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情 作者: 雪杉xs 简介: 三段恋情:初恋高茹菡,因一场风波夭折。 大学生活随之结束。 前往报到途中,遇大学生王小晶,成就了第二段恋情。 因“痛苦的人和快乐猪”的差别,选做痛苦的人,放弃爱情。 教师和检察官事业随之结束。 第三段情感经历主角李依轩,爱的真诚。 然而,不知是命运跟他开玩笑,还是他跟命运开玩笑,李依轩卷入到一场与黑恶势力争斗中,最后…… 郜铣冰人生命运该如何演绎,他和他们将展开怎样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第1章 多情的姑娘 古称呼啦温江流经某县城的西南方向,坐落着一个小村庄,盛产玉米、大豆、秋小麦和红高粱。是神州大地上为数不多的油菜和亚麻的故乡。 此时正值秋小麦收割、玉米成穗,红高粱拔高的季节。 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有一老一少看似父子的两个人。他们正挥舞着镰刀,将已经熟透了的秋小麦放倒打好个子。像哨兵那样分列成两排,整整齐齐排列在麦田里。 年轻人一刀下去,四根儿垄,半米宽的麦秸应声倒地。他熟练地打好绕子,将放倒的散麦捆扎起来立在麦垄中央。 天空骄阳似火,他们已是汗流浃背。 一旁的老者直起腰,挥动起拳头捶打了几下后背。望了一眼年轻人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忧郁。 “铣冰,坐下来休息一会我磨磨刀。” 说着,老者挪动脚步朝着水壶旁的磨刀石走去。 “好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停下挥舞在手中的镰刀。打好最后一捆麦子来到父亲面前,随手把镰刀递了过去。他就近拉过一捆麦子放倒,背对着地头坐了下来。 老者给磨刀石泼上半碗水,“哧啦哧啦。”地打磨起来。那只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握着磨刀石拉锯似地在刀刃上移动。 污水顺着石头流淌着,镰刀渐渐明亮锋利起来。 年轻人正看得入神,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大哥有一封信,好像是从你学校寄过来的。” 老人闻声一怔,忙扔掉手中的镰刀和石头,抖落披在身上的防晒外套。站起身迎着女儿走了过去。 老人从女儿伸过来的手中夺过信,递给身旁的年轻人。 年轻人站起身,看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用衣袖擦了擦妹妹脸上的汗水,不慌不忙地撕开信皮拿出信纸。 扫了两眼后,年轻人脸色迅即阴沉起来,把信纸扔到地上,抄起放在麦捆上的镰刀,朝着麦田深处走去了。 父亲忙上前一步,弯下腰捡起信纸,是「派遣证」。 上面写道:兹派遣本校哲学系毕业生郜铣冰,前往贵校报到。望予以接洽,并妥善安排工作。限郜铣冰于九月一日之前,前往报到。 父亲抖了抖信纸上的尘土,「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背起手移动脚步,来到挥舞着镰刀的年轻人身边。 “铣冰啊,我和你老叔在这里半公半农的,当了小半辈子民办老师,不也挺好吗? 你比我俩强,再怎么说也是吃上公家饭了,挣工资还享受国家干部待遇,总比脸朝黄土背朝天要好吧?” 老人停顿了一下,朝着北面坡地上望了望,抬起背在身后的胳膊,用镰刀指着坡地旁的一块林子说道:“咱老家在南方,在你太爷那辈上逃荒来到这里,没听说出过秀才,你考上大学也算是给祖上争光了。” “自从你考上学以后,大队和公社以及全屯子的人,谁不对咱家另眼相看?可话又说回来,你出了那档子事儿除了怪你自己,也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教育好。但事已至此咱就认命吧。” 老者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显然打动了年轻人。他一时语塞,停下了手中挥舞着的镰刀,从父亲手中接过信,折叠好塞回信封,拿起水壶拉着妹妹朝着家里走去。 八月末,郜铣冰背起行囊,提着书箱,辗转来到省城,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车厢内空荡荡的,除了对面坐着的一个漂亮女生,一整排只坐着他一个人。 “这岂不是一张坐票买了个硬卧?还是底铺。”先于他上车的一位年轻姑娘,带着稚嫩的微笑向他说道。 当得到他以同样的微笑作为回应后,姑娘继续说道:“往北面开的车本来旅客就少,去塔北和洛河的人一般都乘坐和谐号,那趟车比较快。” 说着,姑娘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到哪里呢?” “嗯,我到封河。” “这么巧?我也去那里,那是我的家。” 姑娘说话时的神情显示着有些兴奋。 “你是名学生?”郜铣冰推了推眼镜,摊开一只手问道。 “是的,我是省财专一年级的学生,你是到封河出差的吗?”姑娘继续发问道。 “我是去报到的,到那里的一所高中报到。” “做老师吗?那里就一所完全制高中,我就是那里毕业的。” “噢,这么巧?” “是呀,看来我们挺有缘分的呢。” 说完,姑娘不等郜铣冰再说什么,便自豪地向郜铣冰介绍起她的家乡。 “我的家乡位于兴安岭支脉,西尼气山东南麓,是一座县城。县城东北方向流经一条河,嫩江西岸支流叫诺敏河,离城十几公里由北向南穿流而过,依山傍水是座山城。” 姑娘饶有兴致地描绘家乡的美丽,像是对着镜子描眉理鬓精心梳妆着的。 完全沉浸在那山、那水,那秋叶正红带给她的陶醉,居然像是在自我内心独白,竟然忘记了是为说给对面人聆听的。 当她被郜铣冰不经意的一声轻咳打断醒悟过来时,诙谐地吐了一吐舌头。 一方面为掩饰因唐突带来的尴尬,一方面向郜铣冰表达因不礼貌带给他的歉意。 两个人毕竟初次见面,且不在一个共同的经纬度区间生活。 短暂寒暄后,均感觉到共同话题不多,姑娘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一本文学刊物读了起来。 郜铣冰端坐在列车茶几旁,认真审视这位从一上车就滔滔不绝和煞有介事的姑娘。 从姑娘衣着打扮和举止言行判断,姑娘应该是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 从她善于先入为主和惯于采用嵌入式思维方式,引导别人向着她的主导方向靠拢来看,应该是在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 伴随着机车启动发出的粗重喘息和「呜呜」两声长鸣,列车驶离了滨北。 夕阳西下,陡然间大了起来的太阳,像悬挂在天边火红的灯笼。整个西边天际,被照耀得绚烂绯红。 大地像映射在落日余晖下,无边无际的大海,车犹如一艘巨轮,航行在红彤彤斑斓明澈的浩瀚海洋之上。 “天高水长,北国秋光无限好啊!” 郜铣冰望着窗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诗情画意般的感慨。 “好好好!” 对坐的姑娘接连发出了三声「好」。 “傍晚日落,柔美光线渐渐抽离,新的一天即将诞生了。但得有情且留步,愿以晚霞换明晨。” 姑娘的专注再次被他突兀的感慨所打断,抬起头看了看郜铣冰,又望了望窗外火红的世界,才仿佛从梦中醒悟过来,微笑着说道:“好诗兴呀!” 郜铣冰也才明白,姑娘所感慨的并非和他是同一个世界的内容。 姑娘的「好好好」,感慨的是铺在她面前的那本刊物中的文字。 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他欠起身把头向着书的方向微微探了过去。姑娘心领神会,调转书的方向,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郜铣冰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声「谢谢」,便拿起那本刊物看了起来。 第2章 喜欢打赌的姑娘 郜铣冰不看则已,这一看,他的眼神魔术般的被书深深吸引,死死盯在书的页面上,久久没能离开。 “姑娘对他如此奇怪的表情很吃惊,忙问:「怎么,你读过?」郜铣冰从惊愕中醒了过来,微笑着说道:“没,没读过,我被书中情节所吸引。” “你只看了题目不是吗?” 姑娘有些不解。 “我,我过目成诵。” 郜铣冰被追问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了。 姑娘闻听,迅速把刊物从他手中抽了回去,顽皮地说道:“吹牛不是吧?如果真如你所说过目成诵我有奖励。也不需要你成诵,只要能以第一人称把故事完整叙述下来就算你赢。” 郜铣冰故作窘态,挠了挠脑袋说道:“你能给我什么奖励?” “嗯,只要我能办到的,你要什么我就跟你赌什么,怎么样?” 姑娘那张向日葵般的脸上显示出必赢的自信。 “这个……我输了,我输了可无法满足你说的要什么给什么。” 郜铣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姑娘歪了歪头,眼睛斜视了列车茶几一眼,轻轻咬了咬下唇说道:“嗯,那这样。我输了请你吃饭店,你输了请我,怎么样?” “这个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姑娘爽快地说道。 “开始你的过目成诵吧。” 姑娘嘴角挂着甜甜的笑,两手半搭在胸前,歪斜着脑袋,爽快地下达了命令。 郜铣冰清了清嗓子,十指交叉叠放在列车窗前的茶几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听好,我开始讲了。” ——《我的外公》 小时候我住在外公家里,外公、外婆把我带大。外公的行走坐卧和举止言行给我留下很深的童年记忆。 以至于我说话做事的风格,就像行走在月光下,总也离不开那道奇怪的影子。 他思考时习惯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几根山羊胡子反反复复的捋。 尤其他和那几个老伙计一起闲聊,孙老爷和张爷爷死盯着他捋胡子时,那种期待的目光,让人觉得那一小撮花白胡子,是迸发知识的源泉和启动智慧的发动机。 以至于我曾为此苦恼过。为什么我不长出那绺子山羊胡?免得在给小朋友讲故事的时候右手无所适从。 说到这里,郜铣冰下意识地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 姑娘被他的一本正经逗得「咯咯」地笑,同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了。 姑娘在听他叙述的同时,对照着刊物上的文字,几乎是一字不差。 姑娘疑惑地说道:“你确定没在别的刊物上看过?”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对没在其它的刊物上看过。不过,你现在要是反悔还来得及。” 郜铣冰戏虐道。 “一顿饭而已嘛,用一餐饭见证一个奇才,不知赚了多少呢?你继续。” 原本打算问个究竟的姑娘,被他这样一说,只好让他继续讲下去。 郜铣冰把节奏放慢了一些,把背诵演变成了讲故事。 “不过也不尽然。比如他的老哥们中,有个叫瞎子张友的,是个粉匠。他就没有胡子,瞎子是他的绰号。 不知道是因为他不认字,别人送他的,还是因为在漏粉的时候,分不清地瓜和土豆的缘故。 他在前后十里八村,是个有名的人物。不过他的名气不是因为有蹊跷的胡子,和漏粉的手艺多么高超,而是他大字不识,兼具瞎子的雅号却能通篇说书。 譬如《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小八义》等等。 在那个时期的那块地界,相当于袁阔成和田连元了。 他说书有声有色从不缺少听众。有时还和那些老哥们现场讨论。 有一次,他们讨论诸葛亮为什么要让马谡去守街亭时,因为观点不同产生了争论。 我外公很激动。他手握烟斗不停地敲打板凳,把对诸葛亮及马谡的不满完全发泄到那个倒霉的烟斗和板凳上。 姑娘听到这里流露出无比向往的神情,说道:“真有那样开明的外公,该是十分幸福的。” “是呀,这些在成年人看来不以为然的举动,在刺激我幼年时期虚荣心膨胀的同时,也激发出我对认字读书的强烈渴望。 那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提前掌握别人没掌握的知识,不仅会得到同龄人的尊重与敬仰,还很受长辈们的喜爱。” “看来你的童年是很幸福的?”姑娘煞有介事地问道。 “不对,不对。怎么会是我的童年呢?”郜铣冰机警地反驳道。 “是作品里主人公的幸福,嘿嘿,被你带进去了,把你当成作品里的主人公了。” 说完,姑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接着问道:“不知道你外公现在还健在么?” “不在了,最后见到我外公是在一九八五年四月份的一天,正在读高三的时候。高三了,学业紧张很少回家。” “停,停。” 姑娘做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什么过目成诵,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 “没骗人?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好。” “你说,你是什么时候读到这个作品的?” “我对孔老夫子发誓,我真的是第一次在刊物上看到它。” 姑娘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后拿起刊物前后翻动起来。 郜铣冰明白了,姑娘对自己的身份有疑问,开始怀疑自己就是这部短片小说的作者了。 于是,笑了笑说道:“是不是想从作者简介中发现点蛛丝马迹呀?” 姑娘并不回答,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郜铣冰。” “这也不对呀?”姑娘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么简单的问题就把你难倒了?” “那你是这部短篇小说的作者,抒怀是你的笔名对不对?” “是的。” “那你说从没在刊物上看过?” 姑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我在此之前是没在刊物上看过,只收到通知说作品发表。” “那你不是说你去报到的么,一个老师?” 说到这里,姑娘意识到说话有些唐突,忙捂起嘴,把尚未吐露的下半句话咽了回去,掩饰因说话不周,对面前这位年轻人的不恭。 “你的意思是老师不配写小说,还是不配写出如此质量的小说呢?” “我,我……”姑娘被郜铣冰直截了当发问,弄得立即尴尬起来,忙转移话题说道:“这么说你写的是你个人的成长经历了?” “是的。” “那你的外公他?” “如果你确实对作品主人公,当然也就是我的成长经历很感兴趣的话,那就请允许我继续把接下来的故事讲完吧。” 说完,郜铣冰把姑娘重新带回到他的故事情节里。 当他讲到:“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坚持着把生命延续到六月份,在我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来的前两个月,遗憾地合上了被我视作指路明灯的双眼”的时候,他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姑娘见状也收拢了微笑,表情也跟随着他的凝重而凝重起来。 郜铣冰看了看姑娘,为不使气氛因此受到破坏,他转移话题说道:“怎么样,多亏没把全部赌注都押上吧?否则就亏大了。” “这个,我……” 刚刚被夜幕收拢了的晚霞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姑娘的脸,为了掩饰因这句极具内涵的话给自己带来的困窘,掩盖裹挟着羞怯影印在面颊上的绯红,她不得不垂下了头。 好在垂落到胸前的秀发,表现出对她无比的忠实,然而这忠实只掩饰了那红,却掩饰不住滚烫,尤其掩饰不住促使着那红和滚烫升腾着的内在汹涌。 “愿赌服输,下车我请客。” 姑娘急中生智,以打赌的事掩饰自己神情的变化。 “这个不忙。下了车是早晨,我可不愿意搭个人情只吃个早点,将来你毕业了,我们同在一个县城工作,还担心你欠我一顿饭跑掉了不成?” 姑娘在他善解人意的巧妙帮助下,化解开尴尬以后,向他投过来开心一笑。 “这么说你真是去报到的?” “这还会有假?我有说假话的必要么?” “那你外公他?” 姑娘抬起了头,目光重新回到郜铣冰的脸上。 “我的外公曾是名军人,参加过辽沈战役。只不过他所在的部队,不是林总统帅的驰骋东北,又征战到海南的四野部队。 隶属于国军的廖耀湘兵团,塔山阻击战被击溃后,于辽西大虎山被俘,整编到第50军。 他四哥,也就是我四姥爷,黄埔军校毕业。受他影响,我外公参了军,官至国军上尉。” “一九五零年,随军入朝作战。五三年负伤回国,成为一名退伍残废军人,因为出身不好,且家庭成员成份复杂……” 说到这里时,郜铣冰表情再次陷入凝重,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在眼睛里闪烁着。 车伴随着徐徐升起的朝阳缓缓驶进了车站,车厢内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懒洋洋的站起身各自整理着行李。 姑娘前后扫视了几眼,转回身在刊物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王小晶。” 郜铣冰念了一遍姑娘写在书纸上的她的名字。 接下来,郜铣冰在姑娘递过来的刊物,对应着作品笔名的位置,写下了「郜铣冰」三个字。 “郜铣冰?你的这个名字有特殊含义吗?” “这是我外公给我起的,我是七月份出生的,外公说我四柱中火旺,取名'冰',寒凝之物,寓意是水,以此达到五行中金木水火土的平衡。” “你信这个?”王小晶略带疑惑地问道。 “《易经》作为我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哲学,以其特殊形式揭示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关系,值得深入研究。” “好吧,车已经到站了,有了这个签名我可以随时到你单位找你探讨文学了,希望不吝赐教。” 说完,姑娘看了看郜铣冰甜甜一笑。 郜铣冰站起身从座位下面拿出书箱行李,对姑娘报以同样的微笑。 两个人一起走向车门,相继下了车。 第3章 走上三尺讲台 辗转三日,终于来到了那位姑娘讲述的依山傍水的山城。 郜铣冰带着派遣证来到县城唯一一所高级重点中学——第一中学报到。 他提着书箱和行李来到二楼教务处,接待他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教师,大家称呼她夏主任。 “你就是郜铣冰?” 手拿派遣证的夏主任语气夸张眼神惊愕。 看来县城中学接纳他这样一位「人大」的特殊毕业生,显然不缺少稀奇。 但从夏主任的特殊神情,不难判断出,他的到来缺少的是那个年代欢迎大学生所该有的欢欣鼓舞。 这倒也不足为奇,毕竟自己特殊嘛,否则也难得在这里「见到」或「被见到」的。 “是我。” 他的态度不冷也不热。 “跟我来。” 说完,夏主任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郜铣冰提着行李跟在后边,来到里间挂着校长室门牌的办公室停下脚步,夏主任敲了两下门,不等回音带着郜铣冰走了进去。 宽大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 “左校长他就是郜铣冰。” 夏主任例行公事似的介绍完转身离去。 左校长站起身,伸出手热情地握住郜铣冰的手:“欢迎啊,欢迎。一路上辛苦了吧?来,把东西放在一边。” 说着,接过郜铣冰手里的书箱和行李放在卷柜旁边。顺手拿起茶杯,从门旁茶几上的热水壶中,倒了一杯热水端了过来。 “坐下歇歇,喝口热水。我先给你安排一下住宿,先休息休息,必定旅途劳顿。” 左校长重新走回办公桌,抄起电话呼叫政教处。 没多久,一位身材高挑英俊帅气的年轻人敲门走了进来。 “这是政教处匡主任。” “这是分配到我们这里工作的政治教师郜铣冰。”左校长相互介绍着。 “你们教师宿舍还有床位吧?” “有有,我们宿舍共有四张床位,前几天报到的马老师住在那里,还闲着两个,郜老师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那位年轻教师利索地回答道。 得到了左校长的应允后,他带着郜铣冰辞别左校长,拎起行李和书箱走出了教学楼。 教师员工宿舍位于校区西侧,是两栋砖瓦结构的平房。 匡主任帮郜铣冰安顿好后,二人来到附近商店买了些生活必备品,这位年轻的匡主任热情率直,一路上不停地向他讲述山城人民的生活。 “左校长不是本地人。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我看出来了,他说话时’四是‘不分。” “你观察事物挺细心,校长老家是天津的,据说读研究生时被打成了右派分配到了这里。 老人家在这里一干就是一辈子。老校长为人很好,在省和地区教育系统享有盛名。” “老校长为人好我看出来了,起码为人热情。”郜铣冰附和着说道。 “你这是有所指吧?是不是接待你的夏主任那副机械面孔,让你不愉快了呀?不过你也别多想,她那个人就那样,她爱人是县领导,主抓农业的。 所以总是高高在上有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其实她是副主任,教学上的事儿不归他管,也就大家叫她主任主任的,自己把自己当回事,你不用太在意,当老师教好课也就算了,管她什么主任不副主任的呢。” 郜铣冰没说什么话,一边听着小匡讲述学校七七八八的事儿,一边回答他好奇的提问。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就此奠定了友好相处的感情基础。 次日上班,郜铣冰来到教务处。 “高一年级四个班政治课,担任高一八班班主任。高一每班每周两节,任务量不大,不过需要跨年级,带高三两个理科补习班。每周共十六节,这是你的课程表。” 夏主任宣布学校对他的工作安排。 “新生报到后要接受军训,政教处匡主任具体负责,你联系一下他。”一旁的王干事边给他拿教学参考书,边补充道。 “跨年级上课?” 郜铣冰在确认这一安排时心里有些不快。 “对,这是左校长和苗主任商量确定的,学校这样安排的先例不多。尤其是副科。” “尤其是副科。” 夏主任强调这句话时的神情难以描摹。 “好吧。” 他应允了一声,跟着夏主任来到了政治组。 政治组位于教学楼三楼最里间,两间办公室共有10名政治教师。 郜铣冰和高二年级中年女教师刘东影坐对面桌,同一办公室的还有年轻教师方勇建和李威海。 当晚,政治组组长组织本组老师在风云餐馆聚餐,算是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所举办的接风酒宴。 军训结束,高一新生开始上课,郜铣冰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上讲台,环视全体同学后,发出威严而洪亮的声音: “同学们,中学时代仅次于大学,属于亚黄金时代。这一时代的精彩,在于可以做各种各样的梦。而且,经过不懈努力具有把梦中美好光景变成现实的可能。” “这期间有一个帮我们圆梦的人。他就是向我们传授知识开发智慧启迪人生的人。他的名字叫——老师!” “我有幸成为这值得自豪的人中的一员,对你们未来成长有帮助的人——你们的老师。”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在这里共同度过三年美好时光,这期间我传授的知识无须你们感激。 那些知识本就不属于我的,只不过是我从书中传承下来,间接的转交给了你们。我发挥的,不过是一个中介二传手的作用。” “因此,你们不必要带着自豪的神情,在其他同学和其他老师面前,盛赞我知识如何丰富学识如何渊博。否则,我将会感觉十分惭愧和无地自容。” “那么在未来的三年里,我唯一能让你们引以为自豪的是什么呢?那就是我将教你们一点做人的道理和探究自然科学知识与社会科学知识的方法。 帮你们在懵懂的时候,打开了通往自由时空的那道门。尽管三年时间很短暂,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很有限,但作为师者,我的自豪来自于我不会误人子弟。百年之后,我不会被打入专为误人子弟教师准备的十八层地狱的。” “这是我将来在想起你们——我的学生的时候,能真正聊以慰藉和引以为自豪的。恰恰这一点,无论对我来说还是对你们来说都很重要。” “今天,我以曾经的一名大学生,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们另外一个道理。” “你们切记不要企图从老师这里拿到你所需要的沉甸甸的知识,老师那厚厚的讲义和教案真正值得你们一拿的,是他们探究知识的方法和途径。 要想获得更丰富的知识,要善于把别人用来吃饭、睡觉、谈恋爱的时间,放在阅览室和图书馆里。” “当然,这期间是很枯燥乏味的。竹子四年时间只能长三厘米,那么它在这四年时间都干什么了? 它在扎根,到了第五年它一天就长十五厘米,六周时间它就长十五米。 而有多少人就是没熬过那三厘米。竹子的生长过程告诉了我们如何成才和如何做人的道理。” 最后他提高声音讲道:“同学们,你们人生的帷幕才刚刚拉开,珍惜成长中的每一个历程,在平凡的世界里活出不平凡的自己!” 郜铣冰给刚刚步入高中校园的他的学生,开了第一个主题班会。 主题是“珍惜人生成长中的每一个历程,在平凡的世界活出不平凡的自己。” 第4章 办公室里的风波 “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过后,喧闹声打破了校园的宁静。充斥在每个角落的快乐和轻松,宣泄着校园里特有的青春悦动。 呼喊着的,嬉笑打闹着的…… 紧张而忙碌了一天的课业,在欢愉和沸腾的气氛中结束了。 “吱扭扭、咔哧哧”,两扇大铁门伴随着门轴滚动刮蹭地面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学生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流,潮水般涌出大门四散而去。 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如同潮汐的起起伏伏,在有规律的涨潮和退潮中过去了。 当郜铣冰再次为本届学生上最后一个主题班会课的时候,正如他在三年前刚刚踏上讲台时所说,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他下了课,带着教材和教案回到办公室。小方不好意思地说道:“郜老师不好意思,你的阵地被我俩征用了。” 郜铣冰听了方老师的话笑了笑,端着水杯来到办公桌前,看了看棋盘说道:“曲将军这局棋有些不妙呀,整体战况如何呀?” “你是高手,我们的臭棋哪值得一看。” 曲老师脸颊微微泛红,把手在棋盘上胡乱晃动了一下。 “这片还能弄出两个眼吗?要不然让郜老师指点指点你?” 小方指着棋盘上那片像爬行在草地上,僵硬了的一条蛇说道。得意的微笑中,夹杂着对曲老师蔑视的神情。 曲老师瞄了小方一眼,撇撇嘴:“看把你狂得?来,郜老师,看看能不能做活?帮我杀杀他的锐气,看他在你面前还敢不敢狂?” 边说边侧身给郜铣冰让位置。 “观棋不语,观棋不语。郜老师有课,快去上课。” 小方一看要来真的,忙拿起一叠卷子塞给郜铣冰,起身往门外推郜铣冰。 郜铣冰笑了笑,把塞给他的卷子夹在腋下,拿着教案和一本政治教科书,跟两位老师打了个招呼离开办公室下到一楼,朝着位于学校西南角平房走去。这是他跨年级上课的高三八班。 见郜铣冰离开,曲老师夹起一粒棋子悬在棋盘上方,眼睛紧盯着棋盘上那条死蛇说道:“我听说给小郜介绍对象他看都不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呀?” “哪里呀?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唉!一般的都分配到地级以上党政机关工作,或者到大学教学。可他呢?分配到这里,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听说他在大学处过一个女朋友,可能还是心里放不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没见他和别人提起过。” 两位老师边下棋边议论着。 “还是太年轻,拿个人前途当儿戏,头脑发热起来做事不考虑后果。考个好学校多不容易?可惜呀!可惜一身的知识才华,当一辈子老师能有多大出息?” 曲老师面带遗憾地说道。 “哎,看看你,伸着个长脖子压过半个棋盘了,挪一挪身子。是金子在哪里不发光呀? 现任的某位省领导,不也在乡下当过乡镇领导吗? 二班李峰的三舅,现在在某军区当首长的,曾经在乡下当过民办教师呢。我看人家怎么都比你强,刚来就留在高三把关一直到现在。” 方老师并不完全认同曲老师的观点,反驳道。 “你这是说话还是故意抬杠子呀?他和那些特殊年代的人能比么?” 说着,曲老师手起棋落把小方的一片黑棋给提掉了,小方立马傻了眼。 原来白棋趁机走了个耗子偷油,不但把死蛇走活了,还把黑棋弄死一片。 “不算,不算。你故意借聊天给我催眠。不能算,不能算。” 小方有些气愤,说着就要悔棋。 曲老师哪里肯依。两个人正争吵着,走廊传来一声咳嗽,伴随着的是轻微的脚步声。 小方把食指挡在唇边,做出「嘘」的动作,两个人悄悄收起了棋子和棋盘。脚步声由远及近,左校长推门走了进来。 老校长左仁现年五十岁,可谓德高望重。他在全区乃至全省教育界享有盛名。 从教近三十年桃李满天下,老校长热爱教育器重人才。他对这个棱角分明,而且存有政治污点的年轻人非但不歧视,反而高看一眼。 按他的话说:年轻人嘛谁还没犯点错误,否则怎么叫年轻呢? 我不也是读研究生时,遭受迫害来到这里的吗? 我们对年轻人最大的关怀,就是在他们犯错误的时候,表现出允许他们改正错误的宽容。 不得不说,在郜铣冰如同一叶孤舟,因突起的风暴打在这荒岛上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位长者和好心领导,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老校长走进政治组办公室看了看,见曲老师和方老师正坐在一起研究学校上周下发的学校职工代表大会方案,笑了笑说道:“你们两个准备给学校提点什么好的提案呀?” “正在想呢,意见还不太成熟。”曲老师说道。 “对对对,我们俩正在想。”方老师也站在一旁附和道。 “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们想了。” 说着,老校长推开门背着手走出了政治组办公室。 见老校长离开,曲老师忙走到教研室门口听了听动静,转回身向方老师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二人拿出围棋盒子继续对弈起来。 不多久,下了课回来的刘红影开门走了进来,见他二人玩性正浓,上来就把棋盘给掀了,嚷道:“就你俩闲心大,马上要开职工代表大会了,你们没看看他们的上一届高考奖励方案呀?” “唉,别影响我们下棋嘛,哪年不都是一样呢?刻钢板印刷题、讲示范课……活由我们年轻人干,发奖金定题拿好处老教师说了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看并非所有的老教师都有幸成为既得利益者,全校也就那么几个。化学组、英语组那两个爷太,辉煌也是曾经的。 什么学科带头人?狗屁。去年他们两个学科考个全省倒数第一,我这个教政治的去教化学和英语也不过如此。单从名次来说还有下降空间么?” 刘红影说道。 “中青年教师进职称还要送钱,甚至个别女教师需要有献身精神。翻开历史看看满清王朝和民国时期有没有这种现象?” 方老师也因刘红影的一席话产生愤怒,边收拾棋子边说道。 恰好郜铣冰也刚刚下课回来,听了大家的议论,放下教案准备着往外走。 刘红影走过来叫道:“郜老师你回来的正好,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说话有份量,你在职工大会提案上把我们的意见都写上。” 说着,她拿出笔敲了两下桌子,连同提案一起放在了郜铣冰面前。 郜铣冰心想:“这是欺负我年轻不懂得这里面猫腻向利用我呀。” 于是对着刘红影说道:“我写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我写完了都谁在上面签字呀?” 刘红影一听立马变了脸。“你管那么多干嘛?让你写你就写,写完了再说。” “不确定都谁在上面签字,我写出来有什么用?起码得你带头签上字才行呀,否则不是废纸一张吗?” 郜铣冰回敬道。 “你?” 刘红影被郜铣冰的几句话噎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方老师见他二人僵持不下,走过来说道:“下班了,走,明天再说。” 说着,把郜铣冰和曲老师推出了办公室。 第5章 校长的忧愁 郜铣冰走下楼来到值班室,值班老师不在,恰好投递员给学校送报纸和信件,让他代收一下。 郜铣冰签完字,送走投递员后,把报纸放在值班室窗前的桌子上,拿起信件翻看着。 有一封来自省财 政专科学校的信是写给他的,他拿起信封看了看,知道这是在火车上相识,因那篇短篇小说与自己打赌的王小晶,又写信来了。 他苦笑了一下,撕开信封取出信纸,信中写道:“时间转瞬即逝,一晃三年时间就过去了。濒临毕业,同学们都在为去向问题四处忙碌,我有可能被迫选择回到家乡,原因是父母不允许去外地。不过也好,回家乡亲友和同学多,还可以距离你近一些。” 郜铣冰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姑娘是好了,此前在给她不止一次的回信中,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不可能用在她身上的意思,可这个王小晶总像理解不透似的,话里话外,若隐若现,不停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情感倾向。 郜铣冰决定冷处理,从此不再给王小晶回信。 左校长从楼上下来,看见郜铣冰坐在值班室翻看信件,把他叫到校长室。 老校长这次并不像往常那样客气,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县里成立了一所新的完全制高中,原教导主任调到新学校当校长去了。我们学校主任一职成了空缺。 我打算把你提拔起来。学校党支部会议已经开过了,报告已经报到了局里,估计用不了多久,局里就会批下来。 你先有个思想上的准备,学校的教学和教研工作落在你一个人头上,担子是不轻的,希望你尽快进入角色,协调好各项工作关系,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说完,老校长示意他可以走了。 郜铣冰走到楼梯口,也没能从老校长跟他讲的一番话中醒悟过来,感觉自己是在做梦,甚至连做梦都没敢想,有那么多老资历教师存在的重点中学,会选择他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做主任。甚至没敢为此有所兴奋。 然而,左校长在学校党支部会议上提出提拔他的理由是:“从人品上看,这个年轻人心存正义有担当,处理事情公道;从工作上看,他工作业绩突出头脑灵活有工作能力。” 当然,老校长还有那么一点会议上不能说的不是私心的私心,他的实用主义哲学。 “郜铣冰当了主任,在抓教学的同时必然会把教研抓起来。这样无论他在这里待多久,起码教学经验能保留下来。” 不知道左校长出于怎样的考虑,他总感觉这小子不是这个池中的久留之物,唯恐池子小养不下这条大鱼。 就这样,左校长把提拔郜铣冰的意见报到了教育局。 消息很快在学校传开了,不少年轻人私底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称呼他「郜主任」。 教育局柳局长原本对郜铣冰有些了解,地区组织的几次转干考试,人事局在教育抽人出题,柳局长筛选出题人选时和他有过交往。柳局长对这位年轻人不但不陌生,印象还相当不错。 柳局长很认同左校长的想法,在请示报告上批示:“同意。” 事情就这样基本落地,等待着苗科长出差回来,到一中宣布任命就算了事。 正在这时,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李来恒,分别给柳局长和左校长打来电话。 “县里决定提拔生物教师项天来当教导主任。” 还特别提醒用人既要考虑业务能力问题,也要考虑政治问题。 这句「县里决定」一句话,虽然没有文件,两位资深的领导,都能从中体会到深意。柳局长和左校长不能不认真考虑。 “县里不要说决定安排一中主任,就是安排你和我也得服从啊。没办法,照办吧。” 柳局长自言自语。 左校长背着手在办公室踱来踱去。 柳局长抬起头凝视着他说道:“我感觉情况不对,县里从不对学校主任级别干部的任免进行干预,这次不但干预,还把人员明确下来。这种情况自我当局领导主持工作以来很少见,或者说根本没有过这样先例。” 左校长晃动了一下脑袋,带着情绪地向柳局长说道:“这根本不是政治不政治的问题,恐怕是那名生物教师身为县检察院检察长的岳父发挥了特殊作用。 县里的介入无疑给我们的用人计划判了死刑。你清楚的,学校开完班子会议,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提拔郜铣冰当主任的消息,已经风靡了整个学校。县里早也不说,晚也不说,偏偏这时候插了一手。” 两位领导相视无言,均感觉此事不好安排。 柳局长思索了半晌,走到办公桌前,掐灭手里的香烟用商量的口吻跟左校长说:“既然这样,你看让郜铣冰到新二中当副校长怎么样?免得他疏通关系从教育流失出去。” 左校长一听立马摆手表示不同意。“这个不行,绝对使不得。这不是在挖一中的墙角吗?他走了,一中的文科教学水平会受到较大影响,学校将面临极大的社会舆论压力。” 说到这里左校长看了看柳局长,凑到他的桌边说道:“我看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别让小艳管学校团委工作了,把位置让出来,让郜铣冰接替她的工作。” “那小艳呢,她怎么安排?” 柳局长摇了摇头表示这样安排不妥。 见刘局长说这样不妥,左校长接着说道:“你跟教师进修校的孙校长打声招呼,把她调到教师进修学校去工作。” “进修校挤的满满的,早就人满为患了。” 柳局长面露难色,苦笑了一下,走回到座位上坐下来。 他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的香烟,从中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左校长,另一支别在了自己嘴上。 左校长掏出打火机顺手给柳局长点上,柳局长深深吸了一口,一缕青烟,紧随着他放松吸吮的烟头冒出来直冲屋顶。他两眼盯着那缕青烟若有所思。 左校长见状说道:“这事儿我自己处理吧。” 说完,他神情忧郁地从柳局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第6章 伯乐愧对千里马 灰蒙蒙的天空一场急雨过后,意犹未尽的,依然飘洒着牛毛细雨。 马路低洼的水泥路面上沉积着片片积水,不能像往常一样正常行走的人们,有提着裤管用鞋跟踩着露出水面的空地,跷起脚尖儿学着企鹅行走的; 也有穿着雨鞋啪嚓啪嚓踩着水坑任意行走的; 还有调皮的年轻人挑着漏出水面的地方,一步一步蹦着走,滑稽的样子就像地雷战中鬼子跳地雷。 左校长望了一眼细雨朦胧的天空,把雨伞捆扎起来倒拿在手中,挽起裤脚儿沿着马路右侧路边石向前行走,任由蒙蒙雨丝光顾在花白而稀少的头发和苍老的面颊上。 拉链衫在微风吹拂下不停地向后煽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消瘦的身躯在微风细雨中倍显孤单。 他拄着长把伞拐杖,迈着沉重地脚步向学校走去。 老校长回到学校,夏主任兴奋地来到他的办公室向他汇报区里各学校升学名次排名。 “校长,我校升学率还是排名第一,单科平均成绩还出了两科全省第一,一科是政治,一科是历史。” 不等夏主任说完,左校长问道:“生物呢?我要知道生物学科的高考成绩。” “生物,生物我……” 夏主任被左校长的突然一问愣住了,不知道左校长为什么没有为本届高考取得突出成绩而高兴,反而…… 左校长挥了挥手让她先出去。 两科单科成绩全省考第一,整体升学率全区排名第一。一个县级重点中学获此殊荣是十分不容易的。 无论如何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左校长却丝毫也开心不起来。 左校长坐在沙发上望着对面自己坐了快十年的办公桌椅两眼发呆。 “不同意郜铣冰到新立高中当副校长,会不会影响他未来发展呢?把他扣在这里,是不是我考虑的太狭隘? 可是把他放走影响学校文科升学怎么办? 转念一想,一中毕竟肩负着全县升学任务,面对全县人民的期待,从全县整体升学角度来说,每个人都是个体,每个学校都是局部。个人要服从整体,部分要服从全局。”想到这里心情略显舒畅。 他站起身,走到座位旁用毛巾简单处理一下身上污渍。拨通电话,把吕小艳叫到了办公室。 “爸爸您有什么事?” 被小艳这一问,左校长感觉有些唐突,许久开不了口。 小艳感觉父亲今天情绪有些反常,便走近身边追问:“爸爸您怎么了?” 左校长略带尴尬,不得不把事情前后经过以及想法说了出来。 听左校长说完,通情达理的儿媳妇宽慰父亲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就这事儿呀?做个普通老师挺好,腾出时间还能好好照顾孩子。爸爸怎么安排都行,不要为这事心烦了。” 一席话,使左校长内心温热,压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挥手做出让儿媳妇出去的手势? 小艳刚刚离开,未等关上办公室房门,一行老泪纵横着从老校长那印满操劳皱纹的脸上滴落了下来。 他端起水杯喝了两口。心情平静下来后,拨通三年级学年组电话,把郜铣冰叫了过来。 左校长把事情的前后过程,经过删剪后向郜铣冰说了一遍。 为避免郜铣冰不接受他的建议,他强调说:“这是局里和学校反复考虑作出的决定。” 郜铣冰原以为是因为自己档案有污点导致的。为进一步确认他问左校长:“这到底因为什么呢?” 老校长担心郜铣冰把这件事和自己档案的事联系在一起产生悲观情绪。随口说了一句:“有个好岳父很重要。” 说完,还举出了本校物理组的一名于姓教师做为例证,以此说服郜铣冰。 该校物理组也确实有这样一位年轻教师,来自农村家境不怎么好。勉强把大学读完,被分配到县一中教学。 小伙子论相貌和人品都十分不错,业务能力强,教学成绩也不缺少可圈可点的地方。没成家,帮忙介绍对象的热心人自然不少。 那个年代刚恢复高考制度没几年,大学生相对比较稀缺,在社会上很有地位。 无论想在学校,还是到机关单位找个对象不是大问题。可令人费解的是,这位优秀的于老师众多粉黛他不爱,偏偏独饮一瓢。选择和二幼儿园看门的三线教职员工处成了对象。 这位女生靠接母亲班上的岗,文化水平低,教不了课,也无法胜任其他行政工作,被幼儿园领导安排看大门。 工资不少开,与世无争,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但她有一个曾经当过副县长的好父亲,现在在人大当副主任。 于老师的这一举动在学校引起波动不小,成了多事的老师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老师们议论纷纷。 见郜铣冰不说话,左校长继续关切地说道:“铣冰呀,你是农村的,家又不在这里,所以找个家庭条件好的对象,从各方面都能帮衬到你,这不是坏事,啊?如果你愿意,我让老师们帮你好好物色物色。” 老校长的一席话,把郜铣冰的思绪从于老师的恋爱故事中拉了回来。 “不是谈工作嘛?不是谈为什么没能顺理成章的当上主任的事情嘛?怎么跑到找对象的事情上来了呢?” 此时,下课铃声响了起来,郜铣冰像得救了似的,借着下课铃声说道:“我还有两节课,晚自习时再过来跟校长详谈。” 说完,急匆匆地下楼离去了。 郜铣冰拿着测试的卷子来到补习班教室。安排课代表代替他把卷子发给学生,这是本学科最后一次摸底考试了。 学生们把卷子拿在手中,按平时训练要求,程序化地在装订线位置写好名字,通篇审视一下,看看共出了多少道题,什么题型,难易程度怎么样。 然后,挥动手中那支可以决定未来人生是大写还是小写的笔,在模拟前途和人生命运的卷子上奔跑起来。 第7章 郜铣冰左右为难 教室里出奇的静,要不是他踩在讲台上发出有节奏的「咯噔,咯噔」声,静的仿佛掉一根针在地上都清晰听得见。 然而,郜铣冰此时的心却是难以平静的。他就像小说里描写的,旧社会给地主家扛活差地边的,在讲台上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的嘈杂让人心烦。可是突然安静下来又觉得不习惯。 晚自习时,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挺让人心安,让人有些怀念了。 他抬头看了看教室前刚刚被细雨精心洗刷过,挺拔耸立着的白签云杉和蜿蜒在甬道两侧,一簇簇点缀着的金叶垂榆。 感慨道:挥汗培植十年可树参天之木,辛勤耕耘百载以育栋梁之材。 转回头再看看相处了三年,即将离开学校分别在即的学生。 回想着上课时,那一双双渴望求知、渴望美好前途的眼睛。 情不自禁想起了外公,想起了恩师,想起自己当年求学时的光景。 平日里学生打闹、不努力学习惹他生气……一切烦恼都已不再是烦恼了,一切不愉快荡然无存,瞬间变成美好的回忆。 “是呀,当年自己不也和他们一样?这不就是学生时代常见的琐事嘛!这不就是学校,不就是值得回忆的美好学生时代吗!”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不知道在读初中时,被他淘气弄黑板砸到的英语老师还好吗?今天我也当上了老师。 每当高考临近,就像农民盼望着看到一年的好收成一样,那种奇妙而畅快的感觉,没做过老师是没办法体会得到的。 正当他沉浸在畅快思索和遐想中的时候,坐在右排中间位置的一名女学生举起手来。 得到郜铣冰允许后,她站起身甜甜地说道:“老师,您看看第一大题第二小题,是不是印错啦?” 那时学校没有电脑,没有激光打印机,更没见过喷墨打印机长什么样子。 老师出题用铁笔、蜡纸刻钢板。印刷使用的是《红岩》小说中,成岗印传单时,使用的滚动手推印刷机。 出完题老师自己印刷,自己整理装订。出现不清晰或刻错行,所难免的。 郜铣冰走过去,把卷子拿过来和原题对比了一下,果然是刻钢板时看错了行。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把题纠正过来。 学生们低下头,继续在卷纸上书写起来。笔尖触碰白纸发出的「沙沙」声,像秋天乡亲们挥舞着镰刀割秋小麦发出的声音,又像撕扯亚麻发出的「唰唰」声。 是呀,再过一些日子,又到学校该收获的季节了。这些年轻人也和自己当年一样,该放飞梦想了。 下课后郜铣冰收起卷子回到办公室,刘红影,曲老师和方老师正在议论于老师恋爱的事。 按道理说人家找对象也不干别人什么事,但和郜铣冰坐对面桌的刘老师不这么想,话从她嘴里冒出来特别的耐人寻味。 “呦,咱们可不要小看了小于子。人家找这个对象可不是白找的,至少少奋斗十年。 别看她要长相没长相要个头没个头连课都教不了,人家爹厉害呀,人大副主任。 于老师这回算是攀上高枝儿了,将来还能在教育待多久呀? 早晚得出教育到机关当官去,没准还会回来管着咱们哪?郜老师你学着点吧。趁着没对象好好掂量掂量。” 郜铣冰微笑着不说话。 方老师接过去说:“那是找对象啊?那不是找爹吗?就那样从前边看多少钱不买,从后边看多少钱也不卖,萝卜不是萝卜白菜不是白菜的。站在大街上闭着眼睛随便抓一个都比她强,跟她睡觉整宿都得做噩梦。” “哎,话可不能说得过于绝对啊。晚上关了灯谁也看不见跟谁睡都一样,你把她想成谁就是谁。把她当成明星不就得了吗?” 托着围棋盒子进屋找小方下棋的曲老师,把话抢过去说道。 “再说了,你也不看看那是谁介绍的?”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停住了手中的笔,聚精会神地听他分析起来。 “那是咱们夏大主任撮合的,那个女孩子的父亲是县里的老干部,关系网很厚实。 夏主任爱人现在在县里管农业,正处在人大考核副县级领导干部的关键时期,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这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问题。” “照你这么说,那于老师不是成了人家进贡的礼品和晋升的阶梯啦?我看他和那个女的处对象,就像是参加高考的一名学生,分数打挺高志愿却报低了。浪费了不少分数让人感觉有些可惜。”李威海老师有些愤愤不平了。 “你以为于老师傻呀?人家那是布谷鸟啄牛屁股——各取所需。亏你们还是教政治的呢? 整天只知道讲马列,就不知道讲讲实用主义哲学? 好学生都让你们给耽误了。来来来,别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操心啦?我们还是下棋吧。” 说着把小方拉走了。 “后悔了不是?你老曲要是晚出生几年,没准会捷足先登呢。真没看出来,一个看大门的还是个抢手货呢?” 这些酸酸的话,郜铣冰听着不太是味道,不愿意听他们无端议论别人,借故走开,来到二楼找小匡一起去饭堂吃饭。 饭后,他如约来到左校长办公室。 左校长戴着老花镜在沙发上坐着,翻看着高三年级已经结束学科的模拟考试成绩单。 见郜铣冰敲门进来,他拍打着右手边的位置,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 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郜铣冰面前。 左校长和郜铣冰简单聊了一下,让他接替小艳把学校团委和德育工作抓起来。 “那小艳怎么办?”郜铣冰不解地问道。 “小艳那边学校另有安排,这个不需要你过分考虑,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左校长坚定的态度,不允许郜铣冰再质疑下去。 此时,郜铣冰内心陷入极端矛盾之中。 他想:“不接这个职务吧,伤了老校长对自己的一片好心;接吧,挤兑小艳不说,毕竟团的工作务虚方面多。虽然左校长的一番道理讲的入情入理,他也十分认同,但贯彻施行新的教育教学理念毕竟属于业务部门的事,教务处才是学校名副其实抓教学业务的部门嘛。” 于是,郜铣冰把自己的初衷开诚布公地和老校长说了。 左校长听他说完后,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铣冰呀,你的想法我理解,短期来看作为重点高中,以提高升学率完成升学任务为目标没有错,这也是特殊时期为国家输送人才的必要方法。 但是呢,学校必定离不开教书育人,教学相长嘛。从大的方面说,我们培养的学生如果没有良好的品行,掌握了知识却不思报国,或者危害社会。 那我们培养他上大学的目的是什么?这样的人培养的越多,不是对社会的危害性越大了?” 说到这里,左校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了看郜铣冰,放缓语气说道:“铣冰呀,讲这些道理你比我懂得多,你毕竟是学哲学的嘛!那我们再挑近的,结合学校的实际状况来说。 学校的团委、德育处不把班级管理抓上去,一个班级没有好的班风,能形成好的学风嘛? 班风不正学风能正么?学风不正哪来的好成绩呀? 我认为你负责团委和学校德育工作,比小艳发挥的作用要大,要好。 你就把这块工作拿起来,把工作做好吧。至于你个人的发展,我认为只要把基本步伐先走好,一定有机会让你施展能力,是金子早晚都有发光的时候,谁想埋,他也埋不住,我就不信乌云能遮住太阳。 我当初被迫害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客观环境远不如你,承受的压力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可我今天不是依然……” 第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左校长把话停下来,站起身拍了拍郜铣冰的肩膀,见郜铣冰依然浓眉紧锁,心事重重。 便把话题转移到他个人问题上来。 左校长关切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抛开校长的身份先不说,我以长者和你谈谈个人问题。” “学校多位老师给你介绍对象你连看都不看。如果不是奉行独身主义,早晚都要成家吧?即使为了工作,成家和事业也不互相矛盾,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郜铣冰看老校长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把关心的话说得这么直接,这么透彻,无法再回避了。 便把自己在学校经历的一切,包括他和高茹菡的情感经历,向老校长和盘托了出来。 左校长耐心听完郜铣冰的痛苦回忆之后,以脆弱的老人情感,表达了对郜铣冰特殊人生经历的同情和理解。 甚至为他因年轻走路出现偏差,丢掉了难以挽回的机遇而惋惜。 但老校长从现实的角度出发,劝说道:“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丢失了的东西,尽管再美好,也只能保留在回忆里。它不像是驾驶汽车还可以掉头,人生这趟列车是无法选择回头的。所以,你必须立足当下,脚踏实地认真考虑和对待工作和个人问题。” 郜铣冰从左校长的话里话外多少能听出,老校长在对他工作关心的同时,还进行着另外一种暗示。 好像不停地在告诫他,要想更好地施展自己的抱负,离不开他对个人问题的态度。 事实上,这是事出有因的。 半年前,郜铣冰在参加教师进修学校组织的一次政治课教学方法研讨会上,电大的王校长与郜铣冰很谈得来,王校长十分赏识这个博学多才的年轻人。 “郜老师,你每周几节课?” “十四节课,除了所在年级四个班政治课之外,还带了高三两个补习班的课,不然每周只有八节。” “我们电大缺少师资,不知道你周末或者寒暑假有没有时间,我想聘请你利用业余时间到我们那里,给本科生上上哲学课?” “时间有,不过需要和学校领导打声招呼才行。” “你同意就行,打招呼的事我来办。否则,以免他们给你设置障碍。” “那好吧,我等你通知。” “不用,你回去准备一下讲义就行。我给柳局长打电话,让他和你们校长打招呼,这比我说话力度大。” 研讨会结束后,郜铣冰回到学校打开书箱子,把锁在里面的哲学书籍翻了出来,开始写讲义备课。 过了两天,左校长把郜铣冰叫到办公室,略显为难地说道:“郜老师,电大那边缺哲学讲师,王校长通过局里找到了我,让咱们出个人帮帮他们,点名要你去,话说的很诚恳。 上一届本科生的哲学课不受重视,单科结业率太低,影响了学生毕业,也自然影响到他们招生。 我为你讲了一大堆理由,说你教高三,跨年级上课,都没用。 一定让你过去帮帮他们。不过还好,我狠狠敲了他们一笔。 每节课要了他们二十元钱,一周四节课,一个月就是三百二,比工资还高。只是辛苦你了。” 听了左校长的话他暗自发笑,心想:“王校长真有办法。” 周末,郜铣冰夹着讲义登上了电大九一届本科中文专业学生的讲台,当他在黑板上书写完「什么是哲学」几个字,转回身准备展示才华给学生讲课的时候,发现坐在后门角落里凝神看着他的一个女生,正是在火车上因为「过目成诵」与他打赌,承诺「如果输了,要什么就给他什么」的王小晶。 两个人四目相对,郜铣冰联想到尘压在抽屉内,期待回音的多封信,原本平静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他慌忙拿起粉笔,转过身,把备课时准备讲解的话,统统写在了黑板上:哲学是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学说。世界观人人都有,只不过…… 直至写到台下有学生发问:“老师,这些需要我们记笔记吗?” 才停了下来,不得不转回身,对学生说道:“大家把纲要记下来就行,我刚刚给高三学生上完课,嗓子有些疼,希望大家谅解。”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他收拾起资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王小晶跟着走了进来。 “今天下班有没有时间呀?”王小晶笑着说道。 郜铣冰不自然地笑了笑,问道:“是打算找我算账,还是兑现三年前赌约呀?” “怎么理解都可以,只要肯赴约就行。” 说完,小晶看了看郜铣冰,见他面露难色,又补充说道:“我可不想背负着不履行诺言的名声当你的学生。” 郜铣冰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我带一个朋友去,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只是不知道你带的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呢?” “当然是男的。” “那好,那我也带一个女生去。就这么说定了,五点三十分我在宏达酒店等你。” 说完,兴冲冲地跑了。 事情并没有像郜铣冰想象的那么复杂,果然就是吃一顿饭而已。 席间,小晶还绘声绘色地把他们如何在火车上相遇,如何因为小说打赌的事情述说了一遍,把小匡和小晶带去的那个朋友逗得「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晶和郜铣冰、小匡等吃完饭回到家里。 小晶的妈妈刘悦楠把他叫到客厅,跟她说道:“晚上经平来过。” “他来干嘛?” “我哪知道他干嘛?难道你还不知道?”刘悦楠故意调侃了女儿一句。 “我真不知道。” 刘悦楠见女儿认真起来,说道:“我看经平不错,要不你?” “行了,别整天经平经平的,他叫陈经平。” “好好好,我不说,那你今晚跟谁吃饭去了?”刘悦楠不放心地问道。 “跟我们电大的老师。” 说着,王小晶坐在了刘悦楠的身边,搂着刘悦楠脖子撒娇地说道:“妈,你不知道,我们电大的郜老师非常有才华,人长得可帅了。” 刘悦楠见小晶谈到郜老师一脸兴奋的样子,吓了一跳。心想:“这孩子不是师生恋了吧?” “老师再好毕竟是老师,人家早该有家了。我可告诉你,有家有业的你离着远点,再好也不行。” “什么呀,哪里跟哪里呀?一提起这事儿,你心里就只装着个陈经平,那个小白脸高中都没毕业有什么好?我不喜欢。” 说完,一甩手跑回自己卧室去了。 第9章 少女怀春 刘悦楠知道女儿任性,拿女儿没办法,再继续说也等于是白说。 见丈夫王炳章回来了,便做起了他的工作。 “炳章,有时间你劝劝咱们的宝贝女儿。” “小晶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劝她收收心,跟经平好好处处,我看经平挺合适。抛开他家庭条件不说,人勤快又会来事儿,长得也白净。可她偏偏说经平是小白脸没文化,不喜欢人家。” 王炳章看了一眼刘悦楠,说道:“女儿长大了,有思想有标准了,他对经平的评价还是蛮准的嘛。” 刘悦楠有些急了:“我是想让你劝女儿收收心,听你话的意思是站在她一边啦?” “我倒是很想站在你这边,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是非的标准了,这事儿能勉强吗? 她虽然听我的话,但要区分是什么事儿,还要看我说的对不对。 我说的不对不顺她的意,她照样不听。我看你还是省省心吧,我们的女儿不会嫁不出去的。你着哪门子急呀?不要瞎操心了。” 说完,王炳章戴上眼镜挪过台灯,拿起书抽出书签看书去了。 刘悦楠听了这番话,脸跟蒙了一张被拉到了极限的面膜似的。 气哼哼地说道:“都是那个电大的郜铣冰惹的祸。再好人家不都有家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不让她上电大,直接进修或考函授就好了。” 王炳章放下书,摘掉眼镜问道:“这个郜铣冰是从北京来一中的那个吗?” “什么一中呀?电大,电大。小晶在电大的老师。” 刘悦楠有些不耐烦了。 “亏你还是教育的老人,电大缺老师经常从一中或者到外面请,你抽时间打听打听。 主要是打听他有没有对象,人品和其他方面都咋样。如果是他的话,他年纪不大应该没结婚。 你找左校长打听打听,能成便好,不成小晶也就死了这份心。那时你再和晶晶谈经平的事不就好谈多了吗?” 小晶妈妈听王炳章这么说茅塞顿开,满脸乌云顿时四散而去,高兴地说:“很有道理,不愧是当领导的,考虑问题的角度和处理问题的方法,确实和我们普通人的水平不一样。” “高,实在是高。” 刘悦楠伸出大拇指在王炳章面前晃了几下。 于是刘悦楠通过各种途径,确认了女儿提到的给电大上课的郜老师,就是一中的郜铣冰。 接着把郜铣冰的历史翻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有其他问题。 借助在局里开会的时机,托左校长给财政局工作的女儿介绍对象,见左校长思来想去没琢磨出个人来,就直接说出了女儿的心愿。“小晶喜欢你们学校的郜铣冰。” 左校长一听就笑了,说道:“你要说别人这个忙我还好帮,可你说他,这个忙恐怕不太好帮啊。” 刘悦楠一听有些不理解。 “怎么,难道他有女朋友了?” “那倒是没有。” “那是什么原因呢?”刘悦楠追问道。 “这位年轻教师人倒是不错,但他有些奇怪,似乎对处对象的事缺少热心,曾经有几个热心的老师给他介绍过,都被他以暂时不考虑为由拒绝了。” 左校长略带深沉地说道。 “话我是可以说一说,但你也要有个思想上的准备。万一也和前几个一样可不要怪我没尽力啊?” 说完,左校长「呵呵」地笑了起来。 刘悦楠闻言问道:“那别人给他介绍的他看了没?” “哪里还看呢,连问都不问就一口回绝了。” “那这样,你先以领导关心下属的名义找他谈谈,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摸摸具体情况,然后把小晶的自身情况和我们的家里情况和他说说,你看咋样?” 左校长尽管对刘悦楠盲目自信,时常把自认为显赫的家庭地位挂在嘴边的做法不太满意,毕竟都是教育界的同事,而且她引以为自豪的县太爷丈夫王炳章还是自己的学生,别无他法只好应承下来。 左校长经过和郜铣冰的长谈,明白郜铣冰的苦恼,知道了郜铣冰之所以把那些热心人拒之门外的内在原因。 老校长心里想:“小晶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相貌无可挑剔。虽然跟郜铣冰心中的那个高茹菡比,一时半会难占有一席之地。 但事情总归有一天会过去,应该让他和小晶处处,试一试。即使他不同意,想办法让她们母女知难而退也好。” 想到这里,左校长建议说:“铣冰,你应该和姑娘见见面,如果合适就处,不合适找个机会把自己的感情经历和她说说,让她知难而退比断然拒绝处理的方法要好。” “也好,我在电大上课的时候,经常和她探讨一些问题,接触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待郜铣冰离开后,左校长给刘悦楠打电话:“刘校长你明天有时间么?” “左校长,我有时间的。” “那好,明天你和小晶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刘悦楠一听很兴奋,猜想着小晶的事情可能有些眉目了,忙应承下来。 次日,刘悦楠带着小晶来到了一中学校,左校长见到她们母女端茶倒水忙碌一阵之后,给郜铣冰打电话,让他到校长室来一趟。 郜铣冰放下电话来到校长室,当他推门进屋看见王小晶之后,有些愕然。 他说了句:“小晶你好。” 然后朝着左校长说道:“校长这里有客人呀?” “没事没事。我们谈点业务上的事情,正好你来了,小晶正要找你聊聊哲学问题。我和刘校长到教务处谈点别的事,你们在这里聊着。” 说完,左校长忙起身给刘校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郜铣冰知道王小晶母女今天的来意。唯独不期而遇和预期不一样,使他有些手足无措。 王小晶拿着用过的手帕翻来覆去的拧,仿佛从中可以拧扯出让心爱的人为之倾心的办法来似的。 毕竟是在校长室,二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郜铣冰找借口说道:“我还有课,下班吃过晚饭你过来找我怎样?我今晚没有自习课。” 平日里落落大方的王小晶,现在却是脸颊绯红,眼睛盯着拧扯手帕的双手不好意思抬头,朝着郜铣冰说话的方向点头「嗯」了一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郜铣冰更像是获释了的犯人似的,落荒着离开了左校长的办公室。 第10章 匀速恋情 一中学校位于县城西街,毗邻西直路在校生约四千人,占地面积不大分东西两个操场,一栋七千平方米的教学楼,一栋三千平方米实验楼。 东操场南侧三栋平房,一栋用作高三年级教室,另两栋用作学生宿舍和食堂。 吃过晚饭,郜铣冰和往常一样与政教处主任小匡在西操场散步,小匡第二学历是省师大函授本科,父母早亡家境贫寒,与郜铣冰一同住校,小匡比较喜爱文学,性情耿直爱打抱不平,两个人比较谈得来也是要好的朋友。 两人沿着炉灰铺设的环形跑道边散步边聊天,小匡替郜铣冰鸣不平说:“什么事呢?学校选教务主任都要和他岳父的社会背景挂钩,这和封建社会有什么差别?” 郜铣冰附和道:“目前,用人方面的不正常现象有所抬头,这种现象历史上起源于吏制再蔓延到社会其他各个领域,将来国家为此付出的社会代价会很大。 现在教师定职称都开始送钱了,这就意味着职称和职位可以用钱买了,逆淘汰机制也为时不远了。” 小匡愤愤地说:“我看你也应该现实一些,干脆找个好岳父当靠山,反正现在社会上只认可家庭背景和金钱,人总不能活在过去的时空里,你那个大学同学再好必定不再属于你,机会没把握住,总不能用排斥一切女性的办法惩罚自己一辈子吧? 没准人家已经把你放下,心有所属了呢? 依我看你就现实点把你那个同学放下,好好地和王小晶处处,你不是也常说要一切从实际出发吗?我看你忘掉过去,立足当下才是一切从实际出发了。” 郜铣冰心一阵紧缩不高兴地说:“道理我懂,但心里放不下呀,没有碰到能走进心里的人,总不能捡到篮子里就拿回家当山野蕨菜吧? 再说,于老师的事你也清楚,你认为他牺牲掉爱情,换来所谓的事业就能使他幸福了?我看他简直是糊涂。” 小匡继续说:“这里是山区的县城不是北京,这地方好鸟都不来拉屎,即使鲁迅在世也难找才情斐然才华出众的许广平,还是现实一点吧,我的好兄弟。 我看只要上过大学,心地善良,人品好相貌过得去又喜欢你就可以了。 也多亏你上学早,现在才二十三,否则到三十岁属于大龄就不好办了。 再说,小于子找的那是个啥玩意?她能和王小晶比么? 抛开王小晶的工作和相貌把她甩出去十万八千里不说,一个在人大,一个在县里管党群,那是一个重量级别的吗?我看你别犯糊涂,再错失良机了,啊?” 正说着,在跑道尽头靠着玉河「五零」摩托车矗立着一位梳着长长马尾辫的姑娘,她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细料掐腰休闲装,下身是白色紧身体形裤,脚上一双乳白色半高跟皮凉鞋,肩上斜挎着一个金属链女士小皮包,双手插兜面带微笑深情地朝这边望着,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格外楚楚动人。小匡和郜铣冰同时看到了这道靓丽的人文风景。 小匡打趣地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拍了一下郜铣冰的肩膀走开了。 郜铣冰迈着轻快脚步向前走,小晶也大大方方迎着他走了过来。 接近百米跑道尽头,两个人停了下来。郜铣冰转动着脑袋,看看校园四周又望望办公楼,像在搜索着什么,最终茫然的目光落在了小晶身上。 心想:“在校园里谈话不太合适,别说学校有制度,即使没制度被学生看见了影响也不好。 办公室也不行。下晚自习课万一被个别学生碰见了很尴尬,弄出这样或那样的传闻,我这个老师还有什么脸进课堂? 尤其赶上倒霉,被那个多事的老头看见,就更不得了。小题大做不说,一顿强制性的思想政治教育就足够人喝一壶的。” 王小晶从郜铣冰犹豫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明白了他的心思。 爽快地说道:“我骑摩托来的你喜欢骑摩托不?干脆咱俩出去兜风吧。” 郜铣冰苦笑着说:“我连自行车都骑不好,哪里会骑摩托呀?” 思索了一下又说:“不过可以尝试着学一学,必定是新事物嘛。” 说完,走向摩托车。 二人推着摩托车走出了校门。值班得两位年轻教师向郜铣冰打了个响指,扮了个鬼脸,一缩头进了值班室。 郜铣冰和王小晶推着摩托走了一段。郜铣冰从路边行人奇怪的表情中感觉出,自己一个大男人立在一个漂亮姑娘身边,让女生推车有些不妥。于是从小晶手中接过摩托车,让小晶在后面跟着走。 时不时的过来熟人问,是不是摩托车坏了? 一会又过来个好心的,说是不是没有汽油了? 他俩哭笑不得,又不能冷了人家面子,就停下来耐心地解释一番。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快点到达目的地。小晶想骑摩托带着郜铣冰走,郜铣冰不肯。 只好让郜铣冰把摩托停在路边,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摩托车操控要领,然后让他骑着试试。 没想到郜铣冰驾驶摩托挺有天分,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他转回身对着小晶喊了一声:“我在广场等你。”左手松开离合器右手给油,一溜烟地朝体育场方向跑了。 小晶急走慢走十分钟后,二人在体育场碰面了。郜铣冰来了兴致,以学习骑摩托车的方式开启了他新一轮恋爱…… 年轻人对新事物都有兴趣,接受能力也强。 郜铣冰把握了操作要领后,驾驶速度逐渐提起来。慢一会儿快一会儿,在体育场一圈一圈地转。越转越上瘾,引来一些年轻人驻足观看。 小晶在一旁开心地看着,时不时地指挥着说:“刹车时注意收油门儿收离合,避免突然熄火。” 郜铣冰哪里听得到,越骑越有兴致,越跑越来劲,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聚集在广场的人们逐渐散去。 昆虫欢快地爬上点亮的街灯,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星星闪烁在远处的空中。 小晶抢先坐在后面,示意郜铣冰骑摩托带着她。郜铣冰用微笑流露出,因技术不娴熟缺少自信,表达了初次接触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神情。 “没事儿,你慢慢骑我不干扰你。再说了,早晚你不得学会了带着我呀?” 小晶呢喃着既是鼓励又是爱怜的话语。说完不容郜铣冰再分辨,硬是把钥匙塞到他手里。扯着他的衣襟,撒娇似的逼着他启动摩托车。 郜铣冰坐上去,确实感觉没有自己驾驶时那么轻松。他硬着头皮加油松离合,以不到40迈的速度,忐忐忑忑地把小晶送到了家。 小晶下了摩托,笑盈盈地说:“看把你紧张的,来擦擦汗。” 说着,从包包里拿出一块手帕,塞到郜铣冰手上。 郜铣冰接过手帕争辩着说道:“不是怕,一旦有了责任自然就有顾虑,做事就会考虑后果,男人嘛,总要懂得担当。” 小晶眨巴两下眼睛没接话,把话题转移到对他的关心上来。 拍着摩托后座,用坚定的语气说:“你骑它回学校吧,我明天骑自行车上班就行。” 见郜铣冰身上穿的单薄。说道:“你等等,我取一件衣服给你,晚上有点凉,你穿的少会冷。” 郜铣冰心头一热。自从十四岁离开家到县里上学,二十来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很少有人在生活上关心过他。 小晶这一句话暖到了他心里,不要说是夏天,就是冬天也不会觉得冷了。 小晶从二楼跑下来,手里拿了一件夹克,提领伸袖帮郜铣冰穿上,拉上拉链后示意他可以走了。 郜铣冰很小就离开家到县城读书,直至上大学,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突如其来的外在关心释放出来炽热,即将在郜铣冰胸中升腾起烈焰的时候,小晶的又一种不合时宜的特殊语气的关照,让郜铣冰对此带来的压迫感心生不快。 他决定不骑她的摩托车。便说:“技术不熟练,万一碰到人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无奈,小晶从屋里推出自行车,反复叮嘱说:“慢点。”约好下周还去广场学骑摩托车。 小晶看着郜铣冰逐渐从视线中消失,才挪动着脚步走向客厅,向一直等着的妈妈汇报情况去了。 第11章 郜铣冰的心声 郜铣冰回到学校教师宿舍,学生已经下了晚课,小匡带班儿也刚好回来。一进屋看郜铣冰情绪不错,想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 一个晚上小匡都惦记着。不知道他俩见面后,互相间印象怎么样。 便说:“我有点儿饿,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喝两口怎么样?” 想起郜铣冰不喜欢喝酒,补充道:“你喝饮料我喝酒。” 郜铣冰在体育场疯玩了一个晚上,确实感觉饿了。两个人一拍即合。 说道:“我也感觉肚子有点空空的,不过这么晚了咱俩去哪儿呢?” 小匡说:“去回民饭店,那里一般十点多才关门,你看怎么样?” 两个人边说边整理衣服鞋子往外走。 晚自习过后,学生陆陆续续离开。静谧的校园在夜幕的笼罩中悄然睡去,他俩仿佛是这漆黑王国里至高无上的主宰者。 沿着百米跑道昂首阔步从西走到东。穿过校园打开角门,横过马路,顺巷道来到中医院东侧的回民饭店。 还好,有两桌客人在喝酒。郜铣冰和小匡推门走了进来。 服务员见又来了新客人,懒洋洋的瞥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示意他二人在空位置坐下,随手把菜单扔了过来。 小匡嘟囔了一句,生气的把菜单扔回去说:“一个干豆腐尖椒一个积菜粉儿,再来一杯二两半的白酒两碗米饭。” 服务员应了一声,扭腰挪腚的朝灶房走去。 郜铣冰起身拿过两套餐具,两个人边闲聊边等。 大约十来分钟饭菜上齐,小匡端起酒杯同郜铣冰举起的饮料瓶碰了一下,送到唇边喝了一口,问道:“今天和王小晶见面感觉怎么样?还满意么?” “没有一见钟情的冲动和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俩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她在电大读本科早就熟悉。 整个晚上我都在学骑摩托车,没说几句话慢慢来吧。我这个人是慢热型,这点你是清楚的。” 郜铣冰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匡放下手里的酒杯,略带焦急地望着郜铣冰认真地说道:“铣冰我跟你说,无论从王小晶父母的社会地位,还是从她个人品貌自身条件来说都配得上你,你俩挺合适。你和她结了婚还用得着为个人前途发愁?” 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听说追求她的人不少,凭她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对象没有?我希望你把握好这次机会,你们如果真的成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嫉妒呢?” 尽管小匡是着实为他这个朋友着急。可他想的毕竟和郜铣冰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 郜铣冰看了看小匡说道:“我整个晚上都在思索着王小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当王小晶给我拿衣服,并且十分关心地给我披上时,我的心确实暖洋洋的。 但一想起她近乎于命令式的让我骑摩托车回学校,表现出的盛气凌人和她拍打摩托车时的神情,我就很不舒服。” 说到这里郜铣冰苦笑了一下。 “兄弟你太敏感了吧?她毕竟是出身在那样的家庭。谁的成长能脱离开家庭环境呢?” “那也不是,高茹菡做任何事都会考虑到我的自尊心和内心感受,从不以自己家庭地位的显赫在我面前炫耀。 我认为她才是真正懂我的那个人。不是我多心和过于敏感,事实说明王小晶比高茹菡浅薄得多。 别人看重她的,被引以为自豪的家庭条件和所谓的社会背景,在我看来不是最重要的,我所追求的是能走进我内心,真正读懂我的那个人,可惜呀。” 说到这里郜铣冰摇了摇头,说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什么时间结婚定了吗?” 小匡说道:“初步定在春节后。她家是农村的,要收拾完秋儿才有时间张罗喜事。”说着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有什么困难?” 小匡把举在手里的酒一口喝下去说:“她家给我出了点难题,让我把那几个大件买齐了再结婚。你知道我父母走的早,我供弟弟上学没有那么多钱。不过我对象人还是挺好的,劝我不要着急,由她劝说她爸妈。唉!难呐。” 说着,低下了头。 “不用上火,我可以帮你点儿。”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如果需要的话再向你开口。” 小匡朝着郜铣冰举了举杯表示感谢。 他二人聊着聊着天已不早,客人已陆续离开,服务员隔一会走过来一趟,用特有的方式催促他俩快吃快喝。两个人吃了两口便离开了饭店。 周末,王小晶来到学校,学生已经放学。高三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校门,操场上逐渐空荡起来,她左等不见郜铣冰出来,右等也不见郜铣冰出来,未免有些着急。 她把摩托车停在学校对门食杂店,走进一中学校大门。向两名值班老师打了声招呼,快步朝着位于学校南边高三教室走去。 平日里,和郜铣冰称兄道弟的两个值班的年轻教师,见王小晶的神情和打招呼时的口气,再看看有别于往日走路的步伐。 嘴里嘀咕着要坏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小周慌忙跑出门卫室,先于王小晶,来到高三八班教室给郜铣冰报信。原来下课后郜铣冰处理了本班两名同学打架的问题。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班级的两名同学下课期间到水房打水,因为争抢位置产生矛盾。 男同学辱骂女同学缺少教养,女同学骂男同学不排队是耍流氓。 你一言我一语,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男同学踢了女生一脚,女生给了男同学两个巴掌。 管生活的老师吆喝不住,便把他俩带到郜铣冰这,让他处理。 郜铣冰批评谁都不服气,都认为道理在自己这边不肯承认错误。郜铣冰看着两个学生又好气又好笑。 于是,他让两个学生坐回座位,给学生们讲了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故事:“这是个真实的故事,我读高中的时候家里很穷,经常吃不饱饭,初考结束后我很想吃几个白面馒头解解馋,可兜里没有钱也没有粮票。 一位家境比较富裕的同班女同学得知我的想法后,拿出五斤全国通用粮票交给我。” “买一个馒头二两粮票五分钱,买五个馒头也只需要一斤粮票,外加两角五分钱。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以每斤五毛钱的价格卖掉三斤粮票,用换回来的钱和剩下的二斤粮票,实现了我吃白面馒头的愿望。 可当我攒够五斤粮票想还给那位女同学的时候,粮票已经作废不再流通了。后来,我们各自上了大学并参加工作。” 说着,他从后兜里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红布包,拿出当年的五斤粮票给同学们看。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我的那位同学,我也不知道毕业后她分配到了哪里。但是那份纯真的友谊就伴随着那五斤粮票,一直深深地藏在了我的心里。” 同学们听完这个故事都十分感动,那两位为了争抢位置打架的同学,站起来主动承认了错误互相道歉。然后,深深的给郜铣冰鞠了一躬。 正当同学们呼喊着:“老师再见!” 郜铣冰拿着教案往出走的时候。迎面碰到前来给他报信的小周。 第12章 女人是非多 小周向郜铣冰连摆手带使眼色,把郜铣冰弄糊涂了。 当看见身后跟过来的王小晶,明白了八九不离十猜想是小晶等急了,连忙说对不起。 依小周判断,王小晶这个大小姐不可能没有脾气,怎么也要当面数落郜铣冰一顿,解解气。 可小周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小晶匆匆忙忙奔过去边拍打郜铣冰身上的粉尘边问:“上了几节课呀,累不累?” 这大大出乎小周的意料,反倒尴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好。 他急中生智,赶忙从郜铣冰手里夺过教案说:“郜老师我帮你把教案送回办公室,你俩赶紧走吧。” 说着,拿着教案向着办公楼跑去了。 望着小周远去的身影,郜铣冰觉得好笑,他转回身看着王小晶说道:“看小周被你这大小姐吓的?” “夸张,难道我是母老虎,会吃人不成?” 王小晶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我这个小老师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不长眼的公主,怕我哄不住呗。”郜铣冰继续调侃着说道。 “那你干嘛不跑呢?”小晶用小拳头在郜铣冰肩上轻轻捶了一下,不等他再说什么,扯着他的胳膊朝着学校大门走去。 二人在学校附近小吃部吃过饭,骑摩托来到体育场。在接近体育场南门时,见门两侧围了好多人,王小晶停下摩托车,拉着郜铣冰凑上去看热闹。 “我以为有什么新奇事呢,原来是一张体育赛事海报。”小晶有些失望地朝着郜铣冰说道。 “下周六晚上七点,在体育馆举行三省篮球联赛?各省会城市都有体育馆,无论如何也比县城体育馆规模大,配套设施全。在省会城市和县城打比赛受众群体不一样,这样的赛事怎么会弄到县城来?” 郜铣冰有些疑惑。 “听我爸爸说,省体育馆正在重建。这场比赛原定在师大体育馆举行。可省体委主任是咱们县出去的,借机宣传说咱们县体育馆建的很漂亮,坐落在美丽山城。 风景美,夏季气温不高,适合比赛。就这样,硬是把这场比赛忽悠到咱们县来了。” “这样说的话,机会难得啊。”郜铣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弄两张票吧。”小晶歪着头对郜铣冰说道。 “你也喜欢看篮球比赛?”郜铣冰有些好奇? “你喜欢我就喜欢,我陪着你看。” 说完,小晶咬了咬下唇,瞥了郜铣冰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郜铣冰听了,心里暖暖的。他向小晶微微一笑,转过去顺势从小晶手中接过摩托车,扭动车钥匙打火。 摩托车启动后,他跨上去带着小晶绕着广场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天渐渐暗下来。郜铣冰停下摩托车,单手扶把,抬起左手看了看戴在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他随手擦了擦汗,对小晶说道:“明天我有两节补习班的课,咱俩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了,出来时间久了,你父母也会惦记,我们回去吧。” “嗯,那好吧。下周抽时间我去学校找你?” “好的。” 说着,郜铣冰跨上摩托车,把小晶送回家后,骑自行车返回了学校。 走进校门,发现政教处灯还亮着,判断是小匡在办公室没下来。 郜铣冰锁好自行车,走到三楼办公室,简单整理了一下教案和复习资料,来到二楼政教处。果然是小匡在办公室看书。他叫上小匡一起回宿舍。 “兜圈才回来?”小匡边收拾东西边问。 “嗯,无级变速的,挺好骑。给油就走,不用担心换挡问题。”郜铣冰抓起桌子上的水杯,边喝水边回答。 “骑摩托不考虑换挡可以,但谈恋爱可不能总保持匀速运动。该提速还是得提速呀。” “你倒是个急脾气,我这皇帝不急你个太监急什么?” 说着,郜铣冰露出诡秘的一笑。 “今天不是你代班呀?你怎么待这么晚?”郜铣冰看着挂在政教处北墙上的代班记录板问道。 “华老师家里有事临时串的,我这一周都闲不着,要不是照顾你在谈恋爱你也跑不了。年轻人在我们学校就是三等公民。” 小匡抱怨道。 “奖励你,借给你一本书看。” 说着,郜铣冰从腋间掏出一本书递给小匡。 “《红与黑》?这本书我早看过了,你没看过?” “哪里?今天给七班学生上课时,一名学生在课堂上看。” “没收啦?” “不会,过几天我跟这个学生谈谈,让她在课余时间读,然后还给她。” “唉,现在的学生不好教育,看看他们看的这些书,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敢确定这学生一定在谈恋爱。否则,他对这个于连索莱尔不会有这么大兴趣。” 小匡指着被标注了的于连和德瑞妠夫人,在花园对话那段说。 “哎,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从那个年龄走过来的,情窦初开的时候需要经过心理疏导,否则被动的修墙筑堤坝,你会发现怎么修都不够高,筑的也不够牢。 他们就像是被困笼中的小鸟,尽管父母老师坚定守护着,还是难以抵挡大自然对她们的呼唤,只要有人拉开人生幕布的一角,她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借机钻出去,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中。” “看来校长让你做团委和学生会工作,还真没用错人,可学生家长和老教师不一定这样认为。教育上的禁锢和教学上的填鸭,难道不是你目前正在面对的?” 小匡往郜铣冰理想主义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世界总归是在不断进步的嘛!谁说的准若干年之后的事?也许你最讨厌代班,将来由机器人代替呢。 该淘汰的还是会被淘汰,包括一切老了的人,和陈旧的思想。只是当我们也被年轻人划归老了的行列的时候,不要重蹈覆辙就好。” 郜铣冰继续辩驳道。 “那我们回去休息吧,在梦里等着代替我们的那个机器人来上课吧。” 说着,两个人回到宿舍休息。 周三中午下班前,小晶来到一中学校。她把好不容易从县体委姜主任那里弄来的两张球赛门票拿给郜铣冰,同时把两天前给他买的一双皮鞋和两件衬衣带了过来。 “你试试,看衣服合身不合身,鞋的大小合不合脚。” 郜铣冰没听到似的,接过衣服和皮鞋,随手放在了临近办公桌的卷柜上。 小晶见状叮嘱他说:“我让你试试,看看鞋合不合脚,衣服合不合身,挺贵的呢。不合适我拿回去换。” 接着责怪道:“你就随便那么一丢呀?办公室学生和老师里出外进的,人多手杂不怕弄丢呀?” 说着,取下衣服和鞋放入卷柜里面。 对面桌坐着的刘老师闻言抬起了头,看了王小晶一眼说道:“小郜呀,你对象说得对,这屋里不但人多手杂学生老师都有,主要的是这些人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你可要小心点,看住喽。” 她故意刻薄地把「好东西」和「看住喽」两句加重了语气。 说完,站起身拍拍教案走了。临出门还不忘阴阳怪气的叫了方老师一声:“方老师,你不去吃饭呀?下班啦。” 郜铣冰深感无趣,内心责怪小晶说话不加小心无意间伤了别人。又责怪刘老师一语双关侮辱人。 他拉着杵在立柜旁气哼哼的王小晶,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门,立马安慰她说:“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那样神经过敏似的。” 小晶甩开郜铣冰的手骂道:“哪来的老处女,就那德行也能教学当老师?哼!” 郜铣冰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再次拉了拉小晶诙谐地说道:“现在能体会到当一校之长该有多难了吧?” 小晶长出了一口气,才气哼哼地跟着郜铣冰走了出去。两个人在二马路餐馆吃了饭,约定好周六晚上下班,郜铣冰在学校等她来接,一起去看篮球比赛。 临分手时,小晶又叮嘱一遍:“铣冰,别忘记试试衣服和皮鞋。” 郜铣冰点了点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13章 小方谈恋爱惹出麻烦 周六,郜铣冰给补习班学生上完课,把带班的工作委托给项天来,跟李校长打过招呼和王小晶急匆匆来到体育场。 “座无虚席呀。看来观众观赛助阵的热情很高,简直是一票难求。你挺有本事,硬是从体委主任手里抠出两张票。” 郜铣冰称赞道。 小晶开心地说道:“知道领情就好,还不是为了你?” 说着,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郜铣冰的额头,挎起郜铣冰的胳膊朝着座位走去。 双方队员经过热身运动后,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欢呼声和呐喊助威声中,闪亮登场了。 本省青年队出场队员身穿红队衣,邻省队员身穿蓝队衣。 上半场双方比分38比35,本省青年队以三分优势领先,双方比分咬的很紧实力相当。在战术上采用的是二三联防。 下半场比赛一开始,对方采用了紧逼战略,两个球过后比分41比37。 本省青年队进了一个三分球,对方发球球没进,本省青年队拿到后场篮板球打回前半场。 本省青年队的中锋5号控球,他先把球稳住,压住阵脚,边运球边挥手示意后卫压底线,掩护前锋穿插突破。 穿2号衣服的左前锋机智的打了一个假突破,为另一个前锋打掩护,身穿1号衣服的右前锋趁机带球穿插到位,一个漂亮的反身投篮球进了。 球场内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郜铣冰也跟随着观众站起身鼓掌欢呼。 突然有人从身后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一脸焦急的小匡。 小匡急切地勾手示意他快出来,从他的神情看,知道他遇到麻烦了。 他赶忙拉着小晶挤出了赛场。 “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借点钱?” 小匡说着扫视了立在郜铣冰身边的王小晶一眼。 “我兜里没带那么多钱,你借这么多钱干嘛?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郜铣冰边摸兜边问。 他打开从后兜掏出的皮夹子查看着。“只有两百多,不够。”说着,他转身问小晶:“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小晶赶忙低头翻包,从中取出五百元钱递给郜铣冰。“这凑在一起还是不够一千元钱呀?我回家去取。” 说着,小晶掏出摩托车钥匙准备骑摩托车回家里取钱。 郜铣冰拦住她说:“等一下,我问问是什么情况然后再说,万一取来了再不够就不好办了。” 小匡听了郜铣冰的话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俩叙述了一遍。 “这不是嘛,咱们学校有制度,年轻教师不得在学校谈恋爱。你们政治组的方老师和临近小学的一名女教师谈恋爱,天突然下雨,他俩四下看了看除了自己学校之外,没有其它地方适合躲雨。 便慌慌张张的跑进学校躲到了政治组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俩是因为换衣服还是做其它什么事,弄出了一些响动。 咱们学校不是有一个年过七十的退休老教师嘛,被校长返聘了回来的那个。” “就是因为年纪大不能继续任课,爱多管闲事的那个?” “对,就是他,什么老师迟到早退啦喝酒进课堂啦,在学校和男女朋友约会啦,谁上厕所时间长啦……他都管。” “这个老师可真烦人,学校怎么用这么一个人?” 小晶有些听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这样的事儿学校领导是乐见其成呀,感觉有这么一个人替他们管管挺好。但年轻人却对这位老教师烦的不得了。” “别说他了,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这不吗,他看到下雨了,仍然有学生借助教室灯光在篮球场玩篮球。把学生赶回教室夹着没收的篮球往楼上走。 正走着,听到政治组办公室有声音过去敲门。这一敲不要紧把里面的小方老师和他对象吓坏了,知道学校有制度,他俩一不做二不休即不开门也不出声音。” “咱们这个老人家哪里肯罢休非要弄个究竟不可。可教师办公室的门没有玻璃只有块上亮子,够不着看。 他就急中生智把刚没收的篮球放在地上,两手扶着门框两脚踩在篮球上,透过上亮子往里瞧。” “说巧不巧的,我不知道你俩没在学校,来体育场看篮球比赛啦。上楼找你,刚走到三楼楼梯口模模糊糊看见一人正趴在政治组办公室门的上亮子往里看,以为是学生在偷窥你俩谈恋爱,我就喊了一声:“谁,在干嘛呢?” “这一喊不要紧,那老头被吓得惊慌失措,踩在篮球上的两只脚失衡,球轱辘跑了人也摔倒了。 这样一摔,连惊带吓的就动弹不了了。没上自习的老师闻声跑出来看,发现是他摔倒了,七手八脚地把他送到医院。 我也来了,可那老教师的儿女们都是不讲理,说我的行为是故意的,七推八攘地让我拿钱给看病。这不没辙了才跑到这里找你。” “那你们学校怎么晚上不开灯呢?”王小晶不解地问道。 “为了省电。”郜铣冰回道。 “对了,我来的咱们学校时间短,一直没弄明白,那么大岁数得老教师不能教课了,为什么把他返聘回来呢?” “你不知道,咱们大多数老师和领导都是他学生,本来退休了在家养老就得了,可他找到领导说在家待不住,非要坚持把余热都发挥出来,领导也没办法就把他聘回来了。” 小晶听到这里,忙拉着郜铣冰去取摩托车准备回家拿钱。郜铣冰阻止道:“不忙,这事儿不怨匡主任。” 说完,他转过身问小匡:“人摔得怎么样?” “看情况没摔怎么样,骨头应该没大问题,手和胳膊破了皮,具体情况要等片子出来了才知道。” “你别着急,这事责任不在你。”说着,他思索了一下又问:“学校领导谁在医院?” “代班的项主任在,管后勤的李校长也在。还有方老师和没有晚自习课的几个高三老师在。” “你返回医院。家属再跟你纠缠你就说这事应该由学校处理,看看在场的领导怎么表态。如果没人说话,意味着他们默许了,你就不要再说话了。” 小匡急切地说:“如果有哪个领导说,祸是你闯下的,干嘛学校替你处理呢?我怎么说?” “对呀,还是先给他凑钱吧。”一旁的王小晶附和着说道。 “不是钱不钱的事,小匡做得没错。” 他转过头对小匡说:“我们退一步想,就算你有错也有责任划分的问题。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再说。” 说完,他们离开体育场来到了医院。 第14章 郜铣冰大展风采 郜铣冰先到病房问候一下摔倒的老教师,摸摸腿捏捏胳膊,感觉骨头没有大问题。 然后把老教师的家属和两个领导请到隔壁房间说话,几个年轻教师也随着跟了过来。 郜铣冰看了看围拢过来家属和李校长对在场的人说道:“我看这事不完全是匡主任的责任。” 他的话刚一出口便被靠桌边站着的一位青年妇女打断了,她很不客气地说:“那是谁的责任?总不能是我爹的责任吧?” 紧接着,靠门框立着的一位体型臃肿堆积一脸横肉的中年妇女一步跨到郜铣冰面前,横眉立目地指着他说:“你算干啥的呀?上来就说不是这个责任不是那个责任的?谁的责任也得先拿钱看病吧? 现在住院费都是我们垫付的呢。我们不管谁的责任,先拿钱看病其他的等完事再说。” 说完,双手叉着腰像一堵土坯墙似的立在郜铣冰面前。 郜铣冰这时才算明白了,他明白小匡为什么那么惶恐,以至于急三火四找他借钱和不敢说话的真实原因了。 一旁站着的王小晶一看就急了,忙上前挡在郜铣冰前面大声说道:“你们干嘛呀,不让人说话呀?” 胖女人把脸扭向一边,身体依然堵在郜铣冰面前,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如此不屑一顾,显然是王小晶不能接受的。她一把将郜铣冰推开,上前一步横在了他俩中间。 虽然从块头上看有点像黑贝对棕熊,十分不成比例。但一旦感性代替理性,进行一场为了维护女人尊严和爱情的保卫战,究竟哪个能占上风还真不一定。胖女人还真的被小晶的气势震慑住了,她退后了一步。 尽管小晶的勇气可嘉,但无论如何郜铣冰都不会允许女人替自己挡在危险的前面。 更何况万一这位大小姐把戏演砸了,不但会招致在场人耻笑,还可能把事情变得更为复杂。 他上前拉开王小晶,继续说道:“我刚才说话是在划分责任,只有把责任弄清楚了,才便于处理后面的事情。既然你们不让我说话,那我不说了。 你们通过法律渠道去解决吧,这个闲事我不管了。匡主任是一中政教处主任,他跑不了,我们在学校等着听结果。” 说着,拉起小匡就要走。 “他是我们学校团委的领导,还是小匡的好朋友,他既可以代表学校,也能代表匡主任,他有权力处理这件事情。你们应该让他把话说完。” 靠桌子站着的李校长走过来,拉住了郜铣冰不让他走。 这时,自从进屋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那位老教师的大儿子上来打圆场。 “我看我们都冷静一下,郜老师是来处理事情不是来吵架的,让他把话说完嘛。来,郜老师你继续说。” 老教师的大儿子出来讲话,家属迅速平静了下来。 这位老教师的大儿子替郜铣冰说好话,倒也不让人感觉奇怪,原来他女儿在郜铣冰班级里,是郜铣冰的学生。 在女儿前途和家族尊严产生矛盾的当下,他权衡利弊决定还是选择站在女儿前途这边。 于是他走过来劝慰郜铣冰:“郜老师消消气,把话继续说完。” 其实,郜铣冰生气是假的,要走也是假的,最终帮小匡解决问题才是真的。 郜铣冰转回身继续说道:“第一,没有哪部国家法律或行政管理条例,规定教师不能在学校谈恋爱,这个制度本身就有错; 第二,老教师年纪大已经退休了,返聘本身就有一定风险,学校对这种风险估计不足,学校有错; 第三,这么大年纪的老师,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偷听偷窥总不能说是道德的吧? 所以他也有错; 第四,学校为了省电,走廊晚上不开灯,身为负责学校学生管理工作的政教处主任,看见学生违反纪律能不管么? 在视线不明的情况下,错把老师当学生,这是他的错么? 你们个别人一股脑把责任推给匡主任,这是不正确的。所以,学校应该把责任承担起来。” 一席话说得大家心服口服,觉得郜铣冰说得在理,尤其年轻教师更加认可郜铣冰说的话。 家属哑口无言了,胖女人像挨了两个巴掌,脸立马红了起来,知趣地把一堵墙似的身体挪到了一边。 在场的两位校领导认为郜铣冰说的也在理,他二人认为大家都为了工作,事故纯粹属于意外,怎么可能由个人来承担责任呢? 只是家属胡搅蛮缠不让人说话,他二人不愿意碰这个刺猬。 怕惹出是非被学校师生议论。现在经郜铣冰这样一说,有了台阶可以借用。 他二人相互商量了一下,李校长说:“这样,我们在这里讨论这些问题不太合适,无论如何都是因为工作,钱肯定不会让个人出,明天我们校委会研究一下,给出一个明确的意见,家属不要太冲动明天听结果,今天的护理任务由家属暂时先承担。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还有什么意见?” “我看就先这样吧,围在这里影响不好,也不利于事情的解决。” 项天来把话接了过去。 李校长给小匡使了个眼色,匡主任领会了李校长的意思,悄悄离开了病房。 郜铣冰的一番精彩演讲,与不让众人心服口服。然而,打心眼儿里往外开心的,还是王小晶。 尽管在昔日课堂上,领略过郜铣冰的风采,而今天小晶眼中的郜铣冰,却展示的是胆略和智慧。 她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对郜铣冰的佩服和爱慕。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难保不会冲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而此时,被圈在屋里不敢出声的方老师,正在忍受着他女朋友不停的奚落。 脸红一阵白一阵,面子实在有些挂不住了。他拉着前来劝说的郜铣冰说道:“今天多亏你了,不然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结果呢,走,我请大家吃夜宵。” 郜铣冰执拗不过,回头对小匡,以及一晚上忙前忙后的几位年轻教师说道:“既然方老师有这个美意,那我们去吧。” 小方附和道:“走,一起走。” 来到一家烧烤店,几个年轻教师说说笑笑地吃喝起来。几杯酒下肚开始口无遮拦了。 “老曲,你说那母夜叉是那老头儿的亲生女儿吗?咱那老头儿个子那么小,还瘦骨嶙峋的,跟《包身工》里那个干瘪的炉柴棒几乎没什么两样,你再看那个母夜叉,哪有一点象他的地方?”小方煞有介事地跟曲老师说。 “你别说,还真没听说他离过婚。他看不惯年轻人谈恋爱,是不是另有原因呀,不会是受到过某种心灵创伤吧?” 曲老师伸着长脖子,从公鸭嗓子中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他们调侃完老教师父女,又转回到桌面上,拿倒霉的小匡开玩笑:“匡主任,今天要说最倒霉的就是你了,承担了个无过错民事责任。” 小匡说道:“小方也倒霉呀,是不是?” “他比你实惠,虽说遭点罪,毕竟进行了二人动力摩擦嘛。哈哈。”曲老师的一席话,把小方的对象说的不好意思了。 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小方说道:“我觉得今天多亏了郜老师,就那几句话是真让我看到了什么是智慧了。” 曲老师接过话说道:“说这话是真的,咱们年轻人真需要有这样一个领头人,以后我们就跟你干了,你指到哪我们就跟你打到哪,怎么样,大家没意见吧?” 小方也跟着附和道:“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来,共同干一个。” 这胭脂粉之所以被他们大方地擦到郜铣冰脸上,郜铣冰心里清楚。 这是因为有王小晶在场,他的这些老师朋友们当着小晶的面,一半是对他的真心,另一半是对他的美意。 小晶倒是听得心花怒放。知道郜铣冰不擅长喝酒,她当上了穆桂英,上演起美女救英雄。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小晶喝多了。 郜铣冰看着为自己喝多了的王小晶,心里很感动。他把小晶的摩托车寄存在烧烤店,打了一台夏利。和老师们小心翼翼的把小晶扶到车里,把她送回了家。 小晶家住在城北的处级楼。到了家,郜铣冰从小晶包里翻出钥匙打开房门,搀扶着小晶走到一楼楼梯口,楼道狭窄无法继续扶她上去。 铣冰把她靠在楼道墙边,俯下身准备背她上去。刚把小晶缠在他腰间的一只手挪到肩上,王小晶顺势扑倒在他怀里,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脖子。 铣冰只好面对面抱着她,艰难的一步一步往楼上挪动。 柔软的秀发触摸着他的脸颊,俏皮的发梢淘气似的骚弄他的脖项,他的脸一阵紧似一阵灼热,心也蹦跳得厉害,不知道升腾的烈焰究竟是在考验着他的意志,还是企图焚毁他那不甘寂寞的心。 开门声惊动了小晶母亲,知道是女儿回来了。她走出卧室刚要责备小晶两句,当看见郜铣冰正抱着小晶往楼上挪动着,悄悄退回了房间。 郜铣冰把小晶抱上楼,打开房间后,松开搂在他脖子上的一只手,轻轻把小晶放在床上。 拉过一条花枕给她垫好,脱去鞋子顺好腿,从立柜中取出被子,轻轻盖在小晶身上,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床边。 环顾一下四周,感觉没什么不妥。他关上房灯退出房间,悄悄走下楼梯。 当那坚定的脚步声,被关闭院门的沉闷声隔离后,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小晶漂亮的脸蛋上滚落下来。 即像是不舍的留恋洒落在枕边,又像是木讷棒击的心酸流淌进了心田。 第15章 领导班子大调整 一年一度考试结束,也就临近放暑假了。 郜铣冰回到家里,铲玉米、割小麦、薅亚麻,晒得黝黑发亮。 王小晶屈指数着郜铣冰离开的日子,难以忍受对郜铣冰的思念,按照郜铣冰在信中确定的地址,搭顺风车来到了被郜铣冰描绘得,只能在小说中才可以感受到那种美的他的家乡。 一下车,便闹着要看常常被他引以为自豪的亚麻花。 “花开年年有,一去一春秋。可惜你还是来晚啦。” 郜铣冰不无遗憾地向小晶解释道。小晶才发现郜铣冰被晒的黑不溜秋的,简直和在学校时判若两人了。 仔细端详了郜铣冰好一阵子,才戏虐地说道:“现在演包公不用化妆了。”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那吓到你了没有?”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家门。 家里早已经挤满了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家子人。郜铣冰认认真真给小晶介绍了一遍,但最终保存在王小晶记忆里的,只有他父母和妹妹这三个人。 郜铣冰知道小晶这一来,他在家待不了太久了。带着她采菇娘果遛瓜地,唯独没看成亚麻花。 临行前,父亲单独把郜铣冰叫到一边跟他说:“你妹妹今年没考上大学,家里想让她重读一年。你看看能不能把妹妹带到你们学校去读,免得在这边求人还要花复读费。” 郜铣冰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满口应承下来,和小晶一起带着妹妹返回了学校。 到了学校,先是找到小匡安排妹妹住宿,办理妹妹的入学手续。 之后,把妹妹交给王小晶,郜铣冰参加学校领导班子会议去了。 二楼会议室里,除了参加会议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外,还有县委组织部和教育局的两个人,来人代表组织部宣布对学校领导班子调整决定:左校长调到教师进修学校任校长,原副校长接替校长和党支部一把手职务,去年提拔起来的项天来任副校长兼教务处主任。 小匡除了负责政教处工作之外兼管舍务。其他人员的工作没有变化。 虽然郜铣冰对局里利用暑假调整领导班子的事,虽有精神准备。 但如此大幅度的调整,让他在吃惊之余,有别于其他老师特别的伤感。 按照惯例,学校要为左校长送行。晚上在学校食堂举行了送别酒宴。 席间,新任领导和教师们竞相向左校长敬酒,左校长一一称谢。 老校长挨桌和各位老同事道别。当来到了郜铣冰所在的餐桌时,他二人的表情均异常凝重,心情格外复杂。 原本不善于喝酒的郜铣冰和左校长连喝三杯,他有些招架不住,喝多了。 欢送宴会结束后,郜铣冰把老校长送回了家。 “校长,我以前不知道欣赏和赞美这两件事如此重要,自从我来到这所学校,三年多的时间里,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欣赏和肯定。 在我遭受重大挫败的时候,是你对我的赞赏,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有价值的人。仅凭这一点,我才重新鼓起勇气,把这个世界又欣赏了一遍。” 老校长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说:“我年岁大了,这个舞台终归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别泄气,只要不为眼前的虚荣所吞噬,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你站立。” 就这样,老校长带着对学校的爱,带着对年轻人的关爱和期待,也带着郜铣冰对他真诚感激的泪水,消失在了他奋斗了三十年的教学第一线。 左校长离开学校一周后,新组建的学校领导班子一改往年的惯例,筹备提前召开本届高考总结表彰大会。 会议消息不胫而走,因为分配高考奖金过于向教高三的老师倾斜,招致了部分年轻教师的不满。 老师们把能够发泄愤懑和不满情绪的知识,融合在一起,既能吐露心声又不带脏字。你一言我一语,把办公室搅闹得像沸腾了的油锅。 经常和小方下围棋,教语文的曲老师,冲动已经达到了极限。 那根被奖金这块烙铁烫得红红的脖子,突起着箍在脖子上两根动脉大筋,就像缠绕在古树上不堪忍受压抑的两根藤条,让人担心稍加用力会不会绷断。 “教高三的老师一学年两个学期,一本资料回扣五元钱,每个学科一学年定五本资料,全学年一千学生,单科半年回扣两万五。 高三单科老师每人每年可拿回扣八千元,再加上寒暑假补课和周末补课的收入,这合理吗?如果功劳都是他们的,那让学生直接上高三好了,高一、高二不用读了。” 从指导学生写议论文的角度来说,这论点论据和论证过程,都不缺少充分,如果从计算高三老师拿回扣的精确数字的把握来看,不让他当个小学数学老师,也确实是委屈了这块材料。 他的这番话,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与他经常下围棋的政治组方老师也有话了。 “他娘的,我们平均月工资二、三百,高三教师额外收入这样可观,高三把关的又大多数是老教师,这不相当于淡化了我们教高一、高二,这些年轻教师的作用,抹杀了我们的教学成绩嘛?” 郜铣冰虽然是年轻教师中极少的受益者之一,他认为学校这样做也很不公平。 但他说了不算无能为力,看见老师们已经像被在炉火中烤得发了红的烙铁各个群情激愤,心想:自己毕竟是中层领导干部,有义务给在场的老师们降降温。 于是说道:“大家有意见可以在职工代表大会上提嘛,私下里议论和闹情绪,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你不也是学校中层领导吗?开会时你也在场研究了。平日里你唱高调,今天为大家好明天为大家服务的,你在会上为什么不提?” 近乎发疯了的曲老师,听到郜铣冰上述的话,眼睛一瞪,把斗争矛头转向了郜铣冰。 “吆,曲老师可是挺会挑人,郜老师大小也是领导还连年教高三,人家是受益者之一。怎么可能替普通老师说话呢?你快省点力气吧。” 刘东影把身子扭向一边,用书点着曲老师后背,看似说的慢条斯理,丝毫不影响表达她故意歪曲郜铣冰话意和火上浇油的用意。 郜铣冰被这几个因金钱腐蚀得变了形的尊容激怒了。他把手里的刊物往桌子上一摔,离开办公室朝着图书馆走去。 第16章 到表哥廉政家吃饭 “铣冰,都快下班了,你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小晶走了进来。 “我过来看看书,办公室太吵了。” “你哪里在看书呀?我都躲在门后看了你快半个小时了,你眼睛盯在窗外发呆,手里的书一页都没翻,还说在看书?来,拿给我看看,看看你究竟看的是哪本天书?” 说着,小晶伸手从郜铣冰手里把书夺了过去。 王小晶看了两眼把书扔到书架上,拉着郜铣冰朝门外走,边走边说:“看你满脸不开心的,到底怎么了么?” “还能怎么,还不是因为发高考奖金那点事儿?” “每年的高考总结表彰会不是等到下一年与职工代表大会一起开么?怎么提前了?” “这不是刚刚组建新班子吗,理由是高考总结表彰会拖到下半年开实效性不突出,效果也不好。所以决定提前开。” “这样看也对,不过你的政治学科考的那么好,你带的班级升学率也不低,他们还克扣你?” “我到是没什么,这不是其他人心里不平衡吗?” “他们?他们指的是谁呀?是不是那个母夜叉也包含在其中呀?” “跟穆桂英差不多,哪阵能拉下她呀,从来都是不甘寂寞的一个人,遇到事儿就火上浇油。” “自己无能还嫉妒别人,哼。” 说着,小晶捏紧拳头在郜铣冰面前晃动了一下,显示出很解恨的神情。 “行了,别说了。这是在学校,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郜铣冰推了小晶一下,让她快点走。 “算了,别跟他们生没用的气了,等机会成熟了,你不想在教育干就到机关去。”小晶说完,从包里拿出摩托车钥匙交到郜铣冰手上。 “你怎么把车停在了这里?”郜铣冰边用钥匙打开把锁边说。 “这不是距离楼梯口近吗,再说也没打算在这待多久。” 说着,抬腿就要往摩托上坐。郜铣冰伸手拦住了她。 “急什么呀?这是在学校。” “哎呀,就你事情多,没看见董老师骑车带着他老伴刚出去呀?别人都不怕就你怕。” 说着,朝着郜铣冰肩上拍了一下。 “咱俩去哪呀?” “去表哥家,表哥和表嫂要请你吃饭。否则,我才懒得跑到图书馆去找你呢。” “表哥?是在公安上班的那个吗?” “除了他还有哪个表哥?” “那我到烟酒行买点东西吧。” “不用的,到他家还需要那么客气?又不是长辈。” “别,我这个人欠不得别人人情。再说了,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尤其你那个表嫂,在审计部门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哎呀,放心吧,将来你犯不到他手,即使犯到了他也得给我面子。” 说笑着,他二人来到了表哥廉政的家。表嫂见到郜铣冰和王小晶进来了,忙招呼廉政说道:“哎呀,你快出来呀,小晶他们来了。” 廉政听到喊声从里屋走出来,微笑着说道:“没办法,手头上的案子多,刚刚又有一波赌博的被抓了。来来来,别站着,坐下坐下。” 说着,拉着郜铣冰来到客厅坐下,不多久酒菜就摆齐了。 “表哥,铣冰他不能喝酒,给他来一听饮料吧。”王小晶替郜铣冰遮掩道。 “怎么可能,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少来点,少来点。” 说着,给郜铣冰到了一杯。 “表嫂,你也别忙了,一起过来坐吧。”小晶朝着门外喊道。 “你们先喝着,还有两个菜弄好了我马上过来。” “别管他,我们来。” 说着,廉政把杯举起来和郜铣冰碰了一下,一口把酒干了。 郜铣冰喝了一小口,把杯放下了。廉政一看笑了笑说:“小郜呀,你这样不行呀,我看一会只能让你嫂子陪你喝了。” “表哥,我真的不能喝。” 郜铣冰流露出为难的神情。 正在吃喝着电话响了起来,廉政站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电话:“什么,老师?哪个学校的?嗯,嗯,不用管,拘留。” 说完,放下电话重新走回来坐下。 “表哥,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呀?犯啥错误啦?”王小晶好奇地问道。 “啊,一中的一个物理老师参与赌博被抓了。”廉政边拿筷子往嘴里填菜边说道。 “他们学校的?谁呀?” “我没问是谁,怎么了?”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赌博?我们学校的那几个物理老师就高老师喜欢打打麻将,他怎么会赌博呢?”郜铣冰不解地问道。 “哎呀,你们不懂,打麻将也是赌博的。” 王小晶的表嫂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拉了一把椅子,边坐下来边说。 “那被你们拘留了还怎么做老师呀?”王小晶略带遗憾地说道。 “老师怎么啦,老师也得遵纪守法呀。我看当老师的不能带头遵纪守法更应该严格处理,否则怎么为人师表呀?” 说着,表嫂给郜铣冰夹了一口菜,继续说道:“小郜没有这些不好的行为习惯吧?” 郜铣冰听了表嫂的话心里格外不舒服,他端起酒杯和廉政碰了一下被说道:“我也有一些不良习惯的,万一哪一天犯在表哥手里别顾及情面,一定要严肃处理。” 说着,把酒喝了。 廉政看了他爱人一眼,表嫂和廉政一起端起杯说道:“哪里的话,小晶看好的人哪里会有什么问题呢?来,喝。” 说完,举起杯把酒喝了。 吃过饭后,郜铣冰把小晶送回家里,独自返回了学校。他刚踏进办公楼,小匡就急三火四地走进来。 “铣冰,你知道吗?高老师因为打麻将被抓了。听说要拘留他。” “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廉所长是小晶的表哥,我在他家听说的。” “那你没替他说话?” “小晶帮忙说了。” 说着,郜铣冰无奈地晃了晃头。 “这个姓廉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手下要打高老师,高老师不服气和他们顶嘴了才被拘留的。” 小匡愤愤地说道。 “是这样的吗?” 郜铣冰有些不理解。 “好了,不说了。看来你们班的物理课要上几天自习啦。走吧,我们回去睡觉吧。” 第17章 被廉政拘留的高老师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刚上班,小匡就来到郜铣冰办公室找他。 “他在南头看守所吧?”郜铣冰问道。 “我给警校共建的王队长打电话问了,他说行政拘留都在南头看守所。” “问问没课的老师,愿意去看的一起去吧,我出去买两条烟带着。”郜铣冰说道。 “烟我那里有,学生家长送的。我让王队长和看守所打声招呼,你到校门外雇几台夏利吧,骑自行车去太远了。” “好吧,我通知没课的教师在校门口集合。” 说着,他二人分头行事。 没多久,一群年轻教师聚集在校门口。 四辆夏利车,载着差不多二十名没课的教师; 驶出县城南门,直奔看守所而来。 事先得到通知的杨所长安排干警,把正在和其他行拘人员一起在玉米地里铲地的高老师带到了过来。 高老师头被剃得精光,眼镜没戴,裤带也被一条细麻绳取代了,理由是怕发生意外,凄惨相让众人看了难免有些心酸。 “这身行头和装束简直让我们看不出来了。”郜铣冰打趣地说道。 “进来挨打没有?” 小匡问的比较直接。 “我,我……” 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看到同事们一起来看他有些激动,高老师嘴唇翕动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高老师在这里没挨打。进来时我们听说他是老师,而且是因为打下麻将进来的,没按号里的规矩办。” 跟着看热闹的一个狱头模样的人插话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起打麻将的四个人,其他的都没事,唯独你被拘留了呢?” 高老师低头不说话,手一直摆弄着铲地的锄头。 “其他人都开事儿,或者有后台。唯独高老师没找人,态度还不好。本来没多大事,结果他一闹被人家给公事公办了。” 立在一旁的狱头生怕替别人背黑锅,抢过话去说道。 “好一个公事公办呀,以后他们的孩子只要是犯了错误,咱们也照样公事公办。” 曲老师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拘留期限是多长?” “十五天。” 高老师的心情稍稍平静,边说边伸出右手反复翻动了三下。 “我们带了几条烟,你留着抽吧。过几天再来看你,不够抽的话再给你带。” 郜铣冰把烟递了过来。 “给他们吧,我不需要。” 说着,高老师把烟丢给了看守。 “没事,我拿着也一样,到时候再分给他。” 看守毫不客气地把烟夹在了腋下。 “我们先回去了,回去后找校长跟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出去,你也不用着急上火。”郜铣冰安慰道。 “不用,不用求他们。我的课学校怎么安排的?” 高老师依然惦记着学生。 “课有人代,你放心吧。” 说完,老师们坐车返回了学校,进了校门,一起来到校长室。 “校长,能不能想想办法让高老师提前几天出来?不就是打一块钱的麻将吗?至于按顶格处罚标准处理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我能不说话吗?可廉所长跟我讲了一大堆大道理,就是不给办。唉,没办法,你们年轻人以后少惹点祸就好了。回去备课去吧。” 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劝说大家回去工作。 “那好吧,别人我不管,以后他们的孩子犯在我手里,我也公事公办。” “哼,最好他的孩子不要在我的班级。否则有他好瞧的。” 大家互相议论着离开二楼校长室,四散而去。 郜铣冰回到办公室越想心里越难受,他抄起电话打到财政局王小晶的办公室。 “喂,是小晶吗?” “噢,是我,铣冰呀,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在你表哥家吃饭的时候不是谈到了我们学校那个老师吗?” “老师?哪个老师?” “就是被你表哥拘留的那个。” “想起来了,是不是因为打麻将被拘留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高老师。” “怎么了?” “没怎么,我今天去看他了,挺惨的。你能不能找你表哥给说说情,提前放出来。” “这个事呀,那我现在去找你,咱俩一起去找表哥。” “那样好吗?毕竟……” “没事,你等着我。” 没过多久,王小晶骑着摩托车来到学校,把等候在值班室的郜铣冰接走,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廉政办公室。 廉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着,见郜铣冰和王小晶进来了,责怪道:“整天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先敲敲门。” “表哥,昨天又加班啦?” 小晶上前推了推廉政。 “我哪天不加班呀?就这个工作。来,小郜,过来坐。” 说着,拍了拍沙发。同时朝着门外喊道:“通讯员,进来。” “领导,您叫有事儿?” “没看到来客人了么?拿壶水过来。”廉政命令道。 「是是」,通讯员领命出去了。 不多久,通讯员拎着一壶水走进来,给每个人倒上一杯后,转回身看了看廉政,得到廉政点头示意后,退了出去。 “你俩来有什么事儿呀?”廉政放下水杯抬起头问道。 “是这样的表哥,你们拘留的那个老师和铣冰个人关系不错,你看能不能?” 不等郜铣冰说话,小晶先开了口。 “你俩关系不错?那你早干嘛去了?早跟我说呀?现在人都拘了,还能有啥办法?再找就得找法制科了。” 说完,他低下头吹着自己杯中的水。 “表哥,那天不是……” 郜铣冰的话刚一出口,被小晶用脚狠狠踩了一下,他把话停了下来。 “怎么,那天怎么了?” “不是,那天我不是去看他了么,主要是学校的课怕被耽误。” 郜铣冰机警地把在他们家吃饭时听到的有关高老师的事儿,转移到看高老师的事情上来了,避免了一场尴尬。 “离开谁地球不转呀?就他一个姓高的被拘留了你们的课就没法上啦?那是不是今年一中考不好,帽子还要扣到我们公安局的头上呀?” “我是说他只是打一块钱的麻将,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怎么不至于拘留吧?即使拘留也不应该顶格处理,拘十五天呀。我的意思是……” 廉政打断郜铣冰的话,不高兴地说道:“你的意思他不该被拘?这里不是你们学校,我们对他没有教育义务。” “既然这样,总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吧?为什么一起打牌的只拘留他一个,其他三个呢?难道同时打牌的还存在部分违法和部分不违法的吗?” 郜铣冰的咄咄逼人使廉政失去了面子,他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这不是你的课堂,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就拘留他了,怎么样吧?” “跟你们简直是没道理可讲。” 说着,郜铣冰站起身,气哼哼地离开了廉政的办公室。 “哎呀,你这是干嘛呀?又不是咱们个人的事儿,人家给办是人情,不给办也是本份,你干嘛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呀?” 跟着出来的王小晶不满意地批评道。 “耍特权,这种人真让我看不起。” “看不起干嘛来求人家,让我跟着一起丢人现眼。” “什么,你说什么?” 王小晶没听见似的跨上摩托一溜烟地走了。 郜铣冰只好悻悻地迈步朝着学校走,走到林产公司时,看见王小晶扶着摩托车,停在路边等他呢。 郜铣冰并不搭话,没看见似的,依然; 独自向前走着。 小晶见状也不理睬他,跨上摩托车回单位了。 第18章 郜铣冰不再带高三 周五下午,全校教职工齐聚在学校礼堂,参加学校一年一度的职工代表大会。 会上,郜铣冰代表优秀学科和年轻教师发言时,读了自己做的一首诗:“一年高考三年抓,培养人才为国家,教育成果在基础,岂能空中造楼塔。” 郜铣冰在侠义之心驱使下的仗义之举,对于改变学校分配高考奖金方案,没产生任何影响,倒是在有关他工作安排上发挥了特殊作用。 “看来郜铣冰很有才华呀,从他个人能力看,更适合把主要精力放在思想政治工作上。” 这是学校新任领导,在职工代表大会结束后的学校行政工作会议上,对郜铣冰工作进行调整的理由。 已经升任副校长的项天来向郜铣冰宣布道:“你担任高一两个班级政治课,每周四节。主要精力放在团委和德育工作上,这是学校行政工作会议的决定。” 此时的项天来,已不再是放暑假之前,到他办公室和他谈话的那个项天来了。不但春风得意,还有些趾高气扬。 宣读完学校行政判决书,说了声「再见」,洒脱地离开了。 郜铣冰知道老校长离开后,自己处处较真和追求公平的性格,不再会受人待见,甚至会因此遭受一些打击。 唯独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想到起因会是职工代表大会上,代表普通老师的一张发言稿。 “听说你升迁了?” “嗯,你的消息满灵通的吗?” “那是当然,如此优秀的一支潜力股,怎么可能不时刻顶盘呢?” “潜力股,呵呵,好大一支潜力股呀,连我都担心怕砸在你手里。” “嘿嘿,不砸在我的手里,打算砸到谁手里呀?要不要出来呀?” “没心情。” “哎呀,有什么嘛?不就是不让你带高三了么?出来吧,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不然要等两周才能见到我啦。” “怎么?” “外出学习两周。” “好,你过来吧。” “郜老师出去呀?” 值班的李老师向郜铣冰打着招呼。 郜铣冰朝门前望了望,见小晶还没到,便信步走进了值班室。 “郜老师怎么不想办法进机关呀?”李老师边把凳子推给他边说。 “我这样的性格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呢?” “不会,你看我家你姐夫,在教育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整天被领导看着不顺眼,出去了就不一样了。 到了机关只要你有能力,可以独挡一面,早晚会得到重用的。你这样窝在这里白瞎了。” “听说我姐夫派乡下去了?” “是的,教育压人呀。左校长在的时候,常和我们说你是个人材,担心你从教育流失出去,可是老校长一走你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什么心胸呀? 不就是因为你在职工代表大会上替老师们说了几句公道话,呛着他们肺管子了么?” 说着,李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待郜铣冰继续说话,小晶敲窗户示意他出去。 “李老师,回头再聊。”说着朝门外走去。 “聊什么呢,那么投入?连我向你摆手都没看见?”小晶边开摩托车边说。 “还不是学校那些事嘛,我们能有什么主题。” “不生我的气啦?” “生气怎么样,不生气又能怎么样?再说你都要出差了,总不能不懂事到让你放不下心走吧?” “这话听着真让人舒服。” 说着,小晶把摩托交到郜铣冰手上,自己坐在后面双手环绕着他的腰,脸紧紧贴在那宽厚而又坚实的后背上。 “我们去哪里呢?” “随便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郜铣冰感觉小晶搂抱着他的那两只胳膊环绕的更紧了,脸也埋得更深了,生怕连自己都不看好的这支垃圾股丢掉了似的。 此时他的心中是很矛盾的,他知道小晶不是一个随便的女生,但他能体会到小晶话里包含的深意,若不是深爱着自己,哪一个女孩子会允许自己的身体先于自己的心有所归属呢? 正因为如此,郜铣冰在没有把大学时的感情过往完全从内心驱离出去之前,无论如何不允许自己触碰小晶一下,但此时此刻的小晶能理解自己吗? 郜铣冰开着摩托车漫无目的地绕着环城路行驶着,坐在后排的小晶不知道是在幸福的期待中陶醉着,还是在陶醉的幸福中期待着,似乎睡着了一般。 周日上午郜铣冰坐在办公室,拿着一本书翻翻合合的无心浏览。 小匡来到他的办公室,见他心情不好,说道:“出去散散心呀?” “去哪?” “找孟达州到乡下去玩玩。” 小匡上前合上郜铣冰手中书,说道:“看你的神态,哪像是在看书?走吧,走吧。出去散散心。” 硬是把他拉出了办公室。 孟达州原是一中教师,来教育局中教股任股长之前几个人交往甚好,小匡和郜铣冰都称呼他二哥。 三吉台中学的丛校长,比他们年长几岁,被他们共同称为大哥。 小匡和郜铣冰刚走出学校南门,迎面碰上了坐在祥宇摩托车后座上的孟达州。 祥宇看见他二人忙停下摩托车。孟达州从摩托车上下来,问明二人的来意后四个人一拍即合,决定到三吉台中学找丛校长,到三吉台水库去钓鱼。 “一台摩托车坐不下四个人,我给小晶打电话,借她摩托用一下。”郜铣冰说着拨通了小晶的电话。 得知小晶的摩托车存放在财政局后,到财政局把小晶的摩托骑了出来。 每两个人分乘一辆摩托车驶离了城区。通往三吉台的乡间公路两侧树高林密,黄澄澄的稻田一片连着一片。 好一个“秋风无意翻做浪,撒满人间幸福年。”郜铣冰一改连日来挂在脸上的阴沉,开心地和几个朋友边聊天,边观赏乡间初秋时的风景。 突然小匡大喊一声:“快停车,快。” 没等他停稳,小匡便「嗖」的一下,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嘴里喊着:“烫死了,烫死了。” 郜铣冰停好车,慌忙地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小匡坐在摩托车后座感觉累,想放松一下,不小心腿碰到了摩托车排气管子上。 听闻喊声的祥宇和孟达州也慌忙地走了过来。他们走近看了看小匡的腿,只是皮肤有点发红,并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 “你这是担心丛校长没好菜,想给他们送去一条大烤活人腿呀?”祥宇调侃道。 “匡主任要吃烤羊腿你可以直接说,不需要采用这种方法暗示吧?” 孟达州的这句调侃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待小匡的疼痛缓解下来,几个人重新跨上摩托车,继续朝着目的地驶去。 电话里得知几个好朋友要来的丛校长,已准备好渔具,骑着摩托车等在距离水库很近的公路边上了。 四个人见面闲聊了几句后,便在丛校长的引领下来到了向阳水库。 “姜主任,这几个是街里来的几个好哥们,周末了,过来散散心。”丛校长向管理水库的姜主任介绍着。 “好好,来我这你们就尽情玩,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话。” 姜主任说着,安排手下搬过来一提矿泉水。 “看来丛校长和这里的管理人员很熟悉。不知道水库里的鱼,是否也和姜主任一样,对大哥你也有亲切感?” 孟达州打趣地向丛校长说道。 “那你就只有问问水库的鱼才知道了,若果真如此,那今天的比赛你们必输无疑了。” 丛校长笑着回答孟达州的调侃。 “这是怎么说?若果真如你俩所说,鱼有了人的认识和思维,应该恨你才对。怎么可能牺牲自己,自觉为你一人服务呢?”祥宇一旁搭话道。 四个人说说笑笑来到水库岸边,每人一把海竿,一把三米八的手竿,各自选好位置后,拉开鱼竿,插好鱼漂,下了鱼食,摆好阵势开始比赛。 郜铣冰和丛校长一组,位置选在水库东沿儿顺风朝阳而坐,是较为理想的位置。 孟达州和祥宇一组,选择迎风坐在水库西边。小匡则独自拎着凳子,拿着渔具坐在距离郜铣冰百米之外的水库北面。 大约三十分钟左右,丛校长的漂被一条半斤重的鲫鱼咬中,开了第一口。 郜铣冰举着鱼,洋洋自得地向其他人示威。没等他把鱼放到鱼获里,小匡也黑了漂,一条鲇鱼上了钩。 几个人你一条我一条,陆陆续续有鱼上钩,唯独郜铣冰的鱼漂,像等待检阅的列兵,笔挺地立在水面上纹丝不动。几个小时过去他一条也没钓上来。 郜铣冰有些怅然,站起身背着手,沿着岸边朝水库另一端走去。刚走出百十步远,听见小匡大喊“快救人,快救人。” 郜铣冰猛回头,见丛校长右手举着鱼竿,左手抓着水库岸边的几颗蒿,草身体悬入水库中,水没过了他的前胸。 郜铣冰见状,慌忙返身往回跑,眼看着蒿草被丛校长扯拽不堪重负,即将连根拔起脱离地面。 郜铣冰忙俯下身伸手拉住了丛校长的胳膊。正当郜铣冰拽着他的胳膊用力拉时,他挥动着右手鱼竿十分坚定地说:“这是条大的,别救我,快救鱼。” 丛校长这一出人意料的大义凛然之举,成为朋友间歌颂友谊的经典案例。 几个人七拖八拽,费了好大力气才连人带鱼拖上了岸,果然是条大鱼,足足有十几斤。 一旁的祥宇笑着调侃道:“两位哥哥的精神,不能不让我肃然起敬呀。为朋友解忧愁匡主任肯舍一条腿;使哥们儿添乐趣丛校长舍身救大鱼。”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等大家都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哈哈大笑。孟达州连称:“妙妙,太妙了。我看应该加个横批,就叫'兄弟意气'”。 大家看丛校长全身已经湿透,便说说笑笑地收拾起渔具,打点战利品离开水库,朝饭店走去。 第19章 别了,可爱的学校 次日,郜铣冰来到团委办公室,桌面上摆放着一个通知,是教育局送过来的,通知上写道:县里定于本月末,在县体育场召开全县秋季运动会,县体委要求县一中除了组织运动员参与高中组比赛之外,承担前导队任务。 郜铣冰把通知拿给匡主任和华老师看,华老师说道:“学校原鼓乐队由上学年度的高二学生组成,大部分已升入高三。高一新生刚报到,号队成员不足十个人,小鼓队二十几人。前导队需要重新组建,人员重新选拔,重新培训。” “时间很紧,开个碰头会吧,不然恐怕这项任务无法完成。”郜铣冰建议道。 “好吧,匡主任你也过来。” “当务之急是先做好分工。”郜铣冰说道。 “怎么分工你说吧,我们听你的安排。”小匡说道。 “华老师负责前导队的鼓队训练,我负责乐队训练,匡主任负责组织高一高二班主任老师开会,安排他们配合选拔学生。你俩看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就分头行动。” “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两个人表过态之后,开始分头行动。 一周后,由五十名学生参加的鼓队,三十名学生参加的乐队组建起来了。 郜铣冰为乐队选了几首曲子,组织学生练习,分别是《义勇军进行曲》《解放军进行曲》《我是一个兵》等乐曲。 经过近三十天的训练,前导队基本成型。 “我看应该安排彩排一次,邀请校领导观摩。” “嗯,华老师的建议好,这是比较稳妥的做法。毕竟人多思路广,发现问题也好及时纠正。 否则,等拉出去了再发现问题一切都晚了,丢的是一中的人,打的是一中的脸。” 郜铣冰说道。 “那就让铣冰提前通知校长办和各年级组,周五下午一点半,前导队在学校操场集合接受检阅。”小匡说道。 “好,就这么定了。” 周五下午领导均已到齐,鼓乐队列队等待彩排的。然而,高二五班一名领队的长号手没来。 郜铣冰几次安排同学催找,该同学均说班主任批评他不务正业,练习吹号耽误了学习,导致这次月考成绩严重下滑,决定退出学校号队。 郜铣冰听后十分恼火,找到这名学生所在班班主任。这名班主任老师却说:“你要成绩,我也要成绩,你的成绩是为学校搞好文娱活动,而我的任务是为学校抓好升学。” 无奈,郜铣冰只好找匡主任。 “当初我和他一同当班主任时,他们班总是欺负我们,去年冬天卫生分担区清理积雪,政教处向着他,故意给我们班分的多,给他们班分的少,以后你们政教处和团委的事儿别来找我。” 这位班主任老师向匡主任抱怨结束,一甩袖子回办公室了。 小匡气不过,想继续冲上去和他理论,郜铣冰上前一步阻止道:“不用了,这个位置我补上,我就不相信缺了他这个臭鸡蛋,还不做槽子糕了。” 说着,从华老师手中拿过音乐器材库钥匙,取出一把长号亲自带领乐队参加检阅。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各中小学校各乡镇,以及各机关企事业单位,数万人聚集在体育场,参加一年一度的全县秋季体育运动盛会。 县领导及各部委办局主要领导,在观礼台上就坐。人们看着入场的队伍指指点点「啧啧」称赞着。 郜铣冰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在乐队最前面,他一只手托举长号,一只手有节奏地抽拉号管,吹奏着欢快的《义勇军进行曲》,带领前导队向前行进着。 当他来到主席台前时,引起一位领导注意。这位领导站起身,朝着台前仔细观察了一会,转过身询问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李县长,走在检阅队伍前面吹拉杆号的年轻人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 “担任前导队的应该是一中队伍,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很清楚。怎么,王检察长你认识那个小伙子?”李副县长有些诧异。 “像我曾经教过的一名学生,不过应该不是,他不可能来这里的。” 两个人的对话,被身后教育局的柳局长听到了。 “王检你稍等一下,检阅队伍一会转过来,集中在这里听领导讲话,我看清楚了告诉你。” 果然,检阅结束后,前导队和各运动代表队集中在体育场中央,等待县领导发表讲话。 “看清楚了,那个年轻人是一中的政治教师老师郜铣冰。”柳局长说道。 坐在李县长身边的王检察长,听到郜铣冰这三个字,身体为之一震。 “他,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惊愕的神情使身边两位领导有些不知所以了。 他们相互对望了一下,李县长略带疑惑地问道:“王检,你认识他?” “是的,他是我在高中是教过的一名学生。他是在人大读的书啊,怎么会来到这里了呢?” 李县长脸色有些阴沉,沉默不语。 “因为政治问题呗,年轻人嘛,做事很难把握好分寸。”一旁的柳局长补充了一句。 “不应该呀,柳局长等会领导讲完话之后,你跟体委姜主任说一下,让他用大喇叭把郜铣冰叫到主席台来,就说主席台上有人找他。”王检察长对柳局长说道。 「好好」,柳局长答应道。 柳局长说完,转过身让发令员把体委姜主任叫到了身边,说道:“等下麻烦你跟播音员说一下,呼叫一中的郜铣冰到主席台前来。” “好,领导讲话结束裁判员代表和运动员代表还要分别发言。需要等一会。”姜主任解释道。 “没问题。” 柳局长拍了拍姜主任的肩,让他离开了。 “王检,都安排好了,你是不是要到后台去和他说话呀?”柳局长问道。 “不用,在旁边就行,等他过来了再说。” 讲话结束后,各前导队被有序带离广场回归本队。 大喇叭响了起来,“一中的郜铣冰听到广播后请到主席台来,有人找。” 郜铣冰听到大喇叭呼叫,忙放下手中的长号,向着主席台跑了过来。 当他按照柳局长的引见,第一眼看到「王检」后,他惊愕了。喊了一声「老师」,一时语塞,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原来这个被称为「王检」的人,是检察系统轮岗新到任的该县检察院检察长,他是郜铣冰读高中时的班主任老师——王英达。 一九八二年,郜铣冰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县一中。 他是在入学报到时,进入王老师视野中的。在王老师心中的印象,他是所有入学农村学生中最特殊的一个。 身材瘦高到也没什么稀奇,大夏天的,夹了一张狗皮褥子的他,大大提升了他在师生中的知名度。 当时,在一中提郜铣冰未必有太多人知道,但是提拿狗皮褥子的那个就大不相同了。 显然,那时的郜铣冰是依托狗皮褥子在师生中享有盛名的。 这倒也不值得人们大惊小怪,农村孩子嘛,哪见过什么世面? 三奶奶说:“睡板铺会导致身子发僵。”她担心宝贝孙子得病,才舍得把这块连她儿子出民工都不肯拿出来的狗皮褥子给他带上了的。 仅仅过了半年时间,郜铣冰就以突出的期末考试成绩,和数次征文比赛流畅的文笔,让狗皮褥子的事,淹没在了郜铣冰这三个字之中了。 从此,当人们再提起狗皮褥子的时候,便是激励同学努力学习的优秀案例了。 尤其,那几乎过目成诵的超强记忆力,王老师发现这是块可塑之才,便格外地在教学中让他得到更多的关爱。 王老师推荐他成为唯一一个拥有女排精神的学生典范。 临近毕业,已担任学校副校级领导的王老师力排众议,把唯一一名省级三好学生指标,落在了郜铣冰头上。 郜铣冰不负众望。最终,以优异成绩为学校、为老师也为自己争了光。 郜铣冰和他的王老师感情深厚,曾一直和老师保持着联系,直到毕业受到波折,有负老师教诲心生惭愧,才不得不淡化了和老师的关系。 今天在这里和老师不期而遇,既喜出望外又悲喜交加。喜的是终于有机会见到自己的恩师,悲的是有负当年恩师的教诲。 两个人有道不完的师生情,有说不尽的离别话语。王老师看着昔日的得意弟子,既心疼又惋惜。 “过一段时间全国检察系统扩编,通过公开考试的方式在教育系统选拔干警,过几天你到检察院找我,取两本资料复习一下,准备参加考试,别在教育干了。” “这个?” “怎么了,考试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困难吗?” “考试对我来说没什么困难?” “那你担心什么?” “档案,我担心我的档案问题。”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你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其它的不用多虑。即使进不了检察机关,我同组织部门打声招呼,让你进两部或者两办。” 次日,郜铣冰来到检察院,王英达带着他来到政工科,对科长说道:“这是我曾经的一名学生,给他拿一套复习资料,让他回去复习复习准备应考。” 科长老大姐笑容可掬地把一本《检察系统扩编考试汇编》拿给了郜铣冰,嘱咐道:“你光看这个还不行,回去还要找相关司法解释和案例来看,最好找几套题对比着做一做,熟悉熟悉答题路数。” “谢谢科长。”说着他转身离开了检察院政工科。 返回学校后,便开始发奋图强起来,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整个时间都用在了读书备考上。 “你这是准备考研呀?”小匡不解地问道。 “不是,我准备考检察官,最近检察队伍扩编。”郜铣冰回答道。 “什么条件呀?我能不能参考?” “要求第一学历,如果你符合条件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过我听说公安也在扩编,要不你去公安得了?” 郜铣冰坐起身向小匡说道。 “你听谁说的?我能去上吗?” “我听孟二哥说的,不过他说你在教育挺好,好像不太愿意让你去,所以没跟你说。要不你问问他?” “为什么不让我去?你走了我在这里还有啥意思?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问问他?” 小匡说着就往外拉郜铣冰。 “等等,我先把书装起来。” 两个人说着走出办公室来到了教育局。 孟达州看见郜铣冰和小匡来了,忙让他俩坐下,正准备着沏茶倒水,被小匡拦住了,说道:“二哥,我听说公安系统正在教育招人,这个事你知道吗?” “知道呀,怎么啦?” “我打算去,不想在学校了。” “你真想去?” “嗯,真想去。” “黄局长刚从我这儿走,我给他打个电话,然后你去找他就行。” “这么简单?” “公安从教育招人不像机关,没那么严格。我打个电话你去找他就行。” 说着,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黄局长电话。 “喂,黄局长呀?再给你输送一名高素质的干警,好好,我让他去找你。” 孟达州放下电话后,跟小匡说道:“你去吧,事儿成了。” “成了?” “成了。” “这么简单?” “对,明天开始你就属于公安队伍一员了,不再属于教育行列了。” “那你自己去吧,我回去准备考试去了。等你把工作关系办好后,我们再一起聚。” “好,那我先去办事,回头再联系。” 说完,小匡离开教育局走了,郜铣冰也回到学校看书去了。 郜铣冰经过不懈努力,为自己人生发展揭开了新的一页篇章。 郜铣冰深情凝望着教学楼两行烫金柳体大字: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为师为范,树德立人。 回想着四年来的校园生活,将因他的辞别被永久定格在人生回忆之中,不禁怅然泪下。楼顶迎风飘摆的各色彩旗,带着不舍之情向他挥手致敬。 第20章 手中权力变了,他们也变了 王小晶得知这一消息后,既为他高兴也为他惋惜。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在教育受到如此委屈,感觉心疼。 “铣冰,工作上的事,咋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就自己做主张去了检察院呢?” 她打电话把郜铣冰约到咖啡厅,找好位置坐下后要了两杯咖啡,边给郜铣冰加糖块边说。 只不过她的话没能让郜铣冰从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中,分辨出是责怪多一些,还是心疼更多一些。 “要不这样吧,你看好不好?”她接着说。 “怎样?” “嗯,我跟我爸说说,把你弄到。”县委办、政府办或者组织部,实在不行,去宣传部也比检察院好。 那里必定是主干线,起来得会快些。司法机关很压人,起来的慢不说,在社会上的口碑……” “再说,我妈也不想让你在「公检法」工作。原本打算等我们结婚了,再把你弄出来,或者让你在教育起来。” “这些都是我妈说的。” 王小晶特意强调了这一句。 「弄到」和「弄」这几个字,已经让郜铣冰自尊心受到一定挫伤,一口一个「我妈说的」突破了他自尊心所能承受打击的极限。 “自己通过本事考出来的,别人怎么说也许不太重要,但作为我的贴心人王小晶,起码应该为我感到骄傲和开心才对。哪怕是一句肯定,或者是激励的话,都是对我莫大的安慰。” “但令人遗憾的是,等来的是另外一种关心,这种关心尽管是那些偏爱世俗的人们所期盼的,但我郜铣冰不需要。 难道我郜铣冰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谋求发展?必须依靠你王小晶和你自认为了不起的家庭背景,方可出人头地?”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你妈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我还是先到检察院去,以后的事放在以后再说吧。尤其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你爸爸跟有关部门打招呼,恐怕也不好开这个口,我在检察院锻炼锻炼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至于你说的口碑,我认为事情不能看得那么绝对,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路在人走,事靠人为嘛!再说……再说你王小晶也不希望找一个,靠仰人鼻息生活一辈子的男人吧?” “什么?你说仰人鼻息?难道我和我妈对你不好吗?对你有一点不尊重了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说呢?” 显然,王小晶因为不理解郜铣冰这句话包含的深意,不认同他的观点和说法。 这是他俩结识以来,内心分歧的第一次公开化。这使得他们二人的谈话,不得不就此结束。 郜铣冰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王小晶也起身背起挎包,走出咖啡厅怏怏离去。 至于郜铣冰下一步工作安排,也只能就此搁浅了。 此次检察院扩编,通过统一考试从教育选拔十人,是行政编。 一同搭车上路的,还有五名地方事业编的,共进来十五人。 郜铣冰报到的当天,王英达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 郜铣冰看着一身戎装的老师,昔日威严中又多了几分煞气,无形中在他对老师尊敬的基础上,又多了一点恐惧。 他局促地叫了一声「老师」,在办公桌前的接待椅上坐了下来。 王英达看出了郜铣冰心中的不安,从桌旁拿起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开口说道:“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以往我们的师生情谊是不能带到工作过程中来的。我所能给你的照顾也仅仅在你努力工作,并取得突出成绩之后,帮你在发展的道路上清除一些障碍,关键还是要靠你自己。” “检察机关不同于其他机关,这里的任何一个部门,都和某些特殊群体的生命有关联,这点你慢慢就会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知道,国家赋予了我们这项权力的同时,也附带着一定的危险,如果你不能把这一权力用于公心,也许在这个光辉的背面等待你的就是黑暗。” 王英达用课堂语言和郜铣冰进行了委婉的交流,因为他的学生他是了解的。他知道他能听得懂,也能照着去做。 继续交待说:“你被安排在检察院法纪局做书记员,局长是叶林哲。” 说完,他打电话到法纪局,请叶局长到他办公室来。 “林哲呀,我把这块好钢交到你手上,你帮我把他好好磨一磨。” “王检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带出来,不辜负你一片苦心。” 说完,把郜铣冰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叶林哲用这样的一个比喻,把「公检法」的关系向郜铣冰介绍了一遍:“大自然中有千奇百怪的鸟,有的遵循自然界游戏规则,有的不遵循。按照我们人类的说法,不遵循规则和破坏生态环境的,就违法了,公安机关便把这些破坏自然环境的鸟抓起来。” “检察院呢?就是看着他们这些人,在抓鸟过程中使用的方法对不对,抓来的鸟,到底是不是应该抓的和必须抓的? 这就是检察机关的法律监督职能,法纪局就是看着这些捕鸟人,在抓这些违规的鸟的过程中,有无违法现象的。” “法院呢,是根据公安机关提供的事实依据和检察机关的审察意见,依据法律决定把这些鸟关在哪些笼子里,应该关几年,这就是:「公检法」三家之间的关系了。” 郜铣冰觉得新奇,没想到「公检法」三家之间的关系可以如此比喻。 “跟我来。” 说着,叶林哲给他安排完办公室和办公位置,引领郜铣冰来到院行政办公室,领了三套检察装。 一套马裤尼冬装,一套卡其布长袖秋装,一套的确凉半袖夏装。 帽子两顶,一顶大檐帽,一顶棉帽,一大一小两枚国徽,双剑肩章两副。 一周后,政工科赵副科长带领新入职的干警到市院检察官培训中心,参与新任检察官培训。 培训内容《宪法》《刑法》《刑事诉讼法》《民法》《民事诉讼法》《检察官法》和实战射击,擒拿格斗等。 法学知识郜铣冰在大学学过,单科结业成绩九十六分,加上他曾做过老师,很快被检察官培训中心教官选中成为助教,时常安排他讲《法学》专业课和专题培训。 为期三个月的集中培训之后,他顺利通过了全国人大和最高检组织的新任检察官考试,晋升为助理检察员,成为实至名归的检察官。享有独立办案权可依法独立办案了。 在此次培训中,让他尤为记忆深刻的是,在结业典礼上市院检察长的讲话:“同志们,任何时候无论面对任何压力,只要能做到不让国徽蒙尘,你们就是合格的人民检察官了。” 郜铣冰回到工作岗位上,让他颇感滑稽的是,伴随着他工作变动的还有一些特殊人群对他的态度。 昔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乃至各行各业的学生家长均有一些变化。 明显客气了不说,目光中多了让郜铣冰看不懂的复杂。这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拿警校共建时和他经常打交道的辖区派出所汪所长来说,对他态度的转变都不能用一百八十度来形容,滑稽的有些像契科夫笔下的《变色龙》了。 这不能不让郜铣冰为此而进行思考,究竟是过去的友谊浓度不够,还是今天的恭维掺进了过多水份。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权力确实是个好东西。 如此看来,他们这些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虚伪的。 不同的是,过去的虚伪体现在炫耀权力的目的,是为了引起郜铣冰的敬畏。而如今的虚伪,是他们敬畏郜铣冰手里的权力。 第21章 无法增温的爱情 你和铣冰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回到家了的王小晶,因为郜铣冰擅自进入检察院不和她家人商量,正接受着刘悦楠的问责。 “什么怎么样了?