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异闻录》作者:赵元宵 文案 虞渔舟有一个小小的公司,明面上是给马戏团培训驯兽师,实际上却是从上古洪荒就一直存在着的执策司。 虞渔舟作为典策,几百年间负责驯化现身人间的洪荒凶兽。 直到遇见那个苏厌,虞渔舟才发现他几百年间对这个世界以及凶兽的认知都是错的。 苏厌是谁,他和凶兽之间是什么关系? 苏厌与他的终极目标"太阳烛照"之间又有哪些联系? 他有哪些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到底是什么让他心甘情愿放弃不死之身换他来世安稳……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渔舟,苏厌 ┃ 配角:李清,老金,安阳,白缱绻 ┃ 其它:洪荒凶兽,典策,执策司 第1章 第一章 大客户 第一章大客户 单位门前破土动工,高架桥、地铁、燃气三家齐修,本来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虞渔舟现在要绕路跑上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要回到颠簸的路面上来。一天两天还可以,时间久了难免有点心疼他那新提的车。一想起楼下修车厂年轻老板一脸调笑的样子,虞渔舟皱了皱眉。 虽然是二环路,可是现在已经被挖的只剩下一排车道了,虞渔舟是有意开的慢了些,一方面是心疼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前路多坎坷,他带着点节奏后面车也不至于一下子冲到坑里去。 活了几百年了,虞渔舟觉得自己还是一直很善良的。 今天后面的车倒是不领情,按喇叭也就算了,非要在不到三米的路上超车。 虞渔舟偏就不让,多多少少别着后车一点,在心里算计着还有多远,也算记着后车的脾气还有多久会爆发。 突然转向,虞渔舟在右侧让出一条路来,不出所料后车一脚油门窜了出去,稳稳的落进路面因地表下陷产生的坑里,整个车像是大厨锅里的菜,猛的颠了一下。 这坑可不浅,虞渔舟也是盘算着后车是个霸道才敢开这样的玩笑,不过这么一颠估摸着早饭也应该吐出来了。 前面不久就是路口,一起等红灯的时候虞渔舟侧头看了"霸道男"一眼,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副阿玛尼的墨镜,脸色铁青。 虞渔舟笑了,后视镜里映出他那一幅棱角分明的面孔。 看上去还真像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 在北方,七月份的尾巴它不仅仅是狮子座,还是热过海南岛的大烤箱。虞渔舟算是个极其怕热的人,车里空调开到最大,他还是觉得正装衬衫配领带很热,那一圈贴在脖子上,这真是保险销售员才应该遭的罪。至于他,已经是个公司老板了,暂且不说这公司是做什么的,反正不应该挨这个折腾。偏偏从小玩到大的哥们来电话,说叫他帮忙接待一个大老板"这个苏厌可不是一般人,听说年纪不大,做派倒是老成得很,家里很有背景,不轻易出手,出手就是大单,我是没辙了,你自求多福吧!" 虞渔舟心里想着,做派老成,能有多老成?莫不是要喝茶、穿中山装的那种吧? 中山装他没有,凑合了一套中规中矩的商务西服,穿上不是很合身,怎么看都有点搞笑;茶叶也没有,但不是有做蛋糕剩下的抹茶粉吗?勾兑了些水,虞渔舟依旧觉得差点什么。 "虞总,您要不要吃个雪糕?" "奶油的。"虞渔舟接过雪糕,撕掉包装塞进嘴里,抬头看着来送雪糕的李秘书,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带着副金丝边眼镜,文弱但也清秀。他总是觉得带眼镜的男孩子都多多少少的有那么几分书生气,就是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那种。 这个李清就是这么一副长相,自从大学毕业来这上班,前后也有四五个春秋了,公司上上下下大事小事都是他一个人操心,外勤也跑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壮一点、黑一点。 "虞总,雪糕……" 虞渔舟开了个小差的功夫,奶油雪糕已经彻彻底底的化了,棱棱角角都不见了,甚至还有一滴顺着木柄滴进了装"茶"的杯子里。 虞渔舟忙嘬了一口不争气的奶油雪糕,眼看着那一滴奶油在茶杯里散开,先是一片,然后变成一丝丝,最后消失不见。 虞渔舟如梦初醒,拿起茶杯来尝了一口,嘴角不禁上翘——就是这个味道! "别动,虞总。" 李清的手很温,手指又长又细,也弹得一手好钢琴,虞渔舟一直很羡慕这样的一双手。可如今这样的手触碰到他胸口上,还是让他浑身一颤。 他的这几百年里,换过的皮囊无数,造型更是数不胜数,长发高束的,三七分或大背头的,甚至满清的长辫子,由于长得还不错,倾慕者也是前赴后继。当然则其中也不乏男人,这才是真正让他头痛的。 "奶油不好弄,虞总你别动我处理一下,客人来之前应该可以弄掉。" 虞渔舟低头看看滴在为了见客户新换的衬衫上的奶油渍,尴尬了一下,老脸一红,可李清倒是没什么,站在和他仅仅一掌宽的位置上,竟然没有丝毫不适,气息均匀,眼帘微垂看着那块奶油渍,认真的样子也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李清体型偏瘦,自腰身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细的,看起来盈盈可握。 虞渔舟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这都是在想什么呢。当初为了方便也是为了清净,有意无意的把全公司招聘的都是男的,看来也是时候得招聘几个女性来平衡一下阴阳了。 约好了十点,这个苏厌居然几乎一分不差的抵达。只带了一个司机和一个秘书,三个人挤着同一辆车来的,丝毫没讲什么排场。公司门前的停车位被燃气公司整个给挖开了,只有一个小小的空位,苏厌的车却稳稳地一次入位,虞渔舟心想,真是个不错的司机,等下不管买卖谈不谈的成,这个司机还是要人认识一下的。 这个苏总看起来很年轻,毫无笑意的脸庞如刀削斧凿一样好看,像什么呢,有点像大卫雕像。虞渔舟猜他应该是当过兵的,脊背挺得笔直,就算是一般的模特也绝不能有这样的气质。 但是说他做派老成,虞渔舟倒是看不出来。这样杨洋同款的发型和白体恤、八分裤,倒显得他这一身老爷装一样的正统西服奇怪的很。 倒是他身后的司机,很是眼熟,尤其是别在胸口那副阿玛尼墨镜。 是刚才那个霸道男?! 霸道男也铁青着脸看着虞渔舟。 李清是个细腻敏感的水瓶座,第一时间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忙上前救场"苏总你好,这是我们丁丁马戏团的虞渔舟、虞总。" 这也是虞渔舟在人山人海的大学毕业生里面选择他的一个原因。有时候细腻的像个女人。 虞渔舟缓过神来伸出右手"苏总你好,恭候多时了。"这话说出来又觉得有几分别扭,毕竟刚才和人家抢道、把人家往坑里逼的就是他,现在说恭候多时,是还嫌人家来的晚了吗? 苏厌与他握手道"虞总你好,不好意思让您恭候多时了。" 这一句话把虞渔舟怼得无言以对。没想到这家伙外表青年才俊、阳光洒脱,实际上这么记仇。 "啊……哈哈哈,"虞渔舟尬笑了几声"苏总里面请,给您准备了茶。" 虞渔舟这"茶"说的理直气壮。李清微微皱了一下眉。 苏厌看似没有过多表情的脸实际上还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一样的厌世。但是他身后的秘书和司机,秘书是个脸色惨白但总是嬉皮笑脸的小姑娘,司机则很黑,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记恨他,一直冷着脸。 活脱脱的黑白无常。 "苏总,您品品。"虞渔舟一脸谄媚的把他亲手勾兑的"茶"推了过去。身后的李清有些紧张,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这虞总还真是皮得很,明知道苏厌是很重要的客户,还偏偏搞这一套,万一被识破了,挨打都是活该不会有人拦着。 苏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似乎轻轻的往上挑了一下,眼神也跟着温柔了一下,只一瞬间,后又放下茶杯,严肃道"虞总,我们来说说正事吧。" 虞渔舟研究生毕业就没再继续读书,直接开了这么一家小公司,注册的时候主营业务这一栏他想了半天才决定填了个教育培训。毕竟培训驯兽师也是教育培训嘛,谁管他们训的是什么珍禽异兽呢?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乱世了,他的“执策司”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不知道苏总是要送什么人来我这培训吗?先学技术再收费,包教包会、学不会免费。" 李清小动作轻轻碰了碰虞渔舟,要是让他浪起来,这个祖宗绝对能把生意搅和黄了。 "虞老板说的好像是某技校的水电焊、氩弧焊专业呢!"苏厌的秘书打趣道,声音嗲嗲的,甜到腻。 苏厌微微扬了下手示意她闭嘴"在下想请虞总出山,亲自帮我训一只异兽。" 虞渔舟脑子一转:感情这家伙是来求他办事的。他这几百年间驯服的凶兽不胜枚举,哪一只都卖了个好价格。这样主动上门请他出手的,多半知道些他的底细,出的价格肯定也是很令人垂涎的,甚至可以说,可以让他搏上一搏的价格。 这突然间反客为主,虞渔舟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扯了扯领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异兽?" 苏厌伸手,旁边的秘书就恭顺的递过来一个pad,苏厌将它递给虞渔舟,语气平常道"烛照。" 李清猛地一抬眼,瞳孔在短短一瞬间收缩成细线又很快的恢复正常,让人不禁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可是那种寒光是让人难忘的。 听见这个名字,虞渔舟已经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这个,我们接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夏天的根本就不想上班,只想在家给我的杨洋小王子做蛋糕生猴子 第2章 第二章 执策司 第二章执策司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浑浊为地……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 而这日之所以被现代人称作\"太阳\"正是因为日化而为兽,名曰太阳烛照。而月则与之相对,化为神兽\"太阴幽荧\"。此二者一阴一阳、此消彼长,道家八卦阴阳鱼正是由此而来。烛照与幽荧又生出四象,四象乃生洪荒十凶兽。如此说来,这烛照与幽荧可以说是众凶兽之首、万物之母了。 \"相传这烛照与幽荧是一黑一白两团气雾,并无真身,充盈于天地之间,无处不在,几乎是半神的存在,称作神兽尚且勉强,如果非叫我们这些司策使去驯捕的话,恐怕连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就‘中道崩殂’了。\" 怎么说呢,天地之间凶兽十万,唯独这无身无形的最可怕。若果说以前驯服的都是些兵线,那这烛照就可以说是大龙了。 \"烛照必有真身,虞总不必担心,尽管出手便可。\" 苏厌的语气不容置喙,反正就是你去也得去,不去我就绑了你去的意思,硬是把虞渔舟后面那句\"如果必要,价钱要翻倍\"给噎了回去。这家伙恐怕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看他的气质,绝对是富过三代的贵族,而不是暴发户,所以脑子里才丝毫钱的概念也没有,也并不觉得别人缺钱花才会做玩命的买卖。 倒是苏厌身边的那个狐狸精一样的女秘书看出了虞渔舟的心思,走的时候伏在他耳边说:\"虞总尽可以放心,报酬一定让您满意。\"还塞给他一张名片,白缱绻,不知道她这名字高考的时候占用了多少答题时间去写。 “虞总,这生意不能做。”苏厌等人走后,李清第一句就是这个。李清虽然文弱,但是“仙根”还不错,之前的两三次任务也都没怂过,这还是第一次他反对出任务赚钱,毕竟他们这“马戏团”有时候三年五载都不会有生意上门。 虞渔舟干脆一把把刻板的领带扯了下来,再狠狠地往老板椅的椅背上一靠,整个人都带着山雨欲来的味道\"小李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别忘了,我们不仅是靠这个赚点小钱,更是执策司,我,是几百年驻留人间的典策。给狸猫、安阳、老金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来大活了,收拾收拾赶快回公司报道,带好行李我们要出个远门了。\" 虞渔舟的这个小公司,上上下下来上班的也不过就几个人,平日里都穿的衣冠楚楚,实际上也干着些不清不楚的买卖。接受过高等教育,关注着载人飞船上天,生病了也要打针做手术,但是,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上古神兽的存在,毕竟它们还能轻而易举的呼风唤雨,执策司就还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虞渔舟考虑了一下,还是给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执策司取了个新的名字:丁丁马戏团。 这个名字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小时候看过一个叫《丁丁历险记》的电影,挺有意思的,也就大笔一挥注册了。 到目前为止公司一共成立四年半,门可罗雀的状态也就维持了四年半。除了李清和保洁阿姨、保安大哥,来得最勤的就属虞渔舟他自己和送桶装水的大哥了,其他人几乎没活就不来上班,全部散养状态。有时候虞渔舟自己都怀疑,养活这一群家伙,活的久的那些也许能上个几十次班,活的短的普通人类,比如李清,可能干到九十岁再退休也就上个十几次班,还要交五险一金你,真是不值得。 怎么说呢,有利有弊吧。利是乐得清静,弊呢,就是有的时候时间久了虞渔舟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他那群员工都长成什么样子了。 消息放出去第二天早上,阳光毒辣的和每一个普通的夏天一样。可是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虞渔舟回想起来这一天的时候,都觉得它完全称得上是执策司的历史转折点。 整理装备,查看资料,虞渔舟在单位忙了一宿。顶着黑眼圈从单位大门出来的时候,眼睛被阳光刺得白晃晃一片。虞渔舟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虞总,你应该加强体育锻炼了,脸色惨白的像僵尸。\"李清虽然反对这笔买卖,但还是没有过多言语什么。虞渔舟还就是喜欢他这样,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强光,虞渔舟睁开眼看清了站在门口修车的李清。这家伙西服外套扔在一边,衬衫袖子卷的很高,金丝边眼镜被插在衬衫口袋里。没有眼镜挡着,那双眼睛更加多了几分灵气,平日里看不出来,这满是书生气的李清居然长着一对这么勾人的凤眼。 \"这车又怎么了啊,劳烦李秘书亲自动手。\"虞渔舟一边调笑一边凑过去装着很懂的样子探头看。这车是四年前买来单位公用的,五菱宏光,神车。但是除了能开出一百二十迈的速度,其他的还真是让人头疼。虞渔舟自己的车送去保养的时候在这五菱宏光和共享单车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李清手上沾了些油污,只好用指尖和手掌根的位置夹出口袋里的眼镜带上,又恢复了平时文弱的样子\"没什么毛病,不是要出发了么,刚做过保养我再检查一下。\"其实这李清视力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虞渔舟总觉得他比一般人的眼神还要好一些。但这家伙总是要戴着副眼镜,尤其是在他面前的时候。虞渔舟明里暗里都说过他不得意他那文弱的样子,但一向敏感的李清在这件事上好像听不懂一样,从不在意。 突然地,一个贱贱的声音从虞渔舟侧后方响起\"哎呦喂我就是中意虞美人你这艰苦朴素的劲儿。\" 带着一股子浓浓的京腔,不用看、用脚趾头虞渔舟都猜得出来一定是安阳这小子到了。全公司也只有他会叫他\"虞美人\",尽管名副其实,但毕竟这么胆大的只有他一个,要是别人,虞渔舟早就抽他了。 几个月不见安阳不负众望的又胖了一圈,只要没有活,他总是三天胖四斤,体重飚的快超过老太太的血压了。但是每次只要一出任务,要不了三天,他又会把该有的人鱼线、腹肌都瘦回来。 每次和他体型一起变化的还有他的发型、穿戴和坐骑。卡宴,虞渔舟可舍不得买。安阳这种富二代、家里有矿的主可真不是他这种祖上三代都是典策的贫下中农能比的。尽管他家的三代可能要比别人三个朝代都长。 虞渔舟不屑与他争辩,毕竟这样的纨绔子弟才是一切经费的来源,何况人家打起架来也从没扯过后腿。 老金是第二天晚上才到的,就在虞渔舟正带着他那一众人马吃外卖的时候,老金几乎是破门而入,拖着迷彩的行李袋,顶着一个油腻腻的鸡窝头。 老金不姓金,他本名池乐林,出身高知家庭,父亲是中科院院士,母亲是大学音乐教授,偏偏这家伙low的要命,尽管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张嘴闭嘴却是一股东北苞米茬子味,东北话标准的几乎是教科书级别。 至于他为什么叫老金,安阳问过虞渔舟,虞渔舟就说是因为老金枪法极准,曾经救过他一命,后来大家都说他是金牌射手,也就叫他老金了。 老金进屋就猛吸了两下鼻子\"牛肉……羊腰子……老雪花!\"老金左手一松把行李袋往地上一扔,激起尘土无数;右手把搂着的满是烟灰的外套朝着李秘书一撇——李秘书接是接了,但是抑制不住的皱眉。毕竟他那么一个肤白貌美有轻微洁癖的家伙,让他拿着老金带着雄性汗臭味和雨后春泥味道的外套,很不情愿。 老金手也不洗,坐到桌边就开吃。让这些人真真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风尘仆仆。 酒足饭饱之余,虞渔舟清了清嗓准备讲话\"咳咳,那个……\" 虞渔舟要讲话的那个样子,大家都一致觉得像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实在高大上不起来。 就这时候,可能是一路上舟车劳顿,加上散漫惯了,老金又是个粗犷到没心的,他打了声呼噜,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 虞渔舟无语了一下,随即向旁侧一抖手腕,一条细而长的鞭子便出现在他手里。这鞭子通体闪着金光,仔细看去,正是蛇的细鳞散发出的光芒。 虞渔舟再微微甩了一下鞭子,鞭子在空中绕出一个不大的弧度,落地时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被其击中的地方竟然还留下了被灼烧过的痕迹。 全场寂寂。 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执策司之所以叫做执策司,典策之所以被称为典策,就是因为他们世世代代拿着这样一根金蛇长鞭,被它击中,凡人皮肤灼伤、骨断筋折,凶兽则会丢出半条命去、甚至一命呜呼。 当然这些人也都没挨过那么一下,虞渔舟也从不会尽全力用它,所以谁也没见过它的真正实力。只有李清一个人知道,这鞭子恐怕打不出那样的威力来。 老金\"腾\"的一下站起来,随即身形不稳,扶着头缓了一会。一个一米九三的人这样站起来还是很容易低血压的。 虞渔舟是平时没有的严肃。 \"李秘书,狸猫怎么还没到。\" 李清推了推眼镜\"一直联系不上。\" 虞渔舟松手,那金蛇鞭子又慢慢的缩回到他的衣袖里。 \"这次我们要跑的可能是个危险的大单。\"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要记得留言,不然可能去看《武动乾坤》就不来更了 第3章 第三章 苏厌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章苏厌到底是谁? 马路上的人、包括交警都纷纷侧目,因为这样的车队实在是太奇怪了,前后各两台路虎揽胜,中间夹着一台五菱宏光。 约定好要出发的日子,虞渔舟从单位大门出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苏厌是个挺低调的人,没想到办起事来也是土豪。 五菱宏光里,安阳抱怨道"凭什么老板就有路虎坐,都说了让老板把这个破车扔了,我给他捐个jeep也行啊。"安阳这个嘚瑟的样子大家早都习以为常了。安阳这个人说起来确实也有嘚瑟的资本,富二代,人长得帅,自己也肯努力,留学回来身手也不错,现在纯粹是给自己找乐子才跑到执策司来的。 旁边的老金没说话,插着耳机抱着手臂在一旁眯着。听说是大生意,老金连夜去洗了个澡理了个发,收拾干净的他剑眉星目,鼻直口方,是个标准的英俊男人,颇有几分古代将军的风采,和昨晚那个犀利哥的形象迥然不同。其实他每次从家里回来都是那副模样,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回家种地干力气活去了。后来大家发现,他还真就是回家务农了。老金家里有一片私人果园,加之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放飞自我,回家去果园里一呆就是好几天不出来。 李清开车,他算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尽管是一辆破五菱跟着前面的路虎也不是很吃力。李清心不在焉的听着安阳抱怨,心里倒是有点担心前车里的虞渔舟。苏厌那个人,虽然不是世故圆滑、有两张嘴脸的人,可是他那个波澜不惊的表情,李清觉得看不透。平时都是他们自己找活干,像这样生意自己找上门来的,不是普通人"碰了邪",走投无路,就是同行求助,像苏厌这种,明显两种都不是。 而且,李清隐约的感受到一丝来自苏厌身上的兽性,尽管他伪装的温文尔雅,可是这样若隐若现的兽性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越是隐匿,就越是让他怀疑。 李清推了下金丝框眼镜,眼神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左手从食指外侧指尖一直延伸到虎口的奇怪图腾,瞳孔恍惚间变得细长,露出蜥蜴一样的凶光。 可虞渔舟却是乐得逍遥自在。 "哎,苏老板,咱们这次去南京,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地方特色那种。" 虞渔舟还是挺享受豪车的感觉的,没个正形的往苏厌那边凑了凑。苏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还不完全是檀香,只是其他的味道虞渔舟闻不太出来。反正安神得很。 苏厌依旧看着手里的pad头也不抬"糖芋苗,桂花糕。" 虞渔舟眉头微蹙"怎么都是甜食。" 虞渔舟很多年前对南京的第一印象就是,甜。可他并不怎么喜欢吃甜食,那样让人心神愉悦的味道会让他不想锻炼,不想再甩开金蛇鞭,不想再在这刀口上舔血。 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像普通白领那样草草一生多好。说不定有机会还能出个轨,当一次坏人。 一路上虞渔舟唠唠叨叨,毕竟是个开天辟地的大单子,他总觉得有些兴奋。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越是紧张,就越是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苏厌却几乎不说话,面无表情,不是看手里的pad就是在闭目养神。 趁着苏厌闭目休息,虞渔舟好好的打量了他一番:皮肤白皙胜雪,五官立体如刀削,一丝一毫比例得当,让他这个"虞美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偷偷调查过这个苏厌,红色世家,爷爷是开国功勋,如今已经退役多年,据说当年在战场上也算是个传奇人物,用过一些不寻常的手段,可是后来□□的时候破四旧,就干脆神隐了起来。父亲也是军人,目前依旧现役,服役于北方某军区。哥哥是个生意人,名下资产无数,苏厌就属于隐形富豪的那一种。 只是关于苏厌本人,除了毕业学校及学位以外,几乎都是空白的。尤其是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之间的那里面,档案里是空白的。 按理说,按照虞渔舟的手段,调查一个人远没有这么难。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与苏厌的实力相差过于悬殊。 于是虞渔舟准备尝试套他的话"苏总,你这么爱吃甜的,老家是南方的?" 苏厌依旧眯着眼睛,不予置否。 "看苏总这么水灵,不会是杭州的吧?杭州好啊,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 苏厌慢悠悠的睁开眼睛"虞总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 虞渔舟瞬间石化,尴尬了一下。这还有什么问的呢,问了恐怕也就是敷衍"没有没有,闲聊吗你看。"其实平时虞渔舟聊天的本事也是挺高的,不知道怎么了,一看见苏厌就全完了。那感觉就像是对着另外一个自己,没办法扯谎。 在前面开车的白缱绻娇笑,饱满的胸脯一抖一抖的"虞总,想问什么就问吧,说不定苏大人会告诉你的哦,别人啊,他才不会理的呢。" 苏厌微微抬眼,通过后视镜看了白缱绻一眼。白缱绻立马接收到威胁的信号,小小的吐了下舌头"是苏老板,苏总。" 苏厌习以为常,虞渔舟倒是看的老脸一红。 这是心动的感觉吗。不得不说,白缱绻的样子真的很诱人,身量纤纤却很饱满,面容姣好,撒娇发嗲都恰到好处。 苏厌道"问吧。" 虞渔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问吧,又有些莫名其妙,不问吧,反而欲盖弥彰"啊……额……那个……" 还没等问出口,车子一个急刹车,白缱绻回头小声道"苏总,警察。" 看白缱绻的样子,似乎很怕警察。为什么呢?像他们这一行,虽然见不得光,但多少有些背景和包装,在黑白道上都算是吃得开的。反正虞渔舟是从来没有怕过那些条子的。 苏厌抬了下手,示意她没事,然后降下车窗,一副大佬的做派。 条子探头进来"苏哥,老爷子请您回家。" 原来是家里老爹来领人的,虞渔舟暗自想到,看来这家伙家庭关系处理的并不是很好,不知道他家里老娘是个什么脾气,要是也像他和他老爹这种关系,恐怕他媳妇是有苦吃了。 苏厌径直伸手扯住那年轻警察的领带结微微用力向自己这边拽了一下"小杨,恐怕我就这么让你空手回去,你会很难交差吧。" 苏厌这个人平时举止端庄,很少有大动作,这一伸手,虞渔舟似乎看见他的某个指缝间有着和李清手上一样的纹身。 那代表着什么呢?他问过,李清只说是少数民族的原因。 放屁,哪个少数民族这么杀马特。 苏厌松手"把警徽摘了。"那个小警察一脸雾水,但还是照做了。随即从另一台路虎里下来了一个穿黑西服的年轻人,不由分说,没有任何开场白,几下子就把那个小警察放倒在地。能看出来那小警察也是有功夫的,但是相对而言几乎就是弱鸡,毫无还手余地。其他的警察想要上前帮忙,甚至还有手已经放在□□上的。那个被打的小警察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管。 "谢谢苏哥。"被叫做“小杨”的小警察抹了一把流出来的鼻血,真诚道。 被打了反而道谢,而且是发自内心那种,虞渔舟真是第一次见。不过,这老爷子又何必这么着急叫他回去呢,他们祖上所谓的“手段”无非也就是虞渔舟他们这一类的,既然沾亲带故,又干嘛不让自家子孙插手呢?虞渔舟一时间想不通。 不过这小警察回去以后免不了是一顿收拾了,夹在缝里是真的很难做人。 从北方S市驾车到南京还真是挺远的,这一路上几乎是跨越了山河大海。虞渔舟从兴致勃勃,一直到睡意沉沉。半梦半醒间虞渔舟好像梦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之前驯化的凶兽,也有一些认识很久的、不久的,甚至不认识的人。那些人似乎在朝他喊叫,声嘶力竭,还拼命地朝他挥手。 他们在喊什么呢?虞渔舟一点都听不见,像是早年的哑剧,静默得只有放映机运转的声音,在薄薄的雾气里穿梭,让人毛骨悚然。 朦朦胧胧间虞渔舟感觉一边的苏厌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还带着体温。淡淡的檀香被体温加热过,更带了一丝人间烟火气。那感觉虞渔舟恍惚觉得很熟悉,就像是穿越千年而来,只为了寻找他。 "苏大人,您真的决定不告诉他真相吗?" "对。" "那您做的这一切都将是没有意义的。" "有。能换他来世无忧,一切都值得,即使我也要挨上他那一鞭子……" 听到这里,虞渔舟仅剩的那点清醒的意志也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十点半上班,六点就起来去肯德基抢朱一龙的海报了。对沈教授是真爱! 第4章 第四章 胭脂井(上)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秦淮河上游船画舫缓缓而过,清风拂面,似是故人来。 虞渔舟站在秦淮河夫子庙一侧的岸边,吹着风,抽着烟,看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游人,心中自在。 "苏……"虞渔舟回头想找个人说话,才猛然间发现不仅是苏厌,就连李清、安阳、老金他们也都不在。 虞渔舟突然心里很慌,似乎所有人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须臾间,天际传来一声虎啸。虞渔舟循声望去,一道白光从某处迸出、直冲天际而去。霎时间,天地之间一片寂静,熙熙攘攘的游客像是被某种光热焚烧,瞬间化为飞灰,消失在充盈了天地的白光中。 白光的尽头,似乎有立着一个人。虞渔舟看不清那是谁,却不自觉的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就在他快要看清那人的模样时,那人却突然闭上眼,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中。 "渔舟。" 虞渔舟猛然惊醒。 原来只是个梦啊。 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只是还没进城区,路上车很少,灯很暗。不知道什么时候虞渔舟睡死了过去,歪歪斜斜的躺在了苏厌腿上。他有点窘迫的慌忙爬起来,下意识的用左手背擦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的嘴角。 "不、不好意思。" 虞渔舟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在已经发白了的天色里,一座似有五彩的宝塔矗立着,塔上灯火摇曳,似有光怪出其上。 虞渔舟的胸口像是被重拳击中,闷了一下。 似乎是刚刚梦见白光所出之处。 虞渔舟又揉揉眼睛,宝塔色彩光影退散,不过是一座落魄的玻璃塔罢了。 虞渔舟这才算是真正的清醒过来"到了?" "已经到南京了,离市里还有些距离。" 虞渔舟揉了揉太阳穴"那个,你刚才,叫我什么?" 苏厌想也不想"虞总。" 虞渔舟从来都是笃定自己判断的人,可这一次他却有点动摇了,渔舟,虞总,都差不多吧。 南京,他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每次都是来办事,落地就工作,结束就离开,连一眼美景都没看过,一句越剧小曲没听过。这地方,白天繁华,夜晚落寞,似乎总能寻得到沧桑的影子。 这曾是六朝古都,出尽了王侯将相,也算是个人杰地灵的城市了。打从进了这座城,虞渔舟就隐隐的感受到一丝龙虎之气。 乃是帝王之气。 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虞渔舟几乎是没有休息,直接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就拉着李清出门了。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和李清住在同一间房间里,李清这个人,总是会让他有奇怪的想法。 可是对比了安阳和老金,虞渔舟还是觉得李秘书好些,至少不会不停的抱怨环境恶劣,也不会穿着外衣就上床睡觉。 苏厌自己一个房间,其他人只能凑合凑合了,毕竟一共五台车十五个人,对宾馆的容纳能力也是种考验。让虞渔舟奇怪的是,苏厌这次带来了那个娇滴滴的小秘书,却没带那个黑脸的司机,黑白无常少了一个,他倒是很好奇。 "小李子,别忘了把东西带着。"出门的时候虞渔舟特意叮嘱道。一回头,差点和住在隔壁房间的苏厌撞个满怀。 苏厌依旧是没有丝毫波澜的表情"虞总这么早要去哪?" 虞渔舟心想,你还装得挺淡定的,明明就是在这等着他们出门。不过好在虞渔舟也是本就打算带着他一起去的。 "上香当然要赶早。既然都撞见了,不如苏总一起?"虞渔舟直接搂住了苏厌的脖子,那感觉就像是把自己挂在了一根电线杆子上,对方没有任何受力的表现,依旧笔挺的不似寻常人。 李清背着个包,微微低头推了下眼镜。 苏厌爽快答道"好。"接着又问"去哪里上香?" 虞渔舟扯着他就往外走"先去吃碗皮肚面,吃饱了再说。" 往往一些地方特色美食都要在小摊上才吃得到。虞渔舟带着衣冠楚楚的李清和穿着休闲但是气质出类拔萃的苏厌,三个人围坐在目测也就十平米的早点店的小木桌旁边,留着口水等着上面。好在南京人大多穿着得体正式,并不像东北人那样不拘小节、夏天总是穿着背心拖鞋出来买早餐,这三个人才不会显得太突兀。 皮肚面上来,好大的一碗,并不像是南方人早餐应有的样子。金黄酥脆的干肉皮浸泡在浓浓的面汤中显得格外的诱人。 虞渔舟对店家道"啊有辣油啊?" 店家忙活着手里的事回道"等克儿。" 虞渔舟的一个特异功能,就是对方言的学习能力极强,每到一个地方总是会用很短的时间学会当地方言并且熟练运用。这本事李清是知道的,可苏厌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还回手从邻桌给虞渔舟拿来了辣椒油。 难道他是南京人?虞渔舟不禁怀疑。毕竟像他这种天赋不是人人都有的。 "苏总,你信神吗?" 虞渔舟一边滋溜着面条一边闲话家常一样的问苏厌。 苏厌道"现在不信。" "那要是上香祈福不花钱的寺庙呢?" 苏厌吃饭很快,已经领先吃完了整整一大碗面,又很没有架子的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然后拿了桌上一张免费的餐巾纸优雅的擦了擦嘴"愿亲临一见。" 一只花猫懒洋洋的从凳子上跃到桌上,找了个好地方歇着了。 鸡鸣寺,南朝四百八十寺中的第一寺。因为不收香火钱,长年香火鼎盛。寺里大多是些古迹,寺庙呈不对称的机构,青石红瓦,细竹樱花,纷繁错落,倒是使这寺庙凭增了几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美。 寺里的僧人也保持着最古老的样子,晨钟暮鼓,诵经礼佛,不与外人同。 三人买了票,领了香,上了山。石阶正对着的是一间神殿,参观、祈福的人都不少,虞渔舟却摆了摆手对李清和苏厌道"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就不进去了。"又对苏厌解释道"我见了凶神就会头疼的厉害。你们先去参观,我去上香。" 他没有撒谎。虞渔舟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寺庙里的凶神。那样青面獠牙将小鬼踩在脚底下的形象,虞渔舟但凡见了,保准过不了多久就会头痛欲裂。索性也不进去,反正是来拜见故人的。 虞渔舟一个人去上了香,继而从旁侧的石梯下去,绕道一口古井旁。这井叫胭脂井,当年也是有故事的。 虞渔舟一抖手腕,金蛇从袖口钻出,径直进了井里。约么着半柱香的功夫,金蛇又从井里出来,钻回到虞渔舟的袖口里。和它差不多同时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僧人。那僧人在虞渔舟身后站定,双手合十道"贵客来此,贫僧有失远迎了。"这僧人面容凌厉,除了神态有些掩饰不了的凶色之外,还算是俊俏。只是这大夏天的,这和尚还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几乎除了头部手部,就没有一寸皮肤漏在外面的,旁人看起来好生奇怪。 李清和苏厌找到虞渔舟时这家伙正在这寺庙的会客室里和人家僧人喝冷饮。毕竟时代变了,禅房里都装了空调的。 "介绍一下,这位是菩提师父。"前半句还算正经,后半句果然没了正形"就是后院那口胭脂井的男主人。" 菩提师父是个带着仙气的人,如今社会里真正的僧人已经不多了,菩提师父算是一个。看破红尘的人眉宇间往往有一种淡泊之气,总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羽化登仙。 菩提师父这样一个了无挂碍的修炼人,提到胭脂井却是神色有些黯然,似乎不愿提及,于是便打岔道"我看两位施主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虽然菩提是想要岔开话题,但虞渔舟回眼一看,这两个人还果真是脸色惨白。难不成怕凶神这毛病还传染?而且一次就传染了两个。 "无他,只是中暑罢了。"苏厌解释道。 虽然不是很壮,但苏厌的身体能看出是经过长期训练的,绝不会这么轻易就中暑;李清的话,虞渔舟更是了解,曾经在沙漠里暴晒一整天都没有中暑的人,怎么可能阴沟里翻船呢? 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些心照不宣。 "不知虞总带我们来叨扰菩提师父有何用意?"苏厌明显想要快一点进入正题。 虞渔舟顺势又卖了个关子"其实我觉得你是第一次见菩提师父,应该行个礼的。毕竟菩提师父也是凶兽化身为人,守护一方安稳。" 苏厌心想,恐怕你知道了我是谁,就不敢受我这一礼了吧。看这和尚之气,不过也就是一般的凶兽化人。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参拜?这是一个半神的参拜啊! 但苏厌还是起身,双手合十,朝菩提师父微微弯腰。 "苏先生折煞我了,莫要拘礼。"菩提师父的话说得不冷不热,既不是真心,也不是假意。苏厌想来不喜欢出家人,就是因为他们要么六根未净,却故作清高姿态;要么过于超脱,冰冷的像一潭死水。和他苏厌一样。 不,不一样,他苏厌有情感的波动,只是不为外人道罢了。 菩提师父在伸手掺扶苏厌的一瞬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脊背抽疼了一下,神情微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作者炸了 第5章 第五章 胭脂井(下) “哈哈苏总,我就是开个玩笑调戏你一下,看你认真的。”虞渔舟一把搂住那和尚的肩膀“这菩提师父和我是旧识了,不必拘礼、不必哈!”虞渔舟虽然不动声色,却也已经感觉到了菩提师父因为疼痛而产生的轻微颤抖。只是他不问,因为这和尚估计也不会说,那又何必打草惊蛇。 不过话说回来虞渔舟确实就是开个玩笑,但是苏厌这样带着军队戾气的人做这个合十的动作倒是挺有那么点……禁欲的气质的。 菩提却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苏厌身上的那股子煞气,绝非是一般常人所有的。一般来说,凶恶之人、军人身上的煞气会比正常人重一些,但军人属至阳,身上再重的煞气也都是阳气,而苏厌这个人身上,除了正常人身上会散发出来的那一点微弱的阳气,几乎是被阴气笼罩着的。这样的极阴之身,恐怕常人是不可能了,至少要是洪荒四凶兽之一或是冥界有来头的人才可以;而他又可以混在人群中行动自如,其中原因菩提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人绝非善类,更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菩提,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必装着了。”虞渔舟拍拍他的肩膀道。 “好。”这个菩提师父说话时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淡淡的表情,或是微喜,或是微怒,却永远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点,倒不像是发自内心,反而像是故意做出一点表情来让别人了解他的想法。 这和尚双臂一展,头颈上扬,给人一种要变身的感觉。 实际上,他只是抻了个懒腰,换了一个柔软的姿势重新坐下。 他这动作看起来和一个僧侣的身份格格不入,但如果仅仅作为一个人来说,葛优躺尚且可以,这样的姿势也没什么,只要他喜欢就好。只是看起来是真的很奇怪,一个正常人,尤其是一个成年男性,是断做不出这样柔若无骨的姿势的。 虞渔舟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反正像苏厌这种能找上门来请他出手收服烛照的一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菩提问:“这次又要向我借什么?” 虞渔舟就答:“借什么借啊?在你心里我就是来了就伸手的人?这不是到你的底盘上来就先来拜访拜访老朋友嘛!”虞渔舟是真情实感,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满满的虚情假意。李清已经习惯了,也不管他,自己只负责在他身后老老实实坐着。 “我可不敢说是虞总的老朋友。虞总你总是盯着我这胭脂井,这井水早晚会被你取光的。” “爷今天还真就不是来取水的。李秘书。”虞渔舟向李秘书一伸手,李秘书把双肩背里的东西取出来递了过去。 菩提接过去,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意味深长道“看来这回你是要玩命了。” 虞渔舟“玩命谈不上,不行就跑呗。” 苏厌扬了一下嘴角。短短一瞬。 虞渔舟给菩提的是一盒胭脂,其实他自己对这东西也不是很懂,就是听说艳粉轩的胭脂是一流的,于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一盒上品给这和尚。原来古代的女人和现代的女人没什么差别,都要男人给他们买这些用来涂抹的东西。这和尚也是痴情,皈依佛门这么多年了,放得下生死,却放不下对已故之人那么一缕执念。 这和尚本来是玄武湖里的一条蠃鱼,相传只要是有蠃鱼现身的地方就会有水灾。换句话说,他可以掌握水流。 偏偏此人只知作恶,不知行善。每到一处,必然是生灵涂炭。直到他遇见一个常来溪边浣纱的女子。 他爱上了那个女子。可惜那时候的他还不能化为人形——事实上大多数上古凶兽都不能化人。可是毕竟人类的寿命有限,等他想到办法化为人身,能向这姑娘表达爱意的时候估计那姑娘坟头草都已经两张高了。不得已,蠃鱼只好主动找上了典策虞渔舟。 虞渔舟正乐不得他自己主动投案自首呢!虞渔舟那时候还是个年轻的典策,按章办事,告诉蠃鱼,除非答应他一心向佛,守护一方水土,否则他断然不能帮他化而为人。 蠃鱼犹豫了。他知道这是唯一能让他接近她的办法,可是一旦入了佛门,还能用什么感情爱她?佛家讲普度众生,不是男女间的小爱。 但是人生短短几十年,蠃鱼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只好答应了虞渔舟的条件。从此化为人身,却走入佛门,只能期盼着那女子偶尔能来上香祈福,远远地偷看她一眼。 他看着她成亲,生子,疾病,终老。他看着她走过了一生。这几十年里,他磨灭了所有的执念,却始终放不下她溪边浣纱时的样子。 她生前最爱胭脂,买来却没来得及用的胭脂堆了满满的一个架子。她死后,虞渔舟把那些胭脂带给蠃鱼,蠃鱼将那些胭脂全部倒进了鸡鸣寺的那口井中,并控制了那些水流,使它下达黄泉。 蠃鱼说,那都是要送去阴曹地府给她的。 自从虞渔舟把他送进了这鸡鸣寺,他也算是安分,除了守护这里的百姓,也就只像一般僧人一样吃斋念佛,偶尔的虞渔舟也来和他借胭脂井里的水用用,毕竟是与黄泉相连,驯兽时用来隐匿生气再好不过了。虞渔舟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于蠃鱼来说也已经算是圆满了,毕竟爱别离,怨长久,这是任凭谁都无法挣脱的天地定律。对比起其他被执策司抓住的凶兽,他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的关系就这么保持了几百年。虞渔舟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出五行,感情再无波澜,却始终走不出那口井。好在蠃鱼也算信守承诺,不再作恶。 “这次我来,是想和你打听一件事的。”虞渔舟十指交叉垫在下巴底下,认真的看着菩提。 “什么事,请讲吧。” 李秘书马上递上一张画纸,纸上是李清在虞渔舟洗澡的时候按照他的口述手绘的他恍惚看见的那座七彩琉璃塔的样子。虞渔舟活了几百年,具体是几百年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这样有故事的古城,他能看见的东西虽然不一定就是现在存在的,可一定是它曾经或未来的样子。 虞渔舟对那塔有一些了解,说来也巧了,还是在他为数不多的一次看电视的时候。那塔建于明成祖永乐年间,名曰大琉璃塔。其他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了。 “这是大报恩寺琉璃塔,成时具三塔像,成其一,埋其二。后被战火所毁,现在那些人在原址的基础上用有机玻璃重建了一座,却再也没有当年的风采了。”菩提做出了一点惋惜的表情。 “这塔上是不是会偶尔招惹一些非人的东西?”虞渔舟追问道。他恍惚记得,在他看到的那座塔上,光怪缭绕。 菩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苏厌。虞渔舟接收到信号,拉住苏厌的手“无妨,自己人。” 苏厌的手在这一刻微微挣扎了一下,但是马上又放弃了,安心的被他握住。 菩提这才放心开口“当然有,那塔汇聚了成祖开国之精神、人力物力,流光溢彩,灵气流动,方圆百里的洪荒凶兽受之感召皆聚于此。我也正是那时候才来到了这座城市。” “可我见到你的时候,这周围并没有那么多凶兽。”虞渔舟记得,那时候的金陵,一片祥和,甚至没有人意识到如果不是他,恐怕一场洪水就要来临。 “这我也不清楚了,那时候我已经遇见了燕儿,为了她离开了琉璃塔一心在水中等她。说起来,那些凶兽消散的时候,也就和你来金陵的时间差不多。” 虞渔舟在脑海里拼凑衔接着这些信息。虽然不多,但是凭他的经验也算是有一些头绪了。按照苏厌提供的消息,烛照最后一次出现就应该是在金陵,大概是七百年前,也就是他初到金陵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感受不到周遭有凶兽出没的痕迹了。那也就是说只有一种可能,有一只更为凶猛的凶兽来了,就像森林里的老虎,所到之处,其他凶兽全部退让。 如果所料不错,就应该是那太阳烛照。 就如同他迷离中所见,那凶兽出现时天光乍现,一切灵魂都被灼烧成灰烬。 中午开斋的钟声响起,虞渔舟看着那些斋饭口水直流,本想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但李清和苏厌一致表示吃不惯斋饭,只好作罢。尤其是苏厌,提到吃斋饭,脸色似乎更不好了几分,起身的时候甚至有几分虚弱,虞渔舟只好亲自扶助他。心里想着,算了,谁让他是大客户呢。 临走的时候,菩提拉住他,瞥了一眼苏厌,附在虞渔舟的耳旁小声说“那个苏厌,别离他太近,他不是人。” 第6章 第六章 暗算 第六章 午夜,趁着虞渔舟已经睡下了,李清一个人站在宾馆的卫生间里,反锁着门,对着镜子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血色一点。这一趟去鸡鸣寺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又苦于不能让虞渔舟知道,一直强撑着。不过,自己不能进寺庙见凶神也属正常,虞渔舟和那个苏厌又是为什么呢?总不会是巧合吧。 不,世界上从不会有那么多巧合。虞渔舟,无论他到底是谁,什么身份,什么来头,李清都誓死要保护于他的;至于那个苏厌,李清从来都觉得他不简单,如今这种预感更加的强烈了。恐怕连他都摸不着底的人,要么是他真的很干净,李清想的太多了,要么就是他的城府已经深到无法探查。 李清觉得苏厌一定是后者。 李清细而长的瞳孔对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隐约的透露着绿幽幽的寒光。那寒光似乎不像是当初初入世间化而为人时的那般犀利了,李清约么着,自己能留在这里保护虞渔舟的时间也已经不是很多了。 一切似乎还只是刚开始,时间却已经到了尽头。 这时候,卫生间的门很突然的响了一声。 “谁!”李清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隐匿自己诡异的瞳孔,而是亮出了纤细的手指上尖锐的利爪。这已经是他暗中保护虞渔舟这么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了。虞渔舟这个人虽然是典策,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本就没有野兽那样敏锐的感知能力。当初虞渔舟的祖父虞尚之所以冒着造天劫的危险私藏了凶兽青龙,使他化而为人守护在自己天生福薄的孙子身边,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而这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李清,就是凶兽青龙所化。虞渔舟还不知道,这样一个他看不上的文弱书生,到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亮出利爪和獠牙为他解决了多少要命的麻烦。 “还能是谁!小李子你在厕所那么久干嘛,还锁门,都是老爷们儿怕什么的呀。”说到这里,睡得迷迷糊糊爬起来起夜的虞渔舟猛然间清醒了不少。他突然间回想起李清的手指触碰到他胸口的那种触觉,惊得自己一身冷汗,连忙甩甩脑袋,叫自己别胡思乱想。都是男人,谁能对谁怎么样啊? 李清隐匿起利爪和蜥蜴一样的瞳孔,戴上洗手池旁边的眼镜,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才缓缓地开门“和你一样,上厕所。” 虞渔舟在外面捂着肚子,见门开了就要往里面冲。可是与李清擦肩而过的时候又退了回来,盯着李清的脸问道“你不是不近视吗,怎么大半夜的还带着眼镜。” 也许只是虞渔舟随口一问,李清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平时还可以说自己是没自信、自卑,所以戴着眼镜找安全感,可现在大半夜的要怎么说,不戴眼镜睡不着吗? 