杯奶茶,一份板栗,林莫奈买好,放到前台姐姐桌上又跑了。 她一下午蹦蹦跳跳正欢快时,瞥见旁边站着一个人,陆沉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双手插兜,身后还跟着段修成和简景辉。 段修成冻得嘶嘶哈哈,催促道:“我的哥,这玩意有啥看的,不是吃饭吗?” 简景辉倒是看得挺有意思,凑到陆沉水身边说:“都给人家看顺拐了,可别看了。” 他们从她面前经过,陆沉水主动扯了几张传单。 玩偶服下的人,浑身热气腾腾,脸热得厉害。 陆沉水将传单拍到两人身上,段修成冻得爪子没知觉,往后退:“我不要这玩意儿。” “给你就拿着。”简景辉干脆将传单塞到他衣领里,割得段修成脸疼,连连喊卧槽,吼道:“卷毛!你抽什么风!” “给我拍一个!”简景辉往兔子旁边站,陆沉水颠了颠手机,一把拽过他,直接给薅走了。 段修成冻得缩脖子,吐槽道:“咱就是说,水哥,要走这么远,你早点说,我开车啊,冻死我了。” 他们三人去吃火锅,离恒基超市不远。 陆沉水胃口不佳,坐旁边喝汤,简景辉不吃蘸料,清汤寡水。 段修成又饿又冷,几盘子肉都被他暴风吸入,哼道:“可别怪我不给你们留肉。” 一顿操作猛如虎,段修成吃饱喝足,简景辉还在那慢慢涮菜,陆沉水那碗汤都喝凉了。 “两位爷,能不能快点,这都要9点了。”段修成伸手管简景辉要烟,简景辉摆手,淡声道:“戒了。” “真的假的?”段修成话音落下,陆沉水的烟丢给他,简景辉涮生菜叶,笑道:“真的啊,小林同学说对身体不好,我干脆戒了。” 段修成叼着烟点上,噗嗤一声笑了,嘴里诶呦诶呦调侃他,边看好戏似地看着陆沉水。 陆沉水一脚蹬开简景辉的椅子,起身道:“你们两慢慢吃。” 他先走了,简景辉也要走,段修成拉住他不让走:“你少浪费粮食,吃完再走。” 两人拉扯,陆沉水已经出来了,往超市的方向走。 林莫奈出来,正好看见陆沉水站在台阶下,手里夹着烟,袅袅白雾瞬间被风吹散。 陆沉水抬手,烟都到嘴边了,听见身后咳嗽声,是林莫奈。 他掐灭手里的烟,淡淡地看着她,沉声道:“看我干嘛?不回家?” 回去路上,林莫奈还记得晚上的事儿,挺不好意思的。 “你们去吃饭了啊?”她主动打破静谧,陆沉水嗯了一声,问:“饿不饿?” 她犹豫那几秒,陆沉水抬手指了指街对面的一个巷口:“里面有家北方菜馆,陪我去喝点疙瘩汤。” 于是,两人迈进暖呼呼的餐馆里。 两桌客人正在喝酒,烟头扔得满地,陆沉水去厨房门口问:“老板!包间还有吗?” “有!”老板热情喊他阿水,林莫奈讶异,陆沉水认识很多人,关系都不错,她羡慕这种能处理好人际关系的。 一碗疙瘩汤,一份鱼香茄子,二两米饭。 林莫奈动筷子之前,央求的语气道:“今天我请客行不?” 他端着汤碗,刚喝了一口,手上顿了顿,嗯了一声:“行。” 鱼香茄子酸甜开胃,一碗饭很快见了底。 陆沉水起身出去,她正纳闷时,他端着一碗饭回来。 “我最多只能吃半份。”她用筷子在中间分开,陆沉水端着汤碗,淡声道:“那就吃半碗。” 他手大,一只手端着大碗,稳稳的,慢悠悠地喝着。 等她抽出纸巾擦擦嘴,他随口问:“兼职得干多久?” 她没主动说,陆沉水问了,她跟倒豆子似的,一一跟他说。 兼职正常要干到元宵节,年前干到大年二十九,她的计划也是一直干到结束。 “过年呢?”陆沉水抬头看她一眼,她埋下头,声音很低:“过年、过年还不知道。” 母亲那边不想让她去,亲戚家她更不愿去,说回自己的小破房子,大概陆沉水会反对……她不想说,不想总是可怜兮兮的。 半晌桌上没话,陆沉水喝完一大碗疙瘩汤,呼口气,说:“有个事儿。” “嗯。” “你不嫌弃,留在店里过年……” 她下意识想反驳,她怎么有资格嫌弃,陆沉水抬手,示意她听完:“赫姨其实有家,但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再加上钱没要到,她不想回去。” 陆沉水打算今天给赫苏青买票,再给她包个红包,让她回家过年。 前提是,林莫奈留在店里过年,年后的兼职辞掉,他靠着椅背,大长腿横在墙边,缓缓道:“年后我有安排,关于你学散打、编程的事,可以开始了,”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子,“还有你的学习,高二下学期预分班,你得提前想好选文理科,文科你作文弱,理科数学不够强……” 他俨然是个规划导师,不仅了解林莫奈的情况,连她学校的情况都一清二楚。 他很少长篇大论,难得这次,都是为了她的事,她听得认真。 陆沉水忽然凑近,问:“所以,跟我过年,愿不愿意?” 镌刻立体的五官突然放大,有一种冲击感,尤其那明亮的眸光里,有她的倒影,林莫奈脸颊轰然发烫。 她莫名臊得慌,还愿意不愿意,弄得跟求婚似的…… “嗯?”他用鞋帮磕了一下她的鞋,她含糊不清嗯一声,他似是不满道:“说话,你不愿意?” “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不是说0点更新吗? 善变的我,决定12点就更新,留言多的话,晚上18点还有一更哈哈! —— 下面将蔡依林/陶喆《今天我要嫁给你》送给大家哈哈。 —— 新文《穿到东北年代文教书竟偶遇村长前任》求收藏! —— 文案:【带领村民脱贫摘帽●傅村长VS最美山村●女教师】 ◆闻予知一朝穿到东北60年代文,成了县里最穷黄土村的代课教师。 她迎娶高富帅梦想破灭已经很惨了,没想到拎着破包袱,戴近视镜装文化人,竟然遇到了前任。 —— ◆曾经的傅经年,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如今穿得破衣褴褛,成了知青村长。 她本想装不认识,哪知道傅经年趁着生产队种地,偷偷找到她,第一句就是苞米茬子味儿:“你咋也穿了?” “你……” “看到没?”傅村长指着三八红旗手和妇女主任等人,低声:“这都是咱同学。” “……” 也没人说穿书,都按班级来的啊…… —— 第23章 带着一丝哄的意味 ◎晋江文学城首发!◎ 山城的小年, 是腊月二十三。 林莫奈早起,和赫苏青去路边买回灶王糖。 她说这是给灶王爷上供的糖,让他上天言好事, 下界保平安。 赫苏青掰断一块,一半给她, 一半给陆沉水:“你给他送去。” 林莫奈咬一口, 很甜, 粘牙,嘴巴差点张不开。 灶王爷这福利,一般人享受不了。 她拿着半块去角落递给陆沉水:“赫姨给你的。” 陆沉水早上刚洗过头发,发丝湿漉漉,眼眸潮湿,淡声道:“不要。” 林莫奈眨眨眼, 推荐道:“甜的。” “……” “别动。”她往他嘴边抵, 没掌握好力度,直接戳他薄唇上,他扬眸几分无奈道:“你还带瞄准的。” 她趁他说话, 直接往嘴巴里一塞, 陆沉水就像是叼着一根矮粗胖的白色香烟。 林莫奈忍不住笑:“你尝尝。” 陆沉水嘎嘣嘣嚼碎,再嚼两下,嘴巴不动了。 林莫奈一直在旁边, 憋笑道:“是不是粘上了?” 陆沉水腮帮子用劲, 一大口灶王糖,粘得死死的…… 她憋不住笑出声:“哈哈!” 陆沉水手里正拿着装好的红包,照着她的脑瓜顶拍了下, 起身往厨房去了。 用热水融化灶王糖, 陆沉水还真是头一遭。 厨房里传来赫苏青笑声:“你这孩子, 往年舔一口,今年咋吃一大口,这玩意可黏了。” 林莫奈站在厨房门口,捂着嘴巴偷笑,她不是故意的。 厨房的赫苏青突然塞了红包和车票,整个人都愣在那了。 “赫姨,她在店里过年,你放心回家。”陆沉水要走,又被赫苏青拽住,她红着眼眶,百感交集,半晌才说出几句完整的话:“我不用回去,你们两个都是孩子,没个大人在身边不行,连年都过不好。” “行的。”陆沉水扬声叫道:“林莫奈。” 她探头看了一眼,应声道:“我在呢。” 林莫奈意会,进来拉住赫苏青的手:“赫姨,你放心,我们能过好这个年,您告诉我都需要干嘛,我都记下来。” 两人一起劝说,赫苏青哭得泪汪汪。 早餐,在悲喜交加的氛围里度过。 饭后,林莫奈拿出本子,当真和赫苏青请教,过年都需要准备什么。 陆沉水在角落,她们在桌边,把一个北方的新年捋顺。 “包饺子我会。”林莫奈笑着说:“我在家都干过,剁饺馅、和面、擀面皮、包饺子,包括煮饺子都会。” “那些累活你别干,让阿水干,他其实有啥都会,就是不爱弄,懒趴趴的,没个年轻人的样儿。”赫苏青说着,偏头看了一眼。 陆沉水果然在看她,一脸不服气道:“我没有懒趴趴。” “那你过年多干点,”赫苏青偷笑,张罗道:“你是哥哥,她比你小,你多照看点行不?” 林莫奈一旁说不用,没什么大的就该让着小的,照顾小的,大家都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行。” “陆沉水,你别和我抢,我要过个像样的北方新年,这可是我在山城第一个新年。”林莫奈的期待和兴奋,多过其他情绪,陆沉水因为她这句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赫苏青的票,是二十八的。 她在这边几天,本想提前给他们准备年货,又担心剥夺孩子们的乐趣。 陆沉水早有安排,让她别费心:“二十九那天,我来买。” 林莫奈兼职的超市,过年用品应有尽有,她挑了一天时间,特意赶早去逛一圈,盘算着过年可以来这边买。 新年小礼物也不少,林莫奈分别挑了两份。 二十八当天,陆沉水开车送赫苏青去车站。 林莫奈坐在后边陪着她,赫苏青一路念叨,过年要准备春联,一大早就得起来贴,不能太晚。 她念叨着,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小林啊,你属什么的?” “我属兔。” “哎呀,那你今年犯太岁。”赫苏青拍了拍脑袋,埋怨自己问得晚了,“犯太岁要穿一身红,内衣啊,袜子啊,这样今年才好过。” 林莫奈听说过,但老家没有人买过,她宽慰道:“赫姨,我不在意那个,你别操心啦。” “唉。”赫苏青叹气道:“等阿姨回来,给你买。” 一路陆沉水没怎么说话,到车站,他主动拎上行李进去检票。 林莫奈想跟进去,陆沉水和赫苏青都不同意,她只能留下来看车。 “阿姨,提前给你,新年快乐。”林莫奈将精致的小盒子塞给她,赫苏青惊喜,眼圈又红了:“我这老婆子什么命哦,遇见你们这么好的孩子。” 这么好的孩子,却没有管,赫苏青上车很久后,默默地掉眼泪。 回家路上,林莫奈靠在后座打瞌睡,她对于即将到来的第一个新年,兴奋又期待,一直睡得不怎么好。 陆沉水透过车镜看见她歪头,嘴角翘着挂笑,似乎做了个美梦。 后面车子滴滴催促,陆沉水回过神,一脚油门冲过绿灯。 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午饭还没解决。 林莫奈早早撂下笔要去做饭,陆沉水叫住她:“学你的。” “我做饭。” “我做。”陆沉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淡声道:“我比你大,听我的。” “……” 林莫奈让步:“那轮流来,中午我做,晚上你做,行不?” 陆沉水面无表情:“不行。” 她没辙,只能去前面继续收银。 没人的时候,林莫奈站在桌边看书。 呼的一阵风刮进来,门开了,段修成探头看一眼,笑道:“诶!莫姐!” 段修成后面跟着简景辉,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他踮脚瞟角落,低声问:“水哥呢?” “做饭呢。” “啊?”段修成傻眼的表情,后面几个以为听错了,炸毛道:“啥?水哥做饭?” 简景辉径直往里走,其余人跟在后面,蹑手蹑脚跟小偷似的。 陆沉水挽着袖子,系着天蓝色的围裙,颠勺儿的动作娴熟利落,一阵阵香气扑面而来。 “咱们可以留下来蹭饭不?”后面的人小声叽咕,陆沉水注意到他们,也没太多表情。 “行啊,你还会炒菜,”简景辉抓了一把卷发,走到旁边分析起来:“都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要抓住一个人的胃,你要把小林同学抓牢啊这是。” 陆沉水没搭理他,但也没否认。 “操,你都不否认了!”简景辉愤恨,陆沉水懒散道:“你们来干嘛?” “这不过年了么,都张罗来看你,你平常都不让来,过年总得让吧?”门口除了段修成,几个人排排站,陆沉水扫了一眼,他们笑嘻嘻挤进来叫水哥:“我们能留下蹭饭不?” “不能。” “看见没,你们水哥变了,重色轻友。”简景辉被陆沉水赏了一脚,他象征性躲了下,坏笑道:“中午不行,那就晚上,正好小林同学不在,那个谁也要来。” 其他人问谁啊,段修成一头钻进来,接话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当时被水哥给凶哭的一中校花么。” 陆沉水沉着脸,瞪他一眼,段修成嘿嘿笑,转移话题道:“我来给你尝尝菜。” 众人闹着,段修成夹到一块锅包肉,甜腻不腻,外酥内软,他边吃边点头:“好吃!” 林莫奈在门口,厨房里面闹吵吵,她也没心思看书了。 空气中弥漫着香味,林莫奈有点饿,她合上书,往厨房去了。 刚到门口,听见简景辉调侃:“你不喜欢人家,你对人家那么好干嘛?” 段修成补充道:“就是就是,我都没看水哥对谁那么好过,莫姐是独一个。” “那岂不是说,我们要有嫂子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完,其他人笑着起哄。 …… 林莫奈站在门口,想起她和陆沉水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 “还是说,水哥喜欢的其实是一中那个?你当时还替她出头呢。”简景辉说。 “也有可能是小时候的青梅,”段修成嘴里估计嚼着东西,说得含糊不清,“反正她没忘记水哥,一直要找他来着。” 众人吵嚷,分析谁才是他真爱,陆沉水有点不耐烦:“老子谁都不喜欢,晚上都别来,不招待。” 林莫奈默默回到前台,心里有点不得劲,也不知为什么。 最后一帮人都被陆沉水赶走了,他关门上锁往里走,叫道:“豆芽菜,吃饭。” 林莫奈全程低头吃饭,比赫苏青在的时候低落很多。 “想赫姨了?”他等到饭后才问,林莫奈啊了一声,摇摇头:“没。” “我做菜难吃?”他黑着脸,她才意识到自己吃饭一直溜号,忙打起精神竖起拇指赞道:“水哥做的,天下第一好吃。” 她学别人叫他水哥,陆沉水不领情,嘁了一声,起身要收碗筷。 “我来我来。”林莫奈推他:“你做饭,我洗碗,合作愉快。” 陆沉水愣是被她推到角落,她跑到前面收拾碗筷。 等她回来,陆沉水手里夹着烟,没点。 她想起什么,指了指他的抽屉,说:“你抽屉里面有什么?” 陆沉水拉开抽屉,意外发现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 他不吃甜,不爱任何水果,也不爱荔枝,丢到桌上不耐道:“这谁乱放的?” “我最爱的……” 林莫奈那句“我最爱的口味”,在喉间打转儿,咽下去了。 “你放的?” “……” 他刚伸手要拿糖,她一把抢走糖揣兜里走了,背上马尾辫一颠一颠,消失在拐角。 不过是一颗棒棒糖,没什么大不了,林莫奈第一次跟他分享她最爱的口味,他不耐烦,说她乱放……她气了半天,泄劲地叹气:好吧,确实是她乱放,她都没问过他的。 不过是一颗棒棒糖,她这是在干嘛?真小家子气。 智能手表震动,肯定是陆沉水发来信息,她较劲忍了几秒,最后没忍住看了。 哥哥:别难过。 她原本自我调整好了,这会儿委屈往上冒,心里酸溜溜地回:我才没有难过。 哥哥:我不知道你放的。 林莫奈心里又酸又涩,有点痉挛似的,委屈巴巴地补充一句:我不该往你抽屉里乱放东西,对不起。 他打电话过来,林莫奈不敢接,她现在一张嘴,眼泪肯定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片刻后,虚掩的房门被敲了三下,沉声问:“我可以进来么?” 她愈发委屈,眼眶泛酸,鼻尖酸辣,仿佛当真饱受莫大的委屈,其实不过是一颗棒棒糖,她恨自己不争气,这是在干嘛? 很轻的脚步声停在身边,林莫奈浑身莫名紧绷,连同快要苏醒的泪腺一起遏制住。 周围突然安静,好似空无一人,但她如芒在背,她知道陆沉水还在。 时间漫长到林莫奈全身发酸,有点绷不住,陆沉水温声细语,带着一丝哄的意味:“我们去买棒棒糖,都买荔枝味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灶王糖鄙人吃过,真的是甜得粘牙。 灶王爷:你们人类非常bad啊! 明天12点更新怎么样? 第24章 那我是什么 ◎晋江文学城首发!◎ 很可惜, 那周围没有卖荔枝口味棒棒糖的。 陆沉水站在雪地里,脑海里是颤动的双肩,耳边仍围绕呜咽的哭声。 林莫奈哭得很惨, 她那晚在日记里剖析自己: 压垮我的,并非那颗棒棒糖, 那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我从小学会隐藏情绪, 但我没有学会自我排解, 那些我压制的负面情绪,在我心里冻成一座冰山。 我对于任何人给与的温暖,怀着感恩的心接受,却又胆战心惊地背上沉重的枷锁,我怕越欠越多,我怕无法偿还。 遇见陆沉水之前, 我不信一个人会对另外一个人无条件的好, 毕竟我的家人都做不到,但陆沉水为什么可以呢? 他才19岁,孤身在山城, 他将为数不多的爱分给我。 他有脾气, 起初寡淡冷漠,眼神很凶,现在他总是在无形间照顾我, 细心地察觉到我的情绪, 哪怕我看起来只是因为一颗棒棒糖而大哭,他也没有责备我无理取闹,而是温声细语说话。 写到这里, 林莫奈的眼睛酸痛。 她不敢, 或者说从未奢望过, 会有人愿意哄着她。 她的泪水,在家里只会换来咒骂和白眼,她其实早都习惯冰天雪地,陆沉水却突然给她一片温暖的世界。 林莫奈那晚是戴着帽子去超市的,她特意把帽檐压低,怕被人看见哭红的双眼。 她在玩偶服里蹦蹦跳跳,手累得抬不起来,脚像灌了铅,但路过的人爱看,他们会举起手机拍照,会对着她大笑……她也因此有一丝开心,她突然理解木水一色说的价值感,她现在也算是有价值的人。 赫苏青希望她能好好照顾陆沉水,她原来单一地想,创造需求,让陆沉水寻找价值感,现在恍然,她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陆沉水呢? 棒棒糖事件,那晚过了,陆沉水没再提过。 林莫奈很感激,因为她也觉得那晚的自己好像失控的疯子,哭得悲天动地。 大年二十九,说到就到。 林莫奈下楼,意外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陆沉水回身看她,淡声道:“下来吃饭。” 林莫奈没起晚,是陆沉水早起,或者说……根本没睡。 他的眼睛有红血丝,眼眶乌青色,单手端着粥碗,手背的筋脉凸起,他更瘦了。 饭后,她主动说:“你别收拾,去睡会儿。” 他打了个呵欠,嗯了一声,起身往角落走。 林莫奈洗完出来,他靠在角落,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她从里面的柜子拿出毛毯,轻手轻脚往他身上盖。 黑漆锋利的眸子被掩盖,人也少几分戾气,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睡觉也不开心的样子。 她倾身掖毯子,被他纤长的睫毛吸引,笔挺交错,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林莫奈好像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盯着他看,他的五官很好看,透着一种锋利锐气,尤其眉梢斜上微挑,更添攻击性。 浓睫轻颤,林莫奈没来得及抽身,陆沉水睁开眼。 四目相对,她尴尬地直起身,咳了一声,说:“你要不回床上,躺下好好睡。” 他别过头,往角落里靠,闷声道:“那样会睡不着。” 其实,她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陆沉水要么不吭声,要么说不用。 他再没动静,闭着眼睛,林莫奈那句“为什么”,没好意思问出口,好像是在窥探他人的隐私。 林莫奈收拾碗筷,小脑袋没闲着,想的都是关于陆沉水的。 他身上有很多故事,怕是多半悲调为主,她怕碰到他的伤心处。 她自己也是一样,不爱提家里那些事,林莫奈想得叹气。 今天是林莫奈最后一天上班,她打算提早去。 下午正坐在前面啃面包,她溜出去买的,腮帮子鼓得跟包子似的,一回头见陆沉水眉眼低沉看着她。 她差点噎住,喝口水顺下去解释:“我晚上想早点去,收拾一下,也正好跟姐姐说不干了。” 他刚睡醒,话更少,人也显得有点凶,像是有起床气。 “给我。”他伸手,她不解,还是把面包递过去,他捏得面包袋子哗啦直响往里走。 厨房里很快传来动静,不一会,他端着一碗汤面过来。 翠绿的葱花点缀,香肠被切成棱形摆在绿叶菜旁边,蟹棒撕成条状放在中间。 “谢谢。”她说完,被他冷淡的眼神看了一眼,他不笑就是很凶,但语气温和:“去桌边吃。” 她吃面,陆沉水打开电视,她边吃边看,他站在柜台边接电话。 电视里是喜庆的新年特辑,着装红彤彤,面上都是喜庆的表情,林莫奈喝口汤,胃里暖呼呼的。 陆沉水挂断电话,坐到她旁边,自顾说:“晚上朋友过来吃饭。” 她嗯嗯两声,问:“段修成他们吗?” “大部分都是你不认识的。”陆沉水靠着椅背,状似随意的口吻:“你要是想认识,晚上我介绍给你认识。” 她回身笑:“好啊。” 她愿意走进陆沉水的世界,难得他愿意,有这个机会。 “那晚上我送你,顺便买菜。”陆沉水向来都是有计划的人,林莫奈没办法拒绝他,“就你一个人忙活吗?” 他抬眸,眼底似是含着一丝笑:“干嘛?心疼我?” “嗯。”她认真地点头:“听你说的语气,好像很多人,你一个人做饭太累了。” 他似乎没有料到她严肃计较的语气:“你叫他们一起来做嘛。” 陆沉水垂眸,眸底的笑意荡了荡,嫌弃道:“他们做的难吃。” 她干脆提议,让他们帮忙洗菜、切菜,最后想起什么兴奋地说:“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超市,我帮你准备完,我再去上班。” 陆沉水昂了昂下巴:“面要凉了。” 他不让她折腾,当着她的面,打给段修成:“你们早点过来备菜。” 那边不知咋咋呼呼在说什么,陆沉水懒声道:“老子就奴役你,有意见?” 段修成跟简景辉在一起打游戏快活呢,眼睛不离屏幕,吐槽道:“水哥真是重色轻友,不奴役莫姐,就奴役咱,一年都没好好吃顿饭,还得备菜,当我后厨大师傅呢。” 简景辉乐呵呵,不徐不疾道:“你破坏人家二人世界,还不得付出点代价。” “你也觉得水哥喜欢莫姐是不是?水哥还不承认!” “我承认,你问我。” “莫姐听水哥的,你没戏。” “那可不一定,”简景辉笑得有点坏,“水哥那个闷葫芦,憋死他得了。” 段修成理解他说的,他们都认识很久了,但对于陆沉水的了解,都很片面。 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自己不出来,也不许别人进去。 “这次可能不一样。”段修成抱着复杂的心里,“我是希望他能好。” 段修成结束这把游戏,扯他一把:“走吧,水哥让早点去。” 天色也不早了,段修成和简景辉赶过来时,林莫奈和陆沉水正要出门。 林莫奈被包裹得严实,正抗议:“太多了吧,没那么冷。” 陆沉水却把她帽檐压低,淡声道:“今晚有雪。” 她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眨一眨,显得纯良无辜,闷声问:“外面冷吗?” 简景辉说冷,段修成说不冷,林莫奈只觉得现在好热,回头喊了一句:“陆沉水,我去外面等你。” 陆沉水拎着衣服过来,扫了一眼叮嘱道:“看店,我一会儿回来。” 他推开门,林莫奈扬起小下巴,露出乌溜溜的眼睛,被阳光照得亮亮的,他倚着门,说:“说再见。” 她像是被提醒,挥了挥手,闷声道:“再见。” 门关上,陆沉水边穿衣服边往下台阶。 他扯过走在外侧的林莫奈,自己走到有车的一面。 林莫奈估计在说什么,手来回比划,他帮她扬起帽檐,围脖往下拽了拽。 简景辉:…… 段修成憋不住乐:“操,水哥好像老父亲。” 林莫奈走得慢,问他今晚做什么菜。 他简单说了几个,问她想吃什么。 她半开玩笑,报起菜名,他照着她的脑袋轻轻敲了下,半是凶狠道:“等我做了你吃不完的。” 她扬起笑,盯着他的脸,认真说:“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锅包肉,还想吃、就是他们说山城的名菜,叫酸菜什么来着……” “还有吗?”他拽住满心想美食的人,“看路。” 她点点头,想不起该吃什么,他又问:“吃海鲜吗?” “我就吃过鱼,”她盯着红灯,努力回想:“不对,还有虾,村里有人结婚,我去吃席。” 交叉路口冻得都是冰,她一个南方人,实在难以驾驭。 林莫奈脚底打滑,险些摔了个仰面朝天,陆沉水一把拽住她,她借力抓住,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怎么不会打滑呢?”林莫奈好奇地看他的鞋子,陆沉水嗯了一声,淡声道:“要用脚底板抓地,我刚来那年,差点没摔死,”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一道疤痕虫子似的趴在那,“摔倒磕在马路,被冰割破的。” 她抓过他的手臂,看得眼睛发酸,呢喃道:“一定很疼吧?” 他随口说:“没事。” “肯定疼。”林莫奈扬头看她,手套笨拙地扒拉着口罩,推了推帽檐,“你看我脑门中间,也有个疤。” 他停下来低头看她,黑眼睛亮得像宝石,她莫名得一阵脸热,眨眨眼说:“看我脑门,不是看我眼睛。” 他也眨眨眼:“我眼睛大,都能看见。” “我怀疑你说我眼睛小。”她气哼哼,两人继续往前走,陆沉水问她伤疤怎么来的,她摸摸脑门,慢吞吞地说:“我妈妈打的。” “为什么打你?” “弟弟哭了,她以为是我弄的,我辩解,她说我顶嘴,拿茶杯砸我,大夫说差点打到眼睛。”林莫奈低头,口罩下的闷声听得人压抑,陆沉水冷声道:“以后谁打你,你就打回来。” “可她是我妈妈。” “她没拿你当女儿。” 林莫奈的心被刺痛,她以前确实这样想过,但她总想着是家人。 “她没拿你当家人。”陆沉水说得冷酷又无情,她有种伤疤被揭开暴露在阳光下的痛觉,自嘲地笑道:“你这么说,我没有家人。” 陆沉水突然挡在前面,她直接撞进他怀里。 他视线笔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挑理道:“那我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杰伦:你是她的优乐美哈哈。 第25章 算是情敌见面吧 ◎晋江文学城首发!◎ 暮色沉蔼, 路灯映照下,落雪呈现暖白色。 他们一路斗嘴,林莫奈被迫签订《称呼不对等条件》, 她叫哥,他不仅不叫妹, 还要喊她豆芽菜。 “豆芽菜多适合你。”他有些得意, 好像起了个不得了的名字, 林莫奈从旁边车上抓起一把雪丢他,他也不躲,“你就是瘦得像豆芽菜。” 她丢的雪,她最后帮忙掸掉了。 闹着,到了超市门口。 陆沉水拉来一辆购物车,他们一起去地下一层买菜。 商品琳琅满目, 很多菜林莫奈叫不出名字, 一般会先看价格。 陆沉水一手推车,一手挑选菜品,林莫奈有工夫四处看, 超市里来来往往的人, 多半是情侣或是家人。 他们举止亲昵,手挽手,一起推车, 边走边商量, 挺温馨的,她心生羡慕。 “你喝哪个口味?”陆沉水突然问,他正在挑酸奶, 林莫奈不挑:“都行。” 他拿起一瓶炭烧酸奶, 凑到她眼前, 问:“喝不喝?” 她没喝过,看包装不便宜,偏头要看货架的价格,他似乎知道,直接拧身挡住,酸奶也放进购物车里。 她回头还想看,被陆沉水扯过肩膀,推到前面:“看看海鲜。” 卖鱼的摊位前排队,鲍鱼、闸蟹也不少人在问价格,林莫奈贴着玻璃欣赏鲜活的大龙虾,挥舞着钳子游来游去,挺可爱的。 左边贴着烹饪方法,配图精美,一看就很好吃。 右边贴着标价,波士顿龙虾 267元/斤。 林莫奈立刻转头往前走,一点都不可爱,太贵了。 陆沉水没跟上来,她折回来,老板正给龙虾五花大绑。 她偷偷拽他衣角,小声问买了几只,陆沉水随口回:“没几只。” 老板陆续递出六只龙虾,林莫奈都替他心疼钱包。 接下来,陆沉水跟不要钱似的,海鲜买一堆,又去买肉。 “你这一个人拎回去太沉了。” “有人开车来接。” 林莫奈要帮忙拎东西,他也不肯,双手拎得满满的,催促她:“你去上班吧。” 她站在原地,看着高瘦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有一丝不舍。 陆沉水快到门口,突然放下东西,她想着准是太沉,连忙跑过去。 他回身,一眼看见逆着人群奔向他而来的林莫奈。 她气喘吁吁到跟前,非要帮他拎一袋。 最后她和陆沉水共同拎一个,掌心勒得生疼,手臂又酸又麻。 简景辉站在门口,接过来一个,笑话陆沉水:“你不行啊,水哥,这还用帮忙啊?” 他没说话,林莫奈夺过另一个塞给简景辉:“你两个一起拎。” 男孩子也是还较劲,简景辉真的一手一个,确实挺沉…… 林莫奈挡在陆沉水身前,故意问:“沉不沉?” “不沉。” “那回去你拎,”林莫奈回身扬起头,“哥,全程都让他拎。” 陆沉水抿着唇,难得乖顺地嗯了一声,气得简景辉瞪他。 林莫奈上班一走,简景辉赶紧放下两大袋子,甩了甩手,抱怨道:“这边停车简直要命。” 陆沉水已经坐上副驾驶,简景辉系好安全带,苦大仇深地盯着他。 陆沉水不给眼神:“开车。” 简景辉故意阴阳怪气喊他:“哥,你来开嘛。” 陆沉水给他一杵子,恶心够呛,嫌弃道:“小心我踹你!” 回去路上,简景辉几次打量陆沉水,快到家,最后一个红灯,他捶陆沉水一拳:“你到底怎么想的?” 陆沉水目视前方,懒懒地回了句:“什么?” “我以前给你介绍对象,你给我说,你没兴趣。” “所以呢?” “所以你对林莫奈,是啥意思?” 陆沉水偏头看窗外,淡声道:“我是他哥。” “嗯,”简景辉揶揄:“先叫哥,后叫妹,马上就变小宝贝。” 陆沉水嗤笑一声,他夸张道:“我水哥居然笑了,看来被我说中了。” 家门口,几个人站在门口抽烟,看见他们的车,连忙挥手张罗屋里的人出来。 简景辉趴在方向盘往外看:“看到没?都是为了你来的,好几个女的。” “……” “真的,水哥,我觉得吧,”简景辉笑意淡去,极为认真地说:“你要是喜欢她,就坦诚点。” 陆沉水眸光幽深,神色冷然。 简景辉不怕他,继续说:“我可听说了,她是苦水里泡大的,来咱们这,是跟校长哭着求来的,这边就租了个漏风的土房子,你要是不能一直对她好,就别开这个头。” 陆沉水眯了眯眼眸,淡声问:“你喜欢她?” “不行么?”简景辉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饶是认真:“你最好别让我有机可乘。” 车子被大家围住,他们拍车窗,简景辉落下车窗,扬起笑:“看看这是谁?” “水哥!”一帮人挤到窗边,段修成扒拉开他们:“别挡着,赶紧让大厨下车做饭。” 大家簇拥着陆沉水往里走,门口四个女生打扮时尚,其中最漂亮的化了妆,是许雯丽。 “来了。”陆沉水就这一句,拉开门:“都进来吧。” 山城烟酒行不不小,架不住人多,房间有点拥挤。 陆沉水钻进厨房,段修成叫来几个男生过来帮忙,许雯丽领着女生们进来:“你们男生去玩,我们来帮忙吧。” 男生们都要跑,陆沉水拒绝,段修成也附和道:“女生别进厨房了。” 许雯丽没出去,自顾地头挽起袖子要洗菜,陆沉水抬眼看她:“不用你。” “管天管地你还管我?”许雯丽扯过他手里的龙虾,拿起刷子刷刷刷,瞟一眼满满登登的海鲜袋子,“你还是这么大手大脚。” 旁边的段修成偷瞄,陆沉水在哪,许雯丽就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几个摘菜的人眼神交流,都看出许雯丽对陆沉水还有心思。 当时陆沉水退学,许雯丽以为他是被迫的,为此找到校长办公室。 那可是一中男生们心里高不可攀的女神,人漂亮,学习好,家境也不错,为一个后转来的外地生出头,还是一个当众拒绝她表白的人。 都以为许雯丽那么冷傲的人,哪怕是颜面问题,也不会再和陆沉水有交集的,可偏偏没有,为他出头,来找他几次,还有一次被人撞见是哭着走的…… 即便如此,许雯丽主动提出要过来。 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帮人家洗洗涮刷,同来的闺蜜,也只叹初恋难忘,哪怕是暗恋明恋都没恋成,许雯丽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陆沉水。 陆沉水依旧寡言,他系上围裙,埋头炒菜。 许雯丽在旁边打下手,看一旁的男生切菜,大小不一,乱七八糟,直摇头:“你这哪是切菜,你这是分尸。” 陆沉水能忙过来时,拿过菜刀自己切。 刀工利落,切出的花样儿也漂亮,许雯丽点头:“还得是你。” 喜欢一个人,很难藏,许雯丽是压根没想藏,其他人收拾差不多,很有眼力都出去了。 段修成没动,被他们拽出去了,勾着他的脖子凑近道:“你别当电灯泡。” “瞎说,水哥不喜欢她。”段修成被拽到前面玩扑克,热闹声传到厨房,反衬得这里过于安静,偶尔传来锅碗瓢盆响声。 “阿水。” “叫我名字。” “……” 第一次搭话失败,许雯丽站在他身后,直接开场:“一年没见,你又长高了。” 她说什么,陆沉水只有片言片语,但每句话都有个回应,许雯丽也喜欢他这样,别管有没有脾气,哪怕是气头上,他该回你还是回你。 “你真不想上学了?”许雯丽每年都会问,今年也一样没抱希望,哪知道陆沉水沉吟道:“看看吧。” 她燃起希望:“我家有认识的人,说说情应该可以,”她已经替他计划,憧憬着他们一起上学,“你来我们班,我们班主任比那个糟老头子强太多。” “再说吧。”陆沉水后面没什么话,许雯丽看他精致的侧脸,在腾腾热气缭绕中,柔情俊美,单凭这张脸,谁能不喜欢啊? 陆沉水推开窗户通气,一阵风卷着雪灌进来,他头也不回:“你出去玩吧。” “不用。”许雯丽靠在旁边,计较道:“一年没见,还不能多看会?” 陆沉水望着窗外,雪下得挺大。 “我记得你讨厌下雪。”许雯丽回忆道,想起什么好笑道:“一下雪你就不开心,课间操被老师骂也不出去跳操。” 他嗯了一声,摸出兜里手机,林莫奈给他发了信息,豆芽菜:陆沉水,我今天可以提前下班哈哈! 他看看时间,回复信息:没大没小,叫哥。 哪知道林莫奈居然秒回:鸽鸽鸽鸽鸽,满意吗? 他勾起唇,嘴角有了一丝笑,许雯丽注意到了,她凑近道:“最后做鱼?” 屏幕反光,看不清什么,陆沉水揣起手机,嗯了一声,扬声道:“简景辉!” 简景辉探头看了一眼:“嘛事?” “鱼给你做。” “你叫我没好事。” “别放辣。”陆沉水转身出去了,简景辉问他干嘛去,他没搭话,许雯丽问:“他什么时候不吃辣了?咱们不是一直吃水煮鱼吗?” “好奇了吧?”简景辉淡笑,“大小姐,赶紧出去,在这里吸油烟好玩吗?” 许雯丽踩着高靴出去了,简景辉给林莫奈发信息:你今天几点回来呀? 林莫奈兼职这事,最先知道的就是简景辉,还故意发信息气陆沉水,他是近水楼台,每天充当护花使者跟在后面。 哪知道一气,把人气得提前回来,以后他盯梢儿的活被陆沉水抢走。 林莫奈如实回答,简景辉笑着自言自语道:“你小子总算开点窍了。” 他故意问用不用接,林莫奈忙回复:不用,你们几点吃饭啊?你们都帮忙干点,别让陆沉水一个人干。 简景辉:啧啧,你心疼他啊,你是不是喜欢他,老实说! 林莫奈:他是我哥。 操,这两人还挺默契,简景手机丢一旁,挽袖子倒油热锅。 林莫奈今天一早跟姐姐说好,年后忙学习来不了,姐姐倒舍不得她。 她跟姐姐道谢,想当初刚来那会儿紧张得要命,幸亏遇见好人。 林莫奈结算完工资,往办公室里面瞟,除了姐姐,还有老板在。 她下楼在一层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又买了两份小甜点送上去。 正赶上姐姐不在,老板在门口抽烟,她主动递过去,一再道谢,尤其感谢老板给她额外的奖励。 老板听得一愣,旋即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人事前台,扬了扬下巴:“谢她就行,我没给你奖励。” 小姐姐刚好听见,见林莫奈脸红红,眸子湿润润的,她忙说:“大过年可不行哭,给你奖励,是姐姐觉得你干得好,好好读书,以后发财了别忘了姐姐。” 林莫奈这才确定,那所谓的奖励,是小姐姐私人掏腰包给的。 她特意要了联系方式,恳求道:“姐姐要是换电话了,一定告诉我。” 这一年,从遇见陆沉水开始,让她开始充满希望。 原来世界上还有好人的,她庆幸当初没有轻易放弃。 林莫奈从大楼里出来,滴滴声响起,一辆车开着双闪。 车窗落下,是陆沉水精致的侧脸,黑色毛衣衬得肤色很白。 他招手示意她过来,随后举起水瓶喝水,微扬起的下巴,勾勒出修长的脖颈线条。 车内灯光从侧面照过来,喉结泛起一点红,微微上下滑动,水珠顺着隆起的线条滚落,有点野,有点好看。 林莫奈坐在副驾驶,他们一同出现在门口,还是几个人在抽烟,这次许雯丽也在外头,她听简景辉说陆沉水去接人,她很好奇,谁会让他如此上心。 众人呼啦围上来,许雯丽站在门口没动。 见副驾驶下来一个小姑娘,一身黑色羽绒服,帽子、围脖和手套……都是她很熟悉的系列,那是陆沉水最常穿的牌子,价格不菲。 陆沉水站在台阶下等着,林莫奈跟上来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长得很白净,标准的大眼睛双眼皮,一笑眉眼弯弯,挺可爱,陆沉水喜欢这类型? 她也主动和自己挥手,距离很近了,许雯丽看见她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完全的赤诚,没掺杂任何杂质。 一群人进了门,“这是许雯丽。”陆沉水从她介绍,许雯盯着那双灵动的眼,干净明亮,仿佛会说话,她愣是无法生出厌恶。 “段修成、简景辉、陈立峰……”陆沉水挨个介绍,直到最后,他站在林莫奈旁边,身姿挺拔,温和道:“这是林莫奈,我是他哥,以后拜托大家多多照顾她。” 第26章 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山城冬天漫长, 风雪又在肆虐。 不同于那晚,她孤零零地逆风雪而行,浑身冻僵, 心中藏着满腹委屈。 今晚,陆沉水开车接她, 她靠着椅背, 所有疲惫在那一刻得到缓解, 但心底也有紧张,不知道今晚都有谁,要怎么应对。 下车后,她被陆沉水的朋友簇拥,他们都很热情。 人群中最惹眼的女生,是那个叫许雯丽的, 她的眼神有窥探、审视、林莫奈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双明眸中有和她暗暗较量的意味。 关上门那一刻,风雪被隔绝在外。 室内喧闹,一张张笑脸, 洋溢着青春与朝气。 大家一口一口一个水哥, 叫得亲切,听得出那份厚重的情谊。 许雯丽站在边上,目光大多时候落在陆沉水身上, 偶尔也会看向她。 人闹腾着落座, 林莫奈坐在陆沉水身边,肚里的馋虫都醒了。 满桌佳肴丰盛,冒着腾腾热气, 像她在电视里看见的年夜饭。 “水哥?”简景辉拎着啤酒瓶, 他淡声道:“我不喝。” 段修成一旁接话道:“他不爱喝酒, 咱们喝就行,”他想起什么,兴冲冲地笑着问:“莫姐喝过酒没?” 所有人都看她,从未有这么多视线,近距离地看向她,林莫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 “别紧张。”许雯丽笑了笑,“喝几杯就熟了。” 她的声音意外地好听,温润干净,彬彬有礼,精致的妆容透着贵气。 林莫奈如实说:“我没喝过。” 大家撺掇她喝点,她第一时间看陆沉水。 “少尝点也行。”陆沉水允许,她有些兴奋地点头:“那我可以少喝点。” 包括许雯丽在内,几个人看着他们的互动,过分自然熟稔,像是长久生活才有的默契与磨合。 陆沉水:“先吃饭再喝酒。” “这就是那个杀猪菜吗?”林莫奈在电视里看到的,说是北方的特色名菜。 陆沉水点头:“大家吃饭吧,酒水管够,白的,啤的、红的,你们自己拿。” 锅底火苗跳动,烧得锅子咕嘟嘟直响,锅里的菜色泽鲜明微黄色,中间铺了一层白肉,周边摆放一圈血肠。 食物的香气缭绕,让人食指大动。 林莫奈尝了一口血肠,入口即化,口感绵密,和豆腐有点像。 “试试蒜酱。”陆沉水挪过蘸料碟,她带着期待,入口蒜香激发血肠本身的醇香,爽口又解腻。 陆沉水掀开白肉下的酸菜,夹出一块大骨头,骨髓透亮,肉质饱满,色泽乳白,一看就很好吃。 林莫奈捧着碗接过来,说声谢谢。 简景辉使坏,故意恶心他:“水哥哥,人家也要嘛。” 众人哄笑,林莫奈颇为不好意思低下头,之后陆沉水夹菜,她都说自己来。 林莫奈有种吃席的感觉,确切地说,比酒席的菜更好吃。 陆沉水厨艺是她吃过最好的,锅包肉裹着糖衣,甜而不腻,酥脆软嫩。 陆沉水依旧是最寡言的人,不过大家的话题都是围着他。 林莫奈大致也知道,这帮小男生,不是被陆沉水救急过,就是陆沉水为他们出头干架。 “哎,水哥不在一中,但一中都是水哥的传说。”A举杯敬酒,“我今年新年愿望,希望水哥重归校园一起玩。” 一人举杯,众人都跟着喝,林莫奈只敢喝一点,啤酒的味道一言难尽,幸亏她只有一杯底。 “好喝么?”陆沉水故意问,林莫奈拧眉,苦着脸。 “哈哈,喝不惯啤的?那你还是喝红的吧,有点甜。”段修成憋不住乐,“我想起有次水哥舔一口啤酒,说马尿味。” “对,我问了一句你喝过马尿,他揍我。”简景辉边说边笑,林莫奈忍俊不禁,目光冷不丁与许雯丽碰撞,她大大方方地勾起笑,林莫奈露出一排小白牙,也笑了笑。 她坐在陆沉水身边,起初分不清许雯丽的眼神到底在看谁。 次数多了,林莫奈分辨出来了,许雯丽看陆沉水的眼神更柔和,欲说还休似的,要是陆沉水碰巧抬眸,她会垂下头,脸上有一丝落寞。 看向林莫奈的眼神,眼神清冷,探寻的意味更多,林莫奈也没躲开,每次撞上都是礼貌地笑。 许雯丽张罗敬酒,有男生主动帮忙倒酒。 “你喝白的?”段修成竖起拇指,“牛。” “倒满。”许雯丽的脸颊微红,不知是害羞,还是酒意上头。 她端着酒杯,走到陆沉水身边,拍了拍旁边的男生。 男生意会,跟她换位置,许雯丽落座,一手托腮,一手举杯,勾起笑道:“阿水,我们来喝一杯吧。” 陆沉水仰头要喝,她握住他的腕子,有一丝娇嗔:“诶,人家还有话要说呢。” 语气更柔,林莫奈近距离,不仅听得真切,也能看见许雯丽满眼都是对陆沉水的深情。 同为女孩子,在情感方面稍微敏感些。 林莫奈那一刻心底有猜测,等听到许雯丽那番话,她几乎确定,她的猜测没错。 她说:“阿水,我这一年,学习成绩不错,一直都是第一名,我的梦想是清华大学,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希望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你肯定也好奇,你明明每次都交白卷,我怎么知道你学习好不好呢?” 许雯丽满眼含笑道:“但我就是知道,你什么都好,什么都会,在我这谁都比不了,我真的希望你能回来上学,要不然太可惜了……”说到最后,她有些哽咽,眼尾也泛起红,林莫奈感觉下一秒她就要哭出来了。 陆沉水一动不动,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吗?他用怎样的眼神回应她的?林莫奈压下接连冒出的念头,心底泛起酸。 许雯丽最后确实哭了,她泪眼朦胧望着陆沉水,自嘲道:“阿水,你可能看不起这样的我,但我没办法,没人教我,怎么不喜欢你,我这一年最大的盼头,就是年底这顿饭,因为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 开心的氛围斗转直下,大家都没做声。 许雯丽哭着表白,仰头灌了一杯白酒。 辛辣味呛得她柳眉皱起,整张脸腾地红起来。 陆沉水端着杯子没动,许雯丽吞酒下腹开始咳嗽。 更多泪水滚落,不知是咳嗽的,还是在哭,林莫奈扯过纸巾,胳膊撞了下陆沉水。 他回身时,林莫奈看见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冷漠寡淡,和她初见时也是这般。 “你别喝了。”陆沉水声音低沉,纸巾放在她手里。 许雯丽狼狈起身,去洗手间开始呕吐,随行的三个女生跟过去了。 洗手间里传来哭声,悲切痛苦。 “你们先吃。”陆沉水站起身,按了按林莫奈的肩膀,“你少喝点。” 他去洗手间了,其他人噤若寒蝉,谁也没聊到许雯丽会突然表白。 段修成有点无语,发短信跟简景辉吐槽:她怎么回事啊,每年都是好好吃顿饭,开开心心的,今年搞哪出啊?水哥都说不喜欢她了,她干嘛这样? 简景辉回他四个字:榆木脑袋。 段修成:本来就是,感情这事也没办法逼迫,什么她没办法?她没办法水哥就得喜欢她?她是不知道喜欢水哥的女生能排一条街吗? 简景辉看向对面的林莫奈,她有些局促,时不时看洗手间,他张罗道:“来来来,继续吃继续喝,小林同学,我是不是得敬你一杯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好前桌。” “你TM说得好恶心。”段修成给他一拳,提醒林莫奈:“你喝红的,少喝点。” 洗手间里的三个女生出来,也就是只剩下陆沉水和许雯丽。 林莫奈心里有些难受,她举起杯,仰头喝酒时,心里有一种情绪叫嚣着,她一仰头也干了。 “我的妈!莫姐!这玩意后劲可大了。”段修成说晚了,林莫奈都咽下去了,有点像甜饮料,有一种回甘味,挺好喝的。 林莫奈脸上火热,耳朵发烫,那股热度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有些热,扯了扯衣领,还想倒酒,段修成靠了一声起身夺走她的杯子:“莫姐,你脖子都红了,你可别喝了。” 她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喝酒,还有点委屈和难受。 林莫奈拿起桌边的啤酒,扬起头还想喝,简景辉淡淡提醒道:“水哥不让你多喝,你少喝点。” 她手一顿,有点较劲地看着简景辉,眼睛红得像兔子,气鼓鼓的表情看得他想笑,他重复一次:“水哥说的,不让你多喝,这玩意喝多了会难受,第二天头昏脑涨,像被人打了。” “对对对。”段修成附和,“你赶紧吃鱼啊,水哥特意不让我放辣,你不尝尝多可惜。” 林莫奈吸吸鼻子,放下啤酒,突然站起身。 “诶,你干嘛去?”简景辉叫住她:“他们在里头呢。” “可我想去洗手间。”林莫奈转身走到门口,身体有些摇晃,她听不真切,里面说话声好像嗡嗡嗡,有点吵。 她敲了门,没动静,她又敲三下,有点委屈地嚷:“陆沉水,我要去洗手间!” 门从里面开了,许雯丽眼睛红肿地看她一眼,擦身而过。 陆沉水还是老样子,眉眼冷漠,眸光深沉,初见也是这样,她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喘不过气,有些计较了。 她伸手拉了一把陆沉水,气哼哼地抱怨道:“谁让你们占着洗手间聊天,我都要尿裤子了。” “……” 陆沉水站在门口没动,等了一会,他叫一声林莫奈,没人应。 他敲门,还是没人说话。 许雯丽刚擦干净眼泪,见他背对着大家在敲门,她起身过去,帮忙拉开门。 陆沉水笃定的语气问许雯丽:“睡着了?” “嗯。” “我方便进去么?” 许雯丽深吸口气:“方便……” 许雯丽退后一步,微微地扬起下巴,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陆沉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陆沉水绕过她,走进洗手间,许雯丽拽住他,执着地问:“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他挣脱,只留给她一个字。 “有。” 作者有话说: 我也想吃杀猪菜! 第27章 就是不喜欢 ◎晋江文学城首发!◎ 林莫奈趴在马桶盖上睡着了, 眼角挂泪。 她该是醉了,醉了应该没有意识,但她的眉头紧皱, 隐忍的模样,让许雯丽看得难受。 一个人连醉了都不能放肆地哭, 那怕是没有机会释放情绪了。 许雯丽回到位置, 倒一满杯, 仰头就灌,众人拦不住。 洗手间的门开了,陆沉水从衣架上拽个外套,再出来时,林莫奈被包在衣服里。 他抱着人上楼前回头说:“你们先吃,你们两个替我陪他们多喝几杯。” 段修成搂着简景辉的脖子嗯了一声, “莫姐没事吧?” “没事。”陆沉水上楼了。 一折腾, 林莫奈有点醒了。 她难受的直哼唧,手胡乱划拉,啪的一声, 打在他的脸上。 这一把掌没轻重, 陆沉水脑袋嗡地一下,下颌线条本能地紧绷,眉头蹙起。 他放人到床上, 林莫奈嘀嘀咕咕, 听不清个数,语气时而激烈,时而委屈。 陆沉水端来一盆水, 肩上搭着蓝白相间的新毛巾。 毛巾刚被他拧干, 林莫奈突然含糊不清地叫他一声。 他应声, 人却没有动静,陆沉水抖了抖毛巾给她擦脸。 她不配合,两手乱推,可惜力气抵不过陆沉水,推不开她又哭腔哼唧,呜咽:“不、不要,我不会、游泳,我不会……” “一会就好了。”陆沉水由着她推,大概感觉毛巾温凉挺舒服,她松垮垮地握着他的手,嘀咕这里这里。 毛巾擦脸、耳朵,她拽着往脖子上擦,毛衣的拉链不知何时拉开的,露出漂亮鹅颈,一大片红得厉害。 陆沉水抿着唇,手僵在那,微微别过头。 她或许觉得热,还想擦擦,拽着他的手不放。 热度传递,绯红似乎会传染,陆沉水的耳根子也红得滴血似的。 陆沉水抖了抖手,她两只小爪子松垮垮地抓着不放,也跟着摇晃。 “热……”林莫奈皱眉嘟囔,“水、喝水。” 陆沉水倒杯水,她坐得不稳,非要自己喝。 林莫奈迷瞪眼看见三个杯子,嘀咕怎么这么多,手乱抓。 陆沉水主动把水杯放到她手里,她仰头喝水,人也往后倒。 他眼疾手快,扶住她的后背,她软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陆沉水的鼻尖都红了。 林莫奈连嘴巴的位置都找不到,陆沉水托着杯底,跟她较着劲,总算对上嘴巴。 她仰头就要全灌进去,陆沉水连忙捏住杯子,这才避免全洒掉。 一口一口根本不解渴,她挣扎要自己喝,陆沉水不给,她不闹脾气,只是委屈巴巴说要喝水。 他心软,想着喂大点口,没掌握好力度,半杯水洒脸上,她直接呛水。 人一咳嗽,眼泪也飚飞,林莫奈眼泪汪汪,本来都要哭的,一眼看见他,愣了神。 她像是不认识他,凑得很近,认认真真地看,还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嘟囔了句:“活的。” 陆沉水的发梢儿可能都红了,他躲开点,问:“喝水吗?” 她还是傻愣愣的,潮湿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炽烈而灼热,陆沉水微微垂眸,又问:“喝、喝不喝水?” 这次,林莫奈反应过来,小脑袋跟捣蒜似地点。 陆沉水哄着她,重新给她倒一杯,这次拿来吸管,可不敢再喂。 她不好好喝,喝一口咬着吸管咕噜噜吹泡泡,完全孩子样儿。 陆沉水铺了一个毛巾,一杯水被她喝一半洒一半,最后似是累了,倒在床上没动静了。 陆沉水长出口气拿过毛巾,给她擦脸。 手上玩得都是水,他握着腕子,一根一根手指,葱白似的,他稍微用力就能弄断似的。 她睡得不舒服,来回翻腾。 陆沉水慢慢托起她的后脑勺,轻轻拽下皮筋,乌黑发丝散落在掌心,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人安静些,眉头还是皱着,可怜兮兮的,陆沉水垂着视线,看了半晌,起身准备走,衣服却被什么刮住。 他一抬手,袖子不知何时被林莫奈抓手里。 陆沉水试探扯了下,她蜷缩身体往心口拽,生怕他会跑。 他重新坐回到床边,别过头几秒钟,视线有自己的意识,移回到她脸上。 她小脸红扑扑,卷翘的睫毛挂残泪,挺翘的鼻子皱了皱,似乎是痒,林莫奈很会找位置,往他衣袖上蹭。 红润润的唇,像是雨后桃红,润透后色泽很亮,陆沉水抿唇,咬了咬牙关,再次别过头。 桌面放着学习用品,摆放整齐,他眸光一顿,左边那个黑色本子是日记本? 她似乎难受,哼唧两声,费劲地长舒口气,却不肯舒展身体,睡得像个虾米。 嘴巴被她咬得有点红肿,泛着亮色,陆沉水有些口感舌燥,他深吸口气,喉结上下滑动,下颌线绷得很紧。 陆沉水抬手拽衣袖,没睡熟的人抓得紧。 他咬着唇,忍了又忍,但奇怪的念头,像是雨后野草疯长。 偏偏这时,林莫奈舔了舔唇,那双唇仿佛有魔法,抓着陆沉水的视线。 他几乎忍不住,倾身下去,距离很近时,他喉结滚动,人又隐忍着起身想抽离。 林莫奈不放手,他其实可以使劲儿拽开,但每次他刚用力,她开始哼唧,他的心顿时软趴趴。 最后,陆沉水闭着眼睛,心里头默念起佛经。 他全身似火烧,念佛经也半点作用,陆沉水揉揉眉心,有些无奈地低声:“你啊——” 她像是邪恶的小恶魔,自私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她翻身也要拽他袖子,陆沉水不动,她就蛮劲拽,扯得他毛衣袖子松垮垮,他只能撑住床,单手撑着身体,跃身过去。 林莫奈睡得挺舒坦,就是有点不顾陆沉水死活。 最后,是人终于睡熟,小爪子自然而然地松散,陆沉水长舒口气,寒冬里身体出了汗,火烧火燎的口渴,大脑也直嗡嗡。 陆沉水替她盖好被子,熟睡的人一脸恬淡,乖巧极了。 几缕发丝不乖地耷在脸上,他用指尖勾着掖到耳后,不经意碰到她的脸,她颤抖得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人痒得缩进被窝,只露出眼睛和额头。 陆沉水唇角动了动,到底是没忍住,掌心轻贴她温热的额头,俯身亲吻自己的手背。 她似乎嫌弃,嘟囔一句热,整个人缩进被窝,他手徒留在空中,无奈地勾起笑。 楼下的人自动降音,安静不少。 许雯丽已经醉得直接倒在沙发上睡着,他拿来毛毯,交给她闺蜜帮忙盖上。 男生也有醉倒的,有的趴桌子,有的靠椅子,更有甚者,出溜到地上去了。 陆沉水无奈:“你们就这么陪的?” 段修成也有点醉醺醺,夹着烟,笑嘻嘻道:“咋的?不行啊?” 他拍拍胸脯,自豪道:“本山大叔都说了,陪、陪酒就得先用盅后用杯,用完小碗对瓶吹,一套下来桌上基本没人。” 简景辉靠椅背,跷二郎腿,鼻子出气哼一声:“我寻思你睡了呢。” “喝好没?”陆沉水拉过椅子坐下,简景辉嘴角勾着笑:“你又喝不了。” “啥喝不了?”段修成勒他脖子,不满道:“是水哥不想,要不然能给你喝趴下。” 简景辉一脸怀疑,递过一瓶酒,挑衅地笑道:“哥,求喝倒。” 陆沉水接过酒瓶,啪的一声放桌上,淡声道:“放心,会有那一天的。” 陆沉水饭也没吃,和两人把桌子抬到一边,地上铺满垫子,喝醉的人统统抬上去。 门口放了两台电暖气,给大家盖上毯子,段修成憋不住乐:“这TM好像凶杀案现场。” 简景辉肩膀撞他,昂了昂下巴:“那个咋整?” 陆沉水回头看另外三个女生,三人意会,合力抬到楼上。 他给支起两个单人床,四个人女生也睡下了。 “你咋搞区别对待?”简景辉扒拉段修成,从他兜里拽出烟盒,“抱一下也不会死。” 陆沉水瞥见,问:“不戒了?” “你小子偷笑吧。”简景辉咬着烟,眯着眼点着,呼出一个烟圈,随口道:“我现在没想追她,你少了个劲敌。” 陆沉水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不冷不热道:“你尽管追,能追上算我输。” “你激我没用。”简景辉狠狠地吸一口,呼了口气,“我是懒得追。” “嗯,”陆沉水笑着搭他肩膀,勾到身边,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懒得追还写情书?” 他脸色一黑,陆沉水挑眉淡声道:“还写好几封。” “操。”他气得要抬手给他一拳,肩膀却被陆沉水死死地抓住,跟钳子似的夹得生疼,他皱眉骂出声:“靠!你轻点!” 陆沉水放手,替他揉了两把肩,语气轻飘:“别人你随意,她不行。” “你TM也有今天。”简景辉不恼,反而笑得快要岔气,一脸可怜地拍拍他肩膀,凑近道:“先动心的就是输了,你已经没有主动权了。” 有人这样说,先心动,主动告白,等于将主动权拱手相让,能做的只是沦为爱的囚徒,等待对方的救赎。 陆沉水脸色未变,少有的认真,说:“我只想她好而已,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他拍了一把段修成,推给简景辉:“你们两去角落的小屋睡。” “我没事。”陆沉水上楼了,简景辉拖着人骂道:“泥马,你吃啥长大的,咋这么沉!” 林莫奈还睡着,被子被踹地上了。 她弓着腰,几乎要把自己抱住,据说这是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陆沉水捡起被子,重新盖好,他站在桌边,盯着黑色笔记本,仿佛有种魔力的声音在催促他:打开,打开看一看。 他站在原地半晌,指尖挑起封面,让他一愣,扉页竟然写着他的名字。 陆沉水三个字,写得秀气工整。 潘多拉的魔盒就在眼前,心底有叫嚣声,让他立刻翻开。 理智尚在,陆沉水合上本子,去楼下拿来电脑,坐在桌边。 一晚上,陆沉水的主要活动,一是看林莫奈睡觉;二是替她盖被;三是在她做噩梦时安抚;四是喂水,顺带哄睡业务…… 天色微微亮时,林莫奈被尿憋醒,她扑棱坐起来,先是看见桌边趴着一个人吓一跳,随即看清是陆沉水,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去厕所。 等她回来,她蹑手蹑脚跟小偷似的。 林莫奈头疼,脑袋直嗡嗡,口干舌燥,好像干涸的鱼。 她拿起桌边的水灌了一大口,快咽完时喉咙突然发痒咳嗽,噗的一声,水喷在陆沉水的脸上…… 林莫奈吓得不行,见陆沉水没动静,她赶紧抽张纸,慢慢给他擦脸。 擦着擦着,她终于感觉哪里不对,陆沉水的脸越来越红。 最后耳朵都红得不行,她摸了一下,难道发烧了? 林莫奈记得楼下抽屉有体温计,她刚出去,陆沉水直起身,身体一个激灵,使劲儿揉耳朵,痒死了。 楼下头一次关灯,她不知开关附近的开关在哪,只记得角落里面有一个。 林莫奈试探踩一脚,软绵绵的,热烘烘的。 她吓一跳,轻轻踢了一脚,有人哼唧一声,她紧张地站在原地。 等眼睛适应黑暗,朦胧能看清地上一大片黑影,林莫奈意识到什么,蹭着地面往前走,生怕踩到谁。 开了灯,林莫奈看了一眼,厅里的人睡得横七竖八,简直是暗杀现场。 不知谁打起呼噜,还放一连串的屁,林莫奈摇摇头,关灯贴边回楼上。 陆沉水却不在位置上,她歪头看洗手间,松口气。 “陆沉水?” “嗯。” “你好像发烧了。”林莫奈把体温计放边上,“你待会记得测下。” “嗯。”陆沉水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就是头痛。”林莫奈打了哈欠,陆沉水让她回去继续睡,她捂着嘴巴唔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那你记得量体温哦。” 她回到床上,头昏沉,等一会等不到陆沉水,她迷迷糊糊又睡着。 陆沉水坐在洗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推开门听动静,几分钟后他出来,身上的热度总算退下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天渐渐亮了。 陆沉水去来一个盒子,放在林莫奈床头,他靠在桌边打瞌睡,听见窸窣声,他眯着眼,见林莫奈起来了。 她看见旁边盒子愣了一下,是一套红红火火的红内衣,绒的,还配了一双红袜子,下面写:踩小人。 盒子上贴了标签,陆沉水龙飞凤舞的字体:赫姨说了,三十早上起来就得穿。 林莫奈心生感动,先小心翼翼地拿被子往他身上盖。 之后抱着盒子去了洗手间,水流声响起,林莫奈很快洗漱完下楼去了。 陆沉水揉揉腰,原来装睡比真睡还累。 他下楼,果然听见厨房里传来声音,他刚想进去帮忙,听见许雯丽的咳嗽声,他转身要走,却在听见许雯丽的问题时步子一顿。 她问:“你真的不喜欢?为什么?” 林莫奈很轻的声音:“没有理由,就是不喜欢。” 陆沉水眉眼低垂,转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陆大狗:不喜欢我吗?【已经在哭了.哭得很帅的那种】 哈哈。 第28章 好看 ◎晋江文学城首发!◎ 风雪夜后的晨曦, 一汪水的蓝蔓延到天际,被朝阳染红。 空气清新,呼吸间一股凉意从鼻腔灌入身体里, 让人精神抖擞。 陆沉水埋头铲雪,衣服敞着, 寒风刮得呼呼响。 门前露出深红地毯, 树根底下堆满积雪。 他直起腰, 从兜里摸出烟点着,眯着眼叼在嘴里,半晌也没抽一口。 年三十的大街,人烟稀少,车影也没一个。 寂静的山城,此刻仿佛一座空城。 陆沉水手拄着铁锹把发呆, 楼与楼缝隙间射出的阳光, 干净明亮,刺眼夺目。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他没动, 传来林莫奈疑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怎么这么早?” 他拿掉嘴里的烟夹在手里,回头看她,眉眼不由得一蹙:“穿这么少, 赶紧进去。” “你自己都不拉拉链。”林莫奈站在门缝, 露出巴掌大的的脸:“快把衣服穿好,大过年的别感冒。” “不冷。”他头顶跟蒸汽机车似的冒热气,干活干得热。 “那待会进来吃饭。”林莫奈话音落下, 许雯丽从她后面挤过来, 探头看一眼, 意外道:“昨晚雪这么大。” 屋里那帮家伙,睡得很沉,打呼噜、放屁、磨牙……许雯丽嫌弃够呛,索性推开门感慨:“还是外面空气好。” 林莫奈回厨房看着锅,许雯丽抱着臂膀,有点冷,但不愿进去。 陆沉水没给她一个眼神,铲雪之后,拾起被风吹倒的扫把,扫尽残余碎雪,店门前干干净净。 清冷的街头,只有他起大早扫雪,干活又利落,侧脸在被晨曦镀上一层金红色,下颌线和她的人生计划一样清晰。 陆沉水扫完雪,直起身,跺跺脚,总算看她一眼。 她故意挑理道:“跟她都能说一声天冷回屋,对我连个眼神都吝啬,见过偏心的,没见过你这么偏心的。” “冷暖自知。”陆沉水的鞋帮照着台阶磕了磕,头也不抬道:“昨天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是是是。”许雯丽心里头泛酸,偏生说不出一句违心的气人话,只能委屈嘀咕道:“你说清楚也得给我时间不是,我要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从小到大都没人拒绝那么狠,就你。” 她语气自带女孩子的娇嗔,换一般人听了要心疼,再不济哄两句漂亮话。 陆沉水却一言不发,重新点根烟,深吸慢吐,看都不看她,话却是对着她说的,有警告的意思:“别找她说有的没的。” “谁说了?”许雯丽计较,抓起门把手那坨被落下的雪,气呼呼走到他跟前,往他头顶扬,嗔怒道:“少在那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雪灌进脖子里,陆沉水略微低头,抖了抖衣领,没理她。 她自知没趣,直接回屋,乌烟瘴气扑面而来,她皱着眉头往厨房去。 林莫奈刚办了个凉菜,麻酱拉皮,她跟网上学的,顶上放着切丝的黄瓜和胡萝卜,红绿相间,怪好看。 许雯丽默默叹口气,看着比她小,但下得了厨房。 昨天因为陆沉水,她进厨房,今天因为林莫奈,她又在厨房。 早上的对话她还不死心,靠在门口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钱呢?是不是因为我给你的,如果陆沉水给你钱,你要不要?” “不要。”林莫奈低头打鸡蛋,她不吃,但打算给他们炒个鸡蛋,“我确实缺钱,我也想赚钱,这也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没办法,这个社会没钱寸步难行。” “你好像不仅不喜欢,还讨厌钱?”许雯丽总觉得她在骗人。 林莫奈搅和碗里的鸡蛋,蛋清和蛋黄渐渐融为一体,“我爸原来不好,但也没那么坏,但自从意外发了一笔财,就什么都变了。” “早上你给我讲的故事,我觉得你很缺钱,连上学都困难,”许雯丽走到旁边,靠着厨台,看她的侧脸,“你不要多想,我给你钱,单纯是我不缺钱,我给你的是我的存款,而你更需要钱,你以后可以再还我,我没有其他想法。” 林莫奈偏头看她,眼睛亮亮的,真诚得让许雯丽一时语塞。 她微微别过头,像是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是有些想法的,我想着你有了钱,可以自己住,和陆沉水保持距离……”她声音低了下去,对自己幼稚的行为有些不耻。 “你误会了。”林莫奈拧开燃气,热锅倒油,她端着鸡蛋液,与许雯丽视线交锋,不卑不亢道:“陆沉水不喜欢你,不是因为我。” 许雯丽脸上挂不住,有些不自在,比她还小的人,说出了那句她心底不愿承认的话。 她倍感难堪,甚至生气,但抿着唇,忍住翻滚的情绪没说气话。 确实,没有林莫奈,陆沉水也是拒绝她的:“那不一样,”她坚持道:“没有你,陆沉水是大家的,现在你出现,他以后会是你的。” 林莫奈确实有些无奈,她用手在油锅上方试探温度,差不多了。 她无奈地笑:“陆沉水不属于任何人,他是他自己的。”伴随着哗啦一声,鸡蛋液与热油碰撞,迅速凝结成灿黄色。 许雯丽站在原地,林莫奈端着平底锅晃动避免糊锅。 她手腕用力一扬,鸡蛋腾空,妥帖地落回到锅里。 许雯丽一分钟都不想待了,叫上朋友,打算提早离开。 陆沉水也没挽留,站在厅里看他们收拾东西,林莫奈听见动静倒是跟出来,礼貌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许雯丽回头,那两人站在一起,一样的黑色毛衣好像情侣款。 林莫奈穿着天蓝色的围裙,正是陆沉水昨天穿的那件,她推了一把陆沉水,扬起头问:“你怎么不和人家说新年快乐?” 他眸光一眨,淡声道:“新年快乐。” 许雯丽微微扬起下巴,说得有些赌气:“我谢谢二位的新年祝福。” 她莫名来气窝火,许雯丽宁愿陆沉水不要说新年快乐,他以前明明野性十足,像是草原独行的夜狼,现在却乖顺得像一只大型犬……当然,她最气的,驯服他的那个人,不是她。 不甘心,许雯丽一出门,被风吹得掉眼泪。 闺蜜们唉声,劝她想开点,她更难过,要是想得开,还至于如此吗? 得不到的,或许是最好的,这辈子,她不知还会不会有人超越陆沉水,占据她的整颗心。 林莫奈站在门口,巴巴地看了一会,回头叹气说:“她好像哭了。” 陆沉水从前台的柜子里翻出礼盒,放在柜面上:“你那套内衣不合身,换小码的。” 她抬起手低头看自己,衣摆下面露出红边儿,好吧,确实有点大。 林莫奈换好新内衣下楼,一帮男生都起来了。 头发乱得像鸟窝,几根呆毛支棱着,眼神都有点呆滞。 陆沉水在人群中格外惹眼,他个子高,身形挺拔,再加上优越的五官,林莫奈眼里只能看见他。 许雯丽说得对,他是好看的,无论放在哪,都是会发光的。 林莫奈煮了醒酒汤,一干人围在桌边,烫得嘶嘶哈哈地喝汤。 段修成吃了一口炒鸡蛋,挑剔道:“水哥你厨艺下降了哇。” 她当时不好意思,看一眼陆沉水,他站起身直接把鸡蛋端到自己桌边,段修成哼哼两声。 一道菜都不多,陆沉水三两口就把炒鸡蛋全吃了。 简景辉看在眼里,埋头喝了口粥,问他们今天怎么安排。 陆沉水没抬头,林莫奈作为“们”,主动说:“等下贴春联,之后去超市买年货,下午就不出去了。” “你们家当地过年什么习俗啊?”段修成搭话,听她介绍完,哦哦两声:“你们那不给压岁钱吗?” “也有发的,不过我们家不发。”林莫奈笑了笑,简景辉给他一拳:“快点喝,我着急回家。” “那你就走啊。”他有些委屈,说:“我家也不给我压岁钱,水哥给我包一个吧。” “我还不知找谁要呢。”陆沉水懒懒地回了句,简景辉凑热闹,“叫爸爸,我给你。” “滚!”段修成瞪他。 两人斗嘴,陆沉水吃完,去角落拿来春联和福字。 “我跟你一起贴。”林莫奈撂筷,两人去前面的柜台,她拿起春联,读一遍,再给他看:“我觉得这个贴在外面门上比较好,你觉得呢?” “嗯。” 她说贴哪,陆沉水贴哪,他个子高,叼着烟找位置,林莫奈站在台阶下面,一会往左,一会往上。 他扬着手臂不动像是服从命令发士兵,她端详几眼:“好像有点高了。” “又有点低了。” …… 里面的人,隐隐约约能听见林莫奈的声音,陆沉水一点动静都没有。 春联贴好,陆沉水拉开门,林莫奈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扯起个福字,“左右玻璃,各贴一个怎么样?” “嗯。”他拿着透明胶,推门先出去,之后外面又是林莫奈严格指导的声音,“哎呀呀,歪了歪了,不信你来看看。”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最后不知谁咳嗽一声,说了句:“水哥好像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简景辉望着玻璃门前的人,淡淡的表情,搁着以前有人指手画脚,大呼小叫,他早炸了,现在就跟老虎变了猫儿,乖顺得很。 “当然是好啊。”段修成叹气,感慨道:“今年之前,这些东西都是赫姨一个人弄的。” “那水哥陷早了。”另外一个人说,“我看林莫奈没这个意思。” “自己知道得了,别当水哥面说,”简景辉笑道:“小心他踹你。” 两人贴完春联,众人也吃完,段修成张罗收拾,林莫奈忙说:“放那吧,待会我收拾。” 陆沉水也让他们先走,一群人呼啦出去,简景辉最后一个走的,他站在门缝间,喂了一声。 林莫奈和陆沉水同步回头看他,莫名觉得两人哪里有点像,笑了笑,指角落说:“新年礼物,在柜台侧面呢。” 他们拿到礼物,众人已经跑远了。 新年礼物丰厚,有电脑、游戏机、手机等等,红包压在底下。 陆沉水先拿手机,新款的牌子:“给你用这个。” 林莫奈立即摇头:“我去贴福字了。” 陆沉水起身帮忙,很快贴完。 林莫奈站在房间环视一圈,满意道:“还不赖嘛,你觉得呢?” “嗯。”陆沉水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她精致的侧脸,淡声道:“好看。” 作者有话说: 谁好看?你说清楚。【狗头】 第29章 伤口终于开始愈合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万事俱备, 只欠年货。 他锁上店门,开车去恒基超市。 满眼的红色,喜庆的新年歌声回响, 陆沉水推车,林莫奈跟在他旁边, 头一次感受到新年的热闹。 他们从高层开始往下逛, 陆沉水带她去学习用品区, 各式各样的漂亮书包。 她选来选去,喜欢的几款都上百,角落一个黑色双肩包打折,要价65元。 “我要这个。”林莫奈赶紧从兜里掏钱,生怕陆沉水先买单。 “您好,要去楼下结账。”工作人员好心提醒, 她尴尬地缩回手。 陆沉水挑了个灰色商务背包, 她看过的,要650。 他们去下一层,已经有店铺开始卖新年春款, 款式各异, 色彩亮眼。 她站在门口,陆沉水从后面推了她一下,她忸怩着进去, 奢华和高贵的感觉, 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服务生打量他们一眼,也没过来打招呼,她局促地走了几步想出来, 差点撞上陆沉水。 他昂了昂下巴:“这个外套, 你试一下。” 林莫奈不知价格, 但见服务生热情地过来,她大概猜到。 “我不穿。” “帮我试试。” “啊?”林莫奈愣了愣。 “我给家里买。” 林莫奈会错意,有些难为情,拿着衣服跟着导购小姐进去。 她在一楼层,大概试了几十套衣服,陆沉水都没太多表情,也不知是好看还是难看。 导购小姐倒是很赞赏,一再说她身材好,天生衣服架子。 她最后有点出汗,陆沉水递给她一杯奶茶,不知何时买的。 林莫奈没接,他自顾说:“当试衣服的劳务费了。” 他总会替她找好借口,让她无法拒绝。 最后一件没买,他们去下一层楼。 糖果、瓜子、坚果……陆沉水都挑了些,他逛了两遍,似乎在找什么。 林莫奈有些累了,站在原地打呵欠,工作人员主动过来询问。 “有荔枝味的糖吗?”陆沉水声音不高,林莫奈隐约听见了,工作人员摇摇头,反而指向水果生鲜区。 最后,他们买了新鲜的荔枝、山竹、车厘子……什么贵,陆沉水买什么,林莫奈不得不拉住他劝道:“少买点,咱们就两个人。” 陆沉水这才作罢,跟她去结账,队伍排得很长。 他让她先排着,他又往里面走,林莫奈不由得紧张,生怕轮到自己,陆沉水回不来,她兜里的钱不够啊。 就在她踮脚张望时,人群中高挑的身影向她走来,那一刻,她欣喜地扬起笑冲他挥手,生怕他看不见自己。 他拎着精致的拎袋,走到她身边,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长舒口气。 周围大胆张望的人,这回偷偷瞧,长得帅,有点凶。 他低头听她说话,神情专注,几个小姑娘偷偷举起手机。 回家后,两人一起整理冰箱。 她从袋子里拎出来递给他,他负责摆放。 林莫奈曾经的小愿望,是家里有一个大冰箱,里面放着她爱吃的冷饮,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打开冰箱。 她说起时,笑自己:“感觉自己很没出息,就知道吃。” 陆沉水随口搭腔:“我小时候喜欢石头,到处去捡,希望有个房间装石头。” 林莫奈颇为意外道:“我小时候也喜欢石头,我曾经一颗很漂亮的石头,有蓝色,形状有点像爱心。” “是么?” “对啊,那是我最喜欢的石头,让我送人了。” 陆沉水抬眸,淡声道:“送谁了?” “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林莫奈尾音颇为低落,“很可惜,她好像不会说话,都没跟我说过话。” 他没做声,她喃喃道:“那么漂亮的小姐姐,也不知为什么不开心,一个人往河里走,那条河可深了,还淹死过人,幸亏被我发现,要不然被淹可难受了……”她念叨到最后,叹口气,“我那么多好看的石头,后来都被我爸给丢了。” “我也一样。”陆沉水关上冰箱门,问她:“晚上想吃什么馅儿?” “酸菜猪肉馅儿。” 陆沉水挑眉:“你吃过么?” “没有,”她很实在,是赫苏青告诉她的,说陆沉水爱吃,“赫姨说好吃,我想尝尝。” 两个人,开始准备过年。 酸菜腌制的大缸摆放在厨房里头,陆沉水捞酸菜,她闻着酸,好奇往里看:“这么多。” “都是赫姨弄的。”陆沉水捞出两颗酸菜,清洗后放在案板上,先切薄片再细切。 陆沉水刀功了得,动作又快又稳,修长指尖按着菜帮,刷刷刷,切菜声音密集,很有节奏。 “尝尝么?”陆沉水拿着酸菜最里头的芯儿,她咬了一口,酸爽脆口,微凉泛甜,“还挺好吃。” 她要帮忙,他头也不抬:“不用。” “那我洗肉。”林莫奈闲不住,洗完切肉,一快一慢,节奏搭配。 陆沉水切完酸菜,把她赶回客厅,厅里的电视正采访除夕当天返乡的务工人员,他们诉说思乡之情,和家人团聚的画面惹人泪下,她的心翻腾几下,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门外炮竹声响,她才想起他们没买炮竹。 她去厨房跟他说,陆沉水愣了愣,显然也忘了,淡声说:“待会我去隔壁超市。” “我去吧。”她换上衣服一溜烟出去,超市摆放各式各样的炮竹和烟花、春联灯过年用品。 她一眼瞟见边上的红包,犹豫几秒,拿了两个。 山城烟酒行的门开了,高挑身形隐约可见,她意识到什么,连忙跑到超市,先把钱给付了。 陆沉水刚到超市门口,林莫奈拎着东西急匆匆出来。 他接过拎袋,愣是没问出价格来。 晚饭,陆沉水简单炒了两个菜。 两人面对面,她跟他说起以往过年的趣事,他话不多,但都会回应。 饭后她抢着洗碗,他则是在厨房里揉面,她余光偷瞄,小臂遒劲有力,肌肉线条流畅,男性荷尔蒙爆棚,很好看。 暮色降临,她张罗店门口的灯笼,他跟在后面。 她颇有仪式感,开灯之前,笑呵呵地说:“陆沉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话音落下,红灯笼高照,衬得她的脸红红的,好像在害羞。 高悬红灯笼,照亮山城烟酒行的灯牌,也照亮陆沉水在山城的第一个新年。 电视正在进行春晚的预热,她坐在沙发一侧,陆沉水站在旁边,时而摆弄手机,时而瞟几眼电视,更多的余光定在林莫奈身上。 她在笑,哪怕节目没有任何笑点,林莫奈单纯地开心,这是她有印象以来,最为祥和喜庆的新年。 没有凶狠的人追债、没有父母的吵架、没有人摔东西、没有弟弟的大哭大闹,更没有昏暗的灯光和呼呼声响的寒风。 她短暂地尝到幸福的味道,听着电视里欢声笑语,她眼眶发酸很想哭,她要如何才能感谢陆沉水给予她的这一刻呢? 林莫奈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陆沉水这时候往角落里去了,她连忙揉揉眼角的湿痕。 他端着托盘出来,糖果、坚果和水果放到她面前,拿起一颗山竹掰开:“呶。” 甜而绵密,口感很好,林莫奈眼圈有点红,笑着说:“我如果说我第一次吃,你会不会笑我?” 陆沉水摇摇头,勾起浅浅的笑:“我也第一次吃。” “你这里有酒窝。”林莫奈像是发现新大陆,“你大笑看看。” 他反倒抿唇不笑了,林莫奈突袭挠他痒痒,他没躲开,笑意加深,左边嘴角果然有一个浅梨涡。 她夸他可爱,陆沉水故意板着脸,林莫奈笑得更放肆:“你好红啊。” 她似乎完全不怕他,指着他的脸,他的耳朵,最后还指了指他的喉结,全都红了。 “我头一次看见喉结都会红的哈哈。”她笑得无比开心,陆沉水绷着的脸露出无奈,林莫奈又戳他腰,他没忍住又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林莫奈脱口而出的夸奖,陆沉水淡淡地看她不作反应,她自己先别过头去,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随手抓起个东西:“给你。” “我不吃山竹壳。”他一本正经,她才意识到慌乱中拿错了,有些羞恼地辩解:“让你丢掉的。” 两个人边看电视,偶尔聊几句。 更多时候,是林莫奈自己傻笑。 她突然拍他肩膀:“诶诶,你看,和你有点像!” 电视里,主持人,正采访当下的男明星,他们的眉眼和轮廓竟有些相似。 “像吗?” “乍一看像,看久了还是你更好。” 陆沉水莞尔,回复完信息,主动拨电话,赫苏青的声音传来。 她不放心挨个问问,得知两人都准备妥当,她满意地笑:“真好,真不错,这才有个过年的样儿。” 他坐在旁边,听两人说说笑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阿水。”赫苏青叫他,林莫奈抬头,才发现他在看自己,唇语问怎么了,他摇头,应声:“赫姨。” “马上要新的一年,要开心点,有点年轻人的朝气。” “好。” 林莫奈聊到春晚开始,她们挂电话。 两人很有默契,谁也问及是否要给家人打电话。 春晚大不如以前,幸好还有赵本山的小品撑着,林莫奈挺期待的。 外面爆竹声响,夹杂着小孩子的欢笑声。 她有时会被外面漂亮的烟花吸引,站在门口张望,最后干脆搬个椅子,一边看春晚,一边看烟花。 陆沉水的电话响了很多次,有几个是昨晚一起吃饭的,问他要不要打牌,他懒懒地拒绝,被说重色轻友,他也只是笑而不反驳。 北方的春节习俗要在子时放爆竹,迎祖先,吃饺子。 他掌控着时间,春晚过半,他端来面盆和饺馅儿。 林莫奈跑去洗手,坐在他旁边,他擀面皮,她包饺子,搭配不错。 他余光能看见她在笑,笑意仿佛会传染,他低着头,眉眼也弯了弯。 爆竹声接连响起,漂亮的烟花扎堆儿,她张望几次,陆沉水清了清嗓子:“休息会儿,我抽根烟。” 她连忙跑到门口,推开门,墨蓝天空被绚丽多彩的烟花所誊写,林莫奈不由得“哇”地一声感慨,比家里的好看太多。 噼啪声中,伴随着孩子们的笑声和尖叫声,他们兴奋地跑来跑去,林莫奈情绪上扬,心跳有些快,呼吸都有些抖。 她很想跟着一起喊,但终究没好意思。 有人开了头儿,山城被鞭炮声包围,漫天的烟花雨没停过。 陆沉水拎了件衣服出来,她不好意思往屋里钻:“不看了,包饺子。” 两人包完,赵本山的压轴小品出长,她笑得不行,却见他一脸正经。 她憋不住乐:“你怎么不笑啊?” “我笑点高。” “那我点你笑穴。”她吓唬他,被他一把抓住腕子,陆沉水笑意有点坏:“你再来?” 她笑得早没力气,忙说:“我不敢我不敢了。” 陆沉水刚放手,她突然指外面:“你看!” 他转头一瞬,林莫奈偷袭。 他憋不住笑,漾出梨涡,露出白白的牙齿,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林莫奈麻溜儿跑到桌子旁边,笑道:“这叫三十六计之声东击西。” 他揉了揉腰,嘶了一声倒吸气:“有点疼。” “啊,是不是我刚才太使劲儿了?”林莫奈不闹了,跑到身边想看看,哪知道直接被陆沉水给拽住,他露出得意的笑,颇为幼稚:“这叫苦肉计。” 两人一闹腾,林莫奈站不稳,直接坐到他怀里。 她下意识挣扎,一回头,两个人的脸,大概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她的脸腾地红了,急地拍他手:“放开放开!” 他慌乱间松手,林莫奈用力过猛,倒退两步,绊倒在椅子上,直接坐地上了。 “没事吧?”陆沉水连忙起身要去搀扶,她红着脸站起身,怨念地捶他一拳。 闹腾着,他们也该开始煮饺子了。 她煮饺子,他拍蒜剥皮,捣蒜泥,倒酱油搅拌,她一旁偷学。 饺子圆鼓鼓地飘上来,她听陆沉水的话淋了一次凉水,等饺子再次浮上来,她捞出锅。 陆沉水端着蒜泥和醋,她则是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 “我去放烟花。”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披上衣服,一包一包的烟花和爆竹拎出去,她站在门口,兴奋地等着。 “拿着。”陆沉水递给她手机,不是他的那个。 她来不及多想,等烟花窜上夜空,炸出万紫千红时,她举起相机拍照。 照片里有绚烂夺目的烟花,也有放烟花的人。 爆竹噼里啪啦响,仿佛与远处的爆竹声遥遥相应,有小孩子围观尖叫,她也跟着呜呼呜呼叫着。 陆沉水摆放一排,一口气全点上,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摆弄手机,耳边是开心的呼喊声,他眯着眼望向天空。 林莫奈跑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衣袖直摇,兴奋地嚷:“陆沉水!你快看!太好看了啊!” 陆沉水缓而漫长地舒口气,看她绽放灿烂的笑,世界照进一束光。 心底郁结多年的冰封开始融化,一股暖流熨帖角落的溃烂。 伤口很疼,但终于开始愈合。 这一年,陆沉水心怀希望,皆与她有关。 作者有话说: 他的小梨涡。 林莫奈:我戳! 陆沉水:【无奈宠溺】 第30章 那就再信你一次吧 ◎晋江文学城首发!◎ 第一顿, 年三十的饺子,酸菜馅儿的,蘸料是蒜泥、酱油和醋。 馅儿香, 皮薄劲道,蘸料微辣酸爽解腻, 连吃几个都不过瘾。 两人面前各放一碗饺子汤, 她怕烫, 调羹舀着吹了又吹,喝一口。 淡淡的面粉香,还夹杂着饺子的味儿,顶好喝的汤头。 反观陆沉水,端着大碗喝一口汤,呼一口热气, 她也学他的样子, 吸溜一口,烫得她皱眉直哈气。 他眼尾挑起,笑了一声, 她听得清楚, 哼一声:“你小心烫到。” 春晚临近尾声,两人没急着收拾餐桌。 林莫奈看电视也心不在焉,手在兜里鼓捣, 一个摸摸红包, 一个摸摸小礼盒…… 红包小,礼盒也便宜,她羞于开口。 陆沉水点了根烟, 慢悠悠到门口的周边, 抽烟喝茶看电视。 他做事干脆麻利, 但有时也像退休老干部似的,就像现在用大铁缸子喝水,吐茶叶沫子的时候,跟电视里演的老局长一样。 人年纪轻轻的,说话走路不徐不疾,稳得很,漆黑的眸子盯着人,有考究的意味,林莫奈被他看得一直磨蹭,愣是没勇气没拿出来。 最后,陆沉水抽完烟往角落里走,她鼓起跟过去。 他站在桌边,低着头,再回身时,手里拿着个红包,林莫奈手里也捧着红包。 这默契程度,两人都愣了。 陆沉水主动抽走红包,把自己的塞给她。 “不用谢,”陆沉水堵住她要说的话,指了指地上精致的礼袋,“这些拎走。” “这不是?”林莫奈想说,这不是你要给家里买的吗?陆沉水淡淡看她一眼,看穿她心里,重复道:“我是你哥。” 但是都太贵重了,林莫奈站在原地不动,陆沉水瞥见她手里的小盒子,问:“给我的?” 她“啊”了一声,小盒子被他抢走了,头也不回道:“你把东西拎走,我去收拾餐桌。” 林莫奈回身,他正掰小盒子,她无奈道:“你轻点,别掰坏了。” 四个礼袋,看包装价格不菲,她犯愁地叹口气,账本越来越厚了。 林莫奈跟他道谢,并表示以后会还他,他好像没听见,端着碗去厨房了。 她回房间打开包装,果然都是她试穿过的,这家伙……林莫奈摇摇头,以后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林莫奈算了一笔账,已经欠陆沉水大几千块了。 她正坐桌前写日记,房门被敲了下,陆沉水拎着书包进来:“这个装电脑有点小,你那个大,咱两换。” 她没说同意,人家拎着包走了,林莫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默默在账本上记一笔新账。 林莫奈最后打开红包,里面放着1000元。 她的红包里才放了100元,哎,林莫奈捂着脸,脸颊发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嗡——震动声,林莫奈吓了一跳,她第一反应以为是手表,但却是桌上的手机。 屏幕亮着,昵称差点让她笑出来。 她哥:明天去庙里烧香,早点起。 他都不问她愿不愿意去,她傲娇地哼一声,手上乖乖回复:知道了。 洗澡,收拾完,林莫奈躺下,时间已经是后半夜。 她摆弄着手机,记下了牌子,爬起来在账单上记了一笔。 林莫奈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信用卡了,提前消费享受便利,是莫大的诱惑。 她睡前蹑手蹑脚去楼下,灯果然是亮着的。 林莫奈探头看,诶?人不在,去哪了? 陆沉水从楼上拐角出来,就看见墙壁上趴着一只“壁虎”,探头探脑往角落里看。 他轻轻咳嗽一声,林莫奈猛回头,尴尬得要死。 她快速找了个理由,想说既然有手机用了,智能手表打算还给他。 “放我这也是闲着,你带着吧。”陆沉水绕过她回到角落,她不肯,摘下来放进他抽屉:“之前在车站拍的照片,能发给我吗?还有今天的。”生怕他不给似的,补充一句:“我拍的也发你。” 林莫奈为表诚意,所有照片啪啪啪全发过去。 她满心期待,手机就震动两次,林莫奈发了个问号:? 难以置信地补充一句:就两张? 她不信,可也不能去检查陆沉水手机,陆沉水倒诚实:先给你两张,后续看你表现。 气得她发了个喷火的表情,丢了一颗炸弹,还丢了一坨便便过去。 陆沉水抿唇,憋不住乐。 林莫奈趴在床上翻照片,一张是她在车站拍的,她记得当时笑来着,现在看却是十分别扭,表情泛着苦涩。 另外一张,是今晚拍的,她扬起头,笑得开心,反差很大。 林莫奈开始翻自己拍的照片,每张都要细细地看。 漂亮的烟花,当下绽放那一刻最为鲜活灵动,被定格的烟花少了一丝生机,似乎不够美。 烟花绚烂地垂下天幕,少年双手插兜,微扬起头,夜色与烟花交相映衬下的轮廓,婉约朦胧,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莫奈边看边点头,嘀咕这张好看,这个也不错,翻到后面一张,陆沉水举着手机正对着她,估计在给她拍照。 她拍到几张类似角度照片,笃定陆沉水估计也没少拍她。 最后一张,陆沉水昂首挺立,视线笔挺,凑巧地拍摄到他看镜头的照片,那双眼眸深而明亮,比那一刻所有的烟花都耀眼。 林莫奈反复翻了几次,困得真不开眼才睡觉。 第二天,她听见敲门声,起初以为幻觉,后来手机响了,在枕头底下嗡嗡强震动,跟地震似的。 她迷瞪眼摸到手机,陆沉水似乎也刚醒,嗓音慵懒带磁性,她嗯嗯啊啊唔唔答应。 陆沉水嘱咐几句,干净温润的嗓音柔似水,舒服得她差点又睡过去。 等她好不容易爬起来,陆沉水已经煮好饺子,她坐在位置上打呵欠,看他穿着毛衣出去了。 林莫奈后知后觉,取下衣架上的羽绒服,刚推开门,一阵冷风吹得她哆嗦。 鞭炮响起,噼里啪啦,她直接被炸精神,嘟囔道:“以后多穿点出去。” 甘露寺位于山城市的近郊,路上半个将近一个小时,前半小时他们聊天,后面林莫奈刚迷糊睡着感觉车停了。 车内昏暗,天还没亮,四周静寂无声,她揉揉眼,见陆沉水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她要跟着下去,收到他信息:你睡会,开门叫你。 林莫奈看看时间,才4点半,正是冷的时候。 陆沉水从上到下都黑色,发丝被吹得支棱起来,他双手背后站在寺庙前。 林莫奈解开围脖,拿着耳包下车找他。 他不肯戴,林莫奈直接排在他前面,不回车上了。 陆沉水面上不耐烦,围脖往脑袋上绕,林莫奈不满意,让他再缠一圈,他别过头,像是逆子说:“我不冷。” 林莫奈管他冷不冷,扯过围脖一端,命令道:“低头。” “……” 最后还是乖乖配合缠上围脖,耳包调整好带上,一股女孩子的香气萦绕,陆沉水不太自在地抱怨:“我都说了不冷。” “现在不保暖,以后到老病都找上来了,到时候你老伴儿跟别人跳广场舞去,我看你怎么办?”她长辈口气自居,陆沉水嗤了一声,有点痞气地笑:“你会跳广场舞?” 她摇头,冻得搓搓手,一溜烟跑回车里,暖和过来才咂摸出陆沉水那话的意思,难道是……她的脸瞬间燥热起来。 这家伙,有点不要脸。 为了第一炷香,他们等了四个小时,林莫奈期间想换他,被他赶回来了。 队伍排得很长,都冻得嘶嘶哈哈的。 林莫奈感叹,国人的信仰,有时很奇怪。 一方面做亏心事,口舌不饶人,贪嗔痴一样不落;另一方面,他们转头来寺庙烧香拜佛,所谓的修功德是花钱买心安。 林莫奈曾经在路上偶遇一个僧人,他却说这世上功过不相抵,那时候她觉得与其花钱花心安,不如直接多做善事。 她早上刚出门和陆沉水探讨过求香拜佛,陆沉水说他习惯了,母亲直到去世前都会带他去寺庙里烧第一炷香。 再后来,都是陆沉水一个人去,林莫奈认真道:“你不嫌弃,我以后每年都可以陪你来。” 陆沉水没太多表情,反倒提醒她,不要轻易许诺。 她当时还计较地反驳:“我没有轻易许诺,我很认真。” “你能说到做到?”他少有地较真,林莫奈情绪有些激动:“那当然,你干嘛不相信我?” 大概见她急了,陆沉水的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劝慰她的语气,也像是在自我告诫:“许诺那一刻或许真心,之后也不是故意忘记,但有的人,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记一辈子,不要轻易给别人留下念想。” “我会做到的,”林莫奈最怕被人怀疑误解,她立即举手发誓:“我林莫奈保证,只要陆沉水不嫌弃,我会在每一个初一,陪他去寺庙拜佛,否则我……” “诶!”陆沉水脸色阴沉,计较道:“小姑娘家家的,口无遮拦,别瞎说。” “谁让你不信我?”林莫奈顶委屈的,“我没给人许诺过什么,第一次跟你承诺,你还不信我。” 她恼了,不再理他,后来再睁眼,她眯了一觉,气也消了,感觉自己有病,非要和他争论干嘛呢?她以后能做到就是了。 林莫奈坐在车里胡思乱想,手机突然响了,陆沉水招手。 天朗气清,朝阳穿过枯败树枝照在寺庙的红墙上,大门吱呀呀地拉开,人群跟着躁动。 庙宇威严,林莫奈心中有种神圣的敬畏感。 他们自带香,省去请香的时间,第一炷香稳妥地烧上了。 她不懂具体区别,随着陆沉水,有的求财,有的求平安,有的求姻缘……林莫奈跟他一一拜过。 经过求姻缘那里,陆沉水问她要不要去,她没好意思说,两人索性也没进去,最后绕到后面,小沙弥施礼示意他们进去。 陆沉水每年都会来寺内的大师,请符为逝去的母亲求庇佑,他规规矩矩行礼,林莫奈学着他的样子。 他们显然认识,大师跟他浅谈交代了几句,瞟了一眼林莫奈,提醒她今年小心水火之灾。 林莫奈连忙谢礼,跟着陆沉水出来才敢大口喘气。 回家路上,陆沉水情绪明显不高,不知是大师说了什么。 回到店里,她转念劝慰他:“你这样善良,你会有好报,阿姨也会有福报,不会受苦的,没准早就轮回转世了呢。” 陆沉水漫不经心道:“心理慰藉罢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一般只挑好的信。”林莫奈打个呵欠,想去楼上睡会,陆沉水却突然停下,她差点撞上他。 “大师说的,小心水火,你放在心上。”他神情严肃,见她一脸懵,食指指背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听见没有?” 她往后仰,脸色微红:“听见了。” “吃荔枝么?”他往里走,“不吃该坏了。” “吃!”林莫奈赶在他面前,“我自己来。” 他开了电视,她坐在沙发上开心吃喝,陆沉水一概不吃。 “你不爱吃荔枝?” “嗯。” “好吧。”她想到那根滚丢的棒棒糖,也不知藏在哪。 吃饱喝足,林莫奈靠在沙发上,迷瞪地打起瞌睡。 陆沉水拿来毯子盖上,坐在旁边翻照片。 她站在绚烂多姿的烟花雨下,笑得放肆又张扬,夜风也眷恋她,扬起发丝轻舞。 林莫奈微扬头,露出漂亮鹅颈,那一刻被陆沉水定格。 漫天花雨,万家灯火,都虚化为背景色,只有她闪闪发亮,耀眼夺目。 她睡得不安稳,前面哼哼唧唧听不清说的什么梦话,现在突然呓语“你不信我呜”,清醒时藏起的委屈暴露。 人栽歪着往他身边倒,他深吸口气没动,抬起双手跟投降似的。 林莫奈身体擦着沙发,慢慢倒在他腿上,蹭了蹭,枕得挺舒服。 陆沉水半晌轻叹,带着一丝无奈的宠:“那就再信你一次吧。” 作者有话说: 你老伴儿跳广场舞,和别的老头。 陆老头:已经在生气了!【揍别的老头】 第31章 敢动她我弄死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大年初二, 陆沉水那帮朋友来打麻将。 林莫奈凑热闹,几局摸清规律,替陆沉水打几把, 竟然全糊了。 大家纷纷表示,新人手气了不得, 趁她玩的时候, 陆沉水洗菜切肉, 他们那天涮火锅。 晚上,陆沉水给她800块,说是她赢的,她若有所思,难怪她爹爱上赌博,大概初期真是有利可图。 大年初三, 林莫奈给母亲打电话, 被训了一通。 她过年没去亲戚家,她不知亲戚电话,母亲打电话才知道她的新年是在所谓的“同学”家度过的。 母亲不关心细节, 让她初四过来溜达:“本以为你在你姨家, 咱们走动走动是个意思,你不在那就不折腾了。” 她说初四就得初四,不管林莫奈什么安排。 初三晚上饭桌上, 她一脸隐忧, 饭后,陆沉水撂下筷子问她:“怎么了?” 她垂下头,如实说明天要去母亲的新家庭, 她空手去不好, 不知该买什么, 惆怅道:“在母亲眼里,我没多少钱,自打寒假她给我生活费很少。” “很少?”陆沉水纳闷她这个量词具体值,林莫奈头埋得更低,声音也低:“200块。” 一个月200块,每天三顿饭,陆沉水大概理解,为什么她为什么瘦得跟豆芽菜一样了。 陆沉水让她空手去,她为难:“第一次见,还赶上过年……” “要给也是他们给。”陆沉水最近和她说话语气都是淡淡的,这会儿冷冽几分,“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嘛?怎么开心怎么来。” 林莫奈倒是想,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是察言观色,会下意识去做一些让大家都开心的事。 至于她的感受,她的态度,不被大家考虑,也不被她自己看重。 这一晚,她躺下后,睁着眼发呆,脑子里模拟明天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提前想好如何应对。 她不知母亲的男人周森是个怎样的人,完全没办法提前准备,她想到头疼,陆沉水发信息过来:明天我送你,睡觉。 林莫奈关灯,揉揉太阳穴,昏沉沉,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父母打架,砸东西,骂她的话不堪入耳。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女孩,或者说作为一个新生命来到世界,她又有什么错。 来到这世上,并非她所愿啊。 陆沉水起了个大早,剥夺她做早饭的机会。 她换上原来的旧衣服,一身干净朴素的衣服被她穿得有种复古的美感。 “怎么了?”林莫奈被他看得不自信,低头看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好?我不是不喜欢你买的衣服,是觉得……” 她声音低微,那个自信张扬会发光的小公主,褪去华丽的盛装,变回朴素的灰姑娘。 “挺好的。”陆沉水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像是烟嗓,低沉的温柔让她拾回几分自信:“真的?” “嗯。”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很好,跟外在的无关。” 林莫奈心不在焉,没听懂他话里的认可,低头叹口气,自嘲道:“哪有像我这样的,见自己亲妈这么紧张。” 开车去新家的路上,林莫奈靠着椅背,手指交缠,那副纠结的样子,陆沉水看在眼里。 “陪我聊天。” “啊?”林莫奈正在那自我演练,突然被打断,回过神说:“你开车聊天会分神。” “我困了。” “你想聊什么?” “你。” “啊?” “关于你的,说说。”陆沉水的语气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似乎真的困倦。 为了两人生命安全,林莫奈问他想知道什么,陆沉水快速看她一眼,她眼里满是真诚,是那种:只要你问,我都会说。 陆沉水于是问她为什么一个人住在那,为什么搬到山城来,为什么去新家那么紧张…… 故事可长可短,详略也由她决定。 换了旁人,她必定是敷衍回复,就像那日,许雯丽一早去厨房找她,说要帮她做饭,她拒绝,又说是对她印象不错,或许可以做朋友。 其实,最终目的,林莫奈听出来了,许雯丽关心的是陆沉水。 没人真正关心故事本身,他们各有目的。 以前是添油加醋编排造谣,现在则是讶异世上竟然有此贫穷落魄的地方,对她生出同情,想要施舍怜悯。 但陆沉水不一样,他不问她的故事,没有任何条件帮助她。 他们之间反倒清清楚楚,她记账,以后还他。 陆沉水想要听故事,林莫奈给他最真实最详细的版本。 他时不时应声,表示他在听,林莫奈说得有点口干舌燥。 母亲投奔男人,她被一个人留下,她其实也不怪母亲,林莫奈叹气:“我对婚姻一点都不憧憬,我父母吵架吵得太厉害,我觉得能离开他们生活挺好的。” 只是她未成年,没办法养活自己,加之那是她母亲,她会有一种内疚感和负罪感,她低声说:“他们确实不喜欢我,我觉得我不在,他们也会开心的。” 红灯时,陆沉水拧开水递给她。 她吸吸鼻子,眼圈有点红,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挺无聊的吧?” “你喜欢他们吗?”陆沉水认真地看她,仿佛看透她的灵魂,他没办法说谎,垂眸如实说:“曾经喜欢,现在……”现在那些喜欢,已经被消磨殆尽。 “不喜欢就远离。” “哪有那么容易。” “我可以帮你。”红灯变绿,陆沉水启动车子,沉声道:“用不用?” 她没说话,未知总让人恐惧,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 后来一路安静,四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个独门独栋二层小院。 红砖白墙,应该是重新粉刷过,二林莫奈望着铁门,呼吸有点紧。 陆沉水抬手看时间:“今天后续安排是什么?” 她摇头:“看我妈怎么说。” “我是说你自己。”陆沉水熄火,解开安全带,“需要的话,我可以等你。” 林莫奈那一刻很想说你留下来吧,但那句话在喉咙打了个转儿,又咽进肚子里。 陆沉水没多说,让她有事随时打电话。 “那你回去路上慢点。”林莫奈催着他快点走,不想在他面前敲门,怕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在她控制范围内,她会出糗丢人。 陆沉水调转车头,手伸出车窗摆了摆。 车在拐角消失,林莫奈的心空落落,顿时不安紧张起来。 林莫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浑身都冻透了,她鼓起勇气敲门三下没人应。 再敲三下,还是没动静。 等待开门的时间无限煎熬,林莫奈甚至告诉自己:如果再敲三下没人开,她就离开。 不过这次门开了,母亲上下打量她,没一点笑模样,抬手指边上墙壁的黑盒子,拧眉问:“没看见门铃吗?” 她确实没看见,憋在嘴里那个“妈”字,愣是叫不出口。 林里一身干净的新衣服,看她的眼神陌生,林莫奈其实也觉得他陌生。 “进来吧。”吴秋彤扯她手臂看了一眼,“还穿这件衣服呢。” 她的心像被扎了根刺,嗯了一声,没多说。 “你周叔喝了点酒,睡着呢,你进屋小点声。”吴秋彤叮嘱完,拉着贪玩的男孩儿,轻声呵斥:“周里别玩了,快点。” 林莫奈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她没想到弟弟的姓都改了。 一阵风刮过,林莫奈打了个冷战,母亲眼里却只有弟弟,推搡着他进屋,低声道:“快进去,手都凉了。” 林莫奈低头看苍白的手,有些僵硬,心底那根刺,扎得更深。 母亲口中的房子不大,超出林莫奈的想象,一层的客厅比陆沉水家店面还大。 林里也不叫姐姐,围着她转,她正想问,母亲过来扯开他,冲他摆手:“她没礼物,去那边玩。” 林里比之前白净,但瘦了很多。 他愣愣地看她半天,扭头跑几步,又回头看她。 见她不动,林里跑到她身边,拉她的手往里面拽,正赶上吴秋彤从旁边出来,扯开他往里面推他,低声:“周里,放开你姐。” 林里拧眉,扁扁嘴,蹬蹬蹬跑开了。 吴秋彤端来吃喝,给她介绍:“这是车厘子,这是澳芒,这是山竹……你都没见过的,尝尝。” 她没胃口,摇摇头,笑了笑:“你们都还好吗?” “就那样,”吴秋彤捋顺碎发掖到耳后,“混一天算一天。” 吴秋彤也瘦了,年轻时很漂亮,现在风韵依旧,只是眼尾也有了皱纹,两鬓藏着几根白发。 林莫奈鼻尖突然酸涩,岁月对任何人都公平,母亲也开始老了。 她们的叙旧,一问一答,像是陌生人。 母亲问她的成绩,点点头:“行啊,还能读起就先读着。” 家里谁都不同意她读书,她跟母亲求着,才求来的,到山城也不打算让她读书,她自己去学校求来的。 周森没出来,林莫奈设想的情况没发生,她偷偷松口气。 她和母亲的亲情时光,半个多小时就差不多了。 母亲对她没有过分的关心,确定她之后打算继续住在同学那,随口说:“那也行,你也大了,来这里也不方便,再熬一年上大学就能住宿舍,你也能挣钱了。” 林莫奈抿抿唇,她其实并不想留下,但听母亲如此直白,她还是辛心口酸涩,那根刺硬生生往里扎了几厘米,很疼。 “你中午在这吃饭吧。”吴秋彤起身要去准备午饭,“你坐会。” 她要帮忙,母亲摆摆手:“昨晚的饭菜,热热就行。”她丝毫不掩饰,剩菜剩饭,大过年给女儿吃,没有任何不妥。 或许陆沉水说的是对的,林莫奈苦笑。 林里躲在门口,偷偷地看她。 她勾起笑,招招手,林里眨眨眼,看了半天才过来。 她问林里什么,林里都不答,只是眨眨眼。 “咳咳!”男人粗重的咳嗽声响起,林莫奈神经紧绷,赶紧起身,林里也跑回房间里去。 男人下楼,脸色黑红,长得又高又壮,上三白眼,看她的眼神阴森冷漠。 林莫奈主动说了句:“您好。” 他上下打量,没一点笑模样,坐到沙发边喊了一声:“倒水。” 她站着没动,母亲已经应声出来了,扬起笑:“咋没多睡会?” 他嗯了一声,翘起腿搭在茶几上,昂了昂下巴:“就她?” “是啊。”吴秋彤笑道:“莫奈,叫周叔。” 母亲叫她去厨房帮忙,周森眉头一皱,很凶,不耐烦道:“叫她干嘛?你去做。” “行啊,莫奈陪你弟玩会儿。”她推着林莫奈往里走,周森火大了,吼道:“做你的饭去!” 她笑道:“你看你,我这不是想着你还没醒酒,让你多休息会,那莫奈陪着聊会。” 吴秋彤临走前看她一眼,周森叫她:“过来。” 她站到旁边,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气冲冲地说:“坐这儿。” 林莫奈婉拒,他拧眉不悦道:“我好歹你后爹,说不动你?” 她咬牙,走到长条沙发边上坐下,他偏头看她:“多大了?” “16。” “有男朋友吗?” “……” “问你呢。”周森的凶,和陆沉水不一样,他是刻在骨子里的,陆沉水显然是那种外界环境塑造而成的,所以陆沉水更善良,而周森是真的冷漠:“问你话快点的,磨磨唧唧。” 林莫奈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看在母亲面子上,忍着火气没回呛。 “想过来住么?” “不想。” 他眸光一沉,指了指水果盘,使唤她:“拿过来。” 林莫奈深吸口气,忍下了,忍着恶心人的酒气,推到他跟前。 他又让她剥山竹,林莫奈没动,他不耐烦:“愣着干啥?” “我不会。”林莫奈懒得理他了,周森起身拿来一颗,砸开给她:“吃掉。” 山竹的果肉模糊,她看得直恶心,冷淡拒绝却惹火周森。 他勃然大怒骂起来,吴秋彤闻声赶来打圆场,周森一把推开她,非逼着林莫奈吃掉。 林莫奈倒退两步,握着门把冷声道:“谁也没资格逼我,我妈都没有,你更没有。” 她推门走了,彻底惹火周森,他追到门口被吴秋彤拦住。 他扯着嗓子:“你把她给老子叫回来,要不然你们一起滚!” 林莫奈跑到门外,被母亲拽住。 她眼睛都红了,手有些抖,吴秋彤抓紧不放,低声斥道:“你就来这一回,跟他拧什么?回去认个错。” 她执意要走,吴秋彤也火大,眼圈都红了:“你不考虑你自己,你得考虑你弟吧?你让他再回那小破房子?” 林莫奈的心几乎被那根刺扎透,忍着泪水质问:“小破房子?我不也住了?你眼里有我这个女儿吗?你让我去道歉,不如让我去死!” 吴秋彤比她更狠,直接往墙上撞,红着眼瞪她道:“行,我去死,我最该死!” 咣的一声,林莫奈都吓傻了,吴秋彤脑门见了红,她连忙去搀扶,隐忍道:“行,我去道歉。” 继而决绝道:“以后我不会再来,就算你不养我,我也不会再来了。” 她推一把吴秋彤,哭腔道:“你先进去,我擦擦眼泪。” 周森闻声骂骂咧咧要出来,被吴秋彤推回去,林莫奈瞥见旁边的砖头,抄起一块藏在身后,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 房间里传来争吵声,像过去在重播,无休止的争吵,砸东西。 啪的一声,也不知什么碎了,她听见母亲歇斯底里地喊:“我实话告诉你!她是我领养的……”后面吴秋彤好像还说了什么,她却一句都没听见。 门突然被踹开,周森愤怒到扭曲的脸狰狞,挥着棒子打到她腿上,她挥起砖头猛地砸他的脑袋。 周森倒地,捂着脑袋喊要杀了她。 血顺着他的头往地下滴,他像是疯了一样,跪爬着要抓住她。 林莫奈忍着腿疼,疯了一般往外跑,却被铁门拦住。 周森阴狠狠地盯着她,脸上都是血,他猛地抹了一把,抡起手里的棒子,咬牙切齿道:“MD,老子今天好好治治你。” 她下意识捂住脑袋往后躲,棍子没有砸下来,反而传来一声闷哼。 林莫奈腿软靠着门,捂着眼的双手慢慢打开,瞧见熟悉的身影,他恶狠狠地挥拳砸下去,像是被惹怒的野兽。 吴秋彤喊着要打死人了,林莫奈才回过神要去拉陆沉水。 他凶狠凌厉,脖子上青筋暴起,四目相对,他眼底不只有怒火,还有她看不懂的隐忍和其他,她哭腔道:“别打了。” 他呼吸剧烈,冰冷的掌心推开她的脸,压抑道:“别看。” 之后,他连踢带踹,周森奄奄一息,最后薅他衣领,一字一顿道:“老东西,你给我记住,我叫陆沉水,”他将人拽到跟前,恶声恶气:“你TM敢动她,我弄死你!” 第32章 他们第一张合照 ◎晋江文学城首发!◎ 灰蒙蒙的天, 下起了雪,阴风阵阵,吹得人打哆嗦。 周森蜷缩身体, 躺在殷红的地上,呼吸厚重, 疼得低哼。 林莫奈眼泪汪汪地望着母亲, 母亲摸了一把额头的血, 哭腔吼着让她滚。 林里哭着躲在母亲后面,用惶恐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和她身边的陆沉水是个怪物。 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走向周森,在女儿和男人之间,她选择了男人。 林莫奈的心,被那根刺扎透, 疼得她呼吸困难。 回去的路上, 林莫奈不知自己怎么上的车。 全身说不上哪里疼,她大脑混沌,轰隆隆直响, 周森的丑恶嘴脸犹在眼前, 让她一阵阵得恶心。 车一停,她推开车门,腿疼站不稳, 险些摔倒。 陆沉水下来扶住她, 她摇摇晃晃,站在风雪中呕吐,连同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 她不知怎么回到车上的, 软在座椅上, 头脑轰鸣, 浑身冒冷汗。 憋闷、灼烧、窒息感一起涌上来,她好像要死了,再没力气动弹。 车内温暖,渐渐暖热她的身体。 从那里开回到市里,太阳冒了尖儿,透过车玻璃烘烤着,林莫奈仿佛又活过来,浑身暖融融。 疼痛也跟着苏醒,筋脉一跳一跳得疼,被砸过的大腿不受控制地发抖,泪腺也被激活了。 林莫奈望着车窗外,不敢大口呼吸,不敢眨眼,她不想哭。 她硬生生咬着唇,用疼痛让自己保持理智,不能哭,哭也没用。 陆沉水全程无话,她闭眼的那段时间,他的手曾贴着她的额头。 他动作轻柔,生怕惊扰她,惹得她很想哭。 林莫奈不敢想,如果陆沉水没来,后果会是怎样…… 车子停在店门突进,陆沉水不容分说,把她抱起来。 熟悉的淡淡烟草味,温暖结实的胸膛,让她惊惶战栗的灵魂得到片刻喘息。 店里,就像是她的家,能让她短暂的安心,当然也有心底不曾说出口的负担和亏欠感。 她欠陆沉水太多,简单用钱用偿还,似乎是轻视了陆沉水。 他轻轻放下她,低头看她轻声问:“还好吗?” 她红着眼,慢慢点头,他像是哄孩子一样,摸摸她的头:“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打水拿药过来。” 他语气温柔得足以熨帖一切,林莫奈的身体很疼,但心底有一阵说不出的悸动。 陆沉水先去锁门,咔哒一声,她悬着的心倏地回落,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 他打来温水,拎来药箱,毛巾温热,描摹似的擦洗眉眼。 她闭着眼,有些不安,陆沉水手箍着她的后脑勺,不经意瞥见她的手,抓着自己的毛衣,抓得紧紧的。 上药前,陆沉水拿来毛毯和剪刀。 毯子盖在她身上,裤子被他一拽,直接坏了。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陆沉水拿起剪刀,垂眸道:“你这裤子质量不行。” “嗯。” 靠近伤口的位置,他慢慢剪开,小腿肿胀青紫。 他打开电视,遥控器递给她。 林莫奈哪有心思看电视,更多时候都在看陆沉水。 他带上手套,药水倒在手心搓揉,提醒她:“会疼。” “没事。”林莫奈盯着他。 他好像比她还紧张,深吸口气,双手试探地碰了下红肿,一阵疼蔓延开来。 “疼吧?” 她摇头。 他按揉的力度逐渐变大,时不时抬眼看她的反应。 她咬着唇,视线尽量停在电视上,虽然压根不知电视里在说什么,只觉得吵闹让她心烦。 全程林莫奈没发出一丁点声音,但下意识的躲避行为,说明确实很疼,嘴巴都被她咬麻了。 他头也没抬,语气有些冷清,似乎又有些计较道:“女孩子那么要强干嘛?哭了也没人笑你。” 林莫奈吸吸鼻子,红着眼睛,颤声说:“我会笑话自己,哭最没用了。” “哭出来会让你好受点。”陆沉水收拾垃圾,丢进垃圾桶。 林莫奈本来就是强忍泪水,憋着劲儿道:“你怎么知道?” 陆沉水拎着药箱往里走,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也哭过啊。” 她差点功亏一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林莫奈仰头,硬生生憋回去了。 陆沉水不知从哪翻来一只拐,让她拄着调整高度。 “你怎么什么都有?” “嗯,”他拿来柔软的毛巾垫在上面,重新缠好:“再试试。” 林莫奈拄着拐杖走,感觉还可以。 她慢慢往楼梯上挪,走到缓台歇口气,这才注意到陆沉水在后面。 “你去忙你的,我没事了。”