我俩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了?” “挺好?挺好他去检察院怎么不和家里商量一下?” “妈,你是不是神经过敏了呀?铣冰问过我,征求了我的意见,我同意他考的。”小晶替郜铣冰辩解道。 “我不是很早就跟你说过的吗?将来让他到机关主干线去,有你爸照应着起的快,检察院压人,检察长不也就那么一个呀?” “我早就跟你说了先把他调出来,你一定要我们结婚后再说。自从左校长调走后,铣冰在学校被人欺负着我心疼。 他凭借本事考出来挺好,我看他戴着大沿帽,穿马裤尼检察装心里就喜欢,可惜我不是男的,否则我也去检察院工作。” 小晶边说着,边流露出美滋滋的神情。 “你说的倒是轻松,调出来,调出来,你们不结婚,明不正言不顺的,你爸爸怎么跟组织部门打招呼呀? 总不能跟人家说这是我们的准女婿,求你们给办了吧?王部长家小娜的例子不是明摆着吗?做事应该前思后想才行。” “什么前思后想呀?我李叔倒是前思后想了,婚也结了,工作也安排了,结果离了还不是一样。铣冰虽然固执一些,但他品质没问题。这个我敢肯定。” “好好,一说起他你就不高兴。上次他和你表哥闹意见是怎么回事呀?你表嫂跟我说了几次了,还说小郜不懂事。” “我表嫂就知道跑你这儿来告黑状,我表哥做的也是太过分,你不提起来也就算了,提起来我就来气,这回让铣冰到检察院管管他,看他还张狂部张狂了?” “也是,这不你表嫂也知道铣冰去了检察院法纪局,还特意跑过来让安排安排吃顿饭呢。” “别理她,再说了这个主我也做不了。” “这还没结婚就控制不了啦?你做不了他的主,不会动动他家里人的脑筋呀?死心眼儿。” 母女二人的对话,着实让王小晶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壶水怎么似乎总也烧不开呢?看似温文尔雅的,有时简单得像一张白纸,可在他认为的原则问题上,却表现出丝毫不退却的坚定。 给他买的衣服多数只在自己撒娇时,或者被逼迫着才穿那么几天,大多数时间总是把制服穿在身上,看着倒挺威风也有安全感,可偶尔卿卿我我的时候,他都以制服在身有碍观瞻为由拒绝我。 难道我两的关系就如同他身上的制服和便装一样,一直不远不近地不协调地保持着?不行,有时间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在郜铣冰心里,小晶是个好姑娘,他能感受到小晶对自己那份真诚而炽热的爱。 但她颐指气使以发号施令表达她爱的方式,让郜铣冰极为反感。 周末,刚刚在电大上完课的王小晶,拉着郜铣冰沿着学校外墙幽静的田间小路上往前走,小晶想借助她正在读的一本书,解开前几天和她妈妈对话时心存的那块疙瘩,小晶借题发挥地问道:“铣冰哥,如果你是高加林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郜铣冰有意无意地问道。 小晶拿拳头打了他胳膊一下,走到郜铣冰前面,转回身双手握住郜铣冰的两只胳膊,堵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我在问你如果你是高加林,你是选择刘巧珍还是选择黄亚萍?” 郜铣冰抖了一下肩膀,小晶松开握着他胳膊的两只手,娇滴滴地说道:“人家在问你呢?” “高加林还有的选择么?” 语气明显有些粗重,显露出郜铣冰极不耐烦。 小晶却依然不依不饶:“我是说如果?” “如果还能选择的话,高加林应该选巧玲。” 郜铣冰摇了摇头不再出声,默默地往前走。 郜铣冰明白小晶希望他表达什么。但郜铣冰怎么可能对她说,刘巧珍无论对高加林多么好,只知道拿狗皮褥子和数猪娃的她,永远都是高加林爱情出现真空时的替补。 更不可能跟小晶说,在他和她之间存在着一条小晶看不到也趟不过去的河。 这一切无法言喻的痛苦,成为他保持那份克制的天然屏障。 这道屏障自从他俩相恋之日开始,就像一座山一样一直横亘在他和她之间。 小晶和铣冰妹妹处得蛮好,小晶待她像自己亲妹妹一样。在郜铣冰忙的时候,照顾他妹妹的任务都是小晶来做的,帮她订复习资料,购买换季衣服。 生病时带去医院看医生,怕影响她学习,连衣服被子都由小晶给换洗。 高考时,郜铣冰的妹妹顺利考进了省财政专科学校,全家十分开心。 为此,铣冰很感激小晶。有时默默思考,像那样家庭出身的女孩子,能做到这点很不容易,凡是他所见到的,乃至听到的,她还算是特例中的特例。 当然,这完全出于小晶对自己的爱,因为爱,她没有了大小姐脾气;因为爱,对他体贴关怀; 因为爱,她把妹妹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 正是因为这种爱,他心里时不时地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感觉有这样一个女朋友也挺好的。 七月初,控申科转来一封举报信,举报的内容是利用职权徇情枉法。 “经过研究,局里把案件初查工作交给你,这是你进院以来独立承办的第一起案件,你制定一个详细的初查计划,我给你把把关。” 叶局长向郜铣冰交待着。 “案卷我看过了,此案的原案是才军发到农村收购生猪,为了压低收购价格,利用自己掌握给生猪验痘的方法,把没痘的猪说成有痘,把收购价每斤三元八角压低到痘猪每斤一元价格收购。半年连续作案数起,涉案金额高达五万余元。” 郜铣冰很快把初查计划制定好,拿给叶林哲看,叶林哲边看边频频点头,在郜铣冰提交的初查计划上,批示「同意」。 郜铣冰开始部署案件侦查。 第22章 案件里的玄机 两名涉嫌作伪证的嫌疑人被带到检察院,郜铣冰刚刚决定对两名涉案嫌疑人依法刑事拘留。 政法委领导刘小光来到检察院找到了主管自侦工作的副检察长。 刘小光向主管副检察长说道:“这两个卖肉的有一个是我的亲属,看看能不能网开一面,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能不抓的就不抓?” 主管副检察长说道:“一般在没批捕之前,他们不需要我同意,你现在可以找叶局长看看。” 就这样,刘小光被推到了法纪局。 叶林哲找郜铣冰商量办法。 “铣冰,你看这事儿?” 郜铣冰说道:“现在是突破案件的关键时期,证据还没固定好,而且他二人的口供还没拿下来,真正的大家伙还没露面,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放。 刘小光前来说情恰恰说明背后的那个人坐不住了,我估计这位政法委的领导并不知道详细内情。否则,凭他的身份不至于当面说情干预办案。” 说到这里,郜铣冰停下来看了看叶林哲,见他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继续说道:“看来我们很有必要打打太极,我马上向这两个人宣布拘留,然后转回去向这位领导汇报案件侦破情况,如果领导能做通他亲属的思想工作,把事情的真实情况谈了,其他作伪证的嫌疑人到案后,我们给他变更强制措施,办理取保候审放他出去。” “如果他不配合呢?” 叶林哲有些为难。 “我认为他会配合,如果实在不配合我出面宣布依法处理。” 布在叶林哲脸上阴云这才散去。 说道:“好,那你去办吧。” 一切顺理成章办妥后,郜铣冰拿着笔录和强制措施手续来到办公室,抱歉地跟刘小光说道:“领导,您来晚了一步,我过去打招呼时,办案人员已经给他办理完刑事强制措施手续了。” 刘小光的神情立马显现出尴尬。郜铣冰停顿了片刻,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还有什么办法?” “可以变更强制措施,只是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前提条件?” 刘小光显得有些迫切。 “你的那位亲戚要主动配合我们,实事求是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说着,郜铣冰把犯罪嫌疑人如何诈骗农民养猪户,把养猪户打伤的事儿向刘小光述说了一遍。 刘小光来政法委之前是前山乡乡长,对农民有很深的感情。他一听就火冒三丈了,不但不说情还让依法严肃处理。 可是没多久,领导的怒气就平息了。 他对郜铣冰说道:“你安排人把他带过来,我跟他说。” 当那小子被办案人带到刘小光面前时,刘小光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当他还要打时被郜铣冰拦住了。 接着就是一顿臭骂:“你丧尽天良,今天你必须配合检察院把事情谈清楚实话实说,不允许有任何侥幸心理。否则我亲手把你送进监狱里去。” 那小子「扑通」一下就给刘小光跪下了。 “只要不关我,我一切全说。”他近乎哀怜地乞求道。 “安排人重新和他谈,谈好了再说。” 刘小光向着郜铣冰说完,又把目光转回到他亲戚身上。 “如果谈不好的话就把你关进去,别人判两年,我让你在里面待三十六个月。” 刘小光说这句话时语气很粗重。 那小子忙向前爬了两步,抱着刘小光的大腿哭喊着说:“表叔,表叔,我听你的,我全说,你不能不管我呀,表叔。” “好了,只要你好好配合实话实说,还是有机会的。” 郜铣冰说完,给书记员使了个眼色,书记员把他带了出去。 据这位猪肉贩子交代,他们之所以在预审时改变证言,是受了才军发的挑唆。 口供谈完,为他们变更强制措施,两个家伙边在取保候审手续上签字,边向办案人员做捐道谢。 “你们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敬酒不吃吃罚酒。”助理检察官向两名嫌疑人说道。 正在其他涉嫌作伪证的犯罪嫌疑人被法警队带到检察院等待着接受处理的时候,肉联厂来了一个姓朱的主任,把郜铣冰和叶林哲拉到一边说道:“痘猪肉是我收的,收据也是我开的,别人不知道。要谈,你们跟我谈。” “看来你真不知道检察机关是什么地方呀,那几个作伪证的刚被拘起来,没等安排人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你就别走了。” 朱主任一听呆住了,忙说:“那算我没说,我走了。” “站住,恐怕事情谈不清楚你走不了了,孙检察官给他读一读《刑事诉讼法》和《刑法》中相关法律规定。” “你自己也对照着分析一下,看看法律允不允许你走。”郜铣冰对朱主任严厉地说道。 “把你的通讯工具拿出来。”孙检察官配合着命令道。 这位朱主任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跟着孙检察官走了。 这个姓朱的笔录谈得挺顺利。 郜铣冰拿着笔录审视着,放在桌边,被暂扣的那部数字传呼机不停地震动起来。 郜铣冰拿起传呼机一看,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传呼机里,满满的都是那位预审科长和这位朱主任的联系记录。 “有了这一证据,我看天王老子也翻不了案了,可以收网了。” 郜铣冰打电话通知法警队,传讯犯罪嫌疑人到案。 一起执法人员徇私枉法,涉嫌私放嫌疑人的案件全案告破。 第23章 廉政夫妇360度转变 接近下班,郜铣冰略显疲惫地躺在办公室套间内床上休息,「嘟嘟嘟」传呼机响了起来,郜铣冰按动显示健,宽屏汉显机上立马显示出:晚上来家吃饭,表哥、表嫂来(小晶)。 因连续办案几天没得到很好休息,过于疲惫了,郜铣冰本想休息一会再去小晶家吃饭,一合上眼,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当他再次被传呼机的声音吵醒事,已是晚上七点,他按动显示健居然有二十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小晶发过来的。 最后一条是将近六点五十发过来的,内容是:家人一直等着你过来吃饭,表哥说你可能有案子不方便回话,不让打扰你。 郜铣冰看到这里,拿起手机拨通小晶电话。 “怎么还在等我呢?” “是呀,你到底怎么回事吗,不是说案子已经结了吗?” “不要催,肯定是单位有事,公检法不像别的机关,有些突发案件由不得自己的。这个我能理解。” “是呀,表妹你不要急,不要那样说话。” 郜铣冰听得出这是廉政夫妇在劝说小晶。小晶这才语气平和地说道:“你还没吃饭吧?” “嗯,没吃呢。” “那快回来,一直在等你,我们也刚刚吃。” “好好,马上回去。”郜铣冰合上手机,穿上衣服下楼打了一台夏利车,急急忙忙往小晶家里走。 一进门,就看见摆在客厅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羊肉刚下进去两盘,果然刚刚开始。 小晶接过他的衣帽,挂在衣架上说道:“快坐下吧。表哥和表嫂都等了好久了,我一直发信息也不见你回,以为你不来了了呢。” 郜铣冰连忙向刘悦楠和廉政夫妇道歉:“不好意思,临时有了点事情,走不开。” “什么事呀?” 刘悦楠显示出不愉快的神情。 “嗯,主管检察长在临下班的时候把我叫过去研究一个新的案子。”郜铣冰略显尴尬地解释道。 “刚刚忙完也不让休息一下,又交给你新的案子啦?”王小晶把话接过去说道。 “嗯,嗯,不,也不是。” 郜铣冰明显不善于说谎,但又不得不顺着她的话往下应承着。 “不会是我们公安又出事了吧?”廉政立马紧张起来。 “不,不是,是让我配合反贪,配合反贪。” “不要再问了,你没看兄弟吞吞吐吐的样子,明显的是怕泄密,人家有纪律的,来,我们开始吃吧。肉煮的差不多了。” 廉政的爱人小晶的表嫂说着,拿起筷子给郜铣冰夹了小半盘子羊肉。 “我自己来,自己来。” 郜铣冰总算借着廉政爱人的话,把自己的谎话圆了过去。 “兄弟,你喝点什么?” “我来饮料吧。” “那你就喝饮料吧,我来点白的。” 说着,廉政拿起酒瓶子给自己满了一杯白酒。廉政爱人拿起饮料瓶给郜铣冰倒了一杯饮料。 “表嫂我自己来吧,这样太客气了。” “自己兄弟,哪来那么多说道。来,把手拿开。” 廉政吃了两口菜,端起酒杯跟郜铣冰碰了一下杯,说道:“来,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咱俩干一个。” 说着,他把杯中酒喝了,郜铣冰也跟着把饮料喝了。 “哎呀,兄弟,你的饮料不像酒说干就干的,你表哥干,你意思意思就行了。”表嫂边往郜铣冰盘子里夹菜,边微笑着说道。 “你还在单位办公室住着呀?”廉政问道。 “是的,我没单独出去租房子住,单位住着也挺好的。”郜铣冰边喝饮料边回答。 “哎呀,要不你俩早点把事办了得了。在单位住着吃饭睡觉都不方便,尤其有案子的时候。要不我二轻局那里的房子闲着呢,你先搬那去住着得了。” “铣冰我看你到那里住也行。”小晶在一旁附和道。 “行什么行?你俩抓紧商量商量把事办了。家里的房子不住,干嘛又是单位又是二轻的?” 见小晶妈妈这样说,都不再说话了。 “哎呀,舅妈,我们又不是外人,这不是看着他们着急吗。” 郜铣冰在这一顿饭中几乎没插话,火锅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王小晶的父亲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这不是铣冰单位有案子下班晚吗。你吃过了吧?”刘悦楠问道。 “我吃过了,你们慢慢吃吧。” 王炳章换好拖鞋上楼去了。 “铣冰,你吃完饭到二楼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王炳章走到楼梯口时,回头向郜铣冰交待了一句。 众人闻听加快了用餐进度,郜铣冰不等大家吃完就跑到了王炳章的书房。 王炳章见郜铣冰进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铣冰呀,你最近工作咋样?” “叔叔,您指的哪方面?” “我问的是工作顺不顺心?” “还可以,我感觉挺好,有成就感。” “我听说你写了几篇有关你们侦破案件方面的文章?” “是的,我是写了几篇纪实类的报告文学。” “铣冰呀,你的文笔好我看了很高兴,但是纪实类的东西不是什么都好写的,比如在写突出检察机关办案力度大的时候,不也变相的在说我们的腐败程度深吗?你是学哲学的,我想这个不用我多说你也能理解。” “可是,叔叔,我们不但有办案任务,我们还有宣传任务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宣传是要注意政治方向地。以后写这类文章最好和宣传部打声招呼,啊?你去吧。” 郜铣冰关上房门来到一楼时,廉政夫妇已经走了,小晶趴在客厅桌子上打盹。 郜铣冰走过去,见小晶身下压着一本《古诗词鉴赏》,他慢慢地把书抽出来,拍了拍小晶的肩膀,小晶抬起头看了看郜铣冰,说道:“爸爸跟你谈完了?” “嗯。” “是有关你工作的事么?” “嗯。” “打算让你上两部还是两办?” “嗯?不是,不是。你上楼休息吧。” 说着郜铣冰从衣架上取下大檐帽和制服上衣。 “要不,要不你今晚就住在这吧?楼上有房间,我,我早就帮你收拾好了。” “不了,我不知道单位什么时候会有事情。谢谢你。” 说着,他拍了拍小晶的肩膀,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24章 刘悦楠催婚 郜铣冰回到院里已过十点,但他丝毫没有困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廉政夫妇一番精彩表演,与一年前他还是一中一名普通老师,到他家吃饭时的情形大不一样了,更不用提高老师打麻将被拘留,他求他帮忙时廉政趾高气扬的态度了,简直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 这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们,哪一个又是他们眼中真实的自己呢? 还有未来的岳父小晶的父亲王炳章。 “你要讲政治。” “我在学校教的就是政治,大学读书时时学的也是政治,难道哲学不是政治?只不过小晶的父亲,自己未来的岳父王炳章所要求的政治和我理解的政治是两种政治。 我的政治是在书本里的,而他的政治是在鲜活的社会当中。 目前看,因为自己的几篇文章,导致这两种政治不仅在社会上交叉在了一起,也在家庭中关系中发挥了特殊作用。 两者因碰撞产生的矛盾,我到底应该遵循哪种政治才对呢? 尤其小晶父亲与自己谈话时那一脸的严肃,丝毫看不出长辈对晚辈的教诲和关爱的成分,难道在他看来不考虑政治的那几篇文章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了?” 郜铣冰这些暂时是无法理解的,看来有必要和昔日的好友孟达州、小匡坐下来聊一聊了。 不过已经是这个时间了,联系谁都不太合适,那就明天吧。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呼叫传呼台。 “你好,传呼台吗?帮我呼叫8896和8872,分别告诉二位机主,明天中午我请客,本机。” 果不其然,他的这两个好哥们已早早奔向约会周公的路上了,一个回信息的都没有,他也只好怏怏睡去。 整个晚上,只有监察室有两个小案子在办,相对安静许多,又逢周末,早晨起来的晚了一些。 他拉开窗帘时,已是艳阳高照了。忙爬起来洗漱,当回到办公室套间时,传呼机振动起来,打开显示,分别是小匡、孟达州和王小晶发过来的信息。 小匡和孟达州回话内容是「准时赴约」,小晶询问他一天的日程安排。 郜铣冰给小匡和孟达州回复的是「收到」,给小晶回复的是“中午有约,下午再联系。中午,三个人在飞龙酒店二楼包厢内见的面,郜铣冰点完菜,几个人坐下来边等酒菜上齐,边喝茶聊天。 “我们哥三个差不多一个多月没在一起坐了吧?”孟达州边给壶里蓄水边说。 “是呀,自从我接手这个案子开始,一直忙到现在。” “这起案件办完之后,你在社会上的知名度可是大大提高了,前几天我回到一中取东西,那几个哥们还提起了你,老高兴了。” 小匡满脸开心地说道。 “看来你们从学校出来还是对的。不过你今天请我们来不会只是为了喝酒闲聊吧?昨晚那么晚发信息给我们,是不是有急事呀?” 孟达州放下杯子,用疑惑的神情凝望着郜铣冰。 “是呀,一定有事。”小匡也附和着说道。 “是呀。昨天我到王小晶家里吃饭,快结束的时候,小晶的父亲回来了,他把我叫到楼上书房,跟我谈了谈我的工作。” “要给你换地方么?”小匡插话道。 “我也以为是呢,可他询问了一下我工作况之后,突然把话题转移到我写的几篇文章上了。” “什么文章?”孟达州问道。 “几篇纪实类的报告文学。”郜铣冰答道。 “都发表在什么刊物上了?” “内部刊物有,市里日报也有。” “小晶的父亲具体说了些什么?”孟达州和小匡逐一发问。 “说让我要讲政治,他说话时的语气是很严肃的。”郜铣冰回答道。 “那这个事要引起你高度重视,王炳章在县里是管党群的,你从反腐的角度大篇幅报导案件侦破工作,不就意味着他带的干部队伍质量不行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难理解。而我担心的是你未来的岳父对你有如此深的成见,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事,依我看以后这类东西还是不要写了。” 孟达州的一席话说到郜铣冰心坎上去了,他端着水杯,凝神观望着已经上齐了的饭菜思索着。 “算了,写都写了想那么多干嘛?来吃吧,一会饭菜都凉了。”小匡催促道。 三个人这才动起了筷子。 周一上班,王英达把郜铣冰叫到了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道:“国家颁布实施新的《刑法》《刑事诉讼法》,省检察院号召全省检察干警大练兵,县院为了强化政工工作打算把你调到政工科任副科长,主抓全院教育培训工作。 你把手头上的事向叶局长交待一下就过去吧,院党组已经开会研究过了,随后下文。” 郜铣冰有些不知所以,本想着自己能在一线大干一番,没想到工作刚刚有些起色,突然产生如此大的变动,他离开王检察长办公室时神情有些颓然。 叶林哲算是深明大义的一个人,在别人冷眼旁观的时候,他把郜铣冰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说道:“铣冰呀,院里的这些领导哪个是从办案一线起来的?不都是从耍笔杆子的人中提拔起来的吗? 你到政工是好事,过去了就好好干,办案子的机会以后有的是,不用苦恼,过去吧。” 叶林哲一番劝导,使郜铣冰心里敞亮许多。 下午一上班,郜铣冰被通讯员小孙叫住。“郜科长有你两封信。一封是从省城寄来的,另外一封应该是从你老家寄过来的。” 说着,通讯员打开抽屉把信拿给了他。 郜铣冰拿过信看了看,一封是父亲写来的,一封是妹妹写来的。 他回到办公室打开妹妹的来信。 “哥你按月寄来的钱都如数收到,还有不少剩余,暂时可以不寄。哥,你和晶姐处得还好吧? 确定婚期了没有呢?爸可是一直惦记着抱孙子呢? 嘿嘿。哥,你一个人在外边要多注意身体,少熬夜,感觉你头发比以前稀少了……” 郜铣冰仔仔细细把信看了两遍,在感受到欣慰和温暖的同时,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时光若能永久停留在那值得回味的时刻该有多好呀! 他的目光在信纸上停顿了半晌,把信纸规规整整折叠好装入信封。 发现信封里面硬硬的东西很碍手,取出一看是妹妹的相片。 妹妹站在争奇斗艳的鲜花丛中,露着向日葵般的笑脸。身穿半袖超薄压褶连衣裙,艳丽的既像是夏日里的红玫瑰,又像是艳压群芳的红牡丹。 长胖了,也长高了,似乎还有些白净了。 郜铣冰欣慰地咧着嘴笑,心想着,昔日的丑小鸭变成金凤凰了。 他重新整理好妹妹的信,打开了第二封。 父亲的来信一直是他性格的完美体现,从不总是直来直去有啥说啥。 “铣冰,两年前省林业厅一位处长到村里扶贫,让家里把那一垧地改造成苗圃培育小成黑杨树苗,省林业厅负责销售,收益归个人。树苗已经卖完,赚了一些钱准备盖新房。” “而大队王支书找到我,想让我把剩余的树苗栽在公路北侧废弃大坑里,说县里有绿化任务,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你和王小晶的情况如何,女方父母是否提出结婚的事情?” 看到这里郜铣冰微微笑了笑,这两句才是核心的核心重点里的重点。 郜铣冰思索片刻,取出纸笔分别给父亲和妹妹写了回信。 伴随着郜铣冰社会知名度不断提升的,还有在小晶家里的地位,由以前的可有可无逐渐举足轻重起来。 “如此有发展前途的一个人,放在司法机关只是权宜之计,你没听说李副县长的姑爷都派下去当乡长了? 还有先于他从一中出来的人大杨副主任的姑爷,在组织部管了两年干部也派出去了?” “妈,铣冰喜欢检察院的工作。”王小晶替郜铣冰解释着。 “他不长脑子你也不长?还不趁着你爸爸管干部,抓紧结婚,把他调出来?检察院再好检察长不就那一个人?” 刘悦楠拿着手中的遥控器点着王小晶的脑袋说。 “看着穿一身皮挺威风,那是个得罪人的地方,查到谁,谁乐意呀?没准什么时候刮喇到咱家的哪个亲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刘悦楠把电视遥控器扔在沙发上,气嘟嘟的走了。 第二天下午,小晶来到单位,通过传呼台呼叫郜铣冰。 郜铣冰处理在法纪局时积压的一起案件,从市第二监狱回来的路上,汉字传呼机「嘟嘟嘟」振动起来,是王小晶通过传呼台呼他回话。 郜铣冰示意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推门下车,拨通了王小晶的电话:“什么时候到家?”电话里传来王小晶的声音。 “有事?” “嗯,我妈催咱俩……嗯,催……” “催结婚?” 郜铣冰把话接了过来。 “回到单位给你打电话,见面再说。” 郜铣冰合上了手机。 回到院里后,郜铣冰向主管副检察长汇报完工作,骑着摩托车来到小晶单位,把她接到餐馆边吃边聊。 王小晶把她母亲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跟郜铣冰说了一遍,提出:双方父母是不是有必要见个面。 “这样,明天我给家里写封信,看看我父母的意见,估计他们早就急的不行了,恨不得明天结婚才好呢。”郜铣冰笑着说道。 “我妈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过还不是为了你好。” 说着,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把一根面送到嘴里。 次日上午,郜铣冰给父亲写了封信,请父亲抽时间来一趟,双方父母见个面商量一下他们的婚事,定一下婚期。 信发出去十天左右收到回信,信中说:“为父只是个普通的农村民办教师,没见过世面不说,说话不十分周全,礼仪懂得也不多。 为了不给家人丢脸,经过和你妈商量,决定不去了,你们的婚事家里人同意,没什么意见,随信寄去了两千元钱,一切事你自己斟酌着办。” “家里刚盖完房子,你妹妹读大学,没有再多了,这些情况你是知道的,顺便给亲家和亲家母带个好吧。搁笔!” 郜铣冰看过信,心情十分沉重。回想着自己父母为了供自己上学,几乎把农村的苦活累活都干遍了。 爸爸教学,母亲做家务。除了种责任田,业余时间为乡被服厂打板。 要说他的知识和今天的幸福,完全是用母亲劳累变形了的脊柱和弯曲的手指换来的,也不为过。 可她们用勤劳和汗水给他头上套上光环之后,却给自己套上了枷锁,怕给儿子丢脸不肯来和亲家见面。一股心酸的泪水,从郜铣冰眼中滚落打在了信纸上。 次日,郜铣冰把这封信和两千元钱交给王小晶,让王小晶和父母商量商量,看看该怎么办。王小晶看完信后没多想,把信和钱拿给了她母亲。 周末,郜铣冰带着对小晶以及她父母,对身在农村的自己父母理解和尊重的期待,来到了小晶的家。 万万没想到,他等来的却是让他无法接受,且十分扎心的一句话:“两千元钱能干个啥?” 郜铣冰听了小晶母亲刘悦楠的一番话后,他的心像被万箭穿过一般,一下子紧缩起来。 他强忍悲愤吃过晚饭,对送他出门的王小晶说:“把婚期先放一放吧。” “为什么?” 王小晶有些不解。 “等我把钱攒到能让你家满意的时候再说。” 王小晶这时才如梦初醒,知道是妈妈的那句话伤了他的自尊心。 小晶一时无语,送走郜铣冰后回到家里。当她妈妈向他询问郜铣冰对婚期的意见的时候,只好实话实说。 王炳章责怪小晶的妈妈说话做事太草率。批评她说:“他家是农村的,他爸爸是个民办教师,家里能攒多少钱?有可能这两千块钱都是借的。 你这样一说,铣冰的脸往哪里放?你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站在他们家的角度考虑考虑,亏你还是个校长?” “我也就那么随便一说,谁知道这孩子的自尊心这么强?再说了,我催他们结婚不也是为了他好,我们也好名正言顺的帮帮他。不结就不结,早晚不得结。”小晶妈反驳道。 “人家干好好的用你帮什么?” “李副县长的姑爷都派下去当乡长了,你想让我们的女婿在检察院干一辈子呀?那地方压人你不知道啊? 现在不抓紧把他弄到主干线上来,等你退下来或者调走了,求别人那么容易呀?” 小晶见爸爸妈妈因为自己的婚事争吵,从房间来到客厅。见女儿走出来,两个人停止了争吵。 婚期推迟后,郜铣冰对待小晶家里人的态度,产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郜铣冰对他们明显比以前更客气,无疑成了筑起在他们之间的一道无形的墙。 小晶被夹在了这个墙的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墙倒向哪一边,她的心都疼。 第25章 廉政案发 “九月中旬发生的那起饭店服务员,在接受调查过程中跳楼案件市院批示彻查。此案在社会上影响极大,跳楼的是夜市街明辉饭店服务员,骨盆粉碎性骨折——重伤。你们要组织力量抓紧立案侦查。” 王检察长跟叶林哲谈完后,叶林哲回到局里部署立案侦查; 按照初查计划,侦察员调卷接触当事人询问事情经过,案件侦破工作就此拉开了序幕。 “这起案件很蹊跷,根据当事人笔录判断,这不是一起简单查处「小姐」案件,也不是简单的刑讯案件。“ “按照惯例,类似一般违法案件,他们对当事人处理方式是以罚款为主。普通的罚两千元,特殊的罚五千元。 那个饭店临街阳台的铁栏杆只有一米二,是露天的。对面就是步行街夜市。 晚上八九点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根本不具备「小姐」办事的条件。这对于有过刑警经历的廉政来说,不会不清楚。” “种种迹象表明刑讯只是手段,而把饭店老板定性为组织介绍、容留,最终搞垮饭店经营才是目的。这起案件恐怕不那么简单,水很深。” 听了侦察员的汇报,叶林哲带着几分复杂的心情,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 思考良久,他坚定地说道:“国家赋予我们的职责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们查过的哪起案子水浅呀?受到干扰,就把手缩回来,检察院一起案子也办不成。开弓是没有回头箭的,你只负责查,其他的事我顶着。” 然而,被传唤到案的几名涉案人员,在面对伤痕累累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受害人,就是死活不认账,否认对她有任何的刑讯行为。 叶林哲意识到了案情的复杂,找到检察长王英达。在向检察长汇报完案情后,提出:“为了加快办案速度,减少办案干扰,我提议让郜铣冰以本院纪检组长兼法纪局副局长的身份介入此案。” 王英达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简单思考了一下,同意了叶林哲的提议。 接到命令后的郜铣冰迅速阅卷,调整了侦查计划: 一、把办案干警使用过的警棍收缴,从警棍上查找毛发,通过DNA固定证据; 二、立即到事发地周边的小卖部、水果商店等商铺寻找目击证人; 三、把那两个已经拘留的嫌疑人异地羁押,防止通风漏气; 四、把其他涉案人带到检察院配合调查,不让他们在外面四处活动,和继续有机会订立攻守同盟。 案件展开后不久,侦察员小苏向郜铣冰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领导,案发当晚一个在医院看护病人的目击证人被我们找到了。” “有目击者?真是太好了,他怎么说的?” 郜铣冰异常兴奋。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这位'小姐'在被讯问中不肯就范。廉政等人为了尽快拿下案件,研究出一个攻坚计划,决定在夜深的时候给这位'小姐'上点手段。 因为他们的工作单位所在地,位于居民区,廉政担心夜深人静,弄出狼哭鬼嚎的动静惊动毗邻影响不好,定于晚上十点以后用挎斗摩托把她拉到城北菜地去收拾。 吃过饭他们回到单位,等待着对于姑娘来说是噩梦般的那一时刻的到来。 大约十点一刻,姑娘铐着双手,被人带到楼下,铐在挎斗摩托的拉手上。 姑娘因害怕,死命挣脱喊叫,那个瘦瘦的手疾眼快,随手拿起擦摩托的一块油布,把她的嘴堵上了。 这一场景,恰巧被在医院护理病人,到小卖部买卫生纸的一位年轻人看见了,这位好奇的年轻人想看看热闹,便偷偷地尾随在后面。 五个人中有三个押着姑娘坐摩托,另外两个步行往北走。当然,还暗中尾随着一个神秘的。 菜地刚收拾完,漆黑的夜晚显得无比空旷和恐怖,他们把姑娘拉到黑土地的深处,把姑娘按倒后扒开外衣,两个人踩脚两个人按胳膊,拿着电警棍随心所欲地击打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姑娘被重新拉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了。 以上是从当事人和那位神秘尾随者得到的共同印证。 就这样,姑娘于次日被发现时,已满身鲜血躺在了该办公室窗前的水泥地面上。 当晚,姑娘趁着看守人员休息,挣脱了被铐在暖气管子上的手跳出了窗外。 检察院两名女干警到医院拍照取证时,惊得目瞪口呆。浑身上下有五十多处被电击留下的斑痕,包括敏感部位和耳垂后面。 案件突破口随即被打开,案件就此告破。 案子破了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接踵而来的麻烦也到了。主管副检察长和叶局长在关于对廉政采取强制措施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叶局长要求逮捕,态度是坚决的。 主管副检察长主张取保,尽管是商量的口气,但说话的份量是不言而喻的,王检不好明确表态。 如此一来,郜铣冰处境变得十分尴尬,他的态度则十分关键。 面对良心,面对法律,面对他们的犯罪事实,郜铣冰应该坚持逮捕。 不过,他面临着来自王小晶及其家人的特殊压力。廉政是王小晶的表哥,虽然在办案过程中她没直接干预,那是因为她清楚,谁也没有权力使检察机关已经立案的案件停止侦办。 但案件到了处理环节,情况就不一样了。按照惯例取保候审和被逮捕,审判结果会有明显差别。 凡是取保候审判实刑的很少,反之被逮捕的相对判缓刑的不多。 采取哪种强制措施,表明检察院自侦部门查办案件的一种态度。 廉政的案子现在到了关键的第一步。 然而,内心饱受煎熬折磨的郜铣冰原本手中有多张牌可以打,比如他在政工主持工作,已经不在法纪局任职,借故不接这个案子领导也没什么话好说。 也可以和王小晶提前领证申请回避,这是法律赋予他最堂而皇之的理由。 但采取如此猥琐手段逃避对案件侦查,不符合郜铣冰的做人做事原则,也相应玷污他的人格。 他想让自己直接面对社会压力,冲破亲情这道关卡迎接考验。 然而,郜铣冰还是低估了社会高估了自己,他将面对的社会压力远不止这些。 王小晶受表嫂的委托找到了郜铣冰。 “表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王小晶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异乎寻常的严峻。 “我背负着国家法律,现在已经查实,我能怎么办?” 郜铣冰摊开手表示无奈。 “表嫂说在决定捕和不捕,你的意见会十分关键。” “我不过是具体办案人员,最终的权力不在我这里。再说这个案子在社会上影响极大,即使我有这个权力也不好办。我劝你不要过分参与。” 郜铣冰不软不硬地把王小晶劝了回去。 当小晶表嫂听了小晶的回话后,立即火冒三丈。骂道:“这还没当检察长呢,就开始六亲不认了。不帮就不帮,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科长能一手遮天。” 郜铣冰从小晶那里得知了表嫂因此事大发脾气后十分苦恼。他给在市委担任领导的表大爷打电话问询对策。 “冰子呀,在检察战线上工作有时候就像下围棋,如果水平不高你面临的将是处处死眼,逐渐陷入抛弃朋友,和被朋友抛弃的尴尬境地,即便是高手也很难左右逢源。 就拿你主办的这起案件来说,某些领导找过我帮忙,希望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从宽。 我知道案子是你办的,没插手。这是你能知道的,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双眼和双手,隐藏在离你不远的身后。 所以呀,社会就是社会。在社会的大舞台上,不但五颜六色都有,同样也有生旦净末丑。你干脆到主干线去吧,那里同样会有你远大前途的。” 表大爷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让他不能无动于衷。他痛苦地思索着,艰难地在正义非正义之间抉择着。 “该怎么办呢?当年他甘愿失去高茹菡,也不肯在她爸爸的威逼利诱下,多等待可以改变命运的一分钟。而今……” 他的思路回到了八年前的「十一」期间,他和同学一行五人前往井冈山,登临黄洋界。 当他看到在那个特殊时代涌现出的一批铁骨铮铮的人,为完成特殊使命坚持信仰; 为了国家能有个好前途,人民过上幸福生活,不惜牺牲个人生命。 而今,不需要我为了追求真理去牺牲个人生命。仅仅要求我认真履行职责坚守法律底线,为一个为己请命而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普通人投上正义一票。 尽管这张票投出去,各种社会压力会像崩塌了的雪山一样压向自己,又能怎样? 他无论如何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出卖法律;出卖和叶局长的情谊; 出卖对这位刚直不阿的护法人的敬意; 出卖那无辜的仍然躺在医院里的姑娘对正义的期待; 更无法出卖胸前那金光闪闪的国徽。 为此,他决定站在道德、良心、法律和正义的一边。他拿起笔在「提请批准逮捕决定书」上,签上了「同意」二字。 第26章 东边日出 西边下雨 他的站队,无疑加重了天平向正义一边倾斜的砝码。正因如此,使本不该为此案承担社会后果的他,成了众矢之的。 案件移送到法院后,法院为廉政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羁押了三个月的廉政,终于迈出了看守所的大门,重返工作岗位。 案子办完,郜铣冰总算缓了一口气。他坐在办公室边喝茶水,边和叶局长聊着中日韩围棋大赛,难得的悠闲。 恰在此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打开手机查看,是本地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不慌不忙地按下接听键。 “什么?爸,您怎么来了?我妈也来了?好好,在车站等着,我去接你们。” 听到了郜铣冰通话内容的叶局长,忙打通司机电话,让他等在楼下。 父母的突然到来,使郜铣冰喜出望外。不过事先没打电话,来信也不曾提到,这让郜铣冰觉得有些奇怪。 当他和司机来到车站时,小晶已提前等在这里。王小晶看到郜铣冰后,不自然的表情让他明白了其中的一切。看来这又是王小晶妈妈刘悦楠导演的一出杰作。 郜铣冰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先给父母安排好住处。然后把小晶拉到一边发起火来。 “王小晶,你和你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即使狐假虎威习惯了,也不应该把令箭横在我郜铣冰和我父母的头上吧?”郜铣冰的愤怒都集中在他指着王小晶那颤抖的手上。 小晶见状心里有些紧张,忙解释道:“铣冰,你听我说嘛。” “说什么说?写信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啊?” 此时的郜铣冰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哪里还会听她的解释呢? “可是,我……” “可是什么?你有什么好可是的?你把我父母当成你们呼来唤去的奴隶啦?” “咱俩的事,总归要解决嘛。你冷战,你考没考虑我内心的感受呀?” “你?你王小晶心里还会感受?算了,不要侮辱感受这两个字了。你要还懂得感受,干嘛不让你爸妈到我们家去谈?” “难道,难道让我父母去你们的穷乡僻壤看你爸妈,你才心里好受?你怎么如此无理?” 郜铣冰和王小晶的谈话,使用的语言、谈话时采用的态度,甚至逻辑顺序有些过分。 但除了表达愤怒之外,并不伤及到小晶的自尊。而王小晶上述话语,却触及到了郜铣冰的底线。 因为在他心里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对生他养他的那块土地的侮辱。 此时他彻底被激怒了。就像一头完全失去控制的斗牛,任由王小晶为摆脱在劲健铁蹄下遭受碾压,痛苦地扭动着,牛脾气驱使着他无动于衷看都不看,只顾肆无忌惮地宣泄。 “什么,穷乡僻壤?你知道就是你说的穷乡僻壤养育的我,给了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知识和智慧。 不像这花花绿绿世界,只让某个人增肥了身体却贫瘠了大脑。 既然你父亲身躯高贵,我们贫瘠土地承载不起,我们贫贱的身躯也绝不登你们家高贵的宝地。” 说完,气哼哼地转身离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躯,泪水先于委屈滑过眼角,缓缓地顺着小晶秀美的脸颊流淌下来。 小晶深感疲惫,不知道和这个倔强的男人如何相处为好。她蹲在地上手捂着脸,任由胸中的苦痛伴随着呜呜咽咽,不停地向着脚下的大地倾述起来。 小晶在处理问题的程序上确实有些欠妥。她不知道来自农村的郜铣冰,一路走过来看惯了多少城市同学的白眼,忍受了多少官宦家庭同学的语言欺凌。 别无他法,只能不停地刷新成绩为自己争回颜面,他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贵重。 他对王小晶先入为主和颐指气使的关怀,早已无法忍受,怎么还可能容忍他认为的屈辱,又加在自己父母的身上呢? 无论如何人是王小晶请来的,她要想办法把梦圆上,妥善处理才行。她擦擦眼泪回到了酒店。 郜铣冰的父亲听了王小晶的一通哭诉后,老人倍感心力交瘁,知其子莫过其父,儿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 “打骂恐怕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要想办法和冰子谈一谈。”这是郜铣冰母亲的忠告。 就这样,父子俩进行了几乎一夜的长谈,谈判结果是:郜铣冰同意双方家长见面,商量一下婚事,定婚期。 「嘟嘟嘟」,郜铣冰放在桌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小晶拿起一看,显示屏上显示出「王检」的字样,忙把电话拿给郜铣冰。 郜铣冰边拿着电话边往门外走边按键接听。 “王检,我是铣冰,您有事吗?” “铣冰,你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马上到院里来。对了,把随身用的东西都带上。” “有突发案件吗?” “市里抽调你,点名要政治可靠,业务精能力强的。估计是有大案要案,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办案子保密最重要,这点你是知道的。 你把东西都带好做好长期打算,市院的车马上就到。你抓紧准备一下吧。对了,一会是市院反贪局的范政委来接你。” 说完,王英达挂断了电话。 郜铣冰满脸沮丧地回到酒店,王小晶从他的眼神中已经判断出又有新的任务了。 长期和郜铣冰在一起,已经让她养成了一种习惯,不能打探案情。 于是,她默默走开帮助郜铣冰收拾东西去了。不明就里的郜铣冰父母,依然在说着如何和亲家见面谈他们婚期的事,郜铣冰说道:“爸,妈对不起了,恐怕这趟让你们白跑了,我马上要出差。” “马上就走?”郜铣冰的妈妈不解地问道。 “马上就走,车已经来接我了。要不,要不让小晶陪你们待两天?” “你走了,我们在这里还待个啥?没关系,你走你的,等你回来了我们再来,反正离着也不算远。”郜铣冰的父亲说道。 “说的轻巧,不是苦了小晶姑娘呀?” 说着,郜铣冰母亲嘱咐着郜铣冰说道:“冰子呀,你对人家姑娘好点,不要总使性子。” 刚说到这里电话又响了起来,郜铣冰拿起电话一看,是市院反贪局范政委打过来的,他接起电话回道:“范政委你好,车到院里啦?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后,跟父母交待两句,便匆匆忙忙下楼了。 小晶提着一包东西也跟着下了楼。 郜铣冰的父亲也起身跟着王门外走,被郜铣冰的妈妈一把拉住说道:“你下去干啥,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慢点,不用那么急。”小晶说道。 “让市院领导等久了不好。你回去吧,我父母就委托你了,他们要回去你就让他们回去,如果不回去就陪他们待几天,麻烦你了。” 说着,从小晶手中接过包。刚走出去没几步,又转回身说道:“小晶别生我的气。” 听了这句话,小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捂着脸转回身朝着楼上跑去了。 市院从各基层院共抽调了十名干警,集中承办的是一起影视行业重大偷税、漏税案件。 案件本身并不复杂,但涉案金额巨大。偷漏税额度超过了一个亿,时间久,涉及人员和行业多,查证非常困难。 办案组经过近三个月时间的查证,才算告一段落。 案件侦查期间,除了外出取证和需要抓捕之外,通讯工具统一管理,即使因生活需要和家里人通电话,也必须有其他人陪伴监听,以免办案过程中受到干扰跑风漏气。 三个月时间,郜铣冰和王小晶通电话也不过四五次,每次时间有限,只能简单谈谈和生活有关的需求问题。 当郜铣冰办完案子回来时,哪里还记得生气吵架的事情了,除了案子之外,郜铣冰把所到城市看到的风景一一讲给小晶听。 “是不是乐不思蜀了呀?”小晶边听边挖苦道。 “哪里呀?哪里也没有家里好,起码没有你嘛。”郜铣冰辩解道。 “这回应该一时半会不走了吧?” “应该不会了,但具体的谁能说得清楚呢?谁知道哪天又突然来案子呀。” “那要不要把咱俩的事定下来,我不想让你总是这样,今天去这儿,明天又去那儿的了。” “又是你妈说的?” “不是我妈说的。” 说着,小晶低下了头。 “那是啥意思呢?”郜铣冰看着小晶不解地问道。 “铣冰,这次你走了我是真的惦记你,想你只是一个方面,一看到电视里那些抓人的场景我就害怕。” 说着,眼泪顺着小晶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郜铣冰感动了,边拿出纸巾给小晶擦拭眼泪边说。 “我们没有那么恐怖,那些恶性案件不归我们,那是公安刑侦部门办的案子。” “那也不行,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等把咱俩的事办了,你说到哪个部门我就跟我爸说让你到哪个部门。总之,不能在检察院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出来。 “好好好,依你。你说什么时候让我出来,我就什么时候出来,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不过最好等我职级理顺了,这样你爸也好向组织部门说话。” “那好,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总算把相隔三个多月时间该说的情话补说完,才手牵着手回家了。 第27章 做痛苦的人,不做快乐的猪 “铣冰,爷爷的生日快到了,我打算让你一起过来。” “可以呀,那我准备点什么礼物呢?” 郜铣冰边翻看着日历,边用肩膀顶着电话和王小晶交谈着。 “这个嘛,你带两瓶酒就行了,爷爷只爱喝酒。有酒就行了。” “爷爷过生日去的人应该不少吧?” “不会邀请太多的人的,我爸不喜欢搞那一套。都是家里人。” “家里人?那……” “哎呀,没什么的了,我只是想借机会让爷爷跟爸爸说说把你的职级理顺了抓紧调出来,毕竟爷爷说话有力度嘛。” “那你表哥和表嫂也一定会去吧?” “这个,这个我真没想到,那我跟我妈妈商量一下再说吧。” “好好。” 说着,郜铣冰挂断了电话。 临近深秋,王小晶的爷爷廉政的外公,七十岁寿诞。郜铣冰通过小晶得知这一消息后,思索再三,决定提前送点礼物看望一下,庆贺当天就不去参加了。 王小晶不依不饶,百般做他的思想工作,动员他务必参加爷爷寿宴,其目的就是落实她让爷爷劝说父亲帮忙落实郜铣冰工作上的事,郜铣冰思来想去仍在犹豫。 郜铣冰拒绝参加是有合适理由的,而且经过了深思熟虑。毕竟没结婚嘛,提前看望一下也说得过去。 廉政是小晶爷爷的亲外孙,老爷子过生日,亲外孙不可能不去。 而他毕竟是廉政案件承办人,无论双方在什么场合碰面,都难免产生尴尬。郜铣冰回避一下并无不妥,完全在情理之中。 但是,不知道小晶妈妈刘悦楠出于哪方面考虑,单独打来了电话:“铣冰呀,小晶爷爷过生日你必须要来参加呀,老人已经七十了,还能过几次大寿呀?必须来。” 让他必须参加,没给郜铣冰任何商量的余地。「必须」二字相当于命令了。 这样一来,郜铣冰不好再推迟,挂断电话思考了一下,把心横了下来。 心想:“我尽职尽责依法办事,你廉政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堂堂国家检察官还会怕你个罪犯不成吗?大不了说我不顾及亲情,还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格外淡定了,决定去赴这场鸿门宴。 王小晶的爷爷看见郜铣冰,拉着他坐在身边。同桌的还有王炳章,廉政夫妻。 另外两个王家的亲戚,一个是水利局局长管为民,一个是乡下粮库主任魏楚达。 坐定后,生日宴开始。 按照长幼尊卑顺序,轮番敬酒祝贺,推杯换盏,气氛和谐,你来我往倒也不伤和气。 王炳章喝了几杯,秘书来电话说上边来了人,已经到了县招待所。 王炳章忙把小晶拉过来叮嘱几句,辞别众亲友匆忙离开了。 刚刚离开,这位在官场上混迹了大半生的王老先生,不知道是酒精刚刚发挥作用,还是年事已高,思维缺少了灵敏。他给大家满上一杯酒,把话题突然转到廉政案子上了。 “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既是给我过生日也是给我大外孙洗洗尘。今天来的没有外人,也就不用客气,把该说的话说说,不然以后这亲戚关系不好处理,作为长辈心里不舒服。 我说完之后,让小郜给大家倒杯酒,接下来只谈喝酒不谈工作,啊,大家看行不行?” 水利局的管局长用点头代替说话,表示支持,其他人也符合同意,唯独坐在王老先生右手边的廉政夫妇没做声。 “小郜呀,年轻人嘛,对社会事务和人情关系总归要有个认识过程?我看你和小晶抓紧把婚事办了,职级理顺后到县委办工作吧,不要在检察院了。你这样的性格再加上现在的执法环境,或许出来更有发展。” 小晶爷爷虽然有些超量了,说话还能很好地把握住分寸。 “廉政呀,你的事是坏事也是好事。干工作嘛,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闪失,这次就当个教训。 毕竟没判实刑,对工作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不当所长先到保安队当队长,以后找机会再说。老人嘛,真的怕你们任何一个晚辈出事。” “小郜呀,你说句话,敬在座长辈一杯酒,我喝完就上楼啦,你们继续喝你们的。” 郜铣冰端杯起身,跟小晶爷爷碰了一下杯:“敬爷爷一杯,一感谢爷爷教诲;二有劳爷爷费心;三祝爷爷身体健康。” 郜铣冰本不擅长喝酒,也不喜欢喝酒,酒桌上规矩懂得不多。 只注重法律细节研究的他,败给了研究酒桌文化细节的人们。 他刚转身准备和魏主任碰杯时被阻止了,原因是爷爷是他长辈的长辈,别人不可以与之平起平坐,既然是给长辈敬酒,他必须先饮为敬,单独喝。 郜铣冰擎起杯,尴尬连同杯中苦辣,在他悬腕翘指的潇洒中,流淌进口中也渗入了心里。 小晶爷爷满饮此杯后,挪步离席上楼了。 郜铣冰疑虑着,不想久坐,想抓住机会说句话溜之大吉。 可几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句我一句,边喝酒边借着小晶爷爷的话题往下说,郜铣冰始终没找到适合溜走的机会。 尽管他自从坐下后就常备不懈,但还是没能控制桌上气氛陡然发生转变,在小晶表嫂廉政爱人诱导和启发下,众人有意无意地展开了对郜铣冰的批判,甚至冷嘲热讽。 郜铣冰以酒遮掩气氛带来尴尬,忍受着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的苦涩倾灌到心中。 然而,这醇酿并不肯把苦闷久留在胸中,逐渐汇聚起即将升腾了的烈焰。 郜铣冰的眼睛已经发出烈焰喷射前警告的红光,可骄横贯了的这位所长太太,根本就没把这区区的变化放在眼里,其他的什么管局长、魏大人、廉政,依然用酒和酒话麻醉着神经。 小晶从厨房进来感觉气氛挺活跃,并不了解是牺牲了她心爱的郜铣冰的尊严给桌上带来的活跃,她挨着郜铣冰坐了下来。 也合该出事,这时轮到小晶表嫂说话倒酒,已带有明显醉意的郜铣冰支撑着站起身,笑容可掬地叫了声表嫂,主动端起杯。 这位廉政夫人,小晶表嫂给其他人满完酒,自己满了一杯,把酒瓶子放到桌子中间,「咚」的一声使王小晶打了一个激灵。 宁伤身体也不肯伤面子的郜铣冰,看了王小晶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拿过酒瓶儿给自己倒了一杯。 “既然你自己倒上了,那就单独敬你一杯,希望你这个未来的好女婿,把你岳父也早点抓进去,那样就更显得你大公无私,大义凛然了,喝吧。” 郜铣冰虽然喝多了,但头脑还是清楚的,尽管再聪明,这句话也没法往下接,酒也没法喝。 于是,他放下杯,人也随之坐下了。 这位表嫂一看自己丢了面子,一挥手端在手里的杯中酒,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 郜铣冰的脸上,检察装上挂满了这个泼妇带给他的屈辱。来不及阻拦的满桌客人,无不带着惊恐面面相觑。 郜铣冰霍地站起身,因为过猛外加酒精的特殊作用,身子晃悠了两下。 为稳住重心,本能地左手扶着凳子右手掐在腰间,恰好碰到了别在身上的手枪。 小晶尖叫了一声:“妈呀,郜铣冰,这是我家。” 王小晶以为他要掏枪。 郜铣冰本想她能替自己说句话,哪怕说句能让他下台阶的话也好,万没想到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再看其他人,早被她的一声尖叫吓破了胆,个个惊慌失措四处躲避,哪里有一个顾得上出来打圆场。 不明就里的刘悦楠听到女儿的尖叫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手拿着切菜刀直接从厨房闯了进来。用刀指着郜铣冰责问道:“你要干什么?” 郜铣冰看了看吓傻了的王小晶,扫视了众人一眼,众生相不禁使他仰头哈哈大笑。 他艰难地挪开椅子,一步三摇地走到衣架旁,拿起制服外套摘下大檐帽,吹了吹国徽上的灰尘,迈着蹒跚而又坚定地脚步离开了这个家。 从惊愕中醒过来的王小晶,呼喊着「铣冰」,起身追出去的时候。 已经在痛苦的人和快乐的猪之间,做出了选择的郜铣冰,甩开了她拉扯的手。 迎着瑟瑟秋风,朝着夜幕降临后,空旷的街道深处走去了。 第28章 再见,故乡 暮色昏暗,大片雪花在微风中懒洋洋地围着马路两旁刚刚亮起的街灯飞舞着,落在楼顶、广场、树枝和行人的肩上。 郜铣冰身上马裤尼冬装大衣,落满了厚厚一层,他一动不动立在雪中,默默向着皑皑白雪、昏暗的天空和迷蒙的路灯倾诉着忧伤。 不久前,南方一个新开放的城市——黄田,在某集团公司工作的高中同学李文卓联系到他,推荐他到黄田扶远集团公司工作。 该市工作的另两位高中同学,得知他在北方工作并不顺心,来信劝他换个工作环境,到南方去。 两名女同学一个在通讯公司行政办公室当主任,一个在机场航空管理处当调度员。 她们为促成郜铣冰成行,在机场工作的王艳玲给他预定了往返机票,在通讯公司工作的赵艳红,承诺负责他行程中吃喝住宿一切费用。 李文卓负责把他推荐给集团公司总裁,协助安排工作。 半个月前,按照同学的安排他抱着出去散散心的想法来到了黄田。 乘坐南航空客320麦道飞机,几乎完全被同学王艳玲电话指挥着换登机牌过安检,登上的飞机。 这是他第一次乘坐飞机,兴奋遮掩了被同学电话指挥的尴尬。飞了四个半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三位同学分别开着他并不十分熟悉的车子来接他,感觉比他的「狂潮吉普」舒服好多。 几位同学分别抽出时间陪着他足足逛了一周,直至郜铣冰到黄田工作后,才设身处地感受到,这边人们紧张的不是钱,而是缺少赚钱的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宁肯让钱陪着也不肯舍弃奔跑着的时间。可见,能陪同他逛一周,是对他多么重视和多么奢侈的了。 他们一边游玩一边考察。 这个在改革春风中迅速腾飞起来的海滨城市,使他长期压抑而沉闷的心情,得到了舒缓的同时,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年轻人欢快的脚步,疾驰而过的地铁,还有高速直达快车。 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四通八达的高架桥,快速发展的IT行业……不能不让他周身热血沸腾起来。 “到这里来,应该来到这里。这里美丽而又神奇,这里不至于荒废和挫伤有志青年在时代发展浪潮中,敢于永立潮头的信心和勇气。” 在李文卓的劝说下,他见到了黄田抚远集团公司总裁吴征兵先生。 两人进行了三个小时的长谈,吴征兵对郜铣冰十分赏识,决定聘请他为黄田抚远集团总经办主任。负责公司行政管理事务及法务工作,直接对董事长负责。 黄田抚远集团是经营房地产的大型实体企业,是集团有限公司。 以房地产开发为基础,囊括了房地产开发,工业、商业地产管理。 旗下有抚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抚远工业城、抚远教育城,抚远影视城,抚远天虹商场及各分公司,共有在职员工三万余人。 近年来为地方政府年纳税额近十亿元,在福布斯中国百名富人排行榜中,排名第28位。 郜铣冰不能不为之所动,辞职报告摆在了检察长王英达办公桌上。 王小晶得知郜铣冰决心要走,要彻底离她而去。她来到检察院找到郜铣冰,近乎恳求地说道:“铣冰,那件事是我和我妈不好,我们不对,当时误会你了。你能不能重新考虑留下来,职级的问题我跟我爸说想办法帮你解决。” “小晶,你说的这些都是诱因,不是促使我离开的决定性因素。这里的土壤犹如一年的四季,冬天冻土三米,春天融化需要半年,只有夏秋两季。 我在这里呆久了,思想也会被寒冷冻僵。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走,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那么,你是下了决心要走?义无反顾了是吗?”小晶以手掩面。 “不瞒你说,我已经去过黄田了,那是座会呼吸的城市。当我登上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过是大房子根儿底下的几堆蚂蚁。 这让我更加清晰了一个哲理,人只有站在更高处,才更有可能俯瞰城市乃至人类的全貌。我喜欢蓝天,更喜欢对你来说有些稀薄的空气。” 说着,他拿出了一本书递给王小晶。 “这本书是陆幼青写的,叫《生命的留言,最后的一百天》也叫《死亡日记》。在书里面,他劝慰女儿找男朋友时,提了这样几个标准,告诫女儿有几个不能找。 一种是'猪性'的不能找,每天围着你转,虽然有安全感,但只知道刨食,时间久了,便觉得了然无趣; 另外一种是'鹰性'的不能找,这种人终究属于蓝天,你无法驾驭。 嫁给这样人,你的幸福只存在于别人羡慕和赞美的目光里,伴随着你的将是夜夜担心和长久的思念。” 郜铣冰以这种方式揭示了内心的隐衷,也是对王小晶的好心劝慰。 “小晶,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我属于哪种。你是个好姑娘,也值得我爱,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多么深。但是,我必定是属于蓝天的。” 他力图用最真诚,而又不让她伤心的方式阻隔了她的爱,显然他成功了。 在王小晶心里,郜铣冰即将启程前往的不是南方,而是要到浩渺的太空中游离。 就这样,他怀着对这片土地的爱,对检察事业的爱,离开了他的第二故乡——这块黑土地。 第29章 指点迷津 郜铣冰来到黄田抚远集团任职一周后,吴征兵、李文卓在公司招待所安排下酒宴。 公司高层领导,黄田所在地各分公司领导及教育城、工业城,影视城等领导,应邀参加了招待会。 郜铣冰被隆重地介绍给在场的各位老总。这一举动或许被理解成便于总经办开展工作,或许被解读为公司规范化管理的奠基之举。总之,规格和形式有些特殊。 “莫非有什么特殊来头?常规做法是试用期结束,由李副总带着到各分公司走走也便了事,这是……” “什么来头能被直接聘用,取消试用期呢?而且规格如此特殊?小卢,郜主任是你接待的,又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总该知道的详细一些吧?” 列席招待会的工程部经理黎国新、预算部经理邹圣尚和小卢窃窃私语。 “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只知道公司要推行制度化管理和规范化管理。”被他们称呼为小卢的年轻女子答道。 “什么?规范化管理?呵呵,文雅点说'叫报晓',通俗点说'是打鸣',叫的再好听给我下个蛋试试?” 说话的是坐在同桌的主管业务部的副总赵少平。 “各位老总、各位同事,今天我们把大家召集来随便聚一聚,同时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总经办主任郜铣冰。有请郜主任。” 李文卓的开场白,打断了大家的议论。郜铣冰信步走上前台,拱手施礼后,简单进行了自我介绍。 随便客套了几句,并没讲太多。然后,把话筒移交给李文卓,走回自己的座位。 接着吴征兵讲话:“伴随企业不断向前发展,管理需要逐渐深入。目前,公司管理已经进入瓶颈,家族式管理不再适应企业发展需要。规范化管理是企业向前发展的大势所驱……” 吴总的讲话释放了这样一个信号,企业要规范化管理,这个郜铣冰是公司请来的操刀手。 各分公司领导凭借多年与吴征兵合作对他的了解,越是被他轻描淡写的事,越显得极其重要,需引起高度重视。看来他这是下决心要强化公司的管理。 郜铣冰从此正式加入到了黄田抚远集团高层管理团队之中。 郜铣冰就像久困笼中的小鸟,被释放出来重新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之中。 感觉天空美丽,空气新鲜。整日里活跃在山间溪水旁、葱郁密林间。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 他一口气完善了各项管理制度,梳理了工作流程,细化了各部门岗位职责。 结合公司实际,制定出动态考核体系。并在吴征兵李文卓大力支持和各个部门积极配合下,使各项制度有序实施起来。公司的规范化管理和制度化管理,拉开了序幕。 然而,令郜铣冰万没想到的是,私企会比国家机关更复杂。 尽管吴征兵、李文卓及相应的集团各部门领导,对这位总经办主任均十分赏识。 当那些推动企业制度化、规范化和科学化管理的各项制度,使在家族企业制度下,舒服惯了的中高层领导,因为多了束缚感觉浑身上下不太舒服的时候,从对制度设置的抵触,发展到对制度推行的抵触,最后发展到对郜铣冰个人的抵触上了。抵触的方式由私下议论懈怠履行,演变到公开抵制。 尤其负责公司业务部、预算部的赵少平副总经理,在推行总经办管理制度和绩效考核过程中,人为设置障碍,给郜铣冰出了不少难题,意图竟然十分明显,把郜铣冰推向众矢之的。 这让曾在半军事化机关当过领导的郜铣冰,有些不解和头疼。 借助周末休息,他来到市里找到在通讯公司当办公室主任的赵艳红,边向她学开车边取经。 “你刚来公司不到一年时间,对公司情况还不十分熟悉,自己的人际关系网还没搭建起来,急于在公司表现自己,或者说急于得到认可。你的想法可以,做法不妥。” 这位老同学开门见山说话毫不客气。也多亏她比郜铣冰大两岁,郜铣冰一口一个姐的叫着,否则有些让人吃不消。 “抚远集团是家族企业,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你在制定制度和施行制度之前,应该先做好各部门一把手的思想工作。 这是私企,和你过去所在的半军事化机关不同。不可能一出口就是命令,让下边无条件地执行。” “你的这种官本位思维和过于乐观的思想态度如果不抓紧改变,即便再有能力也会被淹没在大染缸里。 我建议你抓紧找吴征兵和李文卓,把你推行制度过程中,遇到的这些实际问题和他们谈一谈,让他们认识到公司制度化和规范化建设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能凭你一人之力。 否则出现中梗阻,矛盾都集中在你一个人头上,当矛盾被过分激化之后,老板权衡利弊会牺牲掉你而保全局,也就说你在这里会待不下去的。” “好在上边有文卓罩着你,吴征兵也还信任你。否则,那个赵副总完全可以用消极抵制的办法,阻碍你各项制度落实,同时令其他各部门效仿。 这样用不了两年时间,你干不出任何成绩,公司上下就会用另外一种眼光看你。即使不让你走,你自己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这就是典型的企业内耗。” 赵艳红一席话,让郜铣冰茅塞顿开的同时,颇为震惊。觉得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有些灰心地说道:“实在不行,干脆发挥我的特长做法务工作算了。” “哎,看看你,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就我这几句话就把你吓到了。也没那么严重,你就按我说的办吧。我听文卓说你组织你们的律师团队,为公司挽回了几千万的经济损失?” “是的。” “不错嘛,你这个大能人他们是舍不得放你的。要不然来我们公司吧,保证不比那里的待遇低。” 郜铣冰嘿嘿一笑说道:“不敢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儿?听说在读大学那年,你都把高干家庭的女朋友折腾丢了,差点没把自己折腾回家。还有你不敢的事儿?” 说着眼睛一瞥,脸一扭,朝着窗外望去。 见郜铣冰半天不言语,又转回头望着手把方向盘直视前方的郜铣冰说道:“对不起,我触碰到你的痛点了。” 郜铣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真怕呀。” 赵艳红疑惑地问:“你怕什么?” 郜铣冰略装严肃地说:“我怕你呀。” “怕你这张能吃人的嘴呀。更怕去了你们公司你家姐夫把我打死啊。” 赵艳红羞得满脸通红,攥起拳头给了他一下:“看把你得意的,如果你姐我有那种想法,读高中时就把你拿下了。” “别,别,我家里是农村的,条件又不好。那时,我对城里的男女同学都是仰视的。 要不是沾着你爸爸被下放的光,恐怕你这个厅长家的千金,我见上一面都很难。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呢?” 说笑着,他们把车开到了「海洋世界」。 赵艳红建议和郜铣冰一起看看极地馆。两人简单地吃了便餐,满怀兴致地参观起了海底世界。 “你经常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 “你对这里简直比解说员和向导都熟悉,什么这里的鱼那里的虾,这里的螃蟹那里的牡蛎的,不是常来哪里会如此的熟悉?” “这个真让你说对了,公司招待客人我经常带他们来这里,有时亲戚朋友来了我也带他们来,我都不记得来过多少次了。” “对了,晚上要不要叫着文卓和艳玲呀?如果叫的话马上打电话,否则来不及了。” “恐怕现在也要塞车了。” “那快点打,算了还是我来吧。” 赵艳红边说,边从包中取出电话打给李文卓和王艳玲。 “马上就往出走,这两个人一听说请他们吃饭,答应的都挺麻利。我俩也赶紧出去吧,再晚一点赶上下班塞车,他们到了,我们还没到就不好了。” 赵艳红边往包里放手机边说。 两个人这才从极地馆往外走。 “唉,紧赶慢赶的,总算在他俩到之前赶到了,你点菜吧,我请客。”赵艳红说道。 “要不等他俩到了再点吧?” “今天是请你,他俩作陪,你点。”赵艳红命令道。 “好吧,来半只烤鹅,再来一个红烧黄骨鱼,嗯……” “海鲜,点海鲜。算了,你过去坐着看包,我来吧。” 赵艳红说着,把包塞给郜铣冰,拉着服务员就是一通点。 没过多久,李文卓和王艳玲也陆续到了。 “看来还是铣冰有面子呀,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艳红姐请我们吃过大龙虾呀?” 王艳玲笑着说道。 “这不是咱这个小老弟心情不好吗?” “怎么了?”李文卓略带吃惊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在工作上和生活上对铣冰关心得不够呀?”赵艳红抢白道。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到现在也不帮小老弟考虑考虑个人问题。”王艳玲一旁附和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个人问题你不帮着考虑也就算了,工作上你不该给他那么大压力吧。” 赵艳红又补充着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李文卓十分不好意思。 “要说同学,铣冰的同学也不光我自己,我感觉我做的比较到位了,起码在个人问题上,我没像你俩似的肥水流入外人田吧? 众所周知,我为了照顾困难户,娶了我们家的李亚男吧。不像你们,高傲的走路都像南极的漂亮企鹅。” 李文卓明显有些不服气,边争辩,边扭动着身子学企鹅。两个女同学被逗得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我俩形象,就是你眼中那样的企鹅呀?难怪把全班所有男同学都吓跑了。” “也就是艳红姐能说过你。我看时间不早了,别耽误李总回家陪亚男姐那个真天鹅了,我们撤吧。” 王艳玲看了看手机,说道。 “说归说,笑归笑。文卓你把铣冰的事放在心上,找合适时机和吴总谈谈。不然铣冰下步工作没法开展。” 就这样,郜铣冰开开心心度过了一个周末,放松一下,减缓了困扰多日的心中压力。 第30章 手不释卷的女生 周一上班,郜铣冰带着起草好的企业文化建设方案来到吴征兵办公室。 吴征兵简要地看了看,抬起头对郜铣冰说道:“这样,方案先放在我这里,我看完后和文卓副总研究一下,然后开个高层会议部署落实。” “那好,回头有什么意见需要和我沟通再找我,我先走了。” 郜铣冰说完,起身要走。 “莫忙,莫忙。上次去遵义时,我跟你提到过去荔波助学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记得的,吴总。” “今年我就不去了,你带队去。” “嗯,公司行政人员都去?” 郜铣冰有些疑惑。 “都去。即是扶贫,也是一次拓展培训。那里的山山水水很美,大小七孔都值得看看。 博尧中学隶属荔波县,地处贵州最南端,是云贵高原向丘陵过度的中间地带。 四面环山交通不便,少数民族聚居,典型山区风貌。目前,人们生活水平还难以超越贫困线。 娃娃们上学读书,依然需要翻山越岭,终日里辣子拌米饭解决三餐。 城里孩子丢进垃圾桶的图书玩具,是他们渴望的奢侈品。缺书少本缺凳少桌屡见不鲜。 三年来,我们黄田抚远集团为博尧中学捐资助学数百万元。 帮助学校改善了教学环境,为住宿生改善了生活条件。你搞过教育,你去更合适。回去准备一下,卢经理和那边确定好时间就动身。” 郜铣冰带领着抚远集团一行人在教育局杨局长的陪同下,三天助学活动受到博尧中学全体师生热烈欢迎。 郜铣冰代表公司完成此次助学扶贫任务后,接到了集团公司总裁吴征兵打来的电话。 安排他从贵阳直飞重庆,协助重庆分公司处理一下法务,然后飞往西安,代表黄田扶远集团和西安某银行洽谈合作开发事宜。 现在就走吗?” “是的,我到重庆分公司办完事,要到西安看一个地块不能耽搁,我们就此告别吧。” 两双饱含深情的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顺便替我向杨局长说声抱歉,恕我不能当面辞行了,有机会过黄田的话事先打声招呼,我到机场接你们。” 郜铣冰分别和前来送行的潘校长等人礼貌道别。 “一定,一定。祝你们西安之行愉快!” 一行人辞别潘校长,离开酒店直接奔赴机场。 郜铣冰在重庆分公司滞留了三天时间,会同集团公司工程部经理黎国新和预算部经理邹圣尚,一同前往古城西安…… “这鬼天气,真不愧热都的美名。” 黎国新边从出租车后备箱往下提箱子,边挥手撩起衣襟擦了擦脸颊快要滴落的汗水,边埋怨着天气。 “老黎别急,过几个小时到西安就好了,那边三十几度。不象这里四十度不说,还一点风丝儿都没有。” 一起帮忙提箱子的邹圣尚搭讪着说道。 此时,坐在出租车副驾驶位置的郜铣冰结完车费拿了发票,挎起电脑包推开车门从出租车上走下来。 三人一起走进机场大厅,凉爽迎面扑来,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黎国新摆正行李箱,双手掐住腰带从前往后捋了捋,顺势把天蓝色T恤衫往裤腰内掖了掖。 腾出手把像刚从桑拿房出来,紧贴在萝卜头脑袋上的板寸,从额前向后撸了两下。 叉起腰,瞪着夜莺似的眼睛左右环顾,搜寻着某个特定的目标。 邹圣尚两手各扶着一个拉杆箱,眼睛漫无目的的四处看,在等着他们给出下一个前进方向。 郜铣冰抬起搭在电脑包皮带上的右手,摘掉无框拉丝眼镜,左手插入裤兜掏出一块鹿皮眼镜布,一边擦拭眼镜,一边眯起眼睛费力而毫无用处的探视着前方。 他重新戴上眼镜,顺势向后整理了一下挡在额前的一绺头发,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问道:“国新,我们的飞机具体什么时间起飞?” “十四点四十分,大约十六点二十分到达西安。”黎国新回答。 郜铣冰「呃」地应了一声,“时间来得及,我们先换登机牌,然后去吃点东西。” “好的。” 黎国新转向邹圣尚指着行李箱说:“你看着点东西。” 然后朝问讯处方向快步走去。 不久,黎国新走了回来:“铣冰,我们的航班在G18-24换登机牌,二楼有餐厅。” “好,我们去换登机牌。” 说完,三个人朝着G区走去。 黎国新扫了一眼,感觉各窗口排队的人数差不多,便拿了他俩递过来的身份证在十八号窗口排队。 换好登机牌办理了行李托运。边走边将身份证及登机牌递给他俩。 “座位都在一起么?” “不是,铣冰在后几排靠窗位置,咱俩在一排。” 边说边走向通往二楼的扶梯。三个人吃完快餐下到一楼乘坐摆渡车来到航站楼,走进安检口。 过了安检,郜铣冰拎起挎包抓起手机,看了一眼登机牌,忙说道:“登机时间到了抓紧一些。” 话音未落,广播里传出播音员优美而又程序化的声音:9876号航班开始登机了,有乘坐该航班前往西安的旅客,请到15号登机口登机,不断重复着。 三人加快脚步,到了登机口发现,除了三位空服人员外,已经没有排队的旅客了。 “旅客应该不是很多。” 说着,三人分别将登机牌递给空服人员。 空服小姐将登机牌依次送近扫描器,当发出「滴」的声音后,拿回给他们。 看三个人不紧不慢的神情,瞪起那双毫无威慑作用的双眼,用这特有的方式提醒他们:就等你们了,还不快点?三人这才急迫地踏进了登机通道。 进入机舱,郜铣冰环视了一下,旅客四分之三左右,没坐满。 空姐在检查行李箱,关闭盖门。他们边往机舱后面走,边环顾左右寻找自己的位置。 黎国新和邹圣尚走到座位旁,邹圣尚坐进了中间位置,黎国新手扶靠背,回头指着后几排靠窗的位置,对郜铣冰说道:“铣冰你在那里,靠窗。” 郜铣冰点了一下头,朝位置方向走去。隔了四排,靠过道的位置空着,中间位置坐着一位女生,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书。 郜铣冰看了看机舱行李架下方的座位号,又看看登机牌,确认是这个位置。 他清了一下嗓子,提醒这位女生让一让。可那位女生专注于书中的精彩,没有任何反应。 郜铣冰有些尴尬,开口说道:“美女,我的位置在里面,请先让一下。” 那女生闻声端着书站起来,头也不抬,身体后移微微后倾让开一点空隙,眼睛仍然紧盯在翻开的页面上。 郜铣冰扶起她的小桌板,背对着女生擦着她的身体艰难的挪了进去。 刚要坐下,发现手提包还挎在肩上,心想:“应该把包放在行李架上。” 转过头看看身边这位女生,“唉,算了,不要再影响她的专注了。”思索着,将包放在了右脚脚下。 坐下后,系好安全带掏出乳白色三星A288手机,趁着飞机尚未起飞拨通了公司行政办公室电话。 手机听筒「嘟嘟」几声后传来了清晰优美,十分友好的声音:“您好,这里是黄田扶远集团,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听声音知道是他要找的人,郜铣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调侃地说道:“您好,请问卢经理在么?” 电话那边回道:“我就是!” 「啊!卢经理,我是郜铣冰」。 听筒里瞬间传来惊喜的声音:“郜主任呀,你们到了哪里呀?”并关切地问,“多久回来?” “我们在重庆,刚上飞机,到西安办完事去延安看看就回去。” 那边传来「咯咯」的笑声:“又去革命圣地呀?” 他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呃。” 接着问:“赵副总回到公司了吧?” “回来了。”那边答道。 此时,机舱内走动着的空姐可能因他打电话,触动了她的安全神经,走过来看似有针对性地说道:“请收起小桌板,打开遮光板,调直座椅靠背关闭手机,飞机即将起飞。” 郜铣冰对着话筒加快了语速:“你把业务部的绩效考核细则和管理制度拿给他,从本月开始执行,我要关手机了,有事再联系,再见。” “好的,再见!” 郜铣冰挂断电话关闭手机,舒了一口气。将头后倾抵近靠枕,扶着两侧扶手微闭双目,若有所思。 此时,机舱内的播音器响了,传出:飞机正在穿越云层,遇到强压气流,会产生颠簸,望各位旅客回到自己位置,系好安全带,厕所既将停止使用。 郜铣冰侧了一下头,发现邻座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把座位挪到了靠过道一边,用飞机上的毛毯蒙着上半身睡觉了。 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依然放在已经合起来的那本书上。可谓爱不释手。 究竟看的什么书呢?郜铣冰觉得有些好奇,探过头看了一下,恰好书的名字被女生放在上面的那只手挡住了。 微微露出来一行“列夫托——”,他判断女生看的应该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难怪如此痴迷。 第31章 爱的帷幕悄然拉开 机身稍稍平稳,郜铣冰松开安全带,放下小桌板,弯下腰从手提挎包的侧兜里拿出一沓文件。 取出随身携带的两本书,翻开参考用的页面。折叠后反扣在中间座位的小桌板上。从兜里掏出笔聚精会神地写划起来。 两名空姐推着车给旅客送水和饮料。走到他这排,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他的全神贯注不忍打扰,还是因为自己的专注而没有听到。 邻座这位女生自作主张地为他要了一杯茶水,正在踌躇是应该把水杯放在中间小桌板上,还是直接递给他的时候,水杯恰巧被他伸去拿书的手碰翻了。 郜铣冰的手被泼洒出来的热水刺激到,本能地缩回来,身体也随着跳了起来。 水杯彻底翻滚到小桌板上,水一点也没浪费不均匀的泼在了两本书上。 女生惶恐地站起来拿起两本书朝过道方向抖搂,转回身从包里掏出一沓纸巾将小桌板的残水擦净。 动作灵敏迅速,两本书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只是郜铣冰的手有些发红。 女生把两本书放回原处,见郜铣冰用右手给左手煽风,焦急的有些不知所措,傻傻地杵在那里。 郜铣冰用右手拍拍左手,安慰她说:“没事了,坐吧。” 顺势抬头看看自从上了飞机就没机会正眼看的这位女生。 她身穿藏蓝色短袖韩版连衣裙,脚踏深灰厚底儿安踏运动鞋,活泼中带着恬静,典雅中透有精美。 清馨就像初春散发着芳香的刚被泛起的土地,又像春雨过后含苞待放的银杨。 浓密的秀发仿如傍晚时分芙蓉镇清幽山潭中倾泻而下的瀑布; 两轮弯月宛若初春时节荔波七孔桥下清澈静谧的潭溪。 这兼具着东西方建筑立体与平面融合起来的美。郜铣冰据此判断她不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经纬区间,在那个水泥浇筑的地面上无论如何是长不出这样的庄稼来的。 这位女生边翻看着两本法学书中的一本,不时地擦拭上面的水泽。 当感觉到他正在看着她擦拭时,放下书轻柔地说:您是做法务工作的? 他没听到似的,没做应答,而是指了指女孩子小桌板上的书说:“你看的是《安娜卡列尼娜》?” “嗯。”女生答道。 随手拿起书递过来,身体向里面倾了倾,说:“想必你也读过的。” 微笑中含有一丝羞怯。 郜铣冰接过书翻开第一页,想搜集一下女生所在学校、单位、姓名之类信息。眉页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女生开口问道:“您对安娜卡列尼娜和渥伦斯奇的爱情怎么看?” 这个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很符合在校大学生的读书特点,原因是她和自己当年一样,起初被书里爱情故事所吸引。 久而久之,在爱情遇到困惑时,便在书中寻求解决困惑的答案。 恰好送水的车子过来,郜铣冰要了一杯水,浅浅喝了一口。 拍了拍手中的书,说道:“安娜追求理想爱情的方式,在当时那个时代不具有代表性。但她的行为颇具挑战性和争议性。 她的那种反叛式的追求自由爱情的方式。在今天看来……在那个时代人的眼中,看似合情合理的安娜个人的人生悲剧。” 郜铣冰侃侃而谈。 女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并客气地说道:“嗯,不过,这些我们老师也讲过,单从追求物质幸福的角度来说,安娜和卡列宁也会很不错。 我虽然赞成追求人生幸福,但我对安娜的背叛不是很理解。我认为她丈夫卡列宁对她很好,对她也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的。” 郜铣冰通过她问话及说话时流露出来的神情,机敏地扑捉到一个特殊的信息。 他微微一笑,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不会是没谈过恋爱吧?” 这突如其来的和讨论的话题几乎没有任何关联的问话,使这女生「刷」的一下脸就红了。 半晌才缓过神来反问道:“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么?” “很有关系,因为安娜卡列尼娜说你不懂得爱情的力量。”郜铣冰目光锐利,盯着女生涨红的脸坚定地说。 “那算是没谈过吧。”女生小声回答道。 她放下了两本法学书,低垂着头,两只手拧扯着腰间裙带儿,缠到指尖上又松开,松开了又缠上。 不知道是自己提的问题缺少水准,还是郜铣冰严厉的语气和问题过于刁钻,因娇羞而发了红的脸让人看了觉得既可爱又可怜。 意外收获促使郜铣冰心潮中泛起一丝涟漪,当这涟漪转化成惊喜悄悄掠过他面颊时,脸不受控制自我增温。他忙顺应着话题说道:“难怪呢?” 女生对这一变化似乎没察觉,嘟囔着说道:“那你说说看?” 郜铣冰借机把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机警地把话题转了回来:“我们还是谈安娜吧。因为安娜卡列尼娜告诉我,你对我的表达不太满意。” 女生依然微红着的脸,尽管表明了她尚未摆脱囧态,但那包含深情的目光足可以掩饰因对郜铣冰轻率的蔑视而后悔神情,也理所当然化解了郜铣冰对她责怪的目光。 郜铣冰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你看,当卡列宁得知安娜和弗隆斯基。不,应该是渥伦斯奇,翻译发音问题(他故意如此说,又如此纠正),他们的情人关系后。 表现出来的令现在人都难以接受的方式,接受着安娜背叛他的残酷现实。 依然没能阻止安娜在背叛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以至于最后成了悲剧。你能告诉我那种你不能理解的力量是什么?” 女生心想:“这是在对我启发式教学呀,恐怕遇到的是不寻常的谈判对手。” 女生毫无选择地按照郜铣冰的思维逻辑答道:“无疑是爱情的力量。” 这时女生已经意识到了,这位年轻人有关她是否谈过恋爱的话题只是个铺垫,自己已经掉进了他逻辑学的陷阱里了。 想到这里,女生顽强的反抗道:“那种力量会有那么强大么?以至于连家庭和孩子都可以放弃?” 说完,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表示出不可思议和不能理解的神情。当然也释放出潜意识里对郜铣冰的不完全认同。 郜铣冰机敏地把话题转了回来,他说道:“这正是这本书所要表达的,也是书中塑造的安娜与众不同和最具挑战性的地方。 正是托尔斯泰这部作品值得深思的思想性一面。你认为卡列宁是不错的,是懂爱的,心胸是宽广的,只是年龄大了一点。” 说到这里,郜铣冰侧过头看着女生说道:“你是这样认为的吧?” “是的,我知道这种认识过于浅显,没看透问题的本质。但我是代表社会普遍性在说话。”女生羞怯地低下了头。 第32章 爱的火焰在空中燃烧 郜铣冰知道,这位女生的自我批评并不代表着甘心失败,她是把自己置于代表别人说话的立场,是为了解脱自己。 他继续说道:“事实上,卡列宁所代表的是没落的,腐朽的和虚伪的社会事物。安娜对她的背叛,他是摆脱不了责任的。 安娜想摆脱爱情枷锁,追求爱情自由。但她挑战了那个时代的传统文化,她的悲剧告诉了人们,要变革、要挑战是要付出牺牲的,甚至包括生命。” 女生听到这里,起身从外面座位挪到中间,仿佛是便于双方说话,也可能是为拉近一些她和他之间的心理距离,也许是有意向着他的思维逻辑更迈进一步。 女生不再说话,摸着中间小桌板上的一本书翻翻合合的。一会侧转头看看书的眉页,一会又转过头把目光落在郜铣冰的那份文件上。 突然问道:“郜先生,您在黄田抚远集团做法务工作?您也是学法律的嘛?” 她的“您也是学法律的嘛?” 郜铣冰懂。她是在告诉他,她是学法律的。 可是,她说:郜先生,还明确的说出他的公司。这让郜铣冰有些迷惑。 于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展开那双弯月,甜甜地看了看他,然后一只手翻开小桌板上书的眉页,又看了看他的文件。 郜铣冰明白了,是书眉页上面的签名和文件最后一页的落款,让这个有心的漂亮女生发挥了她的聪明。 “好聪明。”郜铣冰夸赞道。 女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摆弄着连衣裙上的裙带。 郜铣冰接着说道:“搞法务是真的,但我专业学的是哲学。” “哲学?”女生有些惊奇。 “是的,那你是?” 女生呢喃着:“我叫李依轩,西南政法九八届法律系大三的学生,暑假回家。” 两个人简单询问了一下各自的工作和学习情况,因为对相互的环境不熟悉,缺少共同话题,就又转移到文学上。 李依轩问道:“那除了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之外,你还喜欢西方哪个作家的作品?” 郜铣冰不知道这位女生是真的想继续聆听,还是别有用意。 无论怎样,她伸出了橄榄枝郜铣冰是没有理由拒绝的。这就如同一只猴子,见到树枝上挂着一个桃,够到够不到都必须试一试,也只有试过了才会知道。 郜铣冰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是学法律的,那我们聊一聊雨果的《悲惨世界》吧,通过它谈谈道德和法律的对立与统一。” 李依轩一听,有些兴高采烈了,柔软的小手抓住他的胳膊摇晃着说:“对对对”,又自觉失态,赶忙撤回手,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端坐在座椅上。 样子像极了虔诚的基督徒在等待牧师讲道,聆听圣经的真理。 李依轩想的是:“聊《安娜卡列尼娜》知道了赵若冰有值得自己赞赏的爱情观和对悲剧产生时代背景的科学认知。 接下来聊《悲惨世界》,结合自己所学的专业知识不但更有味道,对法律和道德的进一步认知大有裨益,或许还能抓住机会翻盘,把输掉的一次赢回来。” 郜铣冰把《安娜卡列尼娜》还给女生,不慌不忙地拿起水杯举到嘴边,然而水杯竟是空空的了。 李依轩会意地站起身前后张望,空姐一个也不见。于是端起了自己的水杯,一手端着,一手托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生怕再出现闪失。 女生轻声说道:“你喝吧,我一口没动过。” 郜铣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放回在小桌板上,说了声“谢谢!” 郜铣冰清了清嗓子继续着他的讲座,他从冉阿让是道德的化身正义的象征,一直讲到马德兰市长。 就这样,郜铣冰不知不觉地被李依轩在有限的时间之内,用知识和智慧这把尺子,把他的智商、情商,以及大脑储存器中的知识存贮量统统测量了一遍。 经过一番对话,李依轩被身边这个年轻帅气,文雅谈吐不俗的青年所折服。 凭她所学无法简单地用哲学、法律、文学甚至教育学、心理学、历史学来衡量这个人知识的渊博程度。 他看问题的角度、深度和广度,体现了他思考问题的深邃。他语言的犀利反映出他的思想和各种社会丑恶不能兼容。 李依轩的心如同静谧的湖畔因春风拂动泛起了波澜,周身热血一下子冲到头顶,胸中就像揣进了欢蹦乱跳的小兔子,越想按住反而跳得越欢。 这是萌动了芳心的少女目光柔情似水,脸蛋儿红彤彤像秋天第一场霜打过的红高粱,从根儿红到了梢儿。 姑娘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转动水汪汪的眼睛努力思考着。那条倒了霉的白色裙带反反复复被纤细手指揉搓着,缠绕了又打开打开了又缠绕上。 然而,姑娘身边的年轻人和她一样,犹如春天松花江那尚待开封薄如锡纸的江面,也在期待一场细雨,以涓涓细流和岸边的柳绿鸟鸣宣告寒冬过去和春天到来。 正当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因为一条并不宽的小河把彼此隔离在对岸。 一个白都伦公主,一个卡玛尔王子,期待在书中找到玛尔祖旺为两颗心架起爱的桥梁。 第33章 断了线的爱的风筝 突然,飞机播音器响了起来,传出很压抑的男中音:“各位旅客,各位旅客。飞机因机械故障,我们已经延迟降落,延迟降落。目前,我们正在尽力排除故障。 大家不要惊慌,为了在着陆时保证我们各位乘客的安全,请大家把眼镜,手表,手机,鞋等带有铁器的物品放在空服人员发给您的袋子里。” 霎时间,机舱里骚动和嘈杂起来,旅客像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有从座位下面往出拉救生衣的,有起身打开行李架翻找东西的,有抱着幼年孩子低微抽泣的…… 坐在郜铣冰前排的一位中年女子大声训斥着老公:“我说让你提前两天订票,你非要偷偷去见那个小狐狸精,今天要是送了命,老娘到阴曹地府都不放过你。” 中年男子被骂着,脑袋像开了锅一样冒着热气。 当播音器里再次发出:“请大家保持安静,请大家保持安静”的低沉声音,夹杂着恐惧的宁静迅速弥漫了整个机舱。 紧接着,出来几个空服人员紧张而有序的给每位乘客发塑料袋子。 旅客在空姐的指挥下,都乖乖的把播音器中点到的东西装进了袋子,并同时把座位号牌也按要求装了进去。 系好了安全带,收起了小桌板,拉直了座椅靠背,端坐在那里等待着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 各个表情凝重,好象都有说不出的心里复杂。 此时,收拾好了一切的郜铣冰,除了大家都有的那种复杂之外,还额外的增添了一种。 他暗暗在心里叫苦,为了给公司省钱,购票时没同意每人买一份保险。 如果不是他坚持到渣滓洞看看,助学扶贫结束从贵州直接走,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 如果听从潘校长的安排再多待一天…… 哎!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他懊恼的挥舞拳头砸向自己的脑袋。 坐在身边的李依轩误解了他的意思。 姑娘松了松安全带,把身体贴了过来,右手挽着郜铣冰的左臂,脸贴住他的左肩,眼里噙着泪水,说:“就这样,我俩永远在一起。” 郜铣冰抽出左手把依轩揽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左胸,头抵着自己的脸颊,谁也不说一句话。 飞机依然在空中盘旋着,人们既盼望着快些下降,又恐惧下降。 就在这种矛盾中忍受着煎熬,时间一分,一秒,一点也不肯浪费的,认真地履行着它的职责。 郜铣冰万万没想到,刚才还在给这个靠在自己怀中的这个女生讲解人生,刹那间就要、就要……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尤其是想起没给那两个哥们买保险,额外增加的负疚,使这个倔强的北方青年,感情脆弱了起来,两颗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滴落在女生胳膊上。 飞机缓缓下降,地面上厚厚的泡沫已清晰可见。若干的消防车,闪烁着脑袋上那可怕的兰红灯,伴随行驶在飞机两侧。 各种救护车秩序井然的紧随其后。都像在等待飞机检阅似的,整齐、匀速的陪伴在飞机左右。 「咯噔」,飞机着陆了。 滑行,继续滑行,怎么不停?突然机舱猛烈前倾,与此同时发出刺耳的,令人难以忍受的金属和水泥地面接触的摩擦声。 飞机就像疯了的,不受控制的野牛一样往前直冲,直至机头冲出机场,插进一片麦地,它才停止住了冲刺。 这时机舱里再次骚动起来,空姐边安抚旅客,边在旅客帮助下打开所有安全门,放下滑梯。 郜铣冰推起李依轩,迅速帮她解开安全带,指着距离她最近的飞机安全出口,示意她尽快离开。 在郜铣冰的帮助下,李依轩挤到安全出口,往外看了看,不敢往下跳。刚要回转身对郜铣冰说什么,被空姐一脚揣了出去。 郜铣冰再想挤过去从这里滑出去,已经没有了机会,他被拥挤的人们挡在后面,不得不选择另外出口,黎国新和邹圣尚在一起,他和他们从一个安全门一起跳向滑梯。 接触到地面,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往四处跑,距离飞机越远越好。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感觉安全了,才朝着停在不远处的摆渡车走去。 郜铣冰没有了眼镜,只能跟着黎国新邹圣尚一起走。也不感觉地面发出的热,光着脚,没有眼镜,散乱的头发档在前额,有几绺还挡住了眼睛,都不管,只管走。 看来生命这个东西还真是宝贵。 到了候机室,领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取出各自的行李。郜铣冰想找一找那个女生,感觉自己过于狼狈,担心影响形象,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热闹的很,有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的,也有惊喜过度号啕大哭的。 郜铣冰好不容易挤进去,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来四处寻找,那位女生已不见了踪影。懊悔自己没有索要她的联系方式。 这时,看到黎国新和邹圣尚从洗手间出来,无精打采的样子,明显没有从惊恐中醒过来,互相交汇了一下眼神谁也不说话。 郜铣冰抬起手腕,朝着瑞士浪琴金表看了一眼,已经七点多,他说道:“我们找个宾馆住下休息,明天再联系王总。” 说完三个人提着行李走出机场,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市区。 第34章 ——梦 三个人还没能从那惊恐的一刻中清醒过来,没心情聊天或者闲逛。 只得找个酒店,开好房间就近找个餐厅吃了点东西,各自回房间休息。 郜铣冰洗漱完毕,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尤其翻转身体时引发床体颤动,仍然像是悬在半空中忽悠着,没有安全感。 索性拉起被子躺在了地板上,如此感觉踏实很多。飞机上所发生的一切,像播放精彩电影似的在大脑银光屏上一幕一幕掠过。 唯独懊恼没及时向李依轩索要联系方式,无法打电话或者发信息与她进行联系。 不过料想她是西南政法大学法律系的学生,找到她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就这样,在思绪的陪伴下,他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一处池岸弯曲花木成排,岩石错落幽谷连绵的花园。中央一个精巧亭榭,在月光下孤独地矗立着,角檐儿上落着一只漂亮的鸟儿。 他朝着月光的方向伸出手,鸟儿乖巧地落在他的手心儿上。 刚要用另只手去触摸,鸟儿抖擞翅膀飞向空中,他也神奇般的变成鸟陪伴着她。 时远时近,在空中翩翩起舞。突然那鸟脱身朝着月亮飞去。 他起身追赶,眼前一块遮天白布挡住了他的视线,急忙挥手拉开,见那白布上绣着两句话:惊魂一刻起蓝天,空中走廊遇奇缘; 唯望月下许千载,长袖一舒飞广寒。 郜铣冰继续拉扯,原来是白色床单缠住了头,喘不过气来,从梦中醒来。 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照射在躺在地毯被子上的郜铣冰脸上。 他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看看手表,已经六点十分。 他掀开缠在腿上的毛巾被去洗漱,顺便冲了个澡,精神好很多。 穿上衣服戴好眼镜。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发型,准备提包出门。 有人敲房门。“一定是黎国新和邹圣尚。”这样想着,他走出洗手间,拉开防盗拉链打开了房门。 “果然是你们两个家伙。看神情昨晚休息的不错呀,状态恢复得也很好。”不等他说完,黎国新推门就往里面闯。 黎国新嘴里叼着烟,背着手猫着腰像饥饿了的猫,在寻找老鼠似的四处打探。 哼哼唧唧还振振有词:“对领导要负责任,查查房看有没有犯原则性错误。” 指着铺在地毯上的被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看来是同病相怜呀。” 邹圣尚眯起小眼睛,弯曲右腿脚尖点着地,歪头侧脸对着郜铣冰:“我说伙计你还没开机呢?” “手机还在充电,有人找我了?”说着,随手从插座上拔掉充电器拿起手机。 “你就不期望有什么人联系联系你?”邹圣尚露出一丝狡黠。 黎国新「嘿嘿」一笑,“你希望找你的人没谁联系我,倒是王行长一大早给我来了电话,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很着急,他们昨天下午就到机场去接我们啦,飞机出故障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后来通过机场知道飞机安全降落,没有人员伤亡才放心。 因为联系不到你,时间又太晚,就回去了。今天,通过集团那边找到了我的电话,才联系上。电话里说中午来接我们,为我们接风洗尘压压惊。” “那我们收拾一下,去吃早餐。”用完早餐后,他俩到郜铣冰房间聊了一会,各自回到自己房间边休息边等待。 大约十点,郜铣冰的电话传出十送红军的铃声:翻开手机盖看是王昭打来的,按动接听键,传来: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铣冰吧?” “是我呀,王行长。”郜铣冰也客气地回答。 “哎呀,可急死我了,昨晚到了怎么不联系我呀?”有些责怪。 “对不起呀王行长,飞机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们几个惊恐过度,没遇到过这种事。所以,回来胡乱找了个地方就睡了。对不起,对不起,让您担心了。”郜铣冰诚恳地对着电话道歉。 “那好,那好。我的车到楼下了,你们几个收拾一下就下来吧,见面再聊。”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话完全没了声音后,郜铣冰合上手机走出房间,分别来到黎国新和邹圣尚房间,敲开房门叫上他俩,乘电梯下到了一楼。 王昭正在酒店大厅接待处,焦急的等待着。看见郜铣冰,他满脸喜悦地迎了上来,双手握住郜铣冰,仔细端详了一会,说:“还是那么潇洒有气度。” 郜铣冰也看着时隔一年没见的王行长,他只是原本稀少的头发又增添了一些沧桑的白发,80公斤左右的体重,结合他中等的身材,有些臃肿之外,没什么特殊变化了。 一张菩萨般红润的脸,配上那双不大但很和善的眼睛,加上特有的热情,给人天生的一种好感。 他是云南人,今年45岁,大学毕业分配在西安某银行工作。现在是中国人民某银行西安分行行长。 郜铣冰转身介绍黎国新、邹圣尚和王昭互相认识,王昭伸出右手先后握住黎国新、邹圣尚客气地说道:“幸会、幸会。” 郜铣冰转向黎国新:“国新,到前台把账结了。” 黎国新刚要迈步走过去,被王昭叫住:“不用了,我已经安排一起来的办公室主任把账结了。” 说着,吩咐巴台服务员:“安排查下房,把押金退给他们。” “我们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的,包括今天下午要到的那两个朋友,只是昨天没联系上。”说着,他拉着郜铣冰走出酒店,来到停车场。 他们来了两台车,一台日本产「四五零零」,一台商务别克。 “这边不比南方沿海地区,也比不了大公司都是奔驰宝马的,委屈你们了。” 郜铣冰说:“王行长,干嘛这么客气?” “您先请。”王昭拉开车门把郜铣冰让进车里。黎国新和邹圣尚在司机的指引下坐进商务车。 「欢迎郜总」,开车的小伙子礼貌地向郜铣冰伸出右手。王昭介绍:“这是我们办公室主任张家明。” 郜铣冰谦逊地回敬道:“张主任好,咱俩都一样,我也是做主任的,「呵呵」。” “不一样,不一样,含金量不一样的。你说对不对王行长?” 说着,把目光投向王昭。 “那是,那是。”王昭点点头,示意开车。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车启动了。转出停车场,奔向他们预定好了的酒店。 在车里聊了一些飞机上的情况后,王昭不容推辞的为他们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吃过午饭短暂休息,由家明陪着去临潼看看华清池。明天上午在分行会议室商议合作开发的可行性。 然后看看地块。如果认为有必要,下午让张主任带着你们到土地部门和规划建设部门看看。铣冰,你看这样安排可以吧?”他拍了一下郜铣冰的腿。 “不过这里不像沿海地区那么规范,有些手续是可以后补办的,也就是说等房子建差不多了再办也可以。必定我们的行业有特殊性。”他颇感自豪地把身体往后靠了靠。 “把这些都弄完,你们再到老长安街和大雁塔,嗯,还有博物馆看看吧。此外,还有秦王墓。”王行长继续安排着。 聊着,车子开进了十三朝古都中心,西安市雁塔区香格里拉大酒店。 第35章 佳话与遗憾-长恨歌 郜铣冰等三人进入房间安放好行李,来到三楼餐厅。 王行长及分管常务工作的赵副行长等一行人,已经等在这里了。见郜铣冰等人从楼上下来,热情地迎了过来。 王昭指着身边一位年过五十,身材瘦高,酷似张家界几千年岩溶地形改造出来的「采药老人」,向郜铣冰介绍说:“铣冰,这是我们行分管常务工作的赵副行长。” 然后,向赵副行长介绍郜铣冰。 赵副行长听了王昭的介绍,忙伸手抓住郜铣冰的胳膊,热情地摇晃着说道:“欢迎啊,欢迎。” 说着,赵副行长审视了一番,说道:“难怪王行长经常在我们面前夸赞郜总年轻有为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哈哈。请进,请进。”伸手示意他进入包间。 相互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 包房空间很大,靠着临街窗户,室外没有其他高层建筑,显得格外宽敞而明亮。 赵副行长吩咐办公室主任张家明,要了一壶紫阳毛尖,分别给郜铣冰和黎国新等人斟上。 “这是历史名茶,嫩绿清亮,鲜醇可口。产地位于硒谷安康,此茶富含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硒,具有较高的保健和药用价值。”赵副行长像背诵诗经一样,熟练而自豪地介绍着。 “确实不错,不愧是名茶,古都不负茶都的盛名啊。”黎国新和邹圣尚配合着细细地品了一口。 王昭行长看郜铣冰没端杯,也不说话,似乎觉得有些尴尬。 开口说道:“铣冰,您也喝喝看,我们的赵副行长可是名茶、名烟和名酒的鉴赏专家呀。” 赵副行长微微露出得意的神情,轻轻端起茶杯配合着喝了一口。 郜铣冰对茶本不是太热衷,也没什么太深的研究。尤其不善于假意奉承,但又不得不应酬一下,他端起杯一饮而尽。 然后微笑着说道:“王行长呀,我看你这个西南通已经完全变成西北通了,我自愧不如呀。” “哪里,哪里?搞金融服务的嘛,哪里能缺少对各方面的应酬?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呀。等你过来了就清楚了,光凭借书生意气不行呀。”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郜铣冰的肩膀。 “那要多请你老兄指点才行呀,我毕竟还是路走的太少嘛。” 大家互相客套了一阵子,服务员开始上菜。 “陈年花雕醉膏蟹,手工拆烩鲢鱼头,锦绣刺身特色拼。” 不等服务员继续介绍,赵行长指着端上来的一盘特色鹅肝说:“这是法国红酒浇鹅肝,是本店特色。下边还有飘香豉椒江白虾和高邮特色汪豆腐,咱们是六菜一汤。大家请…… 说完,赵副行长拿出两瓶产于当地的特色白酒递给张家明。“让服务员开瓶。” 转回身,脸上挂着笑容,略带谦恭地说:“郜主任,听王行长说您不喜欢喝酒,我们几位除了司机之外,每人少喝点,您不会介意吧?” “我不能喝酒已经十分惭愧,哪里还会介意?不要管我,你们随意。” “不过下午如果安排去秦王墓或华清池?”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王昭。 “这样,赵行长你给黎经理和邹经理每人倒一杯,中午嘛就点到为止,来日方长。我陪郜主任喝茶水意思意思。”王昭吩咐着。 “时间来得及,现在才十一点,咱们争取一个小时之内结束。” “嗯,从这里到华清宫要一个小时吗?” “差不多。”张家明答道。 “那没问题,一点左右到那里,一个下午看的差不多了。大家吃吧,都不要客气。”王昭说着,指了指刺身让着大家动筷子。 席间,王行长几次以茶代酒,分别同郜铣冰、黎国新、邹圣尚碰杯寒暄。 大约五十分钟左右用餐结束,时间虽略有些仓促,各个也都酒足饭饱。 郜铣冰等人辞别王行长、赵副行长,由张家明开车,一行人来到华清池。 停好车后到景区门口买好门票,雇了一名「地导」,随着人群进入了这个承载着中华三千年文明的旅游圣地。 进入大门,导游指着湖中央的一尊雕像说:“几位应该知道这位主人公是谁吧?” 黎国新和邹圣尚抢着答道:“杨贵妃。” “对。”导游微笑着点点头。“这个雕像三米三,五吨重。是九一年九月,华清池向西安首届石榴节的献礼项目,它和《杨玉环奉诏温泉宫》壁画一样,发挥了清华宫赋有历史文化内涵的特有作用。成为游客观赏留影的热点。” 听到这里,原本就喜欢走一路照一路的邹圣尚凑过来,他把照录一体的手提录像机递给导游,挤到正在拍照的郜铣冰和黎国新中间。张家明举着索尼傻瓜相机找好角度,不停地按动着快门。 他们边走边听导游讲白居易《长恨歌》中,关于杨玉环和唐明皇的爱情故事。 从天宝元年讲到天宝十六年,从公元七百四十年讲到公元七百五十六年,也就是说从杨玉环二十二岁讲到三十八岁,从温泉宫讲到马嵬坡。 每次游玩他们都是各取所需。二级建造师的黎国新关注更多的是该处建筑占地面积有多大,容积率和绿化面积的比例是多少,古代建筑和现代建筑在设计风格上有什么差别,以及哪种建筑设计更科学更合理等等。 邹圣尚则常常在黎国新的叙述之后,简单的补充他职业病似的那句话:这得花多少预算呢? 这次不同。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出来游玩不「各怀心腹事」的。 或许是由于导游的讲解过于生动,或许是因为李隆基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过于感人。 连同张家明凑到一起,边走边说:“你说这个李隆基是不是有毛病?后宫的三千粉黛他不爱,偏偏和杨贵妃一个人缠绵。” 邹圣尚摇晃着柳瓜似的脑袋,眯起小眼睛,操着特色味道的皖南普通话自鸣得意地说:“这是个傻瓜。如果是俺一定雨露均沾。” “可惜你出生错了年代,否则替李隆基管理后宫,做个大内总管什么的,也许能拯救杨贵妃,扭转这场爱情悲剧。或许可以让大唐盛世长期延续下去。” 黎国新看着得意的邹圣尚调侃道。 第36章 历史画卷-骊山 讨论着,大家来到了路旁的临时休息厅。黎国新掏出一包烟,抽出几根分给张家明和邹圣尚。 找了一条专供游人休息的长凳坐了下来。看到他们打算吸完烟再走,导游跑到路边水果摊上,买了几瓶矿泉水也跟过来,给每人发了一瓶。 大家意犹未尽,边休息边饶有兴致地继续讨论「贵妃之死」。 张家明说道:“也别说,唐明皇在那样特殊环境下,仍然对杨玉环情有独钟,说明他在爱情方面蛮专一的。” 邹圣尚把话接过去说道:“这也奇了怪了,杨玉环入宫的时候二十二岁。” 又怕不确定。他转身问导游:“是二十二吧?”导游点了点头。 “那时唐明皇李隆基五十六岁,杨玉环被逼死的时候三十八岁。皇上那时已经七十二了呀?他们的真正爱情来自于哪里呢?” “这能说明什么?”小导游追问道。 张家明打断邹圣尚的话,抓住机会调侃道:“美女,如果你是杨贵妃,你是选择十几年的快乐陪伴唐明皇,还是选择漫长平庸过贫穷?” “我只能做导游,做不了杨贵妃。即使做得了,你也不是唐明皇。”小导游对他的调侃有些不满意,抢白着跑了。 没讨到便宜的张家明只好跟了过来,看着郜铣冰眨巴两下眼睛说:“郜主任你怎么看?” 郜铣冰无奈地摇了摇头:“杨玉环所能吸引唐玄宗李隆基的,不仅仅因为她漂亮。虽然《长恨歌》中写:「汉皇重色思倾国。」其实不然。她的登场是惠娘娘死后,李隆基陷入极度痛苦,最孤独的时候。” 张家明插话道:“宫廷中那么多群钗粉黛陪着还嫌不够?还孤独?” 郜铣冰站起身走到凳子前蹲下,看着正在吸烟的他们说:“他的孤独不是我们理解的没有人陪。他内心缺少的是能读懂他,走进内心深处的那个知音。 恰在此时,从小受过文化熏陶,通音律懂舞蹈,能读懂和倾听到他心音的杨玉环出现了。因此他从失去惠娘娘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又陷入一场更深的情感交织之中。” 黎国新扔掉烟站起身来:“看来好皇帝应该是冷血动物,废掉七情六欲才能专心治理朝政。” “也不能这么说吧?按你的逻辑和尚和太监能当好皇帝?” 张家明这句实在缺少委婉和幽默的话,差点没把黎国新噎死过去。小导游笑得岔了气。 邹圣尚忙替黎国新解围道:“安史之乱后,不但丢了美人,自己也被逼成太上皇了不是?” “是呀,安史之乱成为唐朝由盛变衰的转折点。”黎国新自我解嘲地补充了一句。 “历代王朝都经历由盛到衰的过程。到末期就和人患了绝症一样。与其无谓的治疗,延长他生命的同时延长他的痛苦,不如早些结束好。 否则,跟随它饱尝痛苦的是无辜的人民。安史之乱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杨贵妃。 没有杨贵妃,唐朝由盛变衰的时间节点可能来的会晚一些而已。杨贵妃不过是替罪的羔羊。”张家明侃侃而谈。 说着,来到了「九龙宫和飞霜殿」。这里曾被唐玄宗和杨贵妃视为第二帝宫。 红柱挺立回廊环绕雕梁画栋,吸引着人们驻足观看。各种汤池虽贵为那个年代的「帝浴妃淋」,一千三百年后的今天,与鳞次栉比的各种温泉相比,确实算不得是特殊享受了。 「晾发台」顾名思义是贵妃沐浴后晾发的地方。 导游兴致勃勃地讲解着「天下第一温泉」水源的成因,介绍着「温泉」诗碑。 “不能在这里洗,不干净。” 导游笑着问:“这话怎么说?” 邹圣尚指着诗的后两句:“洗尽人间无垢体,不得清冷如常流。” “是「无垢」不是「污垢」。”小导游固执地纠正道。 过了「兵谏厅」,一行人登上了因古代和近代历史事件驰名的,海拔一千三百米高的秦岭支脉——骊山。 「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的第一峰,「女娲」娘娘的「老母殿」,朝元阁的「老君殿」。山的自然风景尽收眼底,「历史画卷」清晰展现在眼前。 夕阳西下,日暮西山。郜铣冰坐在座位上微闭二目,梳理着一天的收获。 大脑荧光屏闪现出「天下第一温泉」,想着黎国新和邹圣尚开玩笑的,诗中的「污」和「无」字。 有感于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大众浴池,天下第一温泉,仅一字之差。 想来也不足为奇,一念之差青史流芳,或遗臭万年。为清而明和因浊而败的道理谁会不明白? 想到这里,一首《骊山》诗作跃然纸上。 骊山啊,美丽的骊山! 翠绿掩映烟幕间,承载华夏三千年; 美人一笑失天下,秦汉烽火弥漫天; 秦王征战踏渭水,枕戈休兵在此山; 罪恶楚兵一把火,亘古阿房变残垣; 芙蓉美玉今犹在,不见婀娜现眼前; 唯留「长恨歌」在此,不朽爱情帝王篇; 王朝折戟「兵谏亭」,星星之火已燎原; 虽得人生到此游,青史无垂也枉然; 青梗峰下石如海,谁见女娲来补天; 人逢此世应有为,骊山渭水好安眠…… 第37章 深谋远虑 次日上午,在分行会议室开会,分行相关领导及黄田扶远集团一干人等参加了会议。 “这块地的性质是建设用地,原分行家属住宅楼,占地十五万平方米……我们出地,你们开发,资金自筹,收益按合同约定比例共享,风险各担。” 主持会议的赵副行长戴着老花镜,拿着两叠材料,津津有味地介绍了四十分钟。 散会后,吃过中午饭。郜铣冰借用酒店会议室开始部署工作。 七月十日下午,做完了概算,郜铣冰审查了几个数据的计算依据,确认没有问题后列出可研提纲,连同销售部的市调材料一起交给分行办公室秘书。 十二号下午乘坐返程飞机回到黄田。上交可研报告,汇报了考察情况后离开了会议室。 他绕过办公楼走出公司北侧院墙围栏,饶有兴致地登上了虎山。望着山下机场上一排排整装待发的银鹰品味着人生。 十一年来,出学校进机关,从江北到江南,出出进进,走走停停,和那一架架出港入港的蓝天银鹰多么的相像。 思想着飞机上偶遇的李依轩,到底是爱情土地的一粒因子,还是爱的天空中的一颗流星。 他带着对多彩人生的慨叹,带着对过往诸多不确定性因素的疑虑,更带着对未来事业追逐中的美好希望。一下午时光,在他驻足的山脚下悄悄逝去。 夕阳西下,驾驾银鹰划过绚丽的彩霞,满载着收获陆续归港。 郜铣冰踩着落日余晖走下山来,略感疲惫,驱车回到位于白云山教育城抚远实验学校专家楼。 就在郜铣冰登山极目远眺,睹物思情的时候,坐在总裁办公室沙发上的吴征兵,仔细看着项目的可研报告深思着。 “这个项目可预见的利润几千万,公司高层都不太感兴趣。原因是地域不在公司势力范围内属于北方,有效施工期短,项目启动到结束时间周期长。 目前仅黄田周边的开发项目都干不完。所以,大家在会议上的态度都不积极,也在情理之中。 但吴征兵看问题的角度和大家不一样,这就好比下棋,有的看三步有的看五步,据说一流棋手能看到七步开外。显然看得远的就是赢家。 在生意场上也是一样,我们不妨想一想,如果我们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会发生什么,不就相当于重新活了一次吗? 在飞机上郜铣冰思索穿越的问题时,就想到过,如果可以那就穿越未来。 因为过去了的你改变不了什么,也影响不到什么,但未来不同,未来还没有到来。 吴征兵显然不是短视的人,凭他一个初中生,能在十年时间里把公司做大做强,把自己做到福布斯排名全国第28位,其智慧韬略,视野及胆量显然不是常人可比的。他力排众议决定此项目可以上马。 但让他头疼的是这支队伍的组建,派谁去当班长的问题。他一个一个地给公司高层领导过筛子:有能力的懂管理忠诚可控的,李文卓无疑是完全符合的。但总部这边离不开他。 赵少平?能力是有,无论财务销售预算工程管理他都通,只是他心胸狭隘,个人利益高于一切。 想到这他苦恼的摇了摇头。各个分公司也没有太合适的,都各自有各自的工作,调不开。 至于郜铣冰嘛?这个年轻人管理能力很强,工作作风和为人处事的风格也还令人满意。 但他来公司时间短,建筑业务不很精通,业务能力需要进一步提升需要锻炼,将来是一把好手。 不过目前看,棱角太分明。这可能和他做过老师,当过检察官形成的职业特性有关。钢是一块好钢,需要好好磨一磨。 想着,他起身走到穆森办公室,让他通知李文卓到他这里来一下。 李文卓正在跟到访的区商会黄会长,商讨本届商会换届选举的事。 李文卓是商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他这个副会长是吴总有意安排的。 吴总是市政协常委,一会开会,一会讲话,一会又被迫出席个场合介绍经验。 这使他不胜其烦。区里也凑热闹,让他做商会会长。他十分诚恳地跟领导说:“我忙啊。为了更好地开展区商会工作,把文卓副总安排给你们做副会长。” 当然,他十分清楚,商会实质的事情不多,主要是不能拖欠会费。 李文卓对黄会长突然到访的目的十分清楚,征求他的意见是假,礼貌地走走形式倒是真的。不征求不好,征求出意见来也不好。 李文卓对这点事门儿清。他谦恭地说:“领导定我执行。” 黄会长会心的哈哈一笑。 黄会长原本是区工商局副局长,退二线后到商会做会长,曾是体制内的人。 其练达,人情世故,无论在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上,微而不笑的嘴角儿上,还是机智擅辩的话语上,细心的人不需要太费力气均能有所体会。 尤其那地中海式的脑袋,更加巩固了人们对他上述印象的判断。 李文卓为人处世圆滑,并能在不失原则的前提下适度掌握灵活性,让吴总甚是满意。 而他的那位同学则恰恰相反,缺少的就是这一点。不过在吴征兵看来,包括老赵在内都是他这个万花筒里不能缺少的颜色。 李文卓接到穆森电话转身抱歉地对黄会长说:“公司有事,您看?” 黄会长站起身,伸出他那女人般细嫩的手握住李文卓,左手搭在李文卓肩上。 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亲切而又和蔼地说道:“不打扰了,改天你不忙的时候我们一起喝茶。” 说完,朝着门口走去。李文卓把他送到电梯口,黄会长挥手劝他止步,待电梯门关闭后,这才转身朝着吴征兵办公室走去。 第38章 辞职-迫不得已的选择 李文卓来到吴征兵办公室,轻轻敲了几下门,伴随着一声「请进」,推门走了进去。 吴征兵坐在茶台旁,边往茶壶里蓄水,边招呼他过去坐。李文卓在沙发侧面的红木长椅上坐下来。 吴征兵用木夹子从浸泡在水中的茶具里夹出一盏茶杯,放在李文卓面前。端起茶壶斟了一杯,伸手示意他喝茶。 “来客人了?” “啊,是区商会的黄会长。” 吴征兵看了看他,微笑着说道:“让你受累了。” “哪里?没什么受累不受累的,应付一下而已。” “黄会长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关于商会换届的事儿,征求一下意见。” “这样啊!” 说着,吴征兵指了指放在茶台边上的一沓材料:“今天郜铣冰在会上汇报的,有关西安开发的事情,你个人有什么意见?李文卓缓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杯轻轻放下,说道:“根据目前的国内形势,以及公司总的发展方向,西北不应该成为我们开发的重点。 毕竟国家给的政策空间有多大还不好判断。目前来看,国家主要政策倾斜度还在沿海地区。为了区区几千万的利润搞一年半的时间,时间成本高,经济效益低。” 听到这里,吴征兵放下手中的杯子,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你说的倒也没错,今年三月份我去北京开政协会议时,和相关部门的领导见了面。 国家未来十年的经济改革,要往深水区方向发展。发展方向逐步由沿海地区的几个标志性的城市,如上海、广州、深圳、黄田等向内地扩展。 经济结构从传统的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朝着科技、技术密集型方向去发展。” “这样,内地也将面临新的发展机遇。长期来看,国家必须东西兼顾南北平衡,否则只顾着车头跑的快是不行的。 我个人认为西安这个事情可以做,当所有人把眼睛都盯在利润上,那利润就不再是重点了,抢占前沿滩头阵地才是重点。我叫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谁去组建班子更合适。” 说完,他拿过茶壶给李文卓倒水,同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李文卓喝了一口,眼睛盯着茶盏一角,思索着:“既然已经确定了发展方向,莫非是想让我过去,让我挑大梁?” 吴征兵见他不说话,又开口道:“你看这样合适不合适?让赵副总和铣冰过去怎么样?” “那分工呢?” 李文卓不解。 “分工嘛?让赵副总负责全面工作,职务是总经理。铣冰做副总经理抓常务。剩下的人选就是他们俩的事了,从公司带几个,其他的自己招聘自己培训。你看怎样?” 李文卓意味深长地「唉」了一声:“这样搭班子?您是知道的,铣冰和赵总他俩……” 谈到这他停顿了一下。 “赵总嘛,思维缜密做事周到圆滑,而铣冰为人刚正,虽然能力很强原则性很强,但不善于周旋。有时又恃才自傲。”李文卓晃了晃头。 “他这点正是我所喜欢的,如果他也变得圆滑了,说明这个社会……”吴征兵说着露出一丝苦笑。 “我看就这样定吧。让他出去锻炼锻炼,就当作练兵,纪晓岚和和珅不是也搭过班子嘛,啊?再说我必定不是乾隆。” “人事任命方面你这样下文:赵少平副总经理任西安扶远开发公司总经理,免去集团公司副总经理职务,锆铣冰任黄田扶远集团副总经理,兼西安扶远集团常务副总经理。 “周一你组织公司高层领导开会,把铣冰有关企业文化的方案研究一下。然后把总经办的工作交给杨婷帆吧,法务工作交给王艳,卢颖也和他们一起过去。少平出去后,他负责的几个部门管理制度落实起来能更顺畅一些。” 听到这里李文卓意味深长地笑了。 周一,黄田抚远集团公司高层领导齐聚四楼会议室开会。会议由常务副总经理李文卓主持。 主题是:讨论总经办主任郜铣冰提交的公司企业文化建设方案,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吴征兵没参加会议。 高层领导逐个发表了建议,主管业务部和财务部的副总经理赵少平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补充提议让郜铣冰为公司写一首歌,激起了从黑土地里走出来这位年轻人的不满。 带着人所共知地域性格特点的他,不善于长期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侧目抬头青筋暴起,瞪着两只眼睛脱口而出:“让我写什么样的一首歌?拍马屁你比我在行,有抵制公司制度落实的本事,自然也有本事为公司唱赞歌。你干嘛不写?”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介绍他来公司的李副总忙站起来,机警地对着大家说:“今天讨论的是郜总制定的公司企业文化建设方案的可行性,大家都相应的发表了建设性意见,我看今天的会就到这里。 郜总回去后,在推动企业管理制度和绩效考核工作的同时,可以着手部署实施企业文化建设工作。 至于赵总提的写歌歌颂公司的事,虽然也是企业文化建设的一部分,已经涵盖在郜总方案中「企业文化建设」里面了。不是这次会议讨论的主题和重点。先放一放吧。” 会议因为郜铣冰的一番话,无法再进行下去,散会了。 出了会场郜铣冰感觉失态,不应该在公司高层会议上,把对老赵的个人情绪,用这种不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想着,懊恼的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 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不用抬头,知道这是在高中读书时,就处处罩着他的那位大哥的手。他们是同学,比他大几岁。来这里也是他介绍的。 他叫了一声:“大哥。”就没了话。那只放在他右肩上的手,用力地掐了掐又拍了一下,走进办公室。 郜铣冰依然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后回想起会议上的情景,促使他焦躁而又不安起来。 他想:“刚才各部门主管领导都在,穆森秘书也在。那么,吴总很快也会知道。” 想到这里他感觉周身寒冷,十分不自在了。拿起放在左侧电脑桌上的空调调节器,把温度从二十三度调高到二十五度,感觉还是不够,索性直接关了。 他不是为自己的将来有所担忧,而是为李大哥感到不安。吴总会怎么想? 你李副总为公司介绍来的是一个什么人呀? 怎么办?是呀,怎么办?只有自己为自己的冲动带来的不良后果买单。 想到这里,他打开抽屉拿出纸笔,写了四个字:“辞职报告”。 理由呢?什么理由?还真的没法写,无论从客观上还是主观上,真找不出适当的理由。 「唉」,要什么理由呀?会议消息传到吴总那里,他想打发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于是,在下面正文位置写上:申请辞职,望批准为盼!感觉一个叹号不够,又加了两个:望批准为盼!! 综合办主任:郜铣冰。 二零零一年七月十八日。 第39章 意外升迁 他拿着这份不是报告的报告走出房门,穿过走廊上了三楼,来到穆森秘书办公室。 门开着,穆森在办公桌上写东西。他本已迈进的一只脚又撤出来,敲了两下门。 穆森抬起头,露出那张永无面部表情的脸看着他说:“进来,坐。”用手推了推身边的来访接待椅。 他递过去那张纸说:“请您交给吴总。”转身离开。 穆秘书在那张纸上扫了一眼,急促的叫他:“郜主任请您等一下。” 以往都使用「你」的称呼,现在变得有些客气。想不到,辞职报告有这等特殊作用,居然能让人懂得客气和礼貌。他转回身,走到穆森桌边。 穆森和自己年龄相仿,身材不高,背不是很直。是典型的地方特色的代表性作品。 他很有才华,曾是某报社的编辑,理想是当一名作家。也曾发表过几篇类似先锋派的文学作品,文笔不错。 因为内含现实批判主义思想,导致被打入冷宫的作品越来越多。 于是,他炒掉报社来到这里,想在痛苦的人和幸福的猪之间找个合适的位置。 用他自己观点解释,就是变通了苏格拉底,为自己寻找点猪的快乐,披着猪皮做人。 他站起身,右手端着这份「报告」,发出低沉的声音:“怎么了?这是为什么?” 郜铣冰心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别人不知道原因难道你会不知道?” 他克制着自己,习惯的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请您拿给吴总就可以了。” 穆秘书低头略思索一下,再次抬起头:“吴总刚好在公司,要不您等下,我打声招呼您直接进去谈怎样?” 郜铣冰考虑都没考虑地说:“不用了,你拿给他就好了。谢谢!”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回到办公室,感觉心里轻松很多。整理一下东西,坐在座位上等着审判结果早些出来。还好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多,工作交接也简单。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没什么动静。心想吴总不是在公司么? 没听说有客人呀?“效率有点低,这不是吴总的一贯作风,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自言自语。 随手拿起工程部、材料部的绩效考核细则翻看着。可怎么也看不进去,感觉有些煎熬和莫名其妙地焦虑。 突然,门被敲响,他回过神来确定是有人在敲门。 说了句:“请进。” 进来的是卢经理,他习惯的称呼她叫小卢。全称叫卢颖,二十四岁,江苏人。 郜铣冰第一天到公司报到的时候她接待的,各种手续她帮着办的,办公用品也是她代领的。 她身材消瘦属于骨感美的那种。性格开朗,为人热情大方,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声音清脆优雅,显得格外彬彬有礼。 偶尔一句带有江南水乡味道的吴侬软语,弥补了因局部缺少立体感给人带来的一点缺憾。 “郜主任?”还是一如既往地把那个最后的一个字拉长几秒钟发声。 让人听了,哪怕是听讣告,都不会产生悲痛感的那种声音。 她叫着,来到了郜铣冰办公桌前,打开文件夹拿出几张纸递给他。 他没像以往的站起身,接过那几张纸看也不看的放进了抽屉。 小卢继续微笑地站在那。这让郜铣冰感觉不舒服。心想:“我跟你处的好像还不错,虽然没有太深的交情,也不至于在那嘲笑?反正要离开了,爱怎样怎样吧。” 看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就随口问了一句:“还有事么?”这一问,她不但不走,反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 “这是得知自己要走,进行告别前礼节性谈话。”郜铣冰这样想着。 回想起近一年来工作中的点点滴滴,涌现出一丝不舍。于是,站起身取了一次性水杯,倒了半杯冷水,又兑了半杯热的递到她面前。 回到座位,像被霜打过的茄瓜似的,低垂着头等她开口说话。 不过,这种情绪丝毫没有感染到这位卢经理。她依然微笑,不紧不慢的开始鼓动她的优雅:“祝贺你吧!” “祝贺我?我有什么好祝贺的?”声音表现出来的已经不是不悦,而是有些愤怒了。 她继续说:“任命你为公司副总经理派驻西安,兼任扶远集团西安分公司常务副总经理,不应该祝贺么?” 郜铣冰顿时懵了,“怎么可能呢?” “这有什么不可能?难道你不知道?”卢颖问。 “我怎么会知道?”他反问道。 “不知道,刚才给你任命书时,你连看都不看就放起来,我以为吴总跟你沟通过了呢。” 从他表情看好像不是装的,她接着补充道:“不信你看看任命书。” 郜铣冰打开抽屉,迅速拿出他自以为是判决书的那几张东西仔细看。 果然她说的没错,是任命书。 附在后面的还有几句考核评语,写着:一年来着力起草制定公司的各项管理制度,设置岗位职责,对各业务部门工作流程进行梳理,尤其是绩效考核体系的设立,对企业的制度化建设和规范化管理有突出的贡献等等。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是:任命郜铣冰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 签名:吴征兵。 时间:二零零一年七月十八日(盖章)。 他有些云里雾里了,苦笑了一下。怎么没把自己闹走,反而因祸得福,还升迁了。真有点不可思议。 第40章 洞明世事的卢颖 “有什么不可思议呀?这就是小企业大社会。你来到公司时间不长,但你做事干练果断有担当,深受下属的推崇和吴总喜爱。 就拿行政管理工作来说,你先后调整了公司组织架构,重新设置了各岗位职责。 制定完善各部门管理制度,尤其顶住了各方面压力,推行了绩效考核动态管理体系,这些吴总早就看出来了,谁不知道你这个人是一块好钢,是个大才呀?” “这你就过奖了,我哪有那么优秀呀?我只不过做了点我该做的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已,如果按照你这样说我还是公司的大功臣了?” “我来公司几年了?什么事情我会不知道呢?就你这个主任都换了三个了,有的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他们挤兑走的。 也难怪,前几任主任也确实没有你有能力,你不但善于抓宏观管理,还善于为公司发展作出战略决策,连吴总都说'此人具有发展潜力,是难得的企业管理型人才。 '还说'尤其在企业走上制度化、规范化管理轨道之后,郜铣冰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对公司管理人员分级培训。 效率之高速度之快,公司上上下下无不钦佩高校和体制内对人才培养再造和输出能力。'” “这些都是吴总说的?” “对呀。” “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在给各部门头头开会时,让他们配合你工作时说的,你不在场怎么会知道? 不然赵少平也不会对你火气那么大,你来了他在吴总心目中的位置被淡化,作用降低了,心里能舒服才怪呢?其实这些事公司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卢颖说着,拿起杯喝了一口水。 郜铣冰站起身,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说道:“看来真是公道自在人心。” 卢颖继续说道:“当初开会时你发脾气的时候,我在想你这样闹一闹也好,看看吴总怎么处理,到底他是站在你这边还是现在老赵那边,现在看来吴总是真的有意要栽培栽培你。 不过,吴总也说过,你棱角过分分明,要磨一磨你的棱角。还说你身上存在着一种不健康的东西,就是什么权思想来着?” “特权思想?权力机关的特权思想,对不对。” “差不多吧,他说的就是这个思想。说就是因为有了这个思想说话做事太强硬,你的工作作风不被大家接受出现了中梗阻,制度落实不下去。” “这些都是吴总在会上说的?” “对呀,吴总在会上说你的出发点没错,工作热情高、能力强,批评他们有本位主义思想。 当时我看老赵的鼻子都气都歪了,所以我断定肯定不会让你走的。 大不了批评你一顿也就算了,我最担心的是你不接受批评,跟吴总也顶撞,那就不好了。” 听到这里郜铣冰长出了一口气,他领悟到了把一个企业搞上轨该有多难了。 郜铣冰听到这里,感觉今天的卢颖和往日的卢颖有所不同,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得知自己职务晋升有别于常人的兴奋和激动。 “赵副总这个人精于算计,就拿在这次会议上来说,他你写一首歌,都是他斗争的策略和斗争艺术的完美体现。” “这话怎么说呢?” 郜铣冰几乎要对卢颖刮目相看了。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自从你到任以来为了强化公司规范化管理,推行各项制度。 尤其是绩效考核制度,触发了他个人利益和小集体利益,招致他对你不满。 但你站在了为公司整体发展利益考虑的至高点上,是正义的象征。 他拿你没什么办法,不能直接反对。所以他借助研究企业文化建设方案的时机,给你出了题,提出让你写一首歌,歌颂,歌颂公司。 明着是帮助你丰富企业文化建设方案内容,实则讽刺你溜须拍马屁。 这个谁看不出来呀?所以那天你在会上怼他时,最开心的人就是我了。 没想到吴总真英明,不但没批你,还把你提升了,这不得把老赵气死啦?嘿嘿。” 说着卢颖还「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来你对老赵很有成见,这是为什么呀?” “他,我,他这个人品质有问题。”说到这里卢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郜铣冰感觉自己的话有些唐突,马上转移话题问道:“那据你看来他这么做除了像刚才你说的是对我嫉妒之外,还有其它目的么?”索性就着卢颖的兴奋劲,把她肚子里的话都掏出来。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起不了什么大作用。阻挡不了制度的落实,也妨碍不了绩效考核的实施。 但同样是实施作用和效果就有明显差异了,起码大家知道这是大势所趋,对所属各部门也算有一个交待了。 通过会议上的语言让大家知道,老赵是为大家努力争取了。 至于争取到争取不到,不是我赵少平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将来推行起来要恨你不能恨我赵少平。 公司是吴总自家的,恨他没有实际意义。自然而然地把大家的斗争苗头指向了你。”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打成,我郜铣冰不老道,但我不缺少聪明和智慧。他老赵一抬起尾巴,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了。” “对呀,能在大集团公司任高层领导的,哪个脑袋简单,哪个是吃干饭的?谁心里都清楚这是在小集体主义和整体利益之间发生的争斗。 是在落实公司管理制度和考核细则时,找不到整体利益和局部利益折衷的办法所引发的矛盾争斗。” “哈哈,你这几句话说的可有点不像你了,有点哲学家的味道了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不过我这个脾气也要改一改,我自己倒是没什么,连累了别人就不好了。”说着郜铣冰朝着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下。 “也没什么的,有啥呀?我认为你这样挺好,起码摆明一下态度给他们看看,不然吴总也不好帮你强制推行制度,这样矛盾一激化,吴总想不解决也不行。” “这是你的观点?” “其实公司大多数中层干部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不光我这样想。” “大多数中层干部中还有谁是这样想的?” “工程部经理黎国新,预算部经理邹圣尚,还有王艳等,其实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呢。” “我说呢,平日里没看出你有慷慨激昂的潜质呀,原来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呀?”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但我的理解是群众的眼光是亮的。” “谢谢你了,我从第一天报到那天开始,你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对我帮助和照顾都很多,而我一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对你说。 想起来真的有点过意不去,就连今天你过来给我送文件我还误会你是来嘲笑我的,我有时也是挺混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很有能力,我担心你被他们排挤走了,真的。” 小卢说这句话时心情有些激动,以至于不得不停下来拿起杯喝一口水,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第41章 人情练达 事情也确实如卢颖分析的那样,就在郜铣冰把辞职报告递穆森的当天,穆森把黎国新和邹圣尚、王艳叫到了小会议室。 让他们就当天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发表一下各自的看法和意见。 其目的则在于从侧面帮助他想办法处理郜铣冰的那份「辞职报告」。 “郜铣冰和黄副总僵持的个人关系由来已久,公司高层都是知晓的。规范化管理对公司未来发展有好处,但是哪里下刀子哪里疼呀,高调可以唱一唱,漂亮话也可以说一说,一旦利益受到损失就另当别论了。 我看他干不下去,早晚也和前几任总经办主任的命运一样,又一个新程序将会因与旧硬件不兼容被系统误杀了。” 工程部经理黎国新率先发表了意见。当然,这番话不能不受他们一起前往西安奠定的情感基础所影响,自然的他的话也不能不因为受此影响产生情感倾向。 “咱们公司能人留不住,什么规范化管理呀,我看难搞,绩效考核,考核个球呀? 考核到谁头上谁乐意呀?谁不知道考核的结果最终要和奖金挂钩,哪个不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失? 我看也就走走形式?会上,当郜铣冰和赵少平两个人叫板的时候,谁站出来说话了? 多数人心里巴不得赵副总赢呢,希望他最好把制度推翻了,起码把绩效考核推翻了,恢复公司原有的管理体制。混水里不但好混,也好摸鱼嘛。这不是秃子脑袋长虱子,明摆着的事嘛。”邹圣尚愤愤不平地说道。 王艳在一旁插话说道:“郜主任没到公司来的时候,他们天天跟吴总建议公司要强化管理,要制度化管理,要规范化管理,甚至要科学化管理的,这些人中也包括赵少平。 真动起手来了,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们心里想的无非就是:我们部门已经开始实施新的考核制度了,你赵副总凭什么一动不动呢? 依我看就是强制推行,什么从本部门实际出发呀?要搞就一刀切,我们干行政的苦衷谁能理解呀?” “难道大家这样想没道理呀?你郜主任干工作不能只挑软柿子捏吧?要考核就一起来,否则统统都不要搞了嘛,这种事也能采用双重标准?”邹圣尚反驳道。 “真是一个部门向着一个部门的,前几天我当着卢颖的面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也不高兴,今天你又如此冲动,是不是你们统统被郜铣冰给洗脑了呀?” 说完,黎国新看了看一直不说话得穆森。 这些情况穆森是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的。他完全清楚黎国新、邹圣尚和郜铣冰一起去过西安,王艳又是郜铣冰的手下,也想过他们的话在情感上会有一定的倾向性,但也只有他们对郜铣冰的真正能力有所了解。 然而,他心里琢磨的是:“把郜铣冰逼走了,刚刚启动起来的公司规范化改革要么中途而废,要么由他把担子挑起来。” 他怎么可能把报告交给吴征兵?那岂不是自找难堪? 所以,郜铣冰那个所谓的辞职报告根本就没到吴征兵手里,中途被穆森扣下交给了李文卓,让他酌办。 李文卓捧着这个烫手的山芋,又好气又好笑,他已经提前知道郜铣冰新的职务任命,任命文件很快就会下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这个老同学小不忍乱了大谋。原本吴征兵是让他起草任命书的,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他哭笑不得,心里暗暗叫苦。对穆森耍滑头也很不满意,可转念一想穆森做得也对,这事不找他,还能找谁呢? 他边思索着,来到了吴征兵办公室,把会议上发生的事跟吴征兵详细说了一遍。 吴征兵没参加这次会议,但会议上发生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他吩咐李文卓:“该下下文下文,一码是一码。回头我找他谈谈。” 郜铣冰因为意外提升有些兴奋,正和卢颖聊在兴头上,准备继续聊一会,电话铃突然响了。 小卢知趣地站起身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电话是穆森秘书打过来的,这回没有了那种客气,不但不客气,连「主任」也给免了。直呼其名:“郜铣冰吧?” 「是」,他对着话筒回答。 “下班先不要走,吴总和你一起吃饭。”那边说。 “四菜一汤?”郜铣冰打趣地问。 公司有自己的招待食堂,公司的外事接待一般都在这里,饭菜质量十分不错。 不过吴征兵请客有所不同,他总是四菜一汤,人多了就把菜量加大,也可以分成几个盘子盛菜,从不突破四菜一汤的标准。据老员工说自从他去过井冈山后就如此了。 “是的,你怕吃的不尽兴,等吴总走了你再单独请,我们都奉陪。”说完挂断电话。 整个下午就这样在他内心的矛盾斗争中过去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做好了晚饭时,应对吴征兵发问的各项准备工作。 铃声一响,便心情舒畅的离开办公室。哼着小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走出房门,朝着电梯方向瞥了一眼,迈着轻快的脚步从步行梯朝一楼餐厅走去。 灶房和其他工作间与餐厅隔开。餐厅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员工食堂,大厅式的。集团公司总部全体员工每天中午都在这里用餐。 十一个窗口,自助打菜打饭,人均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节假日除外。 早餐和晚餐只为在公司住宿的员工提供,能容纳一千人左右。 餐厅大门右方有一个通道,右拐直走,到尽头再左拐,有五间包房。 依次为:潇湘人家,以吃湘菜、川菜辣口为主的客人用餐套房; 江南水乡,以粤菜、鲁菜等口味为主的客人用餐套房; 民族风情:是以牛羊肉等少数民族食谱为主的客人用餐套房; 塞上江南,是以西北、东北菜系为主的客人用餐套房; 最里间是夜巴黎:是西餐和晚上员工的酒吧。各个套房布置的风格与其命名的当地的特色文化、风土人情相一致。今晚他们安排在民族风情用餐。 套房内从地面到棚顶,从座椅到餐桌、从配饰到餐具,甚至卫生间主色调均是蓝白相间,清新通透雅致考究。 一幅半透明的大漠风景屏风把月亮门与宴客厅隔开,在里面人影绰绰仙气缭绕,有「春波荡漾人游画中」之妙。 此时吴征兵和穆秘书走过来,郜铣冰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吴征兵时年四十九岁,身高一点九三米身材匀称,头发乌黑茂密,面部俊秀而帅气,眉宇间透着坚韧和刚毅。他不吸烟不喝酒,反对浪费。 如果不开口说话无论如何猜不出他是南方人。唯一令人苦恼的是他讲的具有浓郁家乡特色的普通话,和他的家乡话一样让人难懂。 穆秘书说:“就在这个房间吧,清爽。” 吴征兵挥了一下手,说道:“括与。”(可以)。 接着,穆森说:“其他几位要「少玩」(稍晚)一会(这也是穆森的普通话特点)到,吴总和你先聊一会,你们去里面的会客室吧,我去点菜。” 其实,他是故意给郜铣冰和吴征兵找谈话机会。否则四菜一汤有什么好点的。 进了吴征兵招待客人专用的会客室,分宾主落座,服务员把沏好的绿茶端上来。郜铣冰接过茶壶洗了洗茶杯,让服务员出去。 吴征兵从他手中接过茶壶先给郜铣冰斟上,然后才是自己。 这点让郜铣冰不止一次的感慨过。无论在饭桌上还是在茶桌上,吴征兵丝毫没有集团老总的架子,总是一边说话一边帮人倒茶或盛汤。 刚来这里时,他还以为他怕别人弄不放心,其实不是,这是这里的人情文化,是他对客人乃至下属的一种理解和尊重。这曾大大出乎他这个从北方机关出来的人的预料之外的。 在北方,官有多大身份地位就有多高,如果想在饭桌上辨别某个人身份地位的高低,只要看位次和勤奋度便可一目了然。 最勤奋的一定是地位最低的,或有求于人的,也一定是买单的。 那个坐在里面被当作老爷来伺候的,一定是这桌地位最高的。 从进门开始到落座,送茶递烟,甚至夹菜吃饭都有人送到嘴里了的,说明你级别够了。 而在这里不是,起码在这方面是平等的。 第42章 世界观与观世界 郜铣冰用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的时间,围绕着设定的主题,准备了应对吴征兵各种问话方案。 别说应付这个初中毕业生,就是大学生研究生也绰绰有余了。 这是前些年在机关工作时,养成的揣度领导意图的「好」习惯。 此时此刻已是信心满满。看着吴征兵不慌不忙,他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吴征兵喝了一口茶,对郜铣冰说:“郜总先喝茶,这茶口感不错。” 对称呼的暂时不适应,显露出一丝尴尬和不自然,郜铣冰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呃,呃」了两声,端起茶杯演示性地呷了一口。 这一细微反应,并没逃过吴征兵的眼睛。或许这一问,本就是他试探的一种方法,接着又改口说道:“铣冰呀,你在大学学的是哲学吧?” 郜铣冰点了点头。 “那我们今天就谈谈哲学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估计他担心郜铣冰听不清楚他的普通话,语速放得很慢。 郜铣冰抬起右手从鼻梁上取下眼镜,左手拇指和食指掐住上鼻梁轻轻揉了揉,做了几下缓解眼睛疲劳的动作。 心想:“我没听错吧?谈哲学?” 吴征兵从他的举动,乃至抬起头重新戴上眼镜时流露出的疑惑眼神,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 不等他说话继续说道:“是的,谈谈哲学。按常理来说,跟你这个名牌大学哲学系毕业的高材生,而且还做过教师的谈哲学,似乎有点自不量力了。你心里想的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给我这个高中没毕业的学生出题呀?” “哪里哪里,这是哪里的话?真正的大学在社会,不在学校里。”郜铣冰把曾经的课堂需要搬到了这里。 “按理说你这个学哲学的不应该过于厚重。”吴征兵对他表面的客气并未在意。 「厚重」这个词,无论怎么分析即使不是褒义,至少应该是中性。 如果用它形容文学作品,应该是极好的评价。说明以丰富的现实生活为支撑,没有华丽辞藻,不浪费多余笔墨,又恰到好处的以形象比喻说明问题。 可是吴征兵今天用「按理说,你这个学哲学的不应该过于厚重」这样一句话,对郜铣冰进行评价,又在「厚重」二字前面加了「过于」这个修饰语。 郜铣冰不但解读不出褒义,听起来还感觉特别别扭。这分明是在说我愚钝,愚钝得像是一块石头。 此时,郜铣冰感觉含在嘴里的茶,清香已经溜走,只剩下了苦涩。 “你的对立统一我不懂,什么特殊性和普遍性就更不明白。今天不谈你的世界观,谈谈我的观世界。” “观世界?”这是个新名词。不过这一发明也不超范围,哲学是「世界观的学说」不也就是“观世界的学说嘛。” 不等郜铣冰细想,他打了一个比喻:“企业用人就像使用万花筒,五颜六色都需要。没有哪个颜色最重要,没有哪个颜色最不重要,缺了哪个颜色都不行。 你郜铣冰和赵副总有矛盾很正常,我能理解。可现在把矛盾对立起来,出了这么一个选择题。选项是要么他走,要么你不干。这样的单选题怎么制定答案最标准?” 他看看郜铣冰未置可否,加重语气继续说道:“看来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确实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听到这里,郜铣冰明白了。会议上的事他完全知道了。 接着他带着郜铣冰来到会客室窗前,指着笼子里那刚买回来,还不太适应这种生存环境,又枉费心机试图冲出笼子的一只漂亮的鸟说:“这只鸟,它在外面的时候羡慕里面唾手可得的食物,进来呢,又羡慕外面的自由; 而对于观赏它的人来说,不设法让它进来无法近距离观赏它的美,更不能聆听它动听的歌声。 可它呢?似乎不太接受现实,不但没让我听到我心中期盼的美妙声音,反而搅扰了我心中存在的那种美的感觉,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看来还真是「普天之下皆学问,洞明世事皆精伦」。这哪里是谈什么哲学,分明是现实版的阿拉伯故事。 这个故事让郜铣冰感觉扎心,他不但把自己比作受困笼中,那只不十分听话的鸟,还让这只鸟自己提供解决它存在思想问题的办法。这显然有些过分。 郜铣冰刚想回敬他:“现实社会中,并非所有的美丽都可以收入到你的笼中。” 但转念一想,刚下的任命书,如果不想尽快离开这里,过于激进的讲话就毫无必要了。但不组织好合乎逻辑的语言回击一下,又显得过于妥协。 于是,他迅速启动大脑哲学和逻辑学细胞,构思出这样一句不软不硬的话:“嗯,放飞了可惜。让它歌唱,请来的驯化师需具备高超的技能和相应的本事才行啊?” 这个在时代潮涌中成长起来的英雄,不但喜欢驾驭烈马,爱惜人才,更善于和高手过招,与有内涵的棋手博弈。 听了郜铣冰这句话,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被睿智的回答激发出了兴趣。 他放下纱窗关上房门,从挂钩上拿下笼子打开笼门。那鸟抓住机会迅速从笼中飞了出来,在有限的空间内放松着自己。然后,看着郜铣冰说:“铣冰,这样你可满意?” 郜铣冰内心极为复杂。转身走到茶桌前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思忖道:“看来真正的大学不在学校,而是在社会。” 第43章 真正大学 吴征兵微微笑了一下,端起水杯示意郜铣冰喝水,他自己喝了一口,顺势把杯轻轻放下。 话题一转说道:“今天我们结合你写过的有关企业管理方面的文章,结合三国时期的历史,共同探讨探讨我们企业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你看怎么样?” 郜铣冰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这位初中生接下来要给他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继续上什么课,出什么题。 