犹豫了一下,李清道“习惯了”然后与虞渔舟擦身而过。他尽量装作自然地偏着头,害怕虞渔舟看见他脸侧因为疼痛而浮现的汗水。 “尽一切力量去保护他吧。”李清躺在床上想到。就算在人世的时间用尽,就算最后挫骨扬灰。 虞渔舟几乎是跑了一夜的厕所,大概是因为终于得空尝一尝南京的特色小吃,把肠胃给搞坏了。但是拉肚子这种小病虞渔舟根本不放在心上,反正早晚是会自愈的。反倒是苏厌那个家伙,自从从鸡鸣寺出来就一脸大写的虚弱,脸色惨白又冒着虚汗,嘴唇青紫。虞渔舟有问过他是不是心脏有问题,苏厌只是摇了摇头。回宾馆以后苏厌就被他的秘书白缱绻接手了,直接带回房间不需要他们过问。 虞渔舟觉得应该是可以放心的,只听说过女秘书想要爬上霸道总裁的床的,还没听说谁家女秘书想要害自己老板的呢。但是一夜没有动静,虞渔舟还是打算去看看情况,就当是对大客户的VIP关心好了。 虞渔舟走到隔壁门前,站在那想好了措辞,抬手敲门的时候发现白秘书可能是太着急了,门竟虚掩着并没有落锁。 就在虞渔舟纠结要不要敲门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房间内走过。那人影身形硬朗利落,不是很壮,但是能看出精干有力,却又柔弱无骨,轻飘飘的,和苏厌那样挺拔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个人是谁?苏厌向来讨厌别人出入他的房间。还有,白缱绻呢?不应该是她在这里照顾苏厌吗? 虞渔舟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也来不及叫上别人就手比嘴快的推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苏厌正躺在床上,看着冲进来的虞渔舟,眼神里没有惊讶,反而是意料之中的平静。 除了苏厌,就是站在那一头雾水的虞渔舟,除此之外房间里空无一人。 “虞总这么早,有什么事吗?”苏厌的语气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异样。 可越是如此,虞渔舟就越觉得奇怪。 房间只有这么大,门与窗相对,格局相当通透,有人出入必然不会逃过虞渔舟的眼睛。他没看见那人出去,那就说明他一定还在这房间里。生人身上都会有很足的阳气,尤其是正值壮年的人。虞渔舟刚才见那人影的体态绝对不是垂垂老矣之人,可是此时,房间里却感受不到除了苏厌之外任何阳气的所在。 也就是说,除非他虞渔舟眼花了,要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人影根本就不是人类,现在他要么以某种方法隐藏在苏厌的身体里,要么就是…… 虞渔舟不动声色,可金蛇鞭不知何时却已经静悄悄的握在了他的手里,无论是洪荒凶兽也好,或者其他的什么也好,他虞渔舟的态度就是,碰上了,就要管。 苏厌看似没有什么反应,实际上早就已经看到了虞渔舟手里的金蛇鞭。那东西在普通人眼里闪得像黄金,在苏厌的眼里,它则是一条燃烧着审判之火的锁链。 苏厌缓缓开口道“虞渔舟你……” “什么?”虞渔舟话音未落,金蛇鞭就已经出手,向房间的一个角落甩去,凌空激起一片火花。苏厌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如今的虞渔舟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实力,也不禁为那“人影”捏了一把汗。 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那角落里,肌肉线条紧实精致,正是刚才那人。他身体轻盈一闪,躲开了几乎致命的一击——几乎没有人或凶兽能够多开典策的鞭子的,一定另有原因。 虽然要害部位没有受伤,那人的胳膊上却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灼伤。虽然只是被金蛇鞭擦了一下,却被灼烧得皮开肉绽。 这样的一击估计让那人伤的够呛,虞渔舟也终于有机会看清楚那人的脸。 很熟悉。 眼含桃花,朱唇薄薄,虽然多了一些例如喉结、直鬓角等男性特征,但虞渔舟几百年里练出来的眼神是不会错的。 是白缱绻! 虞渔舟的大脑瞬间宕机,眼睛不禁朝着那人的胸部看去。 是平的,甚至在薄薄的夏衣下面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饱满的胸肌。 在虞渔舟愣神的时候,他只觉得脑袋一沉,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虞渔舟隐约觉得身后有人搂住了他,这才使得没让他的脑袋直接撞到地上。 是被暗算了么?被谁?苏厌?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要干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一连串的疑问一瞬间冲击着虞渔舟,即使身体已经陷入麻木、动弹不得,可飞速运转的脑子却像是理不开的麻,越缠越紧。 虞渔舟突然想起临离开鸡鸣寺时菩提和他说的话:离苏厌远点,他不是人。 那时候他还为菩提几百年都没学明白的人类语言而感到苦恼,这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在骂人,虽然也有所疑虑,但始终没太放在心上。不知道为什么,虞渔舟对这个来路不明的苏厌就是有着莫名的信任,以至于终于落在了他手里。这下可好,恐怕李清、老金和安阳他们是要失业了。下一任典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上任,天下还不知道要乱上多久;都怪他,怪他没早点结婚生子,连个继承人也没有…… 虞渔舟胡乱的想着,在他自己也不知道多久的时候,终于陷入了完全的无意识状态。 苏厌依旧很是虚弱,也不管一边受了伤的那个人,努力横抱起昏迷的虞渔舟放在自己的床上。难得虞渔舟这个话痨如此安静,苏厌侧坐在床边俯身看他,这几百年无论如何变化,他还是这样一副漂亮的好皮囊,幸好自己也托了家里那老爷子的福,得了这样一副好皮囊,不然还真就是配不上他了呢。 苏厌一改往日里的波澜不惊,看着虞渔舟露出宠溺的神色。一旁受伤的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叫到“喂,大人,你要秀深情就叫别人来看吧好不好,要是没啥事,我就先回地府去疗伤了。” 不是那人矫情,是虞渔舟的这一鞭子,真的很要命。 苏厌连头都懒得回,朝后一扬手,表示他同意了。那人一脸愤恨,捂着受伤的胳膊,转眼间消失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能不能留个言了,尤其是不认识我的,留个言啊 第7章 第七章 白无常 第七章 虞渔舟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有多久呢,几百年了吧,从他接替父亲做了这个典策以来,他夜夜都绷着一根神经不敢完全的睡着。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一会会不会有阴差来抓他,终于什么都不用想了,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至于李清他们,自求多福吧,他死了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人为难他们了。 虞渔舟想着,想他这样的人,活着的时候也算是做了些好事,死了以后应该会成仙的吧,应该可以到一个世外桃源去,过上没有生老病死的生活。 刚想到这,虞渔舟就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左手的手背上尖锐的疼了一下,他心里就想,糟了,恐怕是没死成,要回到人间去继续做他的典策了。他是真的不愿意回去,面对他的那些没收拾完的烂摊子。 虞渔舟觉得眼皮沉得很,努力的抬了抬,刺眼的天光就直射近他的瞳孔。他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还在一种熟睡的放松状态里,他需要在醒来的一瞬间让自己所有的骨骼和肌肉都紧张起来,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虞渔舟的身体还没完全苏醒,金蛇鞭已经悄悄出手。 “别动。” 虞渔舟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地按住。他努力睁开眼睛,视力慢慢适应了光亮以后,他看见李清清秀的脸。这让他放松了下来。别的他不敢说,李清,他还是了解的,可以完全信任。 “我……” “你没事,只是昏迷的太久,有点低血糖,我就去药房买了瓶葡萄糖帮你吊上了。”李清这个人还是真的什么都会。之前在公司,给电脑做系统的是他,缝缝补补也是他,有一次捡了一条流浪狗,给够看病打针的也是他。没想到这兽医今天居然给自己看上病了。 虞渔舟向四周瞄了一眼,发现苏厌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着咖啡玩着手机,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在看他,苏厌的动作微微迟缓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虞渔舟又把目光移回李清身上,看着他的眼睛等他解释。 李清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约一天前,李清正在整理关于大报恩寺的资料时,忽然感觉手指上有纹身的地方刺痛了一下。那纹身是洪荒凶兽化人时留下的印记,也可以说是一种契约。这种契约必须与生人或半神结定,凶兽方可以以人身生活下去。李清的这个是很多年前虞渔舟刚出生的时候他祖父就做主给他结下的,这就代表着李清要仰仗着虞渔舟的阳气保持人身。跟着虞渔舟的时间久了,这契约的能量越来越强,甚至形成了一种类似于心灵感应的东西,每每虞渔舟身处险境,李清手指上的契约都会这样感到刺痛,虞渔舟越是危险,这种疼痛就越是强烈。 这次的疼痛不强不弱,李清知道虞渔舟肯定是有麻烦了,但还不至于要命。 李清放下手里的事去找虞渔舟,对于四神兽之一青龙化身的他,这点事情并不难,况且位置就在自己隔壁,李清走过去都用不了一分钟。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以男身出现的白缱绻凭空消失,干净的像一片蒸发掉的水汽,丝毫没留下刚刚还存在过的印记,甚至,连一点阳气都没留下。 没有阳气,能随意切换性别,还能在人世行走自如,李清大概猜到了他是谁。 苏厌就那么深情的看着昏迷的虞渔舟,根本不在乎身后发生的事。李清的底他早就查过了,就算硬拼起来李清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像他这样心思细密至极的人,哦,不,凶兽,估计也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了。不过让他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虞渔舟好,彼此亮出底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苏厌没想到虞渔舟如今竟有这样的实力,如果不是白缱绻机灵,接收到了他的暗示,恐怕现在地府的白无常又要换人了。任期未满就英勇就义,估计他也是地底下那群“公务员”的头一个。至于虞渔舟,他怕一击不成让他有余力还击反而麻烦,于是下手重了些,估计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不过这样也好,也给了他时间和李清“互通有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跟在苏总您身边的,应该是白无常谢必安吧。”李清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毕竟能叫白无常鞍前马后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变得细长的深绿色瞳孔还是出卖了他的敌意,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他只相信虞渔舟。 苏厌起身,正襟危坐道“确是白无常,只不过谢必安那厮任期已满,轮回转世去了。你见到的那位是新走马上任的,白缱绻。” “那你又是何方神圣?阁下不妨说清楚,否则,相处起来反倒麻烦。”李清说着,微微唤醒了自己的真身,一条半透明的青龙盘绕在他的周身,瞬间天地间阴沉了下来,可谓是风云色变。在大多是常人和一些等级较低的凶兽眼里,青龙作为上古四神兽之一,能使山河色变、风云再起,这已经是足以让他们被恐惧驱使而伏地跪拜的了。但是李清自己清楚,这不过是因为上古四神兽因为要守护人间所以时不时地也会在人间出现,以一种超越人类认知的方式去改变一些东西。而真正厉害的角色,往往不会轻易出现在人世间,他们的力量才是真正毁天灭地一般可怕的。这苏厌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李清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这从他看见自己青龙真身还这么淡定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了,但是他还得继续撑下去,因为对方若是朋友还好,万一是敌人,总不能先在士气上跌了份。 苏厌连真身都懒得显现,只是注视着苏厌,不动声色。周遭的一切突然像是消失了一般的安静,一切都静止了下来,李清只觉得身边突然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一丝光亮都没有,除了他真身青龙身上微弱的绿光,一切都成了黑色。 苏厌开口“青龙使在人间这几百年辛苦了,协助典策的任务繁重,你倒是做的不错。但是青龙使大概也能看得出来吧,虞典策命数已定,凭你我的能力,他今生想要善终恐怕是不能了,如果青龙使信得过我,我倒是有办法让他来生安稳荣华。” 李清只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过来的,夹杂在黑暗里,丝丝入耳都带着让人胆寒的力量。能轻易做到如此的,除了神,也就只有那两个人了。 李清当即单膝跪地“在下眼拙,不知是大人在此,海清恕罪。”他知道,这个人是不会害虞渔舟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还一个人间的典策;如若真是想害他,恐怕凭自己的能力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青龙使不必行此大礼,毕竟都在人世,都用人身。不过还要烦请青龙使替我保守身份,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让典策大人知道的好。”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太清楚他要帮虞渔舟换一个好的来生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人的话,李清得听,也不得不听。 “是,大人。” “虞总不必担心,苏总身边的白秘书本是地府的白无常,因此才会任意的变换男女。苏总已经都和我说明白了,那白无常是因为他本来体弱阳寿早就尽了,而他的祖父因曾行大善荫蔽子孙,白无常才跟在他身边,等他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再带他回去。” 一边的苏厌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青龙使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全能的人,就连说谎话都这么自然,而且半真半假半虚半实,说的他自己差不多就要信了。 虞渔舟是差不多信了的,一方面是因为根本想不到李清会骗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曾经调查过这个苏厌,资料上看他年幼时确实体弱多病,一直都是那么养死带活的,知道消失了几年再出现的时候突然身体变得很好,估计也是因为这的原因吧。 “真是不好意思虞总,我是害怕您误伤了白无常才打伤了你,还请,不要介意。”苏厌连忙道歉,实际上就是不想给他太多的时间思考,万一漏了陷,再想补救就费劲了。 “没事没事,客户么。”虞渔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他也算是个挺牛逼的人物了,自从见了这苏厌以来,感觉自己越来越垃圾了。 “什么?苏总身边那个白秘书是白无常?”老金和安阳异口同声道,声音大的让虞渔舟感觉耳膜都要穿孔了。 这几天趁着初到南京没有什么事做,老金和安阳四处逛吃逛吃,养的那叫一个红光满面。安阳甚至觉得这一线城市还是商机暗藏的,琢磨着在这边做点什么买卖。现在两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更多的不是替虞渔舟担心,反而是觉得惊讶,好奇。 “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的有无常鬼啊,还长得挺漂亮的。”安阳回想起白缱绻的样子,突然觉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老金倒是更关心黑无常一些。从来听闻黑无常魁梧恐怖,不知道是否也能有幸一见,和他比比谁更吓人。 “你们两个心还真是大。”虞渔舟无奈道。 李清站在窗口,无意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虞总,你看。” 虞渔舟走近窗口,那辆霸道正停在宾馆楼下,苏厌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了。 第8章 第八章 黑无常 虞渔舟从窗口看着苏厌的那个司机,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让虞渔舟的心里猛地一沉。如果白缱绻是白无常,那这人会不会就是黑无常呢?黑白无常向来一起出现,而且看他的做派,应该就是黑无常本常无疑了。 白无常是新上任的白缱绻,那这黑无常叫什么呢?黑……嘿嘿? 这样的连锁酒店确实环境差了点,但是有一点好,就是无论是谁,进来都要登记身份信息,就算有□□□□、吸毒溜冰等等违法乱纪的行为等警察来了酒店也好有个交代。 虞渔舟约么着那个苏厌的司机已经上了楼,于是下楼,捉摸上了前台小姐。那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打着哈欠,皮肤暗黄,一身酒店的制服,指甲却是鲜艳的颜色。虞渔舟猜她十有八九是昨晚上去泡吧了。 虞渔舟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把袖子微微挽上去,故意露出镶钻的手表。虞渔舟这个人活了几百年,越是老还越是高调,总喜欢买一些带着logo的奢侈品,这些东西也总是会在一些特定的场合里派上用场。因为在人世间有这么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 虞渔舟走过,以一个相当骚气又不失土豪气质的姿势把带着钻表的胳膊架在吧台上“exscuse me.” 吧台的小姐看见是个年轻帅气戴钻表的男人,眼神立刻亮起来——不是夸张,人在兴奋的时候眼睛确实会闪光。 “先生你好,不知道哪里可以帮到您。”吧台小姐的普通话里还多多少少带着一点地方口音。虽然说的话不多,但虞渔舟还是能听出来,大概是湖南那边的人。 虞渔舟瞟了一眼,发现吧台后面有好多件大小不一的行李,估计是旅客寄存在这里或是托运来还没来得及取走的“My baggage is missing. Is it here”其实虞渔舟的英文也不怎么好,虽然从八国联军进京的时候他就开始学了,可最近上大学的时候考六级还是过不了,到后来还是找人替考的。他也就敢在这样一看就不太懂的人面前卖弄卖弄了,换个人都要露馅的。看着意料之中那吧台小姐尴尬的表情,虞渔舟还装着“一时疏忽、十分抱歉”的表情,用故作夹生的普通话又重新问道“我的行李是托运的,好像落在这里了,您能帮我找找吗?我叫虞渔舟。” 吧台小姐当然是很乐意的,立刻转过身去帮他翻找,还有意无意的摆出撩人的姿势,虞渔舟看着有意思。 趁着她背过身,虞渔舟在登记簿上快速扫了一眼,挑选了一个他比较中意的名字。 一般来讲,就算是凶兽或是其他神仙鬼怪,只要是行走于人世都会有一个人世的身份,不仅需要这样一个身份,这个身份还必须得符合人物的存在背景,这样才不会扰乱人间秩序从而受到天劫。虞渔舟看那“黑无常”的年纪,约么着三十多岁的样子,三十年前,大概是70-80年间生人,那个时候的人,起名字都受到上山下乡的影响,往往给孩子起的名字都是和建设社会主义有关的。 “抱歉先生,没有呢,要不您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找到了,我联系您。” 这分明就是在要求加好友“OK.2148986391。” 虞渔舟礼貌的道了谢就走了,留下吧台小姐急不可耐的用手机添加这个号码,发现添加好友是有验证问题的:我的车牌号是多少? 虞渔舟堵在他们所在的那一层的走廊拐角,等着那司机从苏厌的房间里出来,小声喊道“胡杨!” 那司机就应道“啊?”回头看看有没有人,也没在意继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虞渔舟暗笑,还真让他猜中了,还真是小学课本上“那是一种力争上游的树。” 至于他是不是黑无常,一时半会虞渔舟还不敢下定论。但是只要要有了他在人间注册的名字,想查他的来头就简单多了。总不能每一个都像是苏厌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吧,如果仅仅是个无常,虞渔舟作为典策还是有这个权利去查的,无非就是让李清修书一封的事。 虞渔舟最高关心的还是那个苏厌。虽然平时他不动声色,实际上早就暗地里去查过了他,不仅是在人间,他甚至托了关系找人查了生死簿,那个苏厌还真就只是苏家的孩子。唯一奇怪的是,他的名字上面有修改的过得痕迹。 虞渔舟很确定,这个苏厌绝对不是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只是暂时还不必过于担心,他们要是想对自己下手估计趁他昏迷早就下手了,没有动作就代表暂时还不想动他,他是安全的。 况且,大不了这买卖不做了,只要烛照在人间一天不兴风作浪,他就可以一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要不然这世间的凶兽太多了,他哪能一一管得过来。 虞渔舟点了根烟,又想起宾馆的走廊里是不允许抽烟的。他这个人懒得很,不愿意多走那么几步到外面去,回去又怕李清唠叨他,毕竟这几天都是李清在整理收集到的信息,就暂且让让他好了。虞渔舟干脆打量着四下无人,也不管他摄不摄像头的,一转身就躲进了楼梯间。楼梯间里是声控灯,虞渔舟只是抽烟,并不发出声音,不一会灯就灭了,他也懒得让他再亮起来。 一支烟抽完,虞渔舟灭了烟头正要出去,正看见一个轻盈的身影快速从楼梯间的门前经过,朝他们住的房间哪个方向去了,没有一点的声音,一般人别说穿着鞋,就算光脚也不会像这样悄无声息。而且尽管是一个掠影,依旧能看得出那人的弹跳能力应该说是很好的,走路时身体上下略有起伏但并不晃动,很稳,应该是一种以膝关节为主要着力点的动作,这样的动作有点类似于街舞里面的“bounce”,即弹动,只是能做得到这么好的实在少之又少。刚好虞渔舟就认识一个。 虞渔舟赶快处理了烟头往房间走去。 “狸猫!”虞渔舟推开门就叫到,回应他的确实李清冷漠的眼神。 虞渔舟环视了一下并不大的标间,确实没有狸猫的踪影。 “狸猫呢?”虞渔舟问。那个身影他很熟悉,不需要什么证明,直觉告诉他那就是狸猫,他应该是收到了李清的消息直接赶到这里来和他们会合的。 李清继续着手里的工作,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着,一边一心二用的回答道“我给他发过地址,但是他一直没过来,消息也没有回复。” 虞渔舟暗自想到,那就奇了怪了,那个身影他熟悉的很,十有八九就是狸猫。这小子既然来了,为什么有不告诉他们,甚至都不肯露面呢?虽然狸猫向来野性难驯,但还不至于在出任务的时候和他们开这样的玩笑吧。 虞渔舟有些疑惑,总觉得刚才看见的那人影有些奇怪,努力回想这刚才看见那人影的样子,他似乎是有意在压低身子,尤其是头部,这样的动作,对于一个人类来说略显猥琐,但是对于一个猫科动物来说,那应该是捕猎时候才有的动作。 捕猎吗?那他想猎捕什么呢。在这条走廊里住的除了他们几个,就是苏厌带来的那一群打手,那样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就算是个普通的坏人也绝不会把他们当做下手的目标。况且这次他们跟随苏厌出行,本就是小人物,不起眼的。 那狸猫在捕猎什么? 虞渔舟一拍额头:坏了,苏厌! 那人影他应该不会看错,如果真的是狸猫,或者退一万步讲是其他的什么猫科的凶兽,如果不是冲着他来的,那就一定是瞄上了苏厌。虽然一时半会还不清楚苏厌到底什么来路,但是能让黑白无常贴身跟着的,他的命一定很值钱。 “老金、安阳!苏厌出事了!”虞渔舟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夺门而出。反正他们就在隔壁,凭他这大嗓门,怎么着他们也该听见了。 虞渔舟根本顾不上什么敲门,直接在奔跑途中切换身体的姿态,侧身用肩膀的部位去撞击苏厌那屋的房门。可能是由于用力过猛,虞渔舟几乎是飞进苏厌屋里去的,紧随其后的是相对从容的李清、随手操起宾馆房间里灭火器的老金、还有发胶喷了一半还没干透、直往下滴答水的安阳。 房间里刚从浴室出来苏厌,除了腰间松松垮垮的系着的一条毛巾,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就这样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就这样对视上了。 更尴尬的还在后面。因为听见有人大声喊“苏厌出事了”,苏厌带来的那帮打手就像是生物书上讲的那些听见开饭铃声的大狼狗,一窝蜂的冲了进来,小小的房间瞬间挤满了人。 这一群人全都紧张的汗毛倒竖,鼻孔张开,呼吸节奏都跟着快了起来,本来是准备要拼命的。 结果苏厌就那么好好地站在屋子中间和他们对立的方向,裸露着大片的皮肤,肤白胜雪,光滑如缎,活生生的美人出浴。 好在那群打手多半是军人出身,训练有素,确保雇主安全以后又迅速地退出了房间。虞渔舟倒是很尴尬,毕竟是自己脑子一热就带人冲了进来,幸亏这一层几乎都是自己人,不然的话要是被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报了警,说不定在这趟大买卖中间还得安排上一段拘留所七日游。 “啊,哈哈……那个……苏总没事就好哈……皮肤挺好的。”这话一出口,虞渔舟就像给自己一耳光。主要是苏厌是真的很美了,平时里穿着衣服并看不出来什么,这样光着的时候虞渔舟才发现,要不是长期有意识的控制饮食并且进行几乎接近极限的身体锻炼,就算是在健身房撸铁,也是根本锻炼不出来这种紧实饱满却不显突兀的肌肉线条的。 苏厌从来波澜不惊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红到了脖子根。 “不是、那个,我刚才以为有人进了你的房间,怕你出事,可能是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可能是上次让你给削的吧。”虞渔舟赶紧把锅往苏厌身上甩。反正就是你给打的,这才让我判断错了的,看光了你也不能怨我。 苏厌一挥右手,虞渔舟他们几个身后的门就关上了“确实有人,你判断的没错,胡杨已经去追了。” “去看看!”虞渔舟立刻给李清他们下达命令,三个人二话不说就翻窗而出,从二楼飞身越下。落了地才反应过来:人都走了那么半天了,我们去看什么?只有李清一个人明白,虞渔舟只是想支他们出去,怕那人影真的是狸猫,他们在的话苏厌说话不方便罢了。 等多余的人都走了,苏厌才对着房间的一角说道“出来吧”——就是上次白无常藏身的那个地方,虞渔舟也是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很难被阳光照到,对于来自地府的人来说是很好的藏身之地。 胡杨的身影从角落里慢慢浮现,不似平常,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倒是很有黑无常的气质了。在他的胸口有一道很长的伤口,衣服连带着皮肉都向外翻着。 黑无常居然受伤了!虞渔舟感到不可置信。虽然黑白无常并不算是手眼通天,但毕竟是阴差,除非使用仙家法器,否则是根本伤不了他们的。 然而让虞渔舟真正惊恐地,还是黑无常手里拎着的东西,血淋淋的,一看就比黑无常惨得多。 是一只几乎被剥了皮的猫。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看《极海听雷》看到凌晨两点,白天还要上班,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9章 第九章 猫尸 虞渔舟心里就"咯噔"的一下子——这不会是狸猫吧?就这么轻易地被黑无常给爆头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洪荒凶兽,当初虞渔舟想要驯捕它也是着实废了不小的力气,没想到如今被黑无常干掉的这么痛快,似乎虞渔舟都已经听到了黑无常BGM里的那句"大吉大利,今晚吃鸡"了。 略微激动了一下,虞渔舟又用了十几秒的时间冷静了下来,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没了皮的猫尸。虽然同属猫科,但这血肉模糊的东西绝对不是狸猫。 狸猫虽然叫狸猫,平时也会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出现,但实际上若是变回凶兽真身,他还是挺吓人的。 狸猫的真身是上古凶兽讙,一目三尾,那样子属实吓人的很。而面前这个被剥了皮的东西,尽管已经看不清楚具体长相了,但是有几条尾巴虞渔舟还是数的明白的。就一条,和正常的家猫一样。 而这样的普通小兽,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变成人的样子的,那些东西也就是蒲松龄在《聊斋志怪》里信口胡诌的罢了。 苏厌自从从鸡鸣寺回来就一直很虚弱,尽管已经休息了好一阵子,但看起来还是打不起精神来。这不禁让虞渔舟有种错觉,就是那个苏厌本来就是这样病恹恹的,刚开始觉得他身强体健是自己误会他了。 此时虞渔舟因为不能久站,正坐在一边的椅子里。比起胸口上被剖开了一道子几乎要露出骨头来的黑无常,苏厌看上去才像是那个受了伤的人。 "人呢?"虞渔舟问。总不能真的是这个没皮的猫把堂堂黑无常给伤成这个样子吧?那恐怕黑无常要杀他灭口了,省得以后这事情穿出去,估计会被地府里一干人等笑上一个甲子。 苏厌道"没有什么人,我那么说无非也就是想让他们先出去罢了。" 会这么巧?虞渔舟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有个极其像是狸猫的人影往这头走他才会跟过来的。这走廊很短,苏厌喜欢清净,所以选择了靠里侧的这间,再往里面走就已经没有人住了。那人既然往里面走了,就一定是来找苏厌的才对,就算要消失也是从苏厌房间里的窗户跳出去了,苏厌怎么可能会连见都没见到就让他跑了呢? 或者,难道苏厌在说谎? 虞渔舟有点怀疑"你是认真的?" 苏厌盯着虞渔舟的眼睛,并没有因为质问而恼怒,反而是很平静、很笃定的回答"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我定不欺你。" 虞渔舟对上这突如其来的、炙热的目光,似乎是能直接烧到他心底里的一把火,于是立即转头避开了,假装去看那猫尸。 这猫体型偏大,骨骼结实粗壮,嘴里的獠牙很长,即使是没有了皮,但还是能看出来。这虽然不是凶兽讙,但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家猫、野猫。如果他判断不错,这应该是一只山里的山猫,也叫作猞猁,同属猫科,但是要比一般的猫大很多,而且生性凶残,多数时候以兔子、鼠类为食,偶尔也会捕捉一些例如鹿、羊之类的幼崽。 但是这样的动物,南方是几乎见不到的,它们大多数都生活在东北的原始森林里,不喜欢傍人而居。如今竟然出现在南京的闹市区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虞渔舟向前探了探身子想要仔细看看这猫尸,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来。黑无常就掐着猫尸的脖子往前递了一下,意思是你自己拿着看吧。虞渔舟明白,但是没接,那东西血淋淋的,他懒得去洗手。 黑无常胸口还带着伤,气就不打一处来,想爆发,但是碍于苏厌就在一边,他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跟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说虞渔舟一句不好都不行,上次白缱绻因为抱怨了一句虞渔舟总是盯着他的胸口看就被苏厌硬是给打回了男性的真身。 想到这,黑无常也是没了脾气,一口气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又活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这猫尸虽然乍看起来像是被剥了皮,但实际上却有灼烧的痕迹,有几处皮毛还没有完全剥落的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皮毛被烧焦了的样子。 "你们放火烧它了?"虞渔舟问。 "是它放火烧我们。"苏厌说到。 虞渔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看见苏厌的脸上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苏厌向虞渔舟大概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就在几个小时前,也就是黑无常来到宾馆不久,还在苏厌房间里交接工作的时候,房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两个人心很大,谁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客房打扫罢了。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虞渔舟想,无论是换了谁,有黑无常跟在身边也不会害怕的吧,即使是苏厌这一副病秧子的模样。 然而进来的并不是客房打扫的大姐,而是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的猫。那猫进来的时候还是缓步慢行的,一看见黑无常便一跃而起,还没等黑无常反应过来就被在胸口上狠狠地抓了一道。但也不用黑无常亲手解决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因为与此同时,那猫就自燃了起来。火焰不知道是怎么点燃的,只知道只在一瞬间,这猫的通身燃烧成了一个火球。 "我们把火扑灭以后就这样了。"黑无常一脸无辜。 虞渔舟伸手摸了摸猫尸身上没有被完全烧尽的部分,蘸起一点粉末,又用食指和大拇指捻了一下,道"这像是一场自杀式袭击。" 在尘世间,人自诩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掌握着自以为可以毁天灭地的武器,实际上一些应有的本能却已经退化了。比如狗可以嗅得出人身上癌细胞的味道,信鸽可以跨越千里找到归途,对于人来说,这都是大自然已经收回去了的天赋。同样的,人不能感受到身边阳气、阴气、煞气、戾气的变化,可这对于动物来说,简直是和视觉、嗅觉一样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无论是典策虞渔舟还是黑无常胡杨,他们身上之气绝不是和普通人一样的,但凡是动物,几乎在方圆几公里内就会感受得到。 可是这只猞猁却发动了一场自杀式的袭击。这不符合常理。 "这猞猁身上的是镁粉,燃点极低,大约只要三十八到四十摄氏度,但是燃烧时的温度很高,大约有五百摄氏度。黑无常当然不会被一般的猫抓伤,但是他来自地府,本就属阴,最忌强光高热之物,被燃烧着镁粉的猫爪抓成这样也是可能的。"虞渔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苏厌似乎早就知道,黑无常却一副"吃了没文化的亏"的表情。 时代变了,阴曹地府也该上上化学课了,哪天去抓几个化学老师回来。黑无常就那么想着。 可是,那猞猁的自杀式袭击不会只为了给黑无常一爪子吧?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虞渔舟沉默着。 苏厌提醒他到"也许它只是炮灰,来传递某种信息。" 传递信息?是哪种信息,非要用命来传达? 或者,这猞猁应该是被人控制了的,不然凭它一只小兽,哪有那个本事弄来一身的镁粉? 这样的大费周章,绝对不可能只是想给黑无常一下子那么简单。 虞渔舟快速的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现在他们面对的问题: 第一,他看见的那个和狸猫很像的影子,如果不是这只已经被烧焦了的猫,那他又是谁?他去了哪里? 第二,这原本应该住在东北深山老林里的动物,为什么会跨越上千公里追到这来? 第三,是谁给它了那些镁粉并且"教唆"它来这里自焚? 虞渔舟也不想用"教唆"这个词去形容一只自焚的猫,但是词穷,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来了。 "咳咳——"苏厌突然咳了两声,虽然短促,但是能听得出是尽力憋了很久,实在忍不住才咳出声来的。那咳嗽声就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虞渔舟听了都心疼,连忙给苏厌倒了一杯水送过去。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身体这也不好,早知道刚才我就不抽烟了。"虞渔舟以为是自己身上没散干净的烟味呛到了病秧子苏厌。 苏厌摇头,道"不是香烟的味,是香,庙里烧的香。" 虞渔舟仔细问了问,似乎是有一些香的味道,是从那猫尸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猫尸怎么会有寺庙里点香的味道。 突然之间一些几乎被遗忘了的细节在虞渔舟脑子里闪回。镁粉,这东西平时不怎么常见,但是他见过。不是因为他要搞什么化学研究,只是因为这东西能在水下燃烧,他曾经在好多年前买了一些送给臝鱼菩提,供他在井下为亡人点长明灯之用。 这也许就是自焚猫想要传递的信息吧。无论它传达这样的信息是什么目的,既然线索已经指向了那里,那就不妨再去一次鸡鸣寺。 这次,虞渔舟准备带上老金和安阳,因为他有种预感,再去鸡鸣寺,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第10章 第十章 下井 站在鸡鸣寺大门口,虞渔舟犹豫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跟今天看起来格外有精神的苏厌说道“要不你回宾馆等我们的消息好了。” 不出所料的被苏厌拒绝了。 虞渔舟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上次来了一次鸡鸣寺,这个苏厌就病恹恹了快一周,虽然他自己不说,但虞渔舟这个人大男子主义起来对象是不分男女的,总之怎么看他怎么心疼。这次出门无非也就是来打听打听关于那猫尸的事情,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有什么危险,他带着李清、老金和安阳三个人也足够了,至于苏厌,先不说他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万一要是突然之间犯起病来,照顾他反倒麻烦。 只是没想到苏厌像是能掐会算一样,他们八点出的门,苏厌正在宾馆外面的早餐摊上吃完最后一口馄饨,还矫情的用纸巾擦了擦嘴,和他们打招呼说,这来凤街的馄饨啊,真的特别好吃。 向来只提前十分钟起床的虞渔舟就咽了咽口水。 虞渔舟大概回想了一下,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苏厌每天十一点熄灯休息,五点准时起床,一日三餐营养全面,当初自己的那个哥们说他做派老成可见一斑。 鸡鸣寺还是一如平时那样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只是今天这天优点氤氲,好像随时会下雨一样。这样的天气在江南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这一次倒是没用虞渔舟亲自去唤那和尚出来,他就在寺院的大门口站着,脸上摆出阴沉的表情,就像这天气一样。 安阳凑近虞渔舟说道“这和尚的表情是天气预报么,怎么每次来见他都能和天气状况对应得上。” 安阳只是打趣胡诌,虞渔舟却很清楚,那和尚本是一条蠃鱼,哪里有什么表情,他的表情不过是在模仿人类罢了。 显然菩提和尚的视力不怎么好,一边眉头紧锁,一边眯缝着眼睛,也不招呼来进香的香客,只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有点像在车迟国与鹿力大仙斗法比打坐的唐僧。直到虞渔舟他们一行人走进了,这菩提和尚才总算有了反应。 这菩提想要说什么,嘴都已经张开了,突然瞥见虞渔舟身后跟着的苏厌,又给咽了回去,只留下一脸焦急和厌恶混杂的表情留在脸上。 虞渔舟惊讶,这样复杂有层次的表情都被他演绎的这么生动自然,这蠃鱼可以还俗去当影帝了。在人间行走的这几百年,果然学到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菩提瞟了一眼苏厌,小声对虞渔舟道“他怎么又跟来了?” 虞渔舟只好尬笑了一下“不碍事的,都是自己人。” 虞渔舟能看得出来,菩提是特殊的讨厌苏厌,对于苏厌,菩提甚至像是一条狗一样守着自己的地盘。至于为什么,虞渔舟不知道,菩提也没说,只是上次和他说了一句让他离苏厌远点,他不是人。 不是人怎么了,他身边的狸猫这菩提也见过,同样不是人,而且嚣张跋扈得很呢,这菩提也没有说什么啊! 虽然虞渔舟自己也没弄清楚苏厌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总觉得不必太过于提防他。 菩提一副“不听老人言”的表情,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虞渔舟这一行人进了禅房。刚一进禅房,外面就骤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过度。香客也瞬间散开,各自找了躲雨的地方。虞渔舟注意到一个中年女人,穿着很简单,但是却很考究,应该价格不菲。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下雨而离开的香客,或许在暴雨初至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也有过波澜,但此时此刻却站在雨里朝着佛殿恭敬参拜。 “如此世风日下,竟还有人虔诚至此。”老金感叹道。他这个人看起来不拘小节,内里却装着一颗多愁善感的心。 安阳本没有注意外面还有一个人,听老金这么说才又回到门口去看了一眼,然后带着一点嘲弄的笑意“若不是有所求,又哪来的虔诚。” 安阳像很多富二代一样,从小生活在一个复杂的大家庭里,他的父亲除了有一个正妻,在外面还有不计其数的小妾。为了钱、财产、宠爱,家里明面上和睦温馨,实际上暗潮汹涌。人心这东西,安阳不会自己尿尿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 老金没再反驳,仅仅是叹了口气。 虞渔舟的心里却像被拧毛巾似的拧了一把。人心啊,这东西根本就没有对错。 于是朝菩提借了一把伞,虞渔舟亲自给雨里的女人送去。苏厌远远的看着他,走在雨里的样子恍若隔世,朦朦胧胧,缥缈又真实。他看见虞渔舟薄唇微启,和那女人说了一句什么。 太远了,天地间又只剩下滂沱的雨声,嘈杂而静谧,至于虞渔舟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但他知道,说完这话,那女人的眼圈红了。 他说了什么呢?苏厌猜不到。人世的感情还真是复杂,他恐怕目前为止还不能完全体会,也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让大雨里的两个陌生人瞬间有了情感上的共鸣。 虞渔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苏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愿意淋湿自己去给一个陌生人送伞,只好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穿上吧。” 苏厌的语气从来都是不容置喙的,虞渔舟确实也觉得冷,没有客气,接过来穿在了身上,这才发现自己和苏厌的体型差不多,穿上他的衣服也很合适。 菩提叫寺院里的小沙弥给端来了几杯热茶。南方湿气重,北方人会不适应,这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细心,还准备了热茶。虞渔舟一饮而尽,苏厌则礼貌性的抿了一小口。 菩提等他们暖了暖身子才开口说道“你们要是矫情完了,是不是应该听我说句话了。”能看得出,他并不想当着苏厌的面说的,但碍于虞渔舟坚持信任苏厌,只好开口了。 “你应该听我先说。”虞渔舟觉得自己的事更急一些。 菩提稍微考虑了一下“那好吧,你先说。” 虞渔舟准备开口,一路上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李清突然提醒道“简短点。”他太了解虞渔舟了,让他讲故事,哄小孩子睡觉都没问题。今天他们是来办事的,可没时间听他扯皮。 虞渔舟于是在脑子里快速的整合了一下,把一个悬疑短篇小说概括成了一句话“昨天宾馆里来了一只猫,身上有庙里香火的味道,在他——”虞渔舟用下巴指了一下苏厌“在他的房间里自焚了。” “所以你就是想来问那个猫?” “对。” “那我要说的,恐怕和你想问的是同一件事。昨天是阴历十五,阴气最盛,我下井去给燕儿的长明灯里填燃料,下井以后一片漆黑,等我重新点燃长明灯才发现,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把长明灯打翻了。”菩提说,配合着认真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打翻长明灯蘸取镁粉的,就是在我那自焚的猫?”虞渔舟想进一步确认。 “本来还不能确定,但是按照你的说法,恐怕是了。” 李清在一边听着,皱皱眉道“猫并不会涉水,即使那猫并非寻常,也不可能潜入到连通着黄泉的井水里,只为了沾一些镁粉。” 李清说的没错,但凡是带着生气的东西,都不会主动靠近地下黄泉,用一句流行的话讲,求生欲使然。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极其敏锐的猫了。 “那也就是说,那猫也许并不是潜到水下去偷镁粉的,而是从水下来,不小心打翻了长明灯。”虞渔舟突然想到狸猫也是这个样子的,因为是夜行动物,在黑暗里瞳孔往往会极度扩张,而镁粉燃烧除了高热,还会高亮,这样的光亮强度完全足以让一只刚从地府幽冥出来的猫闪瞎双眼。 李清依旧皱眉“还是说不通。第一,猫怎么会从地府里来,地府如今管理体系全面升级,厉鬼尚且没有机会逃脱,何况是一只猫;第二,如果它当真是从地下来的,直接就去攻击胡杨大哥,是不是于理不合?” 李清故意没有说“黑无常”,而是用他现世的名字代替,不知道是在顾忌什么。 菩提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这贫僧也不知道了。” 一直在一旁闭目眼神的老金突然睁开眼睛“磨叽啥呀!下去瞅瞅不就都清楚了。” 虞渔舟也是这么想的,坐在这里开大会,不如亲自去看一看。决定了之后,虞渔舟又转身看向苏厌。 “我和你们一起去。”苏厌说。 虞渔舟本来是不想让他去的,毕竟黑无常去出差抓小鬼了,白无常又回家养伤去了,没人照顾苏厌。但是反正也拦不住他,虞渔舟连挣扎都懒的挣扎了“李清,你今天就负责照顾好苏总。” 比起外表热情、内心冷漠的安阳和粗心大意的老金,虞渔舟还是更信得过李清。 李清有点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苏厌这次也并没有拒绝虞渔舟的好意。 “这他妈的什么也看不见啊,不是说下面有长明灯吗?灯呢啊?” 安阳自告奋勇的非要头一个下去,虞渔舟也不拦他,虽然只是凡夫俗子,但这井里应该也没啥太厉害的角色,安阳的拳脚也算不错,就算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应该可以应付的来。 主要是因为不想让苏厌先下去,算是有点偏心吧。 “可能是昨天摔坏了烛台,你下去看一眼。”菩提在上面叫到。 幸亏是下雨天,不然这里常年人来人往,他们几个往井里爬,估计会被警察叔叔带走的吧。 “我啥也看不到啊!”安阳回答道。 虞渔舟就等不及,跟着安阳就下去了。剩下的几个人自然也紧随其后。 等一行人全部进了井里,虞渔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黑,来自井口的最后一丝天光也没有了,井下真正的成了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里虞渔舟骂道“操,被那畜生算计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井下甬道 井下一阵安静。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之所以能看见东西都是由光线的反射,即使是夜晚,也可以借着微弱的月光或灯光维持自己的视力。可如今在井下几乎是没有任何光线的,离开了视力,即使是身为典策的虞渔舟也一样寸步难行。索性井下的水很浅,刚刚没过腰,一时间还不必慌乱。 但是这井水却远比自来水冷得多,虞渔舟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他无论冬夏都用冷水洗澡,只是因为反正也死不了,就懒得去插热水器了。他倒是有点担心看起来文弱的李清和来一次鸡鸣寺虚弱了一个礼拜的苏厌,不知道泡在这冷水了他们受不受得了。