林莫奈靠着墙壁,那句谢谢哽在喉咙那,他不喜欢被谢谢,但一次次救她于水火,“我真的很感谢你,陆沉水,我知道我说了很多次,但我还是想说,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陆沉水看得她不自在,她继续一跳一跳往上走,忽然身体腾空,吓了她一跳:“干嘛?” 他脸色冷淡,不领情,还凶她:“老子对你好,不是为了让你报答。” 林莫奈被安放到床上,陆沉水拉上左边的窗帘,让她多休息别乱走。 房间里重归安静,林莫奈坐在床上,扯开包裹身体的毯子躺下。 整个人像是被暴打了一顿,也说不清哪里疼了。 她刻意避免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幕,但空荡寂静的房间,很适合胡思乱想。 像是电影回放,从她站在铁门那一刻开始。 母亲的嫌弃厌恶、刻薄冷漠和敷衍,她都能隐忍接纳,但最后母亲选择走向周森,没有管她,让她彻底寒了心。 那句“领养的”,犹如闷钟在头顶轰响,她和父母确实不像,老家的人常说,两人真会生,生了个漂亮值钱的,准能嫁到好人家。 林莫奈从没想过,她不是亲生的。 如今换个角度想,她被父母嫌弃,似乎一切都说得通。 她苦笑地揉揉酸痛的眼,泪水几度被她憋回去。 胡思乱想着,人也昏沉地犯困。 她扯过毯子盖着,刚要睡着,一动腿,疼醒了。 林莫奈倒吸口气,半晌没敢再动,周森下了狠手。 林里看周森的表情是害怕躲避,他对母亲……母亲这个词,在她脑海里顿了顿,今天闹成这样,她以后没母亲了。 周森不爱吴秋彤,对她呼来喝去,林莫奈不理解一向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卑微到如此。 她不幸福,她们也不幸,孤身一人的陆沉水、受伤残疾却拿不到任何赔偿的赫苏青……这世上有幸福的人吗?林莫奈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鼻尖和眼眶发酸。 日子总还要过,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林莫奈伤了腿,陆沉水不让她折腾,饭菜端上来放在小桌板上。 饮食一下子清淡不少,他还炖汤,林莫奈时常想,她何德何能遇见陆沉水?她是上辈子救过他的命吗? 怕她无聊,他有时会把电脑打开,随手放个电影。 饭后,他端走去洗碗。 打扫卫生的活儿,也全被陆沉水包揽。 她万分不好意思,陆沉水的拖把往地上顿了几下,冷漠高傲的样儿,以前觉得凶,现在看来有点幼稚的可爱。 他语气也凶巴巴的:“看到没?我怎么做的,以后我伤了,你就这么照顾我。” 林莫奈连呸三下:“想什么不好,想自己受伤。” 她让陆沉水呸三下,他哪里肯听,林莫奈威胁他:“你不呸,我也说自己受伤。” “……” 林莫奈发现“拿捏”他的办法,她拿他没辙,他亦是如此。 因为受伤,年后的安排都被打乱。 陆沉水索性给自己放了长假,店门一关,办公地点挪到楼上。 林莫奈在小桌板上看书学习,进度已经学到高二下学期的一半。 陆沉水好像真的什么都会,她有时故意从网上翻大学的题目,都难不住他。 她坏心眼地找了研究生的课题,他居然也分析的头头是道。 林莫奈直夸赞他厉害,他也得意:“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老子是李耳,名聃,一字伯阳。” “……” 学习累了,林莫奈坐在床边休息,听他讲计算机的起源、发展,然后从最基本的计算机知识学起。 有一天,他们聊到文理科,林莫奈也没想好,她反问陆沉水:“你呢?如果你上学,会选理科吗?” 他不容置疑地点头,林莫奈哦哦两声:“那我也选理科。” “想跟我一起读书?”陆沉水偏头看她,嘴角有一丝笑,林莫奈实在人,直白道:“那倒没想过。” 他脸黑了,几分钟没跟她说话,键盘被敲得很响。 她后知后觉,戳了戳他的手臂:“你生气了?” “没有。”陆沉水把电脑屏幕拧过来,“这是考核。” 她默默无言,敢情在这里给她出计算机题目呢,林莫奈幸好听得认真,但也有记不住的。 他快速浏览一下,指出错误:“我重新讲一下。” “不用了吧?”林莫奈看他认真的样子,似乎真想给她补课,“我觉得我会了。” “你觉得?”他又变着花样,狡猾地出了几道换汤不换药的题目,她尚未熟练掌握,全错了。 “用不用?”他一副教导主任的严肃表情,“学习知识必须得透彻,那样才能举一反三。” 林莫奈现在一整天很充实,除了睡觉,都是在学习,胡思乱想的时间也没了。 临到正月十五,他才打开店门去买元宵,临走前,把门又锁上了。 等他回来,买烟酒的人排队,直言以为他不干了。 晚上,林莫奈第一次吃北方的炸元宵,口感酥脆,甜香四溢。 他另外煮了一份汤圆,黑芝麻馅儿,绵柔软糯,细腻浓香。 林莫奈的腿恢复了不少,她已经丢掉拐杖,慢慢走路。 店门重新打开,陆沉水和她一起在柜台边上工作学习。 她学累了,翻到手机里的名校一览,看到清华那一刻,她突然问:“你说我能考上清华吗?” 陆沉水头也没抬道:“跟我好好学。” “那你想上清华吗?”林莫奈这时脑海里浮现的是许雯丽哭泣的脸,她看得出来,许雯丽喜欢陆沉水,很喜欢。 他还是忙活自己的,随意道:“我不想,”他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帮你上,没问题,” 理论知识也好,生活中的实践也好,好像没有陆沉水不会的,林莫奈好奇地问:“你就没有不会的?” 他还挺臭屁,懒散地回她:“没有。” 片刻后,有人来买烟,催着他快点拿,他丢开手机回身拿烟装袋。 林莫奈无心瞟了一眼,视力太好,一眼看见陆沉水的搜索记录框。 第一条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好吗? 林莫奈转头看他,他正在算账,顾客让他送个打火机,他随手拿两个放进袋子里。 顾客也很大方,拎起袋子笑:“不用找零了,咋没出去看冰灯啊?公园那边可漂亮了。” 林莫奈坐到沙发上,偷偷搜索:创伤后应激障碍。 门外传来鞭炮声,有人欢呼看冰灯去喽,她心思一动,按了按腿,好像还可以。 “我们能去看冰灯吗?”林莫奈注意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她的腿,她忙说:“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再者咱们好久没出去了,我想透透气。” 林莫奈确实好久没出来了,换好衣服,两人缓缓地穿梭在人群中。 门口有卖花的,经过特殊制作的干花,人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永生花。 她盯着一束满天星,他抽出一束包裹好的,蓝色的、粉色的,红的……她给他介绍花语,红色代表热恋,粉色代表浪漫,蓝色代表温柔…… 她坚持自己买,买下送给他:“我喜欢的花,送你。” 他有些无奈,捧着花跟她往里走。 元宵节主题的冰灯多种多样,兔年系列憨态可掬,他站在彩灯面前问:“要拍照么?” 他给她拍,轮到她拍,他不配合。 林莫奈拉住他,央求道:“那我们合照一张吧。” 她拜托一个年轻的姑娘帮忙,他没说同意,但林莫奈站在他身边时,他默默屈膝。 她歪头,靠在他身边,那人喊笑一下。 林莫奈扬起笑,抬头看他,果然高冷范儿。 “你笑一下。”林莫奈戳他腰,他没忍住笑出来,那姑娘连续抓拍几张。 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张合照就这样诞生了,她在闹,他在笑,怀里永生花点缀的幸福色彩斑斓。 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许可以被治愈吧。 作者有话说: 裤子:你处理伤口,拽我干啥玩意? 剪刀:就是我都没有完全派上用场。 伤口:你们清高,忘了谁才是主角叭! —— 昨天都哪个崽中奖啦,留言让我看看谁那么幸运! 没有中奖也没关系,这章2分留言发个红包吧! 第33章 凶巴巴也很可爱的他 ◎晋江文学城首发!◎ 刚下过雪的山城, 银装素裹,宛如仙境。 他们走到僻静处,踩雪发出咯吱咯吱声, 意外地很好听。 她打开手机,拍他们留下的脚印, 录下踩雪的声音。 林莫奈高估了自己, 走到后面, 她的腿隐隐作疼。 她撑了一会,越走越慢,经过台阶,陆沉水指了指:“站上来。” 她愣了愣,他两手夹在她的腋下,直接给提起来, 她蹬蹬腿儿:“干嘛?” 他转身背对着她, “上来。” 她脸上一阵热,想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他懒懒道:“赶紧的, 别累坏了, 还得我照顾。” 林莫奈明知他是故意的,他用着另类的方式关心她。 她没办法不感激,他给她的生活带来巨变。 她在他的催促下, 爬上他的背, 他背得稳稳的,一步一步往家走。 林莫奈上次被人背着的记忆,早就淡忘, 或许根本就没有。 他是精瘦的类型, 后背的蝴蝶骨凸起, 但肌肉紧绷,很有劲儿。 晃晃悠悠挺舒服,一路向着家,过马路时,她问:“我沉不沉?” 他嗤了一声:“一根豆芽菜能多沉?” 林莫奈以前确实瘦,有次母亲带弟弟看医生,大夫顺便给她看了,说她营养不良,内分泌不正常,所以生理期也异常。 不来生理期挺好,林莫奈来过,疼得要死不说,还得花钱。 她露出手腕给他看:“我比以前胖了。” “再不涨点,那就是浪费粮食了。”陆沉水背着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快到家门口,林莫奈注意到门口站着几个人,好像是段修成他们。 她挣扎要下来,低声:“你看门口。” 林莫奈凑近他耳朵说的,呵出来的热气让他身体陡然一颤,微微偏头呼口气,沉声道:“别乱动。” 穿过街道,就是店门,段修成他们看得清楚,他一直喊卧槽。 简景辉眯着眼,旁边人捅咕他,笑道:“卷毛,你猜错了,他们没坐车。” “怎么错了?”另一个偷笑:“这不是水哥11路给带回来的。” 她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笑声,更加不好意思,陆沉水跟没事人似的,直接背她上楼,嘱咐道:“早点休息,别折腾。” 关上门,林莫奈坐在凳子上软着没动。 被陆沉水背着,她莫名紧张,比自己走路还累。 楼下打趣的那群人,见了陆沉水嘿嘿笑,简景辉打趣道:“害羞了咋的?耳朵红成这德行。” 大家发现新大陆,注意到陆沉水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他们起哄,陆沉水面不改色,拿起一瓶水灌了,呼口气道:“大晚上过来干嘛?” “你也不看看你,跟消失了一样,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没个动静。”段修成往厨房走,说:“晚上吃了没?要不整点夜宵?” 他一进去,看见厨台上的炸元宵和汤圆,他拿了个元宵,嚼着出来的,含糊不清地说:“水哥整得还挺全乎。” 陆沉水把剩下的元宵和汤圆都弄上了,有人感慨:“谁能想到,水哥居然给我们过元宵节。” “你这叫捡漏,托小林同学的福气,捎带着。”简景辉抽着烟,呼口烟:“水哥,我听说你打人了?” 段修成咬着元宵没动,满脸疑惑。 “姓周的,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你小心点。”简景辉提醒,陆沉水嗯了一声,段修成凑过来:“为啥啊?” 他慢半拍察觉到了什么,眉头拧着:“你背莫姐,难道是因为她受伤了?” 见陆沉水没否认,他拍桌子爆粗口:“靠,我还以为你们谈上了,姓周的?全名叫啥?” 年轻人重义气,比当事人还生气,扬言帮他报仇。 陆沉水按了按他的脑袋,看着简景辉,警告他们:“你们都还在读书,别惹事。” 他们愤愤不平,陆沉水点根烟,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简景辉走到他旁边,半晌,撞他肩膀一下,问:“真谈上了?” “谈你妹。” “是你妹,不是我妹。” “你听谁说的?”陆沉水推开门,抖了抖烟灰。 简景辉挑眉,叼着烟,活动筋骨,含糊地说:“山城就这么大,圈子也就那么大,你打得挺狠,他估计得躺到开春儿了。” 陆沉水恍然,笃定道:“住你家医院了?” “嗯。”他狠狠地吸一口烟,呼着气说:“你让林莫奈也小心点吧。” 陆沉水没说什么,那晚他坐在楼下角落,没碰电脑,失神地盯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林莫奈吃完早饭,他放下一沓资料,都是和散打有关。 她一上午翻完了,不太确定地问他:“我看说是一般都从小学,我这么大了,还能学吗?” “能。”他坚定,她就生出信心:“好。” 三天后,赫苏青回来了,给林莫奈带了一套红内衣。 得知陆沉水买了,赫苏青开心地笑:“那太好了,这个就要大年三十穿才好。” 她还带了家乡特产,让他们分着吃。 偌大的山城烟酒行,恢复到往日的温馨。 赫苏青做饭,他在电脑前忙碌,她在旁边学习。 临近开学,他们去了一趟书店。 林莫奈在陆沉水的帮助下,已经自学到高三课程,他们去书店买书。 顺道去了一趟咖啡厅,她把卡还给陆沉水:“我不想一个人来。” 陆沉水捏着卡,在桌上轻轻敲了下,扯起一丝笑,道:“那要不然呢?” “要不我们一起来,反正我一个人不来。”林莫奈看似大大方方,镇定自若,内心其实慌乱,脸上一阵阵热。 陆沉水端起咖啡品戳一口,揣好卡,淡声道:“好。” 开学的前一天,她一大早整理完东西,坐在桌前盯着日历发呆。 一眨眼,她在陆沉水家待了这么久,她那破旧的小窝不知怎么样了。 林莫奈打算回去看看,临出门问陆沉水:“你要去吗?” 他没说话,收拾东西,穿上衣服一起出来了。 破旧的木头门,歪得厉害,陆沉水大长腿直接迈进去。 房门的塑料布坏了一块,被风吹得呼哒哒直响,陆沉水拽了一把,没想到整块塑料布都被扯下来。 他无辜地看她:“质量不行。” 她无奈,打开门进去,回身刚要提醒,他咣当的一声,脑袋撞门框。 陆沉水恼火地嘶了一声,骂道:“早晚把这破门框拆了。” 林莫奈心疼又好笑:“你记得低头。” 房间里一切照旧,只是更冷清了。 林莫奈走到角落,哇呀一声叫,吓了陆沉水一跳。 “好大的老鼠!”林莫奈跺脚吓唬老鼠,一转头见陆沉水双拳紧握,身体绷得很紧,脸色都白了。 “你没事吧?”她意识到什么,往凳子上推他:“你坐下,把腿抬起来。” 他腮帮子绷紧,咬牙说:“没事。 老鼠突然窜出来,直奔他而来。 陆沉水像是被点了穴动不了,眼底闪过惶恐,身体抖得厉害。 林莫奈上前踢了一脚,老鼠逃窜,她拉着陆沉水按在凳子上:“你坐你坐,我把它抓住。” 他看着她,追着老鼠跑。 最后用扫把按住老鼠,狠狠踩了几脚,他的心都跟着跳。 老鼠不动了,她还打几扫把,恨道:“让你吓唬人,我让你吓唬人!” 她宛如女中豪杰,安抚道:“不怕,它已经死了,我丢出去。” 林莫奈背对着他,没让他看见老鼠的尸体,他还是额头冒汗,恶心得想吐。 一折腾,林莫奈也冒汗了,热的。 她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他没接,别过头。 “没想到我也能保护你,”林莫奈笑道:“你总算被我找到一点点的弱项,可以让我发挥一下,其实我也挺厉害的是不是?” 陆沉水确实难为情,他一个男的,一八几的个头,被老鼠吓得冒汗。 林莫奈绕过去,擦他脑门,他的小脸白了又红,她哎呀一声说:“男孩子也是人,怕点啥很正常,我是在农村见多了不怕了,你别扭的样子挺可爱的。” “你说啥?”他故意凶。 “哈哈,”林莫奈笑道:“凶巴巴也可爱。” “咱们走吧,”她摸摸他的头发,温软地哄他:“这回可别磕到头。” 他们出了门,他这次走得很慢,她一个人慢悠悠在前面。 明亮的阳光下,他的脸红,耳朵也红,从头到尾都红了。 她和他保持几步之遥,头也不回地发信息问:我可以提问吗? 她哥:问。 豆芽菜:是本来就害怕,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没回,她补充:如果为难可以不回。 走了一会儿,林莫奈收到回复,写着:小时候被我爸关进黑房子,那里有很多……会咬人。 豆芽菜:我觉得你爹很不对,他怎么可以这样? 陆沉水没回,豆芽菜:我没跟你说过我爸,我爸更烂,喝酒、赌博、打人……我遇到男的不多,但你的存在,让我觉得这世上,原来还是有好男生的,以后你也会是好爱人,好父亲。 豆芽菜:遇见你之前,我都活在怨恨里,我怨恨我的父母,我的出生家庭,我的原生背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惨,但现在我有时会想,或许老天是为了让我遇见你,遇见这么好的你,我可不是得吃些苦头吗?《孟子》里不是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豆芽菜:一个人很累,所以你不嫌弃的话,也可以适当的依赖我,我现在还很弱,但我会努力成长的,我以后也会变得很厉害的,可以保护你,只要你不拒绝我,我一直等你。 陆沉水深吸口气,抿着唇,眼眶泛酸。 拐角时,林莫奈停下来等他,指着一旁的小贩的冰糖葫芦:“陆沉水,我请你吃这个!” 她剪水双瞳扬起笑,灿若星辉,璀璨夺目。 作者有话说: 谈你妹哈哈。 祝贺得奖的崽,10块钱,看我这篇文足够了哈哈。 应该还能剩下看别的大大。 记得给俺留言,说不上啥时候还有抽奖嘞。 第34章 看我干嘛?回家 ◎晋江文学城首发!◎ 据说吃甜会促使人体分泌多巴胺和肾上腺素, 从而让人心情愉悦。 林莫奈尚不知原因,但以往的亲身经历,难过时吃糖确实会让她好受些。 两串两葫芦, 圆滚滚,脆生生的红, 很好看。 她举着糖葫芦和他干杯, 这是她第一次吃, 酸酸甜甜很好吃。 林莫奈不知道的是,这也是陆沉水人生中第一串糖葫芦。 林莫奈很多个初次体验,都是和陆沉水一起。 这也成为她活到现在,为数不多的甜和愉悦,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明天开学,林莫奈打算晚上早点躺下, 临睡前, 她特意发短信给陆沉水:你也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他回了个:嗯。 林莫奈后半夜去洗手间,去了趟楼下, 灯亮着, 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盯着陆沉水。 她没说话,但那双迷瞪眼,替她控诉了无数句, 陆沉水被看得没辙:“你回去吧, 我等下就睡。” 她不动,小眼神很严厉地监督他,他认命地起身往里走:“睡吧, 我也睡了。” 林莫奈转身走了, 走几步台阶, 折回来探头看一眼。 灯亮度调低,她隐约看见陆沉水坐在床边,双腿撑在地上,身体歪斜靠在那…… 这睡姿,林莫奈记得他说过,别的姿势睡不着。 一折腾,林莫奈有点醒了。 她翻翻手机,网上说,有的人不敢关灯睡觉,或者不能躺着睡觉,大概都是有过不好的经历,可能是原生家庭带来的,想治愈的话,首先得让他有安全感,良性持久的陪伴很重要…… 林莫奈迷迷糊糊看睡着,或许睡前满脑子都是陆沉水,她梦见他小小的一只,缩在昏暗的角落。 老鼠、虫子从他身上爬来爬去,年幼的陆沉水全身发抖,乌黑的眼珠里都是恐惧,林莫奈很想抱抱他,只是没抱着就醒了,她有点懊恼。 开学,大家久违的见面,凑到一起打闹。 林莫奈扫了一眼窗子,教室里几乎没人在原位。 左子明站着,被一群人簇拥,他依旧张扬,比比划划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莫奈推开前门,那群哄闹的人,已经跑到后面戏弄杜煦。 新的一年,杜煦还是被欺负的那个,他们一堆人挤歪了她的桌椅。 杜煦缩在角落,捂着脸不让他们乱画,林莫奈推开后面的人,男生瞪她一眼,没理会。 “让开!”林莫奈突然大声,教室里瞬间安静,左子明回头看她,冷幽幽的,嘲讽道:“哟,过个年发财了。” 他一把推开杜煦,扯过林莫奈崭新的羽绒帽子,啧啧两声:“牌子啊,谁给你买的啊?” 众人七嘴八舌,林莫奈听清他们说一件要几千块,她没理会他们,摆正座椅。 “谁知道哪里来的钱?”左子明阴阳怪气,林莫奈抬眼看他,冷淡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出门顶着个大脑袋,是为了显个高是吧?” “操!”左子明骂了一句脏话,叫嚣道:“你TM说谁呢?你再说一遍。” 林莫奈拎起书包翻书本,她的书包也是品牌,又被一帮人围着讥讽。 她压根懒得理他们,抽出纸巾递给杜煦:“擦擦鼻血。” “不许接!”左子明吼道,杜煦不敢动,林莫奈放在他桌上,也冷声道:“杜煦,你接着,我看他敢怎么样?还真当学校你家开的?”她举起手机,“来,你们打一个,我看看谁想去吃牢饭!” 谁也没料到,这年过的,林莫奈换了身装备,跟换了个人似的。 之前破旧的衣服,衬得她小脸煞白,瘦得被风一吹就倒。 现在的林莫奈,小脸白里透红,明眸皓齿,漂亮多了,也比去年更厉害了。 一部分人因为害怕她录像没敢动,一部分摇摆不定或是中立的,偏向了林莫奈,劝左子明道:“刚开学,都是一个班的,和和气气的哈。” 之前被林莫奈成全同桌的袁立夏和夏丽媛,带动着前排的学生挤到后面,说:“你们这帮男生差不多得了,去年就欺负林莫奈,今天还这样,她又没干嘛,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也好意思吗?” 人多嘴杂,风向渐渐偏向林莫奈。 毕竟被左子明骚扰和欺负的人挺多的,平日里不敢说话,但林莫奈转学到现在,一直都是正面刚,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 女孩子帮着女孩子,有女生主动给杜煦递纸巾,其他女生也站出来:“杜煦都够老实的,你们有那精力,去把校门口的混子摆平了,再不济把一中那帮人压下去,别欺负班里人了。” 有一个人站出来,狂风暴雨没能把她击倒,便有更多人站起来。 左子明转眼间处于劣势,大家都不向着他,他手下的人拽他:“明哥,老师快来了,先回座位儿。” 一场闹剧止于此,杜煦红着眼圈冲她笑。 林莫奈拿出一块水果糖放在他桌上,笑着说:“杜煦,新年快乐。” 杜煦眼底翻腾的泪水,夺眶而出,呜呜哭出声来,惹得林莫奈心里不是滋味。 开学第一天,没有课。 班主任赵桂芳让课代表去办公室拿卷子,教室里顿时哀嚎一片。 接下来发试卷的环节,班里静得针落可闻。 赵桂芳沉着脸色,照例训话,无非就是一大早整个走廊就听你们吵吵了,新的一年一点长进没有,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大家这会儿都乖了,林莫奈头也不抬,继续翻高三的课本。 “所有人放下笔。”赵桂芳拍讲台桌面拍得啪啪响,林莫奈一抬头,目光撞上了,她放下笔,脸色淡淡的。 赵桂芳深深看她一眼,从初见,她就没有同龄人对老师该有的忌惮,也没有被老师喜爱后的受宠若惊。 就像现在,赵桂芳公布成绩,林莫奈全科目第一,总成绩第一打败一班的常胜将军,她本人面无表情。 一早,几乎所有老师都对林莫奈好奇,跟赵桂芳打听她是个怎样的学生。 如果说上次名字上升是侥幸,但这次人家拿了个第一,赵桂芳那张嘴说不出别的来。 倒是一班班主任飘来两句:“小姑娘后劲儿都不行,比不过男生,等一分班就暴露了,再者才拿一次第一,没啥。” 赵桂芳不乐意了,接茬道:“是啊,小姑娘不行,刚来的时候吊车尾,第一次月考进前十,第三次期末全校第一,这确实不太行,因为考试次数太少,多考几次,她就能多拿几次第一了。” 赵桂芳今天长脸了,万年吊车尾,班里出了一匹黑马。 她不愿承认,起初听说成绩难以置信,但一大早翻林莫奈的试卷,干净漂亮,她都忍不住赞赏,甚至因为林莫奈在她们班而自豪。 而林莫奈本人呢,听说第一名,一点反应都没有。 下课后,班里炸开锅,有人主动围过去欣赏全校第一的卷子。 前排的学霸们,纷纷表示,以后要跟林莫奈请教,她还是和原来一样,认真道:“会的我肯定告诉你们。” 一堆人围在她桌前,她拿着笔,刷刷刷地写计算过程给他们看。 她还是林莫奈,但似乎又不是原来的那个林莫奈了,她成为班里的中心人物,一向怼人的赵桂芳在课上意外地柔声:“林莫奈,这次不错,别骄傲,这才刚开始。” 她没有任何被夸的喜悦,认真回:“我知道。” “……” 被老师夸奖,是多少人想要的,再被老师叫出去谈话,更像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林莫奈一天被各科老师分别叫出去谈话。 前排的人流露羡慕的眼神,林莫奈晋升为老师们的宠儿,提议赵桂芳给她安排到前面重点培养。 晚自习调坐,赵桂芳站在门口,一番话说给大家,更像是说给林莫奈:“接下来才是真正开始较量,自身能力重要,学习环境也重要,希望你们都能珍惜机会。” 林莫奈抱着书包,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赵桂芳气得想吐血,这孩子怎么是个死心眼儿? 简景辉第一天没来,书包没人动,反正后排的位置没人抢。 林莫奈帮他乱糟糟的桌子一并收拾了,椅子摆放好。 杜煦还是最角落,笑呵呵地看她。 赵桂芳宣布几件事:“一是高二下学期开始上晚自习,上到晚上10点半,我建议你们住校,来回方便也安全;二是高二下学期进行预分班,这半年我希望你们能找出自己真正的方向,高三会正式分文理科……” 开学第一天,是唯一可以早放学的一天。 林莫奈收拾东西,杜煦突然往她桌上丢了个小袋子,人直接跑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林莫奈好奇地打开,里面放了一朵手工的小花儿,还有一张方方正正的纸上是她的笑脸,还有一张纸条,写着:新年快乐。 林莫奈勾起笑,一抬头,见杜煦躲在窗子那。 她拉开后门,他被发现慌张地原地打转儿,林莫奈大声说:“谢谢杜煦,我很喜欢。” 他脸一红,嗯嗯两声,扯着书包跑了。 林莫奈经过校门口时,见左子明和一堆人正在抽烟,旁边有几个社会打扮的流氓,染着黄毛,穿着貂,骂骂咧咧不知在说什么。 左子明先看见她的,其他人也看过来,林莫奈假装没看见,背着包往家走,但走出几步,她又偷偷回头看了眼,隐约看见当初抢劫秦璐璐的那两个人,果然是鼠蛇一窝。 有人喊了一声喂,也不知在喊谁,她没理会。 走了一半,林莫奈的前路被断,施工路段请绕行的大牌子竖在中间。 她侧身,故作不经意往后看,除了像她一样不知情的路人,那群人没有跟着她。 林莫奈偷偷松口气,望着来来往往的身影,她又有点傻眼。 路痴的难处在于,换条路回家,等于迷失自我。 林莫奈靠着不太敏感的方向感,辨别方向,结果自然是走错了。 她来来回回穿过几个巷子都不对,最后泄气地靠着墙,喃喃道:“笨死你算了。” 她休息的时候,听见拐角旁边传来嘎吱嘎吱踩雪声,林莫奈不由得提起一口气。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莫奈连忙站起身,捡起一根埋在雪里的棍子。 人已经拐过来了,林莫奈呼吸屏住,却见陆沉水高挑的身影站在阴影处,寡淡地看着她,沉声道:“看我干嘛,回家。” 作者有话说: 幸亏大狗出现及时,要不然就被打狗棒法揍了。 陆沉水:?【凶】 第35章 你要嫁给我吗 ◎晋江文学城首发!◎ 巷口幽深, 仿佛藏着吞人的怪兽。 幸亏有陆沉水在,她这走弯路,走得天都黑透了。 对于自己的出现, 陆沉水归结为:真巧。 他带着她穿绕几个胡同,很快到了家, 仿佛这胡同迷宫是他设计的。 家门口他突然站定, 回身低头看她, 光亮从背后照过来,他的表情看起来阴郁,有点吓人。 “记住怎么走的了吗?” “差不多。” 饭后,陆沉水主动问:“没什么想说的?” 她想了想,挨个汇报一遍,从考第一, 到住宿、预分班的事。 “当初说第一给你礼物, 想要什么?”陆沉水一脸认真,林莫奈摇头,她这个第一, 多亏陆沉水教得好。 “想住校吗?”陆沉水抽了根烟, 还没点着,咳嗽两声,林莫奈劝道:“你少抽点, 我不想住校。” 若不是新年陆沉水给她压岁钱和麻将赢的钱, 她连交学费都成问题,母亲那边基本也没指望。 林莫奈想的是晚上不上自习,在附近找个兼职做, 但她心里清楚, 陆沉水铁定会反对。 最后她没说, 他也没追着问。 翌日一早,林莫奈收拾东西,将杜煦送的礼物放在桌上。 她出门前,看了眼角落,他头也不抬,好像在跟她生气,毕竟昨天上学,陆沉水还在门口看她离开的。 林莫奈站在门口没动,赫苏青以为她落了东西,她摇摇头,又看看角落的人,去上学了。 她不想上晚自习这事,被赵桂芳当场否定,她还被训了一顿,刚考第一就得意忘形。 没钱的日子有多难,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林莫奈不想一直花陆沉水的钱。 不上晚自习不行,她只能琢磨新方法。 第一天上晚自习,大家都不适应,班里死气沉沉,更有睡得打呼的。 上课的老师直摇头,瞟一眼最后一排的爱徒,林莫奈很认真,老师们满足了,只要保护好这根独苗就行。 得知林莫奈已经自学到高三课程,老师们没事过来指点一二,得益于此,她进步飞快。 大多数学生住校,几个近的都有家长接,林莫奈10点半从学校回来,需要一个人穿过巷子,说一点不怕是假的。 陆沉水提议送她,被她拒绝了,他平静地看她半晌,说:“好吧。” 自打开学,她故意藏着有些话没说,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又远了。 她不愿给陆沉水添麻烦,就算被误会心里不舒服也没多解释,倒是简景辉看出她不开心,问她怎么了,她摇头说没事。 林莫奈渐渐适应上晚自习的节奏,早起晚归,两点一线。 她没给母亲打过电话,母亲也没找她,生活费也确实没给她。 林莫奈在网上搜索兼职,意外发现有人求助解决难题,有偿。 她试着写好答案,通过电脑发布上去,那笔钱还真的到了她账户。 那晚,林莫奈搜殪崋集一堆难题,兴奋地解题,写到天亮,居然赚了300元,她心满意足地伸懒腰,准备休息一会,却发现指针已经指向6点。 林莫奈觉也没睡,吃饭时直打呵欠。 赫苏青心疼道:“是不是没睡好?” 她摇摇头:“没事。” 陆沉水依旧寡言,胃口似乎不佳,他喝了碗粥就去角落。 林莫奈每次出门都会看他一眼,他从来都是低着头,像是一直在和她生气。 她叹口气,只能推门走了。 晚上回来,林莫奈急匆匆吃饭,立刻去二楼找兼职做。 她每次必须得争分夺秒,因为会有其他竞争者,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她熬了几个通宵,最终早上在餐桌上睡着,嘴里还咬着半拉包子。 赫苏青都看傻了,直说学习太累了。 陆沉水脸色沉着,用衣服裹着抱她上楼。 等她醒了,天色灰蒙蒙,她迷瞪起来就要套衣服。 “干嘛去?”陆沉水突然出声,她吓了一跳,揉揉眼,急匆匆道:“上学要迟到了。” “这是晚上。” “啊……”林莫奈松口气坐下,想起什么又站起来,着急道:“我今天旷课了?” “帮你请假了。”陆沉水黑着脸,指了指床,“你坐下,跟我说清楚。” 他语气很凶,眉毛拧着,严肃得让人不敢造次。 林莫奈瞒不住,只能如实说了,陆沉水听得皱眉:“身体不要了,重本不想上了,是不是?” 她抿抿唇,有点委屈,陆沉水却是逼人的语气:“跟你说话呢。” 林莫奈委屈巴巴:“不是……” “什么不是?”陆沉水的眼神更凶,带着冰碴子,看得她哆嗦,她垂头低声嘟囔:“你那么凶干嘛。” “不分轻重,没个主次。”陆沉水拍了拍桌面展开的一沓纸,推到她面前,“看一遍,没意见签字。” 那是一份算不上正规合同的协议,主要是她上大学以前,她需要以学业为重,辅助学习的事散打、计算机相关,作为甲方,陆沉水会给与她有偿的资金支持,她以后需要偿还;作为乙方,林莫奈必须足够坦诚,不能隐瞒甲方,且必须完成所有的指标考核…… 说到底,陆沉水的这份合同,受益者是林莫奈,她看了几遍,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他。 他眉目一凛,冷淡地问:“看什么看?” 她心里曾经压制的念头,再次浮上来,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害羞,迟疑地半开玩笑道:“陆沉水,你对我这么好,会让我怀疑你喜欢我了。” 他面色未改,道:“签字。” 林莫奈心底掀起浪花,脸上一阵热度,隐含着一丝期待问:“你真的喜欢我?” 陆沉水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敷衍道:“是是是,喜欢死了,赶紧签吧。” “……” 她莫名有点来气,明明她这么认真,满怀期待,厚着脸皮问的,陆沉水也不好好回答,愤恨地签了字:“等着吧,把你钱花光!” 陆沉水一把扯过协议,卷起圆筒吐槽:“磨磨唧唧。” “你!” “我是甲方,客气点。” “就不!”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怕他,扬起下巴跟他叫板,他拿圆筒敲了敲桌上的运动服:“明天里面穿这个,早起一小时。” 林莫奈的生物钟已经习惯6点醒来,怕自己起不来,她设了个闹表,5点起来。 她困得迷迷瞪瞪,陆沉水已经站在门口,往她手里塞了什么。 一出门,冷风吹得瞌睡虫都散了,林莫奈缩着脖子跟在后面。 大概10分钟的路程,陆沉水站在一个关门的小门店,上面的牌子被拆了,原来不知干嘛用的。 地上铺了崭新的垫子,里侧放两把木头椅子,一箱矿泉水堆在角落。 陆沉水打开电暖气,回头看她:“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她站在门口,打着呵欠,吃掉一块巧克力和小熊饼干。 里面墙壁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陆沉水从里面搬出来一个圆墩墩的东西,他拍了拍,问:“这是什么?” 她看过的,回答:“脚靶。” 陆沉水随后拿来护具,递给她一副,她套上拳套,陆沉水晃了晃手臂的拳靶。 她照着书里的姿势挥拳,陆沉水往回一推,她站立不稳,连连倒退,陆沉水摇摇头:“果然是个豆芽菜。” 林莫奈气哼哼,双拳互相砸了砸,自我鼓励:“以后我也会很厉害的!” 里面的小隔间,有更多的东西,跳绳、沙包、杠铃等等。 他脱下外套,脸色陡然冷峻:“从现在开始,我会非常严格,希望你自己达标,别让我批评你。” 林莫奈赶紧跟着脱外套,开始跟他热身。 几圈下来,她累得气喘,然而热身才刚刚开始。 他开始在前面带路,中间和她并排纠正他的动作,铿锵有力:“手举平!脚抬高!身体别晃!” 最后他跟在后面,厉声道:“不许停!” 她真没力气了,陆沉水拿着的也不知是不是棍子,她一停下来就打她腿,她疼得跳着脚往前跑。 一套热身下来,她气喘吁吁:“陆沉水。” “教练。” “陆教练。”她靠着墙壁:“我想喝水。” “喝,休息时间五分钟。”陆沉水双手背后,当真和严格的教练有得一拼。 林莫奈拿水的手都是抖的,瓶盖紧得要命,她最后可怜巴巴地看他,他面无表情:“合同里怎么写的?” “有需要要主动表达。” “说。” “帮我拧下瓶盖。” “想要的?” 她喝口水才回答:“自己争取。” “回答慢了,回去抄一遍。” “……” 第一天锻炼,热身已经练废了,她抬腿都累,挥拳也没劲儿。 陆教练自然不满意,反复要求她重新来,林莫奈小脸通红,汗如雨下,断断续续道:“我、我真、真没劲儿了。” 一小时的训练,提前5分钟结束。 林莫奈倒在地上起不来,陆沉水收拾东西,回去路上,背着她,冷酷又无情地嫌弃她:“你底子太差了,今天很多动作都没达标。” “嗯。”她已经没力气再反驳,脑袋枕在他肩窝,听着他说哪里哪里都不对,她又累又困,一直嗯嗯嗯。 “明天开始,先跟我跑步。”陆沉水说完,后背的人没动静,他颠了一下,“听见没?” “嗯。” “你听见了吗?” “嗯。” 经过一家店,玻璃透亮,他侧身看了一眼,后背的人闭着眼睛,耳边呼吸匀称。 “林莫奈。” “嗯。” “你睡了?” “嗯。” “还是醒着?” “嗯。” 不管陆沉水说什么,林莫奈迷迷糊糊听见声音,压根没听清楚说的就答应。 陆沉水站在原地,单手托住她,从兜里摸出手机。 他继续向前走,深吸口气,问:“你是不是暗恋我?” “嗯。” “很喜欢我?” “嗯。” “爱我到无法自拔?” “嗯。” “那你要嫁给我吗?” “嗯。” “这是你第三次对我许诺,我希望你说到做到。”陆沉水绊了一跤,身体一颠。 林莫奈嗯了一声,紧着:“嗯?”她揉揉眼,迷糊道:“我好像睡着了。” “你说话算数吗?” “算啊。”林莫奈不解,视线低垂,诧异道:“你耳朵好红,是冷的还是热的?” 她一摸,烫手,陆沉水身体一抖:“别乱动。” 陆沉水微微偏过头,鼻尖都是红的,稳住气息:“算数就行,以后找你别赖账。” 作者有话说: 迷迷糊糊把自己嫁出去了,好家伙。 第36章 有人要以身相许 ◎晋江文学城首发!◎ 这世上, 除了床好睡,排在第二位的是陆沉水的后背,晃晃悠悠太舒服了。 林莫奈身体累得散架, 一整天字都懒得写,太累了, 翻书已经是极限。 班里同学比之前热情, 下课来提问的人也多, 她其实话都懒得说,但又不得不耐心给他们讲。 左子明的位置更加靠后了,他比上学期退步很多,有时还逃课。 偶尔来了,看见林莫奈,眼神都跟刀子似的。 林莫奈时常能看见左子明和一群人在校门口, 他们勾肩搭背抽烟, 说话骂骂咧咧。 那些人有时也会看向她,她都会避开,快速离开。 回家的路就那几条, 都得穿街过巷, 林莫奈几乎都是一路小跑往回走,生怕后面有人跟着。 也不知是不是她紧张过度,有时感觉后面有人, 但一回头还没有, 她自己吓唬自己,心怦怦直跳。 大冬天的课间操,是学生们最抗拒的。 大冷天的都不爱下去, 林莫奈以往为了增加活动量, 呼吸新鲜空气愿意动。 现在每天被陆沉水早起拉着晨跑, 她累得只想瘫着,晚上也别指望好好休息,睡前还有一套运动。 别的效果,林莫奈不敢说,但睡眠好了。 她连梦都做得少了,主要是没时间胡思乱想就睡着了。 刚开始运动,林莫奈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走个楼梯,就像半身不遂,为此还被简景辉笑话,说她走路很拉胯,引来不少人围观。 林莫奈现在算是学校里的半个红人,期末红榜第一名,一个外地来的转校生,入校模拟垫底,一次月考冲进前十,期末直接飞天,把第二名远远地落在后面。 以前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多半是在议论她这个外地人如何,现在议论的人,都满是讶异。 没多久,她就从段修成那里听来,一班都说她学霸女神。 林莫奈一点笑模样没有,有人说她很装,有人说她有高傲的资本,其实,她只是每天都在跑步,累得喘不过气,比学习还累。 陆沉水很有法子对她,她跑不动,拿条绳子,这边拴她腰上,那边拴他身上,他拽着她往前跑。 另外一个改变,林莫奈的情书变多了,也不知谁放的。 简景辉揶揄她:“需不需要一个信使,我把你收着。” “不用。”林莫奈都拿回家放进抽屉,正好被陆沉水撞见,“这一沓都是?” “啊……”她吓了一跳,回身瞪他:“你怎么没个动静,”继而抱怨道:“这帮人闲得很,天天写情书,不如多写几篇作文。” 林莫奈去洗手了,他盯着抽屉,冷哼了一声。 三月临近尾声,林莫奈天天喊累,但每次再慢也都跟着往下跑,这种态度,陆沉水面上没反应,暗地里还挺满意。 她不是那个一推就倒的豆芽菜,陆沉水推她,让她推回来,她的力气大了些。 他们关系近了些,林莫奈玩闹起来忌讳少了些,有时候为了撞动他,用整个身体去撞。 可惜,她力气不够,每次都是被陆沉水顺势抱住丢到一边,气得她脸更红了。 陆沉水的饮食也调整了,所谓的优质蛋白水煮肉,她也不问,赫姨做什么吃什么,有时候是没油水的鸡胸肉,又或者满是绿叶菜,赫苏青都心疼:“天天吃这个能行吗?阿水非说这是健康饮食。” 林莫奈跟兔子似的,咬着菜叶晃脑袋,含糊道:“行行行。” 她信陆沉水,无条件相信。 陆沉水大概怕她觉得无聊,开发了很多模式。 比如让林莫奈先跑,他从后面追,她紧张地跑到最后,气都上不来。 又或是两个人站在两个不同的路口,目的地是同一个,看谁先到,她每次都想抄近道,最后都迷失方向,直到陆沉水在某个路口堵住她。 亦或是,陆沉水突然弹她脑瓜崩,她能追上,让她加倍还。 当然,林莫奈一次都没成功过,最后气得跺脚。 有次好不容易追上,但陆沉水跟个大袋鼠一样乱跳,她连根毛都没碰着,最后她脚滑扑倒雪堆里,他笑得很大声。 林莫奈有点来气,但见少年眉眼飞扬,笑得肆意,她也坐在地上笑得雪花乱颤。 等陆沉水来拽她,她趁机偷袭扬了一把雪,陆沉水“满头白发”,眉毛也挂着雪,林莫奈憋不住笑:“哪里来的老大爷!” 一个月,很短的时间,但林莫奈已经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 她训练时依旧很累,但咬着牙坚持,渐渐有点上瘾的感觉。 让林莫奈开心的,是陆沉水也有所改变。 她的督促下,陆沉水熬夜时间短了,黑眼圈明显淡化,人也有精神多了。 他们一起,不是运动,就是学习,陆沉水连抽烟的时间都少了。 一个人孤单,做什么提不起兴趣,两个人却刚刚好,互相督促,互相鼓励。 林莫奈这期间想过要给母亲打打电话,但站在超市前面,她没勇气进去,她不知道和母亲说什么,但心底确实又担心母亲和林里,会不会被周森欺负。 这种矛盾心情,持续到3月底,她拨出电话。 母亲知道是她,一接通就没好气,林莫奈想关心的话一句说不出。 那头却传来争吵声,片刻后是周森沙哑的嗓音,他竟然为那天的事道歉:“那天我喝得有点多,有时间过来玩,我听你妈说,没给你打钱,我给你吧,你住哪,我给你送去。” 林莫奈冷淡地拒绝,那头深吸口气,笑了笑,说:“你还拿我当外人啊,我也是名义上的父亲啊。” “你们连婚都没结,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不会那样称呼你,也不会要你的钱,”林莫奈对他没有好脸色,那边干哑地哼笑一声:“你是孩子,我不跟你计较,等我有时间去看你。” “别来,不见。”林莫奈直接挂了,觉得有点恶心。 3月的模拟考,在28和29,这两天陆沉水让她休息。 30号,林莫奈的卷子被各科老师优先挑出来,大家凑到一起批完,不用算总分,看单科就知道是全校第一。 物理老师下午去13班叫林莫奈,她在众人疑惑略带羡慕的眼神里走出去。 她被带到办公室去做了一套卷子,连课都没上。 卷子有些难度,但用些笨方法,也可以算出来。 物理老师当场批完,眉眼都笑弯了,开心道:“林莫奈,省里的物理竞赛,有没有兴趣啊?” 据说省里前几名,可以参加国内的物理竞赛,成绩可以满足不同高校的自主招生条件。 “老师通俗跟你讲,如果你能拿到第一名,你可能都不用高考,直接被名校录取。”物理老师言语之间很兴奋,他们学校在山城不出名,在省里的排名也是后面。 他早之前就看林莫奈有点天赋,去年就惦记上了,这次物理竞赛题,林莫奈成绩居然超出他的预期。 “我觉得你这两个月加紧培训下,去省里参加比赛没问题。”物理老师看她有点愣愣的,“你还没接触过,有点蒙,是不是?我给你资料,你看看。” 不怪物理老师兴奋,这么多年,他的遗憾就是没能去物理竞赛上走一圈。 学校一般,学生也一般,在这里再出奇,一放到省里,直接被淹没。 林莫奈的成绩,教师们偷偷跟其他学校比对过,在全省能进100名,物理老师见了赵桂芳,每次都要劝她好好培养林莫奈:“这才刚开始,好好栽培,清北肯定没问题。” 学校能出一个清北,还是自己班级的,那是莫大的荣耀。 赵桂芳之前看林莫奈不顺眼,现在被她硬实力打脸。 她对外地人的歧视没减少,但对林莫奈的歧视确实被扭转。 赵桂芳对于参加物理竞赛的事,原本持反对意见,物理老师以为她担心影响学习,后来从别处听说,赵桂芳正在申请市里的奥林匹克竞赛,看这意思也是要磨炼林莫奈。 物理老师给她排时间:“我先来,你后来,竞赛是一方面,未来不都想培养她去清北嘛,大家一起加把劲儿。” 与一班班主任关系不错的历史老师,她知道这孩子基本不可能从文了,一旁打趣道:“不知道的,以为你们13班就这一个学生呢。” 赵桂芳没搭理,物理老师也没搭茬,两人继续排时间表,俨然林莫奈已经同意参加了。 林莫奈回教室看了一遍,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如果能拿奖,学校会有奖金,居然1万块,林莫奈看这笔奖金,兴奋地跟陆沉水打电话:“我想参加,你说我能不能行?” “怎么不行?” “好!”林莫奈听陆沉水说可以,她就相信她可以。 林莫奈报名比赛的事,是悄悄进行的,各科老师知道,给她的特权,可以学自己想学的。 她的日子突然充实得惊人,早起锻炼,一整天的学习,晚上运动,睡觉。 陆沉水也会教她最基本的自保方式:救别人的前提下,是要保证自己安全;她永远是第一位,最先舍弃的视钱财,丢的越远越好;最后就是能跑就不要打,用尽所有力气跑…… 人间四月,春姑娘悄然来临。 林莫奈心底埋下的那颗种,历经寒冬,开始无声无息地发芽。 赫苏青在门口摘菜,她背对着门口,在一旁帮忙。 赫苏青往她身后瞟一眼,叹气道:“你啊,多劝劝阿水,别炒那个什么股,听说有的人赔得跳楼,他挣钱不容易,不得攒钱老婆本娶媳妇啊,万一都赔光了可怎么办啊?” 林莫奈揪着芹菜叶,头也不抬道:“赔光了我养他。” 赫苏青往后看,陆沉水手里夹着烟,没动。 她又说:“那你以后不找对象,总跟阿水一处啊?” “那有什么的?”林莫奈一副早就考虑过的语气:“他不赶我走,我就不走。” 赫苏青丢下芹菜梗,笑呵呵地打趣道:“你这孩儿竟说傻话,他以后得娶媳妇,你以后得嫁人。” “您不说他赔光了没钱吗?那估计没人嫁,他就变成老光棍儿了。” 赫苏青扫了一眼后面黑了脸的陆沉水,哈哈大笑,诶呦一声:“那他老了可惨了。” “是呢,”林莫奈也跟着笑,“现在年轻还帅,到老了也不帅了,看在他对我好的的份儿上,到老了都单着,我就以身相许吧。”说完自己咯咯笑,后面传来一声咔哒响,是打火机的声音。 林莫奈一回头,直接坐地上了,赫苏青抱着摘好的菜进去了。 她站起身,尴尬地想绕过去,陆沉水挡在门口,深吸一口烟,眯着眼似笑非笑道:“有人要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说: 疯驴子:老光棍儿?那可老惨咯。 哈哈! 崽崽们可以多收藏多留言吗?感觉我好像在玩单机游戏,自己写的,自己看呜呜。 第37章 害羞得喉结都红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四月的山城, 积雪尚未融尽。 路上的冰面,连续几日撒大颗粒的盐,走起来没那么滑了。 黎明车少, 他们跑步的路线,贴着街道边缘的人行道, 她在里侧, 他在外侧。 林莫奈是少见自律有毅力的, 但今天是第一次跑8公里,她到后面还是累得跑不动,一再想放弃。 一个月,从3公里阶段式跳跃道7公里,每次新增一公里,都像是压在肩上的最后一颗稻草, 沉得她步子灌铅。 林莫奈速度降下来, 她感觉今天格外的累,问他:“能不能今天就跑到这里?” 陆沉水一贯冷清的表情,边跑边从兜里掏出耳机。 他带一个, 另外一个递给她, 动感十足的音乐,气势恢宏,林莫奈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 最后1公里, 林莫奈跑完, 长喘口气,拽下耳机。 林莫奈今天身体累到发软,她双手撑着膝盖, 剧烈的呼吸。 陆沉水已经开始做跑后的拉筋运动, 她强撑着做完, 累得站不住。 “不行,我得坐会。”林莫奈说着,已经有点腿软地要往台阶上坐。 陆沉水一把拽住她,靠在自己身上:“靠着我,现在坐下腿容易抽筋。” 他气息很稳,林莫奈跟他不是一个段位的,她确实没力气了,整个人靠在他胸口。 陆沉水扶着她慢慢转半圈,避开风口。 林莫奈闭着眼睛,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是谁的。 山城的春风,比南方凛冽。 风呼啸穿过,她的发丝被吹得乱了些,落在脸上很痒,她实在没力气动。 她感觉到陆沉水好像抬手了,作乱的发丝,被他捋顺掖到耳后,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今天很累。” 林莫奈含糊地嗯一声,她现在腿部神经直突突,有点恶心,一句话都不想说。 两人站在干枯树枝下,风卷着雪,洋洋洒洒,像是在下雪。 朝阳爬出天际,射出第一缕光,林莫奈闭着眼,眼睑下的世界从昏暗转为亮红色。 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多了,几个略显年长的人晨起锻炼,瞥见他们,露出鄙夷的神色,直摇头。 一个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伤风化; 另一个说他们脸都不要了,大街上搂搂抱抱,还谈什么风化; 第三个人认出陆沉水,气得直骂,说是山城的风气都被这帮外地佬带坏了; 第四个说也不知那是谁家的姑娘,长得还挺俊,家里也不管,跟个混混一起,早晚吃亏…… 他们只是站在清晨朝阳下,短暂地休息而已。 回去路上,林莫奈腿又沉又抖,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一阵大风,差点被吹跑。 陆沉水一把拽住她:“我背你。” 今天跑得久,休息得久,路上早已热闹起来,林莫奈不肯让他背。 他伸出手臂,让她挽着,她也没逞强的资本,抓着他的袖子,一步一步往回挪。 平常身体温度是慢慢降下来,林莫奈回到家都不会觉得冷。 今天她浑身发冷,汗意变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头莫名的晕眩,林莫奈呼吸有些困难,山城烟酒行近在眼前,她却摇晃得站不稳,胃里也是一阵翻腾。 “陆沉水。”她艰难地叫一声,身体往旁边栽。 陆沉水眼疾手快捞到怀里,她小脸煞白靠在温暖臂弯里,他确定自己的猜测:“你今天状态很不对,哪里不舒服?” 她皱起眉头,睫毛颤得厉害,紧抿着唇,陆沉水要抱她,她唔唔两声抗议。 “别闹。”陆沉水沉声道:“我抱你回去。” “我……”林莫奈说话,一张嘴,恶心感涌上来,她捂着嘴巴,含糊地说:“我想吐。” 她本就没吃什么,早上垫肚子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人像是哭了,泪水打湿脸颊,发丝也湿漉漉的。 她还是难受,站不住,抓着陆沉水的衣服嘟囔:“我、我难受。” 他简单帮着擦了脸和嘴巴,不容她拒绝抱起人,路人投来更多讶异的眼神。 陆沉水这一片出了名,他一大早抱着个漂亮姑娘,最主要的,是姑娘哭成了泪人。 他们议论的话,很脏很恶心,顺着风钻进他的耳朵。 他没做声,沉着脸色往前走,直到身后那人骂得很大声,说什么“男盗女娼真TM恶心”,他步子一顿,慢慢回身看着两个老头子,是之前那四个里的。 风一吹,他额前的发丝被吹起,露出眼尾的伤疤,剑眉微挑,看上去很凶。 两个糟老头子不由得放慢脚步,脸色难堪地盯着他。 他狠狠地盯着他们,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们没办法转身逃走,只能往旁边绕,避开他凌厉的眼神,灰溜溜地往前走。 到家后,赫苏青都吓着了,忙问要不要叫120。 她费力地摇头,陆沉水端温水过来,她低头喝了两口,一抬头见陆沉水满脸自责地看着她。 林莫奈挤出一个笑,颤颤地舒口气轻声说:“你别这样,我应该是那个要来了。” 生理期太久没来,她都忘记那种痛苦的感觉。 头晕、恶心、冒冷汗,很快小腹会疼得像是被谁放在铁轨上被火车反复碾压,林莫奈轻叹口气:“今天不能上学了。” 陆沉水深吸口气,隐忍道:“不去一天不会怎么样,我让卷毛给你请假。” 赫苏青问他们要不要吃饭,她摇摇头,她了解自己,吃完也会吐的。 “那去楼上躺着。”赫苏青摸摸她的头,心疼道:“你这孩子,你得吃药调理啊,那么痛可遭罪。” 林莫奈也不肯上楼,催促陆沉水去吃饭。 他眉头皱着往里走,却没吃饭,而是穿上羽绒服出去了。 林莫奈靠着椅背,太阳透过玻璃晒着她,暖呼呼的,她好受些。 她撑着身体站起来,赫苏青连忙过来扶:“诶唷,你要干嘛,我来。” “我去买点东西。”两人正拉扯,陆沉水推门进来。 他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鼓鼓囊囊的,林莫奈隐约看见生理期的用品。 他走到跟前,问:“能上楼么?” 她小脸煞白说出那个“能”字,看起来不可信,赫苏青一旁说:“阿水抱她上去吧,这嘴唇儿都白了。” 她最后被安放在床上,赫苏青帮她擦脸收拾。 他从袋子里拿出热帖,热水袋,还有几包不同的卫生巾。 “赫姨,你帮她贴小腹上。”陆沉水撕开热帖放在桌上,他去打热水灌满热水袋,塞进她的被窝里。 赫苏青捋顺她的发丝掖到耳后,轻声细语问她:“好点没?” 她一张嘴,眼泪跟断线的珠子,赫苏青爱怜地哄几句,她哭得更厉害。 陆沉水拿来毛巾,放到旁边,拉着赫苏青的衣袖,轻声说:“赫姨,让她一个人待会。” 她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压抑的哭声放肆,房门关上那一刻,她借着生理期的痛,放声大哭。 从没人对她这样好,从小到大都没有。 他们温暖的关怀那般真切,让她如同被笼罩在明亮的日光下,那些压在角落的委屈和痛苦都被照亮。 心底的冰山日渐消融,麻木的心恢复知觉,感觉到暖,也感觉到痛,他们的关心,反衬着过去家人们的“伤害”。 感激和委屈两种情绪交融,让她哭了好久。 堵在心口的东西仿佛随着消融的冰水流走,她整个人感觉畅快不少。 林莫奈去洗手间,生理期还没来,但感觉强烈,她换上卫生巾,回到被窝抱着热水袋,小腹和后背的暖贴,暖烘烘的。 她缩在被子里,毛巾垫在脸下面,泪水直接被吸收,她就这样哭得最后犯困。 陆沉水进来时,她还没睡着。 他有些意外,低声说:“怎么没睡?” “老话说,哭完就睡会变成傻瓜。”她眼睛里平日里看人就有种无辜纯良的姑娘,现在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可怜巴巴,“我不想变傻瓜。” 他没笑她,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极轻地说:“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吃完会吐。” 他俊秀的眉皱起,林莫奈看得难受,眨眨眼道:“陆沉水。” 他眼底一层暗色,是压抑的情绪,她轻声说:“你别这样,我没事的。” 陆沉水垂眸,自责道:“我不该勉强你。” “不怪你,我那个好久没来了,我自己也忘了。”林莫奈看不得往日里冷酷帅气的少年低落,那张好看的脸不开心,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你难过,我会更难受。” 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陷入低谷的哀伤小兽。 他身体僵着没动,深吸口气,压抑道:“这次过了,要看医生。” “没事,”她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有一丝撒娇的意味,求道:“你笑一下嘛。” 他不太自在地别过头,林莫奈正好看见他红红的耳朵。 她轻笑:“你耳朵又红了。” 他抬手揉了一把耳朵,板着脸说:“睡觉。” 林莫奈现在不那么怕他,笑他:“你脸也红了。” 他的身体像是有一个开关,她一说,他便忍不住浑身燥热。 她红红的眼睛,弯了弯,笑得很开心似地说:“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想说,我头一次见人害羞的时候,喉结会红的。” 陆沉水眸光闪了闪,扯了扯衣领,咳嗽一声:“快睡。” “你果然在害羞。”林莫奈越看他越觉得可爱,“你害羞时很可爱。” 他故意瞪眼装凶,林莫奈拽了拽他的手,讨巧道:“不气不气,陆沉水,我希望你开心,你快乐一点,好不好?” 陆沉水垂着头,沉声道:“你快乐就行。” 她慢慢地抬手,指尖离他的眉心很近。 陆沉水僵着,没躲开,指肚轻落他的眉心,像是蝴蝶掠过湖面。 林莫奈指肚隔空做出抚平的动作,半开玩笑:“拿电熨斗,给你熨平,皱眉可不帅。” 陆沉水舒展眉头,无奈的眼神里有一丝宠的意味道:“这样帅?” “嗯。”林莫奈浅笑,“认识你,我很开心。” 他眸子又黑又亮,嗯了一声,顿了顿补充道:“我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姨妈,也是我的痛哇。 林莫奈:难怪让我痛经! 第38章 我是你的菜 ◎晋江文学城首发!◎ 或许是春天来了, 林莫奈的世界开始被温暖笼罩。 她卧床,有人伺候吃喝,傍晚简景辉、段修成和几个女同学来看她, 其中有袁立夏和夏丽媛。 他们带来老师的关心,林莫奈才知道, 她没来上课的一天, 老师们每节课都要问一次。 生理痛, 女孩子们感同身受,坐在房间里陪她聊天都轻声细语的。 袁立夏和夏丽媛,关系好得一个人似的,笑着说:“我们两个最开始走得近,就是因为名字,正好倒过来。” 袁立夏跟她说痛经要注意的事项, 夏丽媛推荐她吃乌鸡白凤, 她们展示极大的善意,林莫奈也没想到,当初无心插柳, 成全她们一张桌, 会被她们记在心里感谢。 临走前,简景辉和段修成上来站在门口看她一眼。 她有种小题大做的感觉,就一个生理期而已, 道谢后让他们早点回家。 “你们把她们送回去。”陆沉水拍了拍段修成的肩膀, 简景辉手臂搭在他肩上,“你怎么好像又高了,偷吃啥了?” 陆沉水推开他, 让开门口, 她们跟林莫奈挥手, 跟陆沉水说再见需要仰头。 他一身黑色休闲服,肤色很白,眉目冷淡,一个简单的点头动作几分敷衍,有点帅。 “走吧,送你们到门口。”陆沉水语气也冷淡。 他拉着门把,对着里面的人柔和道:“你先躺会儿,我一会上来。” 回去的路上,两位好友偷偷交谈,叽叽咕咕。 说的是陆沉水和林莫奈,感觉他们之间有意思。 一层意思是少女青春期对美好的人与事物,带有一层饱和亮色的滤镜。 她们听说过陆沉水,之前在一中是风云人物,如今一看,外貌颜值确实足够风云的,帅得像漫画里的人物。 另外一层,帅气的人对学校的学霸女神语气温柔,悉心照料,很符合当下偶像剧风格,莫名地有点好磕。 后面两个男生讨论的重点是陆沉水到底长高了多少,简景辉目测得有188,段修成表示感觉有190。 “你不信,咱打电话问水哥。”段修成这个较真的,当真打给陆沉水,非让他现在量一下,陆沉水懒散道:“没时间,明天再说。” “你干啥呢没时间?”简景辉凑到旁边嚷:“你小子背着我们偷偷穿增高鞋垫是不是?赶紧说,到底多高,我说你188,姓段的非说你190。” 两人分析时,陆沉水挂了电话,林莫奈也纳闷:“你到底多高啊?” 他其实也不知道,坐旁边托腮转笔看她吃粥:“晚点量一下。” “体育课我量了,我居然长高了。”林莫奈很早以前的记忆停留在160,她现在有165了,忽而想到什么幽怨道:“我也重了,已经94斤了。” 陆沉水淡淡眺她一眼,不甚满意:“那怎么还跟豆芽菜一样。” “我不瘦,你才瘦得像、像……”她一时词穷,像了半天,想起来了,“像电线杆。” 他切了一声,弯起臂膀,握拳展示肱二头肌,颇为幼稚地计较道:“哥这是一身腱子肉。” “切,”她也学他语气,“那你有那个腹肌吗?还什么马甲线?” 他一把撩起衣服,露出紧致的小腹,肌肉线条纵横交错。 林莫奈眼睛一亮:“哇,还真看不出来,感觉你很瘦。” 她也想有点小肌肉,羡慕道:“感觉腹肌很好看,也很有力量,我也想拥有,我得练习多久?” “你这体能暂时别想了。” 她不满地哼道:“我体能比以前好了,会越来越好的,半年行不行?” “呵。”他淡笑一声,眼底闪过狡黠:“有个更快的方式能让你拥有腹肌。” 她信以为真,眼睛亮晶晶,陆沉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要你拥有本帅哥,你就有腹肌了。” 林莫奈手里正好有刚团好的纸团,往他身上砸:“那怎么能一样?我自己的腹肌我想怎么样就……”注意到陆沉水似笑非笑的神情有点坏,她脸色涨红,不再说了。 翌日,陆沉水想让她休息,她坚持上学。 他便开车送她去,她以为到门口,哪知道他直接跟保安沟通要进里面。 保安大爷记得林莫奈,和左子明打架那次,他也是挺佩服,他作为老山城人,知道左子明的家世背景。 “是你啊,病了还来上学,要多休息啊。”保安大爷嘱咐两句,开车放行,她们车子一路开到里面。 林莫奈下车,一回身,陆沉水也下车了。 她走一步,他跟一步,她回身扬起头,发觉陆沉水好像真的比以前高了。 “你不用跟着我。” 陆沉水闪身走到她前面,扯过她书包,慢悠悠道:“那你跟着我。” “……” 他们到顶楼,没想到正好遇见班主任赵桂芳。 看她时赵桂芳眼神还算客气,瞟到陆沉水,板着脸道:“学校不准外人进来,不知道吗?” 林莫奈生怕他恼,让他先回去。 “腿长在我身上。”陆沉水继续往前走,朝着13班。 林莫奈跟在后面,见赵桂芳黑着脸,她试图扭转气氛:“是我麻烦他来送我的。” 赵桂芳知道说了也白说,她可从老公嘴里听说过太多次陆沉水。 上课打闹那是小儿科,陆沉水不屑参与,他都是带着电脑去班里,谁碰电脑跟谁火。 他公然挑衅老师的威严,大高个子,一脸凶相,动起手来更是狠,别说他老公,体育老师都白费。 考试卷子都是白卷,作业压根没写过,课本都没有,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上学。 陆沉水退学,赵桂芳老公,开心地喝了一顿酒。 混子里的程咬金终于走了,他差点哭出来,喜极而泣。 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子,林莫奈却和他走得那么近。 赵桂芳越想越窝火,尤其听见班级里闹哄哄的传出这么远,她更火大,疾步超过他们,猛地推开后门。 像是被人按了静音键,全班突然安静。 左子明还没来得及坐下,她眼睛一瞪,两条画得过于粗黑的眉毛倒立,凶道:“吵什么吵?一大早就听你们吵了!那么喜欢聊天,上什么学?回家聊去!” 以往赵桂芳也训,但今天格外严厉。 直到陆沉水和林莫奈一起出现在门口,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沉水站在后门,一手插兜,单肩背着她的书包,神色疏冷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左子明。 左子明有些意外,眯了眯眼,颇有敌意。 林莫奈要书包,他不仅没给,还进去了。 她看了眼要喷火的赵桂芳,偷偷拽他衣服,他把书包放下,回身道:“你没同桌?” “嗯。”林莫奈推他,劝道:“你快回去,路上慢点。” 简景辉手撑着脑袋,一脸好戏地看他,他五指张开,掌心推开他的脸。 他临走前,又看了眼左子明,左子明冷冷地盯着他。 他看着赵桂芳,淡声道:“赵老师,能出来几分钟吗,有事儿和您说。” 难得,他还用了您,语气还算恭敬。 赵桂芳关上门那一刻,班里就跟马蜂窝炸了,萎靡一早的学生们有了感兴趣的话题。 那可是陆沉水,一中的大帅比,据说当年如何如何。 林莫奈听得耳朵嗡嗡嗡,听不清个数,她更多注意力在门外,不知道他们在说啥。 她快忍不住时,赵桂芳猛地推开门,咣当一声。 她脸色比出去前更黑了,陆沉水从前门经过玻璃窗,眼神是定在林莫奈身上的,她发现他居然在笑,而且笑得很开心……这家伙,把赵老师都要气炸了。 还没到自习结束,赵桂芳终于坐不住,身体带风到她身边,沉着脸:“你跟我出来一下。” 没有班主任在,班里像是开了锅,前排的夏丽媛和她同桌也有点憋不住乐,她们离得近,能看见班主任的表情,戳手机那个力度跟一指禅差不多。 “不过挺好磕的。”学习累了还有高颜值CP磕,这简直是福利,袁立夏也捂嘴笑:“确实,我发现林莫奈属于耐看型,越看越好看,白白净净的,看着文弱,但你看她和左子明较劲,”她压低声音,看了一眼后面的左子明,一脸不爽,夏丽媛意会地接话道:“咋不气死他,欺负女孩子,林莫奈是我新女神了。” 门外的赵桂芳,真是压着火气,嗓子都憋粗了。 “你怎么和陆沉水认识的?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当年差点把一中闹翻天?”赵桂芳越说越气,声音拔高,“他就是个大流氓头子,你跟他混,你还想不想好好学习了?” 林莫奈有几次想替陆沉水说话,都被赵桂芳抢话给压下去了。 “我告诉你,你要还想好好学习,给我离他远点!”赵桂芳说完扭头要推门,林莫奈刚要松口气,她又回头,严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他威胁你的?” “他很好。”林莫奈终于有机会说一句话。 赵桂芳眼睛瞪圆,有种她可能疯了的感觉,林莫奈认真道:“老师,他没有你看起来那么坏,而且他很聪明,很优……” “得了,我跟你说不着!”赵桂芳一脸失望,摇头道:“我就不应该对你抱有期望,你就堕落吧。” “……” 林莫奈回到班里,再次成为焦点。 简景辉回头跟她打趣陆沉水,林莫奈拿笔敲他落在桌边的手:“回过头去!” “你怎么还护犊子呢。” “你才是犊子!”林莫奈瞪他,“转过去,我今天都不想跟你说话。” 爱徒来了,老师们挺开心,但也从赵桂芳那里听说陆沉水的事。 课间物理老师还来找过她,让她别影响学习,他表示青春期的小女生,喜欢陆沉水这样长相很帅的酷男生,是很正常的,他叹道:“我有次去他们学校,一群外校的学生都去一中看他,所以你喜欢他也正常。” “……” “但是喜欢这种东西会变化,上大学你会遇见更好的好男生,所以现在千万不能早恋。” “……” “那陆沉水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要是真喜欢他,你们小女生心思又细,天天吃醋,那学习成绩得一落千丈。” “……” “你信老师的,我从你们年龄走过,也被人追捧过……” 林莫奈这时抬头看他一眼,他有点受挫:“咋的,我不帅啊?” “帅……”但是和陆沉水没法比,她不好说,物理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迷恋只是暂时的,容颜也是短暂的,唯有知识长存。 林莫奈本来心情还可以,被他劝完反倒有点窝火,尤其是听说,有一年圣诞节,陆沉水收到数不清的苹果,最后用麻袋装上,反手倒卖赚了上千块,物理老师当时一脸感慨:“你就说,这得多少啊。” 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午间休息,林莫奈问简景辉,他点头:“是真事,后来他还特意在桌上贴条提醒,别送,送了都卖掉。” “……” 林莫奈当晚回到家,吃饭时一直看他,趁着赫苏青去盛饭,他不冷不热来了句:“我是你的菜?” 一语双关,林莫奈眨眨眼,一副纯良的眼神盯着他。 他有些无奈:“有话就说,你看我能看出答案来?” “你当年卖苹果的钱拿去干嘛了?”林莫奈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经济头脑”,那帮女生送东西给他,不会伤心吗? “捐了。”他淡淡道:“怎么了?” 她没想到,好像有点错怪他,但心底确实不太爽,埋头看着饭碗,半晌憋出一句:“我送你的,你不准卖。” “呵,”他淡笑,理所当然道:“这还用你说。” 作者有话说: 腹肌:想对我干嘛?【你不要过来啊!】 第39章 第一次牵手 ◎晋江文学城首发!◎ 4月末, 林莫奈迎来她在山城的第一次联考。 山城市五所高中,资深教师联合出题,难度偏高。 开考前几天, 13班各科老师,尤其是理科老师, 对林莫奈关心备至。 自习时间他们几乎都在后面靠着墙壁, 生怕爱徒遇到难题, 后排的学渣们跟她叫苦:“你快去前面坐,让老师独宠你一人吧,我们不想雨露均沾。” 别说他们犯愁,林莫奈也不习惯被人盯着,她做题老师嘶了一声,她连字都不会写。 幸好联考结束, 老师们都回到原位, 学生们为即将到来的五一假期兴奋。 林莫奈也挺期待的,陆沉水前几天说要开车去C市出差,如果林莫奈有时间, 可以一起去。 C市是省会城市, 她想出去见见世面。 可惜,物理老师找上了她,课程给她排得满满的。 “C市不急着去哈, 五月中旬, 全市的竞赛小组成员都要去集训。”物理老师看她满脸惆怅的小表情,忍不住笑:“那这样,看你这次成绩, 全市联考, 你要是能考前五名, 让你休两天,其他时间学习行不?” 老师的好意,林莫奈总不能拒绝,毕竟她也想拿1万块奖金呢。 优等生的殊荣,各校的尖子生考卷都被提前抽出来批阅。 林莫奈的成绩一鸣惊人,以接近满分的成绩夺得全市第一。 这下山城第五中学算是出了名,林莫奈的考卷被其他学校轮流欣赏。 卷面干净,字体俊秀,阅卷老师直说:“批她的卷子是一种享受。” 众多科目中,相对弱项是数学,她在数学上丢了10分,赵桂芳找她谈话时,她一脸冷静,说:“我知道,我数学丢了10分。” 优秀的人,在理科项目上,比老师更早知道分数。 “该丢吗?”赵桂芳对她是又爱又恨,之前气话说不管了,现在全市第一,站在巅峰的尖子生,丢分丢在了数学,她有一种耻辱感,那就是林莫奈没拿满分,不是她的错,而是自己没教好,“以后不会主动问我,要不然我跟其他老师一样,天天站你后面?” 她下意识摇头,可千万别…… 赵桂芳给她开了条件,课可以不听,作业和考卷可以不写。 但是每次卷子最后那道大题需要写解题思路,赵桂芳扶了扶眼镜,严厉道:“还有,我会不定时抽查你,题目会是很狡猾的,你要是做错了,那就做一套类似题的考卷。” 说到底,老师都是为了她好,她点头,认真道:“好的。” 林莫奈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老师们的恩宠,她没有受宠若惊,就像是最初吊车尾被她辱骂时,她也一脸平静。 总结来说,林莫奈不像是同龄人。 “行了。”赵桂芳无法否认她的优秀,因着那份喜爱终于没忍住,抬手轻轻拍了拍的肩膀,“休息两天,好好准备物理竞赛,5月底,要准备数学竞赛。” 林莫奈意外她的肢体动作,赵桂芳缩回手,脸又板着:“回班去吧,假期别跟乱七八糟的人瞎混,注意安全。” 她回到班里,大家都看她,她考全市第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前排夏丽媛和袁立夏比她还开心似的,笑着说:“恭喜你啊,你真棒。” 优秀的人在哪,哪里会成为焦点。 林莫奈坐在后排,学渣们也有种体验到高光时刻的感觉。 她也因此成为后排的一个小中心,学习不能比肩,但距离近,关系也都不错。 最看不上林莫奈的,依旧是左子明和他的跟班们。 他们之间纠葛太多,林莫奈不会向他认错,他更不会低头。 好在也相安无事,谁也不找谁的茬儿。 下午,大家的心思已经散了,一心只盼放假。 老师们也懒得大呼小叫上课,干脆自习,叽叽喳喳的人不少,不太大声,老师都不管。 林莫奈和往常一样,该做题做题,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她才收拾东西准备走。 杜煦给她叠了一朵小红花,她夹在书里,背着书包走了。 校门口,有几个人骑着摩托车,有的女生上了后座,左子明后面也坐了个女生,她记得是6班的那个。 林莫奈绕了个大圈,避开他们,那帮人的哄笑声传出很远。 不知谁突然鸣笛,林莫奈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左子明正盯着她看。 距离远,但隐约看得出,那眼神不善,林莫奈每天放学几乎都会在门口遇见他们,人好像越来越多,校门口快成了混子聚集地。 今天没上晚自习,林莫奈出门给陆沉水发信息说一声,他回:好。 她沿着往常的路往回走,刚到路口附近,身后传来摩托车轰鸣声。 林莫奈特意靠边走,车子刷地飞驰驶过,一辆接一辆,带起一阵风。 左子明为首,直接闯红灯,后面的嗷呜叫着跟上去,林莫奈自言自语:“真是有病,开这么快还闯灯。” 现在日落得晚了些,但这会儿也是暮色霭霭。 林莫奈走进熟悉的小道,刚拐一个弯,她愣住了。 左子明那群人停在路中央,她不由得放慢脚步。 一群男女抽着烟,吵吵嚷嚷不知在说什么,他们也注意到她进来了,左子明回头看她。 他似笑非笑,叼着烟睨着她,挑衅意味十足。 情感告诉她,现在退了就是认怂。 理智告诉她,她一个人不能硬碰硬。 陆沉水也曾经说过,保护自己是第一要务,在危险靠近时第一时间避开。 林莫奈只考虑几秒,转身便走。 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她加快步伐,嘲笑声刺耳,她没理会直接拐进旁边的巷子。 狡兔三窟,林莫奈也有三条路可以走。 陆沉水曾经挨个带她走了一遍,让她优先选一条,有特殊情况就换路。 摩托车引擎声响彻傍晚,朝着她这边来了。 她选择最难的那条路,需要跳墙,还要过两个壕沟,但对她来说,此刻最安全。 尖叫声、口哨声和讥笑声,在幽静的胡同里很突兀。 摩托车的轰鸣声也跟着拐过来,林莫奈得益于和陆沉水锻炼,再加上春日里积雪融化大半,她踩着泥土砂石路,跑得飞快。 她左拐右绕,后面有那群疯子的嗷呜怪叫声,引得胡同里的狗狂吠。 他们追得紧,她跑得再快也比不过车子,幸好是需要跨过去的墙垛来了。 “喂!”身后传来丧心病狂的笑:“前面是死胡同!我TM看你怎么跑!” 他们蓄意的,为了堵她,林莫奈看着那高高的墙垛,深吸口气助跑。 兴奋的尖叫声就在她身后,她踩着墙壁,借力向上跳,双手扳住墙头,身子稳稳地站在上面。 摩托车也甩尾到墙下,有人喊了一声卧槽。 谁也没想到,林莫奈居然能爬上将近2米的墙豁。 夜色降临,皎月当空,她站在高处俯瞰着他们,像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低头说:“左子明,你这样挺没意思的,有本事就光明正大,一对一的较量。” 下面呜呼一声起哄:“明哥,小妮子挑衅你。” 林莫奈高瘦的身影,被月亮裁剪成漂亮的形状,她逆光而站,浑身仿佛被镀了一层银色。 左子明扬起头,眯起眼看她,她微微侧身回眸,双手握拳,剧烈的呼吸让她胸口的线条起伏。 他略微失神,身边人喊道:“诶!” 月空中,纤瘦身影腾空跃起,翩若惊鸿,转瞬即逝。 半晌才有了骂了句:“操!跑了!” 左子明猛地甩了下手,手被烟烫到了。 “明哥,追吗?” 他像是没听见,盯着空荡荡的墙豁出神,脑海里自动回放刚才那一幕,从助跑到上墙,再到跳下去……动作干净又漂亮。 “该说不说,她有点本事。”不知谁感慨了一句,左子明后座的女生嘁了一声:“你们也够没用的,一个女的都抓不到。” “你厉害,那你爬墙。”旁边人怼了一句,她娇嗔了叫声“明哥你看他嘛”,左子明这才彻底回过神,回身把女生拽下来,不爽道:“散了吧。” 他骑着摩托轰底一声走了,其他人也都散了,最后剩下的女生站在原地气得想骂人。 林莫奈过壕沟时,坡面太滑,她愣是没上去,反反复复最后都没劲儿了。 正打算往前面走走,对面传来脚步声,她吓得立即躲在壕沟的凹陷处。 那脚步声到边上停了,她大气不敢喘,手机忽然震动,她吓了一跳。 陆沉水打来的,她没敢接通,很快陆沉水发来信息,她哥:乌漆嘛黑的,藏哪了?我都看不见。 她憋着那口气,鼻尖有点酸,警惕性告诉她还得再确认下:你知道我在哪?你喊我一声。 “豆芽菜。” 林莫奈从未觉得他声音那么好听,想回应却嗓子干哑,她猛地往起站,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 陆沉水跳下来,沉声道:“藏得够好的。” “呜。”她刚才的勇猛全然不见,靠着陆沉水腿发抖。 最后是陆沉水背上她的书包先上去,伸手把她也拽上去了。 她刚才一顿猛跑,加之惊吓,现在腿软没力气,心也慌得厉害,吸吸鼻子,鼓起勇气低声问:“我能抓你的袖子吗?” 圆月如盘,悬在半空。 月光下的少年全身被涂抹一层亮色,熠熠生辉。 他主动伸出手等着她,她紧了紧脏兮兮的手,怯怯地抬起,下一秒便被宽厚温热的掌心握住。 她的心悸动到痉挛,他们牵手了。 这是她人生中,与男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牵手,那个人恰好是陆沉水,她突然有点想哭。 作者有话说: 陆沉水瞪大眼儿:到底藏哪了? 壕沟:你猜哈哈。 第40章 对不起 ◎晋江文学城首发!◎ 月光, 将身影拉得很长,斜斜地印在藏青色的街道。 拐入闹市区,纠缠的身影拉开一丝缝隙, 他站在原地问:“今天要在外面吃么?” 她一路过来,缓得差不多, 打起精神问要不要叫赫姨。 赫苏青吃过饭, 在电话里回绝, 让他们在外面好好吃。 他们去了家新开的寿司店,店面不大,挺安静,价格稍贵,客人不算多。 林莫奈坐下,腿直突突, 喉咙里火烧火燎。 他给她倒杯柠檬水, 问她怎么回事。 她灌了一杯水,长出口气,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那的, 太巧了吧。” 他一脸正经:“我会算卦。” 他不说, 她也没再问,简单说了晚上的情况。 左子明不一定非想干什么,她选择避开, 逃跑的行为刺激到他们了。 “你跑开是对的。”陆沉水首先肯定她, 对于自身安全不能心存侥幸,林莫奈长舒口气,靠着椅背挤出一个笑:“幸亏跟你锻炼了, 跑得快, 我什么时候能开始学散打啊?” “五一假期结束。”陆沉水用开水烫碗碟, 烫好的她接过来用纸巾擦碟底的水渍。 她想到什么,饶有憧憬道:“等我学会散打,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逃跑了?” 林莫奈不是没脾气,作为社会的弱势群体,女性从体型和体能上比男生弱,但只要后天能弥补的,吃多少苦她都愿意。 恶人是他们,凭什么每次都是她躲避逃跑? 陆沉水拿来酱油和芥末放在她旁边,淡声道:“首选都是避开,不要硬刚,除非不得不打,或者有胜算。” 她努努嘴,惆怅地嘟囔:“他们一群人,我得多厉害才能有胜算啊?” “跟我一样厉害。”陆沉水语气很淡,但绝对胸有成竹,“芥末辣,少放点。” 他点了特色的炙烤系列和寿司拼盘,其他的交给她:“好奇的可以点。” 价格都不便宜,她犹豫半天就点两份,他指尖按着菜单扭过来问她:“香煎鹅肝,想吃不?” “不想。” “点上。” “烤生蚝呢?” “也不怎么想。” 他勾上,指着鳗鱼问:“这个呢?” “你都不听我的。”林莫奈双手托着脸,“我说不想你也点,那是不是你我说想,你就不点了。” “正常来说是的。” “那我想吃鳗鱼。” “点上。” 她气鼓鼓地看他,他则是勾起笑,有点得逞的意思。 等餐时间,林莫奈被陆沉水教育一通,主旨就是希望她学会主动求助,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要选最难的。 她埋头叹口气:“我想再试试的。” 她的人生就是这般过来的,再苦再累,无数次被打倒,最后都会站起来试试。 “一个小姑娘,怎么那么执拗?”他费解,“有人帮忙不好么?” 她抬眼瞥见少年皱起的眉头,不应该跟他较真,那句“我怕依赖上瘾”没有说出口,她对于现在的生活,倍感珍惜,但这种幸福像是空中楼阁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被风吹散。 “那我试试。”她笑了笑,“你别那么严肃嘛。” 他咧嘴,露出白白的牙龇着,两颗小小的虎牙,很幼稚。 寿司口感细腻丝滑,林莫奈头一次吃,依旧是和陆沉水一起。 饭后往家走,他突然说了句“恭喜”,她正发蒙,陆沉水低头看她:“你考了全市第一。” 陆沉水好像什么都知道,她晚上被惊吓,忘记说了,她夸奖道:“你教得好。” “我也觉得。”他说得很臭屁,昂首挺胸,有点高傲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她顺势吹出一道彩虹,漂亮话说一堆,当然,都是发自内心的。 他听到最后,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警告她不要搞糖衣炮弹。 说着闹着,到家时,林莫奈的惊慌几乎都散去了。 她还不想回家,吃得太撑。 他们经过山城烟酒行,继续往前走。 夜里亮起的路灯蔓延到远方,曾经她看在眼里是没有尽头的远方,如今她发现山城夜晚其实很漂亮。 似乎只要有陆沉水在,她就可以安心,无需顾及其他,入目的一草一木,一桩一户,只是山城旖旎夜景的一部分而已。 “陆沉水。”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她对陆沉水有很多问题,但都压在心里,何时提起来都突兀,现在也是,但她忍不住问出口。 他静默半晌,低头看她:“你想知道什么?” “都可以问吗?” “我不一定回答,但说的就是真的。”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啊?”林莫奈看他的长相和气质,都不是一个相对贫瘠的小城市能孕育出来的,他深吸口气,嗯了一声,喟叹道:“这个问题,说来话长。” 她路都不看,扬起头,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满是期待。 那眸子黑白分明,干净得要命,倾诉的欲望在喉间打转,顷刻间被他狠狠压制住,他别过头:“以后合适的时候再说。” 林莫奈噢了一声,听得出失望。 他唇角动了动,有那么一瞬想和盘托出,但另一个声音在阻止他: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多说无益。 他们回到家,夜色已深。 林莫奈洗完澡,坐在桌前写日记。 她的字里行间,陆沉水出现的很频繁,林莫奈托腮盯着日记,心里那一抹悸动颤了又颤,她才脸颊发烫地写下来。 她笔下的陆沉水,高瘦、挺拔、帅气,他聪明、博学、无所不能,他像是她生命里的一束光,总在最黑暗的时刻,替她照亮前行的路。 她写完很久,躺在床上,满脑子还是他。 她以往心里只有自己,但心底不知何时多了个位置,是留给陆沉水的。 梦里,也有陆沉水的一席之地,只要做梦,几乎都会梦见他。 天微亮,他们简单吃过早餐出发。 陆沉水开车,她靠在路边打瞌睡,睡睡醒醒,到达C市时,她彻底精神了。 他拿出个本子递给她:“上面是C市好玩的好吃的,你打车,想去哪去哪,我办完事找你。” 林莫奈在中华路下车,笔直的商业街,满是拥挤的人群。 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灯牌,彩色缤纷,一路望过去,都是好吃的。 她靠在边上翻本子,飘洒俊秀的字体,列出了好几页,她翻到后面,露出红色的票子。 两页之间夹了100元,之后每翻一页,都有100元,一共是1000元,最后那页写着:好吃的给我打包一份,这是劳务费,多买点,我早上没吃饱。 一阵风吹来,林莫奈忙合上本子,眼眶有点酸,这家伙……她到底是什么福气才遇到他的? 她很乖,走到哪,拍到哪,通过聊天软件发给他,偶尔还会发几条信息,例如: 你吃过炒粉吗?我打包了,等你一起吃,不过我放了醋,你不爱吃醋,我放得少。 这家猪蹄好贵啊,还那么小,小猪人生艰难,还没成年就出来送命。 他长得像是新疆人,我估计他的肉串能好吃,羊肉串真长,比我的脸都长,你看! …… 咖啡厅和奶茶店人满为患,她没找到地方歇脚。 绕来绕去,绕到一个地下商场,她靠边站着,周围人群喧闹,与她无关。 她手里的食物等到凉,也没等到陆沉水的回信儿。 商场里突然涌入一批人,面色惊慌,声音嘈杂,她听不出个数,靠这边看他们往里冲,像是在躲什么。 林莫奈掏出手机反复查看,已经下午3点了,她怕打扰陆沉水工作,一直没主动联系他。 陆陆续续还有人涌进来,她有些慌神地跑上台阶,外面吵嚷声,警笛声,救护车…… 手机接连响,她吓了一跳。 陆沉水的信息和未接电话发来一堆,她正要回过去,陆沉水打过来,语气又急又凶:“你到底干嘛呢?电话也不接!” 她本来松口气,被他一吼,委屈涌上心头,低声解释了一句。 她这边吵,他那边也是吵吵嚷嚷,他更大声:“你大点声啊!” 搁着她的性子,换了别人铁定要吼回去,但那是陆沉水。 她一张嘴,鼻尖和眼眶酸涩,泪水没出息地充盈眼眶,林莫奈直接把电话挂了。 陆沉水立刻又打来,她又挂,反复三次,陆沉水的信息发过来了。 她哥:接电话啊! 她吸吸鼻子,敲字回复:我没接到你的信息。 没等她发送,陆沉水又打电话,她还是没接,陆沉水的信息带着火气跳进来,写着:你想吓死老子,快接电话! 他担心她,她理解,但还是委屈。 陆沉水再次打过来,她终于接了,那边他的声音嘶哑,着急忙慌地问:“你有没有事啊?在哪呢?告诉我在哪呢!” 向来很稳的人,今天急躁得很,林莫奈走到小巷子里,总算安静了些,揉揉眼泪说:“我没接到你电话和信息,不是故意不回。” “所以,你在哪?”陆沉水焦急道:“祖宗,你说啊,在哪呢?想急死我?” 她往侧面看,看见商场的牌子,陆沉水让她千万别动,他心急道:“找个人少的地方躲着,不要看热闹。” 他是真得急地乱了方寸,不准她挂电话,她也不吭声。 那头的陆沉水叫她几声,她就嗯了一声,他长出口气,像是在叹气:“哭了?” 这话听不得,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咬着手怕发出声音来。 他们后来没说话,开车的朋友从没见陆沉水这般慌乱,劝道:“别担心,不会那么寸的,她刚不是接电话了,肯定避开危险了。” 陆沉水极力压制急促的呼吸,朋友透过车镜看他,大冬天一路狂奔累得满头汗,头发都湿了。 商业街附近本就堵车严重,加之刚刚中华路发生砍人事件,据说是情感纠纷,一个男人拿着一把刀无差别杀人,这边堵得更厉害了。 车速宛如蜗牛,陆沉水捂着手机听筒,说:“S市那边,麻烦你盯着点。” “放心,五一之后我会去S市验收,保证能收集到所有你想要的信息。”朋友回身打量他一眼,“女朋友?”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谢了。” 车窗敞着,朋友歪头看着瘦高挺拔的身影穿过人群,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句:“这小子也有今天。” 陆沉水跑到第一个悬挂商场牌子的位置,没有发现那条巷子。 他跑到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四个才看见幽深的巷子里蹲着一个人。 “林莫奈!”他喊着她的名字,奔向她而来。 林莫奈抬头,泪眼看见敞着怀的人,近了看见他潮红的脸和湿漉漉的黑发。 她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陆沉水被巷子里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她忙冲过去,抱住踉踉跄跄扑过来的人。 她被撞得接连倒退,陆沉水双臂圈住她,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护在她的后背,两人直接撞上墙壁。 陆沉水双臂撑在墙上,将她控在狭小的空间,低声压抑地道歉:“对不起,刚才不该凶你,我找不到你……” 他的胸口起伏剧烈,呼吸厚重,汗水顺着耳鬓发丝往下淌。 泛红的眼尾,潮湿的眸子像是被泪水浸润过,他的身体都在发抖。 林莫奈心头刺痛,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只有陆沉水最重要。 她用力抱紧他,轻轻拍他的后背安抚。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原来惊惶不安的人,不只有她。 作者有话说: 水哥好凶 !奈奈嘤嘤嘤给他看! 第41章 情侣装 ◎晋江文学城首发!◎ 回到酒店, 夜色降临。 陆沉水开了个套间,两个卧室,她挑了个小的。 房间带浴室, 他们各自回房洗澡,林莫奈用花洒喷洗墙壁, 她靠在温热的墙上, 累得长舒口气。 他们打车回来路上, 她才从司机的广播中得知,中华路出现行凶伤人事件,截至目前,67人不同程度受伤,2人死亡,行凶者已经被逮捕, 他的行经路线就在地下商场门口。 那时涌入的人群都为了逃命, 她在地下躲过危险,但也因为没信号,导致陆沉水联系不上她。 林莫奈想起也后怕, 头皮一阵麻。 她脑海里不断回放巷子里一幕, 陆沉水踉跄奔向他而来,他从未那样惊慌过,她所有的小情绪见到他那刻, 都像是被刺破的气球, 顷刻间消失了。 她没洗太久,从浴室里出来换了套干净的居家服。 客厅茶几上的吃喝,早就凉透, 出来玩的惊喜第一天被破坏得精光。 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 她赶紧坐起身, 他发丝湿漉漉,额前搭着几绺黑发,挡住眉梢的疤。 “不吹头发吗?”她站起身。 他摇头:“饿不饿?” 林莫奈折腾一天也没胃口,惋惜道:“可惜给你打包的都凉了。” 他倒是麻利,打给前台服务生,拿到酒店厨房热一热。 林莫奈去浴室拿来吹风机,等他打完电话,她晃了晃:“吹头发。” 他坐那没动,懒洋洋的,目光相接,他勾起一丝笑,饶有趣味:“下次还跟不跟我来C市了?” “跟。”她就近床头插好电源,站在他面前,“低头,我给你吹。” 他往后躲,有点别扭,林莫奈按着他的肩膀,嗔怪的语气略带娇:“别动啦。” 温热的风吹过头皮,这感觉颇为微妙,他活到现在没用过吹飞机,全靠自然烘干。 之前大冬天,他着急出门,头发会冻成硬邦邦的,后来为了省事,他直接剃板寸。 纤细的指尖嵌进发丝,轻揉发根,揉得陆沉水身体一个激灵。 他呼吸有些急促,别过头躲避,林莫奈近前一步,腿靠在他的膝盖上,他已经无处可躲,只觉得那股热从头皮蔓延到四肢百骸。 门铃突然响了,服务生来取桌上的小吃。 他趁机赶紧逃到阳台开窗,打算抽根烟,她不依,过来拽他:“快点,吹完才行。” 他没辙,随口道:“我自己吹。” “我才不信你,”她推他,小腿照着他的膝弯轻轻踢了一下,“赶紧去坐。” 他一动不动,林莫奈直接举起吹风机,呼呼呼往他脸上上吹。 热风吹得头发乱飞,他睁不开眼,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往哪吹呢!” 她憋不住笑:“谁让你不坐下。” 不仅吹他的脸,还吹他耳朵,痒得他要死,直接握住她的手臂,凶道:“再吹?” 他夺过吹飞机,往她头上吹,吹得发丝乱舞,她直接低着头,乌黑的发挡着脸,她双臂向前伸,身体绷直一跳一跳,像是僵尸,嘴里还怪叫。 可惜,她这个新晋小僵尸蹦的不利索,扑通一声,直接向前摔去。 她以为要毁容,却被陆沉水捞住顺势荡悠到沙发上去了。 她索性躺在那,歇口气问他车这么办。 陆沉水的车停在路边,一辆骑三轮撞在前杠上,朋友送车去4S店修。 “明天我去取车,然后带你去个地方。”陆沉水说得挺神秘,林莫奈挺期待的。 只是,第二天她一觉醒来,坐在车里看清那是“中医院”的牌子。 像是节假日的车站,医院人满为患,林莫奈跟在他旁边去挂号。 人多难免碰撞,林莫奈尽量靠近陆沉水,不过还是有男人横冲直撞,她差点摔倒。 陆沉水直接抓住男人肩膀:“道歉。” 男人吃疼瞪眼要发作,抬头见是个狠茬子,没敢发作:“不好意思,行了吧?” 林莫奈拽陆沉水的袖子,两人往里走排队。 挂号、交钱、拿病历本,去二楼排队等着医生的助手叫号。 轮到他们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大夫诊断的是体内寒湿大,脾胃不和,需要调理。 从医院出来,陆沉水拎着一大包草药,还有几盒中成药配合调理。 总的来说问题不严重,需要慢慢养,只是那草药里有枯木头、破瓦块、长虫子等等奇怪的东西,而她要全部熬水喝下去……林莫奈难以现象会是什么味道。 下午,他们总算有时间出去转一圈,她选了一圈,最后选图书馆。 省图书馆坐落在新城区,宽敞明亮,藏书浩瀚,他们从顶楼往下逛。 俯瞰的角度,一二三层的公众自习室区域,人几乎坐满了,中间休息区的圆圈椅也围满了人。 这是生活在城市里才有享受到的教育资源和优美环境,林莫奈更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出山村。 四层计算机区域,林莫奈不由得放慢脚步。 陆沉水信手翻阅书架上的典藏书籍,她的目光逐一掠过书脊上的名字,一本纯黑书脊写着烫红字体很显眼,写着:传奇战队Demon成神之路——山城篇。 “山城”这两个字,捉住林莫奈的视线。 她大致翻了目录,原来计算机领域有一个神秘的团队被称为Demon,团队主研发人员从未公开露面,但每年推出的全新系统产品,都会被国际巨头企业独家收购,且买家们给与一致好评。 “你知道这个团队吗?”林莫奈低声问,陆沉水扫了眼封面,嗯了一声。 “山城还有这个团队的成员诶,小城市也卧虎藏龙。”林莫奈翻阅后面,关于IP位于山城的这位成员有很多资料介绍,年龄应该不大,是圈子里隐秘的天才少年,无偿帮很多人解决技术方面的问题。 林莫奈啧啧两声,心生佩服,同样都是年轻人,人家怎么那么优秀? 两人逛完图书馆,就近去了省博物馆。 别人有志愿者解说,她有陆沉水做向导。 起初就她一个人,后面渐渐人多,一个年轻的男生,长得帅不说,关于博物馆的文物历史章口就来,不由得让人配合。 他眼底还是只有她,只跟她讲。 别人听不见往前凑,不小心踩到他鞋子,他冷眼凝眸,对方连忙道歉。 有人举起手机偷偷拍照,他瞥见了,转身背对,眉头皱起。 林莫奈抓着他去旁边人少的地方,他才轻轻松口气,她干脆拽他出来:“你不喜欢人多啊?” 他嗯了一声,眉头蹙起:“我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她的爪子还抓着他的衣兜,林莫奈讪讪地缩回手,他低头瞧见,抬头看她一眼,语气比她还不满:“你是别人?” 两人大眼瞪大眼,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我饿了!” 来到C市,总要吃些特色菜。 两人找了一家出名的铁锅炖,地道的北方菜,量大又美味。 他们两人都没吃完,林莫奈要来打包盒,两人坐在车里,陆沉水问她:“想去哪?” 回酒店有点早,中华路刚出事她不敢,提议去另外一个夜市,在南京路附近。 新城区高楼林立,LED屏幕闪烁彩光,宛如驶入另一座城。 这一片年轻人居多,情侣成对,朋友成群,他们很快停好车子,融入其中。 两个人的身高差,加之精致的颜值,引得路人偷偷拍照。 他依旧走在外侧,穿过人群时,抬起手臂,将她与外人隔离开。 路边有奶茶店,她多看几眼,他已经往那边去排队,林莫奈在旁边的小亭子里等他。 几个姑娘走过去,却又折回来,林莫奈看着她们,她们故意退后,歪头看陆沉水。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走过来,林莫奈心底一阵酸涩,但最终还是没过去。 他们交谈了1分钟,陆沉水双手插兜始终没动,女生不好意思地走了。 林莫奈正在那偷窥,旁边有人咳嗽一声,她往旁边躲,以为挡住路了。 男生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未开口脸已经有点红。 “我在那边看到你,我……” “林莫奈。”陆沉水突然叫她,她回身冲男生笑了下,连忙跑过去。 “你看看喝哪个?”陆沉水扭头看过来,眼镜男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戾气,扭身走了。 他们点完奶茶,一起往商业城里面走,陆沉水突然说了句:“别和陌生人搭话。” 她咬着吸管,唔了一声,想起什么反驳道:“你刚才还和陌生人说话呢。” “我点奶茶当然要和服务生说话。” “我说的不是那个。” 陆沉水思绪一顿,意识到了,看她气呼呼的样子,故意道:“你看见了?” “是的!” “那你怎么不替我解围?”他反倒怪起她来,理直气壮的,并顺便说定,以后再有陌生人搭讪,对方要帮忙解围。 商业综合体,内部的结构大同小异。 无非是这里比山城更大更繁华,店铺更多,但价格也更贵。 林莫奈和大多女孩子一样,即便不买也喜欢逛街,一到女装,门口经常站着不少男的,百无聊赖地靠在墙壁上,亦或是摆弄手机。 也有男的在里面陪女朋友试衣服,她怕他累,让他坐旁边等。 他不领情,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用不着。” 他拿过一件白色卫衣,往她身上比量,工作人员立刻走来,一顿夸赞:“白衣服还得白净的姑娘穿,很漂亮,这是当季新款,”她仰头看高个子的男生,又瘦又高,简直是行走的衣服架子,“这是情侣款,一起买两件有折扣。” 她极力推销,林莫奈听见情侣款,脸一红没做声。 “你去试一下。”陆沉水手臂轻轻碰她,她迟疑:“要试吗?” “嗯。”陆沉水看着她进去,“男款在哪?” 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递过来,他脱掉薄款羽绒服,再脱掉里面的米色毛衣,露出一截漂亮的腰线。 “很帅。”她由衷赞赏一身黑色的陆沉水,有种清冷绝尘的质感。 听见开门声她回头,原本白净漂亮的女生,这会儿衬得更加水灵秀气,热络道:“你们站一块看看,镜子在这。” 陆沉水是黑色,她是白色。 黑色中间白色logo点缀,她的正好相反。 陆沉水天生衣服架子,一套简单卫衣,愣是被他穿出高级感。 林莫奈往旁边一站,黑白相称,相得益彰,透着高冷精致的美感。 她没有表露出喜欢,面无表情地去试衣间。 陆沉水没换下来,把毛衣装进背包,跟店员交代:“你就说样品,折扣大。” 店员心领神会,林莫奈完全没有发言机会,接下来她说什么都不试穿了。 回到酒店,林莫奈默默翻出本子记账,100元买了件卫衣,还是品牌,即便是样品,她仍然觉得离谱。 日记里也写:难不成是陆沉水在搞鬼! 短暂的C市两日游,于她而言,除去那天的惊慌算是完美。 倒也不是C市有多美,主要是和陆沉水一起,她挺开心的。 翌日一早,她伸手感受外面的温度,冷,于是把新买的卫衣套在里面。 他们回到山城,段修成等着他们吃涮串儿,林莫奈进店热脱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卫衣。 简景辉刚夸两句,哪知道旁边的陆沉水也在脱外套。 他唇角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一黑一白,情侣款,一个帅,一个美。 段修成拿涮菜回来,和林莫奈打过招呼,回到座位看一眼陆沉水,又看看林莫奈,他也惊觉,喊了声卧槽。 简景辉意味深长道:“你们这是官宣了吗?” “就是,都不背人了!”段修成左右看看。 陆沉水也去拿菜,林莫奈挑挑拣拣,回头一看,她也愣了,瞪大眼睛道:“你、你……” “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林莫奈一时不知说什么,陆沉水昂了昂下巴:“给我拿牛肉。” 他直接把话题岔开,两人回到座位,简景辉眼神幽幽,别有意味。 陆沉水眉目一凛,施以警告。 他推了推金边眼镜,不怕死地问出来了。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所以在一起了吗?哈哈。 第42章 我说你是傻子 ◎晋江文学城首发!◎ 有时候, 沉默是无声的抗议。 但有时候,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 简景辉的问题抛出来,两人不约而同看对方, 谁也没说话。 极为默契的,两人一起往咕嘟嘟冒泡的热锅中下菜。 简景辉和段修成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默认了, 还是默认了? 直到服务员再次过来送蘸料碟, 沉默被打破。 陆沉水看他们:“不喝点?” “你买单?”简景辉有种准备狮子大开口的感觉,得到肯定答案,立刻点了最贵的酒,白的,几百一瓶。 段修成要了啤的,陆沉水要了两个百事可乐, 把林莫奈的也点出来。 这顿饭, 林莫奈基本没怎么说话,埋头吃吃吃。 不知道的以为她很饿,其实她只是觉得不自在, 尤其这类问题被当众拿来问。 那晚回家写日记, 林莫奈趴在桌上,明明感觉有很多想写的,但又不知该写什么。 她的头发乱成鸟窝, 长叹口气, 写了一句:什么是喜欢? 之后几天假期都是密集的习题训练,为了给她一个好环境,物理老师和她一起在办公室学习。 早上的跑步, 调整为热身加学习散打的基础要领, 之后一整天都在学校, 午饭在学校,物理老师包了,晚上回来短暂休息,继续学习散打。 期间新增的项目:喝药。 苦到林莫奈怀疑人生,她恶心地干呕,陆沉水看她眉头皱得紧:“那么苦吗?” “不信你尝尝。”她皱着脸,嘶嘶地倒吸气,可怜巴巴道:“我能不能不吃?” “这都是钱。”他一下子拿捏到她的软肋。 “……” 第二天,陆沉水在她桌上放了一块奶糖。 苦中有甜,有点奔头,林莫奈咬牙硬喝。 要说还有件事,让林莫奈印象深刻的,是他们从C市回来,陆沉水给她换了卡号,从联通换成移动。 让林莫奈意外的事发生了,陆沉水很顺溜地说出她上个手机号,说:“这个号先不扔,以后拿来干别的。” 他又非常顺畅地说出刚买的卡号,林莫奈问他:“你背下来了?” 陆沉水抬头看她一眼,按完新卡,递过手机。 她刚要拿回来,陆沉水抬手,淡声问:“我手机号多少?” 林莫奈没背过,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人走了。 “你生气啦?”她问他的背影,他头没回地说:“移动客服是10086。” 她那天便把陆沉水的号码背下来,不难,只是从前没这个意识,更没想到他会在意。 关于什么是喜欢的苦恼,林莫奈忙起来没时间想了。 再次开学,林莫奈值日的早上,左子明来得很早,他叼着烟,淡淡地睨着她,问了一句,“你一个人?” 她没搭理,倒完垃圾去洗手间打水,拎着水桶摇摇晃晃,差点撞上门口的左子明。 他刚要伸手,她直接绕过去,她拖地一半,一起值日的来了,包揽剩下的活儿。 她回到班里,桌上放着一罐牛奶,林莫奈皱眉,扬声问:“你放的?” “嗯。” 她直接放到他桌上,他腿一横拦住去路,紧盯着她问:“你和陆沉水处上了?” 林莫奈冷冷看他一眼,压根不想理。 他吊儿郎当地晃着运动鞋,扬起头说:“跟一个外地佬有什么好?我家有钱有势养得起你。” “左子明,嘴巴放干净点,再骂陆沉水,别怪我骂你。”林莫奈转身从前面绕回到座位,左子明讥讽地笑:“哟,这么护着他?这是睡过了?爽……操!” 一个苹果,稳准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左子明疼得骂脏话,起身准备跟她理论,赵桂芳来了。 对于得意门生,赵桂芳比以往懂得爱护,严厉的眼神盯着左子明,话里话外提醒他,不学习没关系,别打扰别人,尤其不要打扰林莫奈。 “是她打得我!”左子明瞪眼,赵桂芳训回去:“她没事会打你?你别老欺负人,再过分我要联系你家长了。” 左子明踹了一脚椅子,气哄哄地走了。 赵桂芳恨得又骂了几句,走到林莫奈桌边,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思路已经写好。 她确认都没问题,拍在桌上,越想越气道:“这个左子明,真是越来越嚣张。” 林莫奈心想:你才知道啊? 下午体育课,林莫奈本想留在班里做题,左子明跟她叫号,挑她擅长的比赛,她赢了,他就和平共处。 “说话算数?” “不算数你是狗。” “……” 他们两人比赛的事,整个班级都知道了,体育老师当裁判。 比赛跑步,一比谁跑得快;二看谁跨越障碍能力强;三看谁耐力好。 前800米拼速度,林莫奈离弦的箭一般,人群哇地一声叫出来。 他们没想到瘦弱的学霸女神,竟然快如闪电。 靠瞬间爆发力,林莫奈赢下第一局。 第二局是接下来的1000米障碍跑,人为设置的横栏。 左子明的体委虽然有家里关系,但体育神经确实比一般人发达。 男生长腿,跨越干脆利落,拿下第二局。 现在比分1:1。 周围人知道他们不对付,但不知为何有这场比赛。 不过不影响他们兴致高昂,几乎所有女生都在喊林莫奈加油,而左子明的跟班吼着给他加油。 第三局拼的是耐力,4000米。 林莫奈第二局落后,跟他保持大概几百米的距离。 左子明自信满满,压圈时回头笑着看她,不紧不慢地往前跑。 得益于每日的锻炼,林莫奈体力不错,她加速跑200米,再回到正常速度,下次加速300,再回到正常的速度。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渐渐缩短,不明显,但林莫奈心中有数。 夏丽媛主动递水,她没时间接,再次开始提速,剩下2000米时,男生喊:“明哥加速啊,快追上了。” 左子明压弯回头,她脸很红,呼出的白雾被风吹散。 她的跑步姿势,准确漂亮,自由的灵魂像是无拘无束的风一般。 他不知怎么想起那晚,她站在高墙上,与明月比肩,美得朦胧,亮得耀眼,真TM好看。 周围一阵呼喊声,左子明才意识到自己溜号了。 剩下800米,他们的距离只有100米,左子明最后回头一次,呼吸有些急,故意逗她喊道:“你喊我哥,我让你赢。” 她脸色红,乍一看像害羞,但眼底没有半点笑,没给他一个眼神。 哄笑声传来,还有人凑热闹:“喊声哥哥就躺赢了喂!” 最后500米,他们只差几十米,林莫奈开始全力加速,爆发力惊人。 “卧槽!要追上了啊!”左子明的跟班儿比他还急,“你不会真想让着她吧?加速啊!” 林莫奈越跑越快,像一阵风逐过,他们开始并肩。 最后200米,林莫奈忽然靠近他。 他呼吸一下子乱了,林莫奈眼睛很亮,笑意澄澈,吐出三个字:“你输了。” 她猛地拉开距离,加速向前冲。 左子明使劲儿所有力气,还是落后一点。 女生们尖叫欢呼,跟班儿跑到左子明旁边,大声地嚷:“明哥,你是不是故意的?让她干啥?” 左子明扯衣服擦了一把汗,瞥了眼人群中心的林莫奈,有人给她披上羽绒服,她在阳光下笑意灿烂,扬起头喝水时,落在鹅颈上的阳光晕染,肌肤细腻泛红……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分不清是累的还是这一刻被放肆张扬的人所打动。 不少男生都说他让林莫奈,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仅不让,反而拼尽全力,差点拼出一条老命。 林莫奈开始做拉伸运动,旁边的夏丽媛和袁立夏蹲在旁边笑着说话,言语间都是夸奖,比林莫奈本人还开心。 当然,林莫奈也付出代价了,第二天没起来。 陆沉水来房间叫她,她支支吾吾说不去,最后说了实话。 他沉了沉脸色,毫不留情面:“要补回来。” 不过林莫奈没来得及补,便背上行囊出发去C市,参加赛前的集训。 陆沉水说好要送她,但临时有事,不得不让她自己去了。 一路上林莫奈的手机没停过,陆沉水提醒她诸多注意事项。 她也很乖,随时报备,连发车时间倒计时都告诉他。 直到她赶到C市的党委干校,与大家汇合,她拍校徽报备才算是告一段落。 大家都是陌生人,山城其他中学都是联考知道她的,其余几个都是男生,看她的眼神多少有点不服气。 接下来几天,林莫奈忙得飞起,除了上课学习就是考试做题。 手机白天会被没收,晚上还回来,林莫奈晚上也有一堆资料要看,每次匆匆聊几句,再就没了动静。 陆沉水本就话少,短信没几条。 最过分的,今晚下课回到宿舍,她迫不及待打开手机,竟然一条信息都没收到。 可恶!林莫奈咬牙切齿,那么忙吗? 每日习惯看见几条信息,冷不丁连着两天没有,林莫奈心里不适应,有点难过,还有点生气。 手机里的照片看了不知多少回,录制两人踩雪的视频,看了很多遍,听着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记忆再度元宵节那晚,甜蜜泛着苦涩。 她赌气也不发信息,最后的两条信息不知看了多少遍。 她发的:我感觉我越来越忙,资料多得看不完,万一没发信息给你,大概是忙飞了,你照顾好身体。 他回:嗯,你也是。 每次都这么冷淡,林莫奈报备都是发一堆,他跟皇上批阅奏折,就差写个阅。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林莫奈这次集训,成绩没掉过前三名,考过两次第一,五次第二,三次第三。 连续三天,他们没有任何信息往来,像是在跟对方较劲。 按照正常流程,后天离校,集训队还算人性化,明天上午休息开个短暂的欢送会,下午想走的人可以提前走。 欢送会是户外主题,林莫奈也没想到,居然是运动欢送会。 她再次崭露头角,长得漂亮,学习好,运动方面强,不少人主动要她联系方式。 玩累了,大家一起坐在阳光下铺开垫子,吃着提前买的零食。 五月中旬,C市晌午的风和煦,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林莫奈跟另外一个女生在党校里面溜达,走到后面发现是个近景园林。 女生是本地的,给她介绍党校最早就是依山而建,这个山,是石头山,后来打造成园林一景。 林莫奈喜欢石头,坐在石头边上休息。 女生内急先走了,她索性躺在石头上休息,被太阳晒过,石头也是暖的。 她眯着眼胡思乱想,最后想到陆沉水,这家伙,一个信儿都没有。 林莫奈都不知道在叫什么劲,她翻身晒后背,一眼瞥见,罅隙的缝里有一块艳丽夺目的石头。 林莫奈伸手够不到,棍子勉强能碰到,但是卡在底部。 石头颜色明亮,红得似火,仿佛火山岩;蓝似深海,幽蓝刺眼。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头大汉,才从下面掏空,石头掉落,她用棍子一点点往外拨弄,终于拿到手。 石头呈梯形,棱角圆润,颜色美得惊心动魄。 她实在喜欢,便拿着石头去问党校的老师,看她满头大汗,老师笑道:“你捡到的你就拿,那边没人管,不过别跟外人说,我怕大家都想来捡石头。” 林莫奈开心得连连鞠躬,比拿多少次第一都开心。 按理说明天回,但“思家心切”,她还得了块宝石,嘴角忍不住上翘。 回去的路上傻笑半天,林莫奈突然意识到,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送给陆沉水,以及脑补他如何开心……她顿时唾弃自己没出息。 赶回山城已经是傍晚,她坐公交车回来,赫苏青惊喜之余惋惜道:“太不巧了,我还以为你们能见上呢。” 林莫奈从赫苏青口中得知,陆沉水出差了,而且是C市。 她决定打给电话过去,那边秒接。 “你去C市出差了?” “嗯。”陆沉水望着漆黑的党校,根本不像有人,“顺道看你,方便么?” “不方便。”她语气淡淡,陆沉水反问:“你生气了?” “哼。”她哼一声也不回答,陆沉水语气软几分:“我买好吃的给你。” “那你当面送给我。”林莫奈知道不可能,但陆沉水不知道,“你出来。” 他语气相当诚恳,巴巴地给她介绍有什么好吃的,林莫奈听得心疼又好笑,骂了句:“傻子。” “啊?”还没人骂他,他没恼,就是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是傻子。”林莫奈不忍心逗他,叹口气:“大傻瓜,我都回来了。” 陆沉水突然很想说脏话,一万字那种! 第43章 你快去哄哄 ◎晋江文学城首发!◎ 那晚, 他们聊了很久。 大多都是不起眼的小事,诸如: 有天老师说吃汉堡,她蛮期待, 没想到是中式肉夹馍,她感觉老师的说法有意思; 集训很忙, 大家会抽出时间娱乐, 她表演花式跳绳, 大家都夸她厉害; 党校的夕阳很漂亮,傍晚绯红暮色与苍松翠柏交相辉映,有种垂暮之年老人与青春热烈少年交接的感觉…… 林莫奈都挑开心的事说,末了他主动问:“有没有不开心的?” 陌生人摩擦避免不了,一般人不足以影响她心情,反问:“你呢?这几天你都干嘛了?” 她一口气能说上半小时, 他就简单两句, 除了运动,就是和电脑做伴儿。 她努努嘴,不满意地抱怨:“你就这么两句。”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细节。” “细节……”陆沉水想了想, “细节就是我自己跑步, 自己打拳,还有自己写代码、研发自己喜欢的东西。” 