更不知道这道题的难易程度如何,好答不好答,更担心答得上来还是答不上来。 那种以一个下午的精心准备充满了傲气的脸,因为紧张稍显不自然。 他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又把茶杯放到茶台上。 吴征兵依然是漫不经心的神态,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今天不谈廉颇和蔺相如,就谈谈你最熟知的三国。我有这样一个问题。” 说到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郜铣冰。压低声音说道:“蜀,诸葛亮和关羽有矛盾;吴,周瑜和张昭有矛盾;魏呢?司马懿和大都督曹真的矛盾更尖锐。我想这个不需要我多说,你是很清楚的。我要问的是,如果你是魏蜀吴三国的掌舵人,把谁赶走或者杀掉比较合适呢?” 说完,吴征兵重新把头抬了起来。那期待着郜铣冰回答他询问的目光,像两把利剑一样,直戳郜铣冰的内心。 郜铣冰的窘态再也无法掩饰,满面通红。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这个问题你不好回答,但是深通三国历史和各个典故的你,却给我出了这样一个题目不是吗?你让我怎么办呢?” 郜铣冰的沉默并没能起到阻止吴征兵继续深谈下去的效果。 吴征兵又把话题调整到哲学范畴上来。他说道:“既然这个问题使你为难,那么好。咱们放下这个问题不说,再谈谈你的哲学。谈谈矛盾的对立统一,和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 说着,他又端起茶壶给郜铣冰倒水。 郜铣冰忙接过茶壶,先给吴征兵茶杯倒满,然后给自己倒上。无奈而又不得不十分谦恭地等待着他继续讲话。 “既然矛盾是普遍存在的,那期盼我们企业没有矛盾。人和人之间,你和我之间,你和赵副总之间没有矛盾,一团和气。这可能嘛?” 郜铣冰无法再继续听下去了,也不能再听下去了,必需亮明自己的态度。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吴征兵端起水杯,然后说道:“吴总,单从会议上我和赵副总上演的那出闹剧,就事论事的话是我的错。但是……”说到这里,郜铣冰停顿了一下。 当他从吴征兵极为复杂的眼神中,看出期盼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愿时,郜铣冰轻轻咳了一下,继续说道:“吴总,我和赵副总之间的矛盾,表面看起来是我们个人之间的矛盾和问题。而事实上就其起因来说,是企业走规范化管理之路所导致的。 企业建立之初,老板的思维和行为确立了企业的原始文化。 而今,企业要上轨道实行规范化管理,从现象上来看必然冲击企业原有体制下的管理措施,冲击不同人的不同利益。 产生矛盾是不可避免的。但从实质上来看,这是新旧两种企业文化碰撞产生矛盾。” 说到这里,郜铣冰长出了一口气。不无忧伤地说道:“历史上商鞅变法也好,王安石变法也罢。付出的个人代价和社会代价都是很高的。” 听到这里,吴征兵站起身来拍了拍郜铣冰的肩膀,说道:“我明白了,你的苦心我早就明白。不过你放心,我即然下定决心要对企业进行改革,你就放手去做。 企业要发展不实行规范化管理是没有出路的,这一点你我都是清楚的。当然,让你放手做事不代表不讲究方式方法和不考虑因时因地而志异。” “嗯,我明白了。”郜铣冰如释重负。 “明白啦?明白了就好嘛,你明白了我也就放心了,集团派你到西安去才能真正放心。 这样吧,吃过饭以后,你回去和赵总详细研究一下,做好到西安开发的前期准备工作。我代表集团公司提前预祝你们马到成功。” 说完,他粗壮而有力的大手,抓住郜铣冰的胳膊摇晃了起来。 这时穆森走了进来,喊服务员走菜。紧接着,吴征兵具有标志性请客特点的「四菜一汤」上来了。 吴征兵和他的扶远集团公司,发迹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 正当那么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神话般的崛起一座座城,奇迹般的聚起座座金山的时候。 他和爱人放弃了做什么都亏本的传统生意,来到了位于机场旁的虎山脚下,以八十万元的价格从白云市一位老板手中买下了这座,他命运里该属于他的这座山。 买下来之前,这座山在原有老板手里,连年处于严重亏损状态。 因为附近村镇建设项目少,开工不足,石材市场供过于求,石材价格低迷,卖出去的石头支付运费都困难。 看着为他管理现场运输的年轻人挺老实,估计这个看似没头脑的人,忽悠忽悠能把山卖给他。 于是,那个老板以总价八十万,预付二十万的条件把山转让给了吴征兵。 一九九二年,又是一个春天,还是那位老人再次来到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天地间荡起了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了浩浩的风帆。 正是吴征兵接手虎山后的第三年,该市开始建设大型国际机场,附带着高速公路,房地产开发,工业城建设等等,雨后春笋般的发展起来,给吴征兵带来了历史性新机遇。 石材由以前的供过于求,转变为供不应求,价格不断攀升。 富有战略眼光的吴征兵一边经营石材,一边进入房地产市场和工业城建设,以每年八个亿的增长速度,迅速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 抚远集团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十年时间挤进福布斯排行榜的第28名。 第44章 节外生枝 赵少平、郜铣冰接到任命,商议西安分公司人事安排和组织架构,确定部门负责人人选。 赵少平拿着拟定的人事计划来到郜铣冰办公室。 “郜总,跟你研究一下分公司的人事安排。” “好,坐下。” 说着,郜铣冰拉过一张椅子,让赵少平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 “人事行政部经理卢颖。” “让王艳去怎么样?”郜铣冰打断赵少平的话说道。 “你走后,公司的法务工作需要她协调,调她去恐怕公司不会同意。” 赵少平抓了一下脑袋,表现出为难的神情。 “既然这样,那就按你的安排带卢颖去吧。” “销售部经理沈丹,预算部经理邹圣尚,工程部经理黎国新,财务部经理胡敏。” 说到这里,赵少平把话停下来,抬起头看了看郜铣冰:“总工程师让万发过去,材料部由祝东阁负责,监理公司在当地以招标形式确定,你看如何?” “可以,那么外联部呢?” “外联部,外联部需要善于沟通,且十分机敏的人,我看暂时由黎国新、邹圣尚兼。” “好吧,那就这样。按照你的计划上报给总公司。” “好,我通知秘书打出来送过去。” 说完,赵少平离开了郜铣冰的办公室。 郜铣冰起草完合作开发协议书,把电子版传给了王昭,经过确认后,邀请王昭来黄田签订合作协议。 王昭带着赵副行长和王家明,一行三人来到黄田。 郜铣冰自然不怠慢,亲自到机场迎接,协议签订好之后,安排黎国新、邹圣尚陪同王昭游览世界之窗、欢乐谷,观看了明斯克航空母舰。 王昭等一行人玩的很开心,双方的感情随之大大加深。临行前,王昭拉着赵少平和郜铣冰的手热情地说道:“期待二位早日到西安就任”。 郜铣冰说道:“好好好,我们把人员调配好就过去,时间不会太久。” 赵少平则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干开发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不像你们想象的只要施工单位一进场,就会有数座高楼拔地而起,前期办理手续很繁琐。 你们回去后,首先把分公司办公地址选好,员工食宿问题解决好,我们过去不再有后顾之忧,进入工作状态快,工作效率才会相应体现出来。” 王昭点了点头,赵副行长接过话说道:“后勤保障工作由我来做,请赵总放心,我会按照你的要求把各项工作做好。” “好,那就请郜总代劳把你们送到机场,我就不去了。” 说完,挥手告别。 郜铣冰拉开车门示意王昭上车,一行人离开黄田集团总部,直奔机场。 王昭、赵副行长和张家明返回西安后,开始落实合作开发的具体事宜。 然而,事情并非像前期谋划的那么顺利。具体落实过程中王昭犯了难。 “看来赵总说的对,开发楼盘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拨通了郜铣冰的电话:“郜总呀,我原以为土地是他们自己的,应该自己说了算。真动起手来才知道,远不是办理执照和办理开发资质那么简单。” 郜铣冰笑着说道:“土地资源是国家的,怎么会是你们自己的呢?办理开发手续是很复杂的,需要设计、规划、勘探、计算容积率、建安成本,规费、税金、施工许可、预售许可,还有光照距离,都建完了还得有物业等等。哪里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呀?” “是呀,我这个搞金融的,搞这些怎么搞得来?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给你打电话求援,你把黄田的事情安排一下,尽快到西安来吧。” 郜铣冰在电话里笑着说道:“你把具体事先放一放,等我们的人过去后再办也来得及。” 王昭听了郜铣冰的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好好,我等你们。” 说完挂断了电话。 黄田抚远集团公司西安分公司领导班子确定下来后,赵少平、郜铣冰一干人等着手筹备前期准备工作,时间定于月末出发。 人员调配,组织培训,梳理流程,研究落实施工队伍等项工作开展的有条不紊。 就在此时,赵少平获悉大公子婚期临近了。他和郜铣冰商议道:“我打算把出发时间推迟到大公子婚期之后。你的意见呢?” 这件事我也听文卓说了,如此一来,西安那边的王昭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已经几次打电话催促我们尽快成行。你看你留下,我带人马先过去怎么样?” 郜铣冰说道。 “大公子结婚办喜事,理所当然是公司上上下下的头等大事,你我无论如何都应该等婚礼结束再走。 否则,过去了再回来,来回折腾增加费用不说,也影响办事效率。 况且无论从讲政治的高度,还是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说,只好让那边先等着了。” 赵少平对只把心思用在工作上的郜铣冰,间接批评了一顿之后,继续说道。 “不但如此,文卓副总还把你我拉进了大公子婚礼筹备领导小组之中,难道文卓不知道西安那边急吗?” “我又没什么经验,我在里面能干什么?” 郜铣冰还是企图以没经验为由说服赵少平。 “也就是让你挂个名,谁不知道你没经验,这不是经验不经验的问题,是态度的问题。” 赵少平对他的固执显然不十分满意。 郜铣冰一听,感觉再怎么争取也无济于事了,只好接受现实。 也还好,大事小事由李文卓和赵少平两位正副组长决断,他只负责写写请柬发发通知,领导安排干什么就干什么,既不用损伤脑细胞,也不用发挥主观能动性,乐得个自在清闲。 操办婚礼这档子事,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进洞房之前事情不断,进了洞房祥和一片。 婚期越来越近,时间也越来越紧了。 虽然吴征兵反复交代不用搞得太复杂,但李文卓和赵少平的压力感还是挺大。 担心办得不好,想得不周到,大公子不满意还算事小,万一让新娘子或者娘家人挑出毛病,吴总脸上没光彩了,他二人要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人格外小心,格外谨慎。生怕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事情嘛,不干最好,干了就有错。担心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这不,一件让筹备小组谁也没想到的。而且,在年轻人看来并不十分重要的事,差点导致婚礼不能如期举行。 女方家庭是某少数民族地区有着传统宗族观念的大家庭,按照家庭宗族习惯,结婚前必须让女方的祖父给新婚恋人排一排八字,然后才能举行世俗婚礼,下聘礼的当天,男方连同礼金一起把已经排好的八字,或者准确的生日时辰报过去。 据我们理解,无非是根据出生年月日外加时辰,推一推两个人的命相和不和,属相顺不顺。 这是那些懂《易经》,搞玄学的人经常玩的把戏,根据八卦中的金木水火土,推一推两个人是什么命,是否相生,是否相克等等,现在的年轻人认同这个的不多。 尤其,大公子和他的未婚妻都受过西方教育,更不认同这些。 过礼当天没有母亲在场,老爷爷问他的时候,大公子为哄老爷爷开心,就随便报了个时辰。 老爷爷就这么一个孙女,视为掌上明珠,反反复复推算了一个月。 可无论怎么推算,两个孩子命相都不合。老爷爷通过临时介绍人向对方提出:婚礼前一周,由老爷爷带几个懂行的人,过去搞个仪式给孙女破一破。 大公子和未婚妻两个人是自由恋爱,哪有什么介绍人? 为了操办婚礼,临时找了一个能张罗事儿心细的当临时介绍人,目的是互相传个话,图个方便。 哪里知道大公子安排的临时介绍人是他同学,这个年轻人根本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什么属相合不合,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爷爷在家左等没动静,右等也不来。眼看着再过一周就结婚了,老人急眼了。 给介绍人传话说:“再不来安排做道场,这婚就别结了。” 这才引起介绍人的高度重视,知道麻烦惹大了,后果很严重。于是,把事情偷偷和大公子、李文卓、黄少平等人说了。 大公子心里有鬼,他清楚时辰是假的,这才想起来该问问妈妈,当得知自己报的假时辰和真时辰相差五六个小时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委托介绍人给女方的爷爷报去了另外一个时辰,以为这样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可老爷爷十分执拗地坚持要重新推算,可时间来不及,这个问题老人家不管,他只管重新推算。给出的答复是最快也得半个月。 这可要了李文卓等人的命了。 婚期临近,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亲亲友友都通知到位了,改婚期肯定行不通。 经过商议,并征得老人同意。把婚礼筹备小组的闲职官员郜铣冰派了过去,目的是协助老人在五天之内把大公子和他未婚夫的八字排完。 郜铣冰脑子一根筋,按照他的理解,即使男方疏忽忘记了,也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他满肚子怨气地陪着那位爷爷加班加点搞推算。 他的主要工作是用小楷把老爷爷参照各种卦书批出来的东西记录下来,并书写到事先准备好的一个蓝色册子里。 老人年纪大了难免有时糊涂,一会参照易经不对啦,一会参照铁板神数也不行,反反复复的折腾。 郜铣冰在被老人折腾的过程中学会一些占卜,为了尽快完成李文卓交给他的任务,时不时地提醒老爷爷「铁板神数」和「六爻」是测卦用的,不是批卦用的。 郜铣冰心里清楚,安排他来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让老人同意,不影响婚期。 所以,老人批的合适他就认可,感觉批的不合适就搅合。当然,他的搅合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易经》作为中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哲学和实用辩证法,他在读大学时有所研究。 老人并不总糊涂,清醒时觉得推算不对就要重来,反反复复。 郜铣冰心里暗暗叫苦,他指桑骂槐说他老顽固,老古董外加老糊涂。 显然,这一老一少相处得不十分好,老爷爷把对男方家庭所有的不满和愤怒,也都集中爆发在了郜铣冰身上。 郜铣冰心想:“如果是自己宁肯不结这婚,也不能接受这种糊涂思想。” 但女方家里不愿意违背这种传统祖训。必定顺从老人意愿是符合传统文化中对孝道尊奉的最高要求。 更何况借用别人的劳动来完成自己的孝道,何乐而不为呢? 无奈,郜铣冰只有耐着性子把大功告成,大公子的婚期最终如期举行,而前往西安的时间比原计划推迟了十几天。 第45章 掠影——夜生活 如此一来,比原定启程的时间晚了半个月。八月中旬终于可以成行了。 赵少平、郜铣冰在公司四楼会议室,召开临行前动员会议:会议由锆铣冰主持、卢颖记录。 赵少平把开发的前期准备工作,人事安排,销售计划,前期广告宣传计划等工作一一做出部署和安排。 最后他强调说:“这次出去开发,我们虽然在西安单独设立了分公司,但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总公司,甚至代表着整个黄田市。 这就要求我们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要十分慎重。不但要管好自己,还要管好本部门的员工,尤其是管好新招聘的员工。 大家都是公司老员工,我和郜总的做事风格大家也都十分清楚。 尤其郜总不但各方面能力强,原则性也强,在这方面他比我强,值得我好好向他学习。 以后,凡是公司内部管理上的事,我不插手,完全由郜总负责。 所以,大家务必配合工作。同时,也提醒大家,郜总在原则问题上是不让步的。我就讲这么多吧,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下面请郜总讲吧。” 说完,他看了看郜铣冰,把麦克风挪到他面前。 郜铣冰接过话筒,看看大家,笑了笑说:“刚才赵总的话过奖了,但我还是很感谢赵总的信任,我想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互相信任,互相支持,没有干不成的事。 在此我也表个态,首先在组织原则上,我支持赵总的领导,全力配合赵总抓好分公司各项工作。 在自我管理问题上,我一定以身作则。无论是工作还是个人生活上,也一定严格自律,希望大家对我监督,发现我做的不对的,或疏于管理的,可以大胆提出批评。 我虚心接受,并且十分感激。接下来呢,我把有关制度建设的相关问题讲一下,以免过去后开展工作没有遵循。尤其不能让王行长他们感觉我们像土八路,伞兵游勇似的做事和开展工作。” 接下来,他把公司具体管理工作的相关制度建设作了详细安排,他说:“各部门经理把本部门的管理制度、各岗位职责、工作流程、绩效考核措施、工作计划表制定好,于八月末,用电子文档交给卢经理。 过去之后,执行新的工作计划方案和新的动态考核方案。同时,各部门用两天时间把本月及下月工作计划制定好,共享在行政部昨天下发给你们的共享文件夹之中,以备检查考核。” 卢颖随后补充问了一句:“各部门的制度之类可不可以用总部的。可以参照,不能照搬。”郜铣冰回答完,宣布散会。 晚饭时,黎国新、邹圣尚提议和郜铣冰一起出去吃火锅。为了能让郜铣冰喝点酒,决定带着小卢,她开车。 几人一拍即合。黎国新和邹圣尚也知道小卢的心意,向郜铣冰提过一次,郜铣冰明确拒绝。他两个人分别请好假,来到「专家楼」接郜铣冰。 郜铣冰临时动议打电话约李文卓和穆森,他俩被大公子叫走了不能赴约,于是让小卢的车放在这里,开着郜铣冰的宝马出去。 几个人来到乡西大排档,找好位置要了三斤羊肉和配菜,拿出带来的白酒,黎国新和邹圣尚各满了一大杯,足足有2两。 也给郜铣冰倒了一点,他执拗不过只得意思意思。边聊边喝。 黄田、广州、深圳等南方城市生活的人们,习惯过夜生活,这个时间刚刚开始。 沿江两岸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吃饭喝酒的,沿着江边散步的,林荫小路上手拉着手的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卖休闲服装,名包名表的,也有卖剪子菜刀的。 要说欢快,就看那些广场舞大妈,随着各种乐曲的节拍扭腰摆腿的。 这也不能算是夜生活的全貌,还有躲避在各个娱乐场所唱歌、跳舞、浴足、打麻将,聊妹子各取所需的…… 这时在大排档里穿戴整洁的各个厂家推销啤酒的小姐,时不时走过来给你拉两句话,把你心撩拨的毛毛躁躁时,卖给你几瓶啤酒就走开了。 酒至半酣的时候,就有学生打扮或打扮十分靓丽的工厂妹带着小提琴,拖着音箱,拿着流行曲歌单,五元钱一首,挨桌推销自己。 如果你不想花这几元钱,不理睬也可以。总有隔壁桌要点的,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歌声只留在他们那里。 像黎国新、邹圣尚则属于喝酒听蹭歌,免费观赏行走在路边的美胸、美臀与美腿那种。 这时,感觉酒文化的珍贵,和酒在人们生活中为什么必不可少了。偶尔也会走过来一两个有煞风景,打捐作揖讨饭要钱的。 每逢这种事,郜铣冰都摆脱他俩的阻拦,拿几块钱打发他们满意离去。 他俩喝了两杯白酒外加两瓶啤酒。郜铣冰起初打算「意思意思」的那点酒也进了肚,恰好到了没多又可以飘飘然的程度。 黎国新已有几分醉意,脸贴在郜铣冰脸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说:“领导,嗝。” 郜铣冰推开他的手。 “唱两首歌怎么样?” “你、你、你这是杀鸡问客,你叫来,叫来,他不就唱了?他不唱不是还有小卢和我么?” 说着,他晃动着大脑袋四处看,指挥小卢:“小卢,你去找几个唱歌的过来,我出去方便一下。”然后,晃晃悠悠朝着黑暗中走去。 小卢起初被当作空气忽略在那里。插不上话,看着他们你推我让喝酒,还不时地指着路边行走的女生胡言乱语,有些不好意思,假装没听见,也不在意。 听说要唱歌,一下子来了精神。站起身从不远处,叫过来一个小歌手,拿着麦克风让郜铣冰与她合唱敖包相会。 刚唱完,被酒精激活了音乐细胞的邹圣尚和黎国新,边鼓掌边站起身抢夺麦克风。 开始哼唱起「南腔北调集」。直至唱到卖歌的小女孩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计费了才停止。 他们喝了唱,唱了喝,直到“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才回归各处。 郜铣冰躺在床上,已有七分醉意,回想着几天来不寻常的经历。 那大鸟天幕惊魂的一刻,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她,唤醒了尘封在心中十一年的记忆,正当希望重新构建新的爱的世界的时候! 这只大鸟,就是这只带给他短暂希望的大鸟,把瞬间的美好定格在永恒的回忆。 他半醉半醒,行至案前,挥毫泼墨,一幅腾空骏马的骊山意画之作惟妙惟肖,穷形尽相的展现在面前。 接着,他心手双畅,笔走龙蛇,一首《美丽的骊山》诗作跃然纸上。欣赏片刻,走回到床上,开始幽梦思乡去了。 一周后,带着裱好的字画,带着无限的感慨和期待,奔赴古城-西安。 第46章 残址风波 分公司是一栋临街三千平方米的三层独栋小楼,位于城南雁塔区繁华大街北段,与未央区接壤,与莲湖、碑林、新城区毗邻。 跨过马路是宏大的音乐喷泉广场,该地段是这座历史名城中核心地段的核心,处处可以让人嗅到现代文化和历史文化交汇发出的气息。黄金地段,位置不错。 员工宿舍和员工食堂在距此不远的偏楼里。赵少平和郜铣冰看过后感觉非常满意,赞赏赵副行长眼光独到,有慧眼识金的能力。 赵少平开玩笑地说:“你赵副行长不在地产行业发展,是国家地产事业的一大损失呀。” 赵副行长连称客气,脸上洋溢出蹩脚的笑,流露出对赵少平恭维的话不是很受用的感觉。 不过,他的尽心尽力确实改变了郜铣冰和他初次见面时,对这个「采药老人」不太美好的印象,觉得这个人做事倒还有可圈可点之处。 比如从办公地址选择,办公用品的配置,乃至员工生活区的安排等,都能显示出这位副行长的细心周到和干练,难怪王昭力排众议选他做副手。 办公位置确定后,选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开始挂牌办公。 项目开工典礼那天,风和日丽。 氢气球拖着长长的彩带凌空飞舞,礼炮声声震耳欲聋。到场的各界领导剪完彩,工地塔吊挂着的数万响被点燃,霎时间,鞭炮轰鸣、狼烟四起。 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小汽车防盗报警功能被迫启动,「吱吱」乱叫表示抗议。 伴随着赵少平总经理宣布「全面开工」,一声令下,马达轰鸣、三通一平过后,挖掘机开始清理土方。 先动工的几座楼建好基础,已经出了正负零,几天建高一层。 不久前还是一片平地,数日后,一座座在建中的高楼,在塔吊不停转动和钢筋工、水泥工的汗水中拔地而起。 这座蕴含着几千年历史的文化名城,主色调流行的朱红和金黄。 一个象征着权利,另一个象征着财富。而今天凝聚着的是改革者的心血,和建设者的辛劳与汗水。 就在大家为黄田建设速度引以为自豪的时候,质检站一张停工令,把陶醉在快乐中的黄田抚远集团一群精英们惊醒。 停工令这样写道:贵公司所属施工单位,承建的一期工程二号楼,砖混结构,在构筑条形基础过程中偷工减料,将基础建在残址之上,严重影响该楼质量结构。 令立即停工。已施工的基础部分限期拆除,后续工程经重新申请批准后方可继续施工。 经调查是后开工的二期工程,在基础施工过程中,监理公司土建工程师被建设单位买通,二号楼打基础时,施工单位为了减少施工费用,不清理残址,直接在残址上打了条形地基。 此事惊动了质检站,工地被查封,需要停工处理补办施工手续。 黎国新邹圣尚几次疏通关系,没有获得许可。 赵少平和销售部沈丹,到设计院调整园区景观图纸没有回来。 得知施工单位在打基础时,为了节省人工费把基础打在了残址之上,他暴跳如雷。 在工程刚开始就出现这种严重质量问题,这还得了?要拿他们开开刀,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他打来电话:“郜总,你组织相关各方开会,彻底追查责任,监理单位和甲方工程管理部门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调查清楚后,一并严肃处理。该罚款的罚款,该清退的清退,绝不手软。” 出现这种事严重影响施工质量,影响黄田抚远集团声望信誉,郜铣冰自然不敢怠慢。 当天下午组织工程总监、工程部土建工程师、监理公司总监、监理公司土建工程师、建设单位经理等一干人,在开发公司二楼会议室开会。 行政管理部刘经理组织签到做会议记录,郜铣冰主持开会。 开场白过后,北通一建的张经理开口说话了:“我叫张速成,北通一建西安分公司经理,本人是国家一级建造师,曾参与人民大会堂和布达拉宫项目建设,也参与了非典期间,七天七夜的北京小汤山医院项目建设。 组织参与和建设过的项目达千万平以上,这还没包括从毕业开始做放线员工作的时期。” 正在大家听这位建筑业的老前辈摇头晃脑,夸夸其谈地讲他为了国家建筑事业的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时候,他话锋转了。 他说:“关于这次发生的在残址上打基础的事儿,责任不完全在于我们施工方。我们在放线挖槽的时候发现了残址,挖到两米八深的时候,我们问了相关的负责人。” 说着他停顿下来,朝着监理公司的王总监和工程总监黎国新看了一眼。 王总监若无其事地半睁着眼睛,望着掐在手里的那根烟。烟和烟灰比例差不多是一比一,目光伴着一缕白丝直冲棚顶,根本没听张经理在说什么的样子。 坐在张速成对面的黎国新,目光和张经理交汇的时候,脸腾的红了。 鼻尖渗出了露水大小的汗珠儿。这些细微的交流和变化,被看似专注摆弄钢笔的郜铣冰观察到了。 他心想:“这明摆着张速成无非是在告诉他,他是专业的。他建筑经验丰富,不可能不知道基础该怎么挖怎么建,分明是在说事出有因,在推脱责任。” 沉默了一会,王总监开始说话:“我们监理单位是在施工单位开槽的时候进场的,二号楼隐蔽工程施工阶段,我们刚进行完技术交底没几天。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安排土建工程师旁站监督,但我们工程师到现场时基础已经打完,开始养生了。不知道基础是打在残址上的。” 王总监如此简明扼要地把监督施工的时间,偷换成了技术交底时间,有意使事情扑朔迷离纠缠不清。 郜铣冰看看黎国新,他自知管理不到位理亏低头不语。 郜铣冰原本考虑区分一下责任,无论条形基础完全清除或部分清除,也不会产生多少费用。 甲乙两方和监理公司各承担一部分也就算了。可听到他们如此没有担当和不负责任,他愤怒了。 第47章 斗智 郜铣冰慢慢抬起头,凝视着这个傲慢的张经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是国家一级建造师?” “是。” 张速成依然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那我问你张经理,你身为国家一级建造师,又有着丰富的施工经验,你告诉我,在没有任何人监督的情况下,你知道不知道按照施工图纸应该把基础挖到哪里?知不知道施工过程中,遇到残址应该如何处理?” “这个还用说?我当然知道。” 张速成磕了磕烟灰,漫不经心地把烟放到嘴角上,头歪向了一边。 与此同时,左边嘴角微微上扬,用爆破音发出了「切」的一声,以示对上述问题的无视,和对郜铣冰等人的轻蔑。 这一举动引起了在场各施工单位经理们一阵骚动,私底下窃窃私语。边议论着还时不时的歪转脑袋向郜铣冰的脸上扫视一下。 郜铣冰强压怒火,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既然你说应该知道,那么你偏偏不按照规范操作,这说明你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故意制造建筑事故对吧?” 跟随着这番话语一起抛过去的,还有郜铣冰犀利的目光。嘈杂声立马停止,室内鸦雀无声。 刚刚还洋洋自得,流露着事不关己神情的张速成,立马紧张起来。 他感觉情况不妙,忙转回头收起了傲慢。纠正说:“我是得到了相关方面认可的。” 郜铣冰严厉地说道:“我不认可口头东西,在你们入场时,我特别下发文件强调过,我只遵循文来文往,你给我拿出我们甲方或者监理公司的书面批示。” 说着,他拿起桌上一份文件复印件,给他扔了过去。补充说道:“请你仔细看看,在文件回复上有你的签字。” 张速成闻言,好似在酷暑中站在井台旁的庄稼汉,被突然从头上倒下来的一盆冷水刺激到了一般,激灵打了个寒颤。 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目光在郜铣冰扔过来的材料上停滞下来,一句字也吐不出来。 “如果,你说你知道应该怎样操作,因为疏忽,没认真组织施工造成了这一结果,我还可以理解。” 说着,郜铣冰把扔出去的材料收了回来,跟随着过来的,还有张速成被这一重击打得不知所措的目光。 此时的张经理,就像掉进水坑里奄奄一息,正盲目摸索乞求获救的可怜人,终于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 他流露着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郜铣冰说:“领导英明。” 郜铣冰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这是过失,前面说的是故意,在这两者之间你选择一个。” 张速成的脸突然又白了。他的手抖动着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 却误把烟头放在了嘴里,过滤嘴放在外面,直到点不着时才发现拿倒了。 众人觉得可笑,但没人敢在此时拿他做笑柄。都担心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刚刚的窃窃私语,瞬间被相视无言所取代了。 接着,郜铣冰提高声音坚定地说道:“无论故意还是过失,都必须把所有基础拆除重建。” 一旁的监理公司王总监满脸通红,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螃蟹似的。 这时,郜铣冰判断揭开监理公司王总监这张虚伪面皮的时机到了。 他缓慢地把头转向了他。然而,他对待王总监似乎比对待张速成客气了很多。说话的语气显得很轻松。 “王总监,您刚才说监理公司入场晚,在进行技术交底时,他们故意打了个时间差,躲避你们旁站监督就把基础做完了。对吧?” 王答道:“是,是,是这样的。” 说着,王总监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样说你们从上个月二号进场,一个多月时间什么工作没干,什么作用也没发挥呀?” 王总监一听,神情立马紧张起来。“我们,我……” 不等他说话,郜铣冰继续说道:“不过这也确实不能怪你。” 说到这里,郜铣冰把话停住了。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惊诧的张速成,又看了看神情明显得到了缓解的王总监。 然后说道:“我看这样吧,我们对监理单位实行的是绩效考核,这在签订合同时就写明白了的,不用我再拿给你看了吧?” “不用,不用。”王总监连忙答道。 “既然前两个月什么作用都没发挥,那你们的考核分数我怎么打呀?啊?监理公司的监理费从下个月开始计算,以前的统统作废。” 说完,他宣布一声“散会。”拿起笔,抬腿离开会议室。 记录员拿着会议记录,逐个让与会人员签字。个个目瞪口呆,无所适从。 只好默默地签完字,走出会场。接下来,施工单位连夜拆除基础,监理公司全员旁站监督。 基础施工的问题解决了,手续问题必须抓紧办。北方不像南方,施工期短,进入冬季前不做好防护,基础一旦冻胀损失惨重。补办施工手续必须先到规划局备案、盖章。 黎国新和邹圣尚面对新就职的建委副主任兼规划局局长一筹莫展。 这女人软硬不吃,手下对这位神秘的新任领导摸不透脾气,提供不了有价值的消息,就连主张先开工再补办手续的这个特殊行业的行长安排人跑了两次,照样也是一鼻子灰。 无奈想出了通三关无往而不胜的法宝,金钱开道。 两个家伙商量来商量去,觉得直接送钱有些不妥,万一告我们行贿就麻烦了。 决定先送一件别的礼物,试探一下她的反应。可送什么好呢? 他俩思来想去,目光聚焦在挂在郜铣冰办公室墙上的那幅字画上了。 于是,这两家伙趁着郜铣冰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做贼似的偷偷潜入他的办公室,把郜铣冰那幅《骊山》杰作「盗走了」。 正当这两个小子为自己的聪明,而自鸣得意地时候,发现这幅画没有落款和名章。刚刚还笑开了花的那两张脸,又瞬间回归凝重。 沉默良久,黎国新突然从地上跃起,喊着:“有了,这正是让咱们创造名画的好机会。” 说着,凑到邹圣尚耳边鼓吹他的计划,两人眉头舒展,开车来到步行街,实施他们的诡计。 回来后这幅画有了眉头和名章,只不过他俩欺世盗名,名章上面不是郜铣冰,是国内著名书画家,书法博士,郜铣冰同学马俊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他们无意中在一起聊天时,从郜铣冰那里得知的。 黎国新和邹圣尚又买了上等的装饰盒,小心翼翼地把字画装好,像捧着八代传家宝似的,忐忐忑忑地给那个漂亮的魔鬼局长送去了。 第48章 赝品 然而,这个高局长却出人意料,在他俩反复吹嘘字画如何如何出自名家。 让局长即使不收留,起码鉴赏一下的情况下,允许黎国新和邹圣尚展开字画,让她看一看。 字画展开的一瞬间,这位一向以高冷著称的局长眼前一亮,看着字画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欣然地收下了字画。 临送黎国新和邹圣尚出门那一刻,十分诚恳地对他俩表示了感谢。 两个家伙欣喜若狂地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到了楼下,黎国新没忘记兴奋地感慨一番:“看来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无论官多大,无论男女老幼,只看找对没找对。”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被他们视为自己杰作的那个书法家,不但是郜铣冰的同学,也同时是这位女局长的同学。 她之所以能愉快地收下这幅字画,和字画本身没有多大关系,却和马俊她这个同学的名字有关系。 正当他俩为他们的杰作自我陶醉的时候,高局长给她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喂,马兄呀,好久没你消息,你这个大学者都在忙些什么呀?” 不知那边是听出了她的声音,还是通讯录显示了名字,电话里传来十分惊讶的声音:“稀客,稀客,大领导怎么想起关心群众了?” “哎呀,你也学会讽刺我了。不过,今天我收到了一个意外惊喜。”高局长兴奋地说道。 “我们的校花要结婚啦?”那边调侃道。 “去你的,又胡说。”她看了看桌上的字画说:“你的一幅墨宝在我这里。” 说完,拿着听筒等待那边回话。那边却突然没了声音,她忙对着话筒「喂喂」叫了两声。 电话里传来:“你继续说。” 她开心地笑着说:“怎么,你的字画有这么珍贵呀?吓晕过去啦?” 那边打断了她准备继续调侃下去的话,严肃地说:“茹菡呀,你确认百分百是我的作品吗?” 她稍微愣了一下神,心想,就刚才那两位再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拿假的来糊弄我。 便肯定地说:“一定没错,上面有你的署名和名章,不信我把内容读给你听。” 说着,走到字画跟前带着节奏,深情地读起了《骊山啊,美丽的骊山》……没等她读完。 那边打断了她,急促地问:“茹菡呀,这幅画不是你买的吧?” 她感觉情况不妙,说道:“是朋友送的。” 电话里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我告诉你茹菡,我没给任何人写过这样的作品,你上当了。” “什么,我上当了?”高局长美丽的鸭蛋脸瞬间变了形,她胡乱地对着电话应付了几句,放下了电话。 想想也是,上次大学同学聚会时,一位经商的同学拿着马俊刚为他写好的字画,在其他同学面前口无遮拦地炫耀。 “梵高的画活着只卖掉一幅,死后一幅千金。之后,便一字难求了。”他的字画怎么有可能到他们手里呢? 因为被愚弄变得有些狂躁,她拨通黎国新的手机让他立即、马上滚到她办公室来。 这俩小子刚敲门进屋,高局长拿着那个赝品站起来指着他俩说:“你们的胆子真是大呀,不但工程上造假,就在这个上面你们也造假。我看应该吊销执照,全面停工,全面停工。”说着她拿起座机就要打电话。 手疾眼快的黎国新顾不得她是不是局长,是不是女的,饿虎扑食般冲上前去,双手死死按住电话,带着哭腔说道:“领导,领导,这绝对不是赝品,你听我解释。” 她听到这里更加来气,拿起那幅字画扔到他面前,用最不好接受的方式批评道:“你们还算男人吗?不,应该说你们还是人吗?你们大名鼎鼎的黄田抚远集团,除了弄虚作假和偷工减料之外,还会做什么?今天要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局长如此严厉的话一出口,黎国新和邹圣尚反而镇定了。黎国新上前一步从地上拿起那幅字画,规规整整地卷起来。 抬起头严肃地凝视着高局长说道:“高局长请您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您怎么骂我们两个没有关系,但你不能在事实真相没弄清楚之前,侮辱我们集团公司。 关于2号楼施工基础的事儿,是有前因和后果的。施工单位和监理公司,都是你们当地的。 我们开发单位虽然有责任,当我们发现问题后,及时采取了相应措施。 至于先开工后办手续的事,本地不但有先例,而且在您未到任之前,你们前任领导在口头上是答应我们了的。” “这也算是历史遗留问题,帐不能完全算在我们头上。你们必定是政府部门,不能因为领导的更迭,就使政策的延续性受到影响。 否则,换一个领导来一个令,我们的开发单位还能维持下去吗?我看不但我们开发干不了,就是你们招商引资政策,也推行不下去吧?” 听了这句话,这位高局长自知有些失态,态度稍稍平和了一些说:“我不是不讲道理,不备案不办理相关手续就开工,问题已经十分严重了,既然你说到政策的延续性也有道理。 但是,再有道理也必定不合规矩吧? 这个放下咱们先不说,再说你们因为疏于管理出现的质量问题。 咱们换位思考一下,你们俩今天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对于这样的问题应该怎么处理,你俩说说?” 黎国新和邹圣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人对视了一下,邹圣尚连忙点头称:“是,是,我们已经认识到错了,当天就采取了果断措施。限令施工单位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把不合格的基础拆除了。 而且我们还邀请了质检站的同志,进行相应的质量检验。我们今天代表公司向您保证,以后决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 “你们是大公司,又是我们招商引资来的,我充分考虑了你们的社会声誉,并没把对你们的处理意见,在行业内进行通报。 只是想给你们个深刻教训。我个人没什么企图,不需要也不希望你们给我送任何东西,但你俩怎么也不至于拿一幅假字画,来换取我的一片好心吧?” 邹圣尚上前一步,低着头略显委屈地说道:“领导请允许我解释一下。” 他稍稍停顿看了看高局长,感觉情况有转机,他当了「叛徒」,把事情经过,以及他们的领导郜铣冰题诗作画的事,全部供了出来。 “领导,事情是这样的,这幅作品是我们集团公司副总经理郜铣冰做的。他也是出自名师,就连那上面的那首诗,都是他游览骊山时的原创。 但我们郜总这个人有个特点,从不在自己的作品上署名。我们想和您疏通一下关系,就偷偷地把他这幅字画送给了您,并冒用了他同学的名字。” 第49章 故弄玄虚 “什么?郜铣冰。” 当这个冷血美人听到「郜铣冰」三个字的时候,就像五行中的火遇到了水一样,不但终止了暴怒还没了脾气。 她走过来从黎国新手里拿过去那幅字画重新打开放在桌上仔细端看,并轻声读着上面的诗句。 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他的字体”。然后问道:“你们说这上面马俊是你们郜总的同学?郜铣冰是哪里人?哪里毕业?多大年纪?” 邹圣尚慌忙上前一步,抢着说道:“好像是,好像是人大毕业,北方人,今年30岁出头,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领导嘛,多大年纪我们也不好问。不过,他确实和那个姓马的,叫马俊的是同学。” 说完,他怕不确定,又转身看了看黎国新。黎国新频频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说法。 高茹菡站在字画旁,左手两指反向托着美丽的尖下颚,右手托着左手臂肘。 凝视着这两个活宝片刻,略带微笑地说:“我看这样吧,我呢,是建委副主任兼规划局局长,你俩是部门经理,咱们之间谈这些事不对等,你们回去跟你们的郜总说,这事他不用急,我答应给你们开绿灯。你们回去转告他不用急。” 说到这里,局长把话停住了。她把脸转向了窗子方向。既像是想向他俩安排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如果他有时间的话,嗯。” 不等她再继续说下去,不失聪明的黎国新忙接过话说道:“我们郜总再忙也没局长您忙,再说做事不是有个轻重缓急吗?怎么也得以大局为重呀,是不是?” 说着,黎国新看了看高局长,见她的脸部表情没有特殊变化。 便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您看是让他到您这来,还是请您出去一起坐坐呢?” 高局长接过黎国新的话,说道:“让你们郜总到这里来大可不必了,你们为了项目的事前后也跑了多趟了。不过机关有机关的纪律,我们不能到企业吃、拿、卡、要。今晚我请客,你替我邀请你们郜总,地点嘛,就在……” 她思索了一下说道:“在「追思阁。」时间就定在6点钟。你们看怎么样?” 他俩不约而同地答道:“一定、一定。” 这两个家伙从规划局走出来,心中洋溢着不亚于二战时期,从奥斯维辛集中营侥幸逃脱的犹太人心中涌现出来的那种惊喜。 尽管如此,黎国新还没忘记调侃一下他们领导:“没想到还是领导的名气大,仅那名字就对这位精神病患者有如此大的疗效。” 邹圣尚发愁的嘟囔着:“字画是我们两个人从他办公室偷出来的,铣冰还不知道呢,怎么把他约出来呀?” 黎国新笑着说:“这事好办,事情一码归一码,再怎么说这也是人民内部矛盾了,我有办法。不用你过分操心,等会我办事只要你配合一下就行了。” 说着,拍了拍邹圣尚的肩膀,朝着他诡秘的一笑。 他们二人开车回到单位后,并没有去找郜铣冰,而是直接来到了赵少平的办公室。 敲开房门,见赵少平端坐在办公桌前,嘴里叼着烟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拿着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吸烟还是在喝水,看着有些别扭。 黎国新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接待椅上,邹圣尚则像躲瘟神一样,坐在距离办公桌三米开外的长椅上。 黎国新解开西服内衬衣领口上的纽扣,拉了拉两个裤腿,双手交叉平放在赵总的桌面上。 向前尽可能地探着身子,略歪着那不扁不圆的脑袋,以为他有重大国际新闻要汇报似的,向赵少平说:“赵总,关于完善备案手续的事情不太好办呀,出问题啦。” “又出问题啦?很严重吗?” 赵少平的神经陡然紧张起来,他吐掉半截烟放下手中水杯,两手不停地在笔帽上扭来扭去,那焦急等待黎国新快说下去的神态,就像动物世界里匍匐在小鹿身边,饥肠辘辘的猎豹。 两只黑色多白色少的眼睛,紧盯着黎国新。见黎国新不说话,急切地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问题很严重吗?” 黎国新不紧不慢,继续鼓弄着他的忧虑和阴沉:“那个局长认为我们对她的重视程度不够,说我们俩不过是部门经理,想和她对话怎么也得咱们集团副总出面才行,并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赵少平听到这里,收起他那紧张得快要变了形的脸。身体后倾重新靠在椅背上,顺手把钢笔扔到桌子上。 责怪道:“以后在我面前能不能不故弄玄虚?说话别大喘气。差一点没被你吓死。” 说完抄起座机电话拨通内部号码,“嘟,嘟。”声响后,传来:“喂,您好,您找哪位?” “我就找你呀……” “赵总呀,有事吗?” 赵少平朝着黎国新挤了挤眼睛,对着话筒说道:“铣冰呀,有个事恐怕非得你亲自出马不行呀?” “赵总,有什么事你说吧?” “是这样的,规划局那边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高局长邀请咱们公司领导晚上一起聚一聚。 不巧呀,我晚上约好了税务局的领导,估计又要喝酒,你又不胜酒力,我看只好麻烦你和国新他们陪一陪高局长了。 当然这也是为你考虑,她一个女的,喝酒方面你和国新应付应该没问题了吧? 我看你的酒量需要提升提升,起码和你的工作能力成正比嘛,啊?哈哈!不过高局长说她请客,我看咱们姿态高一点,还是我们请吧,啊?” “好好,没问题。我一定尽力,争取让领导满意。” “那就这么说定啦,好。” 赵少平放下手中的电话,自鸣得意地朝他俩点了点头。 坐在长椅上的邹圣尚望着这两个活宝,没在中国曲艺界有所成就,不知道是中国艺术界的不幸,还是每年春晚少不了的赵家班的万幸。好不容易把差点笑出的声儿憋了回去。 他站起身向赵总伸出两个大拇指,吐了吐舌头,如释重负般地离开了赵少平的办公室。 第50章 偶遇初恋高茹菡 为了先于高局长之前来到酒店,他们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郜铣冰吩咐黎国新在前台预交两千元押金,并特别向服务员强调说:“这桌饭菜除了我们之外,不能让任何人买单。” 服务员笑了笑,点头表示领会。她麻利地接过钱,在电脑上注明预付押金两千元。 “虽然领导说由她请客,意思意思可以,不能当真。” 郜铣冰听了黎国新的话,笑了笑说道:“学懂事了?把菜一起点了吧。” 「好」,黎国新应了一声,朝着服务员挥了一下手。 服务员拿着菜单跟了过来,几个人按照菜单点好菜。坐在包房沙发上,边泡茶聊天边等待着这出戏的主角登场。 郜铣冰向黎国新和邹圣尚问询高的具体情况。 “嗯……” “我俩和她以前只见过两面,算这次也只去过规划局三趟,前期是王行长安排人和政府各职能部门对接,手续也是他们跑的。 我们毕竟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办起事来会有不少麻烦。 如果不是因为项目发生了……嗯,发生2号楼基础的事,还不知道王昭他们连手续都没办好。” “嗯,嗯,这位局长刚到任不久,我俩问了前期负责跑手续的张家明,他和她也不熟悉。向其他人打听过几次,只知道她有一定的社会背景,除此之外……” 郜铣冰打断了黎国新的话。 显然对他们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回话不是很满意,说道:“不要再说了,反正一会儿就见到了,只要她肯露面,接下来的文章就好作了,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黎国新和邹圣尚听了,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 郜铣冰吩咐邹圣尚叫来服务员,要了两瓶红酒。 他边查看酒的出厂年限,边询问黎国新送字画时的情景。 “依我看还是郜总那首极富内涵的诗,起了决定性作用。”邹圣尚手肘拄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说道。 “你简直就是猪脑子。那首诗她不是早就看到了?” 黎国新训斥着邹圣尚:“不是她正发飙的时候,听到郜总的大名才平心静气了?” 见郜铣冰对他俩的乱拍,并没流露出特别浓厚的兴趣。摆摆手示意邹圣尚不要继续说了。 正在他们猜测和狐疑的时候,一句清脆的“欢迎领导光临!”从门外传了进来。 伴随着的则是高跟鞋踩踏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清脆而有节奏的「咯噔」声。 刚刚轻松下来的气氛,伴随着「咯噔」声的临近,又紧张了起来。 黎国新向邹圣尚做了个特殊的手势,一起奔向包间门口。郜铣冰也随之站起身,前去迎接。 房门缓缓向外打开,一位靓丽一新的年轻少妇闪现在他们面前。 她身穿蓝色面料短板风衣,一条绣着江南山水图案,蓝绿相间的蚕丝巾飘在胸前。浅红色紧袖薄绒衣凸显着秀美。 这才是柳叶浮动春波起,无须传送自然迷。 如此的装束打扮,让黎国新和邹圣尚无法和昔日里他们眼中那个高冷局长相匹配。 然而,不等黎国新伸手相互介绍,这位美女局长连外衣不顾得脱,一步奔上前,抓住前来迎接,僵持在那里的郜铣冰的手,仔细端详起来。 不亲眼目睹久别后的重逢,恐难想象青春圆舞曲演奏人间悲欢不仅美妙,离合序曲更是精彩绝伦。 不亲眼见证他们的相视无言,无法感悟感情孕育出的思念和牵挂,结硕出来的是人生中怎样的五味杂陈。 邹圣尚停住了引领客人落座的脚步,黎国新也忘记了收回为他们相互引荐的那只手,整个房间一片沉寂。 服务员也不忍因关门声,打扰衔接失散情感的两双眼睛。 半晌,那美女才发出一声音哽咽,并含混地说出:“铣冰,果真是你?” 说着,难以自持,回转身捂着脸向洗手间奔去。 郜铣冰如同突遭雷击,像电线杆子一般笔直立在原地。 一旁的黎国新和邹圣尚顿时明白了,这位领导含在眼中的泪水,和突如其来的那句“铣冰,果真是你?”揭开了这出戏的谜底。 他们的郜总和这位高局长,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故事。 见此情景,黎国新拉了邹圣尚一把,悄悄退出房间,随手关闭房门。 同时阻止了前来提供用餐服务的服务员,示意他们不要进房间干扰这出好戏。 郜铣冰拉着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高茹菡。想安慰几句,不知道应该得到安慰的是她,还是自己。想回忆一下过往的美好或辛酸,又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 尴尬中,只有让她选择先不要哭。 郜铣冰把茶杯里的冷水倒掉,换上热茶端放到她的手里。试图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把内心的苦楚用茶水洗涤洗涤。 她把递过来的茶杯放在手心里,与他相视而坐,用仔细端详代替了欲言又止的万千言语。 好一阵子,二人破涕为笑,看看房间就剩他俩了,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郜铣冰这才让高茹菡起身到洗手间重新整理一下。叫进黎国新和邹圣尚,安排服务员开始上菜。 那么,这位让黎国新和邹圣尚曾十分头疼的美女局长到底是谁呢? 她不是别人。正是十一年前,被郜铣冰葬送掉的爱情主角儿——高茹菡。 就是十一年前的那么一天晚上,在外省任职的高茹菡父亲,阻止了女儿的冲动,试图阻止他女儿深爱着的一位小伙子失败后。 拿出了最后手段:“如果今天从这个门里走出去,就不要再企图和茹菡有任何关系。” 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怎可能受爱情的羁绊。他在茹菡父亲的最后通牒面前,义无反顾地做出了选择。 也就在那天之后,他来到了林海雪原。 从此,他如同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淡出了她和所有同学的有效视线。 物质的东西消失或许简单,但包括感情在内的思维和意识领域的东西,淡化和消失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也没那么简单。这段情一直延续到了十一年后的今天。 十一年来,高茹菡不知因他流淌过多少思念的泪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不眠之夜。 从未有人能替代他,占据自己心灵的情感空间,取代她对他的思念。更没有哪份情感,一时迟滞和阻挡住寻找他的脚步。 但他始终杳无音讯。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茹菡就这样默默忍受着感情被撕裂后,十余年的痛苦折磨。 在校期间,曾经和他要好的几位同学,不是被分配到偏远地方工作,就是去了国外发展。 天各一方,均称和郜铣冰失去了联系。纷纷表示不知道他的下落,也和她一样非常惦念。 有的同学甚至怀疑,他已经从这趟人生的列车上中途下了车。 就在茹菡万分悲痛,而又十分无助的时刻,在政治钢丝绳上顺畅行走的她父亲,帮她选定了一位有明确政治目的的乘龙快婿,人们称呼为小韩。 小韩顺利登上她这艘游轮后不久,茹菡父亲因在一阵风中没能把握好平衡,从政治钢丝绳上掉了下来。 小韩上演了现实版的陈世美,结束了在家庭舞台上的演绎,留下他们共同生活六年爱的结晶,走下游轮退场了。 十一年后,当两只多情的爱鸟,在这善于孕育爱情故事的古城西安,邂逅相遇的时候。 岁月的磨砺,不但使茹菡从少女变成了少妇,郜铣冰也如同保尔在莫斯科参加苏共中央共青团代表大会遇见丽哒一样,只能遗憾地听到一句:如果早几年还能补救,而如今女儿已经五岁了。 第51章 曲江池边 在高局长到来之前,原本被黎国新和邹圣尚过高估计了复杂性的这场饭局,因为郜铣冰和高茹菡特殊情况的出现,变得特别简单。 包含酒文化在内的常规礼仪,自然而然被简化。取而代之的是黎国新和邹圣尚,尽情享受这一桌的美味。 偶尔出一出耳朵,不失时机报以一两次微笑,也只是出于对两位领导,不得不给予的尊重。此时,他们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快点吃,快点离开。 很快,这场饭局在不十分协调的氛围中结束了。黎国新站起身对着郜铣冰和高茹菡说道:“嗯,两位领导你们继续谈着,我和圣尚先走一步。” 郜铣冰对黎国新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因事先不知情缺少精神准备,显得有些茫然。他微微侧转头,看了看高茹菡。 “这样也好,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和铣冰是同学,而且不是一般的同学关系。 我想也没必要隐瞒了,我们十一年没见面,有些话要说一说。 你们二位就放心地把他交给我吧,晚一会我送他回去。以往因为工作的事,对你们二位有所冒犯。在此,我说声对不起了。” 听完高茹菡的一席话,二人简单客气了两句,就急匆匆地离开房间跑下楼去。带着意外的收获和惊喜,开着车一溜烟地跑了。 随后,郜铣冰和高茹菡也走下楼,驱车来到了曲江池公园。边在幽静的池边漫步,边赏析美丽的皇家御苑。 晚风习习,十分清爽。婆娑的垂柳,稀疏的古松,高大挺拔的银杏,在月光和霓虹灯的交相辉映下各展风姿。 路边休闲椅、草丛空地间,树间的林荫道旁,偎依着一对对情侣,享受着青春的幸福和美好爱情带给她们的快乐时光。 此情此景,郜铣冰和高茹菡竟是那么熟悉,刚刚消失在月光和湖水中的昨天的美好记忆,萦回在二人脑海中。 一个静谧处,月光老人偷偷拍摄依偎着立在池边的两个人,身影交相辉映在他们活动着的大地上。 茹菡问道:“当年你为什么一去没了踪影呢?” 郜铣冰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压抑在内心多年的甜酸辣苦倾吐了出来。总算为它找到了理所当然的情感归宿。 听着听着,意志力终于败给了脆弱的情感,她呜呜咽咽起来。 郜铣冰无法旁观,埋藏在心底十一年不被人理解的苦和痛,一下子冲开了拦阻的堤坝,泪水也瞬间变成了涌泉。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只要不是铁打的人,谁都难以控制因长期压抑,反弹起来的失了控的情绪。 她抓着他的手边哭边说:“你爱人和孩子都还好吧?” 他痛苦的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茹菡得知这十几年来,他还在顽强地进行着自己的爱情保卫战,坚守着心里那块爱的阵地的时候,她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流淌下来。 她捶打着他的后背,痛苦地嘶喊着:“铣冰呀,我的傻铣冰,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一去就没了踪影?我们不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如此的月色中,约定好今生又预定的来生吗?” 这一连串的为什么,依然没能阻挡她一阵阵抽泣,一阵阵哽噎。 他揽着她的腰,抚摸着她的秀发,慢慢托举起她的头,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眼泪。 两只失散多年的爱鸟,相望在朦胧的月光中,仿如屹立在林荫道旁的古松柏,尽管近在咫尺,却又无法向前移动半步。 郜铣冰忧伤地说道:“茹菡呀,也许这就是民法典里,现实版的无过错责任吧?谁能说出原因,谁又能预料到结果?” 是呀,这一切能怪谁呢? 都说原因总是先于结果,七仙女和董永的爱情终结于玉皇大帝; 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终结于她们化为美蝶冲出墓穴,紧随其后那个可恶的「蚱蜢」;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终结于两个家族的世仇。那我们呢?终结我们爱的原因是什么呢?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答她。 是他背叛了她,还是她背叛了他?没有,都没有。 责怪自己?欺骗别人或许还容易,欺骗自己确实很难。 过错是她的父亲?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他似乎也没有错。 可不是罗密欧的罗密欧,不是朱丽叶的朱丽叶,悲剧性的结果,实实在在地摆在了这里。 当初?当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要寄存在哪里,难道爱就是为了追求自然界动物般的自私和占有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十一年前在她家里的那个晚上,面对可能发生的不一样结果,仍然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另一种选择呢?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还有什么理由去追究谁对和谁错呢? 难道他们相互之间真诚而又情不自禁涌现出来的内心的甘泉,还不足以表达这无法倾诉的一切吗? 哭了一阵,眼睛感受到了酸楚和疲劳,泪水不再继续滴落。 郜铣冰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她沉吟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还好,女儿五岁了。” 说完转过身去,一股不能言喻的痛和心酸,再次涌上心头,泪水又止不住地被微风裹挟着滚落到江水中…… 她怕他继续关怀下去,慢慢转回身岔开话题,柔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在作品署上名字?” 他叹息了一声,用手掌拍打了一下身旁的大树忧伤地说:“当年临近毕业的时候,老师把我叫过去,因为在全国书法比赛成绩让他失望,他郑重的跟我说:以后不要说他是我的老师,我是他的学生,因此……” 他再次陷入痛苦中。 不知不觉,已接近深夜,看来不能不走了。车懒洋洋的在空旷的马路上行驶着,尽管如此,还是把她和他带到了不得不分手的地方,两个人这才依依惜别。 十一年前,郜铣冰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命运,是什么力量把两个如此相爱的年轻人,从爱情渡船上分离开,又拉了下来?高茹菡又是如何来到西安的呢? 第52章 思念本是决堤的海 毕业没能留在北京的高茹菡,接受组织分配,来到西安市委机关工作。 她满怀着对家、对京城和对学校的依恋,也满怀着对郜铣冰的期待和思念,登上了西去的列车,来到西安市委组织部报到。 市委办按照相关领导的指示,派秘书小韩协助高茹菡办理了相关入职手续。 一切顺利,临别,韩秘书嘱咐茹菡:“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茹菡表示感谢,说道:“工作上免不了麻烦你。” “哪里,哪里,这说的是哪里话?市委一二把手都是你父亲老部下,你到这里工作,照顾照顾行个方便是理所应当的。” 说着,打开文件包,取出便签纸给高茹菡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茹菡接过便签纸看了看,把手伸向小韩表示感谢。 分手后,茹菡给父亲打了电话。 父亲高盛达得知茹菡已经顺利办完了入职手续,高兴地说道:“好好,早点回家,你妈妈估计早就等不及了,让她弄点好吃的,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儿就回家。” 说完,茹菡的父亲挂断了电话。 茹菡看看天色尚早,到文化宫附近的图书馆看书去了。 茹菡妈妈得知女儿回来了非常开心,提前回到家里,亲自动手为女儿准备饭菜,她和保姆忙的不亦乐乎。 茹菡从图书馆回到家里时,看见满桌子摆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饭菜,调侃道:“妈呀,明天咱不过啦?” “怎么就不过啦?我带领着全省人民奔小康,怎么也不至于连女儿的两顿饭都供不起吧?啊?” 茹菡的爸爸高盛达刚好从单位回来,听见女儿调侃她妈妈,爽朗地笑着说道。 接着,向秘书交代了几句话,走进屋里。 茹菡忙从爸爸手中接过文件包,拉着爸爸调皮地说道:“所有领导都像爸爸这样,奔小康的步伐就迈得更快了。” 边说边拉着爸爸来到餐厅。 “多大了,没个正形,不像个女孩子。去,帮你爸爸把酒拿来。” 妈妈一巴掌打到茹菡胳膊上。 “爸,今天喝啥酒?快去洗洗手吧。” “酒柜里那半瓶茅台给我拿来,女儿回来了当然喝茅台。”茹菡爸爸边朝洗手间走边说。 保姆摆好餐具,把刚出锅的鱼端了上来,一家人开心地进行着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家庭聚会。茹菡也用红酒陪爸爸喝了几杯。 饭后,为不影响女儿和她爸爸谈工作上的事,妈妈回自己房间追剧去了。 爸爸把茹菡拉到客厅,关切地询问道:“今天报到还顺利吧?” “很顺利,市委办韩秘书亲自跑过来带我办理入职手续,一切都挺顺利。” “那就好,刚走出校门,没有实践经验,工作中要踏踏实实地向老同志学习,向实践学习。” “爸,女儿知道了,一见面就给我上政治课。” 茹菡打断了父亲的话,摇晃着父亲胳膊,脑袋抵在父亲肩上。 茹菡的父亲拍着女儿肩膀,无奈地说:“好好好,说正事你就心烦,那说说你个人的事,你和郜铣冰还有联系吗?” “爸,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能不能找人打听一下他的具体下落,弄清楚他到底被分配到了哪里?” 茹菡的爸爸轻轻推开女儿,起身走到茶几旁,端起一杯茶水,边喝边说道:“茹菡呀,你爸爸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当初你们谈恋爱,我和你妈都没阻止,出事的前几天我劝阻你们时,不是没给他留机会和留余地。 当时你也在场的。郜铣冰这个人不是没有思想的人。那天晚上,他做出那种选择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他自己要这样走。别说现在我找不到他,即使能找到,一个山南一个海北,又能怎么样呢? 茹菡呀,爸爸是过来人,爸爸知道人生之中有两样东西荒废掉了最可惜,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感情,依我看你就把他放下吧。” “爸,女儿真的放不下,起码暂时放不下。” 说着,茹菡掏出手帕擦拭起了眼泪。 茹菡爸爸心疼地望着女儿,放下水杯,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轻轻拍着女儿说:“好,我想办法帮你打听打听,不过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你回房间休息吧。过两天就要上班了,你必须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 茹菡的父亲说这句话时,声音虽然不高,但流露出的语气却是十分坚定的。 茹菡也只好站起身,向父亲道了声“晚安。”离开客厅回到自己的卧室。 周一,高茹菡到市委组织部上班,在干部处担任职员,协助处长负责对逆提拔干部考核工作。 周二下午,市委办韩秘书来到部里,把一本《组织干部管理手册》交给高茹菡说:“你看看这本业务手册,对你尽快进入角色,熟悉组织干部原则,掌握相关工作流程很有帮助。” 聊了一会儿,已到下班时间,韩秘书试探性地问道:“你今天有没有其它应酬,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吃个便饭?” 高茹菡礼貌性地回道:“改天,改天我请你,刚上班,有些业务需要熟悉,此外我刚刚回来,家里也有些事需要处理。” “也好,也好,那就不打扰了。家里的事,需要我帮忙处理的话,尽管开口。不必要客气。” “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和你打招呼。目前不需要,我还能应付得了。” 韩秘书听了高茹菡客气,又略带着生硬的回答,心中一阵紧缩。于是,礼貌地告别了一下,起身离开了。 此时,茹菡焦急等待着的,是她发给各地同学询问郜铣冰下落的信。已经十多天了,依然没有回音。 此时,在茹菡心中从未有过的,对地球依照规律自转有如此大的意见。 自转的这十圈,在她心里似乎比公转周期的一个恒星年还长。 又过了几天,终于收到了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回信,但消息却一致地令她失望。 也难怪,连她对郜铣冰行踪尚不能确定,还期望谁能比她知道得更多呢? 对于明知道不会有预期结果的无谓盼望,对她来说也许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痛苦过程。 这种因思念带给她的痛苦,是无法通过其它途径从根本上解决的。 尽管在老师的回信中,获悉了一点渺茫消息。 “郜铣冰被派往北方一个偏远林区。” 这也只是验证了她爸爸的判断而已。究竟去没去,具体去了哪里,她无从知晓。 更让她忐忑不安的是,一位曾经和郜铣冰要好的同学,诚恳地劝慰高茹菡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 她说:“据她所知,郜铣冰在人生这趟列车上,已经中途下车了。” 这一消息,使下班行走在路上的高茹菡,如同行走在地狱一般。 天空一片昏暗,太阳变成了只能散发光亮的巨大光盘,沥青马路像刚被地火烤过,每走一步,腿都像被要扯掉一样艰难。 内心凄苦导致情绪产生的巨大变化,把与她一起行走的处长老大姐吓坏了,忙叫人把她送到医院。 她病了,这一病就是半年。虽然没怎么影响工作,但来自于心理的这场疾病,使她的身体缩小了一大圈。 父母均知道女儿患病的原由,心病必须靠心理医治,劝解茹菡考虑考虑身边的人。 八月份的西安依旧骄阳似火,茹菡独自一人漫步在略显空旷的市委大院,踩着被太阳灼烤得有些发烫的柏油甬道。 试图通过这热,靠对冲平衡一下内心因焦躁而燃起的火焰,以此缓解她的痛苦,缓解她对郜铣冰的思念。 茹菡在日复一日的思念、烦躁,不停的打探又不停的失望中,度过了一九九零年。 茹菡对郜铣冰「不悔」的深情,折磨得日渐憔悴,半年前还很合体的衣服,统统大了一圈。 茹菡妈妈心疼地跟茹菡爸爸说:“实在不行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郜铣冰。” 茹菡爸爸对老伴说道:“平日里在文联,你总是把政治素养挂在嘴边,怎么一到家里素养就不见踪影了呢? 即使现在能找到他,还有办法让他俩在一起嘛?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顾及儿女情长?” 就这样,老两口只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即使茹菡爸爸这个集全省事务于一身,可以井井有条处理的老干部,在女儿情感问题上,则是一筹莫展。 第53章 往事不堪回首 茹菡按部就班地上班工作,为避免在茹菡伤口上撒盐,老两口一直不讨论茹菡的个人问题。 一年多的时间,就这样在相互间尴尬的默契中过去了。 然而,问题终归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茹菡妈妈着实为自己女儿着急。偶尔听到市委办秘书小韩,时不时地往家里打电话。 茹菡也从不在家人面前刻意规避,二人大多聊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时间久了,赶上茹菡不在家,茹菡妈妈便借机以关心年轻人工作为由,同小韩聊几句。 尽管电话里沟通的时间很短暂,但茹菡妈妈凭借多年文联工作特有的敏感,意识到小韩经常给茹菡打电话,名为沟通工作,实为表达对女儿的喜欢。 这一可能让事情出现一丝转机的信息,使茹菡妈妈略有些兴奋。 尤其通过谈话,感觉小韩这个人还算不错,反应机敏。对社会上各种事务有一定的分辨能力,甚至有自己独到的观点。应对她这个老文学工作者的问话,尚能对答如流。 于是,她便有意无意地邀请小韩到家里来玩。对于市委办的一个普通秘书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 无论这口天鹅肉能不能顺利地吃到嘴里,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更何况,高茹菡妈妈似乎对自己有有别于高茹菡的那么一种期待。 不然,怎么可能让我有时间到她家里玩呢?莫非她很愿意促成我和茹菡的事? 此时的小韩,在机关里必不可少的揣度领导思维意图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从此,他便成了茹菡家里的常客,家里边的大事小事,尽可能的由他帮忙打理。 尽管茹菡表现得有些不冷不热,也没看出对他有明确的反感。 于是茹菡妈妈就替女儿在小韩身上,进一步动起了心思,询问他工作情况,借机打听他的家庭情况。 小韩的机警与灵活,弥补了文化水平不高的劣势,使茹菡妈妈先于女儿喜欢上了这个准女婿。 很快,小韩在茹菡妈妈的强势介入下,以他灵巧的舌头、机敏的头脑和勤快的手脚,顺利得到了茹菡父亲的认可,确立了在这个高干家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茹菡实在不想让逐渐年事已高的父母,为自己婚姻背上沉重的思想负担。 用两年来在机关混出来的表面圆滑,应付着和韩秘书的特殊关系。 然而,内心是靠真实感情做主的地方,对小韩就像总也烧不开的一壶水,温度一直保持在六七十度以内。 热度是什么,如果允许把感情比喻成物体,无疑反映了构成感情这一物体,内分子的激烈运动程度。 显然,目前的温度说明茹菡爱情热分子运动的激烈程度不够。索性,还不是接近不运动状态的温度。 曾是物理老师的小韩,对这一切是心知肚明的。 但感情不同于其它一般物体,不可以通过摩擦,诱导内分子加快运行来提升温度,何况高茹菡还有一个感情温度计的操控装置,这就是她心里的那个郜铣冰。 不过,小韩是个聪明且务实的人,绝不会冒着丢掉高茹菡的风险,把一个无形的人当成竞争对手。 “既然你高茹菡喜欢自己折磨自己,那就由她去好了。” 韩秘书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动力平衡。 小韩家住在西安市郊,父母曾是商业系统职员,因单位不景气,自己下来经营汽车配件生意。家境谈不上太富裕,也算殷实。 小韩大专毕业,做过两年中学教师,一九八七年通过一位要好同学父亲的关系调到市委工作。人勤快,脑子灵活,文笔也不错,深受领导喜爱。 没几年,当上了市委办副主任秘书。 尽管高茹菡已经不是未被进攻过的,拥有少女城堡的那颗心,但小韩也不是有幸向她揭示爱情奥妙的第一人。 相比之下,征服这样一颗心,比征服不设防的少女心更艰难。同样,征服她比征服少女更具成就感。 矛盾的两面性决定了小韩拥有着另外一种优势,茹菡身边往日那些为守护她贞洁而坚守着的哨兵们,不但很欢迎他进来,还处处为他大开了方便之门。 不然茹菡妈妈怎么可能先于茹菡被征服。如此,茹菡心里的那座冰山,距离熔点也就不会太遥远。 在茹菡心里,小韩比郜铣冰灵活,识相和识趣很多。也许,那圆滑让茹菡感觉缺少一点安全感,但心毕竟还是肉长的嘛。 在这位曾经物理老师小韩的持续加温下,茹菡心里的那座冰山一点一点被融化开了。 然而,接下来双方父母的催婚,茹菡仍不能适应。便以年纪小还没玩够为由,漫无目的地把婚期一次次往后推迟着。 就在小韩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来了个天赐良机。 茹菡在外地工作的一个同学来西安出差,难免尽一下地主之谊。 茹菡安排同学聚会,要求结婚的带家属,没结婚的带朋友。 茹菡把小韩带了过去,打算让小韩在关键时刻替自己挡挡酒。 当然了,同学见面吃饭不是最终目的,聊天喝酒回忆过去,才是标配之举。 席间,根本就没给小韩表现英雄救美的机会,直接把高茹菡喝到位了。 冷落在一旁的小韩,被高茹菡当作空气也就算了,竟然当着他的面,向同学打听郜铣冰。 说到痛心处居然流了泪,这让现任男朋友小韩十分难堪,心生不满。 回家的路上,他充分扮演了高茹菡心中那个郜铣冰,趁茹菡醉眼朦胧,神志不清,拿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次日酒醒之后,疼痛袭击了茹菡。与贞操一起失去的,还有对小韩尚存的一丝好感。 当她发现每月一次的女儿红从此没了踪影,羞怯耻辱凝聚在心头,她无法在父母面前启齿,只好期盼着与小韩早点结婚,可小韩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反常态,再也不谈结婚的事。 眼看着再过个八月,体型要发生变化了,纸里包不住火呀,便主动找到小韩领了结婚证,婚事马上就办。 小韩情感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经过细心观察,预判距离茹菡找他谈婚期的事为时不远了。 当茹菡果真找他明确婚期之事时,他面露难色,声称不能仓促,不但要十分隆重。 更主要的是不能让他心爱的茹菡心存遗憾,但前提是要给他充分的准备时间。 直至茹菡不得不说出身子有了变化,恐惹出同事嘲笑时,方满口应承:“按你说的办,你说了算。” 事情谈好之后,茹菡告知了父母。虽然两位老人曾催过婚,但在半个月时间内搞突击,还是打了父母一个措手不及。但事已至此,除了抓紧与与时间赛跑之外,也别无选择。 好在有亲亲友友帮忙操持,总算挨到了时日,把胜似一年的忙碌压缩到了十五天。 可到了正日子,随着那辆彩车被接走的,除了女儿之外,还有茹菡父母的两颗心。 茹菡妈妈惊奇发现,茹菡爸爸居然哭了。这是自两人结婚以来,从战场上走过来,饱经风雨的这个钢铁般的男人,难得一见的。 “看来我们都老了,感情脆弱了。”他这样对茹菡妈妈和众亲友解释道。 婚后不久,茹菡身体发生了明显变化,一个小生命即将被孕育起来。 但,众所不知,随着孩子在茹菡身体里一起生长的,还有一个足够摧毁所有亲人情感防线的惊人噩耗。 在茹菡妈妈热切盼望着,早一天能抱上孙子的动力驱使下,茹菡由表嫂带着到医院做安全检查。 不幸却从天而降,医生发现与孩子一起生长的还有个不祥之物。 第54章 无孔不入 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对茹菡父母打击不小。由起初怀疑医生误诊,四处找熟人托关系,直到不得不接受医生的事实诊断。 茹菡的妈妈自从失去茹菡哥哥后,再也无法承受如此重大的精神打击了。她先于茹菡住进了医院。 所幸,医生告诉她们还有积极治疗和保守治疗两种手段,可以在不危及茹菡生命情况下,使孕妇和孩子双双得以保全。 但无论采取哪种办法,都将从此剥夺茹菡做妈妈的权力。也就意味着,失去这个孩子,茹菡将不再有孕育新生命的能力。 对于茹菡来说,无异于牡丹六月逢霜雪,枯葵怕冷又添寒。茹菡被迫走进了要孩子和保全自己之间的艰难抉择之中。 思来想去,茹菡排除众意决定要孩子。 最终,死神给坚贞让开了道路,母女平安。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生命的到来,外公利用谐音,为孩子取名——「萱萱」。 就在萱萱给全家带来惊喜的同时,与萱萱一起诞生的,还有新任市委副秘书长,茹菡的丈夫小韩升迁了。 双喜临门,让休产假的茹菡格外开心。看着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宝贝女儿一天天长大,格外爱怜和珍惜,几乎不舍得离开半步。 茹菡爸爸妈妈,萱萱的外公外婆,自从辈份进档升级后,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工作突然变得不那么忙了。 茹菡的家里倒是成了他们又一处工作单位,几乎天天下班必来,形影不离。 尽管从小韩父母来看望孙女的次数和冷漠的态度上不难看出,公婆二人有明显的重男轻女现象。 毕竟是老人嘛,有些许传统意识尚能被人理解。看一眼与不看一眼,茹菡也不太放在心上。 转眼,大半年时间过去。春风送暖,阳光和煦,又一个春天来到了。 鲜花随风飘洒,香味清新扑鼻。小燕子在屋檐下飞来飞去,各色鸟儿活跃在枝头,弄舞摆姿,不停歌唱。 茹菡休假结束,派往市建设局挂职,主抓常务兼规划局局长。 小韩自然一天比一天忙。 周末,难得小韩早下班,买了好些礼物,提议带孩子和茹菡去看看她父母。 难得丈夫有孝心,茹菡高兴地给父母打了电话。 茹菡爸爸得知外孙女要来,忙和秘书商议着带了几件小玩具,处理完手中的事情,早早等在家里。 茹菡爸爸抱着萱萱异常高兴,边逗孩子玩,边和小韩下棋。 “最近省里提出的贯彻中央会议精神,进一步加快开放步伐的具体指导意见,你们市里有什么反响吗?” 茹菡爸爸高盛达,借下棋时机向小韩做着调研。 “反响倒是有一些,老同志多嘛,思想保守。新思路新思想接受起来有些困难。” 小韩谨慎地应对着岳父的问话,时不时抬起头观察一下高盛达,判断自己的回话是否符合岳父的胃口。 “照你这么说,你们市里一点没动?” 高盛达拿掉小韩一个炮,说了一声:“将。” “嗯,倒也不是一点没动,开了几次会,城南规划了开发区,正在鼓动招商引资。毕竟是传统老区。” “你说什么?” 小韩见岳父脸色有些难看,本打算用车吃马,灵机一动横着把顶门卒吃掉了。 “这是你的意思?”高盛达有些不开心地问道。 说着顺手把小韩的蹩腿马吃掉了。 “呃,嗯,呃,这是,嗯不是我的意思。” 他察看岳父面部表情变化,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当看到岳父脸色有所舒缓,他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摸着那个救驾的卒子暗自庆幸。 其实,小韩表达的并不是他所要表达的真实意图,他所渴望的是能被岳父理解的觊觎已久的市委常委的急切心情。 见岳父专注于下棋,丝毫没有领会他话中的意思,便不再迂回。 缓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说道:“应该让年轻人进班子,毕竟老同志中像爸爸这样具备开拓思想的人不多……” 因为说到了「年轻」二字,担心不妥,把话停了下来。 “我也有这个意思,上次在省委组织干部会议上,关于干部年轻化的问题,我讲过了。” 果然,小韩多年的秘书没有白当,话一出口,一语中的。 “嗯,像我们的王副市长,我看……” 茹菡边看棋,边插话道。 “女孩子,不要干扰政事。”茹菡的爸爸训斥道。 然后,把脸转向棋盘,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是常委吧?” “是的,是常委。”小韩答道。 茹菡爸爸踩掉小韩一个炮,高兴地说道:「将」,「哈哈,这么久了,你小子下棋怎么没长进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茹菡妈妈站在了一旁,看着姑爷盯着棋盘两眼茫然,满脸可怜相,说道:“你当小韩像你呀,没事就和秘书斗棋,他一天忙的要死。老高我跟你说,刚才茹菡跟你说的事,你不跟组织部门打招呼,我碰见他们书记我说。” 说完,伸手就把棋盘弄乱了。 “小韩,别陪她玩了,看把他得意的,他下棋就能赢两个人,一个是他秘书,一个是你。” “你这个老太婆怎么开始说胡话?上次赵市长来,我不也连着杀他两盘吗?难不成他也是我的秘书?哼。越老越不会说话。” 茹菡父亲显然有些不高兴。 “你要肯批给我们文联十个亿,不用,一个亿也行,我让老庄天天陪你下,天天输给你怎么样? 给你个翻身的机会,挥挥你的衣袖,反正连一片云彩也带不走。这样也算你为革命老区和文化古都的文化事业发展做了一点相应贡献。嗯?” “看看,看看,你妈有多厉害,连吵架都不忘记她的偶像。感情那两盘棋是我用十个亿从老赵手里买来的呀? 就冲你这张嘴有钱也不给你。我可跟你说,别打老赵那十个亿的主意啊,那钱是用于建设物质文明的,你们的精神文明先等一等嘛。” “爸,我妈故意气你的,我爸下棋水平高,在机关工会众人皆知嘛。” 茹菡赶忙为父亲打圆场。 “所以呀,咱姑爷不要你的物质,还免费为你奉献精神,输给你三盘棋了,他的事你不能不挂在心上。” 茹菡妈妈终于突出了这篇文章的主题。 “呵呵,在这等着我那,简直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嘛。” 无论如何,在姑爷面前高盛达的政治觉悟还是要保持的,他不好再把话题继续下去,便带着萱萱回书房去了。 第55章 过了保质期的婚姻 茹菡的爸爸高盛达十几岁就参加了队伍,经历过无数次战争洗礼,以及党内外各种复杂形势下艰苦卓绝的斗争。是个老革命也算饱经风雨了。 不说他双肩跑马肚腹行船。仅就那胸怀的宽广和性格的刚毅,都不是常人可比的。 不过,人总归有那么一两块短板,茹菡父亲的短板则体现在对茹菡妈妈的感情上。 那时他还在部队,他和茹菡妈妈是在军队高级干部培训班上认识的。 茹菡妈妈是燕大的大学生,和众多热血青年一样,毕业后来到了她们心中向往的陕北。 知识分子理所当然离不开文化舞台。她被组织安排到军政大学,为军政高级干部当文化教员。 众所周知,这些人的老师不好当,班不好带,课也不好上。年轻老师被他们骂哭、气哭,甚至弄跑了的不在少数。 唯独茹菡妈妈是为数不多的,不但不哭不跑,硬生生把茹菡爸爸这个刺头的尖儿掐了,刺儿拔了,收编改造成了自己的丈夫。 从此,这个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当了全军为数不多的老婆的俘虏。 幸福地成了老战友总结家庭战况的笑柄,这一当就是一辈子。 茹菡长大后更不得了,家里的管教由一个变成了两个。长期以来,茹菡爸爸对茹菡妈妈偶尔的逼宫策略,采取的应对措施是不能全听,又不能不听。 尽管如此,小韩的领导梦还是如愿以偿地实现了。不但顺利接替了副市长职务,还进入了市委常委。 周末,小韩安排秘书把茹菡和萱萱,接到了他为父母在雁塔区新置办的楼房里。 茹菡给公公婆婆问过好,便拿出给二位老人买来的衣服,帮他们试穿。 萱萱跟着妈妈跑东跑西,小手不停地在奶奶胸前抓来抓去。 一不小心,把茹菡放在茶几旁的茶杯弄翻,茶水洒到了茹菡婆婆的衣服上。 茹菡婆婆随口说了一句,“这小丫头片子,乱打搅混。” 原本因惹祸立在茶几旁,嚼着手指不知所措的萱萱,听出了好赖话似的。「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韩闻声从客厅走进来,不问缘由责怪茹菡没有轻重。这是自小韩当上领导后,第二次向茹菡发脾气了。 一直以来只懂得顺从,没有坏脾气的小韩,伴随着行政职务的提升,在性格上突如其来的逆袭变化,让茹菡还无法尽快适应。 只好抱起萱萱,佯装边哄孩子,边参观新房子。为自己舒缓郁闷心情,平复情绪。 房子明显比茹菡家房子宽敞许多,足足有三百多平。这让自结婚以来,摆布两家家庭事务习惯了的茹菡,心里不太舒服。 “你妹妹在外面上学,家里就爸妈两个人,弄这么大个房子多旷啊?” “他们要给大的难不成我一定坚持要个小的?” 话一出口意识到有些不对,立即改口说道:“朋友开发的,打了折。” “当了领导果然和以前当秘书不一样呀。不过也要当心,爸爸当了那么多年领导,也没见谁给他送过大房子。” “时代不同嘛。”小韩的脸抽搐了一下,略带窘态地掩饰道。与此同时并没忘记机警地朝外面望了望。 “有话回去再说,把孩子给我,你弄饭去。” 说着,从茹菡手里接过萱萱。 茹菡好歹弄了几个菜,心中有事,不在状态,自己都感觉饭菜弄得不十分可口。 边帮助萱萱吃饭,边自己胡乱吃了几口,就带着孩子和小韩一起回了家。 萱萱一进房门就嚷着困了要睡觉,茹菡帮她洗漱完,安顿萱萱睡下了。 她来到客厅,把正在看电视的小韩叫到书房,准备和他好好谈一谈。 “你当上副市级领导两年多来,明显发生了一些特殊变化。别人奉承你可以理解,必定现实生活中邹忌不多。即使有,你也不是齐王,未必肯接受别人纳谏。” “作为夫妻,有的事我不能不管。就像今天的事情,我认为有必要和你交换交换意见。” 如此看来,类似方式的谈话,在他们之间应该不止一次。否则,即使在一般家庭,没有以往模式为基础,如此方式的谈话,也是很少见的。更何况这是领导的家呢。 茹菡,看了看小韩继续说道:“且不说你早出晚归喝酒应酬,以及和开发商唱歌跳舞,打麻将。就说今天我们看的房子,再怎么遮掩,我也看得出这里面有文章。 你说现在时代不同了,但我认为再怎么不同,违反游戏规则要被处理的道理不会变。你万一弄出点什么事情,我爸爸的脸往哪放?” 这是茹菡向自己丈夫所要交待的问题的核心。但不等她说完,小韩站起身,把烟盒往电脑桌上一扔,大声说道:“好了,够了。总是你爸,你爸。你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角度,设身处地为我想过?” “如果你爸不站错队,这次调整市委领导岗位,市长的位置就是我的。” “跟我讲原则,你心里的原则就是只能有你爸你妈,而我心里却不能有我爸和我妈。” 听到这里,茹菡也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你这简直是无理,工作总要自己干吧?能靠我爸一辈子吗?再说了,没有我爸能有你姓韩的今天吗?” 看来矛盾普遍性的论述,是有相当的道理的,无论其家庭由怎样有地位的人员构成,矛盾都无一例外地客观存在,并且贯穿于家庭各事务发展过程的始终。 茹菡和小韩的这个小家庭,以及这个小家庭和两个大家庭之间的关系,不但也有着普通家庭难以理顺的特殊关系,同时还存在着普通家庭所没有的特殊矛盾。目前看,这种矛盾发展的还相当尖锐。 而此时,尽管茹菡因过于愤怒,说出了最不该说的,伤害小韩自尊心的那句话,不是矛盾产生的根源。但它起到了催化剂和激化矛盾的特殊作用。 何况,此时的小韩,已经不是过去的小韩,更不是陪她爸爸下象棋,都冒汗的那个乖女婿小韩了。 曾经的那个小韩已经是这个家庭,乃至这座城市的历史了。 目前的小韩,已经是执掌全市四百万平方米建筑事业大权的韩副市长了。 什么海枯石烂心不变?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改变。此时的小韩,不但地位变了,人也变了。 那么,作为方法论之一的,对小韩和韩副市长的谈话方式,以及谈话的语气和态度,也应该相应发生有针对性的改变才行。 这一点,高茹菡没有小韩的秘书们,认识的好适应的快,更不可能比他们运用的更加熟练。 尽管她是名校哲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也不行。看来理论哲学和实用主义哲学,在现实社会中的不同运用,其效果还是明显存在差异的。 两个人的谈话也只能到此为止,不欢而散。 裂痕一旦产生,弥合便十分困难,但人们偏偏习惯从裂缝中取土,不思索给缝隙添砖。 自从茹菡和小韩谈过话之后,两个人进入了冷战阶段。小韩把公事私事排布得很满,由周末点卯到彻夜不归,家庭矛盾被推进到白热化程度。两个人的感情,逐渐从冷战发展到崩溃边缘。 茹菡在整理衣物时,凭借女人的第六感观,发现了小韩不轨行为的一些蛛丝马迹。 她向他发出了警告。然而换回来的答复竟是:“你心里不是也装着一个姓郜的吗?” 从此,日子越过越冷,绞索越拉越紧。茹菡的心,也被这把无形的利剑戳痛着。 第56章 落下爱的帷幕 时至今日,女儿是茹菡心中最大的结。 太多单亲家庭孩子不幸的案例告诫她,无论如何不能让无辜的女儿受到家庭破碎的冲击,让萱萱自小就背负过大的心理包袱,承担本不该属于她该承担的责任。 女儿多么可爱呀?熟睡中都不忘记把微笑挂在嘴角,茹菡看着看着,眼泪「扑簌簌」地流淌下来。 冷战持续半年时间,终于被茹菡妈妈发现了。她和茹菡爸爸把女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把小韩叫到家里说服了一番。 哪知道小韩在岳父岳母面前乖得像个孙子,回到家里却跟茹菡表演起虚伪的两面人。 这让茹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为了女儿有个完整的家,茹菡也只好遵循木已成舟的事实。除了暗自叫苦,也只怪自己和父母瞎了眼。 即便往最坏处想,日子也要继续过下去。夫妻感情不能和好如初,起码面子上的事该应付还得应付。她不认为丈夫会堕落到不要家的地步。 可她万万想不到,严重低估了小韩追求感官快乐的胆量,以及现实社会中,更高层次物质和精神享受对他诱惑的力量。小韩已经彻底被贪婪和诱惑这两个敌人彻底沦陷了。 新结识的一位能给他未来发展提供更大空间的公主,使他彻底厌倦了现在的家庭旅馆。偶尔回来拜访一次也被他无情地取消了。 直到有关小韩的负面传闻传遍了街街角角,甚至完全覆盖了这座城市之后,茹菡才以一个信息不对称者的身份,最后一个从同事的不慎议论中,得知丈夫小韩又攀上高枝儿了。 茹菡哪里还承受得起如此沉重的精神打击呀? 她恍恍惚惚回到家里,收拾收拾东西,带着萱萱回到父母身边去了。 茹菡妈妈得知消息后,骂不绝口。茹菡爸爸则目瞪口呆。 茹菡妈妈抄起电话,打算把昔日的女婿叫过来,但这一冲动被茹菡爸爸阻止了。 “这种事抛开小韩的面子不说,你把他叫过来,就等于把丑事摆在了桌面上。他承认了怎样,不承认又怎样?你想好了么?” “那你说怎么办?啊?总不能不闻不问吧?”茹菡妈妈挪开了放在电话上的手,无奈地说道。 “让我考虑考虑,同时打听打听,你先别急。啊?” 茹菡爸爸扶着老伴离开了书房。 “爸,妈,我的事不需要你们过分操心,别的我都可以忍,哪怕他找了别的女人我也可以忍。 但是,他这种有明显政治企图的做法我不能忍。这不单单是往我的脸上抹灰,也是往我爸的脸上抹灰,我已经下定决心。” 茹菡爸爸听了女儿的一番话,几乎老泪纵横。他领着萱萱来到花园,望着那两棵白梨树,喃喃自语着说道:“你就是你呀!观赏着还可以,烧火的材料,终归要填进灶坑里。” 此时的小韩不但春风得意,正思谋着如何借助刚刚攀附上的这棵大树乘凉。 天色将晚,茹菡坐在钢琴边,手指轻轻拂动,整齐的琴键开始跳动起来。 音符顺着那灵巧的指尖飞蹦出来,那认真,那严肃,那清脆…… 就像晶莹剔透的冰块一粒粒从冰山上滚落下来,悲凉,哀婉,这是内心呼唤的声音…… 顷刻间,铿锵有力的踩踏,又把波涛汹涌的大海,和绚丽灿烂的彩虹抛洒向空中。 跃跳着的犹如一匹烈马,在宽广的草原上奔腾,嘶鸣,呐喊,这是怒吼的声音…… 尽管她拼尽了全身力气,无论清脆,还是浑厚,都无法穿透时空,无法把她的思念传递得更远。七年了,七年时间仍然没收到郜铣冰的一丝回音。 铣冰啊,你到底在哪里呀?你听到我的呼唤了么? 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你听不到,听不到我就写,总有一天你能看得到,这样的记载方式,已经耗费了她三个大本,她拿出日记,用泪水伴着笔墨书写起来…… 与此同时,她书写好的还有一份离婚协议。 茹菡离开书房,萱萱已经熟睡,空旷的房间没有一丝声响,沉寂得令人窒息。 茹菡回到房间,坐在书桌旁,取出一本书,想让它陪伴自己度过这难以成眠的夜晚。 翻看了几页,又心事重重,书页被滴落的泪水打湿,视线一片模糊,书中的内容对她完全失去了含义。 她期盼着时光快些流逝,鼓楼的钟声敲响了三下。她走到窗前,乌云密布,秋雨敲打窗户发出的声响,在静静的夜晚让人觉得格外恐怖。 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曙光乍现,尽快打破这可怕的宁静。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她离开房间打车回到家里。走进卧室,视察客厅,再推门看看书房,没发现有人回来过的迹象。 衣柜、立柜、书柜,大大小小的物件,安静地向她展示着凄凉。 时针指向六点半,她来到了政府招待所。服务员也和沉寂的大楼一样,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打着哈气,伸着懒腰,回答着她的问话: “近半年来,没见小韩来过。” “七点半、八点,你总该来上班吧,我去单位找你。在单位谈会不会对他影响不好呢? 把离婚协议书就此直接拿给他?毕竟此事没公开谈过,这样是不是太草率?见机行事吧,无论如何,冲动还是要不得的。” 茹菡自己劝着自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八点整,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他夹着公文包出现在茹菡面前。当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茹菡感觉有些吃惊。 “你怎么来了?”算是代替他和茹菡打了个招呼。 “有点事找你谈谈。”茹菡异常冷静。 “有事打个电话不就完了么?” 尽管这样说,知道她来者不善。他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 茹菡转过身来到他的办公桌前,沉吟了一下说道:“最近,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消息既然已经传到了我这里,我想事情的发生,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有的事你相信有,它就有,你相信它没有,它就没有。”伴随着胸部起伏的放缓,两缕青烟混同着粗重的呼气,从鼻孔中喷了出来。 “什么是我相信它有它就有。我相信它没有,它就没有呀?那按你的意思,我是该相信有,还是该相信没有呢?” “随你便吧,你怎么想都行,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都是你的事?”他把一节烟灰磕进了烟灰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这就是你今天的态度?”茹菡强压怒火。 “以前,我的态度都取决于你和你家里人的心情,但今天不是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是我的态度。” 他从嘴上取下剩余了三分之一长的烟,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 “既然你为了个人仕途去攀高枝,不顾社会舆论,连老婆也不管?那好吧。” 说着,茹菡拿出了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 尽管小韩对这一天的到来有所准备,但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突然。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茹菡今天的突然出现,在他的理解范围内,无非是求证一下,要个说法。 甚至,他认为茹菡为了顾及个人的体面和他父亲的体面,连大声吵闹的勇气都不会有。 所以,当他看到茹菡把协议书摆在他面前时,他怔住了。 见此情景,茹菡异常平静地说道:“自己活成什么样我做不了主,但不想活成什么样,我自己还是可以做主的。” 就这样她们婚姻的彩旗,在萱萱到来3年后,被小韩亲手降了下来。 第57章 不了情 郜铣冰、黎国新邹圣尚因为公司审批手续,前往饭庄赴高茹菡「鸿门宴」的时候,赵少平和公司初建时,在西安招聘的财务会计梁鲁颖,漫步在西安的未央湖公园。 这个「三秦」人民度假首选之地,他和她玩遍了黄金海岸、塞外风情。 娱乐厅留下过他们缠绵的舞步; ktv包房回荡过他们奇妙的歌声; 露营帐篷闪现过他们依伴的身影; 偶尔嬉戏也打破过这里的宁静。 梁鲁颖瓜子脸尖下颚,一对水汪汪的眼睛不大,却透着灵气; 涂抹着淡淡唇彩的薄嘴唇。看上去,虽算不上绝顶漂亮,却也不缺少应有的美丽; 走起路来,步履轻盈,做事干净利索,为人和气。和同事关系处理得很好,很有人缘,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 常穿一条浅灰色麻料卡腰裙,朴素大方,热情奔放。散发出陕北米脂人的迷人气息。 大学毕业后,在西安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做了几年财务工作,是专业成本会计。 抚远公司招聘时,投递简历通过了公司面试。负责对施工单位拨付工程进度款的审核。 工作勤勉认真,深受总经理赵少平赏识。免不了和总经理经常接触。 久而久之,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利用QQ和短信打发寂寞,畅谈畅谈心声。 “你的孩子多大了?爱人做什么工作?家庭一定很幸福吧?”这是赵少平铺垫式的一连串为什么? “结过婚,婚后不幸福。爱人整天疑神疑鬼,今天怀疑跟这个好,明天又怀疑跟那个好,经常被家暴,没有小孩。离婚后一直单身。”这是粱鲁颖对赵少平有针对性问话的回答。 “唉!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又各有各的不幸。” 赵少平发出一声叹息后,借助一部世界名著的语言,把他也拥有同样不幸的信息传递了过去。 “领导,您位高权重,事业有成。做你的女人该有多幸福?” “做你的女人该有多幸福?”这句话给赵少平带来怎样的期盼是不言而喻的。 “那么你跟着我快乐么?”赵少平发出一语双关的试探之后,尽管只有几分钟时间的等待,仍觉得十分难熬。不见回音。他补充了一句。 “我说的是工作。” 手机的短信功能和各种聊天工具真好,不但方便工作,丰富业余文化生活,还具有在交流时,替它的主人承担不要脸的功能。 “至于工作嘛,我等打工者为了生计,不得不在老板扑捉不定的喜怒哀乐中游离,已经忘记了自己也有情绪。” 赵少平终于等来了回音。 就这样,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拥着两颗孤独的心,自然地连接在了一起。 有着给施工单位拨付款工作这一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他二人边研究工作,边发展着地下恋情。 某一天,赵少平喝了不少酒,把粱鲁颖叫到车里谈「工作」,小梁被赵少平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假话的悲痛陈述而打动,两个野鸳鸯连物质带精神结合在了一起。 事后,赵少平信誓旦旦要离婚,善良的梁鲁颖极力地阻止他,宁愿一辈子什么都不要,劝他不要因为自己给他带来家庭不幸。 她哪里知道,此时的赵少平正在为不费吹灰之力攻进了这座城堡,占据了这个少妇的心,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然而,待她大梦初醒,当这个善良姑娘意识到,在她哀痛别人真正应该感到哀痛的是她自己的时候,她的感情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持了。 茹菡回到家已是深夜,打开房门换好睡衣和拖鞋,悄悄走到女儿房间。 萱萱一只脚丢在被子外边,双手抱着玩具娃娃甜甜的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摸摸女儿的胳膊感觉不凉,轻轻往外拉拉被子盖住她的小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推开爸爸的房门,妈妈头朝里躺在床上,背对着爸爸已经睡去。 爸爸把被子盖在腰间,头朝外,戴着老花镜就着床头灯光看书。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把老花镜卡在鼻梁上,朝门口望了望,关切地责备道:“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说完,摘掉老花镜放在了床头柜上,转过身去朝向了妈妈一边。 茹菡知道爸爸不睡觉是对她不放心,看书只是打发时间。这是自她离婚后,更深层次体会到父爱以及家的温暖。 她走过去为爸爸拉了拉被子,关上房灯离开房间。 茹菡简单洗漱后回到卧室,两眼瞪着天花板难以入睡。看来今夜无眠。 消失了十一年的郜铣冰突然出现,使原本风平浪静的湖面,因淘气孩子飞进来几片石子,激起了涟漪。 尽管她在无数个不眠之夜,甚或是梦中有过多种相遇的场景,唯独没想到剧情在这三秦大地出现反转。 “他眼睛里依然保留着当年那火一样光芒,依然孑然一身坚守着爱的那块天地。” “把一切实情都告诉他吗?他依然是当年的他,可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 想着想着,矛盾冲击给她带来的悲苦和辛酸一起涌上了心头。她拉过被子蒙上头,孩儿般地「嘤嘤」起来。 爱情绳索另一端连着的郜铣冰,躺在床上也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回想着今天见到茹菡时的情景。 “茹菡看来过得很不错,女儿陪伴事业有成。凭想象都是夫妻恩爱,家庭幸福美满。” 但郜铣冰怎么也做不到像书中描绘的那样,看到心爱之人幸福美满夫妻恩爱,自己也感同身受快乐满满。 “是书中描述欺骗了自己,还是作者欺骗生活?尤其是想到她们夫妻恩爱的场景,不但根本没有开心和喜悦,反而增添了没头绪的愁苦。” 这时他才明白,所谓祝愿心爱的人生活幸福,要么是不得不舍弃那份爱,要么就是已经被爱所舍弃,不得不为之的一番慷慨壮举而已。 我敢说,回到无人处等待着他的,要么是男子汉排泄痛苦惊雷大哭,要么是把苦涩流淌进心里。 否则,当徐志摩一缕爱的情丝,被林徽因无情剑斩断的时候,他怎么没用他多情的诗篇祝愿梁思成,而满满的都是痛苦和思念呢? 郜铣冰一时难以平静下来的心,像钻进了无数只蚂蚁搅闹个不停。 他端起了书,想借助书舒缓舒缓情绪,不但做不到往日的一目十行,一个字也无法看下去。看来书此时对他也失去了兴趣。 他又提起了笔,这字不但没有了往日的流畅,连手也失去了往日的苍劲之力。 “喝酒?对,喝酒。” 打电话约黎国新和邹圣尚,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起到了缓解一时的作用,可酒醒之后,痛苦再一次袭击而来,却无论如何也轰不走。 这时他再次感受到了,爱情不单单赐予人无穷的力量,还可以把人烧毁,可以让人疯狂,爱是可以杀人的。 第58章 上帝的承诺 郜铣冰在爱的煎熬中,苦熬了一周。二十八号下午,他在监理总监、工程部经理的陪同下,到工地查看形象进度。 「十送红军」动情的歌声,通过电话铃声传了出来,郜铣冰掏出电话,是茹菡打过来的:“铣冰呀?我是茹菡。”电话里传来他盼望着的声音。 “是我,茹菡。”郜铣冰依然有些动情。 “铣冰,你们工地的手续都弄好了,你安排人过来取吧。” “我过去取吧,你在单位吗?”郜铣冰毫不犹豫地说道。 “嘿嘿,那这样吧,下班后你在单位等我,我把批件给你送过去,顺便接你出去一起吃饭,今天带你吃特色。”茹菡在电话里会心地笑着。 “好,我等你。” “好的。”说完,茹菡挂断了电话。 当听筒里发出两声盲音后,郜铣冰有些恋恋不舍地合上了「掌中宝」手机。 检查完工地,监理公司和施工单位,热情地留他吃饭,被他婉言谢绝。 他急匆匆地回到单位办公室。去洗手间时,迎面碰上了手拿批件走进来的黎国新。 “高局长给你送批件,在楼下正好碰到我,让我捎给你。”黎国新笑呵呵地说道。 “她人呢?” 黎国新故意沉默了一会,看郜铣冰瞪着两眼要冒火,“扑哧。”一笑说道:“在楼下和赵总说话呢,让你快点下去。” 郜铣冰收起批件,摘掉安全帽,脱下工服,洗过脸,整理了一下头发,急匆匆走下楼去。 “郜总,过来,过来,高局长等了有一会儿了。” 站在车边,陪着高茹菡聊天的赵少平,朝他招着手。 “赵总,一起去吧?” 高茹菡边帮郜铣冰拉车门,边和赵少平寒暄。 “今天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改天,改天领导有时间了我请客。” 赵少平微笑着挥挥手走开了。 高茹菡上了车,温情地看了看郜铣冰,回转身从后座拿过一个衣袋儿,亲昵地说道:“秋天了,早晚凉。给你买了一件夹克外套,过几天再买几件绒衣。” 郜铣冰扯过衣袋子,也不客气拉出衣服提领伸袖穿上了。 茹菡帮他系好扣子,拉了拉衣领,端详了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 微笑着说:“挺帅气,英俊不减当年。” 说着话,脸微微泛红,轻轻咬了咬下唇转身手握方向盘,掉转车头朝着预定好的饭店开去。 来到了钟楼西安饭庄,二人靠窗坐下。 “看来今天请我吃的所谓特色,是在文化引领下的美食呀?” “这怎么说?”高茹菡边翻看着菜单边问。 “老西安饭庄和西京齐名,文化和美食相得益彰。难道这里不是老西安人一直难以割舍的情怀吗?” “这样理解倒也没错,十三朝古都,世界历史文化名城。别说是吃,恐怕眼前飞过的苍蝇和蚊子都有汉唐的血统。 这里哪一样特色能离开文化呢?我请你到这里边吃边回顾以往,应该不失情调吧?” “那就点几样特色文化让我尝一尝。” 站在桌边的服务员,实在不忍心为了推销本店招牌菜,打断他们的幽默对话。 直至听到这句,才指点着菜单向茹菡推荐起来。很快饭菜上齐,两个人边吃边聊着。 郜铣冰不想触碰高茹菡的「家庭幸福」,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胸怀还不足以宽广到,可以跟随她的快乐而快乐。 他尽可能用直接叙述,取代她的插叙。这恰恰是高茹菡想迫切知道的,他十几年的神秘经历。 当听到郜铣冰在学校时,用打油诗抨击学校高考奖励不公平,称赞干的精彩; 得知在检察院因办案,受到小晶表婶指责,选择做痛苦的人不做快乐的猪,称赞做得漂亮。 难怪郜铣冰爱的空间,完全被高茹菡所占据,这就好比一部好的文学作品。 欣赏和不欣赏在两可之间,读懂和读不懂,效果大不一样。 读懂了的,心灵那扇门将自动为你打开,没读懂的,就会经常触碰心里的那道红线。 高茹菡欣慰地看着郜铣冰津津有味地吃完,结了账拎起包,一前一后走出了饭店。 深秋的夜晚暖中带寒,两个人开着车沿着沿江路,缓缓行驶似走似停,终于来到一个僻静所在,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茹菡拉过郜铣冰的手,温情抚摸着。回忆起读书时,在教室里借书言志,林荫道上借景抒情,槐荫树下浓情蜜意,幸福的脸上时不时露出甜甜的微笑。 当想起妈妈给她订的三大纪律(不准影响学习;不准伤风败俗;一个月只能约会一次)不禁偷偷发笑。这个至今钟爱着的人,连初吻都没能顺理成章得到。 两个人唯一的「越轨」,也只是每次约会时,心惊肉跳地拉拉手。 想到这里,茹菡抬起他的胳膊将身体靠在他宽广胸前,甜蜜地回味着过去,弥补特殊年代留下的历史性情感缺憾。 郜铣冰被动把她揽在怀里,心里忐忑不安,脸一阵紧似一阵灼热。 柔软的秀发滑润的肌肤,透过薄缎内衣向他传递出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霎时间,狂野的原始属性诱惑着欲望,向理智发起了挑战。 环抱细腰勾拢酥肩,剑眉下微明的二目,喷射着吞噬欲望的火焰。 茹菡接收到心爱人发出爱的指令,微微闭上美丽双眼,传递出无限期待。 郜铣冰初谙世事一般,临阵怯懦浑身抖动。茹菡轻咬下唇,露出一丝微笑,搂着他的脖颈慢慢拉向自己。 当那温润细腻的双唇,触碰到略带坚硬的胡须,一股电流迅速席卷她的全身。 先是敏感的双唇,后又直冲头顶。在智慧和自然身高的制高点稍做停留,蜿蜒而下延伸到脖颈,顺着脊背神经把舒畅扩展到全身。 郜铣冰被这奇妙电流袭击,身体为之一震,茹菡微微贴近他的耳边,轻轻说道:“铣冰,该是你的,都给你。” 正当这初夏的金风银露,把沁心润脾话语送到郜铣冰心里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松缓了,身子径直地坐了起来。 此时促使他重新恢复内心庄重的,竟是法国著名作家司汤达先生。 尽管他并不缺少于连・索莱尔扛着梯子,登上德莱纳夫人二楼房间的力气,但他缺少让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尝试背负精神枷锁的勇气。 也许,只需知道,她还是肯把一切都交给他的那个高茹菡,他的心就足够宽慰了的。 他扶着她坐起来,坚定地说:“茹菡,我,我感觉,我们不应该把无尚的幸福,变成简单的快乐,从而让你背上沉重的道德和精神枷锁。” 他放弃感官刺激需求,朝着感情抒发阶段的高尚转变。这一举动是突如其来的,高茹菡始料不及。懊恼、羞愧一起潮涌上心来。 “你,你简直患了司汤达综合症,是世界上少有的,既可爱又可恨的傻瓜。历史上林徽因、陆小曼不多,倒是出来了金岳霖第二个。”她忍住即将滴落下来的泪水,恨恨地说。 当她想起,他并不知道她的家,只有她和萱萱在的时候。不但被这个凛然纯正的真男人所感动,也为他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丈夫情结所懊恼。 她坐起身,整理好头发回到驾驶位置,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平缓地说道:“有的事以后再和你详细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对郜铣冰来说,这无疑又是一个无眠的夜。他回想着和茹菡在车里那温馨的一刻,心既像大海那翻滚着的浪潮,又像被海风掀起的巨浪拍打的礁石。 他不知道该顺应着风浪而翻滚,还是顺应礁石的阻挡而停止。 “即便我是徐志摩,你也不是陆小曼。何况还有林徽因斩断情丝的那把无情剑呢?我不做金岳霖,还能做谁呢?” 经过一番内心世界独白,和激烈的思想斗争,觉得自己没错,真男人理应如此。 “可十一年前,似乎做的也没错,也是这真男人之举,改写了自己的人生,失去很多,却一无所获。 难道今天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不同自信,会把自己的人生再改写一回?我到底该选择坚持,还是适当放一放,选择顺其自然呢?” 这让他想起了一段故事:一个靠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帝的人,终于得到上帝一个许诺,在他最危险的时刻,上帝会去救他。 然而这位虔诚的人,最终在一场大水中遇难了。 他气愤地去找上帝。“上帝你骗了我,当初不是你说最危险时刻去救我,两个渔民搭救我的时候上了船还可以活,可为了不让你空跑一趟,没上他们的船,结果到你这里来了。” 上帝遗憾地说:“那两个渔民都是我派过去的。” 难道郜铣冰今天错过了的,同样是上帝派过来的船么? 第59章 冰消雪化时 时间流逝,犹如鼓楼上大挂钟拨盘上的指针,被时空中无形的手操控着从陈旧中推离。 二零零一年,在人们辞旧的鞭炮中过去,二零零二年的春天,迎着丰年瑞雪向秦汉大地悄悄走来。 郜铣冰拉开窗帘,望着窗外满天飘零的雪花,有着诗人情怀的他,想起了一首台湾校园歌曲—— 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漫步走在这小路上,脚印留下一串串。 有的直,有的弯,有的深,有的浅。 朋友呀,想想看,道路该怎样走? 洁白如雪的大地上该怎样留下,留下你的脚印一串串? 是呀,在这洁白如银的大地上该怎样留下人生足迹呀? 就在前不久,曾和他们谈合作,在合作会议上发表讲话的那位赵副行长出事了。因为受贿,被市检察院反贪局带走了。 赵副行长为人世故,借开发之机从赵少平手里互利互惠弄了两套房子。 不过对抚远集团一行人在合作方面给予的支持不少。无论是安排办公地址员工食宿,招聘用人和选择施工单位等等,都得到过他相应的帮助。 听说赵副行长出事了,赵少平出于平日里的交情,让郜铣冰到行里打听一下具体消息。 看一看能不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算是朋友一场的感情回馈。 郜铣冰开车来到分行财务办公室,人们正在议论此事,平时斯斯文文的财务主任李大姐,大骂赵不是东西。 “看来群众不但嫉恶如仇,而且心明眼亮。”为避免尴尬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郜铣冰准备离开。 “哪怕再坚持一个月,等「双平」奖金发下来再出事,也算你为行里做了一件好事,没准我们还能去监狱看看你。” 发出这一歇斯底里声音的,是行里一个会计,人们习惯称呼她小汪。 开发公司和分行的业务往来,大多通过她们办理,郜铣冰和她们很熟悉。 两个月前,郜铣冰请赵副行长和财务处的人一起吃饭时,一口一个赵行长长,一口一个赵行长短,称赞赵行长业务精能力强,频频帮赵副行长倒酒夹菜的就是她。 怎么赵副行长刚刚出事,吃饭时的情景言犹在耳,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样呢? 当时这个财务主任李大姐不也在场吗?怎么现在…… 郜铣冰感觉有些滑稽,不知道赵副行长听到这些话会做何感想。 因为郜铣冰错误地把她们骂赵的原因,归结为大家对社会腐败现象不满,是嫉恶如仇的表现,而实际是赵副行长被抓,导致关乎个人利益的「双评」(行业纪律、行业作风双向评比的简称。)奖金发不下来了。 他来到三楼王行长办公室,看来还是王行长觉悟高,看问题的角度和认识问题的深度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说:“赵副行长出事很可惜,全行「双平」奖金弄没了不说,害得我在系统廉洁行风会议上做检讨。” “不过也好,免得都认为自己贡献大,少拿一点都狗咬吵吵。”王行长向郜铣冰发起了牢骚。 “看来平时称兄道弟都他妈是假的,什么金钱如粪土,友谊值千金?统统是假的。这些人的嘴脸分明在告诉人们:千金必定是千金,友谊不值一文。” 郜铣冰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王行长办公室出来。他掏出刚更新换代的三星「牛二」手机,打通张家明电话,故意戏弄他说道:“张兄,听说赵副行长出事了?” “是呀,你也知道了。” “刚刚听说,平时赵副行长对你我都不错,要不要找人到看守所看看他呀?”郜铣冰故意戏谑地说道。 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总行正在考察我接替副行长的职位,选择这个时间去不太合适,等法院判完了再说吧。 不过郜总呀,我劝你也别去,他情况特别复杂,这次出事是他老婆举报的。 平时他俩关系不好,因为他的钱都给小三儿了,那个小三儿在赵出事后,带着钱跟他的个人司机跑了。” 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压得很低,为本就荒唐的故事又增添了些许神秘。 锆铣冰挂断电话,未免有些惆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作为旁观者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开着车回到公司,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白雪覆盖着的大地心生感慨。 恰在此时,小卢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看他望着窗外两眼出神,便问道:“领导那么入神的,在看什么呢?” “小卢呀,你看那白茫茫覆盖着的下面,在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长出来的会是什么呢?” 他指着覆盖在远处大地上白皑皑的一片说道。 “领导,长出来的一定是咱们的希望?” 说完,把文件放在桌上微笑着离开了。 “希望?希望?但愿长出的是希望。” 郜铣冰重复着。 对于王行长来说,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昭所在银行的政工科有个副科长,因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超生,被总行停止工作反省。 身为国家金融管理部门工作人员,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自作自受可以理解。 但单位精神文明建设被一票否决了,「精神文明」建设奖金没有了。 赵副行长出事,「双平」奖金停发,精神文明建设奖金又没了,这哪里得了?骂人的,告状起哄的,一切问题都集中起来了。 整个行里就好像被突然灌进一壶热水的大蚂蚁窝,王昭被卷在窝里面,出也出不来进又进不去。 而更加戏剧性的是那个政工科副科长,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到法院以他老婆侵犯他对她怀孕知情权为由,把老婆起诉了——离婚。 “王行长,您好,最近在忙些什么呀?有些日子没和你通电话了。” “是呀,我这边是焦头烂额呀,可能你也听说我们行里的一些事了。” “知道一些,你不说我还不太方便问,看来把你也折腾得挺烦吧?叫上两个人,晚上一起喝两杯,我这有两瓶好酒呀。” “好吧,我也正想着和你聚聚。这样,我们还去老西安饭庄。我定位置,再带去两个朋友,五点半,准时啊。” “一定、一定。” 王昭结束了和老朋友李锐刚的通话,沉思了一会,拨通了赵少平和郜铣冰电话,寒暄几句后进入了正题,约定时间五点半,地点是雁塔老西安饭庄。 第60章 初识李锐刚 五点一刻,郜铣冰、赵少平、王昭如约来到了饭庄,在预定的包厢坐下不多久,一位身材魁梧面带刚毅,身着退役戎装的老者推门走了进来。 王昭忙站起身,赵少平和郜铣冰也随之站了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就是王昭事先提起的那位李老将军,但出于礼貌王昭还是把他们互相引荐了一番。 接着,老将军让司机把带来的两坛酒,摆放在桌子中央,豪爽地说道:“这是我的老战友送我的两坛竹叶青。” “两坛?您在电话里不是说两瓶,两瓶吗?怎么?”王昭有些瞠目结舌了。 “兵不厌诈呀,你忘了我是军人。你不是军人,策略不懂。我要事先说两坛,你们还肯来吗?哈哈。今天一醉方休谁也别想跑。”说着,就要上手开酒。 王昭忙抢过去一坛,说道:“老先生使不得,这个使不得。这一坛酒足足有二斤,这位年轻少帅不喝酒,我们三个人再怎么努力也喝不完一坛。” “那好,那就先打开一坛,能喝多少算多少。不过这年轻人不喝酒?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呀?”说着,李锐刚边开酒,边把目光转向郜铣冰。 “啊,我是东北人。”郜铣冰微笑着答道。 “东北人?东北人哪里有不喝酒的。不行,今天怎样你都要喝点。我的战友中有不少是东北的,我就没见过不喝酒的东北人。来。”说着,硬是给郜铣冰满了一杯。 王昭把话接过去说道:“郜总是特例,平时一说喝酒他肯定不来,今天听说和老将军喝酒,鉴于他对军人的敬仰和对您丰富战斗经历的浓厚兴趣才来的。 你这样一弄把他吓到了,也就没有你和这个小兄弟的下一次了。我看让他喝半杯就可以了。” 说着,把郜铣冰的酒杯端过去,往自己的酒杯中倒了半杯。 说笑间,菜已经上齐,几个人推杯换盏言来语往好不热闹。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了王昭行里的赵副行长身上了。 几杯酒下肚,王昭的话匣子打开了。“难怪老赵不喜欢那个母夜叉似的老婆,前几天他老婆找到我,让我帮忙澄清传闻。” “老赵刚进去你俩就有传闻啦?”赵少平故意调侃道。 “哪里是我俩有传闻,是有关她的传闻。”王昭为自己澄清着。 “我就说么,就那母夜叉怎么配和王行长有传闻?不过她自己也构不成传闻呀?”赵少平依然穷追不舍。 “还能有什么传闻?不就是外面疯传是她举报的老赵嘛,导致老赵被反贪局立案。 现在来自朋友亲属乃至社会各方面的压力很大,让我在单位给她澄清一下。我被她弄得是哭笑不得。” “这种事怎么去澄清呀?总不至于为了她召开全行职工大会,把她请来坐在前台郑重声明吧? 或者像外交部发言人似的,对那些胡言乱语者提出严正抗议?即便如此,那街头巷议呢?”李锐刚声色俱厉地说。 “是呀,我就这么说嘛。可那个泼妇跟我翻脸了。” “老赵出事就怪你,你如果不让他当副行长,还让他做中层领导干部,就不可能有贪污受贿的机会,没有这样的土壤,就不会出现滋生腐败秧苗。老赵就不会进监狱。所以最应该负责的人是你。这简直就不是人话嘛。” 王昭说着有些激动,沮丧的端起酒杯,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不无感伤地说:“这是什么事儿呀?当初他们夫妇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我,让我帮他们在总行疏通疏通。 我力排众议把他从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提拔起来。我从没希望他吃水不忘挖井人。 这回老赵掉井里了,他们不自己反省自己,反而把造成不幸的原因推到我这个挖井人的身上。” 说着,他满脸沮丧地再次举起了杯,李锐刚和郜铣冰见此情景,劝阻道:“不要喝的那么急,酒还有呢,慢慢来。” 他转动着手中兰花青瓷杯,感慨地说道:“我很不喜欢酒的味道,但我喜欢醉的感觉。” 赵少平岔开话题问道:“赵副行长到底因为什么问题出事,被检察机关立案的呢?” “这事说来话长呀,那还是在九几年,鲅鱼圈刚开发建设,行里领导凑热闹在那里拿了一块地,投资七千万开发建设了几栋房,结果鲅鱼圈没繁荣起来,房子成了烂尾楼,资金砸进去无法回笼。 举报信就像雪片一样飞到各相关部门。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相关部门反反复复地查,先查渎职,后查工程腐败,最后查具体负责人收受贿赂。 老赵当时具体负责工程建设,被牵扯进去了。老赵业务能力很强,外界联系也广,我接替行长后把他提起来了,但他的事发生在当副行长之前,可见他老婆说如果我不提拔他,就没有腐败的机会,就不会进去。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金融部门的根本职能在于通过吸收存款发放贷款为实体经济服务,而现在却干起了唯利是图地勾当,通过什么伞形信托和剥离不良资产,巧立名目搞金融空心化运作,甚至通过参与房地产和股票壮大金融资本,这有实际意义么?” 赵少平借助王昭的话题,对银行的做法流露出不满。 郜铣冰把话接过来说道:“国有银行不为实体经济服务,通过不正当手段搞金融空转,无非是拓展空间为腐败大开方便之门,别的能有什么意义? 打着为了和即将进入国内的外资银行进行竞争的幌子,滚雪球壮大毫无意义的资本,实际上是一种变相掠夺。 尤其允许资金直接和间接进入资本市场,必将导致全社会遭殃。金融脱离为实体经济服务进行空转,不但毫无意义还后患无穷。” 听了赵少平和郜铣冰两个人有些尖刻的话语,王昭显示出一脸的无奈,说道:“全国都在奔小康,金融部门的职工光靠工资实现不了呀。” “如果这样理解问题就简单了,在司法部门工作的,靠工资实现不了小康,就出卖法律实现; 组织干部管理部门的,靠工资不能实现小康就靠卖官实现; 医院工作的医生,靠工资实现不了小康,就靠提高药价和靠手术刀索要红包实现;如此推断,李老就应该靠把国家卖了来实现。” 赵少平的一席话,使王昭脸色阴沉起来,哑口无言。其实,王昭心里清楚,郜铣冰的话完全是出于感慨,是无心而发。 而赵少平则是因为和行里的老赵个人感情非同一般,他这是在借题发挥,表达心里对王昭存在的不满。 李老先生一看,这不成了对他好朋友的批判会了吗? 再继续围绕这一话题说下去,局面有失控的可能,忙把话题转移另外一件事情上来。 “你们那个科长告他老婆的事倒是挺新鲜,那是怎么个事呀?” 这一问使王昭破涕为笑,把那位政工科长滑稽的事向大家讲了一遍,并让大家帮忙出出主意,看看怎么处理,如何应对法院。 李老先生听完,不但没给王行长提建议,笑得前仰后合,夸赞他这个行长老弟净培养能人。 赵少平也自我解嘲地说道:“实在是没能力挑战这种不可能。” 王昭把目光转向曾在公检法工作过的郜铣冰,调侃着说道:“「智多星」能不能想出办法?” 郜铣冰看了看可怜兮兮的王昭,尽管这种不合时宜的调侃,减少了郜铣冰对他的一部分同情。 但相比于赵少平,毕竟他们二人是有着传统友谊的。于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王昭安排单位工会主席做员工思想工作,不要因为巧立名目的奖金四处告状,事态平息后,那位副科长自然会撤回起诉。 王昭回去一试果然灵验,一出闹剧终于平息下来了。 第61章 背后有文章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即将来到,一月二十五日下午,赵少平和郜铣冰正在会议室商议分公司年终奖如何发放的问题。 卢颖拿着当季动态考核材料,气冲冲走进来恼怒地说:“你们看看吧,看看吧。” 说着,把一叠动态考核表摔在会议室圆形桌上。声音变调面部表情扭曲。这在郜铣冰和她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 郜铣冰从座位上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到小卢面前说道:“坐下,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少平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对着小卢说道:“是不是因为各部门的动态考核不顺利呀?” 小卢气哼哼地说:“可不是吗?季度考核中,按照公司制定的考核规则,依据计划分权重确定分值,季度末结合月度考核结果综合评定。” “对呀,这有什么问题吗?这在考核会议上和对考核专员培训上,都细致地讲过了。”郜铣冰把话接了过来说道。 “这个是没问题,可是在最后一项考核内容中,工程部要求材料部,在指定时间把钢筋运到现场,结果材料部没按时把材料运到现场,导致工期延期三天。 按照结果评定原则,我们分别给工程部、材料部扣了考核分数。但他们不服,不敢惹你们,跑去骂考核员。”小卢依然很气愤。 “他们骂考核员的理由呢?”赵少平有些不解。 “工程部说是材料部没按时把材料运到位,材料部说是因为财务部没按时结账。我问他们在动态考核表中,为什么不把需要财务部门资金支持一项列在里面?他们不讲理,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小卢解释道。 郜铣冰拿起电话通知各部门一把手,马上到会议室开会。赵少平原打算劝郜铣冰先不要急,正在思考着如何开口的时候,郜铣冰的一通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大约十分钟时间,各部门负责人到齐了。 郜铣冰阴沉着脸,让小卢逐个点名,他既不寒暄也不客气。 “你们有本事去骂考核员,怎么没本事克服困难把工作完成好?我问你们,制度是不是各部门民主制定的?” 没人敢答话。 他把矛头直接指向黎国新。 “黎国新你说。你们的制度是不是按照要求自己制定的?” “是。” 黎国新脸憋胀得通红,简直跟猪肝没两样。 “你们的呢?”郜铣冰余气未消,又把矛头转向了邹圣尚。 “也是。”邹圣尚回答道。 郜铣冰站起来,指着他俩愤怒地说:“计划和动态考核细则,是不是你们都举手通过的?” “是的。”他们低着头说。 “那工作没按照计划完成,难道让公司给你们放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郜铣冰说。 “我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公司的考核,为各项工作有效衔接和推动各部门工作,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邹圣尚感觉委屈。 “你说,你有什么苦衷?”郜铣冰指着他的脑袋更加愤怒了。 “财务部没按时给供应商的上一批钢筋结款,所以……”邹圣尚欲言又止,结结巴巴。 郜铣冰把敏锐的目光,转向了财务部经理胡敏。 “领导,这是我的错,我承担后果。我认罚。”说完,胡敏低下了头。 “胡敏平时工作很认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尤其是在施工关键时期,她不会不知道耽误一天,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的。”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坐在小卢身边的赵少平,恰巧赵少平也把目光投射过来。 四目相对,当二人的目光在胡敏面前发生碰撞的时候,略显不自然的赵少平透露出了某种不安,被郜铣冰扑捉到了。 他明白了,问题出在他这里。 郜铣冰故意问赵少平:“赵总你看这事?” “你处理就行,你处理就行。” 赵少平故作镇静,谋求以心不在焉掩饰内心的不安。 为避免赵少平在下属面前的尴尬神情被发现,郜铣冰只得避重就轻,把矛头指向不服从考核,辱骂考核专员的一些人的处理上。他转向卢颖。 “卢经理各部门的季度考核,依然按照考核细则办,辱骂考核专员的,按照常规考核制度罚款。依照顶格处罚标准罚。” “好的领导。”小卢显得很兴奋,她的兴奋来自于郜铣冰的处理意见,总算让她扬眉吐气了。 散会后,郜铣冰把胡敏叫到办公室。 “胡经理能跟我说说什么原因吗?在我看来你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领导就当是我犯的错,别再问了。我向你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胡敏眼圈泛红,低着头。边说话一只手不停地在桌上抠弄着。 “我不难为你。但是做事要好好地把握原则,哪怕是我让你办的事,只要是违反原则的,你都应该懂得拒绝,否则一旦给公司造成损失,你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今天这个事情希望能使你引以为戒。” 说着,郜铣冰看了看这个淳朴厚道的财务经理,叹息了口气。说道:“你去吧。” “知道了领导,谢谢你。” 胡敏的眼泪伴随着鼻翼的扇动,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胡乱地从办公桌上的纸抽中抽出几张纸,捂着脸跑了出去。 紧接着,赵少平走了进来,她看着刚刚从郜铣冰办公室跑出去的胡敏的背影,刚要开口说话,被郜铣冰摆手阻止住了。 郜铣冰站起身关上房门,走回到办公桌前,一只手摆弄着台历,语气沉重地说道:“赵总,你我都是明白人,明白人跟明白人说话就没必要绕弯子了。你清楚我来这里既肩负着对总公司负责,也肩负着对你负责,毕竟你是分公司的法人。 赵副行长出事,虽然没牵扯上我们,但你我内心都清楚,如果细究起来,恐怕我们的心中也未必就那么坦然。所以,在接下来的工程收尾阶段,我们均应该好自为之。”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这是自赵少平和郜铣冰结识,接受公司任命来西安开发,一年多时间以来,郜铣冰第一次以如此严肃的态度跟他谈话。 作为分公司一把手的他,已意识到锋芒在背了。他只得默不作声,转身推开郜铣冰办公室房门,悄悄离开了。 “赵少平在吴征兵比喻的万花筒里,应该是黑颜色的吧?”郜铣冰暗自思索道。 赵少平中等身材,不算魁梧倒也不算单薄。类似橄榄球形状的脑袋,定制了一张很别致的脸。 看似有些其貌不扬,但那一双猎豹似的眼睛,无论怎样面带微笑,都无法掩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险。 赵少平心里清楚,他和郜铣冰永远都是铺在路基上面的两根钢轨,平行着可以,碰头了就会给运行着的列车带来危险。 他回到办公室,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摆放在桌面上的中华烟盒捏了捏,烟盒瘪了下去。一甩手,空烟盒飞进了桌角旁的纸篓里。 他站起身,从身后的卷柜里抽出一条,从中取出一盒。打开封口,右手中指轻轻在烟盒底部一弹,一支烟被弹了出来。 他翕动一下双唇,把烟夹在嘴里,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一缕白烟伴随着粗重喘息,从赵少平嘴里喷射出来。随即,他把烟从嘴上取下来,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开始思索起来。 “两年前,在集团公司的一次高层会议上,因为绩效考核引发了大战,今天又因为绩效考核惹出了乱子。 这次多亏安排梁鲁颖扣发了材料款,如果是胡敏直接操作的,情况就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即便如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材料供应商的回扣问题导致的。他刚才的一席话看似是在给我留面子,毕竟把柄实实在在落到了他的手上。 此外还有赵副行长的事,和梁鲁颖特殊关系的事,这些都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这些事万一被捅到集团公司,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想到这里,赵少平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动着,内心焦躁不安。 “吴总最讨厌男女关系,最讨厌……对了,我和梁鲁颖是男女关系问题,他和他同学高茹菡难道就不是男女关系问题?文章干嘛只围绕着自己做呀?” 想到这里,他转回身重新走回到办公桌前,把剩下的一小节烟,用力撮进烟灰缸里,反复抿捻了几下,直至烟头上那一小团火红散落,并彻底泯灭后,他操起电话拨通了总裁吴征兵的办公室座机。 “喂,吴总呀?啊,对,我是少平。工程进展十分顺利,一期已经竣工,回款很好。二期呀?二期大约在年底完工。” “你说郜总啊?郜总和我配合得蛮好,头脑灵活,工作能力很强。嗯,其它的倒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个女同学总找他。 不,不,那个女同学有家,造成了一些不好影响。可以,可以,我会适时的提醒他的。 为了节约用人成本我看有这个必要。尤其是郜总窝在这里几乎是大材小用,嗯,吴总您说的对,铣冰完全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好好。” 赵少平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第62章 无法兑现的爱 临近春节,郜铣冰打算回老家看望父母,茹菡买了几件衣服和几盒点心,让郜铣冰带给家人。飞机带着郜铣冰和几缕惆怅,与茹菡惜别于咸阳机场。 二零零三年春播短,过了正月十五,便接近阳历二月中旬,郜铣冰带了些家乡特产和期待返回了西安。 “郜总,我们组织各施工单位开个碰头会吧?收收心安排复工。” “好啊,我看一期工程可以安排竣工验收了,电梯入户门窗已安装完。消防水暖电气等外网施工基本结束。” “是啊,景观工程在有序推进,苗木已经进场,随后硬化铺装开始施工了。在复工动员会上,我重点讲质量验收和二期工程的形象进度,你向各施工单位重点强调施工安全,杜绝安全隐患。” 郜铣冰根据赵少平的安排,组织各施工单位召开了碰头会,施工单位陆续进场开始施工。 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茹菡去海南接父母应该回来了吧?郜铣冰拨通了她的电话。 “铣冰呀,我正准备着给你打电话呢。” “有这么巧的事?” “要不我给你找个证人吧,萱萱可以作证的。”高茹菡在电话里呼叫萱萱,她认真了起来。 “不必,你的话我哪里会不信呢?” “这么说还差不多。父母和妹妹都好吧?” “都好,都好。回来时还叮嘱我给朋友们带些礼物。” “应该有我的吧?” “那是自然,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猜猜看。” “不会是松树籽和榛子吧?” “嗯。” 说到这里,茹菡回想起大学时每年寒假结束,郜铣冰都为她带好多榛子、松树籽还有山木耳,听他绘声绘色讲述跟着山农打松籽采榛子,以为他家是山区的呢。他说有时会碰到黑熊,还以为是一件挺有乐趣事。 在他失踪的时间里,打探他消息的时候才得知他家在平原地区,不要说打松籽,就是买松籽和山木耳,都要坐两天两夜的小火车(是东北王张作霖的「专利」,车小,轨道窄,故名小火车。是当时大小兴安岭木材和客运的主要交通运输工具,一直延续使用到二十世纪末。) 到山城去。也才知道不但打松籽很危险,黑熊(俗名黑瞎子)确实存在,还是个挺可怕的动物。 茹菡听到他说「榛子」和「松籽」,便有所动容了,那段爱的画面萦回在她的脑海中。 郜铣冰等了许久才等到回音。以为是她说话不方便也没太入心。 “铣冰啊,我从海南给你带了两盒人参乌龙茶,下班后来接我吧,一个月没见你了。” 话语间透露出茹菡内心的迫切,又带着些许的委屈。 郜铣冰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转念一想:“茹菡毕竟已经成家,刚刚回来是不是应该先陪陪家人?尽管自己很期盼,但总该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考虑。” 想到这里,他犹豫着说:“要不要改天再说?” “上班后会很忙的,不一定有时间,就选在今天吧。”茹菡回答得很干脆,打消了郜铣冰的顾虑。 其实茹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他的顾虑激起了茹菡内心一个打算:“应该找个合适时机,把实际情况和铣冰说一说,看看他的反应,从而确定下一步情感的发展方向。 不过这事要等机会才行,他不开口问自己,也不好主动把发生在她和小韩身上的事说给他听。” 下班后,郜铣冰开车来到茹菡家楼下,恰好被站在二楼窗前的茹菡的父亲无意间看见了,尽管老人有些眼花,还是看到了前来接女儿这个年轻人的身影。 “怎么感觉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熟悉。” 当他目送着女儿上了那个年轻人的车,自言自语地说道:“哼,跟我打埋伏。” 一转身,老伴站在身后看着他说道:“你贼兮兮地看啥呢?有啥西洋景呀?” 说着,把围裙从腰上解下来,探出头朝窗外望了望。 “你过来怎么也没个动静,把我吓了一跳。哪里有西洋景,我看看茹菡这丫头急三火四地下楼干什么去了?”茹菡爸爸从鼻梁上取下老花镜,埋怨着说道。 老伴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忙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来一辆车把她接走了,不过下车来迎接她的那个人,看着感觉有些熟悉。” “熟悉?是小韩吗?”茹菡妈妈追问道。 “糊涂,怎么会是他,即使是他也会上楼先看萱萱再走吧,怎么会一声不响的把茹菡接走了呢?不可能,不可能。” “那是茹菡新处,处的?”茹菡妈妈把头侧向老伴,说话的神情略带着兴奋。 “没看清,等晚上回来我问问她。不过要动点脑筋,否则茹菡这丫头不会轻易告诉我们的。”说着,茹菡爸爸流露出神秘的微笑。 “哼,看你个老不中用的,连送到眼皮子底下的人都没看清楚,还要跟茹菡斗智呀?我等着看你演戏。” 说着,把围裙一甩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茹菡见到郜铣冰,两个人吃过饭后依然和往常一样,来到公园里散步谈心,茹菡介绍了她和父母去海南休养的情况,以及近几年来海南独立化省之后发生的一些变化。 当她回到家时已接近十一点,她和往日一样,打开房门小心翼翼脱去外衣,换好鞋准备溜回房间,路过客厅时发现父亲摸黑坐在沙发上。 茹菡知道他老人家是在等自己,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的,嘀咕着:“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恐怕今天要接受父亲的审问了。” 没等茹菡开口说话,父亲起身打开茶几旁的台灯,端着一杯水坐回原处,示意茹菡在他身边坐下。 略显严肃地说道:“茹菡呀,近半年时间以来,你经常以工作为由很晚才回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你妈呀?” 茹菡知道这是有备而来,不好说「有」,也不好说“没有。” 只好观察着父亲,看看他接下来说什么,也好根据他掌握的消息量,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 这倒不是茹菡想故意向父母隐瞒什么,是事出有因的。 十一年前,因为特殊情况,她和郜铣冰被父亲强行阻拦,导致这两支爱鸟失之交臂。 而眼下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该向父母说些什么,原打算等一切明朗了之后,再跟他二老说也不迟。 茹菡爸爸见女儿不说话,接着说道:“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带回来让我们看看,我和你妈又不保守,只要你喜欢就行。” “爸,哪里呀?那是同事。” “狡辩,我看见那台车了,而且车牌子也不是当地的。不但如此,我已经看见了那个年轻人,是我十分熟悉的一个身影。” 茹菡父亲边说,边假借余光观察高茹菡的面部神情。令老人惊奇的是茹菡怔了一下,这让他十分兴奋,说明他把女儿的穴道点中了。 “看见那台车了。” 茹菡对父亲的这句话不感觉奇怪,车随便谁开都可以,开车的人也很好安排,可以让他认识也可以不让他认识。 “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句话让茹菡大为吃惊。这个从小就不善于用讲故事的方法博取父母欢心的姑娘,只有实话实说一条路可供选择了。 “他是郜铣冰。” “什么,他,他。” 茹菡在父亲一连串的「他」中,并没发现父亲所说的「只要女儿同意他就开心」的那种惊喜从父亲的脸上流露出来。 反倒是父亲那较为凝重的表情,使茹菡不得不跟随着父亲的凝重,她的心一下子紧缩了起来。 她心想:“父亲顾及的到底是当年铣冰的不辞而别给自己带来的痛苦,还是因父亲为把铣冰逼走讳莫如深。” 然而,接下来父亲的一声长叹,把高茹菡心中存留的唯一梦想彻底打碎了。 “都怪我呀,都怪我。” 茹菡见此情景,搂着父亲流着泪说:“爸爸,怎么能怪你呢?” “茹菡,你们还有可能么?” 高茹菡看着父亲未置可否,不明白父亲这句话包含的是对她美好渴望的赞许,还是对她和郜铣冰尚不牢固的爱的堤坝的又一次冲击。 “这将苦了你,也苦了铣冰啊,他家就他这么一个男孩子吧?” 听了父亲的这句话,茹菡猛地醒悟过来,如同突遭惊雷轰击,顿觉眼前一片漆黑,她脱离开搂在父亲肩上的双手,喊了一声「天呐」,便昏厥在了沙发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清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匍匐在床上,不停呼唤着妈妈的可爱的女儿萱萱,然后是焦急万分的爸爸和妈妈。 茹菡一把搂过女儿放声大哭起来。父亲母亲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安慰几句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 “你这个老糊涂,怎么净往茹菡的伤口处捅刀子呀?啊?这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唉,茹菡这孩子内心也是有些脆弱。” “什么脆弱呀?你不知道他对铣冰用情有多深呀?这些年来,她有过一天真正放下过他么?” “这不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吗?铣冰家里就他这一个男孩子,农村人的保守观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家怎么可能接受没有生育能力的茹菡呢? 即使我不说,将来也必是他们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然而萱萱又那么乖巧可爱,我不说,我怎么可能放下这颗心呀?” 老两口在卧室里不停地争吵着,然而他们二老的一席话不但再次提醒了茹菡,也使原本就心存顾虑的她,又增添了一份难以承受之重。 她无法不哭呀,无法不为自己婚姻的悲惨和可怜的铣冰十一年苦苦等待而嚎啕大哭呀。 “好在铣冰并不清楚她婚姻出现了变故,为了铣冰,更为了他那可怜的苦熬甘休的父母,让自己把那份真诚的爱永远埋藏在心底里吧。” 想到这里,茹菡逐渐冷静下来,她安慰着女儿睡下,来到了父母的房间。 “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争争吵吵都是为了我,但这种永远也没有结果的争辩不但缓和不了女儿内心的痛苦,反而让我徒增了不少烦恼,你们不用再争辩了,我已经想清楚了。 从今以后,我就好好地把萱萱抚养大,不再过多地考虑个人问题了,你们休息吧。” 二位老人听了,也只有面面相觑。 从此,茹菡便以各种理由逐渐减少了和铣冰见面的次数。 郜铣冰认为茹菡必定有家有了孩子。尽管她的幸福不像文学作品描述的那样,在看到心上人快乐的同时,也感同身受般享受同样的快乐。 但让他为了自己的爱,无所顾忌地破坏一个完整家庭,他宁愿选择做金岳霖第二,也不会选择成为扛着梯子摸进德莱妠夫人二楼房间的于连・索来尔,因为他实在无法冲击内心道德标准那根红线。 当然,如果此时他得知茹菡爱的帷幕已经被小韩提前落下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茹菡的反常举动并没引起郜铣冰太多在意,也就自然而然地没出现茹菡盼望着的,来自于他的过分紧张。 两颗因为爱而曾经无限活跃的心,也因为爱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第63章 乱点鸳鸯谱 转眼间到了五月底,二期工程项目复工已多半年,第一期全部售罄,二期预售回款也很好,工程上整体进展顺利。 闲暇时间,郜铣冰也应李锐刚之约谈谈书法,钓钓鱼。一来二往,这一老一少成为了忘年交。 李老先生言谈举止间明显的军人气质和战争年代丰富多彩的个人战斗经历,简直让郜铣冰着了迷。 无论在钓鱼中出现的空闲,还是茶余饭后剩余时间,他总是想方设法让老先生结合亲身经历讲述那个特殊年代的历史,似乎有意让闻惯了墨香的自己,体会一下硝烟的味道。 李老先生在部队离休后,担任西安市越战残废军人基金会主席。 为了给基金会化缘,是他与王行长,及各企业领导交往甚密的主要原因。 伴随着老先生和郜铣冰个人感情的不断加深,这位热心的老人在得知如此好的一个年轻人还没有女朋友时,也不问具体原因,就责无旁贷地为他当起了红娘。 在老先生的一番别有用心的忙碌下,借助研究设计装修,商量参与园区绿化工程招标,来公司洽谈各项业务的姑娘明显多了起来。当然,明着为了考察项目,暗地里是为考察郜铣冰。 一来二往,李老先生的善意之举招至了公司另外一个有心姑娘的强烈不满,这个人就是行政部经理——卢颖。 这不,今天老先生又以洽谈园区景观工程为名请郜铣冰吃饭,撮合在某机关工作的曾经一个老部下的女儿和他谈恋爱。 郜铣冰碍于情面,不好冷了老人家的热心肠,只得按照老人的安排前去赴约,但在李老先生故意离开的时候,把真实所想及自己的爱情故事讲给姑娘听,姑娘一时被感动,对郜铣冰表示理解。 当老人追问此事时,便配合着说:“找不到感觉。”予以回避。 久而久之,老人业已疲倦,就顺其自然了。 李锐刚对郜铣冰个人问题的持续关心,使卢颖对他的不满与日俱增。 连日来,无论是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还是他洪钟般的说话声,都不由自主地成为这位姑娘如临大敌,焦躁不安的有条件反射源。 她决定不继续沉默下去了,事实上也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了。 周末,当家住本市的公司员工借助周末休息,大多数陪家人团聚的时机, 她以公司有事需要处理为由,拒绝了财务经理胡敏约她一起去看电影的邀请,来到了公司。 见郜铣冰办公室门开着,便放慢脚步,轻轻走了进去。 “领导,在忙呀?” 一贯的柔声细语,已成为她标志性特点,即使不抬头,郜铣冰凭借对她脚步和说话声音的熟悉,也绝不会出现判断上的错误。 “小卢呀,没出去逛街嘛?” “没有,不过,嗯,我有点事,想占用点你的时间。我,我想和你聊聊。” 小卢并没有顺着郜铣冰略带关怀的这句普通问话说下去。说完,她低下了头。 郜铣冰闻听,放下了端在手中的材料,抬起头看了看这位与往日快言快语,有所不同的下属。 此时的卢颖立在他办公桌前,可怜兮兮的,就像因淘气惹了祸的学生,正等待着来自老师严厉批评,甚或是惩罚的样子。 两只纤细的手指,缠绕着麻料衣角对襟,身体随着胳膊一起一伏地扭动着。 两绺长发混搭着韩式刘海,遮挡着清瘦的脸颊,倒也不影响她略带羞涩的目光,透过缝隙时不时地向着郜铣冰张望。 这让他不难判断出,卢颖今天将有重要事情向他发布。他站起身,带着复杂的神情朝着茶桌走去。 “外面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到附近公园透透气吧。” 如此关切,郜铣冰无法拒绝。 一年多来,方方面面有别于其他同事的关心与照顾,郜铣冰时刻都能体会得到,今天的含情脉脉,显然是准备向他表达心声的前兆。 此时,郜铣冰内心并不比卢颖轻松。他知道拒绝一个爱自己人的爱,比接受自己所爱人的拒绝艰难得多。 虽然任何人没有强迫别人爱你和不爱你的权力,但任何人又都有爱别人和不爱别人的自由。 