同时虞渔舟也庆幸从没有招聘女性来执策司,不然现在一定会更麻烦。 “都别慌,站在原地不要动,找一找身上有没有可以照明的东西。”虞渔舟说道。只要不走散,现在的处境应该还不是很糟糕。但是至少要先恢复照明,那个蠃鱼菩提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好玩才把他们关在这,所以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好应战的准备。 黑暗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一群人都在身上摸索着,希望能找出点什么来。可是因为要下井,并且一开始是以为井下有长明灯照明,这些人几乎是把一切电子设备都留在了地面上。至于打火机,虞渔舟倒是有一个,Zippo限量版,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有点舍不得拿出来当灯用。 毕竟收入有限。 况且这样一个毫无光源的地方,打火机的那一点光亮能顶个屁。 突然,黑暗被一处明亮的光源照亮,那光虽带着些清冷,不像是火光一样温暖炽热,但其明亮程度足以照亮大部分井下的空间。虞渔舟循着光源看去,那光竟然是来自苏厌的右肩上。 虞渔舟震惊:苏厌居然能点燃自己的明灯。 在生人的身上,都有三盏与生俱来的明灯,分别在人的头顶、两肩上。也有人说这是人的阳气。人在走夜路的时候明灯就会照亮人的周身,使其他的东西不敢靠近,而那些身子弱的人明灯的光也比较晦暗,走夜路往往就容易碰上不干净的东西。 一般来说,这三盏明灯人是连看都看不见的,除非是极有修为的人,才能凭自己的意愿点燃明火用来驱暗辟邪。 虞渔舟没想到这苏厌竟然会这手段,虽然对于他的身份虞渔舟一直保持着较高的期望值,但能点燃自己的明灯就已经不是一般人了,而灯火竟然明亮的如此难以置信,虞渔舟始料未及。 如果是友,那他们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战斗力至少可以加上三层;如果是敌,恐怕他们连挣扎都不必了,妥妥的被团灭。 倒不是虞渔舟丧气,因为是典策,他要在人间活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明灯这种东西点一次少一次,他得留着点以免油尽灯枯。但是他曾经看见过很多洪荒凶兽的明灯,即使是凤凰,三盏全点燃也没比苏厌这一盏多上多少。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虞渔舟很奇怪。一般来说,活人的明灯都是阳气凝集,往往带着炽热之气,给人以温暖舒适之感;而苏厌的明灯里,却带着些幽阴,火焰微微发蓝,像是煤气燃烧时候的颜色。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常年生活在水下或阴冷之地的凶兽才会有这样的明灯。 虞渔舟突然想起来蠃鱼和他说苏厌不是人的那话。想到这,虞渔舟又义愤填膺的骂了一句“畜生。” 李清依旧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其实他刚刚是想点燃自己的明灯的,虽然很伤神,但为了保护虞渔舟他在所不惜。他没想到苏厌也会为了虞渔舟点燃明灯,难道是现在就想在虞渔舟面前挑明自己的身份么?还是当虞渔舟傻,看见他这么亮的明灯还不怀疑。 事实上,苏厌只是笃定,虞渔舟即使怀疑,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逼问他。只要这一趟顺利,结束之后告诉他自己到底是谁也无妨,反正迟早他也是要知道的。 “我操,真他妈亮。”所有人都不瞎,安阳却是第一个叫出声来的。虞渔舟是真的不能理解,像安阳这种城府深、文化程度高的上层人,怎么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 虞渔舟向来水性不是很好,小时候人家给他算命说他命属火,家里世代典策,很信这一套的,就干脆不让他下水;虞渔舟自己也很害怕水,以至于这么大人了一做噩梦就是被卷进下水道里冲走了,醒过来看看自己将近五十公分的肩宽,再看看直径不到三十公分的下水道口,再安心去睡觉。 如今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让虞渔舟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作为一个团队里的精神领袖他不得不装出十分淡定的样子。趟着水慢慢的向前摸索了几步,虞渔舟大概了解了周遭的环境。 这井看起来不深,从虞渔舟他们站立的位置到井口也就不过七八米的样子;井下倒是宽敞,像是一个井下的客厅,虞渔舟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长明灯的影子,估计是被蠃鱼提前给收起来了,根本就没想留给他们。井壁一侧有一条黑漆漆的甬道,甬道里石阶级级向下,因为地势越来越低,被井水灌得满满的。但是如果井口真的是被蠃鱼有意封住的,恐怕这甬道就是他们唯一能走的通道了。 老金说“我试试看能不能上的去。” 老金平时是不怎么爱说话,嘴有点笨,私下里还是很细心的。他早就知道虞渔舟天不怕地不怕性格乖张、做事不计后果,偏偏就是怕水,着火了他就真的能看着它着也不用水去灭,现在让他往水里钻估计已经是很难为他了,最好还是能从井口出去。 老金深吸一口气,从腰发力,侧身弹跃而起,尽管井壁湿滑,长满青苔,但他还是找到了合适的着力点支撑自己的身体向井口靠近。 只几下,老金就蹦到了井口附近的位置。过了几分钟,老金下来,道“恐怕出不去了,井口被龙锁锁住了。” 提及“龙锁”,李清心里一沉。看来这蠃鱼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谋划已久了。他知道自己的底细,是害怕自己被逼无奈以真身青龙送井底的这些人出去,才故意用这龙锁封住了井口。 这龙锁原本在北京的一口锁龙井里,是当初燕王手下大将军姚少师为了降服作恶的老龙留下的,就这都东西,将那老龙锁在井下苦海中几百年。当年日本鬼子攻打北平时,任凭是什么独享占为己有,于是用军车向反方向行驶,想要把龙锁整根扯出来,只是扯了二十几米,不仅没扯到头,井里还传出呼啸的声音。日本人怕老龙被放出来,才只好作罢。如今将这神器都请出来了,这蠃鱼恐怕是想治他们于死地。 尽管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蠃鱼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就凭他,恐怕连着龙锁的一节都扯不动。 “那看来就只能走这‘下水道’了。”虞渔舟尽量不露声色的咬了咬牙就要闭气往水下钻。 苏厌及时在后面拉住了虞渔舟的手腕“其下水道不知有多长,有无凶险尚不可知,这样贸然下去会有危险。”他的手上冰冷冷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井下太冷的缘故。虞渔舟这才记起,苏厌的外套还穿在他的身上,苏厌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站在水里。 苏厌看了李清一眼,没说什么,但分明是在暗示他。别人不知道李清的来历,苏厌是清楚的。青龙入水,就算不能为他们趟出一条路来,至少是不会搭上自己性命的。 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苏厌也不在意,只要虞渔舟安全,别人的事,他管不着,也根本就不想管。 况且李清自己也是愿意为了虞渔舟肝脑涂地的吧。 李清是个通透的人,于是道“虞总我先下去看一下下面是什么情况,你们先不要走动。”说着迅速脱下上衣,露出精炼的腹肌。 安阳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手伸向李清的腹部“呦,这人鱼线,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北海鲛人吧。” 李清没理他,摘下金丝眼镜,装进口袋里。 “等一下。”苏厌叫住李清,走到他身边,朝他的右肩上吹了一口气,李清右肩的明灯便也亮了起来。 李清微微欠身表示感谢,接着一跃进入了水里。不消片刻,身影就消失在水中了。 李清去后,剩下的人只能等着。 只是没想到,李清这一去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回来。 第12章 第十二章 真假龙王 第十二章 李清下水已经大概二十几分钟了,虞渔舟第八次看手表,已经担心的不行。正常人在水下闭气不过两三分钟,肺活量大的比如运动员也不过就是五六分钟,这已经是极限了。二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一般来说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除非李清已经在水下找到了可以换气的地方,否则几乎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虞渔舟很焦虑,他不想李清出事,在虞渔舟心里他还是个孩子,迈出大学校园没多长时间,甚至这还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实在不能折在这啊! 虞渔舟实在担心“你们照顾好苏总,在这里哪也别去,我下去找李清。” 苏厌立即反对“李青没回来,你下去会有用?” 苏厌向来都把话说的很简单,但是虞渔舟明白他的意思。李清没回来,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已经找到了出去的路,正在休息马上就会回来;二是他已经在水下遇难了,无论是什么原因,虞渔舟都不应该独自下水。他也不是没有过权衡利弊,当然知道这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还能怎么办呢?可能是活的太久了,虞渔舟知道,有些时候你要是不努努力拼拼命,有些人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虞渔舟想身边的人能尽可能的多陪他一段时间。 虞渔舟推开苏厌抓着他的手“如果有一天你们也出事了,那一定是我死了。” 苏厌看着虞渔舟决绝的表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应该想到的,他虞渔舟就是这样的人,何必要劝他“我跟你同去。” “不行。”虞渔舟断然拒绝。 安阳也跟着附和到“是啊苏总,你们俩总得留下一个吧,要是都走丢了,这儿谁说的算啊!” 安阳故意把“死了”说成走丢了,在心理上给大家一些暗示,那意思是没事的,李清不过就是迷路了,早晚都会回来的。这就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要是老金,肯定会直言说李清是死了。 苏厌道“你需要灯光。” “我可以点自己的明灯。” “虞渔舟,”苏厌突然用双手扳住虞渔舟的肩膀,眼睛看着虞渔舟的双眼“让我为你掌灯照亮前路。” 就算是报答吧。苏厌在心里想着。 苏厌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一群人都是知道的。虞渔舟呢,和苏厌其实也是一种人,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两个人唯一不同之处只在于,苏厌要么不说话,说了话就是决定了的;虞渔舟却总是在说话,十句话里他自己能当真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两句。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定会回来;就算我真的回不来了……”虞渔舟交代后事一般。这倒是让安阳和老金放松了下来。虞渔舟就是这么个人,他有把握的事情反而会说的很严重。 现在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虞渔舟说诸如“如果有危险就认个怂,保命要紧”这一类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虞渔舟觉得自己真的回不来了。 井水没过头顶的一瞬间,虞渔舟满脑子都是上学的时候课本里那句“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并且就这一句不停地在他的脑子里打转,以至于他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就像一盘卡住的磁带。 其实那个写下这句话的柳宗元他认识,不想语文书上印的那么歪瓜裂枣,很俊秀的一个公子。只是后来也和虞渔舟其他的朋友一样,实在是活不过他,于是先他而去了。 虞渔舟的脑子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填满了,他是在害怕。没有什么比在水下更让他害怕了。 水里很安静,静的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唤。直到一只手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他才慢慢恢复了神志。 苏厌的手还浮在虞渔舟脸旁边的水里,虞渔舟的眼睛慢慢对焦,他渐渐看清苏厌的脸,他的眼睛里竟然隐约的透露着担心。虞渔舟以为,苏厌会和他说,快回去吧,你的身子受不住井水的。然后使一个什么神仙妙法直接带他们逃出生天。 然而并没有,苏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甬道深处。 那意思是:跟着我走。 虞渔舟明白,不是要跟着他走,而是要跟着他肩上的明灯走。 苏厌拉住了虞渔舟的左手。 甬道很窄,不过一米左右宽,根本容不下两人并排通过。苏厌拉着虞渔舟的手,只能微微歪着身子,用一个很费力的姿势在水里游动。虞渔舟本来应该觉得被一个男人拉着手很奇怪的,可此时却觉得很安心,苏厌冰凉的掌心在水里就显得没那么突兀和不舒服了,反而让他觉得舒服,甚至像是在地面上一样自在。 甬道是一路向下倾斜的,四周全部由石砖砌成。尽管有苏厌的明灯照着,水下的光线依旧很暗,虞渔舟只能隐隐约约的观察着周围的近况,害怕错过了什么。 苏厌的水性不错,永远的速度很快,虞渔舟几乎没有用力,一直是被苏厌拉着走的。运动量减小,需要的氧气也减少了很多。不知道苏厌是如何在这样大运动量的情况下保持这么久闭气的,可能是真的经过不同常人的训练吧。只是经过了三四分钟,虞渔舟的承受能力几乎已经开始濒临极限。他的甚至开始从紧绷逐渐变得涣散,思维开始不清晰,注意力也不能集中。虞渔舟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他感觉到四周的水流好像在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有规律的流动,一丝一丝,一簇一簇,尽朝着同一个方向。 又向前移动了不远,在他们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口竖井,虽然依旧无法攀登上去,上面也一样是一片黑暗应该并没有出口,但是却可以让苏厌和虞渔舟露出头来喘上一口气。 再次潜入水中,虞渔舟清楚地感觉到了水流的异样,绝不是幻觉。 然后是一声水流翻滚带起的呼啸之声。那声音很大,冲击着虞渔舟的耳膜,像是在耳边鸣金一般让虞渔舟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水中不是没有声音的,水作为液体介质,传播声音的能力远要比空气强得多,只是他和苏厌在水下都不能张嘴说话,又不能用过大的动作去搞出声响才会让他觉得水下寂静的可怕。 苏厌突然一用力,把后面的虞渔舟甩到了一边,自己则竖直了身子,从平直的在水里游泳的动作变成直立的浮在水里,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悬空的仙人一样。 虞渔舟放空了几秒,才看清了迎面而来的是什么东西——是龙。 不,还不能说就是一条龙。传说中,蛇入江河五百年为蛟,蛟入大海一千年成龙,这个过程非常辛苦,留下来成蛟成龙的都是有一定造化的。然而仅仅能过了入海的这一关还不够,化而为龙需要有一个过程叫“讨封”,就是必须由人口说它是龙它才能成龙。 虞渔舟快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东西,体型巨大、身有鳞片、腹有利爪,可头顶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像是泄了顶一样。这样的东西虞渔舟没见过,但是听老辈人提过,应该就是没有讨封成功的蛇,故而没能化成龙身。往往这一类东西离化龙只有一步之遥,是非常可惜的,所以化龙不成往往心怀怨恨,多半是要报复没为它“封”龙的那个人的。可是这天下就有这么一个理,你一个兽类,伤害了人类就成不了仙了,那就是妖,要永生永世受到追杀的,永不见天日。 这大蛇的颈上还挂着一段锁链——暂且就称它头后面的部分为“颈”吧,虽然蛇这东西根本就是上下一边粗,哪有什么脖颈。 虞渔舟认得,苏厌也认得,那就是被扯断的龙锁。 那这家伙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当年姚少师锁在井下的那条老龙了。这姚少师还真是给他面子,什么老龙,分明就是一条大蛇。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呢?估计是因为那锁龙井上面姚少师盖得那座北新桥吧,压着它永远无法逃脱。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它专门到这里来干掉他们的。 虞渔舟催动金蛇鞭顺着右臂滑动到手里。可这里毕竟是连通着黄泉地府,实在属阴,而金蛇鞭属至阳,在这个环境下金光减退,虞渔舟心里估么着,最多也就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来。 苏厌护在虞渔舟的身前,像一只护主的忠犬。他那寡淡的样子不是很像犬,倒是有几分像是狐狸或是狼。虞渔舟难得的放心,已经好多年,好几百年了吧,自从祖父死后,就再没人挡在他身前了。 大蛇缓缓抬起头,顿了一下。虞渔舟知道,这是蛇攻击前的动作。 虞渔舟的目光又被苏厌引去了。苏厌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雁翎刀,刀身流畅,刀柄雕花细腻,通体闪耀着绿莹莹的光。 这刀绝非凡品,只是虞渔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可能是真的老了。 那绿莹莹的光冰冷却耀眼,似是能穿过肉体刺进人的骨髓一般。 虞渔舟很奇怪,这大蛇明明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为何迟迟不出手。 对峙了几秒,苏厌手里的雁翎刀忽然光亮瞬间减弱,虞渔舟明显看到苏厌的身体猛烈的颤抖了几下,虽然他已经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他肩上几近熄灭的明灯却出卖了他的状况。 苏厌的明灯飘忽微弱,甬道里瞬间晦暗了下去。虞渔舟的眼睛适应不了急速暗下来的光线,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一股力量推着水流向这边涌来。虞渔舟视力受阻,在水中又行动不便,躲闪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身前的苏厌就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样迸发出一瞬间耀眼的冷光;同时,虞渔舟也看见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大蛇,目露凶光,露着白森森的獠牙,碰上苏厌拼尽全力的一击,实在吃痛,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一瞬间虞渔舟却觉得那大蛇的眼睛似曾相识。 苏厌的明灯彻底暗了下去。虞渔舟伸手去接,苏厌就稳稳地落在他怀里。那身体很轻,柔软的不像是平日里那样一个挺拔的男人。 虞渔舟害怕极了,不是害怕对面那猖狂的大蛇,他是害怕,怕这明灯熄灭的苏厌死了。 虞渔舟不想他死,所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搏上一搏了。 他提起阳气聚像双肩,准备点燃自己的明灯。 这个时候,远处一片光亮迅速地向这一边移动,带着隐隐的帝王之气,虽不张扬,却威风堂堂。那光亮须臾间便到了那大蛇身后。 虞渔舟这才看清,那是一条龙,带着一对尖锐的龙角。 那是真正的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热起来了哦,看过的小伙伴能不能留个言啊,我也需要新思路 第13章 第十三章 另一条路 在那青龙到来的同时,井水快速下降,很快的虞渔舟的身子已经有半截露在水面之上,这让他终于能好好地喘口气了。 那青龙似乎十分愤怒,眼中细而长的瞳孔闪烁着戾气,鳍羽全部展开,使它本就比那大蛇大很多的身体显得更加庞大。 这龙虞渔舟虽然已经记不得具体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了,但是他认识,只有洪荒四凶兽之一的青龙才会有如此的金角青麟和这般的威严,普通的河海龙王只是掌管降水并不会如此骁勇。 与此同时,那大蛇也调转了身子准备迎战。甬道里狭窄,这大蛇除了迎战恐怕也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虞渔舟接着青龙的光亮赶紧看向自己怀里躺着的那人,此时他的明灯已经熄灭,脸色惨白,全无神志的躺在自己怀里。 “苏总!苏总!苏厌!” 任凭虞渔舟怎么叫他也是没有一点反应,全身上下瘫软的像是被水浸泡了过久的面条。虞渔舟探了他的鼻息,已无;又摸了他的脉搏,亦无。虞渔舟不死心,也不相信明灯那么亮的人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索性把耳朵靠在他的胸口上——尽管微弱,但至少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对啊,他不会死的,黑白无常都要唯他的命是从,又怎么敢来勾他的魂魄呢? 虞渔舟平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不是水,而是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到底是吓得还是急的。 虞渔舟大概检查了苏厌的身体,并没有什么要命的外伤,甚至连肉眼可见的伤口都没有,这只能说明苏厌已经强大到那大蛇根本就伤害不到他的地步,刚才他承受的那一击并不是致使他昏迷不醒的原因。 那又是因为什么?虞渔舟猛然想起刚才在产房里蠃鱼给端来的那杯热茶,苏厌曾经抿过一小口。可是自己也喝过了啊,自己除了在地下能力受阻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啊! 另一边,那大蛇与青龙正缠斗在一起,青龙似乎是害怕伤到他们,有意识的将战场向另一侧移动。他毕竟是受到过真正封授的龙,很快便在缠斗中占据了上峰。那大蛇渐渐不敌,被青龙用龙爪捉住。龙爪深深地剜进大蛇的鳞甲下,刺进皮肉中,流出淡绿色的血液来。 大蛇吃痛,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狡诈的光亮,猛地朝青龙转过身去。 他要用毒! 虞渔舟小的时候曾经和祖父一同生活在巴蜀的山里,蛇虫鼠蚁他见得很多,这样的姿势就是蛇在无法有效攻击敌人的时候准备隔空喷射毒液的准备动作。一般会用这一招的蛇毒性都是极强的,无论是沾到眼睛或是皮肤上有伤口的地方都是致命的。没想到这畜生修行千百年还不忘了这阴毒一手,怪不得最终也成不了龙。 虞渔舟催动手里的金蛇脱手而出,凌空而起,快速的朝那大蛇面前靠近,在还有两尺的距离时突然通体开始燃烧,使甬道里的温度骤然上升了不止一两度。 大蛇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一样,喷射出的毒液也与青龙擦身而过。青龙抓准时机,发出一声如洪钟大吕般的龙吟,龙爪发力,结果了那猖獗的大蛇。 虞渔舟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所料不错,那大蛇还未化龙,射的眼睛都是瞎的,全靠温度和气味来感知周遭的情况,他让金蛇给周遭加温,扰乱了大蛇的判断,让青龙有机会给了他致命一击。 话说回来那大蛇是低估了他的实力了,虽然在地下客场作战他的实力减半,但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余力,只是因为命好,总有人在关键的时候来救驾罢了。 那大蛇也是可怜,如此执迷不悟,终不得正道,当初姚少师饶了他一命,没想到最后还是命丧于此。不过虽未成龙,但是死在了龙爪之下,下辈子依旧可以投生成蛇,继续修炼化龙,也是他的造化了吧。 虞渔舟叹了口气,刚下井就遇见这种事,还真是晦气。 青龙见大蛇已死,转身要走,虞渔舟连忙喊住他“等等!”毕竟从这里出去可能还要他帮忙才行。现如今水位下降已经可以安全通过,估计就是这青龙的功劳。他身为典策,与凶兽青龙也算是同一个部门的了。 “噗”的一阵白烟,白无常、白缱绻十分突然地出现在了虞渔舟和青龙之间。这次的他以男身出现,虽然纤弱,但是长发白袍的样子倒是不见一丝阴诡,颇有几分陌上公子的书卷气。 虞渔舟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潜台词是,刚才我们拼命打副本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出现,是来捡装备的吗? 白无常笑的无辜“哪里有魂要收我就会出现在哪里呀!我这不叫捡装备,顶多算是来收人头的。况且,这都离我们地府这么近了,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对啊,已经离地府很近了!那他们完全可以先去地府小憩,在另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说不定还能在地府里蹭顿饭吃,何乐而不为呢?地府里阎王爷那厮他也是很久没见了,应该见见面了,不然生疏了,以后也不好办事。 “我说小白,你家苏总受伤了,你看你管还是不管。” “哎呦、苏总!”白无常一脸心疼的飘到虞渔舟身前,单膝点地查看昏迷不醒的苏厌,还伸出一只瓷白的手爱抚了苏厌的脸。 虞渔舟心想你这赶紧摸个够吧,要是平时,你白无常靠近苏厌都会被嫌弃,哪有机会摸这美人的脸。 “你们苏总好像是中毒了,你可得和阎王爷说好了,千万别手一抖给他的名字从生死簿上给划掉了。”虞渔舟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恨不得直言不讳:阎王爷那厮要是敢收了这家伙,我非得把他这几年公款吃喝、上班期间打游戏还挂机的事都给他抖搂出去不可! “哎呀虞总你放心吧,苏总他可死不了,就算不给他解药,让他自己休息个百八十年也总是会好的。”白无常可能是活的太久了,已经对人世间的百八十年没什么概念了“不过为了我家苏总的这张脸,我还是会把他带回去好好解毒、好好调理的。” 白无常看似瘦弱,却有着和他身材不符的一把力气。只见他直接横抱起昏迷的苏厌,轻飘飘的好似是抱起了一个姑娘。 “哎?”白无常转身正要走,却发现苏厌的手始终紧紧地扯着虞渔舟的腰带,攥的骨节发白。虞渔舟突然很尴尬,忙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去掰,却在此时猛然间发现在苏厌的食指缝里那个纹身与李清的并不完全相同。李清的纹身细而长,而苏厌的更像是一团,并且上面的篆字也不尽相同。虞渔舟虽然活了几百年,但是对先秦时期的篆字也不是很了解,只能大概看得懂这是一个数字罢了。 白无常要走,却看虞渔舟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的虞总,不和在下一起去地府吃顿家常便饭?” 这话要是一般人听了,估计魂都吓没了。 “你们先去,安阳和老金还在等我回去。” 白无常不甘心“我看你还是跟我们走吧,凡人自然有他自己的造化,谁也强求不来。况且,我想苏总醒过来第一个想见到的,肯定是你。“ 虞渔舟拒绝了“我想,安阳和老金此时应该会更需要我。” 白无常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也没办法强求于你。一会你找到了他们就好沿着这条路走,前面大概两里半的地方有股子泉水,就是黄泉,你到那里喊我的名字,我自然会出来接你们。“ “好。”虞渔舟答道。白无常就带着苏厌消失了。 虞渔舟看着那青龙,隐隐的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于是尝试着问他“你能听得懂我说话么?‘ 那青龙盯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虞渔舟就像给自己一耳光。这叫什么问题啊,这是凶兽青龙,又不失阿猫阿狗,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只要他愿意,开口讲话也是正常啊! “那你,知道李清吗?” 青龙又点点头。 “那他还好吗?” 这次青龙似乎觉得点头不太能够表达清楚他的意思了,于是开口——并不算开口,只是能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可青龙却唇齿未动“他很好。我会带他来找你。”说罢深深地看了虞渔舟一眼便离开了。 虞渔舟便也向来时的方向跑去,地下水流尽,他在这甬道里自在的多了,此时此刻就算是这黑灯瞎火的甬道里出现什么他也不会害怕了,他此时此刻只想快点找到安阳和老金。 老金看着五大三粗,实际上比谁都要怕黑怕静。而那个安阳,大少爷一个,恐怕从没在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待过这么久吧,搞得受了潮再生个皮肤病什么的就不好了。 虞渔舟的脑子里想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一路飞奔,直到隐约看见了甬道尽头隐隐的光亮。 “安阳!老金!”虞渔舟大叫着加速跑过去。 可是甬道尽头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盏烛火,微微照亮在他的相反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条漆黑幽深的甬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那里给自己吓到了,赶上家里回来人,狗突然大叫,吓出一身汗= = 第14章 第十四章 老对手 安阳和老金不见了。 虞渔舟突然想起来当年上学的时候班主任说的一句话。他说,教你们就像是带一群不会游泳的人过河,你得一个一个往岸上拉,本来就已经挺费劲得了,你回头一看,还有已经上了岸还自己往回跳的。 虞渔舟现在也有同感。都已经说了让他们不要走动,怎么就不见了,还自己开了个门。 他准备钻进那新的甬道去看看,却发现这甬道异常的小,仅能容一人微微蹲着进入。这不对啊,虞渔舟心想,自己蹲着才能勉强钻的进去,老金一米九多的身高,比自己几乎高上半头,体型也略微壮些,想钻进这洞里,就要比他蹲下的更多。 人的肌肉和骨骼是有一定的承受范围的,虞渔舟根本想不到老金要用一个什么样的姿势才能进到这洞里。 或者,他们又为什么要进到这洞里呢?他们完全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事情,他们不至于这点耐心都没有;就算是等不及,虞渔舟相信,他们定不是为了活命可以独自离开的那种人,他们一定会进第一个甬道去找他。 那倒是什么迫使他们进了这个窄洞呢?是遇见了什么危险?或者有人领他们进去的?或许是黑无常,就像白无常这样突然就出现了也说不一定。 虞渔舟突然发现,洞口旁侧有一行刻上去的字,刚才可能是因为光线过于昏暗才没看见。那是一行漂亮的瘦金体:我和老金先进去了,有出口。 确实,安阳那小子喜欢一本盗墓小说的男主角,那男主角练得是瘦金体,他便也练了瘦金体。乍看上去就是他写的没错了。 可虞渔舟很细心的发现,这一行字刻得很大,也格外的深。安阳的字他是见过的,都说字如其人,尽管是同一字体,不同性格的人写出来也会有不同的□□。安阳从小吃穿不愁,为人潇洒惯了,写字也总是舒展隽永。如今既然只是想让他看见,又怎么可能会刻得这么大而深。 究竟是为什么虞渔舟不知道,也没工夫去思考推理,反正这里没有第三条路了,他们应该就在这里面。就算是陷阱,他也必须得去趟一趟了。 看着黑漆漆的甬道,虞渔舟想着得把那烛火拿走才行。可是那烛火又是哪来的呢?这里他检查过了,并没有蜡烛一类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那这烛火一定是这里来过人留下来的。依现在的情势来看,这人多半是敌,那留下烛火一方面是想让他看见井壁上刻的字,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虞渔舟还是决定不去拿了,毕竟苏厌就喝了一口茶就昏迷到现在,自己拿了那烛台万一正中人家下怀呢,那岂不是很傻13了,就算自己死了,这个事也会被嘲笑上一阵子。 说到苏厌,有青龙和白无常跟着,怎么的也不会有危险了吧。 虞渔舟用左手在右肩上划过,一团温暖明亮的火焰燃烧了起来。这样的明灯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啊! 虞渔舟微微蹲下身子,还要低着点头,方可以进入这一侧的甬道。与另一侧的精工不同,这一侧的甬道更像是什么动物逃命时挖出来的洞,窄而直,毫无美感与章法,可以看得出全凭本能。洞穴因为不像另一侧由青石板堆砌而成,土壤里的水汽都在向其中渗透夹带着一股霉味。 虞渔舟强忍着不适,尽可能快的向前移动,只有亲眼看见安阳和老金才能让他安心。 越向前行,这潮湿之气愈重,甚至到了甬道的末端竟有水滴连续不断的从甬道的顶部流淌下来。有一滴正好落在虞渔舟的耳朵上,竟让他有一丝发痒。 “这还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虞典策,能活着找到这来,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听见有人说话,虞渔舟下意识地想抬头去看,可是洞穴太矮,脖子被生生的别了一下头也没抬起来。他只好侧着点脑袋去看,他只能看清不远处有一个像人一样站立着的身影,其他的细节虞渔舟就看不清了。刚才他就发现这洞穴越是向里就越是晦暗,到了这里,穴壁上更像是会吃掉光亮一样,他身上的明灯发出很强烈的光,到了这里却好像无法反射,被黑洞洞的墙壁给吃进去了一样。 虞渔舟抬不起头甚是委屈“你他妈的是有多短,给这洞挖的这么矮。” 那人形明显是楞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们人类不应该说的是长得矮吗?会用短吗?” 你们人类?他应该是在故意模仿人类的言行。自从盘古开天辟地,千百万年来洪荒凶兽都栖息在这片土地上,如今,人类虽贵为万物灵长,但同那些与天地齐寿、可飞天遁地的洪荒凶兽想比仍卑贱的像是尘土。洪荒凶兽愿意屈尊降贵的去模仿人类的他虞渔舟从来只见过一个。 “对,形容人类当然要说高矮,不论长短;但是对于一条鱼来说,恐怕只能论长短吧!”话音未落,虞渔舟身上三盏明灯齐齐被点燃,一时间火光冲天。宇宙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从没有点亮过自己的明灯,为了节能减排多活几年嘛,更别说一次点燃三盏了,没想到竟是如此明亮,虽然是三盏,但丝毫不逊色于刚刚苏厌的那一盏。 不出虞渔舟所料,那人形受到强光刺激眼睛吃不消了,猛地向后面退了几步。虞渔舟虽然看不到他,但是凭借着地上的影子大概也能判断他大概的动向。于是找准时机,将金蛇唤出,握在手中成了一条金光乍现的长鞭。金蛇的每一片鳞片都微微翘起,薄而利,每一片在鞭子上都是一个倒钩,直教人皮开肉绽、魂飞魄散。 为了保持一个良好的视线,虞渔舟索性单膝跪在了地上,这样也能使他的下半身保持在一个相对紧张的状态,以便随时做出反应。 终于得以抬头,虞渔舟果然没有猜错,那人形果真是暗算他们的蠃鱼。已开始进入洞穴之前看见安阳留下的字他局已经开始在怀疑了,安阳把字写得那么大且有力,不仅仅是因为要提醒他情况有变,叫他不要相信自己留的字,更是想要传递给他这样一个信息:逼我留字的人他眼睛有问题! 而听见他那样严肃认真的请教关于人类的语言习惯的问题,虞渔舟基本上就断定了,就是他,只有那样一个爱上了人类的洪荒凶兽才会如此执着这些细节,他穷尽一生所求的不过就是以人的形式常伴她左右。 虞渔舟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已化为足足九尺长的金蛇鞭在他甩起来,在头顶盘绕出一个弧度,然后带着风声挥向那蠃鱼。 蠃鱼虽然眼睛一时间看不见,却似乎可以感受得到攻击的方向,竟侧身避开,也同时显露了原有的样子。 那样子并不好看,不是所有的上古凶兽都有着端庄威严的外表。这蠃鱼便是形貌丑陋,鱼身而鸟翼,獠牙从鱼唇中支出,完全没有了化为人形时的英俊。那皮囊还是当初虞渔舟给他的,没想到那样漂亮的皮囊下竟然装着这样的一个畜生。 虞渔舟笑笑,就这种段位的选手也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只见虞渔舟肩上的明灯燃烧的愈加旺盛,竟顺着手臂直接烧到了金蛇鞭,那鞭子瞬间被点燃,在烈火中扭动着,时而又如同在吐着信子一般。 虞渔舟在地下本是发挥不出这样的实力的,只是别无他法,只好用自己明灯之火去点燃金蛇鞭,迫使自己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虽然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金蛇鞭再次出手,带着熊熊的火焰,向着蠃鱼呼啸而去。蠃鱼忽然发出一声类似于鸟雀的叫声,洞穴四壁便瞬间水柱奔涌在蠃鱼面前形成了一道水幕屏障。 若是平时兴许还有点用,可如今那金蛇鞭燃烧的可是虞渔舟的明灯之火,一般的水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只见金蛇鞭击水而过,那些水幕一瞬间就化成了水汽消散在空中。 那蠃鱼躲闪不及,被金蛇鞭结结实实的给了一下,被击中的部分瞬间红黑变焦,甚至散发出阵阵烤鱼的香气。 若是有些道行的人此时便能看出,蠃鱼外在的皮肉之伤还不算麻烦,可怕的是他的内部,魂魄几乎被这一鞭子打散,他的体内正如天地未开时一半的混沌。 虞渔舟这一鞭子,若不是收着些手,恐怕他此刻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虞渔舟知道还不能杀了他,就算不用他找出幕后那人,也至少得找到老金和安阳啊。 那蠃鱼确实没有招架的余地了,可还没等虞渔舟问他什么,穴壁的土石突然被强大的水流冲裂,强劲的水流一时间灌了进来,夹杂着砂石淹没了甬道。虞渔舟下意识的闭气,无奈水性不好,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蠃鱼跌跌撞撞的逃走了,这可真是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如鱼得水”。 虞渔舟想要追他,只是有心无力。在水下,他肩上的明灯突然变得很幽微,大概是因为这水与黄泉相连的缘故。此时的虞渔舟真的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虞渔舟只觉得头脑发昏,迷迷糊糊的在脑子里暗自发誓,若是能活着出去,一定要给自己报个班好好学学游泳,一个堂堂典策在水里居然如此狼狈。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虞渔舟好像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拦住了他的腰,带着他朝一个方向游去。速度很快,动作很稳。 “一定是苏厌。要么就是美人鱼。”虞渔舟无力的闭上了眼,就这么想着。 第15章 第十五章 消失的人 虞渔舟已经不记得已经是怎么被那一双龙爪提着,从崩塌的黄泉井水里被裹挟着出来的了。这段时间里他的意识很混乱,以至于身上多处擦伤甚至是骨断筋折也没能让他清醒过来;可是他的思维却也异常清醒,在这段时间里他还做了几个梦,恍恍惚惚的听见有嘈杂的声音,像金戈碰撞,甚是有节奏。要不是身子太疼,又不是很听使唤,估计他都要随着节奏律动起来了。 这是虞渔舟有生以来第一次昏迷,其实他自己觉得也算不上是昏迷吧,还算是有意识的,只是对时间和空间的把握有些不太准确。他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江苏省人民医院住院处的单间里,房间里有淡淡的花香,应该是有人来探望过带来的花篮;阳光并不好,无法确认具体时间,虞渔舟奋力在枕头下面摸了好久,才找到了手机。 三十号八点十三。 虞渔舟的手机向来是二十四小时制的,从他昏迷至今大概已经过去了两天多了。不怎么饿,这期间应该是被喂食过的。但是胳膊挺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埋了针。 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很大,还带客厅的那种,虞渔舟从来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呢。 老金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鞋也没脱,胳膊在脑袋底下垫着,还是那么一副民工的做派。 门"咔哒"的响了一下,虞渔舟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门的一侧,头转的太快眼睛也跟着黑了一下。 李清手里拎着个不锈钢的保温桶正站在门口,看见醒着的虞渔舟眼神跟着亮了一下"虞总你醒了。" 话说的很简单,但虞渔舟能看出来李清挺高兴的。 老金估计是累坏了,睡得很死,还没醒过来。 李清走到病床前,也没有叫醒老金的意思,只是打开保温桶,里面是满满一桶的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热气。虞渔舟挥舞着还带着针头的手臂,实在等不及想吃点东西了。 李清没让他自己动手,而是一勺子粥喂进嘴里"虞总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么?大夫说你除了肋骨三根骨折,左膝盖骨裂,手臂韧带挫伤,肺积水,轻微脑震荡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 都这样了你还想叫我有什么毛病呢?虞渔舟一边张着嘴等着投食一边在心里想着。 "安阳呢?"虞渔舟问。 "安阳没事,他和老金水性都还不错,从水下被救上来以后就被他家保姆接走了,走的时候还是清醒的,还给你安排了这么个特护病房。" 虞渔舟一直以为这么个病房是苏厌给安排的,毕竟自己的公司有几个钱他自己了解"那苏厌呢?他也被接走了?" 虞渔舟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听说的关于苏厌最后的事,还是白无常和他说如果苏厌醒了,最想见到的一定是他。 "苏总……我们还没找到。" 还有半口温粥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虞渔舟突然的就像是被一双手扼住了喉咙,那口粥怎么也咽不下去了。他想像平时一样发脾气问他怎么回事,可是看着李清袖口露出来的绷带和绷带下面遮不住的淤青实在是不忍再多说什么。 李清大概和他说了那天他晕倒之后的情况。 青龙同白无常一起,本是要送苏厌先去地府稍事休息的,但走到一半便感到水下一震,身后洪水滔天,料想应该是虞渔舟那里出了事,青龙虽然答应了虞渔舟要保护苏厌,但毕竟他存在的意义是守护好虞渔舟,便也顾不得许多,扔下白无常和苏厌就顺着水波震荡的方向赶过去了。 臝鱼本就是可以引起洪水的凶兽,只是虞渔舟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毕竟这井是连通着黄泉地府的井,引发了这里的洪水,就算他们执策司不予追究,地府也绝不会放过他,最后定是要落得一个轮回册子上除名的下场。 青龙赶到时,臝鱼已经逃之夭夭,幸好虞渔舟只是受了伤,并无性命之忧,青龙便将他拖出了水面。 水下甬道崩塌以后也为他们提供了方便,原来这甬道早已通向了玄武湖下方。青龙拖着虞渔舟刚好从湖面出水。索性是早上,玄武湖虽然是景区但并没有很多人只有一个六七岁样子的小男孩,看见青龙出水也不惊,只是呆呆的看着。青龙也无暇顾及他,变回人身就带着虞渔舟去了医院。 "送你来医院以后,我回去找过他们,安阳和老金被警察当成了破坏水下工程的嫌疑人给抓了起来,还是后来安阳家里来人给解决了。苏总……没找到。" 虞渔舟挣扎着要起来"我知道去哪里找他。" "虞总、虞渔舟你清醒点!"李清放下手机的东西去按着一身是伤的虞渔舟,可能是虞渔舟挣扎的太厉害让李清吃痛,李清的瞳仁在一瞬间变成得细长、墨绿。 虞渔舟这才冷静了下来。 一边的老金也终于被吵醒了"虞总你这一醒怎么就闹啊!" 李清自知失态,推了推眼镜故意躲闪着虞渔舟的目光"虞总你先休息。"就要出去。 "李清你等一下,"虞渔舟喊住他"你就是青龙,是不是?" 李清背对着虞渔舟沉默了许久,似乎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和他坦白真相"虞总,你安心养病吧,地府黄泉的路目前已经封死了,一旦和那边有了联系我一定第一时间帮你找苏总。" 其实他说与不说,虞渔舟心里都已经有了数。在他身边的这一行人里,没有哪个是善类,即使有时候他不愿意去多问,也仅仅是因为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罢了。 有些事本来就不该让他知道的,就像在这么多年里,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一样啊。 虞渔舟在病床上休息了半个月有余,这半个月里,一切吃穿用度都有人安排,一切安静的有点意外。电视上没听见任何关于有人"蓄意破坏玄武湖地下工程"的消息,虞渔舟绝不相信这是巧合,估计是有人出面帮他把这事摆平了。 比起安阳,虞渔舟还是更愿意相信这是已经安全的被看管起来了的苏厌着手安排的,毕竟能证明他还活着。 虞渔舟其实还挺担心苏厌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么,就算钱没赚到,用也不至于恨透了他。毕竟作为典策,三天两头受点伤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无伤大雅。 可就是不希望他死了。尤其是每每想起他自身难保还要执拗地护在自己身前的时候。 住院的那些天里,李清即使自己身上也有伤,但还是尽心尽责的照顾虞渔舟。这让虞渔舟也很是感动。除此之外倒是享受得很,提前过上了退休的生活,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看看报纸听听歌,逍遥得很。 直到清醒的十六天后,一笔三十万的转账直接划进了虞渔舟的账户里。说真的,小说里动辄几百万、几个亿那都是开玩笑的,你打听打听马云一个月赚多少钱?这世界上又有几个马云?对于虞渔舟这样小本买卖、买个车都要攒半年钱的人来说,三十万真的已经不少了。 随之而来,还有一条手机短信。 "苏总希望你继续查下去。" 这样一条消息让虞渔舟心里振奋了一下。尽管并不能确定苏厌还活着,但至少现在有人出钱叫他继续管这个事,也算是给他一个关心苏厌死活的理由吧。 虞渔舟尝试回拨了那个号码,响了几声就挂断了,再拨过去就是无人接听。虞渔舟大概能猜得到事情的七七八八。苏厌手里能交代这种事情的人没有几个,一个是连同苏厌本人一起失踪了的白无常白缱绻,另一个就是黑无常胡杨了。而黑无常这种不太妥帖的性格自然是不能做出这样周密的事情来的,估计要么就是苏厌藏在哪里不肯露面,要么就是事前已经预料到了这么个局面,提前安排好的。 无论是那种,都让虞渔舟对这个苏厌又有了新的认识。 "虞总,这个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下去了比较好,恐怕真的不是我们能管的。" 李清的阻止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虞渔舟猜的不错,李清就是青龙,那一个典策带着青龙都对付不了的对手,还是给多少钱都不要招惹的好。可这次虞渔舟偏要试试才行,至少也得等见到了活着的苏厌他才能放心的下啊。 只是说查的话,并没那么容易。唯一的线索就是那逃之夭夭的臝鱼。但那臝鱼也是几千年的精怪了,就算不如人心那样叵测,但是想要保命,此时肯定是不知去向了,怎么可能还蹲在那鸡鸣寺里等着他们去抓呢。 但是别无他法,想要继续查下去,鸡鸣寺是唯一的线索了,无论如何也得再去一次。虞渔舟本想一个人去,无奈李清和老金一直反对,怕他再遇到什么危险,非要跟着一起去。 鸡鸣寺里完全没有受到地下的事情丝毫的影响,依旧的香火鼎盛。 虞渔舟交了钱、领了香,满脑子都是第一次领着一脸"无神论者"的苏厌来这时候的样子。没想到那么一个人社会栋梁就让自己这么轻易的给弄丢了。 带着李清和老金在鸡鸣寺里故地重游了一圈,始终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老金是个急性子,直接拉了个过路的僧人来问。 "什么菩提师父?什么菩提啊?贫僧在这里已经七八年了,从没听说过这么个师父啊?几位施主莫不是来错了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很不幸,作者刚签约就得了重病,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今天终于挣扎着更了一章,稀里糊涂毫无章法,争取明天好好写,对不起大家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戏弄假道士 听见那僧人这么说,一边游山玩水满满的闲情逸致的的虞渔舟终于坐不住了,跑过来恨不得小马哥式的扯着那僧人的衣领摇晃、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菩提师父,没见过?” “没有啊,我在这鸡鸣寺里都这么多年了,出家人可不打诳语。”那僧人一脸的不屑,正色道。 虞渔舟打量了一下他脚上的AJ限量款,先是觉得好笑,后又觉得恐怖。这样看似奇怪的搭配实际上才是一个寺庙里的普遍现象,就像在很多年前虞渔舟就已经看过□□寺里的僧人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了。那时候经济还没有那么发达,别说笔记本电脑了,普通台式机都还没有那么普及。