林莫奈听他努力地描述,都觉得为难他, 一句一个自己, 听着怪可怜的。 她又主动接过话茬儿,继续说起运动欢送会,那边安静异常, 她突然问了句:“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陆沉水淡声问:“除了这些, 还有没有别的?” “比如?” “比如……”他顿了顿, 似乎在思考,随意地问:“集训队男生多么?” 男生确实不少,这也导致大部分老师认为,男生比女生更擅长理科,她夸张地说:“200个人,女生10个都不到,比例差太多了是不是?” “是,”陆沉水问了句不相关的,“帅吗?” “啊?”林莫奈愣了愣,思绪一转,认真道:“帅啊,可多帅的了。” “……” 她大概能想到,他此刻的表情肯定是寡淡冷漠,没准还要嘁一声,果然,下一秒,陆沉水:“嘁。” 林莫奈忍着笑,故意问他怎么了。 他懒散不在意道:“有比我帅的?” “那我得想想,毕竟那么多帅哥,”她数着一个两个三个,那边不耐烦了,不冷不热道:“别费那个劲,我没兴趣。” 他不爽的真正预兆,是故意表现出不耐烦。 林莫奈太了解他,他的情绪按照她的预判走的,她有点心疼,笑着说他:“你怎么傻乎乎的。” “切。”他正处于傲娇与不爽的中间点,林莫奈夸他:“你最帅,陆沉水,在我这,你都是最帅的那个。” 一句话,把不爽的人拉回到舒适圈,陆沉水切切两声,林莫奈笑:“你幼稚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哈哈。” 她笑得开心,那边的人面上不领情,让她少来这套,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甜蜜谈话,最后以陆沉水被党校看门大爷提醒结束,他逗留太久,引起校方怀疑。 林莫奈在那头听得又是一通爆笑,他故意凶巴巴:“不用你笑,等我回去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林莫奈揉揉眼角的泪,笑死了,“我去接你。” 晚上她兴奋得睡不着,第二天醒得出奇早,吃完饭回房换上之前买的白色卫衣。 她站在镜子前,左瞧右看。 镜子里的人,看久了有点陌生。 那双眼睛里满是笑意,满心的期待,让她雀跃又兴奋。 初次来山城车站的记忆,算不上美好。 弟弟的哭声,母亲的咒骂,她身上大包小包,勒得喘不过气。 那时她对一座陌生的城,怀有极大恶意,哪怕她从未涉足。 现在林莫奈站在人群中,注意力已经不在车站本身,她望着人群中高挑的身影。 他一身黑色卫衣,是他们之前一起买的,他们默契地穿了同款衣服。 她脸颊轰热,心跳的有点快,林莫奈挥挥手,不笑的人高冷骄矜,现在陆沉水眉眼勾起笑,眼尾斜挑,有点痞气。 排队等车站的人很多,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但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林莫奈心跳得又快又急,一种陌生复杂的情绪直翻腾,兴奋里夹着不安,期待中藏着忐忑,她的掌心都开始出汗。 陆沉水离她越来越近,呼之欲出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那是日渐浓郁却羞于开口的思念。 现在思念满溢,从眉眼之间,从言行举止流淌出来。 她向上跳,两手挥着,如此视线才能越过前面男人的肩膀,看到她想见的人。 陆沉水始终没让她的视线落空,只要林莫奈看向他,他都在回应她。 门口被一群人堵住,陆沉水挡开他们走向她,他指了指旁边,她看着他,往旁边跑。 他加快步伐,扬声提醒:“小心点,看路。” 他们终于在车站出口的圆柱前,站到一起,她扬着笑:“累不累?” “不累。” “饿不饿?渴不渴?我包里有吃的,赫姨怕你饿到。”她说着要翻包,他一把抓住她的书包肩带,“到车上再说。” 上了车,他还挑理地唠叨:“赫姨怕饿着我?你不怕?还得是赫姨知道心疼我。” 她憋不住笑,偏头一直看他,看到最后他耳朵有点红。 陆沉水一脚踩了刹车停在路边,板着脸问:“看我干啥?” “看你气囔囔的可爱。”她是越发不怕他了,毕竟熟悉了,她从包里翻吃喝,“我也知道心疼啊,我不仅给你带吃的,还给你带礼物了呢。” 他凑近看她书包,她解开白色塑料袋:“要先吃东西吗?” 他摇头,她拿出一瓶饮料和一瓶水,举起来问:“喝吗?” 陆沉水扬了扬下巴,乌溜溜的眼睛往里瞟:“礼物呢?” “哦哦。”林莫奈连忙从书包底下,掏出棕色木质小盒子,很宝贝似的,双手捧着,“给。” 木盒表面绣着花鸟,做工有点粗糙,边角都不是方正的直角。 陆沉水歪头上下打量完,抬眼看她,眼眸幽深邃密。 她被看得不自在,羞恼地要撤回手,陆沉水一把抢过来,她作势要抢回去,陆沉水转身背对着她,自顾道:“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看看。” 她也不是真的要抢,就是不好意思,甚至有点紧张。 他按开木盒开关,盖子弹开,里面铺着红色底绒,中间放着一颗漂亮的石头,红似火焰喷发,蓝似暗海深邃。 他看得出神没动静,林莫奈等得心焦,又有些尴尬,支吾道:“就、就一颗石头,你不喜……” “我喜欢。”陆沉水回眸,眸底是少见的笑意,很深,也很明亮。 “我真的很喜欢。”陆沉水舍不得移开视线,“谢谢你。” “你还说我,你也说谢谢了。”林莫奈长舒口气,她多怕他不喜欢,见他沉迷的表情,得意道:“这是不是世界上第一漂亮的石头!” “第二吧。”陆沉水想到什么,笑意更深,她生出醋意,切了一声:“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 陆沉水一竿子支到以后再说,她的开心指数降低,回去路上话也少了。 到家她憋不住又问:“你那石头呢?也是别人送的?” “不是别人,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她瞪他一眼,气呼呼地走开了,陆沉水抿唇笑,很宝贝地收起石头。 晚上,赫苏青做了一桌子菜,林莫奈在厨房帮忙。 陆沉水也想进来,被她赶出去,拉扯时,陆沉水袖子刮到桌角,咔嗤一声,开线了。 “诶唷,你们两个,别在这捣乱。”赫苏青推他们出去,“阿水把衣服换下来,晚点我给你缝。” 他随口回没事,往角落去了。 不一会,林莫奈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他靠着椅背,大长腿往旁边一歪,懒洋洋地说:“看帅哥收费。” “帅哥穿开线的衣服还挺美,”林莫奈晃了晃手里的铁盒子,“脱下来,我给你缝。” 陆沉水嫌麻烦,靠着椅背打呵欠,懒得动。 林莫奈穿针引线,按住他的手臂,提醒他:“别乱动,扎到你不负责。” 她指尖灵活,飞针走线,缝好的位置完全看不出有坏过的痕迹。 他垂眸盯着看,慢吞吞问了一句:“你上辈子是裁缝吗?” 林莫奈没搭理他,反倒看见毛衣边上有线头,她低头直接咬住一拽,线断了。 柔软的唇蹭到他手背,陆沉水漆黑的瞳仁定住,呼吸有点紧。 她翻着毛衣边,连续用牙齿咬断几根线头,全然未觉他的呼吸有点急促,耳朵也红了。 缝完最后一针,她系了个漂亮的花扣儿,贝齿锋利,一口咬断线,他莫名地松口气。 “别动。”林莫奈顺着他的毛衣袖子找毛线头,挨个咬断,最后在肩膀找到一个,她啧啧两声:“大帅哥的毛衣都是线头,这可不太好。” 人突然靠近,陆沉水鼻尖嗅到淡香,即便知道她是在咬线头,他还是心跳加速。 喉结上下滚动,咽口水时发出咕噜声,林莫奈含糊不清道:“这个破线头,我就不信了。” 一下没咬开,两下还是不行,他只觉得一阵热度,从头顶贯穿脚底。 林莫奈来了脾气,跟线头较上劲了,可苦了陆沉水,他憋着气,呼吸都下意识憋住了。 她温热的掌心按在肩窝,纤细指尖碰到他的脖子,他浑身就跟烙铁似的,又烫又灼…… 赫苏青这时突然拐过来,被眼前一幕,张着的嘴巴忘记要说什么。 陆沉水脸红得不行,垂着眸子一副隐忍的表情,他冷不丁感觉到有一双视线,一看是赫苏青,慌忙地推开林莫奈。 她是完全没防备,直接被推倒了。赫苏青更慌神,不知该过来还是该走开。 陆沉水正要解释,赫苏青扭头消失在拐角。 林莫奈一脸懵逼,猛地坐起身,脑袋撞在桌角。 她五指张开用力捂着脑袋,脸埋在膝盖,没了动静。 “撞疼了吧?”陆沉水蹲下,听见她的哭声。 他轻声细语:“你听我解释……”手轻轻摸了下发丝,被林莫奈打开。 他再摸,她更用力打开,啪的一声脆响,打到桌腿。 她彻底忍不住,嗷嗷哭开了,陆沉水想扶她被推开。 她站起来往楼上跑,边跑边抹眼泪,陆沉水追到楼梯口,赫苏青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赫姨,你误会了……” 赫苏青指了指楼上:“你快去哄哄。” 陆沉水跟到楼上,一拧门,咔哒一声,门锁了…… 作者有话说: 真是小可怜哈哈。 第44章 幽怨的小媳妇儿 ◎晋江文学城首发!◎ 阿什法则说:承认问题, 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但是阿什法则没说,承认问题之后具体要做什么,陆沉水显然没这方面的经验, 他完全不会哄人。 赫苏青头一次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儿,站在门口挠头, 有点可怜巴巴的。 “要不我试试?”她低声说, “看看她开不开门。” 他的耳朵还红着, 低头解释刚才的事,像是个害羞的大男孩。 赫苏青听得无奈,又想笑:“人家给你咬毛线头,你推她干嘛啊?” 老人家是过来人,看得出他们在意彼此,她拍了拍陆沉水的手臂, 意味深长地说:“阿姨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赫苏青以送饭的名义敲门,林莫奈别扭着性子,让她放门口。 脑袋疼、手臂疼, 倒也不知值得生气事儿, 只不过哭完很丢人。 赫苏青拉开陆沉水,让林莫奈一个人待会。 他回到座位上,对着电脑发会呆, 打开搜索引擎, 看得一脸专注。 赫苏青在前面,带着花镜慢慢敲字,林莫奈收到信息都愣了。 赫苏青:孩儿啊, 生气也得好好吃饭, 你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他。 林莫奈哭笑不得, 解释她没生气,赫苏青又说:别看阿水厉害,但某方面也是个愣头青,也没异性朋友,他要是哄你哄不好,你别气,你教教他。 赫苏青像是陆沉水的另一个母亲,替他担心,帮他说情。 她一再说没生气,赫苏青才安心些,又去楼上敲门,她别别扭扭地开门。 晚上吃溜肉段、地三鲜和水煮虾,虾都是剥完的。 “这是阿水剥的。”赫苏青坐在床边看她吃饭,笑呵呵的,“不气了吧?” 她点点头,赫苏青嗯一声,语重心长道:“带着气吃饭,胃不好,阿姨以前就是你叔叔吵架,落下的病根,现在好多了。” 赫苏青挺会聊天,字字不离陆沉水,但话里话外都是说他。 说林莫奈不在那段时间,吃饭都不香,少个人胃口都没了。 又说她不在,家里特别安静,她都不习惯,她喜欢热热闹闹的。 还说她不在,家里连个笑脸都瞧不见,死气沉沉的。 赫苏青诶唷一声,叹道:“有的人就是这种性子,心里想得多,但嘴巴笨得嘞,竟惹人生气。” 林莫奈听得出来,赫苏青说想她,其实都在说,她在与否,陆沉水截然不同。 陆沉水想她,她又何尝不想,只是刚才冷不丁被推开,她整个人发蒙,又疼又委屈。 长辈有些传统的念头,比如说不能早恋。 但他们朝夕相处,对外冷清的两人,坐到一起有说有笑,说明投缘。 他们心里有对方,不说出来,她作为旁观者也看得出来,但林莫奈未成年,她也知道。 “我听阿水说你学习可好,还参加比赛,现在学习累不?”她把话题引到学习上,绕来绕去告诉她,学习是一条出路,错过了就没有了,“像我们那会,赶上社会变革,没办法学习哦。” 听赫苏青念叨着有的没的,她的别扭情绪也没了。 赫苏青收拾碗筷准备下楼,林莫奈送她到门口,她回头语重心长道:“打打闹闹挺好,别往生分了闹,有话咱就说出来,不憋着哈。” 关上门,房间恢复宁静,林莫奈在房间溜达消化食儿。 手机突然响了,是陆沉水的,她专门设置了不一样的提示音。 情绪像是傲娇的小魔鬼,尖耳朵竖着,獠牙锋利,高举着小叉子,她克制不住想看信息的念头,小魔鬼便戳她的心,一阵悸动一阵酥,还有一丝丝隐痛。 林莫奈瞟了一眼手机,心中默念:再走10圈。 最后几圈走得很快,她疾步走到桌边,点进短信。 不是道歉,甚至不是一句软话,她哥:明天别忘了早起锻炼,晚安。 她恨恨地按键,想回复点什么,但最后都删掉了。 林莫奈洗澡时,惦记着手机,索性带到浴室,洗到一半果然响了。 还是陆沉水,她心一提,期待值上升,她哥:你咋不跟我说晚安? 期望值随即跌破地平线,她回:就不回。 她哥:没事,我大度。 豆芽菜:我看你脸大。 两人斗嘴斗到夜深,陆沉水问她:还疼吧?用不用抹点药水? 她心里那点小情绪也没了,当然脑袋和手臂还是疼的,她打了个呵欠,让他也早点睡,明天准备挨打。 翌日早起的训练课,林莫奈踢得靶子啪啪响。 陆沉水教她时很严肃,也很挑剔,批评她动作不干脆,力度也不够。 要强的学生,碰上高要求的教练,她一个动作重复的次数数不清。 他不满意,亲自给她师范,连续快速的踢腿动作,呼呼生风,啪啪作响,直接把圆墩墩的圆柱子踢翻了。 林莫奈站在旁边喝水,他分解要领:“不是单纯的腿部动作,用腰部带动整个腿。” 她一早上大概踢了上万次,昨晚说好的泄愤,效果很好,她躺在垫子上没力气了。 陆沉水坐在她旁边,灌了瓶水,咕噜噜的声音像是鱼吐泡泡。 他的喉结起伏,很好看,林莫奈不知怎么得,看得牙齿有点痒。 陆沉水突然回头看她,她立刻移开视线,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在想咬他喉结什么感觉……她脸红得厉害,幸亏是刚锻炼完,再怎么臊得慌也看出来。 “你的药快吃没了,我给你医生的电话,你反馈一下,看是否需要调整。”陆沉水起身,开始收拾器械,林莫奈躺在那看他忙活,视线捕捉到他小腿的肌肉线条紧绷流畅,肤色很白。 他蹲在旁边擦垫子,说起昨晚的事,至于为什么推开,他说得挺诚恳。 林莫奈还小,要注意男女有别,靠那么近万一被别人看见,对她影响不好。 至于撞到脑袋和桌腿,那纯属意外,他使劲儿擦着地上留下的汗渍,闷声说:“所以你看,我是为了你好,今早特意给你加大训练强度,让你消气用的,现在消气没?” 林莫奈盯着他的腿毛,心想:我谢你啊,难怪让我踢那么多次。 他回头看她,脸颊也累得有点红,眼睛亮亮的,说:“嗯?还气呢?那你说怎么消气,都随你。” “真的?” “嗯……哇靠!”陆沉水一屁股坐地上,差点倒在她身上,“你薅我腿毛干嘛!” 关键不是一根,是一小绺,疼得很突然,林莫奈举着他的腿毛,认真道:“我昨晚比这个疼多了。” 他眉头皱着,有点凶,林莫奈倒不怕他,幽幽道:“不是你说的么,都随我。” 她作势又要薅,陆沉水腿一抖,没动。 林莫奈憋着笑:“你傻啊,不知道躲。” “你消气就行。”陆沉水小腿凑过来,“薅光都行。” 林莫奈迸发出笑意,拍了一把他的小腿,无奈道:“我才没那么变态,我跟你一起收拾吧。” 擦完汗渍,垫子干净如新,锁上门他们回家吃饭。 林莫奈手机今早格外热络,响了好几次,陆沉水瞟了一眼没做声。 她也不看,吃完饭拿着手机往楼上走了,赫苏青说出疑惑:“小林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不怪他们怀疑,林莫奈的手机,几乎是家里的专线,确切地说,一般只有陆沉水会联系她。 不一会,林莫奈从楼上下来,手机时不时传来新信息提示音。 “我去上学了。”她和往常一样报备,推门出去了,陆沉水抬头不过慢了点,人已经走了。 他眉毛一拧,拿出手机,停留在林莫奈的短信对话框,写写删删,最后把自己搞烦了,手机丢到一旁。 咔哒咔哒,类似秒针转动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林莫奈发来的。 他连忙起身拿回手机,豆芽菜:陆沉水,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陆沉水等了几秒,愣是没等到下文,回了句:长大了,翅膀硬了,不需要你哥了,都不报备了。 他这信息刚过去,豆芽菜:刚才过马路没发完,晚上和朋友吃饭。 他想撤回已经来不及,林莫奈很快来了一句:哈哈,大哥,你好像一个幽怨的小媳妇儿。 陆沉水扶额,骂了句脏话。 豆芽菜:在咱们上次吃火锅的地方,不太远,我直接走着去,吃完再走回家。 她还是乖乖报备,可惜没能说到陆沉水关心的问题上。 他看自己之前那条酸溜溜的信息,已经不想再发类似的第二条了,但是接下来一整天,他脑子里成了一锅粥。 朋友?什么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关系那么好?好到一起吃饭了? 这可是豆芽菜在山城的第一次聚餐,到底哪个朋友面子那么大? 男的女的?几个人?有没有比他帅的…… 陆沉水想得一阵烦,大半天抽了一盒烟。 赫苏青直担心,下午问他:“阿水,你遇到麻烦了啊?” 他手里夹着烟,摇摇头,赫苏青又问:“那行,少抽点,我去煮饭。” 陆沉水皱起眉头:“少做点,她不回来吃。” 赫苏青倒不惊讶,只是担心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安全。 “和谁啊?在哪吃,用不用接她回来?”赫苏青说着,陆沉水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很忙碌的样子,“那你问问吧,看看她用不用。” 赫苏青还真给林莫奈打了个电话,如实转达:“她说不用。” 陆沉水脸色冷淡,语气硬邦邦:“不用拉倒。” 林莫奈晚上一个人往火锅店走,远远看见门口一个人,黑色卫衣,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尤其那双大长腿,引得旁边人侧目。 光看背影,都能感觉到这是个大帅哥啊! 大帅哥蓦然回首,眸光淡淡地看向她。 林莫奈瞪大眼睛,这不是陆沉水吗? “真巧啊。”陆沉水淡淡道。 鬼一个好巧啊,林莫奈往里走:“你不进去吗?” “等人。” “那我先进去。”林莫奈推门进去,他回身看,她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 四个男生穿着运动服往这边走,为首的手捧一束花,正在兴奋地说什么。 几个人经过他身边,有人说;“怕啥?不就表个白。” 陆沉水微仰往后看了一眼,他们果然往窗边角落走去。 他拧眉呼出最后那口烟,掐灭烟头往里走,男生正在林莫奈面前,低头正在说什么。 林莫奈意外又错愕的表情,她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儿。 他们是党校集训的同学,一个班,但交集不多,她连名字都没记全。 来这边是老师在她走后发了竞赛真题书,他们回家的车经过山城,便提议给她送过来,顺便一起吃饭,她也有心感谢就同意了。 男生深情告白,声称他当时第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她,因为她最漂亮;之后每次考试,林莫奈都稳居前三名,让他印象深刻,怦然心动;后来她又展现运动天赋,他觉得他简直完美,是他一直想寻找的女孩子…… 林莫奈听得尴尬,余光瞥见颀长身影走过来,她定睛一看,是陆沉水,他不是在等人吗?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吗?”男生单膝下跪,双手举着花,旁边的男生起哄,店里的客人也都在围观。 林莫奈想找地缝钻进去,摆手拒绝说不要,男生却不肯起来,扬起头道:“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了。” 花,突然被抽走,男生以为林莫奈接受了。 他刚露出笑模样,察觉到不对。 他顺着同班的视线往后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俯视他,很有压迫感。 他起身打量,被淡漠的眼神盯着,他不太自在,有点不满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拿我的花?” 陆沉水单手拎着花,走到林莫奈身边递过来,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喜欢满天星么?改喜欢玫瑰了?” “……” “还给我。”男生要抢,陆沉水背在身后,俯身盯着眼前的男生,眸光锐利,男生往后退了一步。 陆沉水一字一顿道:“她是我妹,大学之前不恋爱,听清楚了吗?” 男生疑惑地看向林莫奈,陆沉水直起身,像是大家长地按了按她的发丝,语气温柔道:“交朋友是好事,但异性朋友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今晚这顿我请,你和他们好好吃。” 林莫奈头次听他语气这么柔,她不大适应,陆沉水低头看她,目光也是柔得:“晚上一起回家,知道了吗?” 要不是眼底深处狡黠的笑,林莫奈都以为他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无奈地笑:“知道了。” “大学之后就可以了?”男生情绪激动地问,“那是不是上大学我就可以追你了?” 陆沉水眉头微蹙,嘶了一声,林莫奈赶在他不爽之前主动说:“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陆沉水:哼哼,这还差不多。 第45章 认识你真好啊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三五成群, 围在桌前,热锅咕嘟嘟冒泡,食物香气翻滚腾空。 林莫奈耳边不时传来碰杯的声音, 那是从陆沉水那桌传来的,她以为说真巧是故意的, 可能是她误会了。 她几次偏过头, 陆沉水叼着烟, 视线穿过缭绕白雾,好像有点意味深长。 这顿火锅,她没吃出食物本身的味道,满脑子都在想,冲动是魔鬼,她怎么突然说有喜欢的人了? 陆沉水当时没有任何反应, 告白的男生满脸挫败, 只能接受结果。 他的脸色一贯冷淡,林莫奈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回家路上, 他也没说话。 林莫奈低着头, 也没主动聊天。 她回家在日记里写道:陆沉水听见我那样说,内心是什么反应呢?他会好奇吗? 她趴在桌上,脸贴着桌子, 盯着虚空出神, 喃喃着喜欢。 喜欢该是怎样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感觉, 分开了会想, 见面就开心, 人群熙攘,她的视线像被魔力吸附,落在陆沉水身上。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个眼神,她内心都忍不住去揣测,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相处的点滴,林莫奈记得清楚。 她的心,时而冲向云霄,时而俯冲低谷,她的心情,因为陆沉水仿佛坐上了过山车。 啊……她额头压在桌面来回滚,想多了烦躁,不想……控制不住不想,她托腮,在笔记本里写:不管陆沉水怎样想,他说了大学之前不可以恋爱,那就等到大学再说吧! 简单粗暴地收拾一团毛线心情,丢进心底角落。 林莫奈洗澡吹干头发出来,坐到桌边开始学习,历年竞赛真题确有难度。 她做得过瘾,一口气做了十多道题,第十一道题偏偏卡住了。 她翻答案也没看明白,正犯愁,手机响了,陆沉水发来的。 她哥:还不睡? 她纳闷几秒,起身到窗边,果然陆沉水在楼下抽烟。 他也回头在看她,眸光冷清,人帅吧,怎么都好看,但林莫奈不喜欢这种帅,像是保护自我的面具,遮挡住所有的真实情绪。 她打开窗,不不高不低的音儿地说:“穿那么少别冻着,少抽点。” 他索性转过身,夹烟的手抵在唇前咬住,烟雾袅袅腾空,妖娆得很,衬得他神色更冷。 她的发丝被被风吹得晃悠,像是荡在谁的心上,他没抽,重新夹在指间,问:“你怎么还没睡?” 冷风灌进衣服,她紧了紧衣服领子,探头说:“我有道题你不会,你别抽了,上来帮我看看。” 他没说同意,但抬手挥了挥,意思让她退回去。 她又说了句:“你快点。” 人之后关窗,躲在窗帘后,透着缝隙往外看。 陆沉水掐灭烟,拍了拍衣服,往里头走了。 聪明人的好处在于,三两句挑到重点,林莫奈恍然大悟,舒口气道:“这回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站起身,嗯了一声,瞟了一眼桌边的黑色笔记本,唇抿了下,状似随意地问:“你还写日记?” 她忙拿过来抱在怀里,哼道:“不行吗?”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那么紧张干嘛?难不成日记里有我?” 他分明是打趣,林莫奈却极其认真,眨眨眼,点头:“有。” 陆沉水大概没料到她如此坦诚,挑眉问:“很多?” “嗯。” 他更意外了,故意问:“不会骂我的吧?” “都有。” 陆沉水故意吓唬她要抢,“给我看看。” 她抱着本子绕到床的另一头,挥手赶他走:“快去睡觉!我也要睡觉!” 陆沉水嘁了一声,真转身走了,到门口他回头继续吓唬她:“那你小心点,别让我看见,我会偷看的。” 林莫奈睡前折腾几趟,一会把日记本放进书包,想起书包被抢那次,她拿出来放进抽屉最底下,但转而想到什么,她重新放在桌面上。 她上了趟厕所回来,盯着笔记本又塞到抽屉底下。 翌日,林莫奈临出门,折回来,又把日记放回桌边的老位置。 她下楼时直摇头,心里骂:林莫奈你好像有病。 他们照例去小店里学习散打,和往日无异。 早饭后,他提醒林莫奈给医生打电话反馈,林莫奈去上学的路上,打给医生。 医生听她描述的情况,直言人不来不能切脉影响效果,她想了想,5月底去C市参加竞赛,定在那时候调整草药,现在增加了一种中成药。 最近,物理老师盯得紧,她每天都花大量时间做题。 赵桂芳晚自习叫她出来,原来数学竞赛也有眉目了,但按理说他们这种小地方,尤其是毫不起眼的小中学,是不具备参赛资格的。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争取来的资格,明天上午,线上考试,通过才能报名。”赵桂芳话里克制的激动,她听得出来,“那么严格,我能行吗?” 赵桂芳眼镜片闪过一丝光亮,一把拍在她的肩膀上,郑重道:“不要怀疑我的眼光。” 第二天,林莫奈没锻炼,早早去学校的机房等着。 赵桂芳全程守在门口,林莫奈坐在监控区域,在镜头下做题。 题目难度大,她每道题都比预期分配时间长,眼看着时间不够,她都有点慌了,下意识地咬笔头,看向赵桂芳。 赵桂芳看出她眼里的无助,心里一揪,恨不能冲进去帮她,抬手往下压,深呼吸,意思让她稳一稳。 林莫奈深呼吸几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点点试着往下写,总算解出来了。 还剩最后5分钟,最后一道题,时间肯定不够了。 林莫奈累得脸都红了,她有点想放弃,靠着椅背喘气,抖了抖草稿纸。 不小心碰到鼠标,接线往下滑,居然显示还有第二页。 林莫奈心里咯噔,她刚才算过150分,怎么还有?她往后翻,居然是一道加分题。 很巧的是,是那晚请教陆沉水的类似题型,她欣喜万分,赶紧写好,又把上一题写出解题思路,扫描完赶在最后时间交了卷。 她起身弯腰行礼,说老师辛苦了。 镜头关掉,赵桂芳急不可耐冲进来,问她:“怎么样?” 她实在累,擦擦额头的汗:“我能坐会吗?” 赵桂芳按着她赶紧坐,听她说有一道答题只写了解题思路,其他都没问题,她难以置信,抓着她的手问:“你确定?” “嗯,我确定。” 赵桂芳连说好好好,眼圈都红了,林莫奈被吓到:“赵老师……” 她转过身,抹了一把眼角,颤声说:“没事没事,你去门口等我,我带你吃午饭。” 人急匆匆走了,她好像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林莫奈讶异,收拾东西很快出去了。 她的疑惑,在午餐桌上得到解答。 赵桂芳曾经有机会走出山城,那是凭借一次数学竞赛得来的,但最终却被外地来的一个富家女挤掉名额。 富家女留在C市的重点高中,她却不得不回山城。 几年前同学聚会,她们久别重逢,因为当年的事,当着众人的面吵起来。 赵桂芳被对方讥讽,那次竞赛不过是她运气好,看她现在任职的学校,教的班级,就知道她水平不行。 “我就想证明,我的能力没问题,我可以教出好学生。”赵桂芳眼中泛泪,自嘲的笑,“她背后耍手段,我被分到最差的学校,最差的班级,连高三都轮不到我来教,我窝囊了很多年了,林莫奈,你可能不懂……” 那个板着脸训人的赵桂芳,学生背后骂,老师们背后议论,她一丝不苟,丝毫不改,现在她居然哭了。 林莫奈有点无措,抽出纸巾给她,听她说,她这辈子本来都不抱希望了。 她不喜欢外地人凭空而来,凭借背景夺走本该属于山城人稀缺的机会;她每届学生都是差生集中营,是学校的笑柄……赵桂芳几乎要被生活磨平棱角,放弃证明自己的机会,但林莫奈的出现,让她燃起希望。 “我这辈子,怕是没机会教高三了,但我的学生能在竞赛上拿到名次,我这辈子就算值了。”赵桂芳的故事,让林莫奈心酸,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啊。 赵桂芳认真地跟她道歉,当初左子明的事,她没秉公处理。 “这次你放心,再有类似的事,我会处理的。”赵桂芳擦眼泪,让她多吃点,林莫奈给她夹菜,问起高三班主任,“我听说高二的班主任都是直接到高三,那13班之后会是谁来带?” 赵桂芳是唯一一个不能带班升高三的班主任,她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会安排谁,反正……”她顿了顿,“带不带也没什么意义,等高三分班,你们会打乱重分,你肯定会选最好的班级吧?” 没有林莫奈的13班,不可能有希望出清北的高材生,林莫奈望着她两鬓斑驳的银发,发自内心地问:“您真的不想教一届高三吗?” 林莫奈眼睛很亮,一片赤诚坦荡荡,赵桂芳被看得说不出违心的话,叹气道:“我想有什么用。” 那天下午,林莫奈的数学线上测试合格,她将代表山城附属中学参加省里全国数学联赛的初赛。 她成为本校唯一一个具备参赛资格的,同时也让山城附属中学时隔五年再次获得参赛资格。 当天,林莫奈成为话题人物,老师们热议,学生们纷纷来围观。 赵桂芳在办公室终于露出笑模样,同事们祝贺她,她笑着道谢。 晚自习,她回班里宣布消息,引得雷动掌声。 林莫奈突然压力倍增,她不负众望才受得起这片热情和期待。 赵桂芳想给她串座,她摇头拒绝,后面的人也不舍得,直嚷嚷:“亲爱的老师,别串了,我们不打扰她学习,你放心!” 这一瞬,赵桂芳看着他们真诚的笑脸,她也感受到片刻的欢愉。 稚嫩的一张张脸,林莫奈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她有种预感:这孩子稳得住,能做点大事儿。 放学,赵桂芳一走,班里顿时闹哄哄,林莫奈听见有人说头一次看赵桂芳笑。 旁边人接话叹道:“摊上一群小渣渣很难开心,还天天惹祸,老实说,姓赵的算不错了,每次嘴上骂得很,去校长那她都是替学生撑腰的。” 林莫奈慢慢收拾,不少人专门过来跟她恭喜。 最后又剩下她和杜煦,她看他,趴桌上涂抹,是一朵小红花。 她站在那等着,他认真画完,笑呵呵地递给她,竟然是一幅完整的画。 画里的林莫奈站在阳光下,美得像仙女,一片片花瓣从天而落,有一朵小红花刚好落在她的掌心,蝴蝶闻香而来,翩翩而来。 “杜煦,你没想过参加艺考吗?”林莫奈小心翼翼地收起画,他傻呵呵地笑:“我奶奶没钱。” 钱啊……林莫奈太知道没钱的滋味。 晚上饭后,她和陆沉水隔着小廊道,坐在桌边捅咕起电脑。 陆沉水靠着椅背,余光瞟建她在查艺考报名,他没做声。 林莫奈很快关上电脑,开始做题。 她现在不仅要学物理,还得学数学。 他忙了会,从烟盒抽出一根烟,林莫奈抬头看他,习惯地说一句:“少抽点。” 陆沉水昂了昂下巴,“出去陪我待会。” 他抽烟,她活动筋骨,打了个呵欠。 他问起学校的事,她把今天的一桩桩都告诉他。 “你教得好,我才能做上那道加分题,”她有些感慨,“感觉赵桂芳挺不容易。” “心疼了?” “感觉她很想教高三,不知道要是联合我们全班的人一起跟校长申请,会不会有效果。” 他眯着眼,抽了一半,掐灭烟头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5月29,林莫奈出发去C市的日子,她在柜子里扒拉仅有的几件衣服,陆沉水靠在门口,等着送她去车站。 她翻腾半天,半个身体在柜子里。 陆沉水无声走过来,见她拿起碎花连衣裙又放下,然后拿起来扯开看看,又要叠起来…… “拿着。”他突然出声,林莫奈吓一跳,“啊?要拿吗?” “买了不就为了穿。”陆沉水靠在旁边。 “会不会有点暴露?”她扯开裙子给他看,“我就一个竞赛,穿裙子不好吧?” 他夺过来丢进她行李箱,凶巴巴道:“谁说不好,老子给他两拳。” 她说起唯一一次穿裙子的经历,不太愉悦。 “噎着还不吃饭了?摔倒就躺那不动了?”陆沉水语气淡淡,冷嗤一声:“他们说?他们算个屁?不让老子干,老子偏要干。” 她忍不住笑,嗯了一声。 临出发前一天,各科老师们给她加油打气,让她放松,赵桂芳只说了一句:“尽力就好。” 5月30考试,她在C市一中门口排队,陆沉水给她打个电话。 她本来有些紧张,听他温润干净的声音,毛毛躁躁的心平复下来。 他全程没提今天的竞赛,而是说他这两天可能要去C市出差,没准能和她一起过个儿童节,让她一个人别悄摸儿乱跑。 他轻描淡写,林莫奈轻笑,故意说:“我上次就想说了,你是不是特意为了我来C市的?” 那边静默半晌,不冷不热道地回了句:“知道还问。” 她的笑,起初克制,再到忍不住偷笑,最后干脆放声大笑。 队伍里那抹翡色身影,碎花长裙被风扬起,她捋顺鬓角发丝掖到耳后,露出白皙干净的侧脸。 碧空如洗,阳光明媚,她在人群中闪闪发亮,陆沉水的视线锁着她。 她轻声细语叫他名字,说:“能认识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日记里都是你的名字。 什么日记。 死亡笔记。 陆沉水:? 第46章 你从喜欢开始 ◎晋江文学城首发!◎ 哲学上说, 变化是永恒的,唯一不变的是变化。 正如人生,唯一确定的, 是不确定性。 林莫奈独自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曾经充满不安, 如今遇见陆沉水, 她生命里的不确定, 像是变化莫测的天,终于从阴开始转晴。 从未想过,她都上高中了,居然过了一次专属她的儿童节。 其实六一那天,并非周末。 老师们却不约而同地表示,她学习辛苦需要休息, 给她放假。 林莫奈结束考试那晚, 没人问她考得怎么样,都叮嘱她好好休息,她如释重负, 一路轻快回酒店。 路灯明亮,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裙摆摇曳,像是她自由放逐的灵魂, 无拘无束。 她主动打给陆沉水, 问他明天几点到。 “你希望我几点到?” “越早越好。” “那岂不是现在到最好。” 她笑出声,附和道:“对啊,对啊, 你现在要是能到, 给你一个奖励。” 他哦了一声, 尾音上扬,坏心思一点点露出尾巴。 林莫奈沉浸在快乐中,毫不设防,陆沉水故意问:“什么奖励?” “合理范围内的,不违法的。”她踢着路边石子,左手背在身后,低头盯着自己的身影,步子忽左忽右,玩得不亦乐乎,笑道:“还问呢,说得好像你能瞬间移动一样。” “你说话算数么?” “诶!你又不信我。”她猛地踢了一脚石子泄愤,“你人都没来就怀疑我。” “呵。”他轻笑一声,懒洋洋道:“你闭上眼睛,查10个数,我就来了。” 她立刻四处张望,路上行人遛弯的不少,但没有熟悉的身影。 林莫奈不信,他让她过了这个路口试试,她切了一声,试探地问:“你不会已经来了吧?” 他笑而不语,她观察半天,右侧商铺林立,顾客不少,但没有个子那么高的。 过了路口,右边的咖啡厅开着门,香气扑鼻。 再往前是一家花店,再往前好像蛋糕店,林莫奈数到10,压根没人出现。 “小心你鼻子变长。”林莫奈话是这样说,但目光下意识地搜索,前面蛋糕店的巷口突然飘出来一堆气球,各式各样的,果然是儿童节要来了。 一只粉嘟嘟胖兔子气球突然升高,比其他小动物都显眼,林莫奈仰头跟着看,憨憨的样子,不知怎么让她想起陆沉水。 她边走边琢磨,那只粉兔子突然脱离队伍,往前面飘,估计是被人买走了。 林莫奈走到巷口,下意识往里看,攒动的气球后面,是骑着自行车的大爷,后面是一抹白色身影。 她向前走,目光即将收回来那一瞬,定在那。 攒动的气球被风吹偏,老大爷调转车头,露出后面身穿的白色T恤少年,手里正牵着那只粉嘟嘟的胖兔子气球。 他笑得春风得意,似乎很满意她现在惊到呆愣的表情。 “陆沉水!”春意珊阑的傍晚,她大声叫他名字,欣喜地跑向他。 他抓着气球,拎着精致的蛋糕礼盒,缓缓走向她,得意道:“没想到吧?” 她哪里能想得到,和他并肩往前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也不说,而是把气球塞给她,淡声道:“提前祝你儿童节快乐。” 她回头看还没走远的老爷爷,喊了一声追过去,买一只哈士奇的气球给他,憨憨的很可爱。 两人沿着街道,穿过人群,往市中心走。 “你现在欠我一个奖励了。”他提醒道,林莫奈嗯嗯两声:“你要什么奖励?” “那我得好好想想,你慢慢等着。”陆沉水慢悠悠,林莫奈难得看他露出轻松惬意的神色,也不由得开心,主动说起今天的考试,难度比她预想的难了点,不过还在接受的范围内。 “你说万一我真拿奖了,我拿到1万块该怎么花?”她满是憧憬,陆沉水嗯了一声,“大吃一顿。” “那肯定要请你和赫姨大吃一顿的,”林莫奈双手背在身后,胖兔子飘飘忽忽,“我还有不成熟的想法。” 她跟他商量,如果真能拿到1万块,她想拿出一半,算是借给杜煦的。 他傻乎乎但心眼很好,对绘画有天赋,只是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他这样,在社会上工作打交道估计也得挨欺负,我觉得画画不用和别人交流挺好的。”她没等陆沉水问,主动说出原因,她当初来13班,也只有杜煦一个人对她友善,她换位思考,也会希望有人帮自己一把,“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不会变,你以后不想工作,我真得可以养你的。” 陆沉水拽下气球,用哈士奇撞她脑袋,看起来很幼稚。 她拿兔子撞回去,闹腾着走到路口,陆沉水望着红灯,漫不经心道:“少跟我提钱,俗。” 他们去逛了夜市,没再提这茬儿。 陆沉水很明显记得她口味,在中华路商业街买的都是她喜欢的。 他们拎着一堆吃喝进了一家麻辣烫小店,桌子都摆在外面,正好有一桌要走,喊他们过来。 林莫奈道谢,两个女生看到他们,大方地夸赞:“你们真般配,可以拍一张照吗?” 林莫奈总会第一时间看他,陆沉水也低头看她,她是不太想被人拍。 陆沉水婉拒,两人只能默默离开,林莫奈偷偷靠近他,说:“待会我们自己拍。” 她不愿被人拍,他更不愿入任何人的镜,但他们站在一起面对镜头,一个剪水双瞳噙着笑,一个眉目俊朗翘起唇,平分秋色,确实登对。 林莫奈反复看几遍,越看越喜欢,偷偷设置成手机背景。 一晚的吃喝玩逛,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林莫奈把气球拴在椅子上。 六一儿童节,他说去游乐场,她换上T恤和过膝的短裤。 游乐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门口有卖棉花糖的,一堆小朋友围着,她小时候很想买,但母亲从不肯,现在她长大了,似乎不太合适了。 他踢她鞋帮,昂了昂下巴:“给我买两个。” “你想吃?” 他点头,她不信。 “你怀疑我。”他学会她这招,语气跟她如出一辙,委屈巴巴的。 “……” 林莫奈买了一个给他,他揪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皱眉道:“太甜了,我不要了,给你。” 她跟在他后面,棉花糖的味道,她在16岁这一年尝到了。 没有想象中好吃,但也不难吃,她可以在别人说起棉花糖时,一起分享它的味道。 他提前买好了所有关卡的门票,别人排队时,他们已经开始玩了。 “过山车,玩不?”陆沉水回身看她,她其实不太敢玩,看他有想法,便点头。 上去之后,林莫奈开始后悔,尤其是机器慢慢移动,她的心都要悬到嗓子眼儿。 制高点,机器卡顿几秒,林莫奈大气不敢喘,抿着唇,双手紧握,陆沉水注意到,问:“害怕?” 她刚才一直转头看旁边,就是怕被发现,现在小脸煞白。 陆沉水主动伸出手,等着她来握,过山车没给她考虑的时间,光速俯冲下去,她尖叫着,一下子抓住他的手。 两手紧紧相握,过山车冲向云霄,前后同时响起尖叫声。 她的情绪也随之飞扬,宛如刚学会飞翔的鸟,试探着展开翅膀慢慢扇动,开始适应并体会到一丝战栗的快乐。 再次俯冲下去时手被抓紧,她偏头看他,少年英气的五官被涂上一层金色,耀眼又夺目。 她的发丝随风狂舞,身体随着过山车兜绕转弯靠近陆沉水,他也偏头看她,突然举高她的手。 风从他们的指尖穿过,耳边呼呼风响,过山车再次冲向天空,兴奋的叫声震耳,她的胸腔鼓动的情绪冲将出来,她也忍不住叫出声。 下来时,林莫奈的腿是软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他歪头,从下面看她的脸,笑出声:“你好像梅超风。” 她捋顺头发,不客气踢他一脚,可惜腿软,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陆沉水没躲,一把捞住她的手臂,啧啧两声:“这小细胳膊,我都怕拽断了。” 她坐下休息,脸很红,半是惊,半是吓,半是兴奋,半是害羞。 他望了一圈,指旋转木马:“接下来你玩那个?” 他说的,她都玩。 “那不适合我。”他高冷地站在旁,林莫奈拽他上去,他别扭,骑她后面的一匹马。 她举手机回头拍他,他也不配合,一副高冷装酷的样子。 “笑一个啊!”林莫奈非让他笑,撒娇求他:“笑一个嘛,笑一个嘛。” 她回眸浅笑,语气娇软,正常人都耐不住。 陆沉水扯起唇角,笑意淡浅,空中突然噼啪一声,各色花瓣从天而降,姹紫嫣红,落英缤纷。 落花中的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俊朗清秀得不可方物。 这一刻任何美好的词汇用来形容他,都不能表达林莫奈心底的怦然。 她一直知道陆沉水外貌极好,但刚刚那一秒,他的周身仿佛被镀刻一层高光,耀眼得让她无法忽视。 林莫奈心脏狂跳,呼吸急促,脸上轰热,心底一阵阵悸动,又酥又麻,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的异样感。 “林莫奈!”陆沉水突然喊她,她回眸那一瞬被定格。 照片里的少女,脸颊绯红,眸中藏着一方旖旎,欲说还休似的。 陆沉水深吸口气,抿紧唇,手按胸口慢慢舒口气,缓解过快的心跳。 从旋转木马下来,两人颇有默契,谁也没说话。 陆沉水往哪走,她跟着,盯着他的影子,他回头,林莫奈立刻低头。 中午,他买了两个汉堡套餐回来。 她吃得少,鸡块和吮指鸡都给他吃了。 林莫奈犹豫半晌,垂头说:“我想吃冰激凌。” 她再抬头,人已经奔着亭子去了,林莫奈连忙追上去,赶在他前头买了两个蛋卷冰激凌。 她一手一个,自己吃,顺便喂他。 他垂眸偶尔凑过去咬一口,像是一只乖乖的大狗,她看着可爱又搞笑。 和想象中一样奶味浓郁,甜蜜冰爽,她在16岁的晚春,和怦然心动的人,一起吃到了美味的蛋卷冰激凌。 等到日落傍晚,他们坐上摩天轮。 从薄色暮霭中缓缓升起,林莫奈望着窗外的每一处景,脑海里都有他们共同游玩的记忆。 陆沉水靠着椅背,大长腿伸到她的椅子下,鞋帮轻轻地碰了下她。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避开。 少年眸光深沉,左边脸被晚霞映得绯红,眉心至鼻翼,蔓延至唇线,再到下巴,右边脸肤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正如他本人矛盾地存在着,初见时冷若冰霜,接触久了才知道他内心热烈似火,所以她心底的冰封才会被融化。 林莫奈眉眼弯起,浅浅的笑。 他也勾起唇,淡笑道:“节日快乐。” 她笑得灿烂道:“你也快乐。” 那晚,林莫奈睡得很香很甜,梦里,他向她告白。 她激动地说我愿意,从床上滚落下来摔醒了,林莫奈揉揉手臂,无奈地摇摇头。 回到山城,胖墩墩的兔子和哈士奇气球拴在她的卧室,她重新投入到学习,做不完的数学题。 忙碌时还好,稍微闲下来,林莫奈都会想起陆沉水,尤其盯着那两只气球,关于儿童节的回忆如凶猛潮涌。 这种念头不受控制,她越压制越反弹,学习到深夜,热得有点睡不着。 她开着窗,窗台放着她从楼下隔壁花盆剪回来的花。 她一瓣一瓣地揪,嘴里念叨:“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她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三局两胜好了,不喜欢我,喜欢……可恶,”她暗暗生气,“怎么又是不喜欢!” 第三朵还是不喜欢结尾,气得林莫奈扬手丢了花瓣,给自己惹生气了,赌气道:“不喜欢我拉倒!” 林莫奈趴在窗边唉声叹气,片刻后,手机响了。 她哥:吃烧烤不? 她正好烦心,回了句:吃,还要喝酒。 烧烤店就在隔壁,此时正热闹。 他们坐在路边的桌上,小马扎一支,她央求来的一罐啤酒,一口气喝完了。 串没吃多少,酒下得挺快,陆沉水劝她慢点喝。 她喝他的,盯着他的脸,忽一阵开心,过一阵叹气,小脸惆怅得不行。 他也不问,憋得她生气。 闷酒容易醉,林莫奈三罐啤酒下肚,盯着那张好看的脸,委屈压制不住,脾气腾地升上来,啪地一拍桌子,气急败坏地质问人家:“你、你到底、到底为啥不、不喜欢我!为啥!” 少年不惊不恼,淡声道:“刚才都是你丢的花瓣儿?” “什、什么花?什么伴儿?”她小脸红扑扑,又气又恼,泪汪汪地说:“我、我没伴儿!没有!” 少年起身摘下一朵花,递给她:“揪。” 她动作倒是娴熟,喃喃道:“不喜欢、喜欢……” “你从喜欢开始。” “啊?”她傻乎乎的,问:“为什么?” 少年略显无奈,带着一丝宠溺道,“春夏之交开的花,属阳性,花瓣都是奇数。” 林莫奈眨眨眼,脑子反应不过来,听话从“喜欢”开始。 喜欢,不喜欢……最后一瓣儿,果然是喜欢,她举起光秃秃的花杆摇摇晃晃,满意地笑,半晌慢吞吞道:“陆沉水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酒:我是个好玩意,喝我壮胆。 林莫奈:哼! 第47章 我生命里的一束光 ◎晋江文学城首发!◎ 宿醉的林莫奈, 起晚了。 她着急忙慌收拾东西要去学校,他不紧不慢来了句:“给你请假了。” 她靠在椅子上休息,赫苏青端来醒酒汤, 哎呦道:“你这孩儿,咋还喝上酒了?” 林莫奈脸一埋, 没好意思说。 她喝汤吃饭, 随口说:“简景辉好长时间没来了, 干啥去了?” 陆沉水摆弄手机,头也不抬道:“你自己问他。” 她努努嘴,没做声,他突然抬头看她,看得她不自在,林莫奈放下碗筷:“你有话就说。” “没事。”他低头继续捅咕手机, 林莫奈时不时瞟他一眼, 随意的口气问:“我昨晚喝醉后都干嘛了?没说胡话吧?” 他复又抬头,淡淡的眸光探寻地看着她:“不记得了?” 她抿唇,支吾说记不清, 陆沉水低头冷淡道:“那就是没有。” “……” 上午她想补觉, 可盯着飘悠的气球,她胡思乱想到头疼,下午干脆去上学了。 夏季雨天开始多了, 快到学校, 天气阴沉,等进入教学楼,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站在廊檐下, 喃喃道:“等我放学就停吧。” 现在的林莫奈, 是老师们集体优待的对象。 她来上课被老师关心, 怎么不在家多睡会,需要注意休息。 下课后排学渣们羡慕地打趣:“俺也想回家睡觉。” 林莫奈白他一眼,他嘻嘻笑。 这帮家伙对外脾气暴,在班里也不爱搭理人,偏偏都喜欢逗她玩,夏丽媛说她是新晋班宠。 一下午埋头书海,时间飞速。 晚上,雨还在下,她放弃出去吃饭的念头。 杜煦也没出去,频频看她,最后从包里掏出个面包塞给她,人直接跑了。 不一会,杜煦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 杜煦闪身让开,陆沉水拎着拎袋,拎着伞站在门口。 “手机当摆设呢。”他扯开拎袋,保温盒里的饭菜都是热的。 他鞋面湿乎乎,裤腿湿到膝盖,手臂上都是水,林莫奈心疼道:“下次你别折腾,一顿饭不吃没事的。” “再饿成豆芽菜么?”他懒懒地坐在旁边,靠着椅背往前看,久违的学生视角,似乎也不错。 她从包里抽出纸巾递给他,他满不在意:“不用。” “啥不用?”她拔高音儿嗔道,“别动。” 手臂线条紧绷,能清晰地看见隆起的肌肉,汗毛被她擦得东倒西歪。 他还在躲,一个劲儿地说不用,林莫奈恼了,照着胳膊揪了一把。 他疼得嘶了一声,盯着她手里一小撮汗毛,幽幽道:“你这是谋杀。” “再不配合,把你汗毛薅光光!”林莫奈凶他,他老实了,靠着椅背歪头看角落的男生,正在笑呵呵地看,他淡声问:“你是杜煦?” 杜煦愣了愣,继而点点头。 林莫奈想起什么,把桌上的面包放回去,顺便给他纸巾,道谢后说:“以后自己留着吃哈,不用给我。” 林莫奈坐好吃饭,陆沉水在旁边随意翻她的书,突然翻出一幅画。 阳光笼罩,林莫奈身处漫天花雨之中,一朵小花红得艳丽落在她掌心,彩色蝴蝶振翅飞向她。 “你画的?”陆沉水拿起画,杜煦又笑呵呵点头。 他眉头一蹙,歪头看杜煦,问:“为什么?” 杜煦像是没明白过来,林莫奈刚要解释,他按了按她的脑袋:“吃你的饭。” “你态度好点。”林莫奈低声提醒,陆沉水语气还算温和,问:“你为什么画她?” 杜煦半晌露出恍然的神色,笑得更开心,含糊不清地说:“她很好。” 陆沉水挑眉,他慢慢地组织语言:“她好,要给小红花奖励。” “那这光呢?”陆沉水举着画,挨个问,林莫奈听得想笑,他居然和杜煦讨论起这幅画的创作。 林莫奈听到最后反倒有些笑不出,杜煦表达的不清楚,但大致的意思是:他周围是黑的,林莫奈是亮的,她来了之后,他的周围也亮了,这是他表达谢意的方式。 陆沉水半晌没做声,林莫奈偷看他一眼,还被发现了。 他漫不经心眺她一眼,看着杜煦,说:“你画得很好。” 杜煦被夸,开心得不得了。 林莫奈笑着附和道:“你看吧,不只是我,他也说你画的好,你得去艺校才不会被埋没,钱的问题,咱们一起想办法,怎么样?” 他嗯嗯两声,扭过头去,像是怕被看见,背对着他们刷刷刷画起来。 班里陆续有人回来,一进门都是一愣。 陆沉水手托腮,靠着桌边,一边翻书,余光看她啃肉吃。 她上面有小虎牙,笑得时候露出一点,吃肉比较明显,总之牙口不错,啃得骨头咯吱吱,像是一只小兽刚吃肉,恨不能吞骨头。 林莫奈跟他炫耀:“看到没,我是狗见愁,我吃过的,狗都没得吃了。” 陆沉水忍俊不禁,她还欣赏自己的作品,感慨道:“这只小鸡死得值了。” 回来的人,时不时往后看,夏丽媛和袁立夏干脆大大方方朝后坐着。 学霸雨天挨饿,大帅哥做饭送过来,看她一口一口吃掉,这是什么漫画剧情? 等陆沉水要走时,杜煦抓着他的手,林莫奈都怕他不爽。 幸好陆沉水只是身体一僵没躲开,杜煦最后添了几笔,画好了。 画里正是吃饭的林莫奈,她吃得专注,旁边的陆沉水嘴角噙笑,含情脉脉地看着。 林莫奈刚要凑过来看,陆沉水一把夺走,拍了拍杜煦的肩膀:“谢了。” 她送他到楼下,想看看画,陆沉水不给。 “这是给我的。” “小气。” 陆沉水叠好画,放进衣服贴身放着,林莫奈莫名感动,这家伙总在细节打动她。 “你挺厉害啊。”他突然说。 “啊?”林莫奈不懂。 他背着手走在前头,慢悠悠道:“活成杜煦生命里的一束光了。” “哪有啊。”林莫奈不以为意,“他就是我朋友罢了。” 陆沉水突然站住,回眸看她,昏暗的楼道,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低沉地问:“我也是么?” “你?”林莫奈站在高他两个的台阶上,还需要微微扬起头,认真地想几秒,“你不一样。” 她顿了顿,脸颊泛起红,被暗色模糊不易被察觉,林莫奈措辞道:“你刚才的话适用。” “嗯?” “你是我生命里的那束光。”她呼吸有点急促,语气有点抖,微微低着头,怕被发现脸上的热度。 陆沉水噢了一声,继续往下走,她莫名松口气,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追问道:“那我呢?” “你怎么了?”他装傻,林莫奈不喜欢模棱两可,问:“我对于你,是怎样的存在?” 他嗯了一声,拉长音儿,她的心跟着悬起来,呼吸屏住。 林莫奈快憋到没气,前面的人来了句:“我想想。” 她想给他一脚,无语地照着后背给一拳,气呼呼道:“你要想就说想,在那拉长音儿,烦人劲儿的。” 他把伞留给她,直接走进雨幕,林莫奈也是现在才意识到。 “我开车了。”他摆手,让她回去,“晚上我来接你,别乱跑。” 修长的身影,渐渐被雨幕吞噬,模糊的影子好像是在立在成绩红榜前。 林莫奈打电话给他,他嗯了一声,淡淡道:“都挺好,就是照片好像小学生。” “……” 前十名的特殊待遇,可以露脸,她的照片,是入学那天拍的,怯生生的一张脸,眼睛里有不安和闪躲。 简景辉有次说,那张照片特别像是脱离族群的动物幼崽,没有任何攻击性,只会让人同情。 林莫奈以往没在意,如今他站在那不动,她有些羞恼催促道:“别看了,雨那么大,快回去啊。” 他噢了一声,淡淡道:“挺好看的。” “不好,我明天跟老师说重拍一个。” “可以重拍?” “不知道,试试吧。”她催着他快走,少年慢吞吞应声:“知道了。” 那抹身影停留片刻,终于走了。 林莫奈晚上放学时,特意经过经过红榜前想再看看,哪知道她的照片不见了。 她撑着伞,一脸懵逼,这谁啊,还偷照片? 陆沉水在门口等她,车子双闪。 她甩了甩伞上的水,上车费解地吐槽:“也不知道谁居然把我照片撕走了,到底怎么想的啊?” “觉得好看呗。”他淡淡提醒,“系安全带。” “不可能,”林莫奈刚被风雨吹得有点冷,她打了个冷战,呃了一声,“可别是什么变态。” “……” “不过正好,我可以跟老师说换照片。”林莫奈嘀嘀咕咕,“没准是刮风下雨掉下来了,我明天再看看。” 第二天,自然是没找到。 不过第九名的照片也掉了,她记得,是段修成的。 他本人倒是不在意,笑得还挺开心:“估计有人馋我的美貌了,以后我的照片是不是可以拿去卖钱了!” 这是男女生的思想诧异吗?林莫奈摇摇头,她顺势跟赵桂芳提出重新拍一张。 赵桂芳二话没说,带她去校长室,借相机重新拍了一张。 随着端午节临近,期末考试也要来了。 林莫奈沉迷学习,除了锻炼,大部分时间都在做题。 要不是赫苏青聊到端午节的菜谱,她都快忘记每个端午节,她的恩典大餐,是可以随便吃鸡蛋。 问题是她吃鸡蛋过敏,母亲不信,父亲说她作,鸡蛋不吃还吃什么? 她吃完就吐,父亲又说啥玩意过敏?多吃点就习惯了。 林莫奈不知他们逼她吃鸡蛋是为了什么,端午节本就是为了改善伙食,她不想吃非得吃,好像端午节就是为让她遭罪。 林莫奈刻意避免想起过去的事,今天心情受到影响,傍晚她一个人溜达出来。 她站在超市前,犹豫好一会,主动打出去了。 母亲没接,她莫名地松口气。 不是亲妈,就不是吧,她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心底的疑惑也都得到解答,不是亲生的,所以他们对她不好。 林莫奈从兜里掏出卡,在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插进去,她没抱希望。 但里面确实有500元钱,吴秋彤还给她生活费了,虽然不多……林莫奈的指尖快要按到取款时,又缩回来。 她取卡,去柜台前:“麻烦您,麻烦您帮我看下,这里的500块,是什么时候存进来的。” 时间是3月份,一次存了500,林莫奈揣好卡,走在夕阳暮色里,车边熙攘,孩子牵着父母的手荡秋千,她的心底久违地浮起孤寂。 她走到公园,坐在树荫下,出神地望着打闹的人,不是一家就是一对。 为什么她没有家人呢?她听着孩子们的欢笑声,林莫奈羡慕地想:有家人陪伴,被家人疼爱,那感觉一定很棒吧? 她拿着树杈在地上勾划,写下一行字。 我是谁? “小姑娘,你能帮我们录个像吗?”一位阿姨笑呵呵的,后面几个阿姨满是期待,她跟着她们往里走,拍她们的花式造型,拍她们的舞姿,她也扬起笑,这一刻也有点开心的。 拍完离开,她心里又滋生落寞。 热闹与笑声离她而去,她沿着原路往回走,经过刚才坐过的位置,意外发现那里多了一行字。 阳光穿过层叠的枝叶,斜斜地照在地上。 我是谁? 一束光。 作者有话说: 汗毛:作孽,干嘛老薅我!【委屈】 第48章 完全陷进去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端午节当天, 学校提前放半天假。 林莫奈回来路上,经过卖粽子和艾草的摊位,她早上听赫姨说今天要包粽子, 她买了两小捆艾草回来。 店门口,赫苏青坐着小马扎, 在树荫下包粽子。 隔壁烧烤店的老板, 靠着树跟她聊天, 回头瞟见林莫奈,喊了声:“哟,放学啦!” 林莫奈到跟前递给老板一捆艾草:“叔叔,你记得挂上。” 老板直呼她有心了,陆沉水正好从店里出来,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着的烟。 “看见没?阿水!”老板炫耀道:“小林同学给我买的。” 林莫奈抬头看他, 他靠着玻璃门, 扯住她的校服淡声道:“从哪蹭的灰?” 她随手拍了两下,往里走,问:“艾草挂里面还是外面?” “你看着办。”陆沉水回头看, 她甩下书包, 脱了校服抱起艾草回来了,“那挂门外边上,雨淋不到。” 他歪头看烧烤店老板自己在挂艾草, 炫耀道:“看见没, 小林同学给我挂艾草。” 老板哼哼两声,赫苏青听得直笑,林莫奈拍他的手臂, 嗔道:“别挡门口。” 林莫奈很快洗了手, 坐在台阶上, 兴冲冲道:“赫姨,我也想学,能教教我么?” 她照着赫苏青的方法,拿起芦苇叶叠放,放上糯米和豆沙,再比对着,一下一下地折叠上,最后用绳系上。 可惜她手法不太利落,着急反倒系不上,赫苏青笑道:“诶唷不急,我帮你。” 林莫奈举起手,朝着陆沉水:“你帮我系。” 他刚要伸手,林莫奈缩回手,嫌弃道:“你没洗手,不用你了。” 陆沉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包粽子,她学得挺认真,可惜在厨艺上没造诣,包得三圆四不扁。 他看得嗤嗤笑,被林莫奈听见,拿叶子甩他一脸水,隔壁店老板看得嘎嘎笑。 “给你看看什么叫天赋型。”陆沉水很快也洗了手出来,拿起叶子,跟赫苏青学了一遍,手劲儿大,包得扎实,赫苏青直笑:“你这一个,我能包两个。” 陆沉水包得三角形粽子有模有样,林莫奈不服气:“有能耐你包四角形的。” 他都不用再参照赫苏青,直接包个四角形,规规整整的,她哼一声不说话了。 煮粽子,玻璃盖透明,他们两个站在赫苏青两边。 “这粽子太好认了。”赫苏青笑,“饱得快要涨破的是阿水的,歪歪扭扭可爱的是小林的。” “赫姨的最好看。”林莫奈说完,看陆沉水,他很乖地配合,“嗯。” 陆沉水留在厨房,炒了几个菜,两个是赫苏青家乡菜,两个是林莫奈的家乡菜。 一起吃饭时,赫苏青笑着笑着红了眼,感慨人生无常,她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两个孩子就像是她的孩子,她能享受到天伦之乐。 陆沉水吃到一半接电话出去了,她们边吃边聊。 这是赫苏青第一次包粽子,以往陆沉水一到节日就低气压,她也不敢张罗。 “你来了,感觉一切都好了,你可能是这里的福星。”赫苏青笑呵呵地给她夹菜,林莫奈看门口低头打电话的人,他才是她的福星啊。 晚上突然下雨,林莫奈只能取消散步计划。 今天陆沉水给她放假,不用锻炼,她也懒得学习。 窗帘只拉了半边,能看见雨水砸在窗子上,淌出一条条歪曲的水痕。 路灯变得昏暗潮湿,林莫奈趴在窗边,回想起小时候下大雨,她总担心天再也不会亮。 她搬到山城住进小破房子,担心夏天暴雨会把房子冲倒,幸亏遇见了陆沉水,想起他……她脑子里乱成一团。 桌上的黑色笔记,林莫奈每天都故意做个痕迹,只要有人翻,她都会察觉到。 可惜,陆沉水从没有翻开过,她矛盾得很,一方面觉得他人品真是没得说……转而又怨念,他也不需要那么完美吧?上帝制造他的时候,没给他多加点叫“坏”的染料吗?翻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林莫奈随手翻两页,一页是最开始,一页是今天刚写的。 短短的几个月,她的心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转折点自然是遇见陆沉水的那晚。 她脑子里的好奇都快堆不下,林莫奈摆弄手机,短信写好了没有勇气发出去。 “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陆沉水不想说就不要问。”林莫奈喃喃自语倒在床上,啊了一声,闷声道:“我早晚会被憋死吧。” 忙碌的人冷不丁闲下来,林莫奈躺在床上闹心地打滚儿。 最后翻开手机,那条编辑好的信息没有像影视剧演的那样,“一不小心”就发送出去,那样她就有借口问了不是? 邪恶的小念头作祟,林莫奈的指尖选在“发送”键上,心一横,牙一咬,点击发送,随后撇到一边,开始自我催眠,不是我发的,不是我…… 手机很快就响了。 她立刻扑到边上抓起手机,她问的是:陆沉水,我其实一直挺好奇的,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啊?第一次见面那天,你对我明明有点凶的。 她当然不能指望陆沉水说我喜欢你这种话,但答案确实出乎意料。 她哥:我到那山城那晚,跟你一样,大雪天,后半夜,一个好心人帮了我。 林莫奈明明期待他的答案,现在却因为不是自己所预期的,或者说和预期毫不相关,她有点失望,回了句:原来是爱心传递。 她哥:你无聊? 他倒是很懂,她带着小脾气回:不行吗? 他没动静,林莫奈趴在床上教育自己,你跟人家发什么脾气?人家是你救命恩人。 当当当,救命恩人敲门,她打开门,露出巴掌大的脸,眼睛一汪水似的澄澈。 他跟变戏法似的,从兜里变出两张小纸片:“看电影,去不去?” 林莫奈眼睛一亮,回房换衣服跟他下楼,外面的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 她双手被在身后,一脸的兴奋,刚才的烦恼都被冲散。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她走一段想起这茬儿,大脑开始自动分析,陆沉水是不是喜欢她,所以早有想法,提早买票…… “送的。”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被自己郁闷到,突然安静不少。 他用伞柄勾住她的裤兜,拽了拽,淡声道:“胡思乱想不累么?” 累,不受控制。 林莫奈也不知该怎么办,没人跟她说过,书里也没教过。 她春心萌动,懵懂地喜欢上陆沉水,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像雾像雨又像风。 林莫奈最为苦恼的,莫过于不知道陆沉水怎么想。 她问过,但他没有直接回答,她问出口都费了很大力气,便没勇气再问。 像是潮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都在林莫奈心底留下痕迹,痕迹深刻,潮湿得快要溢出水来。 现在她的情绪起来了,迫切想要知道确定的答案,那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从心底到嘴边,不知兜绕打转儿多少次。 他突然说:“别想了,过好当下。” 那句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林莫奈不知自己能忍多久,但还能忍住,便咬着唇,嗯了一声。 电影是如雷贯耳的经典巨作《泰坦尼克号》,她第一次坐在真正的影院观影,注意力短暂被转移。 英文原版,配有字幕,林莫奈看得专注,情绪完全投入。 两人在海里深情告别,她看得眼泪汪汪,陆沉水塞纸给她,她吸吸鼻子,觉得有点丢人。 陆沉水靠着椅背,余光落在林莫奈身上。 他有几次递给她爆米花,她看得投入完全没注意到。 陆沉水缩回手,默默自己吃掉,最后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把爆米花狂吃掉,可乐全喝掉。 林莫奈哭到最后,口渴想喝可乐,全空了。 她歪头看他,即便昏暗,也能猜出她那种疑惑的小眼神。 他没动,林莫奈摸爆米花筒里也是空的,从影院里出来问他:“你是不是饿了?” “没有。”陆沉水乘着电梯往下走,她哭过鼻音重,故意说:“你确定?那边有卖章鱼小丸子的。” 天知道他根本不饿,嘴里都是爆米花甜腻的味道,他以前一口不吃的,现在腻得有点恶心。 林莫奈跑去买了两份,他根本吃不下,拎着往外走。 门外又下雨了,一阵潮湿的冷风,让陆沉水舒服点。 他撑开天蓝色的伞,像是撑起一片天。 林莫奈走到他旁边,感觉伞有点小,走路擦着他的手臂。 她拉开距离,肩膀被雨水淋,他把伞挪过去,不太爽地提醒:“别乱动。” 昏黄的路灯下,伞下两个身影贴得很近,身影越来越长,渐渐融为一体。 家门口,段修成站在隔壁烧烤店门口抽烟,见了他们兴奋地挥手,回身叫道:“水哥回来了!” 消失好多天的简景辉探头看,手里拎着酒瓶晃了晃,嘴里叼着烟,钻进雨幕,见陆沉水湿了半边,打趣道:“我就说,宅神水哥怎么爱上出门了,嘿嘿。” 他边说边看林莫奈,凑近看一眼,扑面的酒气。 林莫奈往后躲,他眯着眼问撞了下陆沉水:“水哥咋把人给弄哭了?” 陆沉水把伞交给林莫奈,让她先回去,手上推着简景辉往里走。 “让她一起呗。”简景辉脸通红,估计喝了不少,段修成冲林莫奈摆手,笑嘻嘻道:“你回去吧,水哥借我们用会儿。” 林莫奈往店里走,听见简景辉嚷嚷:“你TM给我留一个丸子啊!咋不撑死你!” 段修成笑得很大声:“水哥护犊子还护食,莫姐买的你还想吃?想得美哈哈哈!” 她一路闷,这会儿好像突然好受点了。 林莫奈好久没上聊天室,回家洗完澡登上去,木水一色的头像亮着。 她打招呼,他回得很快,她纳闷:你怎么总在啊?电脑不离身啊? 木水一色:有客户端了,你下载一个。 林莫奈下载注册,躺在床上,两人聊了近况。 她说学习很忙,参加竞赛,结果马上要出来,还有点紧张。 他说他之前的项目已经面世,和他预期的效果一样好,他赚了一大笔钱,可以继续推进了。 她恭喜道:那就是离你的目标更近一步了,太好了。 他们又聊到她“朋友”的苦恼,当然也就是她的苦恼。 朋友想知道,如何确定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列举出种种迹象,木水一色:这还用怀疑吗?他就是喜欢。 林莫奈不懂,问:喜欢为什么不承认呢?喜欢不就应该好好在一起吗,他每次都避而不谈,是不是不太正常? 木水一色:是。 她点头,果然是这样的,她的反应是正常的,陆沉水的反应……她没写完,木水一色发来一句: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真的有病? 噢—— 林莫奈后来想了很久,她想起陆沉水曾经的搜索记录,他应该是有某方面的应激障碍。 她心疼他,也反思自己,太操之过急。 木水一色和她的观点一致:主动地给与爱,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让对方有绝对的安全感。 爱不会消失,不管陆沉水是怎样,她的爱都存在,那样就可以了吧? 林莫奈临睡前,主动给陆沉水发信息:我要睡了,你不要太晚,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 她盯着手机屏幕,很快跳进来回复,写着:嗯,晚安。 她其实也没睡着,能隐约听见隔壁烧烤店的吵闹声。 大夏天,后半夜不睡觉的人多了去,她本来迷迷糊糊快睡着,忽然被一阵躁动声吵醒。 咒骂、砸东西、哭喊……林莫奈猛地坐起来,好像是从隔壁的烧烤店传来的。 她赶紧套衣服下楼,顺手抄起门口角落的棒球杆,那是陆沉水放的。 林莫奈刚冲出门,门外传来警笛声,段修成和简景辉拉着陆沉水从人群里出来,还有人在骂骂咧咧。 陆沉水脸色阴沉,眉眼之间都是戾气,脖子上青筋暴起。 两人根本拽不住,被陆沉水拖到人群里,他朝着躺在地上的矮个子男人狠踹了一脚。 “再打死人了。”段修成使劲儿拽,回头看见她,喊道:“莫姐你快来拽他!” 林莫奈拎着棒子冲进人群,杀气腾腾的,看热闹的客人躲开。 她一把拽住陆沉水,他回头拳头都要砸过来,一看是她,眉头皱紧,呼吸厚重,咬着牙指着地上的几个人:“回去告诉他,有种直接来找我,别TM躲在后面当乌龟!” 警车已经跟前,林莫奈连忙拉着他往家走。 段修成擦了一把脑门的汗,指着前面的两人,气喘道:“看到没?咱们都顶不住一个小姑娘。” 简景辉嗤道:“爱情谁TM顶得住。”他看了一眼老板,老板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走。 林莫奈回到店里才感觉有两人眼熟,问陆沉水:“里面是不是有之前抢劫那两人?” 他嗯了一声,夺走她手里的棒球杆,林莫奈反而抓住他的手,流血了。 伤口的肉翻翘,她当做一件很大事来办。 段修成和简景辉旁观,她消毒怕他疼,边擦碘伏边吹伤口。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本就单身狗,还要被伤害…… 林莫奈心里疼得不行,抬头看他,语气温柔:“疼不疼?” 他们齐刷刷看他,段修成刚想说这才哪到哪,却被简景辉一把抓住大腿,他疼得叫出声。 陆沉水垂眸,睫羽低垂颤了颤:“有点。” 她扯开的创口贴太小,换成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略显严厉地说:“不是你说的,打架第一要务是保护自己吗?你这怎么回事?” 旁观看戏二人组齐刷刷看陆沉水身上,他没吭声。 林莫奈系好漂亮花扣儿,直起腰身,照着他肩膀来了一拳,嗔道:“下次要叫上我,听见没?” 他戾气散尽,晕开笑意:“好。” 二人组相顾无言,确定结论:陆沉水这是完全陷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陷进去了? 陆大狗:那就不出来了。 第49章 我看你敢握他的手 ◎晋江文学城首发!◎ 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地结束, 翌日,警察一早上门,叫陆沉水去局里。 赫苏青没见过这阵仗, 吓得去楼上叫林莫奈,她也吓了一跳, 着急忙慌下楼。 陆沉水换了件T恤, 回身看见她, 宽慰道:“我没事,你今天该干嘛干嘛。” 林莫奈上前询问,听警察的口风,说是做笔录,但言语之间的意思,是认定陆沉水动手打人在先。 “他不会先打人的。”林莫奈无条件相信他, 警察上下打量她, 反问道:“你在现场?” 她想替他辩解,陆沉水走到跟前,轻推她肩膀, 沉声道:“没事的, ”他回头看赫苏青,淡淡一笑:“赫姨,别担心, 你看好店面就行。” 他上了警车, 一起走了。 赫苏青问林莫奈才知道昨晚打架的事,但林莫奈也不知道细节。 她赶紧打给简景辉,没想到段修成也在, 两人火急火燎过来。 “昨晚确实不是水哥先动手啊。”段修成情绪激动, “哪个孙子造谣说他先动的手?” 简景辉拍他肩膀:“别急, 可能就是正常做笔录。” “那怎么不叫咱们两去做呢?”段修成眉头皱着,在门口踱步,“要不然咱们两去给他作证。” 林莫奈打断他们,问:“所以,昨天到底为什么打架?” 她问了几遍,段修成扫一眼赫苏青,又瞅瞅一言不发的简景辉,闷头往外走:“我去外面透透气。” 林莫奈跟着出去,一再追问。 段修成给简景辉一杵子,拧眉道:“你说啊,昨天不是你说的,要找莫姐聊的吗?” 三人坐在的树荫马路牙子上,说起关于陆沉水的事。 昨晚打架的人,简景辉估计是周森派来的,那一高一矮曾经多次去医院探望周森。 简景辉手臂耷在支起的膝盖上,阳光穿进枝叶照着他的眼睛,他眯着眼说:“听说周森是你后爸?” “他不是。”林莫奈厌恶地皱起眉。 “周森以前是山城的大混子,大家都怕他,阿水来之后,把这边的混子都打服了。”按照简景辉说的,陆沉水没主动招惹周森,周森大概听手底下人说陆沉水是个狠茬子,也没报仇,就这样相安无事。 所以陆沉水那次暴揍周森之前,周森心底已经看他不顺眼了。 上次又被打到住院几个月,两人算是结仇了。 “你出去集训那会儿,周森来过店里一次,把店砸了。”段修成抓着路边的草,叹气道:“阿水不让我们说,他警告周森别找你,周森肯定不听啊,两人又干了一架。” 林莫奈想起那段时间,陆沉水好几天没联系他,难怪呢。 “周森怀恨在心,估计这次是故意找茬的。”简景辉看林莫奈脸色不好,劝慰:“说这个不是让你上火的,水哥这事儿咱们急也没用,等他回来再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们还有别的事想跟你聊。” 段修成嗯嗯两声,看简景辉:“咱们谁先说?” “你。”简景辉抽出一根烟,往旁边挪,段修成往林莫奈跟前蹭,歪头看她:“你了解水哥吗?” “什么意思?”林莫奈脸色一沉。 段修成忙摆手:“你别误会,就是单纯聊聊水哥,聊聊我,还有卷毛,咱们认识挺久了,但没聊过这些。” 林莫奈表情缓和几分,这部分内容她很想知道,只是以前不方便问。 “我和水哥,小时候就认识。”段修成先介绍自己,他是山城人,但奶奶家就在陆沉水家旁边,所以有机会做朋友,“那时除了我和水哥,还有一个茉莉的女孩,我们三个玩的挺好的,茉莉一直很喜欢阿水,阿水来山城没告诉任何人,茉莉一直在找他。” 林莫奈垂着头,没做声。 段修成偷偷瞟她,试探着继续说:“水哥的原生家庭非常糟,给他留下挺深的伤害,现在还有应激反应,他以前说过不想谈恋爱,他自己觉得人格不健全,而且和家里还有事没处理,他没别的心思,但是……” 简景辉斜眼眺着林莫奈,她始终一个姿势坐着,他站起身接过话:“但是感情这回事,不受人控制。” 林莫奈其实听出点苗头,但没打算说破:“然后呢?” “然后就是水哥和家里闹崩,他一个人来山城,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公园后面的废弃的狗窝里……”段修成盯着林莫奈,她眉头皱起,咬着唇,“总之就是一个人来山城过得很惨。” 段修成认出陆沉水,后续帮衬,陆沉水才没被冻死在那个冬天。 “卷毛家开医院的,我总带他去处理伤口,有患者闹事要杀人,水哥夺刀救人,和卷毛就认识了。”段修成抬头看站着抽烟的简景辉,“后面你自己说?” “后面也没啥了,简单总结,我家虽然有钱,但爹妈除了给钱不管我,我成了混子的摇钱树,不给钱就揍,然后水哥帮我,我跟他学得散打,要是没他,估计我也早跳河了。”简景辉说得轻描淡写,林莫奈听得胆战心惊,她注意到简景辉说的“我也”,她问:“还有谁有这种想法?” 简景辉没意识到一个字暴露了,段修成咳嗽两声,林莫奈拧眉不悦:“你们要说,就说得清楚点。” “水哥家事,想着以后他跟你说,但是他这人,哎,”段修成叹口气,如实说:“水哥小时候好几次差点没死掉,一次是她妈吃药自杀,给他也吃了,他被抢救过来;还有一次他去姥姥家,自己想不开要跳河,听说被村里的小孩儿给救了,还有他那个爹更变态……”段修成声音低下去,眼眶有点酸,埋头道:“他爹总打他,往死里打,打完关起来,尤其他妈死了以后,水哥逃课总去网吧,被他爹抓到打了个半死送到戒网瘾的地方,那里更TMD不是人呆的地方……” 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天蓝得刺眼,连风都是暖的,裹挟着花香,她却冷得发抖,仰着头泪水都无法倒控回去。 她低头抹眼泪,段修成捅咕简景辉,让他哄。 简景辉站在她面前,蹲下来,轻声说:“林莫奈,有的事不受控制,但总有一个人掌握主动权,你们之间,你是那个有主动权的人。” 段修成也过来蹲下,腋窝压在膝盖上,指尖戳她手臂,试探道:“你对水哥怎么想的啊?” 她垂头不语,两人也不是非要她表态,简景辉提醒她:“你还小,我当然希望你分清主次,更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段修成惆怅地挠挠短发,连连附和:“是啊,是啊,我们都不希望水哥再受伤害,你肯定也不希望是吧?” 见林莫奈没反应,两人心里没底。 人还给弄哭了,段修成给简景辉一拳,意思是都怪你。 林莫奈突然抬头,眼圈微红,问:“你们觉得他喜欢我?” 两人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段修成嘴巴动了动,愣是不知说啥。 简景辉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反问道:“你感觉不到?” “你们和他聊过吗?”林莫奈直言道:“我问过他,他不回答我。” 两人再次意外,看林莫奈虽然有性格但在陆沉水面前挺乖的,没想到先问出口的人是她,不约而同到:“他怎么说?” “避开、反问,没有直接回答我。” “那就是你也喜欢他?”段修成眼睛亮亮的,满含期待,林莫奈微微别过头,绯红爬上脸颊,简景辉给他一拳:“你别问废话!” 段修成自顾开心,互相喜欢就行,陆沉水的希望不会落空,那就有奔头了。 “他可能有顾虑吧。”简景辉分析陆沉水一早也没想到会沦陷这么早,这么彻底,“他家里有一堆乱糟糟的事要处理,这边周森也是个麻烦,他应激障碍也没好,他不敢承认喜欢你。” 说到底,林莫奈对陆沉水的态度的最为重要。 她一早跟赫苏青说过的话,也和他们说了类似的话:“陆沉水对我而言,一辈子都会是特殊的存在,以后不管我们关系怎么样,我都会对他好,除非……” 两人齐刷刷看他,段修成紧张道:“除非什么?” “除非他抛弃我。”林莫奈得轻描淡写,但内心早已种下烙印,陆沉水三个字,已经刻在她心底。 他们无非是希望陆沉水和林莫奈都好,林莫奈要是没想法早点断掉陆沉水的念头。 既然林莫奈也有想法,那陆沉水人生有了奔头,这是一件好事。 只是当下陆沉水深陷麻烦之中,他可能会做出违心的事,他们希望她能坚定些。 “这不用你说。”林莫奈看看时间,“我要给他打电话。” 可惜,电话没人接,林莫奈打算直接去找他。 简景辉和段修成跟她一起上了公交,三人晃晃悠悠半个多小时,片警接待了他们,对于陆沉水的的事,表示还在问。 “这么久了,还在问?”林莫奈难以置信。 “你们几个是他朋友,最好劝劝他,早点承认,早点走下一步处理,”片警喝了口水,靠着窗边,“他现在一直嘴硬不承认自己打人,但是我们有视频证据。” 视频是瘦高个提供的,画面里确实录到陆沉水先动手,段修成摇头:“不可能,我们在现场!” “陆沉水不止这个事,之前还打人。”片警让他们别捣乱,赶紧回家。 林莫奈站在警局门口,犹豫良久,站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挂断后,她招手打车,在路上跟他们说了计划。 一下车,他们在秦璐璐被抢劫的位置,挨家挨户问是否有安装摄像头,他们想拿到当时的录像,实在不行花钱也行。 巧的是,还真有一家店装了监控,确认林莫奈是当时视频里的姑娘,主动把视频给她了。 随后,林莫奈回到山城烟酒行,店门口也有监控。 视频拿到后,林莫奈打给左子明,让他帮忙约一下。 自打体育课输了以后,左子明确实没再找她麻烦,今天听说有事,也答应得爽快。 简景辉和段修成陪着林莫奈一起去的,瘦子和左子明一起来的。 得知是为了陆沉水,瘦子脸色难堪,看了一眼左子明,左子明不解:“陆沉水怎么了?” 林莫奈说了原委,左子明将信将疑,怼了一把瘦子:“真的假的?” 瘦子不吭声,起身要走,林莫奈站起身挡住去路:“你和你朋友去年一个下雪天抢劫的事,不会忘了吧?” 瘦子一愣,盯着林莫奈看半天,眉头一皱,狠道:“原来是你!” “你们抢劫的视频,我至今都有,你们要是有点良知,那就说出实话,不要找陆沉水的麻烦,要不然,你和你朋友也等着去警局喝茶。” 她说得不卑不亢,话里威胁的意思惹怒了瘦子,他翻脸骂起人来,林莫奈淡漠道:“而且当时你们抢走了她的包,拿了她的钱,她本人会出来作证,里面有5000块钱,你们够判了。” 左子明看她镇定自若的模样,心底喜欢添几分,主动勾着瘦子的脖子拽到旁边。 一问才知道还真是周森找人弄的,瘦子抱怨:“我们比不得你家,周森万一找我麻烦怎么办?” “周森和我爹很熟,我找他,你现在跟他们去警局说明情况,”左子明抓他肩膀,半威胁半商量:“你就当卖老弟一个面子,再者牢饭可不好吃,你别跟周森混,混傻了。” 瘦子不情愿,但架不住左子明施压,他也确实害怕抢劫的事爆出来,去警局说明情况:“我记起来了,录像是我录得比较晚,其实是我弟先推陆沉水,然后再打起来。” 警察也挺无语,既然事情查明,就没理由再留陆沉水了。 他从里面走出来,林莫奈那口气才松下来。 段修成一路夸赞林莫奈冷静理智,简景辉也表示临危不畏令人钦佩。 回到店里,他们两张罗一起吃饭,陆沉水步子一顿,看那意思有想法。 林莫奈推着他进去:“别出去折腾了,要吃在家吃,你赶紧去洗洗,把晦气都洗掉。” 陆沉水没说话,她拍他后背,跟老母亲训儿子似的,扬声问:“你听见了没?” 陆沉水往里走,乖顺得很:“听见了。” 她不放心,跟在后面提醒:“伤口别沾水。” 她说什么,他都听着,说到吃饭,赫苏青已经在做了,他们一起在家吃安生些。 左子明电话打来的时候,陆沉水正在浴室。 简景辉在打电话,段修成在厨房帮忙,林莫奈听见他较为礼貌的语气,说希望能一起吃个饭。 他帮了忙,理由一起在附近吃个饭,不算过分。 林莫奈也不愿欠人情,临出门跟陆沉水发了条信息,她不在家吃饭。 路上,她接到陆沉水的信息,问她和谁吃饭。 她如实说了,陆沉水再没动静。 左子明一身名牌站在路边,潮男发型惹眼,路过的人都要看一眼。 他们去附近的西餐厅,装修奢华,价格不菲。 林莫奈坐在室外的位置,先是道谢:“今天我请客,算是答谢。” 左子明笑:“我可不花女生的钱,我找你,自然我请客。” 她不愿费口舌,没再多说,席间左子明对于以前的事跟她道歉,说自己用了错误的方式表达喜欢:“你是第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女生,我……” “请不要喜欢我。”林莫奈打断他的深情告白,他颜面受挫,往回找补:“我也没说让你现在答应,我们先做朋友,万一……” “没有万一。”林莫奈不留情面。“左子明,我不会喜欢你。” 她不理解左子明的脑回路,两个人闹成那样,现在跟她表白,有够荒谬的。 他心有不甘,余光落在后面,主动伸出手,友善地笑:“那做朋友总可以吧?” 她没动,他伸着手,退一步道:“就当是谢我这次帮你,握个手总可以吧?” 林莫奈抬起手,后面横插一道冷冰冰的威胁:“我看你敢握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陆大狗尾随被发现了哈哈哈。 羞耻! 第50章 跳起来亲 ◎晋江文学城首发!◎ 陆沉水站在西餐厅的木质围栏外, 神色冷清,眸光凛冽。 他绕到里面,拉开椅子坐在林莫奈身边, 挑理:“外面的饭比家里好吃?” 林莫奈如实说了,吃饭是为了谢左子明帮忙。 陆沉水靠着椅背, 大长腿横在旁边, 不冷不热道:“那也应该是我谢。”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 压在碟子底下,继而双臂抱膀,跟监工似的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左子明。 这饭自然吃不下去了,至少林莫奈没心情。 奇葩的思维却让人难以理解,左子明不仅没收敛, 反而说得更直白。 “我就是喜欢你, 我也会认真追求你的,”左子明皮笑肉不笑道:“你跟林莫奈关系好,她还住你那, 你帮着多美言两句呗。” “行啊。”他吊儿郎当应声, 眸光毒辣地盯着左子明。 继而视线转向她,眼神瞬间变了味儿,多一分痞气和无辜:“你掐我大腿干嘛?” 林莫奈这回不偷摸儿, 照着他的手臂拧了一把, 半是嗔怒半是羞恼:“少在那胡说八道。” 左子明搞事儿不成,反被塞了一口狗粮,窝得一肚子火。 碍于林莫奈在场, 他不好发作, 转移话题聊点别的, 陆沉水催着林莫奈:“吃饱没?” 她也有心走,留下一桌子菜和左子明在风中凌乱。 回家路上,陆沉水走得挺快,气冲冲的。 林莫奈哪能比得过大长腿,慢悠悠在后面叫他:“你慢点啊,等等我。” “快点。”他眉头皱着站在原地,一脸不爽。 林莫奈才咂摸出滋味来,左子明那个恶心人的,是看见陆沉水才提出要握手的。 看他气囔囔的样子,莫名有点可爱,她故意板着脸逗他:“刚刚才不是答应左子明帮忙美言,我看看怎么美的?” “他就是个傻逼。”他眉头拧着,冷声提醒:“离他远点。” 她随口回:“一个班,怎么远?” 他脸色阴沉,周围气压更低,她还“不知死活”地提了句:“没听他说么?他要追我,我更不好躲了。” 他站在原地,眼神锐利如鹰,紧紧地盯着她。 她以往会怕,现在却像没事人走到他跟前,抬起亮晶晶的眼,目不转睛看他。 “你说什么?”他问的时候,咬牙切齿。 如此近距离,细细地看他的眼睛,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 她心生不忍,扬起笑,拉着他的衬衫衣角:“我说,我不会喜欢他。” 他眉头还皱着,不爽:“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我刚才其实想说,”她退后一步,拽了拽板板正正的衬衫,夸赞道:“你穿衬衫很帅,以后多穿行不行?” 他转身直接走了,走得呼呼生风。 她小跑追上他,看见他红红的耳朵,害羞的大男生,真的很可爱啊。 简景辉和段修成等他们回来才开饭,饭后,她主动说:“明天我想打个电话,”她顿了顿,“打给我妈。” 他嗯了一声:“然后呢?” “看看她和林里怎么样,感觉周森对她也不好。” “不好你又能怎么样?”他说得很现实,林莫奈被问得没了底气,垂下头没做声。 简景辉多少了解点情况,饭桌上没开口,下桌一起出去抽烟,他肩膀撞陆沉水:“你看你,明明为了她好,非要那么怼她,她住你这,信得着你,才和你商量。” 这事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陆沉水是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怎么对待林莫奈的,她提及母亲二字,毫无温情,满是悲楚。 “愚孝只会害了她。” “她心地善良啊。”段修成接话。 陆沉水冷着脸,“善良更是屁用没有。” 简景辉白他一眼,是是是,屁用没有,那你干嘛收留林莫奈?还对人家那么好? 当然,他没说,故意说风凉话:“那你就这么跟她聊,以后你看她有事还和你商量不。” 陆沉水狠狠抽完一根烟,要点第二根,林莫奈从里面出来倒水,也不说话,就看着他手里的烟。 她不动,他也没动。 段修成一把夺走,咬在嘴里点着了,她扭身回店里了。 “有人管了,少抽点吧。”段修成笑。 陆沉水的打火机按得咔咔响,简景辉看他黑着脸,给他一拳,诶呦一声:“行啦,大少爷,你有啥不开心的?人家不理你,你难受,找你,你又硬邦邦的,她住你这,心里负担够重了,你再这样,她跑回自己的小破屋,这夏天雨大,哪天塌了,哭死你。” 陆沉水狠狠瞪他,简景辉往旁边躲,招呼段修成走了。 他回到屋里,林莫奈在柜台边,赫苏青看书,她做题,他唇角动了动,没说出什么来。 夏日天色黑得晚,19点多还亮着。 林莫奈写累了,去外面站会儿,他从角落走出来,站在她后面,问:“一般去哪打电话?” “前面超市。”她有手机,但不想暴露,“怎么了?” “走吧。”陆沉水走几步,见她没跟着,回头定定地看她几秒,深吸口气解释:“不是不让你打,打完了解决不了你只会难受,她是成年人,解决问题是最基本的能力,而不是让你这个未成年出面,我希望你不要再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 他很少长篇大论,她知道那是表达在意的方式,林莫奈笑了笑,说:“好,我知道了。” 她在超市里打电话,他在外面等她。 打了两次才打通,吴秋彤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让她没事不要打电话。 “我只想问问你们好不好而已,不是管你要钱。” “好不好?问这些有啥用?过好你自己的吧。” 她深吸口气,那边催促她,没事早点挂电话。 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反反复复几次,被吴秋彤质问打电话到底要干嘛,她终于说出口:“那天你和周森说的话,我听见了。” “什么?”吴秋彤不耐烦,“你到底要说啥?快点。” 她咬牙,手握紧,指甲抠着掌心,问:“你说我不是你亲生的,这是真的吗?” 那边静默几秒,有种破罐破摔的意思:“既然听见了,那就不瞒你了,当年以为没办法怀孕才领养的你,你是我从孤儿院带回去的。” 林莫奈听她说得恨恨的,分明是后悔领养自己。 她心里刺痛,眼眶和鼻尖酸痛,她憋着劲儿问:“所以你们不喜欢我,骂我,打我,都是因为我不是亲生的?” “本来就不是我的种,我对你算不错了,要是留你在那个死爹身边,你早都被卖了知不知道?”吴秋彤话语尖锐,句句戳心,她紧紧地抓着话筒,那边又说:“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本来也没打算带你来新家,你有能耐你就上大学住校,没能耐就自己打工去,我对你算到份儿了……” 后来,吴秋彤说了很多,林莫奈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听不起她说的什么,只记得她语气又狠又冷。 那边自顾挂了挂断,她保持一个姿势没动。 店老板隐约听见那边的动静,有点不解:“姑娘啊,这人每次对你态度都不好,你怎么老打她电话?她是你什么人啊?” 她摇摇头,深吸口气,缓缓呼出,低头从兜里掏钱,放到柜台:“再给我拿两个冰激凌。” 陆沉水站在超市落地玻璃窗前,一直看着她打电话的背影。 她始终低着头,好几次揉眼睛,唇角动了几次,但最后都紧紧抿着。 林莫奈拿起冰激凌时,陆沉水往旁边挪了一步,被货架挡住身影。 她吸吸鼻子,低头调整情绪,再次扬起头,她面带笑意,出门欢快地叫他:“陆沉水,请你的。” “跑腿费么?”他接过奶味的,撕开吃了一口,咂咂嘴,“我这个更好吃。” 林莫奈举起荔枝味的冰棒:“荔枝无敌。” “我不信。”他凑过来,“给我尝一口。”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吭哧一口,咬掉一大半。 “啊呀!”林莫奈捶他,“你怎么那么大口!” 他凉得嘶嘶哈哈,被她抓住:“我也要吃你的!” 她准备来上一大口,却被陆沉水躲开,她气得瞪眼:“你站那别动,要不然我追上你,把你的全吃掉!” 他哦了一声,笑得有点坏,晃了晃冰激凌:“那你来吃啊。” 阳光下,少年的脸被绿荫过滤的碎光照着,他眉目弯着,露出浅浅的梨涡。 她的心情莫名轻快不少,猛地追上去,他还真得没动,只是距离很近时,他突然往嘴里塞奶砖。 林莫奈慢了一步,只抓住雪糕棍,她拽,一排小白牙咬得紧,像是护食的大狗,傻得可以。 闹着,奶砖冰得陆沉水张嘴,奶渍粘在唇角。 林莫奈忍不住笑出声:“你好像吐奶了哈哈。” 她疏忽,手里的冰棒被抢走,陆沉水表演一口吞,含糊不清地说:“再给你一翅(次)机会。” 林莫奈抓着雪糕棍,问:“我能拽出来,有什么奖品?” “嗯……”他想了想,咽了下口水,咕噜一声,喉结滚动,含糊道:“你赢了,我想办法让杜煦赚到考艺校的钱。” “真的?”她脑子快速转动,他忍不住又咽口水,喉结再次滚动,她刚要伸手,陆沉水往后躲:“不许动手。” 继而看她的小白鞋,龇牙笑:“也不能动脚。” 他得意极了,故意扬起下巴,她举手才能抓住雪糕棒。 喉结再次滚动,她突然手攀上他的肩膀,借力往上跳。 陆沉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喉结一凉,浑身过电似的酥。 夜色无声,少年躁动的心,扑通扑通,响彻云霄。 作者有话说: 喉结:你敢亲我!big胆! 第51章 第一次拥抱喜欢的人 ◎晋江文学城首发!◎ 盛夏夜, 穿过胡同的风微凉,拂去一丝燥热。 回家途经三个胡同,陆沉水每次走过, 面颊能感觉短暂的凉爽,热度很快往上冲。 刚才的那一幕, 像是梦, 他还没回过神, 像是喝了假酒有点迷糊,她竟然亲他的喉结。 少女的身影穿绕人群,最后与夜光融为一体。 她一口气跑到店门前,心扑通扑通狂跳。 赫苏青一脸张纳闷:“怎么啦?阿水呢?” “没事,他在后面,我先上去了。”林莫奈一路埋头上楼, 关上门, 才敢大口地喘气。 她的大脑轰隆隆直响,无法理清思绪,林莫奈摸摸唇, 一阵恍惚, 她刚才真的亲到陆沉水了吗? 略微骨感的触觉,应该是真的,林莫奈双手捂脸, 烫得厉害。 当呼吸渐渐平稳, 她回到桌边,软在椅子上,盯着虚空出神。 冲动不计后果, 冷静下来, 林莫奈扶额, 开始担心陆沉水的反应。 一连串的问题的冒出来,怕他不开心,怕他感觉不好,怕他会厌恶…… 她趴在桌上,热脸贴着冷桌面,理智回归,她无望地叫出声,喃喃道:“啊——我一定是疯了吧?” 浑身又热又难受,林莫奈去洗澡。 她特意调低水温,温凉的水淋下来,连同那些奇怪的想法都被冲刷掉,她想起和母亲的那通电话…… 陆沉水或许是对的,她不打电话,皆大欢喜。 心情如潮水,涨涨落落,完全不受她控制。 从浴室出来,林莫奈长舒口气,宽慰自己:这没什么,孤儿能长大这么大,她应该庆幸。 在日记里写: 或许我兜兜转转,都是为了遇见你。 人生很多都是既定的,得失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遇到这么好的你,我是得花费些运气,吃些苦头。 失去本就不属于我的亲情,未来能得到你,那很值得啊。 吐槽瞎写的日记,渐渐变得像恋爱日记。 那晚,他们都没说话,她后半夜口渴,保温杯有水,她却费劲去楼下厨房倒水。 走到拐角,她特意往角落瞟,陆沉水最近都挺乖的,到晚上都会主动休息,不等她催。 只是每次都是靠着床边,毯子半盖不盖,身子动了下,毯子滑到地上。 林莫奈偷偷过去,捡起毯子,从后面包裹住他的身体。 他的睡相挺文雅的,唇微微抿着,一呼一吸,绵长悠远。 之前林莫奈撞见过他说梦话,又或是皱着眉,最近好像都没有了。 一切都在向好,林莫奈低沉的心,这会儿上扬。 她轻轻摸他的发丝,盯着他的脸,这是上帝的匠心之作,轮廓精致,多一分赘余,少一分偏瘦,如此的刚刚好。 她回房睡了一会天就亮了,早上还在为昨天的事不好意思,磨蹭好一会。 陆沉水早在楼下等她,目光撞上,陆沉水比她先低头。 难道他在不好意思?林莫奈反倒大胆地走到他身边打招呼:“早。” 哪知,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迟到了,加跑2公里。” “……” 林莫奈后悔,当时亲他干嘛?应该咬他! 等他们锻炼回来,太阳早已升起,路边的包子铺蒸汽腾腾,香气扑鼻。 上班族坐在外面支起的小方桌上吃早餐,她实在热,洗澡也不管用,探头看角落的他:“我们可以在外面吃早餐吗?” 他头发湿漉漉的,抬头嗯了一声。 林莫奈从厨房端着饭碗出来,陆沉水正在门口支起桌子,赫苏青拿过纸巾放到边上。 “一家三口”在路人的侧目下吃早饭,树荫下凉风习习,林莫奈吃到一半,挽起发丝盘在脑瓜顶,赫苏青看了直笑:“这发型真招人稀罕。” “这叫丸子头。”林莫奈晃了晃脑袋,有点俏皮,笑道:“很凉快。” 他喝口粥,抬眼瞥她,小脸泛红,耳朵也红,衬得脖子和锁骨很白。 她拿了个鸡蛋,啪的一声打碎,剥好放在赫苏青碗里。 紧着又打第二颗蛋,指尖灵活三两下剥好,略微起身放到他的碟子里,他一口吃掉。 饭后,林莫奈回店里收拾东西准备上学。 陆沉水跟她进去,说起给杜煦找工作的事,靠在桌边说:“他不嫌弃,去隔壁帮着串串,时间自由,有时间过来就行,工资的话,尽量给高点。” 林莫奈嗯嗯两声,答应到学校问问,夸赞道:“你可真厉害,什么都能解决。” 他没做声,林莫奈背上书包,经过他身边望见泛红的耳垂,她忍俊不禁:“耳朵怎么红了?” 他冷淡地瞪她一眼,她还笑盈盈,挥挥手:“我上学啦,晚上见。” 人消失在门口,陆沉水往外走,摸了一把耳朵,滚烫,靠。 林莫奈刚到学校,还没来得及和杜煦说话,便被物理老师叫住。 她纳闷道:“老师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物理老师满脸笑,眉飞色舞地走过来,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事儿。 “你猜猜第几?” “前……三?” 他脸一板,诶嘿一声挑理:“自信点。” “难道是第一?” “把‘难道是’去掉!”物理老师笑得眼睛都没了,比她本人都兴奋:“太好了啊,林莫奈,你真给老师长脸哈哈哈,你咋不笑?快跟我一起笑啊!” 林莫奈被他逗笑,憋不住乐。 “你不开心咋的?”物理老师笑够了,挑她的理,“难道你反射弧太长,没反应过来?你竞赛全省第一啊!咱们山城市最好成绩,咱们附中最好成绩,而你是我的学生哈哈!” 物理老师一早上走在门口哈哈笑,路过学生一脸懵逼,他心情超好地和大家打招呼,林莫奈也开心,一万块钱啊! 她被物理老师在门口拉着聊接下来国家级物理竞赛,这次不仅有个人赛,还有团队赛,和另外两个男生组队:“他们两一个第四,一个第六,分别是一中和三中的。” 林莫奈头大,数学竞赛还在筹备,物理决赛圈又来了。 看老师兴奋的语速加快,她听到最后,才忍不住问:“老师,那奖金什么时候发啊?” 物理老师一愣,显然LJ忘记这茬。 “就这两天,那都是小钱儿,都是次要的。” “不不,”她摇头,如实说:“对我来说是巨款,很需要这笔钱。” 物理老师头一次正视林莫奈本人背后的情况,聊完之后心疼又难过:“这种事你要和老师说啊,你不说老师哪里知道?以后不要再去打工,你的时间很宝贵。” 林莫奈点点头,终于被放行回到班里,她得空给陆沉水发信息报喜。 她哥:真棒。 豆芽菜:你教得好。 她哥: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她忍不住笑,满心的欢喜。 赵桂芳早自习宣布她物理竞赛省内第一,全班鼓掌,后排男生巴掌拍得最响。 简景辉回头冲她比大拇指,真的牛逼。 左子明回头看她,她愈发闪闪发亮,让人无法忽视。 杜煦的贺礼依旧是一幅画,画里他画了一个奖杯,她站在高高讲台,被众人瞩目。 林莫奈很宝贵地收藏起来,主动问他打工的事,他立刻点头。 “你答应就可以吗?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奶奶说一声。” 他哦哦两声,笑着点头,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简景辉给陆沉水发信息报喜:喜报喜报!金凤凰养成计划3.0取得阶段性胜利,小林同学物理竞赛第一名! 这是他起的名字,当林莫奈首次崭露头角时,他跟陆沉水说过,这破地方留不住她,林莫奈是金凤凰,早晚要飞走。 简景辉:这么好的成绩,你怎么无动于衷? 陆沉水淡淡回了句:早就知道了。 简景辉:…… 下午,林莫奈被校长亲自接待。 她从当初满眼惊慌跪着求留下,到现在端正地坐在校长室的椅子上,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校长赞赏地点头,对于当时的“难为”只字不提,林莫奈倒也不恨他,不管怎么样,他毕竟给自己机会了。 校长看似呵护的关心,实际是怕她在高考之前转学,多少年才出一个苗子,谁也不想放走:“生活上啊、学习上啊,有什么问题,和赵桂芳及时沟通,如果和她沟通过程中出现问题,可以直接来校长室找我,我虽然忙,但是给你们塑造好的学习环境你们才是我的宗旨。” 冠冕堂皇的话,林莫奈没少听,左耳听右耳冒。 她本想摇头表示没问题,脑海里突然闪过赵桂芳,主动说:“她对我们认真负责,很希望她能一直陪着我们到高三,我们也习惯赵老师的方式了。” 校长颔首,笑了笑:“你放心,高三的班主任只会比赵桂芳更好,这个不用担心。” “赵老师不比任何老师差,我们13班的老师也都很优秀,我能拿到第一名,也有老师的功劳。”她说得不徐不疾,不卑不亢,校长点点头,聊了几句学习她才离开。 晚自习,赵桂芳和物理老师找到她,明天下午,省物理协会颁发奖状,赵桂芳扯了扯她的校服:“有点旧,我等会去给你拿套新校服。” 林莫奈迟疑道:“需要换新的吗?我回家洗洗,明天估计也能干。” “新校服物理老师说送你了。”赵桂芳看他,他啊了一声,点点头:“算是我个人给你的奖励。” 林莫奈回教室了,物理老师忍不住笑:“赵老师,别跟我争,我真得要送。” “不用。”赵桂芳推了推眼镜,认真道:“我是她的班主任,我给她买。” 林莫奈晚上背着新校服,叫上杜煦一起回去。 隔壁老板是陆沉水的朋友,二话没说,让杜煦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就行:“就一个要求,别对外说,我怕人家说闲话,谁要问起,就说亲戚家的孩子,工资我照给。” 陆沉水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谢了。” 他叫上杜煦一起回家吃饭,饭后林莫奈和他一起送杜煦回家。 杜煦父母都在别的城市,因为他的智力问题,不想带在身边。 奶奶照看,他们会给一些钱,但也不多,所以杜煦想考艺校还得靠自己。 两人从杜煦家离开,月亮升起来。 她说起明天要去物理协会,陆沉水嗯了一声:“明早我开车送你。” 早前不说话,林莫奈觉得怪别扭,现在却觉得安静也是一种享受。 只要和陆沉水一起,她的心就会欢快,像是开心的小蒸汽机,再开心点会呜呜地喷出快乐的蒸汽。 “傻笑什么?”陆沉水突然问,她意识到自己在笑,抿着唇,扬起下巴骄傲道:“不告诉你。” “小心被我灭口。”他有时也会突然闹腾,林莫奈每次都配合得很好,“那你小心被我反杀。” “你这瘦胳膊瘦腿的。” “有一个词叫智取。” 他挡住胡同窄窄的过道,手臂、长腿展开,堵得死死的:“你智取一个我看看。” 她刚上前一步,他立刻警告:“不许动手动脚。” 她继续往前走,他想到什么,不自在地清嗓子:“也不许动口。” 林莫奈哈哈大笑:“你在害怕什么?” 他有种羞恼感:“谁怕你?” “那你有种别看我,我肯定过得去。”林莫奈说完,他闭上眼睛,她哼哼量身:“谁知道你会不会偷看?” 他索性抬起头,漂亮的喉结滚动,被月光一照,白得细腻发亮。 林莫奈呼吸陡然加速,他不知道他此刻的姿势,像是在等着他的拥抱,骨感的喉结也在散发迷人的魅力。 她站得很近,近得陆沉水能闻到淡淡的香。 他的睫毛低垂交错轻颤,像是在撩动谁的心弦,吞咽的动作也多了。 林莫奈忽然靠近,他猛地睁眼。 她的眼睛亮亮的,嘴角带笑,有点坏坏的娇俏,吓唬道:“再不躲开,我咬破你的喉咙。” 她作势向上跳,往前扑,料想陆沉水会躲开。 哪知道,他没动,跟被点了穴似的,她直接猛地撞进他怀里。 他抱着她转身靠近旁边的角落,低声说:“别动。” 林莫奈不明所以,僵在那一动不动。 她的脸颊轰然发烫,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震耳分不清是谁的。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喜欢的人,那份悸动刻骨铭心。 如流星划破长空,耀眼夺目。 又如陈年烈酒,历久却弥香。 作者有话说: 喉结:我已经不再纯洁惹。 耳朵:我感觉我是女主的间谍,每次都暴露男主的情绪。 陆沉水:嗯嗯。【苦大仇深】 第52章 我说你喉结好看 ◎晋江文学城首发!◎ 远离喧嚣的胡同, 安静到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狗叫声。 不过很快被吵嚷声覆盖,好像是一群人正在打架,骂骂咧咧朝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林莫奈本来小鹿乱撞, 这会儿竖起耳朵听动静。 很快,急促嘈杂的脚步声跑过去, 随后一伙人骂着在后面追。 声音渐远, 胡同里恢复安静。 林莫奈再次清晰听见心跳声, 咚!咚!咚! “害怕了?”陆沉水放开她,低声问。 “才没。”林莫奈后退几步,偷偷松口气,陆沉水淡声道:“你心跳得很快。” “你的心跳也不慢。”林莫奈现在很会“顶嘴”,他没反驳,提醒她:“这片是老城区, 治安不好, 自己不要来这边。” 林莫奈刚才听那群人里好像有熟悉的声音,模棱两可道:“被追的好像有那个瘦子。” “嗯,”陆沉水比她更了解山城不见光的圈子, “成天打来打去, 我来那年就这样。” 他一副见惯的语气,林莫奈抬眼看他利落的五官,透着严肃, 他说话也是一板一眼, “左子明跟他们一起混,你离他远点。” 到家,已经快0点。 赫苏青去休息, 林莫奈回楼上, 陆沉水刚要关店门, 一个中年男人露着膀子从隔壁过来买东西,纳闷道:“不是24小时吗?” “改了。”陆沉水递烟过去,那人自言自语现在生意正好,连钱都不想赚。 林莫奈端杯子下来倒水,见前面的灯亮着,绕过来看一眼,他正在找零钱,回头看她:“还没睡?” 那人自来熟,上下打量林莫奈:“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他妹妹?” 她没搭理他,跟陆沉水说:“我倒水喝,你喝不?” “我一会自己倒。”陆沉水将零钱拍在柜台上,吓了男人一跳,见陆沉水脸色冷冽,他拿起钱,晃晃悠悠出去了。 陆沉水关门,林莫奈倒杯水递给他,道了声晚安,上楼了。 林莫奈晚上没睡好,小腹隐隐作痛,天亮时发现大姨妈造访。 药还吃着,比之前好了些,但小腹坠痛难受,物理协会的奖状都不想要了。 她一早蔫巴巴的,粥就喝了几口,坐上车歪头就睡。 天蒙蒙亮,车子往C市去了,到服务站,陆沉水偏头看她,睡得正熟。 他停车锁门,买了两杯热饮和点心,放在后座继续往前走。 快到C市,她打着呵欠醒来,有点闷热。 陆沉水车开得稳,她这一觉睡得不错,肚子疼也缓解。 不争气的是,肚子饿了,此刻咕噜噜叫。 她捂着肚子,故意弄出动静,想着开广播掩饰下,手却按到空调按钮上。 陆沉水嘶了一声,淡声道:“不能开空调。” “啊,”林莫奈不好意思,“我想开广播。” 陆沉水打开广播,她又说有点热,后车窗留了一条缝。 他趁着等红灯,从后座拽来拎袋:“早上吃那么少,现在吃点。” 她吃饱喝足,车子也到物理协会大楼前,有人负责接待。 林莫奈在车上修休息,12点从车上下来,陆沉水拿出保温水杯塞到书包侧面:“去吧,我在这等你。” “你先去吃饭,我得会呢。”她想起什么,扬起笑:“你可以吃贵的,我请你。” 他挥挥手,催着她快进去。 颁奖仪式,从开始到结束一个半小时。 林莫奈的情绪,没上台前是紧张,上台后转为一种自豪和荣耀。 她头一次被众人瞩目,聚光灯耀眼,她站在光下,仿佛也会发光。 大厅的后方,有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陆沉水不知何时进来的。 后面光线昏暗,站着很多家长和学生,她还是能一眼看见他。 那一刻,她想,她或许确实可以努力活成一束光,但她的光源是陆沉水。 会后是拍照留念的过程,她主动冲他招手,见他不动,她主动跑向他,拉着他走到光亮下,请求摄影老师帮忙拍照。 她把奖状交给陆沉水,她挽着他的手臂,动作是自然而言的亲密,脸上挂着恬淡的笑。 旁边当初负责集训的老师,主动和林莫奈打了招呼,瞥见陆沉水,他目光一愣,纳闷道:“我是不是教过你?” 陆沉水抿唇没做声,老师打量他,定睛道:“陆沉水,是不是?” 他被认出,勾起笑,略微躬身问好,老师比他还兴奋:“好家伙,你小子这么高了,还这么帅,啊?” 林莫奈都惊呆了,她今天才知道,陆沉水曾经也参加物理竞赛,也是这位老师教的。 “我当初跟你们说,我遇见过一个小天才,就是他。”老师兴奋过后,问陆沉水之后为什么销声匿迹了,他淡淡笑:“暂时不想参加了。” 他们合照留念,老师留下联系方式,让他们再来C市找他一起吃饭。 回家路上,林莫奈问起那段时光,陆沉水语气随意道:“我初一参加过物理竞赛,运气不错拿了个全国第一。” “你也太优秀了吧!”林莫奈满是崇拜的语气,他故作潇洒,抬头甩了甩头发,配合她臭屁道:“一般一般全国第一而已。” 林莫奈忍不住笑:“什么时候咱们好好聊天天,我感觉我都不了解你。”她说得顶委屈。 陆沉水想了想:“等我忙过这阵。” 林莫奈记在手机上,小本本里认真写:“那我隔段时间提醒你。”生怕他又是随口胡诌糊弄她。 回校的林莫奈,还有一个表彰大会等她。 作为全省第一,校方专门开大会,让她作为代表上去讲话。 她不太情愿抛头露面,物理老师陪她一起写稿子,搞得她不好意思不上场。 林莫奈捧着奖状上台,脱稿演讲,望着黑压压的人,她第一次感觉到,山城附属中学的学生,可是真多啊。 古有子凭母贵,今天的赵桂芳、物理老师,乃至整个13班,都是被荣耀光辉笼罩着。 尤其林莫奈的稿件里着重感谢13班每位老师,名字挨个叫出口,台下的各科老师,倍感欣慰。 当然,重点是赵桂芳和物理老师,最最重点的部分,林莫奈放在了赵桂芳身上,她和物理老师也说过,希望赵桂芳一起带着她们升高三。 她在大会上间接表明态度,她相信在赵桂芳的带领下,她能在未来的高考中取得满意的成绩。 这番话,听得赵桂芳眼泪都要下来了。 林莫奈的话翻译过来,等同于,如果她能教高三,她会一直留在13班,这让她感动不已。 作为奖励,林莫奈拿到现金奖励,一万块。 她按照预期的计划,分出一半给杜煦,他说什么都不要。 “我借你的,你先放着,”林莫奈放在他书包里,“花不完还我。” 杜煦感动得呜呜哭,惹得她也不好受:“不哭不哭,晚上一起吃饭。” 林莫奈头一次这么有钱,张罗请他们吃顿饭。 陆沉水、简景辉、段修成和杜煦,一起吃了顿火锅,林莫奈拍杜煦肩膀,豪气万丈:“这么高大个子,以后硬气点。” 眼看着期末考试要来,林莫奈最近忙得分不开身。 训练、备考加数学竞赛和物理竞赛,她的睡觉时间被压缩得只剩几个小时。 陆沉水说她,她嗯嗯答应,回头就在卧室里熬夜。 他看不下去了,有点破罐破摔:“不睡是吧?你也别上楼了,咱们一起熬。” 他难得调整成正常作息,林莫奈哪里舍得让他改时间,认命道:“别别别,我睡,你也睡。” 陆沉水不知道的是,等他们各自回房睡觉,林莫奈睡不着会偷偷起来。 老师看她有时呵欠连天心疼,凑到一起商量,跟校方申请,暑假前林莫奈暂时不用上晚自习,早点回家,在兼顾休息的同时再学习。 林莫奈简直谢天谢地,后排的学渣们羡慕不已。 “早知道,我好好学习好了。”简景辉挠头,“我也不想坐硬板凳。” “那你学起来先。”林莫奈收拾东西,开心往店里跑,这意味着她和陆沉水的相处时间更多了。 快到家门口,林莫奈看见附近停着一辆警车。 她正猜测是哪家出事了,一进门发现两个警员在房间里,正在盘问陆沉水:“X月X日晚上10点20分到50分之间,你在哪?” 赫苏青诧异她回来这么早,陆沉水也露出明显意外的神色。 警员语气严厉:“年纪轻轻的,别给自己留下污点,老实说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在打张三?” 林莫奈听得一脸疑问,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陆沉水。 