不过这样也好,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躲避不是办法。久拖更可能导致无辜和善良受到伤害,今天借这个机会向她说出本意,来个速战速决吧。 想到这里,郜铣冰抓起车钥匙,跟随着小卢来到公司附近的一个公园。 虽然是周末,但公园里游人不多,两个人在林荫道旁的一把长椅上坐了下来。 “铣冰哥,我喜欢你。” 看来卢颖懂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道理。 不知道是因为提前做足了功课,还是压抑在胸中爱的火焰被点燃。 她不等郜铣冰开口,一改往日的矜持,大胆且出乎意料地向他表白了。 又担心郜铣冰听不明白,补充了一句:“铣冰哥,我喜欢上你了。” 这完全不按照套路突如其来的进攻方法,打乱了郜铣冰在来公园路上,预设好的谈话逻辑。 也就此把郜铣冰逼向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死角。使他必须在是和不是之间做出选择。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说「是」根本不可能,但当着她的面,「不是」二字也确实难以直接出口。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也找不出一句既合乎逻辑,又能恰当表达心声的话语。 小卢看出郜铣冰因难堪未置可否,她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宽慰他说道:“铣冰哥,你的经历我知道。过去了的事情是没办法补救的,既然这样,不如开开心心面对现实。尽管我不比其她女孩子漂亮。可我……” 说到这里,卢颖低下了头。 郜铣冰从惊愕中醒悟过来,轻轻咳了一下,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水,说道:“小卢呀,你看啊,我呢,比你大那么多岁,啊?是不是,你呢,家庭条件那么好,啊,人呢又秀气,是不是?” “铣冰哥,如果你不同意你直接说。如果,如果你认为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的。我的感情……” 小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是好,她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郜铣冰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番话,被小卢终止后,他想到:“必须当机立断,必须让她明白,'同情'和'喜欢'之间的连接符不是等号,也不是大于和小于的关系。感情的天平无法靠单方面努力加码就能使二者达到平衡。” 于是,他接着说道:“不是,呃,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直没往那方面想,我把你当妹妹,亲妹妹的那种,咱俩之间不可能。对妹妹的感觉和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所以,不可能。” “何况,感情这个东西和安装电脑程序不一样,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能强装。强装进去难以和其他系统兼容,轻则影响主机运行,重则瘫痪系统。” 郜铣冰说完这句,他自认为并不算笨的小卢,不至于听不明白,便借有事需要处理为由,把小卢扔在公园里,落荒着逃出了公园大门,他溜之大吉了。 第64章 「卢颖」与「鲁颖」…… 爱情火焰的熄灭比爱的火焰点燃更加艰难。 此时,已被爱情烈焰吞噬了理智的卢颖,完全没意识到所谓的「把你当妹妹看」,不过是郜铣冰碍于情面,用于表达「我不爱你」四个字的代名词。 一场简单的爱情就这样以难以详尽描述的表达方式被曲解了,导致卢颖对郜铣冰的情感走向产生了误判。 她认为“自己不够漂亮,做得不够好。于是,她努力在寻找并弥补自己缺点的问题上下了大功夫。 她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请出了黎国新和邹圣尚两个男闺蜜,让他俩站在男人的角度审视她和郜铣冰之间的情感,甚至要求他二人帮忙,在突出个性美上帮她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看来小卢对铣冰用情很深呀?” “光她用情深有什么用?你是知道的,铣冰心里装着的是他的那个女同学。” “人家有家了,而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对感情再专一,也应该正确面对现实不是么?”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我们将计就计,给小卢打打气。让她大胆地往前走,一来可以试探出铣冰到底对她有没有点意思? 如果有就更好,如果没有趁早让卢颖死了这个心,免得长期遭受痛苦折磨。二来呢?” 说到这里,黎国新抬头看了看正在饭店菜品展览橱窗前点菜的卢颖,压低声音说道:“最近老赵在拿铣冰和高局长的事情做文章呢。总公司那边也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如果能促成小卢和他的事,谣传就会不攻自破。所以……” 正议论着,小卢点完菜从橱窗前走了过来。黎国新和邹圣尚只好把话停下来。 很快饭菜上齐,两杯美酒下肚后,这两个活宝开始谩骂郜铣冰不识人间珍品,竟把美玉当糟粕,十分认真地对她们的情感问题进行了研判。 二人得出的一致结论是:“你打扮得很不够,没有凸显出你的美。此外,你采用的进攻方式太平淡,应该想办法更猛烈一些。最好是让铣冰能更直接感受到爱的炽热。” 接下来他们为卢颖制定的有针对性解决方案是:“美要走差异化,进攻要有明显实效性。” 依据是:“非洲人那么黑穿上白色就好看,小卢呢?皮肤白,穿上黑的就显美。” 说了就办。次日,他们牺牲了一整天的时间,陪着小卢走了若干家商店,用了卢颖差不多二分之一的月工资,买了一件长款碳黑色最流行的波蒂丝裙儿,还别出新彩的选择一条白色麻丝巾,穿了一双成熟女性的标配——墨绿色三寸高跟牛皮鞋。 当两个人再次把狡黠的目光落到卢颖身上时,不约而同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于是毫不客气地又宰了卢颖一顿大餐,带着对这部原创艺术作品得意的期待,相互道别后,回去休息。 临分手时,邹圣尚还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明早上班,第一时间去郜总办公室给他一个惊吓。” 黎国新忙纠正道:“不对,是惊喜。” 正当被李老先生乱点鸳鸯谱弄慌了的卢颖,一改往日矜持,壮着胆子向郜铣冰表白的时候。 另外一对蹩脚恋的主角赵少平和梁鲁颖,也沉浸在人生第二春的陶醉之中。 正当赵少平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某施工单位请款时,因为没有及时履行对赵少平个人承诺。 赵少平责成工程部以该施工单位擅自把分项工程分包为由,对施工单位罚款30万。 这一不恰当做法,激怒了承受转嫁风险之苦的包工头。包工头暗中安排人跟踪赵少平和梁鲁颖,把作为证据的不雅照片和居住地址,邮寄到了赵少平的家里。 赵少平老婆收到信和照片后暴跳如雷,带着姐妹悄悄从湖北武汉飞到了西安,按照信中提供的详细地址,埋伏在二人住处附近,把两个野鸳鸯抓了现形,打了一场歼灭战。 自然而然地大闹了一番。郜铣冰、黎国新、胡敏等轮番出面,好不容易把事情压了下去,并在保证监督赵少平不再犯类似错误的前提下,把老赵的老婆劝离了西安。 梁鲁颖遭此打击后,精神萎靡抑郁寡欢,而远比赵少平给她带来的失望,更具杀伤力的是同事冷眼和不堪入耳的话语。 她曾想过辞职,但考虑到工程预决算还没进行完,新手难以介入,提前离开会给公司带来较大困难。于是,重新搬回了公司宿舍。 随之而来伴随着她的,并不是她期盼的借助勤奋工作使痛苦得到缓解,精神获得解脱,而是整夜难以入眠的痛苦折磨。 经专科医院医生诊断,因遭受意外打击,精神过度紧张,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你这病啊,三分靠治七分靠养,主要是注重自我精神调节,要保持乐观情绪。我给你开几副中药,再开一些管精神分裂的西药配合着吃,过两周再来复查。” 看病的是一位老大夫,给她开了两周药,叮嘱过两周根据睡眠状况再来复查,劝解她敞开心扉,保持乐观情绪。老医生发挥了心理医生该发挥的精神调节作用。 一段时间之后,走在漆黑夜路上的这个孤影,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明,按着老医生的医治计划,病情出现了明显好转。 两个月后的一天,按照老大夫医嘱,小梁高高兴兴来到医院复诊。 不巧的是老大夫当天休班,她抱着不白跑一趟的想法,花高价挂了一单专家门诊。 专家很年轻,澳大利亚归国博士,看起来不仅学识渊博才华横溢,还仪表堂堂。 小梁很希望得到这位海归「专家」一些精神营养。于是,借着按方取药讨要医嘱的时机,耐心听「专家」为她进行了一番「专业性」讲解。 结论是:目前世界上还没有能使精神抑郁患者解除痛苦的良方,得病者不乏选择放弃生命的方式摆脱痛苦,否则上帝也没得办法。 「专家」的一席话,彻底葬送了几个月以来,老大夫对他患者的苦心经营,激活了梁鲁颖大脑里逃避现实,寻找彻底解除痛苦的细胞。 一个妙龄青春女子,在「海归名医」指导下,回到家后,用三尺白绫结束了她28年的短暂人生。 赵少平第一时间得知此事无比沉痛,内心倍感愧疚和自责。 次日早晨,他给郜铣冰打电话,十分沉痛地说:“鲁颖昨晚自杀了。”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郜铣冰错把「鲁颖」当「卢颖」。 回想起前天下午在公园的一幕,以为卢颖因他的一席话,遭受打击走上了绝路。 一时间,悲伤涌入心头,眼前一片模糊。他摘下眼镜,手掐太阳穴陷入极端痛苦之中。 他吩咐行政办公室定好花圈挽幛,亲手写好挽联,准备按照赵少平的吩咐给卢颖处理后事,恰好卢颖按照昨天那两位高参制定的行动方案,穿戴整齐,悄悄来到郜铣冰办公室给他送惊喜。 见门开着径直走了进去。伴随着她轻微脚步一起跟进来的,还有甜甜绵绵的一句:“铣冰哥,我来了,你看。”这声音听起来再熟悉不过,只是让人听着像是唱出来的。 六百度近视眼里,模模糊糊蹦跳着一个黑色幽灵,郜铣冰惊骇不小,险些从凳子上滑落到桌子底下。 小卢见状赶忙往外跑,此时正值上班时间,大家闻声纷纷跑过来,七手八脚一番折腾后,才恢复了平静,原来是他错把「鲁颖」当「卢颖」。 郜铣冰心中懊恼,暗自骂道:“赵少平是混蛋中的混蛋。” 此时的赵少平,在医院处理梁鲁颖后事,得知那位出口转内销的大夫在三楼神经科坐诊。 他挂了专家号,以一名抑郁症患者的身份正在接受着治疗: “大夫,我患了抑郁症。” “你好,请问患病多久了?” “一年前,很痛苦,您有办法帮我尽快解除痛苦吗?” “这种病,嗯。”大夫负责任地思索着。 “不过,我认为你可以考虑先吃药,保持心情愉快。” “大夫,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十分痛苦,您能不能给我一个尽快解除痛苦的方法。” 赵少平露出十分苦恼和渴望的神情。 “这个,这个,我可以负责任地跟你说,这种病想彻底治愈非常困难。目前,还没有能使您摆脱痛苦的良方和特效药。否则,全世界据不完全统计……” “据不完全统计,多数患者都选择主动放弃生命来解除痛苦是么?”赵少平把话接过来说道。 听了这句,「专家」有些惊愕。 “那么请问,您作为精神科的专家,这样给患者建议,是不是太缺少应有的含蓄呢?如果在您的建议下一个年轻生命结束了,您该不该负点责任呢?” “我看,你病得很严重,我建议你吃点药。” 「专家」不再按照赵少平设定的谈话逻辑,继续谈下去了,拿起笔在处方上书写起来。 “大夫,我看你病的比我还严重,我已经给你开好了药方。你想听一听吗?” 说着,他掏出手机播放了他们的谈话录音。 一周后,一张有关「专家」的录音光盘连带着一份详实的控诉材料,出现在卫生局负责纪检监察工作领导的桌面上…… 第65章 曲江池边别旧情 郜铣冰把一切繁杂琐事情处理完,准备着振奋起精神,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总部毫无征兆地发来了调令。 任命郜铣冰为黄田抚远集团旗下白云工业、商业地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 调令具体内容如下: 鉴于黄田市调整经济发展战略,实行腾笼换鸟总体规划。扶远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按照总体经济发展战略,调整公司部署,成立白云扶远工业、商业地产管理有限公司,任命郜铣冰为总经理,即刻赴任。特发此令。 事先没有向个人征求意见,直接下发调令,显然是在向郜铣冰和赵少平表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一方面说明黄田那边事情紧急; 另一方面说明集团公司领导认为,西安这边工程接近尾声,赵少平和郜铣冰同时留在这边,已经没有必要了。 郜铣冰接到调令后,把常务工作分解给卢颖和黎国新,做着离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很快郜铣冰奉调回总部的消息,在公司上上下下传开了。王昭、张家明、李锐刚等,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这一消息。 连日来,公司各部门、各施工单位和各友好单位为他送行的酒宴,排满了郜铣冰的日程。 直至临行前,王昭和已经顺利接替老赵升任副行长的张家明,得以在老饭庄宴请赵少平、郜铣冰、黎国新、邹圣尚,业务部的沈丹。 席间,回忆起一年多来,合作共事的点点滴滴,难免有些不舍。聊到开心处嬉笑言欢,讲到伤心事忧伤哀叹。 饭后,王行长约大家一起唱歌,赵少平推脱心情不好,独自离开了。 看着大家意犹未尽,张家明建议夜游西安,带着一行人转完大雁塔,来到了长安街。 邹圣尚拎着照相机指挥大家聚拢在一起拍夜景留念,来到大唐盛世巨幅雕像前,他边选拍照角度,边嘟囔:“你们看为什么李隆基站在李世民、武则天对面,搞得照相的角度都不好找。” 大家闻言凝神观看,边帮邹圣尚选角度,边寻找答案。 “真的呀,他们建雕像时是咋想的呢?”黎国新一脸惊奇,拉着锆铣冰问道:“铣冰你说,李隆基和他们招手干嘛呢?” 不等郜铣冰搭话,又急着喊张家明:“你是西安本地人,你知道吗?”张家明斜望了一眼雕像,晃晃头表示不知道。 大家七嘴八舌围绕着这一话题展开议论。 “好像是李隆基这个皇帝没做好,感觉愧对祖宗,所以不能和他们站在一起,我看这群雕像有这个寓意。”邹圣尚自己给自己提出的问题找了个答案。 “不对,雕像又不是李隆基自己修建的,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意图渗透到现在?依我看,设计者是在告诉人们,唐朝自从李隆基开始由盛变衰了,李隆基举手示意的意思是告诫人们,唐朝盛世从李隆基开始和盛世拜拜了。”黎国新针对着邹圣尚的话,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怎么看着像是李隆基在跟李氏家族成员打招呼说:'我来了。'安史之乱之后没几年,他就死了。”业务部的沈经理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们说的都对,都对。” 听了郜铣冰说大家说的都对,大家有些不解,聚拢过来问个究竟。 “设计者就想要这个效果,一千个人看,就有一千零一个想法嘛。”郜铣冰笑着说道。 “怎么会是一千零一个想法呢?”大家更加不能理解,张家明立马追问。 “因为设计者还有一个想法呢?”郜铣冰这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感情我们怎么说都不对呀?哈哈。”张家明大笑道。 说笑着转到湖边。 张家明指着桥下沙滩上的几间茅草房子,介绍着说道:“那就是当年王宝钏等薛仁贵十八年,最后幸福十八天的地方。” “不对呀,王宝钏不是山西人吗?她等薛仁贵在山西老家等的呀,怎么会在这里呢?”郜铣冰反驳道。 “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反正导游给前来旅游的人都这样介绍。”张家明回道。 “为了巧立名目开发旅游资源,连孟母搬迁都开始打官司了。王宝钏的破瓦寒窑多几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多个名头就多个景点,哪里管这么多?”邹圣尚边说,边举起相机给那几间茅舍拍照。 “这样说,倒不如把大理寺的石碑搬到咱们现在开发的小区院里去。然后,在售楼处播放宣传片,增加点文化元素,就说那里是大理寺旧址,说不准房子价格会更好呢。”黎国新说着把头转向销售部经理沈丹。 “哈哈,你这个建议很好,倒也是个卖点,但是如果哪一天国家文物管理部门说,小区建在这里影响了古文化申遗,让把小区拆除怎么办?”沈丹申辩着说道。 大家就这样一路看着,一路聊。渐渐天色已晚,郜铣冰一一和同事道别,回去休息。 临行前,高茹菡前来为他送行。两人开车来到第一次见面的曲江池,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人,女儿萱萱。 小女孩乖巧可爱。妈妈介绍这是郜叔叔,她叫了句叔叔好。 “事先说一下嘛,也好准备个礼物嘛。”郜铣冰边说边把萱萱抱起来,在她那可爱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萱萱挣脱着溜下地,跳到妈妈怀里搂着妈妈的脖子,用力亲了一下。 这一小小举动,让郜铣冰和高茹菡略显尴尬,但为了不扫孩子的兴,他俩只好一人牵着萱萱一只手,沿着林荫道往前走着。 “总部调你回去有新的安排么?” “那边在搞腾笼换鸟,实际上就是效仿六十年代美国洛杉矶发展总部经济。集团调整战略,在白云成立了工业、商业地产有限公司,安排我回去负责新公司组建和管理工作。” “这样说珠三角地区要把加工企业向内地转移?” “恐怕一些高污染企业要被淘汰一部分,同时分流一部分。你回北京的事怎样了?” “也差不多了,你这一走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了,有事没事的常来个电话。” 说着,高茹菡把手从萱萱牵扯的手中抽离出来,从挎包抽出一个盒子递给郜铣冰。 打开盒子,是一只产自浙江余杭的竹笛。看见这支十一年前,他俩爱情的传递工具。郜铣冰把脚步停在一条长椅旁,脸转向了一边。 茹菡也转回身,靠在附近的一棵梧桐旁。萱萱懂事的蹲在一旁,拿着小棍儿拨弄花草。 “还吹吗?”茹菡问道。 郜铣冰不搭话,在笛盒中取出笛膜,蘸上一些口水把笛膜贴好。 活动了一下手指,把笛子送到唇边,一曲优美的「故梦」从长笛儿中输送出来。 笛声刚刚结束,萱萱就拍着手贴了过来,开心地说道:“叔叔吹的真好听。” 郜铣冰把笛子放在孩子的小手上,问道:“萱萱喜欢吗?” 孩子点了点头:“喜欢。” “那叔叔把它送给你,以后让你爸爸教你吹。好么?” 听到这句,萱萱表情茫然,看了看高茹菡,转回头对郜铣冰说:“还是等叔叔教我吧。” 郜铣冰摸着萱萱的头愉快地说道:“好的。” 茹菡转身靠在附近一棵银杏树,肩微微耸动。萱萱跟了过去,小手紧紧拉着妈妈的衣角,眼神迷茫地望着妈妈。 郜铣冰走过去拉起萱萱,伏在湖边的栏杆上,望着被微风吹拂着的湖面,泛起的一道道波纹,就如同他的心,不知道哪里是属于他的堤岸。 过了好一会,茹菡转回身心情凝重地说道:“铣冰呀,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找一个,找一个合适的人陪伴你吧,不要太挑剔了。”茹菡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手捂着嘴,拉起萱萱快步向停车场走去。 郜铣冰僵尸般立在原地,望着茹菡和萱萱渐渐远去的身影,此时的他,心情是无法用语言予以描述和形容的。 星月把岸边弯弯的杨柳投入水中,在流光下,恰似肩靠着肩,手牵着手,羞涩依偎着的一对对恋人,交汇处婆娑倒立着的,是一个孤单的身影…… 第66章 再见,难忘的西安 临近中秋,李锐刚和王昭带着朋友送给他的一幅字来到郜铣冰办公室。 “郜总,你品评品评,看看写的怎么样?我打算装裱起来挂在书房里。” 李锐刚边说,边在郜铣冰的办公桌上展开字画。 《乡愁》 年少困扰不堪忧,异乡孤身长作游。 曾有几度归故里,遍饮千江入梦中。 歌刺耳,酒辣喉,盏盏相思意难收。 虚度半生随孤影,杜康焉可散苦愁。 郜铣冰看了看,是用行楷字体书写的,他说了句:“写的不错。”便不再说话,没过多发表意见。 王昭端详了一会说道:“我是外行,在赵总和郜总面前不敢乱讲话。既然郜总说写的不错,那就不错,你拿回去好好挂着吧。” 赵少平拎起字画看了半晌,咂了两下舌,晃了晃脑袋说道:“这是游子思念家乡的一首诗,字倒是写得不错,只是这内容挂在你书房里不太合适。” “知道的是您老人家爱好书法有意收藏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流浪的呢。依我看你根本没必要骑马找马,干脆让铣冰给你写两首,他不是答应了把他的《骊山》字画再写一幅送你了么?”边说边给李锐刚使眼色。 李老先生心领神会,抓起毛笔,拉着郜铣冰就往书案走。不要说铣冰即将离开,即使不离开,相处两年了,朋友间这一要求也理应得到满足。 不过在前文《曲江池边》一节,茹菡问过郜铣冰“为什么不在字画上落款署名?” 他把当年和同学马俊一起跟随老师学习书法,因在全国书法大赛中,没能拿好名次替老师长脸,遭到老师恶言打击的事述说过。 事实上,他已相当于被老师逐出师门的了。不难看出遭受重大心理打击的他,不在作品中署名,和不愿意为别人展示作品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可处在现实生活中的人们,往往缺少对人难言之隐的相应理解,甚至还产生误解。也不乏故意以挖掘别人痛苦填补自己内心缺失而取乐的。 此时,赵少平在给李锐刚的眼神中,恰恰表明在场的一些人,缺少对郜铣冰内心痛苦最起码的尊重和理解。 不过也难怪,毕竟那段苦楚无法昭示于人,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嘛。 郜铣冰只好委屈自己,为朋友们写几幅了。 “好,这一分开,不知道哪年哪月再能见面了,胡乱写写留个纪念,大家不要见笑。” 说着,铺好宣纸拿起笔和着那首诗,赋了一首。 乡愁—— 少年立志为国愁,枪林弹雨不堪忧。 孤灯一盏伴十载,梦里常把宝岛收。 乐悠悠,恨悠悠,盏盏相思不解忧。 杜康美酒千杯少,渡我过海统神舟。 接着,把《骊山啊,美丽的骊山!》重新书写了一遍,署名落款承诺裱好后,一同拿给李老先生。 赵少平见字迹未干,帮忙把字画移开,边关照身边人注意,边兴奋地说道:“怎么样?嗯,这首诗才符合您老的身份嘛。” 李锐刚高兴地附和道:“真是奇才,奇才呀!” 一旁的王昭有些等不及了,他上前拉开众人说道:“郜总就手也给我写两幅,裱好挂在家里一幅,挂在办公室一幅。好好酝酿酝酿,我也要原创的。写好了大家都沾光,晚上我请客,在场的都算数,啊。” 一听王行长晚上请客,大家来了兴致,赵少平调侃道:“铣冰要不要找一本诗集借鉴借鉴。” “不用,不用。铣冰你给他随便想两句顺口溜就行,不要超过我的。”李锐刚摆摆手说道。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房间里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郜铣冰思索了一会,提起笔,一首描写游子思念家乡的诗跃然纸上。 《家乡》 天苍苍,野茫茫, 东风劲,暖松江。 又是一年秋来早, 苇叶黄,遍山岗。 家乡啊,我的家乡! 落叶知秋冷, 仙鹤寻故乡, 云雀方知归故里, 游子岂肯忘爹娘? 家乡啊,我的家乡! 儿时摇篮你托起, 少年哺育我成长, 喜怒哀乐你承载, 血雨腥风你担当。 家乡啊,我的家乡! 掏鸟娃娃已长大, 担山铁臂已成双, 踏平后山你安寝, 掏空南海你梳妆, 儿孙快乐你康健, 美丽家乡胜天堂。 郜铣冰停下笔,在场的同事无不惊诧。恰逢中秋,阔别云南家乡多年的王昭,见此诗,心中的感慨又与其他人有所不同:“铣冰呀,不愧是名校的高材生,栋梁之才,误入商场中来白瞎啦。你这一走恐怕再没有朝夕相处的机会了。” 一席话,把房间高涨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人们的情绪产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忧伤取代了欢乐。 谈到忧伤,此时最忧伤的莫过卢颖了,她拿着唐朝崔护的《题都城南庄》立在一旁。 黎国新理解这个单纯而又善良的姑娘对郜铣冰的真挚情感,他从卢颖手中拿过那首诗,阻挡了其他人,把诗放在了郜铣冰面前。 郜铣冰看了看四句唐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郜铣冰未免有些伤感,回头看了看戴着粉红色太阳镜立在墙角的卢颖,提笔写下了: 题镜下美女(和题都城南庄); ——赠卢颖; 今日镜下美娇容,桃花不堪相映红。 桃花一夜随风走,兄妹情谊胜春风。 大家看了均黯然神伤。 王昭看看时间不早,招呼大家一起吃晚饭,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晚饭后,赵少平、黎国新、邹圣尚、卢颖等一行人,陪同郜铣冰往住处走边走边闲聊。 赵少平拉住郜铣冰的手动情地说:“铣冰呀,这边的工作虽然告一段落已接近了尾声,发自内心地说,我舍不得你离开呀。” “一年多来,我才真正意识到吴总把你安排过来当副手是多么英明,公司没看错人。我俩总体来说合作是愉快的,没辜负吴总和公司对我们的期望。” “你也一样,我们后会有期吧!”郜铣冰略有些激动。 赵少平离开后,黎国新望着站在原地有些伤感的郜铣冰说道:“俗话说男怕水蛇腰,女怕胯下肉。他这个人阴的很,总是用放大镜的眼神盯着你的缺点,你心里对他没有一点恨嘛?” 郜铣冰转过头沉重地说道:“国新啊,我自从毕业参加工作以来,出学校进机关,直至来到私企,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 我总结出这样一点,真正成就我的有两种人,一个是属于阳光、水和空气的这种人,如父母,恩师,益友;另外就是你所说让人恨的那种人。” “第一种人我不说了,因为大家都清楚,在我们成长过程中,给予我们的帮助有多大。 除此之外的另一种人,无论在我们事业发展过程中,还是我们能力提升过程中,给予我们的帮助也不小。 而人们取得成就的时候,往往只知道对前一种人感恩,而忽略了第二种人,其实这是不客观的。 这些年来,在我不断成长过程中我发现,我的快速成长期往往就是大家认为最可恨的那个人帮我实现的。”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这两位忠实他的朋友,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因为这种人他每天都用眼睛盯着我的缺点,用我的过错在领导面前体现他的工作业绩。 因此,督促着我在工作过程中处处小心谨慎,再谨慎,从而反向激励着我不断进步不断提升。 某一天我惊奇地发现我已在他的监视下跑到了山顶。这时我的感悟是,原来我是被徘徊在山脚下的那个人逼上来的。 我们应该礼貌地向他挥挥手,说声:'再见!谢谢您了。'所以,真正的敌人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己。只要我们能战胜自己,我们将是真正无敌的人。” 说完,同他们一一告别。 第67章 越域的苦恼 郜铣冰接到调令,安排好工作交接,于七月十九日乘飞机返回总部。 阔别一年多,吴征兵、李文卓等公司高层领导,在招待所为他接风。 郜铣冰颇感意外的是,抚远教育集团旗下「抚远实验学校」总校校长闻君、小学部校长魏来、中学部校长董华、大学部校长沈丁一、校长办主任苗独起等,这些平日里和他素无来往的一干人也都在。 这让郜铣冰心里原本很轻松的接风会,显得有些气氛异常凝重。 凭借他对吴征兵的了解,安排这样一种特殊场面,一定有其特殊目的。 依次落座后,李文卓主持了这场特别的圆桌会议。 “今天是吴总为从西安归来的郜总接风洗尘。西安那边的事搞得不错比预想的结果好很多,施工建设已接近尾声,项目告一段落了。 总部把铣冰调回来有新的任命,一是派他到白云抚远工业和商业地产公司挑大梁,一个是代表公司筹备全国首个民办教育研讨会。 集团高层领导中,有从事教育经历的唯有铣冰。铣冰一个肩上挑两副担子,边负责新公司组建,边负责这次研讨会的接待、会议议程安排工作。先口头宣布一下,随后下文。在此期间,学校相关工作直接和铣冰沟通。” 尽管是在非正式场合,凭借李文卓讲话语气的庄重,集团领导对教育城前期工作产生不满,以及对接下来相关工作有所焦虑,毫无疑问被摆在了桌面上。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在为郜铣冰接风的酒桌上来说,郜铣冰一时还难以摸清楚,他对教育城那边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派人介入实施管理是真是假,以及集团高层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都不太清楚。 不知道这个曾给他上过别具一格人生哲学课的吴征兵,接下来的套路是什么。 吴征兵放下茶杯往前拉了拉座椅,操着笨拙的普通话说道:“我只讲两点:一个是成立白云抚远工业、商业地产公司的情况;然后再谈谈学校的事。 “两年前,公司在白云市寓北区与当地的工业地产商荣达,合伙购买了八块工业用地,两千五百亩一百六十五万平方,公司独资的里发商业街二十五万平,农贸市场四个。 商业地产需要规范化管理,工业地产要逐步往商业和写字楼方向转型。这是公司调整管理模式的物质基础。” “此外,两个月以前,我以企业家代表黄田市政协常委的名义参加了一个会议,这次会议规格与以往不同,指出:我省作为国家改革开放的窗口和前沿阵地,不能依靠劳动密集型产业(比如房地产)作为经济发展的支柱性产业,应该有更大的战略眼光,提前做好经济模式由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朝着科技和技术密集型方向的转变。” “会后,黄田市和白云市做出了重大经济结构调整,淘汰落后产能企业,既「劳动密集型高、资本密集型高、能耗高」和「附加值低」的三高一低’产业,率先发展「总部经济」,实施「腾笼换鸟」。” “'总部经济'是个新概念,直到半年前,郜总在集团公司视频工作会议上讲过之后,我才对此有所了解。 作为综合性地产行业,集团公司必须紧跟国家经济发展战略,适时做出方向性调整。 白云抚远工业、商业地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的成立,是顺应经济形势发展需要势在必行。 这是公司调整发展战略的政策基础。这付担子落在铣冰的肩上不轻,其他人不但对发展总部经济不熟悉,对工业地产向商业地产转型也没信心,看来唯独铣冰可堪此重任。”说着,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郜铣冰。 “这是第一方面。第二是有关学校的问题,当初投资办学,一是考虑企业发展离不开社会,企业发展起来了,理所应当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当然也是为了解决公司员工子女读书问题。 投资三点二亿用地八百五十亩,建起了目前为止,全国规模最大硬件设施最好,教育环境最优良的一所民办学校。” “令我没想到的是,民办学校招生会面临如此大的压力。目前,幼教部和小学部共两千五百人,年收学费六千八百万,中学部不足五百人,大学部不足两百人,现有教职员工却超过了四百人。 而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又建了一所清华实验学校,秋季开始招生。 他们是名校,对我们构成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我们要研究措施做好应对工作。 铣冰做过学校领导,跨行业经验较多,借助研讨会看看是不是先研究生存,后研究发展更有必要。” 说完,看了看李文卓。“文卓,你看看是不是让闻校长和铣冰都谈谈想法?” 李文卓思索了一下,说道:“闻校长,您把学校的情况说一下吧。” 闻校长来自河南安阳,特级教师名校校长,中国主体教育创始人,养成教育践行者著名教育家。老校长把一生心血都贡献给了教育事业。 闻校长操着浓重的河南地方口音说道:“搞教育我是内行,但在市场经济形势下,搞民办教育我是外行。但我坚信一点,只要我们从幼儿教育、小学教育,踏实负责任地把基础工作做好,围绕着养成教育理念系统做下去,逐步会形成良性循环,成功不会离我们太远。” “教育和卫生事业一样,它不像盖楼房。受利益驱使办教育,是搞不成教育的,即使做起来了也走不远。 我们正处在建校初期,思想定位很重要,究竟是为了教育而办教育,还是为了赚钱而办教育,这个问题要先弄明白。” “这次全国民办教育研讨会,是研究和探讨民办教育存在的问题,及未来发展方向。 想依靠这次会议,解决招生问题和赚钱问题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根本问题不解决,想抓出教学质量是很难的,这是我一贯的观点,下面看看郜总有什么意见吧。”说着,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郜铣冰。 显然,吴征兵对这番缺少营养的话不太满意。当然,在企业家和教育家的思维中,对教育、教学乃至实现教育目的的手段,无论在认识上,还是方法上存在明显差异是正常的。 在利益驱使下对教育发展的认知,和立足于教育长期发展对民办教育发展方向的判断,本就是不可能被简单统一起来的大课题。 更何况,目前产生对立思维的是在集团总裁和德高望重的老教育家之间。 站在企业生存的角度上看,吴征兵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但站在教育发展的大方向上看,老校长看得更加深远。 今天在这样的场合谈论这样的话题,说明集团和教育城之间,围绕着这样的主题已经讨论过多次,而且是各自坚持各自的意见。 郜铣冰被夹在这两块铁板之间,恐怕不是让他平衡二者关系那么简单,看来他不拿出一点既能有利于企业办学宗旨,又符合闻校长整体办学理念的东西,恐怕是过不了今天这一关的。郜铣冰思索着接下来要讲的话,难度趋近于无限大。 郜铣冰虽然做过几年教师,也做过学校中层领导,但在「唯分数立论」的畸形教育年代,他只研究过如何让学生考上大学或者考个好大学,从未研究过,新生事物的民办教育存在的招生问题。 从教育进过机关,近几年又有过集团公司高层领导的经历,无论董事长围绕利润跳动的脉搏和老校长对教育长期发展语重心长的话语,以及在座诸位复杂目光里包涵的深刻含义,他都读得懂。 但目前这些都不是问题的核心,真正的核心在于,要他拿出解决问题的可行性方案。 而且,全国民办教育研讨会召开在即,生存的问题不解决哪来的发展? 郜铣冰也只好把自己当作被请过来,给久病患者探视病情的医生,不得不在递过来的手腕上把把脉,即是履行身为大夫的职责,为久治不愈患者减轻精神痛苦走走过场,也算是对家人不得不进行应付的理解。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闻校长不紧不慢地说:“校长,您说的我都认可,尤其是您提倡的养成教育我更加认可,在养成教育体系中,良好思维习惯的养成、良好行为习惯的养成、良好学习习惯的养成等等,这些对于学生未来的成长有着无可估量的作用,它远比教学生掌握一些微不足道的知识重要得多。 当然,这是一般不搞教育、不热爱教育和不深入研究教育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讲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老校长,然后说:“但企业办学不像国家办学,如果超出他所能承受的办学成本就办不下去了,我们所谓的养成教育也好,主体教育也罢,只能遗憾的停留在书本里,也就无法通过教育、教学途径,使它转化为社会教育成果。 因此,面对社会办学在研究教育、教学质量的同时,和公办学校不同的是,必须考虑招生问题。” 闻校长听到这里,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目光显然温和了很多,不过还是充满着疑问,透出来的意思是“道理懂,可方法呢?” 郜铣冰接着说:“清华实验学校走的路子是依靠名校求发展,「清华」的牌子太亮了,太有吸引力。 但名校之所以成为名校,原因「不在于其名,而在于其师(实)'。」有名师,才有高徒,学校才会有名气,有了名气对招生才能更有利,逐步形成良性循环’。 因此,我们的教育发展战略的重点和突破方向,应当放在'依靠名师求发展'上。” 听郜铣冰说到这里,教育城的魏校长、沈校长,以及闻校长眼睛都为之一亮。 苗主任则率先表态讲到:“这个提法好,我看干脆就叫'名师战略'。” 闻校长立马阻止苗主任:“你不要插话,让郜总继续讲下去。” 郜铣冰把话接过去继续说道:“我事先并不知道今天的接风会有这样一个主题,没有思想准备,更没有成熟方案。 权当做是抛砖引玉吧?不过,如果走名师战略,那首当其冲的是要想千方设百计引进名师了。” 一场困扰着扶远教育集团,有关生存和发展问题的争论,就此落下了帷幕。 第68章 郜铣冰,给我下来 连日来,因新公司筹建、人事招聘,以及新公司业务开展等项工作,郜铣冰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新公司筹建方案,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他放下手中材料,抓起电话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找谁?” 电话里迅速传出一个女孩子极为刺耳的呼叫声。“郜铣冰,你给我马上到人事部来。” 直呼其名,还使用命令的语气「马上」。 尽管是一位女生,也足以让副总经理郜铣冰在疑惑中夹杂愤怒有了充分的理由。 他看了看已经发出「嘟嘟」声的电话,不知道公司谁会有这样的胆子,敢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讲话。 「啪」电话听筒被他狠狠摔在按键托架上,气冲冲地从副总经理办公室走了下来。 一个刚刚从人事部出来的新入职职员,险些与他撞了个满怀,也没能成为减少他愤怒的理由。 他毫不客气地推开行政办公室房门,正待预设好训斥的话语,随着未消余怒脱口而出时,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飘洒着的,浓密而秀美的黑发,使他的心一下子紧缩了起来。 他一步跨到她的面前,正当众人期待着揭秘即将到来的惊心动魄一刻,二人四目相视,居然谁都没说出话来。 “李依轩,竟然是李依轩。这不是在做梦吧?” 此时,郜铣冰惊诧的表情中带有的复杂,用语言是难以表述和描摹的。 那么,自蓝天上的惊魂一刻后,已过一年多时间,她是怎样从突然消失,今天又神奇出现的呢? 这就不得不把镜头重新切回到善于孕育历史新奇和特色爱情故事的古城西安了。 一个月前,郜铣冰突然奉调离开古城,他那位忘年交的朋友李锐刚颇为伤感。 连日来,他的心情深受影响。钓鱼失去了往日的乐趣,喝酒伴随着的是对往昔谈笑风生的回忆。 墙上的字画成为李老先生和这位年轻人讨论书法,回忆江边钓鱼快乐情景的唯一载体。 老将军看着字画,回想着郜铣冰倾听他讲述战火硝烟时的专注,和那没完没了直至离开也没能回答完的,一个接一个的跨时代问题。 这个年轻人十分热衷那个特殊年代激励人们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民族意志和奋发有为的民族精神,追根溯源探讨这种精神意志的成因,和它的无比威力。 这诗、这字无不透露出这个年轻人胸怀祖国大好河山的豪迈,和对历史文化无与伦比的情怀。 正当他望着字画有感的时候,女儿来到了书房,搂着他的脖子,边撒娇边陪着他欣赏字画。 “骊山啊,美丽的骊山!翠绿掩映烟幕间,承载华夏三千年; 美人一笑失天下,秦汉烽火弥漫天; 秦王征战踏渭水,枕戈休兵在此山…… 女儿看着字画,一句一点头地带节奏诵读着。 读着读着,情绪被带进了诗里,思索着作者创作这首诗时的意境。 女儿醒过神儿来之后,轻声问李锐刚:“爸爸,这个字画是谁送给你的?” 李锐刚摘下老花镜,低下头略显忧伤地说:“黄田抚远集团一个老总送的。” “黄田抚远集团?” 女儿扑到父亲面前,搬着父亲肩膀惊叫了一声。 “爸爸,你说的是黄田抚远集团吗?” “都多大了,还那么不稳重,一惊一乍的要干嘛?”李锐刚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责备道。 “爸,告诉我嘛?”女儿搂着李锐刚的脖子撒起娇来。 “是,是黄田抚远集团,怎么啦嘛?” “这么说你和他们的负责人熟悉?”女儿继续摇晃着父亲的肩问道。 “这不是废话?不认识人家会给我写字?今天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要干嘛吗?” “嗯,没事,我们下面的律所正在联系企业,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也就是看看他们是否需要聘用法律顾问?” “你们的手也不短,都伸到企业去啦?” “嘿嘿,拓展业务需要,律所也要吃饭嘛。如果,如果你和他们负责人熟悉帮我介绍一下?给您老人家为建设法制社会提供做贡献的机会,怎么样?。” “这机会嘛倒是有了,送我字画的这个老总刚好回总部,否则真轮不到你。” “怎么,送你字画这个人还懂法律?” “岂止是懂,他的法律比你,甚至比你们下面的律师还通呢。” “这倒是很有兴趣,他叫什么名呀?” “那,字画上有。”李锐刚朝着字画指了指。 “爸,'抒怀'是笔名,你真以为你女儿是个棒槌,啥也不懂呀?” “哼,做事如此不细心,真不知你在司法部门是怎么工作的?落款除了笔名外,还有名章。”李锐刚有些不满,顺手推开了女儿。 女儿如梦初醒,转身扑在字画上,仔细查看名章。当一朱一白的「郜铣冰印」两文汉篆映入眼帘时,她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拍着字画连声喊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过来过来,别把字画弄坏了。”李锐刚赶忙把女儿拉了过来,疑惑地问道。 “你认识他?” “认识,呃,不认识。” “神情不像,快说。”这时的李锐刚恢复了部队首长的工作作风,严厉地向女儿发出了一道命令。 “爸,你先告诉我他在哪里,其他的以后慢慢跟你说。”女儿又撒起娇来。 “小点动静,别在家里当司令,依轩又不是你的士兵。”老伴悄悄摸进来,加入到对他的战斗队。 “他走了,回黄田总部了,不再回这里了。” 严厉,轻松被女儿化解了。李锐刚只好把他们认识和交往的过程向女儿坦白,当聊到如何帮他找女朋友的时候,李锐刚停顿下来。 他望着女儿,心想:“真是灯下黑,当初怎么没想起自己家也有个千金呢?都是这孩子整天疯疯癫癫跟个假小子似的,把她给忽略了。” 想到这里,李锐刚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个老糊涂。” 说完,把女儿拉出了书房。 原来李锐刚的这个宝贝女儿不是别人,正是郜铣冰在飞机上偶遇,和他舌战蓝天的李依轩。 依轩毕业后分配在市司法局工作。 机缘使二人在飞机上偶遇; 机缘使二人因飞机发生故障在机场失散; 同在西安本可以有多种机会相见,却因机缘擦肩而过; 正当各自可以彼此放下,一幅字画又搭起新的机缘。 除了这神奇的机缘,让依轩神经更加兴奋的是,通过父亲讲述为他介绍对象的经过,得知他依然孑然一身。 飞机发生故障的当晚,依轩下飞机回到候机室,曾寻找过郜铣冰,而此时郜铣冰正在洗手间排队,出来时依轩已被焦急等在机场的父亲接走了,二人错过了见面时机。不过依轩也没太在意。 心想:“知道他的工作单位,又知道姓名不至于联系不到。” 返校后,依轩写了多封信到黄田抚远集团,均被查无此人为由退了回来,她感觉事情不妙,以为郜铣冰故意回避不见。 实习期结束,借助取毕业证的时机,特意跑了一趟黄田公司总部,在门卫室得到的答复是公司没有此人。 依轩依然不甘心,一直等到下班,拉住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大姐。 经询问得知,郜铣冰已经于一年前离开了公司。李依轩满含失望离开了黄田抚远集团。 这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来他在西安,不但在西安,还和父亲如此熟悉。 正当她思考着如何同郜铣冰恢复联系的时候,南方都市报一则招聘信息,让这个淘气的姑娘动起了歪心思。 她悄悄给该公司人事部投递了一份简历,应聘的职位是法务助理。 几天后,接到了黄田扶远集团人事部门的电话,通知她前去面试。 一周后,依轩向单位请了假,跟父亲打了声招呼,来到了黄田。 第69章 特殊应聘者 白云抚远工业、商业地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按照组织架构共设置:总经理、总经理办公室(下辖行政部、人事部、法务部)、财务部、业务部(下辖四个招商部)、物业部(下辖水电部、各园区管理部、工程维修部、消防部)、设计部(下辖宣传广告部、设计部)、外事联络部。 骨干人员由总公司调配及各分公司抽调,总公司法务人员出现缺口,需面向社会招聘。 李依轩带着面试通知,来到了黄田抚远集团公司人事部。负责接待的是人事部经理王艳。 按招聘程序,李依轩分别参加了专业知识笔试和形象面试,以综合分数第一的成绩获准入职。 李依轩兴奋地在人事部填写入职申请表。准备填完表后,到郜铣冰办公室给他一个惊喜。 此时,总经办主任杨婷帆走了进来。她上上下下审视了李依轩一番,然后拿起她的简历看了看。莫名其妙地感觉这个漂亮的女生不太顺自己的眼。 “你懂白话么?”她看着简历,向李依轩发难。 正在填表的李依轩抬起了头,看了看这个放在非洲恐怕都不能算美的杨婷帆,以为她多事,便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懂普通话、英语四级,白话不会。”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招聘通知上没写明还有这样一个要求呀?” 依轩补充的这一句话,引起杨婷帆极大不满。引发了两个反比例相貌美女,为了面子进行的一场唇枪舌战。 行政办公室来来往往人很多,听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有趣对话,纷纷围拢过来。 巧合的是,从西安回来办事的黎国新和邹圣尚也夹在看热闹的队伍中间。 “停下,别填了。你的应聘资格被取消了。”杨婷帆愤怒了,边说边伸手来夺拿在李依轩手中的入职申请表。 李依轩见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心想:“玩笑开大了,可能无意中得罪了一个惹不起的主。” 心想着说点软话缓和缓和局面,当看见杨婷帆来抢夺她的表,她眼疾手快,后退一步把手背到身后。准备好的软话,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凭什么?”李依轩立起美丽的双眼,咄咄逼人。 “因为你不懂白话,更不会说话。” “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至于白话嘛,你们面试通知上有这条约定吗?” “老黎,这个漂亮妞儿,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邹圣尚似乎看出一些什么。 “这里我说了算,再怎么优秀,因为你不懂白话,也不能聘你。”杨婷帆丝毫不给李依轩留余地。 “可以,我能理解,不过,按照邀约规定,条件没说清楚,过错不在我吧?”李依轩也顺势给杨婷帆下了个套。 “不在你,我向你说声对不起,请出去吧。”说完,杨婷帆抬起右手向门外一指。 “这样面试的效果真挺好,没想到这美女业务挺过硬。”不知谁补充说了一句。 “既然是你或者你们错了,因此而产生的民事后果是你承担,还是贵公司承担呀?” 说着转身从包里拿出了飞机票,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返程的机票和住宿费用。” “真不愧是学法律的。”又有人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邹圣尚兴奋地叫了起来。 黎国新回头给了他一巴掌:“你没见到过漂亮的呀,疯了啊?看着得了。” “公司没这样的先例,你不是学法律的嘛,爱哪里告,就哪里告去好了。不过,现在不能影响别人工作,请你先出去。”落了下风的扬婷帆明显不打算说理了。 李依轩被气得小脸通红,抓起王艳办公桌上的座机,打开免提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没等杨婷帆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您好,请问找谁?”电话里传出一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郜铣冰,你给我马上到人事部来。” 说完,不等电话那头的郜铣冰回话,便按下了免提键。当李依轩重新转回身时,围观的人都傻了眼,黎国新转回身问邹圣尚:“这是什么情况?” 邹圣尚说:“刚才要说你打我,现在好了,等铣冰来了你问他吧。” 说完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一旁的王艳感觉情况不妙,给杨婷帆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杨婷帆「哼」了一声,迅速离开人事部溜之大吉了。 郜铣冰怒气冲冲来到人事部看见李依轩的时候,一下子怔在那里了。 半晌,他才从惊愕中醒悟过来,当看见黎国新和邹圣尚坐在凳子上,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才叫了一声:“李小姐、国新、圣尚你们都到我办公室来。” 黎国新和邹圣尚从凳子上站起身,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跟着郜铣冰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秘书见来了客人,忙沏好茶,洗刷好茶盅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郜铣冰逐个倒茶,忙碌了一阵,才腾出时间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黎国新和邹圣尚面面相觑,用疑问的眼神望着郜铣冰。 “她不是去年在飞机上跟你邻座的那个女孩子么?”邹圣尚开了口。 “这个还用你介绍?我问的是在西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郜铣冰显然对邹圣尚的糊涂不能理解。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怎么可能在西安认识呢?他俩不是曾经一起坐飞机去西安的你的同事吗?”李依轩对郜铣冰的问话也有些不解。 “原来你们不认识啊?”郜铣冰放下茶杯,站起身拍打着脑袋说:“看来是误会了,误会了。我以为,以为你们在西安认识,是他俩把你带过来的呢?” “哪里呀?是我自己从西安过来的。”说到这里,李依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只手背在蔚蓝丝料砍袖短衫后面搓动着。 “我俩上午从西安回来,本想等办完事晚上一起聚聚,和圣尚刚到行政办公室,就看到这位美女大战杨婷帆。”黎国新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解释着。 接着,三个人又绘声绘色地演起了话剧,把精彩部分重新给郜铣冰展示了一遍。 郜铣冰边抹着笑出的眼泪,边指着他们三个说道:“真有你们的,连侮辱人都带节奏的。” 笑着笑着,郜铣冰指着调皮的李依轩说:“依轩呀?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招聘的?不会又是偶然的吧?” 黎国新走到郜铣冰面前,眯着小眼睛说道:“你不是真的让卢颖和鲁颖把你吓傻了吧,这事还用问嘛?” 提起她俩,活跃着的气氛瞬间停止了下来,郜铣冰走回到办公桌前,手指敲打桌面若有所思。 为打破这一尴尬局面,黎国新问道:“那李小姐你打算怎么安排?那个母夜叉不能不了了之地便宜她吧?” “看着她那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就让人烦,我看你干脆把她叫过来狠狠批她一顿,给李小姐出出气。”邹圣尚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别,这事就算了。再说也怪我,如果我事先来找铣冰哥,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依轩说完,抬头看了看郜铣冰。 郜铣冰摇了摇头,没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此时,王艳敲门走了进来。“领导这里有客人呀?要不我等会再来吧?” 郜铣冰瞬间眼前一亮,说道:“没事,你进来吧。” 接着他看了黎国新一眼。黎国新领会了他的意思,机警地说:“小李,我俩带你各处走走,你铣冰哥还有工作要处理。”郜铣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出去。 第70章 灯火阑珊处 王艳一是向他汇报招聘人员到位情况和接下来培训工作安排。二是受杨婷帆指示过来打探打探虚实。 杨婷帆知道自己惹了祸:“这会儿没事跑到人事部去干什么?责怪自己狗拿老鼠多管闲事。不占理不说,又吃了哑巴亏。 公司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姓郜的不好惹。不要说他是吴总和李总心中的红人,就那性格和脾气连赵少平、穆森都不惯着,还能惯着我? 这要是闹起来让表姐和姐夫知道了,骂我一顿是小事,还不借机把我赶出去呀?”他越想越觉得后怕。 于是,让王艳以汇报招聘情况来摸摸底,如果情况不妙,抓紧想办法去找李文卓为自己摆平,这事也只有李副总能摆平。 当然,王艳的第二个目的,郜铣冰并不清楚。 郜铣冰对人事部的事从来不过多干涉,招聘谁和使用谁都不重要,他只注重前期培训工作,他认为任何人的能力,都离不开在具体工作中锻炼和磨砺。 王艳说:“其他人均可按时到位,只是法务?”说到这里,她不继续说下去了。 郜铣冰知道她的真实用意,便问道:“法务怎么了?” “这不我们正在为李依轩办理入职手续,杨主任进来了,她突然想起在白云那边,除了应该具备专业知识和相应的综合能力之外,可能、可能还需要懂白话?所以就……” 王艳说话时是小心谨慎的,见郜铣冰听了她的话,表情有些微妙变化,她机警地把话停了下来。 瞬间,郜铣冰那犀利的目光又被睿智所代替。 “王经理你懂白话嘛?”郜铣冰语气平和地问道。 “我也不懂。”王艳怯生生地答道。 “我也不懂白话,是不是把我这个总经理也免了呀?” 此时,王艳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郜铣冰平时让人可怕的严厉,而是来自这短短两句话的沉重压力了。 “郜总,这不是,不是,呃,对,这是我的错。”小王翕动着双唇窘迫着说道。 郜铣冰已经从他们三个人的「表演中」得知了一切,这就没必要使王艳过分为难,但他清楚,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毫无疑问会传到杨婷帆那里,他不妨来个隔空打牛,让王艳承担一次传导作用。 “我们在西安做事的时候,难免会遇一些这样或那样的困难,李依轩的父亲是当地驻军的一名高级军官,为我们提供过不少帮助。 她也是名校毕业,这个你们应该通过她填写的简历知道了,她想来沿海地区工作,为了让她凭本事到公司面试,事先我并没和你们打招呼。” 郜铣冰说到这里看了王艳一眼,明知故问地说:“不知道她笔试和面试的结果怎么样?” “都是第一。”王艳的脸像是突然挨了一巴掌,红红的似乎难以控制。 郜铣冰倒不在意,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打她脸的意思,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用人和用什么样的人,我早就把原则定好了,李依轩也不能搞特殊化,必须按照公司用人制度办,我不干涉。但是我向来反对因为个人目的和恩怨,临时附加任何条件把门槛提高。” 王艳何等聪明,她完全领会了领导的意思,知道哪句话是核心的核心和关键的关键的。 何况,这位年轻领导一直让她十分敬佩,就是刚才这处理问题的方法和表达意思的语言艺术,她都认为是值得深入学习的。 更何况她的主管领导处理此事也确实欠妥。再说她的摸底工作结束了,任务已经完成,应该回去向领导汇报工作了。 就这样,王艳客气地向郜铣冰说了句:“我明白了,领导。”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杨婷帆听完王艳的叙述,感觉郜铣冰也没有想让事态扩大的意思,总算躲过了一劫,对王艳说了声:谢谢!看了看已到下班时间,穿好衣服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郜铣冰也愉快地走出办公室来到了停车场,掏出手机打给黎国新。“国新,你带着依轩到雁洲美食街,我们去吃海鲜吧。” “好。”黎国新答道。 路途远又塞车,郜铣冰来到清河路雁洲食街时已华灯初上,恰好二维世界人们的夜生活,也刚刚开始。 “菜刚点好,白煮竹节虾、清蒸海鲈鱼、粉丝蒸扇贝、姜葱焖鱼肚、蒜蓉地瓜苗。你看看还需要什么?”黎国新把菜单推倒郜铣冰面前。 郜铣冰拿起菜单看了看,然后顺手递给李依轩,说道:“依轩,你看看还喜欢吃什么,点。” 李依轩礼貌地把菜单推了回来,说道:“你看着办就可以了。” “可以了,酒水点了吧?”郜铣冰把菜单放在桌子上,对黎国新说道。 “酒水等菜齐了再叫也来的及,我们在这等着,菜上齐了叫你,你陪李小姐在江边转转吧。”说着,把菜单拿给了立在桌旁的服务员。 “夜景真美。”李依轩扶着江边护栏眺望着倒映水中斑驳陆离的灯光,倾听江面上驶来驶去各种船只发出的汽笛声。 波浪轻轻拍打着堤岸,江水向着入海口缓缓流淌着,李依轩活泼而可爱地指指这边又指指那边,边指边喊:“铣冰哥,你快看你快看。” 「老邹,这两个人可能有点意思」。 “我感觉也差不多,否则能从西安跑过来?别说,还真是郎才女貌呢。” “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一旁坐着的黎国新和邹圣尚议论着。 “差不多两年了,她没处男朋友?”邹圣尚有些疑问。 “这个好办,一会喝点酒咱俩帮帮他。”黎国新望着他俩的背影说。 “怎么帮?你不会是让我把她灌醉了让铣冰来个霸王硬上弓吧?”邹圣尚一脸惊诧。 “猪脑子呀,想啥呢?你没见到在网络上有些主播玩的实话大冒险游戏吗?”黎国新瞪了他一眼命令道:“去,朝服务员要几个骰盅来。” 邹圣尚恍然大悟,拿过骰盅两个人开始练习。 月亮升上半空,几朵稀疏的云彩在星际间不停地穿梭,拉扯着闪烁的星星手牵着手悄悄溜进江水中,岸上光怪陆离的灯光与之交相辉映。 江面上忽隐忽现几条小船在流光中不停地晃动,老婆婆摇动着船橹向着灯光处边靠边吆喝着:“卖香蕉了,卖香蕉了。” 李依轩拍着手朝着小船喊,“婆婆这边来,这边来。” 老婆婆把秤好的一坨香蕉放进捆扎在竹竿儿上的网兜送上岸,依轩接过香蕉把钱放进网兜,回了声谢谢!称赞道:“劳动人民真聪明。” 依轩掰了几个香蕉放在郜铣冰手上,剩余的拿到桌上给了黎国新。 “嗯,挺甜的,你也吃一个。”郜铣冰把剥好了的一个递给李依轩。 依轩接过香蕉,漂亮的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 “饭菜上来了,开饭喽。”黎国新叫喊道。几个人围拢在靠近江边的一张小桌坐好。 “我不喝。”郜铣冰把黎国新递过来的一杯白酒推了出去。 “我陪你俩喝。”依轩自告奋勇,拿起一支啤酒给自己满上了。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两个家伙简直乐开了花。对于心怀鬼胎的黎国新和邹圣尚来说,这可不就是求之不得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黎国新建议玩骰子助兴,李依轩拍手叫好,喊着谁输了谁喝酒。令人意外的是邹圣尚不同意,理由是输了喝酒没意思。 李依轩眨巴着眼睛不解其意。 黎国新说道:“那这样,我输了我喝酒,你俩任何一个输了,回答其他人提出的问题。” 郜铣冰知道这两个家伙不怀好意,推拖着不玩。李依轩兴致很高一个劲地拍手叫好,还跃跃欲试。 “输了的要实话实说。”黎国新简单补充了一句。 “好,实话实说就实话实说。” 说完,李依轩抄起骰子开始摇晃,居然连赢了三把。 “邹经理你给他倒满。”李依轩兴高采烈的指挥着邹圣尚。 一旁急坏了郜铣冰:心想“你这个傻丫头,一会你就该遭罪了。” 黎国新连喝了三大杯之后,邹圣尚说道:“看样子我还能喝几杯,要不这样吧,李小姐你输了你实话实说,我给予喝酒吧?” “好,也可以。”李依轩答应的倒是很痛快。这时,郜铣冰已完全清楚这两个家伙的用意了。结果也如他所料,依轩一输到底。 “酒我是无法再喝下去了,只好两害相较取其轻,我选择实话实说,你们问吧。”李依轩说道。 就这样,一切值得他们关注的问题,都被这个具有魔力骰盅从依轩口中掏了出来。 “李小姐这是我最后一个问题啦,你要认真回答。”黎国新按照预设好的套路说道。 “你说吧,什么问题?”李依轩依然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你喜欢你铣冰哥么?” “这个,我……”李依轩一下子脸就红了。 郜铣冰觉得他俩玩过头了,刚要出面阻止,没想到快言快语的李依轩冲口而出说了一句:“不喜欢我跑这么远来干嘛呢?” 听到了这句,邹圣尚说道:“哎呀,算了,我俩今天喝多了,得先走了,你俩再玩一会吧,好好看看夜景。” 说着,把李依轩留给郜铣,识时务地溜走了。 第71章 金海岸的足迹 郜铣冰带着李依轩来到珠江入海口的金色海岸,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沿着江岸甬道边漫步边聊天。 幽暗的灯光下三三两两的人,呢喃着借助树体遮蔽亲昵的,手拉手靠着江边护栏行走着的。 情侣们以各种自认为合适的方式传递着爱,也有故意光着脚在鹅卵石上踩踏,边交流感情,边享受着这种特殊方式足底按摩。 这激起了李依轩极大兴趣,她脱去鞋子拉着郜铣冰,歪歪扭扭一步一嚷地加入到走在石子路上的人们中间。边走边回答着郜铣冰的「询问」。 “飞机着陆后,我取出眼镜等物品开始四处找你,可你已经没了踪影,你去了哪里?” “我和你一样,也是在取出鞋子等物品后开始找你,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估计那时你正在洗手间排队。 可是我爸按照我登机前给他发的消息,已早早来到机场等着接我。飞机盘旋在空中的时候,他已经等候很久了,可见他当时有多么惦记和焦急。” “这是必然的,这么说飞机降落冲出跑道那会,你爸爸正好在机场?他知道飞机上发生的一切?”郜铣冰打断李依轩的话问道。 “具体的过程我爸并不清楚,飞机着陆的地点距离航站楼较远,接机的人们是看不见的,否则还得了? 不过在候机厅里的个别旅客,借助环状玻璃窗的宽大视角,把这一切看到了。 当混乱夹杂着嘈杂和尖叫传入到我爸爸那里时,他是怎样的心惊胆颤是可想而知的了。 我手机一开机,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不停地问我具体情况,一遍一遍催促我快点出去。 我估计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你,没办法只好跟着我爸先走了。” “是的,当时的情景无论谁处在其中,都难免产生恐惧和焦虑,何况你父亲呢?”郜铣冰在话语间流露出可以理解的神情。 李依轩继续说道:“不过我倒也没因为找不到你过分紧张或沮丧,我知道你是黄田扶远集团的,还知道你的名字叫郜铣冰。以为凭借这些找到你应该不是太难的事。可哪里想得到呀……” 说着,李依轩咬了咬下唇,诡秘地看了郜铣冰一眼,把话停住了。 “然后呢?”郜铣冰看着在鹅卵石上一走一歪的李依轩追问道。 “还好意思说然后呢,你想知道呀?哼。”李依轩调皮地朝着郜铣冰努了一下嘴。 “想知道,当然想知道。”郜铣冰说这句话时的神情近乎于恳切。 “回到学校后给你写了好几封信,被你们集团公司以查无此人退了回去。开始我以为你是故意躲避我,便不能理解,也很生气。 可在飞机上发生的一切,总是以幕布画面的特殊形式,萦绕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于是我冷静下来,思来想去感觉你没理由采用那种方法来处理这个问题。 即使你是个渣男,在我还没成为你猎物之前,构不成你包袱的前提下,没理由采用这样方式来对待我,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把你和渣男相对应。 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对,心里产生莫名其妙的恐惧,各种奇妙的猜测也随之而来。 我实在不堪忍受这种折磨,实习期结束后,借助回学校取毕业证的时机去了一趟你们公司。” “你跑到我们公司去了?”郜铣冰有些惊诧。 “是呀,不然怎么会知道你已经离开公司了呢?不过那时我可能已经神经错乱了吧,听说你离开了公司就以为你辞职了,根本没想到你会被派往西安,而且还和我爸爸成为了好朋友。” 听到这里,郜铣冰有些动情了,低沉地说了句:“对不起了。” “就一句对不起就完啦?难道你就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想办法和我取得联系呢?” “我,我……”郜铣冰被她这一问,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好。 “你还居然接受我爸爸给你介绍对象?哼。”李依轩把脖子一歪,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又把脖子扭向了一边。 提到介绍对象的事,郜铣冰觉得有必要把他和高茹菡之间十一年的感情过往向她交待一下。 万一哪一天通过其它渠道把风声吹到她耳朵里就反美不美了,不如借此机会就此把战场先打扫干净。 何况之所以一直没给她写信,也没到她就读的西南政法大学去找她,确实和高茹菡在西安的出现有直接关系。 想到这里,他把自己和高茹菡的初恋史,以及毕业十年来发生在身上的一些情况,结合着机场失联后没有通过其他方式联系她的原因,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就这样,当他「审问」完依轩之后,角色互相调换,他又成了适格的「被审问者」。 只不过出于女孩子的细腻,相较于郜铣冰的询问,李依轩要比他详细得多。 她把一切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想说和不想说的统统翻了个遍。可话题最终还是停留在了他和他的初恋高茹菡身上了。 “铣冰哥,那,那你和高茹菡今后如何处理呢?”说完,李依轩低下了头。 “如果还能有今后的话,还会,还会……我和她不需要处理了。她不但有了属于她幸福的家,而且女儿已经五岁了。”郜铣冰略带忧郁地说道。 “这是现实问题,我想知道的是……嗯,是你内心摆放情感位置的问题。”依轩说这句话时的声音低沉而又不失坚定。 “嗯,我理解你的意思,不过可能需要给我一点时间。”他回话时的神态也显得很不轻松。 他停住脚步眺望着远处的星空,弯弯的月亮拉着数颗星星挂在正当空,难道这是月下老人对我和依轩的恩惠吗? 不然,「五羊」城如此稀缺的明月当空,怎么会慷慨地赠予我们一个整晚,还稀疏点缀了几朵云彩。 此时他的心情是透彻的,是相较于西半球还要蔚蓝的。那躲在月亮身边的两颗星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们干什么呢? 莫非是茹菡和萱萱么?不对,那是三颗,应该是三颗。旁边的不是魔蝎座的宿二么?“宿二?”茹菡身边怎么会有颗「宿二」呢? 「宿二」?什么“宿二?”依轩不解地问道。 这一问把郜铣冰的思绪从遥远的遐想中拉了回来,他一语双关地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你说是凉拌就凉拌(办),你说热拌(办)就热拌(办)?” “我说的是你的工作?”郜铣冰故意玩了个语言游戏。 李依轩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也好办,回去让我爸找人弄个停薪留职,跟着感觉走一段,感觉好了就,就……” “就怎么样?”郜铣冰追问了一句。 “就,就交给你办。”说着,拿起小拳头敲打着郜铣冰。 “那感觉不好呢?” “我感觉挺好的。” “其实我也感觉挺好……” “你坏。”说着,郜铣冰肩上又挨了一拳。 “但要给我一些时间,我这个人拿起来就不会放下,只是轻易不好往起拿。”郜铣冰说这句话时很认真。 “没事,我对自己有信心,我可以帮你把该放下的放下,把该拿的拿起来。” 郜铣冰被她的活泼和坚定征服了,心里盘算着如何做好有关依轩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依轩感觉出不需要再借助鹅卵石制造不平衡来拉扯她铣冰哥哥的手了,便从鹅卵石甬路上下来,穿上鞋子大大方方地拉着郜铣冰走向江堤护栏。 “铣冰哥,我打算过几天订机票先回去,把家里工作安排好就立马过来。” “那你爸爸那里?” “我爸知道我来找你肯定一百个乐意,只是不知道工作办起来顺利不顺利。我想应该没事,'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说着,她叉起腰翘着下巴学起了列宁。 “总之,办法会有的。” 说着,李依轩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移话题很严肃地问道:“铣冰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毕业去了东北,为什么把那么好的机关工作放下而来到这里辛苦地打拼?你怎么去的西安?你最终要追求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郜铣冰陷入到漫长的回忆之中。 “哎,这事说来话长呀。我在北方林区的一个基层检察院工作,是国家检察官协会会员,肩上徽章上的两把剑有我很深的情感,头上的国徽也使检察官充满着神圣和庄严。” 说到这里,郜铣冰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晶莹和不易被察觉的光亮。 他转过身去,双手叉腰望着江面上的粼粼波光。感慨地说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啦,就是在那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北风阵阵天空青云乱舞,瞬间飘起了大片雪花,像棉絮一样布满了街街角角压满了枝头。” “我迎着瑟瑟寒风,踩踏着那般碎琼烂玉辗转于雪中,心情无比沉重。我带着对检察事业深深的爱,带着对这个黑土地第二故乡深深的爱,也带着对那些顶着压力为国为民仗义执剑人的深深的爱,做出了我人生中最难以割舍的一次抉择。说我是为了出来打拼,不如说我是被某种社会不堪给逆淘汰出局了。” 尽管郜铣冰讲述的十分伤感,李依轩却听得津津有味,当被他渲染的紧张气氛所感染,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她截断他的话说道:“从此,你就像那搏击蓝天的一只苍鹰,振翅冲向了更广阔的天空,冲出围城来到黄田,然后又去了西安,对么?” 说完,她被身边这个既有故事又有魅力的男人感染着,从而彻底打消了一切顾虑,放心地把身体靠在了这个坚实的臂膀上。 “两点多了,我们回去吧。” “嗯。在我家天就快亮了。” 二人依偎着朝停车场走去。 第72章 夜宿金沙滩 次日上午,郜铣冰开完会开车来到依轩入住的酒店。两个人就近找了个餐馆吃过午饭,郜铣冰盘算了一下时间,建议道:“下午我们到大梅沙水上乐园玩玩,看看航母,晚上夜宿……” 说到这里郜铣冰感觉不妥,把到了嘴边的半句话又咽了下去。 “怎么不说了?是不是要带我夜宿金沙滩呀?”依轩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我……”郜铣冰听了李依轩这句话,更觉得有些尴尬。 李依轩见郜铣冰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了。正待二人结完账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李依轩的电话响了起来。 见是父亲打来的,忙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按动免提,电话里迅速传出郜铣冰曾十分熟悉的那个声音:“依轩呀,你到那里啦?” 李依轩忙对着电话说道:“爸,我到了。没事的,不用惦记。” “怎么不惦记?不但我惦记,你妈惦记。连你弟弟都惦记着呢。”依然是李老先生那洪亮而严肃的声音。 “我弟?我弟怎么知道的?是你告诉他的,还是我妈?” “这还用告诉?他哪次往家里打电话不问你最近情况怎么样?” “嗯,倒也是,我弟那边也还好吧?” 李依轩边对着话筒讲话,边抬头用微笑的眼神看着郜铣冰,意图转移开爸爸的话题尽快结束通话。 然而,电话里突然传出老先生开朗的笑声,接着说道:“丫头呀?如果老爸没猜错的话,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呀?啊?你问问他,看看有没有必要跟我说两句话,为你们将来的发展先做一做铺垫呀?”说着,又大笑了起来。 这一声东击西的做法不仅大大出乎郜铣冰的预料,也打了李依轩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我……”此时,她对于启动免提键和父亲通话别提有多后悔了。 说谎话显然不太擅长,更不是她性格和家教所能允许她形成的行为习惯,何况目前站在她面前审视她的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连自己父母都欺骗的人。于是,她把话筒伸向了郜铣冰。 见此情形,郜铣冰忙上前一步,从依轩手中接过电话。说道:“老先生好,我是铣冰呀。您老近期还好吧?” “我嘛?你说我是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呀?啊?要说不好嘛,自从你小子离开西安,我因缺少了一个陪我钓鱼聊天讨论琴棋书画的伙伴,对我来说这确实是不怎么好。 可话又说回来,这世界又真他娘的是太小,你在西安的时候,我四处出击为你介绍女朋友,我就万万没想到你小子他娘的居然奇袭了老子的指挥部,打到我家里来不说,还俘获了我的女儿。不过我可是告诉你,我的宝贝女儿可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可当心着点观赏。” 听到这里,郜铣冰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才好,只对着电话称道:“那是,那是。” 无奈,依轩凑到郜铣冰身边,对着话筒说道:“爸爸您就放心吧,你女儿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一定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电话里传出一声诧异。 李依轩立马脸一红,从郜铣冰手中拿过电话,按下了红色按键。 推了推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郜铣冰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二人开车驶离市区,沿着巡江路来到了大梅沙,登上了明斯克号航空母舰。 这艘具有传奇色彩的军事主题公园,留下了他们爱情初始的足迹。 “明斯克航母是前苏联第二代航空母舰,是一艘以反潜防空为主的多功能中型航空母舰,1972年开始建造。1978年编入海军编制,服役于太平洋舰队。” “据悉,它在世界常规航母中名列第五。曾几何时,飘扬的前苏联海军军旗的明斯克号,以建成时二百七十三米的庞大身躯,三点六万吨的排水量,横冲直撞于远东海域,直逼美国阿拉斯加相邻的重要水上通道,白令海峡以及日本海,中国黄海和东海海域。” “每当明斯克驶出,苏联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海参崴军港,除航母自身配置的强大战斗群外,在舰队的不远处会实时出现美国以侦察机、核潜艇警戒群组成的护航队,真可谓声势浩大。冷战结束后,明斯克退役。” “1993年,该舰被卖给韩国,1998年6月被深圳明斯克公司收购,并开辟成军事题材的旅游项目,如今的明斯克航母背负着和平使命,开始了他崭新的航程。” 听完导游的精彩讲解,他俩跟随着参观人群来到航母战斗部模拟舱。 宽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浮现出威风凛凛的这支航母编队航行在宽广浩瀚的海洋之上。 事实上,它已经按照某海军战区司令部的指挥,进入到了指定作战区域。 霎时间,舰载机引擎的巨大轰鸣声和舰对舰齐射出的导弹,划出的一道道白色弧线交织在空中是那样的美丽而又壮观。 参观的人们无不惊叹,啧啧称赞的同时,也不忘抓住时机摄录拍照留念。 恰在此时,敌舰也开始了第一波次导弹反击,隐藏在不远处的鱼雷快艇向航母发射鱼雷进行攻击。 “一号二号拦截成功,三号四号待命发射。”呼叫声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船体一阵震颤,显然是某个部位被导弹或者鱼雷击中了。此时,屏幕上由远而近的一个个亮点逐渐扩大。 “导弹,导弹,是导弹。”人们终于发现是导弹,大呼着导弹来了。霎时间,天空中数不清的弹头向着自己的头上飞来。 伴随着舰上防空警报刺耳的鸣叫,各个指挥系统发出了拦截的指令,导弹被击中凌空爆炸的,受电子干扰垂直落到海里的,碎片飞溅。 此时,一颗导弹躲避开导弹拦截,穿破屏幕直奔参观的人群而来,众人因惊吓惊慌躲避,甚至有个别女人和小孩呼喊救命,无不惊慌失措。 李依轩夹杂在人群中,自然是惊魂不定的,她紧紧搂抱住郜铣冰,从上至下完全被无缝连接在了一起。 郜铣冰感受到了李依轩身体发出的震颤,李依轩也感受到了郜铣冰呼应式的抖动。 唯一不同的是,李依轩的震颤来自于内心对3D画面感真实冲击,而郜铣冰的呼应抖动则来自于依轩与他无缝连接带来的雄性荷尔蒙的挥发。 他来这里参观已经不止一次,对这样的刺激场景感受了多次,早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 当这一切持续了五分钟之后,舱内再次恢复平静,灯光逐渐明亮起来,李依轩仍然是惊魂不定的样子,她毫不情愿地从郜铣冰身上脱离开,上半身已经汗津津的了。 不知道是因为惊吓发出的冷汗,还是如此和郜铣冰零距离接触冒出的热汗。 但她此时还顾不得难为情,由郜铣冰牵着手登上了舰的顶层,逐步恢复状态后,摆出各种姿态在舰载机旁拍照留念。 当两个人离开令他们各自都很难忘的明斯克航母后,来到水上乐园,这时才惊奇发现,这里不失谓年轻人嬉笑打闹的好去处。 当郜铣冰把湿漉漉的李依轩从瀑布上抱起来的时候,二人已经没有了初次触碰对方身体需要有意躲闪的多余举动了。 但是,当天空渐渐暗下来成为不争事实,二人不得不面对夜宿问题的时候,两个人把租来的海帐篷推到海里,在岸边的铁钩子上系好安全绳,才开始考虑夜宿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情侣帐篷里,到底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郜铣冰看了看李依轩,心想着看来再租个海帐篷似乎很有必要,但是让她独自一人在这样孤寂的空间里面对大海会不会害怕呀? 正犹豫着,他一拍大腿有了主意。他让依轩暂等一会,跑到海滨服务处又租了一顶帐篷,顺便借了两根尼龙绳。 一根用于固定帐篷,另外一根把两个海帐篷门对着门连在一起。 两个人头对着头各自躺在自己的帐篷里,既不影响聊天传递感情,又避免了因感情尚未达到水乳交融的程度过早亲密产生尴尬。 恐怕这是他们自飞机上相遇,因飞机机械故障留下难以忘怀的惊魂动魄一刻之后,人生中又一个难以忘怀了。 李依轩足足玩了一周,似乎已经乐不思蜀了,若不是单位的同事老大姐催促,需要她回去处理一些工作,恐怕还要继续玩上十天半个月的呢。 第73章 走马上任 郜铣冰送走李依轩回到公司后,检查新公司揭牌仪式有关的准备工作,一切准备均已就绪,郜铣冰筹划着走马上任。 公司总部设在西里路166号——白云抚远工业、商业地产管理有限公司。 下辖八个工业园区四个农贸市场,该区最大的商业地产——里发商业广场,位于该区最繁华地段。 选择挂牌时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合作方的老板荣达对黄道迷信的程度简直可以用无以复加来形容。翻来覆去地推算,总算把时间确定下来。 挂牌当天八方友好齐来祝贺,整栋四层办公楼挂满了条幅。 上午十时十分,揭牌典礼正式开始,郜铣冰主持揭牌典礼仪式。 吴征兵和市区领导逐一走上主席台,为白云扶远工业、商业地产有限公司揭牌剪彩。 楼前广场狮子队载歌载舞,氢气球拖扯着彩带凌空摇摆,礼炮轰鸣,锣鼓喧天。 总经理办公室设在四楼,是个套间。南北宽,东西长,仅外间就足有一百平方米,宽敞明亮。 位于隔壁的小会议室直通总经理办公室,门两侧一边一个发财树,大班台后面放着两盆虎尾兰,台面上液晶显示器、电话等办公用品一应俱全。 右侧靠墙安放着书柜,里面摆满了书,一展小国旗立在书柜前。 背面墙上是一幅大尺寸山水画,两侧各有一个行书挂轴,左侧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右侧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正面墙上挂着大幅的《沁园春、长沙》,豪放流利的行草,吸引着陪同吴征兵上楼的合作方老板荣达等一行人驻足观看,时不时有人指指点点评论几句。 招待宴会于中午十一时五十八分正式开始,郜铣冰主持接待仪式,区商会领导致贺词,吴征兵、荣达分别发表讲话。 宴会持续到下午一点三十分结束,郜铣冰代表新公司对前来祝贺的各友好单位贵宾分桌敬酒,已略有些醉意。 主攻任务毫无疑问由荣达接了下来,看来他的酒量不可小觑,着实有些实力。 客人在他的陪同下酒足饭饱后陆续离开,他走到穆森所在的位置坐下。 “荣老板今天辛苦啦,受累,受累。”陪同吴征兵一起过来参加揭牌庆典的穆森说道。 “小意思啦,大事不能做,喝点酒再不行就说不过去了嘛?” 也许是说者无心,但被安排在一旁正在以茶解酒的郜铣冰,从荣达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甚至觉察出另外一种味道。 尤其当着集团公司领导的面如此讲话,不知道是故意将郜铣冰的军,还是对集团的决策抱有成见。 然而,颇具城府的穆森并没按照荣达的思路把话题延续下去,他微笑着看了看荣达,又饱含深意地看了看郜铣冰。 说道:“看来荣老板是在为继续开展新型地产业务工作的迫不及待有所顾虑呀?郜总今天喝了不少,不过他的长项不在酒桌,而是在办公桌上。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 听了穆森的一席话,荣达表情中略带尴尬,便应付着说道:“那是,那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嘛,啊?哈哈。”说着,自己讪讪地笑了起来。 郜铣冰放下茶杯,从座位上站起来。当他刚要跨前一步准备对荣达说点什么的时候,穆森先于他开口说道:“看来铣冰有些醒酒了,脸色也比先前好看多了。” 郜铣冰听得出来,穆森是在用暗语告诉他注意面部表情和说话的语气。 郜铣冰似乎没读懂,径直走到荣达面前,认真地说道:“荣老板,明天上午我组织公司各部门一把手开会,下午我打算到各园区转一转,了解一下园区的实际情况,为制定辖区内工业地产转型相关策略做做调研。 我想最了解我们两家此次合作标的,也就是各园区具体情况的应该非你莫属了,如果明天下午有时间的话,跟我一起到园区走一走。” 郜铣冰的一番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郜铣冰听了荣达和穆森的谈话后产生了不满,但他又不想和这个二老板荣达在毫无意义的,有关他是不是真有本事的问题上展开口头争论。 “不急,不急。”荣达听郜铣冰说要和他一起去考察园区,感觉这个年轻人对他的话产生了敏感,较起真来了,忙说道:“不急、不急。”意图是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然而,郜铣冰并不买他的帐。他看了看荣达,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道:“不是我急呀,是政府'腾笼换鸟'的政策不等人,逼着我们'没病出来走两步。'我看就这么定吧。” 荣达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堪,但郜铣冰便于工作的这一要求又让他没有理由拒绝,于是说道:“好好,那就按郜总说的办。” 荣达听出了郜铣冰这句绵里藏针话的意思,穆森也理所当然地听出来了。 荣达看了看穆森,但穆森心里想的是:“郜铣冰不当好好先生也好,一味地谋求表面团结分不清主次,很可能成为未来企业管理混乱的基础。让铣冰用语言冲击一下这个地头蛇,给他立点规矩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他坐在那里没搭话。 荣达见此情景只好以有事为由与诸位道别后离开了。 此时,郜铣冰的酒已经彻底醒了,在穆森的建议下,陪同着刘征兵、穆森考察了两个工业园区和里发商业街。 当吴征兵和穆森结束考察辞别郜铣冰驱车返回黄田时,郜铣冰送他们来到高速路口,望着逐渐由大变小的车身和渐渐失去光亮了的奔驰车尾灯,一股空荡荡的惆怅在心底里莫名其妙地升腾起来。 他返回车里,车子刚刚启动,一首《爱拼才会赢》从车载音响中传送出来,郜铣冰的惆怅立马被歌声从心中荡涤出去。他开着车朝着市区奔去。 回到办公室,看见秘书还没下班,便吩咐秘书说:“你下班走吧。” 秘书转身刚要离开,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没有我的特别交待,到下班时间你就可以下班,不必一定等我。” “嗯,好的郜总。”说完,秘书略带兴奋地离开了办公室。 郜铣冰坐在办公桌前整理了一下思绪,考虑好明天整体工作安排,看看表已经接近九点,感觉肚子有些空荡荡的,这才想起中午只顾着喝酒,一口饭也没吃,难怪要被它造反了。 他暗自笑了笑,拍了拍座椅扶手起身下楼。吃过晚饭回到住处已接近晚上十一点。 有些疲倦,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无法入睡,总感觉着有什么事情还没做完。 他想起了李依轩,依轩返回西安后,只在当天下飞机给他来电话报平安,再就没了消息。莫不成事情有了什么变化?或许她的家里…… 郜铣冰拿起手机翻看着QQ聊天记录,可那只被他特殊标注的小企鹅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很想问一句“睡了么?”当这三个字输入完成时,发送按键又把他的想法阻止了。 如此反复几次,他还是觉得这个时间发消息联系她,无论是今晚或是明天被看到,这丫头都可能拿它做做文章,没准会给自己扣上一顶「因思念而无法入眠」的帽子,这就不得了。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然而说巧不巧的,挨着那个被特殊标识的小企鹅下面就是高茹菡的,这只企鹅的小脑袋突然晃动了起来。 郜铣冰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有些紧张,他点开头像,查看茹菡发过来的消息:“铣冰,回黄田有段时间了,也不见你跟我说说到新公司的具体情况,估计是因为十分繁忙无暇他顾。 不过也别忘记有开心的事分享给我,让我也一同分享你的快乐,这就是快乐递增法。 如果有不开心的事也分享给我,这样你的忧伤就会由百分之一百下降到百分之五十,这是痛苦递减法。 今天分享给你的是我的快乐,我回京的事基本搞定了。这算不算快乐?如果不算的话,那我免费再送你一个,萱萱开始学习吹笛子了。晚安。” 不知什么缘故,这不长不短一段话包含的两个信息和一个关怀映入郜铣冰眼帘时,他的眼睛模糊了。 他几次擦拭眼睛,试图把里面每句话,甚至每个字所包含的每一个含义都读出来,但不争气的眼睛总是阻止他继续深读下去。 无奈,他只好停止阅读任由眼睛作怪,直到心情平复下来,才淡淡回了四个字一句话。“获悉,甚慰。” 此时距离茹菡给他发信息的时间已过去六十分钟有余。 第74章 偶尔露峥嵘 次日下午,荣达如约来到公司,会同公司物业部经理柳振明,销售部经理沈红星等一行人,陪同郜铣冰视察各个园区。他们先来到了位于北村镇的生态园工业园区。 郜铣冰向园区主任黄宁光了解消防情况,检查了消防用水来源及应急处理措施。 园区主任黄宁光边走边向郜铣冰介绍情况:“园区占地二十五万平方米,共有工业厂房一百零五万平,绿化面积和场平面积十万平,是北村镇最大的工业园区,也是抚远公司旗下几个工业园区中,除了迎宾村的山雨工业园之外,最大的工业园区了。” “园区里共有企业二百三十五家,以服装加工、皮具加工和电子元器件生产居多。每年厂房出租、场坪出租、库房出租租金收入两千一百万左右。” 接着又带领着一群人看了几家加工企业的生产情况。 荣达问郜铣冰:“这里的工业地产有没有向写字楼等商业转型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郜铣冰对荣达的话未置可否,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转过头跟柳经理说:“这里就看到这儿吧,我们去其它地方看看。” 下楼后,他拍着黄宁光的肩膀说道:“辛苦你们了,不过对各服装企业的安全工作,尤其是防火工作要从严管理,刚才去的那个羽绒服加工厂在这方面做得不好,一个是材料车间和加工车间不分离存在隐患;二是消防柜的消防栓露在外面,这个不行。马上整改。” 黄宁光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忙解释说:“我说过了,说过好几次呢,可他们不改。那个消防栓是他们晚上打扫卫生偷偷用水弄的。” 郜铣冰有些不愉快,把脸转向了柳振明。 柳振明立马制止黄宇光继续说下去,生气地说道:“还解释个屁,万一着了火你能担待得起?立即下整改通知,让他们停产整顿,整顿合格了再生产。” 黄宇光立马回答:“是是是。” 柳振明接着说:“本月公司推行动态考核体系,园区各项管理工作都将纳入考核,各园区主任的绩效工资都和考核结果挂钩。” 接着柳振民明把头转向好郜铣冰说道:“郜总,这是我整体管理不到位,是我的疏忽我亲自督办。” 荣达接过话去说道:“你挨个园区检查一下,别一检查的时候就表态,过去了该怎样还怎样?现在开始我们和扶远合作,管理上的事完全都交给郜总管了,以后完全按照他们的管理思路和理念操作,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马二虎的了。” 柳振明看了一眼荣达没说话,而是走到黄宇光面前向他安排工作去了。 郜铣冰心想:“若不是他们有特殊关系的话,说明荣达这个老板在柳振明眼里的地位不很高。” 为使荣达不在他面前显示出尴尬,他把荣达拉到车边交换「腾笼换鸟」的想法去了。 不多久,柳振明来到车边,他们这才会同从园区销售部走出来的沈红星,一起前往位于大南路和滨北路交汇处的唐村园区和位于迎宾路东面的山雨工业园区。 这两处园区位置处于该地区中心,附近交通便利,商业项目较多,周边比较繁华。 荣达和郜铣冰边走边询问园区有多少租户,生产什么产品? 当看见有两家国内著名的大型生产企业后,问柳振明他们的合同期限分别还有几年。 柳振明回答:分别还有三年时间和四年半时间。 “四年半时间过长,四年半之后恐怕应该是'腾笼换凤'而不是'腾笼换鸟'了,做生意错失了时机就如同战场上失去战机。” 边说着,一个方案在郜铣冰脑海中已经酝酿形成了:“争取得到政府的支持分行业合拢企业,便于物流、材料供给,对形成大的生产格局,和规模性操作很有利。 同时,对园区内的企业整合搬迁可以减少很大阻力,实现'腾笼换鸟'计划的实现会顺利很多。” 看完科技生态园区,驱车来到西峰山附近的一处工业地块。 “这块地有十点五万平方米,临街有几处板房出租,收不了多少租金。很快被占用扩路。有很大的升值空间。”柳振明向郜铣冰介绍道。 “买这块地时公司没几个人赞成。买下来后不过一年,市规划局规划方案就下来了,要开公路,现在正谈着,我们要两亿五千万,他们只给两个亿。”掩饰不住开心的荣达操着公鸭嗓向郜铣冰介绍着。 “买这块地的时候花多少钱?”郜铣冰随口问道。 “两千万。”荣达颇为得意地回答道。 “两千万?”郜铣冰停下脚步,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自结识以来,被他看作很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圆圆脑袋剃了个不是平头的平头,人为设计的地中海,平整得就像北方收割后麦田里突出的不利于耕种,留下光秃秃的那么一块。 额头宽泛但缺少人们常说的印堂明亮,带动着不光滑的脸也随之略显暗淡。 两只不大的眼睛,无论走路还是谈话总喜欢盯着一个方向,走路步履轻快,下颚略微前伸,好像在代替眼睛指明方向。 有趣的是下颚上长了一颗痣,痣上面长了五六根胡须保养得很长。不难让人联想到厦门奥园龟群中活脱脱的一只。 下身穿乳白色粗布休闲裤,上身是里外翻穿的深褐色夹克衫,脚踩一双棕色托板皮凉鞋。 不是他屁股底下坐着的保时捷,打死都也不会把他和二十亿身价联系在一起。 柳振明笑着说:“荣老板厉害呀,主要是荣老板上边有人,事先知道内幕呀。” “荣老板,赚的钱是不是也要和上面的人均摊呀?” 显然补充的这句不合时宜,荣达立马收回笑容,瞪着柳振明说道:“不要胡说。” “有什么关系,秃头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再说郜总还会不知道?”柳振明自我解嘲。 “正常、正常。”郜铣冰不便多问,附和着说道。 不知不觉已到饭食时间,荣老板看着郜铣冰说:“郜总到任一直忙,今天是不是给我个机会?今晚我请客吃特色,保证让你们开心。” 郜铣冰看了看一脸诚恳的荣达,也不好再客气,便爽快地答应了。 几个人来到鹤庆路的「一品园」,品尝鱼翅穿山甲和雏鸡火锅。 郜铣冰第一次吃,感觉这东西味道确实鲜美,难怪说玩在黄田吃在白云。 只是穿山甲、蛇还有老鼠之类怎么都感觉别扭。心想真不愧传说中,除了两腿活人不吃,四腿板凳不吃其他都吃。 饭后,在荣老板倡议下到歌厅唱歌。年轻人唱歌跳舞都很开心,可荣老板的歌声则是坐在他身上的小姐压迫出来的,不得不唱又不能多唱。 期间,李依轩给郜铣冰打过电话,得知他在唱歌一定让他对着手机唱给她听,他点了一首「真的好想你」,李依轩开心地对着话筒拍巴掌。 郜铣冰从包房走出来,问她工作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依轩回道:“正在等待走手续,挺顺利。爸爸开始不支持,当得知去找你便十分开心了,还后悔在西安时四处帮你找对象,就没想起自己姑娘。我妈妈为此骂他是老糊涂。” 说着,顽皮的笑着问:“有没有一点点思念的感觉呀?” 没等郜铣冰回话,柳振明过来叫他,李依轩在电话里听见声音叮嘱道:“一会回去了给我来电话,别玩太晚。”说完,挂断了电话。 第75章 三把火——腾笼换鸟 郜铣冰回到住处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他打开QQ查看留言,那个被他做了特殊标注的小企鹅不停地晃动着。 “是依轩的留言。” 郜铣冰连忙点击小企鹅头像,点开对话框后发现依轩重复发送的只有一句话:“还没唱完呀?”后面则是每间隔几分钟一串的问号。 郜铣冰笑了笑,回道:“那么多问号包含的只是一个意思,还是若干个意思呀?估计你不会等到现在的,那就把我的话带进你的梦中吧,我刚刚回来。” 消息发出后,等了一会看看那只小企鹅没什么动静,她应该是睡着了,郜铣冰拿起睡衣前去洗漱。 回来后,边用浴巾擦拭身体边看着手机,那个小企鹅依然安静地躲在那里。 他上了床,每隔几分钟拿起手机翻看一遍。生怕失去与依轩的对话机会,尽管现在这个时间这种机会很渺茫,但他无法说服自己果断放下手机。 直至腕上那块浪琴表的时针指向一时一刻,再不睡觉可能影响次日工作了,才不得不满怀失望地给依轩留言:“把工作办好尽快过来,晚安。”转身睡去了。 次日九点,郜铣冰在公司会议室组织各部门一把手开会,为所辖园区物业性质转型吹吹风,统一一下领导层的思想认识,为下一步工作顺利开展扫清障碍,也是为他将要进行的头三脚工作做一下铺垫。 他清楚无论自己本事有多大,具体工作需要大家干,在这一点上郜铣冰是毫不含糊的。 但目前,问题的难点在于行动之前领导层的思想认识还不太统一。 尤其公司的中高层领导对于工业地产转型信心不足,甚至怪话连篇。 郜铣冰今天组织大家开会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先放放气,然后再鼓鼓劲。 毕竟公司刚刚组建,各个层面人员构成比较复杂,队伍不好带也属正常。 这既考验郜铣冰的领导能力领导艺术,也同时考验他心胸的宽广程度。 尽管吴征兵授权他不换思想就换人,但同为依靠打工过活的阶级弟兄,他力主通过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让大家转变思想,尽可能不换人。 大家都到齐之后,郜铣冰先是把总部实施「腾笼换鸟」的战略构想和战略意图向与会者介绍了一下,然后让各部门领导据此发表各自的意见。 业务部沈经理是个精明且识时务的人,接受新事物比较快,善于揣度上级领导的意图,他抢先开口讲话。 作为业务部经理,他考虑问题和说话的角度自然离不开开展业务的需要。 他说:“我认为公司此举是一举多得的事,首先对于我们业务部门来说,一旦转型成功租金将大幅度提升,相应的提成收益也将水涨船高,对于销售部无疑是巨大利好。 所以,我对此项工作十分认同。部门成员对转型认可度极高,兴趣十分浓厚,对成功抱有很大的期待。” 他讲完,接下来发言的是物业部经理柳振明,柳振明籍贯湖南长沙,是合并之前原公司的老员工。 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园区物业管理经验丰富。性格直爽,说话不拖泥带水有什么说什么,不善于迂回,也不太注重语言艺术。 他在工业地产转型问题上,与沈红星意见不一致,存在明显意见分歧。 虽然他也曾表示支持公司的战略决定,他侧重物业管理工作安全与平稳考虑问题。 相较于业务部热衷于折腾,他更倾向于安于现状,对「腾笼换鸟」表现的不十分感兴趣。 他认为商业地产管理远比工业地产管理复杂的多。因此,引发了他二人在会议上发生了激烈争论。 郜铣冰此时考虑的是:“认识不一致不可能带来行动上的一致。但不让他们说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想。带情绪开展工作和心情舒畅开展工作产生的工作效果是不完全一样的,何况他们每个人的手下都有着相应的队伍。 看来不让他们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行,但任由他二人无休止地争论下去也不符合会议主题。” 想到这里,为了不使他们的分歧过于公开化,郜铣冰吩咐暂时休会,把班子会议临时改变成郜铣冰和业务经理沈红星、物业部经理柳振明的三人小组会议。 沈红星把工业厂房租金、物业费和里发商业街的租金和物业费进行对比后,问柳振明:“物业在同等面积情况下哪个收入多?” 柳振明回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商业收得多。不过商业地产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如果不考虑位置优劣盲目地搞转型,无疑等同于自寻死路。”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尤其对于传统商业来说更是如此,但我们目前要搞的不是类似于里发商业街那样的传统商业。我们目前要搞工业地产商业化,所谓的商业转型指的是写字楼。” 接着沈红星又结合柳振明所关心的物业问题说道:“至于你担心的物业管理复杂性的问题就更没必要。首先,从人员管理质量上来说,租写字楼的大多用于办公司,毫无疑问公司员工和加工厂工人的素质有明显差异,对比之下不难理解商业物业比工业物业在管理上会轻松很多。 其次,从管理的人数上来说,写字楼接受管理的人数和工业园区需要管理的人数相比,会大幅度减少。人少了,人员素质又提高了。这对于物业部门来说无论如何也是好事。” 说完,沈红星看看柳振明陷入了沉思,看来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他把目光投向了郜铣冰。 郜铣冰微笑着说道:“工业地产将会在五年之内伴随加工企业的内迁面临新的困境,去年白云市加工企业劳动力缺口达20万,以后会更加严重。 工业地产朝着新的商业地产模式转变是必然趋势,我们要做的商业地产,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类似里发商业街那种模式,要走写字楼模式或其他模式。” “想法挺好,道理我也明白,而我担心的是这里面潜藏的风险也不小,成功了万事大吉,万一不成功,我们再想恢复工业地产就难上加难了。”柳振明依然是一脸苦楚的样子。 郜铣冰接过话说道:“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毕竟是大势所趋,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先从两个地方着手,一个是山雨工业园区,那里地理位置和各种条件均具备,交通也很便利。 另外一个是唐村园区,地处南大公路和宾北路交叉路口,改造成商业美食城比较合适。” “既然郜总的态度明朗,意见已经很成熟,我服从公司决定。全力配合业务部和公司各部门开展下步工作。” 郜铣冰听了柳振明的表态后,点了点头,让秘书通知其他部门领导到会议室继续开会,继续落实有关「腾笼换鸟」工作的具体部署。 会后由总经办按照会议部署形成方案,汇报给总部和合作方。 一周之后总部对上报的方案给了回复,吴征兵批示:可操作实施。(注:处理好园区合同未到期的租户的搬迁动员工作,注意工作方法,尽量避免激化矛盾。 在搬迁费用上可做适当让步。在和区领导协调工作时如遇困难可到市里找旷副市长。) 荣达老板在方案上批注:没有异议,可执行。 郜铣冰把总部的批文给各部门传阅。 起草了本公司下一步工作措施意见稿,交给总经办形成文件下发到各部门。 「腾笼换鸟」工作就此拉开了帷幕。 第76章 一壶清水煮尽人生百味 七月十二日上午,在唐村园区巡视检查的柳振明接到大马路园区主任小浩打来的电话,小浩在电话里急切地说道:“柳经理,不,不好了。” “有话慢慢说,你急什么?什么不好了?”柳振明通过电话训斥道。 “是不好了,城管带着人,还有铲车钩机等要拆除大马路园区的厂房,说这里是违建项目。” 通过电话也能听得出小浩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他是跑着来到大马路这边的。 “他们有政府拆除手续么。”柳振明问道。 “他们说是罗副镇长让来的,还说,还说有事找他去,来人只负责拆。”小浩主任明显有些着急。 “没手续不能让他们拆,我让黄队长带保安队过去,你先顶在那里,我马上过来。”柳振明挂断小浩电话,慌忙给郜铣冰打电话汇报情况。 “二马路的物业是荣达个人的,委托抚远公司管理,物业管理费归公司,租金归荣达。 那里的物业确实是违建,政府要拆我们是没办法的,你给荣达打个电话告知一下就可以了。”郜铣冰吩咐道。 “是,是。不过荣达从南往北编一组数据,又从北往南排列一组数据,伪造了两套房产证分别从两个不同的商业银行各贷款两千八百万。 当时出面协调关系的就是今天要拆除这里的罗副镇长。如果被拆了,那后果……”柳振明焦急地向郜铣冰解释道。 “我已经说了,你现在的任务是通知荣达,告诉他这里发生的情况,至于其他的不是你我该关心的,不需要向我汇报。 不过要求政府照章办事倒是正确的,处理的时候注意把握分寸,不要和他们闹僵。”说完,郜铣冰挂断了电话。 柳振明坐在车里无奈地晃动了两下脑袋,拨通荣达电话,把发生在大马路园区迫在眉睫的这一情况向他汇报着。 “这个事我知道了,我来市里就为了处理这件事的,正在往回赶。”电话里传过来的却是荣达不温不火的声调。 “人和设备都来了,等你回来就拆完了。”柳振明依然很着急。 “你把大门打开让他们进去拆,我看看谁敢?给他们脸了还,明天我就让姓罗的下来。”说着,气哼哼地把电话挂了。 “好像你是美国总统,真他妈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柳振明对着电话骂道。 说完,气哼哼地把电话扔到手抠里。刚发动车,打算到大马路那边去看看,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妈的,看看谁着急?有本事别打给我。”他以为是荣达打来的电话,边拿手机边嘟囔道。 “柳经理,走了。” “什么走了?” “拆房子的人走了?” “真走了?” “真走了。” 电话是小浩打过来向他汇报情况的。 “神奇,真她娘的神奇,这需要怎样的特殊关系什么样的实力呀?简直比我的刹车还灵敏。看来荣达的广大神通真不是标榜出来的。”柳振明边开车边思索着。 回到公司,把事情经过向郜铣冰详细叙述了一遍。 “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荣老板有自己独到的人生哲学。” “独到的人生哲学?说他背景深厚好理解,怎么还涉及到哲学了呢?” 郜铣冰这个哲学专业的毕业生对这个词历来是很敏感的,似乎提醒柳振明怎么能把这样富有智慧的学问和这些人关联到一起说。 “哼,难道你没看到荣达以及和他走得很近的杨老板,秦老板,虽然大字不识几个?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哪个不是亿万身价?”柳振明有些愤愤不平。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身价高说明奋斗得好嘛。和哲学有什么关系呢?哪片海域不都有航空母舰、驱逐舰和护卫舰穿行? 即使是货轮也有万吨排水量和千吨排水量的差异,你说的他们身价的问题,在我看来无非是在说明几千万的小帆板没必要在这片水域晃悠了嘛。这也能算哲学?”郜铣冰风趣答话依然对他的所谓哲学穷追不舍。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以为世界观和方法论只是你们学哲学的专利?他们的适用主义哲学才是真哲学,你掌握的是脱离实际只适合教学的哲学理论。不说别人,就拿你那个老乡鲁奔为例。” “鲁奔是哪个?” “哎呀,就是你说像鲁智深的那个。” “呃,那个黑大个呀。”郜铣冰拍了一下脑袋。 “路北那两万多平方米自有物业他是怎么弄到手的?改革开放也不过十几年嘛,难道这股东风只向着他们吹就没吹给别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说他们有别于其他人的处事哲学,使他们抓住了别人想抓不敢抓的机会发达起来的。 荣达能很顺利把大马路的事摆平,你能吗?我能吗?这不足以说明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和你我的人生哲学有重大差异吗?” 柳振明的一番感悟,让郜铣冰陷入了沉思。“对呀,这些借助胆量和政策富裕起来的第一批人,如果像柳振明说的这样,他们完全有理由把富裕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独具慧眼,乃至冒险精神,富裕结果堂而皇之地成为他们用于无止境占有包括女人在内社会资源的物质条件,那么将来,不对,或许不用将来,这些先富起来的,不但不会带动后富,反而会把所谓的后富变成赤贫,做为他们永无止境物质及精神需求的供应对象,那原有的设计岂不?” 正在郜铣冰一阵胡思乱想的时候,荣达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跟屁虫似的鲁奔。 一进屋,便把打野鸡似的大黑皮兜子往沙发上一扔,抄起桌上的瓶装矿泉水一顿猛灌。 “这是刚从上甘岭战场上下来的?”郜铣冰调侃道。 “走,到我公司坐坐,今天让你们受惊了,走,走。”说着,拉着郜铣冰和柳振明就往外走。 荣达的公司在南郊距离这里不算近,开车不堵也得四十分钟。 郜铣冰、鲁奔、柳振明乘一部车来到他的公司。 荣达办公楼位于园区内一处独栋楼的四楼,观光电梯直通四楼,两千平左右建的像花园一样,空间不大应有尽有。 顶楼南部是员工食堂,门左侧用彩钢玻璃做的穹顶,右侧木结构廊柱鲜花缭绕延伸到办公室门前,弯转过来的穹顶在办公室与廊柱相连。 园中央一个鲤鱼跃龙门石雕像,像前转动着一个两米高的风水车,清水顺着风水车流淌着。 四周鲜花锦簇,连接办公室前的小广场,遮阳伞下面,摆放着一张精致的实木桌,四张藤制休闲椅在微风中不停摇晃。 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开发如此一个世外桃源,是荣达又一篇好文章。 几人从侧门走进荣老板办公室,茶盏靠在小客厅墙边的一角,一米七左右的木制屏风把它和老荣办公室分隔开。 大班台后面整面墙立着个大书柜,不过里面没有一本世界名著,全是世界名酒。 不熟悉的,说他是酒类代理商没人敢不相信。就是这样一个荣达,我们姑且把他称作是浩瀚人类世界大洋中的非常规动力潜艇吧。 三个人边喝茶边聊天,上午大马路园区惊险一幕,如同根本没发生。 一个下午时间,被他们几个人消耗在「大红袍」里,晚上来到滋粥楼吃火锅,继续着下午的话题。 “荣哥,上午大马路的事你是怎么摆平的,啊?教教小弟。”鲁奔已有三分醉意。 “这个事,嗝。看我也喝多了。上午我去市里的时候里面鼓鼓的,和领导吃火锅、喝酒,然后它就瘪了,再然后那帮拆扒的就撤了,就这么简单。你看把柳经理吓得,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都不是他的动静了。” 说着,看了柳振明一眼,指了指挂在墙上瘪瘪的大黑皮兜子。 “这可真是,一壶清水煮尽人生百味,半锅老汤涮出前程未来。”郜铣冰边给荣达满酒边笑着说。 “你还别说,真就是这么回事。我就喜欢铣冰这文绉绉哏揪揪的样子,我他妈的没文化是个粗人,但我敬重有文化的人。来走一个。”说着举起杯一饮而尽。 “兄弟,你不能喝酒,来,倒给我一半,你能喝多少,就,就喝多少。我们南方不像你们北方,我们劝菜不劝酒,来,倒给我。” 鲁奔跟着喝了一杯。说道:“郜总,你也该练练酒,提起我们北方人说不能喝酒人家都不信。”他边说边给荣达满上。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人找个会所睡了一夜。 第77章 人间炼狱 大马路工业园区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去。连日来,近乎无缝连接般一个接一个的事儿,压得郜铣冰几乎喘不过气儿来,导致他与李依轩的联系时断时续,有时甚至错把高茹菡当成李依轩。 为不再闹出笑话和陷入无休止的不必要解释之中,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在给李依轩和高茹菡回话时不打名字,直接回复。反正自己的回话对于她俩来说,绝大部分是可以通用的。 然而,李依轩见郜铣冰给她的回话越来越不及时,有时还前言不搭后语的,索性不发信息了,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 此时,郜铣冰正在同人事部商议与捷策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如何合作,开展辖区企业拓展培训的事情。 接到李依轩打来的电话,原本打算应付几句把电话挂断。可是李依轩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不许挂断我的电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无奈,郜铣冰只好对着客人说道:“没办法呀,骚扰电话太多了,放下了她还打进来。这不,小姐的业务都开展到我的办公室来了。” 坐在接待椅上的白云捷策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的老总米宏把话接过去说道:“这说明郜总有魅力呀?不过现在有些个别女孩子的不要脸精神也确实十分可嘉,如果我们手下的业务员也有这种精神,我们的营销业绩一定会突飞猛进的。哈哈。” 说着,几个人一起大笑了起来。郜铣冰把电话平放在桌面上,他们说话的内容被李依轩听的一清二楚。 李依轩这个气呀,又只能忍着,不敢出声。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个郜铣冰,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声嘀咕完,把电话挂断了。 荣老板、鲁奔以及园区的企业老板和公司老总,甚至抚远公司的合作伙伴,从面子上看起来对郜铣冰是客客气气的。 但郜铣冰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第一步的面子是给吴征兵和抚远集团的,以后的面子要靠自己的能力来争取。 为此,他联系到捷策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组织园区近千名企业经理人和老板进行为期三天的「打造团队凝聚力」的拓展培训,聘请资深企业管理咨询师为企业家们培训讲解“如何通过强化管理降低运营成本的策略。” 他超强的组织能力得到充分展示,也适当展示了个人魅力。 在培训师结束培训,组织方收尾讲话中,他发挥出了曾经的公诉人和优秀教师功底,以他超乎寻常的语言表达能力。 结合「《三国演义》关羽挂印封金谈企业用人之道」的精彩演讲,包扩老荣在内的所有在场人员无不敬佩。从而扎实地奠定了他在老荣心目中的地位。 事后,荣老板和吴征兵通电话时,不无感慨的说道:“吴总不仅识人更善于用人,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周末,园区的「香港丽诺雅格」服装设计公司开秋季服装订货会,邀请郜铣冰等领导出席,并邀请他代表公司讲几句祝贺话。 同时看服装模特走秀参加公司的招待晚宴。时间定在下午两点; 地点在生态园雅阁公司四楼会场。 郜铣冰、柳振明、沈红星、园区主任黄宇光、办公室宣传部周翔宇等人,提前来到了该公司。 订货会准时开始,黑色窗帘布遮蔽阳光,初秋、中秋、深秋各色时装分层次挂在墙上,内搭、毛绒制品、配饰被陈列师巧妙穿在塑料模特身上,设计师忙前忙后,把自己设计的时装运到展厅,打板师傅紧随其后,一会跑到台前一会又跑到车工房,办公室主任紧张忙碌调试音响,来自全国各地经销商准时步入会场。 丽诺雅格公司副总宣布秋季订货会现在开始。公司总设计师兼设计总监的老板娘致欢迎词!郜铣冰代表抚远公司表示祝贺! 优美模特步轻柔小夜曲,赋有丰富内涵的解说词,模特们双重展示着初秋悦动的时装和少女凸凹有致的曲线; 低胸深色内搭中长薄料风衣,胸前飘动着的浅色麻料丝巾; 一副不大不小不深不暗的浅红色墨镜,舞台红地毯上的妙龄们各展风姿,楚楚动人…… 抚远公司一行人正看得专注,园区主任黄宇光急匆匆跑进来和柳经理、郜铣冰说了几句话,郜铣冰等人和雅格老板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区工商局经侦处查封了大直树村园区兴旺电器生产有限公司,依据是无照经营涉嫌偷税、漏税,声称检查公司所有租赁合同。”黄宇光一脸焦急地说道。 “郜总,工商部门来公司查合同?是给他们真合同还是假合同?电脑里电子文件怎么办?”行政办公室周秘书惊慌地说道。 “慌什么?我问你,我们的服务器在哪里?”郜铣冰问道。 “服务器?服务器在网络服务公司。一直都是远程的。” “公司的局域网是无盘的?”郜铣冰问道。 “是。” “嗯。”挂断电话,郜铣冰舒了一口气。 他是懂法的,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证据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转念一想:“工商行政管理部门一旦叫起真来,园区所有无照经营和贴牌企业全得关门,租金将受到极大损失,一部分企业可能会受到经济和法律双重制裁。” 于是,他打通了荣达电话。 “不用急,我已经知道了,正在想办法。” 尽管荣达这样说,郜铣冰还是不放心,他拨通了旷副市长电话。 旷副市长答复是:“事出有因,配合调查。” 他想起黄田市区商会黄会长,退二线之前曾是工商局副局长,他们之间应该有联系,或者有熟人。 即使直接帮不上忙,打听打听情况应该是可以的。想到这里,他拨通了李文卓电话。 几分钟后,李文卓给了郜铣冰一个电话号码,是该区工商局苏副局长的电话,是黄会长的朋友。让郜铣冰和她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此事。 郜铣冰拨通电话,里面传来的是一个中年女性声音,约见面谈,电话里不方便说话。 郜铣冰在办公室带了两盒红茶作为见面礼,来到区工商局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见到了这位苏副局长,得知了园区内的兴旺电器经销公司做贴牌生意,工商局接到举报,称该公司通过海关走私电器。详细情况是: “前一天晚上十一点钟,工商局缉私大队追赶从他们公司开出去的满载货物的货车,货车不仅让路,在拐弯处,下来一个人(是该公司的老板),拦住工商局缉私车,问为什么追赶他们,一会要看工作证,一会要看追查手续,死缠烂打不让走。 等稽查人员反应过来时,那辆货车已不见了踪影。因此工商局缉私大队查封了园区里的该企业。” “为什么要查扣我们公司的租赁合同呢?”郜铣冰不解地向苏局长问道。 “查扣租赁合同?这个事我不清楚,以前没有这个先例。”苏副局长回答。 郜铣冰谨慎地问道:“那苏局长您看我该咋么办呢?” 苏局长左右环顾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到你们那里去的是稽查处长肖文通,他是赖文光从市局带过来的,是他的通关打手。解铃还须系铃人呀。我所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完,苏副局长声称局里还有事起身离开。郜铣冰追到门口把两盒茶叶塞到苏局长手里,开车回到了公司。 第78章 为了那两个亿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当郜铣冰正为此事发愁的时候,那位经侦处长已经坐在了荣达的饭桌上,两人正谈笑甚欢。 “承蒙领导高抬贵手。” “有领导出面说话,应该、应该。” “老弟给赖局长说句话,看看什么时间肯赏脸出来聚聚?”说着,荣达指了指地上一只密码箱说道:“另外一个在车上,走的时候一起放您车上。” “这是干什么?赖局长最反感这些,企业请吃饭都不去的。为企业提供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快把这个收回去。”说着,肖处长弹了弹快要折断的烟灰。 “至于约赖局长,这个好说,不过,兄弟我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帮忙。” “不客气,请讲、请讲。” “听说您老兄在西峰山有块地?”肖处长继续看着掐在手里的香烟,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啊,是有那么一块地。”荣达立马收拢了笑容浓眉紧蹙。 “买的时候应该不是很贵吧?” “嗯,两,两个亿。”荣达伸出了两根指头。 “呵呵,不愧是生意人。你老兄跟我打埋伏,据我所知要除以十。” 听了这句话,荣达打了个哆嗦脸色突变,心也随之紧缩起来。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许久不说话。 “这样吧,赖局长,呃,不、不,兄弟我给你介绍一笔生意,你看这块地多少钱你肯出手呢?”肖处长扔掉烟头,抬起头看了看荣达,目光异常凌厉。 “肖文通不过是局长赖同光的开路先锋,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荣达沉吟了一下面带难色地说道:“情况是这样的,目前这块地市里要征用,这个您是知道的。至于价格嘛,黄田抚远集团和我是合作关系,他们控股,我不起决定作用啊。” 肖文通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宋科长嘛?抚远公司园区的合同和他们电脑里的电子版资料都拿到了吗?” 荣达的脸色更加难看,肖文通刚放下电话,他便说道:“那块地我向市里要二点五亿,正在商谈,不知道赖局长他?” “我说了是我给你介绍的生意,这事和赖局长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受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之托问问而已。”肖处长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那您那位朋友肯出多少?”荣达十分谨慎地问道。 “不亏待你,出一亿八千万,让你净赚一亿六千万。两千万两年赚一亿六可以了。”肖处长以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荣达。 “这样吧,我出去打个电话。必定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说着,荣达离开座位走出包房。 荣达先是给市里某个领导挂电话,挂断后给郜铣冰打了电话,从郜铣冰那里得到的回复是:“一会回话。” 这在他意料之中,郜铣冰需要考虑一下,更可能是要向吴征兵请示。 几分钟后,郜铣冰来了电话:“尽量争取,可以让步。” 荣达再次回到座位时,先前的焦躁神情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容不迫。 “这样,我考虑了一下,二点一亿看看您那位朋友能否接受?如果……” 荣达故意给话留了个缺口不再往下说了。尤其这「如果」两个字特别耐人寻味,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如果同意就这样定,如果不同意还可以商量,也可能意味着如果不同意就做不成这单生意……总之,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绝不是浪得虚名。 肖文通若有所思,拿起桌上的电话摆弄了几下,果断地说道:“两个亿,不再谈了。” “就依您。”老荣苦笑了一下。 满桌的菜一口没动,打开的茅台一口没喝,二人抬腿走了。 “领导,按照您的吩咐比预计少一千万拿下,明天让表弟带着资质签订合同。”在车里的肖文通得意地向领导汇报着。 老荣这只水陆两用的长寿象征之物,叼在嘴里的一块肉被抢走心里着实不舒服。 他拨通了某领导的电话,那种难以压抑的愤恨,使个别词语发音明显超出了标注的音调。 面对着电话里那个深沉的声音,荣达“嘿呀,嘿呀。”地应答着,神情就像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遇到了难题,正在聆听老师精心的讲解。 突然他茅塞顿开了一般,情绪逐渐恢复了平静,对着电话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使劲「嘿呀、嘿呀」了几声后,合上了电话。 接着他思考了一下,又打开手机:“郜总呀,那边的人走了没有?撤走啦,好。这边也谈好了,挺顺利。两个亿,比预想的多两千万。” “好,荣老板辛苦了。” “没什么,为了公司利益费点口舌而已。不过,事后要感谢人家的。签完合同后,要请他们出去玩玩。” “好,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去哪玩比较合适?” “至于去哪的问题嘛?看情况再说吧,最理想的地方是缅甸小勐拉。不过你老弟要一起陪着啦,我一个粗人对付不了文化人呀。就这样,你也早点休息。” 五个月后,政府扩路,这块地被政府以三亿五千万占用。 郜铣冰大脑这根弦紧绷了一个下午,回到住处略显疲惫地躺在床上思索着:“小周法律不通,业务也不精,应该让依轩抓紧时间过来。” 想到这里,他拨通了李依轩的电话,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里传来了足以瘫痪他感情免疫功能的声音:“铣冰哥呀,是不是特别想我过去呀?” “想你了你就能飞过来呀?告诉我,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郜铣冰说话时的语气透漏着急切。 “你说想我了我就告诉你。”李依轩在电话里撒起娇来了。 “这种事也能被强迫呀?”郜铣冰微笑着说道。 “嗯,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 “好好,我说。'想你了。'” “声音太小我没听到,重来。”李依轩在电话里嚷道。 “想-你-啦。”郜铣冰以高八度的声音对着话筒突然大喊了一声。 “妈呀,咣当。”声音通过电话听筒传了过来。郜铣冰意识到了唐突,玩笑开大了。“依轩、依轩。”他对着电话呼喊着。 “是铣冰呀,回去这么久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联系上依轩就没我老头子啥事啦?” “是您老呀?啊,不对是李叔叔呀?” “叫什么无所谓了,哈哈,你问依轩工作的事吧?办得很顺利没问题,你等着急啦?” “不是,呃,是,我这边工作着急呀。您老的身体还好吧?” “好好,都好,你们……”没等说完,电话被依轩抢了过去。 “嘿嘿,吓到你了吧?” “嗯,哪知道你这么坏,吓得我把电话扔地上了。摔坏了要你赔。” “就这胆量还敢跟我较劲?”郜铣冰讽刺道。 “哪敢呀?你说那边工作怎么了?要不我先过去,反正在这边也是等手续,弄好了再回来签也不迟。” “也好,那就这样定了。你尽快订机票。等你。” 说完,郜铣冰挂断了电话。 郜铣冰躺在床上,思想着李依轩很快就过来了,兴奋中夹杂着些许甜蜜。 此时他想起了黎国新和邹圣尚这两个好朋友,尽管他现在整日里周旋在荣达、鲁奔、老秦和杨老板这些亿万富翁之间,但是他始终感觉自己处在了一个高傲的空虚之间,没有存在感不说,想找一个能无所顾忌的倾吐心声的人都没有。 在西安的时候,自己的房间几乎就是他们业余时间的娱乐场。 一想到房间他立马紧张起来了:“对呀,依轩到了她住哪呀?找房子连收拾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事呀?我光急着让她来,怎么没考虑这个问题呢? 总不能大包小包地让她直接到公司去吧? 要不让她先住宾馆,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妥当,这分明间接告诉她我对她的事没太放在心上吗?这可如何是好呢?” 郜铣冰一时没了主张。干脆自己搬到了公司去住,办公室的套间也挺合适,除了洗衣服不太方便之外,其他的都还不错。 想到这里他才把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 第79章 人生何处不哲学 次日,郜铣冰让柳振明安排保安把宿舍里的东西统统搬到公司,联系房屋装饰装修公司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直至看着有点韩式简约风格了才算满意。 他心想:“即使李依轩不挑剔,万一什么时候他父亲李锐刚过来看女儿对居住环境不满意,岂不是因小失大了。目前看起来这屋里的环境应该说得过去了。”他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陪同他一起来检查验收的,还有到公司办事顺路过来的荣达、鲁奔和柳振明。 鲁奔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哪家的千金如此有福气呀?” 荣达接着鲁奔的话补充了一句:“郜总,你这是准备金屋藏娇,还是移花接木呀?” 郜铣冰脸色微红,摆了摆手没接他们的话。柳振明在一旁插话道:“郜总可是一身正气的,他还没女朋友呢。” 荣达走上前拍着郜铣冰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说道:“理解,理解,难怪如此用心呢。你看看需不需要老哥我帮点什么忙啊?” 郜铣冰忙说:“不敢有劳您的大驾。” 接着对着装修公司的人说道:“我看差不多了,这样可以了。回头到我办公室去拿支票。不过要想着带发票啊。” “好的,谢谢郜总。不忙着结账,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装修公司一位副经理客气地向郜铣冰说道。 说完,郜铣冰等一行人离开了他的原住所,开车朝着里发商业园区去了。 没几日,李依轩如约来到白云扶远工业、商业地产有限责任公司入职。 到任后,迅速承担起公司的法务工作,除此之外还承担起了帮郜铣冰洗衣服的份外工作。 李依轩的到来使郜铣冰舒心很多,法务工作有人可以独当一面了,不需要他再继续为了一点点法务上的事费心劳神了。从此,他爱情的大门也有了一个坚定的守护者。 “做法务工作只熟悉法条是远远不够的,尤其对新兴行业来说,立法滞后不得不让我们为了保护公司利益,把合同每项条款进行细致研究,就租赁合来说,审查不细不行,按照僵死的教条搞也不行。既要防止法律漏洞,又不能把生意搞砸。” 郜铣冰拿着依轩起草的合同,耐心地向她讲解着。 依轩毕竟经验不足,担心什么偏偏来什么。这不,在起草合同时,她把郜铣冰特意加上的两条内容给删除了。 一条是:承租方完全清楚物业现状一条,她认为没用删了; 另外一条是:权利义务款项中某项条款,被郜铣冰单独列在违约条款中,她认为重复也给删了。而且未经同意和租户签订了合同,这把郜铣冰惹火了。 “你只有法学理论没有司法实践,不知道在承租合同上写上完全清楚物业现状的必要性可以理解,难道违约条款可以独立适用你也不知道吗?” 面对郜铣冰的训斥,李依轩委屈着哭了。 上天赐予女人克制尚存理智男人千百年来不失灵验的这一方法果然奏效,李依轩的不停抽泣,已完全转化成了泄愤他无理的委屈,这让郜铣冰如何承受得起,他毛驴拉磨似的连搓手带转圈,茫然不知所以。 就这样,两个人在工作中恋爱,在恋爱中工作着。 书说两处,各表一边。这一日,在肖文通的斡旋下,赖同光同意见见荣达。 荣达带着办公室主任小柳和总经理秘书小叶,朝着赖同光所在的办公大楼走去。 停好车,在门卫登记了来访信息,打电话征得同意后,三人走进办公大楼乘电梯来到四楼赖同光办公室,荣达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 荣达示意小柳和小叶在办公室门口等候,独自推门走了进去。 “荣老板您在沙发上先坐一会,我把文件看完。”说着继续向站在桌对面的下属交代工作。 荣达坐下后,扫视了一下四周:办公室宽敞明亮里外套间,里间房门关闭,钥匙插在锁孔,余下两把垂落在钥匙链上。 大班台右侧立式组合书柜满满排列着各种工具书和文学书籍,靠近座椅上方的格段平放着三本,最上面的一本页面翻开着。 办公桌右侧电脑、电话、笔筒、便签等常规办公用品整齐摆放。电话听筒前矗立着一盏小国旗,格外增添了肃穆、庄严。 迎面墙壁上一幅「观沧海」,笔势雄健、气势磅礴。左墙壁一大幅三草竹画,下接四句诗:穿崖破石郁葱葱,劲节虚心不曲躬。横笛悠扬声致远,轻音雅律颂高风。 这气势,这场面让荣达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牛皮信封,暗暗思忖:“如此看,在这样的环境里谈交易恐怕不太合适。不过,若果真如竹子这般高洁,西峰山那块地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标榜,标榜而已,说明不了这就是他追求高雅的精神象征。”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荣达重新镇定下来,目光转向了赖同光。 此人四十七、八上下的年纪,一米七左右的身材,乌黑的头发向着一边梳理,一颗和身体比例不太协调的大脑壳扛在肩上。 额头宽泛两颊深陷,鼻梁高挺印堂洪亮,宽眉细目颧骨微凸,鼻下一张海口可吞四方。 这让他突然想起郜铣冰在上次组织园区企业老板拓展培训时,那位老师在讲识人之道时举出的例子来了。 “脑袋大说明蕴含智慧。肝主目,眼睛深邃而明亮,善于谋略;颧骨高,决断出于此,自私而不计手段; 两颊深陷,失于诚信,行不屡诺言。唇厚口阔吃八方,犬马声色样样俱全。莫非果真如此?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荣达正思索着,赖同光忙完了手头工作,打发走属下来到沙发坐下,开口说道:“荣老板,您的事文通和我说了,有关农贸市场和汽车城转让的事,按照国有资产处理意见需要公开竞标,我能给你提供的方便也仅局限在给你的努力提供一些指导性意见。 至于其他的,恐怕我无能为力呀,尤其在目前社会大背景下,众所周知,我们的工作是不好做的。”说着拍了拍沙发扶手。 “是的,是的,这就足够了。不过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嗯,如果说错了,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不要介意。” 荣达略将身体前倾显得毕恭毕敬。 当「不要介意」这四个字出口时,两只小眼睛异常专注,显示出无比诚恳又夹带着忐忑不安。 “但说无妨。”赖同光挥了一下手说道。 “如果您肯帮忙,我们只留70%的股份。” 赖局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把股份都给我,我也没这个本事拿。我们是公开招标,不但投标人我控制不了,投标价格我也控制不了。” “既然这样,我们自己尽力争取,不劳领导费心,上次多亏您高抬贵手,想请您在方便的时候赏个脸,允许我请您……”边说着,边把牛皮信封放在了他的腿边。 荣达稍作等待,见赖同光没说话,他大着胆子说道:“对了,您办公室这些字画倒是提醒了我,和我们合作的黄田抚远集团有限公司的郜铣冰对书法有些研究,据说师从名教,毛笔字很有功夫写得不错。如果您……” “有机会倒是可以见面聚一聚,不过现在很忙,以后再说吧。啊?”说着,看了看手表。 “您忙,我先走了,改天您方便的时候再聚。” 说着,荣达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请领导留步。” 本想起身直接回办公桌的赖同光,见状不得不先走几步拉开办公室房门。 房门一开,见两个标致的美女立于门外,赖同光愕然了。 荣达立马走上前说:“进来,进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区工商局赖局长,以后领导到公司检查工作,你们要好好接待。” “一定、一定。” “我是公司办公室主任小柳。” “我是秘书小叶。”她二人自我介绍道。 赖同光握住小柳羊脂玉般的手,目光在粉嫩俊俏脸上稍做停留便贪婪地飘到裕隆酥胸上了。 “领导留步。”荣达客气地说道。 赖同光一反常态,爽朗地笑道:“我送你们到楼下,以免你们企业家说我这里门难进,脸难看了。” 说笑着,赖同光来到了楼下,他拉着荣达的手略显诚恳地说道:“你在办公室跟我说的那个抚远公司的什么来着?懂书法的?” “郜总,郜铣冰。”荣达提醒道。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整天忙忙碌碌,搞的一塌糊涂,有时还不知道具体都忙些个啥。你约约他吧,我很想和他交个朋友探讨探讨书法艺术。”赖同光煞有介事地说道。 “好的,你们文化人在一起能谈得来,相对高雅嘛,我这个粗人自愧不如呀。” “雅俗共赏,雅俗共赏。”说着,他拉住荣达哈哈一笑。目送着荣达的车离开停车场。 第80章 小柳与小叶 三天后,荣达再次给肖文通打电话安排他约赖同光,荣达在电话里说道:“肖处长我是荣达呀,上次跟您说的那件事办的怎样啦?郜铣冰从总部回来了,不过过几天还要走。 我打算趁这几天他在家,想安排您和领导一起出来聚聚,乐呵乐呵。您看赖局长那边?” “嗯,这个事儿好说,难得荣老板那么的善解人意,局长已经提过两次了,想在方便的时候和你们的那个郜总谈谈书法,或者求两幅字。我以为你那里目前不方便,就以郜总还没回来为由替你挡了驾,拖了几天。”肖文通对着电话里的荣达说道。 “是刚回来,刚回来,您说的没错。这不刚刚回来了我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您了。”荣达忙在电话里解释道。 “回来了就好办了,不过呀,荣老板你是场面上的人,我不说您也是知道的,俗话说文人骚客呀。啊!哈哈。”肖文通不怀好意地在电话中大笑道。 “领导请放心,一应俱全,一应俱全。”荣达表示全面领悟了。 “好好,那回头我和领导约定好时间再通知你。”肖文通应承下来后挂断了电话。 荣达心里嘀咕着:“求什么字,明明是求色嘛。说得冠冕堂皇的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又一想,“既然人家提出要研究研究书法,不管是真是假都要认真对待,只不过郜铣冰这个人有些让人头疼,干工作和为人处事倒没得说,可就那个性格,不知道是在机关工作刻上的烙印太深,还是书生意气太重,简直和现实社会格格不入。” “就拿他的字来说吧,要他写两个字比要他的命都难。不过社会上的人说来也奇怪,越神秘就偏偏越感兴趣,也不知道谁给他做的铺垫,都说他的字写的好,什么受过名家指点,大气磅礴…… 我'呸',那字有什么出奇的,龙飞凤舞的不说,老子一个字都看不懂。 勉强写两个还不署名,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都怪那天多嘴,早知道姓赖的短板在女人身上还不简单了,还用得着跟他谈书法?” 他眯着眼睛,边想办法边捻着长在下巴黑痣上的那几根王八胡子。 次日中午,荣达拨通郜铣冰电话,声音沙哑略带低沉,有气无力地说道:“铣冰呀,你哥哥我恐怕要完了,公司的事就靠你了。” 郜铣冰吓了一跳,连忙对着电话焦急地说:“荣哥,你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荣达依然保持那个低沉的声调:“铣冰呀,还是上次那个事情呀,没完呀,人家又打上门来了,我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呀,不瞒你说呀,我是带着美金和黄鱼儿去的,人家什么都不要。 放下狠话就想让我死呀,他们说如果不是因为黄田扶远集团和我合作,早就对我出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荣达在电话里听得出郜铣冰是为他发自内心的着急了,他暗自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是你们抚远集团的面子大呀,我冒用你们的名义找了上边的领导,没想到这个领导还真给咱办事,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赖同光,姓赖的才勉强同意跟我们聚聚,我打算再约两个企业家一起共进晚餐,说说我们企业的难处,诉诉苦,争取让他高抬贵手放咱们一马,少给咱们找点麻烦。” “荣哥,这好办,你就说我该怎么办吧?没问题。”郜铣冰在电话里说的很干脆。 “理解万岁吧,哥哥我能不能再活下去就看这一哆嗦啦,这不是吗,他听说你的书法不错,要和你交流交流书法,我知道你很为难,不过为了哥哥我的这点家底,也为了咱们两家公司共同合作的事业,就只能让你受点委屈了,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头呀,有时候低头不一定代表着就是让人认错,也许是在提醒我们遇事要懂得深思。” “那好吧,到时候我一定见机行事。” 荣达一听心里这个乐呀,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接着,又补充了几句叮嘱的话。 “哥哥我批评你几句啊,如果说的不对你权当我吃醉酒之后说的胡话,一定不要介意。” “荣哥你说,都是为了公司的事,我哪里会介意,你说吧。” 荣达对于郜铣冰的真诚很满意,发自内心地佩服吴征兵懂得识人和用人。 他对着话筒说道:“郜总呀,人有的时候不懂装懂是愚昧,懂装不懂才是智慧。你们读书人怕就怕入佛门六根不净,入商界狼性不足。 你要是把我当哥哥就记住我的话,今晚你一定要注意收敛你的个性,配合哥哥演好这出戏。啊?” 郜铣冰听荣达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荣达粗中有细,有时他还用老奸巨猾来形容他,但今天的一席话确实说到了自己的痛点,他微微点头对着手机话筒说道:“你放心吧荣哥,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晚上,郜铣冰开着奔驰车跟随荣达朝着化龙方向驶去,大约行驶三十余公里来到了山庄休闲度假区,度假区坐落在一个清溪环绕翠岭连绵的南凤山脚下,整个度假区由池塘、排屋和错落有致的山间别墅构成,可供游玩、休闲娱乐和度假使用,可接待一千人以内规模的各种会议。 郜铣冰沿着溪边一条宽敞的柏油路驶进了度假区。陆续到来的还有老秦、杨老板,小柳和小叶。 这两个美女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和特殊打扮,柳眉细目鼻挺唇薄。 均是一米六五左右的身材,秀发垂肩酥胸裕隆,凸凹有致楚楚动人。 两人均佩戴着同款翡翠吊坠金耳环,脖颈上一人一条挂坠金项链。 小柳白色挎带内搭罩着一件深蓝色超薄西服外褂,臀部被一条浅蓝色超短裙紧紧包裹着,修长的腿蹬着黑色透明丝袜。 小叶深蓝色挎带内搭罩着一件白色超薄西服外褂,白色超短裙紧紧裹着臀部,短裙下面也是黑色透明丝袜。 两个人见苏老板和郜铣冰下了车,踩着高跟鞋,迈着模特步轻快的飘了过来。 荣达笑眯眯的和她俩打招呼。 一旁看风景的老秦凑过去跟老杨说:“我说,咱大哥可是真舍得下血本呀。” 老杨看着她俩说:“俗语说得好啊,舍不出孩子套不到色狼嘛。”说完,他二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小柳和小叶听到笑声,知道他俩嘴里没好话,小柳瞥了他俩一眼,撇嘴说道:“还不是杨忠宝无能才让穆桂英上阵?” 小叶扯了一下她的手,两人看了一眼立在车旁的郜铣冰,小柳吐了吐舌头把头转过去偷笑起来。 第81章 氧化了的心 荣达和郜铣冰等了大约三十分钟左右,一辆黑色凌志驶进了度假区。肖文通下车打开后车门,赖同光从车里走了下来。 荣达、郜铣冰等一行人忙迎上前去,相互寒暄过后来到餐厅依次落座,小柳小叶分左右陪伴在赖同光身边。 “两个秀色可餐的美女都放在我这儿,我是不是涉嫌多贪多占了呀?”赖同光满脸堆笑,看着小柳小叶不无开心地说道。 “哪里哪里,领导肯赏脸是我等的荣幸和造化呢。”小柳笑盈盈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小叶也在一旁应和着。 不用谈及小柳小叶的美貌,仅就那甜中透滑的声音就已经让这位局长大人无法自持了。 他拍了拍小柳裙下丝袜包裹着的美腿说道:“好好好,坐我身边可以,不过……嗯?” 小柳何等聪明,接过话说道:“没事,没事,只要赖局长开心就好。” “哎?叫什么局长呀,叫我哥就好了嘛,这又不是在我的局里,餐桌也不是办公室,啊? 叫局长就显得太生分了嘛。更何况万一让我代你俩喝酒,局长就不可以喽,啊?哈哈。” “赖哥说的这是哪里话呢?虽说自古都是英雄救美?可今天有我俩坐在赖哥身边是美女救英雄,赖哥您今天就敞开喝。来,把外套脱了。” 说着,小柳伸手把赖同光身上穿着的夹克外套扒下来挂在了衣服架上。 这哪里还需要喝酒呢?仅小柳这几句话外加她那贴心的举动,赖同光就已经醉了。 只不过他醉在其中的,既不是酱香型的52度茅台,也不是清香型的50度五粮液,而是醉倒在了小柳和小叶那秀美的石榴裙下。 说笑间酒菜已经摆好,服务小姐在荣达的示意下挨个给客人满酒,特意关照着给郜铣冰放了一只小杯。 “请领导开杯。”荣达客气地朝着赖同光伸手示意。 赖同光毫不客气,举起酒杯满脸开心地说道:“感谢荣老板、郜总及各位的盛情。今后,于公于私有用得着我赖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不违反大的原则的情况下,赖某定尽力而为。 过去如果我对诸位有没照顾到的地方,那全在这杯酒里,我喝一口就当是对各位的赔罪。” 说着,他一饮而尽,众人也一同举杯,在齐声的一个「好」字之后,跟着赖同光一起把酒喝干了。 赖同光带头开了杯,酒桌的气氛立马活跃起来。荣达吩咐服务小姐给众人的杯中逐一满上酒之后,站起身来举杯说道:“感谢两位领导光临,这既是给我和铣冰个人的面子,也是给我们两个公司的面子。 因此,我们才有机会跟领导在一起聚一聚。刚才赖局长的一番话说到我心坎儿上了。 说实在的,我这个年纪的人不容易动感情,就别说激动了,但今天赖局长的一番话不但让我动了感情,我还很激动。这杯酒我喝了,算是对两位领导的到来表示感谢。我干了,领导随意。” 说着躬身和赖同光、肖文通分别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赖同光和肖文通也十分客气地跟着他一起把杯中酒喝了,其他人则浅尝辄止,意思一下以示尊重,各自把杯放下了。 小柳、小叶边给赖同光夹菜边说:“赖哥多吃点菜,别只顾着喝酒,身体会不舒服的。” 小叶顺手给肖文通夹了一些菜。见中间隔着郜铣冰,便象征性地跟郜铣冰说道:“郜总,您也多吃一些。” 说着,夹起一个大虾放在郜铣冰的餐盘中。 “我自己来吧,你关照好身边的领导就行。” 说完,郜铣冰起身分别和赖同光、肖文通碰杯,他说道:“企业的发展离不开政府各部门的支持,自我到任以来忙于公司内部建设和'腾笼换鸟'工作,没来得及单独登门拜访,恳望领导见谅! 希望两位领导对我们的支持像过去一样一如既往。同时,对我们对国家政策,乃至法律、法规有把握不好的地方多多的给予指导和帮助,下次等吴总过来,我们再一同聚聚。” 赖同光把端在手里的杯再次和郜铣冰碰了一下,说道:“想不到郜总如此年轻有为,请转达我对吴总的问候。公司这边有什么事尽管直接去找我。来,我们单独喝一杯认识酒。”说着,两个人把酒干了。 因为赖同光说要单独和郜铣冰喝杯认识酒,郜铣冰只好奉陪,但他为了表示对肖文通的尊重,事先和他也碰了杯。 肖文通见郜铣冰和赖同光干杯后显得异常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一情况被老秦和老杨看在了眼里,他俩忙举起杯和肖文通碰了一下杯把酒喝了,算是把这一尴尬场面圆了过去。 接着老秦、老杨频频举杯和肖文通对饮起来,大家你来我往的,四瓶洋酒外加两瓶茅台都空瓶了。 众人均已是醉眼惺忪,醉意朦胧了,小柳小叶更是春光荡漾,桃腮绯红。 荣达见状给小柳使了个眼色,小柳站起身给赖同光满了一杯酒,拉着赖同光的手说:“赖哥,我小柳一文弱女子,靠打工维持生活地位卑微。今天得到荣老板抬爱有幸与赖哥结识,请允许我敬你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赖同光拉着小柳,二话不说一仰脖酒杯也跟着见底了。小柳接着又给他满上一杯,说道:“赖哥咱俩好事成双吧。”不等小柳把话说完,赖同光举起酒杯就干了。 此时的赖同光也顾不得体统不体统脸面不脸面的了,他拉扯着小柳坐在自己腿上,手放在她两腿之间不停地抚摸着,任由小柳如何扭捏摆动终究不肯放手。 小叶见状忙把赖同光试图当众亲吻小柳的脑袋扭了过来,这才帮小柳摆脱了窘境。 小叶说道:“赖哥,你这样做事很不公平,妹妹我有意见了,你怎么只和你柳妹妹喝不和我喝呢?” 说着满上两杯酒,一杯放在赖同光手上,一杯端在自己手里。 正待着与赖同光一饮而尽的时候,肖文通把手伸过来试图阻止小叶。 说道:“哎,叶小姐酒是不可以乱喝的,你举杯总也要有个名头吧?” 肖文通见这两个美女要轮换着给他的局长灌酒,站出来护驾。 小叶把肖文通的手挡了回去,说道:“肖处长你不要急嘛,我当然有名头。” “文通,你干什么?你让小叶说话嘛。小叶你说,赖哥听着呢,别理他。” 说着,赖同光向肖文通挥了一下手,意思是不让他再说话。肖文通只好灰溜溜地坐下了。 听赖局长发了话,小叶便不再理会肖文通,把脸转向赖同光说道:“赖哥,那天到你办公室,见墙对面是曹操的《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侧面墙上是三草竹画,想必赖哥也是风情万种,人生几何呀,何不对酒当歌呢?我和赖哥把这杯干了,让他们放个曲子咱俩跳个舞咋样?” 说完,小叶一口把杯中酒喝干了。 “对对,对酒当歌。”至于小叶说的请他跳舞,他根本没听清楚,一仰脖把酒喝干了。荣达试图想拦,但没拦住。 当然,这阻拦也只是摆摆样子,在座的除了肖文通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此时的赖同光:“酒酣熊胆尚开张,醉眼朦胧生色相。”两个饱尝人间世事风情万种的女子若即若离,耍的赖同光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他从果碟中夹起一粒葡萄丢进小柳嘴里,说道:“来个金蛋打银鹅。” 荣达、老秦不解其意,「哈哈」大笑起来,肖文通在一旁拍掌叫好。小柳略显尴尬,微微露出一丝不愉快。 郜铣冰作为集团的执行董事,也算是生意人,他可以容忍在生意场上有所损失,但容忍不了沙子掉进眼睛里,犀利的目光代替着要发挥的语言向赖同光投射了过去。 一旁的小叶看在眼里,她了解这位少壮派老总的脾气,担心他情绪失控言语有失搅了别人的兴致,见他酒喝得也差不多了,想给他创造个离场的机会。 她拉了一下郜铣冰的手:“郜总,要不咱俩共同敬领导一杯吧。” 郜铣冰刚要端杯,肖文通发现他看赖同光的眼神多了一些说不清楚的复杂,感觉不太对劲,便站起身给郜铣冰满了一大杯。举起杯说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句话让郜铣冰感觉极其不舒服,一个拿歌颂古代戍边将士的边塞诗为自己打趣解嘲的,一个把女孩子的嘴当成淫妇潘金莲烂藕残花玩儿的。他瞬间面带阴沉,把酒杯放下了。 荣达给小叶使了个眼色,小叶心领神会,忙站起身从郜铣冰手里夺过酒杯说道:“郜总不胜酒力我替他喝。” 说着,用手拉了拉郜铣冰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哪知肖文通把举在手中的杯也递给了小叶,不满意地说道:“怎么的?女貌郎才呀这是?要见义勇为还是为爱献身呀?我也不胜酒力,你也替我把这杯喝了吧?” 小柳见状从赖同光怀里挣脱开来,起身拿过放在小叶面前的那个装满酒的杯,微笑着说道:“领导您大人大量,原谅咱叶妹妹,这杯酒我替你喝。” 说着把杯拿到自己面前。可肖文通并不给她这个面子,把杯重新拿回到小叶面前。 局面在对峙状态下僵持着,郜铣冰只好重新站起来,从小叶手里拿过自己的酒杯,同时把肖文通的酒杯拿给他,戏谑地说道:“没想到领导不但英雄海量,而且对中国传统文化也深有研究,出口成章嘛。这样,这杯酒我喝了,咱们不要让大家扫兴。”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就是嘛,一杯酒而已嘛。文通你也爽快点,干了。”赖同光命令道。 肖文通见郜铣冰把酒喝了,也只好举起杯把杯中酒喝干了。 这杯酒下肚后,郜铣冰的意志力明显弱了下来,歪坐在椅子上有些支撑不住了。 老秦和小叶见状忙把他扶到了客房,他一头扎进洗手间开始倒海翻江起来,时断时续好不痛苦。 小叶边捶打后背边递矿泉水,直到把腹中的污秽全部荡涤干净才消停下来。两人慢慢把他扶到了床上。 次日,他早早起来漫步在幽静的山庄小路上,远处漂浮在绵延起伏山峦中的云雾,被曙光驱赶着向山间溪水边涌动,小鸟叽叽喳喳活跃在光和绿交合着的银白世界里。 