如此想来,像菩提那样中规中矩的僧人才会让人觉得奇怪不是么? 《红楼梦》里讲“过洁世同嫌”,一个寺庙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高洁傲岸的僧人,恐怕早已成了众矢之的,又怎么可能连个注意到他的人都没有呢?不可能的。 最近的怪事还真是多了,让他这个典策也不禁失笑。 以防万一,虞渔舟又问了几个其他的僧人,可是就连经常来庙里上香的老香客都说,从没见过这么一个人。 这就很奇怪了,要是说那蠃鱼想要哄骗他一个人这还好说,可若是想蒙骗住寺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他一个凶兽而已,都未得正果,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虞渔舟他们几个人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小餐馆,反正三个老爷们,吃点什么都是一顿。虞渔舟因为轻微脑震荡还没好利索,拿筷子的手多少有点抖,偏偏老金有意无意的非点了个盐焗豆花,虞渔舟就好这口,可是每吃一口都要有多半被抖掉。 他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倒是被一边一个招摇撞骗的给看在了眼里。那人穿着个黑褂子,带着一副圆片的黑墨镜,标准的江湖骗子打扮,自古至今都是这样,虞渔舟看了几百年,都有些烦了,他们自己却依旧不厌其烦的这么打扮,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觉得这么穿能骗到人。是拿大家都当傻子么?就像民国片里带贝雷帽穿背带裤作记者模样打扮的,基本上都是特务,特别没意思。 虞渔舟看那人朝自己走过来,就多看了他一眼,虽然穿着打扮老气些,但实际年龄也就三十上下,身上带着的气有些浑浊,应该是旁门左道的东西接触的多了弄得,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错事。祖上三代应该也都没有什么恶人,甚至判断不错的话,应该都是有些文化的。 这样看来就更有意思了。这么一个人干了这么坑蒙拐骗的一行,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李清若是青龙,自然也就看出来这人是个不怀好意的骗子了,放下筷子把手伸进裤兜里想要掏点钱打发他走,却被虞渔舟伸手按住手腕拦住了。 “李秘书,我看这大师有话要说。”虞渔舟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李清无奈,知道虞渔舟这个人是皮的不行,估计是自己受了伤行动不便又要拿旁人开涮了,也懒得去管他。老金倒是很配合的给“大师”搬了把椅子,还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不如给生活添点乐子了。尤其是虞渔舟,一活就是成百上千年,看惯了生离死别,要不再看开点,都不知道在后院的歪脖子树上吊死多少次了。 大师坐下,笑得那叫一个慈眉善目“这小哥,看你印堂发黑,恐怕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哦!” 说的还是河南话,虽然并不是很标准,但虞渔舟凭着自己的语言天赋还是能听得懂的。还没等虞渔舟接话,老金赶忙抢着答道“是的呦,我这外甥自从上个月开始就这样了哦没手脚都不听使唤哆嗦的紧呢!“ 要不是存心拿这假道士找乐子,虞渔舟真的会回手就给那老金一撇子,居然还占他的便宜。论辈分,老金管他叫祖宗都不为过,竟然说自己是他外甥,真是上天了。 只是没办法,只好故意让拿着筷子的手抖得更严重些,一脸苦逼的对那假道士道“是啊是啊大师,你看我这手,从上个月就这样了,去了好多家医院哦,都看不好呢。” 李清不愿意和他们扯这个皮,擦擦嘴想走,却被虞渔舟小动作给按下了。他那力道之大,要是让那假道士看见,非得吓死了不可。 李清是断然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只好坐在那看着他们皮。 那假道士见这几个人上道,穿戴又不像是缺钱的主,顿时喜笑颜开,准备着使出浑身解数去捞上那么一笔“这就对啦!来,这小哥,让在下给你看看喽。”说着就伸手到虞渔舟的脸上去一通乱摸,又是抠鼻子又是挖眼睛的,弄得老金好几次差点笑出声来。 “哎呦小哥我跟你讲喽,你这不得了呀,阳寿到了碰见地狱的小鬼来索命喽,凶得很呀!” 见那假道士故作严肃的样子,虞渔舟就更是想逗逗他了“哎呀这么严重啊大师,那可怎么办啊?” 假道士故弄玄虚的笑笑“不打紧、不打紧的喽,你这多亏遇见我了,这样,你出些钱财,我帮你打发了索命的小鬼就当是积德行善勒。” 虞渔舟就觉得好笑。这人啊,就是不知所以无畏。按理说这阴差是不能随随便便穿梭在阳间的,但要是总有人念叨他就另当别论了。虞渔舟借着那假道士的一点念力,尝试着召唤了一下无常鬼,那黑无常就默默地出现在了那人身后,黑着张脸,一脸的不情愿。虞渔舟多少也是有点失望的,他更愿意招来的是白无常,这样他就可以知道苏厌是死是活了。 “那可真是得谢谢大师啦!”虞渔舟把手里的筷子当做以前玩过的转笔在手指间麻利的转了几个花样出来,还没等那假道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指着他身后道“哎,大师你得快点了,要不然他可等不及来索我的命了。” 那假道士下意识地一回头,被正站在身后的黑无常吓了个半死,直接晕倒在了餐桌上,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声。 老金也是第一次见黑无常,一米九多的大个子吓得一哆嗦,赶忙做小鸟依人状扶了扶自己的胸口“哎呀我凑,可吓死我了。” 黑无常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到哪去么!” 黑无常这么一说,虞渔舟倒是发现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虞典策您找我来有什么事么?”说起来也是老朋友了,黑无常依旧装着不熟的样子问道。 虞渔舟给李清递了个颜色,李清立刻接收到信息搬了把椅子过来,黑无常也就坐下了。虽然穿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好在当今社会文化多元,兼容开放,穿什么的都有,黑无常那一身再坐在那假道士身边也就没有多么突兀了。 不过那假道士估计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天天记挂在嘴上心上的黑无常此时此刻就坐在他身边吧。 虞渔舟给黑无常倒了杯茶水“黑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了吗?给了那么大一笔钱让我们小小执策司给办事,现在正主找不到了,这给钱的就是主子,有什么事不还得和您商量?” 黑无常心里嘀咕着“哪有你这么请主子来的。” 虞渔舟道“这鸡鸣寺的事估计苏总也都有所预料吧?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苏总没给留下什么话来?” 黑无常白了虞渔舟一眼“这苏总倒是没说,不过苏总交代了,就凭你,遇着什么事都是有办法解决的,叫我等听从调遣便是了。” 虞渔舟心里觉得沉重。这苏厌到现在生死未卜,居然就把命交到了自己手上,这倒是让虞渔舟觉得骑虎难下了。这事他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了。 “那黑大人能不能帮我查查,这蠃鱼……” “哦,对了,我来就是来办这个差事的,你跟我一起去吧。” 黑无常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是那么黑着一张脸,除了苏厌,谁的面子也没给过。虞渔舟也见怪不怪了,叫来了餐馆老板指了指桌子上趴着的假道士“他给钱。”就跟着黑无常走了。 幸亏是个普通的家常菜餐馆,等那假道士醒了,破点财权当是买个教训。要是什么大饭店,恐怕那猥琐小人醒了还真得想不开。 黑无常走路是极快的,虞渔舟身体还没好利索,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着就上了山。 鸡鸣寺的美,多多少少就在于它的九曲回环,顺着山寺的背面下来是一处不怎么通人的地方,直接与旁侧的玄武湖公园相连。黑无常直奔着那就飞身而下,根本没有考虑虞渔舟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要李清和老金合力给他送下去才行。 下面有一处小小的水洼,看起来是和玄武湖连同的,应是那水系的末端,只是延展的过远,水系流通不畅,几乎要成了死水了。 虞渔舟下来以后天色便有些暗了,隐隐约约的,在黄昏灰暗的光线里,能看见一缕残缺不全的魂魄正漂浮在那水面上。 正是那蠃鱼。他居然死了。 黑无常从袖口里掏出来一条锁链,往蠃鱼的魂魄上一套“行了,跟我走吧。” 虞渔舟忙上前阻拦,还想着向他询问点什么,却被黑无常给嘲笑了“他这魂魄都不全了,就算生前的记忆还有,恐怕也说不明白个所以然了。不过那东西可以交给你研究研究。”说着指了指水里泡着的蠃鱼的尸身。 幸亏真身是条鱼,尽管丑了一点,要是个人,那就成了水塘杀人抛尸案了,虞渔舟还真没那个胆子明目张胆的去鼓捣那尸体。 黑无常带着魂魄“噗”的一下消失了。 虞渔舟为了方便,给胳膊上的绷带拆了下来,顺手捡了根小木棍去戳那蠃鱼的尸体。 “虞总,你要是没吃饱我做东咱们搓一顿去,你这没必要……对着条臭鱼流口水吧?”老金不嫌自己邋遢倒是挺嫌弃那死鱼的,捏这个鼻子站的老远。 虞渔舟倒是答应的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老金你请客,我还真就想吃一顿烤鱼呢。”说着从蠃鱼的尸体里面挑出了一段银丝“不过,你得先把这个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硬挺着眩晕码的字,我妈说我是撞邪了。确实,中元节那天家里的狗叫的厉害我就没睡。哎。现在已经好多啦! 第17章 第十七章 玉玺 第十七章 李清熟练地从上衣口袋的某处拿出来一只封口袋,让虞渔舟把从鱼嘴里挑出来的银丝放了进去。 虽然一直都有直觉自己身边的这一群牛头马面应该都不会是普通人,但自从知道了李清是上古凶兽青龙之后虞渔舟还是多多少少的有点别扭。那可是青龙啊,就是没啥事被人家搭板供起来的那个,如今就这么卑躬屈膝的跟在自己身边老老实实的当个小秘书,自己是要有多大的架子啊? 虞渔舟又偷偷瞟了一眼旁边剔牙的老金——这家伙会是什么呢?玄武?朱雀?托塔李天王? 他也试探着问过李清,他堂堂神兽青龙怎么会跑到这来给他打下手,一个月领那么几千块钱的死工资,只是李清每次都在回避,从不提及。虞渔舟也只好作罢。 晚饭吃的很早,倒不是因为饿了,虞渔舟仅仅是怕老金赖账,不肯请他那顿烤鱼,于是还不到四点就找了一家去吃饭了。饭店负责下单子的店员还没睡醒,睡眼惺忪的让他们自己找位子坐。 虞渔舟大概环顾了一周,指了指一处靠窗的位置“就那吧。” 这个点正是太阳西下的时候,虞渔舟觉得自己的伤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在黄泉井下呆的太久了阳气有点弱,应该找个阳光好的地方晒晒太阳。可惜人这东西进化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把生存的基本能力忘得一干二净了,反倒是一些小动物的本能很强。虞渔舟正是看那靠窗的一桌椅子上有一只小猫在那打盹才决定坐在那里。猫选的,估计应该是现在整个房间里阳光最好的了。 饭店年轻的老板娘从后堂出来,一看这几个长得俊俏的年轻人正和猫共用一桌,连忙去赶,也不知道是想赶猫还是想接近他们。 “谢谢老板娘,不必忙活了,让他在那歇着吧。”李清面无表情道。倒不是他故意给人家脸色看,李清向来就是那么个人,除了虞渔舟,从来不和任何人有多余的表情交流。以前虞渔舟不能理解,现在从蠃鱼这事看来,应该也是因为是洪荒凶兽不太通人情世故吧。 老板娘倒也不觉得尴尬,又笑呵呵的回去上菜去了。 虞渔舟还真的没想到,在江南还能吃上这么香的烤鱼。那烤好的鱼一端上来,滋滋的冒着油。李清身边的那猫似乎也闻到了鱼的味道,起身伸了个懒腰,向桌子上探了探,也想要分得一杯羹。 李清是个佛系的,也懒得去管。老金正吃的起劲,到是虞渔舟,不动声色的伸出一只手去,从脖颈后面一把提起那馋嘴的猫。 “怎么的虞总,鱼还不够吃,要吃猫了?”老金嘴里塞的满满的还不忘挖苦虞渔舟。 那猫在虞渔舟手里格外的听话,任凭他左右来来回回的转也就那么受着没有丝毫反抗。虞渔舟用另一只手逗弄着那小猫,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老板娘本来是比较中意李清的,可能是比较喜欢儒雅的那一款,结果一听李清喊虞渔舟“虞总”,也不知道这虞总到底是个多大公司的老板,脸色明显的又好了几分。 “李秘书你看这猫。”虞渔舟提着那猫向李清那边凑了凑,西落的日光中甚至还能看见猫毛在往汤锅里掉。 李清侧过手腕挡住了虞渔舟递过来的猫“我不喜欢猫。”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你看这猫须子像什么?” 李清微微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看向那小猫。那猫的须子是白色的,并不是因为它年纪大了,而是有一部分动物就是这样,就是银白色的胡须。小猫在虞渔舟的手里老实得很,老板娘借机搭茬“我家这个猫啊平时凶得很呢!不知道怎么的遇见这位哥哥就这么乖了呢。” 虞渔舟懒得理她——虽然余光看去这老板娘也是漂亮的不一般了,但此时虞渔舟还急着去找失踪的苏厌呢,哪有心情管她。 李清伸出细长的手指,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捻了一下那猫的胡须,若有所思,片刻,从口袋里拿出装银丝的封口袋。简单对比过后不难发现,无论是质感还是其他,这银丝的粗细、韧性都与猫须像得很。 李清皱了皱眉,问虞渔舟“你怀疑是……” “说不上怀疑吧。”虞渔舟知道他说的是狸猫。确实,自从接下了苏厌的这桩生意,狸猫就再没出现过,无论怎么联系他也始终杳无音信;偏偏在此期间事情的线索又几次三番的指向狸猫,打心底里说,虞渔舟是早就已经开始怀疑狸猫了的。只是他是个挺护短的人,多多少少的从主观上不太想承认罢了。 “哎,这我可不太赞同了啊!拣着根须子就说是大猫的事啊?那个谁、李清,你没胡子的吗?”老金酒足饭饱,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说的也没错,李清现在脸上是没有胡子,但是变回青龙不就有了。 李清应该是对老金不恰当的比喻很头疼了,忍不住反驳道“你可知龙须多韧?可入木三分!”随即从那可怜的小花猫脸上扯下来一根,两指轻轻一捻变成了粉末。 一边一言不发看着帅哥们斗嘴的老板娘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几位小哥哥不会是执策司的人吧?” 虞渔舟几个人一愣,没想到漂亮的老板娘会这么问。执策司已经名声大道这个地步了?已经准备向老百姓们公开了吗?那他们以后是不是也算是公务员了。 看他们几个都不搭话,老板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忙给自己圆道“没事没事几位,是我岁数大了认错人了,你们吃哈,我再给你们上两瓶可乐。” “你怎么知道执策司?”虞渔舟追问。 老板娘嘴角上扬,步态窈窕、移步过来笑道“看样子啊还真的是你们呢。”她看似随意的摘下食指上很是夸张的戒指,有意露出下面的纹身来,虞渔舟一眼就看到,那是一只小狐狸的图案。这样的纹身苏厌和李清都有,多半是凶兽化人的一种标志吧。虽然还不能确定苏厌的身份,但目前看起来应该是这样的。 老板娘接过虞渔舟手里的猫抱在怀里,身姿袅娜的在他身边坐下“我就知道我这几百年的眼睛啊就不会看错的。” 又是一个几百年。虞渔舟心里很无语,自从那个苏厌出现以后身边奇奇怪怪的事就更多了,还总是会有洪荒凶兽自己找上门来。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觉得自己不会顺带手把他们给收编了卖到动物园或者研究所去啊?这也太不把他这个典策放在眼里了。 老板娘色眯眯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清“这小哥哥有女朋友了吗?” 李清不想回答,虞渔舟也觉得要是和这个精怪的老板娘纠缠起来肯定很麻烦,立即给老金使了个眼色。老金心领神会立刻亲昵的挽住李清的手臂“有了。” 李清无奈,但没办法,也就忍了。 老板娘眨了眨眼“不愿意就说嘛,扯这个干嘛。小杨!” “来咧!”老板娘一招呼,刚才那个迷迷糊糊的店员就捧着个东西出来了,那样子积极得很。虞渔舟大概猜得出这老板娘是个什么——约么着是个天狐,这东西五十岁能化做妇人,百岁能化为美妇,看她这颜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这漂亮的老板娘把那些个小服务员迷的,恐怕就算知道了自己是给一个狐狸精打工也是肯的。 “几位呀,在鸡鸣寺旁戏弄那个江湖骗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了,普通人哪里能说召唤黑无常来就召唤黑无常来呀。我就琢磨着,小苏说的,应该就是你们几个了。” 这老板娘亲切的称呼苏厌为“小苏”,虞渔舟心里居然还有点别扭。 老板娘从那小服务员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虞渔舟开始还以为会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毕竟这种级别的NPC出现总是要带着点什么重要线索的;没想到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铁皮做的月饼盒。这今年的中秋节还没来呢,肯定是去年的月饼盒了。这狐狸精看着年轻貌美,实际上却是妥妥的四五十年代老太太作风。 “小苏早就交代了,要是什么时候见到你们,就把这东西交给你们,保准你们用得着。” 老板娘把东西从月饼盒里拿出来交到虞渔舟手上,虞渔舟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下,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玉质的印章,往好听了说顶多叫个玺。这东西从古至今多得是,从来都是帝王权利的象征,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用途,虞渔舟也从来没注意过。 老金一把从他手里把玉玺抢了过去,嘴还念念有词“你看你这就没文化了吧。” 虞渔舟想反驳,但是想想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混了六年研究生毕业的高学历文盲,确实和老金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民工没法比,索性也就没吱声。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哎呦虞总,这可是传国玉玺啊!” 老金说得认真,别说向来见钱眼开的虞渔舟,就连李清都眼睛一亮。 “哈哈哈,逗你们的。这上面写的是……”老金眯紧了眼睛“永乐初建,藏经可启。” 第18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虞渔舟也不完全算个文盲,毕竟在人世间这么多年了,多多少少的天文地理也都懂些。参加高考的时候他考的最好的还是文言文,那时候还是分文理的,他理科学的不如狗,自然文科要强一些。 这“永乐初建,藏经可启”是什么意思?如果和他猜得一般不错,永乐指的应该是大明永乐年间,是个年号,而藏经,说起来玄妙,实际上中国人几乎人人都知道的。《西游记》听说过的吧?唐三藏之所以叫唐三藏就是因为传的是藏经三卷。 那这个“永乐初建”就应该指的是某一个建筑,在永乐年间刚刚建造完成,而“藏经可启”应该指的就是用这玉玺应该能打开那建筑,而且是装着藏经的建筑。 虽然不知道苏厌的用意何在,但是线索指向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他们去找这个永乐年间的建筑。虞渔舟不禁挺佩服他的,这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把身后事安排的这么清晰,一桩桩一件件的,指引着他继续走下去。 自己也真是欠他的,堂堂一个百年典策,就为了他,为了那么几十万块钱被指挥的团团转,恨不得连老命都得给他搭上。 要是有一天让他找到了苏厌,绝对不是能轻轻松松给说过去的。 要怎么惩罚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呢?钱对于他来说肯定是不算什么了,要不叫他以身相许好了。 对,就以身相许吧。反正那家伙长得也挺好看的。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虞渔舟带着李清和老金趁夜摸进了大报恩寺。“永乐初建、藏经可启”,很明显啊,就是这大报恩寺了。但是这地方早些年间就被炸成平地了,不都说嘛,失去的才知道珍惜,结果这些人就在上面建了个遗址纪念馆,成天都有人看着,白天肯定是进不去了,只能趁着这晚上月黑风高的进去看看了。 想来心理也是挺不好受的,执策司虽然一直以来人丁也不算兴旺,但是如今就剩下身后的这两个,也是他这个典策的错了。 夜里的大报恩寺有点阴凄恐怖,早已不是当初祥和的光景。进入遗址公园要通过一条地下通道,虞渔舟从里面经过,出来的时候抬头看见那玻璃建的“琉璃塔”,猛然间记起这次刚到南京的时候的那个梦,说不定苏厌早就料到了,一切的事情到最后归根结底还要到这大报恩寺琉璃塔里来解决。 熄了灯的遗址博物馆远远要比其他地方可怕的多。虞渔舟开着手机手电顺着小路一直向前,竟然不免心生感慨。这大报恩寺虽然已经仅剩遗址,但内部建设依旧让人不禁有一种想要出家为僧,从此不问世事。 在黑暗里,作为人类的身体构造,虞渔舟和老金的视力几乎是和瞎了差不多的,全凭着李清一个人带路。老金偶尔在一边指手画脚,李清也不和他一般计较。虞渔舟只觉得本来阴森恐怖的地方,被老金这么一闹腾,反而有了不少生气。 不过也幸亏有老金在,要不然虞渔舟根本就不知道这大报恩寺里还有一间专门用来陈列经书的展馆。 各类别的经书拓本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架子上,因为天天有专人打扫,几乎是一尘不染。虞渔舟用手机照着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所有的信息应该都在那玉玺上才对,苏厌费尽周折托人把这玉玺给他绝对不是一张到此一游的门票。 藏经可启,那也就是说这玉玺应该是某一处的钥匙了。可是这藏经室就这么大,内外两间,无比通透,那还有什么需要钥匙的地方?虞渔舟伸手到处摸了摸,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暗道。实际上这种希望很渺茫的,他活了这么多年,那些古装剧里动不动就出现的机关密道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都是剧情需要胡诌的。 虞渔舟把自己放在苏厌的角度上。如果是那个做派老成的苏厌,他会注意到什么? 虞渔舟的眼睛从藏经室的正中央转移到了门口的右侧。一般来说,一个作风严谨、办事讲究章法的人,绝不会一进门就注意到那些处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的东西,反而他的注意力会沿着建筑结构逐一排查,这样才能确保不错过什么。 李清也当了四年多虞渔舟的助手了,自然知道虞渔舟要做什么,于是仅仅是跟在虞渔舟身侧,确保他不会因为视线不好再受点什么伤。 虞渔舟的手划过墙面——苏厌要是想在这里藏些什么东西,那也一定是趁着晚上来的,或者就算是他家里背景大到手眼通天,就是在白天进到这里来的,他那么心思缜密的人也一定能想得到他们只有晚上才进的来。苏厌和他的身高相仿,能触碰到的位置基本上也和他一致。 果然,虞渔舟的手摸到了一处凹陷。他赶忙用手机照明,发现是一处展柜,但是已经空了,乍看上去像是废弃了的,玻璃罩子也已经拿掉了。 李清连忙递上小玉玺。 虞渔舟把那小玉玺放上去,与那印子大小刚好一致,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可是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还要什么咒语不成?”虞渔舟嘀咕道。 老金在后面幽幽道“你都不知道开关都是要往下压一下的?”说着伸手过去一按。片刻过后,虞渔舟的身侧果然开启了一扇门。 但虞渔舟看得清楚,并不是什么机关暗道,只不过是旁边的一间小室的门罢了。像这样的小室一般的博物馆里就多得是,一般用来放置一些清洁工具什么的。 这一间却不一样,虽然看不清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但却没有清洁工具的发霉的味道。 李清突然低声叫到“苏总!” 虞渔舟心里悬了一下。李清看得见黑暗中的事情,他可看不见。可李清绝不是像老金那样说开玩笑就开玩笑的人,他一定是真的看见了苏厌。 虞渔舟顾不得太多,提起阳气点燃了肩上的明灯。自从遇见这个苏厌,还真是没少耗费自己气力。 明灯一时间照亮了整个小室,虞渔舟清楚地看见,苏厌正死气沉沉的躺在地面上。 “苏厌!”虞渔舟几乎是瞬间跪在了苏厌身边。 原来苏厌请他一直查下去的原因就是因为被关在这里面的就是他自己。虞渔舟抱起他的上半身,发现此时苏厌正脸色惨白,没有丝毫的生气。 会不会是死了? 虞渔舟忙下意识的探了探她的鼻息,没了;趴在他胸口山听一下,心跳还是有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毛病,呼吸总是停了的,太他妈吓人了吧。 虞渔舟救人心切,脑子一热,抱着昏迷不醒的苏厌就要往外冲,被李清给一把拦住了。 “你要带他去哪?” 虞渔舟几乎咆哮“废话,当然是去救人!” 李清依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你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整个南京哪个医院能治得了?”言外之意便是,苏厌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得病了,就算送到医院去也是无济于事“虞总你不觉得奇怪吗?苏总既然有办法托人把玉玺交到我们手上,就一定有办法自己开门出去。显然,他是有意留在这小室里的。” 虞渔舟冷静下来,才发觉最近自己确实总是很冲动,这件事情要是送医就诊那么简单苏厌就不会费尽周折叫他去做了。况且,回头冷静一想,那玉玺不是应该由他的亲信黑白无常交到他手上的吗?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拜托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狐狸精老板娘? 老金并没有那么关心苏厌死活,反倒是对小室墙壁上的一些东西很感兴趣。拿着手机借着光亮看了一会好像看出了什么门道来“这苏总还真是有心了,多到这么个地方来怕让小鬼勾了魂索了命,有心啦!”要不是还抱着昏迷不醒的苏厌,虞渔舟真想给那个卖关子的老金一脚“你看出什么来了,快说!” “别急嘛。虞总你看,这墙上写的都是什么?” 写的是经文,虞渔舟虽然不认识,但是十有八九猜也猜得到了。但是这经文是干什么用的呢?估计是在躲什么东西吧。这里本就是藏经阁,又有一间这样写满了经文的小室,估计苏厌把自己关在这里死也不出去应该是在躲什么东西。 虞渔舟突然心里沉了一下——这家伙,不会是在躲黑白无常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 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这么想来,倒是全都能说得通了。现在的人不都是这个样子么,表面上好的和一家人似的,背地里却另怀着心思,两面三刀,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想来人心都是最复杂的,那人都可以这样,谁说这鬼不可以呢?说不定这黑白无常也是这么一套呢?明面上与苏厌同心同德、上下一心,背地里与他离心离德,巴不得他死呢。 不过话说回来啊,虞渔舟真没觉得黑白无常是那种鬼。虽然白无常平时嬉皮笑脸总没个正行,黑无常总黑着脸不爱说话,但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完全都不是那种会背后捅刀子的人啊。 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他都不想去想,黑白无常究竟是什么人都是后话了,虞渔舟暂且不想管,毕竟是地府的人,就算是与他们的主子苏厌离心离德,无非也就是想抓他回地府报道被,如今他苏厌人已经在他手里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他可不怕什么黑白无常。尊敬他们叫他们一声无常大人,要是真较起真来,那新上任的黑白无常还要叫他一声大哥才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清问道。他是想问要把这苏厌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就地施救吧,若是三下五除二治好了还好,要是一时半会治不好,难道还要让他们都留在这里不可?就算关了门外面的人发现不了,这里面没吃没喝,最主要的是连厕所都没有,要叫他们怎么在这里久处。 虞渔舟腰上一用力,直接把苏厌扛在了肩上“带出去,回家。” “恐怕不行。”李清阻止道“这苏厌躲进这里来本就是为了躲一些东西,如果这么轻易就带他出去,先不说到底会发生什么,至少他这安排全都白费了。” “我看他呀,是另有安排吧。”老金终于舍得放下对墙壁上经文的研究,与他们打趣道。 虞渔舟发现这个老金最近添毛病了,抽空得好好管教才是。 不过虽然说话招人烦了一些,但好像也没说错什么“李秘书,我发现你最近脑子不太好用啊。苏厌他自己不敢从这出去,现在不是有你呢吗?” 如果虞渔舟没有猜错,李清既然是青龙的话,那自然和其他龙族一般,身带龙煞;只要有这龙煞护着,别说是黑白无常,任凭是谁,哪怕是阎王爷他亲自来这都没用。 李清倒是有点不情愿。毕竟龙煞这种东西,要是用草药做比,那就是灵芝雪莲级别的,哪是寻常人说用一下就用一下的。就算这苏厌不寻常,李清也和他并没有什么私交,才懒得管他这等闲事。 只是看在虞渔舟的面子上,帮也就帮了吧。 趁着尚是午夜,外面还没有人,虞渔舟扛着苏厌就走了出去。李清跟在后面怎么都觉得虞渔舟这样子有伤风化,扛着苏厌像是扛着一袋大米。苏厌此时昏迷不醒,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中了蠃鱼的毒,就让他虞渔舟这么折腾,李清还真是偷偷地替他捏了一把汗。 “金哥,”李清喊住紧随其后的老金“你怎么知道虞总他有把握带苏总出去?” 老金一把搂住李清的肩膀“就你看不出来虞总多宝贝那个苏厌!他会让苏厌冒险?铁定是已经在心里打算过了的。”奚落了李清的情商还不够,老金还不忘补刀一句“就你这样,注孤生。” 李清目不斜视,根本就没看老金一眼,只顾着甩开他的手臂,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虞渔舟。 只是李清的心里也在想,自己的情商真的就那么低吗?真的不能讨喜欢的人欢心? 也罢,他身为四凶兽之一的青龙,留在人世间迟迟不归位也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只要护得所守护之人平安,其他的,倒也不重要。 苏厌和虞渔舟身材差不多,身高自然也是相差无几,虽然虞渔舟并没感觉这个苏厌有什么重量,在别人眼里看来,苏厌就那么横在虞渔舟的肩上,虞渔舟大抵是挺累的。 “我来吧虞总。”李清赶上去,把苏厌像一件大衣似的从虞渔舟的肩上扯下来,扯到自己的怀里,横抱着飞檐走壁倒是轻巧得很。虞渔舟无奈,自从这个李清被他知道了就是青龙以来,好像更加没有顾及了,他的能力显露,远远不止虞渔舟猜想的那么简单。虽然苏厌很轻,但毕竟占着双手,没有双手保持平衡还能这样身轻如燕,也是真的很厉害了。 或者,李清根本就不是靠双手来保持平衡。 老金扶额——李清这家伙算是没救了,刚提醒过他,他就去抢着抱老大的人,情商低的真不是一点点。 “师父,来凤街九号,XX宾馆。” 四个人挤一辆计程车,虞渔舟觉得有点挤,还真的是怀念在S市时自己的那辆小破车,便宜是便宜了点,但是毕竟是自己的车,好歹也是个五座的,坐着也舒服。 计程车的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坐在后座的虞渔舟一眼“年轻人啊,少喝点酒。” 感情是把昏睡在虞渔舟怀里的苏厌当做是醉酒了的。虞渔舟想要解释,又乖乖的闭上了嘴。他可没办法和司机解释苏厌他到底是怎么了,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苏厌是怎么了。 不过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苏厌的脖子竟然微微泛红,真的就像是喝醉了酒那样,怪不得司机误会。虞渔舟下意识的摸了摸苏厌的颈窝,怕他是发烧了。然后又觉得自己可笑,这苏厌,根本就不是寻常人,怎么可能说发烧就发烧了。只愿他不是又添了什么新毛病就好。 “哎,你们是住在来凤街那个宾馆吗?那里最近可不太平哦。”司机大概猜到他们不是本地人,强用不太利索的普通话和他们交流。还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计程车司机,这要是论聊天,教导主任排第一,计程车司机就必须得排第二。 虞渔舟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搭着话“哦?是吗?” 得到了虞渔舟的关注,那计程车师父更是有了聊下去的动力“是啊,我今天才从那里经过呢!本来就有一堆的路虎停在那,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天啊,又来了好几辆宾利哦,整个宾馆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路虎虞渔舟知道,是苏厌来的时候带来的那帮人,当初就觉得他这样招摇过市不好,想要劝他低调点,现在终于搞出事情来了。 可是那些宾利又是什么人呢?虞渔舟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下,像苏厌那个年纪的年轻人,即使低调如他,出门还是会带着路虎车队。什么样的人往往就会开什么样的车。宾利,虞渔舟猜测来的应该是五十岁往上的中年人,身份地位应该都不低。 报恩寺距离他们一行人住的宾馆本就不远,回去的车程也就是那么十几二十分钟。虞渔舟让司机把车停在了稍远一点的巷子里,还被老金抱怨说为什么拖着个拖油瓶还不直接开到家楼下。 虞渔舟当然也知道开到宾馆楼下更为方便,可是宾馆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他们来的,还不知道是敌是友,怎敢轻易把苏厌暴露在他们的视线里。 “那怎么办,谁回去刺探军情?”老金问道“反正我可不去。” 虞渔舟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宾馆里的人来势汹汹那么大的阵仗,肯定是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了,肯定是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但是麻烦是避免不了的了,说不定这一去就要被纠缠上好久,在万一遇上个有强迫症的,说不定连根烟都抽不上。 虞渔舟无奈“那你和李秘书在这里照顾好苏总,我去看看怎么个情况,总不能连行李都不要了吧。” 老金附和道“对对对,虞总不能怂。” “虞总,还是我去吧。”李清依旧事事都为虞渔舟着想。虞渔舟倒不是没想过让李清去,这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了。老金为人太粗,不太适合做这样周密的事。 可是李清不能离开苏厌“还是我去吧,你守着苏厌,我怕……” 虞渔舟是怕,一旦里面的人来者不善带走了李清,没有龙煞挡着,苏厌也就危险了。与此相比,叫他去麻烦一下,倒也是没什么。 虞渔舟深深地看了昏迷中的苏厌一眼,此时他脖子上的潮红已褪,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了“如果我回不来。” “我定会去找你。”李清接到。他当然知道虞渔舟想说的是,一旦他回不来,要他照顾好苏厌,就算是不能治好他,也至少保护他多一时算一时,只要李清不离开,就没有阴差敢来收他的魂。 可李清偏要说清楚,他要守护的人是他虞渔舟。 虞渔舟微微笑道“好。” 虞渔舟纠结了一下,站在宾馆门口点了根烟,想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溜进去看看,心想着那些人也就未必就认识自己这张脸,自己在人间当典策这么多年,要是这么容易被认出来,岂不是早就让人发现自己了。 偏偏最近他就是倒霉的很,刚点着烟,就被带着那一群人从楼上下来的客房小姐给抓了个正着。要不怎么说人不能做亏心事呢,这个客房小姐就那么巧,就是那天虞渔舟给了人家QQ却没告诉人家加好友的问题答案是什么的那个。 客房小姐估计正憋了这么多天的火想找他报仇呢,虞渔舟就听她在身后一声尖叫“就是他!”还不等自己转身就跑,已经被她身边的那几个人冲上来给直接放倒了。 这手法,虞渔舟就觉得怎么这么像警察抓逃犯那几下子呢?要不是他在南京没什么朋友,就算上了电视也没人认识他,估计他肯定要第一时间把脸藏起来,躲过这像是扫黄现场一样的瞬间。 虞渔舟被身后那群人直接戴上了手铐子,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他在那群人力=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 虞渔舟大概猜到来的是什么人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调戏苏老爷子 虞渔舟很淡定,毕竟活得久了,什么阵仗没见过,不就是被条子抓了一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强光灯直直的射在脸上,那滋味不太好受。几百年了,虞渔舟进局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那地方叫衙门,远比现在可怕的多。 “我要抽烟。”虞渔舟翘着二郎腿、抖着脚,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越是紧急越是要浪啊,他也不是真的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何必自乱阵脚呢? 穿便衣的小警察便递过来一根烟,还是虞渔舟得意地玉溪,看来平时的工资水平也是不错的“你呀,还真以为是香港警匪片呢?要求这么多,一会苏老爷子来了,你且收敛着点吧!”说着还体贴的帮虞渔舟把烟点上。 这个小警察虞渔舟是认识的,曾经有一面之缘,就是他们来南京的路上拦车的那个小警察。虞渔舟对他印象很深,以至于今天一眼就能认出穿便装的他来。 对于这个人,虞渔舟觉得早晚用得到。这人虽然年轻,但是能看得出来应该是他口中“苏老爷子”身边比较信赖的这么一个人,不然不会两次都能见到他。而且,从他的言行来看,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人,甚至连个心思深沉的人都算不上。 “谢谢小哥哈!不知道,小哥你贵姓啊?”虞渔舟嬉皮笑脸道。这一点倒是让李清说对了,虞渔舟这么个人,浪起来真的没别人什么事了。 那小警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虞渔舟会和他搭话“免贵姓赵,赵云霄。” 虞渔舟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烟“好名字啊好名字。我看赵小哥你这身段也是好得很啊,当过兵吧?” 赵警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是,苏老爷子身边的人,都是当过兵的。” 还真的就如虞渔舟所调查到的那样,这苏家老爷子当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可是他又为什么非要做这些呢? 虞渔舟想要再套出些话来,却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黑色布鞋的老人走了进来,前前后后还跟着四个从穿着打扮道相貌举止都很低调普通的人,尽管一切都平平无奇,虞渔舟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四人应该都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甚至是杀过人的人。这些人往往不会像多数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英俊健壮、仪表堂堂,毕竟又不是选模特;而且过于高大的身材反而会成为他们搏斗时的阻碍。 虞渔舟还注意到,这四个人的虎口上还有着厚厚的茧子,应该是长期用枪留下的。 那老头的威仪,尽管穿着低调,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同。 虞渔舟在心里暗笑,怎么样苏厌,这狐狸还是老的奸吧?哪里像你那样风流倜傥,走到哪里都那般引人注意,实在是太过招摇了。 那老头板着一张脸,走进来先打量了一下虞渔舟,见虞渔舟只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没有生气,只是径直坐在了虞渔舟正对面的椅子上。尽管满头白发,但笔直的身板却完全不想是一个年近耄耋的老人。赵警官在那老头耳边低言了几句,老头微微点了点头,便摆手让他下去。 这小习惯倒是和苏厌像得很。 多余的人全都撤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虞渔舟和苏老爷子。 虞渔舟想了一下,要不还是自己先开口好了,虽然实际上虞渔舟要比这苏老爷子大得多,大的太多了,但是至少自己看起来要比他年轻个几十岁,就凭这一点,他“尊老爱幼”也不为过。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那苏老爷子便已经开口了“虞渔舟,你好,我是苏厌的爷爷,我叫,苏赤城。” 虞渔舟知道这老爷子一生沙场,骨子里傲气得很,这一点从苏厌那就看出来了;自我介绍也不过是他自认为的出于礼貌罢了。于是也就客套道“势拔五岳掩赤城,苏老爷子真是英雄气概。” “英雄气概,也总抵不过儿女情长不是?” 虞渔舟听得出苏老爷子这话说的是苏厌,这个孙子估计是没少让他操心了。虞渔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这话,幸好这苏老爷子也并没有给他机会去接话。 “虞先生,或者说,虞典策,您到底,知道多少我们苏家的事?”苏老爷子那双苍老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虞渔舟,眼神里是比年轻人多得多的成稳老练。 虞渔舟一惊。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么聊聊可数的几个人知道执策司的存在。如今看来,这苏家一家人都不简单啊! 虞渔舟一愣神的功夫,手里的烟已经几乎快要燃完了,于是猛吸两口,权当是抢救了。 苏老爷子看虞渔舟并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大抵是在心里想应该给他下点什么猛药,当然,都是文明社会的人了,总是要先礼后兵的。 苏老爷子一副老国民党的嘴脸——倒不是说他哪里不好了“看样子,虞典策并不愿意说啊,是因为家里有惦记的人,还是什么其他的?要是因为有惦记的人,苏某人倒是可以把他们一并接来好好招待。” 虞渔舟心里好笑,你当你演《宫心计》呢啊?还我的家人,拿着个威胁我?估计这苏老爷子也就是一般的诈他,对他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并不知情,就这么一句虞典策本来是可以忽悠得住他的,偏偏又自作聪明谈起他的家人;要是这苏老爷子知道虞渔舟比他祖爷爷都要大、家人的坟头草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一批又一批了,居然用家里人要挟他,估计是让曾经哪个算命先生给说着了,一百三十岁的时候有一劫——坟让人给刨了。 虞渔舟在桌子上按灭了手里差不多烧光了的烟,故作深沉道“非也、非也。”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说话,虞渔舟只是因为发现他们苏家人说话总是半文半白、文绉绉的,故意模仿罢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当年下江南的乾隆爷教给他的,要不然鸡同鸭讲多说无益。 苏老爷子以为他上了套,立即来了兴致“哦?那是为什么?” 虞渔舟略微沉吟“啊……也许是,因为爱情?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然后在苏老爷子铁青的那张脸前面故作恍然大悟状“对对对,对了,应该是,因为刚好遇见你!” 虞渔舟早就听说向他这一类的风云人物国家都是有派专人给调理身子的,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如果不是经过了精心调理,这老爷子恐怕这时候早就已经被气得左手六右手七了。 虞渔舟简直就是在作死。 “混账!竟然敢拿我们苏家开涮!找不到他到底对你有什么好?!要是他出了一点什么事、哪怕是伤到了半根毫毛,定然叫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顿的雷霆咆哮,苏老爷子才颤抖着手出去了。闻声进屋来的就是那个赵警官,一脸和顺的把苏老爷子给搀扶了出去,活像以前宫里的小太监。赵警官出门之前还偷偷回过头来看了虞渔舟一眼,眼神很复杂,虞渔舟大脑平滑此刻也解析不出许多内容,只知道其中的一层大概是,你小子可是摸了老虎的屁股,你完了。 虞渔舟活了和么多年,当初还在皇上身边当过差,自然知道话要怎么说才好听。他这样激怒苏老爷子明摆着是故意的,当然不是无聊到为了打击报复,只是他知道,人在盛怒之下最容易口不择言,这样的时候说的话往往少了伪装,更能看出问题来。 那他看出什么了呢? 第一,这苏家祖孙两人的关系似乎并非仅仅是祖孙的关系那么简单。一般来讲,如果仅仅是爷爷出于对隔辈人的疼爱,往往会对孩子有一个昵称,并且毫不避讳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就算是再矫情的世家大族,他也都没见过爷爷管自己的孙子一口一个“他”的称呼,未免太过生份。这似乎不像是疼爱,更像是一种避讳、一种尊敬。第二,也是眼下虞渔舟比较在意的,就是这苏老爷子虽然很跋扈,而且几次三番的想要把这苏厌弄回家去,却似乎并没有对他不利的想法,可能仅仅是因为立场不同、高度不同,苏老爷子觉得让苏厌跟自己回去更安全些。 这样的话,虞渔舟的心里反倒是落了地。若是自己能就这苏厌便还好,实在救不了就给他送回苏家去,说不定神通广大的苏家会有什么办法。 怎么说呢,算是找到娘家人了吧。只是不知道那苏厌醒了以后会不会怪他气坏了他这个“爷爷”。 门“哐当”的响了一声,赵警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那一脸的横肉虞渔舟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刚才跟在苏老爷子身后的那四个人中的两个,似乎还是胳膊比较粗的那两个。 赵警官卡巴卡巴眼睛,脸上大写的“我也很无奈”,回手一关门,看了看那两个打手,那意思就是,我关门了,你们开始吧。 虞渔舟心想,我也是该走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他害怕李清真的一个高兴就跑来营救他了,那岂不是很尴尬?最主要的是,那样的话苏厌反倒会有危险。 那两个人气势汹汹的朝虞渔舟这走过来。 “哎哎哎,大哥,大佬!有话好好说!”虞渔舟故作挣扎到“至少,动手之前,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个撸胳膊挽袖子的动作?”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本就是穿的黑T恤,哪来的袖子要撸。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行家里手,其中一个还从床上掀起来一张棉被。用棉被盖住脑袋,打人不打脸,日后好相见嘛!更主要的是,怕真的给打坏了不好交代,或者是为了不让他叫出声来大半夜的扰民也有可能。 虞渔舟心想,还好还好,你拿的是棉被,要是那个枕头就吓人了,因为无非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俩人是变态,要给他来个少女泡泡拳,第二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用枕头消音,一枪崩了他。 “对不住了。”拿着被的那个把被往虞渔舟脑袋上一蒙同时还说了这么一句。虞渔舟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膀大腰圆的货居然是个受音,还真是天不遂人愿啊! 就这一分神的功夫,类似于铁棍一样的东西就从天而降砸在虞渔舟的背上,还挺疼的,虞渔舟事后想了想,已经有好多年没挨过这样的打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和年羹尧打赌,那家伙居然赢了,不由分说的就给了他一顿胖揍。 “不和你们玩了,还有人等我回去呢。”虞渔舟在被子里小声嘀咕道,估计那两个大汉打的起兴也不会听见他有说话。只见虞渔舟双手微微一怔,另一侧拷在桌腿上的手铐子便从中间断开了,虞渔舟手上挂着另外一半的手铐子,动作很快,还没等那两人反应过来,一人脑袋上便挨了一下子,不是很重,权当是羞辱羞辱他们长个记性——就这两下子,还保护要员呢啊?嫩了点吧。 本来虞渔舟也是想给赵警官来一下的,毕竟屋里就那么四个人,总要一碗水端平的吗!有偏有向就不好了。