他深吸口气,眉头皱着有些不耐烦:“我都说了没有。” “那你在哪?说出你不在场的证据。”警员脸色也变了,推了他一把,“快点说,要不然就回局里说。” 林莫奈上前,挡在他前面,不满:“您怎么能打人呢?” 她一眼认出是之前的那个片警,他显然也记得她,凶声凶气地问:“他是你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X月X日晚上10点20分到50分之间在在干嘛?这事说不清……” “行了!”陆沉水吼了一声,把林莫奈拽到旁边,“那段时间,我去了山城附属中学。” “去那干嘛?”警察问的,也是林莫奈好奇的。 他脸色阴沉,语气不善:“我去接她放学不行吗?” “他接你了?”警察明显不信,林莫奈大脑还没理清情况,嘴巴已经替她做出选择,“是的。” “那刚才你们怎么不说?”这话是问陆沉水的,也是问林莫奈的,他逼问她:“你是不是在撒谎?想包庇他?我告诉你!”他抬手指着林莫奈,陆沉水一把挡开,警察火大:“你敢袭警?” 他低头盯着警察,冷声解释:“她放学晚,我不放心,每天都跟在后面,你们不信就去查山城附属中学的监控,”他上前一步,一字一顿道:“还有,我们不是罪犯,请您说话礼貌点,作为人民警察,别指指点点。” 警察横了他一眼,出门打电话核实,确有监控能证明,陆沉水每天都在相似的时间出现在同一路段。 两人气哄哄走了,林莫奈气得无语,这都什么素质啊? 陆沉水脸色也难看,她站在门口缓了缓心情,再进来有了笑模样:“好了好了,不气了。” 陆沉水垂头回到角落,晚饭也没吃。 她给送饭,他直接躲进里面的房间,拉上了帘子。 赫苏青作为旁观者,惊吓之余也观察到了什么,低声跟林莫奈说:“他啊,估计是很难为情,每天送你这事,他跟我说的是有事外出,等于是撒了谎,你和我都知道了,他脸皮薄着呢,哪能好意思啊。” 林莫奈起初想过,但没有信心确定,现在大致有准儿了,她偷偷去隔壁的烧烤打包他爱吃的,再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 她靠在角落,叫他一声,随后把烧烤和啤酒递进去,发出邀请:“一起喝点?” 他不动,她一直举着,最后累得发抖,声音也抖:“陆沉水,我手臂好像要抽筋。” 里面的人一把夺过烧烤和啤酒,撩开帘子,她笑呵呵道:“逗你的,没抽筋,我想喝酒,一个人喝没意思。” 她要拿回酒,陆沉水背在身后,去旁边拿了瓶常温的。 “我想喝凉的。”大夏天,和烧烤最配的,自然是凉的饮料或是酒水,他直接用筷子撬开瓶盖,放在她面前。 陆沉水自顾咬开瓶盖往里灌,喉结滚动,咚咚咚见了底。 她盯着他的喉结看,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睛,他还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问:“看什么?” 她抿唇,认真地问:“你真想知道?” “废话。” “喉结。” 他眉头一皱:“啥?” 她还真地重复一遍:“喉结。” 其实他听清了,故意问的,那问题听得他脑袋里的灯丝都烧起来了。 他低头拿起一瓶酒,嘁了一声:“那有什么可看的?” 她如实道:“我觉得好看。” 他抬眼盯着她,眼神是少有的野和凌厉,林莫奈淡声道:“没听清我可以再说一遍,我说你喉结好看。” 他脑子里那根灯丝,嗡地一下,烧得通红。 作者有话说: 瘦子:法外狂徒张三就是我。 —— 被夸的陆沉水:【红彤彤哈哈】 第53章 这=间接接吻 ◎晋江文学城首发!◎ 圆形灯, 亮出一个光圈,笼罩在他们的上方。 陆沉水的脸是红的,耳朵是红的, 脖子也红了一大片。 他非说是喝酒喝的,林莫奈不跟他犟, 低头笑道:“你说得对。” 多次理论证明, 害羞的不只是林莫奈, 陆沉水好像比她还害羞,她大概知道逗人的乐趣在哪。 陆沉水本就寡言,刚才被她夸喉结好看,他红得跟螃蟹熟了似的,后面基本没话了。 “张三是谁啊?”林莫奈转移话题,他抖了抖肉串上的孜然粒, “就是那个瘦子, 被揍得挺惨。” 林莫奈了然:“揍他的,是不是那天在胡同里咱们遇见的那批?” 陆沉水跟她想法一致,跟警方反馈, 但还是被怀疑参与打人, 他不爽地仰头灌了一听,易拉罐捏扁丢到垃圾桶。 说来说去,最大的可能是周森。 陆沉水揍他两次, 他不可能不恨, 这些都和林莫奈有关新,她有些自责:“你得小心点。” 他抬眼看她,她有自知之明:“当然, 我也得小心。” 怕他不放心, 林莫奈握拳给他展示小肌肉:“我现在比以前厉害点了, 你教我的散打,我可不是白学的。” 陆沉水仰头灌了口酒,淡淡道:“那行,明天PK一次。” 对于每天跟踪式的护送方式,陆沉水不提,林莫奈刚把人从帘子里哄出来,自然也不想再提。 她晃了晃瓶口,跟老江湖一样:“我敬你一杯,所有的想法都在酒里头。” 他仰头灌完,照例捏扁易拉罐,她伸手:“让我丢!” 被他看得紧张,她摆手,示意他转过头,陆沉水余光看见她稳准地丢到餐厅的垃圾桶,她得意地喊了一声耶! 烤串吃完,她酒还没喝完,有点喝不下去了。 “放在这,明天再喝。”林莫奈脸颊热热的,喃喃道:“这玩意果然不好喝,也就能和你喝点,和别人都喝不下去。” 陆沉水看她不舍得浪费的表情,一把拿过来喝掉,顺便捏扁丢了。 林莫奈愣了愣,他淡淡瞟她一眼:“看啥?” “你、你喝了我的酒?” “不行?” “不是不行。”她脸颊红红的,有点酒意,也有害羞,酒后跟大胆了,“这等于间接接吻。” 陆沉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热度刚下来,腾地更红了,摆着脸:“都哪里学来的?” “本来就是。”林莫奈靠近他,扬起头认真盯着他的脸,“你真得比我容易害羞啊。” 陆沉水眼神冰冷,可惜脸太红了。 他五指张开,盖住她的脸往后推,她两手抓着他的手,闷声道:“你手好烫,不热吗?” 能不热么?被林莫奈摩挲的腕子,跟着火似得烫。 “小孩子一天天别瞎说。”陆沉水语气冷淡,推她的肩膀,“睡觉去。” 她走过拐角,站在原地几秒,突然探头看他,他果然盯着她。 她露出白白的贝齿,笑得很灿烂,也不说话。 他绷着脸,嘶了一声,嗔怪:“还不去睡?” 林莫奈现在看他严肃的样子,有种又高冷又萌,总之十分可爱的感觉。 山城夜里2点多的街道,夜宵的摊子大多收了,安静不少。 陆沉水脸上热度散不尽,开店门坐在台阶上纳凉。 他跟中了邪似的,脑子里回放某些固定的画面,亲他喉结,说他喉结好看,他抬手按了按喉结,按得太使劲儿,干呕了一声。 喉结好看?陆沉水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昂起下巴观察自己的喉结。 他调整姿势,找各种角度,可能微微仰头时,或者侧身时明显……他研究几分钟,无语地揣起手机,从包里抽根烟咬在嘴里,没点。 3点时,山城的清洁环卫工人开始上班。 他们从远处扫到附近,大概是饿了,坐在路边打开塑料袋,拿出馒头啃,其中一个噎得直拍胸口。 陆沉水回屋里拎来两瓶水,走过去递给他们:“去我店里,我给你们泡了面。” 两人婉拒,陆沉水端着泡面出来,他们这才过来,连连道谢。 林莫奈其实也没睡,主要是睡不着。 脑子里关于陆沉水的一切,如同野草在疯长,她的整颗心满满登登都是他。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林莫奈现在有点理解了。 她翻手机看照片,恨不能放大每个细节去看,和陆沉水有关的,她单单看着心里都是甜的。 夏夜里的窗,都是半敞着。 隐隐约约有谈话声传来,林莫奈竖着耳朵,越听越熟悉。 她趴在窗边听,是陆沉水的声音,不知在和谁聊天,她最后躺不下去,换了衣服也下去了。 陆沉水无奈地看着她,还是给她拿了个垫子一起坐着。 两人吃碗面收拾道谢走了,他们坐着看天色渐渐亮起来,林莫奈最终犯困,摇摇晃晃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今天也本该是训练的一天,陆沉水听着她淡而匀称的呼吸声,竟然也有些困了。 他垂着头,困意笼罩,也渐渐昏沉睡着。 清晨安静的街道,突然一声鸣笛,吓醒了他们。 林莫奈差点没摔倒,陆沉水抬手拢着她的背,含糊不清地提醒:“小心台阶。”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拉住他的衣服往上拽:“元气满满的一天,训练开始了。” 他们两个做完热身,PK了一次。 确切地说,是陆沉水陪练,林莫奈的攻击力,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躲过。 每次林莫奈还没等找到状态,直接被陆沉水给撂倒。 她不屈不挠,爬起来再被摔倒,反反复复的联系中,她的状态上来了。 林莫奈极其偶尔的情况下,能碰到他的身体了。 他不满意,躲着她的动作时,还提醒她哪里做得不对。 “我刚刚算是踢到你了吧?”她开心地问,陆沉水唇角动了动,似乎于心不忍,她挥拳去打他,“干嘛这种眼神!” 他直接提醒:“你要知道,我到现在都没有还手,几乎没什么大动作。” 言外之意,她不行,她不服气,让他还手。 结果自然就是,每次都被丢到各种地方,她累得爬不起来才算完。 她有点泄气:“我也练习一段时间了,毫无长进。” 他拎瓶水拧开放她旁边,呼吸很稳:“不要拿我做参照对象,你现在打一个普通人,还是可以的。” 林莫奈的目标可不是打普通人,她要打那些作恶的人,他们可能成群结队。 于是,她爬起来,硬撑着又练了一会才去上学。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还没来,关于高三分班和班主任分配的信息已经传出来了。 林莫奈趁着午休,和班里的班干部,以及各科各代表先沟通了赵桂芳的事。 赵桂芳过去的遭遇,他们也都是第一次听,很意外严厉的人原来也被这样欺负过。 “她一直都很想教高三,但始终没有机会。”林莫奈征询大家意见,“如果我们班集体提出要求的话,校方是不是会考虑呢?” 大家从没想过这茬儿,拿不定主意。 更有人担心,他们好心办坏事,万一被赵桂芳训那就惨了。 一圈人,也就左子明大胆,其他人都是比较乖。 “你想,那就试试。”左子明喜欢她,自然无条件支持她,班长表示:“那我组织周末开一次班会,你来发言号召一下,如果大家愿意,老师也有想法,完全可以。” 一群人说干就干,林莫奈为此写了个演讲稿。 周末时,除去几个混子没来,大家都来了,简景辉歪头看她翻演讲稿,打趣道:“你们可真行啊,老赵知道不得感动死。” “你赞不赞同老师教高三?”她拿着圆珠笔当匕首,他也配合演:“饶命饶命,我也没说不同意啊。” 林莫奈激情演讲,听得大家热血沸腾。 加上各位班干部的支持,他们都在申请书签了名字,由她放到校长门口的邮箱里。 林莫奈时不时都会去校长室门口,连着两天,校长压根没动过邮箱。 她干脆拿出申请书,敲开校长的门,校长也着实意外,应允她会好好处理,让她先回去。 等待的时间,林莫奈很焦急,班干部里除了左子明也都挺担心。 尤其赵桂芳的课,每次她一进来,他们心都提起来;亦或是被赵老师盯着,他们有种要被刑讯逼供的感觉。 这种忐忑持续到周三最后一节自习课,她突然推开后门,叫林莫奈出来一下。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左子明干脆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偷听。 确实是为了这事,校长看了信,交给赵桂芳处理了。 她感动之余,也教育林莫奈,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这不是一张申请书能解决的问题,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好好学习。” 这就是所谓的好好处理,林莫奈心里不服气,赵桂芳也看出来了。 “老师说你,你听见没?” “我听见了,但是我不服气,我去问校长,他说处理,就是根本没处理。”林莫奈扭头跑了,赵桂芳穿的鞋子带根儿,根本追不上,“来几个学生,快把林莫奈叫回来,校长室那边。” 左子明第一个站起来,大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凭啥欺负我们班主任!” 班干部陆续出来,一起往校长室跑,赵桂芳最后到的,校长颇为无奈地看着她:“赵老师,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赵老师,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左子明站在林莫奈身后,“虽然我学习不咋地,但是林莫奈学习好,说明赵老师是有能力的,只不过教我们这帮学渣,她屈才了,她能管住我们不闹事已经很厉害了。”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赵桂芳的好话。 赵桂芳听得眼圈都红了,林莫奈最后站在众人的前面:“我查过咱们学校高三任教的资格说明,我们老师完全符合,然而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教过高三,不是她能力问题,也不是学生不愿意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校方为什么不愿意?” 她的话题尖锐,校长一时也语塞。 “哪怕您真的认为她能力有问题,至少也给她一次机会试试才知道……” “你们班成绩垫底,这还没说明什么吗?”校长扫了眼赵桂芳。 “我们班垫底,那是因为不爱学习的学生,都放在13班了,换了别的老师,不一定比赵老师教得好。” “试错需要成本,如果赵老师任职,高三成绩下滑,你们谁能付得起责任?” 全场成了林莫奈和校长辩论会,她最后拿出成绩说话,如果这次期末班级平均分提升50分以上,那就得给赵桂芳机会。 事实上,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一星期了。 林莫奈跟赵桂芳请求,这周的自习全部改成帮扶课。 同学们分成两派,一部分是本就想提升却没办法,都同意帮扶;一部分出于义气同意,但成绩很差;还有一小部分压根不想学习。 林莫奈针对不同群体制定学习计划,帮扶分小组和个人。 成绩好的,一对一帮扶,成绩不好的小组形式只做基础题,赵桂芳看他们如此忙活,心里酸痛,从不抱希望也想尝试一次。 只是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林莫奈一对一教不完,放学也不回家,陆沉水的信息发过来,林莫奈看到了希望:陆沉水,我需要你! 后半夜,教室里学得热火朝天,教室门突然被敲响,大家都吓一跳,按理说这个点学校没外人了。 门一开,陆沉水站在门口,大家都惊呆了。 赵桂芳站起身,目光严厉:“你来干什么?” 林莫奈兴奋地起身,嗓子沙哑:“你怎么才来啊!” 他穿着白衬衫,白白净净的,双手插在黑色休闲裤兜,随口道:“来学校能干什么?” 他往里走,站在讲台上,指尖夹着一根粉笔,回眸看严肃的赵桂芳,淡声说:“把门关上,我要上课了。” 第54章 42个情敌 ◎晋江文学城首发!◎ 山城附属中学, 13班的窗格子亮着,像是一盏盏小灯。 教室里,林莫奈单独拎了一个椅子坐在前面。 她仰头看着他, 陆沉水更像是一束光,她需要, 他便能照亮她的世界。 陆沉水正在写知识点, 落笔时, 指节微微泛白,手背的筋脉凸起,骨感又漂亮。 他上课有自己的方法,按照科目,分为几个阶层。 学生也被分为ABC三个层次,每个层次听自己那部分就行。 赵桂芳虽然脸色阴沉, 但没阻止, 坐在旁边一起听。 一晚上也算是让她开眼,陆沉水将各科目的知识点整理分类,差生们也有听得懂的一天了。 比起林莫奈的方法, 他的更具有普适性。 最主要的, 林莫奈的方法需要的时间更长,陆沉水则是在短时间速成,题型背下来, 直接套进去就行。 13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涨学习情绪, 每天他们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这件事在学校引起的轰动不小,有人看笑话, 有人凑热闹。 关于陆沉水, 被赋予更神秘的色彩, 他在山城一中是出了名的“坏学生”,从不学习,上课玩电脑,考试交白卷,作业也不写,打架下狠手…… 现在的陆沉水,各科目玩得转,比老师讲得还通俗易懂。 原来都是沉溺于颜值,这会儿更加迷恋他的智慧,智性恋的标杆儿啊。 13班再没人缺席,晚自习学习气氛爆棚。 与此同时,13班的情书剧增,有当面送的,有托人送的,还有偷偷往桌上放的。 一部分是送给陆沉水,一部分是林莫奈的,林莫奈也被人拜托转交情书,信封上还画了一朵小花儿,她撇撇嘴,气呼呼塞给他。 “你别走。”陆沉水拽住她的校服,不小心拽到她头发,她恨恨地瞪她:“你薅我头发!” “你还薅我汗毛呢,”他还挺“记仇”,从兜里掏出信,也学她的样子,气呼呼塞给她,转身走了。 晚上,两人回家会把情书更同放进一个抽屉里。 林莫奈以往丢进去不管,现在偷瞄,那些给陆沉水的情书不知都写了什么。 她好几次偷偷拉开抽屉,想打开看信,被自我谴责不道德,她心痒地举着信封对灯照,赫苏青看得直笑:“你这孩子,那哪能看清楚啊。” 一语惊动陆沉水,他抬眸,淡淡的眼神审视她。 她窘迫地放进抽屉,红着脸辩解:“我没看。” 陆沉水跟她谈交换条件,你看我的,我看你的,反正就是谁也别看自己的情书。 林莫奈求之不得,抱着一堆信急匆匆上楼,陆沉水不急不慢归拢给她的情书,赫苏青诶呦一声:“她刚刚啊,差点翻到下面,翻了就知道你已经看过了,下次你看完给人家粘好,免得露馅儿。” 赫苏青走了,留下陆沉水一个人站在抽屉前不好意思。 情书内容大同小异,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的词儿,有些土味情话看着挺搞笑。 她最后只看名字,知道哪个班的谁喜欢陆沉水,暂时对不上脸,她一封一封地数:“1个情敌、2个情敌、3个……” 林莫奈啪的一声拍下最后一封信,喃喃道:“好家伙,居然有42个情敌!” 不过三天时间而已啊,陆沉水赶上爱情收割机了,她有点后悔让他抛头露面,但又觉得他那样帅气又迷人。 白色衬衫扣子系到顶端,衣袖挽起,露出紧致结实的手臂线条,说话声不高不低,温润干净。 林莫奈听他上课是一种享受,他比老师更了解学生们的心理,或者说更愿意了解,进而以此为基础进行因材施教。 每当他说“有没有不会的?现在可以提问”环节,只要大家齐刷刷说没有,他都会神色舒缓,满意地点头。 他们听课是享受,他讲课收到预期的反馈亦是如此,林莫奈这时会庆幸,她幸好这一次主动向陆沉水求助。 期末临近,各科的课程已经讲完,按照预期是做卷子讲题,或是自主复习功课。 现在这一番折腾,13班其他课,调成辅导课。 各科老师挺乐呵,坐在后排听陆沉水讲课,对曾经的混子头儿有了新认识,年轻人不仅长得好,板书写得好,关键是讲得好。 校长偷偷过来站门口听了一次,被齐刷刷向前看的脑袋惊得回不过头,这还是那些差生吗? 他当时有意敷衍了事,现在看13班的架势,可能敷衍不过去了。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两天考试,林莫奈最后一节课写完,困得直接趴在桌上睡着,最后收卷她被老师叫醒。 林莫奈睡得正舒服,含糊不清地说:“我再睡会儿。” 其他人陆续走了,教室顿时安静下来,侧面的窗子开着,夏风吹动树叶哗啦啦响,偶尔传来鸟鸣声和隐约的打闹声。 午后斜阳照窗台,一抹光延伸到桌边,她的耳朵被照得红红的,匀称的呼吸像是熟睡的动物幼崽,陆沉水无声地走过去,挡住刺眼的光,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校园里安静无声,似乎只有他们还在。 夕阳斜照在教室后面雪白的墙壁,涂成红红的一片,风吹动枝叶,细细碎碎的阴影洒落在上面,像是一幅漂亮的画。 空气中浮沉影舞,花香四溢,睡着的人表情恬淡,嘴角微翘,像是正在做美梦。 她调整姿势,左臂换成右臂枕在脸下,舔舔唇继续睡着。 润过的唇,泛着亮色的光泽,像是熟透的水果,引人采摘。 陆沉水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交叉相握,他俯身缓缓靠近,最后近得能闻到淡淡的洗发水和洗衣粉融合的味道。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脸上,耳朵轰然发烫,一阵热度爬上脸颊,血气猛地涌上来,他一下子被冲击得回过神,人也迅速直起身,别过头大口的呼吸。 之后,陆沉水没再看她的脸,当暮色降临时,他按亮教室的灯。 夜风微凉,比下午那会还要更烈些,吹掉了桌上遗落的草稿纸。 他从前面开始关窗,一扇一扇,最后重新回到前面,坐在林莫奈旁边的位置。 片刻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似乎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陆沉水刚站起身,听见有人喊:“还有人吗?要关门了!” 林莫奈陡然惊醒,漂亮的眼睛像是窗外浓稠的夜色,深不见底。 她茫然地望着陆沉水,还没彻底醒过神,宛如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 那人又喊:“还有没有人?要关门了!”继而嘟囔了句:“这谁啊,灯都不关。” “陆沉水。”她声音有点哑。 “嗯。”陆沉水淡淡地笑:“醒了。” 她掩唇打呵欠,仍是困倦,陆沉水已经打开门,是门口的保安大爷,催促他们早点回去。 林莫奈迷迷瞪瞪往外走,差点撞门。 陆沉水伸手捞过她的肩膀,拉到身边:“抓住。” 她听话地抓着他的衣角,一手扶着栏杆,迷瞪眼下楼。 外面铺得灰色沥青路很平坦,林莫奈连连打呵欠,喃喃地问:“我可以闭眼睛吗?” “嗯。”他回头看她,她闭着眼睛,像是走丢的小孩,放心地跟着他走。 夕阳余晖散尽,微红的天际过渡为深蓝色。 学校静谧无声,路灯间隔亮起,他们沿着中间的路往大门口走。 校园里的成绩红榜,以及宣传栏,都张贴林莫奈的照片,放大尺寸贴在中间,朦胧夜色修饰过的浅笑,美得很婉约。 草丛里的虫鸣声叫个不停,偶尔传来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入夜了,鸟儿们也回家了。 前面有车子缓冲带,他提醒:“有缓冲带,慢一点。” 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跟着往前走。 之后是往右转弯,需要走一个斜坡,穿过体育馆前,往左走是下坡,再往右拐,是学校的大门。 周围突然变得喧嚣,她还是懒懒得不想睁眼睛。 他回头看她一眼,困得迷迷瞪瞪的,便扬手拦了一辆车。 林莫奈也不知自己怎么上的车,隐约感觉到陆沉水在后面轻轻往里推她,她脑袋撞到他挡在车顶的手,人也坐进去了。 之后,她靠着椅背,眯着眼看他也坐进来,他挪到她身边,拍了拍肩膀,示意她躺过来。 她乖乖地靠过去,缩了缩身子,两手握了握,嘟囔了一句:“有点冷。” “手放我兜里?”陆沉水低声问。 她闭着眼,手慢慢摸索他的手臂,掌心隔着衬衫搭在他的小腹,迷糊地打起瞌睡。 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但隔着一层布料,始终差点意思,林莫奈的手胡乱地划了几下,指尖顺着扣子的缝隙钻进去,摸到滚烫的温度。 “山城烟酒行吗?快到了。”师傅回头确定,陆沉水身子僵着,深吸口气,低沉道:“继续往前走。” 不满足于寻找到小片热源,林莫奈的手磨着衬衫,顺着缝隙往下,摸到衣摆往里摸,像暖炉一样,她的掌心直接贴着紧致的小腹。 今年夏天又热又燥,真要命。 作者有话说: 谁能想到,两人给对方第一次送情书,都是替别人给的哈哈。 林莫奈同学,你偷摸人家腹肌,不厚道。 腹肌:9494.【害羞】 第55章 生日快乐 ◎晋江文学城首发!◎ 那晚, 林莫奈都困得迷瞪瞪的,怎么回的家,怎么爬上床的, 都不知道,第二天醒了, 发现自己衣服都没脱。 黄天不负苦心人, 13班整体平均成绩提高60分, 更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全校排名排在第九。 这是林莫奈提早从赵桂芳那里知道的,她的数学竞赛题做了一半,兴奋地大声问:“真的吗?” “对。”赵桂芳站在校内走廊,许是正午阳光刺眼,她眼眶发酸有点想哭。 “那是不是你就能和我们一起升高三了?” “正常来说是的。”他们整体成绩提升, 比让她教高三还要开心。 这份成果主要来自于陆沉水、林莫奈和同学们, 她开心之余很愧疚,师资团队具备多年教书经验,反而教不出成绩。 林莫奈挂断电话, 开心地往楼下跑, 陆沉水站在门口。 她快到跟前,看见他戴着耳机,正在打电话。 林莫奈无意偷听, 听见他叫了声“赵老师”, 她不由得站在原地。 “你说之前的事,是说我去学校那次么?”他语气冷淡,甚至有些挑理, “你当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他一手插在裤兜, 脚尖一下一下磕着地面, 半晌才说了句:“其实你不必这样,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林莫奈也不知他说的什么,等他挂断电话,她想要跑已经来不及了。 他回眸凝视,有点灵魂拷问的意思,林莫奈举手发誓:“我没听到什么。” 她特意来报喜的,陆沉水没太大反应,淡声道:“挺好,免得你天天熬夜。” “你不开心吗?”林莫奈站在高两个台阶的位置,比他还低点,他眨眨眼,“开心。” “你都不笑。” 他龇牙,皮笑肉不笑,她切了一声:“谁笑是这样的?” “那怎么笑?”他微微低垂视线,和她平行,她用两手在嘴边比划,咧开向上翘:“这样。” “这样?”他两手在嘴边比,学她的样子。 她趁机偷袭挠他痒痒,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林莫奈满意道:“这回会了吧?” “偷袭我。”陆沉水作势要追她,林莫奈往里跑,跑到柜台后面,躲在赫苏青后面,“赫姨,他抓我。” 赫苏青噙着笑,哎呦道:“别蹲诶,这两天我都没擦下面。” “我来我来。”林莫奈端来水盆,擦擦柜台,“这是什么?” 林莫奈柜子下面拽出个黑口袋,赫苏青让她打开:“这谁放的?我不记得下面放东西了。” “好像是陆沉水放的。”她脑瓜灵,想起圣诞节那会儿,她因为要拿黑袋子还被陆沉水凶了,“赫姨,你打开吧,我怕他骂我。” 里面装的是圣诞节特制版的袜子、礼盒和装饰品,赫苏青让她拿着去问问陆沉水怎么处理。 林莫奈拿出礼物,背着手过去的,神秘兮兮地问:“你猜我手里是什么?” 陆沉水抬眼,侧面货架玻璃镜看得一清二楚。 “猜对有奖?” “有。” “是……”他见她笑得有点坏,改口道:“猜不到。” “猜不到有惩罚。” “呵。”他靠着椅背,扬起头看她:“啥惩罚?” “请我吃冰激凌。” “你昨天刚吃过。”陆沉水记得清清楚,“而且连着吃了两根儿。” “那你猜嘛。” “我之前买的圣诞装饰。” 林莫奈泄气,靠在桌边问他:“这盒子里都是什么?当初我摸了下你可凶了。” 他总不能说,那晚他去买东西,正好看见圣诞礼盒挺漂亮也买了,打算当一回圣诞老人,但最终没好意思送…… “赫姨问你怎么处理。”她一股脑放桌上,转身要走。 “你看着办。” 她折回来,当着他的面拆开,一个是旋转的八音盒,一个是带着圣诞帽的少女骑着麋鹿:“都挺可爱的,我摆柜台上去。” 临走前,她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他,眸光水灵灵,差点把他看得心软:“看我也不能吃冰激凌。” “哼。” 她暑期学习,要么和陆沉水在角落,要么在客厅那,能看见外面的绿荫,一片生机勃勃。 学累了,林莫奈有时会去隔壁和杜煦聊会天,他从暑期开始打工,每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不会停下来。 “这孩子太实在,我得多给点。”老板劝他休息都劝不来,夏日后厨闷热,他头上都是汗,林莫奈回来取瓶水,跟陆沉水打完招呼送过去了。 片刻后,老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阿水抽一根?” “不了。”他声音朝里面来了,伴随袋子的哗啦声,他撩起后厨的门帘。 她蹲在旁边和杜煦说话,见他进来,抬起头扬着笑:“你来了。” “歇会。”陆沉水从袋子里拿出冰激凌,她眼睛一亮,他递给杜煦。 杜煦笑呵呵地说谢谢,林莫奈起身凑过来:“有我的吗?” “没有。” “我看看。”她不信,探头往里看,还真的是只剩下一个,他晃了晃:“是我的。” “切。”她努起小嘴,“我才不吃。” “真的?”他狡黠地笑,背在后面的手,拎着她爱吃的荔枝味冰,跟钓鱼似的举得高。 她踮脚够不到,手抓着他的肩膀往上跳,他举得更高。 林莫奈双手搂着他的手臂往下拽,整个人几乎要挂到他身上,杜煦轻轻拍了她一下,刚撕开的冰激凌冒着凉气递给她,笑:“给。” 林莫奈当然没打算要,但故意问:“给我了?” 杜煦点点头,她回头跟陆沉水炫耀:“看到没?还是杜煦贴心。” 他的脸顿时变了色,林莫奈刚要伸手,他不逗她了,转过身体拦住她,黝黑的眼神有点锋利,有点气呼呼的。 她忍俊不禁,侧身歪头看杜煦,笑道:“我不吃,你吃吧。”说完一把抓过陆沉水的手,抢走冰激凌,跑回店里了。 他回来脸色还沉着,她倒是挺开心,边看书边哼哼,也不知唱的什么歌儿。 赫苏青给客人结账完事,回头问陆沉水:“阿水,你晚上要不然吃完饭再走啊?” 林莫奈的哼哼戛然而止,竖起耳朵听见他说:“不用了。” 他很快背着包,大步流星从她面前走过,她嘴巴都张开了,陆沉水却没回头,径直走到柜台前和赫苏青交代:“晚上早点关门,早上也不用那么早开……” 她不由自主站起身,犹豫要不要过去,眼巴巴等半天,他交代完直接往门口走了。 小脾气往上窜,林莫奈赌气地坐下,他下几个台阶回头,她正好低头,拿着笔在题上画圈圈“诅咒”他。 陆沉水一走,就跟断了线的风筝。 她不主动发信息,他更是只言片语都没有。 林莫奈一会想得要命,劝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气鬼计较;一会又倔强地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我林莫奈,生来顶天立地,是绝对不可能先发信息滴!” 纠结的心情像是乱了套的毛线,剪不断理还乱,搞得她学习都没心思,边看手机照片边教训他。 “你说,你是不是小心眼嘛!” “我还能真吃杜煦的冰激凌吗?当然不能啊。” “就算你不给我吃,我也不会吃别人的,你怀疑我一点点,都是不对的。” “你看啥你?冲我笑也没用,我看你浓眉大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她自己嘀嘀咕咕一会儿,唉声叹气,叹完惆怅道:“你给我发个信息会怎么样啊?你怎么不给我发?看我弹你脑门、戳你脸、拧你耳朵,还要咬你喉结,你听见没?赶紧给我发信息!” 威胁一张照片,自然是没用的。 末了又气呼呼道:“算了,不发拉倒,我也不发,看咱们谁忍得更久。” 顺带着,气呼呼地把“她哥”改了,丢开手机,趴在床上半晌没动。 安静的夜,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静到她无法忽视滚滚而来的思潮,思念满溢,化成泪水打湿眼眶。 原来,思念是苦的,林莫奈蔫巴巴地趴在桌上,日记也懒得写。 日历上有个小小的红圈,是她偷偷标记的,7月24日,她的生日,也就是明天。 原本对生日的期待,因为陆沉水的出差,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晨一过,夜里安静,手机安静,她安静地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一年365天,唯独生日这天,于林莫奈而言是特殊的。 以往的生日记忆,被逼着吃过敏的鸡蛋,只有痛苦,她幻想着今年和陆沉水一起…… 林莫奈偷偷擦去眼角的泪,蜷缩身体,慢慢入睡。 天亮时,她毫无动力起床,学习也没心思。 手机依然安静,她抓过来按亮屏幕,电量满的。 吃过早饭,她在客厅写作业,突然传来熟悉的铃声,她猛地抓起手机,柜台那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啥事?” 不是她的手机,林莫奈拧眉嘀咕道:“怎么和我一样的铃声嘛。” 下午,林莫奈没心思写作业,蛋糕店发来信息提醒。 她换上陆沉水之前买的碎花裙子,慢慢悠悠地往蛋糕店走。 她定制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小蛋糕,一只粉嘟嘟的小兔子,嘴里咬着几颗绿豆芽菜,奶油上写着:天天快乐。 林莫奈拎着蛋糕,一时不知要去哪。 手机安静得像是关了机,她忍不住点进陆沉水的信息框。 删删写写,最后烦闷地删掉,缓缓往店里走。 经过公园,她想起那个元宵节,他们闹腾着,挺快乐的。 她穿过马路,走进公园,坐在熟悉位置的长椅上,夕阳渐渐落下,闷热散尽,一丝清凉的风拂面,像是温柔的抚摸。 她突然不可遏制地思念他,很想见到他,哪怕听听声音也行。 林莫奈立刻掏出手机拨出去,没给自己后悔的时间,嘟嘟嘟——她的心跳加速,嘭嘭嘭! 嘟—— 没人接。 林莫奈的期待,像是阳光下的彩色泡泡,炸裂成泡沫。 空虚的失望席卷而来,她站起身往回走,脑子里时不时闪过陆沉水的脸,淡漠的、浅笑的、开心的…… 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她来不及稳住身体,向前趴去。 蛋糕自由落体,啪的一声,兔子变形,像是在嘲笑她。 膝盖和手臂青紫流血,她像是没看见,蹲在地上默默盯着蛋糕。 第一个蛋糕,就这样被毁了,林莫奈深吸口气憋着,暴躁地扯开蛋糕盒子,挖出一块放嘴里,甜的。 但是她还是想哭,明明就快到店里,陆沉水没福气吃,至少可以给赫姨吃啊。 路人看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蹲在地上,挖地上的蛋糕吃,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有男人见她漂亮,热心地主动上前,抬手刚要拍她肩膀,却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 是一个高瘦男生,五官精致,眉目疏冷,眼神锋利。 “你干嘛?”男人不爽地质问,林莫奈才回头。 陆沉水正站在后面,手里拎着蛋糕和礼袋晃晃悠悠。 她眼圈红红的,极力克制,再克制……最后以失败告终。 他伸手,她不握。 陆沉水放下手里碍事的,双手抓住瘦削的肩膀向上提,她踉跄起身,头垂着,呜咽地哭出声。 他眉头蹙起,眸光低垂,低声道:“哭什么?” “腿疼。” “还有么?” “手臂也疼。” “没了?” 她捶他胸口一下,怨恼地娇嗔:“都怪你。” 他轻轻摸她的发丝按了按,浅笑道:“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陈佩斯:没想到啊,你朱时茂,浓眉大眼,也能叛变哈哈。——这个乃们看过没? 陆沉水:【浓眉大眼本人】 —— 林莫奈饰演徐江:把他手机铃声给老子换了!什么档次,跟我用一样的手机铃声! 第56章 我会保护你的 ◎晋江文学城首发!◎ 林莫奈, 17岁生日快乐。 蛋糕尺寸比她的大,造型比她的漂亮,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穿着华丽的白色长裙,满脸的笑意。 小公主旁边站着威风凛凛的小狼狗, 雄赳赳气昂昂, 威风帅气。 1和7两根蜡烛点亮, 林莫奈许愿前,红红的眼睛盯着他:“我想拍合照。” 于是,和陆沉水,和赫苏青,最后三人拍了合照。 她闭眼许愿,脸红红的, 睫毛轻颤。 林莫奈吹灭蜡烛, 陆沉水把生日礼物递给她。 赫苏青从兜里掏出200元,愣是塞给林莫奈。 最后,陆沉水叫来杜煦一起吃饭, 他看见生日蛋糕, 乐得拍着巴掌唱起生日快乐歌,憨厚的可爱。 林莫奈挑陆沉水的理,哼道:“你不唱歌, 是不是不祝我生日快乐?” “不是。”他淡淡道:“我想吃蛋糕。” 她切蛋糕, 给隔壁老板送去一块,老板送来一把烤串:“慢慢吃,再给你烤。” 晚餐是陆沉水从餐厅定的, 加上烤串和蛋糕, 一个中西合并的生日, 也挺不错的。 赫苏青直说林莫奈见外,过生日都不说。 “陆沉水也不说。”林莫奈都不知道他从哪看见自己生日的,她是没机会看他的身份证,赫苏青更不知晓,“那你问阿水。” 林莫奈看他,也不说话。 她眼睛哭得像兔子,他无奈,让步道:“晚点处理完伤口再说。” 杜煦从兜里掏出一堆零钱,塞给林莫奈,憨憨地笑:“生日快乐。” 林莫奈最后留了个钢镚,其他还给他,笑道:“以后你成大画家了,记得给我签名,我就凭着这个硬币找你,行不?” 他嗯嗯两声,大口地吃起蛋糕。 饭后,赫苏青收拾,杜煦回去兼职,林莫奈回房间先简单冲澡,陆沉水拿来药箱在房间等她。 那个日记本,安然地躺在桌边,不知它的主人是毫无防备,还是设下的诱饵。 他偏头盯着看,心底有个念头作祟,急躁地催促他翻开日记。 手几乎下意识要摸到笔记本,浴室的水流声停下,陆沉水立刻缩回手。 她摔得不轻,两腿青紫,右腿流血,手臂红肿一片,右臂也破了。 上药疼,她忍不住往后躲,他跟着上前,她继续躲…… 棉签碰到血肉模糊的位置,她疼得猛地往后躲。 陆沉水比她更快,伸手挡住桌子的棱角,她后背撞上去。 手臂上完药,疼得她出汗,林莫奈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以前比这更严重的,她声都不吭,这会儿娇气的自己都看不惯。 药刺激伤口,一阵阵疼,再疼点她就要没出息哭了,闷声道:“腿不上药了。” 她要抬腿上床,陆沉水擒住她的脚踝:“别动。” 这次,他边上药边轻轻吹伤口,像她曾经给他上药一样。 不知吹管用,还是心理作用,确实没那么疼了,尤其看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上药的动作,心底悸动像是过电似的,脊背一阵酥。 他收拾药箱转身,林莫奈扬声:“你生日还没说。”怕他不说,补充一句:“说话要算话。” “11月10号。”他临出门,嘱咐她睡觉小心,她噢了一声,躺在那不动。 陆沉水没关门,不一会,赫苏青进来:“阿水说给你垫几个枕头在后面,你侧身躺着,免得碰到伤口。” 那么细心的人,几天不联系,绝对是故意的,林莫奈翻手机,气鼓鼓给他发信息:小气包。 他回:小哭包。 她回:你相信我么? 他回:信。 林莫奈哼一声,心里挺满意。 晚上的生日照片发过来,她挨个翻看,陆沉水必然是重点。 他手臂横在椅子上,她靠着椅背,她像是靠在他怀里。 他表情淡淡的,对比最初和元宵节,现在眼睛更亮更有神。 她的变化自然更明显,眼睛哭红,但眼底有光,有笑,还有极力隐藏的暗恋。 放在床头的礼物,她舍不得拆开,连包装盒都精致得闪闪发亮。 林莫奈小心翼翼解开漂亮的花扣儿,掀开礼盒,里面是一块白色的智能平板,旁边写了一张纸条:生日快乐,好好学习。 比电脑更方便,比手机屏幕更大,林莫奈可以搜到任何她想知道的。 林莫奈给他发信息: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会好好学习的。 他回一个字:嗯。 暑期闷热,天阴得很快,后半夜闪电刺眼,雷声滚滚,她直接被吓精神了。 小时候林莫奈最怕下雨,乌云蔽日,雨大得像是再也不会停,天亮得迟,白昼短如白驹过隙。 她立刻按亮灯,黑瞬间褪去。 窗外暴雨正酣,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她急忙去关窗户。 雨水又急又猛,窗台和地板湿了一大块,她拿来墩布擦地。 突然咔嚓一个闪电,雷声炸天似的,她吓得哆嗦,站在那没敢动。 手机振动,她忙抓过来,是陆沉水发来的。 小气包:窗户关了么? 她连忙回:刚关了,但窗台和地板都湿了。 小气包:那没事,能睡着么? 闪电咔嚓嚓,平地炸雷接着响,她能睡着才怪。 小气包:我写代码呢,看不看? 不一会,蹬蹬蹬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林莫奈穿着长衣长裤,抱着枕头下来的。 她学习太忙,说好的编程和研发基本是她休息的工夫瞅几眼,根本看不懂。 她拉把椅子坐下,他写几行,讲几句,她起初嗯嗯啊啊还有声儿,后来头歪着靠墙没动静了。 陆沉水拿来毯子盖在她身上,抱着放到他的折叠床,刚转身见她要翻身,他连忙伸手按住。 林莫奈没转过来,哼唧一声,不动了。 大概是觉得光刺眼,她睡觉时头歪向里侧。 陆沉水抿抿唇,半晌坐下,挡住光亮,靠在床边,打起瞌睡。 天快亮时,赫苏青起来做饭。 陆沉水有点醒了,惊觉身边有一团毛茸茸,他摸了摸,吓了一跳。 一睁眼,是林莫奈的头发,被他揉得乱糟糟,她还拼命地往他腿和床之间挤,挤得有点热。 陆沉水僵着身子没动,林莫奈突然抬手,搭在他的大腿上,时不时挠两下,差点没把他折磨死。 后来实在吃不消,陆沉水用枕头挡在她后背,他去洗了个冷水澡。 等他从浴室出来,赫苏青的早饭都做好了,低声说:“今天还得出门吗?这么大雨。” “嗯。”陆沉水坐下吃饭,赫苏青叹道:“你这孩子,折腾一趟,还得回去,雨这么大不能缓缓?” “没事。”陆沉水吃完饭,临走前,去小房间看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毯子睡得正香,他放下帘子走了。 林莫奈醒来也不算晚,只不过陆沉水已经在半路上。 她收到他的信息:我又出差了,未来可能需要经常出差,你好好学习,等伤口好了再锻炼,别熬夜。 她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昨晚的生日都是梦,幸亏还有照片。 山城开始连雨天,天天街上跑水,跟河一样。 林莫奈在家学习,有时穿拖鞋去外面踩水玩,短暂忘却烦恼的人,享受玩水的快乐。 陆沉水打电话过来,她玩水没听见,他又打给赫苏青。 “她啊,在街边踩水玩呢。”赫苏青跟陆沉水聊了会,让他别来回折腾,陆沉水嗯了一声,手却点进购票网站。 “你还回去?就一天,折腾干啥。”同行的,正是之前在C市开车送他去中华路的,“你小子是不是恋爱了?” 陆沉水一巴掌推开他的脸,拎起东西往外走:“赫姨,这几天山城雨大,让她别玩水,”他顿了顿,补充道:“就说我说的。” 陆沉水走到门口,想起什么突然回头说:“后天是核心数据的迁移,你盯着点,确保这两天系统应用没有任何问题。” “放心。” “他们高层要是有任何疑问,你解决不了的,记得用线上客服,别打我个人电话。” “知道啦,你说了几遍了。” 陆沉水关上门,打车到机场,乘坐飞机掠过秦岭淮河上空,一路向北降落在C市。 同样的风雨交加,他从C市奔赴山城的夜。 简景辉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刚进入高速路收费口,他的亲戚有个非常好的工作机会,不过是在S市,是IT行业的龙头企业。 “我不去。” “你还真窝在山城一辈子啊?” 他没做声,简景辉无奈道:“你别这么轴,山城这破地方,真得不利于你发展。” 最后,简景辉问他:“你没想过林莫奈吗?她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林莫奈离开这里,你还留在这?简景辉明里暗里说过好多次,这次挑明道:“你要真有这个打算,我劝你别招惹人家小姑娘了,到时候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直接抛弃她,那会要了她的命。” 他后面始终没说话,简景辉没辙,威胁他:“你再不说话,我就找林莫奈说了啊?” “别乱来。”他严肃地警告,“我谢你的好意,但别插手我的事。” 简景辉气得骂人:“操,你真TM行,老子不管你,行了吧?” 到家时,已经是凌晨,赫苏青替他开门,心疼道:“诶唷,衣服都湿了,快去洗澡。” “好,你休息吧。”他放下背包,往二楼的公用浴室走。 温热的水喷洒下来,他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舒爽多了。 公用的洗浴空间,包括其他位置的卫生,自打林莫奈过来,她每天都会顺手打扫。 赫苏青腰不好,不方便弄的边边角角,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赫苏青不让她干,他也说过,她每次都说:“我一直坐着学习很累,需要活动,打扫卫生正好。” 他们都清楚,她住在这里负担重,索性就让她干。 林莫奈爱干净,清洗过的空间都有淡淡的香,角落位置被她摆上喜阴的绿植,用赫苏青的话说:“还得是小姑娘,家才有家的样子,干净又温馨。” 洗手间放着各自的毛巾和洁具,像是真正的一个家。 米色带兔子的毛巾是林莫奈的,她给陆沉水买了蓝色毛巾,上面带一只小狗,赫苏青的毛巾是深棕色,绣了一朵花,他还记得她买毛巾回来那天,绘声绘色地说起如何挑选到手感好、不掉毛且很吸水的毛巾……陆沉水晃了晃脑袋,忽然意识到,他满脑子都在想同一个人。 头发长了,耳朵被鬓角挡住,伤疤也完全被盖住,低头时发梢挡眼睛,他揉了两把,又该剪了。 从浴室出来,二楼归于宁静,赫苏青轻轻推开门低声说:“饭菜在桌上,你吃完再睡。” 他点点头,边擦头发边下楼,桌上放着碟碟碗碗,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他扯开浴袍丢到旁边,露出宽肩窄腰和优越的背部线条,陆沉水翻出T恤套过头顶往下拽,转身正好撞见拐角的人。 她扬起笑,脸颊微红:“你回来了。” 他着急往下拽,T恤反而被卡着,露出半截漂亮的腰身。 陆沉水微微侧身,手伸向背后,死活摸不到卷在后颈的衣边儿。 她有点忍不住笑,主动上前要帮忙,陆沉水有些不知所措似的,一会转过来,然后又转过去。 她拉开他的手:“别动,我来帮你。” 距离近了,林莫奈借着昏暗的光才看见他后背一道道疤,有点触目惊心:“这是怎么弄的?” 他垂着头,背对着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声说:“被打的。” 那一条条疤,像是丑陋可怕的虫子,正在慢慢蚕食着陆沉水的身体。 她的心疼得揪成一团,她被打过,知道什么滋味,但不至于伤到留疤。 她很轻地抚上斜跨整个背部最深的红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陆沉水当时该有多疼啊? 他转身看她眼泪汪汪的,林莫奈眼底的惊愕还没来得及掩藏。 陆沉水讥讽地笑,挡开她往前走,无所谓道:“我知道很丑很吓人,以后离我远点。” 她一把拽住他的腕子,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哭腔道:“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再让你受伤。” 作者有话说: 林莫奈:我会保护你的!【充满帕瓦】 第57章 绝望时的我喜欢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年少的灵魂, 孤独落魄,看似坚固顽强却又软弱易碎。 他敏感带着刺,从被动保护自己到主动刺伤别人, 他体会到毁灭性颠覆性的快感,之后又被怎样的失落和空虚所包围, 已经不是他所能考虑的。 习惯走在黑夜里的人, 被伤害太多次, 很难单纯地相信,所有关心都是发自于内心的真诚,而不是同情,亦或是怜悯。 陆沉水也一样,他掰开她的手,转身看她眼底是怎样的情绪。 剪水双瞳里有疼惜、不忍和难过, 也有着他不愿看见的怜惜, 陆沉水拧眉沉声道:“你不用这样。” 他从衣架挂着的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头也不回地去门口抽烟。 她抹抹眼泪,走到他身后, 潮湿的风从门缝刮进来, 她打了个冷战。 “你去睡觉吧。”陆沉水靠在门口,半天没听到动静。 他回头瞟了一眼,瞥见她眼底的倔强, 耐着性子问:“还要干嘛?” “你不相信我。”林莫奈最怕别人怀疑她, 误会她,尤其不喜欢陆沉水不相信他,他眸光潮湿慵懒, 自嘲地笑:“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关系, ”林莫奈红着眼睛, 紧紧盯着他,“我很在意。” “在意?”他凑近盯着她漂亮的眼睛,写着不甘和桀骜,他眼尾微挑,勾起的笑有一丝痞气的坏:“你怎么在意的?” 她瞪着他不说话,他像是预料到,笃定道:“不就是你深陷困境我帮你了么?你不用怎么着,高考之后,山高水远,你还能记得我是谁?” 林莫奈眼底闪过不可思议:“你到现在还这么想?” “要不然呢?”他转过身,此刻暴雨如注,雨水滚滚淹没了整条街,她一把拽过他的手,计较地问:“那你正面回答我,你为什么帮我?” 他甩了一下没甩开,她两手扳着他的手臂,非让他转过头来。 他缓缓转身,眼底是许久未见的冷漠,刺得她心口生疼,她紧紧抓着他,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忘记你,那你为什么还对我好?” 陆沉水夹着烟的那只手,箍上她的后颈,温度烫得吓人。 他俯身盯着她,眸光瞬也不瞬,一字一顿道:“因为老子愿意,你少管我。” 因为我愿意,所以无需你的回馈。 他冷着脸,抓着她的后颈推开:“所以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你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现在滚回去睡觉。” 她有些恼怒地瞪着他,重申道:“你愿意是你的事,我愿意是我的事,”她一把揪走他的烟,比他更凶:“我就管你,我就要报答你,我以后还会还你钱,我还要对你好,你能怎么样?” 他眸光沉着,眉眼冷峻,她不是最初胆小退缩的人了,迎着他的目光,叫板道:“要不然谁也别管谁,我抽我的烟……”她刚要放嘴巴里,他一把打开,打到她的手,啪的一声。 她眼圈更红,狠狠地看他,肘部和膝盖的伤还没好,她皮肤又白又细腻,手背通红,脖子刚才被他弄得通红,他看着实在刺眼,微微别过头,有些无奈道:“得了,你先睡觉。” “你睡不睡?”她语气严厉,像是教导主任。 “……” “不睡是吧?”她往沙发上一坐,脸色冰冷,淡漠盯着他:“那就一起熬。” 他咬着牙,点点头,硬生生挤出几句:“我睡,我睡,行了吧?” 他拿她没辙,一直都是这样,她乖顺听话怎么都好办,她要较真,败下阵来的只会是他。 她不动,灵魂考究的眼神盯着他,看样子还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谁跟你说什么了?” 林莫奈的聪明劲儿,有时挺吓人,陆沉水心里也咯噔一下,他不愿承认,但确实是简景辉的那通电话,让他心烦意乱。 “可能忙得吧。”他关上门,将风雨隔在门外,站在她面前,语气平和不少:“我就是想说,林莫奈,我做这一切,不是图你什么,以后你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就行。” 他好声好气,林莫奈不领情,反斥道:“我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谁知道。”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贵人多忘事呗。” “贵人个屁。”她不客气给他一脚,踢在小腿上,“我还妃子呢,你有想法就跟我说,别自己在那瞎想,回来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没吭声,站起身仰头看着他,不满意地问:“你听见没?” 下一秒,耳朵被拧了一把,他吃疼,俯身靠近她,叫道:“诶诶,我听见了,你别薅啊。” “再胡说八道,连你嘴巴一起薅,”她两手都拧上,左右开弓,“一口一个老子,你才多大啊你?你以后能不能好好说话?嗯?” 他疼得厉害,手要碰不碰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叫道:“你轻点啊靠!” “靠?”她拧得更使劲儿了,“你再说脏话?” 耳朵都快拽飞了,火辣辣的疼,他赶紧服了软:“不说不说,你先放开。” 那晚,陆沉水的耳朵一直红着,烧得厉害。 他靠在窗边,回想起她今晚发火的样子,他心里竟然有点莫名的甜与安心。 陆沉水本以为,在他说“老子愿意”后,她就会承受不住走开的。 她不仅没有,还拧了他的耳朵,陆沉水摸了一把,耳朵烫手,他扶额叹了口气,他好像变得不太正常了。 林莫奈基本一夜没睡,有的没的想了一堆,最后抬起双手看了看,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揪他耳朵了。 看陆沉水气人的德行,她脑子里想过很多次的行为,居然就那样付诸于实践了。 这双手,比她还胆大啊。 林莫奈也默默叹口气,这家伙真烦人,总说那些让她难过的话。 翌日,林莫奈早早下楼,替他盖毯子时,想起昨晚来气的一幕,她直接把盖好的毯子弄乱,直接丢到他的头顶,气哄哄地走了。 陆沉水被蒙在毯子里,憋了半天,憋不住笑出来。 她突然折回来,扯开毯子,看见他憋得脸都红了,眼底都是笑。 “好啊,你还装睡!”林莫奈隔着毯子卡住他的脖子,痒得他往后躲,爆发出笑声。 林莫奈被他的笑意感染,也忍不住笑出来,小脾气烟消云散。 他倒在床上笑得不行,她挠他痒痒,问他:“服不服?说!” “服服服!” “心服还是口服?” “心服心服。” “口不服?”她又要动手,陆沉水一把抓住她的腕子,无奈道:“都服都服。” 两人正闹腾,赫苏青从楼上下来,纳闷这两人起这么早。 “赫姨,我帮你做饭。”林莫奈临走前,回头恨恨地瞪他一眼,他倒在床上,笑得眼泪快出来了。 果然,人不能有笑穴,太容易受制于人了。 今天的风雨短暂地停歇,街上的积水哗哗响向低处流,林莫奈接到赵桂芳的电话,她去外地刚回来,给她带了一套竞赛题。 林莫奈拎着伞,去约定的路口拿,却在附近的诊所,意外地看见浑身脏兮兮的杜煦。 连日来的大雨,破旧的房子“不堪重负”,塌了。 杜煦当时在外面检查老鼠洞,奶奶却被砸在里面,他的一切都在里面。 慌乱的人连话都说不明白,不少人都躲着他。 他断断续续地重复的,都是一句话:“奶奶,奶奶死了。” 林莫奈赶紧报警,她跟着杜煦一路往那边跑。 天空飘起雨,风吹雨斜,雨伞根本没用,林莫奈路过一家超市,麻烦老板保管她的书包。 林莫奈幸好是跟陆沉水锻炼,一口气才能跑这么远。 迎风逆雨,她和杜煦累得不轻,眼前坍塌的景象,像是地震后的灾区。 杜煦哭着跪在地上,林莫奈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胸腔很疼。 远处隐隐传来消防车的鸣笛,林莫奈让杜煦守在原地,她一路跑到街上去迎。 路口窄,胡同兜绕,林莫奈带路,节省不少时间。 雨渐渐大了,消防员开始拉线清理救人,林莫奈和杜煦在一边帮忙搬走挖出来的家具。 夏日雨天,天黑得很快。 下午3点多,天色阴沉得吓人,乌云笼罩,像是入了夜。 挖掘机轰轰作响,盖过杜煦的哭声。 120的红灯闪得要人心焦,她累得浑身酸痛,腰疼得好像断了,扶着腰歇口气,看着泥土堆越来越小,但还没见人影。 路灯亮起,密集的雨幕将光亮冲散,整个巷口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 最后避免伤到人,开始用铁锹等工具,再到最后用手挖泥。 杜煦像是疯了,哭喊着趴在泥泞的土包上,林莫奈回忆他家的布局,约摸着大概卧室的位置,从那边徒手挖泥。 指尖挖到硬硬的东西,杜煦半晌说那是床,所有人集中过来,将糊满泥土的床挖出来。 林莫奈往床底下掏,摸到泥灰色的布料,再往前挖,是老人的背。 医护人员上前,众人合力将老人从床下抬出来,林莫奈满手的泥撑开伞,挡在老人的脸上。 上了车,林莫奈趴在门后紧紧盯着,医护人士一番检查后长舒口气,她胆战心惊地问:“还活着吧?” “对,赶紧送医院,让家长过来,你们谁先跟上来?”医生开始给老人输液,林莫奈叫上杜煦一起上车。 到达医院,推进急诊室,林莫奈帮忙垫上费用,轻轻拍了拍杜煦:“不哭,肯定会没事。” 杜煦扑通一声跪下来,她拽也拽不动:“快起来,要不然我生气了。” 他呜呜地哭着,一个劲地低头说谢谢。 林莫奈站在原地,浑身都是泥,怕弄脏了座位。 她腿脚抖得厉害,手往身上擦擦泥,扶着门框,慢慢喘匀这口气。 天好像被谁通了个大洞,雨水如瓢泼。 急诊室斜对着医院大厅,噼里啪啦的雨声,急促得像是催命的阴差,听得她心慌。 陆沉水……她突然想起陆沉水,瞬间满脑子都是他。 她出来一天,手机关机了,陆沉水一定会找她。 杜煦茫然无措地站在门口,浑身的水往下滴答,这里也离不开她。 林莫奈焦急,只能期盼老人没事,她可以早点回去。 陆续有新的病人推进来,林莫奈瞥见一个女人正在打电话,她鼓起勇气冲过去借电话。 对方看她满身是泥,皱眉往后退,嫌弃地让她远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多久后,老人终于被推出来,值得庆幸的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老人得住院,杜煦的钱埋在泥土里,林莫奈也没钱,她宽慰他:“你别急,我现在回去拿钱,你在这里陪着奶奶,哪里都不要去行不行?” 他慌慌的眼神不知看哪里,林莫奈抓着他的手:“杜煦,你看着我。” 她一遍遍重复,杜煦终于点点头,她冲进雨幕,街上连个出租车都没有,公交车也因为大雨减少。 她一路淌着水往家跑,水浅的没过脚踝,水深的超过膝盖。 林莫奈一路远离路灯,尽量沿着树干往前走。 然而越走越难,她分明感觉到阻力变大,水也变深了。 眨眼间,水没过腿根,她这才有点害怕。 眼看着那家超市就要到了,林莫奈一咬牙继续往前走。 腿累得抬不起,逆风顶着雨,步履维艰。 水流急剧,她被冲得摇晃,人倒退几步,水流没过她的腰。 林莫奈不敢再走,抱紧树干,全身冰凉。 此刻的街道变身汪洋,她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被浪头铺天盖地拍打。 她从未有过的绝望,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深夜的沧海山城,似乎只有林莫奈一个人,水没过她的腋窝,她却没力气往上爬了。 脑子里闪过很多人,很多画面。 家人、朋友、同学……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但是当陆沉水的脸闪过时,她的记忆深处生出藤蔓,紧紧地抓住陆沉水。 那是她心底最后一丝留恋,也是最有力量的源头,林莫奈驶出全身力气,往上爬,再往上爬,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林莫奈,你不能放弃,你不能死,你还没和陆沉水说喜欢,你还没有和他在一起,你还没听见他说喜欢你,你还没报答厚重的恩情,所以你必须往上爬。 如果知道会这样,她应该早点告诉他:我喜欢你,陆沉水。 她用紧所有力气抱住树干,水流冲击身体,她全身酸痛无力。 无数次想要放开,但又不甘心地咬着牙,她歇斯底里地扬起头无望地哭喊:“陆沉水!”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想喊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再坚持几秒钟。 她好像真到极限了,全身都没有知觉,脑袋里好像也进了水,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眼睛都睁不开。 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甚至开始产生幻觉,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她无力地晃晃脑袋,身体慢慢往下滑。 那声音越发真切,林莫奈费力地睁开眼,昏暗的路灯下,一个人正顺着水流拼命地游向她。 哪怕距离很远,哪怕轮廓清晰,她还是在路灯闪过那一瞬,认出是陆沉水。 麻木的神经被唤醒,她又慌又怕,拼命地喊他,声嘶力竭,嗓子哑得不像话。 陆沉水离她越来越近,水已经没过她的脖子,她不得不扬起下巴,全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被水冲得松开手那一瞬,她嘴巴里灌了水,手被拽住。 林莫奈咳嗽,灌进更多的水。 身体像是浮萍,被水冲得东倒西歪,但她好像是有根的浮萍,有什么正拉扯她。 她头无力地歪着,半晌认出熟悉的脸,啊,是陆沉水。 他眼睛潮湿深红,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林莫奈想笑,想告诉他,她没事,但却哭出来,她想给他擦擦眼泪,但根本没力气抬手。 陆沉水终于把她拽到台阶之上的,整个人瘫在地上,说不清是累是怕。 林莫奈歪头,模糊的意识辨认出熟悉的脸,是陆沉水。 她唇角动了动,呵着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四个字。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奈奈出息了,不仅大呼小叫,还敢揪大狗狗耳朵。 —— 毯子:你们人类真是,吵架就吵架,扯我干啥子嘛。 —— 喜欢谁,要趁早说哦,人生苦短呢。 第58章 先包月再包年 ◎晋江文学城首发!◎ 后半夜, 山城的医院,人满为患。 新闻频道实时报道,山城迎来百年难遇的暴雨, 山城水库闸口被冲破,洪水涌入城市, 低洼地段化身汪洋, 林莫奈刚好在山城的低洼点。 简景辉等人赶过来时, 陆沉水全身湿透站在门口,地上滴了一滩水。 他像是丢了魂儿,段修成叫他几声没反应,简景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怎么样了?” 陆沉水这才缓缓抬头,唇色苍白,眼睛红肿。 两人都是一愣, 陆沉水哭过了, 眼眸还潮湿。 “很严重吗?”段修成从没见他这样,有点害怕了。 简景辉拧眉道:“不会有事,这不是还没出来吗?” 段修成连连附和:“对对, 水哥没事的, 你要不先回家换衣服。” 陆沉水一动不动,防水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院方打来的。 “患者家属林莫奈, 写得紧急联系人是您的名字。”原来是杜煦的缴费拖延很久了, 希望他尽早补交。 陆沉水怔了怔,那边又叫他一声,他回过神:“好。” 他朝简景辉借钱, 简景辉无语:“还借啥, 你等着, 我去交,杜煦是吧?奶奶名字叫啥?”他边走边从兜里掏钱,回头看段修成说:“你陪着他,有事打给我。” 门口哭声,喊声,比白日里还喧闹。 山城遭遇洪灾,人员伤亡惨重,抢救不回来的,家属哭得坐在地上。 人群拥挤,撞到他身上,段修成扶了一把,诶了一声:“看着点啊!你没事吧?水哥。” 眼前白花花的墙面,冰冷刺眼,像是绝迹的冬天。 大雪漫天,一行人吹吹打打,哀乐震耳,他捧着相框,机械地往前走几步,回头喊一声妈妈。 他一声一声的呼唤得不到回应,年少的他终于意识到,死亡是什么。 死亡是:他喊妈妈,再也没人回应他。 死亡是:他回头,再没有那个漂亮忧伤的人。 死亡是:这一生,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死亡是:彻底的失去。 如果他知道……陆沉水咬紧牙关,泪水滴答滴答砸下来,段修成被吓得不轻:“水哥,没事没事啊,没事,真的,你别这样啊。” 他看不得刚强的人落泪,那可是块硬骨头,被打得只剩一口气都不低头,被灌药吐血,洗胃醒了眉头都没皱…… 简景辉给杜煦交了钱,又给林莫奈续交一些。 一回来,见段修成眼泪汪汪的,他想吐槽大男人哭什么。 只是到跟前,见陆沉水红着眼,睫毛挂泪,他心头一梗,难受得有点上不来气。 “陆沉水!”护士喊了一声,他抹了一把眼睛冲过去,跟着护士进到里面。 简景辉和段修成在门口等得焦急,段修成吸吸鼻子,难受道:“操,我头次见他哭。” 简景辉捶着闷闷的心口:“谁不是啊?突然这样,整得我也难受。” 林莫奈被推出来,脸色苍白,乌黑的发丝贴着脸颊,毫无生息。 段修成在前面开路,简景辉搭把手,一起把人推到病房。 肺部呛水,可能引发感染,护士提醒他,注意患者的情况,可能会出现发烧、咳嗽等症状,随时联系医护。 “你看,我就说没事吧。”段修成松口气,简景辉扯了一把陆沉水,把袋子塞给他:“你把衣服换了。” 时间已经奔着黎明去了,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时不时传来呜咽声。 医院像是人间的地狱,很多人活着进来,却再也没能离开。 被留下的那些人,有的解脱了,更多的是被锁进囚牢,除了睹物思人,再无其他办法。 “我去买点吃的。”段修成出去了。 简景辉走到窗边,和他并排靠着窗台,半晌深吸口气,歪头问:“咱们是好兄弟么?” 陆沉水目不转睛盯着林莫奈,哑着嗓子:“你可以直说。” “那我就真问了。”简景辉盯着鞋面,笃定道:“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良久,他嗯了一声。 “我就说……”简景辉无奈地笑,“你那么个冷性子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她上心。” 他没做声,简景辉好奇心胜:“跟我说说呗。” 陆沉水偏头看他,他举起手发誓:“你放心,我嘴巴很严,你不说,我不会说的。” 见他丝毫没有说的意思,简景辉威胁道:“你不说,等她醒了,我告诉她你哭得嗷嗷的。” 他眉目一凛,眸光阴沉,简景辉无奈道:“说说啊,你不怕憋死啊,不敢跟她说,还不能跟我说啊,我又不像是段修成那个嘴巴没把门的,说说,你说说。” 简景辉一再撺掇怂恿:“到底啥时候认识的?” 他垂头道:“小时候。” “不是吧?”简景辉一副我靠的吃惊表情,“敢情还是青梅竹马,那她怎么不记得你了?不会是电视剧演的那样失忆了吧?” 当然不是失忆,陆沉水的解释是,他小时候不长这样,简景辉何等精明,昂了昂下巴:“她小时候就长这样了?” 他剑眉一挑,凶得很。 简景辉勾着他的肩膀:“你小子教我的,要学会倾诉,让情绪像流水一样流走,”说着拍了拍他的肚子:“你这里怕是围了个大水库,情绪都够发洪水的了。” 陆沉水眉头拧着,简景辉撞他,催着他说。 他嫌弃地一把推开,半晌才说出口。 那时的他,长头发,穿裙子,林莫奈见到他,以为是漂亮姐姐。 简景辉都傻眼了,死都猜不到的理由,一时也不知该说点啥。 “那、那……”他那了半天,“那你打算啥时候告诉她啊,你瞅瞅你爱得死去活来,面上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不难受吗?” 他不吭声,简景辉一旁直叹气,早晚得憋疯。 段修成很快拎着泡面、面包和火腿肠回来,两人去走廊吃泡面,陆沉水被他们逼着吃面包。 天边浮云被染成金红色,朝阳射出耀眼的光,结束连日来的暴雨天气。 医院的早上,多的是家属买早餐,行色匆匆,很少有笑模样的。 镜子里的陆沉水,脸色冷清,他也笑不出来。 甘露寺的师父说得没错,林莫奈差点被大水夺去生命,他懊恼自己居然忙得忘记了。 林莫奈如医生所料,上午开始发烧,最高烧到40°。 她脸色潮红,难受得直哼唧,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 陆沉水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大概是感觉到他的手微凉,她胡乱划拉,松垮垮地按着他的手,不想他挪开。 简景辉和段修成对看一眼,目光移开几秒,又移回来。 林莫奈红扑扑的脸颊,贴在陆沉水的掌心,小鸟依人的模样,任谁看都会心软。 陆沉水的耳朵红得滴血似的,被喜欢的人抓着不放,谁又会不喜欢呢? 段修成看得想谈恋爱,直捅咕简景辉让他看,简景辉也怼他,意思我不瞎,他不想吃狗粮,转身出去了。 段修成站在那没动,陆沉水抬眼看他,“你怎么还不出去”的意味明显。 他无奈地耸肩,后退几步转身出去,不忘跟简景辉吐槽:“重色轻友。” 林莫奈输液,陆沉水用毛巾擦她的耳朵和脖子以及锁骨,她的温度慢慢降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忙活,鼻尖冒出一层汗。 她的锁骨漂亮精致,肤色白皙,像是极好的白绸,如此近距离,更显得她还是偏瘦,那些好吃好喝也不知吃到哪里去了。 中午阳光强烈,照得白色墙壁刺眼,他拉上半个窗帘,坐在床边,盯着她的脸出神。 林莫奈的体温不稳定,接近傍晚时,温度又升上去,她一阵阵地说胡话,大多时听不清,偶尔会夹杂着陆沉水三个字。 晚上,段修成让他去吃饭:“我看这架势,晚上估计还有的熬,你去吃饭吧,卷毛去看杜煦了,听说他奶奶好像醒了。” 陆沉水捧着盒饭,站在门口,顺着门缝留意里面。 段修成和简景辉都说他陷入得太快,这次段修成还是这番话,简景辉却没搭茬儿,这根本不是陷入得太快,是打小就在爱情漩涡的底儿。 晚些时候,简景辉带来消息。 不幸中的万幸,房子倒塌时,杜煦的奶奶感觉到不对,钻到床下面。 年龄大动作慢,老人家的腿被扭伤,其他没有大碍,杜煦哭得跟泪人似的。 陆沉水晚上留下来陪护,他们两个在走廊打瞌睡。 每隔一段时间,他给她测体温,好在人睡着,怎么摆弄怎么是,乖得过分。 如此对比,他倒还是更希望她不要太乖,甚至会大胆地拧他耳朵,跟他叫板,让他的生命也开始鲜活起来。 体温升升降降,烧得难受她哭腔哼唧,他隔着被子轻轻拍。 退烧能睡得安稳些,他不拍,她又哼哼,像是闹人的宝宝,需要家长一直哄着。 后半夜,简景辉进来替他,他摇摇头。 “哥们儿,你都几个十小时没睡过了,熬鹰呢?”简景辉拉他,两人推搡,林莫奈哼哼唧唧不太乐意,简景辉大手拍了拍被子:“不就是拍拍吗?这玩意我会,我哄我侄子就这样。” 可惜,林莫奈依旧哼哼,越来越委屈,陆沉水一把扯开他:“你可拉倒吧,你拍得不对。” 陆沉水拍得轻柔,有节奏,每次落下都会稍微重点,能让林莫奈感知到,这一刻,身边有人,她不孤单,也无需害怕。 一晚上的折腾有了效果,林莫奈天亮时退烧,人也迷迷糊糊地开始翻身。 医生推测,上午应该就能醒:“给她准备点温水和小米粥。” 段修成出去买早餐,顺带给杜煦他们带了一份,简景辉在窗边吹风,打了个呵欠道:“你快点,老子饿死了。” 他们在走廊吃,陆沉水在屋里守着,林莫奈翻身次数多了,他用勺子往她唇上蘸水,她舔舔唇,越喝越渴的感觉逼得人醒过来了。 她迷瞪眼睁开,一瞬间有些迷茫,陆沉水俯身盯着她,她眨眨眼,眼睛愈发明亮,也露出熟悉的笑:“陆沉水。” 总算醒了,陆沉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坐在窗边,喂水喂粥,段修成剥好茶叶蛋递过来,陆沉水吹了吹粥,沉声道:“她吃不了,你吃吧。” “鸡蛋有营养。”简景辉以为她挑食,陆沉水舀一勺粥递过去,嗯了一声,“但是她过敏。” 她抿着唇,嗯嗯两声,心里兀自欢喜。 她醒来他在,他记得她吃蛋过敏,不说她作,不说她挑食,他尊重她的饮食习惯。 赫苏青终于忍不住,做了吃喝拎过来,见三个大小伙子不是头发乱糟糟,就是黑眼圈,心疼道:“都回去休息,我在这就行。” 最后,林莫奈跟他们道谢,两人先走了。 陆沉水去跟医生打招呼,看看能不能回家养着。 “你都不知道,那天可把阿水急坏了,给你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赫苏青忧心道:“我都差点要报警了。” 她埋头道歉,满脸歉意,赫苏青摸摸她的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给他打电话,听他声儿都不对,真把我吓坏了。” 陆沉水推门进来:“医生说可以回家,但是得养几天,你要回家就得听话,要不然就得继续在医院。” 她连忙举手:“我听话。” 临走前,他们去看了一眼杜煦和他奶奶。 老人家张罗出院,陆沉水主动站出来:“我今天刚交过钱,不花完就浪费了,您再住几天,钱花完再出院。” 林莫奈没想到,他还挺会“胡说八道”的。 下午,林莫奈终于能走了。 几天不走路,腿软发沉,泥泞的坑洼处还没干,林莫奈差点迈进坑里。 “别动。”陆沉水抓着她的肩膀,“我抱你到门口。” 光天化日,人来人往,她往后躲,陆沉水嘶了一声:“不听话?那就住院吧。” 她扁了扁嘴,陆沉水不容分说,抱起她往门口走。 路人投来窥探的眼神,她脸色发烫,干脆埋在他的肩窝,反正大家看不见她的脸。 他们先去了趟超市,取回书包,手机里接近上百通未接来电。 到店里,让她也着实一愣。 门口的防汛袋子堆在台阶下面,赫苏青回忆那晚的暴雨,后怕道:“要不是阿水用袋子堵住,一层就得淹了。” 她躺太久,不愿回楼上,陆沉水打开电视,她坐沙发上看中央台,看得心不在焉。 陆沉水拿来毯子盖她身上,她抬头,眨眨眼:“热。” “门口有风。”他用毯子把她围上,报道正好讲到北方的水灾,她幽幽叹口气,陆沉水整理领口位置:“哪里不舒服?” “杜煦的家没了。” “我问过杜煦了,他父母会过来一趟,你甭操心了。”陆沉水拽了拽领口,她身体晃了晃,看他的目光大胆热烈。 他被看得垂下头,故意板着脸:“看什么?” “不可以看吗?”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付费的。” 她起身去了角落,不知在翻什么,不一会,林莫奈手里拿着钱包,一脸真诚:“我可以先包月,再包年吗?” “……” 见他吃瘪地绕过去门口站着,她站在旁边,双手背在身后。 两人静默地站了会儿,林莫奈抬头看他的侧脸,下颌线漂亮,喉结有点性感,他微微偏头,似是无奈:“就那么好看吗?” “嗯。”她点头,靠近他,手臂几乎挨着手臂,轻声说:“我昏过去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他没做声,但下颌线绷紧,喉结滚动,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她突然有些想笑,肩膀故意撞他手臂:“嗯?” “忘了。” “忘了?那没关系,我不介意再说一次,”她迈两个台阶,转身朝他而站,笑得灿烂,眸光狡黠,“你想听么?” 作者有话说: 原来拍拍还有节奏的啧啧。 第59章 你一直是最好的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是谁说, 先动心的人,注定要失去主动权的? 陆沉水要站出来反对,林莫奈的提问, 分明是把主动权抛给他。 他接还是不接,是个问题。 一时间脑子里风云变幻, 但心底的渴望往上冲, 他唇角动了动, 林莫奈却在这时候迈上台阶,与他擦身,语气淡淡:“不听算咯。” “我说不听了?”他拧眉回身。 她笑得人畜无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听见轻快的笑声,默默握拳,心中暗暗地骂道:可恶! 之后,赫苏青吃水果, 她也想吃, 陆沉水却拦着她:“你刚好,还不适合吃。” 她看电视正到关键点,陆沉水抬手看看时间:“时间到了, 需要先休息。” 晚上吃饭, 她好几天不知肉滋味,刚夹一块鸡翅,被他用筷子掳走, 一口撸掉肉, 只剩骨架子。 …… 林莫奈气鼓鼓,晚上发信息给他:你故意的! 小气包:你说什么? 豆芽菜:你是小气包,故意和我过不去。 他懒洋洋地回了个字:噢。 可恶!林莫奈在日记里已经罚他面壁思过了。 林莫奈身体养几天, 和陆沉水重新恢复锻炼。 他的手机不分时间和地点, 都可能响, 内容似乎与什么系统有关。 她没问过,只不过会在他跑步接电话时,拉他往里推,她在外侧跑。 7月最后一天下午,林莫奈准备出门。 自从上次险些被淹死,她每次出去都会报备,以表公平,她提议陆沉水也要照做。 陆沉水有时会忘记,她会发信息提醒:你出门没说,记小过一次。 次数多了,从小过,记大过,他还挺好奇,大过之后是什么? 林莫奈下楼,发现陆沉水不在位置上。 她发信息:你完蛋了,出门不说,记大过要被处分。 陆沉水其实正在仓库收拾货,出门一转就到前门,他站在后门没动,叼着烟回复:啥处分? 豆芽菜:你等着吧,今晚你就知道了,我下午出门,和朋友吃饭。 他们报备情况,但不说具体信息。 陆沉水一堆问号,眯着眼吞云吐雾半晌,回了句:知道了。 林莫奈和秦璐璐约好在市中心见面,两人逛街,一起吃饭。 秦璐璐从包里拿出两个去疤痕的药膏:“告诉你朋友,想要效果好,那就按摩促进吸收,这期间最好不要化妆。 她朋友之前在国外整容,医生推荐的药膏,秦璐璐爱留疤体质,让朋友帮忙带。 林莫奈主动找她问祛疤问题,她挺开心能帮忙:“对了,姐姐我下半年就要离开这里了,考编制考到G市电视台去了。” G市几乎靠近最南端,山城在北方,林莫奈不禁有些难过:“那岂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不舍的模样逗笑秦璐璐,秦璐璐摸摸她的脑袋,笑眯眯道:“有手机随时联系,你可以去玩啊,G市很多小吃,冬天也不冷,我觉得挺好,还能跟着台里到处出去玩,想想就爽。” 林莫奈今天坚持请她吃饭,她推拖不过,只能同意,饭后带着林莫奈又逛了会,送她一支口红。 林莫奈回店路上,几次打开口红盖嗅了嗅,水果味儿的,微甜。 到店后,她打过招呼,陆沉水抬头看她一眼。 她手心攥着口红,有点兴奋,直接跑上楼了。 陆沉水眉头一皱,要给他处分,兴奋成这样? 女孩子嘛,哪有不爱美的。 林莫奈一兴奋忘记处分这事儿,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涂口红。 左瞧瞧,又看看,淡浅的红,唇泛着莹润的亮色,她挺喜欢,不知道陆沉水看了会是什么反应? 她在要不要给陆沉水看口红的问题上摇摆好半天,最后鼓起勇气下楼,刚到拐角,见陆沉水站起身,直直地看着她。 她心里顿时怂了,转身往楼上跑。 陆沉水眉头又是一皱,到底什么处分,还偷偷摸摸的? 林莫奈晚上下楼吃饭,没舍得全擦掉,口红留了淡淡的一层红。 吃饭时,她有点别扭,不看陆沉水,也不看赫苏青。 陆沉水心里真是好奇了,她这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晚上,林莫奈写日记,写到新口红,她想给陆沉水看看漂不漂亮,她好奇嘴巴涂口红,亲人的话,会不会沾到对方的脸上? 她突发奇想,抹上口红,照着日记本亲了一口。 唇印红而亮,形状挺好看,林莫奈点点头,脑子里想的是:亲陆沉水,会沾到他脸上,要是亲嘴巴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莫奈红了脸,使劲儿甩甩脑袋。 陆沉水等一晚,也没等到处分。 林莫奈睡不着,下来坐他旁边学习,感觉到严肃的审视。 她转头,陆沉水对着屏幕,最后她突然转头,果然撞上他冷幽幽的眼神,很犀利。 “怎么了?” “没事。” 林莫奈挠挠头,没多想,继续写题。 她再次转头,陆沉水又在看她,好像有点苦大仇深。 “到底怎么了?” “没事。” “……” 林莫奈直到第二天翻手机,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那时陆沉水已经出门,而且没和她说,她哒哒哒敲字:昨天让你侥幸逃过处分,你居然顶风作案,今晚肯定要处分一下了。 小气包:我晚上不回去。 豆芽菜:那就明天。 小气包:那就后天。 豆芽菜:也不回。 林莫奈顿时蔫巴巴,问:你出差这么久,不告诉我。 他没回,她委屈巴巴半天,赌气地又发了一条:不和你玩了,本来还想给你看看,璐姐给我买的口红好不好看,你只能错过了。 头一次晚上自己坐下面学习,有点冷清。 林莫奈阅读题目,一遍,又一遍,字都认识,放到一起,没读出意思来。 她看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陆沉水,他去哪了?干嘛呢?和谁一起啊?有没有漂亮女生?他要多久才回来?后天都不回来也太久了吧…… 林莫奈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心思都散了。 她收拾东西准备回房间,临上楼跟赫苏青说一声,忍不住问了句:“赫姨,陆沉水又去哪出差了?” “啊?”赫苏青一愣,“没听说啊,他又出差了?” 她回到房间,翻出口红,涂上唇,唇碰了碰,淡淡的红晕开。 红唇皓齿,衬得人更惹眼,林莫奈抿抿唇,站在镜子前,孤芳坚持自赏片刻,提不起精神地回到桌边。 她在日记里写:林莫奈,你不能这样,你是要好好学习的,这是在干吗? 一番思想教育,她沉下心来学习。 学到一半想查个类似题型,她翻了半天,平板似乎被她落在一楼。 林莫奈埋头写完今天的习题,下楼去拿平板。 走到拐角,门帘被挑起,哗啦一声,林莫奈下意识回头,竟然是陆沉水。 他也是不由得一怔,林莫奈皮肤很白,红唇泛起莹润亮色衬托下,像是雨后桃花初露一抹红,让人移不开视线。 夜风穿门过厅,拂动两鬓垂落的乌发,露出可爱小巧的耳朵。 林莫奈不满地哼一声,疾步向他走来,拿出得理不饶人的架势道:“好啊,你还骗我,你得挨个大大的处分。” 赫苏青一旁笑:“我就说呢,小林问我,我还以为你真出差。” 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兔子棉花糖,粉色的脑袋,白白的身子,憨憨的可爱。 “休想用糖衣炮弹腐蚀我。”林莫奈嘴上这么说,手已经接过来,晃了晃,胖兔子摇了摇。 “挺好看。”陆沉水突然说。 她哼一声,跟在他后面,诚恳道:“我知道兔子好看,你在夸自己有眼光。” 他回身看她,目光落在唇上,她旋即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 他勾起笑,又说了一遍:“挺好看。” 她脸红红,有些忸怩,故意转移话题,说他骗人,还不按照约定汇报……她一桩一件地数,他放下手里的袋子,淡声道:“你也说话不算话。” “我每次都汇报的。” “你昨天说处分。” 她猛地记起来:“是的,被你搅和得都忘了。” 她满脑子都想着他,忘记要办的正事,林莫奈跑回楼上,旋风般刮下来,将两个小盒塞给他。 陆沉水左右看看,是祛疤的,她双手背在身后,气息有点急:“天天上药很麻烦,但是你得坚持,这就是惩罚了。” 他没做声,没点笑模样,她怕陆沉水误会,解释:“你对我很好,我希望你对自己也好一点。” 他放到桌上,语气平淡:“知道了。” “今晚开始上药。” “晚点儿的。”陆沉水打开电脑,林莫奈怕打扰他,上楼前提醒他:“你记得上药。” 半夜林莫奈故意下楼倒水,果然灯还亮着。 陆沉水坐在电脑前,头发湿漉漉,显然是洗过澡了。 盒子连盖都没开,林莫奈双臂抱膀:“就知道你懒得弄,转过去。” 她两手扳着他的肩膀,他侧了侧身,她撩起T恤下摆往上卷:“我去拿个手套,等一下。” 他斜侧身,林莫奈挤药膏,涂抹在伤口按摩。 他是冷白皮,后背现在慢慢变红,她嘀咕一句:“疼不疼啊?” 陆沉水没出声,她探头看一眼,发现他耳朵和脸都红了…… “你是疼的,还是不好意思?”林莫奈问得直白,他眉目一凛,有点不耐烦:“还没好,我不上了。” “诶!”她用身体靠着他:“别动。” 按按揉揉得有半个多小时,陆沉水出了一身汗,澡都白洗了。 林莫奈收拾药瓶,一副家长口吻:“明天还得上药,我监督你。” “……” 时间奔向后半夜,林莫奈已经睡着,陆沉水的体温才降下来一点。 他坐在门口,烟灰缸里的烟头满了,他烦躁地抓抓头发,叹了口气。 每天上药,祛疤效果如何,陆沉水不知道,但热身效果很不错,他每晚都热得不行。 林莫奈兢兢业业,一天不落,有次他故意回来很晚,没想到林莫奈趴在他的位置上睡着了。 自打这天之后,他比她还敬业,每天早早回来上药。 8月,陆沉水和林莫奈一起看望杜煦和他奶奶,意外遇见大城市回来的父母。 他们一身名牌,贵气十足,对于他们的救命之恩,男方表示感谢,女方扫他们两眼,表情有些冷漠。 杜煦和老人对他们都没有太大反应,场面一度尴尬,陆沉水也是不怕尴尬的,当面问起后续。 “这和你没关系吧?”女人一脸嗔怪。 男人挡开女人,笑了笑:“我会给他们租个房子的。” 陆沉水比男人高,视线掠过他的头顶,盯着女人的浓妆,淡声道:“你们不抚养杜煦和奶奶,是违法的,他们大度善良,不挑你们,你们有点良知吧,”他冷着脸,沉声道:“别忘了,是你们把杜煦带到这个世界来的,不是他自己选择来的。” 杜煦垂着头,一言不发。 女人尖锐的眼神瞪着陆沉水,扬声道:“你算老几啊?你……” 她突然被陆沉水锐利冰冷的眼神所吓到,话语一顿,不耐烦道:“早就给你们说租房子,你们非要住破房子,好像我虐待你们!” 吵吵嚷嚷半天,陆沉水挡住他们的去路:“房子不用你们租,钱现在拿出来,老人的赡养费,杜煦的学费,一起拿出来,否则我找律师找你们拿。” 女人气得不轻,男人好脾气地应允:“我会给的。” “现在给。”陆沉水回身叫杜煦,“你的卡呢?” 他把卡塞到男人手里:“我跟你去存。” 女人火大地伸手要推陆沉水,林莫奈一把握住她的腕子,女人讶异,一个瘦弱的姑娘,力气如此大。 男人最终和陆沉水一起出去的,到楼下,他回身惭愧道:“让你们笑话了。” 陆沉水没说话,两人一起去银行存钱,他存了10万,和陆沉水交代:“我回去说存了5万,你别说漏了。” 即便是5万,男人还是被女人狠狠地瞪了几眼。 陆沉水把卡塞给杜煦:“放好。” 处理完钱的事,陆沉水和林莫奈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午后的阳光有点晒,林莫奈张罗买冰激凌,从超市出来,见他站在大太阳下,远远地她大声问:“你晒不晒啊?” 他一脸认真回答:“帅。” 她扑哧笑出声,故意问:“陆沉水,我长得难看还是好看?” 他眼神淡淡,林莫奈眼神警告:“你好好考虑再回答,要不然。” 陆沉水眉头一挑,似乎在认真思考,林莫奈抓起他的手臂,亮起一排小牙牙,虎牙准备就位:“说!” 哪知道陆沉水沉吟道:“难看……” 她吭哧一口,他倒吸口气,小虎牙果然不是吃素的。 他抖了抖,林莫奈不放开,脑袋跟着晃,他淡淡地笑:“难看与好看的标准是什么?” 她一时兴起,他却认真地探讨,林莫奈看着自己咬的牙印,有些泄气,转移话题道:“干脆送你一块手表。” 牙印基础上,她写上数字。 画到时针和分针,她小心思一转,时针指在5,分针对准4。 人工手表时间定格在5.20,他莞尔一笑,敛眉道:“虽然我不知道标准,但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最好的那个。” 午后暖阳,夏风拂动的树枝,细碎摇晃的光影,少年眉眼间的诚挚,与此刻少女脸颊的羞涩,勾勒出山城最迷人的旖旎季夏。 作者有话说: 小气包VS小哭包CP上线哈哈。 —— 一个想处分,一个想口红,这可真是,一个说城门楼子一个说胯骨轴子哈哈。 —— 这种手表,你们自己咬过没! 第60章 你有同桌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时间不经意间偷偷溜走, 门外高树枝头的叶子,不知何时悄悄染上一层金黄色,这也意味着秋季学期即将开始, 而林莫奈也将迎来高三生涯。 开学的头几天,她和陆沉水一起去那个破旧的小房子, 收拾最后残留的物品, 和房东联系退掉房子。 她站在矮小的木头门中间, 陆沉水帮她拍张照,她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与过去那个对世界怀有满腔恶意的自我告别。 他们还一同帮着杜煦找的新房子,离学校很近。 杜煦结束短暂的兼职生涯,开始备战艺考,他依旧憨憨傻傻的。 人生光怪陆离, 色彩斑驳, 就像是杜煦的画。 他明媚的笑意,比过去多层灰蒙底色。 而林莫奈的生活的主色调渐渐明亮,她与陆沉水的关系, 介于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之中。 谁也没挑破, 谁也没后退,他们一起向前走。 山城夜晚,已经有初秋的凉意, 陆沉水仍然穿着T恤。 上药成为每天的日常, 坚持的效果是疤痕淡了许多,林莫奈比他本人还开心。 她回房睡不着,翻来覆去不知多久, 又偷偷下来。 楼下嗡嗡作响, 林莫奈探头一看, 陆沉水正在自己剃头发。 他低着头,余光看见她了,关闭电推剪,扒拉头顶的碎头发:“怎么不睡?” “睡不着。”她纳闷道:“你都是自己剪头发吗?” “嗯,”陆沉水拿起一面镜子,照照后面,“怎么样?” 林莫奈认真绕着他转几圈,后边有点长。 他递给她,她比陆沉水还紧张:“我剪坏了怎么办?” “大不了光头。” 林莫奈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电推剪嗡嗡嗡,发茬儿掉一地。 她推几下,吹一吹,吹得陆沉水脊背好像有蚂蚁爬,他憋着没出声,剪个头发,两人都累出汗了。 “行了,你睡吧。”陆沉水去冲头发,回来时,她已经把地上的碎发倒进垃圾桶。 9月1日,沉寂半夏的山城中学再次喧闹。 大家久违地凑到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尤其13班,经历过上学期期末的共同奋战,他们的情分更深。 左子明早上从后门进来,往她桌上放一瓶热饮。 简景辉瞟了一眼,林莫奈拿起饮料,送回去了。 只是林莫奈刚坐定,左子明啪的一下又把暖饮放回她桌上。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简景辉靠着椅背,歪头打量左子明:“明明,她都说不要了。” “关你屁事?”左子明还是那个左子明,他只是对林莫奈的态度改变而已,简景辉笑了笑,“你嘴巴放干净点,少喷粪。” 左子明瞪眼要发火,林莫奈打断他:“左子明,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别忘了我们曾经的赌注。” 他们体育比赛,林莫奈赢了,左子明不能再招惹她。 不知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左子明被她冷幽幽的眼神盯着,不甘心地拿走暖饮,简景辉笑得很大声,他恶狠狠地瞪他。 新的学期,赵桂芳似乎和过去有些不同,她没有像是上学期那般教条式的输出,只是简单说明高三的重要性,之后话锋一转,说明要分班的事。 班里传来议论声,赵桂芳也没大声呵斥,他们刚刚开学重逢,却要面临分班的命运。 于她们而言,大多数人无论选哪科,都会是一条难走的路。 但文科比起理科,还有发挥空间,赵桂芳是这样说的:“理科你要是不会,那就是真的不会,蒙是不可能的。” 对于分班,需要咨询她的,可以随时找她,末了,赵桂芳说:“还有问题么?” 林莫奈主动举手:“赵老师,您教高三吗?” 这是上学期末通宵奋战的目标,但赵桂芳似乎没有欣喜,她如实道:“暂时还不确定。” 林莫奈通过段修成了解到,一班的班主任已经确定升高三,她不解:“为什么还没确定?是校长言而无信吗?” 这番话让大家瞪大眼睛,赵桂芳招招手,叫她出去聊。 和林莫奈想得差不多,校长还没给出最终答复,某种意义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不同意。 赵桂芳似乎早就预料到,平静异常,林莫奈不能接受校长言而无信。 她刚要跑,却被赵桂芳一把抓住:“林莫奈,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简单与否,那也是校长该做的事,他答应了。”林莫奈明眸善良,透着坚定,“赵老师,人生不能一再退步,尤其是原则性的问题。” 赵老师被她说得一愣,小姑娘还未成年,想得比她还透彻。 她从最开始的妥协退让,到最后的麻木,确实是证明:没有原则的退让,除了委屈自己,别无用处。 “我是考虑和校长谈谈的,你别去了。”赵桂芳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肯定报理科吧?” 她点点头,认真道:“赵老师能教高三,我就不用换班了。” 赵桂芳颇为感动,原本想过放弃争取,现在往校长室走去。 她走到楼梯拐角时,主动打了个电话:“现在方便过来吗?我在办公室等你。” 开学第一天,几乎都没心思学习。 分班临近,已经有人开始感伤,林莫奈坐在教室里,埋头做题。 简景辉回头打趣道:“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她头也不抬,淡淡道:“要不然呢?能聊出花儿来?”她顿了顿笔尖:“你选什么?” 林莫奈已经确定段修成选理科,而且打算作弊一下,和她一个班。 简景辉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随口道:“我都无所谓,小林同学希望我选哪个?” “我希望你能考上重本。” “……” 简景辉脑袋灵得很,上次期末,他从吊车尾重进前20,是所有人里进步最大的。 林莫奈觑着他,反问:“你不行?” 男孩子哪里听得了“不行”两个字,尤其还是林莫奈说出来的,简景辉不服气:“谁说不行?” “那就选理科,咱们几个一班,给你补课。”林莫奈说完从桌堂里拿出一个装订好的本子,这是她之前根据陆沉水讲得内容记录的知识点,可以说是最短小精悍的版本,“要不要?” 简景辉没想到她来真的,不确定地问:“你觉得我能行?” 林莫奈送他一个白眼:“看来你不行。”她要缩回手,简景辉一把夺回来,不满道:“老子很行。” 教室里闹吵吵,简景辉默默翻起知识点。 一道题,涉及到的所有公式及理论,都被拆分写好,并配合类似训练题。 易错难点,林莫奈单独彩色笔标出,并写出最可能变换的题目。 走廊里闹哄哄,像是谁捅了马蜂窝。 陆沉水拎着书包,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最左边是13班,他张望一眼,往教师办公室去了。 门推开,他站在门口叫“赵老师”,所有人齐刷刷地抬头,继而露出讶异的神色。 “来了。”赵桂芳起身,往门口走,门一关,教师办公室也是议论纷纷。 陆沉水身上的标签很多,之前几乎都是负面的,上学期新贴上的“学神”标签,让老师们半信半疑,他们更偏向相信13班成绩提高是赵桂芳的功劳。 两人一路到校长办公室,开学第一天,校长不太愉悦。 陆沉水是来复读的,之前是没有班级接收,上次赵桂芳和他在13班门口吵架,也是气急败坏地说:“你能不能别可着我们两口子祸害?你在1中,他不要,你到附中,我也不会要。” “你接收他的理由是什么?”校长靠着椅背,赵桂芳抬头看他,他接话道:“我可以考国内任意一所大学,不让我复读,是学校的损失。” 校长哑然,一副“你好大口气”的表情,陆沉水懒得计较:“不信你可以测试,题目随便你出,你看分数就够了。” 赵桂芳在校长看向她时,附和道:“是的,我相信他。” “……” 校长半晌没做声,赵桂芳继续说:“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希望您按照约定,让我执教高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校长眉头皱起:“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不好办吗?” “不好办的事办好了才是您能力的体现,您确实答应我们13班,大家有目共睹,”她顿了顿又说:“陆沉水会在我的班,林莫奈也会在我的班,我们班至少出来两个尖子生,他们有望冲省内第一,这个成绩,放在任何一所学校,都会是学校和师资团队最好的实力说明,也是校长您带领有方的最佳证据。” 初秋的阳光,明亮却不炎热。 半敞开的窗子,树叶哗啦啦摇晃声响传进来,成为此刻校长室内唯一的声音。 校长盯着窗外,似乎是在考虑。 陆沉水良久淡声道:“我不是非来山城附属中学,林莫奈转学,也很容易。” 一番话像是威胁,校长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他淡漠道:“您慢慢考虑,我再去别的学校试试,顺便也会帮林莫奈问一下转学的事。” 陆沉水单手拎着书包,书包带缠在手臂上,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赵老师,用不用帮你问问转校的事?” 校长脸都黑了,赵桂芳摆摆手,他关门走了。 安静的校长室,四目相对,其中深意,你知我明。 赵桂芳第一次没有避开,笔直地望着他,执着与坚持都写在眼底。 校长转过身,望着窗外泛黄的树叶,半晌说:“你现在家庭事业都不错,再工作几年就退休了,教高三那么累……” “我不怕累。” “教导主任要提前退,要不然提你……” “我不需要。” 赵桂芳的目标,多年来只有一个,从第一次被剥夺教高三的资格,到现在,都只是想教高三。 “一中确实联系过我。”赵桂芳临走前,握着门把,“而且他们也问过我,林莫奈转学的可能性,”她顿了顿,“陆沉水的实力我亲眼所见,再加上他,附中失去的可不单单是一名老师,两个学生那么简单。” 赵桂芳话里的威胁让他很不爽,但又确实说得没错。 赵桂芳关门,吱呀一声,她又推开门,探头说:“对了,教育局明年会有人退下来,据说要从山城的几个校长里选一个,这是真的吗?” 看似疑问,实则提醒。 走廊远处隐隐传来哄闹声,面临分班,老师们很一致地懒得管。 赵桂芳站在走廊里,窗外的树梢被风刮得摇晃,她看着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掉,掉了再发芽……不知多少年了,她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现在却很不甘心。 拐角的窗子,陆沉水正在摆弄手机。 豆芽菜:我希望赵老师坚定点,对于自己想要的,不要轻易放弃。 他回复:你自己想要的,你也会这样吗? 陆沉水望着13班的方向,低头看了看手机。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8分钟以前。 咣的一声,左子明被打了一个趔趄。 林莫奈都没得及做出反应,两人扭打到一起。 左子明打架算狠,她今天发现,简景辉带着眼镜文质彬彬,摘了眼镜似是豺狼虎豹,打人又狠又凶。 架不住左子明和跟班多,简景辉落了下风,事情因她而起,林莫奈喊他们助手,根本没用。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册,还有喊口号加油的,林莫奈站在桌上,正准备跳进人群中间,却被一把拽住。 陆沉水拽开最后面一个男生,男生刚要发火,一见陆沉水,主动往后退,扯开前面的人,路让出来了。 一伙人单纯靠力量压着简景辉,左子明背对着他,拳头高举,猛地挥出去,下一秒,腕子被狠狠地攥住。 左子明回头也是一愣,骂了句三字经,被陆沉水抓住头发往后拽,他疼得低吼飙脏话。 陆沉水一把甩开他,掌心散落几根黄毛,他吹了一口,抖了抖掌心,懒洋洋道:“三个数,放手。” “3……”他数了一个,“21。” 后面的两数字,几乎连在一起,拳头生风挥出去,距离面门几厘米,骤然停住,一群跟班吓得都松了手。 林莫奈上前拉他:“赵老师要来了。” 他噢了一声,回头看忿忿不平的左子明,淡淡道:“来日方长,你欠下的债慢慢还。” 赵桂芳已经到门口,纳闷陆沉水怎么从班里出来,他一脸正经:“提前过来找个座位。” “找好了?”赵桂芳有点好笑,这事儿还没定,他倒挺积极。 门敞着,班里鸦雀无声,林莫奈竖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陆沉水拎着书包,从她的视线里走到她身边,扬手将书包丢到桌上,居高临下道:“你有同桌了。” 第61章 他不让我早恋 ◎晋江文学城首发!◎ 陆沉水将要在山城附属中学复读的消息, 不胫而走。 也有人传言,赵桂芳被打压多年,从业几十年被剥夺执教高三的资格, 她的班里有省内比赛第一的学生,而吊车尾的13班短短一周冲到前十, 她应该是有实力的, 只是被埋没。 关于赵桂芳打算带林莫奈一起转学的消息, 也传得沸沸扬扬。 师资队伍里也在传小道消息,据说校长畏惧强权,打压人民教师,而赵桂芳并不是第一个,他们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 众口铄金,似真似假的传闻多了, 在某些人心里, 已成事实。 校长气得窝火,叫来赵桂芳问责,赵桂芳仍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她的目标也没变化。 “让你教高三, 就得有一个老师下去,你能保证比人家带的更好?”校长的质问,让赵桂芳觉得好笑:“所以, 您是一早就打算食言了?” 校长不否认, 让赵桂芳也火气蹿升,她忍了多少年,这口气如今再也咽不下:“市一中的陈薇, 就让你这么忌惮?她要是真靠的上她老公的背景, 她会甘心在C市教书?早都跑去国际大都市了吧?” 一向懒得计较的赵桂芳现在咄咄逼人:“你怕陈薇, 就不怕我去找教育局?说到底不就是笃定我不会怎么样?现在我宁可不要这份工作了。” 一番激烈的争吵,赵桂芳眼睛都红了。 她一开门,林莫奈和陆沉水都在门口。 校长无语,眉头紧皱:“你们都进来。” 迫在眉睫,不得不解决了。 陆沉水的测试,现在突击进行,由校内尖子班的老师出题,这也意味着没有任何放水的可能。 林莫奈被赵桂芳赶回去,她一个人下楼,站在树荫下,郁结在心口的闷气,始终散不去。 积压多年的委屈,是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她坐在长凳上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淌。 林莫奈下来,看见耸动的肩膀。 她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校园暴力,原来不只是学生会遭遇,老师也难逃厄运。 那一瞬,她想到陆沉水,想到赫苏青,岂止是校园,是处处可见啊。 林莫奈深切地认识到,除了自我强大,别无他法。 她偷偷过去放下纸巾准备走,却被赵桂芳叫住。 林莫奈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赵桂芳擦擦眼泪,半晌长舒口气,低声说:“身为班主任,我很抱歉。” 没有特指,但林莫奈懂,赵桂芳曾经淋雨,却没给她撑伞。 “没关系。”林莫奈轻轻地叹口气,“怨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赵桂芳倍感惭愧,林莫奈后来不相信她,自己解决问题。 年轻时的她,一直反应无果,选择退让和放弃,她以为她能一辈子就此麻木地度过。 谁又能想到班里新来的转学生,像是一束光,照亮她的阴暗与腐朽,她起初被耀眼的光刺得无处可躲,最后选择与光同在。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谢谢你。”赵桂芳拉着林莫奈的手,“你会有出息的。” 陆沉水自然是争气的,林莫奈丝毫不怀疑他。 即便山城所有的老师,合起伙来出高考的题目,都难不倒他。 实力永远是最好的武器,校长没理由再推脱,赵桂芳被敲定为高三13班的班主任。 分班那一天,林莫奈站在第一个,陆沉水排在第二,段修成第三……简景辉站在后面。 林莫奈依旧选择最后一排,陆沉水坐在她旁边。 她看见他书包的拉链上,吊着她送他的小玩偶,她越看越喜欢。 段修成坐他们前桌,位置留给了简景辉。 两人回头说话方便了,段修成瞟见玩偶,啧啧两声:“大老爷们儿带这玩意干啥?” “你到想带,有人给你送吗?”简景辉揶揄,段修成后知后觉,看了一眼林莫奈。 林莫奈埋头学习,没搭理他们。 段修成眼神一转,落在陆沉水身上,他淡淡附和道:“就是。” 操,该死的秀恩爱!无形最伤人。 赵老师自打胜任高三班主任那天起,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笑得多了,给与每个人的关心多了,当然她还是来的最早,走得最晚,她针对每个人做复习计划。 除了月考,她增加周考,每周对比,圈重点,挨个辅导,走到最后一排,她会打趣:“三带一,能不能带得动?” 简景辉不太好意思:“带得动。” 陆沉水依旧是一中的样子,他比林莫奈更有特权,不听课、不写作业、不参加周考……月考和联考必须参加。 除此之外,他也没能躲过数学竞赛,不过学习时间他自己安排,赵桂芳不管。 13班因为林莫奈和陆沉水,整体成绩有保证,赵桂芳全部时间都交给学生,比任何时候都负责。 更多的学生选择住校,他们两个依旧走读。 早上一起锻炼、吃早饭、上学,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一起吃午饭、一起放学……几乎所有的时间都一起。 无论是身高差,还是颜值,他们都是最登对的智性恋组合,有人偷偷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因此过来围观的人也不少。 老师们自然也听说了,赵桂芳留意半个月,收获颇丰。 她单独叫来陆沉水,直白地问:“你喜欢林莫奈?” 他没否定,等于默认,赵桂芳抬头看他,有点好笑:“我好歹你班主任,你都不反驳一下?” “放心吧,不会早恋的。”陆沉水语气轻飘飘,分明早已考虑过。 “你最好是。”赵桂芳高三/反而很少念叨他们,如果可以,老师们也不愿絮絮叨叨重复那些让人生厌的话,“你和林莫奈都可以有更好的未来,等到大学随便你们怎么样,但现在军心不能动摇。”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还算乖巧。 “和你接触时间不长,但我老公说过你很多次,我也算是了解。”赵桂芳重新认识的陆沉水,性格沉稳,做事干练,比一般成年人更善于规划,“但林莫奈,我不知你了解她多少,女孩子心思细腻,也很容易受到影响,为了她好,你也知道该守住那条线。” 他都应下,回到座位,林莫奈偷偷问他:“老师找你干嘛啊?” “没事。”他轻敲键盘,转头看她脸上都是好奇,淡声道:“我脸上没题,看书。” 她嘁了一声,埋头做题,时不时看他几眼。 这张脸哪都好,就是情绪藏得太深,只要陆沉水不想,他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地进行情绪切换。 自打陆沉水来班里,左子明称霸的世界被打破。 两人虽然没直接动手,但班里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对,主要的敌意来自于左子明,陆沉水越是冷淡,越是衬得他暴躁,更像是一种无能的反应。 林莫奈怕他们打架,私下找过左子明一次。 上次简景辉和他打架,主要是因为他的纠缠,林莫奈提醒他,作为男生,应该说话算话。 左子明对她又爱又恨,爱她个性鲜明,但也恨她不理自己。 陆沉水来之前,林莫奈对班里的人,除了对杜煦好点,对其他人都一样漠不关心。 陆沉水来了之后,林莫奈的重心和注意力都在陆沉水身上。 两人出双入对,课间操做运动,有转身动作,林莫奈必定在回身刹那看向陆沉水,眉眼弯弯,可爱得左子明小鹿乱撞。 偏偏陆沉水表情冷淡,司空见惯一般,左子明有种林莫奈眼瞎,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陆沉水根本不喜欢你!”左子明气急败坏,“没看他对你冷冰冰的吗?你干嘛喜欢这样的?” “这和你无关吧?”林莫奈并不否认他们彼此喜欢这件事,左子明更气急:“你们还真得喜欢彼此?这是早恋!老师也不允许!” “这和你无关吧?” “他到底哪里好?除了有张脸,对,学习强点,还有啥?”左子明心不甘,“他现在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赚钱吗?我现在就有钱,你为啥喜欢他?跟他一起吃苦?还是跟他一起受罪?” “这和你无关吧?” “……” 左子明被林莫奈复读机式的回答弄得无语,林莫奈看他跳脚的样子,语气和陆沉水一样淡:“你说过的,你再缠着我,你是狗。” 人转身走了,剩下左子明在秋风里疯狂踹树,嘴里啊啊啊吼叫! 当然,赵桂芳也私下找过林莫奈。 怕陆沉水多想,她是隔了几天之后午休时间,趁着陆沉水出去,和她聊了会儿。 “你喜欢陆沉水?”赵桂芳向来单刀直入。 “是的。” 都说真诚无敌,赵桂芳哑然,她比他更直接。 赵桂芳是过来人,林莫奈的坦诚坚定,某个层面也意味着,她比陆沉水陷得更深。 “我找过陆沉水,我问他,你知道他什么反应吗?” “没反应。” “……” 赵桂芳意在提醒林莫奈,女孩子要矜持,她是传统的人,总觉得即便未来进入社会,女孩子也不要轻易追人。 但林莫奈很了解陆沉水,赵桂芳无奈道:“你都知道他没反应,你没想过他或许只是青春期的萌动,你也一样,并未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林莫奈认真想了想,反问赵桂芳:“您和爱人结婚,是出自真正的喜欢吗?” 她一愣,一时没回答。 “真正的喜欢该是什么样子,这个没有标准答案,有人看重外貌,有人看重背景,有人看重真心,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我不需要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喜欢陆沉水。” 赵桂芳着实没想到,小姑娘的早熟,不仅体现在学习方面,她的为人处世都与同龄人不同,她反问:“那陆沉水喜欢你么?” “喜欢。” “……” 赵桂芳发现和尖子生谈话真得困难,一个说不用担心,不会早恋;另一个人反倒给她说了一堆,她甚至觉得有道理。 “你放心,我不会早恋。”林莫奈的结论,与陆沉水相同,赵桂芳讶异,这两人居然真的是同频道的,“你真这么想?” “对啊,”林莫奈叹口气,摇头道:“陆沉水不让我早恋。” 赵桂芳默默无言,临走前语重心长地提醒林莫奈:“不要把主动权交给任何人,要做自己的主人,更要分清主次,你当下最重要的是学习,其他的高考之后再说。” 三天后,也就是九月中旬的第一个周日,林莫奈和陆沉水在C市参加全国高等数学联赛。 赵桂芳原本休息,最终因为不放心他们,一同前往。 林莫奈来的路上,默默地看了一眼陆沉水,有点可怜巴巴的。 她发信息给他:还以为就我们两个人。 动了心的小姑娘,恨不能世界只有他们。 可惜陆沉水不“懂”她,可能是故意的吧,小气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第三个人不能在场? 豆芽菜气呼呼回复:揍你。 生活总有许多不期而遇,天虽然不能总遂人愿,但老天似乎知道每个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赵桂芳陪同他们站在考场外等着开门,后背突然被撞了下。 一回身,是熟悉的脸,岁月留下些许痕迹,但化成灰她也认得出,那是剥夺她人生的陈薇。 她一身名牌,风衣修饰窈窕腰身,下巴微挑,眼底惊讶一闪而过。 