他来到停车场,黑色的奔驰车被晨雾弥漫着,轻轻触碰一下,机盖上显现出X光片般可怕的骨骼状,他抖擞精神环视左右,被雾霭笼罩着的荣达保时捷在,黑色凌志也在,如此多雾的山庄,车是很容易被氧化的。 他的心一阵阵紧缩起来,昔日里也曾头顶国徽手握重权,搁置今日,抗氧化的意志力还会依然存在么? 他打开车门,启动奔驰车离开了这个潮湿的度假区。 第82章 人间万象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实施「腾笼换鸟」战略已半年有余,郜铣冰在集团公司支持下,以其超常的智慧和非凡的胆略,把公司所辖各工业园区按企业生产性质分类合并管理工作有序向前推进着,计划中的美食城和山雨工业园区相关企业已开始搬迁,比预计提前了两个月时间,这让集团公司董事长吴征兵和荣达颇为满意。 周四下班,郜铣冰和李依轩在餐厅吃饭,手机响了起来。郜铣冰打开一看是荣达的电话,按键接听。 里面传来荣达略带沙哑的声音:“喂,郜总呀,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忙与不忙以及忙什么还能逃过你的耳目吗?是不是看我这两天有些清闲心里不舒服,想给我派点营生啊?” “哈哈,知我者,铣冰也。” “果然如此?”郜铣冰惊异地问道。 “莫紧张嘛,不派你上战场。周末陪我出去走走。” “不会是又陪赖同光吧?” “看来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啥你都知道。是,就是陪他出去玩玩,没意见吧?” “意见嘛,我倒是没啥意见,一定要我陪着去吗?你知道的在应酬这方面实在是我的短板。” “正因为是短板你才更需要锻炼锻炼,我跟你说,把你的短板补齐,可是你们吴总交给我的政治任务。所以,你要配合呀。” “你老哥的计谋我还不知道,不要拿吴总压我,你说让我怎么配合你吧?” “别想得太复杂,我给你的任务都是开心的事,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周末陪赖同光去缅甸玩玩。就这样不多说了,周末见。”说完,荣达挂断了电话。 “这么神速,荣老板和赖同光就打成一片了?” 坐在郜铣冰身旁的李依轩插话说道。神情中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如果不是在做局就是在互相利用,恐怕事情也没那么简单。”郜铣冰晃了一下手中的电话说道。 “那干嘛一定要你陪着去呢?每次打电话都没好事,不是陪这个就是陪那个。上次喝完酒害你打了几天吊瓶。”李依轩嘟囔道。 “唉,不能这样看问题,我毕竟是公司的执行董事,他这样做也是出于对吴征兵和我的尊重,毕竟出去要用钱的嘛。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见依轩不太高兴,郜铣冰劝解道。 周五,郜铣冰、荣达,赖同光登机来到了缅甸的小猛拉。 荣达在登机前通知一个叫阿军的洗码仔等候在机场,帮忙办好落地签证之后,用一辆日产子弹头商务车把他们拉到小猛拉的威尼斯酒店。郜铣冰这才知道他们来的是什么地方。 停好车,那个叫阿军的不停地向荣达和赖同光介绍说:“这里刚开没多久,人气旺牌路顺,还煞有介事地喧嚣着说,前不久某某老板在这里收获了多少多少等等。” 说着,阿军带着他们走进酒店大堂,荣达从包里取出一张黑色卡片,在阿军的指引下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令郜铣冰不解的是别人都排队,而荣达凭借那张卡片到台前直接办理不需要排队,后来得知这是白金会员在该酒店享有的特殊待遇。显然,荣达不仅是这里的常客,还是他们的贵宾。 郜铣冰被大堂的富丽堂皇所吸引,四周金碧辉煌华灯亮丽,高档大理石地砖清晰照人。 从空间建造和装饰风格上看,把古典和现代完美结合,把东西方建筑艺术融为一体。无论从建筑学还是审美学的角度来说均无可挑剔。 办完入住手续后,服务生帮他们提着行李来到客房。房间灯光幽暗,封闭性好隔音效果堪称一流。 放下行李荣达带着他们来到酒店外面的西餐厅用餐。他们边吃边聊,边部署策略,准备着迎接接下来将面对的一场杀戮。 郜铣冰如同鸭子听雷一般,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吃完饭,荣达从阿军手里接过两捆外币,从一捆中掏出一沓子递给郜铣冰,嘱咐说:“你第一次来这里,让阿军带着你玩一玩。” 荣达停顿一下,又补充道:“你最好不要赢,输光最好。” 郜铣冰不解其意,回敬他的是傻傻的一笑。 他们一行人在阿军的引领下来到了大厅,人的密集程度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各张桌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奇怪的是虽然这是在国外,但看不到几个外国人,清一色都是中国人的面孔。 郜铣冰被「三边、两边、公公」的叫喊声搅扰的有些心神不宁。 阿军就像带着小学生一样,时不时地拉拉他的衣角,时不时地叫他一声,担心一不留神把他给弄丢了。 荣达和赖同光没在大厅里停留,来到一间包房。这里异常安静,一张宽大的台面除了发牌器和筹码,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像知道他们要来特意等待着,荷官小姐容貌装束和外面明显不太一样,漂亮自不用说,仅就那特色工衣包裹着凸凹有致的线条和大厅里的风景就有很大差别。 郜铣冰虽然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对有关这地方的各种传说并不陌生,似乎同样被宰杀,死在这里应该算是被安乐死的。此外,还有漂亮的小姐端茶倒水送点心。 赖同光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立着的荣达轻松的晃动了几下掐在手里的烟盒,露出烟嘴儿的那支被他尖尖的双唇夹住,手轻轻一抖抽出一支叼在嘴上,阿军忙掏出火机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荣达点上,随即从兜里掏出一盒印着外文的香烟递到赖同光身边,赖同光看了看放在了一旁。 荣达从挎包中取出几沓钱,漫不经心的扔到桌上,荷官微笑着用验钞器把钱拨弄到右手边逐一检验。 阿军示意郜铣冰把钱扔了过去。好久验钞才结束,荷官微笑着把兑换好的筹码推了过来。 美丽的荷官简单收拾一下桌面开始发牌。 赖同光和荣达漫不经心地边打边聊天,郜铣冰感觉无聊,站起身准备四处溜达溜达。 就在这时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赖同光摸牌的两只手在不停抖动,双肩隆起,身子下缩活像一只无毛的火鸡,趴在桌面上两只眼睛睁大到极限,似乎冒着寒光。 一旁的荣达歪着脑袋紧贴桌面,给人的感觉要钻进去的样子,右手不停地敲打着台面喊叫着:“忍住,忍住。” 郜铣冰看着这两个如同过量使用了兴奋剂的活宝暗自发笑,赖同光突然跃起掀牌,亮出九点,他满面红光无比兴奋,搂回一堆筹码,阿军也拿回帮郜铣冰赢得的一份。 此时,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直至开到第九把,赖同光兴奋得四处找人拥抱,抓起两个筹码丢给荷官打赏。 老赖得意地收拾筹码让老苏拿去兑现,阿军把帮他赢的筹码留下两个,其余的都给了郜铣冰。 不一会老荣拿着现金走过来,说道:“我们不要再玩了,玩这个要懂得适可而止和见好就收。走,我们出去潇洒潇洒,明天再说。” 去掉消费赢的都归老赖,这对于荣达来说赢多赢少都是一样的,他的宗旨是:只要领导玩的开心就好。 郜铣冰兴头刚来心有不甘,但其他人都一致说不玩了,自己不便单独留下,只得跟着他们一起回到房间。 休息一会泡了个澡,阿军进来叫他到楼下,说:“老荣和老赖要去洗桑拿,还说每人帮他们找两个外国妞儿。” 郜铣冰想自己玩一会推脱不去。老荣嘱咐他几句后,和赖同光开玩笑地说:“我们是不三不四的人了,铣冰目前还算是个好孩子,一尘不染的。” 说着,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亲密的像一对蹩脚恋人似的,勾肩搭背消失在小勐拉的灯红酒绿之中。 第83章 百家乐里有哲学 郜铣冰独自回到房间,打开手机QQ翻看着,上面一行小字显示无法登陆,他这才想起来,签证时在那个叫阿军的洗码仔建议下,他们已经换上了当地的临时电话卡。毫无疑问,短信肯定也是发不出去的。 如此,不但无法与李依轩联系,就是在QQ上与网友聊聊天也不可能了,他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播放的大多是恐怖片和色情片,有一两部有情节的也是三级片之类,除了英语就是地方语言,一句话也听不懂。这在他无聊的世界里又增添了些许烦闷。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拿了一些钱来到楼下。大厅里依然是人声鼎沸,郜铣冰跟随着众人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去。东一把西一把的,一个小时下来没什么输赢。 他东瞧瞧西逛逛不经意间来到了贵宾厅,门前站着两个帅气的服务生,见他走过来忙上前招呼:“老板开好房间没?是否需要开个贵宾卡,积分可以赠房间的。” 郜铣冰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心想:“荣达那张贵宾卡该不会是他们手里的这种吧。” 边想着,边迈着轻松的脚步走进了贵宾厅,一位穿着红色工服的服务小姐推着饮品车走了过来,郜铣冰伸手示意小姐把车子停下,服务小姐操着生硬的汉语问道:“先生,您用点什么?” “Please come to a cup of coffee。” 服务小姐朝郜铣冰笑了笑,端起一杯咖啡递在他的手上。郜铣冰接过咖啡,在一张人气很旺的桌前停下了脚步,观望良久,坐在赌桌斜对面的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引起他格外注意,这位老者和别的赌客不太一样。 他看了看,老者左侧靠近显示屏的位置没人坐,他喝了两口咖啡,移动身躯来到空位挨着老者坐了下来,细心观察老者下注。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这位老先生在这张台面上只打了六把牌,让他颇感意外的是,他居然一把也没失手,出手必赢。 郜铣冰感觉有些奇怪,心里琢磨着:“有点意思,这究竟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呢?如果是必然的,说明被人们称为百家乐这一事物的特殊运行规律已经被这位老者彻底掌握了。 不过这种概率应该是微乎其微的,不然还了得么? 赌场会允许这种现象长期存在下去吗? 这个叫做'百家乐'的发明者确实了不起,他把'凯利公式'引入到企图靠运气博得一夜暴富的人们面前,让人们在知道久赌无胜家和十赌九输的前提下还趋之若鹜,直至把口袋倾倒空空,仍不能幡然醒悟。” 正思索着,老先生起身离开了,郜铣冰也跟着起身,若无其事地边思索,边跟在老者身后继续观察着。 老者来到另外一张赌台看了许久,只见他眼睛一眯,举起右手示意刚要发牌的荷官等一等,然后很沉稳地把赌注押在了闲家。 又是接连打三把,赌注依然是二四八的下法,依然没有失手。 “既然可以在毫无风险的情况下给自己带来实实在在的收益,何不跟着这位老先生下注,边练手边观察呢。” 想到这里,郜铣冰跟在老者身后,他打在哪里自己也跟着打在哪里。 果然一出手就赢了,这让他异常兴奋,正待他准备下一把牌大点下注的时候,老先生接了个电话离开了。 郜铣冰立在原地,眼睛紧盯着赌桌旁显示器上的路数,左思右想也研究不出什么门道,索性也参照老先生看大路、小路的走势,效仿着自己打。 结果一把也不赢,越打越输越输越打,注码越下越大,筹码自然越来越少。 直至剩下最后三个筹码时他才停住手,后悔不如跟着老荣他们去桑拿了。 此时,肚子造起了他的反,「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来到一楼餐厅简单点了两个菜一个米饭,萎缩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饭菜上齐。 突然,他眼前一亮,那个被他看似不寻常的老者走进了餐厅,居然在他身边选了个位置坐下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郜铣冰立即抖擞起精神,和这位剔除了身上多余只剩下精华的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见这个年轻人谈吐儒雅仪表不俗,不像是长期混迹在赌场里的洗码仔,显示出愿意和他攀谈的热情。 于是,他在谈话中得知了这个老人是旅日华侨,名字叫李万一。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饭菜被不识时务的服务生端了上来。 为不使聊天受到影响,郜铣冰把自己的饭菜和老人合并在一起。 “老先生输赢如何?”郜铣冰明知故问,只为没话找话。 “不赌为赢。”老先生答道。 “话虽这么说,可人们不都还在赌?”郜铣冰追问道。 “那是人的本性。”老者头也不抬,只顾着吃饭。 “我看了好久,您一共打三局,每局只打三把,没见你输过。据此,我断定您一定是把握了某种规律,可是在您离开后我模仿您,按照您的打法我却一把也没赢。 我是学哲学的,对我来说输赢不太重要,但对研究规律性的东西我很有浓厚的兴趣。” 老人听了这句话,用惊愕的眼神看了郜铣冰一眼,喃喃地说道:“规律,呵呵,怎么又来一个研究规律的?” 郜铣冰意识到老人话里有话。吃完饭,他不抱太大希望地约老人出去散散步,出人意料的是老人应允了。两人走出大厅来到室外广场。 这个时间国内的大多数城市已是夜静更深,而这里则是夜色阑珊,华灯初上。 幽魂一般的人们有在林荫道上游走的,有在草坪上横躺竖卧休息的,也有穿戴裸露浓妆艳抹靠在铁塔旁向路人招揽特殊生意的。 郜铣冰选了一个相对宽敞明亮的地方和老人一起坐了下来。 “你说想研究研究赌场的规律?”这位名叫李万一的老先生开口问道。 “是的。”郜铣冰十分干脆地回答道。 “他们都是在寻找规律和自认为找到了规律之后,变成了这里特殊群体和特殊工具的?你若不信去问问他们。” 老人用手指了指坐在路边的,躺在草地上的,以及站在不远处正在招揽客人的女孩子。 郜铣冰有些愕然。 “今天遇到我也许是你不幸中的万幸,但不知道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得进去。” 郜铣冰忙点头示意:“能听得进去。” “到赌场来找规律是找死的开始,赌场如战场,我想这句话你肯定听说过。”老人看了看郜铣冰。 郜铣冰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熟悉这句话。 老人继续说道:“这里比战场残酷得多,这里的杀伤率几乎是百分之一百,凡是来赌的最终没有赢家。你见过历史上最残酷的战场,令敌军全军覆没的有几个呢?” 郜铣冰思索了一下说道:“百分之百还真的没有,哪怕是1945年日本的广岛和长崎遭受美军原子弹的袭击,也没能做到一扫而光。” “所以呀,我才说赌场如战场是不全面的,二者有相似之处,但仅就残酷性来说,赌场比战场残酷。来这里的没有赢家。” 说到这里,老先生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郜铣冰,笑着说道:“年轻人,你来这里探讨规律来错了地方,没有规律才是这里真正的规律。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无一不是死在了探索规律的路上的。” 老人向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一指说道:“现在马路上跑的车,你和我在这里猜单双号定输赢,你能告诉我有什么规律吗?” “显然是不能的。”郜铣冰给出的是果断的答复。 “所以我说,没规律才是真正的规律。赌场也本该如此。但是,在本不该存在规律的事物上,你却发现了所谓的规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老人见郜铣冰晃荡了一下脑袋,表示着他在听,而且听得还算专注。 老先生继续说道:“因为,人们太习惯了看到刮风打雷就要下雨的规律了。所以,在赌场的桌台屏幕上,给客人们画出了三种图形,一个是用来向人们展示刮风的,一个是用来展示打雷的,另外一个就是人们断定和期盼着下雨的。 可人们万万没想到,这里是由特殊人组成的人类社会,出现了这一自然界的规律现象不但不下雨,而且还艳阳高照。 你说,那些按照自认为掌握了规律,把赌注都下在下大雨上边的人们会怎样呢?” “您是说在这里,现象和本质没有必然联系?” “对,你够聪明。” “那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您为什么能站在充满阳光的道路上,而没有躺在瓢泼的世界里。”郜铣冰向这位老者的核心世界发起了攻击。 “因为我就是使现象脱离事物运动内在联系的使者之一。”老先生说的很坦然,没有一丝掩饰的意思。但,这样的话和聊天的方式,一般人是听不大懂的。 郜铣冰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原来赌场把本不该有规律的事物人为地设置成规律,当人们认同了这样所谓的规律,并且按照某种现象去追寻规律的时候,又把他们累死渴死,甚至套死在追寻的路上,因为在这里刮风可以有,打雷可以有,但下雨没有。” “对,这就是同样的路数现象,我打赢了,而你却输了的道理之所在,赌场就是用这种所谓规律的假象把一批一批人打倒在探索规律和追随规律的路上的。”老先生说这番话时有些动容了。 “可我还是不能明白,同样的情况下,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一定赢?”郜铣冰索性把话挑明了。“当然,我这样说可能会使你不高兴,如果……” 老人站起身拍了拍郜铣冰的肩膀说道:“你自己去观察吧,我知道你问我话的目的,如果你把问题弄明白了又不是为了不赌博,那我的话对你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如果你弄明白了也同样是为了赌博,那我的话对你来说依然没有实际意义。你亲自体验一下好了,如果有缘我们明天再见。” “李老,谢谢您的赐教,天色已晚不打扰您休息了,方便的话给晚生留个联系方式吧?” 郜铣冰客气地对老先生说道。 “好。”老先生答应的十分爽快。 他二人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后,郜铣冰与李老先生拱手道别。 第84章 洗码仔与老乡 郜铣冰重新回到赌场,经过仔细观察,果然验证了李老先生所说的话。 同样路数开出的结果与两小时之前截然相反,在场的赌客不是谩骂自己手气不顺,就是骂牌路不正。 一个中年模样的人来到郜铣冰身边,见郜铣冰背着手紧盯着牌局显示屏不下注。 他边摆弄着手中的筹码,边向郜铣冰说道:“兄弟,你过来几天了?有没有资金需求呀?” 郜铣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中年人,说道:“听口音像是国内东北那边的?” 那人先是一怔,接着又略带兴奋地说道:“您也是东北的?” “是呀,我老家是东北的。不过已经从东北出来几年了。”郜铣冰依然背着手,不冷不热地说道。 “哎呀,兄弟,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了?看你年纪应该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吧?” 说着,他把郜铣冰拉到游戏机厅,扯过两把椅子让郜铣冰坐下。 神秘兮兮地说道:“兄弟,你跟我说一共输了多少钱呀?” 郜铣冰心想:“倒是家乡人,一听说都是东北的,格外热情不说还十分关心自己的输赢。估计是要劝诫自己不要再玩了,或者见好就收什么的。” 于是说道:“我是陪着朋友来玩的,他们赢了一些出去潇洒去了,我没去。我没什么输赢,只不过把先前赢的输出去一点而已。” “这样啊,那还算不错。不知道你那几位朋友要不要把外币换成本币,咱们是老乡我不会坑你,绝对按照最高汇率给你们。” “是这样的,我们老大常来这里玩,他有固定的洗码仔,每次来之前,只要他给洗码的那个人打个电话,一切都会帮他事先搞定的,包括到机场接送、签证住宿什么的,在这方面不需要我费心的。” 那人一听立马兴奋起来,“那你们每次来都玩多少钱的?” “具体的我也不十分清楚,估计最少也要几百万吧?” “每次最少都要几百万吗?”他很吃惊的样子。 “是的,最少都要这些。不过我们也不会经常来。” “要不这样吧,既然咱们是老乡你也不能一点生意不让我做,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把你手中的外币换给我,这样既帮了你,也同时帮了我。” “也好。”郜铣冰未加思索地答应了。 “你那里有多少?” “具体的我没查,折合成人民币的话,估计三十几万应该是有的。” “都是赢的?” “不是,赢的差不多有十万的样子,如果后来不输出去的话,总共应该有六十几万。” “也好,也好,终归赢了,比输了好。这样吧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啦,今天我不挣你的钱,一分也不挣,按照现在的汇率,是多少我给你兑换多少,你把银行账号告诉我就行。 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或者加上QQ好友,以后只要你来这里,无论遇到什么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用那么客气,没什么的,互相帮助一下而已。” “你住在哪里?” “我们一起过去吧。我能找到我的住处,酒店的具体名字我叫不上来,应该是威尼斯。” 郜铣冰见此人说话如此诚恳,便带着他绕过大厅乘坐电梯来到了酒店客房。 郜铣冰拿出钱币清点完,折合人民币共计三十二万八,加上郜铣冰手中的几个筹码是三十四万七,郜铣冰收取了三十四万,剩下七千的筹码当做这位新结识朋友的劳务费,留给他了。 那人推脱了一阵子,见郜铣冰执意要给,就把筹码收下了。 来人见郜铣冰如此敞亮,互留了联系方式,并在QQ上互加了好友,一定要请郜铣冰出去吃宵夜。 郜铣冰推辞不过,只好顺其意,两个人一起打车来到赌场外面的海鲜餐厅。那位老乡点了几样海鲜,两个人边吃边聊。 “兄弟,以后你有朋友到这边来,尽可以委托给我,别人能办的事我这里都能办,而且绝对不给你丢面子。” 几杯酒下肚之后,这位老乡说话就更加直截了当了。 郜铣冰有意想了解一下有关赌场方面的情况,故意套话说:“刚才在赌场你问我需不需要资金是怎么回事呀?” “这个嘛?” 说到这里,他的这位老乡似乎有些顾忌,沉吟了一下说道:“兄弟,我跟你说了你别生气啊,其实我的真名叫陈凯,你叫我凯子就行。” “那我以后就叫你凯子哥吧。” “那客气了,就叫我凯子就行。” “咱们还是说正题吧。你问我在赌场那档子事儿是吧?我告诉你那是个坑人的勾当。 来到这里如果只是为了玩玩,把输赢当作是对人生和人性的体验,输了就输了赢了就赢了然后就走,那没问题。 但有的人不这么想,也包括我在内。赢了想赢的更多,输了想翻本,人一旦到了这种程度就跟着魔没什么两样,这时他们什么钱都敢借,什么钱都敢花,根本不考虑有没有偿还能力,也不考虑身后事。 所以,也不知道谁研究发明的利用赌徒的这种心理把钱以高额利息的方式放给他们。” “这么说你就是他们的中介人了,从中赚点手续费?” “你这样说也对,我们这里的老大也是要东北的。” “那你们把钱借出去,赌徒没钱还怎么办?” “没钱还也无所谓,因为一旦我们把钱借给了某个赌徒,就会按照约定让他在特定的赌台上赌,当然这张赌台是给这些借钱的赌徒们单独设立的,他们只可能输不可能赢。 所以,他还上还不上对于我们来说都不会有实际损失的,但对于赌客来说就不同了,他们要在层层扒皮中想千方设百计还钱的。折胳膊折腿那算是轻的了,你想像不到的残酷在这儿都有。” 说着,凯子像受刺激了一般打了一个寒颤。 郜铣冰拿起酒杯给他满上,自己端起饮料,同他碰了一下说道:“看来你也是深受其害的。” 刚想继续说道:“你现在不也是出来害人的吗?”转念一想,刚刚认识不久,这样说话有些伤人,把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感觉和这样的人坐在一起多少有些耻辱。刚接触时,看他一脸的诚恳,外加是老乡又很热情,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也没有什么不妥,倒是现在觉得自己掉进一个垃圾坑里,而且还和一只苍蝇或者蛆虫搅在了一起,顿生一阵恶心。 又一想,荣达和赖同光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出于礼貌,勉强应付着和他喝了一会,互相告别回了酒店。 第85章 妙龄女郎的背后故事 郜铣冰下了车,刚刚踏进酒店大厅,迎面走过来一位及其标志的妙龄女郎,风姿绰绰,和荣达公司办公室主任小柳有几分相像。 当与郜铣冰并肩的时候,美女不失礼貌地问道:“老板这是刚从赌场出来呀?看神情应该是赢了不少吧?” 郜铣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确认和这个女人不认识,然后说道:“啊,少有收获,您这是?” “啊,我也是刚从赌场出来,这不看你过来了就……”她欲说又止。 说着,二人来到了通往客房的电梯旁,美女伸手帮郜铣冰按动电梯启动键,门开了,她示意郜铣冰走进电梯后,也跟着走了进来。 郜铣斌心想:“酒店的商务礼仪工作做得真到位。这服务?恐怕国内任何一家酒店都无法与之相比。” 可令郜铣冰不解的是,当他到了房间打开房门,妙龄女子也跟着走了进来。这让郜铣冰觉得情况不对了,忙说:“小姐,您这是?” “老板,您看您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玩儿吗?赌色不分家,您找谁玩儿不都是一样的呢,我也不多朝你要钱,服务也一定不会比别的女孩子差。你看可以么?” 郜铣冰一下子傻了,不知道如何应对和说什么是好了,慌忙地把继续朝着卧室方向走的美女拦在客厅内说道:“美女,你听我说我有女朋友,有女朋友的。” “哎呀,这个关我什么事呢,来这里玩儿的哪个没有女人,没有老婆呢?哈哈,就你有女朋友呀?” 说着,走过来一把搂住郜铣冰的脖子,故意用她特有的柔软尤物在郜铣冰胸前磨蹭了几下。 郜铣冰慌忙把她推开,走到椅子旁手指着姑娘说道:“美女,如果你一定要在我这赚这笔钱,咱俩可以聊聊天,我一分钱也不少给你,只是我真的不能与你发生什么,我有女朋友,我不能对不起她。” 美女轻轻咬了咬下唇,微笑着说道:“那多不好意思呢?再说即使和我做了,你不说谁会知道呢?可话又说回来,我已经进了你的房间,你说没做又有谁会相信呢?嗯?” 说着又站起身扑了过来。郜铣冰忙闪身躲开,伸手阻止道:“如果你肯依我,那就按我说的办,我说话算数,一定一分钱不少地给你,如果不同意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姑娘略作迟疑,说道:“你可真是个怪人,那好吧,我们就先酝酿酝酿情绪然后再做吧,不过按你说的,耽误的时间可是都要记在你头上的。” “好好,算我的,算我的。要不你现在出去,我也照样给你钱。” “那可不行,这里也是有规矩的,进了房间超过时长你要付钱,但是什么都没做收你的钱也是不行的,万一被你投诉,我要被拒签一年的。” 郜铣冰心想,看来只得认倒霉了,先跟她聊着吧。毕竟这是在国外,当地的法律我又不通,如果贸然把她赶出去,她一个不高兴告我非礼就麻烦了,被传出去笑话就闹大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讲讲价吧。”郜铣冰显示出十分老道的样子。 “不用讲,一次一千,包夜嘛,正常的五千,不过我看你人还算不错,而且现在的时间又这么晚了,干脆你给三千五就得了。” “谢天谢地呀,总算还讲点规则,并没狮子大开口。” 郜铣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这样吧,你也不容易,我给你五千。前提是你必须听我的,不能胡来。” “那是自然,你这样厚道,我当然听你的,不过像你这样主动多给的还真不多见。你是国内东北过来的吧?” “是呀,你怎么知道?” “咱们是老乡,我也是东北的。” 郜铣冰一听她也是东北的,脸上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也是东北的?怎么,你怎么?” “唉!说来话长呀,你不是说要和我聊天吗?那就从我的身世说起吧,不然这一个晚上怎么过呀?” 说着,姑娘走向冰箱拿出两瓶饮料,拉着郜铣冰走进卧室,一瓶递给郜铣冰,一瓶放在自己的床头边。 “来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说是苦大仇深的,也是满身伤痕累累的。就拿我来说吧,我本是在福建那边和爱人一起做茶叶生意的,生意做的也还不错,每年都能赚些钱,可我爱人和朋友也不知怎么的就迷恋上了赌博,经常到澳门和这里来赌。 开始还能控制,玩的比较小,有输有赢的,我也就没怎么管。 当我发现茶庄的活动资金越来越少,感觉情况有些不对了,追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进茶叶了,我问进来的茶叶呢? 他说茶叶还没到,让我等着不用着急。我就相信了,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跟我说他在缅甸把我们的茶庄和一切都输光了。 我开始不信,等到天亮坐飞机飞到了这里,才知道他说的全是真的,而且实际情况比他说的还要严重,不但把茶庄和房子、车子都抵押借了高利贷,额外还欠了500多万,得知这一切我当场就懵了。” “然后我四处打电话张罗钱,一心想把他弄出去,当我要求看他一眼时,放高利贷的这些人只允许我跟他通话,不让我见人。 虽然我心中很疑惑,每当在电话里听到他被殴打和苦苦哀求的声音,我的心就碎了。 我回去不顾一切地找亲戚托朋友,四处借钱。可在这种情况下,哪里有人肯借给我呢? 于是我再次回到缅甸找到放高利贷的那个老板,答应只要他们把人放出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个老板见我有几分姿色,当晚就把我给睡了。” 说着,美女喝了一口饮料,看了看郜铣冰,说道:“要不咱俩先做了吧,讲这些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了,不然你一会玩,跟玩一个死尸似的,扫你的兴不说,也没啥意思呀?” 郜铣冰说道:“美女,你继续说吧,我和那些禽兽是不相同的,我对你没其他的想法,再说我真的有女朋友,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你也一定不希望有第二个类似你这样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无辜的姑娘身上吧?” 美女听了苦笑一下,继续说道:“说实在的,一个女人一旦突破了那个底线羞耻感也就没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不过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还第一次遇到。那我就接着说吧,他们说是睡我,其实就是折腾我,羞辱我,让我想办法弄钱。 我足足被那个老板玩弄了半个月时间,然后才答应放我老公,不过他们提出了放我老公出来的条件。 第一、他们承诺不再打他,给他改善居住条件,但要在半年时间之后才会放他出来,前提是我要老老实实地陪着他们老大,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不能讲条件,更不能中途离开,否则一切作废。 第二、半年时间之后,我按照他们的安排从事他们指定的工作,偿还我爱人欠下的债务,两年后恢复我的自由。” “这个条件你答应啦?”郜铣冰不解地问道。 “我哪里会就此答应呢?我提出让我见我老公一面就答应,其实这只是个缓兵之计而已,但他们比我精明的狠,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那个老大在晚上折腾完我之后跟我说:'我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如果你不想救你老公现在可以走,不过你和我在床上发生的一切,我已经制作成了光碟,我要用它为我赚回你老公欠我的钱。 '说着他让手下人当着我的面播放了光碟。我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被他玩弄的各种画面,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跪下来求他放过我。 哪知道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当着我的面,又叫进来两个女的,估计也是欠赌债的,和她们发生了关系。 然后说道:'弟兄们这个娘们哥哥我玩儿够了,给你们玩儿玩儿吧,我不要了。 明天让他看看他老公就安排他干活吧。'话音未落,他手下那几个人把我拖走了,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也应该想象得到了。 自然是又被他们折磨羞辱了一番。就这样,我被迫接受了他们提出的条件。 当我看到我老公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已经不能站立,两条腿和两只胳膊都被打断了。 这时我才知道他们百般阻挠,不让我见他的真正原因了。我就这样一步一步陷入了他们的魔爪里的。” 第86章 凯子是钓水鱼的 郜铣冰听到了这里,站起身反背起双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内心无比沉重,他不敢相信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如此不堪入目的事情发生。 他走回来坐在姑娘的面前,面带诚恳地说道:“那你看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是否需要我把你的事情通过媒体,或者其他途径反馈给国内的警方,或者想其他的什么办法营救你们出去呢?” 姑娘听了这句话立马警觉起来。“这个不需要的,你千万别采取这种途径帮我,那样不但救不了我,还害了我。” “为什么呢?”郜铣冰不解地问道。 “你不身处其中,是不会知道这里有多恐怖的,在这里弄死一两个人比弄死一只鸡还容易,不等他们来救我,我早就没命了。而且,你不知道他们在弄死一个人之前,会把你祸害成什么样子的。” 说着,姑娘就像是马上要大祸临头了一般,恐怖地捂着头大哭了起来,郜铣冰从她讲话的神情中判断,她恐惧的不是死,而且是走向死亡的过程。 他探过身子拍了拍姑娘肩膀,安慰着说道:“既然如此了,你也不要急,办法终归是会有的。” 接着他又不解地问道:“你既然出出入入都是自由的,为什么不跑呢?想办法回国呀?” 姑娘止住哭声,拿起床头柜上纸抽里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和鼻子,接着说道:“自由,我哪里有什么自由?我怎么会不想回去呢?可我走不了。一是我走了我老公必死无疑。 二是他们专门养了一批打手盯梢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他们的视线,一旦跑不成被他们抓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们每天拉不到客人,或者完不成他们给我们下的任务指标,回去就不给饭吃,如果有客人投诉说们服务不好,或者挨打或者被罚跪。” “投诉?到哪里去投诉?” “你刚来,再说你不玩儿你也不懂。老客人都知道的,明天你付钱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意见反馈电话的,即方便你反馈我们的服务质量,又方便下次联系生意。 有的客人在我们离开后,或者再联系生意的时候,就会说上一个服务的小姐如何如何好,或者如何如何不好。 说好的无所谓了,被投诉说不好的,他们会区分是技术问题还是态度问题,如果是技术问题他们会组织培训,如果是态度问题就会挨打或者挨罚了。” “你们双方家人不来找你们么?” “家人,呵呵。家人怕找他们借钱,对待这样的祸害唯恐避之不及,巴不得我们早点死了呢,哪里会有人关注我们呢?” 说着,姑娘的眼神中流露出死灰般暗淡的光。 郜铣冰再也不忍心听姑娘把自己痛苦的页面在大脑显示器上再刷新一次,他取出一万元钱递给姑娘,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姑娘接过钱放进包里,随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说道:“这就是监督我们服务质量和下次联系我的名片,客人对服务不满意,提出更换服务小姐可以拨打上面的电话。” 当郜铣冰试图索要她个人联系方式时,被姑娘拒绝了。 她说:“那样做是违反他们纪律的,被发现了会被处罚。” 并补充说道:“如果你下次还想约我,可以打这个电话叫38号,或者找桃桃就可以了。” 郜铣冰把这个号码存储到了手机里。姑娘在郜铣冰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说道:“如果时间允许,或者方便的话,可以打电话约我出来吃饭。我请客。” 郜铣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这样的话,我的成本太高了。耽误的时间都要算在我头上的。” 姑娘会意地笑着说:“不会的,他们为了拉住客人,允许我们请客人吃饭,万一帮他们钓到水鱼什么的,我们还有提成呢。 即使是单纯的吃饭他们也允许,不过说是我们请客吃饭,最后买单的也都是客人,而且哪次会是单独吃了饭就完事的,都有下一场节目的。像你这样的,还是我干这个以来第一个遇到的。” 说着姑娘向郜铣冰抛了个媚眼。 “水鱼?什么是水鱼?” “看来你真的什么也不懂,水鱼就是刚刚来到这里,而且有一定经济实力,钱还没输出去的。他们把这样的赌客称为是没上岸的水鱼。” “他们让你联系这些人干什么?” “把水鱼带到指定的包房赌厅里宰呀。像你这样的就是他们眼中的大水鱼,你今天多亏遇见了我,否则也难保不被他们钓住。一旦被他们钓住就很难脱钩了。”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想办法把你变成汉龟或者猪给宰了。” 说着,她抬起手在郜铣冰面前比划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这么说你老公就是这样被宰的?” “差不多吧。” 郜铣冰听完,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联想起帮他兑换筹码的那个凯子,不知道这小子跟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于是问道:“桃桃,我今晚碰到一个叫凯子的,他说也是咱们老乡,让我以后再来的时候找他,他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钓水鱼的?” “这里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很多,大凡洗码的,兑换外币的,都差不多是一类人。场内把这些人称呼为'凯子',至于为什么这样称呼他们我也不知道。 不过你不要管这些,也不要管什么老乡不老乡的,我老公就是被他朋友坑的。 越是信任度高的人,你越应该对他小心。这里的人们只认钱,不认良心和感情的。” “难怪他问我需不需要资金呢。”郜铣冰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他打算让你在这里向地下钱庄借钱?” “不是,不是,他问我需不需要?我说我没输,不需要。” “信我的,要么你尽快回去,玩儿玩儿就当取乐子了,这里的人没有乡土情谊,我敢断定他们已经注意上你了,在这里没有个人秘密和隐私可言。 自从你踏上赌场这一刻,你的身份信息,银行卡里的资金以及个人身价就被公开了。” “不对吧,那个叫凯子的也像你这样劝我不要来,不要玩什么的。” “你就听我的吧,他劝你是假的,我劝你才是真的,因为我只出卖身体不出卖良心。 你想想,如果他们一见面就劝你:'先生,来赌吧,这里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赢钱。'你会信呀? 谁都不傻,这样一弄,所有人都会对他们产生戒备心,一旦产生戒备心谁还会信任他们呢? 他们的财路不就彻底断了吗?他们表面奉劝你是给你下钩子,用他们的行话说这就是'温水煮青蛙,解除水鱼的思想武装。 '这是钓水鱼的第一步。在这里,也不光在这里,即使在国内也一样。 一切的行骗手段不都是让人从信任开始的吗? 有了信任和贪欲才是人走向被坑骗的第一步。我不也是一样吗?不也是因为相信他们会放了我老公,才一步步掉进他们设计的陷阱里的么?” 郜铣冰听到这些话,对姑娘顿生好感,拉住姑娘的手说道:“桃桃,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而且我有能力让你重新过上新的生活。” “拉倒吧,凡是在赌场睡过我的人,几乎都说过类似的话,可结果呢?不是回到国内销声匿迹了,就混的比我还惨。 我是看你人还算不错,也是看在你啥都没做,又给了我一万块钱的份上,这才跟你说了这些的。男人呀,哼哼。”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烟,从中取出一支点燃,象征性的让了让郜铣冰,便自己叼在嘴上吸了起来。 她吸了两口,一股幽香伴随着淡淡的烟雾飘浮在她和郜铣冰面前。 郜铣冰感觉味道不对,烟雾中有一股有别于普通香烟那种特殊绵软香浓的味道,莫非是…… 郜铣冰慌忙走到窗前,意图打开窗户,推了几下根本打不开。 姑娘微笑着说道:“快省省力气吧,这里所有的窗户都是完全封闭的,你根本打不开。” “为什么?” “为了防备赌客输光了跳楼,酒店要承担责任。你放心,我抽的不是毒品烟,只不过是烟中加了一些特殊香料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抽了。”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把烟按在烟灰缸上掐灭了。 郜铣冰担心死灰复燃,拿起她放在床头的饮料朝着烟头倒了下去,一股白烟顺着浇下去的水升腾起来,他才放心地把饮料瓶放回原处。 他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凌晨四点。姑娘会意了,这是让她离开的意思。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了初来时的庄重,说道:“你确定今晚就这么让我走了,不会后悔?” “怎么会呢?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别人花钱都买不到的东西,不知道对我将来会有多大帮助呢。不但不后悔,反而很感激你呢。” “好吧,你真是个怪人,不过下次不要让我遇到你了,如果再遇到你,就不是你要不要我的问题,而是我要要你了,你让我有些着迷。” 说着,姑娘走过来十分庄重地和郜铣冰拥抱了一下。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多多保重。” 然后,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姑娘离开后,郜铣冰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思索着一个整晚发生的事,想着那个凯子跟他说过的话,又回忆桃桃姑娘讲述的有关她个人身世的故事。好奇心促使他在头脑中酝酿着一个特殊的计划。 第87章 李万一 郜铣冰一觉睡到九点多,若不是被李老先生打来的电话铃声惊醒,不知道是不是一觉睡到天黑日头落。 他迷迷糊糊打开手机,当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李老先生几个字的时候,立马掀开被子来了精神,对着电话听筒客气地说道:“李老您好,我是郜铣冰。” “小郜呀,你对下围棋有没有兴趣呀?” “这个嘛,我会那么一点不很精通,不知道是否具备与您对弈的资格呀?” “这你就太客气了,最近几年在你们大陆进行了不少中日韩围棋联赛,掀起了一股围棋热潮,像你这样的热血青年应该不会置身事外吧? 你是不是也参加了你们的大学生围棋协会呀? 你就没必要太客气啦,我现在就过来与你对弈几局,等着我啊。对了,你住在威尼斯吧?你把房间号告诉我。” “2318……” 郜铣铣刚说出房间号,李老先生就把电话挂断了。 郜铣冰慌忙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来到客厅,在冰箱里随便找了点吃的,烧上水,泡了一壶茶,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李老先生到来。 不多一时,门铃响了起来,他断定是李老先生来了,忙站起身前去开门。 李老先生端着围棋盒子直接走进客厅,他把围棋放在茶桌上,铺好棋盘向郜铣冰问道:“你看我们是猜子定先手还是怎样呢?” 出于对李老先生的尊重,郜铣冰客气地说道:“不用了,我执黑吧。” 说着,郜铣冰把盛着黑棋的棋盒拿到了自己这一边。 第一局大气磅礴三连星布局,李老先生脚踏实地星小目沉着应对。 “这是典型得小林流嘛。” 郜铣冰看了看李老先生说道:“看来老先生对日本的超一流棋手的定式很有研究呀?” “嗯,我比较喜欢小林觉杀伐果断的风格,武宫正树的宏观棋法嘛,虽然气势磅礴,但我没实力把它走好。” 李老先生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透露出他的沉着老练,郜铣冰应对自如也不失稳健。 棋到中盘,李老先生在计算上明显处于弱势了,面对郜铣冰攻势的凌厉和不失沉稳的落子,知道他今天遇到的这个年轻人是个强劲的对手,他的棋艺不同寻常。 凭借他业余六段的眼光判断,这位后生即使和专业六段棋手对弈,恐怕也一时难以分出胜负高低。就这样,李老先生和他战至中盘不得不输掉了第一局。 第二盘郜铣冰后手执白,以二连星对星小目布局,战至尾盘李老先生又以打劫劣势输掉了。第三盘刚开局,荣达和赖同光回来了。 原来在昨晚荣达、赖同光与郜铣冰分手后,他二忍在洗码仔阿军引领下,来到金龙门浴场。 咨客指引着他们走进了世界驰名的特色「金鱼缸」。 大厅内欧式水晶吊灯金闪闪光灿灿,堂皇富丽。「金鱼缸」厅霓虹灯闪烁,光怪陆离妖娆无限。 三个流光溢彩的金鱼缸内,按年龄品貌和国籍分坐着不同服务价格的两百多妙龄美女。 星月眉,樱桃口,红粉嫩腮。 杨柳腰,细软如棉; 花朵身,轻袅如烟。 酥胸高耸,叠股拢肩。 一道道靓丽风景,怎不让人春心荡漾魂飞九天。 赖同光恨不能浑身是眼望群钗,臂生九尺揽婵娟。 阿军给服务生塞了几张小费,服务生滔滔不绝为荣达、赖同光介绍鱼缸内戴号牌的小姐各有什么样的特色服务和消费指南。 “我选那两个乌克兰的。”赖同光先开了口。服务生朝着坐在金鱼缸内的两个乌克兰出来赚外快的留学生挥了挥手,两个美女扭腰摆臀地朝着这边走来。 荣达则对两个当地特产兴趣甚浓,他附在阿军耳边说了两句,阿军朝着两个穿本地服饰的美女指了指,两个本地的美女也走了出来。 他们三个人左搂右抱前往三楼洗鸳鸯浴,解异国风情行床第之欢去了。 当荣达和赖同光兴冲冲第来到郜铣冰房间时,看到郜铣冰正在和一个陌生的老者下棋,互相套寒暄了一番。 “在赌场下围棋举世罕见。”赖同光边嘲笑着边走上前来观看。 李老先生仅以微微一笑取代讲话,算是回敬了赖同光的搭讪。 “哈哈,没办法怕输钱呀,玩这个起码不输嘛。”郜铣冰边看着棋盘边附和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说完,赖同光轻叹了一声,和荣达阿军一起下楼去了。 他们出去之后,李老先生问道:“此人看似有些来头。” 郜铣冰感觉不好接话,苦笑了一下摇头不语。 李老先生不无感慨地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两个人下完第三盘棋后,李老先生摸了摸下巴,流露出对这个年轻人的喜爱之色。 说道:“小伙子,你在国内做什么生意呀?” “不瞒您老,我在一家房地产集团公司旗下的分公司做总经理。” “年轻有为,这样的话我也不敢挖别人的墙角,事实上我的个人产业也不少,囊括了地产和赌场。 将来也许我们会考虑到中国大陆去投资,到那时也许我们会有进一步合作的机会的。 以后如果在赌场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打电话找我,力所能及的事,可以帮一帮。” 李老先生把话说的很委婉,但郜铣冰知道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其实,郜铣冰目前最想知道和需要得到帮助的,就是昨晚给他留下心酸故事的那个他的老乡「桃桃」。 李老先生把棋盘上的黑白交错的棋子一推,摆出了大路,小路,甲骨路给他讲起了百家乐的各种路数。 经过一番推演使郜铣冰犹如醍醐灌顶,他恍然大悟,为此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庆幸着在他不知不觉向着深渊滑进的时候,是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先生把他拯救了。 结束后,郜铣冰和李老先生来到餐厅。二人边吃边闲聊:“李先生,按照一般人的理解,凭您的身份和从事的这种特殊行业,我不应该从您那里得到如此之多。” “你问的有道理,如果在十年前,你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但在偶然发生的一次事件中,我相信了宿命。” 老人沉思半晌,陷入到有关他身世的痛苦回忆之中。“十年前,我驾车带着爱人和孩子从农场回家的路上,在中途的加油站遇到一位老者,央求着要搭我的车。 得到我的许可后,那老者说回屋里取点东西,让我无论如何不要走,一定要等他上车再走。 可是爱人催孩子闹的,我便开着车走了,没等那位老者。车子驶出去不远,迎面撞在一辆刹车失灵了的货柜车上,我没事,可她们……”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然后说道:“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我们在一件很蹊跷的事情中确信是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实际是在帮助我们自己。 赌场人如此之多,像你这样对我仔细观察,并提出所谓规律问题的只有你自己,动了我那颗心,也该是你我有缘份。” 接着,李老先生谈出了他的人生真谛:“赌徒拼的就两个字,一个是输,一个是赢,无数人倾家荡产只在一夜之间,一夜暴富的很少见,哪里有什么运气好不好,赌场不放水越懂规律越赔钱。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人生也和赌场一样,悟透了赌场也就悟透了人生和社会。这里的人们太缺少逻辑学悖论中的智慧差异知识了,在动物世界发挥人类大脑是优势,在人类社会善于使用动物简单思维也是优势,而偏偏有的人到动物世界里和斑马比赛跑,和长颈鹿比身高,从猎豹嘴里抢食物,他们不失败谁失败呢?” 之后,两个人依依惜别。 此次缅甸之行,相较于其他人凭借偶然性钱包得以短暂填充之外,郜铣冰的最大收获是“百家乐里的哲学。” 第88章 李依轩失踪 次日,荣达和赖同光不出李老先生所料,把前一日赢到手了的,连同利息都返还给赌场后,离开了缅甸。 郜铣冰一行人下飞机回到白云已是深夜,他换上原电话卡查看短信,然而手机却显示出收到的信息均已被查看。 登陆QQ,往日里不停晃动的小企鹅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这就意味着自从郜铣冰离开后李依轩一直没联系他。他显得有些焦急,顾不得现在已经是深夜,把李依轩的手机号码输入到手机里,开始拨打李依轩的电话,可电话里传来的却是服务台小姐的答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这让郜铣冰颇感意外,他分别在QQ上给李依轩留言,又利用短信给她发消息,折腾一阵子后,他考虑到让她知道自己回来了也就行了,毕竟已经12点多了,关机不回信息也属正常。 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还是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三天时间一个信息没有,QQ上一句话没留,这不符合李依轩以往的性格。 他拿起手机,关机重开重新登录QQ,确认不是手机和网络问题,这说明确实没有依轩的留言了。 他边给她发信息边期待着她的回信,频率由起初的半个小时查看一次,提高到每隔几分钟查看一次。 「噢」,他明白了。他和荣达去缅甸依轩是不同意的,“这是在向我声明她已经生气了。这在情理之中,女生嘛,总归会有点小脾气。”郜铣冰自己宽慰着自己,在疲劳中睡去了。 周一上班,郜铣冰处理完手头工作,发现李依轩没来上班电话仍然关机。 这下他有些担心了。忙把小周叫了过来,小周回答说:“周六看见她上班没发现任何异常。”小周说的十分肯定。 郜铣冰又打电话给常和她在一起的外联部阿桂,阿桂说她昨天去了婆婆家,没和李依轩联系。 郜铣冰感觉情况不妙,忙开车前往住处打开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简单查看了一下,感觉昨晚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他一时慌了手脚,掏出电话输入号码拨通了李依轩的父亲李锐刚,电话拨通后他小心谨慎地说道:“依轩出去培训是封闭式的,不允许与外界通电话,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让我代为转告。” 李老先生责怪着说道:“这孩子,昨天下午来电话时都没提这事,真是粗心。” 郜铣冰寒暄几句挂断了电话,心想:“这说明昨天下午她还在。而且从她和家里人通话的内容上看没什么不正常。” 正在为此着急而思索着的时候,办公室来电话说派出所把大植村的两名保安带走了,他们是一起抢劫案的目击证人。 这个电话来的很及时,提醒了郜铣冰,应该让派出所帮帮忙。 于是,他叫上柳振明一起来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片区民警、警长,以及他们的所长和柳振明很熟。 一见面不等柳振明说话,一位片区民警就大声向他说:“柳经理你来的正好,你们的保安队真给力。你们保安连自己员工在大门口附近被抢了都不管呀?” 站在一旁的另一位干警也附和着说道:“你来的正好,正是时候,你也别回去了,看看怎么办吧?” 说话的这两位民警并不认识郜铣冰,看柳振明朝他一个劲地挤眼睛,再看看那辆奔驰车,觉得说话过于唐突了。赶忙扮个鬼脸跑了。 此时,荣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也开着车赶了过来。 拍着郜铣冰的肩膀安慰他说道:“你先别着急,我那边也正在发动人帮你想办法呢。” “让荣哥费心了,怎么把你也惊扰了?”郜铣冰客气地说道。 “哪里哪里?这不是自家的事嘛?客气什么?” 说着,荣达把脸转向了柳振明。 “刚才那两个干警跟你说什么?什么抢劫了我们都不管?他妈的上次的事我们还没找他们呢,还让我们管。以后再有那种事,永远都不要管,谁愿意管谁管去。” 郑所长闻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和郜铣冰及荣老板都熟悉,把他们让到了所长办公室。吩咐通讯员给他们倒茶。 郑所长以为他们是为了园区保安的事来的,便说:“有一起抢劫案发生在你们园区门口,他俩值班,我们把他们叫来,只是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便于我们侦破案件。这点事怎么把你们惊动来了?” 柳振明忙说:“哪里呀?我们公司的法务助理昨天下午失去联了,想请您帮忙查查,看看她出入街面的监控录像。” 所长若有所思,叫过来那个片区干警:“小李,昨天下午被抢的那个不是他们公司的吗?叫什么?你过来给荣老板和郜总汇报一下。” 那个干警赶忙拿着一叠材料过来说:“那个被抢的女的叫李依轩……” 没等他说完,郜铣冰的眼珠子就红了,抓着那干警问道:“你说是李依轩?她人呢?人怎么样?” “人没怎么样,现在在镇医院。”干警回答道。 郜铣冰哪里还听得下去,站起身和所长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 荣达、柳振明跟所长和民警客气两句也跟了出来。三个人急匆匆来到医院四楼外科病房,进房间一看李依轩果然在,正在有说有笑地和病友聊天,三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郜铣冰充了血的眼睛才恢复正常。 荣达坐在床边询问伤势。依轩说:“只是腰扭了,脚脖子肿了,不过拍片后医生说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其它的只是些皮外伤。” 柳振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调侃道:“你个女孩子遇到抢劫的就把东西都给他,逞什么强呀?” 这句话把李依轩惹怒了:“柳大经理你还有脸说?我就是在咱们园区门口被抢的,我那么呼救,保安都没出来你说荒唐不荒唐?” 郜铣冰忙问是怎么回事? 李依轩便把被抢的经过说了一遍:她昨天下午去书店,打算买几本专业书,书店盘点提前关门了,她买些零食往回走,走到大植村园区大门的拐角处,突然上来三个人把她按倒抢东西,她拼命呼救,那三个人见她拼命喊,可能也有些心里紧张,弄了好久才把东西抢走。然后,她一瘸一拐地到派出所报案。 郜铣冰问:“你走着去的?” 李依轩点点头。 “你怎么不去园区找保安?”柳经理问? “那时我都吓懵了,再说即使不懵也不找那些死人,有什么鬼用?”说着没好眼神的瞥了柳振明一眼。 这让荣达和柳振明脸上挂不住了,荣达气愤地说道:“妈的,非扒了这两个家伙皮不可。” “回去都开了,一个也不留。”柳振明气哼哼地说。 “不会吧?难道他们知道是你会不管吗?”郜铣冰有些不解。 “那不会,只是……”柳振明说着,看了看荣达。 “这事怪我,有几次在园区门口发生过类似的事,也曾让保安见义勇为把抢劫的人打跑过,可有一次我们的保安被打坏了没人管,医疗费都是公司花的,后来我就让柳经理下命令,外面打死了也不要管。没想到他妈的这次被劫的是我们自己的人。”荣达拍了一下大腿,懊恼地说道。 “都怪我,都什么被抢了?”荣达关切地问道。 “手机、项链,不过包里没有几个钱。”李依轩不好意思地数落着。 荣达打电话让司机马上到附近苹果店买一部4s,并吩咐到电信选一个好号码,从皮包内拿出一沓子钱放在李依轩枕边。 “这是给你的慰问金。” “不用不用,荣哥真的不用的。”李依轩推辞着。 “别争执了,既然是荣哥给你的,你就拿着吧。”郜铣冰把钱往里推了推,心疼地在依轩缠绕着纱布的胳膊上抚摸着,安慰道:“你好好在医院养着,有时间我就过来看你。” 荣达和柳振明见二人如此秀恩爱,均感觉再继续坐下去有些碍眼,互相对视了一下说道:“我们先回去,你在这里先养着啊。” 郜铣冰忙站起身说道:“荣老板先不要急着走,你俩在门外等我一下,我说几句话就好,一会一起走,我找你还有些事情。” 荣达听了点了点头,和柳振明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李依轩见郜铣冰的神情,知道公司那边有事,便说:“没事,你们回去忙吧,没伤到骨头,一周左右就会好了,不用惦记。” “好,不过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最好不要一个人外出办事,这里很乱的。不要说是你,我刚来的时候被抢了两次呢。” “那你算运气好的,我们同病房有个姐姐说这里的人平均被抢次数是三次,你低于平均数,而我还有两次呢。”说着李依轩伸出两根手指在郜铣冰面前晃了晃。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开玩笑也不分个时间地点和场合。”郜铣冰露出责怪的神情。 “知道了,以后我注意点还不行吗?你有事就快走吧,他们还在房门外等着你呢。” “那我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养着吧。”郜铣冰嘱咐了几句,走出依轩的病房与荣达一起回公司去了。 第89章 强子出道 荣达来到了郜铣冰的办公室,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郜总,你这儿应该弄个像样一点的茶台,迎来送往的客人不少,每次来都用小壶泡茶不气派嘛,感觉着……” “感觉有失我的身份还是公司的体面呢?” “都有那么一点,换换,公司不差这点钱吧?不然我个人掏钱给你解决也行。” “这个就不需要了,南方人有南方人的文化传统,北方人有北方人的文化习惯。我倒是认为我这样挺好,起码不至于一喝一上午,坐下来说个没完没了的。” 说着,郜铣冰给荣达倒上一杯茶水,也顺手把茶壶推到了荣达身边。 荣达苦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起茶来,他知道这个来自北方某机关小老弟的脾气,索性不再劝说他了。 喝了一会茶又一琢磨,从郜铣冰不苟言笑的一系列举动和带着分量的说话语气,猜测出可能有较为重要的事情要谈。 荣达宽厚的微微一笑,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一包烟,食指轻轻一弹,一支烟从烟盒里窜了出来,他慢条斯理地取出打火机把那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后说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搞得你如此严肃?” 郜铣冰拎着茶壶端着茶杯,离开办公桌走了过来,边走边说:“有两个事,一个是正事和公司发展有关,一个是私事和公司发展无关。你先听哪个?” 说着把茶壶和茶杯摆放在荣达面前。 荣达一听笑了笑,一只手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一只手把烟从嘴边取下,边往烟灰缸里弹烟灰,边说道:“依我看公司的事儿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公司管理上的事儿你老弟不会处理不好,这个就不需要跟我说了吧? 难道还会有什么你解决不了的?要不干脆谈你的私事吧,不会是准备着和李小姐,啊?” 说着,荣达把夹在手里的烟放在烟灰缸上,两只手半握成拳头,伸出两根大拇指对碰了一下。 “荣哥,我跟你说正事不开玩笑。我说的公事相对比较简单,只需要你表个态就行,反而私事比较复杂。” “好好,那你说吧。” “我想说的公事是这次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查封我们园区内企业的事儿。” “你是想说阴阳合同的问题吧?”荣达收敛笑容立马紧张起来。 “是呀,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没有证据他们怎么不了咱们的。”荣达强作镇定,显示出若无其事的神态。 “尽管把服务器放在网络服务公司采取无盘化管理,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拿它和账目安全对赌,无疑是一种侥幸心理。 政府内并不缺少网络高手,不采取有效措施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只是根据目前的经济形势不想过早动手而已。 从这次那块地被无端敲诈走来看,如果我们的把柄不掌握在他们手里的话,怎么可能把价值三亿多的地被逼转让出去呢?多出的一亿五千万是我们所有园区半年租金的收入。”郜铣冰说这番话时表情十分痛苦,且又很严肃。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依法纳税,当初国家为鼓励沿海地区经济发展,在税收和金融方面给予了极大优惠,内地没有的我们这里有,内地不允许做的我们可以做,现在沿海地区经济发展起来了,企业也相应做大做强了,国家政策也会相应有所收紧,我们再像过去那样经营恐怕是行不通了。” 荣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确如你所说,把备案合同租金额度降低为了少交税; 另外一个是针对无照经营的企业多收租金不交税。如果如实备案那些无照经营的企业或者贴牌的企业,因无法备案或者关门或者到其它公司去租物业厂房,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房子会面临租不出去的风险。” “这个事情我想过,毕竟现在的政策和以前有所不同,我们所面临的处境,其他企业也必将面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正所谓正义只会来的迟一些和晚一些,但不会不来。此时如果我们先迈出一步,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等其他人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跑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后事处理完,轻车简从地跑在行业的前面了。” “看来这事儿你不但和你们吴总沟通过了,而且已经把方案考虑成熟了。” “是的,我已经和吴总事先沟通了,吴总也很认同我的想法。” “那么你的打算是什么?” “下一步我打算这样办,一方面搞好工业地产向商业转型,同时借助这一机会按行业分类把工业园区管理规范化; 第二,把不符合行业规范的企业,尤其是拒绝走合法生产途径的企业从园区清理出去,否则等出了事再采取措施代价就太大了;第三,取缔阴阳合同依法纳税。你看如何?” “好吧,不过不要一步到位,先找两个园区做试点,再逐步推进,否则风险太大了。 此外先拿五棵树那几家印染企业开刀,我看政府这次对这些污染严重的企业出的是重手,他们扛不过去我们也扛不过去,把他们先搞定。” “这个工作我一直在做,而且通知物业部以消防不合格为由把他们的印染车间封了。 但是那个老板不服气,带着员工到园区办公室主任那里闹了几次。尤其那个韩国佬闹的最凶,我正在想办法协调。” “协调个屁,园区主任以前也没少吃他们的贡品,现在出事了人家不找他们找谁? 不管什么韩国佬印度佬的,当初和我一起办厂的那个美国佬又怎么样? 在大使馆被炸那年,我不是照样把他轰走了? 你让柳振明告诉那个韩国佬,这里是中国不是他们韩国,而且现在的中国不是一八四零年前的中国了,就这样说。 妈的,老子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他们可以横行霸道天堂,只有老老实实在我这里做生意,否则我让他回不了韩国。 这样,一会我通知强子安排一些人过来处理,对于他们这些干印染的不采取点特殊手段,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不会消停,如果协调能解决问题我这企业早就被他们协调垮了。” “你别说荣哥,别看你有时干混事儿,但你这点我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到什么时候骨头不酥,是个爷们。不过依靠社会力量处理,我看还是要慎重些。” “老弟,你荣哥我没点刚干不到今天,我不敢说天下是我打出来的,但起码是我抢出来的,我现在就给强子打电话。” 说着,荣达掏出电话就要拨打。 “等等,荣哥,这事儿让道上的人出面处理好吗?”郜铣冰阻止住荣达,略带忧虑地说道。 “有什么不好?允许他们不仁,就不许我们不义?这个你不懂的,他们这些干加工的,素质也不会比我高到哪里去,跟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他们只认钱,如果事事都用钱摆平,我们的企业也就不用再干了,宁可打黄了,也不能让他们给欺负黄了。” “荣哥,我说的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强子这个人做事不太地道,我担心你和他这样的人走的太近了,会……” “我跟他合作不止一次了,他再怎么不地道也不敢在我身上动脑筋,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 说着,荣达拨通了强子的电话。 “荣老大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大白天的给黑道上的人打电话呀?” “别他妈的阴阳怪气的,我有正事跟你说。” “荣哥你说,怎么了?” “你派几个弟兄过来,园区有两个印染厂的老板闹事,至于费用嘛按老规矩办,站场的每人两百,出手的每人500。” “老哥,你是急糊涂了吧?我们的人再多也没有他们的工人多呀?再说了到你们园区强行动手对你们影响也不好。” “那你说怎么办?” “行了,你要的结果不就是让他们搬家吗?我让他们自己主动搬,你把他们的详细资料报给我就行,立马见效。” “那费用呢?” “小意思,咱哥俩的交情谈什么费用。下次去小猛拉别忘记叫上我就行,这次你老哥是不是连物质带精神收获颇丰呀?” “你他妈的简直就是一个无孔不入的蝎子精,你到澳门和缅甸跟走平道差不多,哪里还用得着跟我去。好了,不说了,先把我的事办了再说。” 第90章 特别女人 荣达放下电话看了郜铣冰一眼说道:“第一件事完了吧?那你的第二件个人私事是什么?” “不急嘛。” “怎么不急?对于你这个一心都扑在工作上的老弟来说,你的个人私事比我的公事还重要,我怎么能不急,别卖关子,你快说。” “这第二件事嘛,嗯,我说了你不要笑我好吧?” “你自己都感觉搞笑的事我认为一定很有情趣,你说吧。” “是这样的,咱们在缅甸的时候,你们赢钱的那天晚上你和老赖出去潇洒,我碰到了几个奇怪的人,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回来后我反复思索了一下,觉得你社会经验比较丰富,想跟你沟通一下,让你帮忙分析一下或者一起想想办法。” “怎么,我们出去玩儿那天你还有预想不到的收获?”荣达一脸惊诧,急切想知道下文。 “第一个就是我遇到的和我一起下棋的那个老者。” “这个我知道,他能有什么新鲜故事呢?” “那位老先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个我看出来了,能在赌场里下围棋的人肯定是不寻常的人,那是个什么地方呀,能静下心来跑到那个地方下围棋,十有八九赌场就是他的事业,否则就是刀手,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人绝不可能是赌客。” “刀手?什么是刀手?” “刀手就是专门为赌场出路单的人,这样的人我这一生中只听说过,但没见过。他们既是刀手也是老板,因为赌场一旦发现这样的人,不是吸纳入股就是想办法把他们列为禁入者,否则就不得了了。” “据说山本五十六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就是为数不多的被赌场禁入者之一,他曾言称:'如果给我时间我可以为天皇赢回去一艘航空母舰'。”郜铣冰插话道。 “嗯,他是禁入者,但他不是刀手。真正的刀手是后来被称为赌王的叶汉。” “这位李老先生就是以'规律诱惑法'刷新叶汉'赌场概率法'的李万一。” “他,你们怎么会……” “有关他的事我所能知道的也就这些,以后知道了再和你说,其实我所要说的第二件事是有关一个女人的事儿。” “女的?” “嗯,女的。” “我们离开后你找女的啦?没想到你小子在这方面还懂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呀?其实你不说根本没人知道,在那个地方谁不找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不是我找她,是她找的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好了。” “哎呀,谁找谁不都一样吗?我都说了吗,很正常,男人嘛,啊?哈哈。” “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那天你们走了以后,我自己到赌场玩了一会,回来时在大厅碰到了一个我的老乡,她说她叫'桃桃'。 当然了,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她跟我来到房间后讲了她个人的身世。” “是不是她的故事把你感动了,然后你同情心大发给了她不少钱对不对?铣冰,赌场里这样的事多的是,你不想想,哪个女的会自愿干那个? 这些你不要管,他们跟你讲那些故事的目的,就是企图通过苦情戏博得你的同情多骗两个钱而已。你就告诉我你玩儿尽兴了没有吧?”荣达打断了郜铣冰的话。 “我没碰她。” “没碰她,没碰她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荣达有些急了。 “我的意思是你在那边的路子广,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她老公还困在那里呢,挺可怜的。” “我说你没毛病吧,没猜错的话她老公一定是赌输了借了高利贷,结果弄得家破人亡把老婆也搭上了是不是?”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的。” “你省省心吧,在那里边这样的事多了去了,比她更可怜得也多了去了,你能同情过来吗? 我现在跟你说下一个更值得同情的人是赖同光你信不信? 到时候是不是也来找我让我帮帮他呀? 我看你还是世面见得太少,下次跟我一起陪老赖去……算了,到时候再告诉你。总之,这事你不要管就对了,人各有各的命。” “荣哥,我是认真的,以后的我可以不管,其她人我也可以不管,这个桃桃如果你有能力的话,我想让你帮我管管,因为我答应她了。” 荣达见郜铣冰认真起来,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容,站起身十分严肃地说道:“兄弟,那个地方可不比咱们国内,即便我道上有几个熟人,最终也还是要靠钱解决问题的。 对于我们男人来说那里是人间天堂,对于你看到的那些女人来说,那就是人间地狱。 别说是我们,就是国家司法机关都没办法拯救她们,我们哪里有那个实力呀? 退一步说,即使我帮你疏通了关系,那边同意帮忙处理,那笔不小的赎金谁来出呀? 兄弟,不要让什么桃子荔枝的成为你的心病啦,还是做点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吧。” 说着,荣达接了强子打过来的一个电话,拍了拍郜铣冰的肩膀说道:“那边准备动手了,我得过去看看,以免把握不好分寸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你的事儿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确定要做然后再研究。” “需要我跟着过去吗?” “不需要,不需要。这种事儿你不参与是最好的,我们已经是乌漆麻黑的人了,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所幸由它去了,而你不同,好好保存你的洁净之躯走好阳光道。”说完,荣达推门离开了。 郜铣冰坐在沙发上思索着:荣达所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桃桃说的话又不能让他无动于衷,尤其在她规劝自己不要再去那种地方的时侯,眼眸中流露出的那缕真情,不正是凄苦而又无助一种哀鸣么? 荣达的一席话,除了表明不愿意帮这个忙之外,还提及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资金。 “是呀,谁会无缘无故地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搭上那笔巨额资金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困惑起来,感觉身上热汗淋淋的,看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走进卧室换了一件短袖衫,拿起车钥匙来到医院。 当他推开病房门时,病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依轩不在病床上。 她扫视了一下四周也没发现李依轩的身影。没等他开口,临床的一位阿姨说道:“小伙子你来晚了,李姑娘被单位同事接走了,来了好几个人呢,连男带女的。” 郜铣冰说了声谢谢,走出病房。心想:“怎么现在就出院了呢?” 掏出电话刚要按键,想起依轩原来的号码不能用了,去她住处担心有同事在,说话不方便。于是,他先给阿桂打了个电话。 “郜总呀,不是找我的吧?你等一下啊。”说着,阿桂把电话拿给了李依轩。 “领导呀,我没事,不用过来,嗯,阿桂姐在,还有几个同事也在。”说着,挂断了电话。 「嘟」,李依轩发过来一条短信:“人多,先不要来,晚些时候再联系,阿桂姐留下来照顾我,不用惦记。附:这是我现在使用的新电话号码,你把它存好。” 第91章 芳心暂获 木须瓜片似乎有些苦,郜铣冰吃了一口把盘子推向一边,“冬瓜虾仁汤清肺降火,多喝点。”阿姨边往汤碗里盛汤边说道。 “辣椒,辣椒。” “又是辣椒,给你。都跟你说多少次了,这个东西刺激胃又升火。”阿姨边把盛着朝天椒的罐子推给他,边嘟囔道。 郜铣冰「嘿嘿」一乐,算是对阿姨关心的回报,他吃过饭回到办公室的套间里洗漱一下,躺在了床上。 他拍了拍额头,想强迫自己清静清静休息一下。 然而刚刚把公司一大堆繁琐的事从大脑空间中驱离出去,无序的情感思维又不失时机地挤了进来,第一个走进来的是高茹菡,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堆放在半个空间中尚待尘封的过往整理了一下,拿起其中一件布了一点网状灰尘的记忆抖了抖就走开了。 紧跟着的是王小晶,小晶似乎以窥探者的身份匍匐在窗台上,依然以那顽皮的模样朝着他笑,尽管笑的不很甜,也足以表达她是在告诫自己离开她是怎样的一个错误。 然而,当她不得不收敛那勉强的笑,为了开口发声拉起那幕帘子的时候,偶尔露出的一丝苦涩,却牵动了一下郜铣冰的心。 这时,李依轩风风火火从西北奔袭过来,那火一般的激情,不但足可以把任何一座爱情城堡的大门打开,还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它沦陷,在她的面前没有哪座冰山是她无法融化掉的。 那么她在大学期间究竟蕴含着怎样一个坚守或被沦陷的秘密呢? 她曾跟黎国新邹圣尚说她自己没男朋友,当然那晚也是在和自己间接表达她是自由的。 其实,有关这些事儿是想都没必要想的,她能来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那她有没有过往,我苦苦挣扎于此除了想验证她的真诚之外,还有其它的需要吗? 女孩子可以像自己一样完全敞开心扉吗? 自己把和茹菡的过往陈述给王小晶和李依轩的时候,除了为表明自己真诚不欺骗女人的感情之外,可曾考虑过同时也在自己和那个爱着自己的人之间增添了一堵无形的墙呢? 王小晶爱情阀门被我亲手关闭了,茹菡爱的火焰不仅因历史熄灭,本身也已经成为无法超越的历史。 面对已经趟入进去的新的爱的河流,是不是该马上加加温? 以不至于让李依轩因感觉他这壶水总也无法烧开,而愤然地离去。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借口,完全是借口。如果爱和领导不领导的有关联,爱还哪有真诚可言吗? 当务之急要做的,必须把爱的航船摆正方向,绝不可以让善良而可爱的李依轩再次成为爱情真空中的无辜替补。 对,就这样决定,抓住这个难得的给爱情增温的机会向前冲。 郜铣冰下定决心后,按照李依轩发来的新号码,把绿色键按了下去。 “依轩呀,我是铣冰。我现在过去。” 李依轩停顿了一下:“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必须过去。” 面对郜铣冰从未有过的坚定,依轩有些激动。郜铣冰只听到「嗯」的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郜铣冰来到花店,破天荒地第一次为心爱的女生买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当他举着这束玫瑰来到李依轩住处,准备拿钥匙开房门时,感觉有些不妥。 举起手在门上敲了几下,阿桂从房里走了出来,已经从电话里得知郜铣冰要来的阿桂,机灵地从郜铣冰手中接过花,送到李依轩面前,兴奋地说道:“依轩你看,咱领导送来的花比所有人的都鲜艳,我看有了这束花,其它的就都不要了吧?” 说着,她麻利地把摆放在李依轩床边的花统统拿到了一边,只把这一束摆在了床边。 然后,阿桂假借出去买点生活用的东西,和郜铣冰客气了一下,带上门出去了,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了郜铣冰和李依轩。 当「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他二人听觉势力范围之内后,郜铣冰拉过椅子坐到了李依轩的床边。 “铣冰哥,你不怕影响呀?”李依轩打破了宁静。 “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我,你会不会怕影响不管我呢?”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领导。” “那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你与我不同。你这样就意味着我们的关系彻底明确,而且公开了。”李依轩瞟了郜铣冰一眼,把头低了下去。 “明确?我们的关系不早就被你明确了么?而且是很庄重的明确的?” “我?”李依轩有些愕然。 “对呀,就在你来应聘时,在行政部下达的命令:郜铣冰你给我马上到行政办公室来。” 李依轩被他的风趣逗乐了。 “这么说,你心里的空间完全是我的了?” “嗯,全是你的了。” “铣冰哥,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李依轩紧咬下唇,努力克制着即将流出的眼泪。 “依轩,我对不住你,没很好顾忌到你心理的感受,我今天正式向你表白:我爱你。” 依轩再也无法控制感情,匍匐到他的怀里呜咽起来。 过了一阵子,依轩感觉不对,不应该用眼泪占据这幸福时刻,她要重温一次。 她抬起头,双手捧着郜铣冰的脸娇滴滴地说道:“你把刚才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哪句?” “讨厌,就那句嘛。” “命令我到行政部来那句?”郜铣冰故意戏虐道。 “不是嘛,就是,就是:我爱你!” “嗯,你爱我呀?我知道了,谢谢。”郜铣冰顽皮的一拱手。 “讨厌。你真坏。”郜铣冰的肩上挨了一顿粉拳。 “我坏么?如果你确认的话,我看很有必要重新鉴定一次。” “不啦,重新鉴定难保我不会重新上当一次。请允许我一生中只骗你一次好吧?” “嗯,一次就够了,因为被你骗走的将是我的一生。” 说着,依轩伸出手抱住了郜铣冰的肩,脸紧紧贴在他滚烫的面颊上。 不知道郜铣冰试图通过扭动胳膊,将侧对着脸颊的李依轩调整便于四唇相接,还是担心李依轩坐姿不端损伤她尚待恢复的身体,他压下去的一瞬间,李依轩一阵颤栗,突然叫了一声:“天呐,快把毛巾拿给我,桂姐回来了。我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了。” “吓死我了,看来你的专注是假的呀?早知道会把你吓成这样我就不来了。” “敢不来。”她边擦脸,边笑着说。 “那我要是不来呢?” “不来说明你心里没我,等我好了我就回去,让你后悔。” “看来多亏我当机立断呀。不过,感情要是你说的能来就来能走就走那么容易拿得起和放得下就好喽。”郜铣冰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站起身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让阿桂在外面等时间太久也不好,你这胆小鬼,是不是不让我照顾呀?不想让我照顾就给你阿桂姐打个电话吧。我走了。” “那你明天再来看我。”李依轩撅起小嘴依依不舍地看着郜铣冰离开了房间。 郜铣冰带着胜利者的喜悦,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下楼,方向盘如此灵便,车灯也格外明亮,一脚油门下去消失在往梭的车流中。 原来爱情如此简单,获得一个初谙世事少女的芳心,不过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护其左右,顾其周全。 一个心存善念的姑娘的爱情城堡是近乎于不设防的,成功向她揭示人世奥秘并不艰难,只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和耐心,那扇门便会自然而然地向你敞开。 第92章 搞定韩国佬 郜铣冰心情舒畅地回到公司,打开办公室房门,坐在办公桌前接通手提电脑电源,打开电脑登陆上QQ,一连串小人头不停地晃动着,犹如他难以平静的兴奋心情一样,不停地在显示框内跃动着。 他信手点击高茹菡的头像进入聊天框,一行文字出现在荧屏上:铣冰我已经回到北京,父亲的老同事帮了较大的忙,职务虽有所晋升,过去所学的专业知识和在西安积累的工作经验,除了外语有所应用之外,其余的统统用处不多。 但为了回京也没有其它办法,不过有一样需要引起你的注意,以后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知道你忙,不敢对及时回我信息有过多的期待,那就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间回复吧。 此信息只为告知你一下,以免有一天我突然到访让你产生冲动。(茹菡) 郜铣冰看完留言回道:莫非你返京后进了公安系统?怎么也不会是参与了国际刑警组织吧? 尽管我对你善于挑战各种不可能产生过诸多猜测,也无法判断出你可以监视我一举一动的机关属于共和国的哪个部门。 至于谈起你突然到访引起我冲动的顾虑是多余的,让我内心泛起涟漪的仍然是只有感动而没有冲动的。 不知道你将来是带着感动来,还是带着冲动来呢?(铣冰) 回了高茹菡的信息后,打开了黎国新的信息。 内容是:我和圣尚又回到了总部,不过在没有你呵护的日子里我们的日子实属不太好过,要不把我俩调到你身边去吧? 看完,他又打开邹圣尚的头像,奇怪的是他的留言竟然和黎国新的留言是一样的,显然这两个家伙发信息的时候在一起,交叉登陆给自己留的言。 郜铣冰想了想,切回到黎国新的留言框写道:你两个家伙过河拆桥,还目无领导,既然已经从西安撤回来了,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报到? 信息刚发出去,那边立马回道:周末过去,如果不涉及到你的方便和不方便的问题,我们再带一个美女过去,她可是十分惦记你的。 郜铣冰把手离开键盘,鼠标在几个晃动的头像上点击着,脑海中停浮现着卢颖的画面。 这时黎国新的头像又晃动起来,点击开,一连串的“?”号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他心里清楚,这极有可能不是黎国新的意思,但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回道:我看没必要了吧? 黎国新回道:我把你的具体情况和小卢说了。可她说她能接受这一事实,只想看看你而已。 看到这里,郜铣冰的情绪有些波动,回道:国新,你们好好劝劝她,不要来了,我不能使无辜的她和李依轩再受到伤害。 黎国新回道:那好吧。接着是三个“!”号。郜铣冰合上电脑走回到套间,脱去衣服冲进冲凉间,拿起喷水龙头打开开关拼命往头上淋着,仿佛思绪中困扰自己的一切烦恼都可以通过它冲洗掉,也仿佛一切看似无解的一道道人生命题通过这一冲能得到万能的答案。 次日,因为惦记着有关五棵树园区几家印染厂的事和审阅行政部给集团公司上报半年工作总结报告的事,郜铣冰早早就来到了公司。 他打开电脑共享文件夹,找到了行政部发过来「白云扶远工业、商业地产有限公司半年工作总结」。 他打开看了几眼后,实在看不下去,批注到:“缺少实际数据支撑,没说服力,尽量减少工作过程叙述,要数据结果,总结和经验介绍是有差别的。 例如:共取缔无照经营企业数量,各园区双季度租金收益及增长比例,新建物流园几个等等,要写具体数据。 郜铣冰刚写到这里,柳振明敲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搞定了,搞定了。” “什么搞定了?” 他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咚」两口把一瓶水喝了个精光,然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郜铣冰的面前说道:“五棵树园区的那几家印染厂搞定了。” “韩国佬也搬走啦?”郜铣冰放下鼠标推开键盘,把身子往外挪了挪十分有兴致地说道:“你详细跟我说说是怎么搞定的?” “不是我们搞定的,是荣老板找了一个社会上的大哥,叫强子的一个家伙搞定的。” “这个我知道,你说说具体过程。” “我听说是那个强子先通过人跟他们过的话,没好使,强子就急了。然后就给他们下了个套。” “下的什么套?” “这几个老家伙喜欢唱歌,还都挺好色。也不知道强子是怎么和铜锣湾的小姐混熟的,就让小姐组织几个人把他们勾去了。” “然后呢?” “然后那几个人在那里连喝带赌的,让小姐把衣服脱光了陪着他们玩儿,正玩儿的尽兴的时候,有一伙人进来了。 声称是那几个小姐的男朋友,连说带吓唬的把那几个老板拉出去,以他们强行猥亵为由把他们一顿暴揍,然后要送到派出所,因为是在歌厅出的事,那几个老板要求歌厅老板出面解决,歌厅老板同意帮忙找人说和一下私了。你猜歌厅老板找到谁了?” “谁呀?不会是找到荣老板出面去说和的吧?” “对,就找的他。”说着,柳振明一拍大腿。 “然后他们就搬家了?”郜铣冰问道。 “荣老板一出面,当然要讲条件啦。就这样,他们就乖乖的搬走啦。” 听到这里,原本有些兴奋的郜铣冰沉静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办法有点损。” “没办法的事,对待这些人好说好商量的肯定不行,不采取点极端手段公司就得用钱来摆平,我们先不要管损不损的了,你先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郜铣冰简单思索了一下,说道:“我通知设计部门出个装修改造图纸,然后让预算部出造价,然后招标。估计一个月时间装修能结束,业务部可以发消息招租了。” 说着,郜铣冰打通了设计部和预算部的电话,柳振明看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转身离开了郜铣冰的办公室。 郜铣冰安排完园区印染厂所在位置厂房的设计改造工作之后已是中午,正准备着开车到原住处去看李依轩,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黎国新的电话。 “喂,领导,我说我和圣尚已经到了你公司,你信不信呀?” “不会吧,不过你两个小子整天神出鬼没的我也说不准。” “真的来了,这不听说你要改完园区又是需要预算的,又是需要工程施工的嘛,所以我俩就来了。” “看来你俩是真的到楼下了,而且和柳振明在一起。那好吧,中午我们出去吃吧。” “我俩听说你的那个李小姐因为被抢受伤了,要不要我俩先去看看再出去吃饭呀?否则,有失礼貌吧?” “这个柳振明怎么跟个婆娘似的?什么都说呢?” “这你可是冤枉他了,是通过和李小姐QQ聊天得知的。” “好好,那就先看看依轩再出去吃。在楼下等我,马上下来。” 第93章 有朋自远方来 黎国新和邹圣尚带了一堆慰问品跟随着郜铣冰、柳振明来到了李依轩的住处。 李依轩正在和阿桂一起吃饭,见黎国新等一行人走了进来十分开心,一瘸一拐地从床上下来给他们又是拿水果又是拿点心。 “我说,李小姐你可小心一点,万一闪着了,你的铣冰哥哥不得把我俩吃了呀?我看你还是老实点在床上待着,我们自己来吧。”说着,邹圣尚拿起荔枝给每个人分了一串。 “中午了,你们打算吃点什么呀?”李依轩问道。 “对了,你们打算吃点什么,征求征求你俩的意见。”郜铣冰一旁附和道。 “你是地主,你安排啥我俩就吃啥呗,要不问问柳经理,看他喜欢吃啥。”黎国新说道。 “要不我们去吃脆骨鱼吧,特色。那里的米酒也好喝。我请客。”柳振明建议道。 “不要你请今天我来,那就去吃脆骨鱼喝米酒,走。” 几个人在李依轩这里停留了二十几分钟,在郜铣冰的招呼下来到了东圃粤菜馆吃脆骨鱼。 饭后,柳振明因为园区有事,和黎国新、邹圣尚寒暄了几句离开了。郜铣冰带着他二人来到南郊维也纳休闲会所。 “欢迎光临维也纳。”立在大厅入口处的迎宾小姐躬身齐声吆喝着。 听见吆喝,大堂值班经理走了过来,见到郜铣冰后,忙迎上来热情地说道:“欢迎郜总,来客人啦?是到大厅还是包间?” “包间,包间肃静说话方便。”不等郜铣冰说话,黎国新抢先说道。 “好,那就去包间吧。刘经理今天当班呀?” “这周我是白班。三个六空着,去那个房间可以吧?” “可以,可以。”说着,郜铣冰带着他二人跟在刘经理身后来到了三楼的「666」房间。 几个人分别在休闲床上坐下后,刘经理微笑着问道:“好吧,您和您的客人打算喝点什么呢?” “给我来茶水,我喝茶水就行。”黎国新说道。 “我也要茶水。”邹圣尚附和道。 “那就每人来一壶普洱吧。”郜铣冰用手指在休闲床旁边的茶台上轻轻点了一下。 “好的郜总,技师是现在派过来还是稍等一下呢?” “等一等,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我们先聊一会天。” “好的,那祝你们在会所玩的愉快。”说完,刘经理礼貌地退出了包房。 没多久,服务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熟练地把托盘里的水果盘,茶水壶和水杯在每位客人床边的茶几上摆放好,弯腰说道:“果盘是刘经理赠送各位老板的,请各位慢用。”说完,礼貌地退出去了。 “服务质量不错,连服务生都如此有素质。”黎国新边喝茶边赞赏道。 “整体看这边的服务行业要比北方的好。” “服务理念不一样呀。在这方面值得西北那边学习学习。” 几个人边喝茶边聊天,郜铣冰挂念着西安那边的事,便打听在他走了之后那边工程收尾情况。 “前面的基础工作做的好,尽管你走了,后面的管理工作也没走样,收尾不错。入住率很好,住户的口碑不错。”邹圣尚说道。 “对了,你回来之后没和王行长通电话吗?”黎国新插话说道。 “偶尔会通话,但不经常联系。怎么了?” “他调到省行当副行长去了,过去有两个多月了。临走的时候,公司中层以上干部为他送行。那天他喝多了,讲话时多次提到你。老赵很不开心。” “这事他还真没跟我提起过,不过这确实是值得为他高兴的事。” “有时间你给他挂电话,王行长是个很重情义的一个人,临走时嘱咐张家明好好配合咱们做好项目收尾工作。”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扯到了他和老荣去缅甸时遇到的一些情况,谈起了神人李万一和他的老乡桃桃。 “看来从西安回来后你的生活挺丰富多彩的呀?”黎国新放下茶杯,眨巴着小眼睛调侃道。 “没办法,都是为了应酬。”郜铣冰解释道。 “我就不信,你和你那个老乡如果没发生什么,你会对她那么上心?” “国新,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如果郜总真的和她有了什么的话早抬腿就走了,哪还会管这些,更不会跟我们说了。” “那个桃桃是我的老乡,自从回来以后我始终回想着她给我讲过的那些事,总感觉她和其她失足人不一样,她不但过去是做生意的,而且还读过书,心地很善良,可我不知道怎么能帮到她。”说着,郜铣冰流露出一丝惆怅。 “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简单,你说简单。”郜铣冰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黎国新,简直像是看一个天外来客。 “对呀,你想想老荣不是告诉你最终要靠钱来解决嘛?有钱一切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净说废话,有那么多钱你愿意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呀?”邹圣尚不满地怼道。 “不要阻挡他,让他继续说下去。你继续说国新。”郜铣冰拍了拍邹圣尚的床榻说道。 “我就不知道集团用你做预算是怎么想的?你脑袋不转个呀?我们没钱,赌场不是有钱嘛?铣冰认识的那个李老先生不是教了他怎么从赌场搞钱了吗?”黎国新边按动休闲床的电动开关调试高低边说。 邹圣尚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对呀,这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郜总,我看这点可行。要不咱们找个时间过去试试?弄到钱之后,一切不都好说了吗?” “不行,不行,李老先生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不要沾染赌博。”郜铣冰摇动着手臂,十分坚定地说道。 “赌场又不止缅甸一个地方有,我们去澳门,即使不赌也可以把你学到的那些技术到实践中应用一下,体验体验人生嘛。”黎国新劝说道。 “就是,就是,郜总你安排个时间,咱们哥几个一起去。”邹圣尚有些迫不及待了。 郜铣冰思索了一下,说道:“先不急,这事要从长计议,我考虑考虑再说。对了,贵州你们去了没有,怎么今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西安那边的事情结束时我们顺路去了。你是没去呢,还是打算寄两个钱过去就算了呀?” “我还没去,打算去。估计我帮扶的那几个学生肯定很着急了,不过即使去的话也要等依轩的病好了再说。” 黎国新关掉休闲床上的自动升降开关,转回身对郜铣冰说道:“看来你和李小姐目前状况不错呀,进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连物质带精神全部拿下了呀?” “别胡扯,说正事。”说完,郜铣冰看了一眼满含狡黠目光的黎国新。 “啥是正事呀?目前来看,你最大的正事就是抓紧把你和李小姐的关系明确下来,该向前推进就抓紧推进。” “圣尚先不说这个,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看看你,另外一个也是看看你这边有没有适合我俩的位置,集团那边现在进来的新人太多,我俩的作用也没有过去那么好发挥了。你看……”黎国新看了看郜铣冰欲言又止。 “如果圣尚想过来我马上就能安排,你呢,要缓一缓,要不你自己成立个公司,我这边改造工程比较多,可以给你做一做。” “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么?在你手下混混还可以,哪有本事自己出去闯天下呢?既然目前没有合适位置,你心里装着我俩就行了,最好我俩一起过来。” “那好吧,有机会我就把你俩调过来。” 几个人高高兴兴聊了一个下午,晚上吃过饭,他二人拒绝郜铣冰的再三挽留,开着车回黄田了。 到了黄田之后,郜铣冰收到黎国新一条短信:我已安全到达黄田,勿念,桃桃的事可按照我的策略一试。郜铣冰看完短信,回了「知晓」两个字,把信息删除了。 第94章 山体滑坡 李依轩在阿桂的悉心照料下,身体很快得到了恢复。 周四郜铣冰正坐在办公室翻看着传达室送过来一封信。 寄信地址是贵州省黔南区荔波博尧中学,扯开信封打开信纸,是扶贫助学学校的学生写来的,向他汇报学习成绩。 信中写道:尊敬的郜铣冰叔叔,承蒙您三年多来对我们的资助,您不但在资金上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还在百忙中抽时间给我们写信关怀我们和定期来看望我们,万分感谢! 今年暑期,我们顺利完成学业,以优异成绩升入初中,我们一定勤奋努力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和您一样品格高尚的人。 您的学生:卢小兵、马德远、迟大光、魏兰。 郜铣冰正看得入神,被偷偷进屋的李依轩把信夺了过去。她边看边自言自语地说道:“让我看看是哪个靓妹给你写的信,以至于郜总看得如此专注?” 郜铣冰根本不予理睬,拿起座机拨通总部行政办公室电话,接电话的王艳,经过简单几句寒暄之后进入了正题,他说道:“王经理呀,今年去贵州助学是谁带队呀?” “卢经理他们从西安撤回来的时候直接去了,您还没去呀?” “我把这事儿忘记了,以前不都是总部统一安排吗,怎么今年?” 郜铣冰说到这里把话停了下来。 “公司统一组织到贵州扶贫助学的是总部这边的人,分公司都是根据自己情况自己安排的。” “噢,是这样的呀?那算了。既然他们去过了,我单独去吧。” 说完正事之后,互相客气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一旁看信的李依轩边看着信,边留心倾听着郜铣冰同王艳通电话。 郜铣冰刚刚放下电话,她满脸兴奋地跑到郜铣冰的身后,边帮他整理衣领边说:“我也去。” “你去干嘛呢?” “同你一起助学。” 不等郜铣冰再说什么,她就先入为主地说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走?我给咱俩订票。” 见郜铣冰拿着笔敲击桌面不说话,李依轩拍了一下他的肩,说道:“铣冰哥,人家问你呢,咱们什么时间去?” 郜铣冰转回头看了看李依轩说:“他们去过了,我想单独去。” “单独去我也去,听说荔波挺漂亮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地球上的绿宝石,我要去看看。” 李依轩不依不饶,依然带着兴奋的神情说道。 “让我考虑考虑,不过想去的话要尽快。不然,我负责的这些学生看公司其他人都去了唯独我没去会很失落,由此会影响到他们安心学习,不然也不给我写这封信。” 说着,郜铣冰脸上显露出一丝凝重。思索片刻,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对照着号码拨通了旅行社电话,询问了近几日白云飞往贵阳的机票情况,初步把时间定在了周五上午。 接下来拨通了荔波博尧中学潘校长电话,两个人在电话中确认行程后,对方需要确定人数,郜铣冰犹豫了片刻说道:“暂时是两位。” 李依轩听到郜铣冰说两位,知道有自己了,向郜铣冰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离开他的办公室开心地跑了出去。 周五上午十点郜铣冰和李依轩飞到了贵阳,荔波距离贵阳约有二百四十公里的路程,山路崎岖难行,需要颠簸四个小时才能到荔波。 郜铣冰和李依轩走出机场,叫了一辆出租车,老师傅谈好价格后,正准备着把随身携带的行李提到后备箱的时候,司机师傅说道:“我看你俩的行李也不多,就放在后排座椅下方吧。反正后面坐一个人,地方也够用。” 郜铣冰有些不解,一般的出租车司机都不喜欢让旅客把行李放在后排座位上的。 李依轩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车门把箱子放进车里去了。 “你快点呀?” 李依轩督促郜铣冰快点上车,生怕不及时会被司机师傅抛下似的。 郜铣冰笑了笑,打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坐了上去,并开玩笑地说道:“急什么,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你经常来这里?”师傅向坐进了副驾驶位置的郜铣冰问道。 “他多次前往荔波博尧中学助学的。”李依轩抢着回答道。 “难怪你对路况有所熟悉呢?”师傅边发动车子边说道。 “是呀,这一路的颠簸和令人苦不堪言的情景我再清楚不过了。” 聊着,车子驶离机场。将近一个钟,缓缓驶入盘山公路,李依轩的目光被车窗外的风景深深吸引,恨不得再多生出几双眼睛。 左瞧瞧又看看,手机的照相功能被她发挥到了极致,不停地「咔嚓」声,伴随着一句句赞美,使司机师傅的情绪也跟随着高涨了起来。 “看这姑娘像刚飞出笼子的小鸟,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不过我们黔南区的自然风光也确实很美。” “是呀,不仅风光秀美,人也很美。”郜铣冰附和着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你看到这里的谁美了?” 李依轩立马停止了她的「咔嚓」声,把带着疑惑夹杂着不满的目光投向了郜铣冰。 “我说的是这里的人心灵很美,你不觉得老师傅心地很善良吗?这种善良不就是一种纯朴的美吗?” “这么说还差不多。” 李依轩歪了一下脑袋,又继续着她的「咔嚓」…… 去了…… 郜铣冰偷偷把头转向师傅,吐了吐舌头,又笑了笑,不敢再多说话。 出租车依然行驶在盘山路上,尽管师傅十分谨慎地展示着二十多年的驾驶技术,仍然让郜铣冰感觉到颠簸带来的痛苦。 然而,李依轩不但没有他预想的疲惫所带来的大呼小叫,还令人嫉妒地有说有笑的。 看着不远处陡峭的山脉和蛇形的盘山公路,一会儿问山有多高,一会儿问水有多深。 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倒是彻底把一向博才多学的郜铣冰难住了,如今也无法给出她要的正确答案。 “铣冰哥,如此艰险的地势,当年蒋总统居然没守住,我们居然能打进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郜铣冰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依轩呀,你的西南政法大学是在西南读的还是在西北读的呀?” 李依轩眨巴着眼睛没明白啥意思?疑惑地回答:“当然是重庆。” “呃,那你怎么没到蒋总统的行辕和白公馆问问呀?看看那里有没有你要的标准答案?” 郜铣冰说完,知道李依轩被耍,有可能动粗。赶忙把头伸到汽车操控台前面,果然李依轩把小拳头举了过来。 郜铣冰忙说:“别干扰师傅开车,危险。” 师傅笑呵呵地说:“没事,我愿意听你们聊天,长见识。不像其他乘车人满嘴胡言,还叫苦连天的。” 李依轩把拳头悬在座椅上方,咬着下嘴唇愤愤地说道:“你等着。” 就这样他们满怀着兴奋和期待,行驶在贵阳奔往黔南区的山路上。 “山清水秀,天朗气清。天是蓝蓝的,天上稀稀疏疏漂浮着几朵白云,把山景装饰的多美丽呀?铣冰哥你快看,那边的峡谷多震撼?” 李依轩一边用手机拍照,一边兴奋的指指点点让郜铣冰看。 车子从贵阳出发约两个小时左右,天气突然变了。起初是毛毛细雨,接下来雨就越下越大了,再后来雨雪夹杂着冰雹一起来了,左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右侧是陡峭的山崖峭壁。此时,车辆前行能见度已经很低了。 车内的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听得见。 李依轩的神情由不久前的欢快,迅速变得凝重起来,她建议着说道:“师傅,我们可不可以把车停下,等雨雪停了再走呀?现在的能见度太低了,这样向前开会很危险的。” 司机师傅语气沉重地说道:“姑娘,在盘山道上开车,不像在你们大城市马路上,遇到道路堵塞或者异常天气可以停车。 这里不行,尤其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山路崎岖,不要说遇到坏天气,就是在好天气的时候,这样的路况司机也很难把握,如果我们现在把车停下了,相当于把一块和车体大小的石头摆放在了这里。 不但来往车辆危险,我们自己也很危险。哪怕我们把车速放慢到30迈,也只能往前开不能停。好在这条路上的车不算太多。” 说完,师傅两眼紧盯着正前方,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就这样像乌龟爬行一样的速度向前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仍然见不到风雪有停止的迹象。 “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万一出了事连呼救都没办法。” 李依轩边说,边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座位上晃悠。 “你以为移动电话真的需要移动着才会来信号呀?快省省你的力气,别添乱了好吧?” 郜铣冰有些不满地说道。 正说着,突然四周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司机师傅本能地一脚急刹车把车刹住了,李依轩差点把头撞在车前座的椅靠背上,手机跌落在座椅下方。 车被迫停在了半山坡上,霎时间车身不停地颤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坐在车里感觉到地在动,山也在摇晃。 “我们遇到山体滑坡了。”司机师傅满脸紧张地说道。 第95章 命悬一线 尽管司机师傅脸上十分镇定,仍无法掩饰握在档杆上手的抖动。 郜铣冰更是万分忐忑,目光凝视着车的右前方,生怕某个不祥之物从天而降。 李依轩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叫道:“这么说我可以亲眼目睹什么叫山体滑坡啦?” 郜铣冰这个气呀,嘀咕道:“我算是被天真彻底打败了,见过虎的,没见过这样虎的,你才应该是老舍笔下那个真正的虎妞呀。” 一旁的司机师傅,估计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冷幽默了,说道:“姑娘别开玩笑了,这可不是好玩的。” 李依轩左右环顾了一下,看看师傅,又看了看郜铣冰,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知道自己不但说错话了,还错误判断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才不敢胡乱说话了。 不远处的泥土碎石,排山倒海般迅速塌陷下来,很快他们寄予希望的唯一的盘山路,已经不复存在了。 几秒钟,也就是几秒钟,道路两侧扬起的尘土,彻底阻挡了他们的视线,能见度也随之急剧下降。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不仅明显感觉到大地的震颤,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自上而下滚落,相互撞击发出的「噼啪」和「轰轰隆隆」的声音,比若干古代战争片中的滚木擂石更具画面感和立体感。 随之而来的恐惧,几乎难以用字词典里的任何一句来形容,复杂夹杂着恐惧的神情更是无法用语言予以描摹。 伴随着飞溅起来的碎石在车顶发出的「噼啪」,每响动一下,李依轩紧勾着郜铣冰脖颈的手就收紧一次。 如此长期坚持下去,即使不被石头砸死,也得被她活活勒死。 郜铣冰忙侧转过身子,以缓解直接搂抱可能被窒息的危险。 心想到:“此时该没兴趣和胆量欣赏山体滑坡了吧?”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三分多钟,但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已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接着便是可怕的安静。 山石滚落激起的灰尘渐渐散去,能见度随之提高,视觉也逐渐朝着正常恢复。 正待司机师傅和郜铣冰向左右凝望着的时候,李依轩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呀,全没了,全没了。” 司机师傅和郜铣冰被她突然的一声喊叫吓了一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距离他们不到20米,一辆桑塔纳2000,瘪瘪地趴在地上,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石块,小半截后尾箱尽管把不堪忍受的重负,一股脑推到了车的前半部分,依然无法摆脱被重压沦陷的命运,唯独转向灯还在不屈不挠地抗争着。 司机师傅伸出手朝着左侧半山腰指了指,说道:“那边还有一个。” 郜铣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辆丰田霸道四轮朝天翻在了那里。 这时,郜铣冰内心感触到,人的生命原来可以如此短暂,计划可以是几十年,从未有人愿意以几十天加以计算,然而在一场突发的灾难面前可以精确到几秒钟。 若不是开车师傅有经验,及时控制了车速并有效采取制动,也许躺在下面的就是自己或者依轩。 “下来吧,下来透口气,现在应该没事了。我检查一下车子,看看哪里有需要救援的,谁让我们碰上了呢。” 说着,师傅先下了车,郜铣冰紧跟着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扶着李依轩也下了车。 司机师傅简单看了看车子,只有机箱盖和车顶篷被几块碎石,砸了不大不小几个坑,别的没什么大问题。 “真是谢天谢地,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体验过两次了。” 直到现在,司机师傅的脸上才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受伤的,能不能帮上忙。” 说着,司机师傅打开车的后备箱,拿出几瓶矿泉水,边朝前走边说:“现在受伤的急需水。” 他们来到桑塔纳附近看了看,司机师傅说道:“也是个跑出租的,里面肯定不止司机师傅一个人。不会有生还的可能了,整个车楼子都看不见了,即使不被砸死也被憋死了。” “那辆丰田霸道呢?”郜铣冰问道。 “那辆霸道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看着干着急,坡路太陡没人能下得去。” 司机师傅无奈地摇了摇头。 郜铣冰不太相信,抓着树枝试探着朝下边走了几步,当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往下看时,发现尽管距离不算太远,但没有攀附物,确实无法继续朝下面再走下去了。如果有根长绳子,借助树干也许可以攀附着下去。 正在查看着,一个轻微的呼救声从对面传了过来,“有人呼叫'救命',声音似乎是从塌方的前面传过来的。” 司机师傅边说边攀附着护坡上的树干朝前张望,看了一会儿,转回头对郜铣冰说道:“塌方路段时断时续的至少有一百米,估计是夹在中间地带遇难车上的人。你们在这等着,我攀附着树干和灌木枝过去看看。” 郜铣冰说道:“我也跟你过去,依轩在这边等着。” 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了过去。呼救声越来越清晰,他两个人一前一后攀爬了二十几米,在一处滑坡的间断地带,发现了靠左侧路边躺着的一位中年男子,那人头上湿漉漉的,脸上被泥土覆盖着,地上留有那么一滩,分不清是泥水还是血水。 那人紧闭着双眼,右腿压在一块石头下面,大腿腿骨裸露着支在外面。上半身有少部分被埋在砂石里面。 司机师傅和郜铣冰靠了过去,围着石头和被压在下面的人转了一圈,用手帮着那人把上半身简单清理一下,还好埋的不深。 然而面对着的这块石头却没有任何办法,既不敢推动石头,也不敢拉扯受伤的人。 司机师傅用衣袖帮那人擦了擦脸,那人才睁了一下眼睛,师傅拧开矿泉水瓶盖,喂着那人喝了两口水,然后把瓶盖盖好放在他手边,看着他上身还可以动,司机师傅询问道:“就你自己吗?” 那人不说话,用手指了指砂石堆,又指了指山下。 “你自己可以喝水吧?我们再到前面去看看。” 老师傅拿起矿泉水在那人面前晃动了一下。 那人再次睁开眼睛,晃了一下胳膊,似乎想向他们说点什么。 司机师傅和郜铣冰一起弯下了身子。 那人吃力地说道:“我可以动。谢谢。” 老师傅站起身,没说什么。 那个人以为司机师傅要走,吃力地说道:“如果你们能把我救出去,我可以让你们后半生生活无忧。你们,你们给,给我家里打个电话。” 说着他抬起左手朝着他俩杨了杨。 “这个,你们可以拿走。” 司机师傅没太在意,郜铣冰看清楚了,这块表价值不菲,能戴上这块表人的身价一定不低。 莫非山下的那台丰田霸道是他乘坐的? 仔细一想不可能呀?别人都跟着车殉难了,怎么可能就他一个人幸免呢? 于是,郜铣冰蹲下身子安慰道:“不是我们不救你,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们把这块石头推开,你的腿会血流不止,我们没有止血设备,这样不但救不了你还害了你。 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医疗队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你再坚持一下,等他们上来一切都会好的,应该很快就到了。” 说着,郜铣冰打开矿泉水瓶盖又喂了他一口。 司机师傅有些等不及了,给郜铣冰使了个眼色,他们站起身朝着另外一处走去。 这时从对面过来几个人,估计也是过来帮忙施救的。两伙人碰在一起,找了个地方坐下。 对面过来的一伙人中,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说道:“看来山体滑坡时路上的车辆不多,前边有两辆车子被埋,冲到山下两辆。你们这边情况咋样?” “也差不多,可怜的是除了事故发生时,处于前后位置的车辆和人员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之外,凡是行驶在途中的,不是被埋就是被石头把车打翻了,车上的人大多是凶多吉少,有的没有救援价值,有救援价值的没有专业设备也无法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幕幕悲惨景象发生。”郜铣冰说道。 “那个死倒身边的水是你们放的?” “管谁放的呢,先喝了再说。” 那个小个子不等郜铣冰说话,走过去拿起矿泉水就喝。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喝完了水的那个小个子问道。另一位瘦高的年轻人说道:“等待救援呗,还能怎样?” 说完,朝着反方向走去了。 待他们走后,郜铣冰把拿在手中的矿泉水,放在被压在石头下面的中年人身边,正准备蹲下去再安慰他几句,司机师傅扯了扯他的胳膊,把他拉走了。 第96章 我与依轩睡帐篷 令郜铣冰颇感意外的是。 “为什么司机师傅对躺在石头下面的那个人心生反感,明明是他先于我发现的,上前帮那个人清理压在身上的碎石,给他喂水。 怎么当他许诺一旦得救之后,会在生活上给司机师傅帮助的时候,师傅却奇怪地拉着我离开了呢?” 郜铣冰有些不解,问道:“师傅,压在石头下面的那个人你认识?” “我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那为什么当你听到他说得救后,会对你有所帮助的时候,你明显流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呢?” “他这种人活该遭此难,我们出于同情看看能不能尽点微薄之力,给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一些帮助。 而他呢,以为自己有两个钱什么都可以买,岂不知那是我的良心,良心能卖么? 那瓶矿泉水可以用价格来衡量,在超市一元一瓶,在这里可以是五元,也可以是五十元。 但那瓶矿泉水是他的救命之水,没有那瓶水今晚他都过不去。 如果谈到钱,他应该给我多少钱?事实上我们已经救了他了,而他却全然不知,都这时候了,仍然没忘记用预支未来的办法忽悠人。” “还有,还有你说的那句话。” “哪句?”郜铣冰不解地问道。 “就是告诉他医疗队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过来那句。这是他今天晚上能挺过来的唯一的精神支柱。 这些该如何定价,怎么定价?到底值多少钱? 一个连如何受益,如何获救都不知道的人,连良心都可以作价收买的人,佩得到救援吗?他就好好躺着等待老天保佑吧。” 老师傅说完话,攀附着树枝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郜铣冰紧紧跟在后面,衣服裤子已经有几处被树枝划破,手和胳膊被树枝划出了几道伤痕,渗出来的血,把衣服裤子粘合在划破的皮肤上,动一下撕扯着皮肉格外疼。 刚刚因为精神过度紧张,疼痛不十分明显,精神放松下来,显得有些强烈了。 老师傅每攀爬两下,就停下来缓一缓,好不容易攀附着树枝回到了车子附近,李依轩抱着双肩,蹲在地上不停地打哆嗦。 郜铣冰忙上前扶起李依轩,拉开车门让她上车。责备道:“冷了怎么不上车?” 李依轩说道:“不是冷,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受到意外刺激自然的心理惊恐反应,很正常。一会就好了。”师傅微笑着说道。 “师傅,山体滑坡把前后的路都堵上了,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多久呢?”李依轩哆哆嗦嗦地问道。 司机师傅安慰着说道:“不会很久,这里经常发生这种情况,地方政府很快就会知道,救援队也会很快上来的,路一旦清理出来,我们马上就可以动身了。” 尽管老师傅的话是为帮李依轩稳定情绪而说出来的,但他的那份自信和大无畏的神情,格外增添了李依轩的期望。居然不再哆嗦了。 郜铣冰松开搂在李依轩腰间的手,看了看她说道:“精神力量在你身上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接着,转过身对师傅说道:“我们还算是幸运的,直到现在山顶还有零星的碎石滚落下来,如果直接砸在车上,或者砸到人的头上,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司机师傅把话接了过来:“是呀,一旦出现山体滑坡,路上的车很容易被石头冲击到峡谷里,或者被滚落的山石埋掉。 那样就凶多吉少了。这个季节山体滑坡的事时有发生,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这样严重的却很少见。 我们也不要过分紧张,当地政府很快就会知道这一消息前来救援的,修路队也会及时赶到。最多也就是一两天。” “什么?还要一两天,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被渴死也得饿死呀?”李依轩又紧张起来了。 郜铣冰立马安慰着说道:“没事,车到山前自有路。怎样也不会有当年红军长征时艰难的。他们那时的生存环境远比现在的我们更恶劣。 不但吃的喝的没有,还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最终困难不都被战胜了么?你看,下面不是有水源吗?” 说着,郜铣冰顺手朝山下指了指。 “有水就死不了人,那边还有山葡萄和野菜什么的。你不常说要走长征路吗?现在就是在走长征路,目前遇到的一切,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考验。” 这一番话,使李依轩紧张的情绪得到缓解,司机师傅也跟着兴奋起来。 他接过郜铣冰的话说道:“是呀,遇到困难要想办法面对,其实我们每跑一趟山路,都像从鬼门关上走过一次一样,不知道哪次就回不了家了。但为了生活又不能不干。” 说着,他心疼地拍了拍车的顶蓬,用手抚摸着一个个被碎石撞击凹下去的坑。 郜铣冰走到车旁,看了看数不清的坑坑点点,心里想着:“等到了地方多给师傅一些钱,让他换个顶蓬和机盖子吧。” 这时老师傅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招呼着郜铣冰和李依轩来到车尾部,打开后备箱让他们看。 “饿了吧?吃点。” 说着从后备箱里取出矿泉水、饼干和面包递给他俩。 “吃吧,足够咱们吃几天的了。多亏我小孩闹着让我往家里带饼干,这是天意,天意呀。” 李依轩看到这些东西极其兴奋,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饼干和矿泉水连吃带喝。 吃饱喝足之后,李依轩眨巴了两下眼睛,转回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手机,涌现出一脸的焦虑。 这时,司机师傅走了过来,看了看郜铣冰说道:“一会休息的时候有两个方案可供选择,一个是你们两个睡在车里,一个人躺在后排座椅上,另一个把副驾驶的座椅放倒躺着。另外一个方案是你们两个睡在临时帐篷里,我睡在车里。” 郜铣冰想了想:“你睡在车里吧,车里会舒服一点,毕竟开了这么久的车,而且明天,或者后天还要接着开。 再说车子后排座位上,还摆放了两个行李箱,如果我们睡在车里,还要折腾那两个箱子。” “那就把帐篷支起来吧,不过要支远一点,找个稍稍平一点的地方才行,我看那里挺合适,挨着树好固定。” 师傅边说着,边拿着帐篷朝后面走。 当帐篷被支起来,才看出问题,这是个单人的,空间太小。 郜铣冰看了看李依轩,感觉和她挤在如此狭小的一个帐篷里不太合适,说道:“我看我还是睡在副驾驶位置吧。” 依轩闻听后,走过来拉了拉郜铣冰的衣角,小声说道:“你陪我睡在帐篷里吧,我自己睡会害怕的,我要不了多大地方。” 郜铣冰想了想,倒也没什么,毕竟有过一次夜宿金沙滩的经历,也不觉着怎么尴尬,简单整理整理,就各自躺下了。 郜铣冰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适当保持距离,极力控制着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然而一米二宽的一个地方,稍不留神,这手、这腿,还有那脚,都不太守规矩。 尤其那秀发,那坚挺而又松软的尤物,作怪似的撩拨着他的心。 莫不成是想考验我到底是「禽兽」,还是「禽兽都不如」? 尽管在黑暗中,郜铣冰仍能凭感觉体察到,尽管她闭起了眼睛,但那不均匀的呼吸似乎在说明她也没睡着。 郜铣冰试探性地帮着她往后理了理头发,她不但没表示出反感,还甜甜地咂了咂嘴,胳膊软软地搭在了郜铣冰的身上。 郜铣冰借着帮她拿回胳膊的时机,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不知道依轩是故意诱敌深入,还是欲擒故纵,她把身体往后退了退,而脸距离郜铣冰的脸更近了些。 郜铣冰的手在她的背部稍加用力,依轩的脸顺势贴了过来,两个人这才毫无顾忌地热吻起来,你来我往娇喘不休。 正当郜铣冰挺枪跃马,准备再下一城的时候,李依轩疯了一般把郜铣冰推倒在身边,抱着小被子护住下体,蜷缩在帐篷的一角,惊恐地吼叫道:“没一个好东西,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呀。” 郜铣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穿好衣服跑到帐篷外面。 过了好一阵子,才再次爬进了帐篷,找到手机借助手机手电筒观察李依轩的动静。 李依轩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她右手捂着眼睛,不好意思地朝着郜铣冰说道:“对不起。” 郜铣冰忐忐忑忑地坐下,和李依轩适当地保持着距离。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侮辱,既不抬头看她,也不说话。 “你是被我吓到了么?” 李依轩见状,神情紧张起来。 “铣冰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我现在就给你,真的给你。” 说着,奔过来扑在了郜铣冰怀里。 此时的郜铣冰再怎么折腾,也没有了刚才的勇气,他灰心地把她推开,脸朝着帐篷的另一面躺了下去。 李依轩硬生生把他的脸扭了过来,哭着说道:“铣冰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你不要这样。” 郜铣冰坐起身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依轩,没事的,我尊重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相信你。” 郜铣冰就这样把李依轩抱在了怀里,心想着:“这个平日里看似无所忌惮的姑娘,莫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惊人秘密?” 第97章 寓言故事 郜铣冰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李依轩甚是可怜,说道:“依轩呀,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咋样?” “哪方面的故事?” 李依轩扭动一下身子,涌现出一丝兴趣。 “两个故事,一个是神话故事,一个是童话故事。想听哪一个?” “先讲童话故事吧。”依轩娇滴滴地说道。 “那我开始讲了?” “讲吧。” 一天一只靠非洲丰富大草原养育肥硕的羚羊找到了上帝。“上帝呀,你应该给我一副跟豹子一样锋利的牙齿。” 上帝问道:“理由呢?” 羚羊说道:“凭借我现在劲健的体魄和威武的身躯,足可以和狮子豹子抗衡了,尤其我忍受不了那个'草原二哥'——鬣狗的下三路攻击。同样是上帝的精灵,这很不公平。所以,我需要一副锋利的牙齿。” 上帝认为有些道理,于是把羚羊那咀嚼青草的牙齿换成了比猎豹还锋利的牙齿。 羚羊兴高采烈的回到草原,见到昔日的宿敌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逃命,而是露出那狰狞牙齿,朝着狮子、豹子和草原二哥鬣狗「咩咩」地叫。 起初还真的把这些野兽震慑了一下,可这叫声它们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对羚羊发起攻击。 羚羊见此情景,腿早已发软,哪里还有吃豹子和狮子的勇气。 但生存的本能促使它要拼死一搏,在豹子锁喉的时候,羚羊把豹子的耳朵咬下来一只,这个举动把豹子吓坏了,豹子被迫放弃一贯锁喉的方法,捂着受伤的耳朵逃之夭夭了,与此同时也吓跑了下三路攻击的草原二哥——鬣狗。 羚羊哪里肯就此罢休呢?便把对豹子的愤怒集中爆发在了鬣狗的身上。 于是它冲了上去,追上了「二哥」后,奇怪的是怎样也不能成功将鬣狗扑倒,被猎豹抓伤的屁股还隐隐作痛,它便想到光有锋利的牙齿还不行,还要有利爪。 于是,又去找上帝。见到上帝,它说明来意,上帝同样认为羚羊说的有道理就给它换上豹子般锋利的四个爪子。 羚羊再次回到草原的时候信心满满,四蹄着地有力,屁股也随之甩来甩去。 但无论怎样耀武扬威,遇到昔日的宿敌还是四肢发抖,发挥不出战斗力。 不发威还好,一发威更加的导致宿敌的攻击。四肢虽然有力,但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豹子般令它羡慕的致命一击。 它又找到上帝,上帝对它说道:“我虽然已经把你武装到了牙齿,但你必定是只羊,你没有狮子和豹子的战斗精神和战斗意志,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做回你的羊,遵从丛林法则吧,否则你会饿死。” 羚羊不信,它坚持要这样拼下去,于是再回到大自然中,它不再与宿敌为敌,开始寻找食草的同类,获得同类的肉体却很容易,倒不是它跑的比昔日快,因为同类食草的动物对它丝毫不防备,它那原本对付豹子的牙齿和利爪对付同类绰绰有余。 更令它欣慰的是它对付同类时四肢不再发软,而且具备了豹子和它战斗时具有的战斗精神和战斗意志。 它杀的不亦乐乎。久而久之食草动物也对它提高了警惕,它从捕捉同类十分艰难,逐步到一无所获。 没几日那肥硕的身躯日渐枯槁,行走四肢乏力。再去吃草已经不是那个牙齿,更何况已经尝到了肉腥味的腐败了的胃不可能再接受毫无感官欲望的青草。慢慢的它倒下了,它躺在了草地上。 此时,恭候它多时的鬣狗蜂拥而上,用这只羚羊昔日最痛恨和最不耻的方法结果了它。 一旁立着的小狮子问狮妈妈:“羚羊不是也有锋利的牙齿和利爪了么?它为什么还会那么惨?” 狮妈妈不无忧伤地说道:“和草原上食肉动物战斗,不仅要有锋利的牙齿、健劲的身躯、迅猛的奔跑速度,还要有坚强的战斗精神和顽强的意志力。” “讲完了?” “嗯,讲完了。” “挺有意思的,不过你的这个故事肯定蕴含着某种含义。下一个呢?” 说着,李依轩从郜铣冰的搂抱中挣脱出来。 郜铣冰看了看,感觉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说道:“下一个故事是不是应该由你讲呀?你不觉得你今天晚上欠我一个合理的故事吗?” “我,我哪里会讲故事呢?” “不会讲故事就实事求是嘛。” “可是,我……” “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惊悚的故事,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提起就算了。” “嗯,也好,反正这个故事早晚都要让你知道的,不然你会猜疑我一生。只是我不能把它当故事讲给你听,只告诉你结果就可以了。” “也许我已经猜测到结果了,只是不敢确认。” “你说说看。” “你已经没有第一次了,对不对。” “是的,不过……”李依轩欲言又止。 “这么说你在跟黎国新和邹圣尚打赌时说的你从没处过男朋友是……” “我确实从没处过男朋友?” “那,那……” 郜铣冰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神情不亚于审视一个星外来客。 “依轩,如果是,是那样,我想你不必要说了,我不想让你再次重温惊悚带给你的痛苦了。” “铣冰哥,我痛恨那些人,高考时,我之所以选择读法律,就是想有一天能借助国家强制力,把那些害人的家伙都消灭干净。” 说着,李依轩的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像要喷出火焰的样子。 郜铣冰为缓解回顾过去带给李依轩的打击,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慰她说:“好了,漂亮的脸蛋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明抢吗?” 来自帐篷外的一声吵闹,打破夜晚的宁静传了进来。郜铣冰忙把依轩搂住,示意她不要讲话,细细听了听,好像是司机师傅在和什么人围绕着吃的东西产生的争吵。 郜铣冰忙披好衣服,嘱咐李依轩道:“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去。” 说完,拉开帐篷帘冲了出去。 第98章 智斗夜袭人 司机师傅见郜铣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说话的声音立马大了起来。 “你们这样和明抢有啥差别?” 郜铣冰走近一看,原来是下午在滑坡对面见到的那三个人。 郜铣冰问道:“师傅,发生什么情况了?” 师傅气愤地说道:“你看看,看看他们干的好事。” 说着,用手指了指车的后备箱。 郜铣冰顺着老师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模模糊糊看到后备箱打开着。 他明白了,这几个家伙或许是过来弄吃的,或许是打劫的。 仔细考虑一下,打劫的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是过来找吃的东西。 于是上前说道:“几位兄弟,你们要是来找吃的直接说嘛,这样就不太地道了吧?” “废什么话,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都摸到这老家伙车里有饼干和面包了。” 其中一个瘦高个大声吼道。 “对,我们不妨把话跟你们挑明了,好说好商量的,没准给你们留条命。不然的话,嘿嘿,这里就是你们的墓地,来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 站在瘦子旁边的矮个子说道。 郜铣冰看了看,说道:“那好吧,这事不关我的事,你和司机师傅争辩好了。” 说着,把身体转向帐篷的方向。 “你,你……” 老师傅的话还没出口,只见郜铣冰猛回身,一个旋风脚飞过去,那个高个子「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郜铣冰抓住小个子的头发,用膝盖朝着那家伙的面门撞去,没几下,那小子就捂着脸躺在了地上。 老师傅也来了精神,骑在瘦子身上,打他一拳问一句:“今天是谁的祭日?到底是谁的祭日?” 他们三个人中的另外一个人,捂着脑袋拼命喊:“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不知道李依轩什么时候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拿着支帐篷时剩余的一根铁棍子,使劲朝着那人的脑袋和身上招呼着。 “好了,住手吧。”郜铣冰喊道。 “不行,得把他们绑起来。” 说着,司机师傅回到车里,找出一条牵引绳,把三个家伙像捆死猪一样捆在了一起。 “就这点本事还出来混,老子在道上玩的时候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尿裤档呢?来,给他们每个人身上绑一根支架,扔到山下喂野狗去。” 郜铣冰说着,从地上捡起几根粗树杈子扔给了司机师傅。 “什么是支架?” “就是用两根棍子,把他们的胳膊和腿都支上,让他们动弹不了,这样野狗吃着方便。” 郜铣冰岔开手脚,撑起个「大」字给司机师傅做示范。 “不要了吧,打他们一顿也就算了,那样就变成杀人了。” “看来你真是个好人,他不过是吓他们一下而已。”李依轩一旁笑着向老师傅说道。 “什么吓他们,绑。” 郜铣冰都被自己的怒吼声惊呆了。 “绑、绑”,老师傅吓傻了一样,拿起棍子就绑。依轩也不明就里地跟着绑。 “怎么绑呀?这一根绳子也不够呀?” 李依轩看着被反剪双手躺在地上的三个家伙发愁。 “用他们的腰带和鞋带子。” 郜铣冰说着,拿起一条粗树枝走了过来,瞧了瞧那个瘦子说道:“先绑他。” “别别别。老大,我们不是坏人,别动手。” “你以为你不是坏人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不是好人。就先绑他。” “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起码不是好人。” 司机师傅说着,把瘦子按趴在地上,解开瘦子的鞋带子,把他的腿分开,两只脚分别绑在粗树枝的两端。 如法炮制,不一会功夫把另外两个家伙的脚也绑完了。 然后开始挨个绑手,绑手费了一些功夫,一是他们躺在地上得以喘息,经过观察发现,再怎么咋呼也看不出他们像是坏人。 二是通过观察完全熟悉了他们这边的情况,不过是两男一女,其中还包括和他们吵架的那个司机师傅,心里不再像刚刚被打趴下时那么恐惧了。 郜铣冰他们三人一齐动手,把瘦子按住,把他的两只手分别固定在一根粗树枝上。 有了第一个捆绑经验,第二个和第三个捆绑起来熟练多了。 捆绑好之后,将他们翻过身平放在地上。几个家伙大呼小叫的,郜铣冰走回到车上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包,拿出毛巾把瘦子的嘴堵上了,李依轩一见急了,一把扯回毛巾,到车上拿来司机师傅用于擦车窗玻璃的毛巾,把瘦子和小个子的嘴堵上。 说道:“我们的毛巾还留着洗脸呢。” 剩下的那小子不敢再说话了。 郜铣冰站在三人中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多久又犯起愁来,心想:“这几个家伙绑是绑起来了,可怎么处理呀?总不能真的扔到山下去喂狗吧。” 郜铣冰从车上取出手电,准备逐一审问他们。 柿子挑软的捏呀,他吆喝道:“你俩过来,帮我把这个小白脸先扔下去。” 司机师傅和李依轩不理解,别别扭扭地走过来,李依轩扯了扯郜铣冰衣服,小声问道:“你不会要来真的吧?” 郜铣冰在她的身上捏了一把,李依轩明白了他的意思,配合着说道:“师傅,来,帮把手,把他抬下去。” 三个人费了一番力气,把这个小白脸抬到陡坡的一块石头上放下。 郜铣冰这才附在司机师傅的耳边说道:“老师傅,你回到车子那边看着那两个家伙,我和依轩在这边审问这小子,摸摸他们的底细。” 司机师傅一听,露出憨憨的一笑,大声说道:“推下去得了,还跟他费什么话。” 边说,边朝着车的方向走去。 这小子以为真的要把他扔下去,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忙哀求道:“老大,老大,不要把我推下去,我们不过是为了找点吃的。” “找点吃的,为什么又是吵架又是打人的?还威胁我们?” “开始我们也没想那样,是那个司机师傅口气太强硬,所以才说出那几句话吓唬你们的。” “吓唬我们,如果不是我先出手的话,遭罪的肯定是我们。” “这个有可能,我们不过是为了弄一点吃的,不会给你们造成身体伤害的。不然,不然那个死倒答应把手表给我们,我们都没要。” 一听这话,郜铣冰对他所说的「我们不是坏人」有所相信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一下,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我们三个是老乡,一起在贵阳做事。” “做什么事?” “我卖服装,他俩在酒店做事。那个高个子的是服务生,矮的那个是技师。” “估计那家酒店也不是正规酒店,那你们要到哪里去?哪来的车?” “我们回老家换二代身份证,是合租的车,打算办完事就回来,没想到碰上了山体滑坡。” “那好,你在这里躺着,我去问问那两个,如果你说的是实话,就饶了你的狗命,胆敢说一句假话,我就废了你。” 说着,郜铣冰狠狠踢了他一脚,拉着李依轩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第99章 灾后夜话 当郜铣冰和李依轩回到车边时,司机师傅正在审问那个矮个子,从师傅复述的情况看,和那个小白脸说的差不多。 师傅见他俩过来了,立马站起身来说道:“他们说他们都是在贵阳打工的,那小子是酒店服务生,这个是给客人按摩的。” 郜铣冰听了暗自发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货色,原来是摸了两条水蛇。 然后走到瘦子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的屁股,取出堵在他嘴巴上的毛巾,说道:“以后还装不装了?” “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那好,一会给你们点吃的和喝的,赶快滚蛋。” “好,好。” “看来他们三个被打的不轻,都不敢走路了。” 李依轩指着捧着司机师傅拿给他们面包和水,攀附着路下面的石头和树枝,趔趔趄趄朝前面走去的三个人说道。 “不是被打的,他们被支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刚刚被放开,肯定不会正常走路,至少要活动两个小时才行。” “这么严重?”司机师傅有些不解。 “是呀,不然我哪里敢大着胆子把他们放开。” “你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司机师傅说着,竖起大拇指。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呀?”李依轩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道。 “实践,实践出真知呀,这是当年我在检察机关,到监狱里提审犯人时看到的,那些逃跑被抓回来的,以及不听话违反狱规的,会受到如此惩罚。如果被支上一个下午,即使放开了,他们也走不了路。” “这么严重?” “是呀,你要不要试一下。” “去你的。” 说完,郜铣冰的肩头上又挨了一顿粉拳。 三人经过这一折腾睡意全无,看看时间还不到三点,距离亮天还有一会,索性坐回车里开始聊天。 “铣冰哥,你怎么还会打架呢?”李依轩扳着郜铣冰的肩膀,略带奇怪地神情问道。 “我哪里会打什么仗,不过是在检察机关集中培训的时候,简单学了一点格斗技法而已,都是些皮毛,没想到这几个家伙连皮毛都不是。”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先不要说你能不能打,就你那胆量和处理事情冷静的头脑,就让我非常佩服了。你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一般的年轻人。我老头子即便再活五十年也赶不上你。” “听听,师傅对你评价多高?” “高什么高,我再有胆量也没你胆量大呀?” “我,我有什么胆量?” “你胆量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的就是你李依轩,我和师傅都比不上你呀。对了,你没用相机把滑坡的壮观场景都记录下来吗?” “你,你简直坏透了,这个时候了还拿我开心,不理你了,我睡觉。” “睡觉,睡觉,睡觉好。” 说着,各自脱下上衣把头蒙了起来。 没过五分钟,李依轩把小手伸进郜铣冰的脖子里,摸了一会,又揪着郜铣冰的耳朵,凑过来说道:“我不困,睡不着,要不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司机师傅也掀开盖在头上的外衣,推开车门说道:“这一折腾我有点饿了,吃点东西,你俩饿不饿呀?” “吃点,吃点。” 郜铣冰也跟着下了车。 三个人喝着矿泉水,边嚼着饼干边闲聊。 “铣冰哥,你知道西京文学三剑客是谁吗?” “呵呵,什么三剑客呀?不就是三驾马车吗?一个是路遥,一个是陈忠实,一个是新版《金瓶梅》的作者贾平凹。” “怎么话一到你这味道就变了呢?人家那叫《废都》,怎么成了新版《金瓶梅》了?” “怎么不是新版《金瓶梅》?” “那你说说怎么就成了新版《金瓶梅》了?” 李依轩说着,用矿泉水瓶子推了郜铣冰肩膀一下,示意着让他快说。 “你听好,《金瓶梅》主要讲述的是谁和谁的故事?” “这个还用问,当然是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啦。” “那《废都》是不是也是讲的是一个男人(庄之蝶)和牛月清,唐婉儿,还有柳月三个女人的故事?” “不对吧?其中不还有个叫阿灿的吗?” “《金瓶梅》中不也有西门庆和李月娘,还有王六吗?这些都不是书中人物中的重点。 我们再看看情节,《金瓶梅》不用多说了,都知道潘金莲见武大出门卖烧饼未归,倚窗眺望。 窗杆滑落,使她的芙蓉面冰雪肌,展示在西门庆面前,引出了'定挨光王婆受贿,设圈套浪子私挑。 《废都》不也是唐婉儿倚窗秀娇媚,引出的三战庄之蝶吗?《金瓶梅》有金蛋打银鹅,《废都》不也有体内荔枝圆吗?” “照你这么说我就不能理解了,作者身为著名作家,如此勾勒难以入目的情节画面,就不怕深受诟病?” “我所说的只是一部分,是作品表面的东西,否则怎么可能是大作家所为呢?” 说着,郜铣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都废了或迁或重建,然而作家在书中担心的仅仅是废掉的西京城么? 中风的作家庄之碟,气死的书法家龚靖元,换了狗眼的艺术家阮知飞和被迫不得不睁一只闭一只眼的历史研究员孟云房,以及那头懂了哲学的「牛」,恰恰都被热衷文学研究的人们忽略了? 研究的笔墨只专注到7睡唐婉儿,初睡柳月,甚至宁肯深挖导致庄之碟和不懂风情的牛月清为什么不行,也不肯反思作品的悲剧效果。 为什么不去思考换了狗眼的艺术家阮之飞,想用这双狗眼看低人还是社会? 还是看这个社会的人和事,只需要黑和白两种颜色就足够了呢? 瞎了一只眼的历史研究员孟云房,是因为历史研究还是现实研究,需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还是一只眼睛进行历史研究更专注? 莫非阮知飞的两只狗眼和孟云房瞎掉的那只眼,就是为这些人和为书写当时的社会而准备的? 郜铣冰说的有些气愤,李依轩听的也有些不十分明白,郜铣冰把手中的矿泉水瓶子扔掉后,转向李依轩说道:“扯远了,如果让你在《废都》里选一个适合你的角色作为你人生写照的话,你想选择谁?” “在那座废都里没有我的人生。” 李依轩不满意地回答道,然后把复杂的眼神投向郜铣冰,带着狡黠的微笑问道:“那你呢?” 郜铣冰觉得那里也确实没有适合她的角色,无论唐婉儿、柳月、牛月清和阿灿都不是她的人生,这样的选择题如同玩笑。 不过李依轩的反问,以及那笑连同着富有深意的目光一起,把同样的问题又回敬给了郜铣冰。 郜铣冰想:“无论庄之蝶、汪希眠、龚靖元、阮知非同样也不是自己的人生。” 他灵机一动想起了那头被称为「哲学家的牛」,便脱口而出:“那头牛适合于我。我不但适合这头牛,更适合鲁迅笔下的孺子牛。” 听了这句话,李依轩因为他的机警心花怒放。他居然找到了那头「牛」,还借题发挥了,把自己升华成鲁迅笔下,更富有内涵的「孺子牛」。 李依轩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落下风而苦恼,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蛮横地说道:“那我就在作品里塑造个牧童的角色,我更适合做牧童。” 说完,做了个扬鞭的手势,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郜铣冰眉头舒展,面带微笑,深情地凝望着李依轩以示自己懂了,并表示欣然接受了她的蛮横。 聊着聊着,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钻进帐篷里偷偷睡觉去了,郜铣冰看了看李依轩,说道:“我俩也睡一会吧。” 说完,又重新拿起外衣,蒙上头开始休息。 第100章 天道与地道之一 天刚蒙蒙亮,又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把睡在帐篷里的司机师傅,和睡在车里的郜铣冰、李依轩吵醒。 他们各自慌忙地从车上下来,从帐篷里钻出来。 李依轩揉着眼睛问到:“不是又滑坡了吧?” 司机师傅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救援队伍上来了。你看那不是铲车车队吗?后面还有故障清理车,救援车。快把帐篷收起来,这些人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见没人的就往山涧里推。” 说完,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帐篷收拾好,站在路旁等待着救援车辆过来。 李依轩跟着郜铣冰立在路边看了一会,便偷偷溜到车旁打开后备箱,取出两瓶矿泉水蹲在一边洗脸去了,司机师傅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女孩子可真是的,宁舍命也不舍面子。殊不知这两瓶矿泉水关键时刻,可以救活一条人命的。” 还好,总体上看滑坡的面积不算太大,土方量也不多。除了他们发现的几辆车之外,再没有其他车辆和人员遇难。 当那辆桑塔纳2000被清理出来后,发现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中年妇女,另一个是不满十岁的一个男孩儿。 身体因受到强烈挤压,完全不成样子了,但令人震惊的一幕是,致死那位母亲都紧紧地搂抱着自己的儿子,以至于施救的人们无法将她们母子分开。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救援人员边把她们的尸体装殓,边流着眼泪。 而那位企图在关键时刻,用预支未来换取对他救援的那位大哥,也顺利得救了,只是当他被抬上救护车时,因失血过多过昏迷过去了,至于能不能再把他的命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土方于下午三点多被清理完毕。 “上车,我们走。” 说着,司机师傅拉开车门,坐在主驾驶位置上发动了车子,李依轩拥着站在路边欣赏大自然杰作的郜铣冰朝着车的方向走。 当他二人上了车后,司机师傅十分谨慎地把车子开了出去。 大约行驶了三十几分钟,紧张的神情才算松弛下来,车内的气氛伴随着李依轩的诸多问话逐渐活跃起来。 “铣冰哥,你说是不是真的有上帝存在呢?” “有。” “你也说有呀?” “肯定有,你不就是上帝安排到我身边的吗?而且,上帝还听说你没上过古战场,特意给你安排了一场滚木擂石的惊险场面让你看。 不然你怎么会一听说有山体滑坡那么兴奋?'呀,我可以亲眼目睹山体滑坡啦?'” 郜铣冰边说,边模仿着李依轩听到司机师傅说「我们遇到山体滑坡了」的时候,异常兴奋的样子。 “人家跟你说真的呢,你就知道编排我。” 说着,李依轩努起了嘴。 “说真的,我也说有上帝。” “那你说说,你心中的上帝是什么样子,他们的社会生活现状是什么样子?是否也存在着人类社会不同的意识形态?” “嗯,这个问题嘛。是这样的,上帝所在社会的意识形态是统一的,也就是说没有人类的东西方的所谓民主和专制一说,至于生活现状嘛,因为物质的极大丰富,完全实现了按需分配,所以上帝实现了无为而治,众神以追求无尚的精神生活为快乐。” “你说的这不是共产主义社会嘛?” “对呀,将来的人类就是要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只不过我们把它称作是共产主义社会而已。” “既然如此,上帝为什么常来人间呢?” “上帝所在的世界奉行的是'天道',人类奉行的是'地道',他想帮助人类摒弃'地道'奉行'天道',可我们人类目前连'地道'都没做好。” “人类连'地道'都没做好,太抽象了,具体点好么?” “具体点,就拿我们曾在飞机上讨论过的《悲惨世界》来说吧,冉・阿让奉行的是'天道',沙威奉行的就是'地道'。” “道德和法制?难怪呀,难怪当时我问你,当道德被法制完全战胜了会是怎样的? 你回答我说,如果那样,社会将失去原有的体温,变得十分冰冷。 我明白了,明白为什么所有神话故事中,最后都是借助神的力量,战胜邪恶了。原来所谓的神,是'天道'的代表和象征之所在呀。” 此时,李依轩的目光中驻扎进一缕放光的灵魂。 司机师傅一听来了精神,问道:“那人们常说的那句'你这个人不地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哈哈,差不多吧。”郜铣冰听了司机师傅说的一句话,笑着说道。 “我懂了,你所说的上帝就是'天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多么好的一个神话故事的题材呀?哎,对了,铣冰哥,你不是说要给我讲一个神话故事嘛?接着讲呗。” 李依轩说着,推了推郜铣冰。 “不讲了吧,昨天是为了避免你产生恐惧才讲的,现在你都兴高采烈了,还讲什么神话?不讲了,不讲了。” “姑娘愿意听你就讲讲嘛,讲讲,免得我老头子开车困。” 司机师傅的一句话提醒了郜铣冰。 “可不是吗,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觉。师傅,要不我开一会吧?”郜铣冰略带焦虑地说道。 “不用,我还行,再说这样的山路你也开不了。你就讲讲故事,或者说说笑话也行,那样我就不会困了。” “看看,现在是客观需要,你不讲都不行了。”李依轩美滋滋地附和道。 “好吧,那我就讲讲有关我童年的一段故事给你们听吧。” 说着,郜铣冰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起来。 小时候我住在外公家里,外公外婆经常给我讲故事,时至今日,外婆讲的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故事,仍然十分生动的保存在我的记忆里。 “这个故事我听过,你换一个,你不是说关于你的故事吗?”李依轩用小拳头边敲打郜铣冰的肩边说。 “哎呀,你好好听着,是关于我的故事,不是给你讲'牛郎织女',耐心点。” 郜铣冰训斥完,接着讲述起来。 外婆说:“牛郎和织女七月七日这天,月上三竿的时候,在黄瓜架下约会。只要不尿炕,不说谎,九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看到。”之后,我不再尿炕了。 有一天,我从西屋挪过凳子,爬上东屋土墙,翻看挂在墙上的黄历。 把阴历七月七日这页折叠好,隔几日翻看一次,撤下废页,等待着外婆说的那个特殊日子的到来。 当黄历距离自己折叠那页,还有三两页的时候,心里异常激动,感觉时间过得太慢。 和小朋友玩的满头大汗,也不忘记跑进东屋,看看放在北墙柜子上的座钟是几点。 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吃过晚饭,我急匆匆跑到院子瞭望西边天际,看看日头还有多高,多久才能落山。 火红的太阳已经搭上前来接驾的老云,轮廓清晰,向着下面一片灰暗涌动。 反射出一串串紫红色珍珠般的余光,照耀着那片空域,壮观而又明畅。 只是慢腾腾蹒跚而下的脚步,如同傍晚时分,在半山腰拾阶而下的70岁小脚老人。 让人等待的焦急,却又爱莫能助。 哎! 看样子牛郎织女不会选择家家户户炊烟四起的时刻见面。心想:“应该抓住时机睡一觉,养足精神以免产生后患。” 我跑进里屋叮嘱小姨,月上三竿的时候叫醒自己,便扎到炕上头朝里睡觉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小姨拍着我的头叫着我的小名说:“再不起来,牛郎和织女就回天上去了。” 我慌忙爬起来,穿上鞋子跑进园子,规规矩矩地躺在黄瓜架下,边等待边倾听蟋蟀窸窸窣窣的叫声和远处的蛙鸣。 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数着北斗星,太白星,紫微星,牛郎星,织女星……数着数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牛郎会织女没看成,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嫦娥舒长袖飘出广寒宫,来到我面前的青瓜架下。 我惊叫着问:“嫦娥姐姐你怎么来了?” 嫦娥轻轻地发出一声「嘘」,指着架下一条青瓜让我看。 一个被洗劫的仅剩了壳的青瓜里,蚂蚁和老鼠在争论谁的本事大。 蚂蚁说:“我的本事大,火山喷射之前我不通知你们先搬家,滚滚岩浆灭绝区区鼠类还在话下?” 老鼠说:“我的本事大,粮仓我不先打洞,大米绿豆你们怎么运回家?” 蚂蚁说:“我的本事大,户枢不蠹的门柱我不先掏空,你们有什么本事进大厦?” 老鼠说:“我的本事大,堆积如山的玉米仓我能让它颗粒剩不下。” 蚂蚁说:“我的本事大,我挖个小洞,让滚滚的江水毁三峡。” 老鼠说:“我的本事大,我变神奇为腐朽,让万里长城变碎瓦……” 看得正入神,耳朵被突然揪住,大姨骂道:“你的本事可真大。” 原来是发现我在黄瓜架下睡了一宿,边挥舞毛巾拍打我头上的露水珠边骂:“你这个傻犊子,那都是故事,故事就是故事,故事里的事不能信。” 第101章 天道与地道之二 我带着疑惑跑去房西住着的表婶儿家。表婶是个博学多识的人,她家是省会的,知识青年下乡的时候和表叔认识并结了婚,生了三个孩子。一个表妹两个表弟。 她高中毕业当过民办老师。在几个侄儿中,表婶特别喜欢我,估计喜爱我的原因是我和别的孩子玩的东西有差别。 村子里同龄的孩子玩玻璃球、朴吉、滚水沟,而我喜欢听故事、讲故事、读书。 遇到不懂的事就来问表婶。表婶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 如读《野火春风斗古城》不明白杨晓冬亲银环一下是什么意思,表婶把嘴唇贴在抱在怀里表妹的嘴唇上。我知道了,亲就是嘴对嘴「啵」的那么一下。 来到表婶家,拉开外房门满屋蒸汽,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忙退出敞开房门放热气。十来分钟才看清,是表婶烀猪食弄得。 表婶儿看见我来了叫我说:“大侄儿锅里还有几个囫囵土豆,我拿出来给你吃。说着从炕上下来拿起碗奔向外屋,把四个热气腾腾的土豆放在炕沿上让我吃。表弟在里屋听见了我的声音,跑过来和我抢土豆。 我拿起一个土豆分给他,抄起另一个边剥皮儿边问:“老婶儿,我昨晚在黄瓜架下没看到牛郎和织女相会,我大姨说:那是我外婆讲的故事,还说故事是不能信的。”说着,把扒好的土豆又放回碗里,烫手呢。 表婶儿看着我说:“大侄儿呀,神话故事不是真的,历史故事才是真的,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就是神话故事。是个美丽的传说。”从此,我知道了历史故事和神话故事是有区别的。 接着又问:“老婶儿,你说蚂蚁和老鼠谁的本事大?” 老婶一时糊涂了,不知道我究竟想问啥。就说:“谁的本事也没有人的本事大。” 表弟也插话说:“大哥我妈说得对,不信你跟我来。”说着放下了土豆,拎着放在柜子上的热水壶,拉着我走出房门,围着房子转圈找。 在靠近树林子的东墙角儿,发现刚刚泛起来的一小堆儿黄土,上面是微小而松软的颗粒,表弟拿起小棍儿,小心谨慎的剥开土层,数不清的蚂蚁里出外进的,原来是个蚂蚁洞。 表弟眼疾手快,打开手中热水壶盖对着洞口,一壶开水倾泻而出。 再看那群蚂蚁都消停了,用小棍拨拉拨拉连蹬腿的都没有了。 表弟神气地说:“咋样大哥,你说是不是人的本事大?” 我说:“看来是这样,不过还有我们发现不了的,那些蚂蚁能不能把房子弄倒了?” 我还在想着那个梦。接着又问:“那人和老鼠呢?谁的本事大?” 表弟说:“那也是人的本事大。” 说着,让我等在这里,他回到屋放下水壶,拎起水桶到园子压管井打了半桶水,从门后抓了一把尖头铁锹扛在肩上。 我跟着他来到已经收割完的麦田地。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他要干什么,但肯定和我的问题有关。 到了地里,左找右找发现一个鼠洞。才明白他要捉大眼贼儿(一种鼠),用铁锹在洞口挖了两下,挖出个大坑,让我看着。 他又在附近找,很快在不远处找到一个从地面垂直下去的洞。 他掏出一个尼龙袋,袋口对着洞口,两手按着边角对我说:“你把水桶里的水一下子都灌进洞里去。” 我抄起水桶对着洞口,只听到两声「咕咚」,半桶水倾泻到了洞里。 放下水桶跑到表弟那里,只见两只大眼贼儿从垂直的这个洞窜出来,直接就进了网兜。 表弟站起身,拎着胜利品笑着对我说:“大哥咋样,是不是我厉害?走,回去点天灯。” 我跟在表弟身后高兴地说:“看来是人的本事大,在人面前别说是蚂蚁就是狮子老虎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俩高高兴兴地往家走。到了家,把网兜系在了洗衣绳上,等待着到晚上给它们点天灯。 好不容易捱到黑天,我俩把网兜拿到屋后树地,又叫了几个小朋友。 表弟爬上树干,把网兜吊在距离地面最近的一根树枝上。网兜比我俩个头高一点,在空中悠荡着。 表弟从树上下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瓶汽油浇到网兜上。 两个家伙可能感觉要死到临头,在网兜里拼命挣扎。 「嚓」的一声,表弟划着一根火柴扔了过去。一团火球迎风而起,两个大眼贼儿在兜里「滋滋」叫着,活蹦乱跳的。小朋友一旁拍手叫好。 突然网兜绳断了滚落到地上。瞬间,两个家伙变成两条火龙。 绕过房子翻过土墙,窜出栅栏钻进麦秆垛。连在一起的麦秆垛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 两个家伙上演了现实版的火烧连营,火势超过了呼延庆大上坟。 半屯子的男女老幼大呼小叫。提水的提水护房子的护房子,紧张忙碌了数小时后,终于把火扑灭了。我怕挨打跑到外公家,向外公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外公没有骂我,也没说我。而是习惯的摸着我的脑袋说:“你要好好读书,你表婶儿说得对,过去发生的事都是历史,历史不能忘记。就像今天你闯的祸,就是明天的历史。 你要吸取这个沉痛的教训。关于蚂蚁和老鼠吵架的事,那是政治学、哲学和社会学。需要你长大后,自己去学习,自己去研究。” 从此,我知道了,过去发生的叫历史。历史的作用分为经验和教训两种。 经验和教训是应该吸取,其中,教训更加沉痛。而哲学是观察历史的眼睛,也是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法。 在不忘记历史和审视历史的时候,哲学的最大帮助是,有助于博大的宏观思维的形成。 “讲完了吧?”李依轩问道。 “嗯,讲完了。” “你的故事都很怪,在让人听了倍感紧张和兴奋的同时,心又会很沉重。感觉故事的背后隐藏着另外一个故事,或者或者隐含着另外一种深意。”李依轩若有所思地说道。 “怎么会在这里查车,真是莫名其妙?” 司机师傅嘟囔了一句,把车停下了。 第102章 天道与地道之三 “请出示你的驾驶证和身份证?”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立在车边说道。 “是这辆车。” 其中一名警察边说,边向站在检查站旁边一辆警车旁的几个人挥手,那几个警察迅速扑了过来,打开车门厉声呵斥道:“下车。” 郜铣冰十分不满意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一会你就知道我们干什么了,走。到警车上去。” “这小子不但不服气,话还挺多,来,把手铐子给他戴上。” “你们……” 郜铣冰刚要继续争辩,发现在警车里坐着几个人,正是昨晚到他们这里抢东西的那三个家伙。 郜铣冰明白了,他给李依轩使了个眼色,同时向司机师傅说道:“不要争辩了,先配合他们一下吧,看来昨晚那几个家伙恶人先告状了。” 当其中一名警察从腰间取下手铐来到郜铣冰面前时,郜铣冰冷笑了一下,说道:“你确认要给我戴上?” “怎么的?你比谁特殊呀?戴的就是你。” “不过,我把话可是给你说在前头,你戴上了容易,摘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 “跟他费什么话,我来。” 说着,一名干警冲上来就要抓郜铣冰的胳膊。郜铣冰灵活地躲闪开,说道:“不用那么紧张,来,戴上吧。” 当他们把手铐子刚刚给郜铣冰戴好,就被前来迎接的教育局杨局长和潘校长看见了。 他们冲过来拦住正准备把郜铣冰带上警车的两名警察说道:“我是教育局局长杨小光,你们给戴上手铐的这位,是来我们贵州扶贫助学的深圳扶远集团的郜总。 我请你们先把情况跟我说明白,不然我无法向正在县委等待着的李书记交代,你看要不要我跟你们局长打声招呼?” “这个,这个……王队长,你看?” 其中一名警察立马傻了眼,把头转向了朝边走过来的,亲手给郜铣冰戴上手铐的那个警察。 这个警察一见到杨小光,热情地说道:“杨局长您怎么来了?” 杨小光一脸焦急地说道:“你们怎么把来扶贫助学的郜总给铐起来了?” 那名警察一听,神情瞬间紧张起来,他奔到车里把那三个家伙叫了下来,厉声呵斥道:“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他们说了,还是我来说吧。这件事他们是说不清楚的。” 郜铣冰举起戴着手铐的手,走了过来。 “还不马上给他,对,是郜总,把手铐解开?” 那个被称为王队长的警察向另一位立在郜铣冰身边的警察呵斥道。 “不忙,我早就说过了,给我戴上很容易,取下来会很难,你们不信。我现在告诉你们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我曾经是国家检察官,是国家检察官协会会员,曾在某基层检察院法纪局任局长。 你说,这个手铐子既然戴上了,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或者不在你们省内的新闻上报道一下,我能顺利的让你们摘下来吗?这是人民专政的工具呀,怎么可能说戴就戴,说摘就摘呢?” “对呀,你以为这是你们老婆胳膊上的手镯子呀?这个东西不但不能摘,我还要求给我也戴上。” “对,不能啥都由着他们来。” 司机师傅和李依轩从惊恐中醒悟过来,也来了精神,李依轩还边说,边把手伸到了那个王队长面前。 “姑娘,我知道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晚啦。”李依轩把那美丽的面孔拉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呢?误会了,绝对是误会了。” 说着,王队长转回身朝着车边走去,向那几个早已被吓得筛了糠的三个家伙问究竟去了。 那两个干警中,年纪大一点的,听到郜铣冰亮明了身份后,知道问题严重了,走过来跟杨局长央求道:“杨局长,这事不适宜闹得太大,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刑事案件的问题了,恐怕是政治问题了。 所以,您劝劝这位老总,噢,不是,是我们公检法内部的这位领导,消消气,把手铐子先取下来,不然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越聚越多,万一传出去可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了,影响就大了,可不是我们的问题了,有可能书记县长都……” 杨局长一听,转身看了看围观的群众,说道:“那就先拉着郜总到你们局里再说吧。” “不行呀杨局长,这要是把郜总戴着手铐拉走,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劝说郜总自己把手铐摘了吧?你们当时干什么去了?” 潘校长一脸气愤地说道。 “这样吧,既然闹到了这个程度,我看不和县里打声招呼肯定是不行了。” “如果一定要和县里打招呼,我看还是跟政法委的曾书记先打招呼,看看他的意见。” 说着,那个干警附在杨局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杨局长听了之后,点了一下头,走出人群打电话去了。 不多久,杨局长走了回来,说道:“叫王队长过来,你们主管副局长马上就到,曾书记也马上就到。让你们马上把围观人员驱散。” 王队长和几名干警商量着让郜铣冰先坐回车里,他们来到路边清理围观群众。 不多久,几辆警车和一辆帕萨特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杨局长把他们带到车上,向郜铣冰分别介绍道:“这位是政法委的曾书记,这位是公安局的赵局长。” 郜铣冰伸手和两位领导握手,当他们看到郜铣冰被戴着手铐,那份尴尬的神情简直无法形容。 “郜总,我代表县里先对你说声对不起,我们简直是在以怨报德呀,你和你们公司是我们的大恩人,这些年来对我们的教育和地方经济发展给予的帮助不知道有多大,如果这件事高调处理的话,我们的政治前途事小,一旦伤及到黄田乃至整个发达地区若干年来对我们帮扶的那颗心,影响就太大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给您道歉,您看能不能?” 说着,这位曾书记微微起身给郜铣冰拱手施礼。一旁的王局长随即说道:“既然您曾经是检察院的领导,又是国家检察官协会会员,您深通法律,对这些诬陷您的,以及不查清事实就胡乱抓人的,您依法确定对他们如何处理,只要您给出意见我们就照办。” “对,我看就按照政治事件来处理。” 郜铣冰笑了笑,把手伸了出来,说道:“我也是一时气愤,没想到把你们二位领导惊动了。这样,把手铐子打开吧,不然恐怕你们也不好和我平起平坐地说话。” 说着,把手伸向了等在车外的几名警察。手铐被打开后,郜铣冰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至于你们怎么处理我就不参与了,我的出发点也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他们手中的权力是谁给的,让他们知道该怎么行使公权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也是履行公务,接到报案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采取一些手段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但是那几个恶人先告状的小子就另当别论了。” 说到这里,郜铣冰发现曾书记和杨局长脸上的表情有些轻微变化,他也没太在意。 就这样,一起因山体滑坡带来的意外惊险和不可预料的人为麻烦,就过去了。 当他们几个人重新坐到车上,得知那个瘦子是政法委曾书记的亲外甥时,郜铣冰的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第103章 荔波纪事 车子停在荔波玉宇酒店,得知他们遇到山体滑坡前来迎接的学校领导们,见到郜铣冰等人别提有多感动了。 大家拉着郜铣冰左瞧右看的,生怕哪里受伤没被发现似的。 说笑了一阵子,郜铣冰把司机师傅拉到一旁,要过老师傅的银行账号,让李依轩安排公司财务给师傅打过来两万元钱。 司机师傅被感动得嘴唇翕动着,两眼满含着热泪。 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我遇到好人啦,你说的对呀,有上帝呀,'天道'就是上帝呀,我懂啦,我懂啦!” 李依轩也眼含着开心的泪说道:“我也懂了,真的懂了。” 老师傅这才醒悟过来,拉着李依轩说道:“姑娘呀,你好福气呀,这么优秀的小伙子碰到了可不容易呀。” 说着,转回身拉着郜铣冰说道:“不需要那么多钱,我这辆破车总共加起来,也不值两万块的。” “老师傅您就拿着吧,您的品格绝不仅仅两万块钱这么简单,是用金钱买不到的。 我回去后,公司有合适的二手车我给你弄一辆,并且是安全系数高的,让你更好地为你们家乡旅游事业的发展服务。” 潘校长等人陪同着郜铣冰把司机师傅送走后,安排他们住在玉宇酒店,前几次来也都住在这里,都很熟悉了,酒店老板是位年轻漂亮的少妇,热情好客。 知道是来助学扶贫的,格外热情,分别给每个房间送果盘和茶水。 潘校长开玩笑说:“老板娘是不是对我们的年轻老总情有独钟呀?” 然后又转身对依轩说:“你可要把你的心上人看好呀,我们这里的漂亮姑娘可是不少呀?” 老板娘瞪了潘校长一眼,用当地话回敬道:“这就是你校长的说话水平呀?” 说完笑着下楼去了。 潘校长接下来对郜铣冰说:“晚饭时,杨局长和主管教育的吴县长过来。” 郜铣冰和这两位领导早就认识,前两次带队过来时,两位领导也到场了,而且杨局长一直陪同着。 郜铣冰问潘校长:“给学校发来的三十台教学用的同方电脑和三十万助学资金到了没?” 潘校长高兴地说:“都到了,都到了。” 一旁的副校长插话说:“只是耗材……” 没等说完,潘校长回头瞧了一眼,副校长不再继续说话。 李依轩嘴快,拉过副校长问:“耗材怎么了?” 副校长看着潘校长说:“耗材,耗材……” 潘校长接过话说:“没什么,耗材接口弄错了,主机是方口的,耗材是圆接口。” 这让郜铣冰有些难堪。 潘校长见状立马说:“我们自己想办法,有办法,郜总不劳您费心。” 说着瞪了副校长一眼,怪她多话。 郜铣冰给李依轩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给公司行政部打电话,不一会乐呵呵跑回来说:“我们那边搞错了,装箱的时候弄混了,发给你们的耗材发到毕节中学了,毕节中学的发给你们了,郜总和那边也熟悉,对调一下就可以了。” 说完由两位校长陪着,各自回房间休息。 次日清早,郜铣冰在教育局杨局长和学校潘校长等人陪同下来到学校,学校如同重大节日来临,校门宽大横幅上一行仿宋体大字书写着:欢迎抚远集团郜总来我校看望师生! 车刚刚停好,校园内立刻沸腾起来,锣鼓阵阵,彩旗飘荡。 校门两侧齐整整排列着的学生们,手持鲜花高呼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郜铣冰、杨局长、潘校长、李依轩等,迎着学校小乐队吹奏的解放军进行曲,踩着小鼓队敲打的有节奏鼓点,庄严行进在欢迎队伍前面。 按照惯例举行升旗仪式,国旗下讲话、给优秀班级和学生颁发奖状、被辅助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最后,郜铣冰宣布本年度帮扶计划,并进行了赋有鼓舞性的精彩讲话。 “同学们,今天再没有什么能使我看到你们有进步,取得好成绩值得我更高兴的了,但我更欣慰的是你们让我看到了勤奋刻苦的精神,已经成为校风的良好行为习惯和学习习惯,你们没有城里孩子那样良好的读书环境,这不是好事,但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们从小就在很艰苦的环境下锻炼并形成了坚强意志,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也许现在你们体会不到,但将来一定会有所感悟,对于成长中的你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坚定信念和坚强意志力更可靠的东西了,有了它你们就会无往而不胜。” “同学们,你们好好努力,我坚信终有一天,你们会胜利到达成功彼岸,你们的老师,你们的学校,完全有能力帮助你们实现这一远大理想和抱负,我及黄田扶园集团全体同事在喜悦的成功彼岸等待你们,期待你们早日到来。” 活动结束后,郜铣冰看望他扶助的四名学生,认认真真听取了学生们汇报在学习过程中取得的成绩,其中一名学生一篇获奖文章,让他很动容。 他抚摸着孩子的头,亲切地说:“文笔不错,题材新颖,叙事情节曲折,情感丰富。字里行间都有「爱」,小小年纪难能可贵。” 转过身对潘校长说:“孩子年纪虽小,书没少读,家境不好,但热爱生活,希望老师和学校在学习方面给予多多关照。” 李依轩情感丰富,不用说,看见学生中午饭连菜都舍不得买,心疼的呀,把钱包连同眼泪一起留给了学生。 郜铣冰一看再不结束,美人变丑人了,立马跟潘校长说,想借机会到大小七孔、卧龙谷和青龙涧转转,勉强从学生中把李依轩拉了出来。 这个神奇而美丽地方的人们,如同为数不多尚未被污染的风景一样,好客、淳朴,热情奔放。 潘校长以本地特有的少数民族文化风俗招待他们,穿戴着少数民族服饰的阿妹们,调换花样劝菜劝酒。 都说甜甜的特色米酒芳香不醉人,几轮下来,李依轩依然迷失了方向,郜铣冰也分不清了南北西东。 两个人晃晃悠悠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谈起学生就开心,回想没菜吃的孩子就悲伤。 聊着,聊着,两颗早已熟透了的南国红豆滚落下来,亲昵的依偎在一起。 郜铣冰温情的拥着依轩,绛唇相对喃喃地说:“茹菡,茹菡。” 李依轩猛的把郜铣冰从身上推开,骂着:“找你的茹菡去吧。”一脚把郜铣冰踹下床,脑袋正好撞在桌角上。 出血了,酒醒了,李依轩也懵了。拿起铺在身下的白浴巾,捂着他受伤的脑袋来到医院,缝了四针止住了血,看着可怜兮兮的铣冰哥,她后悔不迭,泪流满面。 次日,看到潘校长,只得说谎:“昨晚喝多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上。” 潘校长接连不断说「对不起」,一边安慰一边抱歉。 形象尽毁,只好以旅游为借口,离开学校,来到青山环抱、树木葱茏的大小七孔,桥下湍湍流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 众多游人手擎竹竿钓螃蟹,竹竿系一根尼龙绳,另一头拴住一块小石头,石头上用细绳再绑一块猪肉,手起杆落一个个小螃蟹被钓上岸来四处爬行,同行人便配合抓螃蟹。 天真不失孩子气的李依轩,蹦蹦跳跳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抓着,抓着,感觉不过瘾,让铣冰帮她也绑一个竹竿绳自己钓,水里的螃蟹傻得很,放绳就咬钓食,弄得郜铣冰四处捕捉,这个没抓完,依轩就大喊:“快点、快点,又来一个。” 郜铣冰被折腾得浑身是汗,索性不捉了,她那边钓,这边放生。 叉起腰独自欣赏岸两侧千姿百态的岩石和山崖处倾泻而下的瀑布。 阳光映射着的瀑布,如同悬挂在空中的银镜,苍松翠绿江上景,蓝天浮云水中行。 两个人在这被称为地球上绿宝石的荔波,流连忘返,美不胜收。 第104章 澳门,究竟赌什么 “我的郜总呀,在那边玩的咋样呀?” “好啊,你的都市繁华不抵这里的山川秀美呀!要不要过来一起沐浴一下碧波长天之风呀?” “不要羞辱老哥,我一个土人,哪里有你的风情雅兴,在霓虹灯的池子里泡一泡还行,去了那里恐水土不服呀。哪天回来呀?” “噢,看来你的关心是假,催我回去才是真的呀。倒也是,出来六七天了,该回去了。订的是明天的机票,明天回去。” “你和我不同呀,我是丢了都不会有人找的人,你不一样嘛,老秦和老杨说离开你这个文化人做什么都没意思,赖局长也不止一次打电话问他要的字你写好了没有,明天回来,老哥给你接风。” 说着,荣达挂断了电话。 “来电话催你回去?”李依轩挥舞着手中竹竿,边拨弄水中的螃蟹边问。 “催也是朋友间变相的一种想念呀。别玩了,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物品,再买些天然灵芝和当地的手工粗布。”郜铣冰向李依轩说道。 次日上午,他二人拒绝潘校长安排的专车,依然乘坐来时的那辆出租车前往机场。 司机师傅热情地把他们送到飞机场,直至办理完登机手续进入安检口,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飞机于下午四点降落在白云机场,郜铣冰回到公司把礼物分发给众好友,荣达、老秦和杨老板争着为他和依轩接风洗尘。 当众人见到脑袋剃光光的郜铣冰,免不了关心一番,本就善于多嘴的老秦,开玩笑说道:“怎么的,这到底是助学还是上战场去了啊?别人都得胜凯旋,你怎么还受了重伤呢?” 然后,又转向李依轩:“我说李律师,你连你心爱的铣冰哥都保护不好,法律的利剑在你手里是没掌握好方向,还是没发挥出应有作用呀?” 李依轩被臊得满脸通红,郜铣冰更是哑口无言。只好把附和潘校长等人说过的谎话,硬着头皮又描述了一遍。 自此,郜铣冰郁结于心,再也不触碰李依轩,依轩懊悔不及,想创造机会弥补。 周末,约铣冰来家里吃饭,谈天说地时间不早,暗示他不要走了,便说:“本姑娘这里也有厢房。” 郜铣冰心中惶恐,也是想故意报复她那一脚之恨,说道:“小生有夜读的习惯,怕有扰你老人家的清梦啊。” 依轩羞得小脸通红,努起小嘴儿说道:“好你个郜铣冰,以后再来小心把你当贼捉了。” 说着,便把他推出门去,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下楼走远,才关上房门。 连日来,你邀他请的,郜铣冰不堪其扰,约黎国新、邹圣尚到澳门走一趟。 三个人约好时间之后在黄田会面,由邹圣尚开车来到了珠海海关,办理好签证手续,兑换一些港币,通过拱北关口进入了澳门。 关口附近若干个举牌迎接客人的各赌场礼仪小姐,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郜铣冰等三人在应接不暇的问询声中,选择了最具神秘色彩的「法老王」赌场。 跟随着迎宾小姐,坐进了该赌场为客人们准备的专用车。 车上的人不算很多,从各自的神情判断,都是抱着一战成名的愿望来此大显身手的。 “你们经常来?” “是的,你呢?” “我是第一次,来试试手气。” “噢,那要小心,久赌无胜家呀,如果手气好,见好就收,不可以恋战。” “是的,您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哎呀,遗憾,手机在这里没信号,留了也是白留。这样吧,反正我们去的是相同的赌场,下车后把房间号互留一下,到时也可以联系上的。” “下车后可以先换个本地的临时电话卡的,不然你们联系也不方便的。” “这样呀,那我问问他俩。” 说着,黎国新把头转向了郜铣冰,不等他开口说话,郜铣冰朝着和黎国新说话的那个女士点头示意了一下。 黎国新继续说道:“那是肯定的。” 车子在赌场后门停下,郜铣冰和邹圣尚拿着行李下车,黎国新跟在后面,继续和那位女士攀谈着。 邹圣尚小声嘀咕着:“看来你给他做的培训很管用,这就成为师傅开始带徒弟了。” 郜铣冰用胳膊轻轻碰了邹圣尚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三个人在一楼办理好入住手续,又到柜台办了几张临时电话卡,黎国新和那位女士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才各自分手。 “真是亮丽。” 黎国新望着赌场大堂大厅,又是一番感慨。 “只不过此亮丽不是彼靓丽呀!要不要和那位女士和开一个房间呀?我看你俩挺合适。” 邹圣尚调侃道。 “什么呀?我是看她第一次来,我想了解一下她的心理活动,便于我们开展下一步工作。” 黎国新辩解道。 “行了,你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是看人家漂亮迈不动脚步了吧?”邹圣尚继续挖苦道。 “你……” “我说你俩有完没完?行了,别争了,凡是到过这地方来的,说自己怎么干净也没人相信,好自为之各取所需吧,只是别忘记回家的路就行。” 说着,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大约七点钟,黎国新和邹圣尚来到郜铣冰的房间。 “铣冰,我们是先吃点东西再去赌场,还是先去赌场呢?”黎国新问道。 “肯定是先吃饭呀,这还用问?”邹圣尚不满意地批评道。 “先吃饭,现在下去不会有路子的。一般都是周末的九点到十一点之间给路子,抓到就抓到了,抓不到也就算了。”郜铣冰说道。 “嗯,那也好,不过下午我们碰到的那个女的说要请咱们吃饭,我看,要不……” 黎国新欲说又止。 “干嘛让她请呀?来赌场不能找女的,你不清楚呀?” 邹圣尚边说边用眼睛斜视着黎国新。 “铣冰还没说话呢,就你话多。我的意思是她下午去赌场玩了,让她说说路子,也便于我们把握情况。”黎国新争辩道。 “吃吃饭倒也没什么,你通知她来吧,我们请。嗯,不用了,让她在二楼的西餐厅等着吧,就说我们马上到。” 郜铣冰说完,带着手机和手提包往外走,黎国新跟在后边,边往前走边打电话。 他们来到餐厅时,那位女士还没到,郜铣冰叫过服务生点好菜,三个人边等待边聊天。 没多久,那位女士出现在餐厅门口,黎国新起身前去迎接,坐下后,郜铣冰给女士倒上水,问道:“你下午去赌厅了?” “嗯,去了。”女士答道。 “手气不错吧?” “赢了一些,我不敢下注,如果敢下注,会赢的更多一些。这里的百家乐挺好玩的。” “你是自己开台打,还是跟着别人打呀?” “跟着别人玩,我哪敢自己开台呀?什么都不会看,跟着别人玩,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去,结果还挺好。” “下午给好路子了?” “路子还可以,出了几个大龙。我就是跟着他们打大龙赢了点。” 女士的兴致不减,看着饭菜都上齐了,不好再让别人听着她继续讲,便说:“我们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大家这才开始动筷子。 吃过饭,郜铣冰安排黎国新和邹圣尚回房间休息,约定九点到楼下大厅门口集合,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实际上就是思索一下上次在缅甸时,李老先生给他摆过的那些路数,同时给自己制定好制度。 他在赌场前广场背着手溜达着,驶入的车辆明显比下午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人,从出租车的后备箱取下行李奔往大厅,时不时的有洗码仔走过来与他搭讪,问他要不要兑换外币,是否需要找个枪手替他打。 自然不会缺少打扮时髦的少女凑热闹跟过来,看看他是否属于出来猎艳之类的人。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思考,基本思路已经成熟了,制定的策略是:开牌看清牌路,符合路数下注。三子断处开打,胜过单跳翻五把; 单跳形成看小路,三个小路不矛盾; 单跳下来要慎重,不连断子钱不动; 横着一字走长蛇,竖着爬山过大河; 见到断子就动手,至少十连不会折; 横剑出鞘寒光走,连接断子必出手; 长龙不让龟出头,龟不出头属特例,遇到十连很随意。上述规则要牢记,特殊数字要熟悉:长龙8、9不见10,6和5赢要松手,强势不怕9杀8,尾部很怕7杀6,单跳剃头是好路,只管顺路下大注。 第105章 澳门,究竟赌什么之二 九点钟,三个人来到了一楼大厅,各个台面均被赌客围的水泄不通,其规模和场面远不是缅甸的小猛拉可比。 人们毫无顾忌地把大大小小面额的筹码投向台面,就好像小时候郜铣冰玩抠乍扔出去的石片,不但看不到这抽象,且碎片化了的筹码和财富有任何关联,更和昔日里的辛勤劳动扯不上关系。 不知道人们是被不劳而获和无限的物质贪欲刺激着丢失了灵魂,还是处在刚刚被掠夺尚未觉察出痛苦的麻醉期。 赌客们大呼小叫,各个满面红光,均像是可以操控人生命运主宰的这个特殊人生舞台上的上帝。 郜铣冰兑换好筹码,在各个桌台间走动观察着。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赌场呐喊声不断,郜铣冰一手不伸,起初黎国新和邹圣尚还跟着他四处游走察看。目前,这两个人已尽显疲态,躲在吸烟厅抽烟去了。 那个因受黎国新吹嘘吸引,准备跟着捡漏的女士,早已扎到台面上跑龙套去了。 突然,郜铣冰把目光锁定在前庄走出五连的一个台面上,通路呈三角形闭合,甲骨路两子贯通蓝,他拿出五万筹码打在庄上。 顺利赢下第一把后,接着十,二十,三十,五十,八十……连续拿下七把庄。收手后,又出了五把,共出十二把。 郜铣冰兑换完现金,刚刚从吸烟厅走出来的黎国新和邹圣尚,见到提着袋子的郜铣冰目瞪口呆了。 三个人把钱兑换好存入银行卡,走出了赌场。在邹圣尚的建议下,来到一家湘菜馆。 刚刚点好菜,黎国新的电话响了起来,郜铣冰和邹圣尚边喝着茶水边闲聊。 “什么,输那么多?不是让你跟着我们老大么?我们,我们老大当然赢了,不止,至少三……” 听他说到这里,郜铣冰瞪了他一眼,他忙改口说道:“三十,三十。我们在场外的一家湘菜馆,嗯,那你过来吧,好。” “你是离不开她了还是怎样?要不我们走,你留下吧?” 邹圣尚有些愤怒了。 “不是,圣尚,他输了,心情不好。聊聊没啥的。”说着,黎国新闷头喝茶。 “这菜都上来了,我们是等还是不等呀?” “不用等,不用等,吃,吃。” 说着,黎国新先动起了筷子。 郜铣冰看着他俩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没过多久,那位女士满脸沮丧地走了进来,一见面,就抱怨自己没跟住郜铣冰,导致自己输了不少,然后问道:“你们吃过饭还去打不?” “不打了。”邹圣尚没好气地说道。 “不打也好,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打。明天你们打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再换点钱,这回一定跟住你们。” “明天……” 黎国新刚要说话,看见郜铣冰又把眼睛立了起来,转口说道:“好好好,明天如果玩的话,一定事先告诉你。” 吃过饭已经将近一点,回到酒店,郜铣冰提出连夜出关。黎国新和邹圣尚十分不解。 郜铣冰说道:“我来的时候,荣达根本不知道,万一走漏消息我将十分被动,即使留在这里,明天也不可以再出手,连续两三天采用同一手法赢太多钱,势必引起赌场注意,那样就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再说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一是试一试身手,另一个是为了去缅甸搭救我的那个老乡做准备,现在看,我们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我们打算什么时间去缅甸呢?”邹圣尚问道。 “这个要看情况再说,你们回房间收拾东西,拱北已经闭关,我们走横琴。” 他们三个人在郜铣冰的安排下,连夜回到珠海。 次日清早,几个人吃过早餐,来到停车场取车。 “老黎,回去你开车吧。” “我开就我开。” 黎国新从邹圣尚手中接过钥匙,打开车门启动车子。 几个人满载而归,不无兴奋地攀谈起来。 “老大,我看这样弄钱挺容易的,干脆你把我俩也教会了,免得如此地辛苦打工了。” 黎国新边开车,边美滋滋地摇晃着小脑袋。 “这个你别忙,郜总肯定会教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指着赌场养着了。你小子看见哪个妞漂亮就找哪个。” 邹圣尚也得意地转起了他的绿豆眼睛。 郜铣冰听到黎国新和邹圣尚的一番话,心紧缩了一下,桃桃讲述的有关她老公的景象在他脑海中翻腾起来。 李万一在临别前给他讲过的话,以及荣达在缅甸时,给他拿钱让洗码仔阿军带着他玩时说:“你最好输光。”一句话的潜在含义,他这时理解了。 郜铣冰思索了片刻,严肃地说道:“国新、圣尚,我带你俩来这里有可能把你俩害了,我只考虑到了哥们义气,忽略了人的本性。” “这话怎么说呢?” 邹圣尚的神情伴随着脸部肌肉的绷动,紧张起来。 郜铣冰沉吟了一下,说道:“昨天晚上我在楼下广场散步的时候,遇到温州一个赌客,他跟我说了这样一番话,你看对你俩能有什么启发?” 他问我:“你说,澳门究竟是赌什么的?” 我说:“当然是赌钱,还能赌什么?” 他说:“不对,这里赌的是人性。对,是人性。” 我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我对此体会的不深。” “那在我看来,是因为你刚来,还未深陷其中,你还是尽快回去吧。” 我说:“看来上帝很眷顾我,自我踏进赌场,就不停有人劝慰我,让我尽快离开。那么,您能不能把您刚才所说的有关人性的话题跟我说说呢?于是,他就跟我讲了这样一些话。” 他说:自从2003年9月,第一次随朋友来到这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每次也只玩一样「百家乐」。 战绩最辉煌的一次是2004年10月份,打出长闲22把(就是闲家赢了22把牌),本人只打错一把,其余全赢。 但遗憾的是越赢越不相信下次还会赢,所以从第六把牌开始就越来注越小。结果,只赢了战绩,没赢钱。 这次来,故事依然重演,又打出长闲13把,只赚了业绩,没赚到钱。 我一贯自负,加之研究哲学和易经,粗略懂得一点凡是运动的事物都有规律,我在澳门遵循的规律就是通过观察找出属于自己的机会。但,遗憾的是,赢在了机会,输在了人性。 就这样,好好的企业被我输破产了,好好的一个三口之家被我玩散了。 回来后,仔细总结,去澳门的人,不管你多有钱,不管你多有胆量,也不管你多有知识和多聪明,只要不明白澳门赌的是什么,你永远都是输家。 其实,澳门赌的是人性的弱点。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观察了大多数在赌场的赌客,其实,每个人都有机会。只是机会来的时候,你不知道是机会。 只有机会过去了才知道错失了机会,就比如我说的打出22把闲家,当然22把很少见,对于赌场不少见,但对于我来说很少见。 即使不是22把,8把很常见,傻瓜都知道用500元都可以打赢12万8千元。 问题是谁知道哪把是机会,哪把是陷阱呢?谁知道哪次机会是22把,哪次机会是6把和8把呢? 因此,这时人性的弱点就暴露出来了,越赢越不相信下次会赢,就越不敢下注,而偏偏就赢。 越输就越不相信下次会输,就越下大注,结果就越输,越输就越红眼,越红眼就越输。我的一位朋友曾是一个富翁,输光后在桥上跳下去了。 这就促使着我不得不反思,这么多年来,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这里,究竟收获了什么?赌出了什么呢? 唯一的收获无非就是一段痛苦的人生经历和对人生的一次总结,如果人生是一场赌局的话,在这场赌局中,谁把握住了历史性的机会,并善于利用这一机会的人,最后才可能成为赢家。 而那些蹲在这里想不劳而获,等待天上掉馅饼的人,我奉劝还是回去好好修修这门功课。 首先,要判断自己是不是善于发现和把握机会的人,当失去机会能不能甘于寂寞,等待机会再次来临的人,和机会来了你是不是属于敢于下注又能输得起的人。 如果都不是,那就赶紧离开吧。否则,你将永远都是输家。 赌场如此,商界如此,政界、军界无不如此,人生也无不如此。 说完,他就扬长而去了。 接下来,一个花枝艳丽的女人向我走了过来,搭着我的肩膀,亲昵地跟我说:“靓仔,别理他,他是一个疯子,在这里好久了。逢人就说些千篇一律的疯话。听赌场的人说,过段时间就让他回老家了,永远地回老家了。走,姐姐带你玩儿玩儿。” 说着,朝我的下面摸了一把,见我无动于衷,一甩手朝着站在草地旁的另外一个人走去了。 听到这里,他二人不再做声,直至返回白云也没怎么说话。 第106章 粉红色的陷阱 撼不动的时光斗转,叹不尽的月转星移,又是一个寒来暑往,公元二零零五年近在眼前,迎新春茶话会,拜山门,荣达、郜铣冰应接不暇。 郜铣冰坐在办公室和小周研究本公司新春庆典相关事宜,商定着联欢会程序和演出节目单。 “我们这次新春茶话会不同以往,区领导要来,我看实在不行跟总部打声招呼把王艳经理请过来,嗯,她组织这样的活动比我有经验。而且,她来了文艺演出也有主持人了。”小周建议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王经理过来帮帮忙是省心好多,不过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这样无疑会提升公司文化建设方面的社会知名度,但你小子的组织能力在总公司那边就大打折扣了。”郜铣冰笑着说道。 “我个人没什么,以大局为重。” 看着小周一脸诚恳,郜铣冰无奈地摇了摇头,拨通穆森电话,经过简短寒暄说出了本意。 “我就知道你这个大忙人历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我跟王经理打招呼,还是你自己打招呼呀?” “我打吧,我亲自打电话好些。” “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边,是借,好借好还啊。你郜总善于收藏美女,绝不可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这边活动一结束,一定原物奉还。再说,吴总和你都来,我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集团领导面前横刀呀。哈哈,就这么定了,定了。” 郜铣冰打完保票准备放电话,被穆森阻止了。 “不忙嘛,最近学校那边有没有多关照一下啊?” “学校?学校不是弄得很不错吗?我和闻校长通过几次电话,他说自从施行'名师兴校'战略以来,教学质量有很大提升,社会知名度和认可度也相应有所提高,招生状况也很好,因此我没太过问。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是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教学质量倒是有所提升,社会知名度和认可度也有改善。只是,最近在教育管理上出现一些纰漏,负面影响也在上升。” “那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我看你还是跟闻校长通电话比较好,或者抽时间过去一趟,我这边的消息都是通过间接途径获得的,对你没什么大的帮助,还可能导致你对具体情况产生误判。” “也好,公司那边有其它明确打算么?” “目前没有,但是吴总为此很是头疼,目前'腾笼换鸟'工作进展顺利,已经完全上路,依我看你应该关注一下教育城那边的事情。” “这个,这个……” “当初你也是一马双跨,只是'腾笼换鸟'任务重,没让你分心,所以吴总不让把学校的情况通报给你。” “那好吧,我知道了。” 说完,郜铣冰心事重重地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话从穆森嘴里说出来相当于吴征兵的话,这是为吴征兵下一步安排打前站,一般惯例是李文卓传过来的消息有商量余地,通过穆森传递过来的消息,则很少再有商量余地。 “看来学校那边的问题很严重,不过这边也是刚上路,如果把主要精力投放到学校那边,荣达心里会怎么想呢?难道,难道赵少平要回来?” 他正在苦恼地思索着,出去拜山门的荣达来电话了。 “喂,喂,我说兄弟。” “这是又喝大了,什么指示?” 郜铣冰有些烦恼。 “晚上我约了赖同光,啊,他说喝完酒,要,要他妈的,出去潇洒潇洒,就,就这么定了。” 随着「就这么定了」一句,荣达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等郜铣冰说话。 “这是刚喝完,又喝大了。” 郜铣冰手拿电话自言自语。 接着,给王艳打了个电话,安排好相关工作后让小周先出去了,他要仔细思考一番。 晚上,荣达带着七八个人在南郊的「一品轩」吃山珍海味,喝了洋酒,喝茅台。 郜铣冰在赖同光的一再劝说下,支撑着喝了几杯,在房间时倒也没见得怎样,出门一见风就原形毕露了,好吃好喝一点没留下,成全了野猫野狗。 老荣开玩笑说:“纯粹是祸害钱。” 郜铣冰嘟囔着:“把我喝成这样,你还想咋的?” “我们今天的目的总算达到了,'以利诱之以窥其心,以酒醉之以观其色。'这是诸葛亮说过的一句话,今天我们就看看郜总到底近不近女色?架他上车。” 赖同光说完,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郜铣冰昏昏觉觉,咧咧勾勾被架上车,上车后,便魂游千里入梦中了。 恍恍惚惚、悠悠荡荡,来到了繁华杨柳地,只见彩灯迷漫、琉璃环绕,明镜空中悬、金光地上流。 朱兰玉砌人间有,梦幻仙境天上无。 霓虹闪烁勾魂起,粉亮映射心智迷,袅袅婷婷是仙子,随风摆柳十二钗,晴雯、可卿飘飞过,金钏、银钏入眼帘。 皇帝新衣披在身,模特台步舞翩跹。一堆腐朽觅猎物,指指点点到中间。 一阵忙碌,赖同光搂着「金莲、平儿」,向着幽暗走去。 荣达指挥着两个亭亭玉立的,摇臀扭胯地走了过来,老秦、老杨跟在后边。一滩泥似的郜铣冰被他们拖拖拽拽,拉进了电梯。 老秦那两只鹰一样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在姑娘那团雪白的,犹如桂林岩溶构造的双乳峰上,好似饥渴数日了的,漠北草原上的一只野狼。 女的托起挂在胸前的飞机项链问:“你对这个感兴趣?” 老秦眯着眼睛说道:“no no 我感兴趣的是那座停机坪。” 女孩更加自豪的露出雪白,挺起骄傲,扶着郜铣冰走出了电梯。 在迷离幽暗的温柔富贵之所,软软的舒展着一片灰白。 恍惚间,两个似是而非,柔软滑腻的绒球,一会摩擦额头、一会温润面庞。 诱惑着他想「唇唇」欲动,两个猫咪淘气似的慌忙躲闪。 一手梳拢触手可及的浓密瀑布,一手抚慰细腻光滑的沃野平原。 两只不大不小的水蜜桃,看似机坪无银鹰,奇巅无路双乳峰; 伟大母爱峰中有,甘泉自涌育苍生。 边陶醉着,边喃喃自语:“依轩,怎么骗我?我知道的应该不是这样雄伟和高大的。” 此时,两个看不见脸孔,身材纤细的导游走过来,引领他继续向深处探索。 微光下顶在头上的钢刀明晃晃、亮晶晶。 郜铣冰惊醒过来,这不是依轩。他猛的一个翻腕擒拿。只听:“妈呀一声,我的手。” 彩球旁边柱子上盘着的,像被剥了皮的一条蛇那个,闻声跑了过来喊道:“快松手,快松手。” 郜铣冰戴上眼镜仔细看,才想起来,这是会所中穿着皇帝新装走秀中的一对演员,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袭人、秦可卿,还是晴雯。 第107章 黑色枷锁 姑娘边揉手指,边向郜铣冰贴过来,郜铣冰觉得有些难堪,难为情地把两个姑娘推开,穿好衣服坐了起来。 “电话,我的电话?” “你的电话被与你一起来的那位朋友拿走了。” 郜铣冰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来,手机被秦方舟拿走了。 “出去,我得出去。” 他自言自语,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有所减弱,还是亭亭玉立对他尚存诱惑,刚刚下了床,感觉有些不妥。 “这样出去不但会惊动其他人,很可能惊扰到赖同光。” 他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到床上。 然而,看着立在身边的两位身着性感内衣的漂亮女生,意志力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平日里教育别人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要想战胜别人,应该先战胜自己”。 可把自己置身于实践之中,才真正体会到,说着容易做来难那。 两种属性在他的脑海中进行着激烈交锋,一会自然属性冲出来,一会社会属性又占了上峰。 两个美女被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吓到了,以为是服务不好,赶忙拉着他道歉,反复劝慰:“钱都花了何必如此?如果不满意可以调换,决不能这样就走,我们会被罚款的。” 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见不得女人哭是他的软肋,答应先不走。 善于讲课的郜铣冰,开始给两个特殊的学生讲人生。 苦口婆心上了一节课,两人实在忍受不了不合时宜的课程带来的痛苦,无奈地说:“我们只对'生意'感兴趣,不敢直面'人生'。” 气的郜铣冰在心中大骂:“谁他妈说对牛弹琴是老牛的错,琴师不知道老牛听不懂琴音吗。” 看来「乱弹琴」真不行。 郜铣冰只好换个话题,想讲讲自己的爱情故事,问她俩中不中? 跳舞的那个女孩子比较通人情,招呼她的姐妹说:“我看这个老板文质彬彬的,和其他老板不一样,出去不会说咱俩的坏话,反正钱也不少给,只要老板能开心,愿意讲啥就讲啥,管他是人生还是爱情?” 真是风行于草野,感化在人心。 郜铣冰居然用他的爱情故事,把两个风尘女子感化哭了,那个曾经盘在柱子上的,居然还泣不成声。 她坐在郜铣冰身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讲起了她自己:“她叫小玉,曾经和爱人在北京做服装生意,老公出车祸双腿压断高位截瘫,家里的积蓄全部花光。为了孩子、为了家、为了老公,无奈走上了这条路。” 她擦着眼泪,把头转向屋子中间那个蓝色的球和立着的光亮的钢管说:“这年头做人不易。” 郜铣冰顺着阿月的目光,看着这根银光闪亮的钢管,隐约一根横杆儿与这立着的交叉在了一起,一个标准的「十」字映现在眼前。 他仿佛看见了罗马帝国时期十字架上悬挂着的那个人,想起了立于教堂顶端代表着爱与救赎的那个上帝。 这个曾在西方文学比喻中象征苦难的标志,今天被善于发明创造的中国人立在家里隐匿了横杆,追求的是把自己的同胞挂在上面痛苦扭动,带来感官刺激。 可怜的人们哪,身体挂上去也许并是不最可怕,但那失去了依附的灵魂挂上去岂能是一个人的悲剧吗? 此时,阿月看见郜铣冰望着那根棍子出神,又变成一条剥了皮的蛇趴在球上,双腿软绵绵的盘着柱子倒立身体蠕动着往上爬,郜铣冰猛的醒过来,起身大喊:“快下来,快下来。” 小月、小玉以为他来了性情,剥了情趣内衣后,帮他脱衣服,他挡住她们的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月停止正解扣子的纤细漂亮的,也许本该是拉琴或按动钢琴键子的手,拉着郜铣冰说:“哥呀,你能告诉我,阻止你的是因为心底里的爱呢还是出于对我们的同情呢?” 郜铣冰说:“是,也不完全是。” “那就是你所谓的道德和良知了?” 她无奈地看了看郜铣冰,忧伤地说:“哥呀,我们在这里做了两年多,你知道曾经在我们身上的都有些什么人吗?我告诉你:达官权贵、文人墨客、黑道商贾都是它的过客。” “就你一个人能证明什么呀?你的神圣在那些污秽人的眼里除了是个怪物之外,恐怕连一点怜悯的目光都不会给你,你刚才给我们讲的那些道理我们都懂,即使我们一两个如你所愿从了良,那其她的呢? 其她的其她呢?更别说像我俩这样的,除了我们自己都感觉脏的身体之外,我们的资本还有什么呀?除此之外我们还会什么,我们出去了能做什么?” “你的善良未必是在救我们,你能救我们的最好方式,就是常来这里玩儿,我们服务好,你们玩儿好。” “最近市里对依靠残疾人赚钱的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实施了打击。过后城市街道就像刚被暴风雨洗刷过了一样,是干净了,而对于那些在清理的同时丧失了使用价值的残疾人不同样也是悲剧吗? 你的爱情故事很感人。但在这里被你们视作肮脏的躯壳背后,难道就没有感人或凄惨的故事嘛?我们也读过书,读书的时候也做过梦,也有过自己美好的理想。”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郜铣冰继续说:“只靠你一个人的坚持有什么用处呢?” 一席话,让郜铣冰无话可说。在社会最底层,世人认为最肮脏的人面前。 他看到了社会的另一面,也看到了她们美丽而善良的一面。 郜铣冰不再怀有敌意。天明后,互相建立了联系方式留了电话,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离开了那个立着隐形十字架绑缚无数同胞姐妹灵魂的阴暗着的房间。 结账时,小玉和小月不希望占便宜,把情况和荣达说了,赖同光和老秦笑着看看郜铣冰,说他不识人间烟火,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更浪费感情。 从此,郜铣冰多了个「圣人」的名字。 赖同光称有事,独自乘车走了。 郜铣冰和荣达坐一辆车,荣达得意地凑到郜铣冰的耳边说:“老赖已经入瓮,农贸市场的事情搞定了。” “难不成他把政府标底告诉你了?” 郜铣冰有些不解。 “具体的你不要问,等我和吴总商量好,你照着我说的做就行。总之,这块肉算是咽到我肚子里了,下一个标的不是钱,而是他的人。” “人?人不是已经在你罐子里了。” 说着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放在座位前方罐子中游动着的一条金鱼儿。 荣达拿起那个罐子,对着鱼说:“你说,钱和你对我来说谁最重要?钱么?不对。你?也不对。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说着,打开车窗从飞驰的车中把罐子扔了出去,罐子被摔破,那条鱼在公路上痛苦地翻滚着。 郜铣冰心想:“这条八爪鱼只要触角能够得着,它的吸盘就有力量把猎物吸住,再慢慢地吞到肚子里。” 他转向荣达,拍拍他微微隆起的肚子,笑着说:“荣哥大肚(度)可容天下一切能容之物啊。” 荣达眯着眼说:“你笑的是天下一切可笑之人喽?” 说完,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人一旦在邪念的诱导下,穷凶极恶地迈出第一步,很难不继续的迈出第二步和第三步,由起初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发展到无人不知,直至掉进深渊才知道追悔莫及。 赖同光这条贪吃的鱼,因为抢了两只乌龟嘴里的一块肉,不知不觉地爬进了乌龟为他设的一张网里。 悲催的被两只龟俘获,成为随时可以被吃掉的一条不值得可怜的鱼。 赖同光从此沉迷于赌色,输了一亿两千万。半年后,检察机关接到举报,以涉嫌贪污、受贿对他立案侦查,后经法院审判,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他和老荣暗箱操作,营私舞弊弄来的四个农贸市场和汽车城,被荣达和那位隐形领导顺理成章地瓜分掉了。 至于荣达借给他的那八十万块钱,在赖同光入狱后,他老婆把一台价值一百八十万的奔驰车委托他帮忙处理的时候,拿回去的是赖同光在职时的一张等额欠条。 他老婆拿着那张欠条,沮丧地离开荣达办公室。其后,变卖了南沙两栋别墅及家产,带着两个孩子移居到美国。 郜铣冰得知这一切是在和工商局苏局长一起吃饭的时候。 郜铣冰心想:“荣达是个生意人,他唯利是图无所不用其极,引诱政府官员贪色、涉赌、涉嫖、受贿,直至猎到他的掌心,又像拍一只苍蝇一样把他拍死。” 他痛恨以赖同光为代表的腐败官员的无耻,也痛恨荣达等人手段的卑鄙。 “如果我郜铣冰身处其中,当年不从机关跳出来,手中又握有一定权力,我能不能抵制住这千奇百怪的诱惑呢?” “如果能,又是否带有普遍性呢?如果仅仅是特殊的案例,我能否在那样的环境下存活呢?” 他浑身发冷,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第108章 谈情大夫山 郜铣冰回到办公室,翻看台历,页面上的「恋爱首选情侣路,谈情不离大夫山」一句,让他突然想起今天和依轩有约,去大夫山森林公园游玩儿。 急急忙忙冲进套间,脱去衣服自上而下,认认真真冲洗了一遍。 当他收拾停当,拎着刚刚换下来的一包衣服下楼时,迎面碰到了李依轩。 “拎的是脏衣服呀?给我吧,回来我帮你送到洗衣店去。” 说着,接过袋子,随手扔进了车里。 三十几分钟左右,来到了森林公园,周末游人多,不好停车,转了几圈终于寻到一个位置,一辆车刚离开,李依轩放下车窗手指着车位指挥道:“快点、快点,哎呀,扎进去呀。” 郜铣冰没听到似的不理睬,慢慢把车倒进去。 停好车,两个人随着行人进了园区。依轩噘着嘴不说话,郜铣冰拉她手,被她故意躲开。 郜铣冰乐呵呵地逗她说:“会哭不?” 依轩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脸,郜铣冰故意不理快步往前跑,惹得李依轩边追边喊。 路两侧骑单车或双人车的年轻人旁若无人,车子骑得飞快,一排排擦身而过。 一辆游园电瓶车悄无声息行驶过来,郜铣冰忙拉了一把李依轩,李依轩顺势把头靠在郜铣冰肩上。 “累啦?” “嗯,累。”李依轩放着赖。 郜铣冰忙推开说:“别赖,刚进来就累?鬼才相信。” 说着,指着远去的游园观光车说道:“累了去坐观光车吧,怎么样?” “不,不坐。”李依轩晃着头。 “那背着?”郜铣冰弯下腰。 “好,好。” 李依轩边说边往郜铣冰身上扑。 郜铣冰站起来就跑。 “真坏,真坏。” 依轩边喊叫边追打。 “铣冰哥,咱俩骑那个好不好?”依轩指着身边过来的一辆双人自行车说。 “原来如此呀,想骑车早说嘛,还累喽,我走不动了,背我?”说着,用手指羞着脸。 李依轩捉住一个从身边骑车过来的男生问明租车行的位置来到租车行,交了押金,挑了一辆绿颜色的,忙了好久才配合着协调起来,慢慢地骑着往前走。 “十几年不骑了,不像以前骑得那么好,还有些费力。”郜铣冰自言自语着。 李依轩配合着把两只脚搭在脚蹬上,一只手放在郜铣冰肩上,一只手指着路边的树:棕桐、芒果、竹子、杉树……数完树又换了个方向数花:野菊、牵牛花…… 像主人在使唤奴仆,一会拍拍肩嚷道:“慢点、慢点。” 一会又推推后背:“快点、快点。” 郜铣冰顺从地依着她,让怎么蹬就怎么蹬。 “猪八戒呀,笑嘿嘿,弯腰拾起眉毛娘子儿,背也背不动呀,不背还不行……” 骑着骑着,郜铣冰唱起歌来。正唱着,耳朵被李依轩捉住。 “'猪'相公,累了呀?那把车停下吧。” 郜铣冰抬头看了看,指指码头说:“我们开船去怎么样?” 李依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拍手说:“好、走。” 说着,把车子骑过去。 存好车,租了船,穿上救生衣,启动船朝着湖心驶去,湖中有几十艘这样的小船,有自己蹬着脚轮划着走的,形状各有不同,平顶的,露天的,还有鹅头形状的。 两个人边玩边聊着。突然有一只情侣船朝着他们的方向驶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李依轩大喊:“快躲开,快躲开!” 但那船上的情侣根本不理会,照直开,“咣当!”撞上了。 这时她才明白,是故意的。李依轩边帮着郜铣冰打舵,边喊:“撞他们,撞他们。” 等转过来,那船早就跑远了,只有望船兴叹了。 二人重新转回船头,朝着郁郁葱葱湖中岛驶去,越驶越近,岛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几对新婚情侣按照摄影师的指引,不厌其烦地摆弄着各种俏美姿势,做着各种动作,选择角度拍婚纱照。 李依轩的目光被岸上新娘子漂亮的婚纱和相机不停地咔嚓声所吸引,郜铣冰选择就近的位置把船停了,跳上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李依轩拉了上去。 依轩上了岸跳着脚甩着双臂,小鸟似的飞到新娘子那里看拍照,新娘子见有漂亮观众,摆造型格外增加一些人为楚楚动人和对新郎的挑剔,弄的新郎无所适从,还不能有脾气,摄影师摆设备调焦距,选角度按快门,累的是有气无力。 依轩围着转圈,兴致越来越浓,有时还指东划西,把个新郎和摄影师烦得,就差把器材交给她了。 当她知趣的停下嘴和肢体语言指挥后,才发现郜铣冰去向不明了,四处寻找,好不容易在崖下发现了。 他背靠峭壁,双手叉腰浓眉紧锁凝视湖中,神情中透着诗人情思,眉宇间藏着哲学家的睿智。 英俊恰似江郎再世,气魄犹如气吞江南如虎的曹阿瞒。 她找好角度举起手机,留下了精彩而神秘的瞬间。 忙了一阵后,招手把他叫上来问道:“铣冰哥,你怎么不看新娘子照相,多好看?” 郜铣冰走上来拉着依轩,指着她说:“绝妙心中有,它处不需看。” 李依轩听后揽住他的胳膊,脸贴在肩上,依偎着向深处走去,岛上游人三三两两,既不成群也不结队,有提笼携鸟绕岛遛弯的; 有特意到岛上观音像前焚香祈祷的; 有借助岛上僻静构建二人世界享受爱情生活的; 还时不时看到民间乐手坐在休息椅上拉二胡的…… 林中鸟雀叽叽喳喳,不知是在表示对游人的欢迎,还是对意外入侵者发出的抗议。 他俩手牵着手来到一个吊角亭,李依轩拾起一片芭蕉叶,掸去座椅上的灰尘,相互依偎着坐下。 不远处一对年轻恋人依偎着一棵古树拥抱亲昵着,他们的亲昵和暧昧,影响了李依轩的坐姿,也影响了她的话题,她把头贴在郜铣冰肩上,环抱着他的右臂,两只手扣着铣冰的右手细细的抚摸着。亲切地说道:“铣冰哥,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呗。” 郜铣冰抽出右手,把依轩搂在怀中,低头贴住她的面颊,调侃道:“小生无用,过耳不存,言出既失,不知小姐所指哪句?” 李依轩挣脱开,起身面对着他,歪起脑袋,攥起拳头,轻咬下唇,恨恨地说:“坏蛋,你再说?打死你。” 可拳头举在空中就是不落下来。 第109章 谈情大夫山二 郜铣冰笑着握住她那只胳膊,把她拉到左手边,依轩听话的依偎着又坐了下来。 郜铣冰岔开腿,身体前倾,双手合拢,李依轩也摆脱依偎着的身体,随着他身体前倾,知道他要说话。 郜铣冰望着不远处依偎在古树下搂抱亲昵的那对恋人,深情地说:“依轩呀,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谈恋爱比过去简单,省略了程序也提高了效率,甚至谈也不谈的直奔主题,不过有时我倒是挺羡慕古时候,比如陆游、唐婉,李清照、赵明城,以及民国时期的徐志摩和陆小曼,爱情真的不应该缺少浪漫。” “可我的性格加上时代步伐的加快,我没让你体会到这样的快乐和浪漫,我把多数时间都用到了工作上,闲下来的还分配给看书一部分时间,所以……” 依轩拉了拉他的手,轻轻地晃动一下他的胳膊:“铣冰哥,你说啥呢?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有同感,但在我心里,你好像是我总也读不透彻的一本书,你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会让我思考你欲言又止的下一句是什么。我害怕有一天跟不上你,怕你跑远了,跑丢了,心里缺少安全感。” “依轩呀,我让你摸着我的心,听它向你表白。” 说着,郜铣冰拉起依轩的手贴在胸口上。 “感觉到肉麻了啊?”他按着依轩扭动的胳膊说道。 “人家才不会像你那么无聊,动不动就拿人家开心,我都不敢随便说话。”依轩扭捏着责怪道。 “谁把最亲爱的依轩欺负成这样,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贫嘴,说正题儿。别等我武力镇压你。” 说着,又要举拳头。 “好,好,我坦白,我交代。” 接着两个人从飞机上第一次相见开始回忆,郜铣冰快乐地描述着: 那密发如同芙蓉镇傍晚时分清幽静谧的瀑布; 眼睛如同荔波七孔桥下秋天时节清澈见底的潭溪,高挺的鼻梁仿如一道分水岭连接着弯弯的月亮,看了第一眼,已经心乱情迷。 接下来郜铣冰还讲到两个人通过一系列古今中外文学作品讨论,发现两个人世界观、价值观乃至爱情观惊人的一致。 “依轩呀,这样的好姑娘上天把她安排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不占据我的全部身心,你说这是不是心中妙处有,它处不需看呀?” 李依轩羞怯地说道:“有你说得那么美么?” 说着贴到郜铣冰肩上,用力搂着他的脖颈,生怕松开了她的心上人会跑掉。 离开吊脚亭,来到坐落在岛上的一座庵前,庵门入口有一群提着鸟儿笼向游人推销放生鸟儿的人。 见李依轩来到门前便蜂拥着围拢过来,李依轩看着可爱的鸟儿踌躇不前,郜铣冰借机去了洗手间。 等郜铣冰从洗手间出来时李依轩不见了。 想找卖鸟人问问,奇怪的是卖鸟人像突然被蒸发了一般,也都不见了。忙打电话,显示电话关机。 李依轩不见了,电话关机。这不能不使郜铣冰神色慌张,他忙跑到附近卖冷饮的阿姨那里,为讨好阿姨,先买了两瓶饮料,然后开口问道:“阿姨,在门前卖放生鸟儿的那些人呢?” 阿姨见问,警觉地四处环视了一下,悄声说道:“你想买鸟儿放生呀?” “不是,我想打听一个人,刚才有一个头发长长的,眼睛大大的姑娘在这里买鸟儿,你见她人了没?” 郜铣冰克制住急迫,尽可能地向阿姨说明白。 “啊!你说那个高个姑娘呀?” 阿姨边说边比划着。 「对对对」,郜铣冰喜出望外,忙靠近阿姨。 “她和一个卖鸟儿的年轻人打起来啦,被警察带到派出所去了。” 说着,阿姨朝着游园内的派出所一指:“诺,就是那里。” 郜铣冰转身要走,被阿姨叫住:“小伙子,我看你不用去,你那个女朋友蛮厉害的,我没说错吧,应该是你女朋友。” 说着,笑呵呵地看着郜铣冰,又从冰柜中拿出一根冰棍递到郜铣冰手里。郜铣冰边点头,边示意阿姨继续说。 “你女朋友把那个小伙子的鸟儿笼子踢碎了,把鸟儿给放飞了,还动了手。” “动了手?” 一听动手,郜铣冰立马急了。 “哎呀,是你女朋友打人家。” 阿姨拍了一下郜铣冰胳膊,语气和动作都涵盖着对郜铣冰急躁的缓解。 正说着,李依轩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面前。 郜铣冰忙把她拉到一边问明原委。 “在你去厕所的时候,我不堪忍受这些卖鸟儿人的骚扰,离开入口独自坐在角门旁边的休闲椅上,不知道什么原因,那群卖鸟儿的人拎着鸟儿笼四处逃散,一个年轻人跑到我这里,然后就,就……” 李依轩学到这里,瞟了郜铣冰一眼,脸颊绯红低下了头。 “他调戏你?” 郜铣冰立马竖起二目,声音高了八度,吸引着部分行人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这里。 “不是,嗯。” 李依轩低着头,轻咬下唇欲说还羞。 “真是急死人,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郜铣冰双手叉在腰间,歪着脑袋,咄咄目光直逼李依轩。 “那个卖鸟儿的被派出所的人驱赶着,跑到了我这里。” “然后呢?” “那人跑到我这里说,说:小姐你把腿劈开,我把,我把我的鸟儿放进去。我一生气,就……” 等她吞吞吐吐说完,郜铣冰气乐了。 “好,踢的好,走,咱们进庵里去。” 说着,拉起李依轩就走。 庵内朝南方向面对湖心,有一尊高十米镀金观音像。 庵规模不算宏大,但香火很旺。 游人有的在安然端坐的神像前磕头膜拜,有的在狰狞唬人的铜像前指指点点。 李依轩则跑到门外,望着门开处的一幅楹联自言自语:“宁肯彼岸去,不到台中来。” 郜铣冰走近看,一联是:澄清三界经云台; 一联是:普度众生到彼岸。 他不让李依轩在此胡言乱语,拉着她走了。 夕阳沉沉的向西山滑去,水面暗幽幽的,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泛着波纹,郜铣冰拉着依轩上了船回到岸上。 依轩和郜铣冰在森林公园登岛,划船高高兴兴游玩了一整天。 第110章 惹祸的「杜蕾斯」…… 吃过晚饭,依轩被送回住处已经超过九点,她亲昵地说了声再见,拎着郜铣冰换洗的衣物下车回到房间。 女孩子爱干净,天天洗,天天涮,既是天性也是习惯。 依轩抓起郜铣冰的衬衣浸泡在洗衣盆子里,拿出西服抖落抖落翻翻兜,这是她每次把衣服送去干洗店之前的习惯。 两个外兜瘪瘪的,捏两下感觉不到有东西装在里面,倒是左侧内兜有点东西挡手,摸了摸方方正正的,掏出一看花花绿绿是个包装盒,出于好奇,打开一看竟是未开封的「杜蕾斯」,数一数十二个。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他的兜里?他装着一盒这个东西要干什么? 依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逐一检查着,十二个,确实十二个。 “上次去贵州自己也准备了一盒,好像也是十二个。” 为了进一步明确,依轩把自己买的那盒翻了出来,确认是十二个。 依轩瘫坐在镂空花边的床单上,端详着手里这个不祥之物,警惕性连带着敏感度迅速提升,容忍度随之降到最低。 这东西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自我安慰的想法,只在大脑停留了不到一分钟,联想到昨晚彻夜未归,便火冒三丈了。 理智完全被宁可信其有的情绪所代替,掀翻盆子,扬掉待洗衣物,拿起物证,摔上房门,打车直奔公司而去。 来到公司,那扇辉映着寒光的白钢材质自动伸缩门,使她急匆匆的脚步停止下来,挂在门柱上的两盏霸气的飞雕大灯,虽不能满足空间无限,倒像是可以照亮心灵,在习习微风中浮动着的梧桐,仿佛也在劝慰她要保持冷静。 依轩在两盏门灯的呵护范围内徘徊着,思索着:“郜铣冰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从贵州回来,再没有过过分举动。甚至,几次想弥补那次遗憾和莽撞,都被他借故躲避。莫非给他带来的心理伤害太重了?” 依轩不停地寻找客观原因,反思着自己不稳妥的做法。 “今天的事情我该怎么办呢?直接冲进去问个明白?发生了怎么样,没发生又怎么样? 发生就分,没发生就好好继续,感情问题会那么简单么? 如果他告诉我发生了,我能原谅他么? 如果他告诉我没发生,那我对他的不信任不再次的伤害他了么?回去,回去了这盒东西在他兜里意味着什么?我忍得住吗?” 委屈的泪水掺杂在流光中,情不自禁地流淌了下来。 “铣冰哥呀,我真的很爱你,很爱你,我离不开你,你可千万千万什么都不要发生呀!不要毁坏你在我心中完美形象呀。” 徘徊着,徘徊着,思绪伴随着那两只霸气的大鸟飞回了西安:“爸爸你还好么?爸爸,妈妈女儿想你们了。” 泪水不停地涌出,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扭捏着,那种痛是无法用语言描摹的。 依轩掏出了从未感觉如此沉重的电话,拨通了从未如此难拨的号码:“铣冰哥,家那边单位的手续弄好了,我打算,打算明天回去,回去把手续完善了,再看看爸爸妈妈,铣冰哥,你帮我订张机票。” 她担心哽咽被他听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铣冰哥,我,我在公司楼下,我想见你,跟你说几句话。” “好,我马上订票,你等我。” 郜铣冰没多想就答应了,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发动车送她回到了住处。 次日,送依轩去机场,临过安检之前,依轩从包中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放到郜铣冰手上,深情地说:“铣冰哥,这是前几天我让朋友从香港给你带回来的,希望你能喜欢。” “等回去了再看。” 补充着说道,深情看了郜铣冰一眼,转身走进安检。 郜铣冰满含惜别之情,望着她从视线中消失,走出机场开车回到公司。 踏进办公室,带上门,匆忙打开包装盒,是一块精美的金灿灿瑞士浪琴情侣表。 盒中坤表的位置空着,显然被依轩取走了,郜铣冰小心翼翼取出男表戴在手上。 款式好看,式样精美,手链宽松适度,很喜欢也很开心。 回身刚要把盒子放在柜子里,发现还有一个小盒,那小盒用十字彩带缠绕,打结处用红色贴纸黏结,形状是个心。 郜铣冰心想,这丫头从哪儿学的这些新奇玩意儿,三下两除二打开一看,瞬间呆若木鸡,竟然是一盒「杜蕾斯」。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天大的冤枉。 郜铣冰拍着桌子大骂荣达的那两个混蛋朋友秦方舟和杨老万。 这两个家伙在园区开厂生产乳胶制品和隐形内衣。 郜铣冰和柳振明到园区检查安全防火,检查结束,秦方舟挽留他二人吃饭,被郜铣冰以有事为由拒绝了。 老秦便开玩笑地说:“两位领导大驾光临,小的也没什么好孝敬的,每人送给你们一盒我的专利,既享受又安全。” 说着,拿起两盒「杜蕾斯」,每人一盒分别揣在他们西服内兜里。 南方的天气不像北方,西服外套除了摆样子,穿在身上的时间没有搭在胳膊上的时间多。时间久了,没太在意,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忘了。 “可,可是……” 郜铣冰看着这盒倒霉的玩意,又是痛恨秦方舟,又懊恼自己粗心大意。 可是,这个时候怪谁还有用?只能自己想辙。分明是依轩晚上回去洗衣服发现了这个鬼东西,否则怎么会突然要回家?到现在才明白,临别时她的眼泪意味什么。 真是谋略用时方恨少,如果李依轩直接问了还好说,可人家没问,直接飞了。 电话里解释吗?怎么解释,说什么? 谁不知道带着面包是为了防止饿,带着矿泉水是为了防止渴,他妈的带着一盒「杜蕾斯」是想防止什么? 郜铣冰越想越生气,把那精美的包装盒狠狠地摔进垃圾篓,不解气又拿出来踹扁再投进去。 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四点半,李依轩发来一条短信:顺利到家,勿念!这不符合以往出行时沟通的逻辑,下了飞机就该打电话,对他从未有过如此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语言。 郜铣冰一筹莫展,茫然不知所措。 郜铣冰坐在饭堂里,看着阿姨把精心为他做的饭菜一盘一盘端上来,拿着餐筷东一口西一口,漫不经心往嘴里填着,辣椒不辣,酸菜鱼不酸,这糖醋里脊也不觉得甜了,往日最爱吃的发面馒头,嚼在嘴里像酸泥巴一样难以下咽。 他揪一块馒头塞在嘴里,再喝一口汤,神情呆滞,两眼无光。 “你是不是病了,我给你做一碗鸡蛋羹,你等着。” 不明就里的阿姨看着失了魂似的郜铣冰,难得不心疼,以为他病了。 从他手里夺下馒头,坚持着给他蒸了一碗鸡蛋羹端了上来。 “趁热多喝点,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多注意点身体。” 这位跟自己母亲差不多慈爱的人,把郜铣冰关怀的哭笑不得。 只好在她的监督下,没滋没味的喝了一碗鸡蛋羹,按耐着性子听完阿姨张冠李戴的一顿关心后,抓住机会逃离了餐厅。 第111章 郜铣冰住院 郜铣冰丧荡游魂地来到一间发廊,剪头师傅是位年轻美女,二十出头的样子,听口音应该是个川妹子。 姑娘热情地招呼着郜铣冰,帮他取下搭在胳膊上的西服外套,挂在座位前理发镜旁边的钉子上。 郜铣冰在油光锃亮的转椅上坐下后,姑娘扯过一块沾满发茬的红布,向着门外抖了抖,围在郜铣冰脖子上。 姑娘前后端详了一会,木梳、剪子交替着发出了「咔嚓」声。 姑娘试着和这位年轻老总沟通沟通,聊聊天。 姑娘问道:“帅哥喜欢什么发型呀?” 他回答:“随便剪”。 “帅哥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姑娘边理发,便通过镜子观察着郜铣冰。 他回答道:“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属于哪个行业?”姑娘有些不解。 “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 姑娘感觉气氛不对,要么是自己阅历不够,要么是这个人精神出了问题,不敢再说话,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理发工作上。 发廊的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一个个子一米七左右,头发染的跟狮子狗差不多的青年,摘下墨镜凑到姑娘脸庞说:“老板娘,今天生意不错呀,门外头发都堆一堆了?” 姑娘借着给郜铣冰剪头故意躲开,不冷不热地回道:“一般般”。 看样子互相之间应该认识,从说话态度上看,姑娘对这人有些反感。 那人感觉没趣儿,讪讪的走过来歪着头瞧了瞧郜铣冰,看着镜子旁边的西服说:“老板娘你把衣服挂在这儿,影响客人审美视线。”说着,向前迈一步去摘衣服。 姑娘愤怒地吼道:“不干你的事,你把衣服放在那。” 那年轻人,不自然的瞧瞧女孩子,又把目光投向正在锁眉沉思的郜铣冰身上。 郜铣冰立起二目「哼」了一声。 黄毛小子甩了甩头,从发廊走了出去。「咣当」一声门响,把老板娘惊了一跳,她回头骂了一声「无聊」,继续给郜铣冰剪头。 理完发。姑娘问道:“吹不吹一下?” “不吹。” “洗不洗洗呢?” “不洗。” 说着,他随手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放在了桌子上,美女老板拿起钱袋子边翻找零钱边说:“等一下,找你钱。” “不找。”郜铣冰已经大步朝着富士康院墙北侧走去了。 富士康围墙北侧,灯少人稀,他边踱着步,边思想。重温着契柯夫小说《苦恼》中车夫约纳无处诉说忧伤。 同样的,他的苦恼也不知道向谁去诉说,更不知道该怎样去诉说。 这是他读过这部作品以来,真正理解了什么是作品中的忧伤了。 突然,一个黑影窜到他面前,快捷如同幽灵从地里钻出来一般。 郜铣冰先是一怔,接着感觉搭在手臂上的西服上衣被用力向前拉扯了一下,他的身体也因扯动,惯性地向前跑了几步。 郜铣冰毕竟在检察机关受过专业训练,有案件侦察员的经验,警惕性和胆量自然有别于普通人,看似很随意搭在手臂上的衣服,衣领总是习惯地掐在手中。 他迅速做出了判断,这是来抢夺衣服的,他把掐在手中的衣服反手一拉,那个窜出来的黑影不但没把衣服抢走,反而被郜铣冰拉紧了的衣服带了过来。 郜铣冰抬腿就是一个窝心脚,那小子躲闪不及时,被他踢了个正着,松开衣服,双手捂住命根子躺在地上嗷嗷大叫。 转瞬间,又两个黑影窜了上来,先上来的想抓郜铣冰的头发,被郜铣冰灵敏躲闪开。后边上来的一个照着郜铣冰左耳朵就是一刀把子。 郜铣冰忍着疼痛,转身攻击拿刀子的这个重点目标,当拿刀人扬起手再次向他的刺过来的时候,他侧身避开刀锋,顺势捉住拿刀人的右手,垫步上前猛翻手,一个反腕擒拿,左肘用力反顶那人右肘,那小子「妈呀」一声,跪趴在地上,刀子跌落,瞬间失去战斗力。 另外一个黑影一看近不了身,摸起一根长棍子猛扑过来,郜铣冰狸猫跃梁,脱兔飞脊,纵身一跳,跑出去十几米,棍子重重砸在了趴在地上的同伙身上。 郜铣冰担心空手搏斗会吃亏,左寻右找摸了两块石头,转回身准备打回去时,那三个家伙互相搀扶着,朝着相反方向走了。 郜铣冰挥动着手臂,边喊边追,突然感觉耳朵有些不对劲,特别疼。 摸一摸,粘粘乎乎的满手是血,仔细摸摸耳朵还在,只是耳根部位像是有个窟窿,他忙扔掉石头捡起衣服,打车去了医院。 值班的医生是依轩现住着那栋房子的楼上邻居,常来常往的,认识郜铣冰。 医生把郜铣冰带到二楼,帮忙找到外科大夫。经过检查,原来是打斗过程中,被拿刀那小子袭击一下,耳软骨打断了,需要立即做手术。 虽然伤势不严重,但一听说住院做手术,难免惊动公司上上下下一些人。 过来看看没大伤,也就不挂在心上了,只是没拆线之前不能上班,工作上的事只好通过电话联系。 期间,老秦和老杨去厚街玩,会所的小月和小玉不见郜铣冰同他们一起过来,向他俩打听。 当得知郜铣冰被打受伤了,两个有心的姑娘买了一兜好吃的,打车来医院看望他,这让郜铣冰十分感动,坚持挽留她们二人一起吃饭,同时邀请了在住院期间来看望过他的并和二位姑娘熟悉的荣达、老秦、老杨和小柳、小叶。 其他人接到电话很快应承下来,尤其老秦巴不得天天泡在女人堆里,一听说小柳小叶也来,十分开心。 问道:“你在医院出去不太方便,我带两瓶酒过去吧?” “也行,等会我给荣哥打电话,问问他喝什么酒,红酒你就看着拿吧,今天女士多,恐怕她们要喝红酒。” 郜铣冰放下秦方舟的电话,拨通了荣达的号码。然而,当荣达听到郜铣冰请吃饭的客人是小月和小玉时,有些不解。 说道:“那个桃桃刚刚被你淡化,又想解救小月和小玉了呀?铣冰呀,跟这些人玩儿玩儿可以,不能当真,更不能动感情,你没听说过'盗门三只手,赌场两颗心,红们靠时运,兰花最无情'吗? 她们这些人只知道钱,来看你不过是希望你多去她们那里玩儿,多带点生意而已,依我看你就象征性的意思意思就得了。兴师动众的请吃饭,让别人看见了会有不三不四的传闻的。” “哈哈,荣大老板不愧是风流人物,不但识时务还懂得明哲保身。新鲜,新鲜。先放下她俩大老远的打车来看我不说,岂不知人心都是肉长的吗? 再怎么不通情理,也不至于连顿饭都不安排就让人家回去吧? 小姐怎么了?你们不喜欢小姐,干嘛三天两头往人家那里跑呀? 你无非就是感觉和她们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有失你的身份,对不对呀? 荣哥,我告诉你,她们对社会的认知比你我都深刻,那天晚上她们跟我说的那番话连我都感觉震惊。 否则,我也会和你一样,不但对她们鄙视,甚至连正眼看她们一眼都不会。 当然,我知道我不是救世主,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但对于有幸进入到我们视野中来的,伸出援手拉一拉,不会费你我多大力气吧? 依我看不但不会,甚至连你一根毫发都毁损不了,那干嘛不能去掉蒙在你脸上的那张虚伪面纱呢?” “好好好,别说了,我去还不成吗,我真是拿你这个天外来客没办法。” 放下荣达的电话,郜铣冰在华南美食城定了一个包房,老秦,荣达等人均按时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话题越聊越多,一致对郜铣冰一人勇斗三歹徒的事儿有着浓厚兴趣,让他讲述详细过程。 讲着,讲着话题就引到了李依轩身上,当大家得知这一切都是被老秦的「杜蕾斯」给害得。七嘴八舌责备老秦,让他想办法把人给请回来。 秦方舟转动了几下小眼睛,看着小月和小玉眼睛一亮:“这事应该你俩证明,你俩是最有说服力的。也只有你俩能说清楚,其他人谁都不合适。” 两个姑娘被他这句话说得满脸通红,放下碗筷,不好意思地坐到沙发上去了。 小柳出主意说:“这事暂时先不要解释,越描越黑的,依我看让玉姐给依轩姐打个电话,告诉她铣冰哥被打住院了,她自然会乖乖的跑回来。” “你打和我打不是一样吗?干嘛让阿玉打?”小叶不太明白。 “咱们谁打都不合适,我们这些人依轩姐都认识,所以谁都不要打,就让月姐或者玉姐打。 她俩依轩姐不认识,一是增添点神秘感,触动一下她的敏感神经,同时也为后续解除误会创造条件。” 荣达和郜铣冰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荣达笑着说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来来来,阿玉阿月坐回来,这出戏就由你们几个巾帼红颜搞定,我们这些须眉就不好掺合了,来来。” 说着,起身把她二人请过来重新坐好。 第112章 李依男惩治发廊女 李依轩回到西安履行完工作手续,在家里陪伴父母待了一些天,惦记工作更惦念着郜铣冰,碍于情面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心想:“憋一憋郜铣冰,让他开口说明一下,哪怕不说明,打电话借工作为由催一催,给个台阶下也好。” 哪知道一根筋的郜铣冰,既不来电话也不发信息,QQ上的小企鹅睡着了似的,脑袋一动也不动,这让她有些骑虎难下了。 “真是个顽固不化的榆木脑袋。” 她在心里责怪着,后悔不该把那盒惹祸东西留给他。 “如果惦记铣冰就先回去吧,你弟弟在家,我们都很好的,这些你都看到了,不用惦记着。” 吃饭的时候,依轩的母亲发现女儿有些神不守舍,劝说道。 正在某大学计算机专业读书,准备实习的弟弟在一旁看着姐姐插话道:“姐,我还没见过铣冰哥呢,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吧?在未来的姐夫面前亮亮相。” “讨厌,哪里要你多事,我还没待够呢?” 李依轩噘着嘴向弟弟挤了两下眼睛。 “拉倒吧,再待几天呀,瘦成了骷髅,万一你那个铣冰哥哥不认识你,我们可担待不起。” 妈妈用筷子点着依轩脑门儿说。 郜铣冰在白云发生的一切,依轩全然不知,更不知道他已经住进了医院。 父母和弟弟一再劝说,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飞到了郜铣冰身边,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吃饭,放下筷子走回房间。 坐在书桌旁,无精打采地翻着书,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是好。 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是个外省的号码。她按键接听,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是李依轩小姐吧?我是郜总的一个朋友,我叫小玉。” 电话里的人自我介绍道。 没听郜铣冰说过有这样一位异性朋友的,天敌般思维在帮助她提高警惕性的同时,把搭话的温度降低到了不冷也不热的程度,因为有郜铣冰三个字在,不得不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 “是这样的,郜铣冰受伤住院了。” “什么,他住院了?”当听到郜铣冰因为受伤住进医院了,她的神经像突遭灸针刺激,立马紧张起来,矜持和深沉再也无法继续持续下去,恨不能从电话里钻过去才好,顾不得礼貌不礼貌,阻断那边说话,立马拨通了郜铣冰的电话,没等说上几句话,便哭了起来。 当得知郜铣冰所发生的一切,完全因为看到那盒东西心情不好惹得祸,痛苦的表达方式瞬间发生了质变,由抽泣时的嘤嘤,变成了嚎啕。 这一来可把李锐刚,以及依轩的妈妈和弟弟吓坏了,赶忙跑过来问个究竟,得知郜铣冰挨打住院,李锐刚安排儿子李依男订了两张机票,让他把姐姐送回白云。 李依轩、李依男姐弟俩下了飞机直奔医院,李依轩看着郜铣冰刚刚拆了线的耳朵,边流泪,边心疼地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自己的痛苦和对他进行安慰了。 弟弟李依男却躲在一边发笑,嘲讽姐姐说道:“没事的,这点小问题不会影响铣冰哥脸部整体市容的。” 吃晚饭的时候,李依轩向郜铣冰询问打架的具体经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旁的弟弟李依男一听就血撞顶梁了,他想出了一个独到的报复想法,他认为:“那个发廊的理发师一定和这几个人认识,起码和其中的一个认识,就去找她算账。” 李依男从小在部队长大,既有遗传基因,也受特殊环境影响,明显的军人特质和正气凛然,天然扎根在骨子里。 他比依轩小两岁,却像哥哥一样处处护着姐姐,姐弟俩感情特别好。 次日,李依男按照预想好的计划,约了几个本市同学,开着同学父亲公司的豪车,把自己打扮成让人看了就知道属于哪一类的所谓「社会人」,后备箱装着惩治发廊老板娘的工具——电焊机,气势汹汹杀奔理发店。 那个年轻而又漂亮的姑娘果然如他们所料,不但人在,确实被这阵势吓到了,瘫坐在凳子上,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面如桃花,二目纯洁胜似春江水,在这几个凶神恶煞面前尤其显得楚楚动人,依男不但心生怜悯,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啊。” 当李依男看见这位发廊老板娘时,预定好的行动计划完全被不知所措打乱了,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好了。 其他几名同学见状,把他拉到一边,其中一个高个子同学说道:“这不是该怜香惜玉的时候,你躲在一边,我们处理。” 然后,很不客气地喊叫着朝姑娘要人,姑娘得知他们的来意后,镇定下来,心想:“事情肯定是黄毛瘦猴子一群人干的,但那些人是在这一片收保护费的,不好惹,派出所来调查的时候都不敢说。如果告诉他们,他们打一架走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姑娘为难地说:“我不能告诉你们。” 跟过来的另外几名「社会人」打扮的同学,故意虚张声势,大喊大叫地说道:“别惯着她,不给她尝尝苦头她是不会说的。” 说完一挥手,几个人从后备箱抬出电焊机,关上闸门,启动开关,把女老板关在里面就开焊。 憋在发廊里面的姑娘吓得哭爹喊娘:“停手,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说。” 蹲在一旁的李依男,赶忙过来阻止,打开闸门,安慰被吓坏了的女孩子说:“别怕,你告诉我们,那几个抢劫的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情我担着,不难为你。” 说着,把电话号码和姓名告诉了她。 一旁一个黑不溜秋戴着墨镜的帮手解开衣扣,故意把贴在胸前的怪物纹身露出来说:“你说吧,有我们哥几个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其中一个指着李一男说:“他爸是军分区司令。” 李依男忙阻止道:“别胡说。”同时,把惊呆了的女生扶到凳子上,拿出纸巾递给她。 女生接过纸巾擦掉眼泪,怯生生地说道:“你们那位领导来剃头那天,那个黄毛要动他衣服的时候,我知道他没安好心。我想提醒你们领导来着。 可是,可是他那天心情不太好,不和我说话。他走了以后,我一直惦记着。可我不知道出事了,这事和我没关系的。” 说着,姑娘又拿起纸巾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不能告诉你们他们是谁,也不能告诉你们那些人在哪。你们再怎么吓唬我,我都不害怕,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 但是,如果我说了,你们打一架走了,我就活不成了,我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坏人。” “再说,凭你们几个,也未必是他们对手。他们不但人多,还心狠手辣的,我不愿意看到你们招惹他们惹事上身。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们领导住院的费用我给,你们就放了我吧。什么时候,社会上的好人不再怕坏人就好了。” 一席话,说的恳切而又真诚。几个扮演成社会大哥的家伙,把道具取下来,面面相觑看着李依男,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演才好了。 李依男走出发廊蹲在草坪上,思索了一会,看了看从各商铺窗子里伸出来一张张惊恐而又紧张的脸。 他转回到屋里安慰那个女孩子说道:“妹妹对不起了,你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如果因为这事给你带来麻烦,你就按照我留给你的电话号码联系我,对不起你了。” 说完,走出发廊看了一眼躲在远处看热闹的人们,怏怏地离开了。 第113章 李依男的心事 李依男在白云和黄田玩了几天,被这座沿海开放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深深吸引,内心升腾起无限憧憬。 他来到郜铣冰办公室偷偷商量道:“铣冰哥,我毕业后,可不可以帮我在黄田或者白云找份工作呀?” “你打算来这里?” “是的。” “有明确的工作意向么?” “我的专业是计算机软件开发与研究,只能到软件公司工作,还能有什么意向呢?” “这是专业对口,我想知道的是你个人择业意向,大学毕业走向具体工作岗位后,真正实现专业对口的并不多,就拿我来说,我是学哲学的,从专业对口的角度来说,我应该到机关或者到学校工作,然而我却来到了地产公司,我要表达的意思是你可以考虑做公务员。” “我不想当公务员,整天扎在办公室里喝茶水看报纸,再不就是下基层喝酒打麻将的,我不喜欢那种没生机的工作。” “你没在机关待过你不懂,在我们国家,顶级人才都集中在国家机关和科研单位,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上班只是喝茶水看报纸那么轻松。 我在检察院时,整天忙的不得了。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必须亲口尝一尝才可以。” “我就是想到这里尝一尝改革开放结出来的硕果,铣冰哥,你就帮帮我嘛,反正我不打算进机关。” “依男,我帮你在这边落实个工作不难,主要考虑的是父母会不会同意,同时还要征求一下你姐姐的意见。” “我父亲的工作我来做,至于我姐嘛,哼,我才不管呢。为了找你,司法局的工作她都不要了,还来管我?再说了,只要你开口说话我姐还会不听?” “哈哈,你小子真会利用人,好吧,我答应你。不知道你在大学这四年的功夫练的怎么样?” “要不你出题考考我?” “也好,我和朋友在南郊开了一个网吧,总是无缘无故掉线,玩魔兽的客人因为网络卡,都跑到对面网吧去了,你有办法解决吗?” “这个需要过去看看才知道,如果移动公司给的带宽够的话,很可能是视频开的过多造成的,也不排除对面进行远程攻击,或者派人到你们的网吧安装网络炸药包。” “有办法处理吗?” “没有什么特殊办法,预防是预防不住的,即使我帮你弄一弄防火墙,我走了还是一样。” “不能查一查他们发动远程攻击的ip吗?” “可以,但是你查到了又能怎样?况且他们很可能利用移动ip。哪个会傻到使用固定的等你去抓呀?” “那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发动对他们的攻击。” “好,那你走之前到网吧看看,如果能简单处理就处理一下,如果太复杂了,就等实习结束过来再说。” “这么说你答应帮我安排工作了?” “答应了。” 得到郜铣冰应允后,李依男开开心心地预订好次日机票,准备返回西安。 他打点好行李后,想着应该去一下理发店,一是整理整理头发; 二是道个别,顺便为那天的唐突向姑娘道个歉。 自打与几名同学在那里一通胡闹之后,依男心里便多了一份牵挂,盼望姑娘来个电话,或者来个信息,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期盼到。 后悔当天只把自己电话号码留下了,没索要姑娘的电话号码。四五天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姑娘到底咋样了。 发廊距离郜铣冰单位不远,绕过富士康公司北大门就到了,李依男来到发廊斜对面,依在大门墙角向发廊张望着,恰好姑娘把一位客人送出门来,他借机打了声招呼,朝着姑娘走了过去。 姑娘先是一惊,然后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看着满脸通红的李依男,忙关上门窗打开空调。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我明天回西安,过来理个发,顺便看看你。” “那坐过来吧。” 说着,姑娘把李依男递给她的夹克挂在了镜子边上,感觉不妥,又拿起来放进里间的床上。 边给坐在转椅上的李依男整理衣领,边问:“你这次来这里是过来玩儿的,还是专门为了那件事来的?” “怎么说呢?也是也不完全是。起因和那件事有关。” “这怎么说呢?你把头低一点,我开始剪了。” “来你这里剃头的那个人,是我姐姐的男朋友,打架那天我姐姐在西安,当听到我铣冰哥受伤住进了医院,哪里受得了? 在家又哭又闹的,我父亲不放心她一个人过来,安排我跟姐姐一起来,好有个照应。 当我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事情的详细经过后,我判断问题一定出在你这里。所以就……” “就带着人来我这里闹是不是?” 姑娘借着给李依男剪头之机,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嘿嘿,不知者不怪嘛,要知道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我……哎呀。” 李依男叫了一声,忙把头躲开了。 “对不起,我只顾听你说话,把推子弄偏了,我看看。” “没事,薅头发了。”李依男摸了摸脑袋说道。 “你姐姐的男朋友伤得重不重?”姑娘担心地问道。 “他在打架时,耳朵被那三个人中的一个,用刀子戳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那三个人呢?” 姑娘有些焦急了。 “听我铣冰哥说,那三个人有两个被他打得不轻,估计也得住院。” “啊?” 姑娘闻言有些惊恐,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呢?” “什么,什么难怪?”李依男追问道。 “没什么,我随便说的。” “不对,你刚才的神情不对,你跟我说说具体情况。”李依男命令道。 “好好好,一会跟你说,先说你那位哥哥吧,他一个打三个还把他们打坏了?”姑娘有意转移话题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铣冰哥在公检法工作过,有点身手。否则,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三个人,何况人家手里还拿着刀呢?你快说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姑娘一看自己转移话题没成功,说道:“没什么,我是听你说你那位哥哥以一打仨紧张的,真的没什么。” “不对,你刚才的神情明显不对,今天你不跟我说,我就不走了。” “不走就不走,过来,我给你洗洗头。” 说着,姑娘把围在李依男脖子上满是头发茬子的那块红布拿开,拉着他就往洗头池边走。 “躺下。”姑娘命令道。 第114章 娅慧心中的秘密 李依男在洗头池的沙发上躺下后,头朝下对着姑娘,借机从反方向把姑娘审视了一遍,真漂亮呀。 “你是哪里人呀?” “你听我口音像是哪里人呀?” “你说普通话我哪里能猜得出来?我又不是学地方语言专业的,你说句家乡话我猜。” “你这个娃子好大帅哥嘛。” “川妹子,你是川妹子。我猜的对不对?”李依男瞪大眼睛追问道。 “哎呀,算你猜对了,我是成都的。瞪那么大眼睛干嘛?水浸进去会不舒服的,闭着点。” 姑娘说着,用手捂住了李依男的眼睛。 “我叫李依男,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赵娅慧。” “来这里开铺面多久了?” “一年多……” “生意不错吧?” “生意还可以,这里是工业区,人多。” “你自己在这边?” “嗯。” “这么漂亮,你男朋友不跟在身边不担心呀?” “哪里有男朋友呀?如果有男朋友就不会被欺负了。只顾着聊天了,你是干洗还是湿洗呀?” 姑娘发现自己说走了嘴,忙用话岔开。 “随便,你想咋洗就咋洗?” 姑娘嘿嘿一乐,说道:“那就给你来个干洗外加水洗。” “好好,随便你。洗完了我可不一定认账。” “本来也没打算朝你要钱。” 说着,姑娘的脸有些红了。 “不要钱可不成,我不洗了。” 说着,李依男坐了起来。 “哎呀,不要钱你也占不到便宜,请我吃饭不就完了嘛。躺下。” “好呀,等一下带你出去吃饭。” 说到这里,李依男感觉有些奇怪,自从他走进发廊再没来过客人。 于是说道:“时间都被我占用了,会不会影响你做生意呀?自从我进来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来呢?” “这没什么奇怪的,这里是工业区,面对的客户群体都是附近工厂打工的,他们上班我下班,他们下班了,我才上班呢,现在正是他们上班我下班的时间。” 娅慧风趣地说道。 “散客没有吗?” “你说过路客呀?有也很少,平时不开空调,吹风扇时门是开着的,今天把空调打开,门关上了,过路客看见门窗紧闭,以为没做生意呢,也就不进来了。” 说着,娅慧起身把依男喝剩下的冷饮取走,换上一瓶凉的,继续给他洗头,边洗边说:“这样也好,免得咱俩聊天受到干扰。” 说完,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 说笑间,身着浅蓝色工服的男男女女从富士康公司大门陆陆续续走出来,附近电子厂的工人也下班了。 “下班了,他们下班到你上班时间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依男从洗头池的沙发上坐了起来。 “不忙,脑袋上都是水呢,躺下,我给你擦擦。” 李依男被姑娘按着肩躺回去了。 姑娘边洗边说:“今天打烊,我带你出去吃饭,咱们吃海鲜,我请客。” “你要来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不过今天不要你花钱,我请客。” “这个,我……” 面对着热情而又大方的娅慧,依男有些不知所措,在姑娘的再三催促下,只好硬着头皮给姐姐打电话。 “姐,晚饭不要等我了,我和同学聚餐。” “这怎么可以?铣冰已经把饭店订好了。” “姐,同学不让走我也没办法呀,要不让我同学跟你说。” “算了,你跟你铣冰哥打声招呼,这事让你办的。” 说着,李依轩挂断了电话。 李依男向立在一旁的娅慧吐了吐舌头,拨通了郜铣冰的电话。 郜铣冰表现得十分大度,嘱咐他玩的开心一点,把电话挂断了。 两个人收拾一下,拉上闸门,兴高采烈地来到海鲜大排档。 娅慧点好菜,和李依男来到江边,边等着饭菜边聊天。 “在发廊时你说如果你有男朋友就不会挨欺负了,这么漂亮会没人追吗?到底谁欺负你?”李依男问道。 “至于男朋友嘛,说来话长,也怪年纪小不懂事,出来之前就分手了。” “那你是高中?” “技校,我初中毕业直接去的技校,算是中专吧。学了这么个手艺,就从事这个行业了。” “你现在看着也不大呀?” “嗯,22。你呢?” “我23,大四,今年毕业。” “毕业来这边找工作呗?”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你学的什么专业?” “计算机。” “朝阳行业,来这边吧,找个公司干几年,以后自己开个公司。” “嗯,回去把家里人的工作做通,然后就过来,好在时间来得及。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怎么挨欺负的吧。” “饭菜上来了,我们过去吃饭吧,等久了该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娅慧拉着李依男朝桌边走,这让李依男十分不解。 “为什么一提起这个话题,她就想办法岔开,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两个人坐下后,娅慧掰开一只螃蟹放在依男盘子里,然后又拿起虾扒了起来。 李依男抓住娅慧送虾的手说道:“娅慧,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娅慧看着李依男,认真地说道:“我跟你说可以,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不去招惹他们才行。” 娅慧凝望着李依男的眼神透着哀求。 “我保证。” “那好吧,我跟你说。在发廊时,当我听说你的那位哥哥把他们打伤了,我惊讶的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们没过来收保护费,估计是被打得不能动了。” “这么说,那些人你认识,是收地头税的?” “是的,这边像这样的事情很普遍,我们每个开店的都必须按月交保护费,否则就干不下去。” “难道当地有关部门不管?” “也不能说不管,也许管不了。总之,这里的水很深很深,千万不要趟进来,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和打他们的那个人有瓜葛。否则,会给你带来很大麻烦,他们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无法无天。” 说着,李依男把拿在手里的大虾往桌上一扔站了起来。 “又来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算了,我不说了。”娅慧生气地把手抽了回去。 “失态,失态,不好意思。” 李依男重新坐下来,对娅慧拱手道歉。 “好好吃饭,不许再提这事,否则我真生气了。” 说着,娅慧又把扒好的一只虾,放进了李依男的盘子里。两个人边吃边聊着。 第115章 「杜蕾斯」沉冤得雪 下午接到弟弟打来电话的李依轩,对开车来接她的郜铣冰抱怨道:“依男就是不懂事,我们订好的一桌菜怎么办?” “再约几个朋友过来?”郜铣冰试探着问道。 李依轩突然想起了自称是郜铣冰朋友的那个阿玉,心里嘀咕着:“何不把她叫过来,既表示感谢,也好当面把事情弄个究竟,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依轩说道:“铣冰哥,把那个叫阿玉的朋友叫过来呗?给我打电话报信的那个。” “叫阿玉的那个。”她特别强调了一下。 郜铣冰心领神会,心想:“求之不得,这早就被秦方舟列在为他澄清是非的重要计划之中了。” 郜铣冰拿起电话分别给荣达、秦方舟、老杨、柳振明、小柳、小叶,以及被李依轩列为重点的小月和小玉打了电话,叫他们过来一起喝酒。 小月和阿玉接到郜铣冰电话后,答应马上打车过来。 人员到齐之后,自然按计划把准备好的故事,由阿玉和小月省略掉李依轩不应该知道的细节,挑拣她该知道的重点向她述说了一遍。 阿玉还特别以过来人的姿态劝说道:“这样品质的男人比大熊猫还稀缺,以后不要胡乱猜疑,好好把握。” 彻夜不归的事就此解决了。 「杜蕾斯」的事,她不方便说。澄清这一事实的任务,不得不交给秦方舟办了。 把死人能说活的秦方舟,凭借着巧舌如簧的一张嘴,硬是把他惹的祸说成是李依轩的错,险些把酒宴变成批斗会。 李依轩懊悔不迭,一会给众人倒酒表示歉意,一会给阿玉、小月夹菜表达感谢。 得知阿玉和小月的痛苦经历后,建议与她俩合伙开个美容院,承诺入股百分之七十资金,利润三一三十一。 一旁的小柳小叶闻言跃跃欲试,也要参与。 就这样几个女孩子在依轩的倡议下,打算出资开两家美容院。 次日上午,依男由郜铣冰带着来到了网吧,依男把网管叫过来问道:“现在玩游戏的是否反映网速慢?” “反映有些卡,刚才还断了一次线。”网管回答道。 “你给我解锁一台电脑,把boss功能打开。” 网管打开一台电脑让他坐下,李依男深入到服务器管理页面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三台电脑流量过大。 李依男指着对应的几个ip对网管说道:“过去观察一下,看看这几个人都在干什么?不要惊动他们。” 网管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久,网管回来说道:“一个在开视频聊天。另外两个似乎在开外挂,坐在凳子上睡觉呢。” 李依男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过去把他们的电源关了,不要惊动他俩。” 网管站着没动,看了看郜铣冰,郜铣冰点头示意他照着李依男说的办。 网管这才走了出去,没多久走了回来,用目光示意着事情已经办完了。 李依男再次打开流量检测,发现比先前顺畅了好多。 他又转身对网管说道:“你出去问问那些玩游戏的,现在流畅不,还有没有卡的现象?” 接着,李依男依照ip逐个限制流量。刚操作完成,网管走了进来,兴奋地说道:“不卡了,不卡了。” “你到对面的那家网吧去,开个卡去打游戏,看看他那里卡不卡?这是我的QQ号,一会过去了把情况通过它告诉我。” 李依男向网管交待道。 “好嘞。” 网管答应了一声,开心地跑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估计那两个打外挂的有问题,不过他们的手段不十分高明,采取的是放大流量的做法占用带宽,对你们进行攻击。 这样做的优点是可靠性强,但风险高,只要查流量就会被发现。而且,处理办法也简单。只要把每台电脑的流量限制一下,他就没辙了。” 正说着,他的QQ有人申请通过好友验证,李依男点击通过后,网管发过来一条消息:“这边很卡,已经没法玩了,玩游戏的都下机走了。” 郜铣冰看了看李依男,李依男说:“我利用远程对他们攻击了一下,网吧的带宽够一百兆,效果会更好。如果他那边有高手的话,很快会发现攻击是来自我们这边的。 这是给他们递个话,告诉他们好好做生意,否则两败俱伤,没有赢家。我估计从今以后,网吧的网速会好些。” 郜铣冰听了,在李依男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国家有了你们这批人,不需要为遭受网络黑客攻击而担心了,过段时间我跟黄田立华老总打声招呼,你就去那里吧。” “我能去立华?” “能,不过要经过考试的。” “没问题,只要给我机会就行。” “我们走吧,你姐已经发来信息了,担心误了航班。” 李依轩送走依男,便和小柳、小叶等几个女孩子研究开美容院的事情去了。 没多久,选址装修结束,手续也顺利办完,几个人把美容院开了起来,两个美容院平均下来,月均收入将近十万元,生意做得挺不错。 依轩和小柳、小叶逢周末跑过去一趟,凑凑热闹,顺便做做飞手。 周末,李依轩带着小柳和小叶开车来店里玩,进办公室,看见凳子上坐着一个残疾男孩儿,把依轩和小柳、小叶吓了一跳。 忙从办公室退出来,去找阿月。 阿月解释着说:“这段时间政府对利用残疾人讨饭实施打击,那些做这方面生意的人,以每个残疾人两千元的价格往外转让,阿玉买了一个。” “这个也能转让?这是违法的。”李依轩打断阿月的话,惊诧着说道。 “没人管的,只要大街上没有了,不影响市容就行,谁会管他们死活呢?有人说我们这些在那种场合做事的人脏,我看我们脏的只是身子,我们的心是干净的,而他们脸不但不要,心比我们的身子还脏。”阿月愤愤地说道。 听到这里,李依轩的心紧缩了一下,漂亮的脸蛋也随之抽搐了一下:“即使像你说的这样,也是社会问题,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再说能买来一个,其他的也管不了呀?” “你说他呀?是阿玉把他救出来的,阿玉有个弟弟,不到两岁的时候丢了,她妈妈上工的时候让她带着,她岁数小贪玩,把弟弟放在一边,等想起来时,弟弟已经找不见了,家里就他们姐弟俩,她爸爸为此事总打她,否则也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的,她说这个孩子像她弟弟,就买回来自己照顾着。估计是图个心理安慰吧。” 阿月指着那个男孩说道。 听着阿月的叙述,李依轩和小柳、小叶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依轩走过去摸着孩子的小脑袋说:“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阿生,是姐姐给我起的名字。” 男孩子开心地说着。 依轩从包里抓了一些糖果、饼干塞到孩子手里。拉着小柳、小叶到工作室做美容去了。 第116章 黎国新被困小猛拉 依轩去了美容院,郜铣冰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套间里翻看《滕王阁序》,为王勃的命运多舛、英年早逝心生感慨,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放下诗集,打开手机,+08开头,是境外的号码,按下取消键,手机停止了「嗡鸣」。 刚刚拿起诗集,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郜铣冰取消了三次,那边打过来三次。 郜铣冰感觉奇怪,第四次打过来时,他按了接听键。电话里先是传过来一阵殴打声,从凄厉的惨叫声判断,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除了一声高,一声低撕心裂肺的吼叫和棒击声之外,听不出其他声音。 郜铣冰出于好奇,朝着话筒说了一句:“朋友,你几次三番打我的电话,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听这鬼哭狼嚎的动静么?” 那边没人搭话,接着是一声更加刺耳的一声凄厉惨叫。 郜铣冰说了一句:“无聊。” 把手机挂掉,还没等把手机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郜铣冰感觉有些蹊跷,起身走出套间,来到办公桌前坐下,重新按动接听键,里面传过来一个他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郜总,是我,我是黎国新。” “什么,你是谁?” 郜铣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是黎国新。” 里面说话的人显然是有气无力。 郜铣冰费了很大功夫,才从那沙哑了的声音中判断出是黎国新。 他忙问道:“你在哪,发生什么事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被意外刺激弄糊涂了,郜铣冰一连串问了若干个问题。 “郜总,想办法救救我,目前只有你能救我。快,快,我要被他们打死了。郜总,我在缅甸小猛拉永乐赌场,我欠了,欠了赌债。” “什么?你……” 郜铣冰听到这里明白了,他气愤地把手机摔在桌子上,颓然坐在了沙发上。 良久,他拿起电话,按照打进来的那个号码回拨过去,接听电话的是另外一个人,里面很安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先生,你找谁?” “我就找你。”郜铣冰气哼哼地说道。 “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他一共欠你们多少钱?” “到今天十二点为止是一百八十万,每过二十四小时,按照他和我们的约定重新计算一次,具体欠多少,要按照他违约的时间计算,准确数字需要经过计算才能知道。” “好,那就按照到明天中午十二点整点计算,看看他应该欠多少钱?” “三百六十万。” “好,就按照三百六十万算,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带着现金过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见到人才可以,你们必须保证我朋友不会受到实质性伤害,比如:包括胳膊、腿、手脚等,任何一处不能出现骨折、骨裂、错位等伤害。否则,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没问题,我们只要钱,不要命。”电话那边很肯定地说道。 “好,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在你们手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这个我不清楚,向我们借钱的就他自己。” “好,明天见。” 郜铣冰挂断电话后,立马拨打邹圣尚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只好等邹圣尚把电话打过来,又担心邹圣尚打电话接听不到。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拿起座机拨打旅行社电话。 “小李,给我订一张去缅甸的机票。” “今天的么?” “对,越快越好。” “好,你等我电话。” “无论如何,请帮我订一张,有急事。” 郜铣冰放下电话等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旅行社通知他机票已经订好,让他按时出发不要耽搁行程之外,邹圣尚一直没打电话过来。 “难道圣尚发生意外了?否则,无论如何应该给自己来个电话呀,怎么会销声匿迹呢?缅甸那边又说只抓了黎国新一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郜铣冰焦急万分,拿起电话拨通了荣达的号码。 “荣哥,你在哪里?” “我在南郊,有事吗?” “我需要去一趟缅甸,公司的事你照应一下,同时帮我在依轩那里遮掩一下。” “为了上次你说过的那个女人?” “不是,我的一个朋友掉了进去,我不能不去。” “这样呀,是否需要我同你一起过去?” “我自己过去就行,我不会在那边待太久,最多三四天就会回来。” “好,过去后换完电话卡告诉我一下,有事及时联系我,强子在那边也有赌场,而且有一定的影响力,万一你朋友的事情处理不了,可以找他帮帮忙。” “好,我先走了,回头联系。” 郜铣冰放下电话,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距离飞机起飞还差三个半小时,他收拾一下行李,带上护照走出了办公室。 司机把他送到机场,办理完登机手续,进安检时,安排司机回去了。 登上飞机后,他给李依轩发了一条消息。 “依轩,我外出开会,预计三天时间,封闭式的,不方便电话联系。勿念。” 信息编写完,刚要点击发送,感觉在时间上有些问题,把三天改成一周。 信息发出之后,关闭了手机。 飞机降落,他办理完签证和入住手续,换好电话卡,拨通了预存在手机里的那个电话号码。 “喂,我是黎国新的朋友,我已经到了小猛拉。” “货都准备好了吗?” “这个不用你担心,但是必须按照约定,我要先看到人才交货。” “没问题。我们只要钱,不要命。” “那好,我到哪里去见我朋友?” “你把入住的酒店名称和房间号发到我手机里,有专人去接你。” “不需要你们接,我自己过去。” “老板,道上的规矩你应该懂,我们怎么可能把关押水鱼的场所公开化呢?这个道理应该不难理解吧?” 说完,不等郜铣冰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挂断了。 郜铣冰只好按照他说的,把酒店名称和房间号用短信发了过去。不久收到了回信。 “收到。” 接着,郜铣冰给荣达发了一条信息。 “我已到达,这是目前使用的电话号码。” 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酒店。 第117章 高炮改变了招数 郜铣冰提着行李刚走进房间,一个和他年纪相仿,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敲门走了进来。 “请问,您是郜先生吧?” “是的。” “我是受委托接您前去办事的,我叫小李。” “办事效率蛮高的嘛。” 郜铣冰笑了笑,向自称为小李的年轻人伸出了手。 “没办法,我们要走七个小时的路程,需要抓紧时间。” 听到这句话,郜铣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笑容也随之收敛起来。 “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是您要求要去见一个人吗?” 这个年轻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不能到你们指定的地方去,你们必须安排到我指定的地方才行。”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承担的是接送任务,目前看来,你们之间没有沟通好,我先告辞,等你们意见达成一致,需要我时我再来,再见。” 说完,年轻人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郜铣冰拿起电话,再次拨通那个号码。里面传过来的依然是那个不温不火的男低音。 “怎么了郜先生?” “你们必须按照我指定的位置把我朋友带过来,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不会到你们指定位置去的。” 郜铣冰不满意地说道。 “先生,我不想跟你说太多废话,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你有顾虑可以和你朋友通个电话。 不过我认为完全没那个必要,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只要钱,不要命。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提出的见面条件,那就只有委屈你先回去,等可视电话与世人见面后再过来了。” 说完,那边把电话挂断了。 郜铣冰有些气急败坏。但转念一想:“这里不是该发脾气的地方,更不是该发脾气的时候,要冷静,冷静。” 他劝慰着自己,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出凯子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我是郜铣冰,就是……” “哥,我知道是你,你一说话我就听出来了,你过来了?” “是的,我在'马德勒酒店,'1723房间。” “好,哥你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到。” 说着,挂上了电话。 郜铣冰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点心,就着矿泉水咀嚼着。 不多久,门铃响了,猜想是凯子到了。忙起身按动把手按钮把房门打开,凯子一跨进房间,热情地给郜铣冰来了个拥抱。 当他松开手,看见郜铣冰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拿着饼干时,略带心酸地说道:“哥,你输啦?咱不吃这个,不管什么时候来,无论输了赢了,只要我在这里,必须请你吃大餐,走。” 说着,从郜铣冰手里夺下饼干,拉起他就往外走。 郜铣冰内心十分感动,拉着凯子的手说道:“你比我大,应该是我管你叫哥才对,我刚来,没输。饿了,先吃点垫一垫底。坐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这样呀,我还以为……嘿嘿。” 说着,凯子一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前几天来这里玩儿掉进去了,借了高炮的钱,我带钱赎他回去的,可他们不让我见人。” “见与不见都一样,他遭点罪是肯定的,把人弄出去就完事了。” “是这样,我事先跟他们说的很明白,不允许对我朋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在给他们钱之前,必须让我见一面,他们也答应了。 我到了这里之后,他们的态度变了,要带我到很远的地方去见,而且还振振有词。你看还有其它办法吗?” “办法是有,不过有些冒险。” “什么办法?” “先弄清楚你朋友在哪个赌场掉进去的,然后我想办法通过那里的凯子打听一下。” “我朋友给我打电话时,说是在永乐赌场掉进去的,你在那边有熟人吗?” “各个赌场的凯子互相都熟悉,尤其咱们老乡。” “那好,你帮忙打听一下,我朋友叫黎国新,还有一个同他一起过来的叫邹圣尚,至今没联系上,你打听一下。我给你拿两万块钱,当作给你哥们的买路费,有消息尽快告诉我。” “这个,不太好意思了,不过也确实需要钱,那我先走了。” 说完,凯子拿着钱离开了。 郜铣冰又吃了两口饼干,到浴池缸中泡了个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只黑熊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他憋闷得喘不上气儿来,发不出声音呼救。 这时,他想起小时候外婆讲过的故事。外婆说:“遇到黑瞎子要顺着风跑,千万不能顶风跑,万一跑不掉就用刀子朝着它脖子下面的一撮白毛扎进去,那里是黑瞎子的心脏。 如果已经被黑瞎子扑倒,坐在了它屁股底下,就伸手抓它的肋骨,它感觉痒,以为你在跟它玩儿,就会起身把你放开。” 这只熊是背对着自己坐在身上,看不到它的那撮白毛不说,手里根本没有刀。只好选择第二种办法,给黑熊抓痒痒。 他把手插进黑熊浓密的皮毛里,摸索着伸进黑熊肚皮的位置,沿着它的肋骨上下移动,边移动手指边数着:“一根,两根,三根……” 当数到三七二十一根的时候,黑熊站立起来,郜铣冰趁势一翻身,「咕咚」一声从床上翻到了地上,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原来是一个噩梦。 郜铣冰起身摸了摸头,思索着梦中的情景,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事情不会十分顺利。”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穿好衣服下楼走出酒店大堂。 信步来到酒店附近一家挂着潮汕美食牌匾的餐馆坐下来,点了一盘白切鸡,要了一盘蒜蓉炒菜心,漫不经心地吃着。电话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凯子打过来的,忙接听。 “有消息了?” “有,情况有些复杂,他们答应明天给我准确消息,你不要着急,明天过来找你。估计你也没有心情出来玩,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吧。” 说完,挂断了电话。 郜铣冰边吃边思索着:“高炮也好,赌场也好,他们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钱,既然已经知道我带钱来抽人,为什么不配合呢?莫非国新真的被打坏了?” 上次,桃桃说过她爱人的情况浮现在郜铣冰眼前,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不停地回荡在他的耳畔。 “是我把两个朋友害了,若不是我把他们带到澳门,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饭菜无法继续下咽,结了账回到酒店。 他拿出电话,按照桃桃留给他的号码拔了过去。 “您好,请问需要服务吗?” “是的。” “您是找熟悉的小妹,还是由我们为您推荐?” “我找桃桃。” “桃桃?” “对,桃桃。” “是这样的先生,桃桃可以免费为您提供服务,您想玩儿多久都可以,为防止出现意外,需要预付一万押金,待你离开时我们把押金全额退还给您。您能接受吗?” “什么,桃桃她怎么了?” “她很好,这是我们赌场为了答谢老客户开发的一项特殊服务项目。如果需要服务的话,请您把酒店名称和房间号提供给我,押金由送她去的服务人员收取。您需要她为您提供服务吗?” “马德勒酒店,1723。” 郜铣冰说完,有气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第118章 桃桃的遭遇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郜铣冰从床上惊了起来。他走过去打开房门,桃桃出现在面前。 仅三个月时间,眼前的桃桃已经不是那个开朗活泼的桃桃了,用判若两人来形容,即便是文学描述,也丝毫不存在夸张成份。 郜铣冰仔细端详了一下,较之于不久前轻描淡抹尚显适宜的她,现在的妆容,倒显得和职业更加吻合了。 满身透着灵气的那个桃桃不见了,灵光四射的眼睛,被黑云掺杂着血丝的一抹暗淡所替代。 若不是因为胸部的起起伏伏说明呼吸还在,完全可以用尸身来说明问题。 毫无疑问,这足可以让郜铣冰清楚,她在这几个月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摧残与折磨,那滑落在半裸处的文胸带,似乎在告诉接下手的男人们,她是刚刚结束了的。 郜铣冰忙把她拉到床前坐下,从包中掏出一沓票子扔在陪护她过来那个人的面前。 那人拿起钱说了句:“今晚她归你了,明天您打电话我来接她,如果您继续需要,打电话说声即可。祝您玩儿的尽兴。” 说完,退出房间,关上房门离开了。 当郜铣冰回到里间套间时,桃桃已经脱了个精光,躺在床上等待着了。 郜铣冰拉起被子给她盖上,小心翼翼地问道:“桃桃,你还记得我么?” “不记得,我记得你们干什么呢?来吧,上来折腾吧,'抓、挠、抠、咬、薅',随便你了。” “桃桃,你难道不记得几个月以前,有个人说要来救你出去的么?” “救我?嘿嘿,先救救你自己吧。” 说着,她掀开了被子,露出白花花的身体,拉着郜铣冰的胳膊往上拽。 郜铣冰挣脱开她的手,再一次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瞬间,他看见她的大腿内侧青青的一片,从形状判断有用手拧掐的,有咬的,还有被烟头烫的。 郜铣冰坐在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爱抚地说道:“桃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不记得曾经有个老乡,给你一万块钱让你陪着聊一夜天的事了吗?” 桃桃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脸去抽泣起来。 “看来你是记得的,能跟我说说这几个月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郜铣冰略显出有些激动。 桃桃哭了一会儿,转过身来说道:“不是不让你再来嘛,你怎么不听话,又来了呢?” “你起来穿上衣服,咱俩好好聊聊。” 说着,郜铣冰把衣服拿到她的身边后,自己走到外间。 不多久,桃桃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眼神中似乎又恢复了几个月前的一些光泽。 郜铣冰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下,打开一瓶矿泉水放在她身边。 桃桃喝了两口,把瓶子放下后说道:“兄弟,这地方是杀人不见血的魔窟,进来的人不是变成魔鬼,就是被魔鬼吞噬了,没有一个好的。听我的话,回去吧。” “我说我这次是为救你来的,要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你信么?” 看到郜铣冰一脸严肃的样子,桃桃知道他是认真的,说道:“你凭什么救我呀,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 “上次你跟我说,只要给他们五百万就可以放你和你老公出去,不是这样子吗?” “哈哈,我老公,你有再多的钱,我老公也出不去了。呵呵。” 说着,桃桃的话被眼泪呛了回去。 郜铣冰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接过话来说道:“难道他……” “是的,他已经死了,对,是死了。” “他死了那也没有牵挂了,这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正是可以名正言顺离开的时候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成为今天的样子。” “这个?”郜铣冰被彻底弄糊涂了。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等我吃点东西再和你详细说,反正我现在是免费供人享用的,只要你有时间就可以。” 说着,她摸起饼干就吃。 “我带你出去吃吧?” “不用,我吃两口饼干就行了。” 吃了几块饼干,又喝了点矿泉水,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这才开始讲述她近三个月时间的特殊人生经历。 “上次你走后不久,我爱人不堪忍受折磨,又知道我因为他从事了卖身生意,精神受到打击,在他们放松看管的时候,一头扎到一个池子里,寻了短见了。 我得知消息后,过去看了他一眼,回来后气愤难平,就到老板那里讨说法,他们答应我由两年改为一年,做满一年,就放我走。 可是爱人没了,我也没什么盼头了,更别说三天两头挨打受骂了,于是便滋生了逃跑的念头。 有一天晚上我接了一个活,做完了,看着那个客人心地挺善良,就着他玩儿的开心的时候,把我的遭遇跟他说了,目的是想让他带我出去。 约定好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约我,次日带我出去。走之前的前一个晚上,按照约定,他打电话约我到他房间来,我把该拿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带在身上,他把我精心设计了一番,打扮成他女友的形象,等待第二天逃出去。 也是该着出事,我前脚刚走,从来不到我这里来的一个试工管理来找我,发现我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起了疑心,打电话把我举报了。 然后,派人跟踪我,次日把我和那个客人一起抓了回来,那个好心的客人被打了个半死,从那天开始,我就成了客人们免费的玩儿物。 正因为是免费的,自然而然的就成为那些输的毫无分文的赌狗们的发泄工具了,也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你看看,你还敢救我么?又怎么能救得了我呢?” “桃桃,我有把握把你救出去,这点你可以放心。既然目前情况有些变化,我再另想办法,我不认为在这个地方用钱会摆不平事,在这里无论是开赌场的也好,还是放高利贷的也好,目的只有一个,不就是钱。 他们这样对你,无非就是给那些卖身为他们赚钱的人,立个规矩而已,让你成为他们的反面教材。”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么?” “你说吧。” “你能告诉我,你救我出去的目的是什么吗?绝大多数人,一听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手往这里伸呢? 既然你说你不缺钱,那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何况已经两次了,你连一根指头都没碰过我? 我不能理解,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无法相信你。但我又看不出你是在开玩笑,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内心的想法,或者你说你喜欢我,是为了把我弄出随时带在身边玩儿,也是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碰你是因为我有女朋友,心里这道关我过不去。关于我救你,是我以前想的过于单纯了,我以为有钱就可以把你救出去呢,而且我的钱也是在赌场弄的,救你花出去也理所应当,正可谓哪里来哪里去嘛。 此外,这次来除了为了救你之外,我还有一个朋友掉在这里了,我必须想办法把他也救出去。” “你朋友也是因为赌输了借了那个……” 桃桃说着,用手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是的,但目前的情况是我带了钱,他们不让我见人,我担心我交了钱之后,我的朋友也和你爱人一样,被打了个半死。” “一般不会,只要他门能看到希望,一般是不会往死里弄的,只是想各种办法让人遭罪,实在看不到还钱的希望,那就不好说了。你的朋友是在哪个赌场掉进去的?” “永乐。” “永乐的老板是大陆的,那里是赌贷一体的,赌场放贷的也是他们的人。如果在以前,我还能帮上你的忙,现在恐怕不行了。” “为什么?” “那里的几个管理人员都和我睡过,那时我红呀,他们经常约我出来吃饭,现在不行了。在这里无论多么有姿色,一旦烂了,就没人理了,怕晦气。” “那我用什么办法能让你华丽转身呢?” “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除非你假装水鱼被我钓了,整天带着我玩儿,否则没有其他办法,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到赌场去赌,万一折了,一个好人就又搭进去了。” “这样,等下我再开个房间,你就住在这里,我给你一些钱,想吃什么你就叫。我跟你们公司打声招呼,就说我打算一直留着你玩儿,一有机会我就带你去赌场。至于你担心的事,你大可放心,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手段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定要再开一个房间呢?在一起什么都不做,聊聊天也好呀。” “不是那个意思,明天会有朋友过来,让他们见到你和我在一起不合适。” “好,你这样说我就理解了,按你说的办。” 郜铣冰把桃桃安顿好,又开了一个房间单独休息。 第119章 先给赌徒上一课 次日早晨,凯子急匆匆打电话约郜铣冰见面,郜铣冰把新的房间号告诉了他。 不多久,凯子带着他朋友来了。 坐下后,凯子把摸到的一些情况和郜铣冰说了一遍。 有关黎国新的情况和郜铣冰预想的情况大致一样,唯独令他没想到的是,邹圣尚也被关在里面,而且还有一个女的。这大大出乎郜铣冰的意料。 “看来事情的严重程度和复杂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邹圣尚怎么会被抓起来,那个女的又是谁呢?” 郜铣冰来回踱着步,焦虑的神情难以掩饰。凯子见此情景,问他那个朋友:“你的哥们有没有能从中说进话的?” 凯子的朋友为难地说道:“别的赌场可以,唯独这个赌场不行,永乐的老板不但在黑道上很遛,白道也很有面子。 据说他和本国政府某个部长交情很深,永乐是这里赌场的龙头老大,一般人递不上话。” “好,我知道了。谢谢二位,这几天免不了继续麻烦你们,凯子,给我兑换二十万筹码。另外给你两万佣金,今天晚上我到永乐去,你帮我前后照应着点。” 说着,郜铣冰给凯子转过去二十二万。 凯子略显激动地说道:“大哥,你已经给我两万了,这两万就不用了吧?” “拿着,即使你不用,手下还有弟兄,晚上如果手气好,还有更大的红包。” “好嘞,晚上我来接你,回见。” 凯子走了之后,郜铣冰带着桃桃出去吃了点东西,帮她买了几件衣服和化妆品,从里到外把桃桃装饰了一下。 “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一收拾,桃桃不但靓丽很多,气质也与先前明显不同了。” 郜铣冰尽管满怀心事,也不得不强装镇定,边和桃桃聊天边等待着。 吃过晚上,按照事先约定,凯子和他朋友过来接他们。 乘车来到永乐大厦,桃桃拎着包,挎着郜铣冰的胳膊,簇拥着走进赌场。 来来往往的行人,以不一样的目光审视着他们。显然,如此的组合阵势,让人们看出这伙人不同于一般的赌客。 然而,当他们陪着郜铣冰踏进赌厅,让桃桃和两个凯子没想到的是,郜铣冰不但不选择在任何一个固定台面坐下来,而是四处游走根本不出手。以至于把跟着他的两个凯子和桃桃溜达得没了精神。 正当凯子端着咖啡四处张望的时候,一张刚刚下来五个闲的赌台,引起了郜铣冰的注意,他凝神观看起来。 “一庄,两闲、两庄。” 他颠了颠手中的筹码,在闲家打了五万。 凯子抬起头瞧了瞧路子,又转回头瞧了瞧郜铣冰,问道:“没打错吧?” “没错。” 见郜铣冰回答的很干脆,打在庄家的人或撤下部分筹码,或拿起全部筹码,赌客们用极其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有的甚至嘀嘀咕咕骂了几句。 赌客们并不走,分明在等待着开出庄,用实践结果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年轻人,一为影响他们下注赢钱出出气,二为证明赌场不是想出手时就出手的。 荷官呼唤三次,确认无人下注之后,开了牌,结果闲家赢了。 伴随着桃桃的一声惊叫,那些提前把押在庄家筹码撤走的人,把目光盯在大路、小路上重新研究起来。 一个多嘴的赌客对那个骂骂咧咧的赌客说道:“多亏这个小伙子了吧?否则你这几千块是不是又进去了?人家是来救你的你都不知道,还骂人?” 那个人满脸通红,手不停地摆弄着筹码,立在一旁不说话。 郜铣冰连续翻了四把,直至将筹码打到八十。 围观的人们开始蠢蠢欲动了,那个骂人的家伙问刚刚跟他说话的那个人:“还会继续出闲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跟着这个小伙子赢了两把,下把继续跟。” 那人看了看郜铣冰,又看了看台面,刚要伸手,被荷官拦住了。 “第一张牌已经发出来了,等下次吧,想下注不快一点。” 说着,荷官把他押上去的筹码推了回来。 那人边收筹码,边嘟囔道:“干嘛打那么快。” “大家都把注码下完了,唯独你前拉后拽的,赢钱都跟不上趟。”站在那人一名赌客训斥道。 郜铣冰在第五把牌打了十万,一直打到第十把,在上限两百五打了三把后,停下了手。一局下来,七百五进账,全场震惊。 跟风打的除了那个骂人的没赢到钱,立在一旁继续怨声载道,其他人无不对郜铣冰啧啧称赞。 那个人讨好地对桃桃说道:“真厉害。” 桃桃轻蔑地看了看他,说道:“我们不行,没有你厉害。看看你,钱多的只知道骂人,都忘记跟着赢钱了。” 凯子走过来拉着桃桃说道:“赌场就指着这种人养着呢,跟他一般见识干嘛?” 转回身对那个人说道:“老哥,包里的钱够输不?这是我的名片,需要资金的时候打电话,一定给你提供最大方便……” 说完,把名片塞到那人手里,拉着郜铣冰往出走。 郜铣冰给荷官扔了几个筹码,带着凯子和桃桃离开了永乐。 就这样,在永乐连续打了三天,每天都是同样的数字被他带走。 一时间赌场沸腾起来,把郜铣冰传的神乎其神。 第四天,郜铣冰刚刚起床,凯子和桃桃进来叫他一起吃早点,那个他既期盼又讨厌的电话打了进来,郜铣冰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喂,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那边半天没说话,显然被郜铣冰720度的转变惊呆了,许久,才吞吞吐吐说了一句:“您不是郜先生吗?” “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找你商量商量您朋友的事情。” “哪个朋友?” “就是黎,黎国新。” “哦,他呀,我还以为是邹圣尚和那位女士呢?这样吧,我估计现在他的钱已经升到五百了吧? 给我个帐号,先打过去四百,另外一百给你们留着吃利息,什么时候你们认为吃足了再放人就可以,死人可能会更值钱一些,你们看着办就行。说着,把电话挂断了。” 桃桃和两个凯子听傻了眼。 不久,手机「嘟嘟」两声,短信进来了。 郜铣冰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个帐号,他打开手机银行账号,转过去四百万。 然后对桃桃说:“你帮我订好明天上午回白云的机票。” 桃桃爽快地答应了。 当晚,郜铣冰故技重演,又从永乐拿出七百五,给两个凯子每人二十,给桃桃留下一张卡,因为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的老板扣留,卡里只存了三十万。 临行前再三叮嘱桃桃:“无论如何不要自暴自弃,等我回来。” “放心吧,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好好活下去,我看到希望了。估计等你走了以后,他们会进一步研究你,我就成为他们跨不过去的门槛了,命运自然而然会有所改变。你放心回去吧。” 郜铣冰与两个凯子告别,与桃桃告别,次日返回了国内。 郜铣冰下了飞机,换回原电话卡,打开手机拨通荣达电话。 “荣哥,我回来了。” “回来啦,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电话那边的荣达显得有些兴奋。 “总体可控,情况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见了面再跟你详细说。公司这边有什么事情吗?” “好好,我到公司等你,公司没什么事情,依轩也没什么事情,你走这几天你们集团公司的赵副总来过一次,因为法务的事和依轩产生一些争执,不过也没什么啦,工作嘛,哪会意见都完全一致呢?” “赵少平来过?这事可能和黎国新、邹圣尚突然失踪有关。” “怎么,在缅甸掉进去的是他俩?” “是的。” “这要尽快想办法,否则,他二人会被开除的。” “这个我知道,实在不行把他二人就近安排一下,他俩的业务能力还是蛮强的。” “好好,到公司再说,你上车了吧?好好。” 郜铣冰合上电话,让司机加快速度。车子飞驰一般驶入机荷高速。 李依轩因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赵少平到访,检查法务工作受到批评,闷闷不乐。听说郜铣冰回来了,一改愁苦走下楼,来到门卫室。 然而,第一个被她迎接进来的却是坐在保时捷上的荣达。 “荣总什么时候弄了这么一辆车?” “想不想开着找找感觉呀?” “不开,我可驾驭不了荣老板的车。” “哈哈,那就等着驾驭你铣冰哥那部车吧,他马上就到啦。” 第120章 定计策深入龙潭 不久,郜铣冰的车子驶进公司,荣达等一干人从门卫室走出来迎上前去。 郜铣冰拉着荣达的手说道:“怎么不在办公室等?” “本该去机场接你,可是事先没得到你的通知,只好在这里恭候你的大驾啦。” 郜铣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和荣达说笑着朝公司办公大楼走去,李依轩和其他人跟在后边。 到了办公室,李依轩给他们二人倒上茶水,简单寒暄两句退了出去。 “把你这次去缅甸捞人的经过谈谈吧?” 荣达稍显迫不及待的样子。 郜铣冰便把自己如何转守为攻,从赌场套利玩高炮的事儿说了一遍。 “你有如此高的技术手段?” 荣达把举在手里的杯放下,用几乎不认识他的目光看着他。 “仰仗李老先生所赐,也算是运气好,赶上赌场放水给的路子完全是我熟悉的。所以,吃了他们几口。 这样就可以把从他们那里取来的水,用于救黎国新的身上了,只要那个池子够大,他们想怎么玩儿,我就陪他们怎么玩儿。直到他们把黎国新和邹圣尚放出来为止。 他们一天不放,我就折腾他们一天,两天不放我就折腾他们两天,我就不相信他们敢永久跟我玩下去。时间长了,那些跟风下注的人他们都受不了。” “嗯,这样倒也不失是个办法,只是时间久了他们必然会对你采用其他手段的。”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其实,当我们一踏进赌场,便没什么秘密可言了,我们的身份就相当于被彻底曝光了。 当他们发现我是某企业的老总,而且出手不凡,他们不会不心存芥蒂。 他们明知道我是为谁而去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我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荣哥呢。” “好,既然你如此有信心,就好好陪他们玩儿玩儿,只是这次吴征兵突然派赵副总来,是不是另有目的呀?难道和他们二人的失踪有关系?” “嗯,是有目的的,我估计不完全是因为他二人而来,他们两个工作性质特殊,经常到分公司检查指导工程施工和预算,一两周不在总部很正常,暂时不会引起总部高层领导注意。 赵这次来和学校的事情有关系,也许吴总下一步的打算是让赵少平来这里接替我,把我的主要精力放在教育城那边。” “这怎么可以呢?这边企业转型刚好上路,这不是你栽树让他人乘凉吗?这个不行,我要和吴征兵说一说,这里事不单单是你们集团的事,也是我的事,毕竟还有我的利益在里边吗。” “不忙,吴总既没跟我说,也没跟你公开交流,你怎么开口?先等等。” “也好,不过这次赵副总来,很明显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刁难李依轩。虽然依轩没和他正面发生冲突,但依轩的态度赵少平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没什么关系,赵少平这个人我了解,在西安时我们一起合作过,他的真正目的是针对我,依轩不过是躺着中枪了。 再说凭他和依轩父亲李老将军的关系,批评批评依轩也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只是依轩并不知道赵少平和他父亲的关系,同时赵少平也不知道我和依轩的关系,这个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那就先这么定,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走,我们先去吃饭,把肚子填饱了才是大事。” 说着,两个人走出了办公室。 吃过饭,众人各自散去,依轩与郜铣冰同坐一辆车,依轩提议到公园玩儿一会,郜铣冰把车停在路边,二人手拉着手朝着音乐喷泉广场走去。 “铣冰哥,我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嗯,是的,怕你担心。” “你这样做,我不是更担心?”