后来又念在这小警察心地善良,从未残害过他的份上,硬是一个急刹车,在赵警官脑袋前面收了手,只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小惩大诫,小惩大诫。 随即跳窗户逃跑,临走还不忘了拿上刚刚被捕时被强行收缴了的手机。华为新款,据说当老板的都用这一款,不少钱呢。然后左手一撑窗框便逃之夭夭了。 为什么不是右手呢?因为右手还带着一半手铐子啊!那东西啰嗦,要是不小心被勾住了,岂不成了人家的笑柄。对于虞典策来说,那可不行。 剩下屋里还没反应过来的三个人目瞪口呆。他们竟然看见,那“逃犯”跳出窗子去以后,身子竟不是向下落的,而是像鸟一样钻进了月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虞渔舟要是知道他差点给气中风了的老头子以后就是传说中的“娘家人”,估计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橙子味的美年达 “哎哎哎轻点轻点!” “那你带着吧,和你挺配的。” “哪里配?人家穿金戴银、脖子上挂个大金链子,你就让你老板带这个?这是什么啊?手铐子!在古代叫枷锁好不好?” “和你段位匹配,坚强的不锈钢。” 然后又是一阵嘈杂的金属声,连带着四射的火花。虞渔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时此刻心里想着,最好的姿势还是除了把手伸得老远,别的部位尽可能的往后躲躲吧。虽然想金属切割这种事就得老金这种糙老爷们儿来干,但是虞渔舟还是不放心,毕竟自己手腕子在下面呢,垫多少层他也不放心。 好在李清为人体贴,怕飞出来的火花溅到他,贴心的拿了件外套挡在虞渔舟前面。 “好了,开了!”老金把手里的电锯往旁边一放算是完活,这一个双学位博士、高知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虞渔舟赶快把裹着厚厚的毛巾的手腕收回来,心疼的摸摸。其实他逃走的时候完全可以搜一下赵警官的身找到钥匙的,是他自己觉得那样就不帅了,破坏他绝地反击的人物形象,于是只凭着自己扯断了手铐子中间的连接部分就跑了出来。 那部分是手铐子上最细、最脆弱的部分,虞渔舟还带也是半个神仙了,想扯断它很容易;可是回来以后发现套在手上的那一部分才是真正不好弄的。那东西紧紧地贴在手腕上,根本不给他用力的余地,只好求老金用电锯给它切开了。 虞渔舟摸了摸手腕,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下面的部分。古代人之所以管锁骨叫锁骨,有一种说法就是锁骨是人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骨头,古代抓住了犯人就会在锁骨上开个洞,栓一条铁链子上去,犯人若是想挣脱,就必定要扯断这根骨头。 这说法虞渔舟记不得是听谁说的了,说得还真的有鼻子有眼的。 只是被苏老爷子这么一闹腾,原来的宾馆已经住不了了,甚至是其他宾馆也都连带着住不了了。那老头既然带着警察,那想查一下各个宾馆的身份证登记信息也肯定很简单了。三个人带着苏厌干脆找了个民宿,就看看身份证,不需要登记的,这样至少暂时还比较安全。 虞渔舟把自己在被捕期间推理出来的内容和李清、老金分享了一下,老金不是很喜欢研究人的心思,干脆刷起了微博,就算去关注一下滴滴最近的烦心事也不愿意接他的话。 李清倒还算上心“那这么说的话,我们为什么不把苏厌送回去,他们自家人怎么解决,和我们关系不大。” 虞渔舟略微沉吟了一下“啊……可能是我不太放心他吧。” 实际上放不放心的还是后话,虞渔舟首先就觉得这事应该管到底。他不过是履行职责帮忙找太阳烛照罢了,怎么就莫名其妙跑出来这么一堆东西从中作梗?况且,不是狸猫就是蠃鱼,次次戳中他的要害。要知道不说狸猫,就是那蠃鱼,当年也是和他交情很深的,可以算得上是穿一条裤子的,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太像是什么好话。 可是虞渔舟真的不相信蠃鱼会这么轻易就背叛他。肯定还是这太阳烛照有什么问题。 再说,他也是真的想看看这太阳烛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其他的几百凶兽《山海经》里都有记载,相貌或恐怖或端庄,总有个说法,而且这《山海经》的风格就是事无巨细,就连一个树枝成了精都要说得明白的,偏偏这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它不说,其中必定有问题。 这《山海经》说起来对于虞渔舟就像是一本工作指南一样,万事还要靠它,等有一天自己光荣退休之后,还要买一本新的传给后来人。这版本的选择也很重要,最起码不能是什么精编版,会漏掉许多东西。 扯远了,此时还是救那个苏厌是第一要务。 其实也谈不上救不救的,白无常不是说了,就算不管他,休息个百八十年的他自己也会好的。 虞渔舟伸手扒了扒苏厌的眼皮,得出结论“嗯……是中毒所致。” “虞总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本事了?了不得啊,虞神医。”老金倒不是有意嘲讽,他就是有意无意的,都在嘲笑自己的老板。主要是虞渔舟的手法太不专业,那双眼皮都要给扯成单眼皮了,老金也是实话实说。 “目前来看,苏总心跳约三十二次每分钟,伴有间接性心律不齐,已经远远低于正常的心跳速率;体温升高并且有肉眼可见的皮下潮红,加之双眼瞳孔几乎没有感光,这些现象都可以佐证,是中毒了。”李清道。 虞渔舟不禁心生敬佩,以前只知道这家伙会给阿猫阿狗看病,没想到看起人的毛病来也这么专业,自己一个月才给人家四千多点的工资好像确实少了点。 “李秘书真是棒棒的啊,这么专业。” “没有,也是刚刚从网上查的。判断苏总中毒,基本还是因为,我知道蠃鱼的茶水里有毒。” 虞渔舟无语了一下,你明知道里面有毒自己不喝还不说话,真是居心叵测啊! “可是我也……”也喝了那茶水啊,而且一饮而尽。 “大概是因为那毒性对人类是无效的吧。”李清道。 这意思就是说,李清刚开始以为苏厌就是一般的人类,所以并没有给他提示。 不不不,凭最近几日虞渔舟对于李清这个人三观的刷新程度来看,他不可能猜不到、甚至不怀疑苏厌的身份,多半是故意不提醒,目的就是想看看自己的猜想对不对。 “中毒送医院吧,我看南京医疗技术不错的,管他干嘛,苏家会有人管的。实在不行就带回S市区,再不行就北京。”老金道。 虞渔舟这次终于空的出手来回手照着老金就是一巴掌“都说了不是人类能中的毒。” “那就送宠物医院。” 接着老金的脑袋上就又是一下子。 关于苏厌怎么救,虞渔舟知道只有两种办法。其一是找到神兽横公山,那东西和蠃鱼一样也是一种鱼形的洪荒凶兽,据说生活在常年结冰的石湖里,食之能解百毒。倒不是抓不得,一百多年前虞渔舟抓过一条,当时是因为行道山野里,饿了,当时就给吃了,谁知道后来生态环境恶化的厉害,就再没机会见到过那东西。现在临时说要找,恐怕很费时间。 其二,就是推宫过血。这名字听起来有点搞笑,像三流武侠电视剧里讲的那样。不过实际上也没那么玄乎,就像是活水有自净能力那样,用另外一个人的血与之共享,很快就能把毒素代谢出去。只是需要与之共享之人的各方面身体状况都要和他差不多才行,否则就像是把手机插在冰箱的变压器上,一下子高电压几把它憋炸了。 虽然比较伤元气,但目前来看还是第二种方法比较可行一些。 那谁来呢?首先排除老金。老金不过是执策司的一个临时工,普通人一个,而苏厌这个人一看就不普通,他可不想看着老金自爆成一摊血水。主要是警察问起来,他没法交代,一定会成了千百年间最贻笑大方的典策。 “我来吧。”李清道。 李清其实心里清楚这苏厌是谁,自己的那点修为在他面前简直低位得可笑。可还是得自告奋勇抢在虞渔舟前头的,他一向如此,如果这次直接看着虞渔舟亲自上阵,恐怕虞渔舟追问起来他该说不清了。 虞渔舟想着,毕竟是青龙,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于是首肯了。 李清明知不可为,却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元神一相接便被重重的弹开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只是李清知道反正也成不了,不如早点松手,也免得伤到自己。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虞渔舟面前做事不尽力,有点像小孩子撒谎那样不自在,生怕被虞渔舟看出什么破绽来。 但还好,虞渔舟此刻只关心苏厌醒没醒。见李清翻了车,虞渔舟干脆自己上。李清一时头脑不清醒也没去拦他,要知道这可是和摸电门一样危险的事啊!作为生生世世守护他的青龙,李清居然自动屏蔽了。 虞渔舟把自己的元神与之对接,李清这才清醒过来,一脸惊恐的看着虞渔舟,估计心里已经在考虑等给虞渔舟下葬的时候他应该穿那件白色的西装好些还是黑色的好些。 毕竟婚礼和葬礼都是社交的好机会。 神奇的是,虞渔舟并没有像一盒被塞进微波炉里的沙丁鱼罐头那样爆炸,而是在两人的元神交界处形成了一道橙黄色的光屏。 形成光屏就是说明这两个人的元神接上了,而不同的光屏颜色则是代表了不同的内涵。比如蓝色的光屏代表两人山水永隔并非同一界,绿色的光屏代表两人同气连枝是同一血脉,粉色的光屏代表两人有姻缘。 这橙色的光屏,李清还真的没见过。 可能……额,可能是橙子味的美年达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的,如果在没有人评论,我可能就浪起来了 我这些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本着一颗要写山海异兽,走李白浪漫主义风格的心 写了什么东西这是 赶上都市修仙了 所以要评论啊 救救我!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老攻终于上线了 “唉我去,李清你看见没,这是啥啊!”老金看见那橙红色的光屏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呼小叫道。毕竟是一介凡人,没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倒也正常。 没等李清出言鄙视他,正忙着推宫过血的虞渔舟先说到“你看你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万一死后在地府某得个差事,出去了可别说以前是我执策司的人。” 这“推宫过血”看起来玄乎,实际上也没什么,简单得很,并不需要像武侠片里演的那样吃力。按照虞渔舟的话讲,恕在下直言,那些过血像便秘一样的,都是垃圾。 所以虞渔舟不仅能听见他们在一旁叨咕什么,还能冷不防的接上一句。 也许此时的虞渔舟正在暗喜,这苏厌可不是一般人啊,自己能给他推宫过血,说明自己的层次是真的不低了。 李清却是满心的疑惑。虞渔舟不知道苏厌是什么来头,可是他知道。这样的人,能给他过血的天底下有几号都能数的过来。但是一个典策,万万是没有这本事的。 那么。虞渔舟绝对不仅仅是典策这么简单。也许是他有意瞒着大家,也有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毕竟记忆这东西,说给抹了就给抹了。 老金撇撇嘴“要不是上了你的贼船,我现在差不多已经混到中科院了。” “你说谁是贼?”李清不高兴道。这种话也就只有他才会当真。 推宫过血这种事,说快也快,绝用不上三年五载;说慢也慢,错过几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虞渔舟就那么坐着举着手,眼巴巴的看着李清和老金一顿米线一顿锅烙的吃,本来就馋的不行,但总是碍于“自己在做正经事”而忍着。 老金说李清这个人情商低是真的没错了,平时对虞渔舟关心得很,现在因为人家“忙正经事”倒是一句“你饿不饿”都不问。 虞渔舟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希望他问一句的。自己再义正言辞的推辞。然后李清再劝。几个回合下来,自己再吃,不显得丢份。 可李清就是不问。 后来李清和老金外卖叫了当地特色的鸭血粉丝的时候,虞渔舟终于放弃了顽抗。其实还要怪不争气的肚子,闻见他鸭血的味之后它就先叫了起来,这一下虞渔舟整个人终于绷不住了,崩溃到“你们就不能喂我吃一口嘛?” 李清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饭食,道“你也吃?” 虞渔舟硬着头皮道“你以为推宫过血不需要体力的吗?” 李清又道“可是只点了两人份。” 后来,李清以“汤汤水水不方便投食”为由,只喂虞渔舟吃了几块饼干。总比什么都没得吃要好些。虞渔舟心里想着,算了,不是还有那三十万呢嘛,等事情处理完了,他就携款潜逃,一个人去胡吃海塞,不带他们。 就靠着一点饼干,虞渔舟还是撑到了过血完成。站起身的时候虞渔舟不禁头晕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地上,还好李清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说实话,李清这个秘书已经做得够到位的了。 虞渔舟倒不是因为饿的晕倒,而是真的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他总在心里想着,能把苏厌放到的□□啊,过到自己身体里来,这太勉强了。说不定还没等自己的身体把它代谢掉,自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但好在只是头晕了一下。 “你还吃点什么不?”老金关心道。他那个人也就是嘴上不招人待见,实际上不仅善良,而且细腻。 虞渔舟摇摇头,表示什么也吃不下。 这次他是真的吃不下了,不舒服,那毒还是挺猛的。 李清为他检查了一下,还把了脉——老金一脸的难以置信,没想到这李清还真的是什么都会。 “并无大碍,”李清推了推眼镜道“好好休息就行了。” 虞渔舟晃晃悠悠的走到里屋卧室,一头栽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等虞渔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或许是凌晨,他不知道,但是能感觉到万籁俱寂。苏厌正和他面对面的躺着,睁着眼睛看他。那样子虽然不能说是神采奕奕,但也绝没有多虚弱,虞渔舟反而觉得,此时的自己应该看起来更惨一些。 “你醒了。” “你醒了。”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苏厌居然难得好心情的微微抿嘴笑了一下“谢谢你。” 虞渔舟一个鲤鱼打挺做起来避免和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对视“谢什么谢,我告诉你,三十万就想打发我,没门。” 可能是因为起的太快了,虞渔舟又感到眼前一黑,忙捂住额头躬身保持平衡。 苏厌在他身后也慢慢的坐了起来,道“好,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虞渔舟心想,这家伙可能真的家里有矿,他这么个铺张浪费法,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身家? “对了,你是真的被那蠃鱼下的毒?”虞渔舟问到。 苏厌答道“是,鸩毒,无色无味,烈得很。” 可是李清却发现了那茶里有毒啊,苏厌总不至于还不如青龙吧。虞渔舟转头看向李清,李清没说话,只是朝虞渔舟微微摇了摇头。 虞渔舟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可能,是我疏忽了吧。”苏厌很敷衍的解释道,似乎并不想就此事多言。 “还有,你在那报恩寺里是在躲什么?”虞渔舟突然感觉自己可能抬直接了“啊,对不起我没有要盘问你的意思,只是……” “无妨。”苏厌打断他道“我没有在躲什么,难道,你没看见那墙壁上的东西?” 虞渔舟一脸懵逼。 “我看到了,是《山海经》中的一卷,但具体是哪一卷,我不知道。”老金接到。确实,在这几人中,只有他一个仔细看过了墙壁上的内容。 但是老金说,具体是哪一卷他不知道,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老金这个人有个本事,估计是他的高知爹妈遗传给他的,就是过目不忘。《山海经》是执策司的员工手册,老金一来报道的时候虞渔舟就给他看过了,他不可能不记得。 那也就是说应该是现存《山海经》里不曾有过的一卷。 “对,是《山海经·物外经》。”苏厌道。 “我还以为你在躲黑白无常。“虞渔舟道。亏了自己都不敢让李清离开他半步。 苏厌笑道“我多他们俩干嘛?不过是因为那玉玺是佛家之物,给他们两个拿着恐怕会伤到他们两个罢了。” 虞渔舟恍惚觉得,自从苏厌醒了之后,好像爱笑了,不像之前,成天的板着一张脸。 “《山海经》不是一共就十八卷吗?”李清道。 苏厌摇摇头,目光平和的抬头看他“一共多少卷我也不太清楚,但一定不止十八卷。这第十九卷便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被后人当做佛经誊抄了下来罢了。” 《山海经》是中国志怪古籍,大体是战国中后期到汉代初中期的楚国或巴蜀人所作。也是一部荒诞不经的奇书。该书作者不详,古人认为该书是“战国好奇之士取《穆王传》 , 杂录《庄》 、 《列》 、 《离骚》 、 《周书》 、 《晋乘》以成者” 。现代学者也均认为成书并非一时,作者亦非一人。《山海经》全书现存18篇,其余篇章内容早佚。原共22篇约32650字。共藏山经5篇、海外经4篇、海内经5篇、大荒经4篇。《汉书·艺文志》作13篇,未把晚出的大荒经和海内经计算在内。山海经内容主要是民间传说中的地理知识,包括山川、道里、民族、物产、药物、祭祀、巫医等。 虞渔舟道“那也就是说,你是……” 苏厌似乎有点觉得好笑“我确实是中毒昏迷了,只是在这之前便和白无常交代过让他把我也一并放在那佛经小室里,等你找到那小室的时候,自然也就找到我了。” 虞渔舟“腾”的一下红了脸——自己竟然只顾着美人,竟然忽略了苏厌真正有意让他去看的《山海经》遗卷。 “其实也无妨,在这之前我已经让黑无常把那遗卷誊抄了一份,虽然有些字迹过于模糊不能辨认所以誊抄的不如原来的准确,但大概看一下是什么意思还是可以的。” “你想让我看那《山海经》遗卷,莫不是因为它和太阳烛照有关?”虞渔舟道。 “算是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和你们执策司有关。”苏厌道。 和执策司有关?其实在之前的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中,即使是洪荒凶兽横行的先秦时期,对于执策司的记载都是少之又少的,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它不完全的属于人世间。如果真的像苏厌所说,在《山海经》遗卷中有记载,那还真的值得一看。 虞渔舟其实也挺想知道自己的老祖宗们都是个什么形象的。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些声响,虽然很轻微,但对于这几个“特殊工种”的人来说还是很容易捕捉到的。听那声音,绝不是一两个人,应该是一群人,而且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正极力隐蔽的靠近他们。 老金偷偷用猫眼看了一眼,道“苏总,你爷爷打仗的时候是特务吧?怎么不管躲在哪他们都能找得到啊?” 苏厌的脸色尴尬了一下。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苏家家主 苏厌倒是很淡定“麻烦李秘书,去开一下门。” 李清微微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虞渔舟。虞渔舟微微颔首,意思是同意了。 打开门,外面的一群人明显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里面的人会这么淡定的主动开门,这还没等他们破门而入有呢啊!那还要不要大叫一声“不许动”? 李清和虞渔舟一样,不太喜欢这些人的作风,这手里拿着枪,猫着腰,这像什么样子啊?还真当自己是来扫黄的? 面面相觑了几秒,李清放下还抓着门把手的右手,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我家虞总,请你们进去。” 一张斯斯文文的脸陪着落跑半个月依旧整齐的西装,再一比这个动作,多多少少看起来有点像黑执事呢。 领头的那个人明显的愣了一下。看穿着这气质,这个人估计也是某国家暴力机器上的一个类似于头目的人,应该也不是只有四肢发达,只是估计还从没有清缴对象主动开门邀请他进去的时候。 这时候估计应该在他心里响起一段BGM: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于是那个人在冷静了一小会之后,回头看了看队伍中间唯一一个腰杆笔直的,是个老头,就是苏厌的爷爷。这次这老头又换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黑立领夹克,亚麻色的裤子,黑皮鞋。但是不管怎么穿,都是一副老干部作风。 苏老爷子没理那个人,道“好,谢谢。” 李清侧了侧身给他让路,标准的执事范。领头的那个看起来也不年轻了,约么着大概也有四十岁上下了,被苏老爷子无视脸上自然是有些挂不住的。现在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着苏老爷子进去。不进吧,那苏老爷子的安全谁负责?本来就不是计划内行动,万一出了事都得他兜着,搞不好就得把这身皮脱了;跟着进去吧,虞渔舟那家伙的能耐他也是见到过的,就算苏老爷子向着他说话,他也绝对讨不到什么好。 好在苏老爷子这个老狐狸精得很,回头吩咐道“你们在这等着。”又亲自点了将“小赵,你跟我来。” 下面有人马上答了一声,小跑着上来跟上,正是那个赵警官。 虞渔舟一看是他就乐了,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小赵警官的,看着脑子不太好使,实际上要比很多人都明白。人嘛,只要自己清楚自己做的是对的,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呢。 “哎,小赵,最近……在哪里发财啊?”虞渔舟竟然越过苏老爷子,先和后面的小赵打了招呼,还用了这么“商场”的客套话,小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顺着虞渔舟的意思伸出手去和他深切的握了个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满脸通红低下头。那头低的有功夫了,几乎要插进裤腰带去了。 苏老爷子自然又是一脸的铁青,如果多见虞渔舟几次,估计这辈子都不缺铁了。 刚要开口呵斥小赵,苏老爷子突然发现苏厌正坐在屋里。屋子不大,两室一厅那种,苏厌却正正好好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上,虞渔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坐在主位上当然要显得气势高些。 苏厌见到了苏老爷子,似乎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按理说,苏厌那个人确实像当初说的那样,古板老成得很,一般这一类人都比较尊崇儒家孔子的那一套,遵循一个“礼”字,又怎么能长幼无序呢? 这苏厌偏偏就不,坐在那里一脸严肃,一动不动。苏老爷子似乎也尴尬了一下,尝试着开口道“小厌……” 苏厌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装下去了。” 这话说的生硬,虞渔舟都替苏老爷子觉得尴尬。当时自己被抓起来的时候,虽然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的人了,却也没敢说什么太“大逆不道”的话刺激这老头,倒不是以为什么尊来哎呦,其实就是故意给苏厌面子。没想到苏厌自己是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苏老爷子青白的脸色反倒是好看了一些,道“家主。” 苏厌对李清道“麻烦李秘书赐坐。” 这话说得,让虞渔舟觉得自己身处一个清宫大剧中。还赐坐,你这也真不是仅仅“老派”能形容的了,简直就是穿越了好吧? 李清平时文艺了些,听这话似乎还没有什么不适,给苏老爷子搬了一把椅子。 这民宿不大,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还是不同的。一把是塑料的,看起来相对简陋些;另一把是木头的,带靠背,虽然给人的感觉也是得挺硌得慌的,但李清还是选择了这一把。毕竟是风云人物了,别管他什么党派,肯定也是为国尽力了的,应当多多少少给点好的待遇。 老金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递了根烟道“老爷子抽烟吗?” 苏老爷子道“不抽。” 也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抽烟啊。 其实不仅仅是老金抱着吃瓜群众的心态,虞渔舟也是一样。首先,这本来就是他们家内部的事,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自己白白挨了一棍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其次,看现在这个局势,应该并不是对他们不利的。俗话说看热闹不嫌事大,应该就是这样子的。 对于苏厌的态度,虞渔舟并没有老金那么惊讶。既然他早就猜到了苏厌这个人不一般,就算现在他突然羽化登仙了虞渔舟心里也是可以接受的,这就是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你觉得他与众不同,就连他挖耳屎的样子你也觉得与众不同。 可能整个屋子里最惊讶的也就是小赵警官了,自从进了这个屋子就一头雾水,惊喜之情真是……溢于言表。 苏老爷子犹犹豫豫的开口“家主,我……” 苏厌一抬手示意他停下,道“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我,难道是我的意思没有表述明白?” 以前虞渔舟一直以为,苏厌这样颐指气使的习惯是收到了苏老爷子言传身教才形成的,现在看来,估计应该是苏厌传授给他的。 苏厌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虽然这话听起来不是很和善,但语气绝对是听不出毛病来的,就像是在问“你今天吃了吗?吃的什么?” 苏老爷子尴尬道“是……啊,不是,家主,我只是害怕您……担心您有危险。” 其实虞渔舟一直在他们的言行里尝试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看看他们这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现在看来,这苏厌在苏家,至少地位上是要比苏老爷子高很多的。要不然,苏老爷子就凭着自己这么大的岁数了,也不可能这么惧怕苏厌。倚老卖老嘛,谁还不会了。 “我记得我的意思说的很清楚,我处理好了这件事情,自然会回去,在此期间,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若是有什么需要决定的事,就去问苏曳就可以了。您一生戎马,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搞不明白吧。” 苏厌说话听起来客气,实际上是在步步紧逼。虞渔舟大概能猜得出,估计这个苏老爷子在家里也是要唯苏厌的命是从的,而苏厌出门来办这个事情,估计是已经交代过了的,教他们在家里全力配合,可是这老爷子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听他的话。 所以苏厌现在的态度就比较恶劣了。 苏老爷子应该也是没想到会遇见现在这么生龙活虎的苏厌,所以根本没考虑过应该怎么回答他的质问,这才答得磕磕绊绊。 憋了半天,苏老爷子才道“家主,苏家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在世上——绝迹了。” 苏老爷子虽然今天的表现怂了一点,但此时此刻的语气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应该是在很认真的说什么大事情。苏家要绝迹了?听起来还挺严重的。 苏厌似乎也犹豫了一下,可见这件事情确实严重。但是苏厌却始终没有让步的态度,坚决道“我心里自有分寸。” 这么一句“自有分寸”估计能让很多人气吐血了,但苏老爷子也是没办法反驳什么了。虞渔舟一看他那样子,马上给到了一杯水,道“苏老爷子,别激动啊,喝口水。” 其实虞渔舟是害怕他这一下子再高血压脑溢血来,那就麻烦了。其实虞渔舟也挺心疼他的,不只是他,是所有世人,生老病死,谁也抗拒不了。反倒是他,活了几百年了,还是这样一幅年轻的皮囊。 一副年轻的皮囊,却有一颗活了几百年的苍老的心,其实也挺累的。所以平时会比较皮一点,要不然,也许真的会看破红尘,懒得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苏厌沉吟了一下,道“小赵你扶……扶爷爷出去。”苏厌明显是有些走神了,但是也突然反应过来,于是改口管苏老爷子叫“爷爷”,当然这是叫给小赵听的,那意思就是,你带他回去吧,对外还是他最大,你别说漏了。 苏老爷子轻轻叹了一声,就被小赵警官给扶出去了。估计外面的那一帮人气势汹汹的来,又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心情一定很不爽了,希望没有机会再见面吧,不然一定很难缠。 苏老爷子走后,虞渔舟拍了拍苏厌的肩膀以示安慰,等一会,实在怕自己再不说就要忘了,道“这老爷子,似乎和你不是一条心啊!” 苏厌本来双手交叉,头几乎埋在两条胳膊里面,听虞渔舟这么说才抬起头来。虞渔舟,他还是挺了解的,现在他这个严肃程度,在别人那也就是个被交警拦下来的级别,在虞渔舟这,基本就是要说的就是大事了。 “何以见得?”苏厌问。 “你看他,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可是看见你醒着的时候,似乎很惊讶。那你什么样子他应该不惊讶呢?昏迷?所以,他是怎么知道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你回去过吗?“ 苏厌答道,“没有。” “那就对了。”虞渔舟道。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美国劳伦斯 显然对于这个问题,苏厌刚刚并没有能够考虑得到。 有些时候让人做感到头疼往往不是外患,是内忧。这里世上太多人物了,干掉了所有外来的强大对手,最后却死在自己家人手里。 比如武大郎。 当然了,这是玩笑。 但是苏厌现在应该是很烦躁,自从苏老爷子那一群人走了,苏厌坐在那沉默了半天。 老金问“抽烟么?” 苏厌回答“谢谢。” 于是老金就递了一根烟过去,只是被虞渔舟给截住了,直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点着,深吸一口道“呦,中华呀。” 换做是李清的话,估计会再递第二根给苏厌。但好在老金情商和智商成正比,知道是虞渔舟不想让苏厌抽自己才给接了过去。这人都是这样,叫自己关心的人别熬夜自己却熬夜,叫自己爱的人别抽烟,自己却恨不得抽到死。 苏厌抬头看了看虞渔舟,又低下头去,道“苏赤城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虞渔舟没有反驳她的意思,只是他虽然看得出那苏老爷子好像有点问题,但是由于并不清楚他们苏家内部的事,所以也不能完全断定是怎么回事。 苏厌也没有觉得虞渔舟是在反驳他,柔声道“苏家的事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说来话长。” 虞渔舟道“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就是,苏家有记载的就已经于世百年了,这百年里,苏家一直有自己的任务,我算是这个人物里比较关键的人物,或者说,我的这具身体是比较关键的,他们想要完全把控这件事——我说的‘他们’不仅指外人,也指……”苏厌顿了一下“总之,我需要一直在,而且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让我回去。” “那他们刚才……”虞渔舟觉得这些人似乎还是挺尊敬他的。 “任何人,面对无法把控的东西,都会蠢蠢欲动吧。或者,是我让他们产生了恐惧。” 苏厌说完起身向老金要了一根烟,这意思就是我不想说了,言尽于此吧。虞渔舟也没再追问,反正听他这意思,应该是苏家的事和他们寻找烛照关系不大。 这次是苏厌主动要的烟,老金不好不给,虞渔舟也不好再阻止。和苏厌接触这么久,虞渔舟猜他应该是不怎么抽烟的,他的身上除了淡淡的檀木香并没有其他的味道,好闻得很。可是苏厌点上烟拿在手里,他却觉得自己错了,这家伙也许不怎么抽烟,但绝对不是不会。 而且看起来,苏厌抽烟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走?”虞渔舟问。 苏厌道“随你。” 虞渔舟认真道“那就……先叫个外卖吧!” 他是真的饿了,一直以来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饱饭,现在天都快亮了,虞渔舟觉得自己饿得两眼发花,再不吃饭的话,别说找烛照了,估计他得先去看看黑白无常了。 说道这两个家伙,虞渔舟倒是好久没看见他们了。以前无论是白缱绻还是胡杨,至少要有一个人黏在他身边的;如今一个都不在,他反而觉得不习惯。 “哎,苏总,那黑白无常最近怎么不见了?”虞渔舟仅仅是出于好奇问道。 苏厌道“我让他们先回地府去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太招摇,碍事。” 虞渔舟心里道,你还嫌人家招摇,你自己这个样子,不戴口罩容易招惹女性和部分男性的目光,戴上口罩更像是哪家的明星了,还动不动就开一队豪车,你才是最招摇的那个吧。 晚上还开着的店很少,几个人在民宿里又大眼瞪小眼的熬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商户开门。虞渔舟翻了翻手机,还抱怨道“我就想吃点炸排骨,没有的话其他的肉也行,这怎么给我推荐的不是沈老头就是吉妈妈?” 老金道“赶快点一个得了,看你还是不饿。” 虞渔舟心想他说的也对,与其在这抱怨,不如先点点什么,管他是啥呢,先吃饱了再说。 只是还没等下单,手机上面代表网络的那个信号图标不见了。虞渔舟骂道“谁他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稍等了一秒,来电显示才有了效果,虞渔舟一看,还是个跨国电话,号码倒是不认识。 “hello?”虞渔舟觉得,跨国电话嘛,大概是外国人打的了,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还是用英语妥帖一点。 只是这虞渔舟的英文水平虽然比老金好一些,却没好到哪去,李清在一边皱了皱眉。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小心道“总?” 声音虞渔舟很熟悉,反应了一下,虞渔舟道”安阳?“ “是我呀虞总,你这还他妈的跟我说鸟语,吓他妈我一跳!” 虞渔舟无语,道“你能不能别总爆粗口,文明点!”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过了什么“你在哪?怎么还是越洋电话?” “我在美国,怕你有事,特意等到这下午才给你打电话。” 安阳说得理直气壮,要不是怕在苏厌面前丢自家的脸面,虞渔舟真想马上就告诉他,美国在西五区,自己在东八区,差十三个小时,他的下午正是这边的凌晨! 见虞渔舟没有反应,安阳又道“虞总,你猜我在美国这边发现什么了?” 说实话虞渔舟真的没有什么心情和他贫,爱发现什么就发现什么好了!就算是在美国发现了丢失的颐和园十二兽首此刻他也不想管,他就想好好的吃顿饭,不然要么是龟息了,要么是归西了。 “什么。”虞渔舟道,语气里没有一丝疑问。 “《山海经》啊虞总!《山海经》残卷!” 虞渔舟心里悬了一下,立刻打起了精神来“哪一卷?” “不知道啊,那东西年头太久了,不让碰啊,等我把他拍下来,我拿回去给你看啊!“ 虞渔舟一愣“你在哪?” “劳伦斯!” 似乎是拍卖要开始了,安阳急急忙忙的挂断了电话,结束了这次价值几百元的越洋电话。 不过虞渔舟估计,那个安阳啊,他肯定不在乎这么几个钱。一个在美国劳伦斯拍卖行还大放厥词说要“拍下来给你看看”的富二代,这几百块钱在他眼里还真的不算什么。 虞渔舟其实还挺无语的,他手底下的这几个人,不是富二代、富可敌国,就是高知,最差的是狸猫,却也是个洪荒凶兽了。 尤其是安阳,有次单位聚餐,那家伙手里拿着烤油边一脸深沉的对虞渔舟说,你们这辛辛苦苦一个月,也就我一顿饭的钱。 其实安阳还是夸张了的。他们全公司忙活一个月,可能还真的不够他吃一顿饭的。 虞渔舟无语了一会,点了外卖,才想到和苏厌说“安阳——就是当时和我们一起下井的那个小富二代,在劳伦斯帮我们拍那个《山海经》残卷呢。” 虞渔舟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骄傲还是该尴尬。 “《山海经》残卷?哪一卷?”苏厌问。 “不知道,他说那东西金贵,得买回来才能看,正在那剁手呢。” “剁手?”苏厌略带疑惑。 刚开始那个哥们给他打电话,说苏厌这个人做派老成得很,虞渔舟还一直没有完全体会,如今看来,这家伙确实好像是与世隔绝了许多年一样,于是解释道“就是买东西的意思,而且通常指的是铺张浪费的买。” 苏厌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点了点头。 虞渔舟就觉得,苏厌还是笑起来好看一些。 李清想了想,道“安阳那个性格,就算拍下了残卷,带回来估计也有点困难吧?” 虞渔舟道“他是不行,但这上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不行,他身边自然有人能行。”又笑笑,一把勾住李清的脖子“你看,我不就是有你呢吗?” 李清神色微动,抬手推了推眼镜,明显是有点害羞,却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也就是与宇宙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太久了,他的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他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苏厌突然道“南京的天气,还是挺热的。” 老金傻笑了一下,道“是啊,挺热的,你们抱在一起,不热吗?啊?不热吗?” 虞渔舟愣了一下大概懂了老金的意思“是……挺热哈!”赶快放开了李清。 李清道“不热啊。” 苏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我们尽快回S市去,虞总,这边的话,还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么?” 虞渔舟想了一下,道“还真的有一件,那个蠃鱼,死了。” 苏厌道”猜到了。“ 虞渔舟示意了一下李清,李清把装着银丝的封口袋递到虞渔舟的手上——这个李清,总和他配合的天衣无缝,从不给他跌份。有一次市里组织这些私企开元旦联欢会,李清还代表他们执策司——就是注册的丁丁马戏团去表演了个节目,荣获了元旦最佳的称号。 至于表演的是什么,虞渔舟答应了李清不说。 “在蠃鱼尸体的嘴里,我们发现了这个。我们看过了,应该是某种动物的须子。”虞渔舟把袋子递给苏厌。 苏厌拿在手里看了一下,道“猫须?“ “你怎么知道是猫的?” 苏厌道“我养了一只,美短。”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狸猫出现 “你还养猫?”虞渔舟惊讶道。霸道总裁居然还有闲心养猫。虞渔舟不禁怀疑,也许这家伙是开了一个动物园吧,以前就有这样的先例,开动物园的从他手里买了个犯了事的凶兽放在动物园里展览。 苏厌道“以前还养过一些其他的动物,都死了,猫还是挺顽强的。不过,这根猫须,似乎不太一样。” 虞渔舟拿着这东西也有些时日了,确实,这东西肯定不一般,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蠃鱼的尸体上。可是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于是又用力看了看。 苏厌转头对老金道“有火吗?” 老金愣了一下道“有。” 其实苏厌知道虞渔舟也有,但是恐怕和他借的话要麻烦一些,他似乎不太希望自己抽烟,自然也不会借打火机给自己。 苏厌接过老金的塑料一次性打火机,猝不及防的点火把那猫须烧了。 虞渔舟没想带他会那么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秒,虽然抢救的意义不大了,但他还是下意识的上手去抢那在打火机的火焰里挣扎的猫须。 只是抢下来、拿在手里就傻了眼——竟然分毫无损? 虞渔舟拿着那猫须发愣,一边的李清体贴的递上来一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绿油膏,怕他烫伤了手。 为什么会烧不坏呢?按理说,动物毛发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无非就是蛋白质,烧一下一定会马上就焦了。可是这猫须竟烧不坏,而且烧过之后,似乎还发着淡淡的、细密的光亮。 虞渔舟终于反应过来“是凶兽的?” 苏厌点头道“是。” “等等等等!猫不是吃鱼的吗?猫的须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鱼嘴里?”老金问。 “相传以猫须为线,可得不可得之鱼。”苏厌科普道。 虞渔舟补充说“当年的姜子牙据说就是这样钓到的周文王。” 老金听了,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又很严肃“值得研究。” 虞渔舟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有猫身的凶兽想要利用蠃鱼?“顿了顿又道“那到底是不是狸猫,我们谁也不知道。” 苏厌道“我也不知道。了解这件事情的,恐怕还要拜托其他人吧。”尽管没说明白要拜托的是谁,但是苏厌的话确实又把虞渔舟的想法引导了一个新的方向上。本来他是沿着狸猫和胡须的那个方向,可是苏厌这么一说,他确实想到了另一个人,应该是了解这件事情的更多真相的。 除了猫,这件事里面最重要的就是鱼了。尤其是关于猫须为线这件事,恐怕没人比北海鲛人族更有发言权了。 “鲛人?美人鱼啊?我还真没见过,是不是那种……” “不是。”虞渔舟了解老金,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就直接打断了他。要不接下来的内容,估计是要不可描述了。 倒也不是虞渔舟故意打断他的臆想,直到到了目的地,老金才知道所谓的鲛人和他印象中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是不一样的。 目的地里S市倒是不远,一个滨海的小城市,虽然不至于一下高速就能看见海,但是城市里的空气都飘着海盐的味道。城市里的车很少,道路比较宽,基本上接近海边的地方都是景观路,好走的很。一路上没遇见几个人,老金倒是一路上很兴奋,缠着虞渔舟问鲛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虞渔舟就想暴揍他一顿,碍于苏厌还在,只好忍着不发作。 苏厌还是和平常一样,只要是坐车,就在闭目养神。虞渔舟就想到读书时候的自己因为总是要挑灯夜读,但凡是有一点空余时间都要拿来睡觉。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敬佩。 被老金聒噪得实在是烦了,虞渔舟从他的神车五菱宏光的玻璃里往外看,然后指着一个正好路过的男人道“他就是鲛人。” 老金赶紧跟着虞渔舟的指尖看去。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子——没穿上衣也没穿鞋,裸露的上身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肌肉线条流畅,精干但并不夸张;他的脚很大,与他的身高相比较显得格外的奇怪;加上那一头似乎从生下来就没打理过的头发,老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认真的?”老金还抱有一丝幻想。 虞渔舟故作可惜状点点头。 确实,所谓的鲛人并不像是童话故事里那样貌美,长着人身鱼尾。这些人在长时间的进化中,为了能更好的适应人类统治下的生活,鱼尾几乎已经退化没了,只剩下下半身多多少少的一些鳞片,往往也会被遮盖起来。 这个族群男女都有,且男女各半,倒不是因为计划生育政策落实的到位,而是作为一种水生动物,他们基本上掌握了根据种群需要而自行改变性别的神技能。 作为最古老的种群之一,虞渔舟觉得,只要能找到他们,应该就能问明白猫须的来历。 这座小城市里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有一座小广场,名叫山海广场。这样的名字就会让人联想到执策司。实际上执策司和这里的关系并不是很大,只能说是有些渊源罢了。 这广场附近的海水里有一尊海女捧珠的雕像,很高,目测要有几丈高。雕像下面的石座上有一段文字记叙,大概说的是一个鲛人与当地渔民相恋的故事。在辽宁省这样的传说很多,比如建国以后的营口坠龙事件,是真是假虞渔舟也不清楚,更不关心。 在附近的宾馆里住了几天,老金首先失去了耐心,和虞渔舟抱怨道为什么还不去找那个什么鲛人。这个所谓的鲛人,是鲛人族里的一只年岁较大的,虞渔舟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很多年前,执策司还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虞渔舟和他多少有些交情。要是以前,虞渔舟肯定会信心满满、觉得万无一失,可如今有了蠃鱼那个事,虞渔舟可没有信心了,甚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反正不能再让人家有的没的都捅他一刀了。 其实也不是虞渔舟自己不着急,只是想找他,实际上还需要一个契机。在海边住的这几天虞渔舟一直在等。李清倒是习惯了跟着他满中国的出差,只是没想到苏厌也会一直跟着。 “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啊?上九天揽月我不行,下九洋捉鳖我没问题啊!就算是捉海底下的龙王我觉得我都没问题。” 说到这里,李清的脸色不出所料的难看了一下。 就在老金实在忍不住爆发的时候,外面刚刚还一直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下起雨来。虞渔舟心里想到: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鲛人族大多数族人已经上到陆地上生活了,可是一部分年纪大的超过百岁的,因为身上的鳞片大多还没有退掉所以并不能融入到社会当中,毕竟谁也不想被抓到研究所里做解刨。 细说起来,这些人海得感谢虞渔舟,要不是他,恐怕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虞渔舟一直在等的,就只这么一个海天相接之时。这也是当初虞渔舟和他们结下的约定:唯有海天相接之时才可以接近岸边,与自家的后人见上一面。 “走吧,是时候了。”虞渔舟道。 几个人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门,没想到却被拦在了宾馆门口。拦着他们的那个人穿的很嘻哈,带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虞渔舟一瞬间没认出来他是谁,却感觉很熟悉。还没等开口问,那人便一伸手,把正欲出门的虞渔舟给推了回去。 这是要入室抢劫么?虞渔舟无语了一下。随即,那人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虞渔舟这才看清了这个人是谁。 一副不羁少年的模样,很潮流的五十度灰的头发。是那个失踪了好一段时间的狸猫,突然主动回来了。 虞渔舟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问的事情太多,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才合适。苏厌尽管不认识这个人,却并没有流露出敌意来。 默默对视了许久,还是老金先开了口“哎呀狸猫啊!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都联系不上。” 这话虽然俗套了些,但正是概括了所有虞渔舟的想法。他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那天在南京宾馆里袭击苏厌的死不是他,那根银色的猫须是不是他的。 可是一言以蔽之,无非就是你最近去哪了。 狸猫懒洋洋的往沙发里一躺,道“哪也没去。”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不能让任何人满意的。虞渔舟知道,狸猫向来就是个不服管教的性子,野惯了,所以平时也不怎么管他,可如今所有事情的矛头都指向他,那也就不得不问清楚了,至少要给苏厌一个说法。 虞渔舟正要追问,苏厌先开口阻止道“不是他。”见虞渔舟一脸错愕,苏厌又补充道“那天来宾馆里的,不是他。” 狸猫瞬间皱皱眉“所以,有一个很像我的人去找过你们?” “不是很像,应该是在故意模仿你。”虞渔舟虽然不知道苏厌为什么能断定不是他,但一直以来苏厌还是很让他信任的,不妨就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狸猫逃脱 狸猫挑了挑一边的眉毛,道“我不在的这几天,还真有冒充我惹事的。” 虞渔舟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他这个人向来如此,总是会做出一些令人费解的举动来。若是换了旁人,听了这事的反应一定很大,这狸猫却依旧不紧不慢。 虞渔舟道“你早就知道?” 狸猫道“不知道。” 李清道“我一直在联系你。” 狸猫头也不抬,言语不善“我不想理你。” 对于李清来说,虞渔舟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他想要如何盘问狸猫都无所谓,他和狸猫的私下关系也并不是很密切。狸猫是最早跟在虞渔舟身边的,因为是猫身凶兽,性子多少像猫。