陈薇上下打量,嘴角讥讽的笑一如当初:“哟,这是谁啊?” 林莫奈和陆沉水一起回头,陈薇眸看见陆沉水时,两人明显愣了一下。 尽管只是一瞬,始终关注陆沉水的林莫奈,已经注意到了。 然而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反倒是赵桂芳淡淡说了句:“好久不见。” 他们很快入场,校门口顿时冷清不少。 陈薇不冷不热地嘲讽:“两个名额,不容易啊。” 赵桂芳淡漠一笑:“质量比数量更重要。” 陈薇哂笑,讥讽意味十足:“一试都没完,做梦别太早。” “踩着我走到现在,还在C市,还是市一中。”赵桂芳淡声道:“没有我的名额,你怕是连学校都进不了,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宿敌见面,分外眼红。 言语带针,唇枪舌剑。 赵桂芳曾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但没想到会是在这里,慢慢走近,微微扬起头,低声警告道:“你最好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我一把年纪发起疯来,你最看重的一切可能会被我毁了。” 人年轻时要脸要强,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足够的底气和胆量,上年纪才知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比你硬,你不要命,她就会怕了,就像陈薇,看到赵桂芳眼底压制的疯狂,慢慢后退一步,笑着摇头:“我跟你这种人无话可说。” “不用说。”赵桂芳笑得温和,“我的学生,比你的学生优秀就足够了。” 一试结束,林莫奈主动去找陆沉水聊天。 他站在走廊,看着她走近,他们没说考题,聊考试结束做什么。 临分开,林莫奈抬头看他,目不转睛。 他推她的脑袋:“好好考。” 他要进们,被林莫奈拉住:“你不准比我先出来,一起等铃声响了再交卷。” 陆沉水淡淡地看着她,轻轻弹她脑门:“少想没用的。” 林莫奈摸着脑门回去的,加试最后一题,她做了两次才算出来。 她勉强提前五分钟交卷出来,门口没有熟悉的人,陆沉水没出来她松口气,但赵桂芳也不见了。 林莫奈正低头摆弄手机,赵桂芳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拎着奶茶过来的。 “你们这群孩子怎么都爱喝这个。”赵桂芳递过来,她道谢,低声问:“那个陈薇呢?” “不知道啊。”赵桂芳拉了拉她,“走吧。” “陆沉水……” “他早就出来了。”赵桂芳摸摸她的脑袋,无奈地笑:“你怎么傻乎乎的?” 陆沉水此时坐在奔驰车里,陈薇靠着椅背盯着他:“你不应该出现在这,说吧,怎么回事?” 他望着前方穿梭的车流,淡声道:“我过来,只是想拜托您,别和任何人说见过我。” 陈薇不可思议地重复:“拜托?您?” “是。” “你到底……” “拜托了。”陆沉水推开车门下去了,临关车门,他矮身说:“如果你非要说,我阻拦不了,但后果自负。” “你!” “啪!”车门关上了,陈薇下车,陆沉水已经跑到拐角,手机响了,林莫奈打过来的控诉电话:“你提前交卷半小时!你食言!” 陆沉水垂眸淡声道:“嗯,你可以下处分,我都接受。” “诶呀?”林莫奈更气了,这良好的态度看似温顺,分明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叫板道:“都接受是吧?陆沉水,你今晚等着。” 他们今晚会留在C市住宿,赵桂芳全程都在,陆沉水丝毫不用担心她那点小心思。 两人约在酒店前面,林莫奈双手插兜,站在门口等他。 他从人群深处走近,她目不转睛,像是在盯紧猎物。 “老师呢?”陆沉水左右瞧瞧,瞧见她眼底的狡黠。 林莫奈淡淡一笑:“别看了,她先回山城了。” 作者有话说: 赵桂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就是那条鱼,幸亏我游得快! —— 太冷了,真的有读者在看吗? 下本都不敢写言情校园了,冷得我瑟瑟发抖。 第62章 手背上的口红印 ◎晋江文学城首发!◎ C市的傍晚, 酒店门口两侧停着豪车。 他们要了个套间,进门他先去次卧,默认主卧归她。 她站在次卧门口, 认真提醒道:“主卧让我住,我很感谢, 但是下午的事, 不能就那么算了。” 他坐在次卧的沙发上, 噙着笑:“我没说算了啊。” 吃饭是头等大事,放下东西,去逛商业街的夜市。 初秋的C市,夜晚凉意十足,人明显比夏天少得多。 林莫奈这次比之前放得开,或者说, 顾忌的比以前少了。 女孩子总爱尝新, 没吃过的想吃吃,没喝过的想喝一口,但真的到嘴里, 有的那么喜欢:“你要试试吗?这边我没碰。” 繁华区的灯照在她眼睛里, 像是一船星光,闪亮耀眼,他没说话, 接过来吃掉。 一晚上, 小吃已经足够。 只不过走到尽头时,发现回酒店的公交车,末班早走了。 林莫奈叹口气:“没想到, 大城市的末班车没得也这么早。” 两人打车回来, 各自洗漱, 很有默契地都来到客厅。 林莫奈预判了陆沉水的预判,可惜,陆沉水没料到赵桂芳会先走。 关于下午先走的事,他没打算解释,她纵然好奇也知道不该过分追问,但处分,是要给的。 她兴奋时眼睛亮晶晶的,跃跃欲试都写在里面。 陆沉水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余光看她翻书包。 漫漫长夜无聊,他倒好奇处分是什么。 她似乎终于决定了,走到前面挡住视线:“下午的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不?” 她还挺民主,陆沉水一个字:“没。” “那你说的,我说什么,你都得照做。”林莫奈手机递过来,是一个小视频,是一个大男生跳得可爱手势舞,结尾的wink,有点撒娇的意思。 陆沉水是黑着脸看完的,他抬头没说话,沉默地拒绝。 “你自己说的。” 他抿唇,无奈道:“我不会跳舞,你换一个。” “你试试嘛。”她本意为了看陆沉水撒娇可爱的一面,现在为达目的,拉着他的手臂来回晃,央求道:“跳嘛跳嘛。” 陆沉水被她晃得心思有点软,她却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义正词严地批判他:“你怎么回事?是你挨处分,怎么是我求你?” 他憋不住笑,淡声道:“我可没让你求,你换一个,我不会跳舞。” “那你得先求我一下。” “求你。” 林莫奈拿起抱枕砸他的腿:“你这哪是求我!” 他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指节压在沙发上:“跪下来求你。”她被逗笑。 最后,各让一步,林莫奈重新提一个不过分的,陆沉水必须答应。 她从包里拿出口红,拧开盖子:“那我给你涂口红,还要在你脸上画画。” 当口红距离陆沉水的唇几厘米时,她一抬眼,对上他黝黑深邃的眼眸,心扑通一声,突然加速。 他很配合,微微扬起下巴,纤长笔挺的睫毛一眨一眨,静态之中的动态,总比较吸引人的注意力。 林莫奈控制自己的视线,但一不留神,瞥到他交错修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偏偏陆沉水直勾勾盯着她,看得她不自在。 “你天生睫毛这么长吗?”她微微俯身,沿着他的唇线涂口红,他嗯了一声,视线错也不错地盯着她,她脸上一阵热,有些羞恼:“你闭眼睛。” “这也是处分?” “闭上。”她抬手虚覆,睫羽眨动剐蹭她的掌心,有点痒。 即便遮住耀眼的双眸,高挺鼻梁,像一座起伏高耸的山,这张脸依旧是上帝的匠心之作。 “抿唇。”她发指令,他依言敷衍抿唇,淡红晕开,颜色不均匀,唇线之外还沾了一点红。 林莫奈强迫症看不得,指肚轻轻擦拭唇角的红,陆沉水身体陡然颤了一下,睫毛快速眨动了几次。 “好了没?”他语气听起来又凶又不耐烦。 要不是林莫奈了解他,可能真会被吓到,可惜红得滴血的耳朵出卖了他,她不慌不忙:“急什么?这才刚开始。” “……” 她慢悠悠的,上口红磨人性子,他庆幸自己不是女人。 林莫奈像是画画的大师傅,不满意地涂涂抹抹,这里淡,那里浓,他也不好好配合抿唇。 “别动。”她摁着他,单膝跪在沙发上,抵着他的腿,“你不好好的,就得一直弄。” “像我这样抿唇。”她突然挪开手,他的眼睛被光刺得睁不开,眯着眼见她舔唇抿了抿,舌尖是粉的,嘴巴是红的。 他脑子里冒出奇怪的念头来,拧眉不爽:“还没完?” “你耳朵很红。” “差不多行了。”他敷衍地撇过头,林莫奈绕过去,“脸也红。” 她不说还好,越说越红,陆沉水从头到脚,可能都是红的,人像是火苗上的热锅子,咕嘟嘟都要开了。 林莫奈还没放过他,琥珀色的眼睛很亮,照得他“无所遁形”,她脸颊也是红的,笑吟吟道:“你喉结都红了,你害羞就害羞,不要故意凶我嘛。” 她今晚不仅预判了他的预判,她还戳穿他淡漠的外表下,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人。 陆沉水起身要走,又被她拉住:“我还没有拍照。” 他哪能同意,她双手圈着他的腰:“不行不行,我要拍。” 像是负重训练,她几乎挂在陆沉水身上,被拖着到洗手间镜子前,眉心不知何时被她点了一点红,像是朱砂痣。 她央求道:“拍一个嘛,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哪里好看?”他看着镜子里的红螃蟹,只觉得一阵热气往上冲,林莫奈真心实意地夸:“哪里都好看,这个唇印出来肯定也很好看。” “印出来?”陆沉水听她天马行空地鬼扯,非要给他拍照,他故意抓着她的衣领,吓唬她:“再胡说八道,我直接印在你脸上。” 她一怔,脸迅速红起来,耳朵也红得厉害,惹得他心尖一跳。 “也不是不可以。”林莫奈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你说什么?”其实他真切地听见了,心里跟敲边鼓似的,笃定她没胆子说第二次。 亲脸什么的,实在太羞耻,林莫奈的脸现在能直接煎鸡蛋,一想到亲脸要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她心跳快得受不了。 脑门都是红的,头埋得低低的,但手举到他面前:“要不这里……” 咕噜。 洗手间安静得针落可闻,他咽口水的声音显得刺耳,羞臊感让他热得快要发昏。 林莫奈漂亮白皙的手背就在眼前,微微凸起的筋脉和泛青色的血管,他似乎看到血液汩汩而流,心跳快得要跳出来。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也在慢慢低下去,像是害怕的蜗牛在退回到安全小屋。 他握住瘦削的腕子,滚烫的热度交融蔓延到彼此的身体里,林莫奈像是触电一般,身体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陆沉水俯身,唇轻轻地印在她的手背上,心里轰得一阵,用来保持距离才勉强搭建出来的城墙,顷刻倒塌。 林莫奈一整晚,身体都有点麻麻的,酥酥的,好像有一股小电流在身体里乱窜。 那一吻犹如蜻蜓点水,以至于林莫奈产生幻觉,是不是陆沉水压根没亲上? 但红印子确实在的,她洗澡时,像傻子一样伸着手臂,刷牙都是用左手,生怕唇印会掉。 睡觉时,林莫奈那只手放在被子外面。 她时不时抬眼看,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才昏睡过去。 天亮,她第一眼看手背,口红印被蹭没了,她心里忽悠一下,失落感很强。 昨晚像是一个梦,林莫奈鼻尖酸酸的,怨念地想:陆沉水要是亲得稍微用力一点就好了。 陆沉水一整晚没睡,飘飘忽忽像是喝了假酒,躁动的心根本无法入睡。 他的记忆大多是黑暗的,与林莫奈重逢后,主色调是灰色,偶尔会出现彩色,但昨晚绽放了高光时刻,以至于他克制着,但又失控地回想那一幕,整个人像是热水一样沸腾。 有的事,果然不能轻易开头,浅尝辄止真让人受不了。 回山城的大巴车,他们并排坐着,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 他一直闭着眼睛,像是在躲避她,不笑的人恢复冷漠,冷漠却是最刺人,尤其是昨晚的热闹过后。 林莫奈偏头看着窗外,泛黄的树叶被吹落,她的心底也跟着空落落,像是那棵光秃秃的树。 她突然鼻尖泛酸,有点想哭。 昨晚的“处分”,让他们的关系无声无息地发生了轻微的质变。 年少的他们,都是初心萌动,不知该如何更好地处理后续,两个人处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昨晚那一刻尽兴的欢愉短暂,之后是漫长得自我折磨,也折磨着彼此。 这种情绪,持续到九月下旬,他们虽然也会说话,在赫苏青面前像是往日,但分明哪里不对。 关心彼此,却又保持微妙的距离,上课时,林莫奈余光望着面无表情的人,心里酸痛。 深埋的情绪,在成绩单上有所体现。 林莫奈这次虽然是第一,但成绩比之前的自己下降了,最主要的,她在简单的题目上出错了。 赵桂芳没找她谈话,只是趁着午休在她试卷底下压了一张纸条。 林莫奈提早回来的,她坐在位置上发呆,心底仍在自责,她怎么可以影响学习? 半晌轻叹口气,她收拾桌面打算逼着自己学习,折叠卷子发现那张熟悉的粉色纸条。 班里的人几乎都收到过,赵桂芳写给学生的,听说内容多样,有鼓励,有安慰,有支持……她一直优秀,赵桂芳从没给过她。 林莫奈慢慢地展开纸条,上面是工整的字迹,写着: 我年长后最深的认知是,生而为人,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 但老天厚爱你,给予你极高的天赋。 这是偏爱,但也是锋利的刃剑,利用不好会伤害自己,所以现在停止自责吧。 一次成绩下滑不能代表什么,如果你不知原因在哪,我愿意和你一起寻找问题,需要的话我也愿意帮你一起解决。 老师希望你能在需要学习的时候,全身心地投入,考试时,所有心思也都放在做题上,玩乐时也尽情地放松。 一心一意,一次只做一件事,并且把它做好。 如果你为此混乱,那么我教你一个方法,找出众多事件里的重心,专注它,我相信你肯定知道,你现在的重心是学习。 这几天,你可以休息,不来也没关系,颓废也好,消沉也罢,想哭也没什么。 不管用什么方式,尝试把积压的情绪释放出来,重新归零的心,才有空间装新的东西进去。 我是你的老师,也愿做你的朋友,你可以随时找我聊天。 最后,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 ——友:赵桂芳 林莫奈极力遮挡内心的那块布,被赵桂芳精准地掀开,她红着眼睛一路快速下楼。 她跑去教学楼后面的操场树荫下,教师铃声响起,学生们如鱼儿涌回教室。 宽敞的操场,只有她一个人,她沿着跑道,迎着风,跑了不知多少圈,最后累得靠在粗壮的树干,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 手机响了几次,她都没管,等哭得畅快些,人也终于恢复些体力,她掏出手机,都是陆沉水打来的。 这是从C市返回到山城后,陆沉水第一次主动打给她。 她内心像是打翻五味瓶瓶,酸、甜,苦……心底悸动,还带着一丝酥麻,当然还有刚刚消散的无名之气。 林莫奈接通,那边没说话,她也不吭声,两个人较劲似的。 “你在哪?”最后还是他主动。 她吸吸鼻子,鼻音很重,很冲地问:“干嘛?” “不会在偷偷地哭吧?” “谁哭了!”她立刻炸毛,“你少胡说!” “是么?”他淡声道:“那是我认错了,以为看见了一颗豆芽菜在哭。” 她猛回头张望,广阔的操场,空无一人。 林莫奈转回头,正前方的铁丝网外,陆沉水站在那。 午后的阳光下,他整个人亮得刺眼,她眯着眼,陆沉水淡漠的表情,让她心口跟脸颊一样灼烧。 他定定地望着她,半晌问:“你喜欢我什么?” 她较着劲儿,脱口反问:“谁说我喜欢你?” 第63章 老子爱她 ◎晋江文学城首发!◎ 谁说我喜欢你? 谁说的?林莫奈扪心自问, 她怎么会这么回答? 她心底其实想说,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 她生气, 较劲,不甘心, 嘴巴比大脑反应都快。 日头渐渐偏西, 操场上热闹一阵, 体育课结束,最后一集节自习课开始,操场除了她,只有风和余晖。 教学楼亮起灯,她在操场上躺了一下午,回到教室时, 发现陆沉水还没回来。 他说:“不喜欢就好。” 听得林莫奈心头一梗, 他是多怕自己喜欢她?她的喜欢是毒药还是病菌? 林莫奈正气哄哄,后门开了,陆沉水回来了, 前面赵桂芳头也没抬。 他拉开椅子坐下, 习惯性地拿起鼠标,林莫奈拿起笔,在桌上画了一条线。 陆沉水淡淡地看着她, 她挤着他的手臂推过分割线, 只不过认真忙碌的人很快越界,林莫奈余光盯着,哼了一声。 当然, 也就哼哼不满下, 她生气, 她发火,但她心底清楚,她是真的喜欢他。 陆沉水对她还和往常一样,寡言少语,该做的都不落。 林莫奈疯跑操场累得半死,意外发现效果不错,她其实没力气生气了。 晚自习结束,她腿软没力气。 陆沉水坐在原地也没动,简景辉和段修成很默契地一起告别。 赵桂芳最后收拾东西,站起身看他们一眼:“最后走的关窗关灯。” 教室,只剩下他们。 夜风徐徐,吹得窗外树叶哗啦啦直响,教室里是林莫奈翻书和写字的刷刷声。 陆沉水从桌堂里拿出一个饭团,剥去包装放在分界线那端。 她没拿,他自顾拿出一个,吃了两口,偏头看她:“我要喝水。” 他从不带水杯,都是喝冰凉矿泉水,她劝,他偶尔会喝她的热水,举在空中往嘴巴里倒,像瀑布一样。 陆沉水主动要水喝,是头一遭,她没说话,从桌边拿起水杯,看也不看他,放到分界线这端。 “吃掉。”陆沉水把饭团推过去,“我晚上不想走路了,打车回去。” 她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气呼呼地抓起饭团,三两口吃完,喝掉剩下的热水。 他关窗,她后门等着,他左肩背着书包,外套搭在书包上,从前面关灯,她也关掉教室后面的灯。 教室里瞬间漆黑,她关上门,看着他从昏暗深处走向她。 “走吧。”他语气淡淡,像往常一样,扯走她的书包拎在手里,淡声道:“我想吃火锅了。” 她不吭声,肚子却叫得欢,咕噜噜,已经替她答应了。 他手里的书包晃晃悠悠,时不时碰到她的腿。 楼道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他在前面按灯,她在后面踩着光,望着他的肩膀。 出了门,秋风扑面,她打了个冷战。 他拽下包上的外套,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披到她背上。 黑色的、灰色的、深蓝色的……不同的外套,陆沉水总带着,最后都穿在她身上了。 日子恢复到往常,按部就班的晨练、早饭、上学……竞赛那天两人莫名其妙地别扭着,她试着收敛心思,内心真实想法且不论,面上和他是越来越像。 简景辉和段修成时常打趣他们,是高冷冰山二人组。 陆沉水高冷,林莫奈冰山,他们彼此的话也少了些,但默契越来越深。 中秋节当天,林莫奈看见月饼才意识到阴历八月十五了。 她早饭吃了块月饼,没想到到学校,赵桂芳自掏腰包,给每人也发月饼,中午她吃一块月饼饱了。 晚上回到家,她看到桌上的月饼拼盘,有点吃不下了。 圆月如盘,悬挂当空。 老家时她总惦记走出来,如今在小城里望见同样的月亮,并未觉得特别。 上次那通电话之后,林莫奈难过很久,她之后几次涌起念头给吴秋彤打电话,最后都作罢了。 吴秋彤心里没她,否则不会一次都不来学校,后妈薄情,她又何必热情? 三人坐在树下赏月,桌上摆着月饼、水果和糖果,桌角放饮料。 赫苏青偶尔说几句,林莫奈搭话,陆沉水靠着椅背,抱着双臂,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她不知他在看月亮,还是在想什么,或许和她一样,想到那个并不幸福的家。 隔壁烧烤店的生意不错,客人一波接一波,直到快入夜,月亮躲到树梢后,赫苏青起身去睡觉了。 他们几乎一个姿势,靠着椅背,腿伸直搭在路肩上,双臂交叉相叠环抱于胸,盯着的方向也一致。 夜渐渐深了,附近的餐饮铺子关了门,街上终于恢复安静。 谁也没主动说话,林莫奈其实几次想开口,但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她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 后面被吹得有些冷,她慢慢站起身,也因此看清他的脸。 他闭着眼睛,细听呼吸很匀称,人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林莫奈回房间取来毛毯,轻轻包裹住他,睡着的人显得很乖。 她掖好毯子一角,陆沉水身体轻微晃了晃,头歪着靠在她的腿上。 像是神圣的士兵,林莫奈站在那没动,想着什么,她无奈地笑出来。 刚才心底还怨念陆沉水的不主动,这会儿反问自己:人家都睡着了你也没察觉到啊。 陆沉水靠着大腿那一片,林莫奈感觉热乎乎的,她想起小时候抱着村里那条流浪狗,大家都嫌弃,但抱着它真的很暖和。 银色月光洒满地,斑驳的树影像夜的小精灵,在他身上留下淡浅的痕迹。 她一直低头看着,妄想着,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也是不错的。 很快迎来国庆长假,林莫奈留在学校,物理老师陪着做物理竞赛题。 国家物理竞赛在10月末,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每天早出晚归,陆沉水没参加比赛,但会光明正大地跟在她后面。 林莫奈路上碰见过左子明,和一群混混在吃路边摊,啤酒瓶子倒在地上,他眼睛紧紧盯着她。 陆沉水那次加快步伐,走到她旁边,冷冷地望着左子明。 左子明那群人回头看看他,凑到一起不知在说什么,不知谁挺大声说了句“没几天嘚瑟的了”。 他不爱惹事,很少主动找麻烦,对于他们骂骂咧咧,他也没搭理。 她每天回家,上楼前最后一件事,是给他上药。 赫苏青都发现两人话少了,私下问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他们口径意外一致:没有。 林莫奈调整得状态差不多,但小姑娘总归是心思细腻,时常想起那天早上,陆沉水对她避嫌的样子,她默默生会闷气也就过去了。 转眼长假进入尾声,陆沉水后面跟着送她到学校后,给她发信息:我今天出差,短时间回不来,你晚上打车回来。 她回了个“嗯”,让他放心去。 晚上,林莫奈一个人往回走,时间提前了,天色亮着,她走走停停,拐到超市旁边,犹豫半晌,拨出吴秋彤的电话。 上次那通电话的后劲儿很大,现在回想起,林莫奈心里头仍然不是滋味。 电话响了好久,她准备挂断,那边被接起。 她刚要说话,却传来男人的声音,是周森。 “找她?” “是的。” “睡了。” 这么早就睡了,林莫奈担心道:“她怎么了?” 周森冷漠地嗤了一声:“自己来看不就知道了,你还知道问啊。” 她没做声,周森喋喋不休,对她的不满从初次见,到后来和陆沉水打架那次,他冷笑:“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啊。” 林莫奈聊不出什么,直接挂了,交钱刚要走,电话打回来了。 老看看她一眼,她接起来,周森极为不爽:“挂你老子电话?谁TM……” 她再次挂断,电话下一秒打回来,她没接,直接走了。 反反复复响了几次的电话,被老板接起来:“她已经走了,你别打了。” 林莫奈晚上洗漱完,做题做累了,翻了会儿手机。 陆沉水没发消息,她也憋着不发,后半夜,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手机突然震动,她一下子醒了。 小气包:一直忙到现在,准备睡了,你别熬夜,晚安。 林莫奈等了一整天,总算等着信儿,知道主动报备还算不错,她回复完,放下手机,心里踏实点了。 关于要不要去周森家,她考虑一天,打算晚上主动联系简景辉和段修成,麻烦他们陪自己去一趟。 林莫奈一路考虑这件事,分了神,进了巷口才注意到那里停了一辆车。 车门被推开,周森坐在车里,嘴上叼着烟,冷冷地看着她。 林莫奈回身,身后围过来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抽烟,目光都是看着她的。 “上车。”周森点了烟,深吸一口,回头看林莫奈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眉目狠厉:“别让我说第二遍。” “有事你可以现在说。”林莫奈摸到兜里的手机,几乎下意识按了快捷键,那是陆沉水的电话,“你把我堵在第一个巷口这,看来是早有预谋。” “MD,”周森低低骂了一声,扬声道:“把她给老子弄上车。” “等一下。”她突然叫道,那群抽烟的人定在原地,周森也愣住,她语气软了几分:“我不想和您吵架,也不是故意和您作对,我昨天太担心我妈妈,乱了分寸,请您原谅。” 林莫奈鞠躬时,已经在找最利于她逃走的路线了。 这片胡同,得益于陆沉水的带领,他们每日都走,时不时陆沉水还告诉她自己曾经开发的新路线,比如说从A家走墙头,直接绕到哪里;亦或是从B家的仓房能直接跳到正房,每个房子之间缝隙很窄,都可以直接跳过去。 周森嘲讽地笑,从车里低头矮身要下来时,林莫奈瞅准机会,猛地朝着车门踹了一脚。 咣当一声,周森惨叫一声,那帮小弟都愣了,从没见人敢跟周森动手,他下手太狠。 林莫奈甩掉书包,飞速往侧面最矮的墙头跑。 小弟们一分为二,一部分跑向林莫奈,一部分赶紧去看周森。 周森捂着脑袋直骂人,吼道:“把她给我逮住!” 林莫奈踩着墙,跃身跳上去,后面一个人扑过来拽住她的脚踝,她抬脚朝着他的脸狠踹。 倒了一个,下一个又拽上来,林莫奈站不稳,直接骑在墙头上。 那人刚要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猛地挥出手里的小刀,那是她来山城市的第一天买的。 刀子割破男人的手,又是一声惨嚎。 随之跟上来的人,要抱住她的腿,林莫奈手撑在墙上,身体腾空,狠狠踹出去,又蹬倒一个,她总算有口喘气大叫:“着火了!着火了!” 有人闻声从冲出来,见一群人在欺负小姑娘,抄着家伙过来了。 远处也传来鸣笛声,周森发了狠,一把抽出水果刀,帮忙的邻居吓得赶紧跑。 林莫奈不慎被拽下墙头,她鲤鱼打挺站起身,动作麻利得周森都愣住了,骂道:“你个丫头片子,还TM有两下子!” “你要是有种,就跟我一对一!”林莫奈也是杀红了眼,手里拿着刚才帮忙大叔拿来的羊叉,一根粗圆木棍,底部是略微弯翘的五根铁质钢叉,头部尖锐锋利,夜里泛着冷色发亮。 周森挥着刀子过来,一股酒气也扑面而来,林莫奈亏得是根陆沉水学过,一件“长兵器”,他靠蛮力近不了身。 反而是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小弟们都提醒他是不是应该该走了,喝了的酒的人气得快要发疯,刀刀下狠手,都被林莫奈灵活躲过。 “把她给我摁住!”他回头盯着警车鸣笛的方向,小弟们哪敢啊,那羊叉扎谁都是五个眼儿,谁也受不了。 “老大,先跑吧!”小弟们后退,作鸟兽状散开了。 周森分神的工夫,林莫奈举起羊叉,照着他的腿扎去,他嘶吼一声,挥出刀子。 林莫奈累得腿软,闪得慢了,抬手挡了一下,刀刃顺深深地切入她的手臂。 速度过快,她一时没感觉到,只觉得手臂一甩,有什么液体甩到了脸上。 下一秒,是剧痛传来,她疼得捂住手臂倒退。 周森疯了一样,拔掉腿上的羊叉,追着她而来。 一辆摩托车从拐角压着地面冲进来,前面的段修成带着头盔,后面的简景辉摘掉头盔,猛地砸向周森。 周森踉跄倒地,段修成拧动车把,摩托轰的一声,直接从周森的腿上压过去,他痛苦地惨叫。 林莫奈终于撑不住,腿软地躺在地上,脑装磕在地上,疼得她皱起眉头。 天空深蓝,干净得像是谁的眼睛,星星模糊地闪烁,像是谁冲她眨眼。 她的心脏狂跳,手臂的神经一跳一跳,林莫奈仿佛听见血液汩汩而流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跑过来,有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她却不记得是谁了。 眼前一片阴影,她的世界突然黑了下来。 林莫奈很累,眼睛费劲儿也只能睁开一条缝。 身边很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喊她。 “林莫奈!”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惊慌、不安、颤抖且又歇斯底里的声音喊她:“林莫奈!给老子清醒点!听见没有!” 那是陆沉水的声音,他语气很急,话语很乱,声音颤抖:“林莫奈!你欠老子那么多!这辈子还不完!老子下辈子还找你!” 林莫奈微微蹙眉,段修成无言地看她一眼,刚要出声打断发疯的陆沉水,她轻轻摇了摇头。 心惊胆之后,简景辉难过又想笑,难过的是这世上恶人除不尽,周森一个大男人居然对林莫奈动刀子,想笑的是,林莫奈手臂受伤,累得差点昏过去,并不是要死了,而陆沉水却因为乱了方寸变成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暴露了真面目。 “水哥,你有想表白的话赶紧说,”简景辉添油加醋吓唬他,“要不然她就听不到了。” 段修成扶额,低声道:“你活腻了。” 简景辉才不怕他,替林莫奈问出心里话:“你要是个爷们,就大声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谁TM喜欢她?”陆沉水扯着喉咙吼,林莫奈听得心一凉,陆沉水深吸口气,压抑道:“老子爱她!” 第64章 一起去旅行吧 ◎晋江文学城首发!◎ 山城医院, 急诊室门口永远都站满着人。 距离上次来医院,隔了几个月,林莫奈都快忘记独属于这里的消毒水味。 医生缝合伤口一眼看出是刀伤, 见她不愿说经过,镜片后面的眼睛打量她几眼:“小姑娘别太野。” 刻板的偏见, 哪里都有, 听得出是好心, 林莫奈当做好意心领了。 手臂打了麻药,缝了七针,医生开了一对消炎的药,叮嘱她注意饮食,最主要的多休息,避免拉伸到伤口。 她从诊疗室出来, 简景辉他们急忙过来, 段修成问:“录音了吗?” “嗯。” 段修成立刻对着手机里头说:“水哥,她录了,你等我把电话给她。” 他们帮忙拎着药, 她接过电话, 陆沉水说话声都温柔了,似乎大声会弄疼她。 “医嘱都录下来了吧?尤其注意事项。” “录了,没事的。”她想着, 他自己受伤都没这么费心, 心里又暖又难受。 “我已经在回来路上了,这两天你正好养伤别出门了,等我回去, 你想去哪我陪你去。”陆沉水语气的自责和愧疚, 她太熟悉了。 她时常怀有这样的情绪, 赵桂芳说她这是过分自我反省,其实没必要:“陆沉水,这不是你造成的,是周森发疯。” 事情经过,陆沉水经由林莫奈那通电话了解大概,他与周森本就有仇恨在,他想当然地以为,周森是为了报复他。 林莫奈把之前给母亲打电话的事说了,无奈地叹气:“可能是我刺激到他了吧。” 有的人嚣张狂妄惯了,用暴力胁迫而来的拥趸,其实肤浅又薄弱。 周森要命的自尊心,被她践踏,他那帮小弟四散而逃,气得他昨晚被抓时还骂骂咧咧。 陆沉水让她别再管周森的事,保证道:“这次我不会放任,会彻底处理。” 林莫奈仍然担心吴秋彤,她计划这两天去看看,怕陆沉水误解:“我不是非要怎么样,就是她养过我,我还欠着她的情分,林里也还小,周森对他们并不好,我怕出事。” 他没像之前那样清醒理智地提醒她,嗯了一声:“等我回来,一切等我回来。” 之前水灾,他吓得不轻,这次手臂被缝了七针,他说话时,眉头一直皱着,有庆幸,也有后怕:“他们说得那么严重,我以为你要不行了。” 他尾音低下去,有点颤抖,她听得心口闷痛,故作轻快地安慰他:“放心吧,我命大着呢,你可是我的贵人,我肯定吉星高照。” 从风雪夜那天遇见陆沉水开始,林莫奈每次都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她多半是托了他的福。 林莫奈今晚想回去,医生的意思让她住一晚看看情况,避免伤口发炎引起高烧。 “你就先住一晚,这么晚回去,赫姨会担心。”陆沉水总能恰当好处地拿捏到她心软的点,她只能跟着他们去病房。 她躺在病床上,电话撂在床头,手举着太累,干脆开免提。 陆沉水让他休息,手机放在那就行,她确实浑身乏力,一晚上好像把一辈子的力气都用尽了。 回来的路上,陆沉水始终充着电,他们的手机轮流用,段修成的没电了,用简景辉的,简景辉的快要关机,换上林莫奈的。 全程也没说话,他们两和衣靠在旁边床上打瞌睡,陆沉水听着那头林莫奈时深时浅的呼吸声,摇摇欲坠的心悬在崖上,没有摔进深渊里。 后半夜3点,陆沉水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旁边床上两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林莫奈半躺着靠在枕头上,一脸可怜无辜的样儿,看得他心软趴趴。 陆沉水差点送呼噜组合一人一个暴力闹钟,林莫奈嘘了一声,低声说:“他们也累了,你困不困?搭边休息一会儿。” 他洗了手重新坐回到床边,压低声音:“什么时候醒的?电话开着,你也不告诉我。” “怕你分心。”她起身想扯枕头,被他按住手臂,半是哀求的语气:“你别折腾行不?我不用。” 她之前睡了会,做了个噩梦,梦里周森拿刀追杀她,陆沉水来救她,被砍了好多刀,她哭着醒的。 说起梦的内容,她的眼圈红红的,低声道:“你要保护好自己,就像你告诉我的那样,保护自己是前提。” 他嘴上应声,乖得很,她进一步表态:“我也不行,你比我重要。” 他连装都不装了,也不搭腔,推了一把呼噜组合,呼噜声停了,他催她睡觉。 “你也睡吧。”林莫奈侧身,“正好,你躺在那边,可以防止我翻身。” 陆沉水看她不罢休的样子,两人背对背躺下了,病房再度恢复安静,但她的心分明安定下来。 她像是一艘小船,只会在名字为陆沉水的港口搁浅,也只有他能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我其实都理解。”林莫奈听见陆沉水亲口说爱她,她连回忆那一刻都要小心翼翼,怕那份爱来得过于凶猛,让人难以承受,“如果你有危险,我也会奋不顾身。” 他对她多好,她都知道,她想加倍,起初是心存报答,现在或许是因为爱吧。 背后传来窸窣声响,他抬手轻轻拍她腰间的被子,像是在哄小孩睡觉,轻声呢喃:“睡吧,不会有那一天的。” 幸而是秋天,天气转凉,缠着纱布也不会太闷热。 头两天伤口隐隐作痛,之后中心痛,周围痒,纱布里可能住着一群正义的小蚂蚁,从周围慢慢爬向中间,蚕食掉伤口。 林莫奈忍不住想挠,他跟监工似的,下一秒挡开她的手。 她可怜巴巴地商量轻点抓两下行不行,陆沉水没辙,帮她局部冰敷,多少能缓解点。 赵桂芳来探望那天,注意着两人的互动,比他们两口子还默契……她有心说两句,但见林莫奈瘦了一圈的脸,话到嘴边咽回去。 “好好养伤吧,那个行凶的人怎么处理的?”她听说是山城有点势力的人,“你们后续可得小心点。” 周森被抓了,他提出私下和解,林莫奈是不想同意的,陆沉水让她同意,跟她说自己的想法。 故意伤人,周森在山城的背景,很快就会出来,不用等到高考前,他出来肯定还要找麻烦。 最好的方法,一是让他现在彻底进去;二是等到林莫奈高考之后,她考出去了,他怎么搞周森都不用担心了。 林莫奈听完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他眸光闪烁:“怎么了?” “我考出去,你留在这?”林莫奈抓住了重点,“你怎么搞他,我都不用担心?” 他眸光低垂,没做声。 “你要一直在这里吗?”林莫奈很多次想问,但没敢问出口。 他的沉默,像是在默认。 良久,林莫奈垂头,藏不住的低落和失望:“你从没想过考出去。” 那也意味着,他可能从没想过和她在一起,她从小到大都憧憬着大城市,但这一刻竟有些犹豫。 世界上只有一个陆沉水,他在山城,她的心也在。 注定无疾而终的谈话,林莫奈同意他的提议,但倔强地表示:“我是因为你说的第一种可能,就是我们搜集证据,彻底把他送进去。” 她不可能独自离开,留下他一个人,还留下危险给他。 陆沉水露出浅浅的笑,看样子是松了口气,他主动说起吴秋彤和林里。 “林里曾经在山城医院耳鼻喉科治疗过。”陆沉水在林莫奈养伤期间,和简景辉、段修成一起去了周森的别墅,那里早没人了。 他们四处打听,得知吴秋彤和周森起初还算恩爱,但后来吵架越来越多,再之后林里因为一次高烧,突然耳朵失聪,现在还没治好。 简景辉去医院通过父母了解到情况属实,最后一次治疗是在今年3月左右,诊断结果双耳失聪,语言能力也因此受到影响。 陆沉水本打算瞒着养伤的人,简景辉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总之是在林莫奈面前说漏嘴了。 他精心构思几天的谎言只说了个开头,她没责怪他,反而是淡笑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不过等我好了,我们一起找找,总可以吧?” 茫茫人海,找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像是从海里捞针。 段修成和简景辉都劝她,别找,段修成说话直爽:“找什么啊?他们自己躲起来的,不就是故意的吗?主动离开你的人,你干嘛要挽留?” 这话说得刺人心疼,林莫奈想完吴秋彤,想自己,如果她离开山城,她是不是和陆沉水再没可能? 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压根不该开始? 要为他留下来吗?林莫奈久违地登进“极昼APP”,山水一色依旧在线。 TA们分开很久再聊天,就像是上次对话停留在昨晚,丝毫不陌生。 木水一色的答案很肯定:如果是我,我不会为任何人留在山城。 爱情诚可贵,梦想价更高。 山水一色给她建议:如果真得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也等你实现梦想,功成名就再回来。 她担心,那时的陆沉水家的户口本,已经写上别人的名字。 山水一色发来一串哈哈哈,写道:傻孩子,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留下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林莫奈翻看聊天记录,无以辩驳。 山水一色:相信我,人生小事我们可以决定,但大事都是天注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属于你的,最终都会奔向你而来,包括你心里放不下的留恋。 林莫奈坐在树荫下,唉声叹气的。 山水一色:换个角度,他都不怕失去你,或者说从未想过为你走出山城,他那么自私,你居然那么傻地想为他留下来,你也太不爱自己了。 她又哀叹一声,赫苏青走过来,关切道:“傻姑娘,叹气干嘛?有啥事跟我说说。” 陆沉水站在旁边,她抿抿唇,垂头说没事。 手臂的纱布摘了,留下丑陋的疤,幸好秋天穿长袖。 晚上,她给陆沉水上药,陆沉水也给她手臂伤口上药。 她盯着他低垂的睫毛,覆盖住迷人深邃的眼眸,她还没离开,但脑子里已经脑补过无数次,每次都难过得心沉低谷。 返校时已经是10月下旬,她的情绪低落,大家都看得出来。 赵桂芳问不出来,简景辉和段修成也没问出来,她嘴巴抿着,一个人时常发呆。 赵桂芳没辙,私下找陆沉水,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摇摇头,赵桂芳反问:“那你能说,她的情绪低落和你无关吗?” 他眨眨眼,又摇了摇头。 “心病还得心药医。”赵桂芳没多问,给他下令:“你的心态和实力我不用担心,但林莫奈心理素质不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10月28是全国物理竞赛,你必须让她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否则你应该知道,考试考砸了,最自责痛苦的人会是她自己。” 陆沉水高高的个子,低头比赵桂芳还高一头,思考几秒,说:“那我们请几天假。” 晚自习,教室最后又剩下他们。 林莫奈在翻平板,英文阅读理解这几天做的都是地域特色篇,今天讲的是云南大理,她翻看图片,海边斜阳,鸥鸟低掠,波光粼粼,美得像人间仙境。 他敲着键盘,余光看她,红红的嘴巴张着,保持着刚才发出的感叹声“哇”,现在是对着川渝的美食,她看得咂咂嘴,咽了口水。 林莫奈意犹未尽地关上平板,他开始收电脑。 他们和往常一样,踏着夜色,走出校园,她坐上车,他开车。 她闭眼,准备休息会。 车子很久没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才发现是上了快速路。 “这是去哪啊?”她坐起身,迷瞪眼蒙蒙地看他,他板着脸:“把你卖了。” 她噢了一声,没反应,他有点好笑:“你都不怕?” “怕也没用啊。”她看向窗外,不是去车站的路,陌生,路两边亮着灯,延伸到远处的万家灯火。 直到车子停在C市的机场,林莫奈才察觉到什么,难以置信道:“你这是……” 陆沉水打开她那侧的身门,矮身看着她的脸,淡淡浅浅地笑:“一起去旅行吧。” 第65章 他的小梨涡 ◎晋江文学城首发!◎ 生而为人第一次, 林莫奈很多个初次,都是与陆沉水一起。 第一次坐飞机,与他奔赴诗和远方, 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宽敞明亮的候机厅,他们穿梭在人群中, 排队取登机牌, 托运行李……值得庆幸的, 是陆沉水准备好了一切,连她的身份证都带来了。 空姐温柔和蔼地播报航班信息,她仍觉得不真实,陆沉水低头问:“饿不饿?” 她摇摇头,表情有点蒙,这里亮如白昼, 乘客穿着端庄得体,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校服傻乎乎的。 “我们真的要去旅游吗?去哪里啊?为什么啊?”她坐在陆沉水身边,连珠炮提问:“明天还有测试, 我们这样走了可以吗?赫姨知道吗?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都不知道诶。” 陆沉水耐心听她提问,逐一解答完,宽慰道:“放心, 我都准备好了, 至于出去旅游的原因,是现在南方季节正好,错开假期人也少, 我不想一个人去, 所以把你拐走……” 他起初一本正经, 后面开始胡说八道,林莫奈嗔怪地轻轻打他手臂:“好好说。” 陆沉水笑了笑,正色道:“我一直挺想去云南的,我母亲年轻时去过,说那里很漂亮,本来约定我18岁一起去的,后来就没机会了,突然就想去看看,但又不想一个人去。” 他笑容淡而温柔,眸光深邃,仿佛藏着奇幻的神秘世界,一直吸引着她。 林莫奈摩挲扶手粗糙的颗粒感,宛如坑坑洼洼的人生,她稍微用力按,指肚有点疼,但抵不过她的心疼。 人是情感充沛的高级动物,明明她年少时一直在淋雨,现在却为18岁那年的陆沉水而难过。 要是那时有人给他撑起一把伞该多好,他们要是早点认识,该多好。 陆沉水像是知道她的情绪,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语气复又轻快道:“看到没?不能对人放松警惕,要不然就会被这样拐走,没准还要被卖给人家当媳妇儿。” “……” 她本来正多愁善感,听完给他一拳,他使坏压低她的帽檐,眼前黑乎乎的,林莫奈抓着他的手,拧他手臂的肉,过于紧绷的肌肉,愣是没拧到。 她气呼呼地抓着他的手臂准备咬一口,陆沉水抬起另外的手,五指张开掌心推她的脸,啧啧两声:“这脸都没我巴掌大。” “那是你手大。”她被转移注意力,学他姿势,巴掌贴在他的脸上往后推:“你果然脸大!” 他突然低头,弯腰用脑袋往后顶她,寸头扎手有点痒,她直接笑出来。 这一闹腾,林莫奈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两个女生,看样子是准备搭话,她尴尬地推了一把陆沉水。 陆沉水抬头,眸光很淡,她们上前要手机号。 他认真听完,大长腿撞了下林莫奈,抬手指了指她,淡声道:“不好意思,有人不让。” 两个女生很意会看了一眼林莫奈,她脸都红了,摆手道:“不是我。” “你让我给?”陆沉水有点挑理,“你怎么对我不不负责呢?” 林莫奈羞恼地拽他T恤,低声道:“你别乱说!” 她们不仅没要到手机号,还被塞狗粮。 到跟前看他们亲密互动就后悔了,没等退缩又被人家发现,只能硬着头皮要,果然还是尴尬收场。 等她们离开,林莫奈问他怎么胡说,他语气淡淡:“没胡说啊,我们一起出行,要对彼此负责,我这么帅,被人捡走了,是不会还给你的。” “你不仅脸大,还不要脸。” “要脸有什么用。”他甩了甩根本不存在的空气刘海,“你都不知道帅气的烦恼。” 林莫奈看他眉梢飞扬,那个疤不显凶,反倒有点可爱。 就是可爱的样子很欠揍,林莫奈拧他耳朵:“让你油嘴滑舌。” 他们闹腾着,候机的一个多小时过得飞快。 上了飞机,林莫奈终于有出去旅行的实感,她紧张又兴奋,自然也有对未知的不安。 陆沉水是很好的旅伴,他早一步替她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安全带系好,告诉她怎么调整座椅,指着上面的灯告诉她什么作用,他今晚的语气一直很温柔,笑意也多了,还总闹腾她。 他似乎很快乐,林莫奈也不由得轻快许多。 随着飞机轰然发动、加速前进、再到斜冲飞天,林莫奈靠着椅背,紧张地吞咽口水,这是陆沉水告诉她的,缓解耳朵闷闷的不适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的手臂在扶手上紧紧相抵,温热感传来,她慌乱的心寻到依附,偷偷松口气。 飞机进入平流层顶部,林莫奈终于有心情打开遮光板,欣赏窗外夜景。 云端之上,夜空深蓝,星星像是镶嵌在夜幕上的宝石,闪闪发亮。 云层之下,城市晚灯连成一条条发光的线,纵横交错,星罗棋布,别有一番旖旎。 陆沉水翻着书,余光留意着,她左瞧右看,一脸新奇。 她好奇心胜,挨个研究一遍,遇到不会的主动问他,最后戴上耳机听音乐,踩着节拍摇头晃脑沉浸其中,他也勾起一抹笑。 晚班飞机,没有夜宵,饮料随时提供,陆沉水问她要不要,她跃跃欲试点头。 饮料并无特殊,陆沉水替她要了点小零食,她都怀着期待去尝试,认真跟他分享口感。 哪怕只是简单的果仁、花生之类,她也露着笑,表示很喜欢,这让他也偷偷松口气。 飞机落地,已经是后半夜。 他们打车前往民宿,林莫奈下车被眼前别致幽静的小院吸引到了。 远不像北方树叶开始枯黄,大理的花意正浓,绿树成荫,呼吸间是淡淡的香。 最主要的,一街之隔,是浩瀚蔚蓝的洱海,皎月当空,美得胜似人间仙境。 一对夫妇替他们办理入户,她乖乖地站在旁边,老板打量他们,笑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人少清幽,天气很好。” 他还回身份证时,老板娘热情道:“你女朋友爱拍照的话,明天可以来问我,我告诉你们在哪拍最好。” 林莫奈的脸腾地燥热,默默缩在他背后,正是害羞青涩的年纪,简单、干净且又美好。 老板目送他们往里走,摇头叹息:“这就是青春哟。” 老板娘也跟着感慨:“再也回不去咯。” 陆沉水特意跳了一间面朝大海的房间,他推开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林莫奈站在窗边:“哇,真漂亮啊,晚上就住这里吗?” “咱们睡二楼,这里专门看风景的。”陆沉水定了个小二层,林莫奈直说太奢侈,他不以为然,没个正经道:“不好意思,小爷有的是钱。” “等以后我赚大钱了,要买一个梦中情房,卧室装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她满心憧憬,陆沉水淡声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念叨着,要多色调,壁纸最好是米色的,上面最好有很多小星星,又黄又亮的肯定好看; 卧室也得有个书桌,桌布上要有可爱的小动物,到时候再压上一层玻璃,干净又漂亮; 被子要鹅绒的,被单要选暗色调,比如说蓝色,避免太冷色调,蓝色被单要有暖黄色的点缀…… 她天马行空地瞎想,他静静听着。 林莫奈站在窗边拍夜景,陆沉水点了夜宵,云南米线。 两人坐在木质方桌边,面朝大海,听着海浪声,简单吃了个夜宵。 夜里很安静,只有海风和浪花声。 林莫奈躺在床上,兴奋地难以入睡。 陆沉水发信息给她,小气包:早点休息,晚安。 她回复完晚安,耐不住躁动爬起床站在窗边,夜、海、月,还有沿路绽放的花与葱绿的矮树丛。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林莫奈原来只能靠脑补,现在她真切地看到了诗句中的美景,不由得感叹诗人有才华。 快到天亮,她才昏昏而睡,没睡太久,被呼喊声吵醒。 有人站在海边喂海鸥,有人骑着双人自行车,还有人站在花旁拍照,美好的一天,就在旅客们的笑脸和愉悦声中开启。 天空晴得像宝石,蓝得耀眼,她跟着他走街窜巷,美食美景,打卡拍照,他不爱拍照,跟在后面给她拍。 她偷偷抓拍,故意在人多时往后跑,突然喊他,陆沉水回眸,瞬间捕捉她坏坏的笑,他也无奈地笑。 她抓拍回眸那一刻,少年一身白色T恤,干净明朗,眸底闪过一丝疑惑,探寻的眼神笔直专注。 他站在熙攘人群中,侧身而立,阳光穿透枝叶,星星点点洒落,他整个人闪闪发亮。 镌刻精致的五官,引得路人回头侧目,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跳偷偷加速。 夕阳西下时,他们回到民宿休息。 他在一楼厅里接电话,S市那边出了些小问题,系统应用时,被检测出集团有隐秘的第二套系统,只针对高层开放。 集团技术部没想过他们会测出来,高层没打算说,陆沉水让他发来收集的信息,打开电脑很快写出一套破解的程序。 “这么快?你是不是偷偷吃仙丹飞升,不带我们?”朋友打趣,他关上电脑,望向窗外时,她正好踩着滑板划过窗前,旁边是热心的路人,正在教她怎么保持平衡,手抬着随时准备要接住她的架势。 陆沉水霍然起身,单手撑着窗台,跃身跳出去跑向她,扬声道:“豆芽菜!” “啊?”林莫奈下意识回头,脚下不稳,男生伸手要扶,身边闪过一道身影,俯身弯腰稳准地捞起人,转身站立。 动作利落帅气,引得路人欢呼,林莫奈一惊一吓,脸红得够呛。 滑板是老板的,她借着玩了会,现在累得不想动。 “那就去吃饭吧。”陆沉水指了指小院子里的餐桌,“有露天的。” 正是晚餐时间,懒得出去的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 他们挑了一张靠边的桌子,被花圃隔离开,僻静清幽。 他直接坐在她身边,惹得她一阵心跳。 老板是当地人,特色美食不在话下。 米凉虾、乳扇、漾濞卷粉……味道都不错,但也有林莫奈适应不了的折耳根,一辈子都不想吃第二次。 最后是餐后甜点,店里专门烘焙的小蛋糕,奶味浓郁,夹在中间的冰激凌入口一片清凉的甜。 “谢谢你陆沉水。”这一刻的开心,无法用言语描述,陆沉水故意挑理:“谢我是吧?就说说?不来点实际的?” “你说吧,只要我现在给得起。”她红着脸认真道。 他咬一大口糕点,小脸鼓成包子,嗤嗤地笑着。 夕阳余晖下,他睫毛低垂轻颤,颤得她心尖痒。 一朵花的影子映在他的脸上,风一吹,花在他脸上跳起舞来,像是他在笑。 他歪头看她,微微扬起下巴,脸凑到她跟前,点了点嘴角漾出的小梨涡。 林莫奈那一瞬心跳加速,血液上涌,大脑一片空白。 陆沉水又点了点唇角的梨涡,笑意有点深,她扬起下巴凑近低声:“谢谢你。”尾音消失在他的梨涡上。 作者有话说: 小梨涡:我被轻薄了! 第66章 林莫奈加油吧 ◎晋江文学城首发!◎ 那一晚, 两个人都失眠了。 林莫奈回想鬼使神差那一刻,她像是着了魔,他点着梨涡凑过来, 坚定地认为他是要实际的“谢谢”。 事实上,她后来擦嘴时, 擦到了嘴角的奶沫。 她整夜都在想, 她是不是误会他的意思, 她在他眼里会不会成为一个不够矜持的女孩子? 想得久,最后烦躁地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又是快到天亮才怅然入睡,梦里陆沉水说她不像女孩子,不矜持,那么主动亲他…… 她辩解不成, 坦白说喜欢他, 又被他否定,说他们不可能,他一辈子都会在山城。 她委屈难过, 喊着说自己会留下来, 陆沉水不领情,嘲笑她像个爱情傻子,他不爱这样的她, 他指着远处, 冷漠地说:“走开!” 林莫奈不动,陆沉水转身就跑,越跑越快, 她从小跑, 到全力奔跑, 最后还是没能追上陆沉水。 她望着消失的背影,哭着醒来,她摸自己的脸,早已布满泪痕。 林莫奈躺了一会,情绪缓过来,她起床趴在窗边桌上,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陆沉水曾经是我黑暗生活里的那盏灯,是我的希望,我的目标。 他早已遍布我生活的细枝末节,仿佛烙进我的骨子里,我为他欢喜为他难过,我无法控制我的情绪,仿佛他才是我的心情开关。 我不知自己何时陷得这么深,我虽不后悔,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需要为自己的情绪负责,且不应对陆沉水有任何期盼,他不该为我的期望负责。 直到明年夏天,我还有一段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我需要写出来提醒自己,高考过后,陆沉水如果不离开山城,我该何去何从? 我对他的喜欢与日俱增,我又是否能忍住告白? 他明明爱我,却从不肯说出口,他的顾虑又是什么?山城牵绊他的,出差的那些天,他遇到的问题,我能一起帮他解决吗? 其实林莫奈很清楚地知道,她应该怎么做,只是心中不情愿,妄想找出更完美的那条路。 如果没有那条路,她是否能开辟出来呢?哪怕吃苦她也愿意。 林莫奈这天早上想了很多,她想来想去,解决问题之前是面对问题,她需要和陆沉水面对面地谈一谈,了解情况才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直到手机响铃,她从低沉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陆沉水运动回来洗了个温水澡,凉爽舒适,但只要想起昨天傍晚印在唇角的柔软触感,他浑身的热度腾地上来,从下到上,耳朵、脸都红成一片。 他站在镜子前,望着镜子里脸红的人,很没出息的样子。 他像是一辆蒸汽机车,想起她会开心地呜呜叫,头顶呲呲喷气。 各自的小情绪,再碰面后都藏得很好。 幸好林莫奈还有山水一色这个朋友开导她:学会专注现在,享受当下。 当天,他们去了玉龙雪山,陆沉水走走停停,最后站在一个地方没动。 她提出帮他拍照,他没拒绝,拍完之后,他端详半晌,像是了却了心愿似地松了口气,笑道:“你把我拍得挺帅。” “你本来就帅啊。”林莫奈察觉到他情绪异样,故意站到他身边,说:“我们两个合拍一张。” 路人帮忙,他们站在刚刚的位置,她亲自调整他的表情:“来,笑一下,再笑得深点,头往我这边歪,很好,别动,就这个表情和姿势。” 她靠在她身边,头微微歪向他,笑意明媚。 去成都的路上,她困顿地睡着,过道不知谁踢到她鞋子,她有点醒了,意识到自己躺在他的肩膀。 她脸一红,索性闭着眼继续装睡,感觉到他肩膀往她这边歪了一下,她眯着眼看见陆沉水翻开钱包。 他盯着钱包看半天,一堆她没见过的卡,他从最里面抽出一张照片。 眯着眼的人不由得瞪大眼睛,照片里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气质出尘,是一种复古典雅的美,很像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 角度倾斜,另一半反光,看不清楚。 她正努力想看清,陆沉水的照片突然凑到她眼前,她下意识躲了一下,抬眼撞见他明亮的眼睛,她尴尬地红了脸。 “这是我母亲。”陆沉水没笑她,照片递给她。 美人身后是一座雪山,她猛然想起玉龙雪山,同一个位置,不同的人。 “你妈妈真漂亮。”林莫奈由衷赞赏,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可惜命不好。” 她嘴巴突然笨拙得很,安慰的话不知怎么说,最后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臂,说:“我看有的人说,去世的家人,是提前给我们布置下一世的家了,你不要难过,你想想我,如果吴秋彤真不是我母亲,我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这么惨,你好点没?” 她笑着说的,陆沉水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哄小孩子:“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找他们。” 林莫奈摇头:“段修成说得没错,主动离开我的人,我不想找,也不想挽留。” 因为一张照片,他们聊到小时候的事,说起各自儿时印象最深的人。 林莫奈说到她,低沉地叹口气:“我跟你说过的,她自己走到河里,还不肯出来,我又叫不到人,就想把我最喜欢的石头给她,她看我下水,可能也喜欢我的石头,她才出来。” 陆沉水时不时应声,偏头看她讲话的表情,她总是很认真专注,绘声绘色的,他的注意力很难注意放到别的地方。 “她很漂亮,像个洋娃娃,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快乐,她应该过着小公主一样的生活啊。”小小的林莫奈不理解,现在林莫奈多少能理解,“可能漂亮姐姐也有烦恼吧,这世上没有没烦恼的人。” 陆沉水抿着唇,试探地问:“你怎么就那么认定她是小姐姐?” 她兴致很高地描述她的裙子,拿出笔给他画:“就真的很漂亮,我那时就想,如果我有这样漂亮的裙子,我睡觉都要抱着的,可惜我不会画画,要不然一定画给你看看,比现在那些明星的裙子漂亮精致,那个小姐姐也超漂亮,睫毛跟你一样长呢。” “现在男孩子也有穿裙子的。”陆沉水一本正经道,林莫奈歪头认真想了想,“我没见过,但你说有,那肯定有,”她努力想象一下,反问:“难道那个小姐姐是个男孩子?” “万一是呢?” “万一是男孩子,也是很帅气的男孩子。” 他眉头一挑,故意问:“比我还帅?” 她大胆地打量他,从精致眉眼到立体下颌线,表情严肃半晌不出声,他伸手刚要挠她的痒痒,她笑出声:“不好意思,我只看到你红红的耳朵哈哈,你在害羞什么?” 陆沉水别过头没理她,林莫奈却还是忍不住逗他:“这个角度看耳朵,更红了哦。” 他回头,有点苦大仇深地盯着她,林莫奈憋着笑:“不逗你了,谁也没你帅,你在我心里最帅啦。” 陆沉水嘁了一声,林莫奈戳他腰:“别生气啦哈哈。” 她一闹腾,他会很快忘记所有,沉浸在她的快乐里。 林莫奈只要不思考未来,当下这一刻都是快乐的,他们去四川和重庆,走走停停,拍了很多照片,吃了很多美食,逛了很多风景地……最主要的,都是和他一起。 回到山城的第三天,林莫奈和其他几所学校的学生一起去C市参加物理比赛,先是个人赛,之后是团队赛。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默契度比预想配合得快,为了共同的目标,大家都主动收起棱角,尽量融合到一起。 11月悄无声息来临,也不知谁跟学校反映,今年运动会都没开。 学校本来没有意向,但架不住学生们意愿强烈,校长大手一挥,开吧开吧! 想开运动会的人,和有体力运动的人,是两批人。 现在落实名额,林莫奈和陆沉水作为重点对象,自然不能放过。 林莫奈4×400接力,女子3000米,陆沉水五项全能,110米栏、跳高、跳远、铁饼、1500米,外加男子5000米。 趁着天气好,运动会定在3-4号两天。 不用上课的日子,总是开心的,大家闹哄哄地围在操场上。 主席台播报项目名字,选手准备,没有比赛的等在旁边喊加油,大家的团结情绪空前高涨。 林莫奈没有故意跟着陆沉水,他留在男生那堆儿,她扎在女生群里,只不过视线时不时会不由自主地寻找他的影子,他个子高,皮肤又白,在深色皮肤的群体里很显眼,所以她总能一眼看见他。 他大多时候都没看比赛,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别过头接电话,他好像很忙。 轮到她比赛,他总不会不过来吧?林莫奈想着,往接力点去了,她是最后一棒。 那群男生也呼啦围过来,她故作不经意偏头,却没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看见他。 比赛已经开始了,她视线大多停留在奔跑的身影上,余光看向拥堵的学生。 学校的尖子生德智体美劳都是尖子,早听说林莫奈跑得快,比左子明还厉害,大家都想一睹风采。 第三棒已经准备接力,她心生失望,低着头呼口气,算了,原来没有他,她可以,现在一样可以。 林莫奈终于转过身,也是这一瞬,她才注意到,陆沉水一直站在她后面。 操场这片在施工,过来要从前面跨过一条人工沟渠,两米多深,很宽,所以这边没人能过来,陆沉水一个人站在旁边,扬起笑:“加油。” 作者有话说: 陆沉水小火车,呜呜呜开出去了哈哈。 第67章 风一样的少年消失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山城是标准的北方城市, 四季分明。 瓦蓝的天空下,林莫奈她像是离弦的箭冲刺出去。 她看不见的地方,陆沉水一定在看着她, 这种念头让她保持着高昂奋进的心态。 最后一棒关键,她临近终点, 13班热血沸腾, 嗷嗷喊加油。 她冲过终点线, 稳摘第一,大家围过来祝贺她,她却下意识回身往后看。 他不喜热闹,站在人群之外远远观望,段修成和简景辉一左一右推他,他才慢慢走过来。 她的注意力回到当下, 身体有点累, 气息很急,她看见周围的笑脸,听见开心的欢呼。 他走过来, 塞一包纸巾给她, 她擦额头的汗:“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没接话,递过一瓶水:“喝么?” 她要喝自己水杯的,他转身小跑帮她取来, 换了个大水杯, 里面还放了些枸杞什么的,陆沉水好笑道:“年纪轻轻就开始养生了。” “这是提升体力的。”他们两都有比赛,她也是为两人准备的, 陆沉水笑着嗯了一声。 下午, 有陆沉水的五项全能。 让人觉得离谱的, 是外校的学生都过来了,大概率是逃课过来的,女孩子居多。 小女生们尖叫着,像是电视里的粉丝见到男明星,她们围在陆沉水旁边,给他水和饮料。 林莫奈绝不承认自己吃醋,但视线火辣辣地盯着陆沉水。 他有些无奈的表情,冲她招了招手,她奇怪的自尊心告诉她不可以过去。 陆沉水挤出人群,在众人的视线里跑向她,稳稳地站定道:“我要喝水。” 她怀里抱着保温杯,特意加了些枸杞、大枣之类的,就是为给他补充体能准备的,现在看他仰头咕噜噜喝下去,她心底很满足。 那群小女生只能盯着看,有带着敌意的,有偷偷咬耳朵八卦的,她装作没看见,和同班同学一起看他比赛。 110米栏、跳高、跳远、铁饼、1500米,陆沉水像是玩儿一样。 跨栏动作干脆利落,挽起的裤腿露出紧绷的肌肉线条很漂亮; 跳高的动作像是跃龙门的鱼儿,宛如武侠戏里的侠客施展轻功; 轮到跳远,她视线没离开过他的双脚,离地面很高,在空中从后向前跨出很远,稳稳地落在地上; 投掷铁饼旋转身体,他们的眼神有过短暂的交汇,抬起的手臂肌肉紧绷,狠狠甩出去,她的视线和围观人群异样,随着铁饼飞出去,落在地上; 最后的1500,他起步第一,后面将所有人落得远远的,她乖巧地等在终点给他水喝。 陆沉水碾压性地取得胜利,13班乐得嗷嗷叫,他们两年被压制着,如今因为林莫奈和陆沉水,在高三生活开始扬眉吐气。 赵桂芳也挺满意,自然也有人不满,1班老师哼了一声,提醒道:“小心点吧赵老师,他们有早恋的苗头,前年跳楼的事别忘了。” 她淡淡道:“恕我直言,如果当时换种方式,或许不会有人死。” “你什么意思?是我害死她的?” “青春期的孩子,很敏感,你到处说,找家长,还开批评大会,逼得人家女孩子……” “闭嘴!”1班老师恨道:“他的父母都没说我,你凭什么?不用你得意,你们就这两个成绩好的,早恋肯定……” “你才闭嘴吧!”赵桂芳目光一厉,“我们班的事不用你操心。” 前面学生喧闹打成一片,后面两位老师冷脸“斗嘴”。 1班尖子生虽多,但最顶尖的不在他们班,体育好得也不多。 13班成绩总分保持第一,明天只要夺冠3个项目,总分就会登顶,1班反超希望不大,赵桂芳直言: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己得了。 运动会两天,学校取消自习,下午所有项目结束,就可以回家了。 陆沉水开车等红灯,收音机里正是晚间新闻速报,话题是互联网堪称双刃剑,为人民创造便利,但同时让人沉溺其中,尤其是青少年网瘾严重,游戏在线时长惊人…… 林莫奈犯困,迷迷糊糊听着广播打瞌睡,隐约听见网戒、电击、休克等词语,只是人太困,听得清,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晚上,林莫奈和赫苏青吃完饭,陆沉水还在电脑前忙活,他的电话每隔几分钟响一次,他大多时候都是听着,噼里啪啦敲键盘。 等他们各自上完药准备休息,陆沉水手机又响了,林莫奈只能上楼,睡前发信息给他,提醒他早点休息。 许久之后,她收到陆沉水发来的晚安,她眯着眼回:你最近很忙,遇到问题了吗?需要倾诉的话随时找我。 陆沉水回复:早点睡吧。 她嘁了一声,一点都不热情。 翌日,仍是运动会。 林莫奈的3000米在上午,陆沉水的5000米在下午。 之前和左子明比过,大家对她有信心,林莫奈起跑前,偏头看他。 他双手插兜,大红大白配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颇有模特的气质,他淡淡地笑,目光坚定。 她跑步的节奏早被他锻炼出来,之前每天十多公里都是小菜一碟,区区三千米应该不在话下,只不过之前养伤加旅游,好久没跑了。 前面尚可,她不紧不慢地保持自己的步调,他接着电话沿着跑道慢慢走,与她擦身而过,眼神交汇,她的脸上都会掀起热浪。 后半段呼吸节奏乱了,整个人累得不行,腿根灌了铅似的。 呼吸困难,头脑轰热,内心有声音让她停下来,她很累,也确实想就此停住脚步。 还有800米,她应该加把劲冲刺,现在是第二,但每一步都很难。 她懊恼自责,艰难地提着最后那口气,真得好累……林莫奈脑子里都是这个声音,太累了。 “林莫奈。”声音从后面传来,眨眼间,陆沉水跑上来,他腰上缠了一根细软的树枝,另一端递给她,“抓住。” 他最开始带她训练,用这样的方法带她,不过绑的绳子,她曾被拽着往前跑,绳子被灌入神奇力量,她能跟着他再次找到正确的呼吸和节奏,陆沉水喊口令,她的大脑被唤醒早已习惯的模式。 一呼一吸,腿部力量带动,双臂自然下垂弯曲摆动。 呼—— 吸—— 她很快找到正确的节奏,身体渐渐恢复轻盈,陆沉水轻轻拽了一下柳树条,沉声道:“来吧,冲刺!” 他加速,像风一样,她像是风筝,被他掌控着,激发出全部的力量。 人群中爆发欢呼声,他等她一起冲过终点线。 林莫奈身子一软,累得站不稳,他单手捞起她的腰,将人打横抱起来,冲过来的人群被简景辉和段修成拦住,大家意会地转战下一个项目。 他帮她拉筋,她躺在他的衣服上,天很蓝,风很凉快,人却燥热得要燃烧起来。 陆沉水的手臂遒劲有力,揉捏得力度,让她痛过之后再酸爽,筋骨舒展开,很舒服。 只是很累,累得不想起,陆沉水最后坐在她旁边,抬手遮挡阳光。 她眯着眼看他,他歪头也在看她,她勾起笑,他也笑,淡声道:“没有我,你怎么办?” 她笑意淡了淡,无力地给他一拳。 “没有你,我也可以很好。”她赌气说的。 “那就好。”陆沉水望着远方攒动的人头,轻声道:“我不在,也要好好锻炼,累的时候再坚持一下下,不过你很棒了,最后结果不如愿,也不要自责难受。” 他突然说大段的话,像是鼓励,又像是叮嘱似的,林莫奈眼圈酸痛,眯着眼的视线有点模糊,深吸口气,问:“干嘛说这些?你要去哪?不陪我锻炼了?” 他仍然盯着远处出神,林莫奈拽他校服:“你说处理完事情,我们聊聊的,你处理完了吗?” “没有。” 那意味着,他们还不能深入地聊天。 林莫奈得了第一名,但丝毫开心不起来。 下午没她的项目,其实可以回去休息,她坚持要跟在陆沉水旁边,看他跑5000米。 他陪她冲刺,她陪他全程,大家都不知道一个小女生哪里来的犟脾气。 她跑得慢,但一直跟着跑,他跑得很快,像风一样自由。 林莫奈想起大理那天的噩梦,陆沉水就是这样,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梦里她的心像是被谁挖空。 所以,她慢慢加速,逐光一般追随着他,他跑步的姿势干净漂亮,不懂跑步的人看着也舒服,让人会对跑步这项运动心生喜欢。 他每次经过她身边,都会偏头看她,嘴角挂着笑,看起来很轻松。 最后1000米时,他主动靠近她,压着线,问:“准备好了吗?” 他远超第二名,可以相对轻松地享受最后一段,林莫奈跟上他,他们平排,向着前方,向着午后的阳光,向着欢呼的人群。 “陆沉水。” “嗯。” 她动情道:“我们要一直这样。” 一直陪着彼此,一起向前,永远不分开。 他偏头看她,手机铃声响了,陆沉水没回答她,接起电话听了几秒,她仔细看着他的脸,没看出任何情绪。 他的脸很红,耳朵也是,汗水顺着喉结下来,流汗的样子像是浴室墙壁里的油画,潮湿的青春热烈地绽放,色彩分明,绚烂多姿。 她一直跟着他冲刺到终点,自动减速时,发现他还在向前跑。 她愣了愣,再次提速却追不上了,她喊他:“陆沉水!” 他跑出很远,回头看她,眸光似乎也是湿漉漉的,阳光也没能照进他眼底深藏的世界。 林莫奈预感到什么,却不愿相信,即便累到腿软却还是向着他跑。 他抬手挥了挥,示意她回去,泪水瞬间充盈她的眼眶,张嘴想喊他名字,泪水迎风飞落,她喊不出来。 陆沉水回头跑了很远,一直摆手让她回去,直到拐角,他的身影消失。 别说林莫奈,大家都一样,都纳闷他怎么跑离了学校。 有人惊呼一声,林莫奈摔倒,她趴在地上,哭了很久,只是他再也没回来,没有搀扶,没有关心。 她像是丢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儿,哭得不能自已。 明明才说过永远,下一秒却迎来分别。 人生无常,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 丢下女朋友自己跑可不行这样嗷。 第68章 陆沉水,下雪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晚来风急, 窗外灰蒙蒙一片,教室里亮着灯,翻书声、写字时, 还有后排偶尔的窃窃私语声。 林莫奈托腮,望着窗外出神, 残枝落叶被烈风席卷, 拍打在玻璃上。 “今晚估计要下雪。”简景辉也望着窗外, 他们的目光在窗子里交汇,林莫奈没做声,低头翻开大学数学。 转眼间,陆沉水消失一个星期了。 运动会,13班夺得第一,大家都挺开心, 她不愿扫兴, 硬挤出一个笑,和大家拍了照。 那晚他们一起出去聚餐,不少人张罗喝酒, 她也跟着喝了点。 简景辉和段修成拦着, 没让她多喝,胃里翻腾她都吐了。 他们不知道陆沉水去哪了,陆沉水的电话在他离开后是关机状态。 赫苏青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以往陆沉水去哪从来都不会说, 她虽然担心但也习惯了。 “说来,好像是你来了之后,他才开始说自己的行踪的。”赫苏青宽慰她别担心, “阿水往年也是来来回回的, 时常突然出门, 隔几天就回来了。” 她忍了一晚上,第二天怀揣希望来到学校,陆沉水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座位上。 赵桂芳来得也早,推门见她呆愣愣地站在陆沉水的位置,四目相顾无言,末了赵桂芳主动过来问她:“没事吧?” “老师知道陆沉水的情况吗?” 赵桂芳摇头,前几天陆沉水和她打过招呼,说是可能请假,没说什么事。 “别影响学习。”赵桂芳拍了拍她的肩膀,“陆沉水不是小孩子,一个大男生,不会有事的。” 心里都懂,但情绪丝毫不受控制,林莫奈每天逼着自己专注于学习。 天气低霭阴沉几天,周五傍晚,教室里不知谁惊讶地说了句“下雪了”。 靠窗的贴着玻璃,离得远的,站起身往外看,赵桂芳没做声,她不像以往那般严厉,学生们似乎也懂事多了,大多不会过分。 几分钟后大家都坐下继续学习,时不时向外看一眼,雪下得越来越多,像是一片片鹅毛。 林莫奈撑着额头,写完今天最后一道英语题,她深吸口气望向窗外。 昏黄路灯下,雪簌簌而落,一片白皑的银色世界,将她猛地拉回去年11月的风雪夜。 母亲带着林里搬进周森家,她独自敲开素未谋面的亲戚家门,陌生、尴尬、窘迫,她像是个外人住在亲戚家,被小孩子问为什么不回家,被亲戚说连鸡蛋都不吃太挑剔…… 她忍了又忍,最后小孩子打破鱼缸却诬赖她,她一气之下冲出门。 那晚的雪比现在更大,她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看见山城烟酒行的牌子,在白色的夜里刺眼,像是一缕曙光,她磕磕绊绊地走进去,就此和陆沉水有了牵绊。 她走进他的世界,他住进她的心里,现在却突然离开,没留下任何信息。 林莫奈眼眶泛酸,埋头翻开书,心思乱了,她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笔在纸上勾划涂抹,偶尔写下她心里说不出的句子。 我不应责怪你,你对我本就没有任何责任。 可我仍然奢望地想,你可以告诉我,你去了哪,在做什么。 只言片语也行,为什么是杳无音信?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我只想关心你而已。 她写完再用笔涂掉,最后在角落写下一句话:我的世界只有你,现在你也走了,我又一个人了。 林莫奈轻叹口气,打起精神翻开书。 “老师!”简景辉突然打破宁静,站起身申请:“我们能出去打会儿雪仗吗?半小时就行,可以吗?求求您了。” 他平日里话少,对谁都保持距离,成绩上升被老师关心,他避之不及,现在能说求求您……赵桂芳都愣了。 其他人见状也央求,他们还没打过雪仗,而这个冬天,是他们在山城附属中学最后一个冬天了。 话题说着感伤起来,赵桂芳无奈:“好了好了,你们这帮家伙现在可知道怎么拿捏我了。” 这是变相的同意了,简景辉呜呼一声,班里人兴奋地叫,赵桂芳摆手,嘘了一声:“悄悄地,再吵吵别出去了。” 一群人已经往门口跑了,简景辉抽出桌堂里的手套丢在林莫奈桌上:“走啊!” 段修成回身看她淡淡的表情,是连日来最常见的,他抓起耳包,兴冲冲道:“赶紧啊,出去打雪仗堆雪人,要不然没机会了!” 女生们娇矜着,架不住男生撺掇,都出去了。 简景辉走到门口,猛地抱了一下赵桂芳,笑了两下直说谢谢。 赵桂芳冲林莫奈摆手:“去吧去吧,出去透透气。” 段修成和简景辉在走廊等着,她只能拿起外套穿上,赵桂芳站在讲台上,提醒她:“林莫奈,现在过去的每一天,都是你生命里不会再有的时光,别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是最为独特的一天,好好珍惜。” 她点点头,邀请赵桂芳一起去,简景辉和段修成也进来一起推她。 最后13班全员下楼,在雪地里打疯了,欢笑声,呼喊声,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队友,团了雪球见人就丢。 最过分的,是往脖子里塞雪的,段修成按住简景辉,喊林莫奈:“莫姐!快来!” 她刚才被简景辉砸两个雪球,这会儿抓起一把雪往他脖子里灌,雪洋洋洒洒,简景辉凉得趴在地上笑场:“哇靠!凉死我了!” 他像是圣诞老人,头发眉毛都是白的,挣扎把段修成按压在底下:“快来一把雪!” 林莫奈刚捧起雪,被段修成抓住裤腿:“莫姐!大佬!姐姐!你是我亲姐!啊!” 她照丢不误,见他们在地上打滚,索性往他们身上撩雪,最后两人见状一起来抓她。 林莫奈在雪地里狂跑,心里头的郁结渐渐消散,呼吸间的寒凉空气,让她理智了很多。 她逃,他们追,她插翅难飞。 林莫奈被抓住,两人几次下腿绊,都没把她撂倒。 她高喊“赵老师”,赵桂芳一手一个大雪球过来了,他们两哇靠一声赶紧跑了。 赵桂芳追上去,照着他们后背砸过去,全部落空。 林莫奈跑到她跟前,掸掉她头上的雪,赵桂芳气息很急,但笑得开心:“这帮家伙可逮着机会了,都灌我脖领子里去了。” 她也跟着笑:“老师好惨,我还没被灌雪。” “哦?”赵桂芳一推眼镜,突然低头抓起一把雪,她赶忙跑了。 说是半小时,其实超时了,因为他们班闹腾地太嗨了,引得别的班眼馋,最后其他班也下来了。 这次个人战变成班级战,赵桂芳偷偷拉着林莫奈说:“看见1班的班主任没?” “嗯!” “懂?” “嗯!” “去!”她委以重任,林莫奈揉了个雪团,趁着混战丢出去,精准地砸中一班班主任的后背,她转身隐匿,气得1班班主任大吼,赵桂芳笑个半死,偷偷冲她竖拇指。 最后干脆变成男生们的混战,一个倒了,其他人蜂拥一起扬雪,之后又有人趴上去,一个叠一个,像是叠罗汉。 女生们累了,到一旁踩雪玩,或者干脆拿树杈写字,林莫奈偷偷跑到更远的地方,拿着树杈画了颗爱心,爱心里写上陆沉水的名字。 她拍了照,朝着冻僵的手指呼口气,发送给陆沉水,附上一句:陆沉水,下雪了。 晚上,她在日记本里写道: 当我说:陆沉水,下雪了。 其实是想说:陆沉水,我想你了。 你在未知的城市,有没有想我呢? 翌日,林莫奈有点着凉,她放弃锻炼,在床上躺了半天。 段修成吓得够呛,打电话给她:“严重不啊?用不用挂吊水?” 他还批评一旁的简景辉,大意就是,都是你的错,你非说打雪仗能散心,这下散病了吧? 她咳嗽两声,声音有点哑:“我没事,下午就去学校了。” 大家都劝她休息,她还是爬起来,慢慢走到学校。 赵桂芳也说她:“干嘛非得过来啊?万一折腾严重了可不好。” 她垂着头,半晌轻声说:“太安静了。” “嗯?” “家里太安静了。”林莫奈重复道,一旦安静下来,她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关于陆沉水的猜测,她心里祈祷是好的,但总忍不往坏了想,她真怕他出了事,“如果一直不回来,是不是应该报警呢?” 至少现在还不能报警,林莫奈不能理解,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赵老师给出的答案,这或许是陆沉水的好心,听起来让人欣慰。 下一句她话锋一转,另一方面,他还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你,或许是他个人问题,也或许是你还不够强大,毕竟你现在才17岁,他也才20岁,这都是正常的,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足够强大。 强大之后才有选择的权利,当陆沉水有困难,她能提供实际帮助,而不是徒增担心和烦恼。 林莫奈不想承认,但垂着头半晌只能说:“老师说得对。” 她要先长大,肩膀结实,才能给陆沉水撑起一片天。 傍晚,她懒得出去吃饭,简景辉给她打包了一份热汤面,靠在桌边道:“你猜我看见谁了?” 她心头雀跃一瞬,脑子里闪过陆沉水的脸,他似乎知道,连忙摆手:“不是他不是他。” 林莫奈被戳中心思,羞恼道:“我说谁了吗?” “你猜对了,就是杜煦!” “……” 杜煦选了文科,在另一栋楼,仍在最后一排,虽然傻憨憨,但好在够勤奋。 林莫奈替他整理过文科的知识点,他无论干什么都在背诵,以至于背得超前,高三没学到的部分都背了,老师提问他知道答案,老师都惊讶了。 其余时间,他拿来画画,晚上简景辉得知他12月开始出发备战考试。 晚上放学,林莫奈提早跑去文科楼等他。 他意外又惊喜,一直在笑。 简景辉和段修成在旁边等着,几个人一起去吃饭,陆沉水不在的日子,一切似乎都正常。 他们几个帮着杜煦捋顺联考的安排,衣食住行梳理一遍,他联考需要用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了。 林莫奈问他怕不怕,他挠挠头,说:“担心奶奶。” “我们会定时去看看,你别担心。”林莫奈建议,实在不行,先找个钟点工,定点打扫卫生,给老人家做饭。 杜煦点头,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林莫奈想起什么:“你手机呢?” 自从夏天洪灾之后,他的手机没办法开机,也没修过。 饭后,他们送他回家,顺便看看他的手机,林莫奈放在兜里:“我家附近有个修手机的,明天我去看看。” 老人家不愿花钱请保姆,他们劝了半天,为了让杜煦安心,她只能同意。 翌日修手机,老板问她要不要恢复数据,恢复数据价格更高。 “恢复吧。” 老板恢复数据过程纳闷说了句:“他这手机里都是什么啊?感觉都糊了,没必要恢复。” 林莫奈探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她出门给简景辉打了个电话,简景辉跑去文科楼找杜煦。 “你手机里我看到有你和我被打的照片,我能留一份吗?”林莫奈问得杜煦愣愣的,半晌明白过来,哦哦两声答应了,她问:“你录来干嘛用的?” 杜煦憋了半天说:“本来是想录给奶奶的。” 起初想记录生活,后来成了记录被打,他没给奶奶看过。 手机还给杜煦的晚上,他们帮着他找了个附近的家政阿姨照顾奶奶。 忙碌起来,生活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至少面上能装作云淡风轻。 杜煦似乎察觉到她不开心,偷偷发信息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他不信,每天都问,最后如实告诉他:陆沉水离开好多天,一直没消息,我很担心。 杜煦安慰她:他那么好,会没事的。 希望吧,林莫奈惆怅着。 晚自习的时候,几个负责黑板报的人在后面写写画画,林莫奈学习累了瞟一眼,主题是网瘾的危害。 等板报完成,晚自习也要结束了,赵桂芳站在讲台上提醒大家:“我知道有人喜欢往网吧跑,最近学校会严抓,都在教室安生待着吧。” 林莫奈经过校宣传栏,发现那里张贴几张崭新的海报,也是说网络危害大,切勿沉迷之类的。 校门口,新增了几个查岗的老师,林莫奈还挺纳闷:“怎么突然查起这个了,又是花钱弄海报,又是抽查的。” “一看你就没留意。”简景辉回头指了指宣传栏,“那里早都贴了。” “她学习哪有心思关注,”段修成接话道:“最近网上有个话题闹得沸沸扬扬,有人曝光了一家网瘾戒疗中心,说是里面的老师又是电击,又是暴力殴打,反正闹得很大。” 他想到什么补充道:“就在水哥的老家。” 林莫奈恍然,她尚不知陆沉水的故乡,口音不南不北听不出来:“他老家是哪的啊?” “你不知道啊?”简景辉和段修成不约而同,“他是S市的啊。” 那是个遥远又奢华的名字,地理书上说那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高楼林立,GDP水平全国领先。 日子很快奔着月底去了,赵桂芳给她带来好消息。 数学联赛她全国第一,林莫奈惊喜时,赵桂芳故意问她:“你不好奇陆沉水的成绩吗?” 她几乎笃定道:“第一。” 赵桂芳扬起笑,点头:“对。” 中国科协很快对外公布数学联赛结果,而林莫奈与此同时得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清华大学数学系,向她发出邀请,她从赵桂芳那里获悉,陆沉水同样有一份邀请书,只是暂时还没办法给到本人。 这是多少人艳羡的名校邀请,林莫奈却犹豫着,想等等,等陆沉水回来再说。 “11月29,去C市颁奖,我陪你一起去。”赵桂芳言语之中的喜悦难掩,“后天陈薇也会来,而她的学生最好的成绩是第二。” 林莫奈了然,他们摘得桂冠,同时成就了赵桂芳。 陆沉水依旧杳无音讯,28号下午,她盯着他的座位,轻轻叹口气走出教室。 她和赵桂芳一同前往C市,入了夜,她躺在酒店的床上,对陆沉水的思念满溢。 林莫奈翻出手机,上次发信息是下雪那天,打电话是更早之前。 她重新拨打出去,心悬起来,期待和失望摆放在天秤的两端,那边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失望那一端,重重地沉下去,林莫奈自我宽慰:他要是开机了,不可能不联系她的。 颁奖的礼堂外,林莫奈跟在赵桂芳身后,不出意外,碰见了陈薇。 两人擦肩而过时,各自顿住脚步,边走边回身,赵桂芳微微扬起下巴,陈薇脸色冷清地嗤了一声。 一切就绪,颁奖现场除了获奖的学生和颁奖的主办单位,还有国内排名靠前的高等学府。 他们凭借优异的数学竞赛成绩,获得提前录取的资格,与此同时,她和陆沉水的排名,可以代表本省,参加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一等奖逐一上台领取证书和奖牌,林莫奈排队,迈着台阶走到聚光灯下,捧着证书和奖牌。 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催促她望向礼堂的后面。 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立于门侧,她定睛再看,却什么都没有。 林莫奈自嘲地想,她这是思念过度出现幻觉吗? 台下合照,摄影师喊着笑一下,赵桂芳比量嘴角的位置,她仍然一脸严肃。 轮到赵桂芳和她合影,赵桂芳笑得比她还开心,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人生高光时刻,要笑才对。” 她的心坠沉着,努力打起精神,望向镜头那一瞬,余光被一抹白色身影吸引,他站在门口,靠着门框,双臂抱膀,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林莫奈揉了揉眼睛,摄影师诶了一声,门口的人还在!陆沉水真的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大帅比怎能错过女朋友高光时刻! 第69章 你是想亲我么 ◎晋江文学城首发!◎ 那一刻, 荣耀与瞩目,都不重要。 林莫奈将证书和奖牌塞给赵桂芳,一路生风奔向他, 他绕过人群,慢慢走过来。 她脚底被红毯绊了一下, 险些摔倒, 陆沉水俯身扶起她, 淡淡地打趣:“没有我果然还是不行呢。” 冷清的语气亦如运动会消失那天一般,林莫奈百感交集,红了眼圈,不轻不重地打他胸口。 他笑着,也不躲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眼泪就快下来了。 赵桂芳走到跟前, 故意挑理:“还知道回来。” 他微微点头打招呼,和赵桂芳闲谈几句无关痛痒的,她偷偷整理好情绪。 陆沉水放弃领奖, 也放弃清华大学的邀请, 也不再参加国家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他的果断,让赵桂芳诧异,林莫奈却不意外, 她心底总有种预感, 那就是陆沉水志不在此,他没想过高考,没想过上大学。 “林莫奈, 你不会也放弃吧?”赵桂芳不怀疑他们的实力, 但到嘴的肉不吃, 非要自己考…… 林莫奈没敢轻易断言,那是她人生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陆沉水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如果你喜欢数学,不要放弃。” “我想想。”林莫奈需要再放慢速度捋顺思路,他们被赵桂芳拉着去拍照,镜头前,陆沉水的指尖点了点唇角的梨涡,示意她:“笑一下。” 他眼神亮亮的,让她想起旅行那天,她亲了他的唇角,她红着脸被镜头捕捉到,笑起来像是在害羞。 从礼堂出来,陈薇正在门口,看着学生们排队上车。 赵桂芳侧身瞥她,陈薇看了眼陆沉水,又冷冷地看了眼林莫奈,催促前面的学生道:“快点上车。” 车门口,只剩下陈薇,赵桂芳还是刚才的姿势,微微扬着下巴,身后是她的得意门生。 陈薇被她的眼神挑衅到,不爽:“看什么看?” 赵桂芳淡淡一笑:“今年同学会见。” 陈薇斜眼看陆沉水,他看似面无表情,但眸光冷厉,分明也有警告的意思。 她嗤笑一声,白了一眼他们,上车了。 赵桂芳张罗请他们吃饭,一路往饭店走,她说跟学校申请奖金,一等奖2万。 “我不要。”陆沉水淡声道,“我没领奖,以后也不会参加,奖金我也……” 林莫奈扯他衣服,发现很薄,赵桂芳说他傻:“你不要你也领着,给林莫奈,有钱了这回就住校,别来回折腾了。” 她不愿,没吭声,陆沉水替她回绝:“学校人多,她睡不好,而且她还得跟我锻炼,不能断。” 赵桂芳持着怀疑的小眼神,林莫奈点头:“是的,老师。” 经过红绿灯时,陆沉水主动扯了一把分神的林莫奈:“看路。” 她乖乖站在他身边,赵桂芳回想起刚才拍照片时,林莫奈最近第一次笑,走路时也经常看陆沉水。 经过一家品牌运动店,正在冬促打折,林莫奈提议进去看看。 赵桂芳站在门口,看她直奔男装区,颜色、款式挨个问,最后选了一件毛绒的卫衣:“陆沉水,你去试试。” “不去。”陆沉水站在那不动,她两手扯他,愣是给推进试衣间,靠着门板:“你不换不准出来。” 说不去的人,出来时脸上有无奈,但又分明拿她没办法。 林莫奈从兜里掏钱:“衣服穿着不许脱,大冬天也不怕冻坏了,我先用你的钱买了,记账本上。” 陆沉水笑出来,靠在旁边等她,眸光没离开林莫奈。 赵桂芳看得脸黑,这两个孩子简直了,旁若无人啊。 到烤肉店,赵桂芳脱下大衣,陆沉水拿来杯子烫洗,他洗好一个,她接过来倒水,两个人在一起太默契自如了。 等到吃肉环节,陆沉水烤肉,林莫奈负责吃,她给自己夹一块,给陆沉水夹一块,像是幼儿园分零食的小朋友,保持绝对公平。 赵桂芳眼神盯得紧,林莫奈察觉到,脸一红,收敛一点,给她夹肉。 她拿筷子一挡:“我不用你夹,”她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直白道:“我跟你们说,高考之前,你们两个小崽子不允许搞对象。” “不会的。”陆沉水说得干脆利落,林莫奈听得莫名来气,连续给自己夹肉,也不给他了。 赵桂芳看在眼里,故意问:“林莫奈,你呢?” “我才不会主动跟别人搞对象。”她的言外之意,她是不会主动表白的,陆沉水莞尔一笑,被她看见,她略显不爽:“笑什么呢!” 陆沉水一脸无辜:“老师,你看她。” “看啥?你不声不响消失这么久,我还没说你呢。”赵桂芳过来人,怎么会听不出小姑娘的心思,她喜欢,但她有自己的倔强和坚持,如此一看,陆沉水更像是那个恃宠而骄的人。 晚上,林莫奈和赵桂芳开了个标间,陆沉水说是要去一个朋友那住。 林莫奈舍不得也只能忍着,临分开频频回头,赵桂芳叹口气:“就那么喜欢他啊?” 她心里那些疯长的枝枝蔓蔓,早就将心包裹住,林莫奈现实里没和任何人说过,憋得够呛。 洗过澡,关上灯,赵桂芳循循善诱引到,她到底是没忍住,说出口了。 她对陆沉水的喜欢,对未来的方向,她的理智和情感正在分道扬镳。 “林莫奈,这没什么考虑的,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你的梦想。” 赵桂芳在情感上和学业上都是过来人,她曾经被陈薇抢占名额,没能去上心仪的地方,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我跟你说的是真的,即便你们现在竞赛第一了,但那也是你们的人生,而我走的这条路,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了,我能一眼看见我的人生尽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乏味的?” 林莫奈听得心里沉甸甸,反问道:“可陆沉水对我的好,我总要报答吧?” “报答的方式很多,而不是选择牺牲自我。”赵桂芳劝人比别人更犀利,让她不要选择自我感动的方式,“且不说陆沉水是否同意,如果他真的在意你,他也不会同意你这样。” “所以我……” “所以就像陆沉水说的,你喜欢数学 那就去清华,如果你有清晰明确的梦想或者方向,那你可以放弃人人都想要的机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赵桂芳给她做了半夜的思想工作,林莫奈重新坚定自己的选择,她的职业方向是从商,可以的话,她希望在学校跨专业辅修法学。 重归校园,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只是林莫奈依旧不知道,陆沉水消失的时间去哪了,做了什么,他也没打算说。 赫苏青帮她私下问过,陆沉水也没说,她也放弃打听他的隐私了。 “等你忙完那天,我们再聊。”林莫奈拿出理智的态度,“不过你下次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不要突然消失。” 陆沉水沉吟半晌,给出模棱两可的答复:“我尽量。” 赵桂芳和她说了,一切都强求不来,我们更不应该强求任何人,喜欢和爱都不是禁锢,反而是要给对方无限的自由。 林莫奈在日记里写:好吧,给他自由,至少在我强大前,我没办法撑起一片天,我还是他羽翼下庇护的鸟,我要努力变强变大! 对陆沉水的爱,化作奋斗的力量,林莫奈学习更用功了。 不谈那些沉重的话题,他们日常相处很融洽,林莫奈会抽时间下厨,坐他喜欢吃的食物,每次他也第一个品尝的。 她今天首次尝试做手打牛肉丸,两人合力打牛肉一个多小时,她调味道搅拌均匀,揉成圆球放锅里,煮熟后扎在筷子上正吹气,陆沉水进来了。 “好了?”陆沉水探头看锅里,林莫奈顺势筷子抵过去:“你尝尝,我闻着挺香。” 他低头垂眸咬牛肉丸,林莫奈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喂他。 他睫毛颤了颤,像是蝴蝶振翅飞舞,林莫奈顿时脸红心跳加速,他咀嚼时表情相当的考究,林莫奈担心:“怎么样?” “嗯……”他顿了顿,拉长调子,林莫奈心提到嗓子眼,他满脸认真:“我再尝一口。” 她无言瞪他,那点小羞涩因为紧张消散,她盯着他的脸:“怎么样怎么样?” 赫苏青进来了,林莫奈立刻叫道:“赫姨,你来尝尝我做的牛肉丸。” 赫苏青连说好吃,弹性十足,牛肉味醇厚,她满意地笑,陆沉水附和道:“确实好吃。” 她哼哼两声,嫌弃地推开他:“你回答的太晚了。” “我这是用心的五星好评。” “五星在哪呢?” 他眨眨眼,笑得狡黠:“心里啊。” 林莫奈的厨艺算不错,和陆沉水相比逊色些。 一般赫苏青也不让他们进厨房,饭后赫苏青收拾,他们回到角落学习,习题做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明天轮到我打扫卫生,得早点去。” “嗯。”陆沉水头也没抬,“需要我帮你么?” “不用。”林莫奈收拾东西,“我今晚早点睡,你也早点。” 翌日的晨起锻炼,林莫奈提早走了,一个人正拎着垃圾桶检查13班负责的区域,桶突然被人拽走,她吓了一跳,陆沉水不知何时过来的。 “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 “踏雪无痕。” “吹牛。”林莫奈捡垃圾,他帮忙拎垃圾桶,同组打扫卫生的人跟她打过招呼先去教室走廊打扫了。 12月的天,北风萧萧,一阵凛冽寒风,她躲在墙角避风。 可惜墙角太小,风斜斜地吹,她整个人面朝墙壁挤进去。 陆沉水倒完垃圾,沿着墙壁走过来,看她缩成一团靠在那。 他走过去挡住,林莫奈只觉得风突然小了,她猛地转身,没想到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快要贴身。 她的脸很红,抬眸含羞带怯似地看他,阳光洒进琥珀色瞳仁,明亮得耀眼。 他呼吸一紧,喉结滚动,几乎下意识地迫近。 林莫奈睫羽低垂往后躲,咣当一声,后脑勺亲密接触墙壁,疼得她叫出声,他恍然回过神,立刻倒退两步,帮她揉后脑勺。 林莫奈后知后觉,思绪一顿,抬头问:“你刚才是想亲我么?” 作者有话说: 陆沉水,你说是不是吧? 口是心非:不是。【是】 第70章 好姐姐帮帮我 ◎晋江文学城首发!◎ 回教室的路上, 他走在前头,气呼呼的。 林莫奈有点想笑,故意无辜道:“是我脑袋撞墙, 你弹我脑门,你气什么呀?” 陆沉水没理她, 回到座位打开电脑忙碌起来。 林莫奈偷瞄他, 他大概察觉到, 微微侧身,她越发想笑,小气包这个昵称太适合陆沉水了。 做题休息之余,林莫奈脑子里浮现早上那一幕。 陆沉水脸红得够呛,一脸严肃说她思想有问题,反手弹她一个脑瓜崩。 她想得笑出来, 一撇头, 陆沉水正看着她,不知怎么地看出一丝委屈来,她抿唇:“我不笑了。” 他冷哼一声, 还不太领情。 下午第一节 课, 是赵桂芳的数学课,冬天房间封闭,教室里气息沉沉, 后面趴倒一片, 中间困得点头,前排好点。 林莫奈没有睡觉的顾虑,老师给她特许, 困了可以睡, 这会儿也眯着, 后面只剩陆沉水和赵桂芳遥遥相望。 剩10分钟时,林莫奈打呵欠醒来,迷迷瞪瞪地摸到水杯,抱在怀里又昏昏欲睡。 手里突然一空,她不睁眼也知道是陆沉水拿走水杯,很快又塞回到她手里,她仰头喝两口,润润喉咙人也清醒了。 赵桂芳冲他们招招手,两人从后门一起出去的。 关于数学竞赛的奖金,已经批下来,明天课间操开会颁奖:“需要你们两个上去讲话。” 又来……林莫奈碰了下陆沉水,意思是你说。 “随便说两句就行。”赵桂芳注意到她捅咕陆沉水,直言道:“别推了,你们两一起上,谁先说谁后说?” “她先说。”陆沉水理由充分,他都没领奖,奖金也不要,要不是林莫奈和赵桂芳劝他,他会当做没这件事发生,林莫奈点点头:“行吧,那我写个简短的小稿子。” 第二件事,是即将到来的数学冬令营,陆沉水早已表示弃权,林莫奈对数学并非酷爱,也动了放弃的念头。 “冬令营在S市……” 林莫奈光听了个开头,心思扭转,S市,她从涉足的豪华都市,最主要的,那是陆沉水的家乡。 “老师,我参加冬令营。”林莫奈的态度,赵桂芳非常满意,还嗔怪地说了句:“早知道你答应这么痛快,我就不用查那么多资料了,我就怕你不去呢。” 赵桂芳让林莫奈先回去,昂了昂下巴,示意陆沉水去窗边。 两人一起望着窗外,操场的雪只有每天站操和篮球场下面被清理过,周围仍然白茫茫,赵桂芳轻叹口气:“北方冬天很萧索是不是?” 他嗯了一声:“老师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赵桂芳仍然希望他能参加冬令营:“这不是最终目的,我是想知道,你的人生规划是什么,不是故意窥探你的秘密,而是我觉得你还小,又没有家人在身边,不想看你浪费天赋和青春。” 冬令营在S市,老家在S市的陆沉水,拒绝参加比赛,本身就蹊跷。 “老师放心,我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赵桂芳之前听人说过的陆沉水,包括她了解的陆沉水,确实是有主见有计划的人,只是他这条路似乎不是常规的路:“你能告诉老师,你的梦想是什么吗?我看你好像不想上学,也对大学没兴趣,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沉水没做声,赵桂芳坦言,他能来复读,是让她非常意外的事。 “后来,我想来想去,唯一能让你复读的理由,似乎只有一个。”赵桂芳没挑明,只是问:“是因为她么?” 他沉默,像是在默认,赵桂芳继续问:“那你未来的梦想也是她么?” 大多时候都是赵桂芳在说,陆沉水始终望着窗外,对于他的一切,他的态度是讳莫如深。 “说这么多,我想你也明白我的意思。”赵桂芳不怀疑陆沉水在各行各业,或者各种多样的环境里做出成绩,但林莫奈是一个容易被影响的人,“她想过为你放弃名牌大学,留在山城,她说她欠你很多,想要留在这里报答你,但这肯定不是你想要的报答,所以你该怎么做,该和她说什么,你应该慎重想想,因为她真得很看重你。” 晚自习结束,大家都走了,林莫奈的演讲稿写了几段,凑过去问他:“陆沉水,你写了吗?” “我不用写。”他说得胸有成竹,林莫奈想想也是,这家伙都不会紧张,临场发挥肯定也不错。 回家路上,陆沉水的电话没消停过,他送林莫奈到店门前:“你先回去,我有点儿事。” 林莫奈吃完饭在楼下学习,有点心不在焉,她时不时抬头看门口,陆沉水去了两个半小时了。 她犯困趴在桌上打盹儿,赫苏青说话声响起,她冷不丁惊醒。 陆沉水回来了,拎着一个破旧的手拎袋,她揉揉眼站起身:“你去哪了,这么久,吃饭了没?” 陆沉水递过拎袋,她不明所以:“什么啊?” 林莫奈打开袋子,吓了一跳,里面都是百元大钞,厚度一致,一眼没看清多少沓。 “周森给的,私下和解的钱。”陆沉水拿起桌边的铁缸子,喝口水眉头皱了皱,凉了。 “这么多?” “多么?”陆沉水眉眼疏冷,“他伤害你在先,不想坐牢,就得付出代价。” 林莫奈把保温杯递给他:“你那个凉了,喝这个,这个钱怎么处理啊?” 他仰头隔空灌了几口,呼口气:“明天我带你去银行,存上。” 陆沉水吃饭,她捧着习题坐在桌边陪他,埋头写一会突然抬头说:“你可能是我的财神爷。” 陆沉水腮帮子鼓着,鱼尾露在外面,像是一只高冷的猫儿。 她连忙抓手机要拍,他筷子要往嘴里塞鱼尾巴,她一手扒拉着,一手打开手机照相功能,对着他的脸咔嚓咔嚓,最后满意道地嘿嘿笑。 他无奈:“好傻。” “嘿嘿。”她还是笑呵呵的,“说真的,遇见你之后,我一切都变好了,而且有钱了,那可是20万诶,你明天也带上卡,分你一半。” 他摇头,她诶呀一声:“见面分一半,你连钱都不要,是不是傻掉了?” 陆沉水眉头一挑,有点痞气:“你看我像缺钱吗?” “哼。”林莫奈低头翻手机相片去了,陆沉水扒拉一碗饭,看似低头专注的人立刻起身接过饭碗,“你都瘦了,多吃点。” 陆沉水吃完饭,她帮着收拾,他去洗澡出来,她已经锁上店门回卧室了。 晚上林莫奈写日记的心毛毛躁躁的,没钱的时候想有钱,有了钱开心又有些不安。 她睡觉时盘算着这笔钱该怎么利用,想来想去,想到林里和吴秋彤,也不知道在哪里。 早上,两人先去银行存钱,林莫奈说起林里的病,陆沉水如实告诉她:“我让人帮忙找了,但结果不太乐观,据说是已经不在山城,去哪不好说。” 她被留在山城,从头到尾好像她都是个外人,吴秋彤的来与去,都不会考虑她,陆沉水看她小脸皱巴巴,直言:“做人不要太重感情,尤其是有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以后多想想自己,把自己放第一位,其他都是次要的。” 她不甚愉悦地盯着他,他一眼明了道:“别看我,我也包含其中。” “你不是次要的。”林莫奈听不得他这般说自己,“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优先级。” “不用。”每到这时,陆沉水格外冷漠,不领情,凉水泼起来那叫一个顺溜,“我不需要你这样。” 林莫奈有点赌气,低头气呼呼地往前走。 两人都不是会吵架的人,顶多拌嘴几句,之后她不说话,陆沉水更不会说。 课间操被开会取代,全校师生迎风排排站,他和她站在台上,接受众人注目礼。 他们为山城附属中学赢得的荣耀,是前所未有的,校长口中的他们,像是天之骄子,让台下的学生有种遥不可及的差距感。 就像这一刻,所有人只能在台下,仰望着他们,听林莫奈的演讲稿,官方得不能再官方,先是感谢校方,之后感谢老师,最后感谢同学,结尾是表明志向,一定要更加努力学习。 轮到陆沉水,他连话筒都不接,凑过去说了一句:“我也一样,谢谢大家。” 林莫奈眼神控诉他: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好意思偷懒啊! 赵桂芳哭笑不得,但毕竟是得意门生,怎么看都是喜欢的。 陆沉水的能力要超出同龄人许多,即便恃才傲物也是正常的,他会上的行为也被冠以“有性格”的独特标签。 午休时间,闹着小别扭的两人很统一地拒绝与前桌们共进午餐。 陆沉水指间敲了敲桌面,她秀气的眉头微挑,故意问:“干嘛?” 他眨眨眼,有点可怜:“我饿。” 一个大男生,眸光水润润,潮湿的目光,让林莫奈都自愧不如,怎么那么会装可怜,心都软趴趴了,嘴上硬气:“饿着吧!” “我要吃饭。”他拽她袖子一下,“我要吃窑鸡,听说是新开的,味道不错,我还没吃过,你买,我吃。” 林莫奈的心都有点痒痒的,她感觉自己有点不正常,听他委屈巴巴地语气,她有种狠狠的念头,想更加使劲儿欺负他。 “你真想吃?”林莫奈故意问。 “嗯。” “那你今天都得管我叫姐姐。” 陆沉水黑眸一闪,亮晶晶的,歪头疑惑:“可我比你大。” “其实我今年20了。”林莫奈故作深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陆沉水被逗笑,眉眼弯着,笑意有点坏:“想当我姐啊,可以啊。” 他答应得爽快,林莫奈反倒觉得有点猫腻,尤其他眉头一挑,眸底尽是狡黠。 出了教学楼,冷风扑面,吃饭早的已经回来了,主动跟她打招呼。 陆沉水懒洋洋的,谁也不搭理,一声接着一声喊她姐姐,惹得大家观望。 一会儿是“姐姐慢点走”,一会儿是“姐姐等等我”,要不然就是“姐姐我好冷啊”,还有更过分的“姐姐背我,我走不动了”,林莫奈恨恨地瞪他,他怪里怪气喊完,自己也憋不住笑。 “你能不能好好叫!”林莫奈抬腿接连踢他几脚,她是他教出来的,陆沉水完美躲过,她气呼呼地不理他往前走,陆沉水跟在后面,两人闹着到校门口往左拐了一段,发现围了一堆人。 “好像有人在打架!”林莫奈跳脚,陆沉水个子高,一眼看见人群中的左子明,被几个人摁着打,看校服是一中的。 陆沉水一把推开众人,林莫奈跟着挤进去,发现他脸色完全冷了,全然没有刚才闹腾的样子。 周围突然安静,挥拳头的人也察觉到了,陆沉水冷声道:“放开他。” “哟,这是谁啊?”一中的人没有不认识陆沉水的,为首的男生又黑又壮,“怎么着,那边退了,来这边了,被打退学了还敢冒头儿?” 显然,他们很熟,而且关系不好。 陆沉水上前两步,黑子绕过来,挑衅地挺胸瞪着他:“识相点的滚……”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陆沉水一拳砸翻在地。 同行的人各个人高马大,分散开包围陆沉水一起冲上来。 林莫奈心急要动手,陆沉水摔倒一个瘦子,眼神严厉地警告她不准过来。 他们明显有底子,十几个人围攻,陆沉水占不到便宜。 这边积雪踩得结结实实,又滑又硬,陆沉水脚底打滑,可让他们逮到机会,呼啦扑过去。 按脚踝的、压腿的、趴在腰上的……不要脸的打法都来了。 林莫奈哪里忍得了,跃身照着按脚踝那人的屁股踹了一脚,紧着抬起膝盖猛击压腿那人的下巴,再之后一把薅住趴腰那人的头发……周围人都看傻了,谁能想到秀外慧中,气质兰心的女学神,居然是个狠茬子。 陆沉水挣脱开,一跃起身,脚扭得严重,他险些再次摔倒。 林莫奈连忙伸手拉住他,气势汹汹地瞪着黑胖子,按住陆沉水的手,手搭在他的肩膀,借力跳起飞踹胖子的脑袋,咣当一声,人惨叫倒地。 她不让陆沉水动,手臂搭在他肩膀,左闪右跳,借力使力,蹬翻一个,踹倒一个,撂倒一片。 近身的,林莫奈跳脚挥肘击出,肩侧呼地一阵风,陆沉水直接一拳击倒。 围观人群里不少是学生,一中的站出来,附属中学的也不甘示弱,最后一中看占不到便宜,骂骂咧咧走了。 左子明爬起身,连句谢谢也没说,一瘸一拐地走了。 人群散了,林莫奈气势汹汹地走到陆沉水跟前,看着是要问责,他立刻脚尖点地,身体摇晃两下,讨巧地可怜道:“哎,这回真走不动了,好姐姐,你帮帮我吧。”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两个辈分有点乱哦。 第71章 怕你太想我 ◎晋江文学城首发!◎ 午后, 校长办公室挤满了人。 一中的老师、家长和打架的那几个一起过来,目的自然是讨个公道。 家长指着陆沉水的鼻子张口就骂,赵桂芳挡在前面, 严厉道:“这位家长,请你不要骂人。” “我TM就骂了!看看给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儿了?”男人暴躁, 其他几位家长也火大地吵嚷, 女人难以置信地打量林莫奈, 一个瘦削的女生看着弱不禁风,质疑道:“就你?把我儿子的牙踹掉了?啊?你……”她说着上手要推林莫奈。 赵桂芳出手要拉开林莫奈,陆沉水更快一步,狠狠地攥住女人的腕子,冷冷地盯着她。 女人挣扎几下愣是没挣脱开,教室里吵成一团。 “好了!”校长本想听听经过, 也是给对方泄泻火气, 哪知道这又吵起来,“打架本身就是不对,把人打伤更不对, 你们两个得为此负责……” “校长。”赵桂芳拔高音儿打断他:“法律上有个词叫正当防卫, 不是说伤得重就有理!” 校长眉头一皱,斜着眼睛看她,在外人面前顶撞他, 他火大地问:“你是校长?我是校长?” “我不管谁是校长, 谁受伤重,”赵桂芳个子矮,但气势不输人, 推了推眼镜, 打量那几个鼻青脸肿的人, “你们几个也别在这里装可怜,一中的情况我比你们清楚,你们在自己学校没少打人,现在打到我们附属中学了,怎么着?你们要称霸山城?” 有家长还嘴声称要报警,赵桂芳厉声道:“报警!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看看,你们寻衅滋事打不过,反被揍得撒谎装可怜,你们要不要点脸?啊?就你们一中有学生,有证据?当我们附属中学没人?大家都把学生叫来问问,是不是你们打左子明在先?他被打到住院还没找你们,你们还有理了!” 赵桂芳语速快、逻辑清晰,家长反驳,她逐一驳斥回去。 “别在这给我指指点点!”赵桂芳打开女人的手,“我的学生!轮不到你们来教训!” 一群人吵不过一个赵桂芳,纷纷看向校长:“你TM到底管不管?” 校长也火大:“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学校,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赵桂芳拿出手机,按了区号,后面是110,扬声道:“来来来,不是报警吗?是不是现在都同意报警?” 她举着手机走到几个学生面前:“来,你们自己说,报不报警?你们自己想清楚,你们在这之前打过多少次架,打伤多少人了,是不是以为大家都怕你们有权有势,所以都会忍气吞声?” 几个人低着头,没一个敢出声的。 “这事解决办法很简单,要么报警,要么私了,报警你们不同意,那私了就是你们家长之间私了,你们自己去找左子明家长,”校长顿了顿,附属中学就这两颗好苗子,他再怎么也得护着,“至于他们,那是见义勇为,他们受了伤,都没找你们负责,你们偷着乐吧,要不然就调监控录像,别以为我们学校穷没有,校对面的餐馆我都认识,哪家都有监控。” 自知理亏,家长们带着孩子走了,一中老师站在原地,默默地叹口气:“我也是没办法,人家找到学校,非得让我过来,你们都消消气。” “我就说,要不然你怎么过来了。”赵桂芳显然和对方认识,“行了,这事也不怪你,有几个混子就够你糟心的了。” 等1中老师走了,赵桂芳当着校长的面把他们狠狠批了一顿。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架?学习好了,没压力了是吧?”赵桂芳扯了一把林莫奈的校服领子,“还有你,一个小女生,看你瘦不拉几的,打人那么狠呢。” 