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来到这个社会上,无非就是同自然斗,同人斗。所谓的困难被战胜一次我们就强大一次。” “那你快说说,这次准备战胜的困难,是与天斗还是与人斗呢?” 依轩边说边摇晃着郜铣冰的胳膊。 “与人斗。黎国新和邹圣尚在缅甸出事了。我这次出去就是到缅甸去救他们的。” “结果呢?” “结果正在进行中,不过目前的态势是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的,决战将很快打响,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两个人正聊着,一个卖风筝的人提着一堆风筝走了过来,口中振振有词。 “帅哥呀,给女朋友选一个风筝吧,这个是'昭君出塞',这个是'唐伯虎点秋香',这个是'十八里相送',姑娘你拿的那个也好,是'董永和七仙女'。” “我说阿婆,你卖风筝打情人牌能不能多研究研究人物历史呀?你卖的这些哪个是善始善终的? 什么'昭君出塞',什么''十八里相送',你怎么不搞一个'水漫金山寺'呀?” “你说'许仙和白娘子'呀?有,有,我给你找。” 郜铣冰快被气晕过去了,拉起依轩就要走。 “哎呀,玩儿个风筝而已嘛,哪来那么多讲究?来,我买一个'董永和七仙女'的,婆婆,你把绳线和美观灯弄好。” 李依轩付了钱,从婆婆手中拿过风筝,让郜铣冰帮她举在空中,牵着绳子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起了风筝。 郜铣冰有些累,看着依轩玩儿兴正浓不好打扰,找了个长条凳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掏出电话一看是桃桃打过来的。 “到地方了吧?” “到了,你那边的情况咋样?” “炸锅了,不但老板对我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那些凯子都快把我供起来了,你的名声是传出去了。” “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不是什么好事,你再来恐怕赌场会对你特别关注,甚至会安排人跟踪你的。” “这也正是我所期盼的,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疯了不是吧?” “没疯,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有事随时联系,我给凯子挂个电话,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郜铣冰放下电话后,拨通了凯子的电话。 “凯子,我是郜铣冰。” “大哥呀,你在国内使用这个号码呀?” “是的,在那边使用的是临时卡,你那边的情况怎样?” “我这边没什么,我不在永乐做事,据我朋友说你在永乐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了。 事实上你也确实挺神,跟着你的那几天发现,你轻易不出手,出手就有,一把都没折,这肯定不是运气的事。 关于你朋友的事也不用急,被你这么一弄,赌场也懵,我敢断定他们从来没碰到过像你这样的对手,谁能不懵呀? 就你在电话里的那个态度,他们就吃不准你的能量,不知道你的背景有多深,再折腾他们两次,他们就彻底傻眼了。大哥,你真给咱东北人长脸。” “朋友之间不说这些恭维的话,我只想尽快弄明白我那两个朋友在里面的情况咋样?” 郜铣冰打断凯子的话说道。 “这个有点难。他们在里面,我们在外面,接触不上呀。” “是呀。该怎么办呢?” “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快说。” “找一个赌徒,把任务跟他交待清楚,然后让他到赌场去赌,输光以后……” “你的意思是输光以后借高利贷,把他放进去打听消息再把他捞出来,对吗?” “对,有一点我搞不清楚,你完全可以用钱把你的朋友捞出去,干嘛费这么多周折呢? 你把你朋友捞出去,根据你的技术在赌场里弄点钱,不跟在自家水缸里往外舀水是一样的吗?” “兄弟,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这次去是带了钱的,具体情况我不都跟你说了吗? 他们不按照我指定的地点让我见人,跟我耍手段,我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别的不说了,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你说的那种赌徒,只要他愿意按照我们说的方案帮我们,价格你定,需要钱跟我说就行。” “好吧,这个人肯定不难找,钱也不用太多,估计三十万足够了,让他输五万,然后找赌场借五万输掉,报酬给他五万,再用十万把他捞出来,就这些了。” “你发个帐号过来,我打给你五十万,你去办。拿到消息后,我再单独奖励你。” “好,就这么定。” 说完,郜铣冰挂断电话,随即手机短信就进来了。 郜铣冰按照凯子发过来的账号,通过手机银行打过去五十万。 一切安排就绪之后,郜铣冰走到李依轩面前,从她手中接过风筝导线棒,和她一起玩了起来。 第121章 瓜熟蒂落 郜铣冰和李依轩放完风筝,准备把依轩送回去,刚刚坐进车里。桃桃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喂,桃桃呀,有事吗?” “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你说吧。” 是这样的,刚刚我被运营的叫了过去。我一进他办公室他就开门见山地跟我说:“你时来运转了呀?听说你钓了一条大水鱼?” 因为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找我的真实目的。所以,我就应付他说:“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大,只是看他出手很阔绰。” 他说:“那就好呀,可不可以把他往我们赌场上引领引领呀?” 我说:“这个我可是做不了主,要看客人在哪里玩儿的尽兴了,我可以说,但他不来我也不好把他强拉来吧? 我给你打电话的目的是,下次过来你也到这里赢他们一把,让他们出出血,知道知道你的厉害。” “嗯,桃桃呀,这样吧,下次去,你在你们赌场找一个能给你高提成的赌台,越高越好。” “干什么?”桃桃明显紧张起来了。 “别紧张,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下次过去我要想办法吐出去一点,但是我绝对不能在永乐吐,既然如此,我就不如选择在你们赌场吐。 一呢,让永乐那边看看我也不是每次都赢,避免他们尽快的发现我,我要多和他们玩儿一段时间。 二呢,能尽快地帮你华丽转身,同时稳固一下你的地位。但是,你一定要找一个能大比例给你返水的台子,最好是五五的比例。” “你打算吐多少?” “我下次去,第一场如果有路子我打算从永乐拿走五百,然后在你们那里吐一百五到两百。” “好,我找个返水大比例的台子,钱返给我,我立马给你。” “不,你自己留好,将来留着你自己用。” “我……” 郜铣冰和李依轩,均听到了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哭泣声。 “好了,我这里还有事,就这么定了。” “等等,我还我话没说完,我不哭了。是这样的,那天在永乐骂你的那个人,这两天还没走,一直跟着我打听你什么时候来,我挺讨厌他,要不等你下次来到这里吐水的时候,我用无意说走嘴的方式告诉他,输死他个王八蛋,免得总烦着我,你看可以么?” “这个随便你怎么安排,我不干涉。”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郜铣冰刚刚合上电话,李依轩就凑了过来,搂着郜铣冰的肩膀,亲昵地说道:“在外面待了差不多一周,音信不通的,走没有想我呀?” “那你说呢?” “没想。” 郜铣冰摇了摇头。 “那是想了。” 说完,李依轩刚要把脑袋贴过来,发现郜铣冰还是摇头,立马急了。说道:“那你还是没想。哼!” 郜铣冰忙把她的脸捧住,说道:“不是想。” 李依轩更加紧张起来,说道:“那是什么?” “是很想。” 说完,搂过依轩,在那娇嫩的脸上亲吻了一下。依轩温顺地投入到他的怀抱中,绛唇相对,当他把滑入口中的微冷含住,又贪婪的搜遍每个角落。 似乎攫取了那片温润的气息尚且不够,他全然不顾地把手发展到纵深。 直至那一瞬间的悸动消失,依轩拉住他准备继续入侵的手,二人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观众。 李依轩忙做起来,把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扯了扯衣角,不好意思地说道:“回去吧。” 郜铣冰发动车子,送依轩回到住处,意犹未尽地把依轩揽在怀里。 许久,依轩轻轻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拉了拉他的衣襟,整理一下从裤袋里撕扯出来的衣角,说道:“你是……” 说着,依轩朝着楼上指了指。 次日,郜铣冰来到公司,小周送来集团公司一张月报。郜铣冰拿起报纸扫了一眼,刚抬手要把报纸放进抽屉下面报纸堆中,一篇有关当前地产形势分析为标题的文章映入眼帘,尤其在文章中列举了白云扶远集团为例,这不能不引起他极大的好奇,他重新把报纸铺在桌面上读起来。 文章中写道:自二零零三年房地产全面市场化,呈现出近乎疯狂发展势头,吸引了不少国内企业和国外资本跻身国内房地产市场。 房地产开发成为各地方展现改革开放成果,拉动GDP体现实施积极财政政策的有效手段。 而对此有着先见之明的扶远集团董事长吴征兵,早在二零零一年已提前迈出了这一步,做好了相关的部署。 此时的黄田扶远集团有限公司,无论在政策方向的精准把握,还是开发经验积累以及人才储备均已遥遥领先于国内同行业其它地产开发公司。 目前对于我公司来说,房地产开发已经是轻车熟路的了。 继西安项目之后,公司于二零零四年分别在黄田、横琴、白云拿地两百五十万平方米,二零零五年第一期开工项目超过了两百万平方米,分期开发合计面积达五百四十余万平方米。 白云扶远集团郜铣冰所在区域,开发两个项目,通过公开摘牌拿到手的土地面积四十万平方米,通过地方政府招商引资拿到手的土地面积三十万平方米,容积率分别是二点零和二点三,可开发商业住宅面积一百四十万平方之多,项目已全面动工。 这篇文章勾起了郜铣冰自踏入这个行业以来,一路走过来的酸甜苦辣。 西安是他离开总部和赵少平共同经营的第一个项目,完美收官之后来到这里边搞工业地产转型边经营开发项目。 云州花园,二零零四年开盘价五千八百元一平方米,二零零五年四月,二期开盘价七千八一平方米,二零零五年六月猛增到一万一一平方米,「十一」涨到一万七千三一平方米。 仅这一个项目就为公司创造纯利润十五个亿。接下来如果把南站附近的那块商业用地拿下来,五年内,公司在福布斯排名跃升到前十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根据他在集团担任总经办主任时,对吴征兵性格的了解,一旦在公开场合或者用特殊形式对某人大加赞赏,就是他酝酿对此人调换岗位之时。 “他准备把自己调往何方呢?莫非真如穆森所说,把我用在教育城?那里是我发挥长处的真正地方吗? 我应该去一下黄田找找文卓,估计文卓也未必有所知,我和文卓的个人关系在集团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吴征兵想动我,只有在考虑成熟后,才会找文卓象征性地征求一下意见而已,文卓还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赵少平的所谓到访,绝对不可能是检查工作这么简单,这里面有深层次的文章。” 想到这里,郜铣冰拿起电话跟荣达和柳振明交待了几句,驱车前往黄田。 第122章 依男送来的意外惊喜 “来了怎么没事先打个电话呢?”李文卓边给郜铣冰的杯中加水边不解地问道。 “好久没过来了,一时心血来潮,就跑过来了,有两件事跟吴总沟通一下。” “跟吴总见面了?” “见了,也没什么大事,今天早晨在公司月刊上看到一则消息,以及前几天在我外出时,赵少平到公司突袭检查,让我有了一些想法,所以过来看看。” “吴总怎么说?” “我没正面问,只是以汇报工作的形式跟他谈了一下,然后吴总就让穆森安排中午招待。我借故有事处理,就离开了。” “这些事我也一直在考虑,目前公司在地产和影视、新能源投资等方面都很顺利,唯独教育集团那边总是出些这样那样的事情,闻校长只懂得站在教育本身抓教育,对产业化教育不通,甚至也没有深入研究下去的愿望,吴总这里很难处理,公司这边又没有合适的人。 前两次吴总跟我商量,问我是不是把你调过去,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过去,就以白云那边正搞得风生水起离不开你为由推脱着,赵副总一回来,估计吴总以为有了可接替你的人了,又动起了你的心思,只是还没最后下决心,所以既没直接跟你说,也没跟我说。 不过凭我对他的了解,恐怕早晚你还是要过去的,集团这边除了你也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 当然,到了那边你的个人利益会受到一定损失,我想吴总对这点也会很清楚,他不会没有考虑。” “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如果荣达出面呢?” “他出面意义也不大,集团正准备着出资十五到二十个亿把他的股份收购,吴总与他合作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 听了李文卓的一席话,郜铣冰感觉到了商场的冷酷,哪有什么战略合作,把酒言欢时所说的一切统统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他看了看李文卓,不无感慨地说道:“他们才是真正的下棋人。”李文卓笑了笑没说话,郜铣冰接着说道。 “对了,黎国新和邹圣尚被我派出去到东南亚考察一个项目,忘记和公司这边打招呼了。” “没事,回头我和行政部打个招呼。” “那我回去了。” “不忙吧,我给艳红他们打个电话,一起聚聚吧。” “下次,公司那边确实有事。下次过来之前我提前打电话,也便于他们提前安排。” “好吧。” 郜铣冰告别李文卓,离开集团公司,开着车朝白云方向走。 刚刚驶入高速公路,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凯子打过来的。他忙把车停在隔离带,接听电话。 “什么情况?” “哥,这边一切顺利,昨晚已经把事情办好,为稳妥起见,我找了一个我们一起做凯子的扮演成赌狗,谈好条件把任务交待给他了,昨晚按计划输了钱,借了高利贷,现在人已经进去了。” “好,打算什么时候把他捞出来?” “我打算让他在里面待两天,这样时间会充裕些,便于他打探消息。” “那他在里面不会遭罪吗?” “这就不是我们该该管的了,我给他开的条件是输五万,借五万,在里面待两天给十万,消息拿出来再给五万。他要赚这笔钱,至于遭不遭罪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要结果。嘿嘿,怎么样?” “好,你是个干才。那我们就等两天听结果。” “是的,等两天吧。你打算什么时间过来?” “等有了结果再说,暂时确定不下来。” “好,回见。” 郜铣冰挂断电话,把车理顺上路,继续朝着白云方向行驶。 下了收费口,依男打来电话。 “铣冰哥,你说话方便吗?” “怎么说话还神秘兮兮的?方便,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回来后利用你们网管给我提供的对面网吧的IP地址,深入到了他们的管理系统,我现在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他们至少瘫痪两天时间,你看要不要操作?” 郜铣冰一听立马紧张起来,连声说道:“你不要动,听我说。”说着,连忙把车子停在路边。 “你听我说,我们没必要这样操作,那只不过是个小生意,这样互相搞来搞去,客人都跑到别的地方上网,谁也不会有生意做的,不行,绝对不行。” “铣冰哥,你可真善良,你要不要听听他们老板和他们的技术人员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们老板在QQ上跟他们的技术员说,多多安排人到对面去搞事,如果技术手段来的慢就安排人过去找茬打架,我还监听到那个老板四处打电话招揽网络高手研究你的网吧呢。” “监听?你监听的是他们的QQ聊天还是什么?” “都可以,无论是电话还是QQ上的文字和语音,都可以。”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有什么难的?在网吧服务管理器上安装一个管理功能,任何人在QQ上的文字和语音信息都可以收集得到。” “那么电话呢?” “电话要费些功夫,需要把你的电话号码输入到我的软件监控系统,然后我再把监听到的数字信息解读,道理跟以前的谍战片破译密码差不多。” “我在黄田电子城遇到过推销这种设备的,以为是假的,没太在意。” “目前有两种技术,一个是通过付卡拦截,一个是通过信息拦截,不过那种技术已经过时了,均属于黑科技范畴,而且那种监听受到一定范围的约束,私家侦探使用的较多。” “那么你这个不受空间地域限制?” “也受限制,但范围要比他们广阔的多,他们的一般不能超过八公里范围,而我的只要区域信号覆盖到的范围都可以。” “国外的呢?” “国外的恐怕不行吧,如果被他们国家的反间谍组织抓到了就麻烦了,很可能酿成外交事件的。” “不需要你到国外,在靠近国家边境某个区域对境外个别人的活动进行监听,这样可以吗?” “这个没问题,我们做过实验的,只要那个国家允许使用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就可以。” “按照你这么说,最安全的反而是最原始的有线电话和传统书信啦?” “是的,越贴近时代的,研究的人就越多,这就如同各种安全锁一样,再怎么先进,对于专业开锁的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人研究的,人就有办法破坏它。正所谓,研究密码的高手,本身就是破解密码的高手一样。” “好,没想到你小子有这本事,你先好好练习,至于网吧的事你好好监听就可以了,不用动手。” “好的。” 郜铣冰如获至宝,兴奋地回到了公司。 第123章 郜铣冰被跟踪了 荣达见郜铣冰回来了,放下手中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边示意郜铣冰坐下,边往茶杯里倒水,笑着说道:“强子给我来电话,让我跟他一起运作南站那块地,钱就不够这小子划拉了,又是赌场,又是地下钱庄的。又开始玩儿地皮了。” 说完,往郜铣冰面前推了推茶杯,示意他喝茶。 郜铣冰闻听,突然想起在黄田总部时,李文卓说过的那番话,对荣达说道:“荣哥,南站那边有几块地呀?” “商业用地共有五块,工业用地有很多。因为那里将来要建的是高铁站,工业用地的价值并不大。” “这个我清楚,我的意思是你需不需要把有关情况和吴总沟通一下。当然,我在这里主要是负责管理和原有工业朝着商业转型,目前看这项工作算是圆满成功了,开发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我只是个建议而已。” 郜铣冰谨慎地说道。 “至于这个嘛,不瞒你说,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现在的扶远已经不是过去的扶远啦,做大做强之后胃口也就大了,目前我还不方便跟你说,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也是不得不效仿古人狡兔三窟呀。” 说到这里,荣达一脸苦笑,把话题转到了郜铣冰身上。 “我的事我自有主张,还是说说你吧,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嘛,尽公事己在天命,无法为自己的命运做主。”郜铣冰说道。 “那就先潜龙勿用,等待时机吧,总有龙飞在天的时候。缅甸那边怎么办,有进一步的消息吗?” “正在按计划推进,最迟明天下午有消息。” “既然办了,不妨尽快把它办利索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把他俩弄出来也好研究下一步的事。此外,那个地方水很深,万一有点什么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你能去当然更好,但是不要同强子联系,那种人的人情欠不得,我总感觉他是我们的一个麻烦。” “书生意气,总是那么书生意气。好,就依你,不找他。” 荣达说着,用手点指着郜铣冰大笑起来。 郜铣冰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拿出电话打到旅行社,订了两张前往缅甸的机票。 郜铣冰下了飞机,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桃桃,得知他要过来,桃桃提前等候在机场。 一见到他二人就开心地说个不停,直至来到下榻的酒店,才把话题转移到晚上到赌场的事情上来。 “你那边准备好了吗?”郜铣冰问道。 “准备好了,一切都按照你的安排定的。”桃桃回答道。 “好,我们先休息一会,晚上你过来叫我们。” “今天是先去永乐,还是先去我那?” “这还用问,肯定先去永乐,哪里有不赢先输的道理呢?” “好,那我不打扰你俩休息了,再见荣哥,再见铣冰哥。” 说完,桃桃离开了房间。 “姑娘确实不错,难怪你那么热心帮助她呢?”荣达说道。 “搭救一个也是救,不如就手一起捞走算了。”郜铣冰干脆地说道。 接下来,他给凯子发了个信息,让凯子为他换二十万的筹码,躺在床上休息了。 晚上,凯子带着筹码和他的朋友过来。 “大哥,我们派去的朋友明天出来,我们已经疏通好了。今天你有什么安排?”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哥们儿,过来玩一玩,你把筹码给他就行了。” 荣达接过筹码,在手里颠了颠,说道:“今晚就看你表演了。” “你俩吃过饭了没有?打算几点过去?”凯子问道。 “九点之后,今天我不出手,让荣哥打,我看着。” 几个人聊了一会,郜铣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给桃桃打了个电话,让她把那边的赌台安排好。 “需要我过永乐去吗?”桃桃在电话里问道。 “你不需要过来,我和荣哥在这边得手后立即联系你,你在那边等着就可以了。” “好的,上次那个骂人的小子也在这边了。” 桃桃说完,诡秘的一笑。 “你把消息透露一下就可以,不要过多劝说,以免他有所损失责怪你。”郜铣冰提醒道。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他盼着你来都盼疯了,哪里还需要我劝说呢。” “大哥,时间到了。”凯子走过来提醒道。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们准备出发了。” 郜铣冰挂上电话,与荣达一起跟着凯子来到永乐。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没像每次等那么长时间,荣哥一来就有路子了,只是比以前到手的少了点。” 凯子边帮忙兑换现金,边向郜铣冰和荣达说道。 荣达接过话笑着说道:“看来这个李老先生做梦也不会想到你把他的技术应用到如此炉火纯青的程度。” “好了哥,办利索了。你给那边打电话吧。” “那边发信息把赌台告诉我了,直接过去就行。”郜铣冰晃了一下手机,对凯子说道。 他们走出永乐,凯子拉了一下郜铣冰的衣角,凑过来说:“哥,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不用管,按计划进行。” “那个赌场在对面,距离不远也不近,需要乘车嘛?”凯子问道。 不等郜铣冰开口,荣达说道:“那里我去过,最多五百米,走着过去。” 几个人边走边聊天,十几分钟来到了桃桃所在的赌场,按照桃桃提供的消息,在赌台旁看见了桃桃。 桃桃满脸兴奋地迎了过来,假装很期盼他们过来的样子,拉着郜铣冰说道:“哎呦,都来了一整天了,怎么才过来呀,这次一起过来这么多朋友呀,难怪不联系我呢?” 说着,朝站在一旁似乎若无其事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尾随着跟了过来。 “哥,从永乐跟过来的几个人也上来了。”凯子一脸警觉地提醒道。 “好,你不要围着我和荣哥,躲远点观察他们,我在这个台面上准备输出去两百。筹码我自己兑换,你去吧。” “好。” 凯子答应一声,躲开了。 第124章 施计策,迷惑永乐 荣达和郜铣冰拉过椅子坐下后,桃桃挪过一把椅子,坐在郜铣冰的身边,荣达把兑换好的两摞筹码放到台面上,引起围观的人一阵骚动,有人议论着:“这才是大手笔呀,至少有几百吧?” 那个挨着桃桃坐着的倒霉鬼,撇着嘴说道:“你们等着开眼吧。” 荣达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桃桃忙起身从包里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回身问道:“老板,你抽不?” 郜铣冰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吸烟。” “飞牌。”荣达吸了一口烟,若无其事地说道。 “荷官把牌飞到第五把,荣达在庄家打五万赢了,接连打两把都赢了。坐在桃桃身边跟风的那个人,跟着荣达打了两把五千筹码,也赢了。尝到甜头后,第三把跟着荣达下了三万,结果输了。 这小子歪头看了看桃桃,又看了看郜铣冰和荣达,见他们谈笑风生,三十万被吃掉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自己劝慰自己:“稳着点,观察两把。” 然而,赌桌像故意跟他开玩笑似的,他一停手荣达就赢,连续赢了三把。 这不能不让他有些上火,他急了,第四把,把五万筹码都押上了,结果又输了。 那人有些不甘心,站起身,从包中取出一沓票子扔到台面上,对荷官说道:“兑换筹码。” 荷官看了看他,把钞票放在一边,说道:“等这铺开完。” 围赌的人也附和着说道:“开完这把再给他兑换。” 当那人看到荣达又赢了的时候,脸都绿了,朝着荷官吼道:“为什么不及时给我兑换?” 荷官微笑着说道:“别急,马上给你兑换。” 说着,拿起验钞器不慌不忙地把十五万筹码推了过来。 那人一急,跟着荣达把十五万筹码,全都下在庄家上了。围观的人见他下大注打桩,有的降低了打桩的筹码,有的干脆把筹码撤了回来。 坐在一旁的郜铣冰笑了笑,桃桃则在他的腿上偷偷掐了一下。 刚一开牌,赌客开始骂道:“你就是个丧门星,你不押,这个老板每把都赢,你押了三把他输三把,搞得我们也跟着输。” “是呀,我们跟着输了五十呢。你还是别赌了。”桃桃不高兴地说道。 “我还就不信了,等着,我去取钱,今天我就在这里赌,不走了。” 也真奇了怪了,他走了荣达就赢,荣达边赢边给桃桃和荷官打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个人被两个人看着,带着三十万筹码再次出现在赌桌上。郜铣冰见状劝说道:“朋友,不要再赌了。” “我都输那么多了,不翻本怎么行呢?” 说着,把筹码用力摔在赌桌上。 “我说朋友,你赌不赌?不赌把位置让给我们。” 说话的是跟着那个人过来的两个高炮,桃桃刚要起身说话,被郜铣冰拦住了。 郜铣冰站起身,拉着桃桃走到荣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开了。 “估计那小子今天要彻底折在这里,可惜呀。”郜铣冰不无感伤地说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他自找的,骂你那天他想啥去了?”桃桃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也不过是骂了那么一句而已,教训他一下也就算了。你告诉荣哥,尽快输掉走人,免得把那人拖的太深。” “好吧。” 桃桃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郜铣冰给凯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派进去的人捞出来以后立即告诉他,然后回酒店了。 一个小时以后,荣达回来了,聊了一会儿天各自回房休息。 郜铣冰刚刚洗漱完毕,桃桃兴冲冲地从赌场跑了过来。 一进门,就给郜铣冰来了一个大拥抱,在他的脸上深深地亲了一下,说道:“我今晚不走了,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如果你意志力足够强,就不用怕我,如果意志力薄弱,就怪不得我了。” “我的意志力薄弱的很,所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留在这里,不然荣哥发现了,把话传到我女朋友那里,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到时候,那个母夜叉发起威来,我要救你的计划可就完全泡汤了。” “好好,看把你吓得,我是过来跟你说,今晚一切顺利,该拿到的都拿到了,我们的运营还夸我干的漂亮呢,说你们一定是大鱼,让我跟好你们。所以,今天我想回,也回不去了。一会我自己开个房。” “大鱼,等着我这条大鱼狠狠地咬他们一口,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再连本带利都还给我。” 说到这里,郜铣冰又关心起那个倒霉蛋了,问道:“对了,那个倒霉蛋最后咋样?” “你走了之后,我劝了那小子两句,可他身边有人看着,我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说完,桃桃从沙发上坐起来,朝着郜铣冰一摆手,说道:“好了,我去开房间,你休息吧,拜拜。” 送走了桃桃,郜铣冰关上门,上床睡觉。 一觉睡到八点,和荣达吃过早饭,两个人正在聊着接下来如何行动的时候,凯子过来找他们,见凯子还带了一个陌生人,知道是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郜铣冰边给陌生人倒水,边听他讲述有关摸底的事情经过。 “你的那几位朋友我都见到了,姓黎的那个确实被打的不轻,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好地方,在地窖中连被浸泡再被蚂蟥咬的,即使没伤筋动骨,恐怕也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行。不过还好,自从你给他们付了部分赌债之后,他们不再折磨他了。” 说着,那人叹了口气。 “你们那个姓黎的朋友受刺激太大,不愿意和我交流,神情有些郁闷。” “另外一个呢?”郜铣冰问道。 “另外一个没遭罪,赌场原本没打算带他走,他担心你们那个哥们吃亏,要求跟着一起去的,所以,他没遭罪。 要说最遭罪的,顶数那个女的。据说她家里不管她,她被锁在笼子里,成了等待救援赌客们的公共性用品了。 我去那天晚上,看见那个笼子一共关了三个女人,其她两个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了,唯独你们那个朋友被剥的精光,脸朝外,双手被铐在笼子里特制的铁环上,一个赌客还在后面……” “好了,别说了,这群畜生。” 郜铣冰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震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打扫房间卫生的阿姨。 她敲门走进来,见茶杯碎了,忙拿起扫把,把地面打扫干净。 “铣冰,那个女的是谁?”荣达问道。 “我也不清楚,很可能是他们在澳门带过来的。”郜铣冰回答道。 “铣冰,我看实在不行还是跟强子打声招呼,问问他有没有办法吧?”荣达略显无奈地说道。 “荣哥,强子不也是开赌场玩高利贷的吗?这种人除了对钱有感情,哪有什么义气可言? 即使找他,可能为了一个黎国新舍弃赌场的规则吗? 更不可能和他的同党们弄出个你死我活的了。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今天我就弄永乐个天翻地覆。” 说到这里,郜铣冰略有些激动,他拉着荣达说道:“荣哥,今天不需要你出手,我一个人来。你们都在一旁看着,如果我出了事,你再去找别人想办法,至于是找强子还是其他什么人随便你。总之,我不能让黎国新白遭罪。” 郜铣冰说完,又把头转向了凯子。 “凯子,你给我兑换五百万筹码。这是我的卡,密码是……” “等等,我和凯子一起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桃桃进来了,她一把夺过郜铣冰递过来的卡。 说道:“到我们柜台上去兑,那里不受额度限制,收费低。” “也好,也好,那就到你那里去兑换。” 郜铣冰心里清楚,这是桃桃怕出现意外。 说完,桃桃拉着凯子走了。 第125章 强子结怨郜铣冰 荣达拍了拍郜铣冰的肩膀说道:“你这个朋友值得深交,我没见过秦琼为朋友舍弃黄骠马,今天却见到了你为朋友两肋插刀。就按你说的,折腾他个天翻地覆。走,我们吃午饭去。” 说完,荣达拉着郜铣冰往外走。 晚上,郜铣冰、荣达等人来到了永乐,他一改往常,起手就是二百,不管是单跳还是长龙,只要给路子就出手。 虽然偶尔失手一两次,整体算下来盈利超过二十把以上。送筹码的小车一趟趟往赌台上跑,他走到哪张台,哪张台就迅速被赌客围拢起来。有的赌台以维护为由提前闭台了。 正在他们打的酣畅淋漓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身着制服的年轻人,走到郜铣冰的身旁说道:“先生,有一位先生在五楼会客厅等着您,他说他姓李,叫李万一。” 郜铣冰一听,先是一愣,几乎忘记收回筹码。 荣达见状走过来,拿起赌桌上的筹码问道:“怎么了?” “李老先生来了。” “在哪?” 荣达左右环顾一下。 “是他告诉我的,他说李老先生在五楼等我。” 郜铣冰茫然不知所措。 “先生,李老先生让我跟你说,你的事他知道了,这一切不怪你。希望和你见面谈,你的两个朋友也在楼上。” 郜铣冰听到黎国新和邹圣尚也在五楼,起身就要跟随来人往楼上走。 “铣冰哥,不要跟他上去,管什么李先生牛先生的,有事到这里来谈。” 桃桃伸手拉住郜铣冰,不让他跟那个人上楼。 荣达上前一步说道:“这样,我跟他一起上去,桃桃,我给你个电话号码,如果我们过了一个小时还没下来,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打不通,你就按照号码给这个人打电话。向他说明我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会有办法的。” “荣哥,你们上去就下不来啦。”桃桃向荣达喊道。 “不至于,我量他们没这个胆量,这里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陪我老弟闯一闯,走。” 说了一声「走」,拉着郜铣冰朝楼上走去。 来到五楼,房门打开,李万一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年不见,李老先生略显苍老。 见了面,郜铣冰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没有刚听到李老先生到来时那一刹那的惊愕了。 郜铣冰忙走上前躬身施礼,说道:“怎么把您老人家惊动了?” “不要说了,你不就是为你朋友来的吗?我帮你把人带来了,你带走吧。” 李老先生说这番话时,表情异常严肃,郜铣冰的心随之紧张起来。 已经发生了什么他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他不知道,内心忐忑的是,即将出现在他面前的黎国新和邹圣尚,是怎样一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李老先生说了一声:“让他们进来。” 从侧门进来的是坐在轮椅上被邹圣尚推进来的黎国新,另外一个是披头散发跟进来的那位陌生女士。 郜铣冰奔过去拉着黎国新的手,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许久,他转回身对李老先生说道:“老先生,莫非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 李老先生抬头看了看郜铣冰说道:“这件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破坏我的路数,在这里胡闹和我就有关系了。” 郜铣冰看了看黎国新,愤怒地说道:“既然和您没有关系,这件事您不要管了,这两个人我不能这样带走,我没办法向他们家人和朋友交待。” “胡闹,你长了几颗脑袋,这里是你可以讲理的地方吗?来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慢着。” 话音未落,从隔壁装饰镜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原来那个所谓的装饰镜是个假门。 “李老先生,我看这个人不十分给你面子,也不理解你话里的意思,我们强总曾经说过,凡是用语言教育不好的,就应该用行动教育教育,说着冷不防给了郜铣冰一个嘴巴。 这一巴掌着实打的不轻,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郜铣冰正欲还手,被荣达拦住了。 荣达看出来了,即使郜铣冰把他的那两下子都使出来,也动不了来人一根汗毛,这小子是个练家子。 李老先生见状,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怒道:“我要见强子。” “对不起老先生,强总不在,这是他临走时交待的,说,如果遇见不识时务的,就教训教训他。” “那好,我们走。” 李老先生拉着郜铣冰就往外走。 “慢着。” “我们强总还说了,我们因为他损失了一个大数,留下他一只胳膊或者一只手已经是很给您面子了,在外面买一个狗头也不过几十万。”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是不是看我李万一老了呀?实话跟你们说,他是我的徒弟。” “既然他是你老徒弟,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让他连同您老的过错一起都承担了吧,要他两只手。带走。” 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闻声,从那个假门里走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架起郜铣冰就往外走。 “慢着,你们所说的强总,是不是叫呼延强呀?” 荣达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那人上下打量荣达一番,问道:“怎么,你也想掺合掺合?” 荣达掏出电话打给强子:“喂,强子,你在小猛拉除了威尼斯赌场有生意之外,永乐是不是也参与了呀?” “不怪别人把你称呼为荣老鬼,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是不是又带来一个老赖帮衬我的生意呀?” “我在你的五楼,你在这里吗?” “我没在,怎么了?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公司的郜总被你手下人给打了,还要拉下去剁手。” “不会吧,你把电话给他。” 那人从荣达手中接过电话,转身离开了房间。大约五分钟左右走回来,把电话还给了荣达。 “喂,荣老鬼,以后把你的手下好好管管才行,这里是他胡闹的地方吗?这次就当是发生的一个误会吧,让那个姓郜的把今天拿出去的筹码吐出来就可以走了。” “你他妈的除了钱还有亲爹没有?” 荣达也急了。 “没办法,这里的生意是美国人的,我负责保护赌场,你说我是让他把钱留下好,还是让他把脑袋留下好呀?” 说完,挂断了电话。 接着,那几个大汉带着荣达和郜铣冰等人,把筹码还给赌场,沮丧地回到酒店。 第126章 郜铣冰心有不甘 “李老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莫非这里也有您老的生意?”郜铣冰问道。 “这里的牌路也是我给的,不然你也不会打得那么得心应手。你第一次来就已经被盯上了,只是他们确定不了你是偶然赢的,还是出了老千。 所以他们把我叫过来确认一下,当我在监控中看到你时,就判断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你不会如此胡闹的。” “李老先生,请恕我直言,这里的人似乎不太买你的帐。” 荣达说出了郜铣冰想说,但不好说的话。 李老先生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嗯,他们生意做大了,背后各种各样势力撑腰,所以不仅不把老朽放在眼里,任何人都不会放在眼里的,何况我和他们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说完,李老先生嘱咐道:“这里不比澳门,即使凭侥幸赢了钱,也不会轻易让你们把钱带走的,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我走了。” 没等跨出门,又转回身对郜铣冰说道:“过段时间我去大陆,我和几个朋友在哪里拿了几个地块,到时候可能会麻烦到你,未来十年国内房地产事业将会突飞猛进地向前发展,我看你和你的朋友还是好好在国内施展你的才华吧。” 说完,李老先生推门离开了。 郜铣冰走过去看了看黎国新,嘱咐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回去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了再做打算。” 说完,转向邹圣尚,简要地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 荣达见郜铣冰越听越生气,黎国新脸色苍白,邹圣尚也说的吞吞吐吐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郜铣冰的肩膀说道:“不要问了,我们想办法先把他们弄回去,生气解决不了问题,还是那句话,地不平不是我们踩的。” 显然,在荣达的话中,透露出对黎国新和邹圣尚不能洁身自爱很不满意。同时,也表达出不希望郜铣冰继续参与下去的态度。 郜铣冰心有不甘地摸了一下仍然隐隐作痛的那半边脸。他感觉到自己竟是那么的渺小,脱离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连一个撼树的蚍蜉都算不上。 明明知道被一只臭虫咬了一口,看着可恶的它却又无能为力。 他转回身对两个凯子说道:“安排人帮我把受伤的弟兄照顾一下。” 说完,他掏出电话打通旅行社,预定了五个人的返程机票。 郜铣冰回到房间思索了一下,拨通高茹菡的电话。 “茹菡,我是铣冰。” “你在国外?” “是的,我在缅甸。” “出去玩儿,还是那边有业务?” “有两个朋友在缅甸小猛拉出事了,我来营救他们。” “怎么样,顺利吗?” “人虽然弄出来了,只是有些曲折。” “那边的情况我有些了解,国家有关部门正在通过一定渠道和当地政府协调,打击涉及我国公民的一些犯罪,但是东南亚有些国家并不十分愿意配合,唯恐影响当地旅游事业发展,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地是以旅游经济为主的。” “不过,这里有相当一部分势力来自于国内,而且针对的犯罪对象也是我国公民,手段极其残忍,我看应该引起国家重视。” “这么说你遇到的麻烦不小?” “是的,在这里开赌场的,既有美国人,也有我们国家的一些不法分子,他们拉赌,骗赌,诈赌,恶意放高利贷,逼债的都有,我的两个朋友深受其害。” “在那边各种势力交织在一起,和国内不一样,只要他们不触犯当地法律,拿他们没办法。不知道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的,是你哪位朋友呢?” “这两个人你也认识,一个是黎国新,一个是邹圣尚。” “什么?怎么会是他俩?情况很严重吗?”高茹菡吃惊地问道。 “很严重,而且造成这一后果的,除了有他俩自身原因之外,还和国内一个黑社会组织有关。” 郜铣冰严肃地说道。 “国内的黑社会组织?” 高茹菡重复了一句。 “是的,他们在国内外都很猖獗,我所担心和难以理解的是国内居然也存在着滋生这种恶势力的土壤。” 高茹菡听了,半晌没说话,直至郜铣冰呼叫:“茹菡,你在听吗?” 她才回了一声:“我听到了。” 高茹菡说道:“铣冰,这些事情要通盘考虑,目前有些恶势力不仅影响经济发展大局,甚至影响到了社会稳定。 国家不会坐视不管。你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抓紧回来,方便的话来北京一趟,或者形成一份材料。” “好吧,我尽快回去。萱萱还好吧?” “嗯,很好。她能吹奏很多曲子啦,经常提起你。” “好,回去再联系,我挂电话了。” 郜铣冰挂断电话后,打通了桃桃的电话。 “桃桃,是我。” “铣冰哥,你在哪呢?急死我了。” “我在酒店,我的两个朋友出来了,一切还算顺利。你的情况咋样?” “我知道你出来了,你跟着那个人上楼后,我不放心,就偷偷地尾随着跟过去了,你出来时我也看见了,因为人多没给你打电话。” “桃桃,是这样的,我们明天回国,你打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如果打算回去的话,可以带你一起回去。” “铣冰哥,说心里话,我内心十分矛盾,既想回去,又不想回去,想回去的原因是那里毕竟有家有亲人,不想回去的原因是自从出事以后,不但家没了,亲人也离我四散而去。 我曾幻想过若干种回去的场景,唯独不愿意以一个落魄着的姿态出现在这些人面前。铣冰哥,我知道你这次回去永远都不会再来了,也就意味着,意味着……” 桃桃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郜铣冰的心里也很酸楚。桃桃停顿了一下,止住哭泣,继续说道:“铣冰哥,你先回去吧,国内有你的事业,我想不需要多说,你完全能感受到我最想表达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我决定暂时不回去,留在这里。通过和你接触,我找到了一条借助夹缝生存下去的路。 我不敢说这条路对我来说会有多么好,但一定不会比以前坏。 你就放心回去吧。我经常在两地之间往返,如果你方便的话,彼此见个面并不难。” 说到这里,桃桃又哽咽起来。 郜铣冰的情感似乎也跟着脆弱起来,只好借助有事挂断电话。 第127章 处理后事回国 郜铣冰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了看呼延强手下给他留下的耻辱,心有不甘。 郜铣冰擦完脸,来到黎国新和邹圣尚住的房间,黎国新坐在床边吸烟。 “看来精神状态恢复的不错。” “是的,比预想的要好。” 凯子边说边给郜铣冰让位置。 郜铣冰摆了摆手,安慰了黎国新几句,转过身对邹圣尚说道:“你跟我来。” 说完,带着邹圣尚来到他的房间。 一进门便问道:“那个女的不是在澳门碰到的那个吗?” 「是」,邹圣尚回答道。 “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又是怎么一起到这里来的?”邹圣尚有些拘谨,但面对郜铣冰的问话,又不得不说。 “上次从澳门回来,国新的和她就一直联系着,未间断过。国新把你在澳门赢钱的事儿和她说了之后,那女的就来了精神,和国新商量一起出来玩儿玩儿,就这样来到这里的。” “那个女人的具体家庭情况你们知道吗?” “知道一些,她是佛城的,和丈夫离婚不久,家里有点钱。这是国新和我说的,不过那女的人不错。” “再怎么不错,一旦沾染上赌博就和吸毒一样,哪里还有的救?放下这个先不说,你们打算把她带到哪里去?” “我也没想过,我也不知道她和国新发展到了啥程度,这事儿恐怕得问国新。” “发展到啥程度又能怎么样?国新难道连家都不打算要了吗?简直是胡闹。” “应该不会,这次来这里,一直是我和国新住在一起,绝对没其他问题,这点我可以作证。” “是呀,可不是你俩住在一起的吗,你们一共在外面自由了几天呀?” 邹圣尚一听,脸立马红了起来。 “去,把那个女的叫过来,我跟他谈谈。”郜铣冰命令道。 “好的。” 邹圣尚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不多久他领着那个女的来到了郜铣冰的房间。 “坐吧。” 郜铣冰边示意那女的在椅子上坐下,边给她倒水。尽管回到酒店后,这个女的把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脖子上和脸上被糟蹋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见。 “你家是佛城的?”郜铣冰把水杯放在她面前,坐回沙发上问道。 那女的点头「嗯」了一声,没说话。 “怎么称呼你呀?” “我姓刘。” “那我就称呼你刘小姐吧,你回去打算怎么办呢?” 女生摆弄着手指不说话。 “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话呀?以前的精神哪里去了?”一旁的邹圣尚有些着急,没好气地说道。 “圣尚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刘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邹圣尚不正眼地看了刘小姐一眼,恨恨地离开了。 “喝水。”郜铣冰端起水杯示意她喝水,然后说道。 “是这样的,我那位朋友他有家。” 不等郜铣冰说完,刘小姐把话抢过去说道:“这个我知道,他早就跟我说了。”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要?” “我又没想干预他的家庭,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经过这次事我也看出来了,什么亲戚不亲戚家人不家人的,都没用。只有国新对我好。” “他对你好?这话怎么说?” “都怪我,没有我出不了这次的事儿,他是为了我才遭这么大罪的。” “为了你?” “嗯,为了我。他根本没赌,我赌输了,他帮我借的高利贷。” “这、这……” 郜铣冰一时无语,挠了挠脑袋,半天才说:“那你为什么也被抓了?” “他俩被抓进去后,我就急了,承诺由我来还钱,可家里的固定资产处理不了,亲戚朋友一听说我在赌场出事都躲起来了。就这样,我也被抓进去了。” “这么说,即使我不来,你也有能力还清这几百万赌债的?” “嗯,只是没想到他们不给我时间。” “你需要什么时间?” “我有两栋别墅和一个价值两千万以上的商业物业。只要他们相信我,给我时间,很快就可以变现还他们。” “既然如此,他们没有不信你的理由呀?” “这些财产没在我名下,写的是我母亲的名字,所以他们不相信我。” “你既然不缺钱,干嘛出来赌呢?好好生活不好吗?” “有钱有什么意思呢?我老爸赚了那么多钱没能保住命,我有那么多钱没能留住我爱人的心,要钱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说着,刘小姐哭了起来。 “不要哭了,我问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把国新接回去先住院,我可能也要住院治疗一下,然后看他有什么打算。 不过我不会破坏他的家庭。再说了,我现在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 郜铣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过多干预你们的事情了,明天回去之后,如果国新同意跟你走,你就带他去住院吧,有你照顾我也就放心了。回去休息吧。” 刘小姐出去之后,郜铣冰觉得有些累,他躺在床上借助刘小姐的一番话,思索起来。 “如果有一天我郜铣冰不慎落难,真心实意救我的会有谁呢?依轩出于对自己的爱,一马当先自不必说,高茹菡想必也是会的。 王小晶呢?应该也不会旁观,桃桃如果有能力施展一下的话,或许不会置之不理。 那么在我的朋友圈中,谁又会是刘小姐和桃桃所说的那些亲戚朋友中的一员呢? 荣达应该算是哪一类的呢?尽管他称赞我为朋友两肋插刀,如果我有那么一天,谁会为我两肋插刀不嫌疼呢?” 郜铣冰在胡乱思绪搅扰下,沉沉睡去了。 第128章 依男如愿以偿 郜铣冰睡了,然而,爱情绳索那一端连接着的李依轩却无法入睡。 她不知道在郜铣冰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红肿的半边脸是怎样造成的。 尤其听依男说,铣冰最近不断向他问询监听技术问题,这让李依轩精神格外紧张。 “他打算做什么呢?从缅甸回来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感觉有些怪怪的。不是说黎国新和邹圣尚被接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他开心,也不见这两个人,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依轩有些害怕,拨通了弟弟李依男的电话:“依男,没睡吧?” “没呢,姐,你这么晚来电话有急事吗?” “没什么事,你实习情况怎样啦?什么时候返校?” “实习结束了,我已经返回学校,论文答辩结束就没事了。姐,铣冰哥跟你说没说我工作的事情落实怎样了。” “工作的事你自己问他就好了,估计问题不大。我给你打电话只想问问,铣冰向你咨询监听技术时,说没说他想把技术用于哪个方面,他想投资开发这个产品吗?” “没说,我原以为和网吧竞争有关系,现在看来不是,是为了监听。” “监听?他要监听谁?” “你管那么多干嘛?肯定不是监听你。” “要是监听我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紧张了。自从缅甸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感觉有事情瞒着我,有些担心。” “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曾经问过我,在境内某边境城市能否监听国外近距离区域通话。” 依轩接过话说道:“照你这么说,他不是对软件开发感兴趣,而是对监听有兴趣。他说没说具体要监听什么人,或者想掌握什么信息?” “没有,这些事干嘛不直接问铣冰哥呀,问他不就完了吗,何必胡乱猜测呢?” “好了,你休息吧,不说了。” “一问到实质问题就不说了,不说就不说,我睡觉了,不过别忘记帮我问工作的事儿。” “好,知道了。” 说着,依轩挂断了电话。 次日上班,郜铣冰来到单位,给物业部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坐下,赵艳红打来了电话:“铣冰呀,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件事办完了,让他抓紧过来面试一下,就可以入职了。你看是选择在黄田这边工作,还是在白云那边?” “哪边都可以,只是让你费心了。” “没什么费心的,首批开放城市,IT行业发展前景广阔,不仅是大学生谋求发展的首选之地,企业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 所以,我和他们公司人事部一说,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在哪里工作要你们来决定。” “那就让他来白云吧,离他姐近一些,好照应。” “我看你还是问问他本人比较好。” “也好,那你等我电话。” 郜铣冰挂断赵艳红电话后,打电话把李依轩叫到了办公室。 依轩进来就问:“今天心情好些了呀?” 郜铣冰笑着说:“我哪天见到你心情不好了呢?” “别说了,搞个问卷调查问问呗?” “跟你说正事,依男工作的事落实了,艳红刚刚给我来电话,让确定一下,是到黄田那边去上班,还是在白云。” “具体部门呢?”依轩问道。 “这个不用我们操心,立华公司不会浪费人力资源的,我估计应该进技术研发部门。” “那就让他在白云,离着近好照顾,父母也放心。” “不用问问他吗?” “不用,就这么定了,回头我通知他一下。不过他要等论文答辩结束才能过来,艳红姐说没说,那边急不急呀?” “那边早一天晚一天没问题,我有点事挺着急的。” “你有什么事?” “不,不,没什么事。” 郜铣冰意识到说走嘴了,连忙纠正。 “铣冰哥,你有事瞒着我,告诉我你打算监听谁?” “这个,我……” “告诉我嘛。”说着,依轩走到郜铣冰身后,边揉搓他的后背边说。 “我打算监听一个犯罪组织的头目。” “好呀,那等依男过来我们一起干,然后帮助有关部门把他们一窝端了。” 依轩说着,天真地在郜铣冰面前挥了挥拳头。 依轩的这个举动不但没激起郜铣冰的兴奋,反而增添了他的忧虑,依轩涉世不深,不知道与其斗争的这伙黑恶势力的危险性。可他来自司法机关,清楚和这些人斗争的危险性有多大。 想到这里,他严肃地说道:“我做这件事,你和依男谁也不许参与。” “为什么?我不是和你说过的,我之所以读法律,就是想同犯罪分子作斗争。”依轩愤愤不平地说道。 “如果你真有这样的想法就回西安原单位去,在这里不行。”郜铣冰严肃地说道。 李依轩一看郜铣冰认真起来,忙说了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吐了吐舌头,悄悄地溜走了。 李依男接到姐姐李依轩的电话后,别提有多开心了。 当然,他的开心来自于两方面的因素,一是如愿以偿来到了这座令他向往的城市,并在郜铣冰引荐下,在国内著名的计算机交换机生产企业立华公司入职,负责技术研发工作。 除了这堂而皇之的理由之外,还有一个秘密理由,那就是他和娅慧恋爱了。 不过,他清楚现在还不具备公开她们恋爱关系的条件,需要等待一个最佳时机。 娅慧对依男内心的苦衷是理解的。就这样,二人的恋爱关系在地下秘密进行,并欢快地向前发展着。 第129章 赵娅慧结怨黑社会 周日,依轩和小柳、小叶去了美容院,郜铣冰带着依男来到西餐厅,两个人悠闲地坐在摇椅上,边欣赏轻音乐边品尝着美味。 依男想起了前段时间郜铣冰和他提起监听的事,问道:“铣冰哥,你曾提起过监听的事,具体想干什么呢?” “啊,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有两个朋友在缅甸出了事情,作案的是一个跨境组织,当时我联系了在国家安全部门工作的一位朋友,打算为她提供一些证据材料。” “这样呀,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朋友说打击跨国犯罪集团需要得到所在国警方的支持,否则我们无能为力。但是他们这伙人属于国内一个黑社会组织,利用国外的特殊环境针对国内居民作案,因为涉及到了我朋友,一时气愤,想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借助国家力量打击他们一下,后来冷静下来想想,还是荣达说的话有道理:路不平,不是我们踩的。也就算了。” 李依男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说道:“你的朋友本就不该去那种地方,依我看遭点罪受受教育也好,你对他们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了,可以了。 更何况那些走黑道的人我们是惹不起的。别的不说,就拿上次你剃头的那个发廊为例吧, 那个娅慧姑娘把发廊重新装修后,生意刚有些起色,因为不交保护费,拒绝和「道上人」合作,多次被砸。 报了案,相关部门不是说抓不到人就是说收集不到证据,那证据都在那摆着那,还用得着收集吗? 再说那些人,打砸完了就晃晃悠悠地来收保护费,怎么能抓不到呢? 哎,没办法。娅慧实在不堪其扰,只好把经营了两年多的美容美发店转让出去了。” “那家理发店关了?” “关了。” 郜铣冰喝了口咖啡,痛恨地说道:“我真的不能理解,这种黑恶势力为什么不能彻底根除呢?” “你在司法机关待过,难道你会不知道?他们身后没有保护伞撑着,会如此嚣张吗?” “也不用着急,依我看国家不会不管,只是还没到时候,让他们先蹦哒几天。早晚有一天新帐老帐一起算,跑不了他们。” “道理是这样说,但是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怎么过?” 两个人越说越气愤,依男见郜铣冰吃的差不多了,把筷子一扔,结完账拉着郜铣冰走了。 娅慧把门店关掉后,来到一家美容连锁店工作,三险一金都有,待遇也不错。 唯一困扰着娅慧的是,女孩子多,事儿就多,为争抢客户互相间常常发生矛盾。 开过店当过老板的赵亚慧忍受不了这些,尤其无法忍受被人管制和受各种店规等制度约束,便在几个月后和依男商量再找个地方自己开。 依男担心地问:“再遇到那些混蛋干扰,收保护费怎么办?” “别人能干咱就能干,大不了破费点,还是剩的多,起码自由些。” 娅慧安慰依男,也同时安慰着自己。 “你们这家店也要交保护费吗?” “一样的,只不过交的对象不一样,他们所处的地界归另外一伙人保护,出了问题保护他们的人出面交涉,和店里无关。”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在别人店里干,也只好如此。” 征得依男同意后,娅慧找了一个临街门面,简单装修了一下,娅慧美容美发店重新开张营业。 开业之前需要拜山门,开业当天要进贡,这是道上的规矩。娅慧哪里懂呢,既不进贡,也不找人给「大哥」递个话。 他想的是,“等找上门来的时候再给也来得及,也许可以得过且过呢。”这是娅慧的侥幸心理。 这一做法惹恼了一个被称为「猴子」的片区老大。 “这他妈的还得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将来谁还会服从咱们管理?” 他叫上两个弟兄,直奔娅慧美容美发店而来。 开业时间过去了一周,一切正常,无人干扰,也无人问津。 正当娅慧为得过且过策略获得成功,沾沾自喜的时候,三个戴着墨镜,手摇折叠扇的家伙出现在娅慧美容美发店。 一进门,那个黄毛就嬉皮笑脸的在娅慧身上乱摸。 娅慧见情况不妙,赶忙把准备好的信封拿出来,恭恭敬敬地说:“准备了,给您。” 娅慧边说着,边乐呵呵地把装着钱的信封塞到黄毛手里。 戴眼镜的瘦高个看都不看,从黄毛手中夺过信封扔在地上。 粗黑的大手抓住赵娅慧的下巴用力捏,硬生生把个漂亮的小嘴捏成了立体状,拉着往嘴边上凑。 娅慧以为要被非礼,慌忙挣脱,哪知道瘦猴子「呸」的一下,把口水吐到娅慧嘴里。 娅慧被这缺乏人性的侮辱激怒了,从拉扯中挣脱开,挥手给了瘦猴子一巴掌,瘦猴子眼镜飞了出去,身子随之一个趔趄。 “妈的,给脸不要脸,敢打老子,带走,老子今天好好玩儿玩儿你。” 瘦猴子一挥手,其他两个冲上前一人扭住一只胳膊把娅慧拖了过来。 “怎么的?还要造反呀?” 说着,瘦猴子把手里扇子调过来,用扇子把恶狠狠地朝着赵娅慧脑袋就是一下子。 感觉不解恨,照着脸又给了两下子。见娅慧挺胸怒视着他不说话。 “不服气,还敢瞪老子,这胸挺得挺高呀,啊?看老子再给你丰丰胸,整整容。”说着,从台面上炒起烫头的卡子,用力往娅慧胸上捅。 娅慧被吓坏了,知道这不光是要钱,是来找茬儿的。 她边挣脱着往后躲,边哭着求饶:“大哥,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不干了还不行吗?我不干了。” 扯着娅慧胳膊的黄毛一听,转过身子又给娅慧两个嘴巴子,骂道:“你个臭婊子,你说不干就不干啦,都她妈的不干我们怎么活?走,给我们龙哥玩舒服了再说。” 说着,就往外面拖。娅慧边呼喊,边拼命往后躲。 黄毛转身又是一脚,娅慧一下子扑倒在凳子角上,血从鼻孔中流淌了下来。 扯着另一只胳膊的小子说:“轻点,踢坏了,龙哥还怎么玩儿?” 正在厮打时,下班来店里看娅慧的李依男撞了个正着,见此情景,疯了一般冲上来就打,几个人混战在一起,从屋里打到屋外,周边做生意的人们躲在远处看热闹。 依男再有血性,也是单拳难敌四手,好虎打不过群狼,何况一个刚走出校门的学生? 很快落在打斗下风,被打倒在地了,瘦猴子抄起板凳照着李依男后腰就是一家伙,另外两个朝着在地上翻滚着的依男,不分脑袋屁股一通猛踢。 娅慧见呼喊救命无人理睬,眼看着依男被暴打,疯了的她抄起理发剪,朝着瘦猴子后腰刺了过去,瘦猴子「妈呀」的一声惨叫,终止了他们对依男的继续殴打。 忽听有人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瘦猴子在另两个人的搀扶下,朝着远处跑去了。 李依男受伤住进了医院,这一住院,事情完全暴露出来,再想隐瞒便没有可能了。 李依轩看到弟弟被打成这样,当姐姐的哪里能不心疼,报了案,还把园区保安队带出来四处打听。 各商户看着要拼命的架势,都说这伙人他们不认识,不知道去了哪里。 “认识恐怕也没人敢说,担心惹祸上身。”保安队的黄队长对李依轩说道。 无奈,依轩返回医院,捧着弟弟被打得变了形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转身看见取药进来的娅慧,把气都撒到了她身上。 她指着娅慧说:“铣冰到你店里剃个头,耳鼓被打断,弟弟跟你处对象命差点没搭上,你……” 李依男忙抓住姐姐的手,阻止她,不让再说下去。 依轩坐在弟弟身边,抚摸着弟弟,恨不得把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第130章 躲不开的呼延强 郜铣冰在会议室和工程部研究园区景观建设方案,突然接到柳振明打来的电话:“郜总,李律师把大直村的保安队调走了,说是去打架。” “黄队长呢?” “他也跟着去了。” “跟谁打架?”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好,知道了。” 郜铣冰放下手机,抄起座机拨打李依轩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郜铣冰判断很可能是李依轩故意不接听电话,只好拨打黄队长电话。 “李依轩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她去医院了。” “发生了什么情况?” “李律师的弟弟被打了。” “胡闹,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对了,你通知李依轩也过来。” 说完,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 黄队长听出郜铣冰为此事非常生气,哪里敢怠慢,跑步来到郜铣冰办公室。 李依轩知道郜铣冰的脾气,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她接到黄队长打来的电话,心想:“这个黑锅不能让黄队长背。” 她安慰依男两句,急急忙忙从医院里出来,给柳振明打电话。 “柳经理,我擅自调保安队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你弟弟的伤严重不?” “先不说这个,你马上到郜总办公室,他把黄队长叫过去了,我怕他在气头上乱来,我马上就到。” “好,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李依轩回到公司,在楼梯口碰到柳振明,两个人一起走进郜铣冰办公室。 郜铣冰问明原因后,又是急又是气,他看了看窘迫地立在面前的黄队长和李依轩,抄起电话拨通了派出所所长郑少先的电话。 “少先你好,娅慧美容院打架的事你那边知道吧?” “知道,李律师来找过我了,人查清楚了,但都跑了,没抓到。” “一个也没抓到?” 郜铣冰显露出疑惑的神情。 “是的,都跑了,我们去的时候人就已经跑了。”郑少先遗憾地说道。 “那这样,麻烦你把那些人的详细资料准备一份,我派人去取,通过其他途径解决。” “这个,嗯,那好吧。我安排人复印一份给你送过去。” 放下电话,郜铣冰向李依轩和黄队长发起了脾气:“你们这样做很鲁莽,影响极其恶劣,赵娅慧是公司员工吗?李依男是公司员工吗? 那个美容店和公司有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权力擅自调动公司保安队?啊?这要是打起来有个伤残什么的,你们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怎么没关系?娅慧发廊租的那个房子就是我们公司的物业,别说涉及到依男,即使不涉及依男,难道我们保安队不应该对我们的物业负责,任由他们胡来吗?” 依轩义说的义正词严。 “你。” 郜铣冰不知道怎么应对是好,他转过身看了看柳振明。 “是的,那里确实是我们的物业。”柳振明说道。 “难道我不知道那里是我们的物业呀?否则我有什么理由给郑所长打电话?我说的是她不应该调动保安队。” 柳振明见如此僵持下去不好收场,看了看满脸窘态的李依轩,走到郜铣冰面前说道:“物业部由我负责,要批评就批评我,处罚也处罚我。即使我在场,也会派保安队过去的,不可能眼看着租我们物业的老板被欺负不管的,李律师只是在程序上犯了错误,但又事出有因,我看这个事儿就下不为例吧。” 说着,柳振明给黄队长使了个眼色。 黄队长忙走上前说道:“领导您别生气,我保证这种事儿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这时,传达室送来一份材料,郜铣冰接过来看了看,是郑少先派人送过来有关那伙人的资料。 柳振明和黄队长借机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郜铣冰拿起座机拨通了荣达电话:“荣哥,依轩的弟弟李依男被打了,我这里拿到了这些人的名单,能不能麻烦你安排人帮我查一查?” 荣达轻松地说:“这点小事好办,你把名单和相关资料发到我邮箱里,最迟明天弄清楚,给你答复。” 郜铣冰放下电话,安排秘书把相关材料发给荣达后,和李依轩一起来到医院。 进了病房,看见依男满脸缠着绷带,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心想:“李老先生把姐弟俩交给我,让我多关心多照顾。如今却被我照顾成这样,怎么和老人家交代呢?” 他坐在床边,握着依男的手询问事情经过,依男故作坚强,笑着说“铣冰哥,没事。” 转身时,看见赵娅慧提着水壶走了进来,郜铣冰把诧异的目光投向李依轩。 依轩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从病房里走出来。郜铣冰不解地问道:“不会是真的吧?合适吗?” “我也为此事愁着呢,家里肯定不会同意,估计他俩已经……” 依轩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恰在此时,荣达来电话了。 “郜总,你在哪?” “荣哥,我在医院呢,你那边有消息了?” “我到公司了,见面再说吧。” “好,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回去。” 郜铣冰挂上电话,返回病房安慰依男几句,便急匆匆回公司了。 郜铣冰推门进屋时,坐在沙发上的荣达站起身,表情极为严肃地说道:“兄弟,对不起呀,这事儿有些麻烦,这个哑巴亏恐怕要先吃着了。” 说着,他缓慢地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喷出来的烟雾在嘴边萦绕着,不等烟雾散去又深吸一口。 郜铣冰从荣达不常有的举动中,意识到问题棘手了。 他反问道:“怎么了,荣哥?” 荣达看着冲口而出的烟雾,晃了两下头说道:“这伙人是呼延强的手下。” “什么,又是呼延强?” 郜铣冰听了荣达的话,旋即眼睛立了起来。 “对,是他。那块地盘属于他管辖的地界,那几个打仗的也是他的手下。” 说到这里,荣达把夹在手中的烟蒂掐灭在烟灰缸内,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这个哑巴亏暂时先吃着,不是怕他。不瞒你说,我和他正运作高铁站附近一块地皮,那里的情况很复杂,目前守这块地的就是他,不能因小失大呀。 不但如此,围标的时候恐怕还需要扶远集团出面给撑撑场子。 我知道在情感上你很难过这道关,为不使你为难,到时候我跟吴总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和你是交情,和他们是钱情。这是我的心里话。” 说完,荣达抽出一支烟点燃,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听了荣达的一番话,郜铣冰心里清楚了,郑少先不是不知道这伙人是谁,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水太深,他趟不过去。 想到这里,郜铣冰问道:“把打人的那几个交出来总可以吧?” 荣达晃了晃头,说道:“兄弟,如果有人让我把你出卖了,我会吗?” 郜铣冰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凭着自己这点本事,是动不了他们一根毫毛的。他苦恼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朝荣达摆了摆手。 荣达从包里拿出一捆钱,放在郜铣冰办公桌上。 “这是强子给的最大面子,以后依男在任何地方做生意,不会再有人干涉。” 说完,他离开了办公室。 郜铣冰看着摆在桌子上面的一捆钱,火冒三丈。他拿起钱朝着门砸了过去。 郜铣冰内心是痛苦的,他的痛苦不仅来自依男被打,更来自社会秩序被一群饿狼践踏着,正义不但无能为力,还不能发声。 如同娅慧被猴子掐着的那张嘴,不是用来亲吻,而是为了「呸」,难道应该感到恶心的仅仅是娅慧吗? 荣达上了车,拨通强子电话声音低沉着说:“强子老弟,告诉你的手下,做事只顾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不行呀。我破费点钱没什么,但愤怒了的心用钱是摆不平的。” 强子在电话里并不示弱,他说道:“荣哥,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任他们胡来我还怎么混?” “什么道上的规矩呀?出海前总该看看风向吧?” 说着,荣达气愤地挂断电话,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呼啸着驶离了公司大门。 第131章 郜铣冰砍向呼延强的第一刀 呼延强和荣达为运作高铁站附近地块,动用了各方面社会力量,甚至试图阻止法院做出不利于他们的判决,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法院判决书言明:被告清产还债。 强子和荣达一招不成又生一招,准备在法院拍卖资产的时候控制举牌价,以低成本把地买过来。 他们再次动用社会关系找到法院某副院长和执行庭厅长,被对方以不好操控为由拒绝了。 呼延强和荣达知道自己实力不够,于是联系抚远集团吴征兵在法院举牌时予以协助。 拍卖当天,郜铣冰受吴征兵的委托与荣达、呼延强各带一队人马来到庭上,在对应的位置坐下来,等待着法院不良资产处理开拍。 郜铣冰的心情极为不爽,尤其在入门时,出于礼貌和呼延强握手寒暄的那一刻,郜铣冰的心情极为复杂。 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曾经头顶国徽肩扛利剑的他,会和一个挑战法律破坏社会秩序,且恶贯满盈的家伙握手,甚至还要配合他做点不太光彩的事。 他摸了摸不久前在缅甸挨了呼延强手下一巴掌的那半边脸,火辣辣的感觉顺着脸颊蔓延到了心里。 他刚坐下不多久,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并不熟悉的戴着墨镜的人,来人神秘地塞给他一张纸条,写着:铣冰老弟,此地块我运作良久,贵公司不便参与,速来车里一叙。李万一,并阿良。 “李万一、阿良?”这两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纸条上,让他吃惊不小。 “阿良自从去了香港很少有联系,从地球上蒸发了一般消失两年多时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呢,他和李万一又是什么关系?” 郜铣冰看着这张份量不轻的条子,回想着李老先生送黎国新、邹圣尚回来时,单独和他说过的那番话。 “莫非国际上的热钱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涌进了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和资本市场?果真如此,说明李老先生已经借壳把手伸进了该处的商业地产建设项目之中了。看来这里面问题的复杂程度,远非他所能想象的。” 郜铣冰不好怠慢,跟着戴墨镜的男子来到停在院外的一辆奔驰车上。 沈从良表达了朋友般难得的热情后,握着郜铣冰手说道:“兄弟,商场如战场,现在时间很紧,长话短说。这块地本来就是我的,因为很复杂的原因,今天我要出钱把它再买回来。 法院那边已经沟通好,我势在必得。如果,你我两家公司争起来势必两败俱伤,你想想办法撤出去,后面的事情咱们好商量。” 荣达和强子运作这件事,郜铣冰本意是不想帮的。至于原因是众所周知的,然而现在已经箭在弦上,怎么个撤法。 强子和荣达深知郜铣冰所想,运作时绕过了他,直接和吴征兵敲定的,郜铣冰不过是这盘棋中没有决定权的被动执行者,也就是说他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无疑,李万一和沈从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阿良见状,说道:“郜老弟,我想拼下去的结果你应该是清楚的,如果你们硬抗到底我们付出的代价是高昂的,对于你们扶远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潜藏着巨大的风险。” “什么风险?” “你知道,我既然来找你,肯定轻易不会松手,但你能确保荣老鬼和呼延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接手吗?如果他不接手,你们扶远接不接?” “这个,我……” 郜铣冰犯起了嘀咕,阿良说的有道理,他的一席话点醒了郜铣冰,看来这颗棋子不好当呀,处理不好自己近两年的功绩将被一笔勾销,还可能承担临机决断不利的责任。 郜铣冰想到这里不禁后背发凉,他紧锁眉头,思索了片刻,推开车门下了车,拨通吴征兵电话。 “吴总,我是铣冰。这边关于配合荣达举牌争夺高铁站这块地的事儿,遇到点事先无法预料的麻烦,有必要向您汇报一下。” “你说。”电话里回道。 “同时举牌争这个地块的,还有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而且势在必得。我考虑我们做为配角儿,一旦把价格挺起来,荣达不认账,我们要承担相应的一切法律后果。” 吴征兵沉思片刻,问道:“对方有什么背景?” “是香港一家上市公司。”郜铣冰不失沉稳地回答道。 “你自己悄悄撤走,如果荣达问,就说是我通知撤的,其他不用多说。” “荣达那边不需要通知一声?” “我通过手机短信通知他,我这里很忙,市领导在这里。”说完,吴征兵挂断了电话。 郜铣冰如释重负地回到车里,对沈从良说道:“按良哥说的办。” 准备下车时,被沈从良拉住,他拿出一张现金支票填写上两百万放到郜铣冰手上,说道:“今天凡是愿意配合的,我们都有所表示,如果兄弟不介意,请收下。” 看着郜铣冰不解的神情,笑着说:“如果不想要的话,就交给你们公司。” 郜铣冰机警地说道:“良哥,将来兄弟个人有事,会单独找你。如果您是为了感谢公司,请您安排会计到公司找我。” 说着,把支票还给了沈从良。 沈从良笑着拍了拍郜铣冰的肩膀,摆了摆手势,开着车一溜烟地走了。 次日,荣达垂头丧气地来到郜铣冰办公室兴师问罪。 郜铣冰笑着说:“老哥,凭你的聪明,你应该知道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说着,把茶杯送到了他的面前。 “要理论,恐怕还是要找决策者啊。” 荣达碰了个软钉子,心想:“帮忙这种事,帮了是人情,不帮是本分,怎么好找人家理论呢?” 他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啊,玩笑,玩笑,我不过是担心强子不肯咽下这口气,他这个人是不太按套路出牌的。” 显然,荣达说这番话的用意是指明了因为强子的事被郜铣冰摆了一道。 当然,强子心里也万分清楚这是郜铣冰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但木已成舟,没什么好办法了。 强子和荣达商量来商量去,感觉不能这样撤出来,强子把手下人调了过去,打算拼一拼实力,负责现场指挥的就是打李依男的猴子。 他们向沈从良开价两千万,否则休想能顺利进场。 沈从良向法院申请执行,执行通告贴了,园区物业封了,法警队也出动了,没起任何作用,仍然进不了场。 到辖区派出所报案,原本民事生效判决执行案件不归公安管辖,派出所从处理治安案件的角度介入,去了几次也没发挥任何作用。 这一拖两个月时间就过去了。 沈从良不希望和有其他社会背景的人打交道。无奈,打电话给郜铣冰,询问守园区这些人的社会背景。恰好郜铣冰的办公室有其他人,说话不方便。 于是,沈从良约晚上在南郊一起吃饭,饭桌上谈,并再三叮嘱把女朋友带上。 阿良,全称沈从良。不知道什么缘故,很少有人称呼他沈老板,沈先生,称呼「从良」不是南方人的习惯,且「从良」也不十分好听。便习惯称呼他“阿良。” 久而久之,不熟悉他的人,以为他姓良,按当地习俗,称呼他「阿良」,或者叫他「良老板」。 也有一些和他不太友好,或者因为生意上有过一些过节的,借助他四十岁不到,出现地中海脑袋的形象特点,管它叫“良秃子。” 郜铣冰和他相识于区商会组织的企业精英春季茶话会上,通过聊天得知郜铣冰深谙企业管理和地产行业法律事务。 恰好良老板公司又有两起让他伤脑筋的经济纠纷案子,便和郜铣冰谈了起来,郜铣冰果然没让他失望,三下五除二把两起案子搞定了。 从此,郜铣冰成为“专业的事,要由专业人来办。”这一理念指导下的良老板公司的座上宾。 两个人因私因公常来常往,建立起了所谓交往甚厚的特殊友谊关系。 第132章 呼延强锒铛入狱 晚上,郜铣冰按照约定,带着李依轩来到一品轩,阿良已早早等在这里。 用餐过程中,郜铣冰把呼延强的社会背景,以及目前坚守园区负责人猴子的情况,详细地向沈从良介绍了一遍。 阿良听了郜铣冰的介绍,边把一块蘸了辣根儿的三文鱼肉片放进嘴里,边说:“如此说来,怕是要额外破费一些才能了事。” 郜铣冰不完全理解沈从良话里的意思,把叉住的一块鲍鱼肉放在依轩的盘子里,左手小切刀敲击了一下右手的叉子,抬起头凝视阿良,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对待这些在大海潮起中滋生出来的特殊生物,还有什么其他好办法呢?这就好比三文鱼,尽管富含着人体所需的矿物质,鲜嫩可口,但不蘸着它吃,就会因肥腻而让人咽不下去。社会嘛,也和吃食一样,需要一点反向刺激,这也符合它向前发展的逻辑。” 郜铣冰看了看阿良,又瞧了瞧手里的叉子,思索着沈从良这番话的用意,可问题是呼延强并不是送他下咽三文鱼的辣根儿,分明是一根鱼刺嘛,而且这个刺儿正卡在他的喉咙里,他找我来的目的不就是想办法帮他理顺理顺这根刺的么? 如果追求反向刺激,那他们斗就是了,找我有什么意义呢? 正当郜铣冰苦苦思索着的时候,一旁的李依轩却被饱蘸了辣根儿的三文鱼熏呛得流出了眼泪,她边挥动着小手扇风,边擦抹着眼泪。 “哈哈,女孩子嘛,要不得这样的刺激,看来尽管大势所趋,也难免有少数个体遭殃啊。来来来,喝一碗这个。” 说着,阿良忙起身给依轩盛上一碗燕窝汤。 “你的意思是退一步?” 许久未说话的郜铣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退一步不是不可以,不过那边开出的价码太高了,不可以接受。如果他们肯适当让一让步的话。” 阿良把最后一句的尾音拉得很长,渗透给郜铣冰的意思是:“如果呼延强他们可以退一步的话,他可以考虑。” 郜铣冰心里不太舒服了。 “如果让我从中斡旋,那么是不是应该把调子放低一点,最好别绕太大的湾子,抛开强子有点过节不说,必定他是阿良和荣达三环交叉式朋友中的中间一环,但又不能驳了阿良的面子。” 于是说道:“那么你和李老先生总该有个底线吧?” “五百万,五百万是我的底线。” 说着,阿良伸出了五根手指晃了两下。 “话我可以传,他们接受了好办,不接受呢?当然我说的是万一。” 郜铣冰单独强调了「万一」两个字。 “万一嘛,嗯。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如果出现了你所担心的万一,我想:于情于理于法都在我们这边,那就不好说事态最终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了。” 阿良把切割开的鲍鱼放进了嘴里。 郜铣冰心里清楚,凡被鳄鱼咬住了的,即便凭借强健体魄和坚强意志力能够侥幸逃脱,再怎么痛苦,不留下一块肉恐怕是不行的了。 荣达是什么人,强子又是什么人,尤其强子。但两千万也确实不是个小数目,这个协调工作十分难做,索性不接这个活最好。 “良哥,你有所不知呀,荣达那边我可以提一提,但强子那边我是一句话也说不上去。” 接着,他把呼延强在缅甸的所作所为,以及在国内操纵黑恶势力收保护费的事情向阿良说了一遍。 听到这里阿良眼睛一亮,一个庞大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闪动了一下。 “如此说来,强子这伙人在这里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问道。 “他们手眼通天,地面上有他们的保护伞。恐怕只有疏通公安以打黑的名义立案,然后申请武警协助抓人。”李依轩一旁插嘴说道。 沈从良把举起的烟轻轻吸了一口,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凝视着这张漂亮有些稚嫩的脸,说道:“既然令妹的弟弟被打,阿冰是我的好兄弟,这和我弟弟挨打没什么两样,这口气不能不出吧?” 说完,转过头,用问询的目光看了看郜铣冰。 郜铣冰躲避开他投射过来近乎是挑衅的目光,说道:“若果真有如此神通便好,也不至于损失两千万,我也不相信他们能一直无法无天。” “现在的时机最好,强子他们这股恶势力为非作歹已经很久,我弟媳妇和我弟弟做生意,每月都要给他们交保护费。 上次他们两个人被打,就是这个猴子干的。这次又公开干预法院执行生效判决,法院如能出面和公安协调,事情会好办一些。 前两年严打,全国武警部队配合公安打击黑恶势力发挥过作用,只要公安那边经过立案侦查,掌握强子他们构成黑恶势力犯罪线索,出动武警协助抓捕是没有问题的。” 李依轩很认真地分析着的,原本也是体制内的阿良哪里会不知道,能和李万一成为朋友的,论老道远非郜铣冰、李依轩可比,即使荣达在他们面前,还是显得过份年轻了些。只不过不是实在迫不得已,他不愿意和这些恶棍结怨。 倒是李依轩的一席话,使他陷入了沉思,一个借题发挥,借刀杀人的计划逐步在他脑海中形成了。 就在他们相聚后不久,一个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娅慧发廊所在地的辖区派出所来人找到娅慧和依男,调查他们被殴打和被收取保护费的详细情况。 同时被找去作证和说明情况的,还有街面其他做生意的一些人。 依男和娅慧终于盼到了翻身得解放的一天,不但亲自提供猴子一伙人涉嫌犯罪的主要证据,面对着担心遭到报复,避重就轻不敢多说,也不敢实话实说的其他商户,还承担起了劝说商户配合破案的任务,成了公安机关侦破这起案件的客观主力。 一个月后的一天,天空淅淅沥沥飘着细雨,稀疏的三两个行人撑着各式雨伞,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雨中,偶尔一群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嬉笑打闹着从行人中穿过,溅起路边积水打在撑着雨伞人们的脚上、腿上、衣服上,难免招致一两句骂,孩子们不管这些,继续玩耍。 一个淘气的,跑到停在园区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奔驰车旁,手遮亮光淘气地从车玻璃往里张望,一见车里有人,吐了吐舌头,挥动着手臂向着附近同学打个招手,急急忙忙跑去了。 车里坐着的正是沈从良。 园区大门被号称社会上的那么几个特殊的人把守着,懒洋洋的,不远处几间房子里的人喝酒打牌,呼哈喊叫,声音绕过紧闭的房门,透过窗子传了出来,吸引着几个看门人时不时地朝着几间房屋张望着。 不远处驶来几辆绿颜色卡车,停在园区对面的交叉路口,从车上下来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突然冲进园区,把没来得及反映的看门人按倒在地,接着上去的依偎墙体作掩护,五个一组悄悄堵住三个房门,指挥的一挥手,下令:“冲”,三个房门同时被踹开,跟随着威严的「不许动」声音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十来分钟,二十几个社会地痞双手抱头,排着队,被战士押解着塞进卡车,猴子也狼狈地夹在其中。 “理以心为用,心以理为本,心死于欲则理灭,理害于欲则心亡;心根株斩本必坏,理水泉竭河必干。” 一伙以强子为首的社会犯罪集团就像失去心根的株草被铲除,像理水泉竭干涸了的河而湮灭了。 第133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次日,荣达早早来到公司,推开郜铣冰办公室房门,拉过一把椅子在郜铣冰的对面坐下来。郜铣冰起身准备泡茶被他阻止了。 “铣冰,我来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说着,荣达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习惯性地从烟盒中叼出一支,嘴唇翕动两下把烟夹好,右手按动打火机按键,「啪」的一声,火苗从打火机喷孔窜起来,烟被点燃。 他摆弄着打火机,心情略显沉重地说道。 “呼延强被抓了,恐怕会牵连到我,毕竟参与那块地竞拍的也有我。我打算出去躲一躲,避避风头,公司的事你多费费心。” 当说到「公司的事儿你多费费心」的时候,荣达从嘴边取下烟,右手食指在距离烟头部位三分之一处轻轻磕了两下,一节烟灰就像一座歪斜的高楼被拦腰折断,迅速跌落到烟灰缸中,没泛起一粒灰尘。 “荣哥,不必那么紧张吧。这次主要针对的是黑恶势力,不会牵扯到你,你这次参与竞拍,并没给司法秩序带来实质性危害,也就是说未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结果,你的行为构不成司法机关所需要的严重社会危害性。” “铣冰,你有所不知,这次是上边来的人,我找省里主管领导都没管用,据说是部里来人督办的,分区协调武警配合抓人,来头实在太大了。” “放心吧,没你的事儿,如果确认你涉黑,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更不会让你如此安然地等到今天。” 荣达听了微微一笑,再次从嘴巴上取下香烟,说道:“看来我猜测的没错,你小子果然参与其中了。” 郜铣冰一听浑身一个哆嗦,这才知道荣达说要走是假,试探他的底细才是真的。 他只好强装镇定,继续掩饰着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神通。不过,我说你没事儿是千真万确的,用不着神经过敏,更用不着东躲西藏。” “我看你不但有这个神通,而且还神通广大。不然,你说说我没事的根据是什么?你不说清楚,我这颗心放不下。” “不外乎外面的人称呼荣达是荣老鬼,他的鬼,不光在生意上算盘打得精,还体现在说话做事转弯特别快。” 想到这里,郜铣冰既不能说有关荣达的事,事先跟茹菡沟通过。宁可让他狐疑,也不能透露半点他插手强子案件的信息。 尽管邪不压正,荣达毕竟和呼延强生生死死这么多年,是有交情的; 其二,如果吴征兵得知郜铣冰为了桃桃和黎国新又是澳门又是缅甸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后果很严重。 于是说道:“别问了,这是凭借我曾经的司法工作经验得出的结论。” “你小子跟我打埋伏。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有一件事倒是让我挺担心。” “什么事,你说吧。” “强子这件事情出得很蹊跷,他的社会背景不浅,仅凭良秃子一个人的力量,未必能如此顺利地把这棵大树扳倒。” “这么说你刚才那番话,害怕是假的,试探我才是真的了?你怀疑我在背后做手脚了?” 郜铣冰见荣达步步紧逼,只好转守为攻了。 “但愿这只是我的怀疑,老弟,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 “噢?这我倒是很有兴趣,很想听听既是老哥,又是老板的你对我是如何评价的?” 郜铣冰丝毫不示弱,似乎做好了撕破脸皮和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从你对桃桃那个女人和对黎国新、邹圣尚两个人的义气行为上看,你不但哥们义气很重,还是个有恩必谢,有仇必报,甚至是快意恩仇的家伙。 你在缅甸被打,回来后李律师弟弟在发廊出事,我断定这笔帐你早晚会跟强子算。 原以为运作高铁站那个地块的时候,强子被你摆了一道,当然也涉及到我。 你这口气出了,这件事也算过去了。但我还是低估了你,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感情用事,出手这么重,又这样快。 看来曾经的检察机关工作给你打下的烙印太深,尽管你借用了沈从良的手,但你对呼延强的了解还是太少,还是那句话:路不平,不是我们踩的。目前我只寄希望于呼延强从此不再出来。” 郜铣冰一听,火气上来了。 “荣哥,你这是对我的威胁,还是忠告?” “既不是威胁,也不是忠告,因为你是人,他是鬼。” 说完,荣达站起身,把烟头按在烟灰缸内戳动两下,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了郜铣冰办公室。 郜铣冰知道,省厅如此果断出手,会同武警把呼延强这伙黑恶势力连根拔掉,和他写给茹菡的那份揭露他们罪恶昭彰的书面材料分不开,甚至和李依轩父亲李锐刚,给省武警总队某部下的电话分不开。 但无论如何,郜铣冰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认为依轩做错了什么。 在他心里,虽然自己不再是检察战线的战士了,但他仍然认为,为社会彰显正义,打击不良社会势力是自己的义不容辞的义务。 然而,时隔不久,郜铣冰再次接到总部调令。 “白云抚远工业、商业地产管理有限公司,在顺利完成规范化管理、分类发展、腾笼换鸟和企业文化建设、经济效益迅猛增长。 郜铣冰已圆满完成了集团董事会交办的各项任务,因工作需要,调任扶远教育集团任职,即可赴任。” 在波涛汹涌的商业大潮中扬帆前行之时,郜铣冰的工作再次产生调动。 他个人猜测原因有三:一和李依轩的关系进一步明确有关; 二是因为黎国新的事儿,多次出入缅甸有关; 三和他插手呼延强的事件有关。 然而,当他电话打到李文卓那里,得到的消息却大相径庭。 李文卓的解释是,他的职务调动早在集团的运筹计划之内,而加速他被调动的直接原因是教育城突发的两起学生事故。 李文卓在电话里叙述道:“一名来自香港的初一女学生,晚上躲在被子里用微型影碟机看黄碟,被生活老师发现后,交给学校生活部处理,年轻的张主任缺少教育经验,处理方法不得当,责成该生写检讨,并以劣迹为由通知了家长,导致该名女学生跳进学校游泳池轻生。” “虽经抢救脱离了危险,但家长不依不饶,向学校提出巨额索赔,在师生中乃至社会造成极大不良影响。” “无独有偶,一名初三男同学和同班一名女生谈恋爱。就寝后,从厕所窗户爬出去,攀附雨排管下到一楼。 跑到女生寝区,在那名女同学的帮助下,从雨排管爬进四楼女生寝室。 生活老师查寝时发现男寝少了一名学生,询问同寝的同学谁也不知道这名同学去了哪里。 寝室长说他去了厕所没回来,大门紧锁,人却失踪了。闹得全学部老师折腾半宿,甚至惊动了总校和集团相关领导。 最后,在女寝生活老师的排查下,在底铺床下找到了此名学生。 生活部的领导和老师换了一茬又一茬,仍无济于事,尤其是班主任老师,既当老师又当管教,焦头烂额无心上课,中学部老师提出集体辞职,集团上上下下,深受困扰。” “无奈,只有让你这个救火队长,放下已经经营上路的地产工作,到学校负责新校区建设,处理溺水学生家长索赔谈判及法务工作,同时协助闻校长抓好学校管理。” “此外,黎国新和邹圣尚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很难在总部继续干下去了,你干脆把他二人调过去负责新校区建设,毕竟他二人的业务能力还是有的。” “那么,有关我出入澳门和缅甸的事,吴总怎么说?” 郜铣冰迫不及待,直接插入正题。 “吴总没提过这事,这些事算不上什么大事,为了应酬有时身不由己,对这点吴总是清楚的,只是我们自己把握好分寸。 你过去后,先安排依轩代表公司把溺水学生的事处理一下,那边派了一个律师过来,不依不饶的。有些麻烦。” “依轩毕竟实际工作经验不足,不如集团那边派律师过去。” 郜铣冰不同意让依轩介入这件事情。 “集团公司曾经派律师和他们谈了,打算尽快解决,把事态尽快平息下来。但对方抓住了我们的心理,谈谈停停。 一会同意和解,一会又要通过法律渠道解决。你过去之后,安排依轩和他们周旋,做出和他们打持久战的准备,只有这样会使事态朝着可控得方向发展。” “那么到白云接替我工作的是不是赵少平?” “铣冰呀,我知道当得知由老赵接替你,心里会不好受,但这次派他过去是实属无奈,不派他就只有我和穆森了,集团这边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俩谁能离开呢?” “文卓呀,我在白云辛辛苦苦几年,不说为集团转制和'腾笼换鸟'立下汗马功劳,花费了不知多少心血。 老赵来了我功亏一篑不说,他不但不可能按照我原定政策走下去,很可能逆其道而行之。当然,我知道这次派他来是集团要对荣达动手了,可是这样做是不公平的。” “铣冰,在生意场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呀?现在呼延强进去了,荣达失去了一条胳膊,正是公司出面收购呼延强资产的大好时机。” “这,这……怎么公司股份的构成中,还有呼延强的吗,我怎么一直没听说?” “呼延强是暗股,他的身份不适合公开持股。这是早在公司组建初期就谈好了的。 呼延强进去了,他的股份不能以资本的形式继续保留,荣达没实力收购,只有公司出面处理。 你和荣达走的很近,情感过不去,不好处理此事,只有让老赵过去唱这个黑脸。所以,让你到学校去,集团是有通盘考虑的。” “既然呼延强持有白云扶远集团的股份,他为什么在自己地盘上胡闹呢?” “这是他和荣达,以及和我们扶远矛盾斗争的结果。当初荣达介绍他入股的理由,表面上看是为了保护地面的安宁,实际上是避免我们持股比例过大,从而降低他的话语权。 对于呼延强来说,地面真正安宁了,他的价值就无从体现了。所以他要时不时地上演一出闹剧,避免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听到这里,郜铣冰半晌说不上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复杂,更想不到出手收拾一个黑恶势力头目,却间接把自己朋友害了。 这时,他才真正明白荣达和他说那番话时,内心隐含着的苦楚了。 他轻叹了一声,说道:“是我对不起荣达呀,我太年轻了,太感情用事了。现在终于明白,捅出这么大一个娄子,吴征兵不怒而喜的原因了。” “什么,你说什么?”李文卓在电话那边大声问道。 “没什么,我即刻赴任。” 说完,郜铣冰挂断了电话。 第134章 无言的结局 周末晚上,荣达、李依轩、黎国新、邹圣尚、老杨、秦方舟、柳振明等商议着给他送行。 恰好阿月和小玉来看李依轩,当听说郜铣冰被调走了,也闹着跟依轩一起过来看看。 秦方舟和老杨央求李依轩把小柳和小叶也一同叫过来。 依轩问荣达:“荣哥,可不可以把你那两个美女一起叫过来呀?” “依轩呀,她俩不是早就归你领导啦,还用跟我打招呼吗?你下命令就可以了。” “对,你直接打电话给她俩,吃完饭一起出去唱歌。”秦方舟在一旁催促道。 “依轩姐,快打吧,一会把秦老板急疯了。” 依轩只好给小柳和小叶打电话,把她二人也叫了过来,自从郜铣冰和荣达跑缅甸开始,众人一直没机会见面,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叙旧,聊天侃大山。大家吃吃喝喝言来语往,好不热闹。 然而,郜铣冰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他难过的是,时至今日才明白荣达陪着他去澳门到缅甸,救桃桃捞国新,就是怕他惹出麻烦冲击他和扶远集团,以及呼延强的三角关系,他对扶远集团借机扩充股份的想法早有担忧,只是无法预见到呼延强会死的这么快。 然而这一切,恰恰是自己一手操作和导演的。何况因他而即将被吃掉的荣达依然蒙在鼓里。 郜铣冰举起杯,心情沉重地说道:“荣哥,我离开公司之后,集团可能派赵少平过来,他这个人为人老道,极为圆滑,往往是所说并非所想,荣哥要处处小心才是。” “哎,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来了能奈我何呀?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来,咱哥俩走一个。” 说着,荣达和郜铣冰碰了一下杯,一扬脖把酒干了。 柳振明不明就里,开始替郜铣冰抱怨道:“这是怎么个事么?有能力的人是当作救火队长来用的?自打郜总来到分公司无论是规范化管理还是经营业绩都有明显起色,正当该饱尝胜利果实的时候,集团公司来这么一手,我早就听说那个赵少平不是什么好角色。” “郜总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老秦补充道。 “铣冰哥,都因为你刚回来时,自认为很有建树的慷慨陈词惹的祸。什么'依靠名师求发展',我看你过去之后,针对学校发生的问题,干脆把学生'性'启蒙教育搬到课堂上去。” 显然,这是李依轩因为集团公司突然调动郜铣冰的工作产生不满而发的牢骚。 然而,老秦却把话抢了回去,说道:“有能力和有建树也成了罪过,把这千里马套上龙头去拉磨?什么'性'启蒙教育,现在的学生不教育都知道的够多啦。再教育就得抱着孩子上中学了,你以为都像你们呀?” 老秦接的是李依轩说话,但他却把目光扫向了小柳和小叶,这分明是挑衅。 “我们怎么了?难道都像曹禺先生基金会的人,五六十岁的老先生扎堆研究二十岁曹禺写《雷雨》时'性'体验才是正常的?” 不等小柳说完,小叶把话抢过去说道:“青春懵懂时热衷自然属性有什么错?我看你和那些老家伙一样,更应该划归到龌龊行列里。 你老秦装什么假正经,还关心起'性'启蒙教育了,什么抱着孩子上学,你们男人要不是到处点种,我们女人靠饮子母河水怀孕呀? 你们说说,到目前为止除了铣冰哥是个好男人之外,你们哪个敢说自己是好人,啊?” 小柳和小叶的一席话不仅把老秦噎住了,使在场的所有男人无不为之震惊。 “你们两个幼儿园里的早熟果,嘴跟刀子似的,怎么说话不饶人呢?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柳振明一听不干了。 “对呀。” 销售部的沈红星也附和道。唯独黎国新和邹圣尚只顾低头吃喝不说话。 阿月阿玉刚要说话,被荣达阻止了。 “我说老秦,你就是没事自己找抽,偏偏就你想着让她俩过来,说话嘴上还没有把门的,一打击一大片,一会儿阿月和阿玉点评点评你,再让依轩给你总结总结,这饭你还吃不吃?” 荣达一看再不说话局面要失控,赶紧替他的好兄弟老秦解围,终止了饭桌上女生对秦方舟的群殴。 接着,他把话题再次转移到郜铣冰调走的事情上来。 “有关郜总被调到学校这个问题嘛,我通过一个笑话给你们解释解释。” 说着,荣达一本正经地讲述起来。 “有一次呀,一个做企业管理咨询师的朋友,非要让我学企业用人与管理,我说我没兴趣,如果你实在想培训我,你就归纳为一句话让我明白什么是企业用人与管理,别给我讲什么制度呀,职责呀,考核之类的,来直接的啊,简明扼要。你们猜怎么着?” 荣达略显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他生拉硬扯地让我跟他走,说一定给我个直观的,一句话让我知道什么是企业用人与管理。 无奈只得跟着他走,他把我带到一个养鸡场,指着那群鸡说:'你把饲料重点向两只鸡倾斜,一只是踩蛋儿的,一只是下蛋儿的。 其他都是肉鸡,这就是企业的用人与管理。'从而明白了,企业用人与管理就是喂好两只鸡。” 说着,把头转向了郜铣冰:“谁让你是一只既能踩蛋儿,又能下蛋儿的多用途万能鸡呢?有困难不用你,用谁呢?” 荣达说到这里,大家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是呀,钱钟书先生不早在《围城》里,描写病态知识分子是「无毛两足动物」吗? 这多么像是对一地鸡毛的自己的真实写照呀? 读书、恋爱、事业无不是一地鸡毛。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把为了公司经营从他身上落在地上凑成掸子的鸡毛拾起来的人,竟然是赵少平,赵少平被任命为分公司总经理。” 郜铣冰的心就像被带着倒钩的钢针刺入,又猛拉了出来般的痛,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倒上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荣达站起身阻止了郜铣冰伸出来准备继续给自己满酒的手,说道:“今天我们为你送行,也许你去学校挑担子可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我认为也未必是坏事,起码说明你的人品和能力是被认可的,我想去管学校,吴征兵未必用我。” 荣达哪里知道,郜铣冰此时的痛苦既是为了他,也是为自己的幼稚和草率。 说到这里,荣达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为好,无话找话地问道:“哎,你去过闻校长办公室没有?” 众人停止说话,望着荣达。 郜铣冰看着他说道:“我虽然住在那里,还真没去过他办公室。怎么,有什么特别的么?” 老荣晃荡一下脑袋说:“我去过,他墙上有两幅字和吴征兵办公室的一模一样。” “你说的是吴总黄田总部那个办公室吗?” “对呀。” “闻校长办公室挂的也是「良知」「格物」?” “是,而且字体和写字的人都是一个人。”荣达补充道。 “我说你是不是少见多怪呀,这能说明啥呀?他俩都喜欢那个人写的字呗,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稀奇宝贝了呢,拉倒吧,别说了。” 秦方舟抢白道。 荣达瞪起了眼睛:“你连大字都不识一箩筐,你懂个屁?不信让你们这些有学问的分析分析?” “这几个字我记得好像是宋朝理学家朱熹的什么格物而致知的意思吧,应该是实践什么的,至于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挂着相同的东西,只能说明要么喜欢这个字,要么喜欢这个理念。”黎国新插了一句。 “吴征兵和我一样,没念几天书,他有啥理念呀,就是赶上政策好,胆子大就发达起来了,还什么理念,胡扯。” “荣老板呀,我可是真佩服你,你研究人都研究出自己的风格了,老赖就是从研究他办公室字画开始,然后让小柳、小叶一起出手,把老赖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这又研究起文化人了,你意欲何为呀?”老秦反驳道。 老杨也一旁附和着:“我也正在考虑呢。” 荣达一听立马脸色变了:“你他妈的没喝就多啦?我帮你们解围,你俩却拿我开涮。” 说着,指了指小柳和小叶说:“男女分开坐,你俩坐在他俩身边,今天必须让他俩喝好喽,否则不许再回公司了,这是政治任务。” 两个美女早就跃跃欲试了,听了老荣的话借机和黎国新、邹圣尚互换了位置,坐在老秦和老杨身边,端起酒杯扯着耳朵就给他俩每人灌了一杯。 第135章 饱含深意的故事 众人看着小柳小叶给老秦和老杨灌酒无不拍手称快,唯独郜铣冰陷入沉思:“现在的社会挺有意思,文学上《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吃完了,开始吃康熙,康熙吃完了吃雍正,历代皇帝吃完了吃格格。 而文化教育上吃完文王八卦吃孔孟,吃了孔孟吃程朱理学,吃了程朱理学再吃陆王心学,统称为吃'国学'”。 “闻校长做为著名教育家,办公室里挂着'良知、格物',遵从的到底是唯心主义认识论,还是唯物主义方法论? 莫非是为在资本和特色信仰之间架起一道没有阶级属性的,便于沟通的桥梁?其目的是便于践行他知行合一,知行并举的教育理念?” 李依轩见郜铣冰已沉默良久,一句话也不说。她按耐不住,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碗里,故意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以代替语言示意他不要胡思乱想。 荣达见状,取下叼在嘴边的香烟说道:“铣冰呀,到底是怎么了,白天想黑天想的,累不累呀?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喝酒,聊天找乐趣。 我提议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主题是喝酒唱歌,说段子也行,来来来,搞出点气氛,共同举杯干一个。” 在他的倡议下,大家共同举起了酒杯。 “我听说李律师歌唱的好听,唱一首为大家助助兴?”老秦开口说道。 “铣冰竹笛儿吹的也很棒,何不让他俩合作来一个,一个唱,一个伴奏。” 邹圣尚附和着鼓动气氛。 “音响和麦克这里有,笛子哪里有呢?”小柳插了一句。 “铣冰不就住在'专家楼'吗,就在附近,我去取。” 黎国新站起身,从郜铣冰手里接过钥匙朝着门外走去。 “老秦,你的段子多,拣好的给大家来一段。”荣达开始点将。 “段子倒是有,只不过我的段子都是少儿不宜的。” 秦方舟说着瞧了瞧李依轩。 “对,主要还是看依轩的,其她人早就身经百战,即使不是也属于见过世面的了。” 老杨笑嘻嘻地说着,拍了拍小叶的肩膀。 小叶看了一眼小柳,说道:“能不能把他灌死,免得满嘴跑火车?”说着,端起酒杯站起身又要动手。 老秦忙替老杨解围:“这是要三英战吕布呀?改天的,今天铣冰和依轩是主角儿。” 此话一出,小叶和小柳只得坐回去了。大家把目光集中投向李依轩,依轩红着脸拉着郜铣冰的胳膊,手指着老杨说道:“就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着,偷偷掐了郜铣冰一下。 郜铣冰灵机一动,开了李依轩一个玩笑:“你掐我的意思是要现场表演一个给大家看看?”说着把脸贴了过去。 逗得大家哈哈笑,一起鼓起掌来,欢呼着:来一个,来一个。 李依轩小脸涨得通红,咬着下唇,小拳头狠狠落在郜铣冰肩上,边打边呢喃道:“让你坏。” 然后站起身,在郜铣冰脸上深深印上了两片红红的唇印。 “这不公平,铣冰哥也应该回敬一个。” 小柳提议,大家跟着起哄,吓得依轩抬腿就跑。 这时,秦方舟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来了个段子。 “话说在西北农村有一个农民,看着村民发家致富甚是着急,便想出一个不出力又能赚钱的门路,养种猪为前后村母猪提供特殊服务,踩一脚100元,挺赚钱,每日母猪到访络绎不绝。” “有一天,这头公猪感觉吃不消,实在太累,想提前下班,可就在这档口来了一个熟客,赶着一头母猪来了,这头母猪在猪类中那算是美女级别的,美女见到帅哥摇头摆尾的一通调情,可这公猪就是无动于衷,就不上去,急的大家团团转,母猪的那位家长怕白跑一趟,公猪的这位也担心到手的钱赚不上。” “于是,养母猪的就指着养公猪的说:'要我看实在不行你就动手人工授精吧。'养公猪的面露难色,半晌,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上去倒是可以,可我担心爬上去它会咬我。'” 说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李依轩也跟着拍手笑,不过看看老秦那猥琐的眼神,再看看刚才留在铣冰脸上的唇印,明白了老秦这个段子的寓意和指向了。 腾的一下,脸又红了起来,站起身举起拳头朝着老秦奔过去,老秦赶忙离开座位往沙发后边跑。 大家恍然大悟,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此时,恰好黎国新捧着笛盒走了进来,算是救了秦方舟的大驾。他呼喊着让服务员打开音响,拿麦克风。 郜铣冰取出竹笛儿,贴好笛膜,活动了一下手指,在依轩的建议下,两个人合作了一首:《望星空》。 “夜蒙蒙,望星空,我在寻找那颗星,那颗星,她是那么明亮,她是那么深情,那是我早已熟悉的眼睛,我望见了你呀,你可望见了我,天遥地远息息相通……” 歌声清脆,如同黄鹂鸣叫在山间,婀娜婉转,无不让人沉醉其中; 笛声悠远绵长,犹如细流潺潺绕拂柳,袅袅萦回,荡涤着在座每一位的心灵。 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依轩珠圆玉润的脸颊滚落了下来,阿月,阿玉等几个女孩子,围拢着依轩合唱。 一首歌,一支曲子,把刚刚活络了的气氛压抑下来,郜铣冰拉过依轩,安抚着使她平静下来,又合唱了一首《敖包相会》。 众人鼓掌之际,小柳、小叶合点了一首《杜十娘》。 二人唱完,荣达骂道:“感情我们都是李甲呀?” 他转身关掉音响,喝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讲了这样一段:“话说有一个乞丐,来到一座寺庙前,见一佛端坐莲花之上,一言不发,领受信徒烟火和一群善男信女顶礼膜拜,好不自在,心生奇念,如此简单的事我何不试上一试? “于是走上前来打躬作揖,礼毕,开口说道:我佛慈悲,我每日行乞四方,食冷菜,饮剰酒,褴褛衫,渡春秋。 今日见您打坐在此,不需事事,吃喝用度不愁。我想和您换换,请您授我技法如何? 那佛开口道:如果你坐上来只要一言不出即可,说着,离身将莲花台让给乞讨之人坐了。” “许久,来一富贵之人,到台前,焚香叩拜,口中念叨:我佛慈悲,我欲积善积德,寻求善缘,望且成全。说毕,起身再拜,一钱夹从裤兜跌落,那富贵之人并不知晓,起身离去。台上那人正要喊叫,想起佛师叮嘱,坐下不言语。” “其后,来一妇人,怀抱婴儿,在台前焚香叩拜,口中念叨:我佛慈悲,我身陷困境,小儿濒危,祈求佛祖开恩,赐我财富,挽救小儿性命。 说毕,起身再拜,发现地上有一钱夹,拾起来钱物过千。感激涕零,起身离去。台上之人站起身,刚要申斥那女子,又想起佛师所言,坐了回去。” “不多时一即将出海之人,来到台前焚香叩拜,说:我佛慈悲,今日出海,祈求风平浪静,保我平安归来奉养一家老小。 再拜,起身欲走,那个丢失钱夹的富贵之人返回来寻找钱包,拉扯着出海之人索要,两人厮打起来。 莲花台上的那人实在看不过去,起身向二人说明原委,并找回那妇人要了钱包归还失主,次日得知出海之人遇台风葬身大海,一家老幼从此过上了无依无靠的生活,那妇人孩子因无钱医治死去,妇人饱受失子之痛精神失常。那富贵之人结交善缘积阴德没能如愿以偿。” “隔日,那佛返回莲花台前,对乞丐说道:你还是乞讨去吧。乞丐悄然离去。” 小柳,小叶坐在桌上一言不发,众人也反复琢磨荣达这一典故的深刻用意,郜铣冰站起来说道:“一切顺其自然吧。” 众人感觉时间不早,一一告辞,各自回去休息。 第136章 走马上任,重返校园 郜铣冰回想着近十年来走过的路,无不羡慕壁石穿空。每当他锋芒毕露,必招致催石成砂流水的光顾,那流水激流勇进不行,便请出不甘寂寞的时光做帮凶,或日光曝损,或以涓涓细流拼毅力,哪怕无情也要打磨。 这些年来,无不两败俱伤。 而今,又徘徊在一个新的人生十字路口,他思考着是收敛,还是一往无前再现一次真实的自己,这时他才真正认识到,男人的怕,源自爱或责任。 目前,他终归不再孑然一身,有了依轩背负了责任,意味着选择不再是可以无从计较的了。 郜铣冰在疑虑、忧伤和矛盾的心情中,不情愿地走马上任了。 隔日,陪同他来学校的是吴征兵和穆森,尽管这在公司领导调动中算是高规格的,郜铣冰仍然兴奋不起来。 简单的寒暄中,郜铣冰看出在他接到调令之前,吴征兵和闻校长事先沟通过。 接近中午,吴征兵提出在教育城用午餐,几个人离开会议室,来到闻校长办公室。 这是郜铣冰第一次踏进闻校长的办公室,吴征兵和闻校长站在窗前,看着西校区指指点点,谈论着西校区和运动场建设的事情。 郜铣冰则背着手在那两幅字画前走来走去。果不其然如荣达所说,这两幅字和挂在吴征兵办公室的一模一样。 “良知、格物。” 方方正正,楷书形体。 正当他望着两幅字出神的时候,闻校长走了过来:“郜总,是在研究书法还是研究这几个字的含义呀?” “这几个字我早在吴总办公室看过。在那里我研究的是艺术,在你这里我研究的是思想。” 穆森听出了郜铣冰话里的含义,他不希望郜铣冰和闻校长一见面就表现的火药味十足,于是说道:“我们先去吃饭吧,饭桌上探讨。” 吴征兵转回身,走到闻校长办公桌前,笑着说道:“你们这两个文人看来要一边解决物质问题,一边解决精神问题呀?我这个文盲只有一旁看热闹喽。” 一席话,把几个人笑了。闻校长和穆森招呼着,他们朝楼下走去。 来到餐厅包间,校办苗主任和炳文副校长已等在这里。按照吴征兵立下的规矩,四菜一汤已经摆在桌面上,大家边吃边聊。 闻校长夹了一块红烧鸡翅放在郜铣冰餐碟上,说道:“郜总,您刚才在我那两幅字画前出什么神呀?” 穆森先是一怔,然后抢先说道:“能有什么呢?郜总思考的无非是和吴总办公室那幅字一模一样,到底模仿的是谁的笔体,是不是同一时间的作品。” 穆森说这番话的目的很明确,他在提醒郜铣冰要注意使用语言的分寸,毕竟这两幅字和吴总办公室的两幅字一样,尤其不能影射。 郜铣冰微微一笑,吃了一口鸡块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嘴,微微侧头看着闻校长说道:“是这样,来此之前,有位来过你办公室的朋友跟我说:'你去过闻校长办公室吗?'我说:'没有。'他说:'闻校长办公室挂的两幅字和吴总办公室的一模一样。'我不以为然,然而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引起了一番思考。” 闻校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放下,说道:“是怎样的一个思考呢?估计不会简简单单针对书法艺术吧?” “我在你办公室说过了,挂在吴总办公室的那两幅是书法,挂在你办公室里的是思想。” 郜铣冰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睛紧盯着放在面前盘子里的清蒸鲈鱼,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闻校长明白郜铣冰话里的意思,也体察到他凝重表情包含着的情绪,他说道:“从认识的产生和来源上说,我和你的观点也许是一致的。但在对某种思想的使用,有时不得不用新瓶子装点老酒。 比如在《实践论》中谈到认识的三大来源,如果把阶级属性凸显出来让别人看着不舒服,我认为在理论指导实践过程中,尤其是指导教育实践过程中,只要有利于我们实施知行合一,知行并举,为什么一定采用让别人看了刺眼的方式呢?” 郜铣冰把目光从清蒸鱼的盘子上移开,看了看闻校长,说道:“问题的核心就在这里,我们都是搞教育的,我最担心的是当人们一旦把某种姿势当成习惯,站着都成为一种奢望,怎么会知道坐着不但更舒服,还包含着尊严呢?” “这,这……” 闻校长若有所思,不再搭话。 穆森看了看吴征兵,又看了看大家都把筷子放下了,建议道:“我们走吧,回公司还有些事情,希望郜总和闻校长通力合作,对教育城的事儿多费费心。” “好,铣冰,这次调你过来我没事先征求你的意见,当然我有我的考虑,我想逐步的你会理解。 教育城自从实行你提出的'依靠名师求发展'的兴校战略以来,教学水平确实有很大提高,社会影响力大大提升。 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对学生的教育管理上又出了问题,最近连续发生的几起事故。” 说到这里,吴征兵把话停了下来,转向闻校长和炳文副校长说道:“我说是事故,这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 闻校长和炳文副校长同时点头。 吴征兵又转向郜铣冰,继续说道:“这几起事故影响极坏,市教育局派来了调查组,学生家长不依不饶,又是找律师,又是胡闹。 搅得人仰马翻。所以,把你调过来也是无奈之举,再出几起类似的事件,我们的教育就搞不下去了,只有你过来我能放心一些,集团能放心一些。 我们走后你和闻校长商量一下,尽快把事情平息下去,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啦。” 说完,吴征兵分别和闻校长等的拱手告别。 郜铣冰和闻校长把吴征兵、穆森送上车之后,二人来到西操场,边散步边聊天。 闻校长说道:“这次请您过来是我提出来的,也许你对我此举有所困惑,刚才在饭桌上你那一番借题发挥另有所指的话,我能感受到你内心因困惑而产生的郁闷。我也相信吴总能理解,即使他不能马上理解,穆秘书也会帮他理解。” “是呀,尽管这些年来我为公司所做的一切得到了上上下下的认可,但我始终有感于不是在为国家和人民出力,有悖国家教育了这么多年,没活出自己,没活出尊严。常常为此而懊恼,却又无能为力。” “那不就更应该回到这里?我这一生就干了这一件事,我也只能干这么一件事。咱们做教育工作的,真正的乐趣在于,当你站在山峰望风景,而其他看风景的人却在各自的观景台上望着你。” 说到这里,闻校长停下了脚步,朝着不远处掩映在云霭下的虎山望了望,又转回身朝着他付诸了大量心血,一手缔造的这所学校看了看,指着立在总校顶楼那高大而宏伟的,蕴涵着深刻教育理念的两幅透体大字动情地说道:“人类社会什么样的事业能有如此伟大?什么样的理想能飞的如此之高?什么样的高楼大厦能真正容纳得下它?” 见闻校长如此动容,郜铣冰接过话说道:“我也只不过是教育战线上的一个逃兵,又能发挥怎样的作用?” “不,你低估了你自己,你是真正懂教育的,我说的懂,是你不但领悟到了教育的真正内涵,而且具有把真正的教育实施下去的手段。这一点从上次为你接风时,你说的那番话中,我感悟到的。” “哪番话?是我说的有关养成教育的那番话吗?” “对,咱们说具体点说吧,最近学校出的这两起事说是偶然是偶然,若说不是偶然也不是偶然。 我个人认为即使不出这样的事也可能出现其他的事。因为我们的教育面临着复杂的外部社会环境,我们的教育不可能不受其影响。所以,我们在教育方式方法上也要改进,要在学生养成教育上下大功夫。” “可我对你的所谓养成教育不过是一知半解的。” “不,上次你已经谈出了养成教育的内涵。所谓的养成教育:无非是通过一定的教育方式教育学生形成良好的行为习惯;良好的思维习惯; 良好的学习习惯等。这是该教育结果和目标。当下,需要结合民办校的实际状况,把具体的方法和内容落实下去,我们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把它转化成教育成果,也只有如此,学校的教学和教育才能进入到良性发展渠道。” 听了这番话,郜铣冰体味到了老校长的高尚品质和高贵的人格,他不但考虑问题深远,而且把自己完全置身到教育事业当中了,否则凭他在教育的久负盛名,到任何一个大的教育机构靠着知名度坐享其成,都会是对方求之不得的。 若不是对教育的原始初心没变,哪里会有那份诚挚的爱呢? “这么说您建议我来的第二个目的是借用我既是集团领导又懂些教育的特殊身份了?” “嗯,不过主要还是想找一个适合共同完成我教育理念那个对的人。”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发出爽朗的笑声,经由空旷的校园广场,传入不远处的山谷,经久回荡着。 第137章 教育,不单单只是教学 周五下午,在学校大礼堂召开了全校教职工会议,校办苗独起主任主持会议。 苗主任把与会领导老师们做简要介绍后,会议开始。 郜铣冰代表集团公司,坦率地谈出对这两起有影响的学生事件的看法及处理意见。 他讲道:这次事件首先由校领导承担责任,对具体分管领导不做行政处理,一出事就调整校领导班子是不恰当的,也是不负责任的,虽然有时看起来很有必要,但不是主要的。 我们要认真分析原因,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立足学校和学生实际,想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首先,我们所有领导和教师以及家长,要正确对待青春期学生生理和心理变化,正确对待因异性吸引而产生的心理倾向和行为追求。 认识到这些心里变化及其行为和学生道德品质优劣没有必然联系。 因此,我们既不能放任不管,又要管得其法,要做好正反两方面疏导教育。 这无疑是摆在所有教师尤其是民办学校教师面前的最大课题。 涉及学校生死存亡,有一件事处理不当不但影响招生,很有可能导致校内学生成批流失。民办学校安全问题比招生、教学重要得多。 在目前还没有制定出更好策略的情况下,在处理未成年学生发生的我们认为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的时候,要把自己置身于青春期和叛逆期出现的那个时代去寻求办法,处理方法要适当,要替他们保守秘密。 尤其不要简单地和学生的道德品质挂钩,对于没有水平或者不愿意配合教育的家长,我们可以暂时不和家长联系。 讲到这里,他摘下了眼镜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向会场扫视一下,面对全体老师沉重地说道:“在目前情况下,我们面临的教学环境是好的,但面临的教育环境是最差的,我们知道教育不是万能的,但离开教育是万万不行的。 因此,我诚恳地希望我们各位老师在处理青春期孩子的问题时,要认真研究他们的心里,绝不可以因为三两句解气的话,就让一个鲜活的生命丢失在我们的手里。” 郜铣冰的讲话赢得在场教职员工的热烈掌声。 接下来,闻校长系统阐述了究竟什么是教育,什么是教学,二者之间的关系。阐述了教育的目的和实现这一目的方法途径。 老校长语重心长地讲到:我们常说学高为师,德高为范。可学高来自哪里,德高又出自何处? 教育是为了树德立人的,教学是解决愚昧无知的。学校处处是教育,无论老师的一切举止言行,乃至整个教学活动都是教育,所以教育绝不仅仅是德育处,团委和班主任的事,他是所有老师,也包括生活老师在内所有人的事。 而目前我们很多老师片面的以为老师只管上课就好了,只要把书本讲好了,讲完了就万事大吉了。 学校内部各部门也不能形成有机的教育整体,课堂出了问题交给班主任,班主任处理不了交给德育处,德育处通知家长或者建议开除。 殊不知教育是三位一体的,从大的方面说教育是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必须有机结合。 从学校内部来说,教育是课上课下,教师和班主任,德育处和教导处等有机结合的。 但目前我们大多数老师把他们对立起来,甚至只搞单打一,只抓教学,而忽略了教育管理。 我们把关照的目光都给了成绩突出的几个学生,尤其是我们民办学校学生整体底子薄,成绩不好的学生占的比例大,如果教育跟不上来,这样和那样的问题就会越来越多,因为他们是孩子,不是猪羊可以圈起来的。 所以,结合我们的实际,我们要贯彻我们的教育理念,要个性发展有特长。 要让那些文化基础差想学习的学生有进步,甚至开展他们热爱的和感兴趣的活动,让他们有事可做,尽可能地调动他们学习的积极性,尤其是不要让他们在群体中孤立,我想这才是我们要搞的教育。 根据郜铣冰和闻校长的意见,总校炳文副校长部署具体工作。 以德育处、团委为主导、以学生会为载体,以达到强化学生自主化管理为目标。 形成了以班主任为核心,以全体教师为成员的全员育人体系。 在常规教育管理上充分发挥了学生会和团委的作用,让学生干部在学校常规管理中发挥出更大作用。 如:周一升旗仪式,每天的课间操、眼保健操、课前歌声、纪律、每周一次的卫生检查和迟到、早退、常规礼仪、学生仪容仪表、课间纪律等方面由团委、学生会管理,德育处指导和监督。 为配合教育,教导处积极组织开展第二课堂活动,以时间顺序确立艺术节、体育节、科技节、外语节,对应开展各项活动。 “五一、十一。”开展艺术节,汇报演出是活动节点,对应开展的第二课堂活动有:钢琴、提琴、声乐、书法、绘画、舞蹈等; 春季、秋季开展体育节,对应开展的第二课堂活动有棋类、球类、趣味运动和专项体育运动会,运动会是活动节点,把活动推向高潮; 科技节则以市里组织的中小学生航空、航海和汽车模型比赛为起点,对应开展的第二课堂活动是搞好校内的汽车模型比赛、航空模型比赛及指导; 圣诞节开展外语节活动,对应的第二课堂活动是开展为期一个月的课间全体师生英语交流活动,圣诞节演出把整个活动推向高潮。 学期末,教育成果显现出来了。 学生自我管理能力和自我约束能力得到极大增强,学生会干部不同程度得到锻炼,各方面能力得到极大提升; 通过各种活动开展,增强了学生有针对性学习的乐趣,调动了学生自主学习主动性和积极性,成绩明显提升; 不同基础的学生学有所长,在各项活动中发挥着自己的优点和特长,不再受师生的另眼相看,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和归属感,也同样受到老师、学生、家长的爱戴。 整个学校面貌焕然一新。 第138章 闻校长的特别奖励 “郜总呀,目前看整个学校的面貌焕然一新。西校区建设也应该提上日程了,不然大学部没地方教学,不搬走会影响下学期中学部招生。” “闻校长,下学期招生计划各学部打算招多少新生呀?” “目前,小学已有在校生三千人,基本饱和,生源稳定。初中现有生源两千,暑期小学第一批毕业生升入初中,人数约六百人。 初中毕业生仅一百余人,这样一来,初中即使不再向社会扩大招生也将接近三千人。 理所当然的,高中和大学的人数也会相应增加,保守估计我们还缺少至少二十个教学班和生活区的校舍,所以要迅速启动西校区建设。” “好吧,我马上安排人向集团公司报预算,工程管理人员我已经有安排好了,总部把预算批下来我们就可以动手,只是前期设计费用和审批手续的费用需要教育城先垫付。” 说着,郜铣冰掏出电话打给邹圣尚:“圣尚呀,你马上跑一趟集团,把西校区建设方案和预算亲自报给吴总。同时建议设计院立即出图。” “集团即使批了,也要走流程,可出图要拿设计费的。”邹圣尚在电话里说道。 “这个好办,你让搞预算的拿出个数,写出资金使用申请,然后我让闻校长和教育城财务打声招呼,你看五百万够不够?” “够了。”邹圣尚回答道。 郜铣冰刚放下电话,一名班主任老师,气冲冲地来到闻校长办公室,「啪」的一声把教案摔在闻校长办公桌上,气哼哼地说道:“你们搞得那些养成教育和学生自主化管理完全是形式。” 郜铣冰和炳文副校长、校办的苗主任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位优秀的教师愚蠢的班主任接下来想说什么。 闻校长站起身,把这位他还叫不出姓名的老师让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上水安慰她不要动气,慢慢说。 那位女教师坐下后,依然激动,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到:我认为你们搞得就是形式,老师在学校把课程教好,让学生考出好成绩才是根本,至于什么课间纪律、迟到早退、升旗站队、食堂排队,这些完全没必要深管,更没必要当做考核内容对班级进行考核,电线杆子和路灯杆在广场夜以继日的站着而且站姿标准能让它们代替学生参加未来的科技研究吗? 再说了,学生涂不涂口红,化不化妆,戴不戴首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即使生出孩子来还会管我们叫爹呀? 违反校规该开除开除,杀人越货枪毙判刑由法律决定,教育如果是万能的还要监狱干什么? 说着说着,居然激动地哭了。 “你们搞得养成教育,我在班级都跟学生强调过八百次了,可他们不按照要求去做,我能怎么样? 难不成我代替他们去做嘛?学生会考核,扣我的班主任津贴,我这个班主任还怎么做?” 郜铣冰和炳文副校长站在那里无所适从,范主任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若有所思,闻校长不急不躁,操着河南味道的普通话说道: “好在你也承认你在做了,我问你呀,你认可不认可学校结合实际施行的强化学生自主化管理和养成教育理念呀?” 那位老师点头表示认可。 “经过这么长时间具体实践,你看到没看到学生在文明礼仪和包括思维习惯、学习习惯、生活习惯在内的各种行为习惯的变化呢?” 那位老师依然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你们班级除了评优秀班级的次数比别的班级少了一点,你的班主任绩效津贴少了点之外,全体同学的行为习惯有没有好的变化呢?” 那位女老师不再沉默,抹抹眼泪说:“有,有很大变化。” “那我再问你,你所教的几个班级仅就你所教的学科成绩来说,学生们的学习成绩下降了么?” “没下降,还有些提高。” “这样说来,唯一下降的只有你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班主任津贴了?” 那位老师的脸腾地红了,不好意思的「噗」的一声笑了。 闻校长站起来说:“年轻人,如果您是一位真正的教育工作者,应该为自己感到开心和高兴,用你微不足道的那点钱,换来全校学生的文明礼貌和养成教育的成功不正是我们教育成果的最好体现吗?” 那位老师无言以对,站起身跟闻校长打了声招呼要走。 闻校长制止道:“等一等,我给你发特别奖励基金,随后我会安排。现在正好是开饭时间,所有领导都到食堂开个临时现场会。” 说着,带领大家一起来到食堂。 学生食堂和教职工食堂是分开的,一行人穿过小学生食堂、中学食堂来到教职工食堂。 闻校长边走边和那位老师谈食堂就餐时学生文明礼仪方面发生的变化,来到教职工食堂,正在就餐的全体员工,看这阵势就知道是有事了,便主动的聚拢过来。 闻校长要来一个扩音喇叭,站在一个小凳子上说:“各位同事,我耽误一下大家吃饭的时间说几句话。今天有一位班主任老师找到我,谈了关于养成教育和强化学生自主化管理以及对班主任考核的问题,我感觉这个问题带有普遍性。所以我认为有必要,选择在食堂开个现场会。 刚才,我带领一部分学校管理人员从小学食堂、中学食堂一路走过来,看见我们的学生井然有序,而且悄无声息的排队打饭和用完餐的学生,把空空的餐具收拾停当放回冲洗处的情景,我很为我们的教育成果而感动,同时更为值周的学生会干部而骄傲。 前后对比呀,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我们由无序变有序,由极度浪费转变成极度节约,这不是成果吗? 这只是其一,我想在课间,在间操,在升旗,在上次团委组织的去科技展览馆参观的集体活动中,路人异样目光和掌声不都是对我们养成教育成果的肯定嘛? 当然,这还仅仅是外在的,更主要的是在我们教育、教学过程中帮助学生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和养成的良好思维习惯和学习、生活等行为习惯。这些才是内在的。 而被人看到的恰恰是在我们附注了教育工作者心血的内在成果的外在表现之一。 所以呀,同事们,养成教育不是简单地班级里告诉学生怎么做之后,就企图希望学生们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养成教育是即在灌输理念的同时,把无形变成有形的东西,要有内容、有形式、有方法的通过平台把它传输出去,它和为人民服务一样要知行合一,知行并举,才能最终的转化成为教育成果。 就如同,当人们看到了中国女排打赢了世界冠军一样,我们在这种胜利的喜悦中陶醉的同时,更要体会出那种精神,以及在那种精神激励的背后,教练和队员们付出的艰辛努力,这才是真正的懂得了思考也懂得了教育。” “我们是教育人的人,如果有一天离开了这里,哪怕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能够被别人评价一句:因为你们当初的付出,才结出了这样的教育硕果,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如果你再能说,那是扣了我的部分班主任津贴才换来的,那就更加的值得敬佩和骄傲了。因为,这块人类灵魂工程师的里程碑是属于你的。” 正说到这里,后面发出了一个大家熟悉的声音:“好,讲得好。” 通过这别扭的普通话,大家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是吴总。就在闻校长一行人刚从综合楼大门出来时,恰好被来找郜铣冰谈事的吴征兵和李文卓看见,便跟着来到了这里。 第139章 建设西校区 闻校长见吴征兵和李副总来了,让大家吃饭,从凳子上下来和郜铣冰等其他学校领导围拢过来。 吴征兵对着众人说道:“你们西校区建设方案我简单看了看,知道你们着急,我和李副总现场办公,和你们研究一下。中午饭就在这里吃,边吃边研究。” 说着,在苗主任的引领下来到包房坐下。刚一落座,闻校长开口说道:“我们主要是前期费用的问题。否则,设计院那边不及时出图会影响施工,也就间接影响下学期招生。” 看到闻校长一脸焦急,鉴于他对建筑常识缺少了解,郜铣冰忙上前一步说道:“吴总看了我们的方案后,在设计上……” 郜铣冰停下话,看了看吴征兵。 “设计上大的问题没有,唯独实验楼和实验室的数量有没有必要搞那么大和那么多呀?” “根据学校未来发展考虑,我们的实验室不算大,按照在校生比例,我们的实验室……” 闻校长刚说到这里,话被李文卓打断了,他说道:“铣冰,你看呢?” 郜铣冰看了看吴征兵,又看了看闻校长,说道:“这样吧,实验楼和生活区按照原设计不改,把图书馆放在教研室的四楼,未来电子图书室会得到快速发展,容量增大,但需要的空间会逐步缩小。” “嗯,这样也好,那就这么定。你们和设计院沟通吧,文卓通知财务先给他们两千万做前期费用。” 事情确定下来,吃过饭,吴征兵和李文卓返回集团。 闻校长看着车子驶离了教育城后,拉着郜铣冰问道:“郜总,你说吴总为什么要砍实验楼呢?他不懂,难道李副总和穆森也不懂吗?” “老校长,吴总也懂。”郜铣冰看着一脸愁苦的闻校长说道。 “那为什么还要砍呢?如果不是你搞了个折中,恐怕实验楼是保不住的。” “老校长,你在学校待得时间太长了,不知道集团内部的复杂性呀。” “集团是吴总个人的,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大的决策是吴总说了算,但一涉及到钱就不一样了,公司的财务和预算是吴总爱人控制着,是属于她家族的势力范围的,这次她爱人的弟弟找我要建设项目我没给,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和吴总说呢?” “不能说的,当初我故意把图书馆独立设计,就是为了防范这一手的,伴随着电子图书的兴起,传统图书馆发挥的作用会越来越小。如此,基本达到两全其美。” “看来还是你有政治头脑,我就没想到这点,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走。” 说着,两个人回到办公室。 郜铣冰刚刚坐下,发现电脑右下角QQ头像不停晃动起来,打开看了看,是依轩的留言:“今晚来我这儿,还是我去你那?” “公事还是私事?” 郜铣冰刚把信息发过去,那边就回了消息。 “公私掺半可以吗?” “既然是公私掺半的事,那还是我去你那里吧。” 不等下班,郜铣冰和闻校长打了声招呼,开车朝着白云方向驶去。 依轩接到郜铣冰电话,从楼上走下来,准备一起去吃饭。依轩上了车,郜铣冰问道:“依男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事业一帆风顺,爱情如火如荼。对了,你没有他的QQ吗?” “不敢加,担心泄密,对付这样的网络高手只能敬而远之。” “不会吧,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你下手吧?” “他这样的人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好奇心,一个是职业特性,不得不防,否则你和我的把柄要是抓在了他的手里就不好玩了。” “去你的。” 说着,依轩推了郜铣冰一下。 “开车,别闹。你看要不要把依男叫出来呀?” “叫着他就得带着娅慧,你不介意吗?”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主要是你父母的意见才最主要。” “我没跟我爸爸说,估计依男也不敢说。” “打电话,问问他晚上加不加班,如果有时间叫出来,一起来就一起来吧。” 李依轩征得郜铣冰同意后,给依男和娅慧打了电话。 四个人在雁洲海鲜楼聚齐后边吃边聊,依男问道:“姐,你的美容院生意咋样?” “还可以,不过我最近忙着公司一起涉外法务案件,没时间过去。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打算也开一家美容院,不打算干发廊了,利润低,只能维持着赚点生活费。” 娅慧抢着说道。 “可以,你决定了我可以让小玉姐过来帮帮你,搞搞前期培训。” “谢谢姐,那就麻烦你了,只是……” 依男边说边伸出两个指头搓动,做出一个数钱的动作, “这个我可管不了,要不你给咱爸打电话。” 李依轩不满意地瞥了弟弟一眼,扒开一只螃蟹放在郜铣冰碗里。 “要多少钱呀?”郜铣冰拿起螃蟹,边吃边问。 “二十。” 依男伸出两根手指,晃动了两下。 “不用,十五万就够了,我自己有五万。” 娅慧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好,你给我个账号,明天转给你二十五万。”郜铣冰擦了擦手说道。 “看看,还是我铣冰哥对我好,比我姐对我好。” 李依男说着朝着依轩撇了撇嘴。 “就你宠着他。” 说着,依轩又把扒好的虾放在郜铣冰碗里。 “哎呀,你不吃呀,干嘛一个劲的给我扒呢。要不直接帮我放嘴里吧?” “美的你。” 依轩说着,把放在他碗里的虾又拿了回去。 “对了,铣冰哥,我几次申请加你好友,你怎么都拒绝了呢?”李依男不解地问道。 “啊,我们那里有纪律,不准聊天,我这个当老总的不能带头违反纪律呀。” 说完,郜铣冰诡秘地向依轩笑了笑。 “你铣冰哥,怕你图谋不轨。” “哈哈,不会,不会。” 李依男连忙摇头。 “对了,你俩的事儿打算啥时和爸说呀?”依轩问道。 “这不等着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让你说吗。”依男调侃道。 “这个功劳我可不敢贪,你自己酿造的酒还是自己喝吧。” 依轩不买依男的帐。依男一看,立即把头转向了郜铣冰,说道:“要不铣冰哥把好人做到底怎么样?给你未来的岳父透个话?” “得得得,别打我的主意。我看吃的差不多了,我和你姐要走了,留下你俩慢慢吃,吃完了别忘记买单。” 说完,郜铣冰拉着李依轩走了。 “哎呀,看把你俩吓得,至于吗,不就是打个电话吗,老爷子还能吃了你呀?”李依男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嘟囔道。 上了车,郜铣冰开口问道:“电话里跟我说的公事是什么,私事又是什么呀?” “公事就是我接手公司一个涉外案件,想向你咨询一下。” “私事呢?” “私事吗,私事等到了地方再告诉你。” 说着,依轩在郜铣冰歪过来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不需要告诉我了,我知道了。” 依轩听了,娇羞地在郜铣冰的胳膊上掐了一下,脸也随着红了起来,低下头不再说话。 第140章 应聘者引起的思考 次日凌晨,郜铣冰起床洗漱完毕,辞别李依轩匆匆忙忙赶回教育城。 各学部升旗仪式刚刚结束,郜铣冰走进办公室翻看着工作台历,想起昨天受炳文副校长之约,听两节前来应聘教师的试讲课,忙拿起听课笔记往外走,第一节 课预备铃声响了起来。 他跟随着教务处主任等一行人,走进3年级1班教室。值周班长一声「起立」,同学们齐刷刷的横跨出座椅半步,待各位听课领导落座后,同学们入座,发出轻微的翻书声。 从容走上讲台的是一位中年男教师,中等身材,目光深炯,是北方某市一名特级语文教师。 郜铣冰看着这位教师的资料若有所思,特级教师不是浪得虚名的,在本省应该为数不多,怎么可能被学校放出来而来到这里呢? “同学们好!” “老师好!” 清晰明亮的相互问好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那位老师熟练地打开书和教案,扫视了全体同学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劲健而熟练地写下《桂林山水》阅读与理解的板书。 他用熟知的「桂林山水甲天下」作为引语,分述了漓江水的「静、清、绿」和桂林山的「奇、秀、险」。 对比峰峦雄伟的泰山和红叶似火的香山,把桂林山水与众不同的特点,更加鲜明突出的用他生动的语言讲解出来。 学生们在他精彩讲解不断启发下,时而跃跃欲试,时而洗耳聆听。 不知不觉,这堂课在「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诗句中结束,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郜铣冰夹起听课笔记,在同学们一片叫好声中若有所思地走出了教室。 紧接着,又听了一堂高一政治课,课堂教学内容是「如何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这堂课是对区民办学校教师职称评定考评课。 听完课,郜铣冰一言不发,表情凝重地回到了办公室。跟着来到办公室的还有主管教学的丛校长和讲课的两位老师。 见郜铣冰不十分好看的表情,他们有些紧张,丛校长一一介绍道:“这位是赵老师,语文特级教师,来我校应聘,您看,您给评评课。” 接着,转身介绍身边这位身材高挑风韵犹在的中年女教师。“这位是张老师,中学政治一级教师。” 郜铣冰闻听介绍,伸手示意她们在沙发上坐下,为二位教师倒上茶。 说道:“我没资格给二位评课,听你们的课,不夸张地说是一种享受,如果有幸做你们的学生应该是幸福的。 我让丛校长把二位请到我办公室来,一是从简历中发现你俩是我的老乡; 二是我有兴趣知道,尤其是想知道赵老师您,为什么要从原学校出来? 您的特级职称,尤其是语文特级教师在家乡那里为数不多,全省可能也就是三两个,他们怎么会让您出来呢?” 听到这里,三个人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赵老师感慨地说道:“既然我们是老乡,家乡的情况你也该清楚。我本想与世无争,当好一名老师,教好学生便可以了,为了体现对教育的重视,教育主管单位不断提高拔尖人才的政治地位,先让我当了人大代表,后进常委,后来又传出安排我做主管教育的领导,我信以为真了,消息不胫而走,教育系统传遍了,个别人甚至以官称称呼我,哪知公布的时候却另有其人。 这对我来说这也没什么,接踵而来的议论和嘲讽,让我实在无法忍受,正在我谋求走出来的时候,被她推荐来了这里。”说着朝着那位张老师指了指。 郜铣冰伸手示意他喝茶。用手指了指丛副校长笑着说:“这位丛校长曾经是我们那里大名鼎鼎的进修学校校长,在去年春节,县里某中学的一位校长因为贪污被立案查办,空出一个校长职位,导致若干名副校长找局长运作,争抢这个位置,牵带着其他学校校长为保住自己的职位也积极运作,而唯独这位稳若泰山纹丝不动,结果为了给别人倒位置,被迫提前退岗。你们应该算是同病相怜吧?” 接着,转向那位张老师说:“那您呢?” 没等张老师开口,赵老师说:“她是我亲属,在另一所中学工作,她的业务能力和工作业绩在市里各中学同类学科有目共睹,但就因为为人老实,没门路又不肯花钱,高级职称一直评不上,看到招聘信息就出来了。她是去年来的。” 听到这里,郜铣冰有些气急败坏,拍着沙发骂道:“简直是败类。” 说着,他站起身交代那位副校长为赵老师履行入职手续,把两位教师送至楼下。 郜铣冰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苗主任急急忙忙跑进来,喘着粗气说道:“郜总,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就是,嗯,前几天高中部那名学生的事。” “那件事不是处理完了么?而且学生也没受太大伤。还能出什么事?” 郜铣冰也担心起来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就在学校一步一个台阶告别昨天,朝着可预见的更加美好的明天迈进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高三学生跳楼事件,打破了校园往日的宁静,消息迅速传遍了学校辐射范围内的街街角角。 好在跳楼的学生落在了黎国新维修二楼搭起的安全网上,小腿肢骨轻微受伤,没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甚至不影响该学生上课。但消息不胫而走……家长纷纷来学校打探究竟。 “家长来了多少?”郜铣冰急切地问道。 郜铣冰召集学校高层领导开会,研究对策。大家七言八语除了谈安抚好家长,强化管理,深入做好学生思想工作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之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郜铣冰让秘书取出学生写给家长的那封信,思索片刻,说道:“苗主任,通知各学部把来校的家长叫到学校礼堂,通知高中部把那位轻生学生带到我办公室来,马上来。” “等等,把来校家长对应的学生也叫到礼堂。” 郜铣冰叫住刚要举步往门外走的苗主任,补充了一句。 那名高三学生很快来到办公室,郜铣冰拿着那封信,简明扼要地向学生叮嘱一番后,带领学生一起来到学校礼堂。 在郜铣冰指引下,学生登上讲台,拿出几天前写给爸爸妈妈的那封信,心情沉重地读了起来:亲爱的爸爸妈妈,这是我近十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切地称呼你们了,我即将结束我十八年的人生了。 在此,对你们说几句话,爸爸,自从我记事开始,你除了喝酒,打我妈妈和喝醉了教训我好好学习之外,我没有任何你关爱我和疼我的记忆,这些年来你为了家奔波在外,赚了不少钱,可当你辛辛苦苦赚的钱不能给家人带来幸福和快乐,钱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每次打我骂我,都说是为了我好。久而久之,便成了每次喝完酒打我的理论依据,这次回家你还找出,我之所以全学年考第三,完全是你打出来的理论依据又打我一次。 你知道吗?我的学习动力首先来自于为了摆脱这样的打和没有一丝温馨的家,如果这也能和你独一无二的教育方法和教育目的相联系,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但今天这一切就要结束了,让你看看,也让所有家长看看,我这个糊涂的爹是怎么因为他的糊涂逻辑亲手酿造这一悲剧的。 不过,我还是希望用我的生命换来你的觉醒,换来对我那善良而可怜的妈妈的一点怜悯和同情。 你知道,当你打我,还让我妈妈在我面前给你跪着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想的是我是不是应该握着一把刀,但我知道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所以我选择了这样的一种方式,目的是为了呼唤你醒来,如果实在不想和我妈妈过,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有一次你边打我边骂我妈,我就说:“妈,你别怕,将来我给你报仇。” 我妈妈给了我一个嘴巴,她警告我说:“那是你爸爸,你爸对我怎么样,那是我俩的事,你要对你爸好。” 这就是我妈,我苦命的而又善良的妈。尽管她如此善良,仍没能阻挡住不停地挨打挨骂。 我不想活在这个没有一丝温暖的家,不想拥有一个整日里依靠酒麻痹神经又堂而皇之地享受着我的荣誉带来快乐的父亲。再见了! 各位叔叔,各位阿姨,以上便是我决定做傻事之前给我父母写的这封信。 受我的影响你们来到了学校,在你们表达对各自孩子关爱的同时,也表达了对我关心。 