而李清的话,更像是忠犬。倒不是说谁好谁不好,只是两个人打架则是日常了。李清平时性格温和得很,偏偏一碰见狸猫就会炸。 虞渔舟知道,就这样问是问不出结果来的,万一让狸猫觉得自己是被诬陷了一走了之反而麻烦。捉贼拿赃,这件事情的关键还得是在苏厌和黑无常身上。 话说回来,确实也欧一段时间没见过黑白无常了。 虞渔舟看向苏厌,眼神向他求助,那意思是,你要是不说话,那我真的很难办了。虞渔舟就是这么个人,该有决断的时候反而很犹豫。 苏厌便说道“确实不是他。虽然那天我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但那天留下猫尸逃走的,一定不是他。” 具体是哪里看出来的,苏厌不说,不知道是不是在顾忌什么,虞渔舟也就不好一直追问。想必苏厌不说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如果不能分辨,那就请黑无常来,昂面对质。”李清冷冷道。 老金属于那种老好人,最不喜欢看到自己家里人起内讧,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如今算是实锤,李清自然不肯放过。老金看不过,便上来打圆场“哎,这个不着急的吧,要不这么久没见了,先一起吃个饭?” “李清,”狸猫并没领老金的好意“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就问,看我不顺眼就打一架,别阴阳怪气的。”临了还加了一句“小白脸。” 狸猫离开了一段时间,自然错过了很多内容,比如李清是堂堂青龙,而他不过是一直讙,等级相差甚远。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一定是会吃亏的。还好李清不是个轻举妄动的人,尽管脸色很不好,但还是没有动手。 这一点虞渔舟倒是放心的很,无所谓了,反正在一起都四年了,这俩人也没真的动起手来。不过李清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倒是给虞渔舟一个提问的机会。 “狸猫,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了?公司出了很多事。”虞渔舟故意换了个方式,不去直接质疑狸猫,而是像是在和他抱怨最近公司里的烦心事。和其他的几个人比,狸猫跟着他的时间最长,疑心却也最重。 狸猫对于虞渔舟向来还是会给些面子“没干什么,就是出去转了转。” 虞渔舟叹了口气,看来他这是打死不想说了,正无奈,李清就直接接过了话茬“去哪转?南京?” 虞渔舟本以为狸猫会因为他的质疑暴跳如雷,没想到狸猫竟然一反常态的平静,道“你怎么知道?” 听他这个语气,应该是真的去过南京了。不光是虞渔舟,就连苏厌的表情也跟着认真起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要不是因为是凶兽,虞渔舟恨不得现在就强行扯狸猫一根胡子下来和自己手里的那根去做基因鉴定,看看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苏厌面无表情道“因为杀死蠃鱼的是你。” 这一次不仅是虞渔舟和老金,就连李清都是一脸愕然。这猫须他们来来回回调查了这么久,也么有搞清楚到底是谁的,苏厌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说呢? 狸猫的神色变了一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虞渔舟还是看见了。 狸猫闭上眼睛很自在的躺在那,道“我确实去过南京,但是蠃鱼,不是我杀的。” “不是吗?”虽然没多说什么,但苏厌的质问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尽管狸猫都不去直视他的眼睛,估计对这气场也是能感受到一二的。以前虞渔舟一直以为,苏厌这个人就是不太爱说话,不太爱开玩笑,但也不算是特别严肃的那种,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一杯“奶茶”给逗笑了。可是这几天虞渔舟算是对他有了新的认识,苏厌认真的时候是真的有些可怕的。 “无聊。”狸猫道。然后抬头,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窗外,此时雨已经停了“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狸猫向来速度很快,此时更是起身要走。李清手疾眼快出手去拦他,狸猫似乎并没想到李清会真的动手,差点被李清抓住,身子猛地向一边闪了一下,虽没有被抓住,但却也离窗户更远了些。 狸猫一直以来都是拿窗户当门的,此时他和窗户之间隔着个李清,和门之间又隔着个虞渔舟,恐怕像逃走是很麻烦了。 苏厌愣了一下,突然闪身过去想要抓住狸猫。狸猫见状躲闪不及,三者比较之间还是选择向虞渔舟那一侧冲过去。虞渔舟的金蛇鞭已经握在手里了,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狸猫会试图从他这边逃走,毕竟在这种距离和角度上,虞渔舟还是有信心击中他的,而这金蛇鞭击中,就算虞渔舟他收着点手,狸猫的半条命也没了。 狸猫冲过来的速度几乎是拼尽全力的,电光火石之间虞渔舟还是决定——放他走。 狸猫几乎是破门而出,门翻转过去撞在墙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李清见状第一反应就是:去追!凭他的本事,与狸猫相比,还是有可能追的上的。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清就已经跟在狸猫身后追了出去。很快,两个人便都消失在了门外。 虞渔舟脑子里稍微有点乱,没有跟着一起追出去,苏厌自然也是不会亲自去追的。只有老金一个人很尴尬,可能他心里并不希望狸猫被抓到。 想了想,虞渔舟道“你是故意让他逃走的?” 很明显,这话是对苏厌说的。虞渔舟简单回想了一下刚刚的一幕,本来就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狸猫不过是困兽,只要稳一些必然是会抓住的。他手里的金蛇鞭没有隐藏,目的就是给狸猫看,你要是逃走,我很可能会给你一鞭子,金蛇鞭金鞭散魂了解一下。他觉得李清都已经接收到了他的信号,可是一向“老成持重”的苏厌却急着动手,虞渔舟想,他绝对不会是突然智障。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故意放狸猫走的。 苏厌收起一脸的严肃,对虞渔舟道“你看出来了。” 虞渔舟无语。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也是这样一个卖关子的性格了,非要他追问才行“嗯,看出来了,可是,为什么放他走?” 苏厌笑笑,道“你与他相识最久,那你说,他是干什么来了?” 虞渔舟想了一下,狸猫失联了这么久,又突然出现,最后又逃走,甚至冒着被抓住的风险,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扰乱视听?”虞渔舟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算是一个方面吧,但是,”苏厌说到这微微笑了一下,虞渔舟就知道前面那半句是在安慰他的智商了“刚才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窗外,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他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我们正要出门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阻止我们去寻找鲛人族?”虞渔舟道。 “差不多吧。”苏厌道。 虞渔舟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可就算今天我们去不上了,可下雨这种事,并不是很少见。” “至少未来的半个月都不会下雨了。不长但是也许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虞渔舟一拍脑袋后悔道“我刚才拦下他好了。” 苏厌还是笑笑“你不会忍心下手的。” 其实苏厌说的对,就算明知道是这样,虞渔舟恐怕也没有那个狠心对狸猫下手。这也是他平时不会轻易对人出手的原因。好在他去追捕的大多数是已经犯下了重罪的凶兽,打死也就打死了,直接卖了做标本。但是对于狸猫,在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始作俑者之前都不会让他受那样的罪。 毕竟三百年前,就已经让他经受了一次这样的无妄之灾了。 苏厌接着说道“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刚刚就算你不放他走他也会拼死一搏,那样的话,无论对他还是对我们,都不是好事。那就不如放他走。” “可这样一来,我们的线索就断了。”虞渔舟道。 “确实,但就算抓住他,我们也不一定就在这段时间里问道我们想要知道的内容,十五天,甚至更少。” “你的意思是?”虞渔舟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苏厌的意思。 “已经让白无常去跟了。”果然,一切都在苏厌的掌握里。 “那李清……” 苏厌一脸的淡定“他追不上的,上了树的猫,他没那么大本事。”语言里尽是不屑。 虞渔舟只觉得对苏厌此人更加怀疑了。论谋划,好像他们经历的一切都是苏厌安排好的,就像一个游戏里的NPC一样,带着他走每一步;论武力,单单从他的明灯就能看出来不若,如今看来,定是不在青龙之下。 那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非要自己帮忙去找太阳烛照呢? 莫非这是一个必须组团才能过的副本。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集市 李清追着狸猫跑出去,那小子跑起来速度还当真是挺快的,一前一后两个人虽然一个嘻哈一个正式、风格不尽相同,但还都是挺帅的,引得路人瞩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跑酷项目。 狸猫很狡猾,每当李清快要追上他的时候总会一个猛转弯绕到另一条路上去和李清之间拉开一段距离。李清对于这件事似乎也是挺执着的,几乎要追了狸猫五公里还是不肯放弃。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虽然时有变化,却一直保持在一个固定的范围里。 李清开始慢慢怀疑起来,这狸猫莫不是故意让自己追着他?按理说想到这,李清就是应该放弃继续追他的,避免落入陷阱最好的办法就是事事反其道行之。可是往往人性如此,你越是看见对面残血,就越是想追过去越塔强杀。 李清当然也不会就此放弃,他实在是想看清楚这狸猫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绝对不能让这么一个□□留在执策司、留在虞渔舟身边——就他那个柔善的性子,这不是没有可能。 狸猫干脆直接跑到了沙滩上。狸猫的身材要比李清小些,完全是一个少年人的身体,很瘦,骨骼细长。而李清则不然,已然完全是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高,而且骨骼结实,尽管穿上衣服斯斯文文的,实际上也要远比没有发育完全的躯体沉上许多。这样的不同大概只是在选择这张“人皮”的时候有所不同罢了。 在沙滩上奔跑,越是大体重越是吃亏,因为要耗费更多的力气。狸猫依旧在前面忽快忽慢的跑,总是会让李清就要放弃了的时候让他追上来。 李清没注意,在追狸猫的过程中,开始还是在闹市区中,之后便到了海边,最后竟到了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海滩上。不知何故,这里的海滩上竟是空无一人,向远处眺望,好远好远才能看见人影。 狸猫忽然停下来,转头对李清喊道“你干什么这么追我,我手里有急支糖浆吗?” 李清心存疑虑,狸猫这么突然间停下来,李清也就停了下来,不敢贸然上前“只是想让你跟我回去,把话说明白。” 狸猫笑道“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还把话说清楚,我说清楚:爱过,明天有事,没多少钱了,八号上课,作业没写,这题不会,蓝翔,保大,救我妈,不后悔,不知道安利,吃酸奶舔盖,吃薯片不舔手指,不约,此刻我对你的伤害造成你心里阴影部分的面积约9平方厘米。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没?” 李清虽不比苏厌古板,但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坏不得这狸猫平日里也就只听虞渔舟一个人的,可能是因为根本就皮不过他。 狸猫看李清一言不发,又继续道“我和你回去,估计是不可能了;你和我来,我觉得问题不大,可以安排。” 话音未落,李清只觉得脚下四周沙地下陷,他立刻现出真身,却已经来不及了。沙地下陷太快,几乎是一瞬间,李清就跟着狸猫一起被吞了进去。 跟着他们一起消失在沙地下的,还有一个白色的虚影。 另一边,黑无常按照苏厌的意思拿来了《山海经》残卷的拓本,虞渔舟大概翻看了一下,这残卷的内容风格果真与《山海经》其他卷章一致,只是所讲的故事更为详细,也更加让人匪夷所思。黑无常这个热,平时看起来粗糙得很,没想到却是很细致,在他誊写的这份东西里,但凡是有看不清的、或者带着图解的,黑无常都会一一标注清楚,十分直观。 前面的内容,大概是一些关于陆地伊始时的记载,并无太多奇怪之处;直到翻到最后,虞渔舟才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 “这残卷的内容,似乎是没有写完啊。”虞渔舟道。 一般来说,《山海经》虽说是以卷为单位进行叙述,但章法结构在先秦时期看来也算是极其严谨了,往往卷与卷之间、章与章之间都会有一定的联系。而这里的最后一章,似是意犹未尽,有没说完的话在后面。尽管没有明显的证据,可直觉告诉虞渔舟,正是如此。 苏厌点头道“确实,这也是我认为的奇怪之处。” 老金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趣,赶紧凑过来翻看,他的眉毛慢慢的也拧在了一起“不对啊,这和我在小室内看见的那些,不太一样啊。” 虞渔舟一惊。小室里的东西他没有认真看过,具体写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他相信老金,老金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不仅过目不忘,而且为人耿直得很,绝不会瞎说。 一边黑着脸的黑无常就更急了“你什么意思?说我篡改不成?” 老金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虞渔舟想,黑无常应该不必如此吧,这残卷本来就是苏厌拿出来的,若是有哪些东西不想让他们知道,那就根本不必引他们去那小室,干脆给他们看誊抄下来的版本不就得了。也不可能是黑无常搞鬼,这么一瞬间就能发现的BUG,他应该不会这么幼稚。 苏厌认真道“哪里不同?” 老金皱眉想了想“似乎是后面还有内容。” 黑无常道“不可能。” 虞渔舟也觉得应该不会吧,就看黑无常的这份抄写,字迹工整美观,笔画一丝不苟,简直就像小学生书法作业一样,怎么可能会漏抄呢? 但老金很坚定,坚持说自己没有马虎漏写。 苏厌突然抬头看了看黑无常,又看了看老金,问道“老金是哪年生人?” 这个时候这样问多半是要推算点什么了,大多数情况下不仅仅会问出生年份,更要问清楚生辰八字,但苏厌却只问了年份,不知道是确实有那个本是,还是另有其他用意。 老金平时也是散漫惯了,苏厌这么一问,老金还愣了一下,回想过后才答道“88年的。” 苏厌点点头反应不大,黑无常倒是愣了一下,想说什么,看看苏厌似乎没有让他说出来的意思,便也没有开口。 苏厌没有继续说下去,虞渔舟也不问,这样的默契他们是已经有了的。 几个人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虞渔舟是真的突然想了起来还是为了打破冷场,突然一拍大腿道“李清怎么还没回来。” 确实,现在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从李清追出去,一直到现在,少说也已经有两个小时了。那就是说,李清在外面至少奔跑了一个小时之久了,就算是凶兽化人,也不会有这样的耐力。这么就没回来,虞渔舟多少有点担心。 苏厌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李清会这么久都没回来,于是对正因为“被诬陷”而气鼓鼓的黑无常道“你查一下,白无常在哪?” “是。”黑无常闭眼掐指一算,对苏厌道“我找不到他了。” 一般来说,黑白无常为同一个部门工作,双方之间会有不一样的感应,如今白无常被苏厌安排去跟踪狸猫,而狸猫也是刚从这间屋子里跑出去不久的,又不是一出门就上高铁,怎么可能突然就感应不到了? 而且,如果连白无常都已经感应不到了,那是不是说李清也跟着一起失踪了?虞渔舟赶紧给李清打了个电话,却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看来是真的失踪了。 虞渔舟只觉得头疼得厉害,狸猫叛变,这事估计是坐实了,这下子李清也不见了。不过虞渔舟也说不上是特别担心,毕竟一个是青龙一个是讙,排除狸猫还有其他帮手的情况,李清还是不至于有危险的。 青龙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似乎并无大碍,这沙子下面并没有什么要命的陷阱,反而是一个与地面上类似的世界,只是略微昏暗,抬头也看不清天。 他所在之处看上去像是一个集市的尽头,远远望去,集市里人群熙熙攘攘、灯火琳琅,倒是和一半的海边夜市无异。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青龙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两个小孩子从他蜿蜒在地上还有三尺多高的身体前面跑过去,似乎是在打闹。青龙很确定这两个孩子已经看见了他,却就像是看见一条狗、一只猫一样,目光都没有停留一下。 而且这两个孩子好像还穿着古代人的衣服,不是汉服,更像是先秦时期的装扮。 青龙不禁好奇,反正他们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奇怪,索性没有隐藏自己的真身,顺着道路向集市的方向走去。 这段路看起来很短,实际上却长得很,李清即使可以腾云驾雾也要走上好一会。 经过了那奇长的道路,他终于进到了集市里面,这才让他发现到底是哪里奇怪。 这集市里面的人都不说话,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青龙很奇怪,平时喧嚣的尘世里住的习惯了,反而是这样的安静让人心里发慌。这样的寂静是绝对的寂静,似是真空,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青龙见旁边有一张鼓,便用尾巴撞击了一下,不出所料,也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要不是所有人不说话,青龙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耳朵摔聋了。 突然,青龙感觉有人用手轻轻地碰了碰他背上的鳞片。他回头看去,是一个小小的女童,看穿着,应该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两个孩子其中的一个。 女童面对着他,指了指远处。青龙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站着一个人,似乎还在向他用力地挥手。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同床一梦 青龙就像是被召唤一样朝着远处向他摆手的模糊人影蜿蜒而去。 在他的身侧,这条繁华的集市上,所有人都像是两千年前的普通人一样,有些整理货品、对前来挑选的客人们笑脸相迎;有的手挽着手,在集市里闲逛。除了没有声音,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青龙的感觉,就像是一下子穿越回了两千年前一般。 青龙略微瞄了一眼两侧的人和货物。这里的人如果说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长相了。这里的人普遍长得很漂亮,带着一股子雍容之美;他们的穿着也尽是一些缂丝料子,金贵得很。小摊上摆放的货物往往也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 看来这还是一处富庶之地。 这里的路仿佛很奇怪,刚才那段路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相当的远;这一段路看起来很远,走起来却十分的近。青龙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刚才那人所在的位置,那里有一处小小的庙宇,青龙刚刚看得真切。 可那人却并不在那里。青龙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那人在更远的地方。 沿着这条路,青龙早已经走到了集市的尽头,再向前走去,就更加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了。自从被狸猫骗入这里,自从他清醒过来,就没再见到过狸猫。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青龙除了跟着他向前走,恐怕也别无他法了。 青龙正欲继续前行,身后有人用凉冰冰的手掌拍了他一下。 青龙猛然回头,几乎要发起攻击,只见后面站着那人他熟:身材纤弱,一身白衣飘飘,过于阴柔的脸庞难辨雌雄。 不是白无常还能是谁。 “你怎么在这?”青龙惊讶道。他用了上次在井底一样的办法,并不开口,却能让别人感受到他的声音。 白无常显然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道“苏大人叫我来跟着狸猫,并没想到你也跟着下来了。” 青龙见他似乎是有备而来,问道“这是哪里?” 白无常道“没来过,但是以前听说过,大概是北冥海底城吧。” 北冥海底城,这个地方青龙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一个几千年了的传说居然会是真的。传说这里本是先秦的一个沿海小国,百姓生活富庶,其乐融融。但是时间久了,这里的人就慢慢养成了穷奢极欲的性格。有一天有一条龙化作人的模样路过此地,见宫室辉煌、服装华丽,以为是天上人间所在,便想要进程讨口水喝、讨口饭吃。此间之人因贪慕龙鳞的流光溢彩,于是在饮食里下药,想要毒杀它,获取龙鳞,没想到被已经成仙的龙发现,一怒之下将整座城池拖入水下。 相传,这里的人,要每等上一千年才会有一起让外面的人进来的机会,也只有外面的人进来,他们才有机会得到救赎。 具体怎样才算得到救赎,就没恩知道了。 也许这里的人他们自己知道吧。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听不到一点声音,白无常也表示并不知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青龙问道。 白无常道“那边不是有个和你打招呼的么?先跟他走呗。” 青龙无语“我以为你们黑白无常索命之前也会这样和人家招手。” 白无常道“你还真说对了。”白无常突然一脸谄媚的笑道“能不能让我躲在你背上?我是阴差,在这里行走不太方便。” 青龙想想,当初这白无常莫名其妙挨了虞渔舟一鞭子,也算是欠他的,于是便答应了。白无常就笑着藏在了青龙的背上,隐匿了身形。倒是挺轻的,青龙竟感觉不到一点重量。 看虞渔舟焦急的样子,苏厌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急,白无常在他身边,总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见虞渔舟不说话,黑无常也接话道“就是,说不定联系不上只是因为信号不好,等他们找一个信号好的地方,说不定就联系上了呢。” 虞渔舟倒不是觉得李清就一定会出事,洪荒四凶之一,怎么可能说出事就出事了。只是突然没有他在身边,虞渔舟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习惯。 虞渔舟有个毛病,就是感到不安的时候会觉得头痛,这次也是一样,于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揉太阳穴。通常都是李清会给他泡一杯镇静安神的菊花茶,在帮他揉一揉。 这次李清不在,虞渔舟一个人头疼的有点恍惚。 突然一双有点凉意的手扶上了他的脑袋,带着丝丝檀木的味道,很是清凉镇痛“你靠在我身上吧,放松一下。”苏厌道。 若是平时,虞渔舟一定会很尴尬的跳起来,尽管知道对方是好意。但是这次实在是疼得厉害,加上苏厌的手上就像自带镇痛功能一样,虞渔舟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迷迷糊糊的靠在苏厌身上睡了过去。 虞渔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海边的旅游城市就是这样的,到了深夜就会格外的安静,只会偶尔有一辆重卡经过的声音。他回头看看,苏厌其实一直就躺在他的身后。虞渔舟依稀记得,刚才好像是做了什么梦才会紧紧地住着他不让他离开,没想到苏厌也真的没舍得叫醒他,会这么睡在了他身边,此时正安静的睡着。月光清冷的投射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很苍白。 这段日子,确实辛苦了。他,苏厌,李清,老金,甚至黑白无常,都辛苦了。 虞渔舟感觉头已经不痛了,而且他记得,他确实做了一个梦。 这次的梦里很安静,是一条长长的街市,街市上的一切都格外繁华,格外的有人气,甚至灯笼还是亮着的,锅里的馄饨还是热着的。可是那街市却空无一人。虞渔舟只觉得自己一个人走在那街道上,很诡异。忽然间,那街道上就暗了下去,一切的灯光熄灭,连月亮的光也消失不见。他很害怕,只感觉身前有一人,便紧紧地抱住了他。 看来抱住的便是苏厌了。 仔细看去,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不仅仅是苍白,更让他的皮肤带着一层细细的光泽,像是洒了一层银粉一般细腻晶莹。 这样的肤质,恐怕家里水龙头流的是SK2吧。 虞渔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把,苏厌就很敏感的醒了过来。 “怎么了……?”苏厌似乎还没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语气里都带着些朦胧,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高冷和戒备。 虞渔舟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汉语言,全班三十五个人只有四个男生,其中一个还因为喝酒胃溃疡留了级。剩下三个男生里,一个又黑又胖但文采横溢,一个极其瘦弱但能言善辩,只有他一个,平平无奇,却很多女生追。 又一次老师讲,男生最喜欢女生刚睡醒时候朦朦胧胧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没觉得,因为身边女生上课睡觉的很多,醒过来大多数面无表情,甚至他还见过一个,口水流了一胳膊,然后醒了第一句话就是,我梦见吃巧克力了,好想吃巧克力。 现在他是真心的赞同这句话了。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有些人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像是给了这个世界以光亮。 苏厌就是这样。 “没什么,我好像是又做梦了。”虞渔舟不好意思的笑笑。 苏厌却也不介意,微微翻了个身,轻轻拉住虞渔舟挨近他那边的手腕,柔声道“再睡会吧。” 他是叫自己一起睡吗?虽然刚刚就是抱在一起睡的。也许苏厌只是还没醒吧,随口说的。不过这房间他们就租了两个,再去开房间也不方便,何况两个大男人怕什么的。于是躺下。 虞渔舟觉得一沾枕头就一股困意袭来,不自觉的喃喃道“好像每次睡在你身边都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苏厌也喃喃的答道“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一条很长很长的街市,很长,很长,却空无一人。” 前面那个人似乎总是在青龙的前面,无论怎么追赶,那人总是会离他们一里远。 青龙实在是累了,无奈道“我们这是遇见鬼打墙了吗?” 隐匿身形骑在龙背上的白无常轻轻打了他一下道“我们鬼从来没有那个闲心!” 青龙道“我们走了大概有多远了?” “几公里了吧。” “那边的人,你联系上了吗?” “我试试啊……哎!哎哎!好像联系上了哎!”白无常试了一下,似乎真的能有微弱的感应了。 联系接通,那边的黑无常马上去隔壁叫醒了虞渔舟和苏厌。青龙把大致的所见向他们简单的叙述了一下。 虞渔舟只觉得,这感觉和自己梦里的那景象似乎很像,但自己梦里的街道却空无一人罢了。 “苏总,你看,我们要怎么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青龙也似乎对苏厌很是信任了。虞渔舟没有主意,便去询问苏厌。 苏厌略微想了一下,道“你听过张果老倒骑驴的故事吗?有时候向前走就是向后退。”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夜枭 虞渔舟想了一下,道“向前走,就是向后退?” 苏厌点点头“对。所以,你去尝试一下向后退。” 李清回答“好。但是向后退的话可能很快就会失去联系,不要担心。” 李清的这句“不要担心”显然是说给虞渔舟听的。虞渔舟突然想到最晚和苏厌“同床共枕”的场景,突然老脸一红,道“不担心、不担心”。 另一边,李清听到虞渔舟这句“不担心”反而觉得心里不是很好受。 李清对白无常道“我们的往回走。” 白无常道“我听见了。” 李清道“我以龙身向后退会很麻烦。” 白无常这才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要变回人身了,再背着他恐怕有些麻烦“哦,我知道了。”于是从青龙的背上跳下来,却迟迟不敢现行。 李清尝试着向后退,果然,不出苏厌所料,前面向他们招手的人真的离他们看起来近了一些。李清又向后退了几步。他不敢退的太快,慢慢的后退以控制他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又短距离的向后退了几次,那人离他们原来越近,李清差不多已经能看清他是什么样子了。那是一个少年样子的人,尽管五官还看不清,但少年人的身材和成年人是不同的。他的手里没有武器,身体姿态也仅仅是呈一个招手的姿势,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 李清只觉得,这个人他似乎认识的。 白无常问“我们还要继续后退吗?如果再后退我们就要到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内了。” 李清道“不得不退。”想要出去,恐怕只能赌一把了。而且李清绝对,那个人并没有恶意。 再向后退了些,又退了些,目前李清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几步之遥。此时李清才完全能看得清,那个人他不是认识,只是眉眼熟悉,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只是少年人,那样子看起来,都与虞渔舟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当然不会。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巧合,有的不过是被安排好的必然罢了。李清也相信,这个人的出现一定是他们走出海底的秘密所在。 再向后退了一步,李清已经进入了一个可以和对面那个“小虞渔舟”对话的距离。那个“小虞渔舟”微微笑着,不像是虞渔舟那么皮的样子,但是那笑容确实和虞渔舟很像。 “你们想出去,还是想进去?”那小号的虞渔舟道,这让李清很惊讶,因为还是在这里第一次听见声音,以至于他有点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可以听得见的声音。 李清想了一下,根本没理背后偷偷扯他的衣角小声提示他“出去!出去!”的白无常,回答道“刚才那少年怎样,我就怎样。”所谓的“少年”当然指的就是狸猫。 白无常很无奈,你这倒是忠心得很,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难道不应该是先出去更重要一些吗?那狸猫就算是进到这里来了,早晚也是要出去的,实在出不去了,那对他们来说也构不成威胁了。而且那家伙,他是查过生死簿的,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小号虞渔舟笑道“进去,亦或是出去?”就像一个对话框,根本就没有第三个选项。 白无常道“你看,都说了让你选出去。” 李清想了一下,考虑的不是选哪个能保证自己安全,而是,如果虞渔舟在的话,会选择如何去做。 如果是虞渔舟,大概会更想知道狸猫到底是不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吧。 “进去。”李清说。 白无常在后面轻轻叹了口气。 小号虞渔舟笑道“对了。那便进去吧。” 说着,本来灰暗的集市忽然亮了起来,有如白昼。 “他们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啊?”虞渔舟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就又提了起来。在不确定李清可以平安回来之前他恐怕都没办法放下这颗心了。 苏厌道“恐怕他们去了哪里,还得要问你。” 老金本来已经沉默了很久了,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恼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苏厌却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继续对虞渔舟道“你和我说,你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什么了?” 虞渔舟先是无奈,因为真的没想到苏厌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再想来,苏厌能在这个时候问的事,应该也是问题的关键了,于是把梦里的情景大概和他讲了一遍。 苏厌略有所思道“如果你在海底集市,你会让李清死吗?” 虞渔舟道“当然不会。” 苏厌道“那就是不会了。而且,那海底集市,百年才会开放一次,除非李清他们使那集市得到救赎,否则,一百年之内我没都没办法进去的。也只好让他们听天由命了。” 虞渔舟骂道“操。”想了想又道“那狸猫到底为什么会到那里去?” 苏厌笑道“你还真当我什么都知道啊,我也是猜的。” 虞渔舟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厌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道“你手下的那个安阳,应该快回来了吧?不去接机吗?” 虞渔舟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的,安阳那个富二代,信仰的是钱,在他那里只有手里有钱,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像接机这种小事,他自然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听苏厌这话的意思,就是想叫他去接机了。 尽管都不知道安阳到底坐的是几点的飞机,什么时候落地,但好在S市的机场只有那么一个,离他们现在的城市也并不远,现在就动身去机场等着应该还是有很大的几率等到他的。 其实安阳下飞机以后第一件事应该就会回来找他们,但是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狸猫到底有什么用意,无论什么事,还是抓紧点时间的好。 到达机场,虞渔舟又想万一这家伙已经下了飞机在联系他们之前就上了车怎么办?于是灵机一动,跑到广播站想要广播一下寻人启事。 地勤小姐姐就问“找谁?” 虞渔舟答“安阳。” 小姐姐又问“安阳?” 虞渔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说清楚,又重复道“对,安阳。” 小姐姐干脆放下手里键盘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虞渔舟就有点无语,心里想着,我怎么就成了和你开玩笑了呢? 这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苏厌走过来,向地勤小姐姐递上了一张名片。那小姐姐也许是觉得苏厌的气质就不像是一般人,于是双手接过名片,看了一下,马上笑着道“苏总,您怎么来了?” 虞渔舟也一直管苏厌叫苏总,没想到他在机场也这么吃得开,莫不是这机场都是他家开的?看那女孩谄媚的样子,真的说不准。 苏厌面无表情道“陪朋友来办点事情。”并且示意了一下自己是陪同虞渔舟一起来的。 那小姐姐愣了一下,马上道“啊,是这样啊,您说的那个安阳因为是私人飞机,只是借靠我们机场,所以刚才没能及时和您说明白,真的很抱歉啊!安先生……”小姐姐看了一下时间“应该正在落地。” 还不等虞渔舟说一声谢谢,苏厌便拉着他道“快点!” 虞渔舟虽然不知道苏厌着急什么,但是一贯信任他跟着他跑起来。好在机场的这些人,包括安保等,都没有人会拦着他。大概跑了两分钟,虞渔舟就看见了安阳乘坐的那架小型客机,安阳正从飞机上下来,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突然,地上一个不大的黑影很迅速地掠过,虞渔舟抬头,看见一只鹰隼一样的鸟类正在滑行准备俯冲。虞渔舟很奇怪,毕竟是机场,为了保证飞机安全起落,一般都会有专门的驱赶设备,保证机场里绝无飞禽,于是不禁奇怪道“怎么会有只鸟?” 苏厌闻言,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时间,直接一挥手,一把漂亮的雁翎刀出现在他的手上,只见苏厌纵身一跃,几乎以一个反重力学的弹跳力向那鹰隼俯冲的方向过去,电光火石之间手起刀落,那鹰隼本来是冲向安阳那边的,被苏厌这么一挡,削掉了几根羽毛,只好仓皇逃走了。 苏厌落地,手里的刀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虞渔舟赶快跑过去,紧张道“你没事吧?” 苏厌笑笑“没事,一直夜枭而已,还能伤了我不成?” 夜枭这东西虞渔舟听说过,老人讲“夜枭进宅、无事不来”,刚刚苏厌这一刀,估计是救了安阳一命了。 苏厌却说,这东西是奔着安阳手里的东西来的。 安阳被前前后后几个穿黑西装的女保镖扶下了飞机,一脸的惊魂未定,拼命地扶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说虞美人,我这为了给你寻么点有意思的东西,这差点老命都搭在美国。这一回来,怎么连鸟都不放过我?” 虞渔舟先把《山海经》残卷从安阳的手里接过来自己抱着,接着才接话道“你不是还没事吗?狸猫和李秘书倒是都出事了。” 安阳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道“怎么?狸猫回来了?” 虞渔舟道“回来过,又走了,还把李清也弄丢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而且,”虞渔舟压低声音道“狸猫好像真的和那些事有关系。” 第30章 第三十章 救赎 虞渔舟觉得自己有些尴尬,一边是家里有矿的富二代,一边是年轻帅气的霸道总裁,自己这个注册资金只有十万的小公司怎么看都像是皮包公司。 回到这个小公司,安阳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慢慢的把它一层一层的打开,一边向虞渔舟抱怨道“我为了给你弄这个东西回来可没少费劲,花钱也就算了,还差点被一只鸟给空袭了。怎么,它是来玩绝地求生的吗?” 虞渔舟道“那你可真得谢谢苏总,要不是他,你现在可能正在急救室抢救呢!你可知道夜枭有多大的力气?它足可以把一头成年的公狼提到天上去!” 安阳道“那我可是真的得谢谢苏总了。苏总,要不哪天我请你去斯卡拉high一下?那得妹子我都熟。” 虞渔舟心想,就你那一掷千金的做派,哪的妹子你不熟?他顺便打量了一下安阳,前几天从井下回来的时候还瘦着呢,这回家养几天又胖了。在这之前虞渔舟一直以为他们有钱人吃的都是大厨给做的美味佳肴,一个盘子里就装一点的那种,然后每道菜也只吃一口。自从认识了安阳之后他才知道也不尽如此,总会有几个像安阳这样的吃货经常性的吃吃烤肉和火锅。 对于他怎么吃,虞渔舟没意见,反正工作餐永远都是美团外卖、人均十元。但是要带苏厌去夜店,虞渔舟可不太高兴,只是没想好要怎么讽刺他一下呢。 苏厌开口道“这就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那一定会让人觉得很装,毕竟夜枭也不是善类,战斗力不弱。不过在场的都是看见过苏厌手段的,也就没人会这么觉得了。 那残卷被安阳包的像是个粽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安阳解释道“怕碰坏了,毕竟是文物嘛!” 打开最后一层包裹,里面的东西让一边无精打采的老金不禁眼前一亮。众所周知先秦的时候还没有纸张,这残卷竟不是可在竹简上的,而是写在素帛上的。要知道,只有有钱人家、一些重要的内容才会写在贵重的素帛上的。 “呦呦呦、这东西可不得了啊!”老金瞬间带上不知道从哪里搞过来的一副白手套,一个一米九多的东北汉子就像抱孩子一样轻手轻脚的拿起那素帛。 虞渔舟倒是不急着看,反正老金在研究这些东西这一方面要比自己有研究得多。而苏厌倒也是不紧不慢,任由老金先行查看那东西。 老金迅速地翻过前面的那些已经被誊抄下来他看过的那部分,直接跳到后面。老金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来来回回的翻看同一页。 虞渔舟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老金犹豫道“这后面,确实比我们看见的多了一章。” 苏厌问“是比你看见的多一章,还是比黑无常看见的多一章?” 老金道“比我看见的似乎也要多一章。” 老金将素帛平铺在桌上,指给大家看“你们看,这里多了一章‘海市’,讲的大概就是李清他们去到的那个地方。而这里——好像是涂掉了什么。” 按着他所指的地方众人看去,果真有两个墨点。先秦时期还没有什么好的涂改方式,若是在竹简上写错了字,那么刮掉重写也就罢了,而在素帛上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但是一般来说,素帛贵重,一般人书写的时候都会格外的小心,像这样留下两个大墨点的实属少见。 而且,在这个墨点之后就不再有文字记述了,应该是写到这里就因为某种原因不再继续往下写了。 “算了,先看看海市的事,先找李清他们。”虞渔舟道。 “他们?狸猫也在里面?”安阳问。 “狸猫在不在里面我们不知道,白无常倒是在里面。”虞渔舟答到。 “哎呀我擦,那可真是厉害了、厉害了。” 安阳不说虞渔舟也知道,他到不是因为白无常也进了海市才这么说,他是觉得,又跟黑白无常搞在了一起挺有意思的。 老金认真看了一下“海市”篇,道“这里面讲,进到还是里面的人运气好的话会遇见一个引路人,要逆其方向而行才能跟得上他。” 虞渔舟道“接下来呢?李清应该是已经遇见那个人了。” “接下来,引路人会给他两个选择,选出去,那就直接出去了;若选择进去,就要进到海市中心去了,若是不能救赎海市,恐怕就真的出不来了。” 虞渔舟心想,坏了,估计李清这么久都不出来,应该是一根筋的选择“进去”了。于是问道“里面有没有写救赎方法?” 老金皱眉,半晌,道“有。” 李清只觉得四周水汽般波动,身边的一切如同进入了须弥幻境一般。白无常小心的扯扯他的袖子道“你看我要不要幻化成女装?” 李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敷衍道“化女装干什么?” 白无常道“女人不容易挨打吧。” 李清无语,只觉得一阵晕眩,耳朵里一直鸣响。 突然之间,一切又都请静下来。李清摇了摇头定睛看去,他竟已经在刚刚路过的那集市的中央,只是这次集市里有了声音,叫买叫卖,好不热闹。 李清并不知道那“小号虞渔舟”到底有什么用意,但既然带他进来,那就说明狸猫很有可能也在里面,于是盲人摸象一样从身边开始一一排查起来。 白无常对他这种人真的行为嗤之以鼻“现在地府办事都已经开始偷工减料了,不想你还这么认真。”他倒是对那些小摊上的东西感兴趣的很,只是碍于出门的时候穿的是阴差的那一套白袍,袖口里除了点纸钱其他的什么也没带,不然,他真的要开起买买买模式了。 这集市里的人都穿着先秦的衣服,买的东西也都是先秦时期的一些小玩意,虽不如现代的东西先进,但却精巧华丽得很,确实有趣。 李清一个人来回找了好久,无奈集市太长,一一找起来就更像是无穷无尽了。李清想要问问人,便随便拉住了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妇女模样的人,道“你可见过一个少年模样类似于我这样短衣穿着的人?” 那妇女刚刚明明还是脸色平和,甚至有一点大多数女人逛街时都会有的喜悦,可看了李清一眼,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拼命摇摇头,未言片语便挣脱了李清住着自己的手离开了。 李清觉得奇怪,难道是先秦时期民风保守故而不得随意与陌生人讲话?尽管这样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 于是李清走到一个摊铺前,对口若悬河的介绍自己的商品的小贩问道“请问,你可见过……”不等他说完,那商贩只看了李清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李清觉得更加奇怪了。连着问了几人,居然都是这种反应。这些人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却也没有理他的意思。 李清本想问问那白无常,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一回头,却发现那白无常居然不见了。 李清急道“白缱绻!” 迟迟没人应他。 李清觉得恼火极了,狸猫没找到,却把白无常弄丢了,就算自己出去了,这要怎么和虞渔舟和苏厌交代? 李清正着急,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李清吓了一跳,差点现出真身给他一下子。幸亏忍住了,推开来才看清楚原来是白无常。 “你干什么!刚才去哪了?!”李清强忍着层层向外冒的怒火道。 白无常委屈巴巴的,道“我刚才就是去随便逛了逛,那小摊上的东西是真的很多呀!” 李清道“那你买便是了。” 白无常可怜道“我没钱……你能借我些吗?” 李清无奈“这是先秦时期的集市,我哪里来的那时候的古币?” 白无常又道“不不不,我看他们手里拿的货币也都不尽相同,应该只要不是冥币,什么钱都行吧?你把钱拿出来,我们试一试嘛!” 李清磨不过他,只好从钱包里掏出来几个硬币,交到白无常手上。白无常瞬间喜笑颜开,拿着钱跑到小摊边去。李清也就跟着过去。 “老板!这个多少钱?”白无常问。 李清本想着问了也是白问,没想到那小摊老板却并没有无视他,虽然也没有开口,但是却伸出了一根手指来。 白无常厚着脸皮拿出刚从李清手里得到的一块钱硬币,道“一个?” 那商人竟高兴地点了点头。 李清觉得奇怪。白无常问的可是一直漂亮的银篦,那东西别说手工,就单从材质上来看也远要比一块钱硬币值钱的多。 不等白无常买下来,李清便指着旁边一张弓道“那个多少钱?” 那人又伸出一根手指,意思还是一块钱。至于是什么钱,还是不计较。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弓,但李清就是觉得熟悉,心想着反正又不知道怎么出去,既然这人提到买卖就能和自己说话,便也就顺水推舟买下来好了。于是递过去一块钱,道“我买下了。” 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其他的人也都一下子停了下来,全都沉默着看向这边,眼神里带着震惊。 这种震惊慢慢的变为喜悦,甚至是狂喜。那个商人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李清手里的一元钱,将弓从摊铺上取下,交到了李清手里。 不等李清这一句“谢谢”说出口,身边的一切都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样,变成了灰烬消失不见了。 那小号的虞渔舟又出现了,笑着道“谢谢你们,救了他们。”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弓弦 “哎,好帅啊好帅啊!” “是啊,快快快帮我合个影!” 李清在一片嘈杂声中渐渐清醒过来,才慢慢觉得有人一直在挽着自己胳膊。李清扭头一看,正是那白无常。刚刚在海市他还不敢现出真身来,如今在人间却大大方方现出真身来。而李清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把刚刚花了一块钱买来的弓箭。 两个人地处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李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但是此时二人的造型确实都很奇怪,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很快就围过来了一群年轻人,并且以女性居多。 这群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喜悦的光亮。 “小哥哥,我能和你合影吗?”一个穿短裙的女孩子有点害羞的问道。 看来是吧他俩当成cosplay的了。还不等李清回答,白无常便愉快道“可以啊!” 李清就那么被白无常拉着拍了好一会照,人群才慢慢散开,李清的脑子也渐渐清晰起来。回想起来,自己买了那弓箭之后,小号的虞渔舟便出现了,说谢谢他们,然后…… 然后就天摇地动起来。 “再然后呢?” “再然后,”李清皱眉,揉了揉太阳穴道“好像燃起了很大的火,一切被火焰吞噬,可是,那些人似乎并不痛苦,还很愉快,甚至是很兴奋。” 李清努力回想道。苏厌点了点头,虞渔舟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清消失的这段时间,虽然并不长,但虞渔舟确实是担心坏了,就怕他困在海市回不来了。如今李清回来了,自己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这时候才感觉头疼,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 苏厌见虞渔舟不舒服,便问道“你怎么了?又头痛了吗?” 虞渔舟点头道“有些。” 苏厌便道“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一边的安阳显然是没想到苏总会这么“体贴”,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李清连忙道“还是我来吧。” 老金道“这还抢。我也头疼,怎么没人帮我按按。” 安阳瞥他一眼,道“你是领导吗?” 苏厌笑笑,道“还是我来吧。” 李清不好再争执,只好点点头。一边的老金就更不高兴了,翻了个白眼。 虞渔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苏厌走过来,脱掉外套,挽起袖子来,还真的是一副要给他做个头部按摩的架势。 虞渔舟挣扎着提起点精神来,不好意思道“不用麻烦了,我睡一会就好了。”说实话,虞渔舟还真是不太习惯让另外一个男性给他服务,总觉得怪怪的。 苏厌只是笑笑,道“没关系。”便坐在了他身边,细长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头部穴位的时候就像是给他的头部连上了一根冰晶,凉丝丝的很有镇痛的功效。虞渔舟本想再向苏厌道个谢,还没等开口,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清啊,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对不对,是不是应该有点眼色。”老金道。 李清愣了一下,道“什么眼色?” 老金从沙发上坐起来,认真道“你没看出来虞总和苏总之间,有点那个……” 李清道“哪个?” 老金道“就是那个……” 李清道“哪个?” 老金无语,一拍大腿“算了,你是真的没救了。” 其实李清也不是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他就是不愿意听这个,所以才步步逼问,想看看这老金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李清清楚这苏厌到底是什么人,也知道他对于虞渔舟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的,可就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自见不得他们这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 安阳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不少事啊!虞美人这是找到他的项羽了啊?” 李清一脸的不高兴,道“有这功夫不如去看看那《山海经》残卷后面到底还有什么。” 老金一个高蹦起来“我去看。” 安阳摊了一下手“你看,我负责花钱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抢我这残卷的那夜枭,确实挺奇怪的。” 李清问道“什么夜枭?” 安阳便把自己回来时候在机场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李清讲了一遍,还把捡到的那两根夜枭的羽毛递给了李清。 李清想到,那夜枭确实奇怪得很。按理说机场里是不会有飞禽的,为了确保飞机正常起降,甚至连一只大一些的飞蛾都不会有,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出现那么大一直夜枭?李清去档案室随手翻了一下关于夜枭的材料。 夜枭,算是猫头鹰的一种,在传说里却要比猫头鹰凶狠得多。其实很多城市里的孩子对猫头鹰也有一定的误解,认为猫头鹰是一种吃老鼠的、长着猫脸的可爱小动物。其实不然,猫头鹰毕竟也是鹰的一种,攻击力很强。而夜枭则更加凶狠。传说夜枭与秃鹫天生相对,后者专吃腐肉,而前者专吃活食。 虽然知道这夜枭不简单,可是目前为止李清所了解到的也就这么多。千百年来夜枭一族都十分安分守己,想找到什么材料也很困难。 老金倒是一动不动坐在那一直在翻阅着那份残卷,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来。 “你醒了?” 虞渔舟睁开眼,果然看见对他微微笑着的苏厌,他还保持着坐在他床边的那个姿势只是微微靠在墙上,神情平和慵懒。他动了动手脚,抻了抻筋骨,懒洋洋的有点不想坐起来。清晨的阳光很好,如果不是接了苏厌这笔买卖,估计此时他还因为熬夜打游戏而懒床不肯起来呢。到了吃饭的时候,李秘书自然会把早饭拿来。 虞渔舟道“我好想又做梦了。” 苏厌笑道“又做梦了?” 虞渔舟道“是啊,我以前睡眠质量很好的,很少做梦的。” 苏厌有一只手支在头上,饶有兴味的问道“那你这次,梦见什么了呢?” 虞渔舟回想道“记不太清了,好像是着了火,很大的火吧。” 苏厌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有点烦吧。” 虞渔舟点点头,出去洗漱过后,走到会议室,发现李清正一份一份的吧大家的早餐摆放整齐。看见虞渔舟出来了,李清不冷不热的招呼道“吃早点吧。” 虞渔舟倒没觉得李清的态度今天有什么问题,一屁股坐下,自顾自的吃起早餐“这早餐还挺好吃的。”又顺手拿起包装用的纸袋子,看了一眼道“这里面是什么?” 李清道“赠了海报。” 虞渔舟瞥了李清一眼“海报?”然后伸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果然是几张海报“这现在的小伙子,啧啧啧,是挺好看的哈!” 李清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便接到“还是苏总好看一些。” “那当然!苏总……”虞渔舟本来还手舞足蹈,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就道“苏总主要是气质、主要看气质!” “那你看我的气质怎么样?” 虞渔舟循声望去,老金又顶着一个鸡窝头出现了。这家伙说实话收拾收拾真的挺帅的,特别有大叔范,可偏偏他的好形象从来撑不过三天,三天过后胡子一长出来就什么都完了。 虞渔舟哈哈笑道“老金你昨晚是经历了什么,是春天到了吗?又到了繁殖的季节?这么躁动吗?” 老金冷笑道“春天?那你应该听过一首儿歌吧。” 虞渔舟道“什么儿歌?” 老金清了清嗓子唱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老金故意停了下来,虞渔舟顺口问道“为啥?” 老金再接着唱“管好你自己!” 一边的安阳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就连苏厌也跟着微微笑了一下。 虞渔舟就觉得,这苏厌是越来越像是自己家人了,吃住都在他这个小地方,过得还挺滋润的。至于老金那个家伙,他们之间互相开个小玩笑才是正常,等老金坐下,虞渔舟便问道“研究了一晚上了吧,研究出什么来了?” 老金大口的塞着帕尼尼,噎得不行,喝了一大口豆浆才说道“那后面确实有两章,应该讲的就是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写下去,只写了两个字就被涂掉了。” 虞渔舟问“所以,还是找不到后面的内容了是吗?” 老金点头道“人家都没写,这可是《山海经》残卷啊,这上面都没有,还上哪找去?” 虞渔舟点点头,却发现苏厌并没有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而是对李清拿回来那张弓很感兴趣,从墙上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虞渔舟道“怎么,苏总对这东西也有研究?” 不得不说,苏厌拿着这弓,确实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说不好,可却是与他人不同。 苏厌笑笑,道“研究算不上,只是觉得这弓的弦很有意思。” 虞渔舟道“上古的弓弦,不应该都是又牛筋制成的吗?” 苏厌道“确实,牛筋极韧,用来做弓弦再好不过。但这张弓的弦,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韧性。” 一张弓,弓弦没有韧性,那就相当于废了,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就算不是什么好弓,也绝不会用没有韧性的东西去做弓弦。虞渔舟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那弓弦,只觉得那手感似曾相识。 “这是……”虞渔舟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看着苏厌。 苏厌就笑道“对,就是猫须。”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人形 那弓看起来很是朴素,除了一些简单的花纹之外,基本没有其他的装饰,甚至没有漆色。先秦时期的东西确实没有后来的精致,但这样简陋的虞渔舟还是第一次见。虞渔舟大多的知识都来自于亲身经历,毕竟活得久了吗,知道的自然就多了。可先秦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对那时候的事知之甚少,也就仅仅是九年义务制教育里的那一点点罢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虞渔舟真是后悔当初有机会读书的时候没好好读书。不过,好在身边这几个人能文能武,简直就是行走的百度百科。 苏厌反复看了看那弓,又用手指一一触摸了上面的花纹,这才道“这弓上面的图案虽然简单,但是看起来,应是一种图腾。” 虞渔舟向来是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的,好奇道“什么图腾?” 虞渔舟笑笑——他似乎总是在对虞渔舟微笑,然后很随意的打了一个响指,接着“噗”的一下子,白无常便很神奇的出现了。 旁边的安阳安阳吓了一跳,显然还是很不习惯白无常的这种出场方式,抱怨道“怎么是这种召唤方式?灭霸吗?我还以为要烧点纸钱什么的。” 苏厌没说话,其实他也并不是一个计较的人,只是有的时候故意逗别人玩罢了。 白无常这次是以女身出现的,依旧是那撩人的模样,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短裙,性感得很。苏厌不说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知道这白无常一定会怼回去。 果然,白无常媚笑着道“其实打电话也是可以的哦,或者,我还会从电视屏幕里钻出来,下次你若是想我了,手机屏幕也行。” 安阳道“算你腰围一尺,你试试。” 苏厌找白无常来自然是有正经事的,便打断了他们道“白秘书,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上面的图案。” 白无常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一个iPhone X,对着那弓来来回回拍了几张照片。 “苏总,您这手可真是漂亮呢!”白无常花痴道。 虞渔舟觉得很神奇,这白无常无论男身还是女身都很到位,男身阴柔却不显得娘炮,女身娇媚却不显得做作。 白无常又“噗”的一声消失了,苏厌笑着解释道“他还是觉得这样去各处会快一些。”虞渔舟的心里却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在人间便应该有个人的样子。 李清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推了一下眼睛,道“说来也是很奇怪,海市的引路人,倒是和虞总长得很像。” 虞渔舟猛地抬头,道“和我长得很像?”心里想着,这怎么又有自己的事了呢?自己不过是一个老不死的典策罢了,怎么最近出镜率这么高? 李清道“确实,那个引路人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人模样,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都与虞总很像。” 一开始,虞渔舟梦见自己在一条极长的集市里,还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李清在那海市里自己才会梦见那集市。如今看来,并非这么简单。他总有一种预感,就好像,是自己通过梦境走进了那海市里。 苏厌道“虞总,是也梦见了那海市吧?” 老金和安阳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虞渔舟,老金还碰了碰安阳,示意他去茶水间拿些零食来,坐等吃虞总和苏总的瓜。 虞渔舟倒是没发现安阳和老金的一脸八卦,回答道“是。” 苏厌道“那便是了。那海市几千年前就已经沉入了海底,而典策大人也活了几百年,说不定曾经去过,便留在那里了呢?” 五百年,如果是常人那便是二十几代人甚至更多,恐怕一本厚厚的族谱都写不下。对于虞渔舟来说,想要把这些年的记忆全部记在脑子里,太难了。或者说,有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他是自己选择遗忘的。都记着,不如腾出些空间来记一些有趣的见闻。 所以,到底去过那海市,他是真的记不得了。如果没有那个梦,要他努力想想,说不定还会有个结论;可如今做了那个梦,他便更加分不清那个才是现实了。 “就算去过,那人也不可能就是虞总吧?”李清道。 苏厌笑笑“留下三魂七魄里的哪一魂在那完成自己的心愿也是有可能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虞总在那里,本也简单,只要查看一下虞总的魂魄是否全都在这便可以了。” 虞渔舟打断道“算了,是不是我也没有什么影响,不如还是先办正事。” 听虞渔舟这么说,老金忙把手里最后一口薯片塞进嘴里,还嘬了一下手指,道“我去把我整理出来的东西拿过来你们看看。” 虞渔舟嫌弃道“先洗手。” 老金把整理的报告拿过来,竟然是一份手写稿,字迹还相当的漂亮,苏厌不禁称赞道“好隽永的柳体。” 老金平时是个挺不拘小节的人,就算让他去和路边卖煎饼果子的多要一根果子、一个蛋他都觉得没什么,反倒是苏厌这样不走心的一句称赞让他老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虞渔舟看了看,那么厚的一摞。自己是个看电视剧都得快进的人,这么多的字自然不愿意亲自去看,反正有苏厌在,那家伙看文字快得很,心里边想着那就让他先看好了,等他提炼了里面有用的东西,自己再听他口述就行了。 苏厌看东西确实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只是往往这种工作效率的人在高效运用他的脑子的时候注意力也是高度集中的,很难注意到除了手里的东西之外的事,这个道理就和武侠片里有些人闭关修行需要有人护法是一个道理。 虞渔舟看着苏厌那认真的样子,霸道总裁还真的是挺帅的。不像自己,这么多年了依旧不伦不类。 过了几分钟,苏厌看完了那厚厚的一摞,开口道“和我想的差不多。” 虞渔舟马上接话道“怎么?”然后等着苏厌介绍一下情况。 苏厌愣了一下,随即莞尔道“对比了一些资料,《山海经》残卷确实还有两章,应该就是烛照和幽荧篇。而且我们拿到的应该就是原卷,这上面没有的话,恐怕就很难找到了。不过,我看老金在这里标注了些东西,挺有意思的。” 苏厌翻到这一摞资料中间的某一页,指给虞渔舟看“在残卷的最后面,内容虽然没有继续写完,但是有一副很有意思的插画。” 虞渔舟接过苏厌手里的资料,发现他所说的那副插画很眼熟;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正是对太阴幽荧的描绘。 一般来说,传说中的太阴幽荧与太阳烛照一般,应是没有实体化的两团气体,各自散发着各自的光亮。但是在这幅插画里,虽然年代久远,很多细节难以辨认,但虞渔舟还是能在其中隐隐约约的看到些什么的轮廓。 “这是……人?”虞渔舟疑惑道。 确实,因为上古时期绘画艺术大多十分抽象,而且多以人物绘画为主,所以呈现出人物的样子也不算很奇怪。但是,这个人物形象是很模糊的,混杂在那一团雾气里,甚至有些地方并不是很像一个人类,呈现出一些奇怪的特点。 多多少少的看起来有一些像怪物。 除了修长的四肢和明显的头部、躯干,虞渔舟还真的不太敢断定这就是个人了。 苏厌道“应该是人类形象吧。或者,一种与人类极其相似的东西。” 虞渔舟道“太阴幽荧如此,那我们一直寻找的太阳烛照大抵也应该是这个样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虞渔舟转头看向苏厌“为什么只寻找太阳烛照而不去寻找太阴幽荧呢?” 苏厌显然并没有想到虞渔舟会这么问,一时间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为什么不寻找幽荧?这个问题如果想讲清楚恐怕挺费劲的。 “对不起啊苏总,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一句。客户的隐私吗,我们不会瞎猜的。”虞渔舟道。 苏厌道“没有,只是现在讲这个问题,未免为时过早了。” 苏厌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点无奈和抱歉。本是不想骗他的,可是他知道的太多,反而会麻烦。其实尽管苏厌一直没有正式的出现在虞渔舟的身边,但是对于他这个人,苏厌还是不能再了解了的,他只是单纯的信任自己,如果他真的怀疑了,那自己撒多大的谎早晚也是会被拆穿的。 入了夜,虞渔舟的这家小公司也就落了锁。是从门里面锁的,最近这段时间为了办事方便,一群人就住在公司里。好在公司休息室、茶水间一应俱全,对于一群男人来说住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公司楼上有一个不太大的露台,平时因为没人去所以很少打理。 苏厌不知道是怎么打开了这锁着的露台的门,站在这露台上的,除了他,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因为穿着一身的黑色,所以几乎是隐匿在了这夜色里。 “怎么样?查到了么?”苏厌道。 “只查到了一部分。那个虞典策是从大概五百年前开始接任这个人间仙职的,他家的人都很长寿,祖父曾经活了一百二十二岁,父亲年岁不详,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失踪了。”黑衣人道。 苏厌问“有多年轻?” 黑衣人回答道“大概七十岁吧。” 苏厌无语“那他的生辰八字,可有批过?” 黑衣人道“只知道是正月十五所生,具体时辰,不得而知了。” 苏厌皱了皱眉,道“就算是不知道具体时辰,恐怕也得试一试了。”又对黑衣人道“你先回去吧,去找一下最近一百年的太阳活动图。” 黑衣人恭敬地答了一声“是。”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长白山(一) “《沙海》出剧版了你看了么?” “看了!小哥越来越帅了。” “哎,挺心疼吴邪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虞渔舟一大清早起来就听见这么一段对话。老金和安阳两个人完全没有上班的气氛,正凑在一起讨论电视剧。 实际上那个剧虞渔舟也看了,说起来也算是忠实粉,追这个小说十几年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里面的人物都完成自己的宿命,然后男一和男二两个人老老实实回去过日子。 可是有些事情终归是美好的愿望,想要完成一些使命就注定回不去平淡的生活了。 苏厌换了一套正装。虞渔舟不知道苏厌为什么出来办事还带这么多衣服,不过他不怎么会穿正装,偶尔穿一次,看起来还真的挺好看的。 “虞总,早。”苏厌微笑道。 白无常正坐在他旁边,男身的样子很二次元。平时的白无常不管是男身还是女身,总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今天却意外地安静,回头看了一眼虞渔舟连招呼都没打。 虞渔舟心里沉了一下——这不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吧?比如烛照已经死了,或者,烛照就一直在他们中间之类的。 平时虞渔舟可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但是今天却格外的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于是轻轻怼了怼苏厌,问道“白无常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厌笑道“不知道。” 白无常阴沉着脸,本来还板着脸憋着,但他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忍了一会觉得辛苦,就愤愤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虞渔舟哭笑不得“我能给你一个什么交代?” 白无常甩出一份复印件“就因为你的那个好秘书!那可是先秦的首饰啊!价值连城!” 拿起那复印的材料,虞渔舟大概看了一下,是对先秦时期一些饰品的简单介绍。 “是我,他才没能用一块钱买下那个先秦的古簪。”李清幽幽地道。 虞渔舟一听就乐了“你说你,一个阴差,你还准备靠它发家致富是怎么的?” 白无常就更不乐意了,道“你以为我天天给你们跑东跑西的不需要钱吗?” 苏厌冷着脸道“工资不够?” 白无常立马怂了下来,道“不是不是,苏总。”然后很乖巧的从包里又拿出来了一沓A4纸。 虞渔舟一看这东西就觉得头疼,当初为了顺应时代搞个文凭就已经拼了老命学了一回习了。现在还让他看这些东西,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呢。 倒是这个苏厌,除了对虞渔舟之外的其他任何人都总是冷着脸,虞渔舟都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啥意思了。刚开始看他的意思,是求自己帮忙,可是这一段时间下来,自己完全是在被他带节奏,没起到什么实际作用,可苏厌这个人依旧用一种哄着他的态度与他相处,这就很有意思了。 无奈,苏厌硬着头皮看了一下A4纸上的东西。上面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大多数是一些图片材料。看得出来,这白无常大概和他一样,都不喜欢过多的文字,感觉上还是图片直观一些。 材料上讲的很简单,大概意思就是这弓上面的图腾是先秦时期一个少数民族部落的图腾,现在的考古研究只能知道这个部落已经消失了,以及关于他的一些文化上的简单了解,至于其他的,比如这个部落具体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消失的,便不是很清楚了。 “所以,这弓应该是那个部落遗留下来的东西?”虞渔舟问。 “应该如此。”苏厌答道。 虞渔舟来来回回又看了一会,道“这好像不太一样。” 苏厌问“什么不一样?” 虞渔舟想了想,道“你看,在这份资料里,很明显,虽然这些东西风化腐蚀的较为严重,但还是能看出来,这里,”虞渔舟指到“是有上过色的痕迹的。可是我们手里的这张弓——”虞渔舟伸手,李清默契的把弓从墙上摘下来扔给虞渔舟,虞渔舟稳稳接住“一点着色的痕迹都没有。” 沉默了一下,虞渔舟皱皱眉道“不对。” 这东西并非从地下挖出来的、经过了两千多年封存的文物,而是他们从还是里带回来的,并不可能出现这么严重的风化现象。而且,这弓表面颜色乌黑,摸起来粗糙干燥,有明显的碳化痕迹。 “这弓,被火烧过。”虞渔舟道。 苏厌闻言,看了看虞渔舟,又看了看那弓,道“你的梦里,梦见火了吗?” 虞渔舟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有。” 苏厌又对李清道“你在海市,看见火了吗?” 李清道“离开之前,似乎是有的。” 苏厌看了一眼白无常,白无常立刻一脸谄媚道“有!这个我也有查过!”接着便又拿出几张纸来,只是这次并非雪白的A4纸,而是几张发黄的宣纸,上面竟还是毛笔字,而且是蝇头小楷,字迹不算多漂亮,但是极其工整。 虞渔舟接过来道“这哪来的老物件?” 白无常撇撇嘴道“什么老物件!一百二十三年前阎王爷亲自写的!” 尽管全部都是繁体字,但好在虞渔舟还是认识的“悉自南山,至北冥……” 还没等虞渔舟读完一句,安阳抱怨道“说人话不好吗?文言文什么的,最烦人了。” 虞渔舟便停顿了一下,干脆没有读出声来,自己快速的把上面的文字阅读了一遍,道“阎王爷说啊。” 安阳又道“你这么说挺吓人的。” 虞渔舟无语“好,老蒋说。” 安阳又道“说得像是□□。” 虞渔舟正欲爆发,苏厌便开口把话接了过去“根据王蒋记载,这世上能直接将生人魂魄焚烧殆尽的,只有两种火,一是黄泉下的红莲业火,二,就是烛照的纯阳之火。” 虞渔舟惊讶道“你都知道?” 苏厌笑笑“略懂。” 感情这材料他特意从地府借过来就是给他们看一眼,虞渔舟一方面觉得自己蠢,另一方面确实觉得这苏厌真的不简单。 “红莲业火自然是不可能了,若是业火便应该是蓝焰才对。”虞渔舟道“看来这几次的火,都应该是太阳烛照的火才对。” “对。我想无论狸猫下没下去到那个海底城,应该也都是跟烛照有关。”苏厌道。 虞渔舟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看来,不管狸猫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情都和他脱不了关系了。 虞渔舟不禁担心道“不知道狸猫有没有一起从那海市里出来。” 苏厌道“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进去过那海市了。” 虞渔舟道“什么意思?” 苏厌道“海市里的人因为贪婪才被惩罚在水下永不见天日,他们得到了救赎,可这已经是几千年以后的事情了,总不能让一做已经沉入海底的城市突然冒出地面上来吧?” 虞渔舟皱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座城,被烛照的火烧没了?” 苏厌道“对,整个城都没了,解脱了。” 虞渔舟的心里突然难过了一下。有些人所求,不过是个“解脱”。 “咳咳,”虞渔舟干咳了两声,这就是要讲话了。老金有了上次那吓唬他的一鞭子这次算是涨了记性,立刻精神了起来,安阳见了,还偷偷嘲笑了他。 “既然现在我们找寻烛照的唯一线索是火,那我们现在的路就只有一条路,就是只能是顺着火光走了。”虞渔舟道。 安阳问“什么火光?” 虞渔舟道“没发现吗?一直以来,所有的火光都会刚好出现在我们去的地方,而且狸猫也恰好就出现在那里。其实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很显然,大家都是奔着同一个目标去的才会‘恰好’碰到,狸猫只是顺便出现了一下而已。那么下一次,我们只要找到火光出现的地方,应该就能先一步找得到烛照的下落。” 安阳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那你怎么知道,下一次火光会出现在哪里?” 虞渔舟就笑,看向苏厌“他肯定知道。” 其实虞渔舟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切就在苏厌的掌握里,但直觉告诉他,苏厌会有办法。 果然,苏厌愣了一下接着示意了一下白无常。白无常便恭顺的又拿出了第三份材料。 安阳道“哆啦A梦啊?” 白无常本想怼回去,又怕一边的苏厌不高兴,于是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安阳皱眉“去那……麦地?” 老金怼了他一下“是去……” 安阳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虞渔舟接过白无常的第三份材料,是一组照片。照片里只有一块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一些爪印。虞渔舟仔细看了一下,应该是狸猫真身留下的。讙的脚印和其他猫科动物有很大不同,虞渔舟一眼便看出来了。 白无常洋洋得意道“都说了我是去跟踪狸猫的,还以为我真是去跟李秘书逛夜市的呀?” 李清道“可你确实一直在我身边。” 白无常笑道“分出去了一魂一魄罢了,有什么稀罕的。我本应该跟狸猫走的,不是不放心这么漂亮的小哥哥嘛?” 虞渔舟道“准备一下,明天去长白山。” 李清答了一句“是”便转身去准备东西了。老金和安阳两个人小小的抱怨了一下,也只好服从。白无常倒是跑的快,化作一股白烟就不见了。剩下苏厌,只是微微莞尔,转身便也要出去。 “等一下。”虞渔舟叫住他。 苏厌没有转身,只是停住了脚步,等着他说下一句。 虞渔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长白山(二) 苏厌道"苏厌。" 虞渔舟无语,苏厌一定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偏偏装作不知道。一般来说,虞渔舟从来都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多数时候遇到这种敷衍的回答就不会继续问下去了。因为如果问下去,人家被逼急了又不愿意回答,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那就不好了。 可这次不一样,虞渔舟固执的追问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厌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虞渔舟道"我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苏厌转身,微笑着看着虞渔舟的眼睛,道"苏式集团总裁兼法人代表,市戏剧文化会员,作家协会会员,省一级游泳运动员。对了,还是苏家九代单传唯一独子。" 在虞渔舟心里,苏厌一直都是那个温文尔雅、略带古板的家伙,他这个人,除了对自己比较宽容之外,对谁都是板着一张脸,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皮的一面,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稳重带皮吧。 虞渔舟坚持道"你知道我是要问明白的。还记得去南京的路上你说过什么吗?" 苏厌微微颔首,道"记得。你可以问,可以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虞渔舟深吸一口气道"第一,你是苏家的什么人?我看苏老爷子对你可不像爷爷对孙子。第二,你为什么会点明灯?而且看你的明灯,应该不是人类吧。第三,第三,我还没想好。" 苏厌很有耐心的听他说完,期间眼睛始终盯着他的眼睛,很专注很认真。 苏厌道"第一,我是苏家的什么人,你不必知道,解释起来挺麻烦的,也没什么大用,你只要知道我是苏家家主,而且,并非苏赤城的孙子就行了。第二,我是不是人类,我不说,你心里也一定有了定论吧?那又何必非要我亲口说与你听呢?" 其实苏厌说的对,又不是谈恋爱,不是非要对方亲口说出来"我爱你"才能安心的。虞渔舟也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奇怪了,自己本不是这样唠唠叨叨拎不清的人的,可是这段时间反而变得婆婆妈妈。 苏厌看虞渔舟发愣,道"我这样说,可以吗?" 虞渔舟没有反应,苏厌笑笑,却和以往不同,笑容里多少带着些僵硬,应该是有些不高兴了的。 苏厌转身要走,虞渔舟却脑子一抽,道"你找我,只是为了抓捕烛照吗?" 苏厌身子一僵,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头。虞渔舟看不见他的表情,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虞渔舟是真想给自己一耳光,可是话都已经问出口了,总不能再收回来。 虞渔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是也只能就那么等着。气氛很僵,虞渔舟不自觉的连呼吸都缓慢下来。 半晌,苏厌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想要害你?" 虞渔舟没想这么问,这是肯定的,但是被苏厌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就是这个意思。或者说,自己的下意识是在担心这件事,只是理智在不断的阻止他,告诉他,你不能这么说。 可这句话他还是问出口了。 有些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伤了人就是伤了,实实在在。 虞渔舟多希望苏厌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搪塞过去。他问了,却根本没做好听他回答的准备。 他清楚,一直都清楚,苏厌是个聪明人,再聪明不过,若是平时的事,他一定会有办法敷衍过去。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不好正面去说。 虞渔舟甚至是早就料想他会这么做才敢去问。 怎么说呢,有恃无恐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苏厌会把话说破。这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虞渔舟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厌道"不是吗?" 虞渔舟不敢回答。 苏厌道"或者,你只是不相信我。" 苏厌偶尔会笑,大多数时间冷漠,但语气永远波澜不惊,永远是运筹帷幄的态度。可这句话,虞渔舟明显听出了感情。 什么感情呢?像是失落,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也说不好。 苏厌没有等他回答,兀自说道"也罢。等找到烛照,我便不再来打扰。" 说完,苏厌便走了。 虞渔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却觉得心口被狠狠地一击,闷了一下。他似乎没想过有一天苏厌还会离开,就像他突然就出现了一样。 虞渔舟没想过还会有那一天。 那天晚上,虞渔舟睡得并不好,微微有些焦虑。尤其是月光照进房间里来的那一刻,他竟想起了月光下苏厌安静的脸庞。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虞渔舟心底里觉得是苏厌,于是微微欠身。动作很小,却很迅速。 可是进来的人却并不是苏厌。 李清走进来,关了门,轻声对虞渔舟道"睡不着?" 虞渔舟又轻轻的躺了回去,道"可能是月光太亮了。" 李清道"介意我坐下么?" 虞渔舟道"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李清背对着虞渔舟坐下。这种姿势很少见,李清,包括狸猫,他们都是洪荒凶兽化人,骨子里就带着野兽的警惕性,绝不会背对着其他人。 李清道"是因为苏总吧?" 虞渔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也就没回答。 李清道"你不应该怀疑他。" 虞渔舟道"你也觉得我在怀疑他?" 李清道"也许是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太久了吧。" 李清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用拇指熟练的翻开盖子,推出一根来,递到嘴边点燃,又递给虞渔舟。 虞渔舟接过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李清道"一直都会,只是不抽罢了。" 虞渔舟干脆坐起身,还是觉得李清背对着他有些别扭。虞渔舟道"你就不能转过来吗?" 李清道"看见一个人的表情很重要吗?" 虞渔舟道"只是不习惯罢了。" 李清道"可是你想没想过,一个人为什么要背对你呢?尤其是他明明很害怕被伤害的时候?" 虞渔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想了想道"也许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表情吧?" 李清道"那他为什么不想让你看见他的表情呢?也许,他是想要算计你,怕被你看出破绽;也许他只是不想让你看见他的难过罢了。" 李清顿了顿,接着道"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苏厌,应该是属于后者吧。" 虞渔舟的心里很乱。李清说的是对的,苏厌如果真的想害自己,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借烛照之手呢?凭他的能力,首先就可以和他正面交锋,就算是不想有正面冲突,以他的智商,也总不至于被虞渔舟发现,并且那样质问的。 也许苏厌走的时候是真的很难过吧。 虞渔舟道"你也知道他到底是谁吧。" 李清道"我知道。如果你问我,我会说,但你应该知道,我们都不想说,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虞渔舟考虑了一下,道"也许吧。" 这样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李清便有不再说下去的理由了。他向来是对虞渔舟唯命是从的,如果虞渔舟想知道,那他就非说不可。可虞渔舟不表态,他便可以选择保持沉默。 "尽管我不希望你与他走的太近,"李清道"我只是不想……算了。" 李清欲言又止。 "早点睡吧。长白山,可能这几天不太好走。" 房门关上,微微的震动让虞渔舟手里的烟灰掉下去了一点。这时候的虞渔舟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恋爱里的女孩子,多疑,极端,无理取闹。 虞渔舟笑笑,笑他自己。苏厌救他的时候他的感动,他为了救苏厌也很拼命了,甚至还破天荒的挨了一顿打。 可现在自己居然在怀疑他。 等等。李清走的时候说什么? 长白山,他曾经去过一次,就是在第一次驯捕狸猫的时候。李清虽然没和他一起去过,但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么一句话。 更何况,如今的长白山已经是被开发过的景区了,就算还有很多保护区,但就整个长白山来说,也不算是无人区。 而且,现在正值夏末,天气炎热,长白山虽然高,但由于大气层稀薄,不仅不会很冷,白天还会十分炎热。尽管夜里寒冷,但并不会有积雪。 李清说的"不好走",应该并不是指路不好走,应该另有深意吧。 "算了。"虞渔舟心想道。以前的他,就算出门买个菜都要事先规划好先买什么再买什么,可是最近出其不意的事情太多,他反而不想再规划什么了。 有时候,走一步算一步也挺好。 至少,不还有他们陪在身边呢么?况且,他可是活了五百年的典策啊,就算是孙悟空,也该从五指山下面蹦出来了。 手里的烟熄灭,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月光的光亮。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长白山(三) 穿白衣服的女孩从景区卫生间里出来以后脸上的油光不见了,整个人的面容都清澈了几分。虽然依旧相貌平平,但看起来确实好看了些。 安阳悄悄碰了碰老金,用眼睛瞥了一眼那白衣服的女孩道“哎,那小丫头好像对李秘书有点意思。” 老金抬头看了一眼,道“为什么不是对虞总、苏总有意思?现在小女孩的审美,还是比较偏向于虞总那种的;论气质,还是苏总更好些吧。” 其实老金心里还是挺无语的,谁知道他们几个人是怎么想的,来长白山还穿的这么干净干嘛?他们一行人为了方便,直接混在了来旅游的人群里。长白山海拔两千多米,越向上走大气层越薄、太阳辐射越强烈,气温不仅没有明显下降,反而在不断升高。 来旅游的人大多图一个舒服,穿着基本上都是很简单的T恤短裤,只有虞渔舟、苏厌和李清三个人,穿的格外的整齐,还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 老金向上撸了一把散乱的头发,喃喃道“不怕被人看出来么。” 李清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地图,推了推眼镜,对虞渔舟道“差不多就是这里附近了。” 虞渔舟道“好,下一站就下车。” 虞渔舟偷偷看了一眼旁边坐着不说话的苏厌,不知道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自从昨天他离开,气氛就变得很尴尬。 虞渔舟在一边纠结,苏厌却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依旧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一旦在旅途中就会闭目养神,很安静。 安阳突然道“虞美人,你怎么知道那照片里的地方就是这长白山啊?别带我们来一趟,最后成了团建活动了。” 虞渔舟脑子里的事很多,不太想和他讨论这个事,于是便敷衍道“我第一次和狸猫遭遇的时候就是在长白山,这里的土质和植被我都熟悉。” 安阳点点头,还想继续追问什么,被老金一个巴掌给拍了回去。那意思就是你可别问了,看不出来人家不想和你讨论这没有用的事吗? 安阳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虞渔舟看了手机里的材料。观光车再停,就是绿渊潭了。这地方他来过,绿树碧潭,犹如仙境。 下车后,苏厌依旧不说话只是四处看了看,甚至还用手机拍了照,像其他普通的游客一样。那个白衣服的女孩也一起下了车,自拍的时候总是背对着苏厌这个方向,手机举的很高。 女孩子拍照总是会把手机举的很高,这样会显得脸尖一些。可是她的手机举得也未免太高了一些,按照那个角度,虞渔舟大概计算了一下——不,他是个文科生,三角函数是哪三个角他都弄不明白,还计算个屁。大概就是估么了一下吧,那个女孩应该是想要偷拍苏厌罢了。 虞渔舟平时确实事多了一点,但绝不是个没事找事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觉得不舒服,心里直冒火。 可是对方又是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刚上大学的样子,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跑过去多说什么,只好怂恿李清,道“你看那个女孩,就那个。” 李清迷茫道“怎么了?” 虞渔舟道“他在偷拍……偷拍我们,你去让她删掉,别暴露了。” 李清愣了一下,点点头,朝那女孩走了过去。不知他对那女孩说了什么,那女孩红了红脸,跑开了。 虞渔舟也不想问他具体说了什么,估计应该不是什么他想听到的话。 一边的苏厌却在偷偷地注视着他,先是平静的脸上,最后又苦笑了一下。 只是虞渔舟没有发现。 “请参观完的游客上车,我们继续前往下一站。” 观光车上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扩音器喊道。长白山与其他的景区不同,大多数地方还属于未经人工开发的状态里,道路两边总会有一些“熊出没”之类的警告牌,提示游客一定要跟上队伍,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真的很危险。 多危险呢?山高林子大,几乎每一个景点都是有边防武警把守的,一方面担心边境安全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出危险。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虞渔舟这种伸手。 苏厌突然拉过虞渔舟到身边躲在一处山石后面“别动。” 虞渔舟便没有动,他也知道,苏厌是在躲那些景区的工作人员。好在想他们这种不想跟着导游走、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不是很多,自然也就没有被发现。 虞渔舟小声道“谢谢。”一抬头,便与苏厌四目相对。 苏厌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苏厌笑了,虞渔舟只觉得自己像是得到了原谅一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其实选择这个地方下车,也是因为这里是一个比较平缓的景区,不像其他的那些瀑布之类的,因为危险,所以看守的人也很多,想要单独离开还是很不容易的。 李清道“离下一车游客到达还有不到四分钟。” 虞渔舟点点头“我们得快点。” 向山林深处走,气温开始慢慢降低。和他们几个不同,老金是个普通人类,一时间改换了温度体感上有些接受不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着一边悠然自得的安阳,老金奇怪道“你不觉得冷?” 安阳不以为然“没有啊?你冷?是不是肾虚啊?” 老金撇撇嘴“你才肾虚,你全小区都肾虚!” 安阳道“我全小区就我一家。” 听见后面安阳和老金拌嘴,虞渔舟反而有点心不在焉。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和苏厌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好在苏厌先开了口,他总是恰到好处的让虞渔舟觉得很舒服“讲讲你的鞭子吧?” 虞渔舟愣了一下,道“什么?” 苏厌耐心的重复道“路还很长,闲来无事,讲讲你的鞭子,应该不是寻常的东西吧?” 虞渔舟听明白了苏厌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直接脑子空白催动金蛇鞭出现在了手里,还抬手给苏厌看。 “这金蛇鞭是每一任典策相传承的武器,能荡平一切妖魔鬼怪,击万物灵魂。至于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了,我也才接任典策几百年,这金蛇鞭估计也要有几千年的历史了。”虞渔舟顿了顿,接着道“你可知道操蛇之神?” 苏厌微笑道“略有耳闻。” 一边的老金接话道“是《愚公移山》里面的那个吗?我知道。” 安阳道“是许仙么?” 虞渔舟无语“《愚公移山》里面的是不是许仙我不知道,但《山海经》中描写的手持蟒蛇的山神,应该就是典策。还有的人说,是北方之神真武大帝,其实也没错,一种说法而已。” 苏厌点头道“看来真的不是一般的法器。” 虞渔舟道“确实。蛇与大地总是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比如传说中的大地之母女娲,便是人首蛇身。” 苏厌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金蛇鞭,它的鳞片细腻光滑,带着丝丝凉意,应属纯阴之物。而虞渔舟,他记得,从明灯来看,绝对是纯阳之火。 苏厌道“所以,这金蛇鞭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虞渔舟道“嗯,从接任典策开始。这是个好东西啊,顺手得很。” 苏厌心里想,好东西是没错,但是也许并不适合你用吧。 虞渔舟又道“对了,见你有用过一把雁翎刀的。” 苏厌本来是并不想给他看的,但虞渔舟已经让他近距离接触了自己的金蛇鞭,自己把刀拿出来给他看一下才算有礼貌。于是微微甩了一下手“一把普通的刀而已。” 虞渔舟倒不见外,从苏厌手里接过那把雁翎刀来,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恰到好处,长短也很适中,自己与苏厌的身量相似,自己拿在手里如此顺手,想必拿在苏厌的手里也是得心应手的。 刀鞘上有着一些细密的花纹图案,虽然已经被磨损的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了,但经过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得出大致的结构的。虞渔舟只觉得,这花纹的画风似乎有些眼熟。 虞渔舟道“它有名字吗?” 苏厌顿了一下,道“还没有。” 虞渔舟摇摇头“这是把好刀啊,连名字都没有,可惜了。” 苏厌脚步顿了一下,道“要不,你帮它取个名字吧。” 虞渔舟有点难以置信“我吗?要我给它取名字?” 苏厌莞尔道“是,取个名字吧。” 虞渔舟皱眉,似乎是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这宝刀的名字,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看这刀属阴,不如就叫,幽荧刀吧。” 苏厌明显愣了一下,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瞬间不一样的感情。似乎是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好,那就叫幽荧刀吧。” 走在最前面的李清前一秒还在竖着耳朵听后面这两个人的对话,下一秒只感觉到一阵阴风。他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一条细线,从左手的食指开始,青色的鳞片开始逐渐浮现出来。 虞渔舟和苏厌也注意到了前面不对,停下了脚步。 此时一行人已经离开旅游路线很远了,处于一个完全自然状态下的原始森林里。阴森森的气息忽然弥漫起来,尽管这样的阵势他们早就见得多了,可在这里遇见,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谁!”李清喝到。