陆沉水低头看了一眼,赵桂芳正好抬头:“你也是,让你跟她同桌,你们两也不学个好,一起打架是不是?” 赵桂芳勒令不可以有下次,板着脸问:“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林莫奈乖乖认错,陆沉水没说话,她拽了一把他的校服,他略微低头,轻飘飘道:“我也错了。” 等他们也走了,办公室里就剩校长和赵桂芳。 “你看看他们那个样儿,哪像知错了?”校长扶额,一阵头疼。 赵桂芳语气缓和几分,“校长,错没错,咱们心里都清楚,1中那几个学生,没少欺负咱们学校的学生。” “那也不能打架啊?”校长黑着脸,“还有你也是,你这么护着他们,他们能不嚣张?” “这还嚣张?”赵桂芳列出陆沉水在一中的战绩,社会和混子不知打服多少人,“你看他一个外地小孩儿,20不到,能在山城立足,还能开店,您真当他没点本事?” 校长越听越气:“那么厉害还被退学?” “人家是自己退的,1中没那个本事。” “……” 最后校长气得不说话了,赵桂芳长舒口气:“校长,我会看着他们的,但是我的学生,我骂可以,不能让外人指着鼻子骂,以后尽量不给学校添麻烦,您消消气。” 校长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挥挥手,让她赶紧走。 一出门,见陆沉水和林莫奈站在玻璃窗前等着她。 她板着脸:“还不回去?” “给你添麻烦了。”林莫奈主动低头认错,还拽了一把陆沉水,赵桂芳无语:“别拽了,以后打架小心点,把脚扭了算怎么回事?” 陆沉水脸一别,耳朵有点红,赵桂芳挥手:“走。” 班级门口,赵桂芳让他们回去上课,她打给左子明。 意外的是,左子明居然接了,只是没说话,赵桂芳沉声道:“在哪个医院待会发给我,我晚点过去。” “不用。”他声音沙哑,费劲地说:“要是有人闹事,就让他们来找我,别找林莫奈。” “晚点再说。”赵桂芳直接挂了,长叹口气回教室上课,还没讲几分钟,下课铃响了,她看了眼后排埋头专注的人两人,扭头走了。 晚自习放学,他们依旧是最后走的。 林莫奈扯走他的书包,拍了拍肩膀,陆沉水要拿回书包,无奈:“我没事。” “快点啦。”她抓他的手背,落在肩上,他按了按,还挑剔上了,“有点矮。” 林莫奈抬脚,照着他的小腿来了下,他也不躲,手臂搭在她肩上,慢悠悠地往前走。 下楼梯,他使坏,两手按着她的头顶,把头发揉得乱糟糟。 林莫奈回身给他一杵子,他捂着小腹呃呃惨叫两声,装得有模有样。 他们打车回家,赫苏青见他一瘸一拐心疼够呛。 饭后,林莫奈拎来一把椅子,翻出药水在他眼前晃:“上药。” “我不……诶。”陆沉水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林莫奈俯身抱住他的腿往椅子上搭,“别乱动。” 他的脚踝瘦削,有一圈很淡的疤痕,她指着疤痕问:“这是怎么搞的?” 陆沉水愣了下,啊了一声,垂头道:“被勒得。” 两个脚踝都有,林莫奈难以想象,是谁用什么绳索类的东西,捆绑勒紧他的脚踝才会留下痕迹。 “你小时候是不是总被欺负?”她有点气,主要是因为心疼,他嗯了一声,林莫奈憋着气:“我们早点认识好了,我小时候打架可猛了。” 她用力按揉脚踝有点硌手,她按了几下抬头问:“疼不?” 他面不改色地摇摇头,林莫奈加大力度,按得手臂酸痛,直起身呼口气:“好了,明天继续。” 等她收拾药箱走了,陆沉水眉头一蹙,嘶了一声倒吸口气,这家伙劲儿还不小。 林莫奈回到卧室,甩了甩手,不满意地盯着掌心,喃喃道:“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练出点肌肉才行。” 连续几天上药,陆沉水的脚踝好得差不多,林莫奈也迎来了冬令营,去S市的飞机,是下午的,陆沉水开车送她去机场。 她蜷在椅背上打瞌睡,被安全带勒着,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等灯时,陆沉水盯着前方穿梭的行人失神,昨晚和早上,林莫奈都问他要不要去S市,他说忙。 “你害怕?”他问。 “不是。”她答。 说是不害怕,但进了安检口,她一个人随着人潮往里走,心底有个角落,好像空了。 她穿过队伍,绕到横栏前,他们大概五步之遥。 “一个人真没问题?”陆沉水看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心一阵阵发软,“你要是害怕,我就陪你去。” 她咬了下唇,倔强又骄傲的语气:“我才不怕。” 他双臂搭在横栏上,看她紧抓行李的手,手背的青筋都出来。 他扬起笑,无奈道:“那么希望我去S市,到了为了什么?” “因为想和你一起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吃过的东西,看过的风景……”林莫奈眼眶有点酸,低头道:“不过你忙,没办法,我先进去了。” 她转身往里走,泪水却拼命地往下掉,短暂的分别没什么,S市那么大也没关系,她一个人都可以的。 人很快消失在拐角,她靠着墙壁,抹去眼泪偷偷躲在那里看。 陆沉水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她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厚实地压下来,她抚着心口,慢慢地调整呼吸,让情绪稳下来。 陆沉水没发来任何信息,她翻看很多次手机,几次别人手机响,她都会下意识摸兜。 嘴上说不害怕,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拘谨地拉着行李箱,对于周边陌生人抗拒。 连去洗手间的次数都多了,每次都拉着行李一起去,怕被人偷走,她拉进格子间。 林莫奈早早地去登机口排队,排在第一个,有人劝她先坐会,要站好久的。 她摇摇头,站在那不动,翻出手机点进陆沉水的短信对话框,看着生气,气完委屈,委屈之后恼火,喃喃地低头骂他:“混蛋,可恶,一点信息都没有,明知道人家会害怕,明知道人家会难过,一条信息都不给我发,小气包子太可恶了!” 林莫奈嘀咕骂了半天,但没人回应,始终不太解气。 小女生高傲的自尊心驱使,即便一千次想发信息,一万次也给压下来。 但她又不是能压住脾气的人,于是在陆沉水的对框里边敲字,边自言自语地和他进行假想的“吵架”。 直到开始登机,林莫奈已经激情敲出一长串文字,没有直接骂人,但句句带着小情绪,委屈、难过、控诉……她坐在靠窗位置,心口的郁结散了些。 乘客陆续登机,她盯着一大段文字发呆,万千情绪如潮水褪去,留下来的是最纯粹的思念。 空姐提醒关机,她的心酸痛,一阵痉挛,深吸口气泪眼朦胧地敲下一行字:混蛋,不知道人家会想你吗? 啪嗒,一个背包放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第一眼书包有点眼熟,再看一眼,书包和陆沉水一样,第三眼,书包主人的打开背包,拉链上挂着一个熟悉的小熊玩偶…… “你怎么在这里?”她哭唧唧的样子被撞见,恼羞成怒道:“你不是很忙吗?” 陆沉水拎起书包坐下,淡声道:“怕你太想我。” 作者有话说: 别人:夫妻双双把家还。 他们:夫妻双双把架打。 哈哈。 第72章 敢碰他!我弄死你们 ◎晋江文学城首发!◎ 总归是双人出行更好, 尤其对方是心仪的男生。 陆沉水被粉拳揍了几下,不疼不痒,他噙着笑, 她愈发羞恼。 闹腾之后林莫奈安心了,她靠椅背打瞌睡, 意识尚未完全消失, 半睡半醒借着飞机颠簸靠上他的肩膀, 脸红心跳。 复读后陆沉水几乎没抽过烟,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她买的某个牌子,天然花香,挺好闻的。 他一直在看书,动作很轻, 似乎怕吵到她。 空姐开始派发午餐, 机上变得热闹了些,陆沉水指尖点了点的脑袋,低声:“吃饭了。” 吃饱喝足, 她闲来无事, 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两人石头剪刀布,林莫奈第一局输了,选了真心话。 陆沉水认真思考几秒:“你来山城之前, 有喜欢的人么?” 她摇头, 他满意点点头,继续第二局,陆沉水又赢了。 林莫奈仍然选真心话, 他托着腮, 指尖挠了挠下巴, 眼睛很亮:“你会无条件相信一个人么?” “一个人?” 他嗯了一声,林莫奈较真:“哪个人?” “比如我。” 她脱口回答:“会。” 陆沉水挑眉,眸光有些意味深长:“那别人呢?”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 第三局,林莫奈又输了,她有点生气,这玩意也不能作弊,怎么有人能一直赢? “我不会无条件相信别人。”林莫奈主动回答,陆沉水食指指尖摇了摇:“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林莫奈气呼呼,“那我选大冒险。” 陆沉水噗嗤笑出声,提醒她:“这是在飞机上,你选大冒险?你确定?” 她要强的性子,受不了被他误会,也受不了被他激将:“确定。” “站起来高歌一曲。” “……” 她哪好意思,气鼓鼓地盯着他,他勾起笑,凑近道:“和我对视十秒吧。” 这比唱歌还要命。 他眼睛澄澈明亮,眸底有她的倒影,偏偏凑得还近,她感觉自己要被他漆黑的深邃吸附进去。 喜欢一个人,大抵是眼睛都会害羞的,林莫奈眸光闪烁,洒满星辉,陆沉水托着腮,指尖压着的耳朵,热度渐渐上来。 “你怎么不计时?”林莫奈脸红红地问。 他恍然,稳住心神:“忘了。” 下一局,仍然是陆沉水赢。 她不敢选大冒险,心脏受不了。 “你最喜欢的表白是什么样子的?”陆沉水问得随意,她心底却怦怦跳,其实她设想过很多次,“不需要哗众取宠,只有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告白就行。”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准备开始下一局,她两手交叉阻止道:“等一下,你怎么做到一直赢的?” “靠运气?”他笑得有点坏,林莫奈哼一声,没想到这把她就赢了,他选真心话。 “严重怀疑你心虚,给我放水了。”林莫奈终于逮着机会,问他:“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开始谈恋爱?” 反正彼此都有小心思,问自己想知道的,林莫奈补充道:“你要说得很详细很具体,不可以笼统。” “嗯。”他想了想,沉吟道:“等我能彻底打败我的敌人。” “我可以帮你么?”林莫奈问得有些迫切,他淡淡地看着她,眸底漾出笑:“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那我们再来一局。”林莫奈做准备,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困了,不玩了。” 他闭着眼睛,假模假样地装睡,林莫奈心不甘,给他一拳:“你就装吧。” 飞机抵达S市,陆沉水陪着她先去报到,S市一中,门口有老师接待,她进门后,回身跟他摆摆手。 她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有事随时找我。 全国各地的学生,短暂地聚到一起。 报到结束,林莫奈跟着大部队往宿舍走,老师在前面带路,边回答学生们的提问。 第一次来大都市,林莫奈紧张又兴奋,S市一中比他们学校大了不知多少倍,教师楼整齐漂亮,智能先进的程度让她咂舌。 S市天气相对暖和,林莫奈到宿舍,赶紧换了套衣服。 同住的三个女生都来自外省,简单打过招呼,各自去找熟悉的小伙伴,唯独她一个人,坐在宿舍里落得清静。 林莫奈拍照发给陆沉水,一切都很新奇。 陆沉水挨个翻看,逐一回复她的信息,他住在酒店,离她很近。 这几天不允许外出,林莫奈心里空落落的,刚分开就开始思念。 陆沉水接了个电话,是段修成打来的,得知他去S市了,段修成直咂舌:“我没听错吧?你多久没回去了,不是说很危险吗?” 他没做声,“你该不会是因为莫姐才去的吧?”段修成没等到陆沉水的回答,基本等于默认,“那你小心点,注意安全。” 段修成跟陆沉水挂断电话,跟简景辉吐槽:“这家伙,果然回去了,我真担心他会被抓住,你说怎么有这么变态的爹?” “变态控制狂呗。”简景辉拍着篮球,跟他沿着跑道溜达,“他敢回去,肯定有所准备,担心也没用。” 段修成无奈地摇摇头,直言陆沉水是个恋爱脑。 傍晚,林莫奈在S市吃了一顿晚餐,三荤两素,外加一份汤,一瓶奶,一个水果,比她学校的水准高太多。 她吃完饭,一个人溜达往门口走,琢磨着要不要给陆沉水发个信息。 等她绕过花坛,穿过树荫,赫然发现校门口的陆沉水,她连忙跑过去,冲他挥手:“陆沉水!” 他说晚饭散步,刚好经过这里,林莫奈没戳穿他:“我就是特意来这里的,不是刚好。” 陆沉水淡淡应声,状似随意道:“不会这么快就想我了吧?” “是啊。”林莫奈大大方方地承认:“不想你,我就不来这里了,离宿舍很远的。” 他本来迎着夕阳立在门口,现在微微侧身,晚霞余晖映衬,看不出他泛红的脸。 她好笑地看他的反应,明明是个大男生,害羞起来比她更甚,即便侧脸也看得出他不自在,不是挠头就是揉揉后颈,小动作明显多了。 “我明天开始会很忙,大概只有晚上有时间,你白天别过来。”她嘱咐,他下意识嗯了一声,继而摆起谱来:“看看吧,我晚上有时间就过来。” 林莫奈只是笑,他冷淡地摆摆手,让她回去。 “你先走。”林莫奈站在门口,“让我欣赏下你帅气的背影。” 他转身深吸口气,刻意地调整过的走路姿势和往常不一样。 身后传来爆笑声,陆沉水黑着脸回头看她,她憋不住笑:“不好意思,帅哥,你走路顺拐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索性破罐破摔,大步流星走了。 林莫奈回宿舍的路都在笑,陆沉水真得可爱。 他走出好远,脸颊的热度散去,拐弯穿过街头,他察觉到街对面有几个身影,他来一中门口时就注意到了。 他拐弯,他们也会拐弯,不过始终都是在对面。 陆沉水突然站定,直直地望着他们,他们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 一个姿势站定10分钟,陆沉水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他折回来往酒店去,快到门口发现那几个人正在台阶下抽烟。 陆沉水双手插兜,慢慢往前走,擦肩而过时,他们眼神交汇,为首西装男鹰眼锐利地盯着他,他淡漠地收回视线往里走。 那几个人没进来,他上楼后打开窗子,他们还在楼下,正在往楼上张望。 陆沉水拿起床头桌上的座机,打给前台,询问他房间两侧是否住人了。 答案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在他入住后,隔壁也住人了。 “是同时入住的么?” “是的。” “我的对门是不是也是?” 前台回应:“是。”至于其他更多信息,她不方便再透露。 后半夜,陆沉水收拾东西,通过酒店后门走了。 他这次找了家小宾馆,住在靠窗的位置,二层,侧面有缓台,不过门锁着。 陆沉水接下来几天都住在这里,吃饭都是让餐厅送到一楼,他自己下去取,傍晚去一中看林莫奈。 林莫奈忙着考试、听课和参观,和陆沉水白天联络得少了些,夜里时常想得睡不着。 明天最后一天,宣布成绩和闭幕式,林莫奈打算今天早点去门口等着陆沉水,她每次不管几点过来,陆沉水都已经在门口了。 今天她到门口,陆沉水果然又在这里。 “你每天到底几点过来的?”林莫奈看看时间,现在才下午4点,陆沉水收起手机,淡声道:“不一定。” 他们约定明天下午出去走走,林莫奈想多走走:“就是有你生活轨迹的,我都想看。” 陆沉水指了指前面的铁围栏:“走会儿。” 她在校园里侧,沿着操场跑道走,他在外面,沿着人行横道,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沉声道:“我生活轨迹就三个地方。” 一个是家,一个是学校,还有一个是网吧。 他顿了顿:“就去网吧附近转下吧。” 她看得出他兴致不高,压下心底的好奇附和道:“行,听你的。” 之后两人沿着各自的路,无声地走了很久。 林莫奈余光看着他的脸,同样的夕阳暮色,却透着一丝落寞悲凉。 这几天晚上见面,她总感觉陆沉水有点心神不宁,但他努力掩饰,她不想戳穿。 “我其实更想去S市的景点转转。”她改了主意,“要不然不去网吧了。” 陆沉水转头看她,似乎在跟她确认,她肯定道:“就这样吧,选一个有名的,我们转一圈。” 陆沉水低头继续往前走,声音低了很多:“那就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 她嗯了一声:“这里很大很繁华,但我不喜欢,我们明晚回山城吧。” 他点点头说好,再往前走,他手机响了,林莫奈看着他故意走到旁边接起来,心不由得悬起来。 他背对着她,期间往右看了几次,最后回头瞥她一眼。 只一眼,她已经能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对,垂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他很快挂了电话,让她回宿舍:“明天我来接你,没见到我不要出来。” 她唇角动了动,陆沉水摆手:“快回去,这次轮也轮到我看你回去了。” 林莫奈走出很远,回头看他,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个影子。 她忍不住担心,给他发信息:陆沉水,我无条件地相信你,支持你,希望你也可以相信我,我比原来厉害一点点,也可以帮你一点点,我24小时开机,如果你遇到任何情况,记得联系我,可以吗? 陆沉水没回,林莫奈心里不知怎么慌慌的,她回头已经看不见他了。 她走出几步,最终还是没忍住,转身拼命往回跑。 铁围栏外很安静,小街的路灯还没亮,黑乎乎的身影攒动,不一会黑影散开,露出中间被围住的陆沉水,被一个男人猛地推了一把,力气很大,陆沉水踉跄地撞在树上。 林莫奈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攀着铁围栏往上爬,顶部的尖刺割得手心疼,她顾不得其他,迈过来抓着铁杆滑了一段,直接跳下来。 她拨打报警电话,顺手抄起垃圾桶旁的空瓶子跑过去,几个人合起伙来将陆沉水摁在墙上,为首的西装男狠狠地挥出扇巴掌,骂道:“MD,听不懂人话是……” 啪的一声,玻璃碎裂声,西装男捂着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小姑娘。 林莫奈左手玻璃瓶又砸了一个男人脑袋,右手的碎玻璃扎旁边的人手,其他几个人都松了手,她两手各握着一个碎裂的瓶口,挡在陆沉水面前,红了眼,咬牙切齿道:“敢碰他!我弄死你们!” 作者有话说: 兔子急了会咬人的哦。 第73章 我唯一相信的,只有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繁华都市的出警速度, 比林莫奈预想得要快。 警笛声在附近响起,为首的西装男打量眼前瘦弱的小姑娘,即便身体微微发抖, 仍然虎视眈眈盯着他。 西装男冷笑道:“陆沉水,你也有软肋了。” “我是硬骨头!”林莫奈挥着碎玻璃瓶口, 气势汹汹吼:“给老子滚远点!” 趁着警察来之前, 他们穿过街道, 停在拐角观望。 她紧绷的身体缓过来些,抖得厉害,费劲地搀扶靠墙的陆沉水:“要不要去医院?” 他摇了摇头,身体滑下去坐在地上,喘息道:“我休息一下。” 林莫奈靠墙稳住身体,挡在他旁边, 远远地盯着那群人, 他们还在街口徘徊。 警车停在旁边,陆沉水歪头看了眼:“就说是误会。” 林莫奈一怔,沉着脸没做声。 他脸色苍白, 冷汗顺着耳鬓往下淌, 拧眉道:“算我求你。” 警察很快过来,追问之下,她瞥见他潮湿的眸子, 深吸口气承认是自己误报, 她以为朋友被人打才这样,其实是生病不小心才如此。 警方确认误报没追究,帮着她把陆沉水就近送到诊所门口。 等警察一走, 陆沉水坐在台阶上休息, 林莫奈买了两瓶水, 视线没离开过他。 她拧开瓶盖,水递给他。 他一口气喝了半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林莫奈时不时左右看看,生怕那帮人去而复返,她手抖得厉害,喝水洒到外面,他抬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刚才英勇无比的人此刻缩在温暖的怀里,眼眶和鼻尖泛酸,眼泪差点下来。 谁也没说话,坐了好一会,陆沉水缓过劲来:“先送你回学校,其余的事我明天跟你说。” 她不情愿,也不放心,陆沉水答应她:“我这次会注意,你放心。” 两人打车回到学校,林莫奈翻栅栏出去的,选择再次翻进来。 手扎得生疼,她扶着铁栏,给陆沉水打了电话:“你不能挂,一直这样开着。” 就这样,两人保持通话状态,陆沉水就近找了个网咖。 人多热闹,键盘被敲得很响,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泡面的味道,陆沉水找个靠边的位置,软在椅子上坐着。 林莫奈回到宿舍才发现自己手破了,人放松点了,伤口疼得厉害。 她洗澡也不肯挂断电话:“你得一直拿着,我叫你,你得随时回答我。” “好。” 热水打湿脸颊,泪腺苏醒,泪水混合着热水往下淌。 她说不清什么情绪,惊慌、害怕、难过等等多种情绪杂糅,哭了一通才稍微好些。 陆沉水听着水流声,脑子里一阵嗡嗡响,耳边突然传来湿漉漉的声音:“陆沉水?” “我在。”他立刻打起精神,林莫奈松口气。 他们聊了一会无关痛痒的话题,林莫奈刻意避开敏感部分,陆沉水一直起初是安慰她没事,后来笑着夸奖她:“你成长得很快,那句老子说得很有我的气势。” 她一点都笑不出,但也无法对他发火,她很想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以及陆沉水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林莫奈想听陆沉水亲口说出来。 这种念头,让她夜里睡睡醒醒,她手机始终都在充电,迷瞪眼一睁,首先看通话状态,她轻轻敲了三下屏幕,像是在对暗号。 对面很快传来三下敲击声,陆沉水发来信息:我没事,睡吧。 林莫奈脑子累,身体乏,眯着眼发信息回:你怎么不睡? 小气包:我睡醒一觉了,正准备继续睡,你别回了继续睡。 林莫奈摸着手机,昏沉沉又睡过去。 陆沉水的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确保林莫奈叫他第一声,他就能立刻回答。 亮起的屏幕里,那双黑漆的眼睛,阴森冷厉,他敲下最后一行字:原来的陆沉水,早就死在山城那个风雪夜了,我和他再无半点关联,所以我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机会。 陆沉水点击发送邮件,手机那边传来林莫奈迷糊的低声:“陆沉水。” “我在。”陆沉水轻声低哄:“睡吧,别回我,我一直在呢。” 她仍然低声呢喃,似是呓语,之后有了哭腔,抽抽搭搭的,陆沉水拧眉,按着一阵阵闷痛的心口。 她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被困在噩梦里。 陆沉水正想办法,那边传来说话声,她的室友叫醒了她。 她像是魔怔了似的,一个劲儿地叫他名字,他连连应声:“林莫奈,我在,我在,别怕。” 室友们被话筒里的声音吓一跳,她哭得话都说不明白,室友着急:“你是陆沉水吗?” “是。”陆沉水焦急道:“她怎么样?” “她说你受伤了,流了一堆血,快要不行了,她现在有点回不过神。”室友都不错,抱着她一直哄着:“陆沉水没事,真的,他亲口说的。” 说什么她都不信,难过得不能自已。 陆沉水拔下充电器,一路往S市一中去了。 “我在学校门口,我保证你明天第一时间就能见到我。”陆沉水气息很急,林莫奈已经等不到明天,慌里慌张要下床。 女生们见她哭得身体都要抽搐了,连忙叫来老师,说她来这几天一直想家想得不行,她哥就在门外……老师记得林莫奈,小姑娘挺文静的,每天回宿舍都冲她笑。 “那你们动作轻点。”她开了宿舍门。 林莫奈踉踉跄跄往前跑,宿舍的三个人愣是追不上她。 陆沉水已经等在门口,恳求保安大爷开门,始终没通融。 林莫奈哭着跑到跟前,大爷这才相信他:“就一会哈。” 门一开,林莫奈扑进他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心疼得几乎要痉挛。 她梦见他伤的很重,躺在血泊里,周围都是一群穿黑西装的人,她打不过,只能趴在他身上,她真切地感觉到了疼,也亲眼看见陆沉水奄奄一息。 陆沉水轻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哄道:“没事,没事,我在呢,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歉,她埋在他胸口,哭得身体哆嗦,也打湿他的衣服。 “林莫奈,试着深呼吸。”他听出她呼吸不对,抚顺后背:“吸——呼——” 他引导着她,一点点恢复到正常的呼吸节奏,林莫奈像是才缓过神来,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他,目不转睛。 “我没事,你看。”他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按了按:“你摸摸,真的。” 她冰凉的手感受到温热,摸摸脸,摸摸耳朵,又摸他脖子,滚烫得惊人。 林莫奈长舒口气,哑着嗓子问:“你真没事?” “没有。”陆沉水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丝:“那是噩梦,梦都是反的。” 她又想起梦里的血淋淋,难过地垂下头,陆沉水答应她,明天会把一切都告诉她。 “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睡觉,我明天就在门口等你,好不好?”他哄了好一会,林莫奈情绪才稍微平复,和室友慢慢往回走,一步三回头。 室友们也没少回头,感叹之一:林莫奈的哥哥长得真帅;感叹之二:兄妹两感情真好。 林莫奈回去又睡了一会,睡得不踏实,时不时叫陆沉水。 陆沉水在校门口对面的KFC,每次都能第一时间回应。 天亮了,林莫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失神。 室友们口中描述昨晚的她,陌生得让她自己都接受不了,但昨晚真真切切地发生,昨晚街头的遭遇,让她无法从噩梦里“醒”过来,直到亲眼看见陆沉水,她才有一丝实感。 林莫奈顶着又红又肿的眼睛上台的,大家都挺纳闷,这位捧着金牌的姑娘,是提早梦见自己得奖激动哭了吗? 上午闭幕式结束,林莫奈直奔门口找陆沉水,他果然站在阳光下等她。 憔悴的人有一种萎靡的颓废美感,他拿起她胸前的金牌,赞许道:“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她脸颊有点红,不知是跑的,还是害羞的。 他没提昨晚的事,林莫奈暗暗松口气,揉眼的动作被他挡住:“别揉。” “眼睛又疼又痒。”她低头嘟囔,恢复到熟悉的小姑娘样子了。 “多休息就好了。”陆沉水从包里拿出三个漂亮的小盒子:“待会等你室友出来,送给她们,算是我的一份谢意。” 她早上说过谢谢,但他想得更周到,等三位室友出来,林莫奈转交礼物,留下联系方式,挥手告别了。 林莫奈已经没心情逛任何地方,这里繁华喧闹,曾经是她向往的大都市,但昨晚开始,让她没有安全感。 山城那么大,有陆沉水的店,她有家的感觉。 这里很大,却没有方寸之地属于他们,她只想尽快回到山城。 陆沉水买了票,在附近的店里买了些S市的特色,两人打车去了机场。 路上,她会时不时转头看他,似乎以此才能证明他真实存在,且是完好的。 她的不安,少有地暴露出来,林莫奈对昨晚折腾的事说“抱歉”。 陆沉水静静地看着她,主动说:“你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 “也不是你。”林莫奈打断他,她看不得他眉宇惆怅,写满自责和愧疚,“是那些,”她顿了顿,措辞道:“是那些试图伤害你的人,都是他们的错。” 候机大厅里,播报声、交谈声、走路声嘈杂,他们看向彼此,眼底也只有彼此,周遭仿佛安静许多。 她眼神明亮坚定,陆沉水的心被什么击中,慢慢勾起一抹笑:“你就那么相信我?万一我也有错呢?” “那也一定是他们有错在先。”林莫奈语气如那天在飞机上一样坚定,“我唯一无条件相信的,是你。” 也只有你。 第74章 是山城选择了他 ◎晋江文学城首发!◎ 午后斜阳, 飞机降落在C市。 他们未作停留,开车返回山城,进店时身后是一片茫茫夜色。 赫苏青意外又惊喜, 连忙下厨煮两份热汤面。 厨房柜台摆着她吃剩下的晚饭,清粥和咸菜。 林莫奈心疼道:“我们不在家, 你都不好好吃饭。” 赫苏青闻言暖心地笑出来:“我这年纪大, 晚上吃多不消化。” 陆沉水拎过买回来礼盒, 放到桌上:“赫姨,给你的。” 精致的糕点和特色的蟹黄酱,赫苏青舍不得吃,林莫奈撕开一袋递给她:“你尝尝。” 他们吃面,说了些S市的见闻,避开敏感的部分。 饭后简单收拾, 关上店门, 各自回房休息。 林莫奈久违地打开日记本,都快写满了,她认真写下S市这几日的见闻, 写到最后皱起眉头。 他们谈话的时间定在周五, 也就是后天晚自习结束的时候。 林莫奈睡前在心里盘算,她该问些什么,或者干脆等着陆沉水自己说, 她什么都别问, 千万别难为他。 翌日,陆沉水被林莫奈叫起来锻炼。 “你不累?”陆沉水换衣服,懒懒道:“还想着让你休息两天。” 林莫奈现在危机感很重, 每次陆沉水深陷困境, 她都后悔自己没能更加厉害一点:“年轻人不要浪费大好时光, 快点快点。” 以往都是他催她,今日轮到她催促他,大概着急,主动帮他整理衣角,扯衣领,拍拍他的后背:“走啦走啦。” 12月的山城,冷飕飕,黎明前的天,黑压压的。 街上不见人影,只有早餐铺子亮着灯,浓浓的白气往外涌。 他们简单热身开始跑步,她在前他在后,后半段开始累了,他照例掏出耳机,一人一个塞进耳朵,动感十足的音乐,让她能找回节奏,坚持跑到最后。 散打的课程早就新增实战环节,这意味着林莫奈刻意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她每每到最后会乱了章法,最后抱腿、咬他的方式都出来了。 陆沉水拎起她就像是拎着小猫儿,哪怕她咬着他的手臂,他顺带着箍到怀里悠到旁边的垫子上,她不得不松了口,躺在那大口地喘气。 一次都没赢过,林莫奈总结失败原因,欲速则不达。 她越想赢,暴露的缺点越多,章法越乱,陆沉水越能轻而易举击倒她。 “不用急,你的大脑还没形成新的习惯,所以下意识的方式都是最原始的。”陆沉水并不意外,“这么多次让你输,就是让你知道,你的练习还不够多,还没形成你的下意识方式,所以要一直重复地练习。” 回到店里,他们吃过早饭,一起去上学。 林莫奈拿着金牌往包里塞,赫苏青才瞧见,连连夸赞她。 她昨晚都忘了要和赫苏青分享:“这都是陆沉水教得好。” 赫苏青咬了一口金牌,硌到牙齿,直笑:“我看人家电视里都喜欢咬一下。” 他们回来,学校掀起一次新的学习浪潮。 林莫奈带着金牌,在教室前面讲话,在学校讲台上讲话,她作为优秀的标杆,名声大噪。 奖金自然少不了林莫奈的,学校财力有限,这次拿出5万,用来奖励林莫奈个人和她的班级,赵桂芳脸上增光,从教多年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他们从S市带回来的特色礼品,送给赵桂芳一盒,其他的分给同学,私下留了两盒给段修成和简景辉,他们晚上去店里吃饭再拿。 正赶上今天有体育课,难得没有被占,一群人疯跑出去跑。 林莫奈和女生跳绳,陆沉水和他们打篮球,时间过半,林莫奈裹着衣服跑到球场边,陆沉水正好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阳光下少年风华正茂,青春朝气,露出的腰线干净又漂亮,林莫奈无奈地摇摇头,为了耍酷也不怕冷。 她站得有点累,回头找地方刚要坐下,脚步声已经到身后了,她有种预感,果然传来陆沉水的声音:“别坐地上。” 他拎着刚刚挂在篮球架的羽绒服,俯身要铺地上,林莫奈一把抓住:“我自己来,你去打球吧,你冷不冷啊?” “我都出汗了。”他脸颊红红的,汗水从额头和鬓角往下淌,林莫奈抽出纸巾,他接过来胡乱擦了两把又跑回去了。 林莫奈当然没舍得坐他衣服,把兜里最后的纸巾铺在地上坐下。 他衣服又绵又软,抱在怀里挺暖和,她坐得冷,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她脸颊泛起一丝红,偷偷披上他的羽绒服。 仍是她熟悉的淡淡天然花香,林莫奈带上帽子,缩在宽松的棉服里,望着球操上灵活运球的人。 他比别人高,比别人白,人群之中很显眼,他力气也比别人猛,抓着蓝框盖帽儿,身体腾在空中,颀长又紧致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周围女生看的直欢呼,她撇撇嘴,心里有点酸。 对方罚球时,他站在球框下,旁边的段修成和他是对家,盯着篮球框状似随意问:“这次没啥情况吧?” “有点。”他话音落下,跃身起跳,侧身后背撞开段修成,手臂修长,揽月似的捞过篮球稳稳地落地,段修成扶着腰喘着气:“老子关心你!你撞我!没良心!” 他扬手传球,腕部的动作利落漂亮,林莫奈眼底只能看见他。 陆沉水进球也会看向她,别人欢呼尖叫,她平静地坐在那,有点木木的,他跑过来喝水。 也就她出来会带着保温杯,他仰头隔空灌了几大口,胡乱地抹唇角,气息急促道:“不好看?” “好看。” “嘁。”他不信地撇撇嘴,“没个反应。” 她看他气嘟嘟的样子,总觉得很可爱,举起手故意呜呜怪叫两声,脸上是明媚的笑。 羽绒服往下滑,他眼疾手快抓起盖在她的脑袋上,按了下她的脑袋,她扯开衣服,人已经跑回到球场。 这大概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吧,明媚冬日,宽阔球场是少年们充满活力的身影,鞋底与地面摩擦偶尔传出声响,他们打着球,嘴上还诶唷诶唷说笑,搞点骚扰战术,比如突然大声喊她名字。 陆沉水果然下意识回头,球被人抢走,他满脸黑地盯着她,她无辜地耸肩。 体育课结束,他三步并作两步到跟前,林莫奈要扯下衣服还他,他摇摇头,摁着她的肩膀:“热。” 她穿着宽松肥大的羽绒服,都快到膝盖,慢慢地跟在他后面。 简景辉和段修成很快追上来,打趣道:“哟,水哥的衣服不是不让别人碰吗?” “是嘞。”段修成接话,“以前在一中,衣服被穿了,直接丢了,我记得是个牌子。” 陆沉水拎着保温杯,没半点反应。 林莫奈拿袖子抽他们:“他是我哥,我不是别人。” 像是某种默契的认可和配合,没有说破,但大家都知道,当事人更是心知肚明。 时间转眼到周五,晚自习结束,大家陆续都走了,临走前习惯性地看最后面,他们总是最后走的,同学们暗中说这是小情侣的情趣。 白日里喧闹的走廊和教室,此刻归于沉寂。 陆沉水敲键盘,她在做最后一道大题,接近尾声了。 仍是他从桌堂里拿出饭团,回家之前吃上一个,不至于太饿。 他剥开两个,自己吃掉一个,林莫奈摸到桌边的水杯递给他,他喝完起身去关走廊的窗户。 走廊静谧,黑漆漆的。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呜呼叫一声,林莫奈抬头笑着看他,他趴在窗户往外看,背影瘦削,寸头下的头皮泛着乌青色,他抬手挠了一把,回头问:“做完了么?” “做完了。”林莫奈吃掉饭团,喝口水,“我们在这聊天,还是回家路上。” 她问得郑重,惹得他有点紧张,他先后关上教室的灯,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说?” “离我太远了。”林莫奈让他坐到前面,“你坐段修成的位置。” 他犹豫两秒,林莫奈叫他:“你不过来,我过去。” 陆沉水走过来,把椅子扯开,抬腿跨坐上去:“来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聊天,亏得教室光线昏暗,能藏住脸上细微的表情。 陆沉水曾经试图隐瞒的,是他连提都不愿提的旧时光。 他坦言,“我这辈子没想过要对谁说。” 那些腐朽发烂的记忆,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陆沉水从林莫奈最关心的话题说起,他和那几人的对战处于劣势,并非是体力的差距,而是他们身上携带了父亲常年使用的高定香水。 “你可以理解成,我对那种味道过敏,只要我闻到就会恶心难受,”陆沉水说这些话,眉头皱紧,林莫奈想起什么,补充道:“也算是一种应激反应吧?” 她记得他在手机上搜索的内容,创伤后应激障碍。 “对。”陆沉水对这种气味的反应很强烈,“其实原因挺简单的,他多半会在黑天或者昏暗的房间里打我,他不会发出声音,只有身上会散发这种味道,当人动作激烈,味道会很浓,让我很想吐。” 听起来可悲,黑漆的地方,唯一能感知到父亲的存在,是他的气息,但每次都是打他的时候。 林莫奈心疼地拧眉,听他低沉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起家暴的父亲,在外是功成名就的商界大佬,社会慈善和公益事业成果累累,但唯独他这个亲生儿子没有感受到父爱。 “我妈患有精神疾病,很多次尝试自杀没成功,最后一次,她吃了很多药,成功了,”他垂着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是我没能成功,我疼得醒了,吐了好多血,她躺在我身边,满嘴都是白沫子。” 他低低地苦笑道:“她脸上的笑,我看了很久,看着像是解脱后的开心,但药物可能让她难受,她五官都是扭曲的,我……” 他深吸口气,似乎很累,他当时难受得呕吐、打滚,血和呕吐物到处都是,直到有人发现他,送他去医院,他活下来了。 母亲死亡之后,父亲全面接管他。 前者的爱虽然畸形,但至少他还能感受到母爱,后者完全是棍棒教育,他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还有别人在你身上留下了伤,是么?”林莫奈听见他说的大部分,他呼吸有些颤抖,深呼吸时尤为明显,“是,我后来开始逃学去网吧,他禁止我接触网络,把我送进网瘾戒治中心。” 从一个火坑,送入另一个火坑。 林莫奈不知那个戒瘾中心是怎样的,她想起班里的黑板报,还有校宣传栏的海报,心里咯噔一下。 “总之,那里没比家里好。”陆沉水声音里透着无望和孤独,“我从里面逃出来,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山城吧?” 他慢慢抬起头,悲凉地笑:“戒瘾中心离火车会车的地方很近,我每天都能听见火车鸣笛声……” 朦胧的暗光下,分明看不清什么,林莫奈却仿佛看见他满眼的苍凉绝望,还有淌下来瞬间转凉的热泪。 林莫奈绕到他的旁边,轻轻地抱住他,他的脸上,如她预想,泪水布满脸颊。 她闭上酸痛的眼睛,仿佛听见悠长尖锐鸣笛声,一身落魄的少年仓皇爬上煤车,战战兢兢地随着不知去向的火车驶出绝望的深渊,驶入满天飞雪的北方寒夜。 耳边依稀传来机械冷漠的播报声:“列车运行前方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山城站……” 原来,是山城选择了他。 第75章 跨年烟花秀 ◎晋江文学城首发!◎ 12月, 山城再度迎来一场暴雪。 林莫奈早早地拿出买好的圣诞装饰品,刚扫完雪的陆沉水头顶冒着白气,他一身黑色毛衣, 往门上悬挂圣诞老人的头像,她站在红毯台阶下, 让他往左边, 再高点。 赫苏青站在门口笑, 往年她念叨陆沉水买,她来挂,林莫奈来了,日子过得有盼头了。 林莫奈的物理竞赛奖牌,她不想折腾,或者说, 不愿与陆沉水分开, 最后奖牌邮寄到学校。 林莫奈在曾经最差的13班,现在她凭一己之力,让13成为学校的香饽饽。 这一年, 有人说林莫奈变成大富翁了, 知识就是力量倒没感觉,但确实是金钱,每块奖牌都有学校的现金奖励。 有人艳羡, 自然有人嫉妒, 背后说闲话的人不少。 段修成和陆沉水下楼帮赵桂芳搬东西,正好赶上6班体育课,几个女生靠在门口避风晒太阳嚼舌根。 内容无非就是林莫奈本身啥也不是, 学习全靠陆沉水带, 换了她, 她更厉害; 她们知道林莫奈住在陆沉水家里,抱着恶意揣测,不是倒贴就是心存不轨; 林莫奈是她们最讨厌的外地佬,陆沉水来得久了,被视为本地人,外地佬配不上本地人; 后面愈演愈烈,开始人身攻击了,段修成听不下去,冲出去骂:“操,能不能别TM瞎说?” 几个女生吓了一跳,没想到陆沉水随后也跟着出来,眼神冷冰。 她们目光闪躲,挤在角落不吱声了。 陆沉水双手插兜漠然盯着他们,淡声道:“首先,林莫奈的优秀与我无关;其次,住哪是她的自由,少来指手画脚。” 他走到刚才滔滔不绝的女生面前,低头道:“最后,别在背后议论她。” 段修成临走前狠狠地瞪一眼,她们心有余悸,不服却只敢嘀嘀咕咕。 他们走出很远,段修成愤愤不平:“要是男的,我非得打一顿。” 两人说着,前面从体育场拐过来几个男生,大概没留意他们,经过宣传栏,瞥见林莫奈的照片。 他们品评起林莫奈的外貌,判断她是否好追,边上一身橙黄的男生拍着篮球调侃:“一看就TM就是装清纯,在我床上骚……” 咣的一声,橙黄男后背被踹了一脚,他毫无防备,直接趴在地上。 陆沉水两手仍然插着兜,居高临下睨着他,几个人骂着冲过来,陆沉水动作麻利,一脚一个,手都没抽出来,人已经全踹倒了。 段修成回头无语地看着他:“不是我说,你倒给我留一个啊!” 橙黄男正好爬起来,陆沉水扬了扬下巴,段修成回头一看,跳着脚踹出去,又给他踹翻在地。 陆沉水俯身一把拽住橙黄男衣领,眉目狠厉地盯着他,一字一顿警告:“再乱说,老子撕了你的嘴。” 林莫奈其实也听过关于自己的传闻,离谱得难以置信,但有人说起来像是真的。 她起初会生气,后来懒得理会,只要别在她面前碍眼。 她唯一一次计较,是她肚子不舒服上课时去了趟洗手间,里面不知是几班的女生,在格子间里绘声绘色地描述“谣言”。 说她去S市那几天,陆沉水专程陪同,他们住在一个房间,发生不可描述尝了禁果。 最夸张的,是陆沉水在S市受的伤,被他们说成是那方面太激烈她留下来的,林莫奈都不知从何说起。 她站在门口,等那几个人出来,一个出来傻了眼,另外两个在格子间,没领会同伴的咳嗽声,嘲讽她装纯洁只是为了讨男生的欢心,边说边骂脏话,不堪入耳。 直到另外两个都出来,见林莫奈站在挡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三人都尴尬地站在原地。 林莫奈的传闻,她们自然听说过,连左子明都敢打,所以看她的眼神带着怯。 她不动,那三人靠在一起也不敢动。 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她淡漠地盯着她们,没有动手,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锐利冷漠的眼神,自带迫人气势,为首的女生主动低声道歉,嗫嚅着说对不起。 林莫奈面无表情地让开门口,她们要挤过去时,她突然伸手撑在门框上。 三人下意识往后躲,她眸光冷淡,警告:“下次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之后林莫奈没在洗手间听过关于自己的谣言,管她们是知心悔改还是换了个地方,她都不在意,更多精力除了放在学习上,就是放在恒水集团上,那是陆沉水的父亲,陆伯尧开的公司。 人前的陆伯尧是行业里的佼佼者,如果不是陆沉水亲口水,她无法相信私下的他是个施暴者,她当做情报收集整理。 又是一年进入尾声,今年的12月31日是周六,元旦是周日,意味着他们这个跨年可以小小的放纵下。 周六上午,她和陆沉水去了周森的住处。 算是她不死心吧,一直没联系到吴秋彤,担心她没有去处重跳火坑。 别墅门口,她没从车上下来,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进了周森的家,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回来时,车子从她曾经租住的小破房前经过,那里一切样貌未改,只是倒塌的破门上多了个木栅栏。 她歪头看了几秒,心底闪过许多画面。 她在尘埃乱飞的西厢房里生火,第一次不太会,弄得满屋子烟,冻得她浑身发抖; 她被母亲抛弃的那天,晚上她其实回过这里,破旧的小房子像是恶魔的脸,窗户是邪恶黑漆的眼睛,房门是吞人下腹的血盘大口,她害怕地跑了; 她从亲戚家逃出来那晚,山城下着暴风雪,她绝望无助,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到极限,她想抽烟喝酒,机缘巧合地认识了陆沉水; 她认识他之后,住过小房子,但心里有那么一个人,他看似冷漠但总是在关心她,她对这里也没那么怕了…… 说来说去,她蒙尘昏暗的人生,因为遇见陆沉水而焕发生机,绽放光彩。 她回头看他,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眼底的深情,他立刻别过头,可惜泛红的耳垂暴露内心,林莫奈抿唇偷笑。 她主动问起陆沉水1月的安排,是否会像去年一样,离开一整月。 按照最初计划,确实是要的,但人生多半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后续看看再说。” 下午,陆沉水那帮好兄弟来了,其中还有许雯丽和她的朋友。 一切似乎没变,仍是去年那帮人,只不过时间节点提前了。 许雯丽今年素着一张脸,年轻的资本,让她看起来依旧很漂亮。 林莫奈主动和她打招呼,说了句“好久不见”,许雯丽啧啧两声,直摇头:“可别是好久不见,我天天听你名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旁边女生掩唇笑附和道:“估计山城每所中学都这样。” 优秀的人,自然也是话题度最高的,林莫奈想过她会被学校老师和同学讨论,但从没留意过,她在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撮粉丝。 长发马尾,白净秀气,笑起来眉眼弯弯,话少但气场极强,成绩让人望尘莫及,她成为网友口中的“初恋脸”。 男生们吃喝吵闹,陆沉水依旧没喝酒,林莫奈也没喝,许雯丽直说两人无趣,她似乎真得想开了放下了,所以也洒脱了。 饭后,女生去楼上坐会儿,男生在楼下,开门放烟。 不知谁眼尖,发现陆沉水放在柜子高处的石头,那是一般身高无法望见的,回头招呼道:“卧槽,这是宝石吗?” 简景辉踮脚扬起脖看见两颗,左边是一颗幽蓝色的心形,右边石头中间火红色耀眼,他调侃道:“这是给供起来了。” 段修成跳脚,看见也不意外,左边那颗他小时候见过一回,当时要抢被陆沉水给揍了一顿,他偷偷捅咕陆沉水:“右边那个哪来的?不会也是当年的小青梅送的吧?” 简景辉听到音儿,回头瞟两眼,趁着他们分开,问段修成:“水哥还有青梅?和石头有啥关系?” 段修成大大咧咧,扯过陆沉水,“水哥,他问你青梅的事。”说完他避嫌似地躲开。 他们两人站在门口,简景辉话里有话地问:“你到底有几个好青梅?” “一个。” 简景辉脑子转两秒,懂了。 暮色降临,一群人往市中心去了,说是今年会有跨年活动。 路上行人不少,和他们同方向,但谁也没有他们这伙人多,靠着路边走,队伍拉得老长。 简景辉三走两绕,绕到林莫奈旁边,搭话聊起小时候的事。 聊到兴趣爱好,林莫奈挺实在,说喜欢石头,听得简景辉眼睛一亮:“是嘛,我也挺喜欢,你见过最漂亮的石头是什么样子的?跟我分享下。” 林莫奈口中描述的蓝色心形石头和那块火焰似的石头,可不就是陆沉水柜子里摆放得那两块么…… 他故意讨要,林莫奈手背在后面,摇头拒绝。 “那我买还不行吗?”简景辉故意的,林莫奈被逼得没法子,实话实说,一个小时候就送人了,另外一个也送人了。 简景辉羡慕地问起:“你都送谁了啊?啥时候送我一块。” 说起小时候那个漂亮的小姐姐,简景辉望着前面身姿笔挺的人,暗暗地笑:“你就那么笃定是小姐姐,没准是小哥哥。” 林莫奈诧异地诶了一声:“你怎么也这样说?” “本来就是啊,我小时候也留过长头发啊。” “啊?”林莫奈挑眉:“真的假的?为什么?” “你们女孩子可以剪短头发,为什么男孩子不能留长头发?” 林莫奈想了想,认真回答:“我是这样理解的,女孩子很少会剪男孩子那么短的头发,不过我倒是剪过,”她顿了顿,眉头蹙起,“因为家里想要儿子,还给我取小名叫招娣,我很讨厌,他们叫招娣,我从来不答应,后来他们就不叫了。” 简景辉本意是玩笑,见她表情严肃,不太愉悦的样子,也不笑了,认真回:“这确实很讨厌,我觉得男女都一样,一个性别而已,”他故意大声问:“是吧,水哥。” 陆沉水回头,啊了一声:“什么?” “我说重男轻女很讨厌,男女都一样,是不是?” “是。” 快到市中心,人多了起来,男生们主动走在外围,替几个女生留出空间。 简景辉故意撞了下陆沉水的肩膀,别有意味地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林莫奈,中后位置,他放慢速度,等她赶上来,回头提醒她:“跟紧点。” 市中心的广场,大屏幕上播放着重金属风格的视频和音乐,节奏感很强。 现场的人围城一群,中间留出很大空地,前面摆放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前面衣着单薄的女孩子正在热舞。 听说这是头一次举办跨年,凑热闹的人不少,跟着音乐节奏又跳又叫的。 林莫奈耳膜都要受不了,她身高受限,只能透过交错的肩膀缝隙往里看。 陆沉水看她踮脚,推着简景辉:“前面有台阶,再往前走。” 他们穿过人群,最终站在台阶上,正对着LED屏,视野清晰多了。 陆沉水嘱咐他们,多留意那几个女生,别被挤到,他拉着林莫奈站到自己前面。 她到他胸口往上的位置,小小的一只,前面有人挤过,会靠在他的身上,他的心一阵咚咚跳。 总有不长眼没礼貌的,推搡往里挤,快到林莫奈前面,他抬手将人护在怀里避让。 黄头发的男人骂骂咧咧,抬手就要推林莫奈,陆沉水一把攥住他的腕子,他恶狠狠的眼神愣了愣,显然是认出陆沉水,嘴巴老实了,人也往前面去了。 林莫奈缩在陆沉水搭建起来的方寸世界,安全又温暖。 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很快,比她的心跳还快。 当表演队伍散去,烟花表演开始。 近距离的烟花爆竹声震耳,她只能左手捂耳朵,右手举着手机拍烟花。 最大那颗爆竹,嘭的一声冲向云霄,她下意识往后躲,一双温暖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耳朵上,她浑身热度腾地窜上来。 跨年倒计时在爆竹声与人群的倒数声中开始,她手机镜头里炸裂出万绚丽多彩的烟花雨,耳朵里是她砰砰加速的心跳声。 “10!9!8……”她随着人群一起呐喊者,当跨年钟声响起,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夹杂着陌生的名字和我爱你,近在他们眼前的情侣们热情地拥吻,臊得林莫奈不知所措。 不知是陆沉水不小心碰到还是……她的头顶,被不轻不重地按压了下。 她慢慢转身,少年的脸被烟花照亮,斑斓色彩落入他的眼底,美得不真实。 陆沉水垂眸凝视她,在持续的欢呼声中,慢慢低下头。 少年精致的脸,在她眼眸放大,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第76章 择偶标准:林莫奈 ◎晋江文学城首发!◎ 唇吻落在她的肩膀, 犹如蜻蜓点水,却在她心底掀起巨浪。 那晚的跨年,写满林莫奈日记本的最后两页。 元旦一早, 她去隔壁超市买日记本,挑半天没有合心意的, 她沿街逛几家超市, 最后不知不觉走到繁华地段。 手机突然响了, 林莫奈才意识到自己走得有点远。 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薄雾晨曦散尽,一抹高挑身影穿过人群,奔向她而来。 他跑着来找她,她用力挥挥手,生怕他看不见自己。 距离近了, 林莫奈别扭起来。 昨晚肩膀那一吻, 睡前她重温无数次,现在回想起脸红心跳。 陆沉水现在表情看着冷淡,但耳尖泛起红, 林莫奈偷瞄到, 暗暗庆幸地舒口气。 尽管陆沉水在电话里说过爱她,但那时他以为自己是晕着的,所以才会那般大胆。 林莫奈无数次幻想, 他能看着她的眼睛, 说喜欢她,当然暂时也只能想想。 两人并行,手臂前后摆动, 难免碰到彼此。 每一次摩擦, 都擦碰出细小的火花, 林莫奈的心酥酥地跳。 没有避让,但也不好意思再主动,来往的行人好像都在打量她,但心底确实有渴望呼之欲出。 牵手,是什么样的感觉啊?她幻想得手心紧张地微微出汗,寒风一吹掌心冰凉。 过了红灯,他们拐进巷口抄近道去书店,前后都没人了。 摆动的手不经意剐蹭她的食指,她紧张地勾回手,哪知道那么凑巧,刚好勾到他的手指。 像是两只小动物在试探,谁也没有退缩,谁也没更进一步,两人勾着手指,慢慢往前走。 灌进巷子里的风,似乎是暖的,要不然她怎么热烘烘的? 假期的书店,人很多。 他们分开各自逛,林莫奈随机看书架上的高考题目,都是她涉猎过的。 她转而去看大学生的区域,金融、经济、法学……她挨个翻看,看见法学课本里谈到了家暴,之后又特意看了,员工与公司的劳动纠纷如何处理等等,收获颇丰。 等她逛累了,往计算机区域走,果然陆沉水捧着书靠在窗边翻阅。 阳光洒满窗,他站在光亮里,整个人熠熠生辉。 几个小姑娘正举着手机偷拍,他浑然未觉,她咳嗽一声,陆沉水立即抬头,偷拍的人赶紧溜了,他们一同去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摆放的日记本,漂亮多样,她一眼看上羊皮卷材质。翻了翻价格舍不得买了。 他跟在后面,淡声道:“一个日记本能写很久,值得买。” “真的吗?” 他点头,他说值得,她心里那杆秤倾斜,便觉得似乎不太亏。 毕竟,这是用来写日记,写她喜欢的人,写他们的时光,这是要留一辈子的。 下午,陆沉水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她直摇头。 她总算有一大段空闲时间去查陆沉水提及的网络戒瘾中心,以及他的父亲陆伯尧。 戒瘾中心在网上的口碑意外不错,不少家长表示,孩子在那里接受治疗后,彻底解决网瘾的问题。 林莫奈连着翻了几十页,后面才有一条曝光的帖子,点进去却写着:NOT FOUND。 她点开某搜索引擎的快照,幸好还能打开,界面混乱,但整体看得出来,这家所谓的网瘾戒疗中心,通过所谓的军事化管理,对所有入院治疗的青少年采取极端的控制方式。 暴力殴打、电击治疗、高强度体罚等等,对他们身心进行管控,尝试逃跑的、偷偷吃药的、正面对抗的……更有走投无路选择结束生命,这一切都被院方隐藏。 他们被禁止说出任何与院内相关信息,哪怕出院也会处于不定时的监控,院方美其名曰是家庭回访,跟踪治疗效果。 所以外界至今不知道,谁曾在那里,谁活着出来,谁的青春又在那里永远定格。 陆沉水据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逃出来的。 院方和家里都没有放弃寻找他,只不过山城相对偏僻,相对闭塞,他没有被暴露。 陆沉水私下一直在搜集证据,他联系曾经的“病友”,拿到足够多的证据,在网上曝光的同时,匿名邮寄了证据。 结果不尽人意,证据被拦截,院方反而因此锁定他当时的所在地,幸亏他是在外地邮寄。 林莫奈打开网瘾戒疗中心的官网,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她一下午查完网站,整理完有用的信息,下楼找陆沉水说自己的想法。 他认真听完,略显无奈的表情:“我说你怎么着急回来,不是让你别插手吗?” “我就是帮忙,也不是来添乱的。”林莫奈把资料发给他,他从头翻看,头也不抬地问:“一下午还干嘛了?” 她支吾半天,只能实话实说,她还查了陆伯尧。 陆沉水动作一顿,抬头问她结果如何,她靠着墙壁,用通俗的话来说:“如果把网瘾戒疗中心拟人的话,你父亲是个比他要难对付不知多少倍的人。” 他笑着点点头,说得确实没错。 她在一旁劝:“不如试试通过媒体的力量。” 陆沉水其实想过,但网瘾戒治中心大有背景,导致许多媒体光听名字就退避三舍了。 “你看我举报都没有掀起任何浪花。” “主流媒体不行,那试试小一点的呢?” 小媒体扛不住压力,陆沉水完全没抱希望,他拧眉惆怅道:“退一万步,小媒体可以,咱们不认识小媒体的人,不认识我更不放心。” “咱们认识一个啊。”林莫奈提醒,见他思忖的表情,她在纸上写下名字,陆沉水恍然:“那……” “我联系璐姐试试。” “不是你,是我们。” 于是,傍晚时,她坐在旁边,看他熟练地敲键盘,一封邮件写好发送出去。 她单独发个信息提醒,长舒口气,问:“这算是迈出一步了吧?” “嗯。”他靠着椅背,歪头看她:“你学习忙,别搞这些。” “忙里偷闲,”她说支持他,是实打实的,“我总学习我也累。” “忙这个不是更累?”他故意的,她板着脸:“你管我,我就要忙。” 斗嘴于他们而言,是种乐趣,闹腾一会,林莫奈揪着他卫衣帽子的绳扣,一下一下拽着,问:“那你父亲,你怎么办?你只跟我说,他是你的敌人,但你没说具体怎么办?” 陆沉水想了一会,如实跟她说,这件事他已经在推进,不想她介入更多:“如果我需要帮助,我会告诉你,可以么?” 他一副好脾气商量的口吻,林莫奈反倒不好意思强硬:“我不是非要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安全,别像上次那样。”她脸色惨淡,心有余悸的模样。 “怕了?”陆沉水低头盯着她纤细的指尖,正一下一下缠着他的帽绳,她没好气地回:“说不怕,你信啊?” “你说我就信。”他笑吟吟,露出一排小白牙,小梨涡很可爱。 林莫奈两手揪着他的帽绳,两边一起拽,宽松肥大的帽子像是袋子收口,直接把他的脸兜住。 他挑理地“诶”了一声,林莫奈拿帽绳抽他,愤愤不平:“信什么信!我自己都不信!” 她岂止是怕,简直怕死了。 “你得好好的,不管什么事,你的安全都是第一位,”她戳他脑袋,“听见没?” 他被帽子扣着脸,也不挣扎,索性靠着墙壁,一下一下磕着墙壁不吭声。 林莫奈拧他耳朵,嗔道:“快说,听见没?” 他吃疼地靠近她身边,嘶了一声:“听见了。” 他们认识时间不短,林莫奈算是摸清他的秉性,他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 这类人过于刚正,但好钢易折,她怕他真拼命。 “你在,我也在,我们一起,总有办法的,你不要一个人。”林莫奈松解帽绳,看见笑盈盈的脸,她又气又好笑:“我担心你,你还笑。” 两人闹着笑着,陆沉水答应她,尽量不走到最极端的那一步。 元旦一过,学校的课程大多进入尾声。 为提高全班的成绩,考前最后一周,采取上次的冲刺模式。 这次陆沉水和林莫奈为标杆,分为两个梯队,采取竞赛模式。 赵桂芳倒是深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模式,林莫奈底下都是男生,陆沉水教的全是女生。 破天荒的,是左子明也回来上课了,他一改往日混子形象,头发染成黑色,剪了短发,身上穿着松垮的校服,干净规整的人倒比原来清爽多了。 他差得最多,几乎全天都在林莫奈跟前学习。 别人都是问完就走,他基本是全都不会,林莫奈不计前嫌,该教的都教。 左子明为了感谢,有时会带来喝的,也不像之前那般浮夸,很诚恳地表达谢意。 林莫奈反倒不好意思拒绝太狠,左子明拧开饮料递过去,一股清新微甜的荔枝味弥散开:“你喜欢的荔枝味。” 她尤为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荔枝?” 左子明噢了一声:“之前元旦晚会,你拿糖只拿荔枝味的,水果也只吃了点荔枝。” 林莫奈讶异他的观察力,左子明笑了笑:“你尝尝,这个挺好喝的。” 她如芒在背,余光瞥陆沉水,他正好抬头,似乎就等她这一眼,他淡声道:“我要喝水。” 她拿水递给他,他拧开放在她面前:“少喝饮料,都是色素,对身体不好。” 左子明无言地看着他,林莫奈正好拒绝:“我不喝饮料,喝水就行了。” 晚上到家,林莫奈先去楼上洗澡再下来吃点夜宵,陆沉水正坐在桌前等她,她刚坐过来就闻到荔枝味。 “啪”的一声,他把一杯浓稠的荔枝果汁放到她面前。 “这……” “原汁原味。”陆沉水眉头一挑,无所谓道:“要喝就喝这种,别在外面喝饮料。” 她憋不住笑,他板着脸,眉目冷着:“笑什么?” 林莫奈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这难道是在吃醋吗? 她捧着杯子,叹气:“可惜,你不爱吃荔枝,要不然分你一半。” “我不吃。”陆沉水转身走了。 转眼期末到来,寒假前一天,赵桂芳台上颇为感慨:“这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个寒假了。” 简景辉台下嘀咕:“没事,复习就还有。” 林莫奈差点因此笑场,她曾经恨不能快点逃离高三,甚至入学那天都在绝望地想:她身无分文,居无定所,她或许根本没机会走进高考的考场。 陆沉水将她从水下冰山深渊拽出来,她起初难以置信,后来真切地感受到,即便她对这个世界绝望,仍有像陆沉水这样的人,哪怕深陷黑暗,也能照亮她的人生。 她对他的情感,并非三言两语能写清楚。 赵桂芳发了一份调查问卷,她自己出题打印,分发给每个人。 内容涵盖很广,从个人兴趣爱好,但未来的职业规划,林莫奈认真填写,其中一项问她未来的择偶标准,她完全是照着陆沉水的样子去写,具体到身高、样貌和性格。 还有对她影响最深的人,最想感谢的人,最想成为怎样的人,她写的内容再多,都等同于:陆沉水。 等她全写完,见陆沉水的问卷全是空白。 “你不写吗?” “没啥意思。”他扣过来,兴致缺缺。 调查问卷收上去,赵桂芳宣布放寒假前,留下四个人帮她批卷子,其中包含林莫奈。 其他人哄闹而散,商量假期去哪玩儿,段修成和简景辉收拾完东西,见陆沉水跟一尊雕像似的,纹丝不动。 “哥,你修禅呢咋的?走啊。”段修成主动帮他收拾,简景辉翘着二郎腿,慢悠悠:“人家不想跟你走,你别自作多情。” “别废话,你给莫姐收拾东西。”段修成催促陆沉水催不动,他翻出手机打过去,嗯嗯啊啊两声:“我也是这么说,他跟木头桩子一样,你跟他说吧。” 段修成的手机凑到他耳边,传来林莫奈温润干净的声音:“陆沉水,我们得很晚,赵老师还要请我们吃饭,你和他们先走吧,晚上再联系。” 他没做声,林莫奈叫他:“陆沉水?” “嗯。” “你怎么不说话嘛。”女生埋怨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他淡声道:“你们晚上吃什么?” 林莫奈传来隐隐说话声,不一会,她扬声道:“老师说吃烤肉,你要是想,晚上也可以过来,”她声音有些不自在:“我跟老师说,你应该不……” “几点,在哪,信息发我。”他主动挂了电话,林莫奈听见嘟嘟嘟的声音,还有点茫然,他居然主动挂她电话。 赵桂芳抬眼瞥她,笃定道:“他是不是过来啊?” “是……”林莫奈刚才还信誓旦旦说陆沉水不来,见赵桂芳笑得意味深长,有点难为情:“我以为他不来呢。” “不来才怪。”赵桂芳按着一张调查问卷推过来,林莫奈瞟了一眼,全是空白,估计是陆沉水的……啊,有一个地方写了字。 择偶标准:林莫奈。 第77章 请吝啬你的善良 ◎晋江文学城首发!◎ 寒假, 意味着狂欢的开始。 烤肉店人满为患,大多是穿校服的孩子和家长围坐在一起。 他们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玻璃上贴着金光闪闪的圣诞节饰品, 圣诞老人坐在装满礼物的车子,四只麋鹿飞奔云霄, 她指着玻璃:“这个更好看, 明年店里也挂个奢华版的。” 赵桂芳先开了口:“明年?明年冬天你还在这里吗?” 她哑然, 眸底闪过怅然,笑着说:“也是。” “是什么?”陆沉水淡声道:“想挂就挂,多大个事儿。” 陆沉水寡言少语,但照顾人这方面没得挑。 他烤肉动作熟练,火候掌握得好,她们负责吃。 等他去叫店员换炭火时, 女生们讨论他, 大意是说他看着高冷,实际相处起来并没有。 “哪有高冷的人。”赵桂芳过来人的语气,瞟了一眼林莫奈, “熟了就好了。” 她正把碟子烤好的肉放到他碟子里, 女生们纷纷认同:“我最开始感觉莫奈也挺高冷的,后来发现,她就是单纯地话少。” 林莫奈笑了笑, 也没反驳。 晚饭散了, 陆沉水拦车,三个女生陆续上车走了。 赵桂芳的家离这边不远,打算走回去, 他们索性一起送她回去。 陆沉水依旧寡言, 多半是赵桂芳和林莫奈聊天, 聊的是林莫奈心仪大学和专业。 她放弃了清华的数学专业,可能去人大或者北大,赵桂芳接话:“大概率是是北京的院校?” “对。”林莫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赵桂芳探头看了眼陆沉水:“你什么想法?陆沉水。” “我待定。”他对谁都没说过未来规划,林莫奈了解的,是他想打败他父亲这个宽泛的目标而已。 “待定不是问题,有规划没?” “有。” 一路到赵桂芳家门口,她回身看两位得意门生,食指先点了陆沉水,又点了林莫奈:“你们两个。” 她指尖摆了摆,别有意味道:“你们两个。” 后面无需细说,陆沉水先开口:“您放心。” 回家路上,她故意问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回:“就是想的那个意思。” “你知道我怎么想?”林莫奈感觉亏大了,她不知道陆沉水的想法,或者说不确定,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她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如果我哪天说出口,那一定是我忍到极限了。” 他们到家,赫苏青正在清账,林莫奈要帮忙,她连忙拒绝,一直催她先上楼去洗漱。 拐角的身影消失,陆沉水回头看她,她压低声音说:“下午来了几个人,没买东西就走了,后来我发现他们一直站在街对面,这会儿不知去哪了。” 陆沉水点点头,提早关店门,回到角落调监控。 赫苏青担心地跟过来,监控里有5个人,个子不高,穿得单薄,身形精悍:“不是北方口音。” 他让赫苏青回去休息,接连查了近几日的监控,眉头皱紧。 手机提示音响起,专属于林莫奈的叮咚声。 豆芽菜:左子明刚找我,问我寒假能不能找我补习,还要付费…… 她习惯和他商量,宛如他是个大家长,陆沉水:方便的话,我上去当面跟你说。 林莫奈站在门口听脚步声,很轻,听在耳里很响亮,每一步都像是踩着她的心尖上,心跳都跟着加速。 她算好时间,正好开门,陆沉水微微一愣,她笑:“吓你一跳没?” 陆沉水慢慢捂着心口,用拙劣的演技配合:“吓死了。” 林莫奈赏他一拳,他由着她打,说起左子明的补课,主要看她意见。 换了以前,林莫奈必定是不愿意,现在左子明家道败落,听说现在租房子住,父母好像也被抓起来了,她想着能帮就帮。 “帮可以,但现在天冷,我不建议你出门。”陆沉水同意让左子明过来补课,她噢噢两声答应,“那我回他吧。” 他站到旁边,看她纤细指尖哒哒哒敲字,指甲修得圆润平整,半月痕像一座漂亮的小白桥。 林莫奈有种考试被老师盯着的紧张感,指尖一抖,把“你轻轻”打成“你亲亲”,她赶紧抬头解释:“打错了。” 他眼神跟钉子似的,唇角动了动:“还不删掉。” 关于学习时间,没具体规定,陆沉水拧眉:“难道你要一整天都教他?” “不是啊。”林莫奈回到桌边坐下:“他新租的房子就在咱们店正对面,很近,随便来回跑。” 陆沉水若有所思没接话,林莫奈说了大致想法,除了左子明,顺便叫简景辉也过来学:“我想着反正教一个也是教。” 他旁边来了句:“嗯,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她憋不住笑,连连点头。 他们一起时,99%的时光都是快乐的,哪怕安静地处在同一个空间,林莫奈都比其他任何时候开心。 当然也有不开心,比如说:当下这一刻。 陆沉水严肃地跟她说了一件事,门口最近频繁出现陌生人,或许是他多疑,他担心是网瘾戒疗中心,亦或是父亲派过来人。 “我其实想过不说,但……”他顿了顿,拧眉歉意道:“我会尽快处理好,但在这之前,你寒假非要外出就尽量白天出门。” “你干嘛这个表情啊?”林莫奈手里拿着橡皮擦,往他眉心蹭了蹭,“别皱眉,我很开心,你选择告诉我,这也是对我的信任,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帮你侦察敌情。” 他带她去楼下,指认监控里的陌生人,林莫奈疑道:“会不会是附近的,咱们没见过?” 陆沉水摇头,语气笃定,这附近的人,他都有印象。 晚上林莫奈睡前,脑子里回忆了一遍,那些陌生的脸孔,放大看都有共性:五官不正,眼神阴暗,面相很凶。 她梦里抓了一晚上的坏人,第二天锻炼时精神萎靡,陆沉水提早结束,拉着她到公园拉筋,埋头道:“跟你说,不是为了让你害怕,是让你提防。” 林莫奈其实更担心陆沉水,那帮人冲他来的,她恳求道:“你能不能也尽量白天出门,行不行?” “行。” 寒假期间的山城,时常被风呼啸,少出门其实是件乐事。 她在家学习,简景辉和段修成时不时过来,左子明天天来,不定时,反正离得近。 陆沉水出门时间也少了,但他1月本就有出行计划,尽管没有消失一整月,但总归是要出去的。 林莫奈好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陆沉水去哪里做什么,但见他眉宇间的严肃只能作罢,他工作需要,免不了要出差。 临走前,他叮嘱简景辉他们没事过来看看,林莫奈让他放心,左子明一旁跟数学大眼瞪小眼。 陆沉水的车子开出没多远,陌生号码发来信息:放心吧,有事我不会眼看着。 大概是左子明发来的,陆沉水没领情:你小子安分点。 林莫奈听赵桂芳说书店来了批新书,让她有时间去看看。 她挑大正午出去的,左子明扑空,从赫苏青那打听消息,他丽嘉书本丢在烟酒行出了门。 她去之前跟陆沉水报备一声,买完也没耽搁往回走。 走到路口时,一个破衣褴褛的老人颤颤巍巍拦住她,讨要点吃的。 “就那边、那边有包子铺,便宜,”老人头发花白,弓着腰,背驼得厉害,指着巷口冲她作揖,“行行好吧。” 林莫奈掏出一张20的,他直摇头,让她帮着买。 她看包子铺不远,搀扶着老人往里走,店铺门口放着几个冒热气的蒸笼,几米外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没熄火,车门半敞,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蹲在旁边吃包子。 她手机这时突然响了,老人吓得一哆嗦,鸭舌帽男突然抬头,眉毛倒立,三角眼盯她一眼,站起身上车了。 她那一瞬后背窜上凉意,冥冥中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上来。 老人直嚷嚷饿,催促她快点,林莫奈借口接电话,拉开距离。 左子明打过来的,他气息急促:“小心面包车!离远点!我快到了!” 车子这时倒退,朝着她的方向,林莫奈呼吸陡然加速,正要转身跑,老人一把抓住她,目露凶光责骂她不买东西给他吃。 林莫奈也火大,猛地挣脱开,老人摇摇晃晃,顺势倒地哭闹,让鸭舌帽评理。 车子挡住去路,林莫奈才看清敞门的车里,坐着两个男人,他们扳着车门框跳下奔她而来。 林莫奈猛地向前冲,两人始料未及,一起回头看她。 她蹬着车身跳上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下去,后背着地,左子明也到了跟前。 三角眼目光凶狠,左子明猛地甩出匕首,稳准地扎进他的手臂,尾端绑着的细绳仍在左子明手里,被风吹得摇晃。 男人疼得惨叫着撒开方向盘,左子明上前一把抓住他的伤口,旁边围过来的两男人不敢轻举妄动。 “老子不管你们从哪来,敢动她,宰了你。”他咬牙切齿,手指快要嵌进伤口,疼得男人痛嚎。 他恶狠狠地吼:“听见没有!” “听见了。”三角眼疼得脸色涨红,身体在发抖。 左子明回头看她一眼:“没伤到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多了个脏手印,露出的腕子有点红,于是摇摇头。 警笛声响起,他们顿时惊慌,三眼角拼命挣扎,左子明趁机摘掉车钥匙,车子直接熄火了。 那两人疯了一般冲过来,林莫奈抬腿飞踹,踢到其中一个的脑袋,那人栽歪着倒地; 另外一个刚要还手,林莫奈跃身夹住他的腰,薅他的头发猛地往车盖上撞,咣咣几声,车盖子瘪进去了。 左子明都看傻眼了,林莫奈叫道:“过来摁住!” 他按住人猛捶脑袋,惊道:“卧槽,你练过啊?” 林莫奈不停手,粉拳握紧力气也不小,照着脑袋一顿砸。 警笛声远了,林莫奈累得喘口气:“你没报警?”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现在也来得及。” 警方过来把人带走,逃跑的司机,在前面跳墙掉下去,被木头刺扎进腿,三人全部落网。 唯一的老逼登走得慢,监控一查,也给逮住了。 他们无意中帮忙打掉了一个贩卖人口的团伙,两人接受表彰时,其实都是蒙的。 陆沉水在外地听说这一幕,魂儿都要吓飞了,在电话里吼:“怎么现在才说!” 她正委屈,听见他下一句:“左子明!老子说你呢!” “你吼啥,这不是林莫奈怕你担心吗?这不是没事?”左子明当时想着可能是团伙,怕被报复,加上时间确实紧,他没报警。 意外的警笛声,刺激到他们,左子明想起什么,夸张地拍桌子:“陆沉水,我跟你说,她比我还会打,我靠!” 陆沉水嗤了一声:“我教出来的,用你说?” 左子明一脸问号地看林莫奈,她笑得像花儿一样,附和道:“是的呢。” 这该死的狗粮! 作者有话说: 作者文中“老逼登”一词,表明作者怎样的心情? 答:表达作者恨不能让全世界坏人都死光光的心情,尤其是那种年纪大的老逼登,利用善良作恶的! —— 本文还有崽在看吗?哈哈。 五月单更还是双更的问题,我想想吧,大概率是单更,因为几乎没人看哈哈。 单更的话,可能就是每天18点。 第78章 谁也不能跟陆沉水比 ◎晋江文学城首发!◎ 陆沉水临挂电话前, 宣布一条禁令:他回来之前,林莫奈被彻底禁足。 旁观者认为未免太过苛刻,当事人却开心地答应了。 左子明摇头感叹, 爱情果然让人眼瞎。 没人陪她跑步,她在店门前方寸之地蹦蹦跳跳, 运动量不小。 至于散打, 她干脆往树上绑沙袋, 把它想象成靶子打脚踢。 两天后,陆沉水一大早驱车赶回,她正在蒙蒙亮的楼下做开合跳。 车从后面开过来,滴滴两声,车灯双闪,她纳闷地回头, 熟悉的车, 还有挡风玻璃背后熟悉的脸,漾着笑,她蹦跳下了路肩, 吓唬他要碰瓷儿, 往车盖上一趴,像一只壁虎。 他推开车门,面容疲惫, 但带着浅浅的笑:“幸好我洗车了。” “你吃饭了吗?饿不饿?”几日未见, 她喜欢跟在他后面,看他打开后备箱,拎出几个礼盒, “你怎么一大早回来?岂不是要后半夜就出来, 都不能好好睡觉, 很容易疲劳驾驶的。” 他记性好,每次她问完一堆,他从第一个开始挨个回答。 得知他还没吃饭,林莫奈推他进屋,转身往对面的包子铺跑。 屋里有客人打呵欠啃包子,左边的说夜班好累,右边的吐槽早班也不怎么样……生活忙碌,每个人都过得很匆忙。 林莫奈拎起打包好的吃喝回到店里,正好赫苏青起来做饭,她两手举起:“赫姨,我买好了,今天别做了。” 于是,关上门挡住寒气,三口人围坐在桌前吃包子、配上粥和小咸菜。 林莫奈帮着剥好茶叶蛋,放到他们碗里。 她胃口大开,一人干掉一屉小笼包,一屉蒸饺,赫苏青笑道:“你可回来了,小林这几天都不好好吃饭。” 她咬着包子抬眼偷看她,赫苏青告状,晚上没胃口不吃,大半夜吃泡面,陆沉水眺她一眼,她讨巧地说:“一共也没几次,都被赫姨撞上了。” “阿水这次出门都挺顺利哈?”往年陆沉水的状态又冷又厉,尤其1月前后,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她也没敢问。 他嗯了一声,没多说。 总归是陆沉水回来,生活恢复到正常的节奏。 林莫奈当着他的面,重新讲述那天偶遇老人讨饭的事。 他心有余悸,劝她不要太善良:“我不建议弱势群体帮助弱势群体。” 尽管残酷,但总好过发生追悔莫及的结果更好,林莫奈面露失望:“人心真是叵测,利用别人善意作恶,愿意帮助别人的好心人越来越少,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怎么办啊?” 能力有限,陆沉水让她做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无论何时,你的安全必须是第一位。”陆沉水事后找左子明又了解一次,他特意去找那家包子铺,门上落着一把大铁锁。 听附近的居民说,那天下午警察来找铺子老板了解情况,之后店门再也没开过。 陆沉水趴在黢黑的玻璃窗往里看,昏暗模糊,看不清什么。 他回店里路上,林莫奈发信息过来:璐姐回复邮件了,你看了吗? 一路穿过街道,快到店附近,陆沉水用手机登进邮箱。 界面小,查看不便,他一直向下按键,结尾是秦璐璐的回复,写着:这事我需要和台里领导商量,但是现在不敢保证效果如何,但是在我没有说放弃前,你不能再把这个消息说给别人,我想想用什么方式解决比较好,你们等我后续消息。 赶在新年之前,事情有进展也不错。 她坐在陆沉水旁边,看他把文件压缩,添加到邮件的附件,即将点击发送那一秒,她突然伸手按住陆沉水的腕子。 他身体神经猛地一跳:“怎么了?” “我在想全发过去是不是不够安全?”林莫奈指了指电脑,“你现在用电脑发,IP是固定的,万一证据再次被拦截,岂不是……” 陆沉水眸光浮起笑:“你想得很周到。” 事实上,他已经做了处理,IP的问题处理过,有心人真得想找,还是会找到他们:“证据我也处理过了,这不是全部的。” 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林莫奈颇为得意:“我也很厉害的吧?” 他勾起笑:“厉害厉害。” 他提起巷口打架那回,左子明被她动作惊呆,陆沉水淡声道:“夹着人家的腰,薅头发撞车,谁教你的?啊?”他饶有趣味地逗她:“自学成才啊。” 她脸颊一层红,相当的不好意思,她那招而没经过特意的构思,是瞬间冒出来的想法。 林莫奈学习散打有效果,陆沉水教得更用心,她学得劲头更足。 他们开始在现实生活中实战,大多时是林莫奈突然偷袭陆沉水,他反应极快,顺带还击两下,林莫奈渐渐也能避开他的拳脚了。 眼瞅着新年临近,赫苏青今年正常回家。 他们两个人一起出门买年货,林莫奈扯了扯他的衣服,他回头瞥了一眼,左子明臂弯里夹着书,双手插兜,远远地看着他们。 很显然,他如今一个人,过年也没什么改变。 林莫奈之前时常看见他在楼下吃饭,有时一天两顿,有时一天一顿。 她回头看陆沉水,陆沉水眉头蹙了蹙,扬声道:“要一起过年就快点!” 他撒丫子跑过来,书丢进沙发上,和他们一起去超市了。 喜庆的音乐接连奏响,人群拥挤在红色的货架旁边,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脸上都是笑。 左子明颇为感慨,在陆沉水身边念叨:“原来大年三十上午的超市长这样,我小时一直想来逛逛,可他们从来都不带我来。” 林莫奈注意力都在年货上,陆沉水在后面推车,视线都在她身上。 左子明故意肩膀撞他,坏笑:“我这灯泡够亮不?” 他淡淡瞟一眼:“也就她不怪你。”语气看似漫不经心,但话锋一转:“你干的那些事,我暂且不计较,你自己找机会郑重跟她道歉。” 他脸上闪过不自在,别扭地回了句:“我有自己的打算。” 陆沉水没理会,林莫奈正举着一颗超大的棒棒糖给他看:“陆沉水你看,好大一颗,这要怎么吃?” “买一颗试试。”陆沉水推车过去,她正要往里放,左子明一旁揭穿:“里面都是小棒棒糖,没这么大。” 她“啊”了一声,明显失望,把无敌大棒棒糖插回去:“那算了。” 他正得意自己说出真实答案,瞥见陆沉水冷淡的眼神,左子明不解:“啥意思?” “少扫兴。”陆沉水推车往前走,他挠挠头,跟在后面盯着他们。 三个人逛超市,但左子明像是多余的那个,不配拥有姓名。 左子明不太甘心,但似乎确实是陆沉水更会哄女孩子,他们都知道的门道儿,陆沉水不会主动说,而是等林莫奈发现,她会因此开心。 结账时,左子明抢先:“我有卡,用不完也浪费了。” 他钱包里一堆超市的储值卡,丢过去两张,陆沉水捡起来递过去,林莫奈蹙眉瞪他一眼。 左子明挠挠头,收银员说还差30元,他从钱包抽出一张卡,这次倾身递过去了。 回家,两个男生提东西,她走中间,左手两根糖葫芦,右手自己的。 她吃一个,回头问陆沉水要不要吃,左子明一旁喊:“我要吃。” 林莫奈冷淡回:“你回去再吃吧。”说着,喂陆沉水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 “差别待遇。”他酸溜溜的,林莫奈也不否认,回身问陆沉水:“还要吃么?你别动。” 她掏出纸巾,让他低头,她擦掉他唇角的山楂皮。 回到店里,左子明还抱怨呢,说人和人的差别这么大,何时才能实现公平公正。 涉及到陆沉水,林莫奈都认真地回怼:“谁也不能跟陆沉水比。” 左子明瞥见他得意地笑,只能干生气,没办法,他没有想到,和他们过年,确实比一个人过年有意思多了。 年夜饭,陆沉水准备,林莫奈打下手,左子明被她评为“白吃”。 “待会洗碗。”陆沉水给他派活,他不情愿地嘟囔,林莫奈板着脸,质问:“你在不满意什么?” “……” “你就得洗碗,这里允许有人白吃,”林莫奈边说边拍了拍自己,“但只能是我,”再拍拍陆沉水,“或者是他。” “你们够了!”左子明黑着脸,“我没说不洗。” 两人相处模式过于顺畅丝滑,比他见过那种结婚多年的夫妻更默契,左子明追求爱情的希望渺茫,他们眼里只有彼此,都没人在意他的死活。 饭后,左子明洗碗,弄得满手油,林莫奈直摇头:“你倒是用洗洁精啊。” 等她再进来,水池里都是泡沫,林莫奈进来一看,新买的只剩半瓶了,她实在是糟心:“这都是钱,别浪费。” 一切收拾完,林莫奈坐在前面看柜台,顺便看电视。 陆沉水在厨房里剁馅,和面,左子明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你咋啥都会?”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对陆沉水的印象改观很多,最开始以为他们都是混混,后来陆沉水复读点亮学霸技能,他想也就学习比不上,现在看是处处比不上。 电视里咚咚锵的音乐声传过来,左子明探头看了一眼门口,回身提醒陆沉水:“我有必要提醒你,其实你们休息后,你们家门口时常有人在转悠,你自保能力没问题,但林莫奈毕竟是个小姑娘。” 陆沉水揉面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学习就是个幌子吧。” 他愣了愣,反问:“你看出来了?” 陆沉水继续按揉面团,手臂的筋脉凸起,线条紧绷,随口道:“你帮她,我谢你,你喜欢她,搁在心里头,别烦她,要不然别怪我翻脸。” 他语气是熟悉的冰冷,对他一直都这样,一点笑模样没有。 左子明的不甘,今天几乎被他们给磨没了,自嘲道:“跟你一比,我TM确实不配。” 晚上包饺子,他擀面皮,她包饺子,两人分工合作。 左子明都不会,凑热闹包了几个,不是馅儿多包不上,就是馅儿少成了面疙瘩。 没人管他,他泄气丢一边,忍了一天忍不住抽出一根烟,林莫奈头也没抬:“外面抽去。” 左子明蹲在台阶上,冰天雪地,千家万户一片喜庆的红。 他租的那个小二层,黑漆漆的窗户空荡荡,周围一圈光亮,衬得他家格外可怜。 左子明眯着眼吞云吐雾,心里头一直都是没着没落的感觉,父母只给他钱,其他都不管。 有人说他野马,有人说他疯狗,遇见陆沉水之前,他猖狂得很,有大哥罩着,从初中就开始横着走。 陆沉水把校外校内的混子都打服,去了一中,他在附属中学,原以为各管一片天,他都不知道怎么走到今天的。 “左子明!”林莫奈喊他,头一次听她喊自己名字,不是那种带着怒气和负面情绪的,他“诶”了一声起身进店,想起什么,又把烟掐灭进来,“怎么了?” “你负责善后。”林莫奈正擦手,陆沉水端饺子去厨房,他毛毛躁躁收拾,弄得粉面子到处都是。 林莫奈摇摇头,懒得再说,自己拿着笤帚过来扫走。 春晚有赵本山,就有盼头。 林莫奈坐在电视前,抓一把瓜子,边看边吃。 陆沉水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她旁边,手摊开:“给我点。” 她把瓜子递过去,重新抓了一把,左子明靠在门口,头一次看春晚,也挺有意思。 陆沉水剥了一把瓜子,放到她面前,她道谢抓过来吃掉。 左子明被塞狗粮,输得心服口服。 林莫奈削了个苹果,切了三瓣儿,一人一半。 等赵本山的小品完事,她笑着站起身:“走吧走吧。” 左子明不明所以,陆沉水往里走,他凑过去,哦,原来是要放鞭炮。 三人一起放鞭炮,林莫奈站在台阶上仰头看,他们在路上放,附近的小孩子也来凑热闹。 当然少不了拍照,她只拍他,他偷偷拍了几张她。 时间奔着子时去了,陆沉水煮好的饺子端上来。 左子明蘸上蒜酱,一口地道的酸菜猪肉饺子,吃得他眼眶发酸。 陆沉水拎过来一瓶酒,啪的一声放他旁边,饮料拧开递给林莫奈,他也倒了杯可乐。 林莫奈举杯:“新年快乐!” 他碰杯:“新年快乐。” 左子明头也没抬,碰了一下,转身仰头要灌酒。 林莫奈挑理:“你咋不说新年快乐?” 他一张嘴,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人转身出了门。 林莫奈无辜地看向陆沉水,他昂了昂下巴:“你吃你的。” 他们默默吃完饺子,陆沉水让她先睡,她洗漱完躺下好久也没能睡着。 这个新年,因为左子明的加入,没过成她预期中的样子。 她其实很担心这是她和陆沉水最后一个新年,如此落幕,心有戚戚,却装作大人模样没有表现出来。 她发信息给陆沉水:今天还得去庙里,你们早点睡。 几秒后,陆沉水回复过来,写着:你还记得。 她赌气又骄傲地回:当然。 关于他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林莫奈不知他们晚上几点睡的,总之她黎明下楼时,陆沉水换好衣服等她,左子明睡在沙发上。 路上,她迷迷糊糊舍不得睡,问起昨晚后续。 他语气平淡说出平地惊雷的消息,左子明的父母最轻会被判无期,重的话可能死刑,这对于左子明来说,注定是个劫了。 曾经左子明的风光,林莫奈见过,如今的落魄,她也感受到了。 人生起起落落,向死而生,到最后好像都是一场空,她愈发珍惜当下拥有的每一寸光阴。 他们依旧是最早到的,这次她特意祈福,请了两串佛珠。 “你帮我带上。”林莫奈撸起袖子,露出纤细腕子,他指尖捏着锁扣的位置,手抖得厉害,耳朵也悄悄泛起红。 她抿着唇,无声地笑,他突然抬眸,撞了个正着,故意冷了脸:“不准笑。” 她笑得更开心,眉眼弯弯像月亮,替他也带上,掌心轻轻按了按,认真道:“陆沉水,请你一定要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作者有话说: 点一首《一直很安静》送给明明。 —— 希望读者崽们,也要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 暂定单更,每天18点。 太冷了,我都在想,后面是不是番外少写点。 第79章 一起去山上露营吧 ◎晋江文学城首发!◎ 初一傍晚, 陆沉水那帮朋友又来了,这次都是男生,许雯丽她们没过来。 简景辉和段修成见了左子明, 都一愣,听说在这里过的年, 更觉不可思议。 段修成始终对他没好气, 毕竟左子明曾经欺负林莫奈, 简景辉也不待见他:“以后有点良心。” 陆沉水经过,抬手勾着简景辉肩膀推开:“该干嘛干嘛去。” 一群大男生吵吵嚷嚷的,林莫奈也没凑热闹,在楼上抱着电脑看了会儿电影。 她重温《泰坦尼克号》,脑子里回想和陆沉水看电影那次,其中有亲热的部分, 她当时看得面红耳赤, 都没好意思大大方方地看。 现在盯着拥抱热吻的主人公,脸上还是一阵阵热,这是真正的接吻吧?她亲过他的酒窝, 奇特的酥麻悸动难以描述, 如果这样接吻……她无法脑补,双手捂着脸,烫手。 半夜躺下, 楼下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她睡不着, 又听不清,烦心得很。 林莫奈索性把门留了一条缝,声音顿时喧闹地涌进来, 她听到关键性的话题, 关于陆沉水高考和学校之类的。 她搬过椅子, 坐在二楼门口位置,听他们议论纷纷。 段修成说陆沉水想去哪所大学都去得上,初中就有国外大学发来邀请,但是为了个女孩儿最终放弃了; 简景辉劝陆沉水上大学,和林莫奈一起,别留在山城这个破地方了; 左子明羡慕他,说他要是陆沉水,一定会和林莫奈去同一所大学; …… 他们都在说,唯独没有陆沉水的声音。 他有主见,善于规划,估计早就做了决定,她心里矛盾:希望陆沉水能和她一起读书;另一方面又不愿陆沉水违背内心,为她改变什么。 听不清时想听,听清了又扰心。 她嘲笑自己,搬凳子回到房间,关严门,不得不说隔音效果挺好的。 林莫奈躺在床上,脑子里捕捉他们刚才聊天的关键词,为了一个女孩儿放弃去国外了,那个女孩是谁呢?会是那个叫茉莉的青梅吗? 徒增烦恼的人,睡着梦见陆沉水跟别的女孩子步入礼堂,在主婚人问是否有人反对时,她站起身想大声反对,但嘴巴说什么张不开,发不出音儿来,急得她从梦里醒过来,鼻尖冒了一层汗。 林莫奈蹬开被子缓了会儿,身上的湿热散去,等到有些冷了,她盖上被子,摸到床头手机,眯着眼按亮。 陆沉水发来信息,写着:睡了吗? 时间是10多分钟之前,她按亮台灯,回复:睡着了又醒了。 小气包:做噩梦了? 豆芽菜:梦见你和别人结婚了,算噩梦吗? 陆沉水靠在角落,盯着屏幕半晌,凑近看了看,确实是“结婚”两个字。 他说他不会和别人结婚,林莫奈想起那个女孩儿,心里头醋坛子打翻,信息都编辑好了,突然意识到,她若是问起女孩儿,等于暴露她偷听他们聊天这件事。 于是,她闷闷地生气,半天没回复。 陆沉水发了个问号,她拧眉:你怎么还不睡?都几点了? 她跟手机相面半天,陆沉水都没回复。 “算了。”林莫奈喃喃道,手机丢到一旁躺下,耳朵竖着,手机一响,她立马抓过手机,小气包:我有个问题,在想要不要问你。 憋这么半天,憋出个废话文学,林莫奈:问吧。 他似乎挺纠结,又是好一会儿,小气包:你对我有什么希望么? 他很快补充一句:或者说期盼。 说没有是假的,但和盘托出,也做不到。 万千思绪汇成一句话:她希望他好,希望他快乐,而不是特意为她做什么。 林莫奈这样回复过去,后面加了一句:你对我呢? 他对她,肯定也有期盼吧,曾经她想得肤浅又现实,后来觉得他不是那般俗气的人。 等陆沉水回复的过程心焦,忍不住吐槽他回复太慢,写着:再不回,我要冲下去当面问你了。 小气包:我跟你想法一样。 林莫奈猜到可能是这个,现在被引证,她不太爽:不可以和我一样,我要具体的。 林莫奈在床上滚来滚去,念咒做法快点回快点回。 她用被子把自己卷住,直挺挺躺着,等了不知多久,她犯困地闭上眼睛。 再后来,天亮了,林莫奈被尿憋醒。 她赶紧打滚儿解开,急忙去洗手间,再回到床上,困意淡了。 手机没电关机,她充上电,闭着眼睛打算再睡会。 他们给彼此放年假,初七之前锻炼可以自由安排,她迷迷糊糊又睡着,再醒来是中午了。 她洗漱刷牙,不一会,房门被敲响。 陆沉水站在门口,乌黑的眼珠盯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目光对上,他又会避开,吃饭时也是这样,那帮朋友散了,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你没什么想跟说的?”陆沉水幽幽地盯着她,眼神好像有点哀怨,林莫奈不解,挠了挠小下巴,“要不然你给我个暗示?” 他眸光一沉,更不满意了,双臂抱膀直直地看她:“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 她更摸不清头脑,费解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问了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直到她回卧室打开手机,看见陆沉水的未读信息,才明白过来。 他在短信里写:我会尽快处理好所有的事,去实现你的希望,当然也是我的期望。与我而言,一起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所以关于具象化的一切,你想的,就是我所期望的,你愿意,我们就一起实现,包括但不限于你想的那些,这个答案可以吗? 林莫奈憋不住笑,难怪他眼神幽怨,这在她看来是变相的表白。 她当然满意啊,林莫奈回复过去,桌边的手机响了,陆沉水立刻伸手捞过来,看见答案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元宵节一过,赫苏青从外地回来,补课告一段落,他们又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天气转暖,林莫奈闷在家里难受,准备好便当,在门口等他一起去爬上。 山城靠北,有一座山,叫叶落山。 从地图上看向层叠的树叶坠落,故而得此名。 初春将至,北方积雪尚未融化,但沿山的路已经露出黑灰色的土,被人踩得结实。 他背大包,她背小包,一前一后往上爬。 山间空气清新,林莫奈心情大好,故意扯着嗓子呜呼怪叫,惊得山林间的鸟儿扑棱棱乱飞。 他们出发得晚,已经有人从山上下来,后面也陆续有人赶超他们。 更有甚者,颇有兴致地在半山腰撑起帐篷,吃喝打牌,说笑声传出很远。 半路,陆沉水接了个电话,她故意拉开点距离。 她在前面,他在后面,前面几个中年男人正坐在路边喝酒,居然支上了一个小烤炉,烤肉味焦香,闻得她有点饿。 林莫奈站原地回头看,陆沉水远远的影子,她往前走,把包挂树上休息,那几个男人打量她,主动打招呼。 出于礼貌,林莫奈点点头算是回应。 一个秃头男过来叫她一起吃点,她摇摇头,男人上手要拉她。 她蹙眉躲开:“我说了不吃,谢谢。” “诶呀,没事的。”秃头要抓她手,林莫奈刚要还击,啪的一声,秃头捂着脑袋诶呦一声倒退几步。 陆沉水手里抛着石子玩,在秃头要骂人时,他甩手丢第二颗,稳准地打在他的脸上。 几人见陆沉水不好惹的架势,骂骂咧咧却没敢真动手。 他们继续往上爬,林莫奈忍不住吐槽,有的中年老男人,恶心到令人发指。 陆沉水时不时接上几句,等爬到山顶,她刚才积压的坏情绪彻底清空了。 山顶俯瞰,整座城更像是白雪世界的点缀。 市中心楼丛林里,向外延伸越来越矮,周边是红的墙,灰色的瓦,一缕缕白烟缭绕,别有一番人间烟火气。 林莫奈双手圈在唇前冲着山下大喊,回音如涟漪荡漾散开。 她扯他衣服:“你也试试,很爽的。” 他不大好意思,耳尖先冒了红,林莫奈催他:“来嘛来嘛,你别老干部似的,快喊!” 她怂恿,他扯着嗓子吼,声音浑厚,果然中气十足。 两人你一声我一嗓,跟二重奏似的,她伸了个懒腰:“心里痛快多了。” 他支上帐篷,她打开背包,朝着太阳的方向,避开风,里面有她和赫姨做的蛋卷、饭团、鸭脖…… 开吃前,林莫奈拿出手机举起来,摄像头前置,主动凑到他旁边。 他眸光淡淡,和她在镜头里相遇,他微微垂眸,耳朵果然泛起红。 她的笑意从心底流淌,从眼睛和嘴角满溢,陆沉水害羞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林莫奈举得手累:“我要在后面,前面显得我脸大。” 他结接过手机,她躲在他后面,巴掌的脸上都是笑,手故意在他头顶比了个兔子耳朵,他被逗笑,按下按键。 他拍了很多个她,眉欢眼笑的、俏皮可爱的、文静秀气的……每张都是她摆姿势,他找角度认真拍摄。 他也入了她的镜,高冷帅气的、莞尔一笑的、蓦然回首的……每张都是她抓拍的,但每张都堪比明星画报,真的是360°无死角。 拍完照休息片刻,林莫奈偷偷躲在帐篷后面,突然偷袭他,陆沉水闪身躲过,指了指地上的影子,她才知道自己暴露的原因。 她换角度又偷袭,他侧身躲过去,她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陆沉水说是风的原因,风从后面吹来,裹挟着她身上的淡香。 林莫奈最后耍赖,从后面跳到他身上,本想遏制他的喉咙,哪知道被陆沉水背得稳稳的,吓唬她往山下丢,她恐高吓得哇哇叫,气得捶他后背。 短暂的寒假过后,新的学期开始。 林莫奈得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上学期末的竞赛模式学习,她胜出;坏消息是班里来了个转学生。 她如此介绍自己:“我姓姜,姜茉莉,来自S市,请大家多多关照,谢谢。” 林莫奈已经预感到不好,发信息给段修成:是那个茉莉吗? 段修成:是…… 第80章 请多给我一点信任 ◎晋江文学城首发!◎ 姜茉莉的座位, 暂定在杜煦的位置,她自己选的。 她五官清秀,身上自带大城市的骄矜贵气, 走到哪都不会被忽视。 班里引起不小的轰动,能在高三下学期转学过来的, 大家免不了猜测她到底犯了什么事, 又有着怎么样的背景。 段修成都看傻了, 心心念念要找陆沉水,居然真得找到这里来。 他课本打开立在桌上,人躲在书后面,弓着腰,发短信给陆沉水澄清:事先声明,我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陆沉水没回, 他又赶紧给林莫奈发信息:莫姐, 你假装不知道她哈,要不然我怕挨揍都要双份。 姜茉莉从台上下来,站在段修成身边, 扬起笑, 自信又张扬:“好久不见。” 她声音很低,班里的议论声之下,附近的人才听得清。 她目光一掠而过, 没等段修成回答, 便看向后排的陆沉水。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忙碌,只有姜茉莉刚进来时抬头看了一眼,林莫奈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不知情的, 根本感觉不到他们认识。 姜茉莉最后看的人是林莫奈, 她仍然是大大方方地笑,林莫奈浅笑算是回应了。 短暂的骚动,早自习恢复到正常。 直到铃声响起,赵桂芳夹着课本出去,班级里说笑打闹声响起。 一部分人好奇,出门经过讲台,会下意识看一眼后排的姜茉莉。 她站在段修成桌边正在说话,不了解的只当她是人际关系很厉害,刚来就能认识班级里的尖子生。 段修成被她用书砸脑袋,姜茉莉挑她的理:“不主动打招呼,装不认识,不回我信息,让你躲。” 段修成无辜遭殃,抱着脑袋喊:“你要找水哥,你打我干嘛?” 他把话题扯到陆沉水身上了,姜茉莉卷起手里的书,故意在陆沉水的电脑上敲了敲:“怎么?不认识我啊?” 陆沉水抬眸,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偷偷围观的更兴奋了,她居然认识陆沉水和段修成!八卦心顿时燃起。 “这么久没见,连个问好都没有?”姜茉莉也没因此受挫,甚至还开心地笑:“哈哈,你还是那个性子,冷冰冰硬邦邦,一点没变。” 陆沉水淡声道:“你不也一样。” 她闻言笑得更开心:“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样子,算你有点良心。” 他们说是互怼,但更像是逗趣,总之林莫奈听着不大悦耳,当然也可能是她小心眼作祟,毕竟人家真得认识很久。 简景辉被拍了下,姜茉莉主动伸手自我介绍:“姜茉莉,你是简景辉吧?” 他别有意味地看段修成,段修成无奈地耸肩:“你这么帅,聊天聊到还不行啊?” 简景辉只是指尖碰了下她的手,姜茉莉拉过椅子坐在林莫奈旁边,斜挑了一眼段修成:“阿成,你可没跟我介绍过她,你对她有意见?” 段修成无辜又无奈,捂着脑袋差点缩进桌子里:“你们聊你们的,别带我。” 林莫奈笑了笑,主动介绍:“我叫林莫奈。” 她噢了一声点点头,熟稔的语气问:“我有个事,想求你帮忙。” 林莫奈只当是真的有事,唇角动了动,旁边传来冷淡的声音:“不帮。” 姜茉莉拿书丢过去,当然也没用力,嗔笑:“又没求你,我们女生说话,你少插嘴。” 林莫奈坐在两人中间有点头疼,索性打断他们:“你说吧,什么事。” 姜茉莉想和她换座位,理由是她和陆沉水早就认识,熟人嘛,课程方面请教起来也方便,几分撒娇的意味:“行不行嘛,林同学。” 她脸上仍挂着笑,眸底闪过精锐,陆沉水再次开口:“不行。” “你很讨厌诶。”姜茉莉薄薄的嗔怒,意味深长地盯着陆沉水,“我又没问你,你每次都这样,我一跟人说话,你就插嘴。” 林莫奈的笑意淡了淡,姜茉莉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就算是帮助新同学适应班级生活,咱们换个座,等我适应好了,再换回来。” 她低头看姜茉莉的手,正在摸她的佛珠,姜茉莉主动说:“我中午请你吃饭,行不?” 林莫奈缩回手,回头看了一眼陆沉水,他有点无辜,眸光闪了闪,好像还有点心虚? 当时他们聊到过去,陆沉水可没提到茉莉,她是从段修成那里听说的,也没好意思多问,毕竟她没料到,姜茉莉会找到这里。 “姜茉莉,你有问题可以问陆沉水,也可以问我,至于换座,我暂时没这个想法。”她又回头瞥了一眼陆沉水,淡声问:“陆沉水,你要换座,就过去坐,我懒得动。” 陆沉水反应可快了,立刻摇头否认:“我可没说我要换座。” 姜茉莉眯了眯眼,她没看错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有怕的人了? 因为上课铃声,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转校生与学神们的爱恨情仇故事已经编了几个版本传出去了。 林莫奈头一次上课溜号,她余光留意姜茉莉,又或是瞟一眼陆沉水。 姜茉莉有时看陆沉水,有时看讲台,两人目光碰上了一回,姜茉莉眨眨眼,微微扬起的下巴像是在挑衅。 还有一次,陆沉水正好也转头,林莫奈恨恨地瞪他一眼。 他大概觉得委屈又无辜,偷偷写了个纸条推过来,上面写着:我不会换座,你也别换。 林莫奈头次收到小纸条,她以前羡慕别人能收到,从没人给她写过。 她和陆沉水同桌,更没机会写纸条,现在有那么一点不受控的小开心,回了一条:那可不一定,人家央求我,或者找老师,我怎么拒绝? 两人你来我往,一节课没干别的,在姜茉莉的余光下,写了一堆纸条。 大意内容就是林莫奈批评他,不够坦诚,交代不够彻底,建议他尽快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陆沉水则是同意她的观点,打算中午说下。 林莫奈写:你说中午就中午?我很忙的,你看谁跟上级汇报工作不得提前申请? 陆沉水回答:领导说的对,我申请中午报备,看看领导能不能审批一下。 “报告。”姜茉莉突然出声,旁边两人吓一跳。 台上的赵桂芳也吓了一跳,这是13班没有发生过的一幕,有人主动说“报告”,她不太适应,推了推眼镜:“怎么了?” “老师,他们在写纸条。”姜茉莉一脸认真地打小报告:“这在上课时间是不允许的吧?这样会影响他们的学习,也影响我的注意力。” 林莫奈和陆沉水对视一眼,赵桂芳沉着脸看着爱徒:“你们两个,不许写纸条,好好上课。” 姜茉莉坐下,不大满意,就这样?这要在原来学校班级里,是要被重罚的。 段修成回头跟她比了个大拇指,低声说“你真行”,看着像是夸赞,又像是嘲讽。 下课,他们被叫走,姜茉莉拉开林莫奈椅子,摸了一把陆沉水桌堂里的纸条,一个都没有。 她矮身又看看林莫奈桌堂,也没有。 段修成回头看她:“诶诶,随便翻别人东西可不好。” 姜茉莉给他一杵子,逼问道:“你老实说,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你不都看到了?”段修成往后躲,怕她再动手,简景辉回头瞄了一眼,姜茉莉也问他:“他们处上了?” “不知道。”简景辉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赵桂芳也没太过批评,她其实心里有顾虑,之前陆沉水在一中是所有老师头痛的存在,他老公更是被折腾得不浅。 所以只是提醒他们要低调,本身老师和学校都给与他们特权,别人可能会眼红。 陆沉水坦白,是他先写纸条的,不关林莫奈的事。 “你还挺护着她,不关她的事?她不是给你写了一堆纸条?”赵桂芳之后说什么,陆沉水都没还嘴,乖顺得让赵桂芳都觉得自己可能说得太重了,“行了行了,回去吧,以后上课老实点。” 出了教师办公室,上课铃很快响起。 走廊安静下来,他们安静地走了一段路,陆沉水突然站定,拉住她:“我现在跟你说。” 林莫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估计是哪个老师,拍开他的手,低声:“被拉拉扯扯。” 一拐弯,物理老师走过来,他哟呵一声:“两位好学生,是在等我上课吗?” 他们两个跟班儿似的,跟在物理老师身后回班级,陆沉水一路时不时看她,等老师从前门进去,林莫奈握着门把,压低声:“你老看我干嘛?” “你没生气吧?”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林莫奈瞪他一眼,故意气呼呼:“生气,气死了。” 他还想解释,林莫奈推开门,姜茉莉打量他们,前面的气呼呼,后面的怪可怜,她的心有种被针扎的感觉,陆沉水的冷冰冰硬邦邦对她没变,但是对有的人,变得面目全非啊。 姜茉莉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低头翻手机,给段修成发信息,她要一句实话,陆沉水和林莫奈是不是那种关系。 段修成正编辑信息,简景辉瞟见,打了他的手,低声道:“你少掺和。” 他愣了愣,简景辉夺过他手机,回三字:不知道。 后面又补了一句:自己问陆沉水。 午休,一行人去食堂。 姜茉莉随着他们一起,一进去新奇地打量,看到大盆里的番茄炒蛋,黄灿色鸡蛋零星几块,红番茄估计是对半切,大得离谱,她回身看陆沉水:“这不是你爱吃的番茄炒蛋吗?怎么做成这样?” 食堂里吵嚷,陆沉水像是没听见,拿着餐盘看都没看番茄炒蛋,回身和林莫奈说什么,两人一起往前面去了。 前面有家麻辣烫小窗口,林莫奈回头问他:“你爱吃番茄炒蛋?” 他眨眨眼:“我不挑食。” 段修成他们占一张桌,正常他们四个人刚好,如今多了姜茉莉,三人坐定,只剩一个位置。 姜茉莉靠着椅背,双臂抱膀,见陆沉水端着餐盘,林莫奈空手过来,她也揶揄道:“这家伙,变得不是一点两点啊。” 段修成接话道:“你知道就行,别管他吃啥干啥,你吃自己的。” “看来你们两个都被林莫奈收服了。”姜茉莉不气不恼,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总是带着笑,乍一看是脾气很好的人,“她挺厉害,让你们三都这么听话。” 简景辉闷头吃饭,段修成挥手示意,林莫奈老远瞧见,就一个座位。 她也不说话,跟在陆沉水身后,他压根没打算过去,走到中间直接拐了,去靠窗的位置。 陆沉水放下托盘,林莫奈坐下前,注意到姜茉莉在看他们。 “你不过去?”她问。 “嗯。”陆沉水拿起筷子搅拌她碗里的面,搅拌均匀推过去,“再不吃要坨了。” 姜茉莉的到来,他好像并未有什么变化,反衬得林莫奈别扭。 饭后,简景辉先走了,段修成和姜茉莉绕到他们这桌。 陆沉水抬眼,淡声道:“你们先走吧。” “我不急。”姜茉莉坐在林莫奈身边,问:“这是什么?” “麻辣烫你没见过?”段修成有点无语,她噢了一声,“S市的麻辣烫不长这样。” “我先走了,你走不走?”段修成看着闹心,见她不打算走,拉她衣服愣是给拽走,出了门没好气道:“你也是没出息,人家都那么明显了,你非要凑上去,干嘛找不自在?” “所以他们是在一起了?”姜茉莉也不生气,平静道:“信息是简景辉替你回的,我看见了,所以其实他们在一起了。” “大小姐,你跑这么远,就为了问这个?”段修成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6月就高考了,你收收心吧。” 姜茉莉双手插兜,慢悠悠跟在他后头,语气坚定:“确实,我找他几年,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这个。” “……” “别说他们没公开在一起,就算一起,没结婚我也可以追他,更何况我们两家还有娃娃亲呢。”姜茉莉顽固不化的样儿,气得段修成大步流星,把她甩在后头。 姜茉莉裹紧领口,四处环顾,枯枝、残雪、暗红色墙体,窗沿悬挂倒冰碴……哪怕是3月了,仍旧寒气冻人。 她皱着眉头,喃喃道:“这有什么好?” 破死了! 林莫奈和陆沉水吃完,食堂几乎没人了。 外面也不见人影,两人往回走,林莫奈低着头,兴致不高。 临近上课时间,校园里不见人影,陆沉水说什么,她都低着头,兴致不高的样子。 陆沉水突然俯身,低头从下往上看她的脸:“不开心?” 他眼睛亮亮的,眉眼弯着,有逗她的意思。 她别过头,他又绕过去看她的脸,她干脆两手遮着脸,挡住那抹红。 陆沉水挡在前面,逗着她唱起儿歌,粗声粗气像是大胡子爷爷来:“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 她被逗得绷不住,红着脸笑打他后背,他也不躲,眼睛亮亮的,噙着笑继续唱:“我是狼外公,快把门开开……” 他倒着走,干脆乱唱一通,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最后淡淡浅浅地笑,站在原地等她走到面前,他倾身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叫她的名字:“林莫奈,多给我一点信任,可以吗?” 第81章 灵魂正在被割裂 ◎晋江文学城首发!◎ 那天晚上, 林莫奈在日记本里写了没说出口的话。 吃醋也好,不开心也罢,并非因为不信任。 她现在一无所有, 说再多都是空话。 可姜茉莉的出现,还是给林莫奈带来困扰。 她主动又热情, 即便在陆沉水那里碰钉子, 嘴上回怼, 但从没有真正计较。 林莫奈暗暗对比自己,她不开心,还得他哄才能好。 这有个现成的……都不用哄,她在日记里烦反思:林莫奈,你是不是太麻烦了? 想多了烦,不想又做不到。 成绩自然受到影响, 3月底模拟考, 31号成绩就出来了。 满分750,陆沉水每次成绩都会卡在690上下,数理化这些科目, 每次分数一模一样, 语文或者英语会在作文上相差几分。 林莫奈的成绩稳居700以上,这次破天荒掉到695分。 第一的位置保住了,但和第二的陆沉水分差太小。 另外一个变化, 班里第三从段修成变成姜茉莉。 她总分666, 第四段修成620分,高三老师羡慕,13班又来个尖子生。 全校前十, 13班占了4个, 第一和第二的位置更是霸榜式的存在。 陆沉水翻了她的试卷, 半晌说了句:“你成绩下滑了。” 林莫奈翻他白眼,这用你说? 上次成绩下滑,赵桂芳给她粉色小纸条,她去操场疯跑,被陆沉水撞见大哭,但哭完也调整好了。 这次她主动找赵桂芳承认错误:“我会调整的,下节课我想去跑步。” 赵桂芳反倒不忍心多说,提醒她:“你看看,是不是只顾学习新知识,忘记巩固高三的重点了?” 她点点头,但心里明白,其实问题出在情感问题上。 她第四节 课没回来,手机也没带,陆沉水打电话时才发现。 