这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孩子的一举一动总是牵扯着父母的那颗心。 说到这里时这位学生停顿下来,环视了一下礼堂,郑重地说道:“我在来此之前,受郜总委托给在座每位同学讲一段故事:一所医院的眼科病房里,一个很有孝心的年轻人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说:'爸爸,哪怕是倾家荡产,也把你的眼睛治好,一定让你重见光明。 '临床守护着失明儿子的一位老者闻言,对儿子说:'儿子,如果你的眼睛治不好,我把我的眼睛给你。''郜总让我告诉各位同学,做儿女的,永远都无法领会父母对我们的爱有多深。今天来看你们的父母就是最好的见证。'” 讲到这里时,那名高三学生无法再继续讲下去,擦着眼泪离开讲台走了下去。 台下父母们的抽泣和着学生们的嘤嘤,成为教育城礼堂上家长学校特殊的变奏曲。 第141章 月光下的凤尾竹 利剑只对不屈的精神俯首称臣,同样被视为困难的,在不同人面前,一个成为无法跨越的高山,一个成为登高眺远的阶梯,其原因在于面对困难这座大山的人,有着不同的思想构成,钢铁般的意志一定来自于烈火的锤炼。 一年后,该校顺利晋升为省一级学校。初中升高中升学率,优秀率均排在区里同类学校第一名,高考竟有五名学生分别考入清华北大,有二十名学生进入全国前十所名校。 进入重点大学的不计其数。其他的,如在国家和省市举行的中学生钢琴比赛、书画比赛、数学奥赛、作文征文比赛、计算机工程师大赛、航海、航空模型大赛、轨道车速度大赛等等,获得的奖项更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教育成果被黄田市该校所在的区教育局广泛推广。教育经验形成论文收集在市教育论文集中《如何强化学生的自主化管理》,中央电视台教育频道,进行了为期八周的教育专题播放。 郜铣冰漫步在空气清新,绿荫环绕的校园甬道,不远处与虎山连绵着的青霞山苍松翠柏,各种乔灌木顺着山间小溪蜿蜒排列,小鸟变换曲调不停地歌唱着。 初升的太阳交换着光线角度,慢慢从广场向山脚处推移,直至覆盖上山顶。陆续来到教室的学生们,从教室传出了朗朗读书声。 几年商业大潮中的摸爬滚打,已习惯快节奏和特有繁华喧闹的他,重温校园温馨,和师生们生活在一起,由起初的不适应,到逐渐喜欢上这种有规律的喧闹和宁静。 他发现,在社会上绝大多数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忙碌着的时候,还有这么一批人,在为着自己的理念持之以恒的奉献着知识财富和青春,尤其是闻校长,一生都倾注到为养成教育理念不断探索和实践中,他坚持着一辈子就干这么一件事,一辈子只会干这么一件事。 闻校长前往参加两会,主管教育工作的国务院某领导在分组讨论会上,鼓励他说:做教育工作的就应该向你学习,应该有一辈子就干好这一件事的精神,教育是百年大计,教育是立国之本。 两会结束,担任中学教育研讨会秘书长的闻校长借机考察了北京四中及其他几所著名中学,回到扶远教育城时已是四月末,恰逢学校开展第二课堂活动的第一个艺术节,「五一演出」。 郜铣冰借题发挥,打出横幅:欢迎老校长载誉归来汇报演出。 此次艺术节演出,完全由校团委和学生会的学生干部组织,老师幕后指导,学生参与热情之高,各个兴趣小组节目之精彩,各种才艺展示之全面,超乎了所有观赏嘉宾的预料,家长委员会成员、全体师生、集团公司领导以及被郜铣冰特别邀请的李依轩、荣达、秦方舟等企业名流均受到极大震撼。 伴随着明快的乐曲,迈着优美舞步,穿戴精美服饰,首个闪亮登场的节目是由学生会文艺部长瑜微领舞的舞蹈,《月光下的凤尾竹》,担任伴奏的是学生会主席李瑞。 当变幻多端的灯光把皎洁月光投向梦想驰骋的舞台,孩子们一双双柔弱的纤手,抚弄着暗光下隐藏着的如玉般碧绿的一根根叶片,微风拂动着绿色帷幔,凤尾竹轻盈舒展开美丽的枝叶,飘飘如绿衣,将那企图吞噬的光一点一点掩埋,那光被撕成一缕缕,一点点,渗透进竹林深处,那竹簇拥着光的斑驳,摇曳生姿,层层憧影与光明遥遥相望。 伴随着葫芦丝深情演绎的结束,从月光竹梦中醒过来的人们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依次登台的节目是独唱「三峡情」、舞台剧「小白兔与大灰狼」、跆拳道表演。 最后出场的是郜铣冰委托团委邀请的市义工艺术团团长,爱心大使丛飞,他演唱的「好汉歌」和模仿赵本山演出的小品把整个演出推向高潮。 (注:爱心大使丛飞资助了贵州多名贫困山区学生,当地新闻报道过他资助的对象。 深圳共青团市委也有报道,二零零三年郜铣冰代表单位前往贵州助学与他结识,二零零七年丛飞因胃癌去世,五年后他爱人邢丹从惠州返回深圳途中遇车祸去世,留一女儿。) 演出结束,家长委员会全体成员及家长学校受邀观看演出的部分人员把集团领导、郜铣冰、闻校长等围了个水泄不通,边感慨一年时间以来学校发生的深刻变化,边祝贺他们经过辛勤努力取得的成绩。待众人散去,时间已接近晚上十点。 李依轩、荣达、秦方舟等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约他出去宵夜,这时他才感觉到肚子已经开始造反了,在「咕咕」地叫,下午被炳文校长请去听了两节课,大学部来人邀请他到大学给学生讲专题课,然后开始接待陆陆续续到来的家长委员会的成员,直到演出结束竟然没吃晚饭。 荣达请客,大排档绝对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大家自然不会客气,前呼后拥来到了郜铣冰来学校任职时的那家酒店。 酒菜不必向荣达请示,喜欢什么来什么,「随意」是荣达宴请朋友们的一贯用语。 朋友们借着演出带来的尚未淡化的雅兴,边吃边唱,小柳和小叶趁着依轩唱歌之际,凑到郜铣冰身边,向他提出了一个神秘的要求。 “铣冰哥,我俩想到你那里去上大学,读本科。你帮我们选选专业,看是学管理好,还是学中文专业?” “你二人要到大学部去上课。”郜铣冰受刺激不小。 “对了,你俩的第一学历是专科,想要个本科学历,这个简单,报个名让荣哥出两个钱就解决了,考试时来就行,不用去上课的。” “不是,我俩自己掏学费,不需要任何人出钱,你帮我们落实一下专业就行。”小柳认真强调着。 她二人的想法让郜铣冰有些骑虎难下,如果仅仅为了混个学历,问题倒是简单很多,可他们要去上课,还要选专业。 她们哪里知道他所在的教育城里被称作巴黎城市学院的大学,学生由两部分人构成:一部分是家里不缺钱想出国镀金深造,没有正当门路需要走特殊渠道的人; 一部分是有家室权贵专属,要富贵又不甘富贵家庭寂寞,类似巴尔扎克笔下《交际花盛衰记》中被称为「电鱼」的特殊群体。 第142章 特殊大学 大学部师资力量不足,郜铣冰被邀请给这群「特殊学生」上课,这无疑是前所未有的挑战,郜铣冰认认真真准备的哲学课,她们只对物质决定意识感兴趣,因为那里面有指导她们如何依偎在并不喜欢的人身边,更多获取物质财富的理论依据。 钟爱文学的学生占比多,很出乎郜铣冰预料,后来得知不过是她们用以消愁解闷的同时,丰富同男人风花雪月博得欢心的知识。 偶尔有几个热衷在网上撰文写作的,找到郜铣冰,让他讲一讲如何提高写作水平。郜铣冰很兴奋,认认真真地向学生讲解道: “关于如何提高写作水平,我有更深层次的理解,首先我们要弄清楚究竟什么是写作的高水平? 你提到了鲁迅,那我们就从鲁迅先生谈起,无疑鲁迅先生的作品是高水平的作品,他的写作水平自然是高水平的,那他的高水平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我的理解归根于一点,时代的需要,时代的需要会催生出许多新生事物,例如现在涌现出来许多玄幻作品的高水平作者,是需求决定了存在。 不过,我更趋向于,即结合时代发展的精神需求,又有个人对文学的爱好,不断的去读书去写作。 光有这也还不够,也还是成为提高你写作水平的第一步,真正的功夫,则在于你要不断的去参与社会实践,因为只有社会实践才是激发你创作灵感和补充你创作素材永久的物质来源。” 然而,听课的学生们把鲁迅丢在一边,《战争与和平》就更没什么兴趣。 这让郜铣冰哭笑不得,以至于那位学生再次跑过来问他:“如果自己的文学作品不能满足读者的心理预期她该怎么办?” 郜铣冰没好气地指着不远处的学校游泳池说:“看见那个池子了么?要么他跳进去洗洗,要么你跳进去洗洗,再上来就一致了,就这么简单。” 他也期望有一天能唤醒她们,又担心她们醒过来后缺少生存本事,欲望大过能力,步上小月和阿玉的后尘。 此时,才更加理解了鲁迅。面对醒过来的痛不欲生,也许浑浑噩噩活着对她们来说不是坏事,但对社会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他不知道这是在花瓶身上大把撒钱而没有买到爱情的人们悲哀呢? 还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美丽外表的空花瓶的悲哀。但最终的悲剧性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郜铣冰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实情向她们二人说。她二人见郜铣冰面露难色,起身把荣达拉过来当救兵。 无奈郜铣冰当着荣达的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做我的学生可以,既然入学嘛,总应该遵循入学的规矩。这样,你俩回去写两篇论文吧,啊?” “可以呀,你把题目给我们,写好了联系你。”小柳露出自信的神情。 “一言为定。”小叶补充道。 “那是自然的,来,给他们出两道题。” 不等郜铣冰说话,荣达替他开了口。 郜铣冰思索了一下,从包中取出纸笔写下了:《谈如何通过建筑景物描写来衬托作品人物事件》和《如何在文学创作中巧妙使用插叙》两个小论文题目。 饭局结束各自散去。 一周后,她二人开车来到教育城,礼貌地敲开郜铣冰办公室房门,当她们拿出论文时,郜铣冰有些吃惊,原以为拿两篇论文压一压,让她俩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她二人当了真。 郜铣冰拿着她们认认真真书写的论文翻看着,感觉写出了他想要的一些东西,边称赞着:“不错,不错。”便把浓眉紧锁起来。 “这应该不是出自她们两个人的手笔,现如今网络如此发达,网络写手众多,不一定是怎么一回事?” 想着,郜铣冰指着她们的论文说道:“论文是自己写的吧?” “难道在郜总心里我们真的就该胸无点墨?”小柳面带微笑地回敬道。 “那倒不是,主要是身处其中,思想难免固化呀。”见她二人顽固不肯就范,郜铣冰笑了两声,自我解嘲。 接着又说道:“那谈谈你们这篇论文的构思吧。” “是这样的,我在公司这边虽然做行政工作,有时也难免有些应酬上的事,自从你组织那次拓展培训之后,对我俩触动挺大,我们就商量应该借助在地产行业的方便时机边赚钱,边真正学点有用的东西,总归靠着吃青春饭不是那么回事。 您不是也说过:花有凋谢日,人无再少年吗?所以,这次来你这儿是我们向荣总要求的。希望郜总您对我俩尽可能不要另眼相看。” 听了这句话,郜铣冰的脸像被突然抽了一下,“刷”地红了不说,还火辣辣的。 虽然说平日里和她们打过不少交道,终归没亲自领教过她们在社交场合中语言犀利的程度,尤其没想到自己讲过的话被她们炉火纯青拿来成为攻击自己的武器。 这不得不让他对这两个人刮目相看,也为自己的傲慢有些自责。 郜铣冰看了看她二人,只好用文学话题压一压二人的执着:“好吧,小柳简要说说你这篇论文的构思吧?” “好,我先谈谈您给我们论文题目后,我思考时的一些想法吧,可以么?” “当然可以,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在我的一些作品中……” “等等,你说你在你的一些作品中?” 郜铣冰打断她的话,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她。 “看看,又来了不是?难道文学作品只是您这样人的专有名词呀?我就不配说,更不能写是么?” “不是,你误会了,我虽然感觉惊讶,但没有丝毫轻视你的意思,有时间让我读一读。” “我俩业余时间搞网络创作,每人都写了有三百万字以上的呢。” “等等,多少字?三百多万字?还业余时间?” 一旁的小叶掏出智能手机,打开一个小说网页用QQ登陆后,把她俩写的文学作品呈现在郜铣冰面前,这一看让他吃惊不小。 郜铣冰知道她们已经完全有实力靠着另外一条光明的路生存下去了。 郜铣冰微微陷入沉思,他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继阿月小玉之后,又有了两个被他严重轻视,甚至是一直用蔑视眼光看待的两个女生,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教育课。 第143章 电鱼的觉醒 中学部这口沸腾的锅,刚刚被郜铣冰组织的特殊课堂把温度降下来。 大学部学生中荣获《交际花盛衰记》「电鱼」称呼的人,在课堂上受到启发,耻辱意识有所觉醒,决定放弃寄生生活,部分学生辍学了。 那些失去了「电鱼」的大款们,一致地把责任归结为郜铣冰的讲座,一封封举报信雪片似的飞向吴征兵和闻君校长办公室,搅闹着学校不得不让郜铣冰把课停下来。 得知这一消息的李依轩异常开心,称赞款爷们「远见卓识」,眼力非凡,就差给他们定做一面锦旗送去了。 其实呢,自从郜铣冰不得不因为师资力量不足,到大学部给特殊学生上课忍受煎熬的时候,同样的,因为他整天扎在美人堆里,有着些许不自信的李依轩也在忍受着思想煎熬。 尽管她知道这有多么无聊和可笑,但天性使然,无法说服自己战胜无聊和可笑。 终于有了可以让铣冰摆脱无聊课堂和美人窝的机会,怎么能不开心呢? 她劝说道:“哼,不给那些榆木脑袋上课也好,到中学部去,给学生们讲讲政治、讲历史也好,实在不行辅导辅导学生写作,怎么也比给这些只开花不结果的人讲课要好。” 见郜铣冰不说话,依轩便大着胆子批评起来:“你再讲下去,生源都流失了,学校变成空壳。学校没了,老师和校长哪还有存在的意义?皮之不在,毛将焉存呢?” “什么?感情我是大学部的克星呀?有我在大学部就不存在啦?如果大学部只是寄生生物孵化的卵槽,我看还是早些时候垮掉的好。” “滋养这些寄生品的母体都没感觉不舒服,甚至不感觉代价太大,你着哪门子急呀?”依轩依然不服气,辩解道。 “寄生在鲸鱼身上的藤壶,如果让鲸鱼感觉很舒服,鲸鱼会冒着被人类捕杀的危险跃出水面摆脱它的纠缠吗?我也不过是提醒几个有禀赋的学生不要做鲸鱼身上的藤壶吗!” “你所说有禀赋的,不就是在我面前不止一次提起过的小柳和小叶吗?你不提还好,提起她们我倒是有几句话要说了,什么才思敏捷,有文学天赋?” “我看未必,最近我看了一些网络作品,她们和鲁迅、巴金、矛盾以及金庸先生比如何? 谁更有文学天赋?且不说托尔斯泰、巴尔扎克,雨果、大仲马、小仲马了。短篇小说之王契科夫和她们比又怎样?” “上述几个伟大作家终其一生,动辄几百上千万文字的有几个?啊?有没有?难道高产的天才中的天才,都集中到了这里和这个年代了?” “网络平台不过是商业文化平台,不是文化思想信仰平台,在这个平台里主要看的是题材,故事情节和故事的离奇和曲折性,这才导致了鬼比人盛行,文笔就更不值得一提。不加入到写鬼的队伍里,不同质的事物怎么比较嘛?” “什么是天赋?在这里只要是鸡蛋,别问从哪只鸡屁股里下出来的,至于是红的,白的,用什么方式下的,更不要问,只要有人吃,有人吃你懂吧?在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郜铣冰看着越说越气,越气越说,被爆豆般的小嘴儿鼓噪得发了紫的脸,「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这个嘛,我真不懂,看来像以往靠着几本世界名著,譬如,什么《安娜・卡列尼娜》啦,《悲惨世界》啦?就可以让某位女同志开心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喽!” 李依轩这才知道上当被他调侃了,举起拳头扑了过去。 “为了大学部的生存和发展,你就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新校区建设和教育管理上去吧。” “依照你的意思,我郜铣冰要是长期驻扎在这里,大学生将会流失殆尽,空壳大学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喽?” “就是,就是。为了学校长足发展,你老人家还是乖乖让贤,一心一意抓你的中小学管理吧。” 高中部危机化解之后,校领导班子商议,应该借助这一机会广泛开展「学校、家庭、社会」三位一体主题教育宣传,杜绝家庭教育不当,导致类似悲剧再度发生,各学部家长委员会行动起来。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由少先队和学生会组织,结合那封信以舞台剧、话剧以及亲子互动的形式开,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探索出「教师、家长和社会」三位一体教育新模式。在整个教育界,乃至社会引起强烈反响,全市学校「学生自主化管理现场会」在教育集团旗下的扶远教育城隆重召开,郜铣冰代表学校做了经验介绍。 就在郜铣冰离开家乡,浑身充满着热能,借助特殊平台不断发挥着的时候,两条看似很平常的消息,就像是航行在大海中的船只接到台风预警通报一样,要么及时寻找避风港,要么立即改变航向。 这两条消息,一个是来自公司总经办的通报,有关李依轩的; 另一个是来自家乡,有关亲人的。 郜铣冰离开公司来到学校任职后,李依轩在处理分公司一起涉外企业合同纠纷案件中,因对相关国际法不熟,实践经验不足,输了一场官司,造成公司直接经济损失三百余万元。 集团公司在总结这起案件的时候,批评了她,准确地说,是分公司赵少平总经理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她。 虽然郜铣冰已不再负责公司事务,鉴于他和依轩的特殊关系,对公司相关人员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很不满意。 他认为李依轩为这起官司的后果承担责任是应该的,严厉批评她不应该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给公司带来不应有的损失。 同时,也对公司具体负责人用人不当,以及在李依轩两次汇报案情时,应该预见到可能出现的某种不利结果,不采取果断措施,过失使企业损失放大,从而产生了强烈不满。 鉴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只能批评李依轩。依轩一气之下辞去了白云扶远工业、商业地产有限公司职务,决定出国深造。 这个决定不能说是错误,但对未来整体事情发展方向和所有悲剧结果的产生,起了决定性作用。 与她一起航行在大海中的另一支伴行着的,不得不因为她而改变航向。 第二个不幸的消息是郜铣冰的舅舅去世了,郜铣冰和舅舅的感情很深,这一消息使他陷入极度痛苦之中。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两种不好消息的不期而至,以至于衍生出来后续的事情和结果,不得不让我们对人生宿命有新的思索。 这种不可预料的偶然巧合,哪怕是缺少一个,都很可能不会促使最后悲剧结果发生,如同某起车祸仅仅是那么几秒,就那么几秒的巧合,却让行走在路上无辜的人大祸临头,一些看似蹊跷的事,就是这么奇奇怪怪地把若干个巧合凑到一起发生了,人们往往把这归结为“天意。” 第144章 悼念亲人 郜铣冰必定要赶回去,李依轩也有必要陪着回去,借这次机会让依轩和父母见个面不只是郜铣冰的意思,更是父母和家乡父老的意思,否则,“什么时候结婚呀?女朋友是哪里的呀?”等等,三奶奶这些稀奇古怪的必答题都难以让人应付。 荣达得知此事后,经过和其他几个要好的朋友商量,一致认为有必要一同前往助助人气,也顺便到北方看一看。 就这样,十余人乘坐当晚飞机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参加郜铣冰舅舅追悼会的亲友不少,看得出他舅舅生前不但善交,而且为人很好,得知消息的同事、朋友和亲人纷纷前来参加追悼会,送老人最后一程。 郜铣冰为舅舅写了一篇祭文,回顾了他大舅一个普通人不寻常的一生,也写出了和舅舅的深厚感情。 全文如下: 几天前我大舅侯加友,这个在我人生成长中有过一定影响的亲人,走完了他六十五岁的人生历程,离开了这个他有爱、有眷恋、有牵挂、也很无奈的世界。 我舅舅他一生都是奉献着的,他对幸福的要求不高。在他做农民的时候,在生产队,能靠勤劳多挣点工分,能养家,使全家不挨饿是他的幸福,那时他应该只有十六岁。 在他因成分不好干完活有时还挨斗,别人休息他还要撅着挨斗的时候,他能把腰直起来是他的幸福; 在看着别人家的男孩都能娶妻生子,出身不好的他能有女孩子喜欢,敢和他结婚这是他的幸福; 大舅酷爱艺术,双管唢呐在前后村吹的是独一无二,那时他不敢期盼有名师执教,只要是练唢呐不要蹲在大缸里练习就是幸福。 后来他考进了市文工团,作为一名二人转演员他期盼不被亲人朋友看不起就是幸福(那时的二人转演员没有社会地位,二人转俗称蹦子)。 一九八五年,我和我老舅同时上大学,那时我看到我大舅欣喜若狂,感觉到他有了一些快乐,但没觉察到他怎么幸福。 我外公是八五年去世的,自那时起我大舅就撑起了那个家,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撑起那个家了。 那时,供一个大学生不是容易的事,四年大学还是让我老舅完整地读下来了。 此后我和大舅很少见面,他要演出,忙!我毕业上班,忙。 直到一九九七年,我大舅到我工作地演出,为了能省点住宿费,请大舅晚上结束演出住在我家里。 知道大舅爱喝酒就花两元钱,每天为大舅买一袋当地产的白酒,弄点花生米之类,近一个月的演出结束,大舅和大舅妈要回去,临走拿出五十元钱给我,我不知道这五十元钱是什么钱,但我看出大舅缺少了年轻时的那份自信,在他最喜爱的大外甥面前缺少了自信,我那时深深地自责。是不是对大舅不尊重了呀? 自我记事儿开始,我大舅就一直为家人吃饱饭而奋斗,那年代攒点钱不容易,后来大舅靠演出积攒了一点钱,在我买房子的时候给我拿了三千,这三千块钱直到大舅得病时才给,估计那时大舅已经没有了钱的概念。 大舅走了,说不上痛苦,大舅十多年有病,多亏舅妈,表弟和表妹照顾,这十多年大舅算是幸福的吧,但他患脑萎缩,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和快乐了,更何况在患病时带给上述亲人无尽的痛苦。 这是有悖你清醒时对幸福的追求的初衷,因为你是一直把给别人带来快乐和幸福为自己的快乐的。 岁月催人老,但亲情不老,您的教诲和关爱永远常伴在我们身边。 参加追悼会的人无不悲伤落泪。 结束后,郜铣冰和李依轩准备于次日回老家。郜铣冰曾经的老师王英达刚调到本市当一把手。 得知得意弟子郜铣冰回来了,一定要聚一聚,并邀请同行的其他人一起参加。 那个年代的师生情谊和现在不能同日而语,师命胜过父命,岂能不从。 晚上一行人在市里最有名气的富丽华大酒店聚餐。 众人来到二楼包房,房间十米见方,落地窗宽敞明亮,对应包房入口的会客门直通二楼宴会厅,转角处联排摆放四把单人真皮沙发,靠着会客门摆放的大餐桌可共十五人用餐,郜铣冰向老师一一介绍自己的朋友,边介绍边安排众人落座,郜铣冰挨着老师背对着会客厅坐下。 多年来,被以官衔称呼的王英达,今天被学生亲切地以老师相称十分开心,犹如久困笼中的鸟重新回到大自然,高兴的频频举杯,边吃边闲谈。 阔别多年,看到家乡的发展变化连连称赞老师治理有方,当王英达得知随同郜铣冰来的都是商业大佬和各行业的精英,便大谈特谈起了招商引资。 就在王英达谈的兴致甚浓,大家边听边讨论的时候,会客门被轻轻敲了几下,郜铣冰闻声转过头,一个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伴随着轻快的脚步闯入了他视野里。 她直奔王英达走了过来,边走边笑盈盈的说:“王叔叔,听说您来了,我给您敬杯酒。” 王英达忙站起身,高兴地说:“小晶呀,来,来。”边说边让服务员摆座位。 王英达重新落座后,介绍说:“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侄女儿,他父亲和我曾经是同事。她是这个酒店的实际控股人,土话说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说着又把头转向那位年轻姑娘说:“晶晶啊,我给你……” 没等「介绍,介绍」几个字说出口,王英达被呆若木鸡的王小晶吓了一跳,当他顺着王小晶惊愕的眼神把目光锁定在郜铣冰身上时,他这才想了起来…… 第145章 意外商机 王英达恍然大悟,目光从王小晶身上移开,随同众人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郜铣冰身上,郜铣冰稍显镇定,站起身凝视着王小晶,向着她伸出了右手:“小晶,你还好吧?” 这是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呀?这个声音曾在一个特定时间里让她无从抗拒。 这个声音又在发出指令,手要伸给他,这个桌面是直径不过一米八,怎么,怎么?我已经很用力了,怎么还差一段距离够不到他呢? “小晶,小晶?”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唤,王小晶从惊愕中醒了过来。 “我,我有些不太舒服,失陪了。”说着,王小晶离开座位,走出了房间。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郜铣冰身上。 郜铣冰脸一阵灼热,用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我们认识。” 一旁坐着的李依轩看着郜铣冰窘迫的神情,猜测出这个叫王小晶的和他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但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 荣达见状说道:“铣冰呀,这屋子热,有些闷,你先出去透口气。” 说着,给一旁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服务员走过来把郜铣冰引了出去。 郜铣冰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小晶的办公室,小晶坐在沙发上,手托香腮,花了的妆容和捏在手里的丝帕,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以泪洗面的杰作。 郜铣冰从茶几上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小晶对面坐下。 “让你见笑了。”小晶抬起头,破涕为笑地说道。 两个人简单谈了谈过去,又谈了谈今天的不期而遇,待小晶心情平静下来后,又回到了餐厅。 王英达组织大家喝酒用餐,与荣达等人谈起了市里招商引资项目和优惠政策,一个十五万平方米的商业地块让荣达产生了浓厚兴趣。 回到酒店,郜铣冰接受完依轩有关他和王小晶之间关系的询问后,被荣达拉过去讨论这个地块。 荣达说:“按一点八的容积率可建二十五万平到三十万平,再加上五万平的商业综合体。少说也能赚三点五到四个亿。” 郜铣冰是地产行家呀,经他这么一提醒,立马兴奋起来,房价按四千一平的均价计算,去掉土地成本,建筑成本和各种规费税金管理费等,每平方米一千到一千三的利润是有的。 可兴奋时间持续没多久,悄悄坐在床上,叹了口气说道:“等等,我考虑考虑再说。” 荣达也感觉这事不是太着急的事,但也不能拖太久,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惦记这个地块,起身往出走时,看着李依轩也站起身,便说:“你俩怎么还住两个房间,有钱没处用呀?” 李依轩脸红了,拿起拳头朝荣达肩头边打边推他往外走,来到李依轩房门前,停住脚步,李依轩说“荣哥,房地产开发的事我不懂,你和铣冰说的事可行吗?” 荣达说“机会千载难逢,预算和管理铣冰是内行,你问他嘛。虽然铣冰在扶远做得不错,但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努力一次,永远做笼中鸟有意思嘛?” “可是,在教育城也有他的事业。” “事业,那也叫事业?” “从幼儿园,小学到初高中,无非是集团又一个饕餮工具,学生都是富家子弟,哪个是肯下苦功读书的? 铣冰再努力,搞什么花样翻新的教育养成和养成教育,也不过是别人的赚钱工具,哪里有什么事业? 李依轩愣愣地站在房门处,荣达的一番话让她消化了好一会。 她走回去敲开了郜铣冰的房门,见很少吸烟的郜铣冰正夹着一支烟坐在床边,走过去拿掉夹在他手里的烟,拉住他的胳膊说道:“铣冰哥,刚才荣哥说的那个事有那么大的利润空间吗?” 郜铣冰想都没想的答道:“有……” “那你犹豫什么?刚开始看你挺兴奋的呢?怎么后来为什么又犹豫呢?”李依轩歪斜脑袋,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郜铣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抬起头。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空旷的街道和稀疏的灯光,转回身说道: “一是担心水土不服;二是担心资金。南北方投资环境差异很大,这是其一;其二是资金。土地出让金全额缴纳,涵盖建安成本,规费、税金等,起码要六个亿,即使不包含土地出让金,按最低标准启动至少也需要四个亿。” “我们自己区区一两千万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荣达即使资产超过二十亿,也不会有太多闲余资金,更何况与荣达合作我缺少自信,我独立出来之后,扶远集团的资金用不上,万一出现不测,资金链断裂,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个项目是墙上画,水中月,镜中花。” 说到这里,他走过来轻轻抚摸着依轩的头发说:“你马上要出国,我必须给你准备足够的资金,如果就我一个人冒什么样的风险都不怕,但是一旦有了责任感就不同了。” 李依轩有些激动地说:“铣冰哥,不用规矩怎么知道方圆,不用尺度怎么知道长短,做什么事会没有挫折呀? 我觉得荣哥说得有道理,希望你抓住机会,你应该把心里话跟他说说,如果你感觉不方便我跟他说。” 郜铣冰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先回房间休息,我考虑考虑再说。” 次日,依轩和郜铣冰准备回老家看望父母,他们来到其他房间和朋友们告别,荣达叫住李依轩问道:“铣冰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依轩便把郜铣冰的顾虑和荣达说了。 荣达思考了一下说:“那你传个话,让他到他老师那里把地块所在位置和这里对招商引资项目的优惠政策弄清楚,关于资金的事我想办法,至于你们的股份,一是根据各自的出资比例分配,我知道你们没有多少钱,不管你们出多少钱我都额外给你们百分之三十,让他做企业法人,另外拿出2%到5%的利润由铣冰支配,作为外联费用。我不跟你们一起去了,我玩几天等你们一起回来。” 说着,从兜子里拿出两沓钱给李依轩:“你就代替我给两位老人家,这是我的心意。” 说完,带着其他朋友把郜铣冰和李依轩送上了车。 第146章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郜铣冰带着依轩回到老家,老亲少友欢聚一堂,外婆拉着依轩左端详右端详就是看不够,依轩十分乖巧,陪外婆聊聊天,又陪三奶奶说说话,两位老人别提多开心了。 “来来来,孩子,你是哪年哪月出生的?三奶奶给你掐算掐算,看看和铣冰的八字合不合。” 外婆一旁插话:“都什么年代了,还时兴这个?” 三奶奶才不管这些,微闭双目,手捏食指,念念有词: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半晌才睁开了眼睛。 依轩好奇地问:“三奶奶,算得了么?” 三奶奶开心地说:“算得了,算得了。冰子是水命,你是金命,正合适。” “不过这孩子就是有些瘦,这在村上怎么下地干活?” 三奶奶补充的这句话外婆不愿意听,明显不高兴了,沉下脸来抢白道:“压地缸子结实,黑不溜秋的你喜欢呀?” 三奶奶停止了卷烟的手,眼睛盯着外婆,尖尖的嘴翕动两下说不出话。 铣冰的妈妈见状过来调解说:“孩子的事由他们了,孩子开心就好。” 正说着,三姨家的小弟突然哭了起来,依轩赶忙跑过去问个究竟,三姨说孩子乱翻箱子,被三姨打了,说着拿了一把手枪子弹给依轩看。 李依轩问小弟:“哪里找出来的?” 小弟指了指下屋说:“在一个皮兜里,里面还有几盒。”小弟说掏空了子弹壳可以做洋火枪。 李依轩拿出那个兜子,果然还有几盒,拿到郜铣冰面前,问这些子弹是哪里来的。 郜铣冰先是一怔,拍拍脑袋说:“真该死,这是在检察院集中训练时打靶剩下的,忘记还给武装部了,应该想办法毁掉。”说着,把兜子藏在了下屋房梁上。 正当全家为郜铣冰带着依轩回家相聚时,父亲为另一件事烦恼着。 几年前,郜铣冰父亲在距离中学附近的一个废弃大坑栽了一千多棵树,开了一块树地,林权证办完没多久,来了几个外地人,说那块地早在他们栽树之前,被村里卖给了一个叫二力的村民,经多次转手,这块地已经属于他们的了。来人声称要在此处建加油站,需要砍树。 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也是证人的前任村委会领导,因经济问题离职后不知去向。 郜铣冰父亲拿着林权证、承包合同、交费收据,多次找到村委会,现任村委会领导声称:希望尊重事实,让把林权证和树地协商后卖给那伙人。 协商了两次,对方只肯出两万元钱,和他父亲索要的八万元钱相差甚远,谈判无果而终。 对方联系了村里恶势力,以防汛为名往坑里堆放积雪,并放水,一千多棵树三分之二被淹死,父亲说理没处说,上告没有门路,整日里闷闷不乐,又憋气又窝火。 原本打算等郜铣冰回来商议商议,让郜铣冰想想办法出出主意,郜铣冰带着依轩回来后,郜铣冰的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说,担心扫了一家人的兴。老人只得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整日里闷闷不乐。 郜铣冰在和表婶儿聊天时得知了此事,思谋着解决办法,倒还沉得住气。依轩听了,来了大小姐脾气,说道: “这还无法无天了呢,你别着急也别生气,明天我和铣冰去找他们,咱们既有事实依据又有法律依据,怕他们干啥? 他们已经侵犯我们的合法权益了,应该让村里和那几个对我们树地实施侵害的人给以赔偿,谈的好就谈,谈不好就到法院去起诉他们。这口气我和铣冰给你出。” 郜铣冰的父亲听了这番话心里宽敞了不少,事情办成办不成先不说,仅就那说话的利索劲,听了就让人心里舒服。 老人心里暗自嘀咕:“儿子的眼光没错。不过这事说说可以,怎么好让他们出面呢?” 于是说道:“这点事也不用麻烦你们,好解决,你等哪天我喝点酒,拿上斧头我再去找他们,拼着老命我也要寻个真理回来”。 一旁的三奶奶听到了骂道:“除了喝酒拼命,你还会干个啥?人家丫头懂法律,跟他们去讲讲道理,你有拼命的本事早干啥去了?看把你能的?” 一席话说的郜铣冰父亲满脸通红,不再说话,一扭身去了里屋。 次日,郜铣冰和李依轩来到村委会找到现任领导,领导对他们非常客气:“必定铣冰是家乡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在家乡还算有名气,李小姐说话做事又处处在理,不过林地的问题是刚刚调到镇里的前任搞出的问题,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我是有劲使不上啊。” 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听他话的意思,不但支持到镇里去找,法院去告,只要是弄明白了,要钱村里给钱,要地村里给地。 去的时候还像打饱气了的皮球欢蹦乱跳的,一出门就泄了气,握紧的拳头打在了厚厚的一团棉花上,空费力气不说,还惹了一肚子气。走出村委会大门,依轩生气地骂道:“败类,老滑头”。 郜铣冰见状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安慰她说道:“咱们也应该理解人家,像他这样的豆饼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来都捅两下,捏两把。 他不学圆滑点怎么生存?像你我这样早就干不下去了,不被欺负走也得被气死。” 听郜铣冰这样说,李依轩拉起郜铣冰的胳膊摇晃着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信心满满答应父亲的,你答应就你办吧,我又没答应。” 李依轩赚起小拳头照着郜铣冰的后背就给了他一下,「让你胡说,看敢不敢打你」。 “就有挥动拳头的本事。”郜铣冰抓住她的拳头扯着她的手,边走边说:“这事也没有那么复杂,告什么告啊,他明知道我们没时间在这里折腾,才故意让我们去打官司,实际是画了一张饼,明天有时间我去县里找找我的同学,听听他们的意见,研究研究这事该怎么处理。必定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听到这里,李依轩绷着的神经才松弛下来,如释重负似的长出了一口气。 第147章 依轩出国 “谈的怎么样?”回到家后,郜铣冰父亲第一句话问道。 “说的挺好,一切都挺顺利。”郜铣冰怕说出真相父亲着急,抢在依轩之前说道。 “这有儿子和没儿子就是不一样。”炕边上坐着的郜铣冰表婶儿接过话说了一句。 话一出口闯大祸了,惹怒了一旁站着的三奶奶,张嘴骂道:“你她妈的王八犊子说谁呢?” 话一出口时表婶儿已经知道闯祸了,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得回来呢? 三奶奶被称呼为三老太太,这位三老太太心地善良,却长了一张伶牙俐齿刁钻的嘴。被她抓住理,数落起人来,满屋是地缝你都嫌跑得不快。 三奶奶共有7个女儿,一直盼望有个儿子没盼望来,表婶这句话正好扎在她心坎上,多亏郜铣冰的外婆及时从里屋出来,死拉硬拽地把亲家母叫走了,边走边劝道:“她表婶儿有嘴无心说了那么一句话,你生闲气儿干啥呀?快跟我走。”这算是给表婶儿解了围。 郜铣冰自小深得表婶教诲,娘俩的感情深厚,表婶儿一脸紧张不打紧,郜铣冰被吓出一身冷汗,吐了吐舌头,朝着表婶儿说:“多亏有外婆在。” 次日,郜铣冰联系到在县里工作的几名同学,几名在检察院和纪检部门工作的同学很热情,让郜铣冰准备一份有关家里种树和办理林权证的过程,以及村里非法转卖林地的详细说明。 消息不胫而走,村里把消息传到镇里,相关领导这才知道捅了马蜂窝,赶忙托关系找人,无论如何也不让郜铣冰把材料交到县里。 承诺那二亩林地合同依旧履行。除此之外,再分给二亩地作为被淹掉一千棵树的补偿。郜铣冰父亲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感觉满意。 这一周时间家里好不热闹,临走时,父母把他们叫在一起,很正式地问啥时候结婚,还列举了铣冰的某某同学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李依轩边安慰老人边看着郜铣冰,目光中透露着佩服他的料事如神。果然是见面就催结婚,然后就研究抱孙子。 告别家人准备回市里,行至那块两亩见方的林地,郜铣冰让停下车,围着那个林地转了一圈,看了看道南的三间土坯房,感慨地说道:“当年这就是我外公的家,北面林地就是那块林地,我逃学那年,我大舅在这里打的我。 外公说我命里该有水,又不希望男孩子性格缺少刚毅,故取名铣冰。'铣'是精密车床,也叫数控'铣床',寓意是把我打磨成可塑之才。” “老人一片苦心,可惜已经千古,看不到你回来看他了。” 依轩的一句话更增添了他的忧伤。 上了车,郜铣冰面带忧郁,心生郁闷,一路无话。 回到酒店后,吃过晚饭,依轩拿了外衣,挽着郜铣冰来到楼下,不远处的广场灯高人稀,宽广的马路上翻滚着的落叶被风驱赶着寻找避风角落,风抽打着的白杨,向着行走着的人们发出「呜呜」的声响。郜铣冰停住脚步望了望目不能及的夜空,叹了口气。 “铣冰哥,是不是担心我呀?如果这样,就不出去了。” 李依轩立在原地,扯住郜铣冰表情凝重地看着他说。“铣冰哥,咱们往最坏处想还能怎么样?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打工,怎样我都不会怪你。只是……” 见铣冰仍然不说话,松开手,边走边说着。 “只是怎样?” 郜铣冰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只是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如果确定与荣哥合作的话,要由你一个人支撑着这个项目。”依轩露出忧伤。 “那这样,明天找王老师,了解了解详细情况,然后再和荣哥商量。” 次日和老师约好时间,郜铣冰和荣达一起来到王英达办公室。 “我要到省里开会,没时间详细说,我把招商引资政策的市委办公会《会议纪要》复印了一份给你们。 然后安排市委办派人带你们到南开区看地块,将来一旦合作时和区政府签合同,税收交给区里,你们和区里谈。” 说完,安排秘书带着他们来到区里商谈,并查看地块。 地块位于区中心广场附近,荣达和郜铣冰感觉满意,地块周边五公里直径范围内没有高档小区和大型商业综合体。 开发面积二十五万平两千五百户左右的居民住宅,销售不会有太大压力,而且根据本地居民消费水平,银行存款方面调查给出的数据也很满意。 临行前,郜铣冰约小晶见面,并让她约几个在当地干工程的朋友,小晶和爱人都在本市审计部门工作,建筑界的朋友不少,约了几个朋友帮他研究。 这些朋友从投资环境,招商引资政策,商圈内消费者购买力等等,进行了全面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值得投资。 小晶还着重强调了:“做生意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了,这几点目前都具备。” “那除了王老师之外,我还需要疏通和谁的关系呢?” 郜铣冰似乎还有些顾虑。 小晶略作思考,说道:“按道理说有你和王老师这层特殊关系,只要把他弄明白,其他的可以不用有太大顾虑,地方上只要一把手定的事,下边没人敢违背。不过主管副市长那里,你要考虑考虑。否则,办具体的事时会有阻力。” 郜铣冰回到住所,给已经调回北京工作的高茹菡打了电话,她的肯定和支持帮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 依轩托福考试通过了,手续办妥,一切准备就绪。 几天来两个人依依难舍。傍晚时分,郜铣冰来到中央大街依轩住处,依轩闻声从卧室走出来,身穿粉红色莫代尔半袖棉绸薄睡衣,秀发半边散在脑后,半边飘在胸前,映衬在红烛下,格外增添了几分娇媚。 “这么快就谈完了?” “嗯,谈完了。” 依轩边说边麻利的摆上几个小菜,添上两盏红烛灯,一只法国红葡萄酒,两套餐具,两只高脚杯,推杯换盏,举举停停,说不完的安慰话,道不完的离别情,不知不觉已夜半更深。 两个恩爱的情侣半醉半醒,依偎着挪移到床边,抛下鸳鸯枕,绫罗掩翠云。 依轩的航班是三天后的凌晨四点,郜铣冰望着飞机升空怏怏离去,驾车驶离机场。 曙光乍现,郜铣冰回到了街区,街上空荡荡的,微风徐徐十分清爽,距离人声鼎沸姑且需要一两个小时,这座尚在酣睡中的城市目前是属于他的。 他漫步于林间,看见一株紫藤缠绕着树干,有感这静美的一幕。 不知未来会有怎样的风雨,也许藤将断、树会倒,但人生中有过这静美的一刻,未来即使遭遇某种磨难又能如何?至少曾经美丽过。 第148章 投资家乡 郜铣冰来到黄田扶远集团总部和吴征兵商议此事,这是客套的做法,事实上是向吴征兵礼貌辞行。 吴征兵坐在茶台前,听郜铣冰说完,面带微笑地给他和李文卓倒了一杯茶水,回顾了郜铣冰来公司后,为公司发展付出的努力给予了充分肯定。然后给了郜铣冰一些嘱托,他操着笨拙的普通话说道: “能走出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也好,你在公司做了几年的高层领导,也许已经很习惯听恭维的话,或者祝福的话,但我个人认为对你干事业意义不大,我送你几句忠告吧,希望对你未来发展有些用处。” “你身上一直留有检察机关工作时的烙印,是很深的烙印,职业优越感始终挥之不去,习惯站着说话,事实上男人适当的低一低头也是另外的一种站立,只不过是在别人傲慢的时候给自己留一刻反思的时间而已。现实社会中并不都是理直就能气壮的。甚至,不可以因为理直而气壮。” “懂法的人往往遵循法律做事,但现实中往往是法律只对懂法和守法的人有用,你完全按照逻辑思维做事,也只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这些既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它能助你成功,也可能是你成功道路上的最大障碍,一路顺风只是一句祝福的话语,真正有所成就的从不希望一路顺风,因为他们内心清楚现实社会和自然世界是一样的,一路顺风是根本不存在的。因此,既然要出发就必须做好迎风前行的准备。” 郜铣冰带着吴征兵的上述嘱托,辞别了公司,心情有些沉重。 当他从人事部办理完手续,李文卓交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他住的那处别墅的房产证。 附了一封信,很短。铣冰,记着,一旦有了困难,这里还有你的家。 郜铣冰用手掂着这个硕大的信封说:“大哥,这里面东西的份量有些重。你把它拿回去。” 刚说到这里,李文卓打断了他的话说:“吴总预料到你可能会有这样想法。他让我转告你,他只是想告诉你,这里是家而已。” 郜铣冰表情凝重,思索片刻,把那个信封交给李文卓说道:“那就先放在你这里,这个物质的东西将来对我或许有用,或许没用,这份情谊和温暖会永远留在我心中,但我希望将来它对我没用。” 李文卓愉快地接过信封,拍着郜铣冰的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郜铣冰回到教育城,在闻校长的住处久久徘徊着。 一个月前,老校长和他谈论如何结合学校实际,做到学校教育中的知行合一,总结了近年来学校养成教育成果,老校长深感欣慰。 老校长甚至再次谈起了阳明先生的心学,他说:“'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行,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这是对树德立人的学校知行合一多么好的理论指导啊。你我一生执着于此,尽管无大建树,倒也不觉得此生再有遗憾事了。” 是呀,人生如果活到了无憾的地步该是一种什么样境界呀? 郜铣冰经历过各种场合的商业谈判,经历过从公办学校到机关,从机关到私企,从北方到南方,从南方到北方不间断的转战,曾经的若干次果决的辞行,均没有和这位老校长辞行艰难。 这种情感是有别于任何物质吸引,强大而光明的精神力量。 这位老教育家和这所学校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教育,未来教育的发展方向,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块土地能够大过这三尺讲台,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够和这里孕育出强大的青春力量做对比,地球上任何角落的声音均无法超越这里的洪亮,纽约、伦敦、巴黎外加华盛顿,全世界所有灯光加在一起,都无法比拟教育这个宝塔释放出来的伟大光芒。 无法面对老校长的音容笑貌,更无法面对老校长疑惑和失望的目光,他朝着那承载着开启无数智慧为终身幸福的老人的房间深深鞠了一躬,悄然离开了。 此时的北方已是深冬,白雪皑皑,天寒地冷。郜铣冰和荣达摘牌拿到土地,交了土地出让金签订土地合同。 区政府收储完成,黎国新、邹圣尚负责勘探、设计规划,小柳、小叶负责审批建设手续。 按照招商引资政策,规费全免,税收享有百分之五十政策优惠。 项目动工便可以启动销售,预收30%预付款。审批手续办理过程中,几乎一路绿灯,没遇到太大阻力。 平安风光的荣达带着诚意找到负责城市建设的市政府副市长殷同阳,请求给予工作指导,殷同阳满心欢喜。 “市里对招商引资来的企业全力支持,你们就放手干,遇到困难或者有阻力就尽可能来找我,啊,我鼎力而办。” “打算什么时候破土动工呀?” “这个要看郜总的施工安排,估计要等到开春冻土化透。” “队伍都定了没有呢?” “还没有呢。” “定队伍可是个大事情,马虎不得,马虎不得呀。”这是殷同阳的特别关照,他晃了一下头,显得煞有介事。 “那是,那是。” 荣达回答的很简短,似乎没让殷同阳看到什么机会。凭借荣达的人情练达,应该可以听出殷同阳的弦外之音。 当然了,有大树遮风挡雨,谁会攀附着小树求生机,这是人们普遍的心理。可谁又能预料到哪块云彩刮风,哪片云彩能下雨呢? 荣达带着小柳、小叶跑完相关部门满载着收获回到公司,和郜铣冰研究下一步工作。 按照约定,郜铣冰出资两千万,企业法人,占31%股份,荣达的股份占64%。其他2%到5%,按照事先约定用于处理各种关系。 荣达前期资金到位三亿五千万,用于土地摘牌,冬季采购三大主材和前期各项运作费用。施工队伍、监理公司陆续选定,销售方案已经落地。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只待过了春节气温回升后,破土动工。 第149章 依轩于美国 郜铣冰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邮箱,有依轩的新邮件,看来领略异国风情的新奇阶段已经过去,情感方向开始朝着思念家乡和思念亲人转移,无论心神描绘中的月亮如何令人向往,都有审视疲劳的一刻,依轩用以表达思念之情的语言,使郜铣冰牵挂着的心又蒙上了忧伤阴影。 “中国和美国两种不同社会制度下,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依法治国问题'值得深入探讨。” 接下来进入郜铣冰视线的是依轩汇报学习情况及在国外的所见所闻。 “铣冰哥,通过出国学习,在对比东西方文化差异的基础上,对美国的国家法制进行了研究,结论是我国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依法治国',必须突破传统文化的阻力,美国是三权分立国家,这为它能在立法、行政和司法上独立行使权力和依法治国提供了制度保障。” “虽然作为上层建筑的法律也是服务于国家经济和政治的。但是,在这里我能看到法律是准绳。 而且,我能看到践踏法律的代价和个人身份无关。也就是说,在执法的公平性上要好很多。” “而在我们国家,法律在维护社会秩序的作用方面有优势,但是在执法的严肃性和公平性上体现不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而我认为这恰恰是制度差异和文化差异造成的。我国自古以来道德法律唯权力论,所以脱离不了人治的法律,在具体执法过程中不可能完全独立司法。 也不可能使法律摆脱金钱和权力的干扰,司法腐败是避免不了的。当然,计划经济时期除外。” “不过这一点我最近也有新的思考,例如前苏联勃列日涅夫时期,同样是计划经济体制,依然没能摆脱吏治腐败。否则,里根的和平演变是搞不成功的。” “扯远了,这是受这里的环境氛围影响的,这里的学生不是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的。” “另外,关于你曾说过的:中国文化繁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出国这段时间以来,通过实践学习,对你的话才有了深刻的理解。” “同样反映二战题材的电影,有袭击珍珠港的,有诺曼底登陆的,有莫斯科保卫战的。 也有震撼我内心的《断桥》、《棋手》、《老枪》和《望乡》这些以非主流方式,从另外一个侧面反映战争给人们带来的精神创伤的作品。这些作品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医治精神创伤比战争后重建更艰难。” “所以,我理解了你说的真正的文化繁荣的含义,文化繁荣的实质不仅仅是五花八门的形式,而在于文化思想。” “以上是我的学习心得,请不吝赐教。爱你的依轩。” 郜铣冰看完,把连日来房地产开发数据占据的大脑情感空间清理出来,整理一下思绪,回复道: “关于两国不同的法制现象,国内外专家近些年来争论很多,我个人倾向各有利弊,至于你提到的所谓公平性的问题,这需要一个过程,中国的法制如果和西方的法制如出一辙,那这些年的经济发展就会在不停地争论中夭折。” “事情要辩证地看,即想发展,又什么都不肯牺牲是不可能的。下一步,国家会解决民主法制和司法腐败的问题。 至于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是历史形成的,认识和遵从就好,谁也改变不了谁。不多说了,你多注意安全!” 李依男上班,娅慧把理发店扩大成美容院。生活无忧,日子过得幸福美满。 工作之余,依男利用闲余资金玩玩股票,头脑聪明短线快进快出,长线拿稳,长短线均可以赚钱。 娅慧对依男爱恋有加,百依百顺,二人世界听不到与恩爱不和谐的声音。 一来二去,依男的胃口越来越大,二零零五年,他感觉要来一波大行情,资金不足,给郜铣冰打了电话,暂借五十万。 铣冰和依男本就要好,对依男也疼爱,以为他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没多想打给他五十万,担心不够用,又多给他打了十万。 依男有郜铣冰和姐姐做后盾胆子也逐步大了起来,赚了一百三十万之多,在中石油四十八元上市的当天,机警地顺利出局,成功躲过一劫。 把郜铣冰的钱打过来后,多打了五万,开心地告诉郜铣冰:是在股市赚的钱,让他买衣服。 郜铣冰一听神经立马紧张起来,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时间给依男打了一通电话,电话中郜铣冰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我毕业时分配到兴安岭林区的一个县城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学会了抓马鹿,所谓的马鹿就是野鹿,抓回来既可以驯养也可以杀掉,人们把驯养了的称为马鹿。 抓捕过程是这样的,冬天,草原和树木山林被厚厚的白雪覆盖,鹿为了生存就会跑到雪地里刨食,刨开埋在雪地里的干草充饥。 有一天一头领头的公鹿,发现在一块空地上摆放了很多食物,有玉米,干草,大豆,甚至有水。 它对前面横着的一眼望不到边界的黑墙(是猎户立起来的板墙)有所畏惧,但在那些它十分需要的食物面前,胆量最终战胜了风险意识,它小心翼翼地溜达过去,吃了第一口便警惕地抬起头看看四周,没什么变化,胆子也随之大了起来直到吃饱了才离开。次日依旧。 然后他就把和它相好的几个母鹿也叫了来,母鹿又把和她们相好的公鹿也叫了来,直到有一天它们发现迎面的那面黑墙悄悄向四周伸展,以至于把它们围了起来,再想出去,要经过一个叫人的动物把门打开才可以的时候,知道了这里的草料原来不是免费的,是需要用自由甚至生命换来的东西,代价未免太大,于是开始闹圈,结果被人发明的鞭子和刀镇压了下来。” “这就是牧民们抓马鹿的过程,我想这正好提示了在股市中散户若干种死法的一种。因此,我希望你以后如果不是做生意不许向我要钱了。” 郜铣冰的一席话可谓是苦口婆心的了。但,已经赚钱赚得头脑发热了的李依男哪里能听得进去,一来二往郜铣冰和李依轩问他近况的时候,便听不到过多实话了,完全回避了有关股市的话题,久而久之也就被他们淡化了。 李依轩依然对李依男不放心,把弟弟的情况和父亲说了,让父亲多过问过问弟弟的事,要求李锐刚到白云在弟弟身边多关照一些。 依轩出国,李锐刚对儿子一个人在南方有些担心,和老伴商量着一起来到白云。 依男对父亲有些惧怕,再加上姐姐带有明确内容和目的性的关照,自然心有忌惮。 李老先生军旅生涯一生,家教严格,家规多,对依男要求严格。 依男日日如临大敌,处处提高警惕。娅慧贤惠善良,既乖巧又懂事,两位老人的传统观念逐渐有所改变,对娅慧十分喜欢,承诺不干扰年轻人的婚事。 “她妈,你看娅慧姑娘怎么样?” “我看不错,挺懂事,人也贤惠。年轻人的事我们少操心吧,依男工作也挺好,没事我们就回去吧。” 两位老人对南方天气不习惯,没有朋友语言交流不习惯,心生郁闷。 在老战友、老朋友的催促下,嘱咐依男几句,两位老人订机票回西安了。 第150章 感情债不能不还 “晶姐,听说南区广场附近开发那块地的老板是你的朋友?” “怎么了?” “告诉我是不是嘛?”小晶刚刚回到酒店,被两位搞工程的朋友拉到办公室询问起郜铣冰工地上的事。 “听说你和那个老板能说上话,我们想承建他的项目,如果晶姐肯帮忙,我们可以拿出1·5到2个点来……” 王小晶打断了她朋友接下来要说的话,说道:“这个先不谈,我帮你们一下倒是可以,只不过我朋友那里可能要考察你们的建筑业绩和资金实力。” “这是行业内的规矩,这个请晶姐放心,你只负责给我们介绍过去就好,其他的我们会做。我们想争取这个机会。”小晶的朋友恳切地说道。 “你们公司能承建多少平方?”小晶继续询问道。 “我的建筑公司有两个项目部,30万平的开发面积都归我们承建也没有问题,不过开发商一般都选择两支队伍。” “那这样吧,我电话联系一下,看看他那边的施工单位落实了没有,然后给你答复。” 小晶的朋友一脸的焦急,忙说道:“别呀晶姐,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把那个老板请出来聚一聚,实在不行带我过去接洽接洽也好啊。” 小晶思索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郜铣冰电话:“铣冰呀,忙不忙?” “不忙,不忙,再忙也不至于连接你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呀,是不是?” “我想占用的可不是你接听电话时间那么简单,想约你来酒店吃个饭。” 小晶说完这句,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看了看站在桌旁的朋友。 “好好,这有什么问题,一会见。” 小晶挂断电话,打了个响指,眼睛斜视桌角,轻轻敲打了两下桌面,说道:“他很少喝酒,你们找个酒庄弄两瓶红酒。” 她的朋友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边打躬作揖边说:“好好好。”转身跑了出去。 郜铣冰忙完手头的事,开车来到富丽华大酒店,酒店迎宾小姐引导着郜铣冰往办公室方向走,边用对讲机通报。小晶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郜铣冰在小晶的引领下走进办公室。 “喝饮料还是矿泉水?”小晶问道。 “老习惯,白开水,我自己来吧?”说着,郜铣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你坐吧,还是我来。”小晶看着头发疏松眼角泛起红丝,满含着辛苦和疲劳的昔日恋人,酸楚涌上心头,忙转身借助取水躲开了郜铣冰的视线。 “酒店效益还好吧?”郜铣冰转移话题帮助她,也帮助自己控制着情绪。 “还好,收益还过得去。”小晶慢慢转回身,将水端放在郜铣冰面前。 “你离开后不久,父亲工作有了变动,先调到区里后调到省里。我经朋友介绍处了对象,跟着他来了这里,这两年实行下海经商办了停薪留职开了这个酒店,想不到这世界如此小。” “是呀,万万想不到五年之后,我们能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郜铣冰接过小晶的话,不无感慨地说道。 正聊着,小晶的两个朋友兴致勃勃地走进来叫他们到客房吃饭,小晶给相互间简要介绍完之后说起了正题。 郜铣冰边听边思索着。 “公司自己的施工队伍三个项目部建设30万平虽然有些压力,也还可以建设。如果拿出去10万平给另外一支队伍承建,殷同阳那里不太好说话,会产生意想不到的一些麻烦。” 见郜铣冰沉默不语,王小晶猜测出他有难以表达的苦衷。看了看她的两位朋友说道: “我们先去吃饭吧,边吃边谈。” “郜总,我知道你们自己有一支建设队伍,自己承建资金压力会很大,即使前期预售很好,公司收到的款项也仅仅是定金和预付款,签订购房合同之前,银行购房贷款下不来,如果有两支施工队伍,情况会大不一样的。”王小晶的朋友很客观地分析道。 郜铣冰依然未置可否,饭局也很快结束了。 “铣冰,你不要为难,能办就办不能办就不办,怎样我都能理解你。”小晶紧紧盯着手里的茶杯,举起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小晶两眼紧盯着放下的那杯,像盯着即将泯灭光亮的一盏油灯。 郜铣冰看在眼里,心也跟随着翻腾,煎熬着。思想的闸门在殷同阳和小晶之间不停地开启闭合着。 “当年因一时的意气把那炽热的情感抛下,今天因这突如其来的项目我们不期而遇,看来这感情债也不能不还啊。” 郜铣冰想到这里,开口说道:“小晶,你为你的朋友做这件事是为钱,还是为了情?” “这对于你做出的决定和今天事情的结果还有什么不同的影响吗?”小晶眼睛里噙满着泪水说道。 “小晶,你朋友的这个事我同意了。”郜铣冰说完,站起身朝着房门外走去。 小晶愣在房间,半晌醒悟过来,追了出去。拉住搭在车门上的郜铣冰的手,哽咽着说道:“铣冰,我在修建这座酒店的时候,欠下了朋友的人情。” “好的,明天我安排人考察他公司的建筑业绩,你让他们准备一下吧。” 郜铣冰坐上车,关闭了车门。随着尾部排气筒的几下颤动,两缕黑烟喷洒而出,发动机发出有节奏的嗡鸣,两道亮光驱赶出局部的黑暗,车沿着这光的指引缓缓驶离酒店,消失在如潮的车流中。 郜铣冰把本不该分包的项目分包了出去,导致荣达对他的独断产生不满,也因阻断殷同阳安排其内弟施工队伍在项目上赚一笔钱的原定设想,给项目埋下了隐患。 殷同阳联想起荣达与他谈话时貌似恭敬实为藐视的目光,不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但有王英达在上面罩着,殷同阳有心无力,即使借助手中的权力使些小动作,也不影响大局,只好把这口气吞下去。 “这笔帐我先给你们记下。”殷同阳自言自语,把掐在手里的烟一折两半,狠狠地扔在垃圾篓里。 郜铣冰为加快工程进度,三月下旬组织施工单位进场挖冻土方,温度上来,封冻期过去后开始降水,四月末施工单位进场施工,占地15万平方,总建筑面积30万平方米,7栋小高层,15栋高层,一个商业综合体,共计23栋楼全面动工。出了正负零,三天起一层,座座高楼拔地而起。 期间,王英达和市委、市政府领导几次来工地视察,对形象进度非常满意。 项目前期预售达到了预期效果,回款顺利。项目前景广阔,整体形势良好。 第151章 天有不测风云 “我们要建设优质工程,现在有三栋主体申请了'鲁班奖',而且大有希望,质量是建筑行业的口碑也是生命线,进度要服从于质量。 进度和质量是相辅相成的,绝不是要进度就不要质量,今天检查各施工单位承建的单体建筑,在质量上把关很严,这很好,希望保持下去。此外,我强调一下安全问题……” 各施工单位负责人及工程部负责人,正在会议室倾听郜铣冰讲话,王小晶急匆匆推门闯了进来。 郜铣冰听了她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脸色突变,忙宣布停止开会,拉着小晶离开了会议室。 小晶给他带来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王英达出事了。 “你的消息准确么?” 郜铣冰近乎要冒火的两只眼睛紧盯着小晶。 “消息绝对可靠,他去省里开会时,在会场被带走的,我爸爸也在场。”小晶强调着。 “这应该没错了。”郜铣冰自言自语,两腿一时失去了支撑身体平衡的力量,一软瘫坐在沙发上。 荣达摸了摸留着板寸的脑袋,从烟盒中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眼睛直视着沙发一角,那只叼着的烟久久没被点燃。 事情来的如此突然,根本无从预料,自然是措手不及。尽管他们预想到在建项目因王英达出事将面临新的变局,但比他们预想更糟糕的是不仅仅各部门门难进、事难办,脸难看。 而是那些因王英达在领导岗位时,见他们弯着腰说话的人,伴随着王英达出事,他们把腰直了起来。 伴随着他们直起来的腰,各种问题也接踵而来了,首先是招商引资减免掉的规费问题,减免税金问题,提前预售问题,农民工工资保证金上交不足问题,已经通过设计规划一栋楼遮挡附近小区阳光问题,开道时未经过林业部门批准砍伐掉3棵树问题,运土车没有遮盖网影响环保问题,等等等,一切他们以前明确承诺的不是问题的问题,不但都成了问题,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问题,以至于项目不停工整顿都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了。 一纸由殷同阳亲自签署的停工令摆放在郜铣冰的办公桌上。 无奈,郜铣冰到酒店找到了小晶,恳请她帮忙想想办法。小晶思索了半晌,拿起电话艰难地向她父亲张开了嘴。但得到的答复是鞭长莫及,新任领导和他不熟悉。 郜铣冰沮丧地离开了富丽华酒店,他理解小晶的为难,责怪自己有病乱投医。 郜铣冰拿着合同,拿出市长办公会会议纪要,到市委,到人大,到建设主管部门,没有人看,也没人听他分辨。 翻了身的殷同阳一反常态,把荣达叫到他的办公室:“你就告诉郜铣冰,他就是拿出圣旨来也没有用,你们招商引资来的是不假,总不能你们赚钱我们负责配套费吧?你们干开发,税不足额交,哪有这个道理?” 荣达辩解道:“当初在研究招商引资优惠政策的时候,你如果坚持你的观点,形成政府决策,我们不会来投资。 此外,我们来之前你们的引资优惠政策已经有了,难道王英达出事了,你们要执行双重标准?” 殷同阳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他拍着桌子怒吼道:“你现在想撤出去,我给你行方便。” 荣达努力控制着愤怒的情绪,站起身来声音颤抖着说:“楼已经建成这个样子了,你说让我们撤?你能告诉我怎么撤么?这也是你这个管城市建设的领导说话的水平?难道,这合同和会议纪要在你们这里就是开腚的纸?” 说完,他把手里的资料朝着桌子上一摔就要走。 殷同阳断喝到:“你给我站住。” 他取下刚要放到嘴边的一支烟,拦腰折断狠狠地说:“你们干开发的不过是我们的一只狗,有狼和羊群在的时候,你们有用,它们没了,你们也同样是火锅上面的一块肉。” 边说边把折断的烟用力扔进垃圾桶。 荣达愤怒地离开了他办公室,走出政府办公大楼。从此,项目进入到了举步维艰阶段。 李依男在股市里玩的顺风顺水,带着娅慧旅游购物,过起了有钱人的生活,享受着挥霍带来的快乐。 钱这个东西总不会越花越多,清醒过来的娅慧劝依男:“回去好好上班吧,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 此时的李依男哪里还会把这样的话放进心里,不用说左耳进右耳出,根本连进耳朵都没进。 “工资那点钱可有可无,你做好你的生意就行,我有分寸,你放心就好。” 看到依男如此自信,娅慧也只能叹气,回去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意。 周末,依男在股市交易大厅认识的一个朋友约他出去喝酒,酒过三巡,各有醉意,他的朋友神秘地跟他说:“你出门这几天我抓住两个涨停板。” 李依男一听,立马放下举到嘴边的酒杯,用疑惑眼神看着他说:“你会有那个眼力,不会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吧?” “哪里?我跟你说……”那人把尖尖的脑袋向脖子下面缩了一下,转动着贼溜溜的小眼睛,左右环顾一下,抹了一把油嘟嘟的嘴,凑到李依男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依男将信将疑地说:“好,有时间你约吧,约好后通知我。” 绿岛咖啡厅,下午四点钟稍显宁静,喝下午茶的人们业已散去,吃晚茶的一般会选择在九点之后。 在一个偏僻角落里坐着的李依男正等待着他朋友的朋友到来。 一个身穿整洁工装,眉清目秀,清瘦高挑的年轻女生,扭动着模特台步,在一个清瘦高挑年轻人的引领下,朝着他坐的方向走了过来。 李依男忙起身热情地伸出手,女生撩了撩一步裙的边角,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李依男略显尴尬,机敏地把伸出的手转移方向,朝着对面座椅伸了一下,说道:“刘小姐,请坐、请坐。” 刘小姐微微欠了一下身体,依然是一副冷面孔。双手叠放在两腿中间。 李依男看了看那个朋友,把身体往里挪了一下,示意朋友坐下,那个朋友看了看那个女生说:“刘小姐,李先生是我的好哥们,你们谈吧我先走。” 刘小姐点了一下头。 那个人把头转向李依男:“我先走,你们谈。” 李依男客气了两句,也不强留。便把目光转回到刘小姐脸上。 “刘小姐,您用点什么?” 刘小姐推开食单,朝着服务生说:“意大利牛排,六分半熟,少放黄油。”说罢,把食单扔给李依男。 李依男面带尴尬地对服务生说:“来两份,再加一份水果沙拉和两杯鲜汁。” 两人在等待期间,李依男轻声说道:“刘小姐,王海和我是好朋友,你和他是朋友,那我们间接的也是……” 刘小姐拿起盛着咖啡的杯抿了一小口,嘤嘤地说道:“李先生,阿海都说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不过呢,你可以跟着我操作,但你不要动用太多的资金,必定股市有风险,入市要谨慎嘛。” 说着,给出了她进来后第一个微笑。 “那么您是在机构还是在私募?” 依男的这一问,使刘小姐收回了难得一见的一丝丝笑,说道:“你不必问我在哪里做,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信,你只需要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并记下我的电话。” 李依男将信将疑,虽然感觉她说得有些道理,但主动权必定在自己手里,即使做不成生意多个朋友也是收获吗,想到这里,依男和刘小姐交换了电话号码。 回到家后,依男依然感觉事情蹊跷,即使真有如此本事的人也没理由把馅饼从天上扔到我的脑袋上,他拿起电话打给他的朋友。 “依男,刘小姐是我的亲戚,你就大胆跟着他操作,绝对没有问题。我已经实战检验过了,否则我能叫上你?你就放一百个心。” 听朋友这样说,依男又开始担心恐资金不足了,给银行的朋友打电话咨询银行的贷款条件,半年前付首付买了一套房子,二次抵押不符合条件,娅慧的美容院也不符合金融支持的企业性质,融资没有希望。 第152章 破碎的梦 正在李依男因资金不足一筹莫展之际,他连续接到了来自不同银行信用卡中心电话,声称他信誉优良,符合办理信用卡的条件。 李依男的心为之一动,这倒似乎是冥冥之中有神灵保佑,想什么就来什么,我缺资金银行就来帮忙了。于是便和银行卡信用中心办事员攀谈起来。 “我要现金,不是消费需求。”依男直奔主题。 “没有什么关系,额度范围内你可以提取现金,只要守信用,规定时限内使用这笔资金是免费的,相当于短期无息贷款。”电话里的工作人员耐心向依男解释着。 “这个看来没什么问题,那办卡时间呢?” “您是说什么时间可以把卡办理下来么?” “对,你理解的没错,是这个意思。” “你向我行提出申请,审核通过后,一周之内您就可以使用此卡。” 听到这里,依男简直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连说三个好,让银行信用卡办理中心这位天使过十分钟后再打电话过来,容他考虑一下。 挂断电话,他旋即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是在银行工作的朋友,为稳妥起见,他要听听朋友对天上掉下来这张馅饼的研判。 朋友说十分可行,而且还给出了他更加高明的建议。建议他联系不同银行多办一些信用卡,自己购买一个pos机,直接刷卡套现。 “看来朋友多路子就多,这是多么颠覆不破的真理。”依男用这样一句话表达了自己难以掩饰的高兴心情和对朋友的不尽感谢。 果然守时,十分钟时间刚到,信用卡中心的那位天使就依照约定时间打来了电话,还是那个甜甜的声音,达成一致意见后,开始指导依男利用手机下载并填写资料,一切顺利,静候银行核实信息发卡。 李依男如法炮制,在不同银行一口气办了二十余张信用卡,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真的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在李依男尚在半信半疑的时候,刘小姐打来电话,让他在开盘的时候关注信息,并叮嘱不要给她打电话。 开盘前二十分钟左右收到一个信息,果然是两只股票代码。 他尝试着的各买了十万,刚进去不久,果然一只涨停,一只涨幅百分之七。 拿了三天按照那位神秘人的指示盈利卖出,三天净赚百分之二十八。 隔了一周,周一开盘,神秘人又来电话,提前把三只股票代码告诉他,让他在集合竞价的时候以涨停价购买,李依男在她上次指导操作的前提下,胆子放开了一些,准备把手里的资金全部杀进去,可是开盘以涨停价购买股票,这在他操作股票的有限人生历史上还是第一次,风险大,应慎重。 依男自己约束着自己。开盘他以涨停价每支股票挂了十五万,成交了三十二万,两只全部成交,另一只只买到两万就直接封死涨停了。一周后,按照刘小姐的指令卖出,净赚百分之二十五。 如此大的盈利给李依男带来兴奋并没带来多大快乐,他懊恼自己过于保守,对上帝派到他身边的这位刘小姐因为缺乏信任,影响自己赚大钱了。 此后,不敢怠慢,又操作了两次,然而幸运的天使并没再次光临。 钟情的李依男对不但漂亮而且善于操盘的刘小姐哪里还有免疫力,两个人由远及近,由表及里发展起了地下爱情,两天见一面,三天约一次。 数月后两个人不但如胶似漆,而且是无话不说,无事不做的异性知己。 可他哪里知道这美丽的刘小姐还有一个草本植物学名——罂粟,她的出现不但不是偶然,还掩盖着不可告人动机。 曾经被判了重刑的强子和猴子神奇般的出狱了,这是他们摆放在依男身边伺机进行报复的一粒棋子。 通过她这个股市里的神秘人物——刘小姐,不但把李依男的脉搏精准把握住,还得知了郜铣冰和李依轩的去向,乃至现状。 娅慧忙于生意无暇他顾,对李依男恩爱信任有佳,晚了早了的从不去多想都由着他。依男哪里知道一张大网悄悄地向他张开了。 这个曾经靠冷兵器起家的恶棍出狱后,他们与时俱进了,不但改变了过去的套路,也改变了玩法,流氓掌握了文化运用起战略和策略了。 不明就里的可怜的时代雏儿李依男,被刘小姐带领着离开了股市,带着大大赚一笔的梦想来到了更具诱惑力的白银期货市场。 众所周知,梦只能是梦,追逐梦想的他毫无悬念地输了,而且输的很干脆,很彻底。 然而不知是入梦太深还是入戏太深,在该醒的时候,终没能醒来。物质上的损失,以和刘小姐颠鸾倒凤用精神予以弥补。 刘小姐又在劝他了:“依男这里不行,咱们换一个战场吧?” “还去哪个市场呢?我已经没有资金了。” “那怕什么,找你姐嘛,实在不行找第三方融资机构借,赚了再还他们呗,我在农产品期货市场有朋友。”刘小姐躺在李依男胳膊上边撒着娇边劝说。 “找我姐肯定不行,不但不会帮我,还可能让我爸爸知道,岂不是打虎不成反累其犬。” “我在一个贷款公司有朋友,可以考虑向他们借,五分利的利息高点,不过高点也没什么所谓,我们也用不了多久就给上了。” “好吧,那你问问那边的朋友,看看肯借给多少?我再从信用卡透支一些。” 输红了眼的李依男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理智,在刘小姐的鼓动下,说服娅慧以美容院做抵押从强子预设好的私人贷款公司以高额利息借款两百万。 转战到了暗中操控的农产品期货市场。可怜的李依男一头扎进去再也没有机会幸运地浮出水面了。 李依男在被预设好的,永远都不可能赢的局中彻底输掉了所有,也包括梦想。 当刘小姐以从人间蒸发的方式把李依男从美梦中惊醒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现实是残酷的,不会因为他醒过来而产生任何对他的怜悯,私人借款要还,银行信用卡更要还。 三百多万的外债,是娅慧这一辈子都难以承受之重。可路在哪里呢? 不敢给姐姐打电话,也知道姐姐不会有那么多钱。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郜铣冰的身上。可羔羊一旦被饿狼盯上,哪里还有机会逃生。 一直蒙在鼓里,贤惠而又单纯善良的赵娅慧,直到各催款公司和各个银行信用卡催款机构堵住美容院催款的时候才大梦初醒。 为了依男,她把所有的债务都承担过来,唯一的条件是不伤害依男就行。 第153章 逐鹿南广场 “公然违反协议,这简直是无理。”郜铣冰大发雷霆。 就在荣达和殷同阳闹翻数月后,城投建设单位拿下了郜铣冰项目所在地的南广场对面的一块地,代表政府建起了经济适用房,这违背了郜铣冰来这里开发时和政府签订的合作协议,违背了合同中约定五年内,五公里范围内不能开发同类性质项目的合同条款。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该项目对他们的在建项目的销售产生了严重冲击。 现有楼盘还有百分之五十,近七个亿产值的房源处于代售状态。 不但投资成本没有收回来,接下来的税款和待支付的工程款以及外网建设工程、景观工程款和等待尾款进场安装的电梯款等等,都成了大问题。 所以,城投开发单位的做法是让郜铣冰和荣达无法接受的,他们带着相关材料找到区、市相关领导。 得到的答复是:没办法,建设经济适用房是国家政治的需要,也是本届政府体现政绩的需要。 他们不相信竟然可以公然违背合作协议,带着合同来到法院,院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态度谦和地向他们表示爱莫能助,不予立案。 “铣冰,项目恐怕难以再坚持下去了。” “荣哥你萌生了退意?” “不是我萌生了退意,现在是有人在往死路上逼我们,对面的项目的启动明显是朝着我们来的,他们打着国家政策的旗号,享有相当大的政策优惠,价格比我们有很大的优势,不难想象对我们项目的冲击会有多大,我们的房源约有百分之五十尚待出售,但客源流失很多,资金缺口四个亿以上,这是客观事实呀。”荣达显现出不常有的郁闷神情。 “荣哥,买我们房子的都是老百姓,他们的钱都是血汗钱,无论如何不能让百姓的血汗钱付之东流,也不能让百姓和施工单位对我们的那份信任消失,再难我们也要挺过去。”郜铣冰说这番话时,显得异常激动。 “铣冰,他们的钱是血汗钱,那我们的钱就不是吗?而且他们很明显的是在跟我们玩政治。” 有关这点荣达判断的没错,可他们还是严重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才仅仅是恶梦的开始,接下来伴随着一只只黑手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一幕幕精彩人间喜剧都将陆陆续续拉开帷幕。 强子不但神奇地出狱了,而且通过威逼沈从良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 他把复仇的利剑从沈从良身上移开,指向了李氏姐弟和郜铣冰。 曾经依靠打打杀杀、强行放贷、给娱乐场所看场子和经营毒品等走夜路,敛黑财出道的他,伴随着报复对象转变的还有他的思维,甚至报复手段和方法也有了相应的转变。 他要跟他们玩玩艺术,玩玩政治,玩玩手段,目标锁定后,开始精心布局和有计划地实施了。 不过这只恶犬也不是对一切都无所顾忌,当他的眼线从依男和娅慧那里得到郜铣冰、荣达去向的同时,还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郜铣冰身后还有个庞然大物,那就是市里一把手王英达是郜铣冰老师,郜铣冰到这里投资是奔着他老师来的。 强子一听受惊吓不小,好不容易才从陷阱爬出来,怎么能再靠近牢笼呢?不敢贸然造次。 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经朋友介绍他有幸结识了该市的一位实力派人物,主管城市建设工作的殷同达。 于是,把斗争的主要焦点主要集中在了沈从良身上,当沈从良完全屈服在他威逼利诱手段下之后,他又顺势把牺牲品李依男、赵娅慧推进预设的陷阱里,这边的机会也来了,王英达落马了。 “看来新马泰、缅甸、澳门真没白去,那位实力派人物殷同阳该派上用场了。” 强子谋定好之后,召集了手下一大批骨干开会,先统一思想后开始部署。 他挥动着断了一节手指的右手和手下打了声招呼,开始讲话: “大变革初期社会是鱼龙混杂的,我们借机靠着冷兵器起家的,但现在的时代不同了,既然时代不同了,我们也要转变思想,要转变观念。 黑大门不能白进,人生嘛不过是对活着的过程的各种体验,体验过了就要总结经验,现在的社会上不是流传着一个最时髦的话语叫与时俱进吗? 我们也要紧跟时代脚步,也要与时俱进,我们不但要放弃过去打打杀杀的思维,还要学一学政商合作,走一走政商合作之路,快乐地让挡过我们路的人也体会体会我们的人生。” 强子讲完上述一番话之后,部署了他的所谓战略,便带着他的弟兄来到了郜铣冰所在的城市。 就这样,这批人利用黑子遮挡阳光完成短暂黑暗的一刻,缠绕着误闯到这一领域,对黑暗茫然恐惧的人,边消磨他们的意志,边蚕食他们的肉,边吸吮他们的血。 李依男便是如此被他们捕获的,盛在为他量身定做的笼子里,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时候关上笼门,戏弄够了的时候再绑定石头踹进河里。 “这是特产,一点心意。”强子笑容可掬地把「特产」递给了殷同阳。 殷同阳看完先是一惊,接着露出了喜色,强子趁机凑过去掏出香烟递到殷同阳手里,拿着精巧的zippo限量版打火机帮他点上,殷同阳深吸了两口,朝着摆放在桌角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说道。 “说吧,打算怎么操作?” “嗯,他们对面的那块地很有商业价值和开发潜力,我看是不是以城投的名义在那里动动脑筋?” “这个不太好操作,区里和他们有协议,五年内在他们楼盘辐射范围内不可以开发相同性质的商业楼盘。”殷同阳晃了一下掐着烟的胖乎乎的手,为难地说道。 “这点我清楚,他们那份合同是王英达在位时签的,区里不可能不受他的影响,这份合同是显失公平的,应该可以更正。 此外,目前国家有了新政策,提倡建经济适用房,这和他们合同约定的同等性质的商业楼盘完全不同,这是政治需要,也是地方政府的政绩需要。”强子很坚定地向殷同阳说道。 “嗯,从这个角度考虑倒是可以,城投拿地没有问题,国家提倡建设经济适用房,符合政策方向,但是城投没有钱呀。”说着,殷同阳苦笑了一下。 “这个我有所考虑,只要是能给予政策性优惠,承建我负责。而且我会拿出适当比例的股份作为您的酬劳。” “这个嘛,好说,只是在他们地块对面开发,两家会不会争嘴,导致两败俱伤呀?不得不考虑那里居民的实际购买力问题。” “还是领导考虑问题周到呀,争嘴肯定会的,不为了争嘴我还不来了。只要我们享受到国家政策优惠,在价格上就享有一定的优势,价格有优势就有市场,他们也只好等我们销售结束再销售了。” 此话正合殷同阳的意,两个人一拍即合,一家投资公司,一家借贷公司迅速成立起来,并开始对外开展业务。 强子顺理成章地成了与郜铣冰、荣达所在项目一道之隔城投开发的政府经济适用房项目的建设者,该项目享有市政府招商引资,外加建设经济适用房全部优惠政策。 强子的贷款公司在殷同阳的大力支持下,吸纳了大量地方权贵闲余资金,有着较大的资金储备。 理所当然把当地有影响的显赫力量捆绑到了一起,成为由强子牵头,殷同阳保障的特殊社会利益群体。 这只红黑双色手,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地伸进了资金紧缺的郜铣冰项目里。 郜铣冰第一笔融资一亿七千万。其中,一亿一千万来自于国内某金融资产公司,另外六千万来自于强子的小额贷款公司,五分利息。 郜铣冰面对着即将封顶的一座座高楼,正当对收获的金秋时节的到来抱以无限期待的时刻,一场突如其来的早霜,不但过早结束了包谷期待时日包浆充实颗粒的机会,也结束了耕种者对收获的期望。 郜铣冰目前的唯一的愿望是尽快完善项目,让购房者尽快入户,给信任他的购房者和工程建设单位一个完整的交代。 第154章 局中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小晶朋友施工单位项目部外墙抹灰的一支队伍因为欠薪,工人停工并拉着横幅到区政府闹事,区政府领导出面让郜铣冰限定时间解决拖欠工程款问题。 “欠工程款是他们的借口,按照形象进度和合同约定,工程款按照节点足额拨付的,怎么可能出现欠薪问题呢?”郜铣冰回到单位召集工程部、预算部、财务部人员开会。 “他们还有其他工地,施工队伍交叉使用,农民工工资的计算方式不按照施工工地计算,他们按计件算的,我们足额拨付,但其他工地欠薪也是一样的。” 郜铣冰听了黎国新的解释,抄起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粉末飞溅到黎国新和邹圣尚身上。 “你们,你们,你们拿了他们多少好处?这么严重的事不采取预防措施,不向我汇报,你们,你们。” 郜铣冰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铣冰,你这是干嘛呀?”得知工地闹事消息的王小晶赶了过来,郜铣冰发脾气被她撞了个正着。 “你来的正好,你把你的那个朋友叫来,叫来。”郜铣冰拍着桌子大吼道。 “大家先出去吧,我跟郜总谈一谈。”小晶把其他人打发走。 收拾一下地面,找来一个新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安抚他坐下说: “铣冰,你干嘛动那么大气呢?” “我能不生气么?区领导把我叫过去批评,话说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你也知道我的脾气的。” “铣冰呀,要我说你就不是块做生意的材料,这一点我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的,我现在看着你都心疼的很,要脸面,耍性子能做生意吗? 哪个施工单位不欠薪,哪个开发单位不欠工程款,你居然用五分利借款给他们支付工程款和交税,你能挺多久?” “唉!”郜铣冰手捂着头,不说话,发出了一声叹息。 “依我看这事不是坏事,这个事今天不出现,明天也得出现,这事是谁造成的?没有对面的什么经济适用房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吗?” “人家是政府嘛,人家嘴大,我们嘴小嘛。话可以这样说,但事不能这样做呀。” 郜铣冰一脸无奈地说出这番话,站起身走到窗前,两眼望着窗外。 “铣冰呀,我看你就借着这次机会跟区里和下面的施工单位谈,让他们也清楚当前楼盘的情况,尤其是让施工单位做好下一步资金短缺共度难关的思想准备,否则一堆烂尾楼扔在这里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小晶,我现在的窘境恰恰是某些人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正是他们要的局面,我装软弱给谁看呀? 这是自从王老师出事以后有人故意给我量身定做的剧本。小晶,我郜铣冰宁可站着死,也绝不向他们低头,无论如何也要把项目完善,要对那些给予我信任买房子的老百姓和施工单位的农民工有个交代。否则,我枉为人。” “郜总,我们错了,从现在开始,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帮你把项目扛下来。” 听说小晶过来了,从项目部跟过来的她的朋友和抹灰队伍的老板目睹了全过程,闻声过来的公司员工和施工单位的领导无不为郜铣冰的人格所感动,大家决定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同度过难关。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强子为彻底击垮郜铣冰,他约见了荣达,打算采用三十六计中的釜底抽薪之策。 两个老朋友见面难免礼节性的寒暄几句。凭借荣达对强子的了解知道来者不善。便开门见山地说:“强子贤弟,今天找我一定有事吧?” “是呀,恐怕你心里在盘算着的也是善者不来吧?我想你不用我说,你荣哥也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吧?不然荣老鬼的美名岂不是白戴在你头上了?”强子保持着曾有的强势,丝毫不减当年。 “这么说就是狼若回头必有理由喽?” 荣达也是当仁不让,说完,向着端在手里的茶杯吹了吹,散发出来的热气伴随着出自口中那股气流缓缓地飘向了强子。 “对,狼若回头必有理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不过为了不使他们死的过于难看,也是看在你我过去是朋友的情面上,给与他们合作开发的你通通风,送个信。” “强子,你当我荣达是吓大的呀?” 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声音不高,很沉,但给对方感觉到的分量似乎不轻。 接着,他喝了一口水,似乎是为了用茶水压一压从丹田和胸口一起涌上来的一股气,看来是奏效了。放一下茶杯后,他说话的语气舒缓了许多。继续说道: “我目前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几个亿都进了项目,钱对于生意人来说就是命。 你和郜铣冰、李依轩的个人恩怨,我本不想干预。但是,目前我们是合作伙伴,我就不能不多说几句话,强子,谁和谁有深仇大恨呀,能抬抬手就抬抬手,能过去的就过去吧。 我没有吓唬人的意思,先抛开我不说,仅就郜铣冰和李依轩,你把李依轩弄死了,郜铣冰会毫不犹豫地要你的命,郜铣冰的性格和为人我比你清楚。 因此,奉劝你还是掂量一下自己,给他一条路,也是给自己一条路。再说,我几个亿砸进去,我已经没办法退出来了。” 听了这话,强子像被某种锐器突然刺到一般,哆嗦了一下立马翻了脸:“荣老鬼,你没必要给我上思想政治课,当初那个婊子联合良秃子整我的时候,他们这样想了么? 他们难道没想把我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吗? 荣老鬼,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吗? 没有郜铣冰和那个叫李依轩的出面,武警部队会出动嘛? 我如果死在了监狱,你是不是也会和他们说是除暴安良呀?荣老鬼,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跟他没完,玩不死她我就跟你姓。” 凭荣达对强子的了解,一旦被这条饿狗盯上,不但不会被轻易放弃,而且像鬣狗一样,让猎物在不雅的撕扯中饱尝痛苦和屈辱死去。 荣达不对他抱任何幻想,要么勇猛地和他战斗下去,要么迅速逃避。 想到这里,荣达看着强子冷冷地说道:“既然你想这样,我们就走走看。我荣达是什么样人你也清楚,大不了把盘子放下,还能怎么样,我看他们怎么收场?” 岂不知,强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的如意算盘就是让荣达产生动摇,他动摇了就好办了。 他滚蛋了,即使不撤走资金,郜铣冰的资金链也断了,资金链是干开发人的生命线,资金链断了再有本事也活不下去,郜铣冰自然而然就死定了。 想着,强子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他看了荣达一眼,诙谐地说道:“荣哥,我和你过去是朋友,实话跟你说,关于你们项目对面经济适用房的工程,和我关系不大,我来与不来都不影响这个项目的启动,这个祸根是前任的王英达给你们留下的。 当然,这里面也可能存在着你们在王出事之后运作不力的因素,但是和我是毫无关系的,不过资本是逐利的,这是你常说的一句话。 否则,我怎么可能有那种能量,只不过我借用了这么一个时机做一件我想做的事。 即使将来你们输了,那也是输给了政策,输给了社会不正之风,不是输给了我,冤有头债有主,我只对那个姓李的说话,我对郜铣冰没有仇恨。” 说到这里,他吹吹烟灰,歪头看了一眼荣达,接着说道:“你说你生意人,那我们就用生意人的方式谈话,我帮你算一笔账,你不走,接着玩下去,你的税、配套费、农民工保证金合计起来几个亿还没交吧? 但你们的销售却陷入了困境。我现在想的不是你走不走,而是你能不能走出去的问题。 这就好比赌博,只要有本钱在,你还不算输,还有翻本的机会,如果把本钱和脸面输了,那你是真的输了。所以,你应该走,把法人给我留下。” 这句话触到了荣达的痛处,荣达听到这里脸色突变。说道:“强子,生意人是利字当先的,你这样弄我想对你我都不会有好处,而且,你……” 强子接过他的话说:“荣哥,我既然来了我就没怕,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从监狱里出来的吧? 我告诉你,当初高铁站那块地是咱俩搞得吧? 如果受益也是你我的吧?你担心,出了事你不管也就算了,你却和郜铣冰做生意,这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呀?我强子要不是还有点钢和有点门路就得死在监狱里,你知道吗?” 说着,他又愤怒了,站起身来提高声音说:“我再叫你一声荣哥,你的钱是拿不回去了,政府的形象工程和政绩工程不可能停止,也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对你们来说,完善项目和不完善项目结果都一样。” 说完,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戴上帽子扬长而去了。 第155章 金蝉脱壳 荣达独自坐在桌子旁思忖着强子说过的话。 “如果真如他所说,根据他对强子为人处事的了解,他是不会给郜铣冰和李依轩留活路的,何况还有被金钱和美色俘虏了的殷同阳。 完善项目所需资金,再加上税金和其他各种费用,至少还需要四到五个亿,销售几乎处于停滞状态,哪里还有如此多的闲余资金呢? 如果借此把项目先放一放,让购房者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后果会怎么样?对,先放一放,可郜铣冰是法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他呢,他怎么办?” 荣达考虑到这里有些左右为难。他开着车来到了公司,见郜铣冰办公室灯还亮着,走上楼来到了郜铣冰办公室。 见郜铣冰在电脑上看销售报表,问道:“铣冰,你吃饭了没有呀?” “哦,是荣哥呀?我还没吃,你也没吃吧?让厨房做点什么?” 老荣看着铣冰明显消瘦和以往干干净净的脸上,长出黑黑的胡茬子,心里感觉着不太舒服。回想起当初他不十分同意来这里的情景,就更加心酸。 他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铣冰,我们出去吃。” 说着,不等他答话,关上电脑,拉起他就往出走。 来到路对面的海南羊庄,找了个单间坐下,点了菜,要了一瓶酒,荣达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铣冰感觉荣达今天的神情不太对劲儿,说道:“荣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荣达放下筷子,歪头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说:“铣冰呀,哥哥我让你遭罪了,对不起。” 郜铣冰忙说:“荣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没见过你脆弱呀。” “这个项目我们做不下去了。” 荣达说着放下了筷子。 “你知道谁回来了么?” “谁?”郜铣冰盯着荣达急切地问。 “是强子。”荣达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怎么可能,他不是在监狱吗?” 郜铣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应该在监狱,但是他出来了,而且来到了这里。” “这么说他是奔着我来的?” 郜铣冰疑惑地瞪着荣达。 “你不要不相信,现在的社会已经到了你我都不敢想象的程度了,我刚才见到他了。” 荣达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样说,对面的事也有他的因素了?” “对。” “该来的早晚会来,来吧,都来吧。来了又能怎么样?”郜铣冰愤怒地说道。 荣达并不答话。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荣哥你打算怎么办?” “放下。”荣达恨恨地说。 “放下?一走了之?那买咱们房子的怎么办?施工单位怎么办?再说我是法人,我能去哪里?” 郜铣冰高亢的说话音调略带着忧伤。 “兄弟,实话跟你说我的闲置资金有限,硬挺是挺不下去的,对面建经济适用房是国家政策的需要,也是地方政府建设形象工程和各级官员政绩工程的需要。政策有变,你老师王英达出事,这是我们难以预料的,这些都是天意。” “强子恰在这个时候从监狱大门里走了出来,他和姓殷的连起手来跟我们玩政治,把我们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目前,我们回款状况不好,工程款,材料款付不出去,还面临着以前没进入预算的另外百分之五十税款、配套费,工程质量保证金等等。 我们走不下去了。如果你同意,你跟我去美国,大不了投入的这点钱不要了,我看看政府怎么向老百姓交代?” 荣达说完,一仰脖又干了一杯。 郜铣冰从荣达这一番话里面解读出如下几方面意思: 第一、他见到强子了,而且两个人关于他的话题谈得很透彻,强子向他亮出了底牌。 第二、要放弃这个在建项目,起码要短期放弃。 第三、不会再投入资金了,理由是没有闲置资金。 郜铣冰此时是痛苦的,他从荣达放在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上,烟也似乎在和他找别扭,抽一口吐一口还被呛得不停地咳嗽。 一支烟剩下三分之二,他把烟放到窗台上的烟灰缸里,望着慢慢升起的两缕青烟,若有所思: “王老师出事,市里为政绩工程撕毁了合同,殷同阳大搞政商合作,黑白两道通吃,被判了徒刑的恶势力头目莫名其妙的出狱,伺机对自己下手寻机报复,荣达施展阴阳手段抽身跑路。 当初来这里投资时一直担心的问题,终于还是发生了。而自己这个没有资金的空头法人,关键时刻起不了决定作用,却死死地和项目捆绑在一起。” 通晓《刑法》和《民法》的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谁都可以走,唯独自己不能走。不能动其心,也不能枉其念。万态纷错于前而心必须恒一。” 想到这里,他坚定地对荣达说:“你走吧。你离开之后,我把实际情况和施工单位说明,让他们先垫付着把楼建起来。 否则,形成烂尾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想这个道理他们会明白。 商业部分销售状况还不错,从明天开始收全款。税金我单独想办法,其他的费用大不了拿房子做抵押。 也许你走后我还好弄些,你在这我反而不好弄。困难再大,我也要把项目完善了,不能让买我们房子老百姓一生的心血白白的扔到这里,政府不是某一个人的,即使一部分人代表政府行使权力,总归不至于置群众的利益于不顾,如果作为法人的我跟你一起跑路,性质就变了,反而给了某些人动用法律手段采取措施创造了条件。 我不走,不管是强子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但有一点,荣哥,万一有一天我真有不测,依轩不能回国。 我在,她回来没事,我不在她不能回来。因为,强子是针对她才来的。 荣哥,依轩是单纯而又善良的,她只有处理事务的热情和知识,但没有处理复杂事物的头脑和经验。所以,依轩一旦出了事,悲剧的范围将会无限扩大,我会让它震惊全国。” 见郜铣冰如此坚定,荣达点了点头,心里也不免有些悲伤。 他略想了想,说道:“这也是个办法,那就先这么办。”几天后,荣达便离开了工地。 荣达离开的消息迅速传开,对面工地上别有用心的人把原因进行加工丰富,再传到郜铣冰所在工地的施工单位时,版本已经被翻新了好几遍。 郜铣冰召集各施工单位开会,把详细情况和成破利害关系一一进行了分析,得到了施工单位的理解和支持,一致认为郜铣冰决策是对的。 强子见逼走了荣达,正在开心地等着他想要得到的好消息,可对面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让他失望了。 不仅仅是失望,反而在他的「帮助」下,激发了对面工地的建设热情,建设速度还出奇的快。 习惯了直着腰走路和站着说话的郜铣冰,如同初夏时节在玉米田锄地的农民,突遇急雨扛着锄头躲进树林,雨过天晴后,锄地不能继续,回家感觉可惜。 卷起裤脚,拎着布鞋,重新返回田间拔高草,用另外一种方式爱护着庄稼,耕种田地。 郜铣冰开始尝试着拔拔他这块田地里的高草,他不相信正义会败给邪恶,起码惧怕二字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字词典里。 他准备了齐整的资料,写好了起诉书,委托律师向法院起诉,同时向省里各相关部门寄去了投诉材料,被受理后,批转当地有关部门妥善处理。 第156章 山穷水尽 郜铣冰停好车,拖着疲惫身躯回到了住处。洗漱完毕打开电脑给依轩发邮件,躺在床上整理思绪。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茹菡打来的,郜铣冰起身按动了接听键。 “茹菡呀,这么晚还没休息?” “没呢,最近怎样?工程进展的还顺利吧?” “总体还好,但小麻烦不断。” “难免,做事情嘛,总归要有这样和那样的麻烦的。身体还好吧?” “嗯,还好。” “你邮寄过来的东西我收到了,不过最近我的工作可能会有些变动,也许……” “是职务变动还是工作地域变动?” “具体的还说不清楚,回京已经两年多了,这次会议开完很可能要派出去。” “也好,上面很压人。还回西北么?” “你就不欢迎我去东北?” “会有这种可能么?” “看命运的安排吧。” “好好,静待佳音。”郜铣冰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和茹菡通完电话陷入了沉思,并带着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进入了梦乡。 新任市委一把手找副市长殷同阳,把省里转批回来的文件扔给了他,并以责备的语气说道:“你拿回去,希望妥善处理。” 殷同阳拿着省里转批回来的文件回到办公室,心绪不安内外受着煎熬,他坐卧不宁。 他让信访办主任找来郜铣冰,在曾经和荣达谈过话的那间办公室,进行着双方不抱任何希望的谈话。 殷同阳看着郜铣冰送给他的包含合同和市长办公会会议纪要在内的厚厚的一沓资料顾左右而言他指东言西。 殷同阳似笑非笑的脸上无法掩盖阴森目光里带着的煞气,郜铣冰中正而愤怒的神情也显示着持之以敌,两个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虽然没有和荣达谈话的乌烟瘴气,但这闷热之中隐含着的却是雷电交加的疾风暴雨。气氛越来越紧张。 殷同阳站起身倒掉杯中喝剩下的,端着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新水走回座位重新坐下,扬起恢复平静后重新泛起红晕的脸,把头转向斜放在电脑桌上的电脑,手晃动着鼠标,煞有介事的拍了拍主机说:“郜总,市里的事不是某一个人定的,就好比这台电脑,它的运作程序是装机时就安装好了的。” 不知道是晃动鼠标的原因还是拍打主机的效果,显示屏亮了,慢慢地由远及近走出一头黑底白花的奶牛。郜铣冰猛地一颤,这头牛好熟悉,似曾在哪里见过。 牛越走越近,越来越大居然开口说话了:“先生,有木马病毒钻进电脑c盘,已经篡改系统程序,防火墙不能成功拦截,杀毒软件没起作用,建议重装系统。”原来这是电脑程序里一个三D防火软件。 视频里的这头牛正摇晃着尾巴徒劳的驱赶盯在下奶处的蝇子,口中继续重复:“有木马病毒钻进……” 郜铣冰想起来自终南山通人性懂哲学,吃着草奉献着奶的那头牛,他的心颤抖起来隐隐作痛,他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眼里噙着泪水,默默地离开了殷同阳办公室,离开了这雄伟的花岗岩石头铺就成台阶的市政府办公大楼。 殷同阳和郜铣冰会谈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更加气急败坏,他召集相关部门领导开碰头会议。 取消了王英达在职时区政府与郜铣冰签订的合同中所有招商引资优惠,能缴的和他们认为应缴的费用限期交齐,各部门见有领导的意见又有钱进,自然乐见其成。 随后,各种催款接踵而至。郜铣冰迎接完这个迎接那个,送走完这个送那个,最终拿出了相应的房屋做抵押,总算把事情缓了下来。 就在郜铣冰焦头烂额的时候,强子两面出击一边斗着郜铣冰,一边挽着李依男。 债台高筑的李依男被陆续到期的债务和催款公司逼得无路可走,透支信用卡所在银行已经起诉到法院,如果定性为恶意透支将面临严重的法律后果。 此时,娅慧为了李依男答应了催款人的一个特殊条件,催款人把她叫到附近公园。 几个人拿出依男的借据让她代替还款,否则就按约定找依男。 娅慧哭着跪在地上,哀求着给她宽限时间。可怜的姑娘哪里知道,羔羊跪在野狼面前便能获得逃生的机会,大自然还有必要送给它劲健旳四肢和坚硬的犄角吗? 为它们量身定做一副跪不烂的膝盖不是更完美? 显然她的哀求丝毫不会带来这些缺少人性的人的一丝怜悯和同情。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摸着她的脸说:“老子就是给你再宽限十年你也搞不到这些钱,你他妈的看看是卖还是抢都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吧?” 说着,托起娅慧湿漉漉的脸。 “这小模样也怪招人疼的,要不我帮你想个办法吧?” “你们?” 娅慧知道他们没怀好意,知道不会有她好果子吃。但脚下还有路吗? 还有别的办法吗?于是可怜兮兮地望着说话的那个人说:“你说吧。” “这个可是你自愿的。我们可是没逼着你。”那人露出了狡黠的笑。 娅慧没说话眼巴巴地看着那人。那人见她不说话就对其他人说:“走,我们去找那个姓李的混蛋。” 赵娅慧赶忙爬过去抱住那人腿,哭着说:“你们不要去了,再逼就出人命了,你说吧我答应。” 就这样,娅慧答应了他们提出的条件。几个月后,娅慧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娅慧。她已经是活着的死人了。 她们以免除当月利息,一天再给她一万不再不厌其烦地到她店里催款为诱饵,通过肉体损耗她的灵魂,感官刺激烧毁她的心,放荡麻木她的情感,逐步把她变成了完全的依赖毒品活着的精神附庸,可怜而善良的娅慧就这样被毁掉了。 李依男别无他路只得给郜铣冰打电话,郜铣冰接到李依男电话后立马订机票去白云。 然而,当他来到了机场却以涉嫌偷税漏税放弃建设项目逃跑为由被警方抓捕了。 第157章 依轩回国 荣达来到美国不久便通过电脑邮箱信息得知了郜铣冰被抓捕的情况。 消息来自于国内发来的电子邮件,发消息的是项目部的黎国新。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惊出他一身冷汗。 他把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内容很短:郜总在机场被抓了。理由是放弃在建工程潜逃和偷漏税。 荣达焦躁地迈着脚步在房前踱来踱去,思索着郜铣冰被抓捕的真实原因。他坚信郜铣冰不可能是逃跑。 在他离开工地的时候,郜铣冰很坚决地拒绝和他一起走,而且还列举了那么多他无法拒绝的理由留在那里完善项目,怎么可能逃呢? 荣达找不到任何一个能说服自己相信郜铣冰潜逃的理由。但他到机场去干什么? 他想去哪里呢?仅仅依据拖欠税款就把开发单位的法人抓起来?会这么简单么?不行,要回去。 可他仔细想了想:“这里面绝对不是税收不税收那么简单的事,我回去极有可能陷入一场阴谋,想到这里刚刚打定的主意又变了。 他决定联系李依轩,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她,如果可能的话让她先回去把情况弄清楚,必定她是律师他们不至于把她怎么样的。” 李依轩得知荣达到了美国,约好次日从纽约到洛杉矶,李依轩已经快一周没看到郜铣冰的邮件,以为是铣冰知道荣达要来美国,估计让她带消息来便不再写邮件,也就不再多想期待着和荣达见面,既焦急又开心。 次日,她安排好课程按照荣达电话说的航班号,计算好时间开车来到机场接荣达。 依轩在大厅电子屏幕上关注着航班到港的信息,航班很准时,拨通电话确认出口位置,两个人终于见面了。 依轩很高兴,忙上前帮荣达提行李,走出大厅向着停车场方向走。 依轩问道:“荣哥,铣冰还好吧?” 荣达说道:“上车说。” 依轩有些紧张,低着头快步地向车走去。上了车驶离机场奔向市里。 荣达担心告诉她怕影响她开车,于是说道:“依轩呀,等到了住处再说吧。” 依轩感觉问题可能很严重,但心里急又迫切地想知道。说道:“荣哥,你说吧,我没事。” 荣达便简要地把他如何来美国和郜铣冰被抓的事说了。依轩听后半晌说不出话,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临近服务区依轩把车停了下来,荣达和李依轩换了位置,荣达驾车。 两个人神情都很凝重,李依轩没有了主张,只想着抓紧回去,恨不得陪着铣冰一起遭罪才好。 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不提气的眼泪说道:“荣哥,你打算怎么办?” 荣达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我现在回去恐怕不方便,那边的消息很不明朗,通过外联部和建设局、公安局朋友联系得知的消息判断,目前回去时机不成熟。 所以,我打算让你先回去。他们不至于对你怎么样,你把情况弄清楚了我立马回去。但是你回去也要小心,强子出狱了,他也在那里。” 依轩吃惊地问道:“他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现在国内的许多事情我说不清楚,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次铣冰掉进去一定有他的因素,所以,你要小心。弄清楚具体情况立马联系我,有可能的情况下到看守所见见铣冰。” 就这样,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分开了。 依轩回到住处边收拾东西边忍不住的掉眼泪,思考着如果是因为强子进去的,那责任完全是她造成的,她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情况,如果当初不让他介入娅慧的事; 如果阿良老板让他帮忙用钱摆平和强子的事的时候,她不去节外生枝; 如果当初不力劝他去北方干开发; 如果她不来美国……她再也想不下去了,她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又坐起来考虑他可能涉及的法律问题,惦记着他在里面会不会遭罪。 她拿起电话分别给李文卓、黎国新、邹圣尚打了电话,他们地回答是刚刚得知消息,黎国新和邹圣尚已经过去了。 她又给阿月和小玉打了电话,她两个得知铣冰出事很痛苦,答应和依轩一起去北方,别的可想而知是无能为力的。 依轩简单地处理完学校的事物辞别荣达,急匆匆地回到了国内,在上海转机直飞黑水市,黎国新,邹圣尚,小月、阿玉到机场接她。 黎国新告诉她:他只知道羁押在诺江看守所,去了见不到人,只放了一些钱。 据公安那边的熟人说当时施工单位举报他因欠工程款要跑路,在机场被扣住的,但经过调查,施工单位并没人举报,也不可能举报,事出蹊跷。 邹圣尚补充说道:“李文卓几天后就过来。” 经过商议,李依轩打算明天准备以代理律师的名义到办案机构,一是询问案情; 二是争取会见机会。然后再想具体地解决办法。随后,问黎国新知不知道强子的具体情况,黎国新对强子不熟悉,只是来了之后才从项目部的人那里知道了有限的一点消息。刚回来很累,就不再继续聊,让依轩先休息。 次日是周日,依轩准备了一些资料,又到项目部有限的了解了一些消息,晚上约了一位外联部刘经理介绍的公安朋友。 为说话方便,没让其他人陪同,只有外联部刘经理和那位公安朋友三人在西餐厅边吃边聊,为表示感激让刘经理单独封了个信封给了朋友。 经了解得知自从郝希功出事后,强子来到这里在对面开盘及他们政商联合的一些事情,得知郜铣冰四处写投诉资料激怒殷副市长,以至于他在机场被抓,但具体情况只有见到郜铣冰才能知道。 她把自己打算以代理人的理由介入进去,争取会见郜铣冰的想法说了,那位朋友说处于侦查阶段的案件律师会见恐怕不会太顺利,但目前也只能这样先试一下。 回到住处后,她拿出电话想打给依男,刚要拨号码,一想不妥,一是让他知道自己回来了也就知道铣冰出事了,他知道了爸爸就会知道,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带来不必要麻烦还可能让老人惦记,想到这里就把电话放起来了,只等周一去公安局。 周一早早起床,收拾停当坐在床上等时间,好不容易看着时针指向八点,在黎国新等的陪同下来到公安局经侦大队。 办案人是一个40岁上下王警官,仪态端庄不苟言笑,问明来意,查看了证件后,说道:“按照《刑事诉讼法》相关法律的规定,处于不涉及国家机密案件在侦查阶段,律师会见嫌疑人可以不经批准。” 李依轩回答道:“王警官,这个我清楚的,如果不涉及打探案情的前提下,你认为目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能帮助到郜铣冰的,他的单位和家里应该急需做的工作是什么?” 王警官把目光从李依轩身上移开,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个人认为应该把欠的六千万的税款先交上。” 李依轩接着问道:“你们提请批捕了吧?” 王警官说道:“提请批捕了,检察院还没批下来。” 李依轩约定好会见时间,让他们下通知。 王警官说道:“内勤不在,你留下联系方式,手续办好后安排一名办案人陪同她去。” 李依轩辞别王警官离开了公安局。给外联部刘经理打电话,看能不能想办法联系检察院批捕科的科长或主管刑口的副检察长是最好的。 刘经理电话里吞吞吐吐,李依轩感觉可能刘经理有难言之隐,看看附近有个麦当劳,便约她出来见面。 20分钟左右,在李依轩的焦急等待中她来了。黎国新和邹圣尚帮她俩要了两杯珍珠咖啡和两袋薯条走开了,李依轩带她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神情紧张地问:“怎么个情况呀?” 刘经理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说道:“依轩呀,实话跟你说了吧,公司这个月工资没开,施工单位工程款付不出去都乱了套了,我在外面跑没钱……” 她眼里噙着泪水,不说了。 李依轩心里明白了,她深思了一会说道:“你办事需要多少钱?工程上的事只有等铣冰回来再想办法。” 刘经理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扭过身擦了擦含在眼圈没有滴落下来的眼泪,再转过身来面对依轩,拉着李依轩放在杯子上的手说道:“依轩,不瞒你说,现在每走一步都是用钱的,我已经垫付了几万了,我再没钱了,铣冰哥对我们都不错,但是人进去了,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现在都各想各的,钱不好搞了。”说着,眼圈又红了。 李依轩用手拍了拍拉着她的那只手。说:“刘姐,你的难处我理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样吧,你给我个账号,我个人还有点钱,打给你7万,你先拿着办事。” 刘经理不好意思的拿出一张银行卡,从包里掏出笔纸写下了开户行、姓名和卡号。递给李依轩说道:“打到卡里说一声。” 临走的时候说道:“依轩,下午你到区院去找关副检察长吧。” 第158章 斡旋 李依轩和黎国新、邹圣尚在附近的餐厅吃饭,黎国新说道:“依轩呀,我有个想法,既然公安那边让我们想办法把税先补交了,你看是不是跟荣达说说呀? 如果他不行了,看看吴总或者阿良老板能不能帮上忙呀?我认为这事不解决铣冰的事不好办的。” 李依轩忽闪着睫毛,眨巴着眼睛,脸色难看,她放下筷子,一个小手指抠着桌角说道:“荣达如果还有钱不会走的,在洛杉矶见到时他已经说出实情了。吴总那里我怎么开口呀? 当初铣冰不肯离开抚远,是我劝他离开,现在出事了,我怎么跟吴总说呢? 再说了,这不是小数字,我说了不是让他们为难吗?良老板那里,我要亲自过去说,见面说好一点。等见到铣冰再说吧。” 邹圣尚接着说道:“按理说文卓知道了吴总肯定会知道,如果吴总想出面的话,应该不需要你出面的。而且,我们两个过来是跟公司请了假的,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黎国新说道:“我们在这里也不能等时间太长,过两天要回公司,我看你应该跟我们回去,如果荣达放弃了,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找找良老板和文卓。” 三个人吃过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李依轩让他俩回去说,自己去就行了。 来到区检察院在门卫处登记并说明来意,值班的干警通报关副检察长,征得同意后,她上到三楼,敲开了副检察长办公室的房门。 关副检察长四十几岁年纪,个子不高眉宇间带着正义,他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一手拿着案卷,一手按着钢笔,鼻梁卡一副眼镜显得挺有神气,桌面上一部红色办公电话,旁边圆形不锈钢底座上插着一杆小国旗。 见李依轩进来后,他热情地把她让到对面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的来意,郜铣冰和我也比较熟悉,一个是他曾经和我们是同行,刚来这里时我们也有过几次交往,聊天谈话也比较投机,有共同语言和一致的话题。 此外,他的性格和我比较对脾气,他不是个生意人,不应该做生意,更不应该来到这里。” 边说边给李依轩倒水,忙完后坐到侧对面。 李依轩说道:“谢谢关检,我以案件委托律师的身份去了公安那里,他们同意安排会见,我找您来是想以个人的名义问问,案件在批捕环节的具体进展情况。当然,严肃地说这已经不太符合规定。”说着,期盼地看着关副检察长,等待着他的答复。 副检察长说道:“李律师,这个问题你问我,我帮不上你,因为你本身对法律是熟悉的,关于企业欠税的问题还好说,但如果放下工程逃跑属实,即使在法律上「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但百姓闹起来,施工单位闹起来那就不仅仅是法律问题,而是社会问题了,恐怕最后检察院这边只得在税收问题上做文章。 而且,据我所知这里面还有其他文章。当然了,我没有证据,只是道听途说,可能还有其他力量。 当务之急你们不要像郜铣冰那样拿着合同和政府较劲,抓紧把税交了,把工程款支付了,项目完善了,一切就都好办了,当然感情倾向代替不了法律,这次没批捕的原因是我们的干警在看守所讯问他的时候他否定逃跑,否定有偷漏税的主观故意。 因此,我们让公安补充侦查。事情很复杂,既然抓了不会轻易放人。 我们也有压力,一面是背负着的国家法律,一面要面对堂而皇之和名正言顺的权力。” 李依轩刚要说出强子,但转念一想不妥,一是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说在这里见过一个叫强子的,再说按照荣达的说法强子能和那个副市长沆瀣一气,难道他的触角就不可以向公检法延伸吗,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依轩谢过副检察长走出检察院,一路上都在思索怎么弄钱来交税,完善工程呢? 郜铣冰都做不到,她能做得到么?她拨通了荣达的电话,那边正是后半夜的三点,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等了一会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李依轩把这边的情况和他说了。 荣达思考了一下说:“他没有资金了,这边已经进来四个多亿,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能力,不过他已经同吴总通过电话,吴总说容他考虑一下,再就没有了消息,估计不十分乐观。” 李依轩问道:“强子是不是在这里?” 那边的荣达立马精神起来说:“依轩,你问他干什么?” 李依轩说:“这事都因我而起,我想见见他。” 荣达说:“依轩,你这么办我不同意,因为不会有任何作用不说,强子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我们就是往最坏处想,铣冰即使遭点罪还能把他怎么样? 早晚都得放出来,但是把你搭进去了,铣冰出来会出人命的。 再说了,强子他身子不干净,怎么可能见你?怎么可能会露面,他是在暗处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藏身地点。” 依轩说了声:“打扰了。”挂了电话,那边的荣达叹了口气,感觉麻烦,抽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两口,思索着准备回国。 强子很快得知李依轩回国,早预料到她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见郜铣冰,虽说她即使见到了他也不会有回天之力,但要借题发挥玩玩她出一口恶气,于是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某副局长的号码。 依轩从公安局回来已经三天,看看还没动静拨通了王警官电话,王警官接听电话后说:“真是对不起呀李律师,这段时间案子多,干警少忙不过来呀,你的事拖了两天,不过已经安排好,后天安排干警带你过去,我给你李警官的电话,你和他联系。”说完挂了电话。 李依轩接连给李警官挂了三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她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晚上吃过饭,她再次拨打那个号码,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接着一声「嘘」恢复了安静。 电话里极不耐烦的吼了一声:“谁呀?” 李依轩赶忙客气地说:“是李警官吧?” 那边听见李依轩的声音,马上和气了很多:“呃,是李小姐呀?” 接着传来一声:“别耽误摸牌,快点。” 李依轩说:“王警官让我找您的,你如果忙的话我明天再打给您。” 那边说:“你的事我知道的,你安排车吧,后天上午八点过去,你提前一个小时到单位接我。” 说着,急急忙忙挂断电话。 李依轩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联系了单位的司机,又问黎国新应该准备点啥,他们建议买点方便面火腿肠就可以。 上次存的钱估计还会有,到时问问够不够,不够就再多存一些。 第159章 夜色朦胧 周五早晨,李依轩准时来到公安局,李警官说临时有点事让等他一会,结果九点半才过来,开了两个小时车到了诺河看守所已经中午,李警官建议吃了中午饭再过去,李依轩一想也有道理,马上要见到郜铣冰多少有些掩饰不住的欣喜。 吃过饭,李警官掏出电话打给看守所向看守所的所长说明来意,可出人预料的是,那边的答复是:因为办案需要在一个小时之前提走了,变换了羁押地。 李警官看着呆若木鸡的李依轩也显出尴尬神情,马上拨通了王警官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因为口供没拿下来,上午决定案件移交给二队办理。李依轩一下子醒了过来,她这才真正地认识到事情的复杂性,才明白王警官和副检察长和她谈话的一片深意。 她知道了这是不让她见,或许也不应该见。但是,铣冰换了一处羁押地点就等于再扒一层皮。 她问李警官,能不能问问羁押到哪里帮他存点钱,李警官无奈地说:“只有回去找二队,他也不知道他们把他送到了哪里。” 李依轩把流出来的泪水咽了下去,调转车头回到黑水市里。 黎国新和邹圣尚在单位等消息,看她神情不对谁也没开口,司机把事情说了,大家面面相觑,神情沮丧。 被逼无奈,李依轩来到王小晶单位,依轩和小晶只在酒店见过一面,互相并不熟悉,依轩开门见山地说道:“小晶姐,我是铣冰的女朋友李依轩。” 小晶闻言,已经知道她是为铣冰的事而来,她能理解这个深爱着铣冰的姑娘的心,她也和自己当年一样。 此时,她内心也十分痛苦,自从他的老师王英达出事,郜铣冰被政府某些人步步紧逼,她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铣冰出事后,她背着爱人舍出脸和父亲说过,父亲答复是鞭长莫及。 后来再次和父亲说,父亲勉强同意适当的时候过问一下。但她心里清楚,父亲这句话推诿的意思大,实际办的可能性小。 今天见到李依轩,便把她靠自己的关系打探来的消息及个人意见说了:“我认为先想办法把税款缴了,政府为了给老百姓有个交代,在得到铣冰保证不放弃工程的情况下会让他出来完善项目,在他工地施工的有的是我介绍过去的,是我的朋友,他们认为铣冰为人正直,和他处的都挺好,愿意和他共同想办法把项目完善了。 所以,只要他能出来就没问题。我这里目前能帮他的很有限,资金方面百八十万的没问题,太多了我也没有。 酒店必定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爱人那边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说不好,说了也不好。你说铣冰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说着泪水情不自禁的滴落下来,依轩也受感染陪着哭了一会。 辞别小晶回到住处,分别给阿良老板和李文卓打电话,约好过两天见面后详细商量。 三天后,黎国新、邹圣尚、阿月、小玉陪同李依轩回到黄田,李依轩见到李文卓,文卓说吴总已经知道事情经过,让李文卓在公司等着,吴总从北京回来再研究措施。 依轩问:“吴总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李文卓说:“具体时间不清楚,只让我哪里不要去,就在单位等着。” 李依轩一听,知道不会有太大希望,必定不再是公司的人了,再说铣冰的死活和人家有什么关系?于是告别李文卓又来到白云见到了阿良老板。 依轩和沈从良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阿良面露难色,他说:“他是个生意人,这一生不同黑社会打交道,更不能与政府为敌。鉴于郜铣冰和他是兄弟,我帮助解决一千万。”然后,推脱有事,匆匆离去。 晚上,依轩打电话给依男,想见见依男,身陷困境的李依男正独自一人在家附近的铁路线旁边散步(为躲避追债刚搬到此处),听到姐姐回来了,跌入深水中奄奄一息的他总算摸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等姐姐说什么便把自己输钱陷入困境的事说了,依轩如同惊悉噩耗、颓然无语,半晌从惊愕中醒来,才知道郜铣冰为什么会涉嫌「潜逃」在机场被抓,她疯了一样边哭边骂李依男。 李依男这才明白是自己害了郜铣冰,是他让郜铣冰中了别人调虎离山的圈套。 他醒了,可惜醒的太晚了,他害了姐姐,害了铣冰哥,害了娅慧,也害了自己。 依男忽见两盏巨大的银色光柱平行着划破夜空,小时候随父亲在部队单调的生活让他爱上了灯,喜欢在山上俯视下面绚丽迷人的城市灯,星星点点忽明忽暗的村庄灯,斑驳陆离的舞台灯,座座高楼上绚丽多彩的景观灯,宽广沙滩上一对对情侣迎来送往的照明灯,更喜欢挂在空中露着半张脸向他微笑着的月光灯,他朝着光明走过去,伴随着「呜」的一声长鸣,消失在了两个光柱扫过去的黑暗中,一个年轻的,一个年轻而可爱的生命结束了。 人类历史好比是载着观光的人们,碾压着时空和乾坤两根钢轨穿行于山间草原河川湖泊滚滚前行的车轮,而人们则是搭载在这趟列车上的游客,无论在车上车下怎么穿梭,都将在某一站下车。 有的是在平原,有的则在山谷中落座。人生呀,就是乘着这样的列车在旅游,有观光的,也有为观光的人们服务的,有靠骚扰观光者取乐的,有不等车到站跳车的,有因为不轨被强行推下车的…… 其实,谁都不是列车上的真正主宰,在滚滚的历史车轮面前都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因为,这趟列车从来没有因为哪个特殊的人改变过方向,也未因为某个人的阻止而停下过。 李锐刚老先生这个曾在战场上令敌人胆颤心寒的身经百战的共和国卫士,得知儿子遇难的消息,无法在这场需要战胜自己的战役里取胜,他心脏病突发于当晚离开了为之奋斗一生的这个世界。 李依轩坚强的承受着痛苦,处理完弟弟和爸爸的后事,把妈妈送到舅舅那里,带着衣服,约阿玉和阿月回到黑水市。 吃过晚饭后,阿月、阿玉要陪着她,依轩说这几天太累,怕惊扰想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要早起办事。 两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便答应明天早晨六点来叫她,就各回各的房间了。 第160章 依轩含恨赴九天 依轩锁好房门打开房灯走到床边坐下,思索了一会,从包里取出一本精装影集,首页对飞着的两只彩色蓝蝶下有一行娟秀的字:四季飘飞走,倩影册中留。 第一集 (少年篇)1-10记载的是幼年时期她快乐的生活,自己的,弟弟的,自己、弟弟和爸爸妈妈的。 第二集 (青春篇1)11-18记载的是学校时期的快乐生活,自己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的。 第三集 (青春篇2)18-22记载的是大学时期的快乐生活,自己的,大学同学的,弟弟大学时代的,爸爸妈妈旅游和日常生活的,大学师生的。 第四集 (爱情篇)22-记载的是自己的、郜铣冰的、她和郜铣冰的。 她慢慢地从前往后,摸摸弟弟,摸摸爸爸,摸摸妈妈,泪水不住的滴落在翻过的每一页卡纸和相片上,心潮翻滚,睹物思人,她不知道这个曾经的幸福的家是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这样的。 怪弟弟么?没有娅慧他不会来到白云。 怪娅慧么?那么善良的姑娘她好像也没有错。 怪那个恶贯满盈的强子么?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是可恨,但他是万恶之源吗? 如果弟弟不玩股票,不炒白银,不做农产品期货人家不是也没拉着他么? 怪社会么?社会中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做这些的是自己的弟弟,那就只有怪自己,怪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没关心好,没爱护好,尤其不应该骂弟弟。 她摸着弟弟的脸,擦去滴落在上面的泪水,轻轻地说了声:弟弟,姐姐对不起你。 爸爸,家里最疼她的是爸爸,从小到大无论做错什么事,都舍不得打过骂过一次,从爸爸看着自己的微笑中,画面转向了枪炮轰鸣的四平战役,朝鲜硝烟中迎风飞舞着的战旗和自卫反击战的老山高地,依轩提笔写下:战争里来,和平中去,生卫祖国,死不为己。她抚摸着爸爸的脸,擦去滴落在上面的泪水,轻轻地说了声:爸爸,女儿对不起你。 同学,十年同窗情,校园的欢声笑语留给她太多的回忆,从绵绵细雨的多愁善感到江河奔流的豪放一路从小学走到大学,消费着的无不是恩师们的教诲和赋予的智慧。 她抚摸着同学、老师的脸,擦去滴落在他们脸上泪水,轻轻地说了声:老师、同学们,依轩对不起你。 最后,她手颤抖着打开那沉重的第四篇,相册捧在手中已无法自持,脸贴着相册中的郜铣冰,痛苦的嘤嘤哭泣起来,把所有的泪水都倾注到这里,心一阵阵紧缩,抽泣的不再是眼泪而是心里。 她合上了影集,打开手提电脑在邮箱中给荣达写下留言。取出纸笔留下人生最后一段文字。 她打开皮箱,拿出一件红色毛织外套大衣和藏蓝色短款春秋装放在床上,取出一件肉色短绒打底裤,随手把带出来的蚕丝围巾放在上面,从上格取出一个塑料包,在一沓各色袜子中抽出一条白色棉丝袜。 合上箱子放到立柜南侧墙角,打开立柜门,从鞋盒中捧出一双长筒黑色牛皮靴。 在壁格找出未开封的白色胸衣、短裤。一样一样整理好,脱去身上衣物走进洗手间,哗哗啦啦的流水声停止后,吹风机嗡嗡作响,紧接着发出烫板和湿湿的头发接触发出「嗤、嗤」的声音。 梳洗完毕,白色胸衣,白色底裤,白色内衣,天使般的李依轩一身素白立在镜子旁,打开化妆包取出弯夹对着镜子修整好睫毛,扭开唇彩筒一柄柱状粉红色唇膏轻轻地擦拭在双唇上,精细的处理好局部细节。 回坐到床上,衣服一件一件穿戴整齐,佩戴好郜铣冰送她的白玉吊坠金耳环、蓝宝石钻戒、白金项链,和衣而卧,就这样悄悄地永久的睡去了。 清晨,当阿玉、阿月被忙碌嘈杂的人们和伴随着叮叮咣咣戳抢地面的铁锹发出的刺耳声吵醒的时候,透过窗帘缝隙,惊奇地发现外层玻璃上贴满了室内外温差杰作-美丽的窗花,象极了树的枝枝蔓蔓和形态各异的小鹿小马。 她俩各自把住一个窗口,用哈气温暖玻璃,融化开巴掌大的一个可视口,朝窗外面望去。 两个生活在四季如春的花城少女,第一次真实见到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欣喜异常。 只见那高楼平房马路广场还有松树白杨,通通是地白风寒素裹银装。 就在李依轩和衣而卧悄然睡去的时候,整整下了一夜鹅毛大雪,雪深达半米之厚。 两个女生眼光由远及近收拢到被挥舞着铁锹扫把的人们堆起的一个雪人身上,小雪人头戴蓝色漂亮毛织女士帽,胸飘红色鲜艳羊绒巾,两个毛茸茸的桃穗儿飘飞在雪美人的脸庞,凸凹有致的小脸儿,被这群爱美的天使们用彩瓣儿琉琉(玻璃球)和红色彩纸,打扮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看到这里小月、阿玉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两个人的心紧缩了一下,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她俩简单收拾停当,带着不安与惶恐来到依轩房间叫门,房间里面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回声,两人感觉情况不妙,叫来服务员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便瘫坐在了地上,只见依轩穿戴整洁如同那尊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小桌边放着四个信封,一本相册、一瓶药。 阿月拿起药瓶是「劳拉西泮」安眠药,瓶内空空,一粒药没有了。小玉拿起桌上的遗书: 希望在,则心不死,心不死则身不死; 如今,无望至心死,心死至身死,身死无须多言: 弟弟死 爸爸去; ——本人李依轩—— 自取己命 以偿父爱; 身体无侵 不劳蓝盾; 洁净之躯 留与所爱; 铣冰悲睹 焚后可埋; 魂归故里 止痛节哀; 恨 恨 恨; 爱 爱 爱; 此处不予铣冰语 敢问紫薇北斗星; 北斗无语泪喷涌 亘古悲剧轩辕情; 展翅高飞赴九天 权衡三界统万灵; 携来二郎谒玉帝 如何恶贯满苍穹…… 第161章 大结局(1) 一百零一天,郜铣冰拎着一个灰色的满是褶皱的包,岔开着双腿,边向前挪动脚步,边挪动着那个包。 步履蹒跚,蓬头垢面,从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黑漆大门里走出来。 因为对黑暗环境的相对适应,一时难以接受这久违了的阳光。 他举起手边遮挡着雪地反射过来的光线,边吃力地向前张望。 “铣冰哥。” 小月从他那无框拉丝眼镜发现了郜铣冰那标志性的特征,她随口喊了一声。这一声,使大家如梦初醒,纷纷朝着郜铣冰围拢了过来。 李文卓,荣达酸楚地看着他,小月、阿玉用眼泪代替了表达情感的话语,郜铣冰被簇拥着走向了停车场。 吃过午饭,一行人回到了住处。 此时,郜铣冰还不知道这一百零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依轩已经回国,不知道就在前几天,她永远地离他而去,更无法预料五百四十四天前那个烛光晚宴,已经永久定格在他痛苦的回忆之中。 这一切,还是一天后从小月脆弱的眼泪中得知的。 当得知依轩死去的消息时,他表现得异常平静,以至于一句话不说,一滴眼泪也没掉。 “她在哪里?” 这是在他得知这一消息后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 “在太平间。” 小月对他的冷漠近乎于害怕。她不知道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究竟是死亡还是爆发。 然而,她只听到了轻轻的一句:“她会冷的。” “哗啦”,一整块玻璃应声而碎,鲜血顺着拳头流淌了下来。 看来小月的判断没错,终究是爆发。只是她并不理解这力抵千钧的拳头没有砸向可恶的敌人,却伤害了无辜的自己。 “该死,该死,真该死。你回来干啥?” 近乎于嚎叫及玻璃破碎的声音,吸引着众人闻声从各自房间跑了过来,拿毛巾的拿毛巾,抱着他的抱着他。小月边帮郜铣冰缠伤口,边呼喊着“快去医院。” 众人走上前,看看伤势并不重,吩咐医务室人员处置包扎了一下。 此时,郜铣冰脸色铁青,两只眼睛充满了血,像随时都可能喷出火焰的活火山,死死盯着窗台一眨也不眨。 “让他喝点水,冷静,冷静。” 李文卓拿起桌上的矿泉水,通过小月递了过来。 “文卓,我没事,陪我去看看她吧。”郜铣冰接过水,猛喝了两口。 “今天恐怕不行,你的状态不好。此外,还需做些相应准备。” 几个人七嘴八舌,勉强劝他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次日上午,在荣达,李文卓及公司众多同事的陪同下来到了火葬场。 火葬场前广场臂缠黑纱的人们成群结队,用各种方式表达着对死去亲友的哀悼,或表达不幸或传递对逝者的思念,呜呜咽咽。 伴随着那道阴阳相隔的两扇门被打开,郜铣冰的魂儿便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三年前,从飞机上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刻,到骊山诗画架起爱的桥梁;从蹒跚在金海岸石榴路上爱的足迹,到见证在梧桐树下的绵绵细语;从临别前鸳鸯帐暖,到因思念不能成眠的无数个夜晚。” 这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她怎能接受仅仅几百天就被阴阳两道门把彼此隔离在生和死的对岸,而且永远不能见面了呢? 清幽浓密的秀发飘洒在玉枕上,隔岭相望的两片柳叶向外舒展,象征着永不屈服性格的高鼻梁依然坚挺,可那清澈明亮的两道弯月不见闪动,两片美丽红唇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和光泽。再不见那楚楚动人的小酒窝儿。 这才是,红梅让她七分色,白雪逊她三分洁。 郜铣冰扑在黄绸铺就的灵台上,呼唤着依轩的名字,拉着她的手,抚摸她那秀美的脸,俯下身贴住她的面颊。 当他伸出手顺过她的脖颈试图要抱她起来的时候,被冲上来的李文卓拦住了。 “她胆子小,自己待在这儿会害怕。我陪陪她。” 他推开了李文卓阻拦他的那只手。 “铣冰哥,我们走吧,这样会生病的。” 小月上前拉住了郜铣冰,她已泣不成声。 “是的,走。” 说着走,脚像是被依轩拉扯着,丝毫不能向前挪移半步,他两眼发直浑身颤栗,牙齿也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马上把他拉走。” 李文卓严厉地下达了命令。 “铣冰,接受事实吧,该回去了。”跟随他前来的荣达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了。 回到酒店,轮流陪着他的小月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见郜铣冰目光呆滞全身发烫,手脚却发凉。 “李总,不好了,快过去看看吧。”小月很紧张地对李文卓说道。 “铣冰,你应该是个无比坚强的人,我坚信你能挺过来,如果你就此倒下去了,依轩的在天之灵必定心有不甘。 可是,目前除了你自己能救你自己之外,没有任何灵丹妙药。你想想,依轩的后事怎么办,依男怎么办?依轩的父亲李老先生又怎么办?” 李文卓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伤心地说道。 “水。” 郜铣冰慢慢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小月手中的热水喝了两口。 一周后,依轩入殓,惊动了不少她的同学和公司同事。令人费解的是,出殡那天新到任不久的某位市领导,自称以个人名义前来参加葬礼,夹在他们中间的还有一张特殊的脸,就是市政府副市长办公室电脑里3D动画黑底白花那头奶牛的主人。 这很让郜铣冰怀疑那位新到任某领导所说的「个人」二字了。 答谢时两个人勉强以各自均能理解的特殊表情,走了一下过场。 依轩的遗体火化后,郜铣冰把她的骨灰送回老家,买了墓地把她和父亲安置在了一起。 在几个随行朋友的陪同下,回到公司得知吴总安排李文卓过来帮他处理尾盘。 所欠的税款都缴纳了,项目再次启动,电梯已安装完毕。住户们正在办理登记入住手续,这是吴征兵唯一一次不是为了生意而做的生意。 “吴总现在在哪里?”他问。 “来这里之后,他去了北京。”李文卓沉默一会说道。 郜铣冰离开李文卓回到办公室,叫来小月、小玉拿出一笔钱以依轩留给残疾男孩的名义,让小月和小玉收下,安排她俩回了白云。 第162章 大结局(2) 一周后,郜铣冰回家看望父母,在家里住了两天。临走时取下藏在下屋房梁上的黑皮兜儿,拿走了那两百发子弹。 回到公司已近中午,吃过饭回到办公室。李文卓已等在这里。 “你有个同学姓高,叫高茹菡,是个女同学?” “有,你,你怎么知道她?” “在你出事期间她为你费了不少心,多次向吴总问询你在扶远工作和生活情况,对你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关心。” “她来过?” “据说她从西安调到北京,又从北京调到本省工作。” 听了李文卓的一席话,就好像错把调味的料酒当作饮料喝进了肚子里,五味杂陈。 这时似乎才明白为什么文卓一直强调吴总在北京; 为什么一个生意人在看不到利润的情况下会帮我出资完善项目; 为什么因为害怕跑了的荣达不但有勇气回来,还表现的那么活跃; 为什么我郜铣冰在各种势力交相呼应着泰山压顶似的向我压过来的时候,还能重新站起来; 为什么在依轩出殡那天某位新到任领导…… 李文卓离开后,正当他望着一粒子弹出神的时候,荣达敲门走了进来。 郜铣冰看了他一眼,仍摆弄着那粒子弹。 “我说尊敬的哲学家,你不会真的想去拼命吧?” “是又怎么样呢?” “难道你不觉得有些人存在这个世界,即是浪费自然资源也是浪费社会资源吗?” “社会上的路和自然界的路一样,总会有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可看似聪明的人们挖了这边填补那边,又挖了那边填补这边。你郜铣冰凭一己之力和这几粒可怜的子弹是能填坑还是能补天呀?” 荣达说完走向窗前,推开窗朝窗外望去。广场上伴随着咿咿呀呀的舞曲沸腾着一群群广场舞大妈,不合时宜的喧闹让荣达有些心烦,他关上窗户又走了过来。 “那是你的逻辑,我以前也用这种办法和语言教育过企图鲁莽的嫌疑犯,但今天不同了,他们必须为依男的死,还有,还有……” “铣冰,强子他们应该为自己的罪恶买单。” 荣达缓慢的走到郜铣冰的身后,拍着郜铣冰的肩膀说:“我不怀疑你的子弹能打碎他们的脑袋,但那样的死法太简单,痛不欲生或生不如死才是他们应得下场,也是你我该用的手段。 我们还是应该占领道德和法律高地,对于他们必须使用对待老赖那样的手段,而你却要选择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方法,很让人遗憾?” 说着,荣达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封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交给了郜铣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步履如同沉重的心情一样,走到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这便是依轩在西安时写好保存于邮箱中委托荣达转交的那封信了。 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当那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时,他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他起身走到窗前,待心情平复后,回到座位重新拿起信:亲爱的铣冰哥,本不想说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事实确实如此。 至于原因,我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切都应该清楚了。 我不知道你对我这样的做法是怎样的一个评价,但我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你一定会十分痛苦,而且你的痛苦程度我完全可以想象,因为我现在就处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尽管如此,我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因为爸爸曾跟我说他在战争年代经历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听惯了隆隆炮声,但最害怕寂寞和宁静。 飞来的横祸呀,以及你的不幸都是我和依男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依男招惹黑社会,我不一时冲动去帮助那个良老板,如果不力劝你来这里开发,这一切都是不会发生的。 铣冰哥,我自知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接下来要说的你一定慎思慎行。 我走了可能对你产生影响,但铣冰哥,我爱你如同你爱我,你我都知道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宝贵,但弟弟和父亲突如其来打击我无法承受,即使满含痛苦和怨恨勉强地活着,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让你看着我痛苦或跟着我痛苦,违背爱的真实意义,所以我选择去陪爸爸。而你没有必要干任何傻事,或步我的后尘。 我不是为爱而死的,你没必要为爱而去。 飞机上相识这三年多以来,有太多的点点滴滴恐难忘记,但我无法做到把精神的东西连同身体一起带走,那就把美好的和值得思念的留下来陪伴你,不过我并不期盼它占据你永久时空,该淡化和能淡化了的时候,应该选择性的忘记。 更不希望你因为我成为崇高的孤独,那样我的在天之灵无法得到慰藉。 如果可以,宁愿把所有快乐给你留下,一切痛苦让我带走。 劝说你来北方搞开发是我的错,原谅以前对你不够了解,你实在不该染指庸俗,如有可能,还是回到三尺讲台,塑造人类灵魂更有意义。哥,我困了,我睡了,睡了。 ——依轩于西安—— 这是怎样的一种爱呀?句句诚恳,字字用心。 在她即将谢幕人生的时候,仍然没忘记用这样一把钥匙,把正在企图走进自己建造的囚押心灵的黑牢中人解救出来。 一种难以描摹的心情随之而生,有必要重新思考接下来要走的路和审慎对待生命,有种义务驱使着把一切写下来,让美丽和纯洁完美结合诞生的纯真灵魂与光明见面; 让跟随郜铣冰人生路线行走的人们,不要忘记这个纯洁的灵魂是因罪恶醴灭的。 一天傍晚,郜铣冰书写累了,正当考虑如何为即将完稿的作品止笔的时候,信步来到了办公室,打算清理一下凌乱的东西。 办公桌上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连室内卫生也被负责任的阿姨打扫得干干净净。 郜铣冰游走在静谧而空旷的办公室,感觉自己好像是该被清理的多余。 他苦笑了一下走到书柜前,当手碰到那两本精装的世界名著的时候,目光凝滞了。 正是这两部作品架起了他爱的桥梁,激起他痛苦的回忆。她推开窗,看看这块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昏暗的暮色里,大片的雪花像夏季里的蚊虫围绕着红红的街灯飞舞着。偶尔的一两个行人,周身雪白就像是移动着的幽灵。 一辆暗红色的帕萨特轿车亮着两道白光,像是要穿透这暮色笼罩着的恐怖,驶进了不远处白雪覆盖着的休闲广场。车停住了。 正当他好奇的望着那车,从车上下来一个女孩子有八九岁,看着似乎有些熟悉。她朝着楼的方向走了过来,门卫使她停下脚步。 “郜铣冰叔叔在哪个房间办公?” 这是她向门卫发出问询的声音。 郜铣冰心猛地抖动了一下,“难道是……” 他倒了一杯水,退回到沙发坐下。当一个轻快的脚步临近时,他打开了房门。 一个肌肤娇嫩神态悠扬,眉宇间透着灵秀之气的女孩子出现在门前。 “是铣冰叔叔吧?” “你是萱萱?” 郜铣冰抚摸着孩子的头,声音有些颤抖。 “铣冰叔叔,是我,妈妈说你受苦了。” “妈妈在下面的车里么?” 萱萱点了点头。 他搂着孩子进屋坐下。 “妈妈怎么不上楼来?” 萱萱拿出一封信,连同几本日记交给了我。 郜铣冰打开信封展开信纸,内容是:铣冰,西安一别接近4年,屈指算来你我相识已十年有余,在人生最宝贵的十年里,你我都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人生磨砺,现实的残酷让你的眼睛看起来增添了不少的智慧,但并不失那难能可贵的清澈,通过这心灵的窗口我依然可以找到读书时没有一点杂音的那个你。 为此,我带来了十几年积累下来了几本日记,你先沿着我内心空白世界走一走,不求增加你宽广视野,只为我思念着和你漂浮着的心得到本该得到的慰藉。 看完信,他起身推开窗户。白雪覆盖着的空旷广场上那辆红色轿车因颜色鲜艳倍感扎眼,又因颜色鲜艳倍感孤单。 郜铣冰走回办公桌,从笔筒中抽出一支3号狼毫笔,打开墨盒蘸了墨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良久…… 写下了:茹菡,法国冬青、日本珊瑚都是往日与碧海相照的那树那红花,树在,花的芳香也在。 '可你不知道正如珊瑚一样美丽的李依轩被掺杂在空气中的有毒气体吞噬了。 因此,我思想着手中的笔是不是应该成为呐喊的武器。茹菡,既然我们无法选择出生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那让我们重温一下那首歌吧。 郜铣冰把信折叠好夹在书中,打开皮箱取出四本日记,连同书一起拿给了萱萱,弯腰在孩子洁净润白的脑门上轻轻亲了一下,叮嘱道:“把这个拿给妈妈。” 然后牵着孩子手,把她送到了楼梯口。 萱萱回到车上,把书和日记递给高茹菡,茹菡翻开书取出夹在里面的那张纸凝视着,那页只有几克的16开打印纸仿如千斤重,她的手无力而又颤抖着跌落在座椅上,酸楚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人生、事业与爱情。那么什么又是人生呢? 人生就是体验人生、事业和爱的过程。那么,在碾压时空和乾坤两根钢轨奔驰前行的人类列车上,究竟怎样的人生才算有意义呢? 在这趟列车上沿着你行走的足迹,以清醒的意识回味并没有因你存在所发生的一切而感到有悔,你的人生就有意义; 倘若尚能为你所做的一两件事而感到骄傲或自豪,你的人生便大有意义; 如果因为你甚或你的思想对一代或几代人产生了影响,你的人生堪称是伟大的了。 高茹菡合上了书—— 亮灯处是她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气流绕过他的头飘出窗外爬上屋顶。 远远望去,那屹立着的就好像巍峨山峦上的一棵雪松。 伴随着像是告别的几声喇叭嘶鸣。 “一树红花照碧海,一团火焰出水来,红灯高照云天外,火焰熊熊把路开……” 悠扬的笛声回荡在白色包裹着的幽暗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