姜茉莉趁着老师进来,一屁股坐在林莫奈的位置上,简景辉歪头跟段修成吐槽:“她以前脸皮就这么厚吗?” 段修成看她成绩单,没资格训人家,每天看她被怼,作为以前玩伴,有时会同情她,但又劝不动,无语道:“爱情使人眼瞎。” “瞎子撞南墙,多撞几回就知道了。”简景辉刚说完,陆沉水突然站起身,语文老师讲到一半嘴巴半张着,以为自己哪里讲错了。 陆沉水:“我请假出去一趟。” 各科老师基本都被赵桂芳打过招呼,对于陆沉水和林莫奈,基本是放养,她摆摆手,陆沉水从后门出去了。 段修成回头看了眼姜茉莉,她没太大反应,趁着语文老师回头,她坐到陆沉水位置。 陆沉水在走廊看见操场跑圈的林莫奈,他跑着去了操场。 林莫奈正憋着劲儿,见他过来,没出息地眼眶泛酸。 幸好陆沉水没搭话,他只是跟在她后面,陪她跑了一圈又一圈。 她速度慢下来,他也放慢速度,直到她累得站在原地,双手拄着膝盖,风从头顶吹过,吹散发间的热。 她大口喘气,回头瞥了一眼,他气息很稳,正低头看她。 谁也没说话,林莫奈沿着操场走了一会儿。 明明上次跑到最后没力气,情绪也没了,现在见了陆沉水,她的小情绪又窜上来,最后她先憋不住,回头呛了句:“你干嘛跟着我?” “犯法?” “对。” “什么法?” “《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你这属于在特定的空间、特定的时间跟踪尾随……”她一口气说完,流畅得好像是个法律系的高材生。 他意外地愣了愣,笑着夸奖她:“挺厉害啊。” 他笑起来,小梨涡浅浅的,满眼的真诚,夸得掏心掏肺的,她小脾气没出息地回落。 只是这次成绩下滑确实是因为陆沉水,她每天眼睁睁看着他们斗嘴,她心里的醋坛子都翻了不知多少遍。 于是,小情绪往上升腾,林莫奈转身继续往前走,她怄气地想,只要陆沉水跟她郑重告白就能解决的事,可他偏不说。 她要命的自尊心提醒她:你不能告白,不要把两个人的关系逼到临界点。 说到底,林莫奈很清楚地知道,她无法接受失去陆沉水。 或者,压根没想过,如果陆沉水不喜欢她,她该如何自洽。 “我可以给你补课。”陆沉水的想法停留在成绩单,以为她是因为成绩下滑才如此“惩罚”自己,她头也不回地嚷:“我又不是不会!” “但你做错了。” 她更生气了,要你说! 林莫奈继续小跑,这次跑到教学楼,跑进女厕所,陆沉水没办法跟着了。 她站在碎裂的镜子前,仿佛看见她的灵魂被切割成两半,一半理智且清醒;一半很想堕落地沉沦。 清醒地堕落,她做不到,她咬咬牙,告诫镜子里的自己:“林莫奈,憋不住也得憋着,忍不住也得忍着,你绝对不能先告白。” 她在洗手间给自己上课,拐出来被吓了一跳,陆沉水靠在男厕旁边。 他眼眸深邃,黑漆漆的,她完全看不出,他有没有听见刚才的自言自语。 陆沉水一句话没说,只是偏头静静地看着她。 她走过来,他的视线随之移动,两人身形交错时,他语气里透着失望:“你不相信我。” 那句写在日记里的话,她差点就要说出口。 但是她日记里的结尾是这样写的,卢梭说过:“对我所爱的人保持信赖和沉默。” 所以她又忍住了,自顾往前走,经过13班教室,她看见姜茉莉坐在陆沉水的位置。 她们的视线在遥遥交锋,短短几秒,有无形的硝烟在弥漫。 她站在后门,不让他跟着:“你回教室。” 他自然也看见姜茉莉坐在他的位置了,他垂眸,情绪看起来很低迷,声音也低沉:“你要去哪?” “这个不用你管。”她脱口而出,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林莫奈有些后悔,但又如鲠在喉。 “那你注意安全。”他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背影决绝冷漠。 她的心往下坠,呼吸有些困难,听见下课预备铃响了,她转身,逆着他的方向也走了。 预备铃,意味着5分钟之后,将正式下课,这是为了避免老师拖堂。 林莫奈从没觉得那铃声听起来让人焦躁,似乎催促她快走,她怕被任何人撞见,她眼底含着泪水。 心底也有另一个声音在低谷里横跳,下去快一点,或许能看见陆沉水,看看他去哪了。 可惜,她在走廊里观望操场没有人影,下楼往校外走,特意留神每个角落,仍然不见他的影子。 他大抵是失望了,觉得不被她信任。 林莫奈抚着心口,那里拧着劲的疼,她像是被丢在油锅里热煎,又像是心被钻了个窟窿,冷冰的水往里浇灌,一冷一热两重天,让她难受到不得不站在原地喘口气。 头脑一阵阵轰鸣,人也像是丢了魂儿,走到大门差点直接撞上去。 保安大爷拦住她,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上学期间外出,是需要老师的假条的。 “你没事吧?”保安看她眼睛红得厉害,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啊?你有啥事跟大爷说说。” 她没脸再回去,泪洒人前不如杀了她,林莫奈大脑停滞几秒,缓过神来:“大爷,电话能借我用下吗?” 她借保安室的电话,打给赵桂芳请假,赵桂芳和保安通了话,大爷哦哦两声,盯着玻璃窗外抹眼睛的小姑娘,犹犹豫豫还是说出口:“赵老师,我觉得你要不然还是来看看,这孩子看着不大对劲。” 赵桂芳过来时,她已经不在校门口了。 保安挠头也费解:“我给你打完电话,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可以确定的是,人肯定没出校门。 “但这马上中午了啊。”保安不免担心,“午饭时间,一堆学生出去,她跟着出去咋办啊?” 赵桂芳抬手看看时间,还剩10分钟。 她索性在门口等着:“您待会在里面帮我看着点,我在那个树后面,看见她一定给给拦住了。” 午饭时间,成群学生鱼贯而出,赵桂芳冻得够呛,连续打几个喷嚏,愣是没看见林莫奈,也没看见陆沉水。 保安直埋怨:“早知道,让你在小屋里头,我这穿得多。” 她摆摆手说没事,赶紧打给陆沉水,没人接。 赵桂芳叫来段修成和简景辉,姜茉莉也跟在后头,得知两人都“失踪”了,都有些着急。 “你们去看看林莫奈回家没。”赵桂芳让他们去,叫住姜茉莉:“你一个女孩子别折腾了,你在后面坐着,知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成绩下滑总不至于如此吧?赵桂芳怕她压力大没敢多说,其他班老师还夸呢,说林莫奈这孩子也太乖了,还知道主动反思。 姜茉莉摇摇头,问了一句:“老师,咱们学校允许早恋吗?” 赵桂芳神色一顿,严厉道:“当然不允许。” “啊,”姜茉莉笑了笑,“我记得也是,我看咱们那个学校一楼大厅贴着呢,早恋要被叫家长,被处分,我还以为是写着吓唬人的。” 赵桂芳脸色一沉:“你知道谁早恋,可以举报。” 姜茉莉点头,她摆摆手:“你去吃饭吧。” 段修成很快打来电话,林莫奈和陆沉水都没回来,赵桂芳又气又急:“你给陆沉水打电话,我给他打,他不接。” 段修成夺命连环call,陆沉水终于接了,简景辉夺过来骂了句:“你TM搞啥飞机呢?她都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法律那里是从某度上来的哈。 第82章 无法苏醒的噩梦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一帮人急疯了, 满校园里找。 赵桂芳差点报警,最后在操场边尚未竣工的小铁皮房子里找到人。 里面堆着稻草、麻袋,她蜷缩身体侧躺, 小脸通红,呼吸厚重。 林莫奈烧得厉害, 陆沉水直接带回家, 其他人正常上课。 诊所医生测体温, 42°,吓得他咂舌,再晚点就要烧傻了。 人烧得难受,大概浑身都疼,大夫一碰她就躲,打针也不配合。 陆沉水上前按住她, 林莫奈挣扎不动, 迷迷糊糊有点醒了,迷瞪瞪地看他半晌,似乎认出来了,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打个针, 三人都累够呛。 好在林莫奈没精神,扎完不疼她消停些,医生留下消炎药, 简单嘱咐走了。 赫苏青端来温水放到桌边, 他拿勺子一下一下润她干燥的唇。 “我来给她擦擦身体。”赫苏青肩上搭着毛巾,端着一盆水,他试了下水温, 有点烫。 赫苏青帮她擦着脑门, 耳朵, 脖子……他重新打来温水放到椅子上,径直走到窗边,拉上一半窗帘,背对着床头,听她难受得哼唧。 “你们两个闹别扭了?”赫苏青一般不大爱问他们的事,知道年轻人不喜欢被问东问西,今天见林莫奈病倒,陆沉水少有地出现很久之前那种低落,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机,“有话好好说,阿姨知道你们对彼此都好,但好的方式,可能还需要磨合,这个都急不来的。” 陆沉水几乎没吭声,赫苏青收拾完,临出去说:“晚上你想吃点什么?还是跟小林一样吃粥?” “一样吧。”他吐出三个字,眉头还皱着。 关上门,房间里重归安静,陆沉水慢慢转过身,靠在窗边盯着她烫红的脸出神。 一下午,他几乎保持这个姿势,傍晚大药瓶的药终于输完,他撕开胶布,按住针头轻轻抽出来。 他按针眼的力度不大,但她皮肤白又细腻,被他按得发红,皮下泛着紫色。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有一次忘了因为什么被母亲弄伤,母亲抱着他哭着这样说的。 他看见苍白的女人满脸泪痕,他不理解,被父亲一次次殴打不掉眼泪的母亲,现在看见他膝盖破了皮,他都说没事了,她却说心很痛。 这一刻,他盯着青紫的手背,心确实是疼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桌上的羊皮卷日记本放在熟悉的位置,底下压着那本写满的黑色日记本。 她就这么大方地放在桌边,似乎从不担心他会偷看,真是对他放心。 他盯着看了半晌,心底有声音催促他打开,但理智仍占上风,他不想窥探:那些写在日记里,没能亲自和他说出口的话。 林莫奈时常难受得哼哼,有时呜呜两声,有时埋头扎在被子里,有时又缩紧被子里打滚……她睡觉的姿态很丰富,他扯开被子露出小脑袋,怕她呼吸困难。 乌黑的发丝,如海藻铺散开,他捋顺后摆在外面,定睛看了几秒,又捞起发丝塞进被窝。 林莫奈一转身压到头发,她明显不舒服,胡乱地抓头发,陆沉水都纠结了,第一次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他在搜索引擎上敲字:长头发女生睡觉,头发放在被窝里还是放在外面? 答案众说纷纭,但点赞比较高的是说头发都散开,铺在枕头上,他照着弄了一遍,她稍微消停点了。 手机突然震动,他轻轻开门,虚掩一条缝,低声接电话。 他斜盯着床上的动静,嗯嗯几声,说:“既然证据都收集完整,那就可以收网了。”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勾起一丝笑,却透着冷意:“情分?我们之间早没这种东西了。” 傍晚,简景辉和段修成没上晚自习来店里了。 段修成关心几句没多说,简景辉脸色没那么好看,语气冲:“到底咋回事?” “你咋这么说话?”段修成不乐意,搡了他一拳:“水哥又没惹你。” “你喜欢她,就别折磨她。”简景辉瞟了一眼被子里的人,露出的小脸红红的,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哭了很久,“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谁……” 他正要说话,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三人齐刷刷回头,姜茉莉不知怎么找过来的。 三人脸色都不大好,段修成最先冲过来,她闪躲开,纳闷道:“干嘛啊这是?我就是来探望下生病的同学,你们至于这么紧张吗?” 简景辉瞪着她,一言不发,姜茉莉更尖锐的目光回给他,但说话却是带着笑:“你更有意思,人家林同学好像对你没想法吧,你热脸倒贴人家冷臀部啊?” 段修成拉扯姜茉莉,简景辉淡淡一笑:“你说的是自己吧。”金丝边眼镜被照得亮亮的,眼睛也明亮得看穿所有,连同姜茉莉眼底来不及藏起的愠怒。 陆沉水推了一把简景辉,冲段修成扬了扬下巴。 简景辉出了门,见段修成和姜茉莉在那拉扯,陆沉水脸色难看,上前抓着姜茉莉的肩膀,她吃疼地叫出来:“你弄疼我了!” 林莫奈迷迷糊糊听见声音,以为尚在梦里,呓语似地叫了声陆沉水。 他步子一顿,将人推到门外,对着揉肩膀的人冷声道:“姜茉莉,我会找你好好聊聊,不过不是现在,所以别在我眼前晃。” 门关上,简景辉独自下楼,段修成第一次看姜茉莉红眼圈,无奈地叹口气:“我都不知道你图啥。” 姜茉莉没做声,站在门口也不动,他实在看不下去,低声劝道:“姜茉莉,你能不能有点眼力?照你这么追人,都得把人追跑了。” 她抬眼,眼眶红着,嘁了一声不服气:“你知道怎么追你还单身?” “老子是没有喜欢的人,”段修成拧眉,质问道:“我问你,一个人总惹你不开心,你和他在一起么?” 她不回答,他主动说:“谁都没病,谈恋爱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遭罪,你喜欢谁,得先让谁开心,知道不?” 说话间,段修成愣是把姜茉莉拽走了。 两人去隔壁烧烤店吃串,简景辉自己占着一张桌,已经开喝了。 他们凑一桌,段修成给她上爱情教育课,简景辉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老板今天也喝了酒,兴致颇高,知道他们是熟人。 见姜茉莉新来的,嘴又甜,他赠送烤串,提醒他们少喝点,顺便问起陆沉水和林莫奈。 姜茉莉借口串凉了重新烤,她找到老板,状似随意问起他们的关系。 “还能啥关系,一看就知道。” “知道啥?”姜茉莉故意激将,“难道你看见人家搂搂抱抱亲亲了怎么的?” 老板翻看着肉串,滋滋冒油,焦香味飘得到处都是,叼着烟眯着眼哧哧地笑:“你以为阿水不想啊?这小子看着野,架不住年纪小怂着呢,眼神儿都拉糖丝儿了,想得够呛就是没那个胆儿。” 姜茉莉脸色晦暗,一口一个哥,跟他没少聊,从和陆沉水初次见面,到林莫奈第一次来店里,林林种种到证明一件事,陆沉水对林莫奈是特别的,从初见那天就是。 “所以,这家店其实是阿水的。”姜茉莉笃定道,老板喝得多,跟她聊得开,附和道:“对啊,不止这家店,阿水有好几家呢,别看他年纪轻轻,有经济头脑,可有钱了。” “那个赫姨呢?”姜茉莉刚才听段修成喊赫姨好,她看着完全面生,也不是本地人,她还特意问了是哪个“赫”,毕竟这个字不多见。 老板唠唠叨叨几乎给说个遍,说到最后,姜茉莉问他:“赫姨叫什么?” “赫苏青啊。” 姜茉莉眼睛一定,她大概猜到陆沉水为什么帮赫苏青了。 段修成突然撩开门帘叫她:“茉莉!” 她回到桌边,话少了很多,一脸沉思。 夜深了,烧烤店只剩他们一桌。 残羹冷炙,混乱一片,酒瓶东倒西歪,三人都没少喝,坐在那昏昏欲睡。 门帘子被撩开,老板高亢的音儿传进来:“你可来看看吧,要不然都睡这儿了。” 陆沉水挨个给扶回到店里,姜茉莉被吵醒,迷瞪瞪看清他的脸,颤巍巍说了句:“阿水你可回来了。” 她哭哭啼啼,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陆沉水到来一杯水,并没有哄她。 角落的单人床,挤着两个大男生,四条腿垂在床下,半截身子躺在床上,睡得呼噜直响。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 前厅没开灯,她泪眼模糊,只能看清他冷漠的脸。 “为什么呢?”姜茉莉到现在都不明白,所以一路兜兜转转都在找他,“为什么那年夏天你消失半年后,回来对我就这样了?” 那天夏天之前,他们还是亲密的玩伴。 段修成假期都会来S市的奶奶家,他们都是邻居,三个人好得像是一个人。 她大概天生早熟,知道自己对陆沉水的喜欢不是普通的友情,她也仗着年纪小,做了许多“过分”的事。 那时小小的陆沉水脾气也寡淡冷漠,但对她好,她说要哥哥背,他就背;她说要哥哥抱,他也抱;她想要树尖的果子,他爬树给她摘……她后来问过他:“我要天上的星星,你能给我吗?” “那等我长大。”他没半点笑模样,认真地问:“你信我么?” “信。”姜茉莉回答他:“我对你也一样,你信不信?” 他那时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姜茉莉一再问,他说:“不要骗我,一次都不行。” 随后而来的梅雨时节,连续下了一个月。 陆沉水天天不出门,倒是陆伯尧从外地回来,时不时来他们家和母亲叙旧,她问起陆沉水,他噙着笑满脸宠爱,她那时也理解不了为什么陆沉水和父亲关系不好,明明那么慈祥和蔼的人。 她每天穿着雨披在楼下等他,天天不出来的人,有天拎着漂亮的小箱子出来了。 他却像是没看见她,拐弯往小巷子里走。 她想追过去却摔了一跤,陆伯尧随后出来抱起她,送她回家。 聊到陆沉水一个人出门,陆伯尧面色沉静,说:“没事,无论他去哪,我都会找到他的。” 再之后,姜茉莉再见到陆沉水,是半年后,他完全变了个人,冷漠薄情,眼神阴鸷,他对她冷若冰霜。 “为什么?”姜茉莉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不管你心里有什么,你都问出来,我们彻底摊开来说说,这几年我真的要憋疯了,你知道吗?” 角落的灯突然闪了一下,接着又闪了下,紧着闪了几下,灯突然变成暗红色,像是灯丝坏了。 啪嗒,她按开关,暗红色的光照亮房间。 一身冷汗的林莫奈从噩梦中醒来,看似熟悉的布置被涂抹成殷红,像是恐怖片里吓人的镜头。 她下了床,摇摇晃晃往门口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看见陆沉水,她现在只想亲眼看见他,才能证明这一刻不是梦。 她摸着黑红色的门把拧开,慢吞吞地挪到拐角,听见女生说话的声音。 林莫奈愣了愣,声音奔着她而来,她赶紧躲在墙角旁。 那声音到楼梯口顿了下,又远去,她混沌的大脑冷不丁反应过来,那是姜茉莉。 楼下也是一片阴红色,林莫奈心悸,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她扶着栏杆往下走,视线所及,先是一双修长的腿,那是陆沉水。 林莫奈迫切地再往下走,是紧致的腰线,再往上是一双女生的手臂,正紧紧抱着他。 她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是梦,一定是梦。 林莫奈狠狠地咬着唇,没发出声来,很痛,但却没法从噩梦里醒来。 第83章 我们开诚布公谈谈吧 ◎晋江文学城首发!◎ 时间迈入4月, 迟迟的春意总算光顾山城。 校园里的树冒出嫩绿枝芽,桃花淡红,樱花摇曳, 碎小的花骨朵迎着料峭寒风绽放。 整个附属中学上空响浑厚的男声:“时代在召唤……”随着是节奏感十足的背景音乐响起,所有学生随着台上的领操人开始跳课间操。 林莫奈排在中间靠后位置, 陆沉水在男生的后排。 他的视线没离开过她, 同时还有简景辉和段修成, 三人边做运动边聊天。 林莫奈最近沉默寡言,他们都感觉到了,陆沉水也问不出什么。 段修成直说他太敏感:“现在茉莉也不找事,跟林莫奈处得我看挺好啊,可能就是压力大吧,老赵天天课前在那念叨高考倒计时, 搞得我压力也好大。” 简景辉蹬蹬腿, 敷衍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回头瞥了一眼陆沉水:“你回忆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也就是发烧之后醒来,林莫奈变化很大, 不爱说笑, 时常一个人发呆。 “你们还锻炼么?”段修成问。 锻炼正常,他们一起跑步,他教她散打, 但她状态和以往不一样。 “所以到底哪里不一样?”段修成被他模棱两可的用词搞得心急, “莫姐本来话也不多啊。” 简景辉甩甩胳膊,瞟了一眼前面的林莫奈,她以往总会趁机回头看陆沉水, 他撞见过好多回。 似乎从什么时候起, 她回头, 也只是回头,她没有笑,没有眼神流盼,简景辉回头看陆沉水,幸灾乐祸道:“是不是她不喜欢你了?” “这玩意还能说变就变啊,其实想知道喜不喜欢挺容易的。”段修成出了个损招儿,让陆沉水对别的女生好,只要林莫奈吃醋,那就是还在意他。 课间操结束,往常林莫奈必定会放慢脚步等陆沉水,现在都走在前头,简景辉更乐:“她真不稀罕你了,我觉得我有机会了,你……诶诶,收起你那刀子眼神,我就说说。” 陆沉水冷漠地瞪他一眼,烦躁地推开他,大步甩开他们。 “别瞎开玩笑,小心水哥揍你。”段修成好心提醒,简景辉不以为然:“我说的没错啊,林莫奈看都不看他,冷冰冰的,肯定是他做错了啥。” 回到班里,姜茉莉正站在林莫奈桌边请教问题。 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姜茉莉和林莫奈成为别人眼里的朋友,这很不正常。 姜茉莉收起高昂的利剑,主动又亲切,让谁都挑不出理来。 林莫奈恢复到最初淡淡的样子,不会主动,有人问她会回答。 这种面上淡如流水的样子,持续到4月底。 林莫奈的成绩,跌破新低,落到第二名了。 赵桂芳宣布成绩,教室静得针落可闻。 尽管他们不是林莫奈,但每个人都能从赵桂芳眼里看出问题的严重性。 “林莫奈,你下课去我办公室一趟。”这次赵桂芳没等她主动,她点点头没做声,陆沉水想看她卷子,她压住抽回来。 她不仅对他不主动,还拒绝他的关心,陆沉水瞥了一眼,撞上姜茉莉歪头打量的眼神。 下课,林莫奈和赵桂芳走了。 左子明回身看了一眼,问同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他偶尔来,大多时候缺席,只知道班里来个转学生,他没放心上,现在看林莫奈的状态很不对。 同桌说不出所以然,他踢开椅子往后走,陆沉水起身出去了。 他站在段修成桌边问:“咋回事?” “不知道。” 左子明双手插兜,眺了一眼姜茉莉,略带敌意:“你搞得?” 姜茉莉挑眉,没理他,左子明要绕过去,被段修成拉住,骂道:“少TM掺和,够乱的了。” 姜茉莉随后也出去了,左子明气不顺,蹬开椅子也走了。 赵桂芳希望林莫奈能跟她聊聊,随便聊点什么。 “我上次就想问你,陆沉水不让,说他会和你沟通。”赵桂芳明显失望,“我听各科老师说了,你们两状态都不对,但显然你没有陆沉水那么稳。” 林莫奈无话可说,或者说懒得反驳,因为老师说得都对。 5月开始,意味着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时间,赵桂芳担忧道:“当初你拒绝清华的机会,最后如果没有考上心仪的学校,你的压力会更大,所以不如现在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她始终垂着头,其他老师听赵桂芳叹气,一旁劝道:“赵老师,别急,让她琢磨琢磨。” 赵桂芳也没辙了,她拉起林莫奈的手,轻轻拍了拍:“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是直面问题,你得先承认问题存在。” 其实赵桂芳说得,林莫奈都想过。 躲避、拖延,只会让现状更糟,就像她现在成绩下滑,完全不受控制。 赵桂芳让她考虑要不要说:“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莫奈出了门,一抹身影挡在前面,陆沉水低声说:“林莫奈,我们去聊聊吧。” 林莫奈这次跟着他下楼,两人沿着操场慢慢走。 不知哪班在上体育课,一群男生在篮球架下,女生围在旁边欢呼,林莫奈回想起那天,他们也是这样。 当时是快乐的,现在却提不起精神去回味,心沉沉地往下坠。 “林莫奈,我们开诚布公来说说吧。”陆沉水走在她的左后方,“我知道你状态不对,你肯定也知道,你不理我也没关系,如果这能让你变得更好,我都可以的,现在显然是不行的,所以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林莫奈低头不语,一圈一圈走了不知多久,陆沉水陪着她走。 从晌午走到日落,春天日落晚,晚自习下课铃敲响,夕阳半挂西陲,红霞爬满上空。 林莫奈终于走累了,走到篮球场旁边的台阶,他主动脱了外衣,她扯开他的衣服要坐地上,他一把拽住她:“林莫奈,别折腾自己。” 她甩不开,索性放弃挣扎,一言不发的林莫奈,真叫他没辙。 他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低下头深吸口气:“算我求你,可以吗?林莫奈,你跟我说句话。” 他语气有些抖,抓着双肩的手不由得用力:“或者,打我骂我会让你好些吗?” 陆沉水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林莫奈缩回手,吸吸鼻子,哽咽道:“你不用这样。” 她有了哭腔,陆沉水语气放低放柔哄她:“没关系,只要你能释放出来,我都没关系。” 人没出息,越哄越泪水不止。 陆沉水轻轻抱她,她回想起那晚血红色光亮下刺眼的拥抱,她推搡挣扎,最后被紧紧地抱住,温暖结实的胸膛,让她慌乱不安的心,再次寻找到依附。 她人生第一次喜欢的男生,不知如何沦陷的,也不知该怎么做到不喜欢他。 占有欲是嗷嗷待哺的野兽,陆沉水稍有懈怠,她就会被巨大的饥饿感和空虚感反噬,她感觉心口破了个黑洞,冷风往里灌,硬生生的疼。 她靠在陆沉水的肩头,哭得晚霞散尽夜色降临,她才没力气再出音儿。 他把所有的猜测可能性都说了,那天他说林莫奈不信任他,他当时确实情绪上头:“我事后想了,你不是非得相信我,你不安心,那是我做的不好。” “至于姜茉莉。”陆沉水从小时候说起,他们从认识到熟知,他没什么朋友,只有姜茉莉不怕他,所以他们成为朋友,“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母亲过世,我想过逃跑的,那次差点成功,但是姜茉莉跟我父亲说看到过我,我又被抓回去。” 后来被陆伯尧关起来的日子,他渐渐知道,姜茉莉的母亲与陆伯尧有染,每次姜茉莉找他玩,都是他们两个偷情的时间。 陆沉水问过姜茉莉,她却表示不知情,陆沉水沉声道:“我以为她撒谎,但是你高烧那天晚上,我和她聊过,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我们说开了……” 直到最后,他也没说到那个拥抱。 林莫奈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她抱他的样子,双手交叠压在他的背部,抱得很紧很紧,他没有推开。 无声的暗夜覆盖所有,他们与夜色融为一体。 简景辉和段修成过来找过人没找到,姜茉莉也过来一次,他们坐在台阶下面,没人发现他们。 “你有想问的,你都可以问。”陆沉水的希望只有一个,不要因为任何人影响到她,“我也不可以,知道吗?” 她心底闪过万千思绪,半晌抬起头说:“什么都可以问?” “对。” “你都会给我答复。” “是的。” 她抿抿唇,那句话徘徊在心头已久,涌上喉间,陆沉水的手机突然响了。 陆沉水给两个人设置了特别的铃声,一个是林莫奈,一个是赫苏青。 这个铃声是赫苏青当时亲自挑的,他让她等会,接起来,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他站起身,嗯了几声:“行,我知道了,你先安排,有需要随时找我。” 他挂断电话,回到她面前蹲下:“我们继续。” 她刚才一鼓作气没说出口,茫茫夜色无边,她总觉得不是个好时候,陆沉水柔声道:“嗯?你说,我听着。” 林莫奈再次要开口,陆沉水手机又响了,这次他直接站起身,走到更远的地方拧眉道:“A方案不行,那就B方案。” 他眉头皱得紧:“我没事,我会小心点,你们自己也小心。” 她听见他叹口气,人回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夜色朦胧的脸庞,透着悲凉。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莫奈没力气再说:“先回家吧,让我想想。” 他们回家,店门关着,赫苏青没像以往站在柜台那。 林莫奈也没精力想更多,简单洗漱躺下了,她蜷缩在床上,大脑片刻没停歇。 陆沉水在楼下等着,赫苏青一会拎着行李出来,他接过来放进后备箱,锁上门坐进主驾驶,车子消失在夜色里。 林莫奈躺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的,恍惚间听见楼下的门好像被推了几下。 她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最后起身下楼,楼下角落的灯亮着,陆沉水不在。 门外似乎有说话声,她回头看时间,已经是后半夜2点多。 突然传来鸣笛声,紧着是轮胎与地面快速摩擦的尖锐声,她吓了一跳,冲到角落关了灯,贴着边走到角落捞起棒球杆,撩开门帘透着玻璃往外看。 四辆车亮着车灯,中间停的是陆沉水的车,他个子最为高挑,被一群西装男围在中间,搡着他往车里推。 林莫奈火气飙升,猛地推门,却发现门锁着。 她暗暗地骂了句脏话,转身往楼上跑,急敲赫苏青的门:“赫姨!赫姨!快醒醒。” 叫半天没动静,林莫奈推开门,愣在原地。 光线朦胧也看得出房间里没人,她难以置信地开灯,房间里规规整整,赫苏青也不在。 林莫奈心口鼻尖泛酸,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猛地跑回到卧室,蹬上跟脚的鞋子,推开窗爬上去,她扶着窗框站起身,楼下是清冷孤寂的街,哪里还有陆沉水的影子。 第84章 我不想再忍了 ◎晋江文学城首发!◎ 山城5月, 后半夜微凉。 林莫奈从二楼扳住灯牌,身体悬空,脚踩玻璃门把, 借力跳下来,折腾她出了一身汗。 她捞起棒球杆, 隐约望见远处巷口/射出的灯光。 夜里过于安静, 林莫奈踩路发出细碎的声音也显得很响。 她刻意放轻脚步, 边走边留意周围的动静,快要经过车灯射出的巷口,后来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林莫奈吓一跳,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从她后面走来。 她靠边慢慢走,经过巷口瞥见里面停着一辆车,和刚才围堵陆沉水的其中一辆很像。 身后步伐又稳又快, 停在巷口位置扬声问:“你找阿水?”语气熟稔。 她心思一颤, 回头打量那人,他带着墨镜,肃着一张脸, 语气带笑:“他都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似乎看了一眼她的棒球杆,“这边治安可没那么好。” 林莫奈正要打给陆沉水, 墨镜男主动打过去, 开了免提:“阿水,一个小姑娘在找你,我说你回去了她还不信。” 他确实回去了, 得知她在外面, 低气压通过话筒弥散, 问得有点咬牙切齿:“你现在在哪?” 墨镜男没挂断电话,看向林莫奈:“别担心,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我帮你送回去。” 她走得不算远,回去也快,陆沉水走出一段路找她,脸色铁青。 “你都不谢我吗?阿水。”墨镜男扯了扯领带,有点挑理,陆沉水斜眼看他,冷淡道:“我谢你。” 陆沉水的鼻梁和嘴角、眼角都有伤,拳头也被划破。 她问了句怎么回事,他没回,自顾走前面拉开店门,等她进去,他随后进去落了锁。 林莫奈拿来药箱,他站在门口,拧眉:“不用了。” “都伤到了为什么不用?”林莫奈还想坚持,他有些暴躁地回:“我说不用了。” 陆沉水也就最开始凶她,上次凶她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她大概猜到今晚有事,耐着性子好脾气地打开药箱。 他发火,她也不接茬,陆沉水被她抓住腕子,他挣了一下,她两手抓紧,抬眸直直地看他,眼神控诉。 她非要给他处理伤口,他垂着眸子,睫羽低垂,再没有眼神交汇。 处理手的伤口,林莫奈发现他腕子不知何时带了块黑色的手表,表盘是大小细微的齿轮交错而成,精致的机械感,很好看。 “所以,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她憋了半天没憋住,再次问。 陆沉水缩回手,头也不回往角落走。 她站在原地,有些受挫,最近林莫奈心里本就积攒很多问题,想着一起问,看他现在的样子估计很难聊出什么来。 他坐在角落,没开电脑,埋头不知在做什么。 林莫奈压着心里的酸涩,回到卧室盯着手机好一会儿,她丢到旁边躺下。 人翻来覆去好半天,她发信息给陆沉水:明天再说,先睡了,晚安。 以往晚安之后,是真得可以安心酝酿睡意;现在的晚安,仿佛是煎熬的开端。 她耐不住性子,在床上翻腾一个多小时,端着水杯下楼。 角落的灯亮着,他少见地倒在床上,半截身子被墙壁挡住,长腿耷拉下来,脚踩在地上。 她翻出毯子走过去,却被他睁着的眼睛吓了一跳。 陆沉水压根没睡,黑漆的眼像是不见底的深潭,没有一丝波澜。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已经说明意思。 她还是扯开毯子盖上去,他一动不动,林莫奈三步两回头,心也仿佛浸在他那潭深水,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人已经拐过墙角,却瞥见餐厅桌上的落着一抹白。 那是一张纸,隐约看得清上面一团黑,林莫奈走过去,是陆沉水写的。 上面写着: 类似今晚的事,不要再发生。 我锁了门,我以为我的意思很明显了,你不应该出来。 你的关心和好意我心领,你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把成绩提上来,还有一个多月高考,不要再过问我的事。 接下来暂时取消晨练,你自己把学习弄好。 林莫奈回头看角落,陆沉水仍然是背对着她,她拿着纸条回到楼上,眼眶有点酸。 夜,安静得让人产生幻觉。 陆沉水仿佛听见隐隐的哭喊声,他的脑袋昏沉沉,半睡不醒间做了个梦,梦里他们被几辆车子,几十个人包围。 他打倒一批人,又涌上来一批,像是打不完的丧尸,他累得精疲力尽倒在地上,看着林莫奈被抓走。 她被吊起来,纤瘦的身体摇晃,被人狠狠抽打,她哭着挣扎,嘶哑地叫他名字。 他想站起身,想去救她,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昏暗的房间里,是熟悉的呵斥和责骂:“我是不是让你听话了?为什么不听话?啊?为什么?” 陆沉水的手被领带捆绑,嘴里被西服塞着,男人抽下腰间皮带,熟悉的痛感、窒息感一起涌上来,他拼死地挣扎,咣当一声,头撞到墙壁,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踉跄去了浴室,浑身潮乎乎的,镜子里的他脸色涨红,眼神惊恐,太阳穴的筋脉跳得他头疼。 一个凉水澡,让他恢复冷静。 陆沉水回到角落,靠着椅背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他翻开手机。 最新的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写着:你放心,你守约就行。 上一条是他写得:你转告他,敢动她,我会宰了他。 陆沉水删了短信,盯着手腕的机械手表,怔怔地盯半晌,他淡漠的脸上浮起一丝薄凉的笑。 他揉了揉脑袋,缓解一阵阵的头痛。 陆沉水几乎坐了一夜,林莫奈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习惯性早起,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他总在厅里某个位置等她一起运动的。 但今天陆沉水趴在角落的座位,似乎是睡着了。 林莫奈自己出去运动,回来时,早饭在桌上,陆沉水不在了。 她简单吃完收拾好去上学,他没在教室,简景辉和段修成来了都问她:“水哥呢?”她摇摇头。 姜茉莉和陆沉水一前一后来的,简景辉回身看他,意味深长道:“你两干啥去了?” 他没搭话,打开电脑忙自己的。 她最近本就寡言,两人一上午,竟然一点动静都没。 午间休息一到,陆沉水头一个出去了,前桌两人回过神:“水哥呢?” “我又没给你们看着。”林莫奈气也不顺,重重地合上书本,从后门走了。 两人齐刷刷看姜茉莉,她无辜道:“别看我,我啥也没干。” 他们得出结论,林莫奈本就不太对,但陆沉水好歹在频道上,现在明显是陆沉水也不对劲了。 一整天,电话没人接,信息没人回,上课就出现,下课就没影,陆沉水绝对不正常。 晚自习结束,两人齐刷刷回头看他,他这次没走,跟往常一样。 班里人都走了,剩下他们几个,姜茉莉趁机撇清:“陆沉水,你说清楚,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别搞得好像我挑拨你们两关系。” 林莫奈忍得久,不代表性子好,姜茉莉不吭声就算了,现在表清白,她歪头淡漠道:“你真以为自己无辜?” 姜茉莉头一次从她眼里看见敌意,好笑道:“我怎么了?”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林莫奈合上本子,冷声道:“我不计较,不代表我不知道。” 姜茉莉立刻阴阳怪气怼回来:“你还是计较吧,到底什么意思?内涵我啊?我拜托你把话说清楚,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段修成和简景辉劝她们好好说话,陆沉水脸色冷清,攥住笔的手骨节分明。 “你喜欢陆沉水就直接找他,用不着在我这里装好人博好感,”林莫奈不冷不热道:“抱都抱了,还什么都没发生?你还想发生点什么?” 段修成听得傻眼:“你们……” 姜茉莉打断他的话,反问林莫奈:“哟,你这是偷看到了啊?”她一副挑事的语气,歪头看陆沉水,说:“阿水,这事你不说两句?” 陆沉水脸色难看,姜茉莉继续咄咄逼人道:“怎么的呢?我听你语气,是觉得阿水没抱你,你有怨气了,你喜欢他,你直接说啊,跟我在这吵什么?” 林莫奈的脸颊泛起红,是气的,简景辉看不下去,皱眉道:“水哥,你没啥想说的?” 段修成绕到姜茉莉身边捅咕她:“你少说两句。” “我凭什么少说?”姜茉莉笑意淡去,针锋相对道:“就算我和阿水抱了又怎么样?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轮得到她来管?”她挡开段修成,瞪着林莫奈:“我告诉你,林莫奈,我们两家还定了娃娃亲呢……” “够了!”陆沉水冷眼盯着段修成,“你把她拉走。” 姜茉莉被段修成连推带拉弄出去了,楼道里还有她嚣张的质问:“阿水都没说我!你算老几啊?” 简景辉冷冷地觑了一眼陆沉水,不悦道:“作为兄弟,我提醒你一句,一脚踏两船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最好跟林莫奈说清楚,要不然老子我也看不下去。” 他说完,人已经到门口,跟林莫奈说:“我在楼下等你。”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陆沉水站起身收拾东西,刚要拿她的书,她猛地抓住他的腕子:“陆沉水,我需要跟你好好聊一次。” 他没动,也不说话。 林莫奈握得用力,有点硌手,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忍了很久了,不想再忍了。” 陆沉水淡淡地望着她,仍然一言不发。 她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颤,声音也有些干哑:“就这一次,毫无保留,我说的都会是真的,而你说的,我也会最后一次无条件相信。” 话音落下,她松开手,转身往门口走,撞到桌角她微微弯了下腰。 陆沉水几乎下意识伸出手,她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他的手臂,残留着她的温度,烧得他心里难受。 作者有话说: 再忍下去,我们奈奈都要变成超级忍者龟了。 第85章 我能喜欢你吗 ◎晋江文学城首发!◎ 月朗星稀, 一阵阵清风拂面,簌簌声响,像是谁在哭。 一抹影子被拉得很长, 最后停在校园宣传栏前,左侧中间贴着蓝底的照片, 林莫奈扎着马尾, 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小耳朵红红的。 她表情有些拘谨,笑得很浅,明眸里有独属于年少的青涩与稚嫩。 他怔怔地看半晌,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他后面。 “你为什么不解释呢?”姜茉莉去而复返,走到他旁边。 照片里的人,她第一次来就“认识”了, 五官精致清秀, 眼睛明亮澄澈,符合学霸人设。 在这样一座小城,她先后在数学、物理等方面获得的奖牌, 确实很抢眼。 她对林莫奈的初印象不错, 如果她不是坐在陆沉水旁边的话,她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你可以告诉她,是我要求的, 是我抱你的。”姜茉莉扬头看他的侧脸, 下颌线紧绷,他也低头看她,眸光冷清道:“别再惹她。” 陆沉水走到店附近, 视线定在二楼, 灯亮着, 他轻轻地舒口气。 简景辉和段修成在店里等他,桌上放着鼓鼓囊囊的拎袋,段修成站起身:“你咋才回来?饭都凉了。” 陆沉水没做声,简单洗手出来,简景辉脸色还绷着:“可惜人家一片真心喂狗了,自己没胃口还给你打包吃的。” 他已经经过餐桌,折回来扯开袋子,淡声道:“确实可惜,你羡慕嫉妒不来。” “得了得了,都好好说话吧。”段修成可怕他们杠上,劝道:“卷毛少说两句,水哥,你和莫姐到底怎么了,这马上高考了,啥事都没这个大。” “没事。”陆沉水低头捏着筷子,给他们各分了一个,他闷头开始吃饭。 段修成扯了一把简景辉,三人总算坐下来吃顿饭,尚有余温。 陆沉水不说,他们问不出,简景辉撂下筷子,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不管你怎么解决,你赶紧整明白的,别在那暧昧不清。” 段修成推他一把,简景辉出去抽烟,段修成低声说:“你要是有啥难处,有啥问题,你好好跟莫姐说,她那么喜……” 他眸光一厉,段修成最知道他这眼神,两手举起跟投降似的:“得,我不插手,卷毛我搞定,我再努努力,能让茉莉安分点,至于莫姐,你自己来吧。” 段修成拉着简景辉走的,他脖领子被揪着,人回头盯着陆沉水:“不用你不珍惜,等失去了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陆沉水关上店门,他去厨房,煮了一份方便面,烫几片绿色菜,煎一个蛋,再焯几片肥牛,最后洒上香菜和葱花。 他端端地看半晌,皱起眉挑出荷包蛋丢到碗里,从冰箱里拿出之前灌制的肉肠切几片放进去。 陆沉水敲门,没人应。 他连续敲了几次,林莫奈拉开门,眸光淡淡。 他们不知何时会这样看彼此,藏起所有情绪,似乎谁先露出声色谁就输了。 他推开门,将面碗放到桌上,底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白纸,人转身出去了。 陆沉水的字体少有的规整,不似以往那般狂放。 写着:我们可以谈,前提是无论结果如何,你都需要摆正心态面对学习,否则我们谈与不谈的意义不大。 至于谈话内容,全由你定。 你毫不保留,我也理应知无不言,但我要在此说明,我无法保证什么,但我会给你当下能给出的答案。 有一件事,是我过来人的经验。 我也好,未来你遇到的任何人算在内,都不应该影响你,尤其那些事关人生转折点的重大决定。 所以请务必理智且清醒地思考,你内心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遇见我之前的理想和目标,请不要忘记。 不要为任何人改变自己,也包括我在内。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情感,你都可以生活得很好,但如果你弄丢了自己,那份残缺无法填补。 所以,你与我,谁更重要,答案显而易见。 你,应该是,也必须是你人生里最重要的存在,所以凡是先考虑自己,做一个“自私”的人,而我也是这样的人,并非你想得那么好。 最后,你需要照顾好你的身体,否则一切都免谈。 林莫奈吃掉了那碗面,泪水差点掉进碗里。 她吃出一丝鸡蛋的味道,这让她产生不适的反应,或许单纯地心理作用,她最后如数吐了出去,人趴在马桶上,吐得胃里反酸水。 林莫奈躺回到床上,有种虚脱感。 她翻看手机的热点新闻,下周五,将会迎来千年难遇的狮子座流星雨,最佳观赏时间是凌晨23点-周六2点。 林莫奈爬起来,从文件夹里抽出A4纸,写写划划,她废弃很多张纸,最后她揉揉脑袋,开始在纸上列出来一条条,像是解数学题。 满满的一张纸,哪怕只是写出来,心头的石头好像被挪得松动,她长长地舒口气,伸了个懒腰。 一眨眼,窗帘上方一抹亮色,黎明将要散尽,她揉揉眼,简单洗漱下楼。 她走到楼梯拐角,刻意逼迫自己,不要转头。 陆沉水在哪里做什么,都不是现在的她要关注的。 林莫奈边跑步边整理思绪,她压抑得太久,想一次性说个清楚。 不管结果如何,都比现在这样好些……吧?她也不确定,但有一点能确定,她受不了陆沉水对她莫名的冷漠。 林莫奈会自己去小房子里练习散打,有时靶子会被她想象成陆沉水。 她边踢靶子,边和假想的人对话。 “踢你个混蛋!我让你冷冰冰!” “别说什么为我好!我不需要!” “我没那么脆弱,你知不知道!啊!你说话啊!” “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你知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TM都不问我,你自以为是,你总是拒绝我!” “就这一次机会!听见没?你给我好好交代!别想糊弄我!” …… 她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说不上是汗水,还是泪水,视线是模糊的。 从周一到周五,短短几天,林莫奈有种度日如年的煎熬感。 他们每天说不上几句话,两人像错峰出行,她出现,他肯定不在。 他在躲着她,林莫奈窝着火,忍,忍到周五。 姜茉莉这几天也很少和她说话,每次下课都被段修成拽走。 简景辉有时简单问她几句,刻意避开敏感话题,但只要被段修成瞧见,他肯定捣乱。 有时简景辉发短信东拉西扯,只不过每次都被林莫奈骂就是了。 周五早上,已经有同学约着在宿舍趴窗户看流星雨。 她等到中午,把粉色信封压在他的键盘上,拎着书包提前走了。 陆沉水中午回来,旁边位置收拾得干净,简景辉回头看了一眼,淡声道:“这回你不用躲了,人家走了。” 他没做声,打开电脑,愣了一下,抽出信封折叠的纸,两张,写得满满登登。 简景辉凑过来要看,他站起身去外面。 粉红色信封留在键盘那,简景辉拍了照,发给林莫奈:他不值得你喜欢,到处拈花惹草,不如跟我混,哥很专一的。 她回他一个字:滚。 他:好嘞。 至少情绪是对的,简景辉不怕她骂人,怕她没反应。 下午第一节 课马上开始,后排干脆空了。 简景辉无奈摇头:“老师也太惯着他们了吧?” “你学你的吧。”段修成勾着他的肩膀,“你别想趁机挖墙脚,莫姐不会喜欢你的。” “你好像那个二傻子。”他嫌弃地转笔,姜茉莉正好接了句:“他就是傻啊,从小傻到大。” 一下午,林莫奈没回店里,陆沉水坐在店门口,望着熙攘的人流车流,木然地发呆。 脑子里是两张纸,只看了一遍,纸上的每个字,都落拓在心底。 日头渐渐偏西,陆沉水右手按着腕上的手表,他能感觉到掌心出了汗,他开始解开机械表的腕带,只是刚解开,手表开始震动,闪着红色的光。 随后,他的手机响了,一串陌生的数字发来一个问号。 陆沉水捏着腕带重新卡入扣里,他拨了个电话出去,那边传来林莫奈的声音:“你出发了吗?” “你呢?” “我在天台上,这里很安静,视野很好。”她声音低低的,像是随时要睡着,她又问一遍:“你出发了吗?” “现在去。”他挂断电话,锁门,往左兜绕,找到那家废弃的大楼。 铁门象征性地用锁链锁着,他侧身进去,地上坑洼,野草从砖缝里疯长。 他仰头,吓了一跳,那抹小小的影子,在房顶边缘,两条腿轻轻摇晃。 陆沉水连忙往上跑,到楼顶才发现,她坐的位置前面有铁栏围着,他松口气。 阳台上风很大,但如她所说,远离地面,俯瞰山城,这里安静,除了风声,只有头顶整片深蓝天空最为惹眼。 她回身看他,拍了拍旁边:“坐。” 她自言自语似地说:“我以前挺恐高的,现在发现这个角度看一座城市,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她说完自顾笑了笑,偏头看他,表情严肃,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 她静静地看他,他垂下眼眸,低头盯着她晃荡的双腿,有种说不出的心惊胆战,所以下意识地从后面抓她被风鼓起的外套。 “你放心。”林莫奈回头看他的手,轻轻挡开,淡笑道:“我做好了准备,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我不会寻死觅活,更不会缠着不放。” 她愈是说得轻描淡写,他的心愈往下坠。 林莫奈抬手指月亮旁边的两颗星星:“你看,它们在月亮旁边,亮度丝毫不输给它,这个叫金星,也是启明星,黎明前会升起来的,傍晚又跑到西边,偷偷改名叫长庚星。” 她顿了顿,指着旁边另外一颗,“这颗是木星,嗯,”林莫奈双臂搭在铁栏上,回忆似地说:“我国古代它又叫岁星,呈现青色,在《史记·天官书》里岁星和五行联系到一起,这才把它命名为木星。” 林莫奈偏头看他,扬着笑:“我说的对么?” “对。” “你教得好。” 他没做声,没半点笑。 她的笑意如烛光晃动,在月色下明亮,垂头时却又被覆上一层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他们之间静得只有风声。 风吹乱她的头发,落在脸上痒痒的,她抬手捋顺发丝,顺势抓起他的腕子看了眼时间。 北京时间22点,距离流星雨密集时间,仍有一个多小时。 “你急吗?”她轻声问。 他摇摇头,她应声:“嗯,那再等会儿。” 林莫奈手臂落在铁栏上,双手时而搓揉,时而交叉相握。 她微微仰着头,眸光瞬也不瞬,几分钟后,一颗流星划破长空,拉成一条光线,坠落天际。 她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从22点10分到0点,流星越来越密集,她几乎保持一个姿势。 唯一的差别,是流星闪过,她会许下心愿,之后睁开眼睛等着下一颗流星。 他几乎垂着头,没动过。 他没看她,也错过了每一颗流星。 当林莫奈第99次许愿后,她深呼吸,缓解突然汹涌而至的热潮。 “陆沉水。”她拉起他的手紧紧地抓住,盯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鼓足勇气,声音微颤,“我,能喜欢你么?” 月光下少年脸色晦暗,眸底情绪翻滚,拧眉冷漠道:“不能。” 作者有话说: 关于星星那段,参考某度嗷。 第86章 天台的风吹散了我们 ◎晋江文学城首发!◎ 悬而未决的一切, 这一刻尘埃落定。 高挂断崖上的心意,如她预期般坠入谷底。 酸涩苦楚铺垫盖地席卷而来,一瞬间让人胸口发闷, 奇怪的是,她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埋藏心底已久的情愫终于问出口, 肩上的重负被卸去。 她视线模糊, 掌心贴着墙,摸索着下楼。 陆沉水在她身后,她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一束光从她头顶射过来,照亮了黑漆的路,像是以往一样贴心,林莫奈步子一顿, 后面脚步声也停了。 林莫奈从兜里掏手机的时候, 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她胡乱擦两下,按亮手电筒, 微光, 但足以照亮她要走的路。 他们一前一后往回走,林莫奈走到树下,直接坐在路肩上。 斑驳树影洒落在她脸上, 泪水成串往下掉, 她实在忍不住了。 陆沉水回身望着她,钥匙捅了几次才捅进锁孔。 他默默推开两扇门,5月山城后半夜店门大敞的, 只这一家。 树下一团乌黑的影子, 仿佛是山水画里最浓墨的一笔, 注定是以悲剧结尾。 她哭了多久,他看了多久。 她除了哭,不知能做什么;他除了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哭到最后,泪水仿佛流尽。 她眼睛又肿又疼,喉咙干哑,呼吸时火烧火燎的。 她费劲地站起来,身体摇晃两下,陆沉水下意识站起身,见她扶住树干站稳了。 林莫奈垂头迈上台阶,与他擦肩,慢腾腾地挪回到房间,人也瘫软在床上,再没力气动弹。 陆沉水走到树下,一滩黑色水迹,那是她的眼泪,像是浸润地面的雨。 他坐在同样的位置,透过交错的枝叶看楼上,没拉窗帘,没开灯,只有黑洞洞的窗。 后半夜的天,又深又蓝。 突然划过两颗流星,紧着又有三颗滑落,陆沉水恍然明白,她这一晚在等什么。 他慢慢抬手按了按口袋,潜意识告诉他兜是空的,他还是掏了两下,最后起身回到店里拿出一包烟和一个火机。 许久没抽,冷不丁一口呛到,他咳嗽半天,眼尾红得厉害。 视线模糊,天也变得潮湿,陆沉水微微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 泪水并没有倒控回去,最终满溢流淌出来,他揉了两把,紧握拳头压在冰凉的水泥上。 粗糙的质感磨得指背通红渗血,粘上一层土,他像是着了魔似的,更加用力按擦着地面。 越疼,越无法停下来,歇斯底里地连续捶打凹凸不平的路肩,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如数滴进地上那片湿地,泪水与血液慢慢融为一体。 他呼吸厚重,手疼得发抖,钻心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有点莫名畅快的爽,但心底哪里分明缺了一个口子。 这一晚,他坐在外面,坐到天亮。 手背的伤痕结痂,血肉斑驳,骨节隐约泛着森白色。 早起上班的路人,纷纷打量他,有熟悉的人来搭话,他头也没抬,似乎是睡着了。 这一晚,林莫奈躺在床上,眼睛肿痛得睁不开,喉咙里好像长了东西,她吐不出咽不下。 胃里灼烧让她忍不住干呕,她踉跄跑到洗手间,脑袋沉得只能趴在马桶上,耳朵轰鸣得厉害,她整个人好像要死了。 她最后吐得胃里连水都没了,撑着马桶站起身,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凉水往脸上扑。 人清醒不少,望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面孔,林莫奈眯着眼睛,怎么看都陌生。 脸不知洗了多少次,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苍白的脸,林莫奈直起身,长舒口气,吞咽时疼得直皱眉。 她摸到手机,给赵桂芳发信息请假,具体请几天不知道,但结尾写着:我这次回去,就说明我调整好了,您放心,不会影响学习。 赵桂芳秒回:好,有事随时联系我。 林莫奈坐在床上歇口气,阳光从后面射进来,晒在背上,暖烘烘的。 窗外车水马龙与往常无异,吵闹声不绝于耳,她垂着头听了半晌,新的一天早已开始了啊,只有她的灵魂,留在了深夜的天台上。 林莫奈打起精神换衣服,戴着帽子下楼,下意识回头的动作一顿,余光看见角落没人。 店门关着,正在营业的牌子朝里侧挂在门把,她慢慢转身,陆沉水确实不在。 米色木质方桌,纸条上放着一把钥匙,还有保温杯下压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纸条写着:早餐在厨房,钥匙拿好,信是给你的答复。 她抽出信封放在书包里,钥匙放进口袋,径直出了门。 隔壁的大叔正准备开店,主动跟她打招呼,她略微点头,转身往街对面走。 沥青色的路上有斑驳血迹,她愣了愣,大叔扬声道:“是不是晚上有人在这里打架了啊?” 她摇摇头,走到对面回头看了几眼,希望不是陆沉水的。 林莫奈一天时间,走街窜巷,找了个离山城烟酒行远点的房子。 一个单间,有独立的卫浴,油烟有玻璃隔着,房东是个姑娘,收拾得干净,贴了米色的壁纸,和陆沉水的餐桌一个颜色。 她是高三的学生,急租,也是短租,愿意一次性缴纳所有房费:“我开学就走,但具体几号开学我不知道,我多交点,到时候您给我退。” 帽檐遮挡,房东没看见她的全脸,但看她长得白净,斯斯文文的,当下就同意了。 签合同,交房租,房东把钥匙留给她,提醒她不能养宠物。 她嗯了一声,房东临走前提醒她:“你的扁桃体应该是发炎了,记得吃药,要不然严重是要切掉的,没事多用盐水漱口。” 她低头道谢,等房东走了,她才抬头环顾一圈。 简单,干净,比起原来的土房子不知好多少,房间远离主街,冷不丁安静下来,她能听见自己厚重的呼吸声,喉咙实在太疼了。 她回到山城烟酒行,店门仍然是锁着的,陆沉水没回来。 林莫奈正好回去收拾东西,又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个编织袋,东西不多,一个袋子装完了。 人累得头昏脑涨,她坐着休息缓一会,开始收拾卫生。 床单被套拆下来丢进洗衣机,其中还有几件他的外套,听着轰隆隆的运转声,林莫奈脑子里好像也有一台洗衣机,在疯狂地转动。 她揉揉脑袋,开始收拾一楼。 最后实在太饿,去对面买了包子,吞咽时有生咽碎玻璃的渣痛感。 她不得不又跑去对面买粥,兑凉水皱眉硬生生往下吞,人有些力气,把地拖干净,柜台和角落桌子都擦了一遍。 暮色降临,她坐在角落写纸条,握笔的手抖得像筛子。 字体歪歪扭扭,她写了几次都这样,也没心情再改,蜘蛛爬网似地爬满半张纸。 她晾好被单衣物和外套,回到楼上拎上行李袋,走到门口她还是忍不住回身,最后一次看这间房,承载太多回忆,沉重得让她呼吸困难。 钥匙重新压在纸条上,手机她编辑最后一条信息,设定半小时后发送,她放下手机,踏着暮色锁上门。 视线透过玻璃门由远及近,她扫过昏暗里的每一寸,无数画面与之重合,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最后,她看见玻璃门的倒影,那是她自己。 风雪夜初次来到这里……他们的故事有了开端,晚春暮色迎来故事的结尾。 林莫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街对面的巷口深处,黑色阴影吞噬所有。 直到夜深,从那团黑漆里慢慢走出一个人,路灯照亮他的脸,眼睛红肿,鼻梁和唇角的伤口结痂,只是指尖仍在滴答滴答往下淌血。 陆沉水站在街对面,失神地盯着山城烟酒行二楼的窗户。 太阳会照常升起,但那盏灯再也不会亮。 出租房的第一晚,林莫奈亮着灯收拾东西,一刻不让自己闲下来。 后半夜,她疲惫地坐在床上,白炽灯照亮每个角落,但她心底好像还是黑漆漆的,她看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林莫奈泡了一桶面,第一口就吃得泪流满面。 她钻进狭小的浴室,拧开花洒,热泪混合冷水,她哭了个痛快,洗了个澡。 泡面凉了,她倒点开水,喉咙疼,嘴巴里没味道。 这份面,半小时才吃完,她刷了牙,大脑告诉她很累,她躺下翻腾,最后还是爬起来,从背包里掏出日记本。 那个粉色的信封掉落,她怔怔地看几秒,塞进黑色笔记本里。 羊皮卷日记本写了十多页,她翻到最新那页,内容已经满是她的痛苦与焦灼。 林莫奈干脆翻过来,把最后一页当做第一页,自欺欺人地笑,这也算是一种新的开始吧? 日记本摊开,笔握着,眼睛酸痛肿胀,脑子里混沌一片。 她几次落笔,几次抬起,大脑好像停止思考了。 林莫奈捂着脑袋,按压太阳穴,哑着嗓子低低地呢喃:“别急,别急,我重头捋顺,我要从哪里重新开始……” 首先是生活,她得置办些日常用品,她连被子还没有,吃饭的家伙事都没有; 其次是学习,她得重新选个大学,还没想好哪里,但要离山城远一点的,考得越远越好; 最后……她的思绪卡在这里,她愣愣地盯着日记本,拧眉翻到之前最新的那页,她慢慢写下最后一行告别的话。 那晚,天台的风很大,吹散了我们。 后面紧着补充:还有!对流星许愿!鸟用没有!都TM是骗人的! 作者有话说: 流星: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感到委屈。 流星雨再次宣告:我们部队人类的希望负责,哼。 第87章 终于形同陌路 ◎晋江文学城首发!◎ 日升日落, 一天过去了。 林莫奈睡得头昏脑涨,喉咙疼得喘气都费劲,人迷瞪瞪盯着陌生的房顶, 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搬家了。 她爬起身拉开窗帘,露出里面的纱窗, 绣着很大的花朵, 夜色暗黄, 她撩开纱窗,打开窗户隐约听得见主街传来的车流声,时间应该不是太晚。 林莫奈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下楼。 在超市买日用品,顺便问了时间,晚上7点半,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问:“今天几号星期几了?” 老板一脸诧异:“16号星期日。” 她回家路上反应过来, 昨天跟赵桂芳请假是多此一举,这本就是周末。 两手一大袋子东西,进门累得她靠在门上喘气, 半天想起来忘记买药, 只能又下楼去药店。 店员拿着小灯照她的喉咙,啧啧两声,生动地来了句:“好像胖大海泡开了, 咋肿成这样才看啊?” 她嗓子疼多个好处, 不说话也不会被认为没礼貌,店员推荐几种药,她拿起一个, 点了点旁边的价格标签, 最后挑了个最便宜的。 “你这个也得拿, 那喉糖只能缓解,还是得靠消炎和败火的药才行。”店员顶无奈,回身拿来两个小盒子:“这两个最便宜,效果也是有的。” 找零时,店员念叨她家长不负责,孩子生病大晚上还得出来买药。 “别空腹吃。”店员喊了一声,她扶着门框,回头鞠了鞠躬走了。 夜间的风挺凉,吹在脖子上有点舒服,但又夹杂说不清的痒,像是谁拿羽毛扫过她的喉咙,忍不住咳嗽,喉咙的异物感让她干呕。 她捂着喉咙,慢慢爬楼,爬一会歇一会,到家发现水喝完了。 林莫奈再没力气下去,接厨房凉水,用热得快烧水。 她冲了杯牛奶,喝完吃药,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梦境如期光临,陆沉水站在高山上,阳光从他头顶照着,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用力挥手,呼喊,陆沉水却没反应,他慢慢转过身背对着,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沉水的身体缓缓向后躺。 林莫奈惊吓醒来,浑身都是冷汗,梦里试图接人的双手,此刻紧紧抓着毛毯,身体冷得发抖。 超市老板劝她买被子,这季节盖毯子后半夜冷,人家说得没错,只不过她想节省点,毕竟几个月后就用不上了。 她往地上铺了个垫子,靠坐着暖气片,一闭眼噩梦像是老电影回放,林莫奈只能睁着眼发呆。 即便不愿承认,但陆沉水确实盘踞在心头之上,她满心思满脑袋都是他。 陆沉水在做什么?吃饭了吗?睡觉了吗?她走了,他是怎样的反应? 林莫奈没勇气面对,天台那晚,她的所有力气都用尽了。 确切地说,她写满两张纸的内容,已经将自己放在卑微的后头,做出最大的让步,只要他允许她喜欢,她都可以接受。 但是,陆沉水拒绝了。 她不想分析原因,徒添疲惫罢了。 林莫奈暖和过来,裹着毯子坐在桌边,打开羊皮日记本最后那一页写上:能做的,能说的,能写的……我都尝试了,一个高三生,我没资格讲究更多,别给人家添麻烦,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等以后…… 她写到“等”,又划掉,心头燃起的小火苗,被她亲手掐灭。 林莫奈拿来草纸,翻开之前的账本,一笔笔算来,她欠陆沉水的这笔钱基础上,她主动加上利息,算了个总数写在本子里。 赚钱,还钱,不亏不欠,问心无愧就行。 林莫奈在家给自己做了一天的思想工作,周二重返校园。 大家热情主动跟她打招呼,但见她眼睛还红肿着,都担心问她怎么了。 她喉咙还疼,指了指嗓子,大家意会地点点头。 段修成和简景辉驱散众人:“别围在后头,该干嘛干嘛。” 他们写纸条问东问西,她简单回复,杜煦不知哪天回来的,冲她憨憨地笑。 姜茉莉淡淡地看着她,她没理会,开始整理桌堂。 段修成很快又递过一个纸条,写着:水哥这两天也没来,你们到底咋了嘛,有问题好好聊,别往生分了闹。 她没回复,旁边又递过来一张纸条,姜茉莉的字,写着: 你和阿水也崩了吧? 看在你过去教我做题的份儿上,我劝你不要太难过。 我和他一起长大,都没免得了这一关,你也不会是那个特例,他对谁都没办法完全信任,总是疑神疑鬼,所以也没办法和任何人交心。 你想开点,做普通朋友就好了,毕竟对普通朋友不会抱有高期望,也不会失望。 既然你和他崩了,我很乐意做你的朋友,你想倾诉,想一起做什么,都可以找我。 林莫奈直接将纸条团成一团,扬手稳准丢进垃圾桶,姜茉莉脸都黑了。 早自习结束,赵桂芳主动叫走林莫奈,她嗓子疼,点头或是摇头回答问题。 赵桂芳无奈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多休养几天。” 她摇摇头,赵桂芳确认:“真得没事?” 她垂着头,赵桂芳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背,叹道:“你也不过是孩子,不必这么要强的。” 她最是没出息,受不了别人关心,赵桂芳软言细语,她哭了一鼻子。 回到班里,桌上又压着一张纸条,姜茉莉:我们聊聊,你不会不敢吧? 课间操时,她们留在教室打扫卫生,林莫奈闷头擦黑板,姜茉莉在最后一排,手里拎着扫把,扬声道:“你好像很不服气啊。” 她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往前走,边走边说:“如果我都配不上陆沉水,那你更配不上。” 林莫奈踮脚擦黑板最高处的粉笔字,姜茉莉在她身后,一连串提问,全都是关于陆沉水的。 “你知道陆沉水小时候什么样子么?你知道他小时候被当做女儿养么?你知道为什么吗?你不知道。” 她清冷地笑,嘲讽道:“说以前好像是我在占便宜,那就说现在,说我来山城之后,你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帮赫苏青吗?你知道山城烟酒怎么落到陆沉水手里的吗?又或者你知道他在山城有多少生意么?” 她很是笃定,扬起头笑得张扬:“他的内心,他本来的样子,他所有的所有,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选择告诉你,已经说明了什么,你没资格喜欢他,你……” 林莫奈慢慢转回身,斜眺着她,眼神冰冷凝着她,与她擦身回到后面。 姜茉莉回头看她淡漠的反应,有点被激怒,冷笑道:“你看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你可以反驳我,不过我知道你根本没什么可说的。” 林莫奈走到座位,淡声说:“换座么?” 姜茉莉愣了愣,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你那么喜欢他,那就跟他一张桌。”林莫奈从桌堂里翻出早就整理好的书本,姜茉莉疾步到跟前:“真的?”紧着说:“你可别后悔,我不会跟你换回来。” “放心。”林莫奈搬着一摞书,昂了昂下巴,姜茉莉连忙抓过书本丢在桌上,像是在占座。 姜茉莉坐在她的位置上,惬意地舒口气笑道:“说来我还得谢谢你,圆了我的梦,我可以和他做同桌了。” 林莫奈没搭腔,她拿出好心的语气:“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关于陆沉水,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 半晌没等到回应,姜茉莉嘁了一声,林莫奈收拾完桌面,继续扫地、拖地,之后拎着水桶去洗手间放回原位。 操场上的喧闹声传来,她探头看,广播体操最后一节整理运动。 13班在最边上,她意外地发现人群的最后,站着个没穿校服的人,身姿高而挺拔,动作做得极其敷衍。 距离再远,也足够她辨认出那张脸,陆沉水回来上课了。 课间操解散,段修成和简景辉等人围过去,他被簇拥着往回走。 赵桂芳冲他招手,不知交代了什么,他低着头,看起来很乖顺。 仍有一群人舍不得回来,在外面疯跑,打篮球,踢足球,女生们站在两边,为自己喜欢的男生加油。 他往回走了,一抬头,目光不知怎么的,正好飘向她这边。 林莫奈立刻缩回头,心跳得有点快,也有点疼,眼眶泛酸,她深吸口气扬起头,愣是将眼泪憋回去。 她听见楼里嘈杂的脚步声,有奔着洗手间来的,她顺手推开最后一个门,锁上门站在里面,等铃声响起,她慢慢往回走。 走廊里已经没人,她经过窗边时,班里的学生瞥向她,她余光看见最后一排站着的人。 她和化学老师几乎同步,一个从前门,一个从后门。 化学老师关切地问了句:“林莫奈好点了没?” 她关上门,哑着嗓子说:“好点了。” “你这嗓子,赶紧吃药。”化学老师拍拍桌子,“这节课测试,除了林莫奈和陆沉水,其他人收拾好桌面。” 其他人哀嚎,她坐在杜煦旁边,杜煦憨憨地看着她,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 陆沉水的椅子靠着墙壁,他歪头看着她,她权当没看见。 “好好写,趁着我跟你一张桌,给你再补补课。”林莫奈趁着发卷的工夫,和杜煦小声说,他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陆沉水。 他有点后怕,写纸条给林莫奈:陆沉水看起来不开心。 她回:没事,别管他。 下课铃声响,老师抱着一沓卷子前脚刚走,后面响起冷声:“换回去。” 刚热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偷偷往后看。 话是对姜茉莉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林莫奈,杜煦用笔戳林莫奈的袖子,意思是让她看陆沉水。 她头也没抬,继续给他讲题,杜煦瑟缩地往这边挪了挪,不高不低的声:“他很不开心。” 姜茉莉倒是笑意盈盈:“这是林莫奈要跟我换的,我无所谓,不信你问她,她要换,我现在立刻就换。”她养身叫道:“林莫奈,换吗?” 她在卷子上写着什么,左手抬起挥了挥,意思是不换。 段修成捅咕简景辉,简景辉眯了眯眼没做声。 左子明靠在窗边,插话道:“怎么着,你们这是闹掰了?” 大概也就他敢直接这么问,陆沉水回头冷冷地看他,左子明耸耸肩,挑理道:“你瞪我干啥啊?又不是我让……” 被冷冽的眼神震慑住,左子明拱手服软道:“大哥过年待我不薄,我不说了行了吧?” 班里早之前就有人看出陆沉水和林莫奈关系不大对,这下等于做实了。 原因没人敢问,但私下都在议论,有说是小两口拌嘴的,有说姜茉莉第三者插足的,更有甚者说他们本来就是貌合神离,现在演下去了。 第四节 下课,林莫奈没急着出去,去前面收拾老师的讲桌,擦黑板。 高处踮脚差点擦不到,陆沉水端坐在后排,半晌站起身,左子明跑到台上,夺过林莫奈的黑板擦:“给我,你赶紧吃饭去。” 林莫奈道谢,从前面直接走了。 左子明擦完,回身看陆沉水,有点讨打的欠儿登样:“不用谢哈。” 教室里只剩下陆沉水一个人,段修成打电话,一遍又一遍,他接通,那边嚷道:“莫姐都下来了,你在哪呢?” 他直接挂了,很快又响起,这次是从S市打来的。 “阿水,很抱歉,B方案也行不通,他们的资料提早全部动了手脚,等于我们拿到的信息都是假的,”男人惆怅地叹气:“他比你描述地还要谨慎,真的没有任何破绽,咱们的证据别说真假,刚发出就被拦截了……” 支吾半天,男人说出公司那边给出的谈和条件:“他们请了最好的律师团,我们现在要是全部撤出来,且保证以后不再犯,他们不会追究责任。” 重点是,男人话锋一转:“他们需要你亲自来S市,和公司签协议,你不来,我们几个……” 陆沉水嗯了一声,应声道:“我会去的。” 男人愣了愣,歉意道:“真是抱歉,阿水,差一点点就成了。” 他挂断电话,走到林莫奈的桌边,他俯身看桌堂,里面放着一小袋面包,还有一天就要过期。 陆沉水直起身,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转身出去了。 他一路边走边发信息,出校门口下台阶,恰逢林莫奈午饭归来上台阶。 正午阳光,明媚耀眼。 高低身影交错,擦身而过。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这一刻形同陌路。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起那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第88章 被修改的高考志愿 ◎晋江文学城首发!◎ 林莫奈的喉咙, 整整一周才恢复,人瘦了一大圈。 她恢复早上锻炼,一个人跑步, 一个人踢沙袋,一个人生活, 于她而言, 不过是恢复到最初的样子而已。 新家住得不大习惯, 每晚梦境层叠,奇幻横生,她一度怀疑平行世界里有很多个她,一睡觉她们会在梦里体验互换人生。 不过她们也有共同点,梦里总是有陆沉水,几乎都是噩梦。 今天是梦见陆沉水被人摁在地上, 一把黑亮锋利的刀子, 几乎要刺到他的眼睛,林莫奈想救他,但扑了个空。 咣当一声, 人扑到地上, 摔得她半晌起不来。 林莫奈抱着脑袋缓了一会,爬起身喝水,简单洗漱含一块糖, 换上轻便的运动装跑步。 往左会经过山城烟酒行, 所以她从来出门都是往右的。 跑完回来经过一家超市,她去买临过期的糕点,老板提前给她留了。 回家洗澡, 啃面包, 背上书包往学校去。 她总是卡着时间, 几乎都是班里最后一个到的,今天她桌上放了一个精致的饭盒,旁边还有一盒牛奶。 杜煦看出她眼里疑惑,从桌里掏出牛奶晃了晃,意思他也有。 她放下书包,余光扫到陆沉水的桌上也放着一样的,她坐下低声问杜煦:“陆沉水给的?” 他点点头,唇角动了动,林莫奈已经拿着饭盒和牛奶放回去:“请不要再这样,谢谢。” 陆沉水抬眼看她,久违的目光碰撞,一个比一个眼神冷。 他淡声道:“哪样?” “不要给我买东西。”她的衣服被拽了下,杜煦慢吞吞地说:“都有。” 简景辉和段修成正好从后门进来,听见姜茉莉噗嗤笑了一声,“还给你的?真是自作多情。” “听说是老师给的。”段修成主动解释,是赵桂芳打算高考前夕给全班的加油早餐,补给营养的。 林莫奈登时尴尬,姜茉莉从桌堂掏出同款的牛奶,阴阳怪气:“你想得可真多,还当成你的专属。” 没等林莫奈说话,简景辉呛了一句:“想得多管你啥事?又不是你买的,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自己得了。” 他扒拉林莫奈,推了一把:“回你座位吃你的,甭搭理她。” 姜茉莉吃瘪,委屈地看了眼陆沉水,他淡淡地望着她。 她更委屈,眼圈都红了,不高不低地问:“你就这么看着?” 他不做声,姜茉莉抓着他的衣袖:“你忘了小时候我是怎么护着你的了?” 他冷清地扫了一眼她的手,面无表情:“放开。” 姜茉莉愤愤地撒手,趴在桌上好久,直到赵桂芳进来,她才起来,眼睛红红的。 赵桂芳简单说了“高考加油早餐”的事:“不用谢我,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当然,你们不想吃这份早餐,可以来找我,以后只买固定的。” 免费又精致,好吃还有营养,谁能不想吃? 林莫奈因此省了一笔钱,也吃上一顿热乎的早饭。 鉴于她独来独往,赵桂芳不放心,私下商量,实在不行就住校吧。 她摇头:“我租了房子的,老师。” “哎。”赵桂芳拿她没辙,聪明得很,但也固执,“实在不行,你住我家怎么样?” 她还是摇头,最后折中想了个法子。 单独给林莫奈增加一次模拟,每五天为一个单位,主要目的是查漏补缺。 她成绩恢复正常,且稳定的话,可以不用上晚自习,6点放学回家也安全。 林莫奈没有异议,翌日一整天,在赵桂芳办公室完成一次模拟考。 成绩终于重回700分以上,赵桂芳偷偷松口气:“你不用学得那么狠,要注意休息。” 班里有赵桂芳的“眼线”,各科老师也都留意林莫奈,她现在学习不要命,一整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不会抬头。 除了偶尔指导杜煦,她几乎不说话。 林莫奈笑了笑,说知道了,但还是照旧。 填志愿这两天,班里一直乱成一锅粥,林莫奈也没急着写。 段修成问她考什么,她也不吭声,他受挫:“你都不理我了,我做错啥了?” “你没做错,”简景辉一旁调侃:“做错的是睡在你上铺的兄弟。”边说边看陆沉水,问:“阿水呢,考哪个学校么?” 他淡淡回了句:“我不考。” 姜茉莉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你真不考?” 段修成接话,也是诧异:“不是吧,水哥,你是闹着玩还来真的?” 简景辉靠着桌子,状似随意地问:“你不高考,来学校干啥?” “你管老子。”陆沉水的语气,恢复到林莫奈熟知的,寡淡冷漠,姜茉莉多问几句,他已经有些不耐烦,眉头竖着:“跟你有关?” 姜茉莉被气得不清,瞪他凶道:“我这是在关心你!” “用不着。”陆沉水不领情,低头摆弄着手机。 陆沉水好像最近都没碰电脑,林莫奈也不知从哪天开始的,他不是低头弄手机,就是趴桌上睡觉,睡够了靠着椅背听老师讲课。 她收回注意力,等下课铃声一响,背着书包走人。 走出很远,林莫奈回头看了眼,背后没人跟着,她站在校门口犹豫了会,兜绕往老路走去。 山城烟酒行的牌子,红底白字,隐约可见,她特意走对面,怕遇见熟人。 店门关着,看来赫姨还没回来。 她绕到后面回家,经过超市打给赫苏青。 好一会电话被接通,她显然不知他们两关系僵了,嘱咐林莫奈多看着点陆沉水:“这孩子前两天给我打电话,我感觉他情绪不太对。” 林莫奈没接话,问起她家里怎么样,赫苏青啊了一声,反问:“阿水没告诉你啊?” 她问完自顾说,这次回家,是自家的姐姐出车祸住院,她没钱只能出点力:“我不是故意跟阿水念叨没钱,就说了一嘴,他就给我打了一笔钱,还说他留着也没什么用。” 林莫奈还是没动静,赫苏青试探道:“你是不是和阿水吵架了?” “没。”她笑了笑,转而问起她姐姐恢复的情况,“钱够吗?我这里还有点。” 赫苏青听得直心酸,连连叹气:“傻孩子,人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别放在心上,没什么过不去的。” 挂断电话,林莫奈默默地叹气,她也知道人生总会过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人很矛盾,不见的时候想,见了又想逃。 她这才知道,真正PanPan的难过,是根本没有倾诉欲望的,她的心日渐下沉,全靠她自己提着那口气。 高考之后,远离山城,远离陆沉水,或许是会好点,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林莫奈每晚在心里想如果……想当初……万一……她一旦开始想挽回什么,会立刻打开日记,在里面通过一问一答的形式理清自己。 爱他吗?爱的。 现在还要继续吗?不要了。 或许陆沉水真得有难言之隐,但也无法否认,她不被信任和依赖这一点,她一无所有,没有资格责怪陆沉水不和盘托出。 她在信里写了那么多种可能,把划分界限放到最后,那是她最不愿,最不希望走的那条路。 但陆沉水偏偏选择这一条,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拒绝,她离开,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夜色很深,林莫奈坐在窗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后悔,她当时应该把照片拷贝下来留存的。 现在她剩下唯一与他有关的,是那串佛珠,她摘下来,放在背包里。 深夜,失眠的灵魂从不孤单。 林莫奈睡不着,陆沉水也一样。 他站在柜台前,盯着早就停转的八音盒,带着圣诞帽的少女骑着麋鹿,仿佛永远定格。 陆沉水深吸口气,回身去抽屉里翻来电池换上,熟悉轻柔的音乐响起,他闭着眼睛趴在柜台上,又回到那个圣诞夜。 13班今天正式填志愿,班里闹哄哄,赵桂芳来回踱步检查。 不是忘了写学号,就是用错了涂卡笔,段修成时不时歪头看她填了什么。 全部只有陆沉水没事人一样,赵桂芳见状叫他出来:“陆沉水,你别忘了,你当时怎么和学校约定的。” 他嗯了一声,淡声道:“我会交的,我直接送到您办公室。” 赵桂芳没多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你也瘦了好多,年轻也不能这么折腾。” 全班陆续交志愿申请,陆沉水的塞进桌堂。 午饭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他,他拿着志愿卡去找赵桂芳。 办公室也只有赵桂芳一个人了,她正在整理,抬头看他一眼,指尖敲了敲桌上一张志愿申请。 抬头是林莫奈的名字,提前批写的清华大学。 赵桂芳递过笔,见他落笔写下同样的名字,唉声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保送不去,非要自己考是吧?” 陆沉水写好,道了声谢。 最后一节课自习课开始前,赵桂芳的办公室们被敲响。 林莫奈拿着一张写好的志愿申请进来,她纳闷地接过来,提前批写的分明是G市的京都大学。 她微微低头歉意道:“麻烦老师了。” “你……”赵桂芳惆怅地叹气,“你决定了?” “是的。” “如果我告诉你,陆沉水中午特意过来,就是想跟你报同一所大学呢?” 她不为所动,赵桂芳轻轻拉过她的手,沉声道:“如果我再告诉你,高考加油早餐其实是陆沉水的主意,他给每个人都买,但最想照顾的人,是你吧?” 林莫奈头埋得更低,赵桂芳捏了捏她的手,浅浅的笑:“我不赞成早恋,但高考之后,等你成年,你们两个能上同一所大学,在一起挺好的,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志愿的问题?” 她垂着头,半晌低声说:“不用了,拜托老师替我保密,谢谢了。” 林莫奈转身要走,赵桂芳叫住她,问:“你跟老师说句实话,你现在不喜欢他了?” “我不仅喜欢他,而且还很爱他。”她握着门把,攥得很紧,回眸浅笑,语气无比认真:“不过请老师帮我保密,谢谢。” 作者有话说: 赵老师真好。 赵老师:【尬笑中】 —— 嗯,我在想,番外还写不写,好像没有崽看,写给我自己,我脑补一下就行了吧哈哈。 第89章 连句晚安都不给我 ◎晋江文学城首发!◎ 高考前夕, 山城附属中学高三生面临两件事。 一是高考动员大会;二是拍高三毕业照。 一年一度的动员会,邀请学生家长到场,前面学生秩序井然地排队, 后面家长被一条红线隔开。 阳光晴朗,天蓝得刺眼, 操场上传来校长激昂澎湃的开幕词, 无非是高中三年, 学生、老师和家长们都饱尝辛苦,不日背水一战,只望莘莘学子们能披荆斩棘,不负众望,高跃龙门等等。 台下雷动掌声,接下来是学生代表讲话。 林莫奈早已在讲台旁候场, 她仍记得初次登台, 读稿,手心都是汗。 她今天脱稿,紧着手心, 其实依然是汗津津的, 多少次登台都免不了紧张。 各班后排都是高个子,她一眼看见的,是13班末尾的人, 身形颀长, 冷白皮肤色在男生堆儿里十分惹眼。 他双手插着兜,眯着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比起别人的板正, 他有点懒散, 领口敞着, 风一吹,衣服兜风鼓起来了。 他和她一样,都没有父母在场,所以没那么多“忌讳”。 林莫奈早在家长堆儿里出名,她是被挂在嘴边那种“别人家的孩子”,长得漂亮,学习好,不惹麻烦,乖得不行,家长们今天一睹真容。 她比以前娴熟多了,演讲稿的词儿早背得滚瓜烂熟,即便和他眼神碰上,她亦是安之若素,徐徐道来。 林莫奈移开目光,他仍然目不转睛。 她尽量不去注意,但他突然有了动作,视线徘徊游移,再定睛,见他举着手机。 心跳突然加速一拍,莫名有点紧张。 直到她下台,仍有如芒在背的感觉,那双视线来自于陆沉水,随着她到台下,再转到13班女生队伍,她重新站在队伍里。 之后是老师们关于高考的心得要领,最后全校师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开始高考宣誓,家长们在后排听得心潮澎湃。 动员大会结束,从1班开始拍集体毕业照,其他班级提前排好队形,等着摄影师。 13班在边上,左子明协助赵桂芳,指挥男生搬椅子放前排留给老师们坐,女生排在老师后面,最后三排是男生。 “林莫奈,你站这里。”左子明给她安排C位,大嗓门一喊,老师们都回头看她,她不得不去。 陆沉水的身高,自然是在最后一排,鉴于是最高的,所以也排在中间了。 他与她像是两条平行线,遥遥相对,林莫奈不经意间回头,撞见他幽深的眸光。 周围都是盛放的笑脸,唯独他冷清着,当然她也没多开心。 尤其是合照之后的单独拍照环节,家长们围着孩子转,像他们这样没父母过来的,像是被隔离了。 赵桂芳主动过来叫他们拍照,完事推他们两个:“主动点,去和其他老师拍照。” 赵桂芳又在喊左子明,他今天也是一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找其他科目老师拍照,老师们挺欣慰。 最后,他们身在热闹喧嚣之中,周围嬉笑声震耳,他们仿佛只是幸福的旁观者。 段修成和简景辉先后从人群挤出来,跑来和他们合照。 先是和父母,之后是他们三合照,简景辉勾着段修成的肩膀,对着前面的摄影师说:“师傅,麻烦再来一张,倒数321就行。” 师傅数到1,按下快门那一刻,段修成和简景辉同时蹲下,前面两人浑然未觉,唯一的合照就这么来了。 姜茉莉的母亲也来了,见到陆沉水也不意外,直说自家闺女为了他来到穷乡僻壤,希望他还是能留在大城市。 林莫奈默默退出人群,还没走多远,被左子明叫住:“我们能拍一张吗?” 她配合地站在旁边,表情很淡,他偏头看她:“能笑一下么?” “不能。”她板着脸。 他们这边合照刚拍完,不少同学围过来找林莫奈拍照。 操场上乱哄哄,突然呼拉来了一群人,穿着一中的校服,林莫奈以为自己看错,再定睛细看,是许雯丽。 许雯丽专门过来,和她,还有他拍照。 她的脑袋被按了按,许雯丽笑道:“长高了不少嘛。” 她的手被挽住,仿佛是多年的好友,拍完许雯丽抚了抚她的后背:“开心点,听说大学帅哥有都是。” 林莫奈无奈地摇摇头,随着人流攒动,她不知被多少人拉着拍照,他也是一样。 她透过人群的罅隙,瞥见他淡淡的表情,在众多笑脸中很突兀,似乎全场只有他们两个不高兴。 陆沉水那帮兄弟又涌过来一波,她退出人群,望着夕阳往家走。 校园宁静,绿荫覆盖枯黄,入眼满是生机盎然,她深吸口气,自言自语道:“年轻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伟大领袖都是这样形容她的,她提起心气儿,去路边买了初夏的第一根冰棒,不自觉就拿了他们吃过的,就着回忆品出一丝苦涩。 傍晚,陆沉水那帮朋友张罗吃饭。 他婉拒:“有点事,改天请你们。” 陆沉水回到家,头一次去了二楼。 林莫奈住过的卧室,被打扫得干净,数学和物理竞赛的奖牌摆在桌上,旁边是他买的智能平板。 他收拾好,连同手机一起放进拎袋,放在楼下角落。 他环顾四周,张望半晌,从柜子顶端的玻璃窗小心翼翼取出珍藏的石头,放进棕色木盒收好。 陆沉水正收拾,突然门被推开,是位熟客,嚷道:“你咋天天关门,货架也空了,不干了啊?” 他嗯了一声,那人搭话聊了几句:“黄鹤楼还有没?” “没了。” “那煊赫门。”男人指了指货架,“我看见了,角落有一条。” 陆沉水送人出去,顺手将门从里面锁上。 他简单清理货架,把剩下货品装到纸箱摞在楼梯旁边。 角落桌子里侧常年塞着的折叠桌扯出来,有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出来,他歪头看了眼,伸手往里摸。 圆的,棱角有点扎手,又摸到一个细小的圆棍儿,他一下想起来了。 果然是当时丢失的那根棒棒糖,他吹了吹灰,蹲在地上翻保质期,已经过期半年了。 陆沉水晚上拿着棒棒糖去隔壁超市问,老板摇摇头:“这个口味爱吃的不多,我早就不进了。” 他沿路往回走,走了几家没得卖,其中一个老板颇为感慨地说:“你既然喜欢,干嘛要等到过期才来啊?这个停产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老板拿出其他牌子的荔枝味:“要不要?” “不用了。”他转身出了门,天空竟然飘起了细雨,路灯下雾蒙蒙的雨幕,潮湿又明亮,好像是谁的眼睛。 他揣着棒棒糖回到店里,给赫苏青打了个电话,如实告知,他过段时间可能要离开山城。 “去哪啊?去很久吗?”赫苏青没反应过来,他淡淡嗯了一声,“不一定会回来。” 赫苏青恍然,转而问起林莫奈:“那小林呢?” “她考上大学也会走的。” “哎。”赫苏青叹气,“那……” “这个店我不打算卖,钥匙会寄存在隔壁老板那,你想回来随时回来,”他顿了顿,望着窗外渐渐大起来的雨,“就是跟你说一声,无论什么时候,你还有个退处。” 赫苏青听得鼻子泛酸,有点哽咽:“你这孩子咋了嘛?小林那孩子也不对劲,你们吵架吵了这么久吗?” 他淡淡地笑:“没,没吵。” “你还骗我哩。”赫苏青直说要给林莫奈打电话,他打断她:“她暂时不用手机,你别找她,是我惹的她。” 赫苏青听着死气沉沉的声儿,心急道:“你惹的,你道歉嘛,小女生有点脾气正常的,你哄着点。” 她像是老母亲,唠叨陆沉水,性子不能太刚直,以后要吃亏的。 他都听着,几次试图转移话题,都被赫苏青转回来:“你跟赫姨说实话,你到底稀罕她不?” 陆沉水不做声,赫苏青戳穿他:“你就是稀罕得不行,我跟你一处这么久,我了解你,虽然不爱表达,但不喜欢的一点不将就,对小林,你是好得没话说,小林这孩子也是……” 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陆沉水心口好像畅快了些。 他泡了一份桶面,推开门,撩开门帘,细雨连连,润物无声。 街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没打伞的急匆匆跑过去。 一个女生,一瘸一拐走得慢,经过店门前累得站在原地歇口气,不经意间抬头看他,有点惊慌地埋下头。 “你可以来避雨。”陆沉水站在高处,女生迟疑着上了台阶站在门口。 他回身取了个板凳放旁边,女生拘谨地道谢坐下了。 陆沉水帮她给家里打了电话,半小时后过来接,他端起泡好的桶面递过去,女生连忙拒绝。 “我还有。”陆沉水扯过一个凳子放上面,自己重新泡了一桶。 女生吃得慢,他端着自己那份站在门口,呼噜一口面,余光望见对面包子铺站着一个人。 背影纤瘦,头发扎成马尾,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卫衣,没打伞。 他心尖一跳,转身把泡面桶丢到柜台上,汤摇晃溅出来,他径直去衣架上取来那把天蓝色的伞。 陆沉水冲到门口,那一抹白色仍在,他冲进雨幕,撑开伞。 包子铺前的人转身了,他站在路肩上愣了愣,揉了揉眼睛,确实是认错了。 风一吹,伞垂下来,失望如同这漫天细雨浇灌下来,潮湿又冰冷。 女生的家属这时候来了,跟他一再道谢,他点点头,收起的伞立在门口,简单擦了擦柜台,面条又胖又软,他吃得有些反胃。 夜色渐渐深了,他熄了灯,坐在门口失神地望着夜雨。 人最后累得闭上眼睛,耳边细微哗哗雨声,像是一首催眠曲。 他仿佛又听见林莫奈的哭喊声,她喊他名字,说救我啊,他急得要起身,一下子从椅子上栽倒。 人也摔清醒了,雨不知何时停了,他愣愣地发呆半晌,起身锁了店门往右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站在巷口,夜深静谧,潮湿的空气扑在脸上,他整个人似乎也是湿漉漉的。 他沿着巷口往里走,幽深的胡同,相隔很远亮起一盏路灯,像是绽放的黄菊花。 最后,陆沉水站在楼下,仰头望着唯一亮起的窗格。 很小,但很亮,只拉了窗纱,大片白色镶嵌一朵艳丽的红玫瑰,还有一朵是绣着红边的白色玫瑰。 “陆沉水?”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雯丽诧异:“你怎么在这?你店里离这里有点远吧?” 他淡淡嗯了一声,不答反问:“你这么晚还出来了。” “饿了。”许雯丽晃了晃手里的拎袋,“你找人?” “没。”陆沉水摆了摆手,“早点回去,太晚不安全。” 头一次被关心,许雯丽浑身不自在,扬声问:“你真没事?” 他抬起手挥了挥,背影隐匿在夜色,许雯丽喃喃道:“难道是来找我的?” 陆沉水垂头走出巷口,一拐弯差点撞上迎面来的人。 他到退一步,愣住了,林莫奈也是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 意识到不妥,她抿了抿唇,没问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憋了半天突然说:“我今天给赫姨打电话了。” “啊……”她少有地木讷,“说、说什么了?” “就说了些日常。” 她噢了一声,气氛安静得诡异,林莫奈有种窒息感,低头要走,他却又突然说:“店里还有些东西,我找时间给你,”他顿了顿,充血的脑子恢复点理智,“你住这里啊?” 她点点头,那句“你来干嘛”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绕过他,他回头望着她,有什么情绪冲撞着他,他有点迫切,大脑轰鸣脱口叫了她的名字:“林莫奈。” “啊?”林莫奈很意外,见他面色沉静,眉头微微蹙着,她问:“怎么了?” 他又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事,回去早点休息。” 她很有礼貌地回:“好的。” 林莫奈转身要走,听见他扬声道:“晚安。” 她回眸,淡淡地点头:“嗯。” 回来路上,雨又开始下了。 他湿了个透,穿过清冷的人行道,雨水顺着脸往下淌。 陆沉水揉了揉眼睛,喉结滚动,眼尾红得厉害。 小气鬼,连句晚安都不给他。 作者有话说: 小气鬼,喝凉水,哼哼。——陆大狗偷偷骂人。 第90章 苦夏的一点点甜 ◎晋江文学城首发!◎ 高考前一天, 高三放假,留出时间给他们看考场。 他们几个都在同一个场地,但简景辉和林莫奈一个班, 他故意嚷嚷很大声,丝毫不顾后排某人死活。 惩罚是:坐下去时, 椅子被拽走, 他一屁股坐地上。 段修成和杜煦都嘎嘎笑, 他也不恼,拍拍土回头跟林莫奈说:“明天约你一起看考场吧!” 她头也没抬,淡声道:“不约。” 后排有人淡淡勾起唇,段修成大笑:“该。” 说是不约,他们却在三中碰见。 林莫奈来得早,出来时遇见他们, 陆沉水走在最后正接电话。 简景辉走在头里, 老远跟她挥了挥手,段修成和姜茉莉在中间,段修成也猛挥手, 引得路人侧目。 他们寒暄, 他打电话,余光瞥着她。 她在山城几所中学里本就小有名气,陆沉水更不必说, 路人偷偷打量, 风云人物外貌气质佳,站到一处很般配。 她准备走,简景辉叫她等会一起吃饭, 林莫奈摇头, 段修成挑理挑得很直白:“你和水哥不好, 咋也不理我们,我们也不是水哥。” “就是。”简景辉附和,“小林同学变了,不是当年的小林了,革命友谊抛之脑后。” “……” 他们一唱一和,她主动举手示意打断他们,约定高考完一起吃饭。 她来这里,多亏他们,总该要好好说声谢谢,好好地告别。 “水哥也去吧?”段修成拍了一把陆沉水,他挂断电话:“什么?” “考试结束,莫姐说要一起吃饭,你来不?”段修成重复,陆沉水转头看她:“我可以去?” “想来就来呗。”林莫奈嗔怪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让你来。” 他不恼,说:“那我去。” 姜茉莉这才凑上来问:“那我呢?” “想来就来。”林莫奈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晚上,林莫奈头一次没学习,窗户大敞,趴在窗边看墨色的夜。 巷口深,路灯疏,从远处走近的人,到楼下才看得真切。 穿西装的、披着校服的、短裙露大腿的……一张张陌生的脸,大多写满疲惫。 突然冒出一张熟悉的脸,她都愣了,许雯丽住这边? 她忽然想起那晚遇见陆沉水,还以为是奔着她来的……她自嘲地笑,关上窗。 窗纱绣着两朵花,一朵白玫瑰,一朵红玫瑰。 她端详半天,这不会是张爱玲笔下的白月光与朱砂痣吧? 胡思乱想的人本想早睡,但翻来覆去,干脆放弃挣扎,后半夜才睡着。 高考当天,早上阴云密布,听赵桂芳说,每年高考天气挺凉快的。 林莫奈打车去山城三中,师傅跟她闲聊,说孩子也是高三的,他刚送过去。 得知她是附属中学,便打听地问:“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姑娘,学习贼厉害,你认识吗?” 她唇角动了动,说:“应该吧。” “说是叫啥来着?”师傅绞尽脑汁,她不忍心看他挠得头皮屑乱飞,“是叫林莫奈吗?” 师傅忙说对对对,夸赞起她,都是孩子,怎么人家那么优秀之类的。 林莫奈头一次听素未谋面的人当面夸,她不大好意思,嗯嗯啊啊应声,师傅越说越兴奋:“那你肯定也认识陆沉水吧?” “你也认识?”林莫奈狐疑。 “咳,”师傅咳嗽两声,拿出老江湖气派,“跑车的,基本都认识他。” 林莫奈意外知道,陆沉水竟然开过出租,还是黑白两班倒。 他很懂车,修车很溜,开车会漂移,很牛逼。 “你不知道,他帮我们干掉了一个出租车团伙。”师傅很是感慨,他是个人家的车,比不得那些团伙,“那帮家伙会固定守着几个人多的点,比如说你们学校,不让我们去拉人,谁敢去就打谁。” 陆沉水挨个打,都给揍服气了,以后没人敢搞垄断了。 林莫奈听得挺有意思,不知不觉缓解临考的紧张。 三中门口,她刚要掏兜,师傅摆手:“诶诶,今天免费,去吧闺女,考个好成绩。” “啊……”林莫奈不好意思,师傅笑着说:“我祝你啊,今天学神附体,陆沉水和林莫奈一起保佑你,考个好成绩。” 林莫奈被他逗笑,他嘎嘎乐:“顺便也保佑我闺女。” 校门口还没开始入场,多的是家长陪考的,她找个角落,躲个清净。 一张张殷切的脸,满是慈爱,她不由得想起吴秋彤,她们是不是这辈子再也不会见?林里怎么样了呢? 她靠着墙壁,望见人群里熟悉的脸。 他们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她,她缩着身子,几个人最后站在边上说话,只有陆沉水时不时回头,朝着她的方向。 她蹲下,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躲进自己的世界,什么都不想理会。 校门打开,人头攒动,她随着人群往里走。 不知谁闹腾,横冲过来,她被撞得一歪,一只大手从后面捞住她的腰。 林莫奈回头说谢谢,对上漆黑的眼眸,他放开了手,声音不高不低:“慢点。” 之后,她如芒刺背,明明是阴天,却感觉背后像是悬着一轮日,整个人有点燥热。 等人稀疏些,她三绕两窜走到旁边,拐弯时故作不经意瞥了一眼,他脱离小部队,一个人在后面,目光仍落在她的方向。 林莫奈坐到教室,脸颊的热度还没散去。 简景辉走进来,打量她的眼神有点诧异,经过时低声问:“你不会发烧了吧?” 她摇头,老师催促大家快点入座。 铃声响起,雨像是谁泼下来的豆子,拍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 雨声哗哗颇有节奏,林莫奈稳了稳情绪,心无旁骛地开始答题。 她再抬头,已经厮杀到尾声,甩了甩手准备写作文。 题目关于救赎,她脑子里不知怎么的,闪过陆沉水淡漠的脸,那双深而亮的眼眸,像是一束光照亮她的生活。 这篇作文她命名为《篇章》,情感浇筑,一气呵成。 她再次检查时,她仿佛看见作文里跃然立体的人物形象,那是她心中的陆沉水。 她反复检查3次,时间指向10点半,旁边的人奋笔疾书,她耐着性子检查第四遍,因为赵桂芳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提前交卷。 老师溜达到她旁边,余光扫了一眼试卷,干净整洁,字迹漂亮,这是阅卷老师最喜欢的模范试卷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她检查六次实在有些烦,偷偷望向窗外,葳蕤翠绿之下竟然有一把撑起的伞,天蓝色,很熟悉。 雨幕如帘,窗上趴着一条条水痕,她微微歪头努力看清,好像是陆沉水? 她手托腮看窗外,确定自己没猜错。 他站在浓密嫩叶之下,视线随着伞尾上扬,好像是在看她的这个班级。 林莫奈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一拍,她抚着心口收回视线。 只是眼睛有自己的意识,时不时溜一眼,她跟做贼似的,半晌不爽地想:离这么远,看了又不会被发现。 剩下时间,她观赏窗外朦胧的人。 雨天本就容易悲伤,她猛然意识到,高考之后吃过散伙饭,他们真的有可能再也不见。 一辈子啊,她以往觉得度日如年,遇见陆沉水又觉时光如白驹过隙,刚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她只觉余生路漫漫修远兮。 午饭,简景辉叫她一起,她想着分别在即,也没拒绝。 他有先见之明,预订附近酒店,午餐是提前定制的,荤素搭配,营养且不谈,干净卫生。 谁也没聊考试的题目,对与错没有可讨论的意义。 她洗了手,一出来,餐桌只剩一个空位,在陆沉水旁边。 她面不改色坐下,其实心底咚咚直跳。 久违地重新坐到一起吃饭,她面不改色,心底差点跳了个疯狂的disco。 他们向来秉承食不言的好习惯,简景辉和段修成是聊天主力,姜茉莉坐在林莫奈对面,没有太多表情。 简景辉说起暑期旅游,问林莫奈要不要一起,她摇头。 段修成又说要出去实习,问她有没有兴趣,她问在哪做什么。 “雅奈尔集团,世界五百强,他们家亚太区负责人是我家亲戚,去哪的话,要看咱们做哪个岗位,哪里缺人。”段修成说得一板一眼,林莫奈问:“国内都哪里有啊?” “好多城市都有。”他扒拉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问:“你想去哪,我帮你问问。” 她当着众人的面,慎重地说:“我再想想哈。” 饭后,他抽来纸巾放在她旁边,她礼貌地道谢。 他想要一个纸杯,她帮着带过来一个,他不知是不是学她,客气地道谢。 简景辉无奈:“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在这过家家呢。” 饭后,男生在客厅,女生睡卧室。 简景辉让他们放心睡,他设置闹铃了。 林莫奈想都没敢想,这个高考,可以过得这么舒坦。 下午,是林莫奈擅长的数学,她没压力,躺了会居然稀里糊涂真睡着了。 只可惜,梦里又是陆沉水遭遇危险,她压抑痛苦喊他的名字。 简景辉一睁眼,陆沉水已经扑棱坐起身,两人都保持原样等了会儿,林莫奈似乎又睡了。 陆沉水轻轻舒口气,重新躺下,简景辉踹他一脚。 他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凑到简景辉眼皮底下,写着:她要是问起费用,你就说你包了。 简景辉低声恨恨道说:“要不说你招人恨。” 明明在意得死去活来,非要拒人千里。 下午,他们一起出发考场,林莫奈路上果然问这两天天的费用怎么给。 陆沉水看简景辉,他白了一眼,嘴上接话:“费用我包了,没办法,小爷在山城很有钱的。” 段修成附和道:“那确实,医院、商场,超市都连锁,除了钱一无所有。” “老子还有帅气的脸。”简景辉挥拳头,段修成躲远点:“水哥在,你永远都只能排第二,不对,第三。” 简景辉瞪眼:“第二谁?” 段修成拍拍胸脯,被简景辉踢了一脚。 他们倒是挺有年轻人的样子,陆沉水话少,姜茉莉话也不多。 到学校林莫奈习惯性地看窗外,终于在16点半时看见熟悉的人。 下午雨停了,天气灰蒙蒙,风也大了,吹得树叶哗啦啦响。 有个傻子没撑伞,水珠滚落,砸在他身上,等他们汇合,他的肩膀都湿了。 “你们考场漏水咋的?”段修成问,简景辉其实也看见他了,揶揄道:“他是心里漏水了。” 第二天也没有例外,他们一起吃午饭,也不知是不是林莫奈的错觉,总感觉他们有话要说,但谁也没吭声。 每科考试的最后,她都望向窗外。 他像是窗景里的装饰,阴天,傍晚,湿漉漉的翠绿色下,颀长身影立于一侧,一动不动,宛如望妻石。 终于等到最后的铃声响起,校园里响起撒欢的叫喊声,她心底松口气。 他们在暮色里遥遥相望,谁也没有避开。 晚霞晕染过的漆黑双眸顾盼生辉,林莫奈眼底星河荡漾,绽放浅淡笑意。 心口的伤尚未痊愈,但这一刻被温柔和晚风熨帖,这个苦夏终于有那么一丁点的甜。 作者有话说: 夏天,绿色,少年和莫奈。 第91章 对不起 ◎晋江文学城首发!◎ 高考结束,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 正青春的一群人躁动着,犹如脱缰的野马。 大小饭店、路边摊儿、小酒吧和KTV,都挤满了。 林莫奈这边, 原本只有他们几个,后来电话一联系, 左子明过来了, 许雯丽带着几个女生, 还有陆沉水那帮朋友也都来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进了山城市最高档的中餐厅,包间亮丽辉煌,中间旋转大理石餐桌,左边设有酒吧吧台和卡座,右侧硕大的LED屏, 旁边是崭新的点唱机。 再往里是套房, 配套的卧室都有,吃喝玩乐一条龙。 陆沉水提前表态,今天这顿, 他请客。 左子明和简景辉争抢, 林莫奈根本没机会发言。 许雯丽拉过她,心安理得道:“让他们掏吧,就这一次, 以后没机会了。” 他们都很清楚, 高考落下帷幕,意味着他们脚下分出岔路,以后碰面都难, 更别说走同一条路。 林莫奈等他们吵嚷完提议, 最后一次, 谁也别争抢,AA制,但是她要A大头,理由很直白:“我来山城这么久,从没有请过你们,你们给予我很多帮忙,总得给我理由偿还。” 左子明举手:“我没帮过你,不用你A。” 一帮人都跟着起哄说不用,段修成挑理,说她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简景辉附和道:“确实,你啊,别想还了,欠着吧,反正我今天投票,阿水请,还有谁同意?” 大家很一致,除了林莫奈都举手,她被迫少数服从多数。 一桌人,团团围坐,陆沉水坐中间,段修成和简景辉坐两边,林莫奈坐在简景辉旁边,许雯丽坐林莫奈旁边。 席间总体氛围不错,今天能喝的都放开了,爱玩的也撒欢儿玩。 林莫奈以有事为由拒绝喝酒,大家劝不动的,也不硬劝。 陆沉水倒是来者不拒,大家伙儿都好奇他酒量,敬酒都论瓶儿。 几个女生最后凑到一起,吃饭聊天,姜茉莉算是例外,和一群男生喝得挺开心。 许雯丽偷偷指姜茉莉,林莫奈摇摇头,不愿做任何评价。 “她喜欢陆沉水。”许雯丽语气笃定,有的女生对某方面天生敏感,尤其是自己喜欢过的人,“不过可惜没用。” 林莫奈只是笑了笑,许雯丽自顾说:“陆沉水这人死心眼儿,难追,但是追到手,就不会跑了。” 他明明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不知为什么总是能听见他的名字,像是热搜男主角。 不是喊他喝酒,就是骂他看不起人,还有围观给他喊加油,知道的是喝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比赛。 林莫奈吃得少,许雯丽直说她变成猫:“那次见你,你还吃得挺多呢,减肥怎么的?”边说边打量她,“关键你也不胖啊,”继而想起什么坏笑道:“上大学了,知道臭美了。” 反正话都让她说了,林莫奈也不辩驳,听他们吵得头疼,她提早下桌去旁边坐会。 喝到兴致几个男生有点醉醺醺,凑到点唱机旁边,扯着嗓子唱情歌。 林莫奈听得捂着心口,别人唱歌要钱,他们要命啊。 许雯丽跟她表情相仿,嫌弃地把几个男生推开:“吵死了,去喝你们的酒吧。” 许雯丽愣是拉着林莫奈唱歌,她哪里会唱,见都没见过这设备。 “唱什么,我给你点。”许雯丽很熟络,按来按去几下,她也学会怎么用了,“我只会唱老掉牙的歌儿。” 许雯丽一脸懵,认真地:“老掉牙?这是乐队名还是歌名?” 林莫奈忍俊不禁,这姑娘不高冷时挺可爱的,许雯丽勾着她脖子:“你啊,别绷着个小脸,年纪轻轻跟老干部一样,出来玩就开心玩,咱们再难聚这么齐了知道不?” 林莫奈今晚听她念叨两回了,离别心比她都重。 她选了邓丽君的歌,虽然老掉牙,但却是经典曲目《甜蜜蜜》。 点唱机里只有范晓萱和解晓东的版本,许雯丽选中直接切到最前面。 前奏一响,林莫奈有点紧张,等歌词儿进入倒计时,她深呼吸开口唱:“甜蜜蜜……” 麦克风和音响润色过的声音,干净纯粹,她气脉稳,音准又绵长,每个音儿都恰到好处。 曲调悠扬,歌词细腻,听的人心底泛甜,唱完一段等歌词,掌声和欢呼声响起。 林莫奈一回头,听有人喊:“这不是两人唱得么?水哥不也会吗?是这个吧,甜蜜蜜。” 众人起哄,让陆沉水一起,许雯丽扬手丢过话筒,简景辉稳准接住,递给他。 陆沉水今天穿了白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 袖子挽得工整,露出白皙紧绷的肌肉线条,他握住话筒,被其他人推到大屏幕前面。 说好的独唱,变成合唱。 屏幕上闪动着五彩斑斓的字“情歌对唱”,生怕别人看不见那个“情”字。 林莫奈尽量专注屏幕,但这一张嘴直接走音,紧张的情绪暴露无遗。 低沉干净的嗓音这时切进来,陆沉水唱歌,她第一次听,温柔细腻的情歌不知为什么被他唱出些许悲伤的味道。 在哪里见过你,梦见的就是你…… 啊,在梦里。 仿佛美好的一切,终究只是大梦一场,林莫奈放下话筒,眼眶有点酸。 他又回去喝酒了,醉倒几个趴在后面沙发上睡觉,他脸颊才微微红。 一伙人转战卡座,叫来服务生调酒,他们喝第二轮,林莫奈犯困打呵欠,拎起袋子准备走了。 陆沉水正和简景辉拼酒,没注意到这头,左子明探头看一眼,醉气熏熏说要送她。 她一概拒绝,许雯丽张罗一起走,打车时,许雯丽意识到她们住在同个小区。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许雯丽喝了酒,脸颊酡红,说话有点娇气,抱怨的语气也可爱:“我们怎么一次都没遇见嘛。” 林莫奈淡笑:“这不就遇见了。” “我就说嘛。”许雯丽陷入到自我的情绪里,喃喃地嘀咕着什么“我就说不可能是找我的”,她也没心思细问。 车停在巷口,两人往回走,林莫奈给她指住处。 许雯丽更加笃定,那晚陆沉水就是来看林莫奈的,她话里有话地说:“我感觉你们两个不会就这么完了。” 林莫奈只是笑,她哎呀一声:“我说真的,你笑什么嘛!” 她甩手打到路灯的杆子,疼得她掉眼泪,林莫奈放下手拎袋,帮她揉了揉,她瞥了一眼问:“袋子好像是陆沉水给你的。” “嗯。” “啥东西?”她问完举手宣誓:“我保证不会泄密。” 林莫奈索性递给她看,大大方方的,惹得许雯丽不好意思:“你好厉害啊,这金牌我只在网上看过。” 林莫奈话少,大多笑笑应几声。 她把人送到楼下,许雯丽拉住她,非让她上去作客。 她一转念,也不太放心喝了酒的人,便跟着一起上去了。 许雯丽的家在市中心,这边房子离图书馆近,她不想被父母管着,找借口自己搬出来住了。 她靠在沙发上,突发奇想:“诶,你今晚要不然睡我这里吧!” “啊……” “你嫌弃我?”许雯丽酒劲儿上头,眼神迷离,大眼睛忽闪忽闪,林莫奈又开始担心,喝酒的人独处能不能行……她连忙摆手:“那看看再说吧,你先洗漱睡觉。” 许雯丽以为林莫奈同意了,便晃去卫生间,冷水洗手,她又清醒了些,突然说:“对了。” 林莫奈站在门口,愣愣地盯着她,她眼神惘然,透过镜子寻到她的眼睛,盯着问:“叫篇章,是吧?”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作文。” 林莫奈没回过神,许雯丽补充道:“高考作文,你的高考作文,叫篇章。” 她吓了一跳,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许雯丽反过来笑她。 笑得眼泪出来,许雯丽双手撑着盥洗台,回头看她:“看你这傻样儿,肯定是还不知道,你的作文拿了满分,现在网上都在传呢,满分作文。” 林莫奈傻眼,半晌都不敢相信。 许雯丽打开电脑,她时隔多日,重新摸到鼠标。 其实今天上午网上就已经爆出来了,高考第一篇满分作文,来自于山城附属中学的《篇章》,考生是在数学和物理竞赛上拿过金牌的优秀生林莫奈。 有人赞叹,有人欣赏,有人酸溜溜……更有甚者扒出所谓她的黑历史,一些压根看不出脸的照片说是她的丑照,许雯丽坐到旁边笑:“这些人你别搭理,不知从哪找出来的破照片,但是,”她顿了顿,昂了昂下巴:“你往下滑,还真有人拍到你们了。” 有人主动打脸那些爆黑料的博主,贴出一张合照,照片是她和陆沉水的侧脸,距离很近,下一秒就要亲上的感觉。 “亲上没?”许雯丽八卦地笑,“肯定亲上了,看看这红的,他好像大螃蟹。” 林莫奈脸颊泛红,辩解道:“才没有。” “陆沉水这张真的就像要亲你啊,你看他耳朵红的,睫毛往下,眼睛看的是你的唇,看手臂的高度……”许雯丽竟然认真地分析出八百字小作文,得出结论:陆沉水就是想亲她。 她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张照片,背景灰粉是校园墙壁的角,那是冬天,他们打扫卫生,她避风躲在那,陆沉水从后面挡风,他当时……是这个表情吗?害羞却又忍不住的样子,那时他还不承认来着。 许雯丽和她闲聊半天去洗澡,出来困得趴在床上很快睡着。 她收拾好东西,轻轻关门往家走,刚到门口被吓了一跳,楼梯口坐着一个人。 黑头发,白衬衫,手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林莫奈低身歪头叫了一声:“陆沉水?” 他像是睡着了,她干脆蹲下,瞥见地上一小片潮湿的黑影。 林莫奈低头从下往上看他的脸,一团黑,她伸手,泪水砸在掌心。 他这时慢慢抬起头,眉眼委屈,唇抿成一条线,直勾勾盯着她半晌,潮湿的眸子亮起光来,嘟囔着:“你、你……” 她站起身倒退两步,他向前扑了个空,腿一软跪在地上。 “你起来。” 他抱着她的腿,额头抵在她的膝盖,佝偻着背,费力地长出口气,压抑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伤心大狗汪汪汪。啧啧。 第92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晋江文学城首发!◎ 关上门, 林莫奈累得靠墙上直喘,他身体往下滑,坠得她坐下去。 林莫奈推他肩膀, 他脑袋晃了晃,身体纹丝不动, 脑袋一歪, 枕在她脑瓜顶, 她没力气再动了。 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林莫奈扶稳他肩膀,她慢慢抽离去了趟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脸红得厉害,累的,当然也有不愿承认的羞意。 林莫奈投来湿毛巾, 给他擦脸, 他不是很配合,脑袋总往一边歪。 她干脆扯他耳朵,命令他不许动, 他迷瞪眼睁开, 红红的眼睛像是在控诉她,她比他还凶:“不准看,喝那么多。” 他也不说话, 只是一直盯着她看, 眼神很硬气地表达:老子就要看。 她去投毛巾,他不让,她解释待会回来, 他也不肯。 林莫奈蹲在那, 问:“那你要干嘛?” 他又不说话, 她刚要起身,他又抓她衣角。 “我去给你投毛巾,完事你早点睡。”林莫奈说她的,他看她的,她被灼热的视线看得不好意思,“你不让我走,那你跟我一起去。” 他这次倒是听懂了,扶着墙站起来,走起路来摇晃,但还算稳当。 她去哪,他都跟着,像是粘人的大狗。 林莫奈找来牙刷,他对着镜子,直接往镜子上的一排白牙上怼,牙膏粘在上面。 这是真喝多了,林莫奈认命地让他张嘴:“说啊。” “啊。”他啊了一下,咬住牙刷,咂咂嘴吃起牙膏,她急得拍他的脸:“不许吃,张嘴,一直啊——” “啊——”他满口泡沫,嘴角也都是,跟圣诞老人大胡子差不多,林莫奈让他漱口,他咕噜噜咽下去了。 “别喝,”她像是在训不省心的逆子,卡着时间,“吐出来,吐。” 她说好了,他似乎没听见,继续张嘴接水,林莫奈拍他后背:“行了行了。” 他扑哧一口吐出去,她举着毛巾,手上下摆:“低头。” 他慢吞吞,倒也低头配合,她一眼看见他头顶的土:“你这、你这在哪摔的?” 她问了也白问,拿来小板凳,让他坐下,脖子围上浴巾:“低头。” 她拿下花洒,调整水温,给他洗头,揉洗发水的时候,他嘟囔了一句什么。 她关掉花洒,问:“你说什么?” “好香。” “……” 她给他洗了两遍脑袋,头发黝黑,长了些,还有点扎手。 吹风机轰轰响,她往哪边扒拉,他头往哪里歪,最后要吹前面,她鬼使神差抬他下巴,特像古装剧里轻浮男配戏弄女主的动作。 他扬起下巴,眼睛黑又亮,眼神迷离地盯着她。 “不许看。” 他继续盯着,林莫奈故意使坏,手挡着风,吹他眼睛,纤长睫毛交错,像是蝴蝶震动的翅膀。 一番折腾,她领着“一条大尾巴”去卧室拿毯子。 又回到客厅的沙发,指挥他躺好,她盖好毯子准备回去休息,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他:“你怕不怕?” 他眨眨眼睛,不吭声,眉头皱着。 “我不关灯。” 他还是皱着眉头。 “你睡着我再回屋。” 他还是不大高兴。 “我一直在这,你睡吧。”她重复几遍,搬来椅子坐他旁边,他眼皮打架,撑了一会终于闭上眼睛。 她起身要走,他的手不知何时抓着她的衣服。 人睡着也不安稳,眉头又皱着,林莫奈盯着他的脸,轻轻叹口气。 他如果能早点依赖她就好了……林莫奈正感慨,他身子动了动,啪嗒一声,有什么从兜里掉出来。 她看了一眼,竟然是一根棒棒糖,捡起来细看,是已经停产的那个牌子,她送他的那个,居然找到了。 她心有怨恼,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下,跟敲木鱼似的,又塞回他兜里。 等他睡熟了,她拽出衣服,去门口取来纸袋。 里面放着她的奖品,她用过的平板和手机。 林莫奈按亮手机,一堆未接电话和短信。 她才知道陆沉水是自己过来的,他们找不到人都快找疯了。 林莫奈挨个给他们发信息报平安,简景辉大骂陆沉水混球,段修成直呼虚惊一场,左子明倒是很精明地表示:我一猜他就在你那。 夜色渐深,陆沉水又陷入噩梦。 梦里林莫奈被人吊起来打,浑身是血,他也被人绑着,死命挣扎,扑通一声掉地上。 他捂着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林莫奈已经坐起身:“做梦了?” 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脸色苍白,呼吸粗重,林莫奈低声:“别担心,梦都是反的。” 她站起身,又被他抓着裤腿,她低头道:“我去拿毛巾,你出了好多汗。” 他抓着不放,只是摇摇头。 她没办法,探身拿来桌上的纸巾递过去。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手还是抖的。 林莫奈撕了几圈纸擦他额头,他的冷汗却冒个不停。 她摸摸他的额头,他受惊似地往后躲,林莫奈担忧道:“你额头很凉,是不是不舒服?” 他只是摇头,她又摸摸他的脸,他的耳朵,他的脖子……都凉得冰手,她蹲下身,说:“去看医生吧。” 他不肯,半晌艰难吐出几个字:“等、等会儿。” 林莫奈盘腿坐在被子上,世界好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他们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好久。 她听着狂乱的呼吸渐渐平复,手也不抖了,耳朵渐渐泛起红来。 林莫奈低身歪头看他的脸,很轻的声音问:“好点了?” 他嗯了一声,她不放心,伸手摸了摸,额头潮湿温热,她松口气:“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仰头灌了一杯水,长出口气,抬头环顾一圈。 她蹲在面前,像一只乖顺的猫,他的视线游移着,最后慢慢看向她。 他的眼睛依旧澄澈明亮,她眼底也闪着光,似乎一切都没变。 “睡吧。”她突然出声,垂眸那一瞬那抹光倏地暗淡,她扯过被子,背对着他,睡在地板上。 “你回房睡。”他声音暗哑,她缩进被子,没一会儿,被子底下穿过手臂,连同被子一起腾空,她吓了一跳。 最后,她把被子铺地上,他背对着她躺下。 她盖着毯子,也背对着他,客厅的灯关了,房里黑漆漆的。 她按亮床头灯,闭上眼睛,整个人疲倦得很,不一会昏沉沉睡过去。 噩梦也没放过她,陆沉水在她梦里有一千种死法,总之就是不想活。 她又气又急又难受,想叫他的名字叫不出,腿沉得迈不动,她每次都只能徒劳地看着他寻死,她梦里知道自己救过他999次都失败了,她很累但又无法放弃第1000次,哭着喊他名字,人也醒了。 泪眼朦胧望见熟悉的脸,她还没从梦里醒过来,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为什么总是想杀死自己?为什么啊? 这次换他哄她,告诉她都是梦。 梦是假的,难过是真的,那一瞬的惊恐也是真的,她头一次醒来看见他在身边,活生生的人,有温度的人,她哭得更加厉害。 陆沉水轻轻拍她的肩膀,她无力地靠在他胸口,身体抖得厉害。 他揽过肩膀拢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她躲在温暖结实的胸膛,未定的惊魂才算是寻到依附。 最后,还是她先推开他的。 他低声说:“再睡会儿。” 她默默躺下,天亮也没睡着。 她知道他也没睡,他们几乎保持一个姿势,没有任何声响。 再后来,房间亮起昏暗的光,拂晓来临,他起身关了灯。 窸窣声响后,极轻的脚步声远离卧室,她一动不动,听见他离去的声音,她缩进被子里,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窝在被窝里哭了一通,迷糊糊睡着。 陆沉水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阳光晒得他睁不开眼,昨晚像是一场模糊的梦,他隐约记得他一路踉踉跄跄,不知摔了多少次来到楼下,他像个傻子一样爬上爬下,楼梯怕了多少回,敲门没人应,他最后累得坐在门口等到她回来。 之后的事有点记不清,他揉了揉碎发,有一股天然的花草香,这是她常用的那款洗发水。 陆沉水买了早餐回来,她的钥匙和早餐一起放在桌上,他轻轻敲了卧室的门,半晌没人应。 他进去,慢慢拉开被子,她眼角挂着泪,被子湿了一块。 陆沉水擦拭的手僵在那,他拿来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默默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林莫奈醒来时天色昏暗,她一时混乱,看了眼手机,并不是黎明,而是黄昏。 她脑袋浑噩,躺着缓了会儿,趿着拖鞋去客厅,望见桌上的早餐,不由得愣了愣。 她以为他走了,不知道他曾经去而复返。 早餐热了当晚餐,她坐在桌边发呆。 忙碌的高中生涯结束,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几天,林莫奈放纵自己睡了几天,同学邀请都拒绝了。 她只给段修成发信息,问了实习的事,得知G市也有分公司,她拜托他帮忙问问,但最好是保密。 她写了份正式的简历,虽然只有高中,但竞赛部分是加分项。 只可惜未成年,公司不能录用,不过表示欢迎她成年以后再来试试。 段修成央求亲戚,她也表示,不要工资,包吃住就行,她不怕苦。 公司破例让她来体验一周再说,段修成偷偷问她:“你为什么去G市啊,太远了吧?要不要换个近点的?” 她只说喜欢南方,便收拾东西,跟房东说6月底要退房。 翌日,她接到赵桂芳电话,她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她兴奋地说:“第一,第一,你们都是第一!” 她愣了愣,半晌才明白,她和陆沉水是J省并列第一,对外只公布成绩和学校,但不公布具体名字。 大家也不傻,猜来猜去,也猜到大概率是他们两个。 接下来几天,她又被学校频繁地找,电话也变成热线。 第一名,附属中学有奖励,J省有奖励,林莫奈一下子突然存款几十万,她整个人都有点发蒙。 这几天她忙活得挺开心,东西也收拾差不多,她准备这两天去火车站买票提前南下,先去公司报道,等开学就行了。 陆沉水很安静,奖金也不要,面也不露,她留意到但压着好奇心。 当她想着请段修成吃顿饭感谢时,突然接到他电话,说陆沉水这两天情绪很不对,拜托她去看看。 他讶异,又觉得合理:“你这几天忙估计也不知道,就是前些天的事儿,店里着火,几乎都烧没了,我们叫他过来住,他也不肯,也不知道他住哪,每天都去废墟又挖又翻,不知道到底要找啥,跟魔障了似的。” 她吓得连忙换衣服往山城烟酒行去,老天不长眼又下起雨,她撑着伞下车,见他浑身湿透坐在一片废墟前,脸跟山水画似的,怀里抱着黑盒子,双手黑乎乎的,抖得厉害,指尖渗出血来。 她跑过街道,伞撑在他头顶,他扬起笑,她红着眼骂道:“你是傻子吗?在这里淋雨!” 见她哭出来,他才起身跟她走。 一进门,他被推进浴室,林莫奈抽出纸巾要擦盒子,他却冲出来,宝贝似地抱进浴室。 林莫奈抚着胸口,默念:不气不气,我若气死谁如意? 她给他煮了姜汤红糖水,期间给房东打电话,说是可能还得再住一阵子。 他喝完姜汤睡了一整天,林莫奈去火车站,把票买好放进包里。 “你就住这里吧。”林莫奈歪头看他的脸,“你还好么?” 他嗯了一声,预期和往常一样:“我没事。” “盒子里装的什么,也没你身体重要,”她昨晚给他处理手指的上,十个指头都血肉模糊,简直触目惊心,“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每次都乖乖应着,林莫奈摇摇头不信:“你每次就说得好听。” “我会做到的。”他抬眸,郑重举手发誓,两只手像裹得像木乃伊,“你要相信我。” 以往她肯定较真,如今宽慰自己,也不再计较:“我信不信不重要,你自己做到就行。” “你说,我肯定做到。” 她要求不高,一日三餐好好吃,下雨打伞,冷了加衣,不要抽烟喝酒,他点头:“我会的。” 她也不再多说,因为他手机响了。 她帮着按了接通,他歪脑袋夹着电话,去旁边接听,半晌就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回身看她:“能帮我发几个图片么?” 她点进他相册,选中第一张,余光却被其他照片吸引,都是他的照片,有她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 他似乎也才意识到暴露了,咳嗽两声,有些难为情:“不是故意侵犯你肖像权。” “……” 她也没多看,帮忙发好放下手机,淡声道:“这没什么,朋友之间,拍个照也正常。” “朋友?”他重复,她嗯了一声:“是的,我也拍过你的,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他不做声,她站起身去厨房:“我做饭,你等会吧。” 他们在一个空间里,相处了一周。 抬头不见低头见,话却少了很多。 他们像是长大的成年人,学会口是心非,也懂得喜怒不形于色。 他们不再主动分享自己的点滴,也不再插手对方的生活,她每日做的就是做好一日三餐,帮他换药。 “下次就可以拆掉了。”林莫奈帮他上最后一次药,他埋头低声说:“不上药也没事……”见她动作顿住,他改口:“当然你能帮我上药更好,恢复得更快。” “恢复了就能养活自己了。”她系了个漂亮的花扣儿,指给他看:“这是活扣儿,你用牙齿咬住一拽自己就散开了。” 晚上,她的话多了些,叫他去厨房,又叫他去楼里。 说着这里是燃气表,这里是电表,还有水表……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以防万一。”她没多说,转身进门:“待会吃饭,你先休息吧。” 她在厨房里忙活,他坐在客厅里听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夕阳斜斜地射进来,像是谁打翻燃料桶,白色地板红成一大片,像是梦里看见的血泊。 吃饭时,林莫奈感觉他在看自己,每次抬头,他又低头。 “有事儿?” “没。” “记得你说过的话。”她没特指,他也含糊地嗯了一声,说:“你也是。” 后半夜,她拎着行李站在门口,借着台灯昏黄的光望着熟睡的脸,心猛地一阵揪痛。 她慢慢放下行李,轻轻走回到床边,跪在地上埋头,将一个浅浅的吻,印在他的眉心,随后起身离去。 良久,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他缓缓起身去了客厅。 桌上的纸条被钥匙压着,最后那句隐约看得清字。 从此一别两宽,只盼各生欢喜。 作者有话说: ●下篇写《野火吻玫瑰》求收藏: ◆冷糙硬汉武警支队长VS高冷强势美动植物学家/替身文学/追妻火葬场 —— ●陆景川,京圈出了名的混不吝,偏生的冷峻英气,一双桃花眼含情又撩人。 宴会初遇,她不慎落入泳池,被他救了。 这一眼万年,暗恋生根发芽。 他屈尊折腰,当众抱她回房。 两人一夜春风,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 ●直到,他传闻中的白月光回国了。 与她相似的长相和气质…… 难怪他不说喜欢,不提结婚,他爱的从不是她。 她恍然大悟,连夜收拾东西走了。 —— ●5年后,大西北无人区重逢。 彼时的陆景川,一身军装笔挺,如北方肆意生长的白杨。 她为藏羚羊幼崽不慎落水,他英雄救美。 没人知道,他在水下狠狠吻她。 那晚她被挡住去路,冷糙硬汉红了眼:“为什么不要我?” —— 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霸王别姬》 —— 喝醉的大狗=地主家的傻儿子。哈哈。 —— 朋友?请大帅比手下这张好人卡哈哈。 第93章 现在就同归于尽 ◎晋江文学城首发!◎ 林莫奈走的当天, 陆沉水收到一笔巨款,林莫奈打过来的,后面五个零跟着, 这是要彻底和他划分界限的意思。 他怔怔地看着余额,按照纸条上的号码, 联系到房东退房子。 房东上下打量他, 男孩高高瘦瘦, 肤白帅气,她心里头的气少了一半,直言道:“我原本不租男生的,莫奈这小孩不错,夸你好,我信得着她, 才让她直接转租, 她连房费都替你交了,你这也没住啊。” 他垂头,淡声道歉, 主动提出押金不用退。 她反倒不好意思:“算了算了, 押金退你一半,你也是学生吧?” 他点点头,一副乖顺的样子, 眼眸清澈盯着她道歉, 她有种罪恶感,无奈道:“算了,都给你吧, 莫奈是个好住户, 你态度也挺好, 以后这种事你们商量好,这样不耽误我租房子。” 陆沉水拿到钱,抽出两张放在桌上,低头道谢走了。 房东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直到门咔哒一声关上,她回过神,喃喃地叹道:“这两小孩儿啊。” 陆沉水走之前,找了一趟左子明。 他之前在外厮混,了解不少关于周森违法的证据,算是答谢陆沉水过年收留他,他汇总放在U盘里。 陆沉水拿走U盘,放在超市的储物柜,用公用电话报警,关于周森的涉黑、家暴、群架斗殴等等罪名,证据都在里面。 他临走前,找好施工队重建山城烟酒行,叮嘱隔壁烧烤店老板帮忙盯着点。 他归期不定,老板只当他是去读书,但看他脸色沉重又不像。 老板琢磨半天小声问起林莫奈:“说咱省考第一有两个,有她吧?” 他没做声,但难得地露出一丝笑。 陆沉水给老板留了个新电话:“没有紧急的事不要打。” 老板被他凝重神色吓到,问又问不出,只能拍拍他肩膀,让他照顾好自己。 陆沉水在傍晚,坐上南下的飞机。 段修成打他电话打不通,联系简景辉,两人一样蒙。 姜茉莉更不知情,得知陆沉水失联,她跑去山城烟酒行的废墟,老板看她眼泪汪汪的样子,不忍心道:“闺女啊,别等了。” 姜茉莉很快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就走了。 段修成一直没能联系上陆沉水,他的电话状态先是关机,之后是无法接通。 简景辉蹲在废墟前,连着抽了几根烟,老板也劝他们,高考之后该干嘛干嘛,考出去就不要留在这儿了。 “哥,他找过你是不?”简景辉站在台阶上问。 老板没搭话,已经说明什么,简景辉走几步回头问:“他状态怎么样?” 状态不好,脸色沉重,毫无生机,段修成听得生气又上火,直说陆沉水不拿他们当朋友。 “都不在这儿了,我出去溜达。”简景辉也要走出山城,段修成站在原地叫他:“你去哪?一起啊!” 山城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日升日落,仿佛他们从不曾存在过。 明媚日光洒落在葳蕤葱郁丛林间,细碎的光落在瘦削的肩膀上。 陆沉水坐在墓碑前,轻轻擦拭中间黑白照片,年轻的女人漂亮温婉,端庄优雅,眉宇间拢着淡淡忧伤,任凭他怎么擦拭,都无法拭去。 他抚着冰凉的墓碑,与她说了些日常。 说起漂亮的女孩,他喜欢的人终于安全离开山城,他也可以安心去做后续的事了。 “我得去见他。”他眉眼敛着,深吸口气,像是莫大的决心,“结果不知如何,如果我一月份还能来,那说明我做到了,如果……”他低头沉吟半晌,眉眼坚定道:“没有如果,我不会失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山林,重新沐浴在阳光下。 陆沉水走了很久,走进一座破败矮小的村庄,路边拴着老牛冲他哞哞叫。 他一直往前走,走到最后一趟房,拐进窄小的土路往里走,最边上的房子,房顶和院子满是高草,土墙被雨水冲倒,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有村民从后面经过,上下打量他,操着浓重的口音问他可是林老三家亲戚,他嗯了一声。 老人露出大黄牙,又问他是不是从城里来的,一看就不是当地的。 他简单应几声,拍了张照片,转身走了。 他重新带上手表,接到质问的电话,他静静听完,淡声道:“别狂吠了,老子这就来找他了,让他准备好。” 那边刚要发火,他直接挂了。 回到S市,一辆黑车,已经在机场门口等他。 几个黑西装的男人,眼神紧紧盯着他,他径直走向车边,有人替他拉开车门,他坐进去,轻轻地舒口气。 车子驶入近郊的别墅,他恍惚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手无寸铁的年少时,他走到门口,掌心微微出汗。 门从里面打开,是陆伯尧的秘书,微微冲他点头,示意他取下腕上的手表,拿走他的手机,最后搜身才放他进去。 房间里的一切没变,他脑海里翻腾着一帧帧画面,高清的、痛苦的、激烈的…… 陆沉水主动踏进去,门关上那一刻,他世界里的光阴被斩断,无助绝望的窒息感瞬间将他淹没。 陆伯尧依旧魁梧精壮,眉眼凌厉,冷漠且傲慢。 变化的,是他长大了,他不需要再仰望。 反而是陆伯尧需要略微扬头,扬起的下巴很是倨傲,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我回来了,你可以放了他们了。” “你在命令我?” 陆沉水淡笑:“你还是这么易怒。” 陆伯尧脸色更冷:“几年没收拾你,忘记怎么跟我说话了是吧?” 他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自以为是,言而无信,狂妄……” 啪的一声,陆伯尧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怒斥道:“你说什么!” “呵。”他只是略微偏头,淡淡地看着他,“除了打我……” 又是啪的一声,巴掌落在另一边脸上,伴随着怒吼:“跪下!” 他一动不动,陆伯尧上前踹他的膝弯,他扑通一声跪地,下一秒又站起来。 陆伯尧暴怒,揪着他的领子,猛击他的腹部,再次踢他的膝弯。 他跪了几次,站起几次,眼神再也没有年少时的惊慌与恐惧,激得陆伯尧大打出手,他脸上都是血,但眼神桀骜。 那一刻,陆伯尧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他再也无法掌控这个逆子。 他曾经说不听,后来打服,现在打也不管用,他作为父亲的权威被挑战,这种失控感,彻底惹火陆伯尧。 陆伯尧将人摁倒在地,狠狠地卡住他的喉咙,逼问道:“惹你老子活腻味了是不是?” 他脸色涨红,脑门、太阳穴、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唇微张喘息着。 陆伯尧俯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能不能听话?” 他几乎充血的眼睛,有冷漠、有讥讽、有嘲笑……唯独没有一丝怕。 陆伯尧烈火灼心,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恨得牙痒痒,低低地骂道:“到底随了那个贱人,打不服,老子弄死你。” 他呼吸困难,意识迷离,眼神无法聚焦,脑子里闪过熟悉的脸,母亲抱着他哭,一直说对不起,那天她给他吃了药,说是甜的,他其实早就知道,但最后他还是被留下来,孤零零地残喘着。 耳边是躁吼声,他听不清说得什么,仿佛又看见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她捧着心形的石头,举得高高的,说那是她的心,会一辈子陪着他,后来她还是走了,他又是没人要的丧家之犬了。 突然间,一股空气涌进他的肺里,他本能大口地呼吸,意识渐渐清醒,眼睛重新聚焦。 他听见剧烈的呼吸,不知是谁的,模糊的视线望见冰冷暴怒的脸。 有人拖着他,有什么磕到他的头,硌着他的腰,疼得他皱起眉。 他像是垃圾,被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熟悉的黑屋,密闭的空间,浓郁的香,他不受控制产生恶心眩晕感,冷汗直冒,人也趴在地上干呕着,身后响起严厉的训诫声:“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出来!听见没了没有?” 他费力地回头,依旧是需要仰望着,巨大的黑影挡在门口,光从后面射进来,那张脸又黑又恶。 “你这是……”陆沉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家暴。” 陆伯尧像是听到无稽之谈,冷笑地讥讽道:“家暴?你连命都是老子给的,打你天经地义。” “从小到大,打我,打我妈,”陆沉水剧烈的呼吸着,慢吞吞地说:“你一直在犯罪,你应该被枪毙。” 他笑得更肆意,大步迈进来,拽着他的领子,咬牙道:“你跟那个贱人一样欠打,她扛不住就去死了,你也可以死啊,你怎么不去死?” “我怎么能死?”陆沉水也笑得很大声,身体一抽一抽,最后恶狠狠地提醒他:“恒水集团偷税漏税,做假账,捏造虚假项目、跨国洗钱……” 他的头被抓着紧紧摁向地面,他仍然断断续续地说:“我证据都备份了,你囚禁我可以,但是你不放了他们,证据三天后就会在网上曝光。” “你可以试试。”陆伯尧黑又亮的皮鞋,踩在他的后背,像是踩踏一具尸体,狠狠地碾压,冷笑道:“前提是你不怕我找到林莫奈,她在G市雅奈尔公司,你看看我怎么弄……”他话音未落,整个人被掀翻在地,陆伯尧几乎没反应过来,便被陆沉水狠狠地压在地上,肘部猛击他的脑袋,每一下稳有准又狠。 陆伯尧几次挣扎都被压制下去,陆沉水的手臂卡按在他的脖子上,低头咬牙切齿地警告他:“你敢碰她,我就跟你拼命。” 黑暗无光的空间,什么都看不见,陆沉水浓烈厚重的呼吸扑面,陆伯尧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嗓子又哑又细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伯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兑现你的承诺,要不然……”暗夜,只有冰冷切齿的低声,贴在他的耳边,着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现在就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说: 众筹干倒他老爹。 —— 《从分手那天开始热恋》求收藏! —— 【骄矜贵气天才少年VS疯美狂野小学渣/校园都市/双初恋】 ●文案1 陆景时,京州大学校霸级天才,身形颀长,眉眼锋利,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矜贵气。 盛夏人生两次高光,皆与他有关。 一是追到他;二是当天用30秒提分手。 他提出分手考察期,让她填写《分手心理学》的数据。 文档上百页,涉及法律、心理学及概率论等多学科。 这才是噩梦的开端。 陆景时面无表情:“写完和平分手。” “不和平分手呢?” “我看谁敢追你。” “……” ●文案2 七天憋出六个字,这些她都不会。 之后她到处躲,最后被堵在最爱的麻辣烫店。 她头埋得低,怕他发火,哪知他摸摸她脑袋,无奈透着宠溺:“别躲,不会就问我。” 别人分手心碎,她分手,成绩飞升拿奖学金,署名《分手心理学》第一作者,稿费6位数。 她火了,追求者排队,陆景时当众揽她入怀,呼吸落在头顶,嗓音低沉慵懒:“我们还没分呢。” ●文案3 考察期结束,他们吃散伙饭,一醉方休。 翌日她听录音,场面又大又激烈,她羞红脸:“对不起。” 陆景时满身齿痕,背对她:“稿费都6位数,你先赚钱再说。” 一份是《恋爱经济学》,一份是《婚后国民幸福感指数》。 他抚弄唇角的红痕,指尖缠她发丝凑近:“昨天咬得太狠,重来一次。” —— 年少的梦里有草原,有星空,有肆意绽放的盛夏,和葳蕤生香的恋爱时光。 第94章 深藏的爱意 ◎晋江文学城首发!◎ 天边朝霞, 呈现亮眼的灿色。 新的一天来临,林莫奈奔跑在公园的红色跑道上。 一身汗回到宿舍,洗澡, 换上衣服吃早饭,第一个到达公司。 照例是全网搜索任何与恒水集团、陆伯尧相关的消息, 今天的热搜, 是深夜出现在急诊室的陆伯尧。 照片里他脸上和手上都是血, 神情悲伤地望着镜头的方向。 这个角度看,陆沉水的眉眼和父亲有点像,他们是镜头的宠儿,受伤跟电影镜头里的明星相似,他们说这是战损妆。 林莫奈收集好信息,在后面写下自己的总结。 中午林莫奈再次打开网页, 热搜已经不见了。 不过各大平台转载的、截图的, 各种形式都在传播。 关于陆伯尧受伤的原因,众说纷纭,信服度比较高的, 说是那时间陆伯尧应该是在家, 他大概率被身边人所伤。 林莫奈只能想到陆沉水,自从上次分开,他们再没联络。 段修成找过她, 说他和简景辉出来玩, 问她要不要见面,她没回; 后来简景辉也发过一次信息,说她一样冷漠无情, 情谊在她眼里屁都不是。 那个一样, 大概是说她和陆沉水一样。 林莫奈也不反驳, 她确实不想和山城有任何联系,因为那座城有陆沉水,他们每个人都会让她想起学生时光,回忆深处尽是苦水。 她的生活忙碌而充实,为减少胡思乱想,自学审计,给公司的内部审计打下手,做得还不错。 没两天,恒水集团发布公告,证实陆伯尧确实受伤,但归结为家庭内部矛盾。 让林莫奈惊讶的,是公告里居然提到陆沉水,没写名字,但点名是陆伯尧的儿子…… 恒水集团塑造出陆伯尧伟岸慈爱的父亲形象,和陆沉水说过的完全相反。 最让林莫奈不安的,是公告暗示陆沉水可能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患有隐性的精神疾病,所以才会对父亲动手。 现在陆伯尧只有一个期望,儿子早日回来,他不会责怪,只会早日送去治疗。 网上又炸了锅,有的人说不知恒水集团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太子爷,连亲爹都敢打;也有人声称认识这位少班主,尽是打架惹祸的主儿,现在居然大逆不道对老子下手。 她忍了几天,突然收到秦璐璐的电话,问她是否有陆沉水其他联系方式。 “我没有,”她到底没忍住,问:“怎么了?” 秦璐璐支吾半天,最后她央求,秦璐璐说实话了。 之前关于网瘾戒治中心的调查取证,后续陆沉水找过她:“他特意叮嘱我,别找跟你说这些,还说我准备曝光时一定要提前联系他。” 秦璐璐潜入中心取证,吃了不少苦头,但现在却联系不上陆沉水,总感觉不太妙:“我查出来那个中心的院长,和陆伯尧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我估计他们可能认识。” 林莫奈正在纠结要不要联系段修成,他们主动联系她了。 电话只响了一声,她立刻接通,那头传来简景辉淡淡的打趣:“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们同样看到新闻,再结合陆沉水消失这么久,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莫奈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离开山城的第二天,陆沉水退房也走了。 两人正在S市,段修成知道的几处住所,都蹲点过了,压根没有陆沉水的影儿。 “其实我想问问茉莉,但是她换号了,新家我也不知道在哪。”段修成叹气,“她知道的比较多。” 林莫奈通过赵桂芳,找到姜茉莉留在学校的备用联系人,那是她朋友的号码。 几经周折,林莫奈拿到姜茉莉的新联系方式。 她有些意外,得知是为了陆沉水的事,半晌没做声。 “如果你肯帮忙,需要我做什么都行。”林莫奈低声恳求,“拜托你了。” “什么都行?” “是的。” “我帮你可以啊,但不管结果如何,你不准和陆沉水在一起。” “好。”林莫奈几乎没犹豫,姜茉莉反倒疑惑:“你真得爱他?” 林莫奈如实道:“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姜茉莉哑然,没再多说,挂断电话发信息给她:给我两天时间。 一天后,姜茉莉给林莫奈发来一个地址,是S市近郊的别墅,补充写道:这也是陆伯尧的住处,陆沉水在不在我也不知道,我得提醒你,陆伯尧很厉害,你最好小心点。 林莫奈和秦璐璐取得联系,她让林莫奈别轻举妄动,并和台里取得联系,随后飞往S市。 “我也想去。”林莫奈在电话里,低沉不安。 “人多不一定有用,”秦璐璐反向劝导她:“万一我们有什么事,需要外部帮助,可能需要你帮忙,你懂吧?狡兔三窟。” 林莫奈没辙,他们在S市密谋什么,她不知道。 每日上班变得煎熬,她需要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7月24,她的生日,公司给她准备生日惊喜。 她被一张张笑脸簇拥着,他们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实习生而轻视她,她算是被幸福围绕着,可她无法快乐。 她晚上回到宿舍,回想着与他第一次过生日的场景,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 赵桂芳在7月底打电话给她,要她现在地址,邮寄京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陆沉水的通知书也在她手里,只是一直联系不到人,担心地想着要不要报警。 林莫奈让她等一等,自己也在等。 她夜里开始难以入睡,睡着都是关于陆沉水的噩梦,一次次在梦里救他失败,醒来时挂着泪,没有他的任何信息。 林莫奈捂着脑袋,趴在床上,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声。 又是一个清晨,林莫奈像往日那样,翻着飞往S市的机票,以此慰藉慌乱的心:这是在做准备工作。 秦璐璐的信息突然跳出来,写着:S市XX超市3号柜,务必今天取走。 林莫奈立即买机票飞到S市,联系超市工作人员,拿到柜子里的包裹,背面压了个纸条,写着:去我工作的台里,交给台长,一定要亲手交给她。 这一天,林莫奈一直在路上,抵达G市,已经是傍晚。 她费力很大力气确定哪位是台长,但不准她进去,她一直等在门口,看见那个人,高喊着台长。 两人终于碰面,台长是个干练的女领导,将信将疑拿着包裹回到台里,她跟着一起进去,在旁边小会议室等着。 她心急如焚,在房间里踱步,几分钟后,台长推开门,问:“你是谁?和他们什么关系?” 林莫奈将她知道的事情原委都说了,台长脸色凝重:“这件事很重要,也很紧急,但为了稳妥,我希望你今晚能在台里住下,未来几天内,任何人找你,都不要回应,可以吗?” 她稀里糊涂,一再追问下,台长只透露一点:“这件事,事关恒水集团,事关陆伯尧,以及很多知名的社会人士……” “陆沉水呢?”她最关心的,是他。 “啊,”台长迟疑几秒:“他……” “您是媒体人,请不要欺骗我好吗?”林莫奈恳求,“哪怕是所谓的好意,请不要隐瞒我,求您。” 面前的小姑娘,发丝湿润地贴在耳鬓,脸色很红,眼神不安,她狼狈不堪,却又装出镇定的表情,说:“我都可以接受,请您跟我说实话。” “陆沉水被打成重伤,现在在……”她顿了顿,林莫奈焦急地望着她,“在哪?” “在精神病院。” 林莫奈怔在原地,台长宽慰她:“至少他在那里是安全的,据说是被陆伯尧送进去的,估计是想要隐瞒一些东西。” 台长回身拨了个电话,严肃道:“让所有部门都回来加班,现在!” 她抓住要走的人,愣是问出精神病院的名字,才放手。 台长给她安排了个小卧室,不放心她,临走前拿走她的手机:“我替你保管,如果需要,我一定会转交给你。” 她给公司的负责人发信息请假,暂时请几天还不确定,发完消息手机交给台长。 她坐了一整夜,不知外面发生什么,只能听见楼里忙碌的脚步声,偶尔会听见有人喊着什么,她听不清。 一日三餐有人来送,她活动范围是固定的,偶尔出来上个洗手间,忙碌的人对她视而不见。 中间碰见过台长一次,她上下打量,问:“你是不是没睡?” 不等她说话,台长推她肩膀,拍了拍:“你的任务,吃饭睡觉休息,知道吗?” 她一句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又回到房间里呆坐着。 窗外日升日落,她有种错乱感,不知现在是几点,星期几,桌上的饭菜只吃了一点。 她最后困得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又被噩梦惊醒,反反复复,不知多久,终于有人还记得她的存在。 台长不是那日初见的精致,她面容憔悴,嗓子干哑,坐在桌边喝了口她的水,长出口气跟她说了这两天的事。 包裹里有一沓纸质资料,都是和恒水集团有关,其中还有两个账本,笔走龙蛇,很是飘逸,只可惜记录的内容是违法的,是陆伯尧的行贿记录,其中包括很多社会各界名人。 还有一个沾了血的智能设备,录到的是陆伯尧殴打陆沉水的画面,下手狠,尽露暴戾极恶的一面。 “我们台在做跟踪报道,与此同时报了警,警方已经介入。”台长揉揉酸痛的眼睛,“真是费了好大力气,有很多外界阻力,我明天要去S市的精神病院去找陆沉水……” 林莫奈立刻站起身,恳求道:“带我一起吧。” 台长摇摇头,很是抱歉,她通过秦璐璐联系的,陆沉水只见她一个人。 “我去的话,他不会不见我的。”林莫奈眼睛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我不影响你们,我就看看他就行。” “璐璐特意问过了,他说不见你。”台长望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的小姑娘,心疼地劝了几句,末了说:“你放心,我会替你转达你的关心,你还是要在这里待几天,等我回来,配合警方拿到口供,才能告一段落。” 他不见她,林莫奈坐在小房间里,哭到最后眼睛都肿了。 她最后恨起他,咬着牙,较着劲,有种这辈子都别见她。 恨过,怨过,哭过……万般情绪如潮水褪去,露出纯净真挚的思念,她没出息地想他。 思念像是烈火灼烧,她夜里翻来覆去,高温杂质萃尽,她抚着心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里满是深藏的爱意。 作者有话说: 林莫奈:不见我?你等着吧!【叉腰.生气】 第95章 我能追求你么 ◎晋江文学城首发!◎ 又是一个清晨, 有人敲开门,她刚洗完头发,乌溜溜的眼睛和头发一样潮湿。 “台长让我把手机还你。” “谢谢。”她多日再摸到手机, 心跳得很快,深呼吸后按亮手机。 台站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后面写着信息:替他办理转院了, 伤得重, 还得住院养一阵,照片是我偷拍的,你自己看看就好。 林莫奈正在下载照片,台长又发来一段感慨:这孩子是真得疯啊,为了录到证据,把智能设备植入后颈, 事发的时候自己硬生生从后面抠出来的, 听说他还局麻过敏,硬生生缝针,我真是……说这个, 就是想说, 他也很不容易,不见你可能也有苦衷,你也别怨他。 照片里的人, 脑袋被纱布包着, 脸上结痂的伤口大大小小有好几处,他闭着眼睛,眉头皱着, 大概她睡觉的表情也是这样, 毕竟夜夜噩梦。 林莫奈又问起秦璐璐和段修成他们, 台长回复:他们三个,也受了点伤,怕你担心没敢跟你说,现在都睡着呢。 其中凶险,被台长轻描淡写掠过,一句话概括:陆伯尧是S市一棵参天大树,扳倒他需要有人付出代价。 台长仍然不同意她过来,事态还不算稳定。 再者她离开学不远,也不适合折腾,林莫奈只能作罢。 她终于回到宿舍,怀着颤栗的心打开网页,回顾最近几天的发生的事,堪比影视剧精彩程度。 陆伯尧搜了陆沉水的身,但没想到他会把设备植入身体里,他凶恶嘴脸被曝光,让人震惊。 他为了隐瞒真相,不惜联手网瘾戒疗中心把亲儿子送进精神病院,只是陆沉水蛰伏几年,已经不是当初任他摆布的孩子。 陆沉水抱着必死的心回到别墅,如果不能活着出去,会把陆伯尧一起带走…… 关于陆沉水的林林种种,网上很多帖子,真真假假,林莫奈没去关注。 网瘾戒疗中心被关停,恒水集团选了代理执行总裁配合警方询问,两个单位的主要领导人都正在接受警方的调查,林莫奈看见他们戴着手铐,才稍微安心些。 林莫奈给赵桂芳打电话报平安,她在那头连连叹息,直说当时陆沉水来山城,没想到是逃命来的:“挺后悔的,当初那样对待你们。” 他们都曾经被恶意对待,哪怕他们是无辜的,赵慧芳让她放心:“通知书我已经给他邮寄到医院去了,只不过啊……” 林莫奈疑惑时,赵桂芳惆怅道:“你也别怪老师,他知道你改志愿的事了。” 眼下陆沉水没事,比任何事都重要,她哪里还有心思追究这个。 林莫奈单独打给姜茉莉道谢,得知姜茉莉考上北京大学,她真诚地祝贺。 “所以你们两个后续要怎么样?”姜茉莉自然也关注网上的动态了,林莫奈恍然记起她的条件,半晌艰难地吐出一句:“你放心我会……” “放个屁。”姜茉莉嗤笑道:“你好像那个傻子。” 她愣了下,没还嘴,姜茉莉嘴上毒辣,但结尾话锋一转,说:“你们两都是怪胎,你都不了解他,就爱得死去活来,他更是有病,非要一个人扛着解决完所有问题,才打算和你说喜欢。” 用姜茉莉的话说,爱情就是折磨他们这种二傻子的,不知沟通,也不会沟通,还都以为是为对方好。 “那你的意思是……”林莫奈不确定地问她,“你的要求不作数了吗?” “要不说你傻,就一个口头承诺,你非当成金子,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你们不在一起,要等下辈子啊?”姜茉莉语气里尽是那种无可奈何的无语,“不过我也劝你,他这人性子还是野的,从小到大都这样,啥都不怕,你要是不想他以后再干冒着生命的事儿,你就好好管管他,男人这东西,你不能对他太好。” “……” 林莫奈反过来被姜茉莉上了一次爱情课,哪怕态度恶劣,她也听着。 末了姜茉莉大概说爽了,直言:“看你这么听劝的份儿上,我再给你透露点,待会信息发你。” 姜茉莉发来一长串消息,都是关于陆沉水童年的一些事,看得她眼眶泛酸,最后一段写着: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祝你们幸福,结婚不要给老娘发喜帖,发了也不去。 林莫奈眼红笑着,回复道:放心,如果有那天,一定当面亲手送给你,谢谢你了。 硝烟散尽,尘埃落定,林莫奈带着期待的心,迈入G市的京都大学。 她作为本届的状元,高比分超过第二名,还没来就引起轰动。 新生军训,第一个环节自我介绍,她穿着迷彩服站在前面,还未开口,他们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一张张陌生朝气的面庞,满是笑意与友善,她惴惴不安的心稍微平复。 得知她会散打,同学们起哄,她和教官对打几招,拳风干脆利落,动作敏捷漂亮,教官点点头:“不错,防身没问题。” 更有人在下面大声喊:“你有男朋友吗?” 一句话惹笑众人,她脸一红摇摇头,男生们嗷呜欢呼,她还不知自己就此获得优先择偶权。 军训的辛苦不言而喻,顶着烈日站军姿,汗水跟黄豆似得往下滚。 林莫奈天生肤色白,晒不黑的体质,训了一星期,别人都黑了,她还白白净净。 同寝室的姑娘们围着她,羡慕得不行。 东北姑娘个高健谈,大大咧咧道:“你说你咋这么完美?啊?皮肤好,性格好,长得好,学习还好,你有缺点吗?上帝给你关门了吗?” 杭州姑娘温婉风趣,接话调侃:“门不仅没关,窗户还全景天窗。” 四川姑娘是个重度二次元,诶唷诶唷两声:“我跟你们讲撒,学校的告白墙,一大堆都是奈奈酱的名字,好不容易找到我的名字,吐槽我的□□,日他个仙人板板!” 林莫奈被他们逗得直笑,这群可爱的室友们,让她对四年的大学时光充满期待。 军训期间,她和朋友们重新恢复联系,从短信转战到腾讯。 简景辉建了个三人群,日常他们都是要控诉她的冷漠绝情。 她每次都是边翻边笑,偶尔也会回复几句,简景辉肯定“阴阳怪气”:哟哟,这谁啊,很陌生。 段修成附和:可能是神秘人。 她干脆配合,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一个蒙面的表情包,下面有一行字: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killer。 简景辉和段修成都考到北京去了,姜茉莉也在那边,但据说没和他们联系。 上了大学的他们,似乎长大了些,不再执着于某种关系,段修成直说:联不联系无所谓,她有事,我也不会看着就是了。 简景辉说他喜欢姜茉莉,段修成不承认。 林莫奈不主动,但找她的人,她都挺热情的。 就像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个篮球明星,网名叫:科比的老弟。 她正纳闷这位是谁,收到短信提醒,左子明:加下我好友呗。 噢,林莫奈点击通过,可以开始聊天。 左子明发来个龇牙笑的表情,傻里傻气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想我没? 林莫奈:不想。 左子明发来一串嘎嘎笑,逗了几句,问她明天有时间没。 今天休息是因为雨天,明天周末,天气预报显示晴朗,大概率是没时间。 林莫奈:怎么了? 左子明:没怎么,约你吃饭。 林莫奈正揣测,左子明发过来一句:我也考到G市来咯,以后找你玩。 她有些意外,一时没回复,左子明:然后我一直挺想跟你当面认真道歉的,过去我太混账了,我一定会好好弥补,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不遗余力。 林莫奈猛然记起那段晦涩记忆,回复:都过去了,以后与人为善就好了。 不提,她便忘记了,毕竟不是什么快乐的事。 她的记忆空间,更多存放的,是与陆沉水有关的。 他们一直没联系,她心有好奇,但却克制自己,不要多问。 段修成和简景辉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从不提陆沉水,但看他们的状态,陆沉水该是还不错。 没过两天,林莫奈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写着:这是我的号码,终于找到你了。 语气熟稔,该是认识的,林莫奈问了,对方回:我是杜煦。 林莫奈哑然失笑,回复道:你都不说名字,我还想这谁啊,真自来熟呢。 杜煦打字慢,她干脆打过去,听他说考上央美,她由衷地开心。 那里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再欺负他,而他的画是那届的第一名,所以他的画比人出名。 杜煦很快乐,也很感谢林莫奈,哽咽道:“幸亏认识你,不知要怎么感谢你。” 林莫奈劝慰几句,转移话题问他奶奶,他噢噢两声:“我奶奶,现在和我在一起,我跟学校申请,她和我住宿舍,学校真的很好,大家都很好。” 她宽了心,让杜煦好好学习,杜煦转而问起陆沉水:“我和他联系,他不理我,我很想谢谢他的。” “不理你,你也不理他。”林莫奈笑道:“他不是挑理的人,没事的。” 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林莫奈终于感觉到,人生是在向上攀爬,看到一丝曙光。 那一年的13班,成为附属中学,乃至整个山城的荣耀。 他们的名字和照片,被挂在校门红墙的光荣榜上。 排在第一的是林莫奈,肤白貌美,双眸澄澈明亮,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成了多少人心中的白月光女神; 排在第二的是陆沉水,剑眉星眸,高冷骄矜,那双眼深邃,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整张脸是上帝的匠心之作,任谁看了都会感叹,老天爷也有偏爱的人。 他们离开了山城,山城却还有他们的传说。 赵桂芳和她保持着联络,直言这一届是她人生的巅峰,这辈子教资生涯圆满了。 赵桂芳倒是没遮没掩,说起陆沉水的通知书,早就寄出去了。 听说,她强调是听说,陆沉水去清华报道了,有人拍到发到网上来着。 她默默翻手机,翻清华大学新生,居然真被她翻到一张照片。 一群新生堵在清华大学正门,他不经意回眸被抓拍,眉眼冷到极致,脸上斑驳伤痕,透着寡淡疏离,似乎万物皆不入他的眼。 林莫奈长按保存照片,庆幸地松口气,他上学了,真好。 转眼军训结束,以班级为单位组织汇演,之后再聚餐。 她架不住众人的邀请,唱歌跳舞一个没落,都是后学的,但脑瓜灵,表演得有模有样。 唱歌临近尾声,有人上台送花,她怀里一捧接一捧的鲜花,有些抱不住,这时又有人上台,个子高,戴着帽子和口罩。 灯光正好扫过来,亮得刺眼,林莫奈只能微微别过头避开。 那人抱走她怀里的鲜花,递过一大捧花,真得大到离谱,她不得不双手接过来,下意识道谢。 当光与那抹身影倏地转开,她恍惚间看见熟悉的眉眼,只是台下雷动的掌声,让她来不及多看,连忙鞠躬谢幕。 林莫奈下台后,没能再看见那个瘦高挺拔的身影,她有些恍惚,盯着怀里的一捧花,都是满天星,红的、蓝的、粉的…… “红色代表热恋,粉色代表浪漫,蓝色代表温柔……”她记得,她和他说过的恋爱花语,她喜欢满天星,她没和他说送满天星的真实理由是:她对他的爱如漫天繁星,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满天星斗代替自己陪伴他。 林莫奈扬起头,天上挂着几颗星星,像是她洒落的点点爱意。 汇演结束,一群人涌进餐厅。 新生聚餐,他突然出现,在众人起哄中走向她:“我能追求你么?” 她半晌回过神,淡漠散漫地回敬:“不能。” 一如当初他拒绝她,她记着仇的,他脸上的疤痕像是胜利的勋章,高高地悬挂在惹眼的亮出,她看得心头一阵刺痛。 他在众人面前单膝跪下,眼尾红着,委屈撒娇道:“我错了,给我机会追你,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洗衣板/方便面已经准备好,跪好了。 第96章 陆沉水=望妻石 ◎晋江文学城首发!◎ 陆沉水转学了, 至于如何做到的,他没赘述。 现实是,他和她一起就读G市的京都大学, 都是金融学专业。 她辅修法学,他也辅修法学, 以至于开学没多久, 大家都知道, 网络上的热搜人物陆沉水,正在追满分作文作者林莫奈,而他也是作文《篇章》里的主人公。 他们身上有着竞赛、金牌、奥林匹克等等标签,又以状元的身份出现在京都大学,很难不被人注意。 学校的论坛上,时常有他们的名字出现, 林莫奈大多也不关注。 表白墙上, 他们的名字有时会被单独写出来,有人主动示爱;但有相当一部分是CP粉,把他们的名字写到一处, 画一只丘比特之箭, 射中他们。 陆沉水新生军训聚餐高调示爱,以致于很多对林莫奈有心思的人望而却步。 还有一部分女生,不认输地想着先下手为强, 三番五次堵陆沉水表白, 他都当面直接拒绝。 全校都知道他追着林莫奈,有人发现他们待人的区别,陆沉水外人面前冷淡孤傲, 唯独对林莫奈“俯首称臣”, 百依百顺。 林莫奈对外人都谦和礼貌, 唯独对陆沉水摆脸色。 寝室的人大致从林莫奈那了解过,直言他们这是小情侣的把戏罢了,林莫奈同意陆沉水的追求,是早晚的事。 但也有人不懂,直说林莫奈不识抬举,仗着那点姿色,跟人摆谱,难听的话不在少数,林莫奈懒得搭理。 甭管林莫奈什么态度,陆沉水早中晚雷打不动,买好早餐等她上学,放学跟着后面一起吃饭,晚上也一定要送她回宿舍。 她拒绝她的,他做他的。 9月的G市,热浪逼人,哪怕开了空调,大课人多仍然闷热。 林莫奈困得不行,下午有课也懒得回宿舍,索性趴在桌上睡觉,只觉得一阵阵热。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清风拂面,惬意得很。 人迷迷糊糊睡着,直到被喧闹声吵醒,她一睁眼,陆沉水正拿着书给她扇风,旁边还有人偷偷打量。 她挡开陆沉水的手臂:“不用。” 他继续扇他的风,林莫奈打了呵欠,陆沉水从地上拎起一瓶水,拧开递给她。 她不接,他又背包里拿出一小盒新鲜的水果,刚剥好的荔枝,下面垫了冰袋,凉冰冰的,散发着荔枝香,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给你。”他献宝似的给她,自己也尝了一颗,“可好吃了。” 她故意板着脸挑理:“你不是说不爱吃吗?” 他一本正经脸,想了想,说:“我爱啊,爱死了。” 荔枝又大又甜,这是林莫奈喜欢的味道,嘴上不说,但表情愉悦,眉眼弯着,他拄着头噙着笑看她。 她故意瞪他,这一瞪,瞪到他腕上同款手链,她便竖起手臂,让手链滑到衣服里面。 林莫奈吃完,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坐在了第一排。 陆沉水站起身,老师进来了,他只得坐回去。 下午第一节 课,老师照例要点名。 全程低头的陆沉水,听见老师喊“林莫奈”,他立即抬头。 她梳着马尾,穿了条米色的纹衫,衬得人又白又亮,她举起手,又放下,之后一整节课几乎不怎么抬头。 晚上放学时,他在门口等她。 一路无话,但是两人离得很近,有时手臂会碰到彼此,惹得她心跳有点快。 她抬眼看他,他像是不知情,一脸无辜地问她怎么了。 林莫奈走开点,他也绕过来挡她旁边:“你走里侧。” 周五的校园门口,人乌泱泱的,有些拥挤,他用手臂撑开,挡着撞过来的人。 附近开了家麻辣烫店,陆沉水非要拽她去吃,她正好也不知吃什么。 店里人不少,他们一进去,引来不少人打量。 陆沉水拿起盆,走在前头问她吃什么,她指哪个,他夹哪个,乖巧得很。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林莫奈坐在边上,陆沉水站在旁边等着。 她抬头:“干嘛?” “我要坐你旁边。”他坚持,用身体撞她的肩膀,她没辙只能往里面挪个位置:“坐哪不是坐。” 两人坐定没多久,有女生主动过来问陆沉水要联系方式,他眸光淡淡拒绝:“不好意思,我有爱人。” 不是喜欢的人,而是爱人。 林莫奈听在耳里,脸颊有一丝热,这家伙真是敢胡说八道啊。 陆沉水突然伸过手,腕子上的手链,比在她的手臂边上,他们带着同款的手链,女生意识到什么,说了句不好意思走开了。 他手臂顺势搭在她旁边,她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啪的一声,他眨眨眼,勾起唇,露出一口小白牙,小梨涡浅浅很可爱。 “42号。”头顶传来叫号的声,陆沉水放下手机,“我去拿。” 她余光瞟了一眼,不由得定睛,界面停留在搜索框,排名前几的内容……让她开了眼界。 如何哄女朋友开心? 女朋友太可爱怎么办? 太喜欢女朋友是不是有病? G市适合带女朋友一起玩的地方有哪些? …… 这家伙,谁是你女朋友啊!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人也有点热。 陆沉水端着麻辣烫碗回来,问她喝不喝饮料。 “不喝了。” “你看起来有点热。”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脸都红了。” 她恨恨瞪他一眼,他转身去买了两瓶花生露放到旁边,她喝了几口喝不下了,他拿过来,仰头都喝了。 她出了门,脸颊还是热的。 如果说以前的陆沉水对她还有高冷的一面,现在是完全的粘人,爱得大方又热烈,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 这是林莫奈曾经向往的,但是她仍然不满意,她还没听他认真表白过,她心里有所想,却不愿说出口。 一辈子漫长,慢慢等,她不是很急。 晚上,他送她回宿舍,路上给赫苏青打了电话,开着免提。 这是上大学后的第一通电话,他们仍然一处读书,赫苏青比他们还开心:“太好咯,一起上大学,也都成年了,可以处对象了。” 林莫奈没言语,脸上臊得慌,听见赫苏青嘱咐陆沉水要好好对她,他笑得一脸幸福:“您放心,我会的,赫姨。” “小林啊。”赫苏青叫她,她应声,赫苏青笑吟吟道:“阿水稀罕你那么久,你也别有压力,稀罕就稀罕,不稀罕就不理他,感情的事强迫不来的,要相互喜欢才好。” 这话听得顺耳,林莫奈答应着,聊了会家常,赫苏青说打算明年回到山城,那时候山城烟酒行也建好了。 挂断电话,林莫奈看见陆沉水的屏保,是陆沉水和一个女生的影子合影。 她头一次看见,心底一阵翻腾,盯着出了神,陆沉水注意到,淡声道:“不要和自己吃醋。” 林莫奈被看穿,脸红得厉害:“谁说我吃醋了?” 她不客气地给他一拳,批评他偷拍,陆沉水笑着也不躲开:“这是你第一次去车站送我出门,我拍的。” 记忆忽然倒流,她想起风雪的山城,他们刚认识没多久。 那句“你为什么喜欢我”在心里冒尖很多次,这次还是被她摁下去。 林莫奈到宿舍门口,他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你走吧。”她摆手,他站在原地,等她进了里面,再回头,他还在门口,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 林莫奈挥了挥手,扭头走了。 一回宿舍,东北姑娘哦豁哦豁两声:“今天的浪漫爱情大片真不错,望妻石又来了。” 陆沉水在她们宿舍有个代称,叫“望妻石”,一是打趣他每次在女生宿舍门口望着林莫奈进去;二是林莫奈到宿舍,会到窗边跟他再次挥挥手,室友们直呼韩剧也没你们甜。 “讲真,”东北姑娘摇头感慨,“陆沉水这种大帅比,真的是天上有地下无啊,长得帅学习好,专一长情,奈奈酱不要折磨人家那么久。” 四川室友给他们画了一张图,图里陆沉水身穿黑西服扎领带,挽着她的手臂,她穿着婚纱,杭州姑娘笑得半死:“这是把民政局搬来了。” 尽管面上时不时冷淡,但恋爱的香气笼罩着,林莫奈的生活变得甜蜜起来。 他们的课都是一起的,连老师都说,有林莫奈的地方,方圆几米之内,必定有陆沉水。 上体育课跑步,别人体侧累得半死,他们两能跑一节课,气息还挺平稳,大家纷纷表示:这是最强CP,一般人谈不了的恋爱,光是陪跑就陪不了。 陆沉水体侧总是第一,冲过红线必定会两手高举,在头顶拢个爱心形状给她,幼稚得不行。 她没眼看,故意仰头看天,听见室友们的笑声。 跑完体侧,她喜欢躺在草坪上休息会。 他每次也都跟着过来,躺在旁边,谁也不说话。 蓝的天,白的云,翱翔的鸟,还有拂面的风,一切都美得似梦。 远处传来体育老师喊集合的声音,她鲤鱼打挺起身,发丝沾着一根草,他一拽,寸劲儿拽到头绳。 林莫奈昨晚刚洗的头发,顺滑得飘逸,一回身,发丝被风扬起,阳光下的明眸含着一丝娇嗔,他心跳得很快,耳尖泛起红。 她拽了头绳,边绑头发边跑回去归队。 体育老师应邀教大家急招防身术,教完让大家来实战,男生扮演歹徒,女生来示范反击。 林莫奈被推出去,没等老师问谁愿意演歹徒,陆沉水已经站起身:“老师,我来。” 林莫奈照着老师给的剧本来的:“当歹徒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臂,我只需用力向前一拽,膝盖猛撞他的腹部……” 前面都还不错,只是她向前一拽,刚屈膝抬腿,便被陆沉水俯身捞住抱起来就跑,她红着脸急得嚷:“诶诶!不是这样的!” 众人哄笑声中,他扬起头,脸颊有点红:“不是这样?” 他麻利地换了个公主抱,耳根子有点红,温润地笑:“这样?” 旁边的人开始起哄,林莫奈羞恼地挣扎,用他教过的方式,圈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用整个身体往下坠。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没想到他压根没反抗,直接往后倒,咣当一声,惹得众人惊呼。 他索性赖在地上不动,抓着她的裤脚,当着大家的面,讹上她:“我残了,你得对我负责。” 作者有话说: 搜索引擎:你们人类的狗粮,都撒到我这里了,big 胆! —— 正文还有四章完结啦。 明天520,后天521,我要不要加更一下嘞? 有多少小崽子等着看番外呢?多的话我多写点,少的话我就少写点。 这文真的太冷了呜呜! —— 拜托小崽崽们收藏下我的专栏和言情新文,谢谢惹。 第97章 蓝色心形石头 ◎晋江文学城首发!◎ 十一长假, 简景辉和段修成南下,来到G市。 一伙人没去景点凑热闹,约在G市的一个崭新的房间里见面。 房子三室一厅, 陆沉水偶尔会去住次卧,简单得只有一张床, 一张桌和一个衣柜。 主卧截然相反, 布置得色彩多姿, 米色壁纸带着浅亮的星星,书桌玻璃下压着的桌布蹲着白嘟嘟的兔子,天蓝色的床单有黄灿的月亮…… 简景辉和段修成站在门口观望,段修成笃定道:“这是打算给莫姐住的吧?” 简景辉直说陆沉水不行,弄得这么漂亮,也没把人追到手。 陆沉水正好从外面回来, 拎着一个大箱子进了书房。 段修成探头看一眼:“电脑?” “嗯。” “也是给莫姐的?” 陆沉水没做声, 拎着箱子进来,开始组装电脑。 简景辉站在后面,抱着臂膀揶揄:“你这精心布置, 万一人家不来咋整?” “会来的。”他如是说, 捋顺好乱糟糟的线放到收纳盒,拍了拍手上的灰,给他们派任务, “卷毛去洗菜, 成子打扫卫生。” “那你呢?”两人不约而同。 “我去接她。” “……” 林莫奈正在图书馆看书做题,假日里难得的冷清,她乐得自在。 没多久, 旁边来了个男生, 她遇见过好几次, 好像是数学系的,问过她几次数学题。 男生带了瓶水,悄无声息放在她桌角里侧,她埋头学习没注意到,直到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听见安静的学习区域有人吵架。 一个女生哭得梨花带雨,坐在她旁边的男生脸红脖子粗地往外拽她。 林莫奈只当是小情侣吵架,打算换个位置继续看书,哪知道刚回到座位就被女生推了一把,骂她不要脸,勾引她男友。 她无言:“我都不知你男友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你收他的水,坐他旁边学习,还总主动找他聊天,你以为我不知道?”女生动静不小,仅有几个学习的学生抬头看热闹,男生拉扯女生,说着:“就算她对我有意思,现在我女友也是你,你闹什么?” 离了个大谱,林莫奈拿起水,放到男生桌上,低声道:“你放的时候我并不知情,我不至于穷得喝不起水,还有,每次都是我先来的,建议你别坐我旁边,别再问我任何题目。” “你别吃醋……”男生哄了一句,林莫奈只觉得好笑,“吃醋?真是可笑,怕你误会,我直白地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 男生明显不信:“误会?”他列举林莫奈一系列爱他的证明,比如之前有人问题,林莫奈只是简单讲了几句,但是给他讲题每次会和他聊天;又或是每次挑的座位都是靠窗的,这是知道他喜欢靠窗的;亦或是他每天来得晚,林莫奈都会用书包占座…… 林莫奈简直错愕,有人能自作多情到如此地步,她火大却只能压着火气低声说:“讲题聊天,那是你一遍遍问我,问得我很烦;我靠窗仅仅是我自己喜欢,跟你没个屁关系;还有我放书包在旁边就是不想有人坐我旁边,是你每次非要死皮赖脸坐我旁边……” 闹剧正在上演时,陆沉水刷卡进来,一眼看见人群中被气红脸的小姑娘。 他径直走过去,站在林莫奈旁边,挡住情绪激动乱比划的男生,往后推了一把:“你说话就说话,别碰到她。” 继而,侧身回头看林莫奈问怎么回事,哭啼的女生更来劲,指着林莫奈说她抢自己男友,陆沉水嗤笑一声:“抢你男友?” 他打量男生,不屑道:“就你?” 男生被激得脸色涨红,扬起头质问:“我怎么了?” 陆沉水一步上前,挡在他们中间,低头盯着男生闪躲的眼睛,淡声道:“没镜子有尿吧?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么?” 男生被惹怒,挥拳要打人,林莫奈正要上前,陆沉水握住男生的拳头,略微用力地攥住,男生疼得站不住。 他猛地将人往后推,斜眺一眼惊吓到忘记哭的女生,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再敢污蔑她,别怪我不客气。” 他不笑时就挺凶,更别说现在发火,眉眼凌厉。 女生瑟缩,抽泣地哭,他回到林莫奈身边,懒散说他们:“想得太多是病,你们不应该来图书馆,应该去医院。” 林莫奈也没心情看书了,转身收拾书本放进书包。 陆沉水拎起她的书包,像是跟班儿跟在林莫奈身后,与他们擦肩时回身道:“这是老子喜欢的人,离远点。” 出了图书馆,阳光洒下来,有些刺眼。 十月G市,中午仍然热得厉害,他撑起伞挡住光线。 “带你去个地方。”陆沉水单肩背着她的包,半是哄半是拽,把人领出校园。 穿过繁华的街道,往小街里面走,第二个路口往左转,是一片高档豪华的小区,他刷卡进去,林莫奈跟着他站在电梯里,忍不住问:“这是要去哪?” 他眨眼,有点狡黠地坏笑:“把你拐走,怕不怕?” 她气还不顺呢,抬腿赏他一脚,他象征性地躲了下,笑得开心。 电梯停在15层,门敞着,段修成正站在门口叼着烟。 他扬眉笑得灿烂,冲她摆手,大声道:“莫姐!” 之后穿米老鼠围裙的简景辉拎着铲子出来,有点痞气地笑:“哟,仙女才来,我等凡人早就开始干活了。” 见了老朋友,林莫奈心情好多了,跟他们斗嘴尤其快乐。 简景辉嘴巴不饶人,段修成跟他对呛,陆沉水偶尔飘出两句,能直接把人噎住。 “你来。”陆沉水站在书房门口,手握着门把,她好信儿到跟前,他慢慢推开门,说着:“以后不用去图书馆看书了。” 宽敞明亮的书房,两侧书柜放满了书,中间一章古色长方桌,学习用品摆放得整齐。 他盯着她的脸,眼睛是期待的光,亮亮的,说:“就在这里学。” 两台电脑,一个台式,一个座机,安放在另一张靠墙的长桌上,所有物品配备齐全。 林莫奈站在门口,还有些回不过神:“你这是……” “你要过来住吗?”段修成凑过来问:“刚才卷毛还笑话水哥,说主卧都给你布置好了,你不会来住。” 她又去主卧,从布置到配色,再到家具摆放,都是她梦想中的样子。 她曾经和他说过理想中卧室的样子,没想到他都记着,段修成双臂抱膀,靠着门框,言笑晏晏道:“厨房还有个大冰柜,里面有好多冰激凌。” “他还给你搞了个零食柜。”简景辉吐槽:“他太坏了,居心叵测,想把你变胖!” 床头柜立着一个木质相框,照片里是穿着校服的他们,头顶笼罩光圈,他眼眸黝黑,表情很淡;她则是满目悲凉,毫无生机。 她一时记不清照片的由来,简景辉挑明道:“我们都蹲下去了,你们才有的合照,高中毕业唯一的合照,你们得好好谢谢我们,成子下盘不稳,都TM倒我身上。” “你才底盘不稳。”段修成给他一拳,两人打闹。 林莫奈百感交集,正常人没办法不感动,她揉了揉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厨房传来陆沉水的声音,他们过去帮忙,他系上另一个粉色的围裙,出来帮她开了电视:“你休息下,等会吃饭。” 三个大男生在厨房里忙活,时不时传来笑声。 林莫奈站在客厅里,胸腔的情绪躁动着,这家伙是不是记得她说过的每句话啊? 阳台很大,玻璃窗里侧放着健身器材,靠外面安放着藤椅和茶几,上面摆了个日记本。 她犹豫几秒打开扉页,上面写着:欢迎领导视察新家。 家,林莫奈的心尖扑通一下。 她兜兜转转,又去了书房,书桌中间摆着一个漂亮的青花瓷瓶,瓶里放的是一束永生花,这似乎还是她最初送的那一束满天星。 左侧书柜摆放的是金融和法律相关书籍,右侧种类繁杂,有她一直想看的世界名著。 林莫奈背着手,俯身看完最底层那一排,踮脚看最高一层,大都摆着书,只有两个格子空着。 她倒退几步,跳着脚看清边上的那一格放着的,竟然是她送他的那颗石头。 她又往左边挪了一步,跳着脚,这下看得直接愣住。 那是一块蓝色的石头,一眼看得不太清楚,但和记忆中最深刻的那块心形石头吻合。 林莫奈拿来椅子踩着,打开柜门取出来认真地看。 她着实回忆好久,以此确认自己没记错,她从小到大,只捡到过一块心形的蓝色石头。 这世上,会有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石头? 林莫奈吃饭时仍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她的表情严肃又认真。 直到简景辉按住陆沉水换菜的手,直言她再没有喜欢吃的菜,怕是所有菜都要被换一遍位置。 席间,林莫奈的电话响过一次,是左子明打来的。 之前他来找过林莫奈一次,那时候是军训时间,不准外出,她在里头,他在外头,他调侃像是探监。 林莫奈当时有点不爽他的形容,不过他下一句含着苦涩,说:“我就是这样和我爸妈说话的,我给他们说我考上大学,他们都不信来着。” 那天,他们隔着铁栏杆,吃了一顿饭。 他打包的,分她一半,她后来吃完饭,去校内买了两瓶喝的,给他一瓶,他笑得很开心,说第一次收到礼物。 后来开学都忙,他打电话给林莫奈,碰巧陆沉水在旁边。 陆沉水在她开口前,说了句:“好久不见啊,左子明。” 之后,他没再出现,直到今天,说回山城了,她有没有想吃的,给她带回来。 她道谢婉拒,他自顾说:“我回去看看我父母,顺道的事儿,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 “陆沉水呢?”他笃定他们一处,说:“问他有没有?” 林莫奈把电话递给陆沉水,他半晌说:“那你去帮我看看,山城烟酒行建得怎么样,帮我拍个照。” 饭后,简景辉和段修成去玩游戏。 她坐在藤椅上看暮色慢慢降临,不一会,他端来果盘和自制的果饮放到桌上,坐在旁边,大长腿地搭在横栏上。 高空俯瞰暮霭笼罩下的G市,街上人群熙攘,外地来的游客颇多。 对面一排饭馆敞着门,门外撑起的桌坐满人,隔着距离仍能看见脸上朦胧弧度,听见隐约的嬉笑声。 他们闹中取静,好不悠哉惬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说不上是烟火气,还是深秋绽放的花,又或是杂糅到一处,顶好闻的。 在他要起身开灯时,她收起书,靠在藤椅上,仰望着深蓝的天,脑海里闪过那块漂亮的心形石头。 “陆沉水。” 他转头,她仍然望着深深的夜幕,低声问:“怎么了?” “我在书房,”她顿了顿,他歪头目不转睛盯着,她坐起身,看着他精致利落的五官,继续说:“看见一块蓝色的心形石头。” 夜色里他眼睛黑漆漆的,神秘又深邃。 “你是么?”她知道他会懂。 他抿了抿唇,垂眸颔首道:“是。” 林莫奈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承认得那么快,迟疑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他复又抬眸,黑亮的眼睛噙着笑,认真道:“从第一眼开始。” 作者有话说: 陆大狗:万事俱备,只缺女朋友了! 东风:【这就把您媳妇儿吹来.jpg】 林莫奈:今年刮东风,好大! —— 本文别名《石头记》哈哈。 —— 520快乐,谢谢订阅和偶尔留言的几只崽。 今天2分留言有红包,算是感谢吧,快来留言! 也为了更新崽子们,今天12号更新之后,18都还有,双更嗷!快夸我! 第98章 你说你会嫁给我 ◎晋江文学城首发!◎ 他们坐在阳台, 将温热的夜,回溯到那晚的风雪天。 林莫奈迎着寒风,裹着衣服, 步履维艰,她不知道, 她远远地看见的那束光——山城烟酒行, 它的老板一早在监控里看见了她。 她由远及近, 主动走进他的世界,暴雪深夜重逢。 “你认出我,为什么当时没有说出来呢?”林莫奈难以置信,与童年记忆里的“姐姐”相遇,已是很离谱,他说:“你别急, 我把我的事, 慢慢告诉你,你会知道为什么。” 陆沉水正欲开口,身后的灯亮了。 打牌的两人贴着玻璃, 五官夸张做鬼脸, 陆沉水让她等会儿。 他拉开门回到客厅,他们两个坏笑,和他说什么。 林莫奈回头看着熟悉的脸, 无法和记忆中的漂亮小姐姐叠放到一起。 陆沉水突然回头看她, 沉静眸光,含着脉脉深情。 她眨眨眼,没有避开, 迎着他的视线, 微微扬起头望着他。 “晚上吃火锅还是烤肉?”他打开门问。 “火锅。” 他又拉上门, 和他们交代什么,简景辉撇头扫她一眼,给了陆沉水一拳。 段修成拽着简景辉,两人消失在门口,他把客厅的灯又关了。 阳台上复又暗沉,城市的夜光朦胧地洒下来,他声音低沉,缓缓从她年幼初见时说起:“你一定好奇我那时为什么……” 为什么穿着裙子,打扮得像个公主。 林莫奈其实从姜茉莉那里听说了,却仍认真嗯了一声。 陆沉水其实还有个妹妹,他们是龙凤胎,比他晚几分钟出生的妹妹,没几天就夭折了,病弱的母亲经受不住打击,患上精神疾病。 父母联姻,并无感情,父亲对他严苛,而母亲又总把他当做女孩子,他也放弃抵抗了。 “我姥姥,就是我母亲的养母,和你是同一个村子的。”陆沉水闷声道,“每次母亲病得很疯,亲妈并不管她,都是我姥姥怕她被打,去世之前一直都会接她过来养病,我也总跟着过去。” 小小的陆沉水那天,刚经历过母亲的发疯,先是哭喊着咒骂他:“都是你这个夺命鬼,抢走了妹妹的命数,你长得跟他一个德行,你怎么不去死!” 之后意识不清又抱着他疼爱百般,喃喃道:“我的囡囡,妈妈最喜欢你了,你跟妈妈一起走,别在他身边,他是个禽兽。” 他,说的都是陆伯尧。 陆沉水在母亲冰火两重天的世界里备受折磨,他比她更早厌世。 “所以我就走去那个河,我听说那里很深,淹死过人。”小小的陆沉水心怀恐惧,但回头又看不见任何希望和依靠,“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往前走。” 冰冷的水,让他身体发抖。 他哆嗦着,一步一步,看水从脚踝蔓延到膝盖,又从膝盖没过腰。 “我仍然记得那时的感觉,像是着了魔。”陆沉水身体摇晃时,稚嫩的嗓子从身后传来,“你喊姐姐,我没有意识到你在喊我。” 直到小小的林莫奈,游到河里抱着他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地叫他姐姐,他更觉人生无望,黑着脸吼她,说他一个人活够了。 林莫奈吓得小脸煞白,只想让他上岸,又是哄又是求都不行,她把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心形石头举得高高的:“给你,这是我的心,给你,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的心呢。” 她说什么不肯让他往里走,抱着他的身体不放,他往里走,她也不放手,水没过她的头顶,她呛了水剧烈地咳嗽…… 陆沉水拦腰抱起她往岸上走,她哭得抽抽搭搭,咳嗽得眼泪乱飞说淹死很痛苦。 如今,他感慨道:“你那时说的好像是你经历过一样。” 林莫奈笑了笑,轻声说:“不是好像。” 她和他一样想过死,她比他更知道那条河的深浅,她跳进去,慢慢坐下去:“我下意识憋气,水没过我的耳朵,我憋不住,呛了水,我怕得乱动,喝了更多水。” 最后,她被救过来,没有勇气再死。 “那你还记得,你救我时跟我说过的话吗?”陆沉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入了夜一丝凉风拂面,她却分外燥热:“我不大记得。” “不大记得?”他故意重复一句,“那就是有印象。” 她红着脸不做声,夜色里目光灼灼,她被看得羞恼,伸手推开他的脸,让他转过去。 “你不记得,我记得。”陆沉水的耳朵一阵热,被她碰的,“你说你会嫁给我,陪我一辈子,还说跟我生宝宝,你做妈妈,我做爸爸……” “哎呀。”她脸红透,“你不准说了。” 她其实都记得,但那时想着都是女孩子,说说没关系的。 而且他活下来最重要,她信口开河,说了一堆海誓山盟。 “那都是过去的事,不做数了。”她抬手扇风,见陆沉水翻出手机,弄了几下,手机里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你是不是暗恋我?” “嗯。” “很喜欢我?” “嗯。” “爱我到无法自拔?” “嗯。” “那你要嫁给我吗?” “嗯。” “这是你第三次对我许诺,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嗯?”是她的声音。 “我好像睡着了。”还是她的声音。 “你说话算数吗?” “算啊。” “你耳朵好红,是冷的还是热的?”她已经想起来了,是那年的元宵节,他背她从公园回来,她脸红得要烧起来。 “别乱动。” “算数就行,以后找你别赖账。” 林莫奈捂着脸,无地自容,她完全不记得说过前面那些话。 陆沉水轻笑声传来:“这下没办法赖账了吧?” 她羞臊好一会,想起什么:“不对啊,你说第三次了,那第二次呢?” “之前喝过那次也说过。” “……” “其实还有一次。” 林莫奈的老脸没地方搁了,他提醒她:“你说到老了都单着,你就以身相许。” 这聊天聊得,把自己嫁出去四次,林莫奈的身体都是一阵热得慌。 他没一直打趣她,自顾往下说:“我曾经恨过我母亲,但是后来我也理解她,她一心求死,她知道她死了,我也不会好过,所以总想带走我。” 只是,陆沉水最终被留下来,他也如母亲预料那般,被父亲家暴虐待,他沉迷计算机学习,被父亲当做网瘾少年送进戒网瘾戒治中心,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他逃出来了。 “山城烟酒行原来不是我的,是一个外地的大爷,我当时也是想买烟,想买酒,他没卖给我,反而给了我吃的。”陆沉水沉重地叹口气,“可惜好人不长命,混子喝醉去他店里抢烟,他被打伤,最后死在医院,我送走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陆沉水开始暴力解决问题,打服了山城每个自称混社会的家伙。 他拿起她喝剩下的果饮,裹了一大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说:“再就是赫姨了吧?” “嗯,你为什么收留赫姨。”林莫奈从姜茉莉那里也已经听说,但还是听他亲口说了一遍:“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很巧合的原因,赫姨和我母亲重名,每个字一模一样,而且她对我,也确实像母亲对待儿子,怎么说呢……” 他苦笑,自嘲道:“可能是缺爱吧,”他声音低下去:“我很羡慕别人有妈妈。” 她接话,附和道:“这很正常,我也一样,所以我很喜欢赫姨。” 他埋下的头抬起,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松了口气,笑道:“你能理解我,真好。” “那你在在一中的事呢?”林莫奈主动问,他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说起读书的事,他是想过好好读书的,但是山城人歧视外地人,学校对于外来生尤其不愿接纳,“我后来问过老赵,就是赵桂芳,她说因为山城外来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别的地方不能收的问题学生。” 山城是他们的家乡,却被人当做“人渣回收站”,他们两个后来成了这么这座小城的例外,成为荣光一样的存在。 “但是当时的我还不是例外。”陆沉水感受到歧视,索性破罐破摔,学习丢到一旁,那些老师们认为很难的东西,其实他早就会了,“你看我总弄电脑,其实是在研发一些东西,就是恒水集团后来上的那套系统。” 陆沉水为了打败陆伯尧,做了很多努力,但最后都徒劳,所以选择了硬刚。 “我没能答应你的告白,”他手臂横过桌面,轻轻地拉住她的衣袖,诚恳道:“一是我做了最坏打算,就是和他拼到底;二是你还没成年,我觉得……”他声音又低下去,有点可怜巴巴的地表明心意:“我不是不喜欢你,他给我的那块表,是用来监视我的,我没办法只能冷着你,怕他们对你下手,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尽管现在算不上完全的尘埃落定,但至少他可以稍微松口气,跟她说些心里话。 林莫奈想起他往后颈植入设备,又硬生生抠出来,她心疼得裂开口子。 最关键的他还没说,她拍开他的手,让他继续交代:“你想好了,还有没有什么没说。”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最管用,陆沉水从儿时开始交代,收到多少情书,被多少人追过,连和姜茉莉玩过家家的游戏都交代了。 “没了?” 他绞尽脑汁,最后小心翼翼地说:“还有就是,我为什么能一下子认出你,你应该也好奇吧?” 她挑眉,不太满意地问:“你说呢?” 其实陆沉水每年都会去她在的村子,直到她搬出来之前,他都会趁着给母亲扫墓去她家门口站一会儿,他没想到会在山城遇见她。 所以,他一直认识她,记得她的样子,只有她像是个傻子,还怕被他凶。 她气不过,拧他耳朵:“你再往身体里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真要生气了。” 他耳朵红得烫手,但却歪头配合着,露出浅浅的笑:“不会了。” 林莫奈掌心按着他的后脑勺,他主动起身绕过桌子,单膝跪在她面前,低下头去。 后颈的伤褶褶巴巴,创伤面足有几枚硬币大,泛着殷红色,她用指肚轻轻按了按伤疤的边缘,呢喃:“很疼吧?” “还好。” 泪水没有任何征兆,直接滑落,砸在他的脖子上,淌过一道湿痕。 陆沉水察觉到异样,抬手擦她眼角的泪,疼惜道:“怎么哭了?我现在不疼了。” 她听不得温柔安抚,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陆沉水起身揽她入怀抱紧,低头亲吻她乌黑的发丝,轻声道歉:“对不起。” 多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瓦解土崩,林莫奈埋在陆沉水的腹部,哭得像个小孩子。 作者有话说: 终于快好好谈恋爱了。 正文也要完结了哈哈。 崽崽们想看番外吗?想看多写点,不想看我就少写点。 —— 明天521,是不是还得继续双更?12点再来一发更新怎么样! 第99章 生日快乐,陆沉水 ◎晋江文学城首发!◎ 长假过后, 林莫奈开始备考司法考试。 法学系教授对她爱护有加,每次她请教问题,都会被问要不要考自己的研究生。 念叨多了, 教授连连叹气直说算了,金融学挣钱才叫快。 她笑着解释:“我不是单纯为了挣钱。” 现在越来越多人追逐金钱, 想要过更好的生活, 这都无可厚非。 教授们一心希望还有少年人追求正义与责任, 林莫奈如实说:“不瞒您说,我想学法律的初心,是我遇到一个对我特别好的阿姨,她在工厂干活受了工伤导致残废,公司不仅不给钱,还把她开除了。” 这对于教授来说, 是芝麻大的事, 林莫奈自然知道他的实力,那是法学界的泰斗,系里的前辈们开玩笑, 别的律师打官司, 把犯人送进去是常态操作;厉害一点的,还能一并把律师总进去;至于咱们老教授,能把法官都给一锅端……林莫奈说到初心, 老教授写了个号码给她, 是C市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电话:“这个让你师哥处理吧。” 林莫奈总怕欠人情,老教授照着她的后背拍了下,嗔道:“啥人情?这是给他公司那些实习生一点项目, 他求着我的。” 赫苏青闻言, 在电话里先是笑, 后又哭出来。 她这件事拖了几年,不敢抱有希望,如今听说这家律所的负责人,是律协协会会长,这案子顿时有希望了。 林莫奈把律所的电话留给赫苏青,她又了却一件心事。 陆沉水每日和她一起学习,自打那次图书馆闹剧出现,她旁边的位置成了陆沉水专座。 周末,他会回家做饭,每次又是耍横装凶,又是求着哄着,林莫奈过来当个“白吃”就行了。 她做不到心安理得,次次都要打扫卫生,房子大,清扫一遍累得满头汗,林莫奈拄着拖把杆歇口气:“你租这么大的房子,住得又少,不觉得浪费吗?” 他夺过她手里的拖把,总是和她抢着干,埋头边拖地边说:“不是租的。” “那?”林莫奈脱口而出:“总不会是买的吧?” 他转头,龇着一排小白牙,笑得有点幼稚。 她讶异地瞪大眼睛:“你还真买了?” 他拽得二五八万,拍拍腰间根本不存在的腰包:“谁叫大爷我有的是钱!” 然后他被赏了几脚,他躲着,她跟着踢:“大爷?我让你装大爷!” 闹着,笑着,午后阳光洒满客厅,她的肤色白得发亮,黑发挽起露出漂亮的鹅颈,胸口起伏,指着他脚下:“那里,没干净。” 他擦地,她指挥,她说没干净,他就一直擦擦擦,最后使坏往她鞋子上擦。 她跳着脚绕过去偷袭他后背,被人家反手抱住转圈圈,她吓得抱紧他的脖子。 他肆意张扬地笑,她心底扑腾扑腾跳得厉害,人也眩晕,直说不行了,他才作罢放到沙发上笑吟吟道:“看你还踢我。” “就踢你。”嘴上这样说,拿手打人,惹得陆沉水大笑:“你用手踢人。”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勾着他的脖子不放,威胁道:“再笑咬破你喉咙!” 他才不怕,笑得更厉害,林莫奈“觊觎”他的喉结已久,冲动之下吭哧一口咬上去,留下两排牙印,他整个人傻愣愣地,回不过神。 林莫奈又羞又臊又笑得不行,趁机跑了。 他站在原地,摸了摸喉结,湿润的,还有细细的齿痕。 她咬他的喉结了?一抹红迅速染上耳朵,蔓延到脸颊,心跳嘭嘭,震得胸腔有点疼。 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的越来越近。 虽然尚未挑明,但有人默认他们是一对,给予祝福,也有人在现实里唯唯诺诺,在网络上重拳出击。 陆沉水在这买了房子,被人说是豪宅,那毕竟是G市寸土寸金的地界儿,他说买就买,可见实力一斑。 林莫奈是唯一出入那间豪宅的女生,被人传得风风雨雨,喜欢陆沉水得不到的,垂涎林莫奈不敢追求的,他们躲在暗处造谣生事。 更有甚者在网上放出林莫奈多张照片,都是不同角度偷拍,放出来目的是给大家打分,竟真的有人参加。 从头发到眼睛、从身材到性格……总之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列出几十道题来打分。 林莫奈的室友最先从网上看见,她懒得搭理。 之后打分愈演愈烈,骂她的,辱她清白的,她压着火气,将那些评论挨个截图留存。 她自学法律,知道怎么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 林莫奈这边准备走法律途经,室友东北姑娘却给她带来惊天新闻。 “你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东北姑娘自带喜剧天赋,声文并茂地表演了一场正义追击战:“据说陆沉水只用了几秒钟,就锁定始作俑者,是数学系的一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反正丑不拉几的。” 当事人试图狡辩,证据被陆沉水甩到脸上,然后被爆揍了一顿。 “反正边打边跟训孙子似的,”东北姑娘揪起枕头,摁在床上,这一刻她就是陆沉水,摁着造谣生事的人,怒斥道:“打分?你TM没资格!美不美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边说边捶枕头,骂骂咧咧道:“那是老子喜欢的人,你TM算老几!” 林莫奈本来生气的,见她表演得搞笑,和其他人一样忍不住笑。 “我本想着,狗咬我,我不能咬狗的。”林莫奈笑过之后,语气冷淡,“不过现在呢,我改变主意了。” “你要怎么搞?”寝室的人比她还兴奋,林莫奈靠着椅背,拔下U盘,淡声道:“我要打爆他的狗头。” 林莫奈选择起诉造谣生事的人,包括那些参与者。 不想拿律师函的,标明自己的姓名、年纪和专业,公开对她道歉。 本就是躲在暗处扭动爬行猖狂,这一下被曝光,有的人私下找她恳求原谅。 她没给任何人多余的宽容,直视对方的脸,明明生得白白净净,看起来也单纯至极,但就是能在网上写出那些恶毒的话,说她出卖身体,色相勾引,就为了如何如何…… “这是你们应得的。”林莫奈的冷血无情,刺激得一部分发疯,在背后暗暗诅咒她,她曾经经过一个宿舍时听见恶声恶语,她不气不恼地站在门口,直到有人拉开门,吓了一跳。 她淡淡一笑,语气柔得让人战栗:“骂得过瘾吗?” 她给他们换个地方骂,比如说法庭上。 只敢在黑夜作恶的人,哪有胆量在白日里与她对峙。 所以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写下公开的道歉,被更多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 始作俑者,正是当初那个数学系的男生,被女朋友分手,怀恨在心。 他本意是发泄情绪,不是为了伤害谁,林莫奈听得直笑,满脸无辜地问:“是嘛?那我也是发泄情绪啊,我不是为了伤害你。” 以暴易暴,以恶制恶,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有时确实是最有效的方式。 这一遭,林莫奈算是出了名,大家知道她是真的会不留情下狠手,惹不得她。 更让人忌惮的,是还有无条件维护她的陆沉水,他从不听任何人说什么,只听她说。 她故意跟他开玩笑,说天是绿的,花是黑的,草是红的,他不笑,反而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感叹:“我滴乖乖,你不是一般的色盲啊。” 林莫奈给他一拳,骂他傻,他也不反驳,只是笑。 11月10日,陆沉水的生日。 去年此日,他们的关系一言难尽,他的生日直接略过了。 林莫奈挠挠头,今年人在身边,也没办法违心地不做任何反应。 她想来想去,去陆沉水的家,关上书房的门,在里面叮叮咣咣。 陆沉水几次站在门口问:“拆家呢?要帮忙不?” 她不理他,锁上门,写上禁止出入,仿佛这是她的家。 她连着几天来得很勤,每次书包鼓鼓囊囊,陆沉水有时在宿舍,有时在新家,撞见几回要帮忙拎书包,她宝贝得很,不让碰。 生日当天,她和往常一样,他也是如此,似乎这一天没什么特别。 专业课测试,她提早完成交卷,没等他先走了。 陆沉水发信息,她没回,他直接去下一节课教室等她,座位都替她占好了。 可惜,两个小时的马克思哲学,他一个人听完的。 从学校出来,暮色沉沉,他终于忍不住打电话,她站在窗前望着楼下,不一会,陆沉水拎着白色拎袋,阔步往回走。 夕阳西坠,最后一抹光消失,她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进。 他开锁的声音,咔哒一声,她按亮手中的按钮,房间里瞬间亮起彩色的灯,一闪一闪亮晶晶。 陆沉水愣在原地,听着悦耳的歌声,祝你生日快乐。 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水果蛋糕,她推了他一下:“洗手,吃饭。” 他站在洗手间里,仍有些不真实。 于是,他偏头又往餐厅看,餐灯亮起,彩色流光闪着,隐约的生日快乐歌还在响。 他迫不及待回到客厅,她正在点蜡烛,烛光在她脸上晃动,像是谁摇曳荡漾的心。 陆沉水人生中第一次过生日,与喜欢的人一起。 他认真地许愿,睁开眼吹灭蜡烛时问:“对蜡烛许愿有用吗?” 她不知怎么的,想起那晚数颗流星划过的瞬间,她许的同一个愿望,那时都落空了,如今看来,还有点鸟用。 他们一起切蛋糕、吃饭,时不时也会说起学校的趣事。 这一刻,是过了许久,也等了许久,才得以实现的美梦瞬间。 晚上,林莫奈睡下,他兴奋得睡不着,忽而想起什么推开书房的门,整个人愣在原地。 书房的一角,新添置的两排暖黄木柜,呈直角摆放。 周边被覆盖上天蓝色的壁纸,柜底压着的毛毯也是绒绒的天蓝色。 柜玻璃角落悬着的灯,明晃晃地照在中间色彩斑斓的石头上,周围新放上十多块形态各异的漂亮石头。 他如入爱丽丝梦幻仙境,慢慢地走到柜前,她贴心地为每块石头写上说明,从名字到由来,看得出事用心考究过的。 这是他曾经的梦,她替他实现,一股热流在胸腔里冲撞,满溢到眼眶,他红着眼,强忍泪水。 他给她发信息,说谢谢,她回得很快,写着:生日快乐,陆沉水。 11月的中旬,京都大学要拍校宣传片。 她和他都被要求入镜,镜头是在图书馆学习,他靠近她,进行所谓的学习交流。 她需要靠近他耳边小声说话,摄像头让他们随便说,她愣是不知该说什么,热气呵得他耳朵都红了。 林莫奈的脸有点红,摄像师傅直起身呼口气:“该说不说,你们学校这空调开得够足的。” 只有他们心里敲边鼓,林莫奈拍得不自然,换他靠她耳边说话。 没等人靠过来,她耳根子开始痒,扑向脸颊的温热气息,让她心里加速一拍,他端着书有模有样,说得却是:“你今天真漂亮。” 她深吸口气,生怕浪费老师刚补的妆,缓缓调整呼吸,微微垂头藏住害羞,她这会儿才感觉,演戏真难,尤其那些演员。 拍摄之余,他端着手机,学着摄像师傅的口吻叫她:“林莫奈同学。” 她回眸,镜头怼着她的脸,他扬着笑,她羞恼地推开他的镜头,两人又闹作一团。 学校制作宣传片,也间接地宣传他们。 林莫奈出场时,屏幕下方写了几行字,内容是与她获奖、以及高考成绩有关,他们被网友评为最强CP感的学霸天团。 刷到热搜的远方朋友,纷纷截图发给他们,奉劝他们:你们不要太过分,远隔千山还撒狗粮。 姜茉莉翻视频,特意翻到他们出场的时间,边看边啧啧地嫌弃,末了点个赞。 12月的G市,没有呼啸的北方,也没有迷人眼的暴雪。 这边特意安装的暖气,陆沉水嫌弃空调吹得难受。 林莫奈也不爱吹空调,但南方湿冷的冬天,往骨子里钻,在宿舍不得不吹。 陆沉水磨了她几天,她这才没事家里带着,此刻坐在温暖的书房,翻日记本之前的记录,像是又回到那时候,心中不免唏嘘。 寝室有人目睹校内告白,群里问她:陆沉水跟你告白过没? 她回没有,三人一致表示:那不行,表白是仪式,不能少,大帅比也不能例外。 她们没谈过恋爱,教她吊着男生,怎么驾驭精致的高冷男。 林莫奈看得直想笑,东北姑娘大胆直接:表白都没有,那不能拉手手,也不能亲嘴嘴。 有人悄悄红了脸,他们的关系其实蛮奇怪的,不仅拉过手,他还抱过她、背过她,但算是很单纯那种……吧? 林莫奈以前没多想,后来知道陆沉水早就认出她,她偶尔也会想,或许那里面夹杂着别的心思的。 林莫奈间接直接告白不止一次,她是铁定不会再主动,至于陆沉水,那要看他自己。 今年圣诞节,林莫奈收到他的平安果,一个金苹果,一个红苹果,还有一个苹果手机。 她手背在后面,瞟了一眼自己的包,在他背上,包里的红苹果断然拿不出手了。 他们一起吃了饭,他一直挂着笑,林莫奈去了趟洗手间,从后门出去想买新礼物,但附近买来买去都没贵重的了。 林莫奈懊恼,最后丧气地买了个还算好看的巧克力礼盒回来。 他没接,黑眸灵动,笑着问:“我想要别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流星:我终于被正名了呜呜。我有用。 今晚18点正文最后一章嗷! 明天18点开始番外! 这本凉凉文,凉到了北极呜呜,终于要完结了。 第100章 我爱你 ◎正文完!开启番外!◎ 虽然她不是很懂, 为什么一根皮筋能让他快乐,但他戴在手腕上,像是戴了一块世界名表, 珍贵欣喜的表情让她偷偷松口气。 宿舍门口,有几对小情侣依依不舍, 站在阴影下搂搂抱抱, 看得她有点脸红。 他把背包帮她背好, 扯了扯褶皱的衣角,笑着说:“去吧,明天见。” 她背着包回到宿舍,不出意外,三人组观赏“望妻石”。 陆沉水等到她挥手,才转身走, 她恍惚间看清他怀里捧着个彩色的装饰纸……她想起什么, 赶紧翻包。 陆沉水的信息这时候发过来,写着:谢谢平安果,我给你放礼物时看见的, 不劳烦你动手了。;-) 她的背包里, 不知何时又被塞了个新礼物,是一个崭新豪华的圣诞老人装饰,室友们围过来, 帮着她一起装扮宿舍, 关上灯,圣诞老人一闪一闪,麋鹿腾空, 冲向云霄。 底下是皑皑白雪, 有一间漂亮的小木屋, 亮着灯,房间里有两个小孩儿,一男一女,围在壁炉前说笑。 “这就是你们两吧?”四川姑娘笑呵呵,“他可真是太有心了,这得多少钱啊,奢华版呐!” 她不由得想起去年冬天,她羡慕人家的圣诞老人,想着今年要在烟酒行挂一个,他那时说“挂得上”。 陆沉水说的,都做到了,没说的,也做到了。 林莫奈拍照发给他,他回过来一张,新的山城烟酒行装修完了,锃明瓦亮的玻璃上,贴着和她同版本的圣诞老人。 他回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包:我说挂的上,就挂的上。 跨年那天晚上,他们没凑热闹,在新家做饭吃了顿日料。 他当大厨,人工旋转寿司,她负责吃,事后五星好评,拍到他胸口上,他沾沾自喜拍照。 林莫奈看着想笑,他有时幼稚得像个小朋友。 “元旦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他坐下喝口茶水,像是退休老干部,还啐了口茶叶沫子。 “能。” 她脱口回答,他眉眼弯着笑:“你都不问我,让我想起那次带你C市,”他回忆那时的凶杀案,仍有余悸,“以后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 他们买了票,飞机几十分钟就到了。 她下飞机,随着他坐上火车,又转大巴,兜兜转转,她终于确定,他要去哪了。 熟悉的小镇,熟悉的三轮车,他熟练地拎上行李,让她坐里头。 “你来这里,是给阿姨扫墓吗?”她之前听他说过的,母亲葬在这边,他点头:“明天是忌日。” “啊……”她愣了愣,“那现在去哪?” 她拍了拍车座地下的行李箱:“看你拎着挺重的,都要拎过去的吗?”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像是在看大龄智障儿童,被她拍了手,瞪了一眼,才稍微正经些:“这是要送人的,一会你就知道了。” 三轮车驶过颠簸路,晃得稀里哗啦,好像随时要散架。 他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兜里:“抓着点。” 一路颠得屁股生疼,车子的走向,让林莫奈的脸色不大自然。 她预感到了,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等三轮车走到村庄后面那一趟往里开的时候,林莫奈抓紧他的衣服,眉头拧着问:“你这是要干嘛?” 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别人称之为故乡,提起来多少都带着自豪,她却是满载痛苦,恨不能逃离得远远的。 陆沉水隔着衣服,抓住兜里的手,紧紧握住,极为认真地说:“吴秋彤和林里回到这里了,你想见就见,不想见我送了东西就走。” 林莫奈想张嘴说什么,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三轮车突突突开走了,他抱着她,站在冬日的凉风里。 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往上涌,像是苦水淹没,让她呼吸有些困难。 他一直抱着她,直到她情绪平复,她歪头看着袅袅炊烟,那是记忆中的样子,破旧的烟囱冒着烟火气,她不愿回,却又无法离开的地方。 院里传来熟悉的训斥,吴秋彤喊林里进屋,不要再耍了。 林里却一路跑到大门口,歪着脑袋看她,半晌露出笑,前面门牙黑洞洞的两个豁口。 “姐姐!”他认出来了,兴奋地推门跑过来。 吴秋彤随之而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她努力想笑,但一张嘴,眼圈红了,泪水滚滚而落。 林里的耳朵治好了,吴秋彤抹着眼泪说:“多亏你给的钱。” 林莫奈偏头看,他蹲在门口正逗林里玩,她心口骤然发酸,深吸口气挑明:“不是我,是陆沉水。” 久别重逢,并无太多喜悦。 吴秋彤跟她道歉,她从小到大一直等高高在上的母亲向她认真地说一句:“你是对的,妈妈真的错了。” 等了太久,等到失去期盼,她听见吴秋彤哭对不起,她心里难受,但却意外的理智且清醒:“你给我的伤害,以及我父亲给我的伤害,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我不需要,你照顾好林里就行了,我不需要你再做什么。” 她最终没有问亲生父母的事,也没留在那吃饭。 他带着她回到小镇住下,晚上吃了本地的特色菜,多久不吃都不会想,没胃口硬塞了半碗饭,晚上又都吐了。 他心疼够呛,轻抚她的背,叹口气说:“对不起。” 陆沉水为自己的擅作主张道歉,她摇摇头,红着眼圈笑:“这么多年,我还是没习惯这里的口味,我想吃个泡面。” 她坐在床头,看着他忙活,给她加了根香肠。 他拉过椅子坐她旁边,林莫奈被看得不好意思,推开他的脸。 “我给你热点牛奶。”他闲不住,起身又出去,不知去哪里加热的,端回来一碗热奶,她喝了两口,胃里稍微舒坦些。 “你都不跟说我实话。”她怨恼地踢他鞋子,他举手宣誓似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后来知道的。” 林莫奈当然不是真的怨恨他,反倒是更多心疼,他自己过得那么累,还要操心她的生活。 “这不是操心。”他坐在旁边,大长腿伸不开,支棱到旁边,双肘垫在腿上,慢悠悠道:“有你在,我有个奔头,要不然那时我就……” “就什么?” 他不说,她拧他耳朵,他耳朵红得厉害,脸颊也有点红,睫毛低垂道:“就可能真的跟他拼命了。” 其实陆沉水没打算那么早迈到这一步,林莫奈不信他:“你都想拼命了。” “陈薇记得吧?就是老赵说的那个人,”陆沉水的行踪,最终是被她说出去的,“她是我家亲戚,跟我父亲说了之后,他才精准地找到我。” 陆沉水被逼得退无可退,而林莫奈也终于离开山城,他放手一搏:“我第一次打败他,把他摁在地上,但是他的人很多,又把我给逮住了,他知道我的弱点,一进到小黑屋就跟残废了一样,所以都不用锁门看着我,可我一想到你,我就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总担心给他添麻烦,殊不知,她是他生活里的一道光,他两手张开交叠,虎口位置留出一个洞,像是探照灯,笑道:“你是一束光,我这样才知道往哪里走。” 林莫奈猛然想起什么,问:“我在公园里,写了一行字,下面有个回复,是你写的吗?” 他点点头,她故意板着脸:“你跟踪我。” “那是偶遇。” “真的?” “好吧。”他些许无奈,替她打开泡面搅动,“是人为制造的偶遇。” 她被他逗笑,也是无奈的语气:“你要是早点说出来,我们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人生嘛,”他语气老成,淡声道:“兜兜绕绕,也是一种乐趣。” 他比之前乐观多了,最明显的是笑容多了,和她说话总是言笑晏晏的,脾气好得不行。 “我劝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没坦白。”她严肃脸,他想了半天,还真想起一茬儿,未语先讨巧地笑,她哦豁一声,“果然果然。” “就是聊天室,我给你推荐的那个。”陆沉水抿抿唇,垂眸交代,那个聊天室是他研发的,里面看起来有很多用户,其实都他一个人。 “好啊,你!”林莫奈都气笑了,陆沉水举手投降:“我是真的只希望你能多个倾诉的渠道。” 翌日,他带她去山林深处扫墓,墓碑上刻着“赫苏青”三个字。 他郑重地给母亲介绍:“你还记得她吧?我跟你说过,这世上,还有人爱我的,把心都给我了。” 他像是叙家常,跟着冰冷的墓碑念叨,熟稔的样子,让她心口闷痛。 她也学他的样子,打算认真聊几句,又怕他听见,推他去一边等着。 林莫奈认认真真地说:“阿姨,我叫林莫奈,谢谢您把他带到我身边,我不敢说承诺什么,但是我能保证,他不离开我,我就一直陪着他。” 她偷偷凑近,盯着照片里的人,红着脸说:“阿姨,我很爱他,怕他骄傲,不告诉他,您知道安心就行。” 回去的路上,他们坐在儿时那条河前,水浅清澈,河底的石头和绿草清晰可见。 他记得,他被她救回一条命,手里抓着那颗蓝色的石头,抓得紧紧的,见到母亲和姥姥,他的掌心被石头硌得通红。 母亲心疼他,姥姥念叨他,都说他傻,一块石头干嘛抓得那么紧。 只有他心里清楚,他抓住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他生命里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他偏头,看着她并拢双膝,手臂交叠搭在膝盖上,手自然下垂,指尖像是律动,像是在谈钢琴。 陆沉水从兜里掏出小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钻石戒指,他的手微微发抖,比着她的指尖往里套,太紧张没带上去。 她回过神,见他耳朵和低埋的脸红成晚潮。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里是都是汗,好不容易带上去,抬起潮湿害羞的眼眸,认真地说:“林莫奈,我爱你。” 她整个人,像是荒原的野草,沾了点火星,火速蔓延,燥热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伸出手,发出邀请:“请和我恋爱吧。” 她红着脸抬起手,他主动握住她的手,将人抱在怀里,紧致的怀抱让她肋骨有些疼,但又满怀欣喜,万千话语汇成一句话:“我也爱你。” 返程时,飞机远在两万米高空,她靠在他的肩膀瞌睡入梦。 茫茫白雪,一抹颀长挺拔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阳光明媚,她眯着眼,少年俊秀精致的脸庞映入眼帘。 那是陆沉水,他乘风踏雪,身披金色霞光,奔向她而来。 天涯咫尺之距,他熠熠生辉的星眸里,有山川日月,更有云雾花鸟,更有如光闪耀的她。 她想和他一起生活,在这座北方山城小镇,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从凛冬走向热恋,从盛夏走尽余生,何等美哉。 作者有话说: 我和我的分/身都爱你。——陆沉水 哈哈哈,正文完结,明天开始番外吧?要写多少嘞? 这张留言都有红包嗷! —— ●下篇写《野火吻玫瑰》求收藏: ◆冷糙硬汉武警支队长VS高冷强势美动植物学家/替身文学/追妻火葬场 —— ●陆景川,京圈出了名的混不吝,偏生的冷峻英气,一双桃花眼含情又撩人。 宴会初遇,她不慎落入泳池,被他救了。 这一眼万年,暗恋生根发芽。 他屈尊折腰,当众抱她回房。 两人一夜春风,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 ●直到,他传闻中的白月光回国了。 与她相似的长相和气质…… 难怪他不说喜欢,不提结婚,他爱的从不是她。 她恍然大悟,连夜收拾东西走了。 —— ●5年后,大西北无人区重逢。 彼时的陆景川,一身军装笔挺,如北方肆意生长的白杨。 她为藏羚羊幼崽不慎落水,他英雄救美。 没人知道,他在水下狠狠吻她。 那晚她被挡住去路,冷糙硬汉红了眼:“为什么不要我?” —— 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霸王别姬》 —— 预收文《从分手那天开始热恋》也不错嗷! 【骄矜贵气天才少年VS疯美狂野小学渣/校园都市/双初恋】 —— ●文案1 陆景时,京州大学校霸级天才,身形颀长,眉眼锋利,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矜贵气。 盛夏人生两次高光,皆与他有关。 一是追到他;二是当天提分手。 他提出分手考察期,让她填写《分手心理学》的数据。 文档上百页,涉及法律、心理学及概率论等多学科。 这才是噩梦的开端。 陆景时面无表情:“写完和平分手。” “不和平分手呢?” “我看谁敢追你。” “……” —— ●文案2 七天憋出六个字,这些她都不会。 之后她到处躲,最后被堵在最爱的麻辣烫店。 她头埋得低,怕他发火,哪知他摸摸她脑袋,无奈透着宠溺:“别躲,不会就问我。” 别人分手心碎,她分手,成绩飞升拿奖学金,署名《分手心理学》第一作者,稿费6位数。 她火了,追求者排队,陆景时当众揽她入怀,呼吸落在头顶,嗓音低沉慵懒:“我们还没分呢。” —— ●文案3 考察期结束,他们吃散伙饭,一醉方休。 翌日她听录音,场面又大又激烈,她羞红脸:“对不起。” 陆景时满身齿痕,背对她:“稿费都6位数,你先赚钱再说。” 一份是《恋爱经济学》,一份是《婚后国民幸福感指数》。 他抚弄唇角的红痕,指尖缠她发丝凑近:“昨天咬得太狠,重来一次。” —— 年少的梦里有草原,有星空,有肆意绽放的盛夏,和葳蕤生香的恋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