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土地庙(一) 苏厌在后面轻轻拍了拍虞渔舟的肩膀,虞渔舟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他,苏厌只是微微笑了笑。 虞渔舟不明白,这时候他怎么还这么淡定?就算对手弱的一批,也不至于如此懈怠吧?何况苏厌不是这样的人啊,他平时都是很谨慎的。 其实虞渔舟也觉得哪里不对,虽然阴气极重,但似乎并没有故意隐藏什么。一直以来,虞渔舟都很不理解警察追坏人的时候为什么要在后面大喊“不要跑!站住!”,就像对方真的会站住一样。事实上,如果像猎豹一样,进攻前尽量隐匿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则会大大提高。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要面对的这个,不是已经自信到无所谓,就是根本没想伤害他们。从苏厌的反应上来看,应该是后者。 李清自然也应该想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手上的鳞片依旧没有退去。 后面的老金和安阳倒是淡定得很,毕竟是普通人类,不太能感受得到那阵阵的阴气,只是看着前面几个人严阵以待的样子,多多少少的有些心里发毛。 老金弱弱的问道“怎……怎么了?” 虞渔舟忙比了一个手势让他别出声。 苏厌笑笑,用平时的语气道“别玩了,出来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清面前“噗”的一阵白烟,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纤瘦人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不是白无常吗? “嘿,我说小哥哥,你这样子真帅!”白无常向李清靠过去,似乎是忘了自己这一次以男身出现的了。 李清见是他,虽然有几分嫌恶,但好在并没有危险,便收了真身的鳞片,瞳孔也变成了正常的样子。 李清道“出发时便不见你,怎么这时候又出现在这?” 白无常道“当然是给哥哥们探探路。” 虞渔舟放下戒备,突然感觉很恼火,居然又被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戏耍了一下,还真是委屈。 苏厌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开心,朝着虞渔舟笑了一下。虞渔舟突然觉得,苏厌的笑虽然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可言,但至少还挺好看的。 苏厌道“在前面发现什么了吗?” 白无常突然收起他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虞渔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好像是突然立正一样站得笔直,再不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白无常严肃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再往深处走,似乎有一座小庙。” 其实北方的深山老林里什么都有,就是庙少。影响因素有很多,最主要的还是北方的生存环境相对恶劣,人们生存下来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哪还有精力去管什么神仙鬼怪。 相对的,南方的庙宇神祠就比较多了,比如南京的四百八十寺,比如海南的海上观音像。 在长白山里,有一些土地庙还是正常的,就像做买卖的人总要拜关公,也许深究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总是会求到他头上。土地庙也是一样的。 传说当年八仙之一的韩湘子点化其叔父成仙不成,其叔父羞愤难当,逃进了一口矮缸之中,后封了土地公,故而大多数的土地庙都相当矮小。而在这北方原始的深山之中,正常规格、能够容得人进入参拜的庙宇很少,在这遇上,虞渔舟心里也有些奇怪。 突然,分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就这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而且似乎这雨势还有渐大的趋势。 安阳倒是好心情,突然间道“三——二——一” 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虞渔舟撇了撇嘴。 安阳唱到“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虞渔舟不愿意理他,征求苏厌意见道“不如我们先去那庙里躲雨。” 苏厌略微顿了一秒,应该是迅速地在脑子里分析了虞渔舟这个意见的可行性,然后才答道“好。” 虞渔舟理解他略微的迟疑。若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别说是一座小庙,就算深山老林里平地生出一座古墓来,只要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进去躲躲雨都是没什么的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眼不见为净,只要肉眼看不见的,那就是百无禁忌。 可是对于他们几个来说就不一样了。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罢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清突然反对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雨应该是山间气流变化形成的山地雨,下不了多久的,并不妨事。”接着又看了看一边的白无常,接着道“若是谁身体羸弱,受不住这雨,便自己先去休息好了。” 虞渔舟突然感觉道气氛有些不太对,毕竟一边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秘书,一边是苏厌带来的人,搞得剑拔弩张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忙上前打圆场道“大家一起去吧,也不是很急。” 李清还想争辩,却被虞渔舟的表情给按了回去。虞渔舟知道李清是为了他好,但是他还是决定要去躲躲雨的。李清向来唯虞渔舟的命是从,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安阳一拍手,道“太好了!省得淋坏了我的限量版AJ。” 白无常似乎是怕大家反悔又不愿意去了一样,马上道“那赶紧跟我走吧,前面还有一段路呢。” 李清道“既然还远,说不定慢点走到那里雨都已经停了。” 白无常又道“也不是很远。” 李清没再说话,微微侧头看了虞渔舟一眼。虞渔舟自然是看见了的,朝他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很小,简单的示意他可以继续。 李清便没再说什么,推了推眼镜跟在白无常身后继续向前走。 白无常的步子很快,或者说,那根本就已经不是步子了,倒像是在漂浮,每一步都很轻,似乎都没有落地就已经迈出了下一步。 这种状态一般家里有小孩或者弟弟妹妹的都知道,小孩子要是急着让大人跟着去做点什么往往都是这个样子的。因为小孩子耐不住性子,总怕错过了机会就没有了,门口吹糖人的大爷会走,天上的烟火会燃尽,所以必须要快一些走,越快越好,越快心理才能安稳些。 李清自然是感觉到了的,便悄悄地提起了防御的状态来。 要说这一行人中心情最复杂的,要数虞渔舟了。自从昨天夜里李清和他说过那些话,自己便觉得但凡是心里对苏厌有一丁点的怀疑自己都要觉得愧疚。 可是说不怀疑,现在的情形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啊! 白无常越走越急,后面的人则是一路小跑。这幅画面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一群人在下着雨的深山里无言狂奔,倒是挺吓人的,不知道要联想到什么了。 老金突然“唉”了一声。老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仅仅是在文字方面。走这一路,其他人没感觉出什么其他的来。老金倒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具体哪里不对,他还无暇在大脑里整合出来。 老金还想说什么,却被安阳扯了一下衣角阻止了。老金看向安阳,安阳摇了摇头,有用眼神指了虞渔舟一下,那意思就是说,别说出来,虞总还在等。 等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走到最后,几乎成了一个竞走比赛的速度,好在一群年轻人,身强力壮,倒也不至于上气不接下气,但确实比较耗费体力。 大概跑了能有二十分钟,终于看见了白无常说的那座小庙。 白无常高兴到“就是这里了!” 虞渔舟看了苏厌一眼,他好像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变化。这让虞渔舟很蛋疼,在他的脸上永远都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想要判断事情的真伪也就更难了一些。 此时也就只能靠自己的判断了。 虞渔舟心一横“进去吧。” 苏厌倒是很反常,问了一句“进去?” 虞渔舟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是蒙了。在他的主观意识里,苏厌和白无常就是一伙的,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在这之前,无论好坏,他都是把苏厌和白无常联系在一起的。可是现在被他这么一问,虽然就两个字,但还是让虞渔舟突然陷入了困惑。 感觉三观,不,五官都被刷新了。 虞渔舟现在就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进!” 其实一开始虞渔舟就知道这里面应该是有些问题的,但是他选择跟白无常来,就是想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渔舟这个人比较简单粗暴,对于他来说,未知的事情只有两种解决方式,一种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走,一种是逆着对方的意思走。后者比较保险,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不怀好意,那就只要事事不按套路出牌,哪怕是抡熊猫拳乱打一气,至少不会掉进对方的套路里,就可以保证自己不是被动的。 而顺着对方的意思走,就比较危险了,这就和骑车过铁轨一样,一旦你某一个瞬间顺着铁轨的方向去了,基本上一定会被绊倒无疑了。 但是这样的话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看清楚对方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所以,偶尔,冒一下险也未尝不可。 进入到寺庙里,一种压抑之感便从四周袭来。虞渔舟不太想抬头去看这周围有什么,因为一般来说庙里的凶神像都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而这个庙里面的这种感觉尤其的强烈,虞渔舟只觉得头像是被谁狠狠地按了下去,抬不起来。 忽然,安阳大声道“这庙里的神像怎么不是不动明王像?” 虞渔舟还没等做出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顿时天旋地转,让虞渔舟突然间就倒在了地上。即使意识还很清醒,但就连说话也很吃力了。 虞渔舟觉得自己被人扶起了上半身,他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而这样反应迅速的,不是李清,也就只有苏厌了。可这样却使他更加不舒服了,只是自己说不出话来,也只好挺着,强忍着呕吐的感觉。 虞渔舟只听苏厌厉声道“你干什么!” 然后则是白无常的声音,他道“不是我啊!”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土地庙(二) 尽管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虞渔舟似乎并没有觉得危险,因为苏厌紧紧地抱着他,就算他看不见,也觉得安全。 这么想来,好像每次面对危险,虞渔舟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总有苏厌会站在他前面。 虞渔舟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周围似乎很混乱,不是因为声音嘈杂,实际上除了偶尔有人说话就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了。虞渔舟只是觉得,只是一种感觉,尽管安静,却还是觉得混乱。 这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获得的,也许是第六感吧。 然后他听见了李清的声音“别动!放下!典策小心!” 然后是金戈撞击的声音。 那声音离自己很近,虞渔舟甚至能感觉到金属细微的震动。其实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晃动。不是自己在晃,是苏厌。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平稳自己的身体,但虞渔舟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苏厌应该是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拿着雁翎刀承受了很强的重击。 在苏厌身上靠着躺了一会,虞渔舟似乎觉得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晕眩的厉害,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但至少可以撑着开口说话了,于是赶紧问道“苏厌你没事吧?” 虞渔舟问完,苏厌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过了几秒,才答非所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虞渔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解释过自己现在的状况,于是道“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头有点晕,眼睛看不见了。” 苏厌又沉默了一下,虞渔舟本以为他要问问他现在的其他症状什么的,但没想到苏厌却道“没关系,有我。” 虞渔舟只是觉得有点尴尬,道“看你说的,我堂堂典策,怎么可能照顾不好自己?别搞得我们俩像谈恋爱似的。” 苏厌没有反驳,倒是李清接话道“现在这个情形,你可能还真的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虞渔舟道“怎么了?” 李清道“这殿里的神像很邪门,全都不是正常庙宇里供奉的不动明王像,而是一些白色戴面具的瘦弱人像。” 白色的瘦弱人像?虞渔舟觉得那脑补出来的画面似曾相识啊,于是道“白无常?” 然后就听见白无常气愤愤的声音“都说了不是我!” 苏厌道“不管是不是,应该都和你脱不了干系。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脱身。” 李清的描述过于简洁了。实际上,他们几个人一进庙里来便多多少少的都感到有些不对之处。一般的庙里除了主殿上供奉的神像,前面两侧都会几个护法神像,一般来说都是不动明王像,面目凶恶,为的是荡平世间凶恶不平事。这世上之人多多少少都做过些坏事,见了面目可憎的不动明王像很多人都会有些害怕便是因为这个。至于虞渔舟这样几百年的老好人为什么意见了不动明王就会头疼,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可能是之前有过节吧,他一直都觉得不重要。 而这座庙里,主位上并没有供奉任何神像,就那么空着,上面虽然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并不是建庙之初就什么都没有,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圆印,应该是原来建筑的佛像,后被移走了留下的。 在殿前两侧,左右两边分别供奉着三尊石像。这三尊石像正像是李清说的那样,皆是身着白衣的瘦弱人身,虽然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楚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但是那身形打扮倒是很生动,确实有几分神似白无常。 几个人进庙之后,庙门便不见了,变成了与庙门相对的另一侧、也就是正殿那边一模一样的样子,就像是一面镜子,映着另一边。只是还没等几个人作出反应,两侧白色的石像举起的手掌掌心里便燃起了绿色的火焰,虞渔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接下来庙里面因为没有其他的光源而变得很昏暗,只有磷火忽明忽灭的发出一点光亮。众人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庙里乱撞,甚至是擦着自己的耳鬓过去的,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从那里消失。苏厌也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飞向自己,才下意识的出了刀,幸好身手够好,才在空中挡下了那东西的攻击。 说是攻击,实际上苏厌觉得更像是爆炸时候蹦出来的碎片,毫无方向,也并无章法,完全不象是有目标的冲着谁过去,更像是,随机的。 但那一下子的力度还是很大的,苏厌为了不影响到怀里的虞渔舟,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接,但没想到还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那一下虽不致命,但苏厌就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麻了,几乎要断掉。 这一下还不是要紧,要紧的是,接下来便有另外一块碎片直接击中了他的背部。他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但是苏厌没有,因为他一旦躲开,鬼知道那碎片会不会伤到虞渔舟。 那东西力度很大,苏厌被它击中之后都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嵌入了自己的背里,总之很疼,没忍住一口血从嘴角溢出。 要说有什么大事倒是没有,他自己清楚只要不死,养养总会好的。而这个世界上的人,想杀死他还没那么容易。 但是虞渔舟绝不会看见他吐血还那么淡定的问他有没有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看不见了。 其实苏厌早就应该想到的,这磷火一燃,虞渔舟自然就看不见了,连带着还会天旋地转很不舒服吧,自己还是不要动得好,这样他能舒服一些。 虞渔舟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金属撞击的声音。比起苏厌和李清,其实他更担心的是老金和安阳,毕竟是人类,就算武功再高,他也怕菜刀啊! 于是虞渔舟大声问道“老金,安阳,你们俩怎么样?” 过了半晌,才听见老金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回答“除了有点黑,其他的,还好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听起来老金和安阳不仅没有处于危险之中,似乎还相当的淡定。老金倒还好,大大咧咧惯了的,可是安阳就不应该了。他见了这样的阵仗,是一定要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拿出手机来拍照的。 虞渔舟道“那你们两个先不要动!”又对苏厌道“把我的明灯点上!” 苏厌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愣了一下。 虞渔舟又催促道“快点啊!” 苏厌道“你现在虚弱得很,还是点我的吧!” 说着,便食指在肩上一划,点燃了自己的明灯来。虞渔舟只觉得一阵冷风拂过,头脑便开始变得清醒起来了,眼睛也隐隐约约的能看得见了。 不消一会,虞渔舟便隐约看见自己眼前的苏厌嘴角、胸口上的血,惊到“苏厌你怎么了!” 苏厌却道“你眼睛好了?” 虞渔舟执着道“我问你呢,你这是怎么了!” 一边的老金忍不住了,道“别你侬我侬的了行么,我们现在这就应该是个奇幻剧,让你们俩搞得像是琼瑶剧一样!” 安阳也接话道“是啊,你俩再不说完体己的话,我们可用不着你们了!越来越亮了!” 安阳这句话倒是让虞渔舟一下就精神了起来。他大概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情况,两侧三个人像当真是和白无常一般无二的,只是脸上多出了一副面具。那面具到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应该只是为了遮挡面部而已。 在他们的手里,还摇曳着绿莹莹的磷火。虞渔舟道“就是白无常。” 白无常道“你们还有完没完?” 虞渔舟道“你听我把话讲完行不行?那三个,正是你的三魂!” 其实这一点苏厌也是猜到了的。这样没有主位的庙在他们这里有一种说法,叫“空烟台”,那意思就是挪走了主位的神像用神庙来养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养的东西大多也是一些魂魄不全的东西,因为这样的东西在阳间早晚是会散的,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留得住。那庙门的一侧之所以像镜子一般就是因为在那一侧的墙上埋了铜镜。 而人有三魂七魄,这七魄为善,而三魂为恶。人死后七魄先散,留下三魂形态可怖,竟是想要了人命去的。这些内容,便不详述,在《聊斋志异》里也是有的。 虞渔舟在听了他们反应的时候便猜到了那么一二。 白无常本就是地府阴差,一旦三魂在外,便会引得阴阳两界大门打开,再加上石像手里的磷火,混乱之中阴阳相交便也是可能得了。 而那些漫无目的飞来的碎片,大概就是从阴间飞来的,本就没有什么方向的。 至于自己为什么头晕目眩,连视力都已经丧失了,虞渔舟不清楚。但是苏厌却已经猜想到了一二。这庙宇被封,就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本就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老金和安阳是普通人吗,及看不见阴间来的东西,也不受这磷火影响。他和李清两人确实阴阳两界都看得见的。 而虞渔舟,苏厌想,大概是因为他就像自己猜想的那样,是个纯阳之体,所以才受不得这个的吧。 后来老金和安阳渐渐看得见了,虞渔舟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总觉得不好,便着急点燃明灯。用代表着生人阳气照着的明灯照着,阴气磷火自然也就散了。 好在一切都如他料想那般。 明灯亮了起来,原本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那些碎片也就慢慢消失了。 虞渔舟刚松下一口气,想替苏厌查看一下伤口的时候,却听见老金惊呼道“我靠!那他妈是啥!”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被黑无常袭击 老金这个人,平时确实过得粗糙了一些,倒并不粗俗,毕竟是书香门第,自己也是妥妥的高知,平时是不会爆粗的。要爆粗口也一定是安阳。 可这次一定是老金说的。 这种感觉是让人最不舒服的。人么,有时候面对死亡都可以无所畏惧,他们真正害怕的是未知。怎么死?为什么死?死了以后会去哪? 就像老金,平时不会说的话现在说出来,总让人觉得不安。 好在虞渔舟活了几百年,有些事情早都已经麻木了,便讷讷的转过头去看。 顺着老金眼看的方向看去,隐约有一个人影站在原先供神像的位置上。其实苏厌的明灯属实很亮,几乎照亮了大半的神庙,可偏偏是那神台上没被照亮,几乎是一点光都没有。 虞渔舟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去看庙门的一侧,果然还是镜像的,并没有变回门口。 再回头去看那神台,神台上依旧站着一个人。那人影模糊,应该是穿了黑衣的缘故;身高九尺,体型健硕,虽然穿着长袍,但依旧看得出是个不好对付的。 虞渔舟只是觉得,那人影是真心地眼熟啊。 是谁呢。虞渔舟看了看老金,又看了看那人影,便明白老金干嘛叫的那么大声了。 虞渔舟对苏厌道“我们靠近一点吧。” 苏厌点点头,稍稍用力,扶虞渔舟向那神像靠近了几步。因为明灯的靠近,那神像似乎也更明亮了一些。虞渔舟仔细的看了一眼,这神像头顶上有一顶高高的帽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无常。 一边的白无常也很惊讶,道“八爷?” 虞渔舟便更加笃定,面前这“神像”便是黑无常。但黑无常的真容他们一行人都是见过的,而面前这位,若是说是黑无常,倒不如说是长得更像老金一些。 这二人之前虞渔舟就觉得像,不过天下之人,千人千面,又有几个完全长得不像的?便也没太在意。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恐怖的了。 虞渔舟问白无常道“你们无常索命的时候,还会幻化成阳寿已尽之人的模样?” 白无常摇摇头道“并不会。” 说着,虞渔舟只觉得那“神像”似乎是动了一下,定睛去看,好像又没什么变化。 这就很奇怪了。这大殿里本来是没有诸位雕像的,就这么凭空多出来一个,而且长相还不太对劲。 虞渔舟对苏厌道“要不然你召唤黑无常真身过来问问?” 苏厌虽怀抱着虞渔舟,目光却停留在“神像”身上,道“不必了,这就是黑无常真身。这里,”苏厌指了指黑无常袖口上的一处“应该就是上次弄坏了以后白无常帮忙补上的吧。” 白无常伸长了脖子看了看,道“对对对,就是我补的。” 虞渔舟也跟着看了一眼,居然是在黑无常的袍子上补了一朵小花,只因为是深红色,才不算很显眼。 这少女心,虞渔舟还是无语了一下。 虞渔舟道“可着脸,明明更像老金一点。” 老金在一边狂点头。 李清走近那神像,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既然是这庙里的主位,那看来不解决掉他是出不去了的。” 说着没李清便摘掉了眼镜折好放在了上衣胸口的口袋里。虽然看不见李清的眼睛,但虞渔舟知道,李清这是准备硬碰硬了。 虞渔舟道“不行!他毕竟是黑无常。” 虞渔舟这么说,一方面是觉得黑无常是替苏厌办事的,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伤到了当然是不好。 另一方面,也是对黑无常的力量有所忌惮。黑白无常最开始的两人应是谢必安和范无赦,这两个人的名字也一直流传至今,尽管执行人已经更换了数次,但这名字能流传下来,自然是有其用意的。 谢必安,意指“拜谢神明必得平安”,而黑无常范无赦,则是指“作奸犯科必然无赦”。在行使职权上,两人也是有一定的差别的。白无常大多抓的是些不忠于职守的人,而黑无常却是抓一些行凶作恶之人,无论怎么说,似乎都要比白无常厉害一些。 李清微微侧头,注视着虞渔舟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试一下的,你照顾好自己。”随即又看了一眼苏厌,似乎有些不太放心。 安阳对老金道“你要不要转过去些,估计你不会想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 老金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 李清伸出被青色鳞片覆满的手,慢慢向“神像”靠近。 “李清!”虞渔舟突然叫住他“你……小心。” 李清的手顿了一下,道“会小心的。” 当李清的手再次靠近黑无常时,李清似乎感觉到他动了一下,又好像是错觉,瞬间就消失了。李清当然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可是无奈,没有其他的办法。 越是接近黑无常,李清就越觉得手指上被一股力量向黑无常吸引过去,像是水流漩涡那样,越向中心吸引力就越是强烈。 李清也提起自身的灵力想要与之抗衡,却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难以抽身了,只好提起力量想要直接一掌击过去。 就在李清想要出掌的时候,从黑无常的身上竟突然弥漫出一阵黑色的气流。李清一惊,只觉得那气流增长很快,带着一股煞气。 然后,李清便觉得脑子不太听使唤了,竟反复出现一些模糊的场景,有些是他在被从前的典策驯捕之前、在龙潭的一些画面,有的则是近些年才发生的事。这些画面断断续续的闪现,李清只觉得像是电影一样。 在回放着他的一生。 然后,他猛然间看见黑无常睁开了眼睛。 “快起来!” 本来已经听不见任何外界声音的李清突然听见这么一句,那声音很尖,明明是男生,却已经接近女人的声线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一个白色的身影朝他扑过来,自己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扑倒在地,手也从那股黑色的气流里被解放了出来。 这一下,李清的视野也开始清晰了起来。扑他的人正是白无常,此时的他已经变回了男身,正伏在他身上,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加惨白了几分。 不等李清反应过来,白无常道“没事吧?”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李清几乎能感觉得到白无常说话时吐出的气流。李清答道“还好。” 白无常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众人道“黑无常已经苏醒了,那煞气是他索命时才会出现的,若不小心,便会被他收了去了。” 李清站起身道“谢谢。” 虞渔舟本来还想再问什么,但还没等开口,之间那黑无常手里已经多了一条两指宽的铁链,双眼正看着他这一边。 “小心!”虞渔舟心下不好,猛地推开扶着他的苏厌,自己重心不稳也向后面倒去,但也正是如此,两个人才得以避开了黑无常的一击。 虞渔舟回头看了一眼,那铁链虽不比自己的金蛇鞭那般击人灵魂,却也打着极大的威力,击中之处尽管是青砖地面却也已经断裂粉碎。 白无常叫到“别被他的锁链套住!那可就真的被索了命了!” 虞渔舟点点头,见一边的苏厌不知何时雁翎刀已经握在手里了;而另一边,安阳正躲在老金后面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还道“老金你他妈的,深藏不漏啊!” 老金无奈“那不是我!” 安阳道“就算不是你,也是你异父异母的亲生哥哥吧?要不然怎么就不攻击你?” 虞渔舟一想,这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这庙里的人,几乎都是黑无常的攻击对象,反而只有老金那边,黑无常就像看不见一样置之不理。 苏厌向白无常问道“有什么对付黑无常的办法么?” 白无常道“现在看来,黑无常应该就是这庙里供奉的主位神了,而且——” 不等白无常说完,黑无常已经从神台上下来,拖着长长的铁链向虞渔舟这边走来。虞渔舟立即催动出金蛇鞭,道“你继续说!” 白无常道“而且据我所知黑无常一直以来都是缺失了一魂一魄的!恐怕只有找到这一魂一魄,才能让黑无常恢复清醒!” 一边的虞渔舟一面躲闪着避开黑无常的攻击,一面道“说点有用的!我现在上哪去找他那一魂一魄去!” 白无常无奈道“别无他法。” 黑无常身影一闪,便从神台旁消失了,几乎是同时的,又出现在了虞渔舟的身前。虞渔舟只看见黑无常的出现,便下意识的挥起金蛇鞭,正好和黑无常手中的铁链撞击在一起。 那铁链的力量很大,并且也属金系,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 可是这一下的力量却非同小可,虞渔舟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只觉得被震得胸口发疼。 不容他多想,黑无常便又向他袭来。虞渔舟随即变成了被动迎战,每每出手似乎都是在防御,并且步步后退,越发的吃力。 原来这才是黑无常的真正实力。 这时,李清变回了青龙的真身,向黑无常攻击过去。青龙的真身很大,庙宇里一时间几乎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青龙的实力也是很强的,他向着黑无常扑去,锋利的龙爪几次都几乎要抓住了黑无常的双肩。黑无常手里的铁链在几次都没有击中之后,竟很突然的变换了形态,成了一把折扇。 这黑无常本就身材健硕,长着和老金一样的脸,倒也是生的俊俏。再拿着这样一把折扇,确实风流得很。 这时白无常却叫到“不好!”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狸猫之死 虞渔舟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个“不好”,只见黑无常手里的折扇一抖,便从背面飞射出好多类似于手术刀片一样的东西来。虞渔舟不知道那东西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便只好出手用金蛇鞭去挡。 飞出去的一共有六片,其中有四片被虞渔舟的金蛇鞭挡下,打在上面的时候竟然化作了一阵黑烟不见了。 而剩下的两片虞渔舟实在无暇去接,眼看就要打在青龙身上的时候,苏厌闪身过来,竟用手抓住了。 虞渔舟眼看着那两片东西在苏厌的手里化作黑烟,不禁担心道“危险啊!” 苏厌展开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道“没事。这东西就是阴气重,邪气重,在我这起不了什么作用。” 虞渔舟不知道苏厌为什么说在他那里起不了什么作用,反正暂时看起来还没什么问题就是了。 再看青龙那边,正与黑无常缠斗的吃紧。那黑无常也不是好对付的,折扇在手里一挥立即成了锋利的刀子,而且招招要命,近乎都是贴着青龙的鳞片过去的。 青龙自然是厉害的角色,那折扇并不能直接伤到他,但在被割到的地方却都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记。虞渔舟清楚,青龙顶不了很久,必须还是要找到彻底击败黑无常的方法。 苏厌似乎是看透了虞渔舟的想法,道“想控制住黑无常,也不是没有办法。黑无常是阴差,是至阴,必须是至阳才能克制。你还记得在南京宾馆,你曾经伤了他一次么?” 虞渔舟听了之后豁然开朗。确实,虽然眼前的这个黑无常少了一魂一魄可以说是穷凶极恶,并且也是使出了十分的功夫想要至对方于死地,但只要是能想办法近他的身,就还是可以制住他的。 苏厌又道“现在青龙已经缠住了他,他行动不便,等会我先行攻击引他注意,你便趁机用金蛇鞭击他眉心处。” 虞渔舟点头道“好!” 苏厌几乎是凌空而起,弹跳力惊人。他手持雁翎刀在空中以一道弧线飞身向前,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黑无常自然是用手中的折扇去挡。虞渔舟看准时机,向前猛越两步,手中金蛇鞭带着金光呼啸而去。 黑无常忙对付苏厌,自然是无暇抽身管虞渔舟。虞渔舟那一鞭子径直朝黑无常的眉心打去,黑无常躲闪不及,一下便被击中了。 虞渔舟翻滚着落地,再起身去看他,许是因为吃痛,集中了所有的力气猛的一晃,不仅是苏厌不得不从上面跳下来,就连缠住黑无常的青龙都被震得一闪。 虞渔舟心下不好,这一下虽然击中了,但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仅仅是在其额头上留了一道不浅的伤,虽然也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但却也没多大的作用,反而让他反抗的更厉害了。 虞渔舟心里觉得奇怪,挨了他一鞭子竟没有被击伤元神,也是不多见的了。 青龙的鳞片被划伤的越发的多,刚才又为了配合虞渔舟的那一击强行转动身体,把薄弱之处暴露在外,如今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住了。只见他的伤痕里直冒黑气,一个不留神,便被黑无常挣脱了出来。 青龙应声落地,变回了人身,身上也尽是伤痕。 再回头看苏厌,好在他还是足够厉害的,并没受什么伤,甚至除了掌心的一点擦伤,身上竟是一点伤痕也没有。 苏厌道“你没事吧?” 虞渔舟站起来道“没事。但是李清他……” 苏厌看了一眼,发现李清确实受伤严重。其实刚开始并没觉得他有受很重的伤,无非是被黑无常的折扇划伤了而已,现在看来,伤口却像是中毒了一般发黑甚至是在迅速地腐烂。 虞渔舟道“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苏厌无奈“李清交给我。至于黑无常,你看他并不是没有伤到,只是力度不够。” 虞渔舟道“所以需要更强的阳气?” 苏厌道“对,更强、更纯的阳气。” 虞渔舟想了一下,道“好,我有办法,你照顾好李清。” 苏厌点点头,道“放心。”接着收起了雁翎刀走到李清身边扶起李清,简单的把了脉,便割破手指喂给李清喝一点自己的血。 白无常见了,轻轻叹了口气,嘟囔道“还真是爱屋及乌啊。” 虞渔舟动了动手腕,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办。 想要更多更纯的阳气,那就必须要把虞渔舟自身与金蛇鞭连起来,将自己身体里的纯阳之气注入进去。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在没有苏厌和李清的帮助之下接近黑无常,但是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不得不试了。 这时黑无常又抖动了一下折扇,六片刀片飞出,全是朝着虞渔舟过来。虞渔舟猛地转身躲过了大多数,却还是有一片擦破了虞渔舟的右臂。虞渔舟下意识的用手去捂伤口,却发现除了一些还没散去的黑烟便不再有什么了,甚至都没有流血。 虞渔舟正好抓住机会,食指一划,点燃自己右肩上的明灯。想了想,虞渔舟又将左肩上的明灯也一并点燃。三盏明灯点燃两盏,火光格外的明亮。黑无常似乎也被这火光影响,向后猛退了两步。 老金和安阳其实并不懂这明灯的亮度,但在一边的白无常确是懂得,便喋喋不休的向两人科普到“就这亮度,可以说是天神的级别了。” 老金和安阳就想:哦,那挺厉害的。 纯阳之气一进入到金蛇鞭里,金蛇鞭便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这金蛇鞭本就是女娲留下来的神器,本应可以承受得住极大地阳气,虞渔舟却属实没想到自己的阳气流入会让它这般的吃不消。 虞渔舟看那金蛇鞭已经被自己的阳气充满,金色变得发亮发红,就像是一个被充满了气的气球,坚持不了就会爆炸一样。 虞渔舟心里暗想“没有时间了。”就算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也不不得不拼上一拼了,至于能否一击而中,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在虞渔舟决定拼死一搏的时候,一个身影窜了出来,是个比较弱小的人影,速度却极为迅速,动作也相当的敏捷。那人影迅速地窜到了黑无常身后,又借力翻身上到了黑无常的肩上,一面踩着黑无常的肩上,一面喊道“现在!” 虞渔舟这才看清黑无常肩上的人是谁——狸猫! 接到狸猫的信号,虞渔舟没多想,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便挥动蓄力已满的金蛇鞭,朝着黑无常的眉心打去。 黑无常被缠得紧,脱不了身,那一鞭子正中眉心。 虞渔舟眼看着,黑无常的魂魄被推出了身体。两魂六魄,果然是少了一魂一魄。 黑无常的魂魄出窍,终于算是可以安静一会了。可狸猫也因为距离太近而受到了波及,黑无常的魂魄被推出躯壳之后,狸猫也一口鲜血吐出,倒在了地上。 “狸猫!”虞渔舟大喊着跑过去抱住狸猫。狸猫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只是微微的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虞渔舟的脸,最终却没能碰到,便垂了下去。 虞渔舟的脑子里很乱。首先是觉得愧疚,自己居然一直在怀疑狸猫;其次竟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狸猫临死前都要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那般做作。 他狠狠地晃了晃脑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了这样一个毛病,或者说是心理疾病,每每遇到重要的事,越是会心思涣散,神游物外。 虞渔舟低声问“李清怎么样了。” 他知道交给苏厌,应该至少暂时是不会出问题的。可他还是想问一下,他害怕。 苏厌道“暂时没事。” “老金你干嘛?” 虞渔舟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这一仗打得实在惨烈,几百年了,他最多也就是受点伤,还从没牺牲过身边的兄弟。 尽管见惯了别人的生死,自己仍旧需要时间去平复这一切。 可是这是,安阳这么一叫,生生的把他的魂给扯了回来。虞渔舟看见,老金就像是丢了魂一样,身体僵硬着走向身体与魂魄分离的黑无常。 这时的黑无常正处于人刚刚死了以后的混沌期,虽然他并非人类已经是阴差,但因为长时间在阳间,用这生人的身体,魂魄与身体已经适应,突然分开,自然会像刚死的人一样进入孩提一般的混沌期,所以才构不成威胁。 而老金却像是被勾了魂一样的向黑无常走去,不管安阳在后面怎么阻拦,也是无用。老金好像突然力气很大,想什么呢,就像老一辈人说的那种“武疯子”。 “武疯子”就是指一些精神失常了的人,他们的力气要远远大于正常人。 而老金现在就是这么一种状态。 虞渔舟急的大喊“老金!池乐林!” 可老金就是没有一点反应,直愣愣的向前走。 虞渔舟情急之下只好放下狸猫的遗体,要过去拦住老金,不让他接近黑无常。虽然出于混沌期的黑无常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识,但谁也不知道有生人接近他会怎么样。 可是不等虞渔舟去拦住他,走到黑无常身边的老金就已经停了下来。 老金直勾勾的看着黑无常,猛地跪了下来。 第40章 第四十章 牺牲 虞渔舟头疼到“老金你干什么?” 白无常突然嗲嗲的道“站起来,萌萌。” 可老金就像是听不见一样,丝毫没有反应。 虞渔舟无奈,想亲自过去拉老金起来,一边的苏厌却道“渔舟你等一下。” 虞渔舟看了一眼苏厌,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又看了看跪在黑无常面前的老金。黑无常的身体在那里,但剩下的两魂六魄却因为虞渔舟的一击而游离在体外。老金跪下的地方离黑无常很近,几乎就是在那些魂魄的包围当中。 虞渔舟眼看着那些魂魄渐渐围绕着老金,甚是怕他们伤到老金,便想出手赶开那些魂魄,却不想金蛇鞭因为冲入的阳气过剩,竟硬生生的从中间折断了。 虞渔舟一惊,骂了一声“操!” 苏厌便回头看见了这一幕,没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在苏厌的心里,有些事情几乎是可以被证实了的。 虞渔舟此时此刻的心里却是崩溃的,这金蛇鞭乃女娲娘娘留下的宝贝神器,在几代典策手里传承了千年,专门是用来驯捕这些洪荒凶兽的。倒也不是其他的武器不行,只是拧螺丝就要用扳手,炒菜就得用铲子。如今这上千年的宝贝让他给用坏了,虞渔舟还真的不知道等自己驾鹤西去之后要怎么和爷爷交代。 于是他就那么握着手里剩下的那半截鞭子发了好一会呆。 知道安阳在一边语无伦次的爆出一些脏话来,虞渔舟的思绪才又被扯了回来。只见老金的生魂似乎被什么牵引着,从肉体里生生的给拖了出来,与黑无常的魂魄纠缠在一起,好不热闹。而没有了魂魄的老金却也像是死了一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倒也不是死了,人生在世无非就是肉与灵。这肉指的是肉体,而灵呢,就是人的魂魄了。如今老金的魂魄被扯了出去,那剩下的躯壳自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医院里很多植物人就是这样的。 可是让虞渔舟吃惊的还远不是这个。他努力数了数,可是从老金身体里被扯出来的,始终就只有一魂一魄! 虞渔舟心里尽管抗拒这个结果,但是事实如此,他也不得不接受。虞渔舟如今手里没有了金蛇鞭,虽然折手,但还是提起元气,向黑无常那个方向过去。 “渔舟你干嘛!”苏厌似乎是对虞渔舟的反应早有预料,便提着雁翎刀飞身过来,硬生生在距离黑无常还有不到两米的地方截住了虞渔舟。 苏厌本是可以以雁翎刀直接挡住虞渔舟,可却是害怕不小心伤了虞渔舟,硬是用身体去挡。虞渔舟着急收手,元气憋得自己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虞渔舟道“你没看见……” 不等虞渔舟把话说完,苏厌便接话道“我看见了。老金是黑无常的一部分。” 苏厌的话说得很平静。虞渔舟看得出的,苏厌自然也是看得出。这黑无常缺少一魂一魄,而老金只有一魂一魄,而且两者互相吸引,那也就没什么疑问了,这老金不过就是黑无常的一部分而已。 想要从这神殿里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黑无常的魂魄归位。可是他们也都明白,如若在老金身体里的一魂一魄回到黑无常的身体里去,轻则让老金成为一个植物人,重则,就这么死了。 虞渔舟没想太多,只是第一反应不想就这么让老金去送死罢了。 虞渔舟道“至于怎么出去,总会在想到办法的,可是老金如果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苏厌安静的盯着虞渔舟的眼睛,听他怒气冲冲的把话说完,才平静道“白无常。” 白无常立即道“想从这石境出去,除了让神殿主位魂魄归位,别无他法。” 白无常最后那句“别无他法”说得更是一字一顿,明显是在提醒虞渔舟,不牺牲老金,是根本出不去的。 虞渔舟咬牙道“不行,那也不行,绝对不行!” 苏厌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活了这几百年,为何还是如此看不开生死。” 虞渔舟道“几百年又如何?身边之人,不还是转瞬便没有了吗?如与日月相比,人生不过是一瞬罢了,比无可比;若是与江河流水相比,人生却已经是永恒了。” 白无常道“你就让他的魂魄归位,他也并不是就是死了啊!” 虞渔舟道“我知道!”他确实是知道的,魂魄归位,无非就是让老金进入到了黑无常的身体里,以后便成了黑无常的一部分,其实也无不可。可是那样一来,老金的记忆便会融入进黑无常的记忆当中。 人的情感,不正是来自于记忆吗?如果把一切都忘记了,那么情也就没了。 肉体的死亡并不可怕,情感消失,才是一个人真正的终结。 苏厌道“如今我说的话,你要听好。你可以选择保池乐林一人,我想凭你的本事,可以保得住他。可是其他人呢?如今李清受了重伤,我的血也只能保他三天罢了,他需要治疗。还有安阳,白无常,还有你我,都要送命于此吗?”苏厌顿了顿,接着道“人生总有利弊相伴,权衡利弊,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虞渔舟便沉默了。他记得从前看过一个经典的美国科幻电影,里面讲一个机器人在面对同时落水的年轻警员和七岁的女孩时经过比算决定抢救年轻的警员,因为警员的生存几率要远远大于小女孩。虞渔舟那时觉得这样的机器人不近人情。 可是现在看来,如果要他来做选择,他可能也会如此做。 半晌,虞渔舟点点头,半跪在地上,扶起老金道“你还记得为什么我们都叫你老金吗?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枪法不枪法的,你那烂枪法,从来都吃不到鸡。还不是因为你那六亲不认的英语水平,非要管扑克牌里的K叫老金。”虞渔舟说着说着就笑了一下“你要记得我,记得李清,记得安阳,记得我们这些人。” 说罢,虞渔舟便一挥手,一道金光金光闪出,一瞬间便将老金的一魂一魄推向黑无常的魂魄。 电光火石之间,三魂七魄融为一体,迸发出惊雷一般的光亮。虽只是一瞬间,却足以闪瞎众人的眼睛。 片刻之后,三魂七魄重新回到黑无常的身体里。黑无常慢慢的睁开眼,眼睛里已经有了精神。随之而来的,便是石境消失,这小小的神殿又回到了最初简单且破败的样子。 黑无常皱眉,环视了一下四周,对虞渔舟道“对不起。” 虞渔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天道本该如此。” 苏厌在虞渔舟身后伸出手,本想拍拍他的肩膀,手都已经到了虞渔舟身边,却又停住,最后只剩下了沉默。 虞渔舟看了看狸猫的遗体,又看了看昏迷之中的李清,微微叹气,道“这神殿还算是个不错的容器,便将狸猫安葬于此吧。” 苏厌道“那李清呢?” 黑无常道“他……他身上所中之毒是阎罗殿曼陀罗毒。” 曼陀罗之毒严格来说并不是毒,而是一种印记。人世间每分每秒都有太多阳寿尽了的人应被带到地府去,可一些人身上戾气太重,比如古代的刽子手,现在执行枪决的武警,亦或是一些杀人放火的大奸大恶之人。戾气过重就会很难被阴差收走,于是专门解决这些厉鬼的黑无常便会用曼陀罗花汁给他们打上印记,他们的阳气便会慢慢消散,不久之后便也就不得不跟着回地府受罚了。 苏厌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便给李清服下了自己的血。苏厌命格属阴,便也可以暂缓李清阳气的散失。 白无常道“想要清掉他身上曼陀罗花的印记,要么去地府一趟,叫阎王爷他老人家亲自消了那印记,要么,就还是要推宫过血才行。” 虞渔舟心想,那当然还是去一趟地府的好些,推宫过血也得先找到和青龙元气差不多的人才行。如今身边没有,等找到了李清说不一定都已经凉了。 苏厌倒也是如此打算,便道“那就让黑白无常先带李秘书回地府去一趟,你我二人继续上山。” 虞渔舟突然明白过来,确实,尽管这一切并非狸猫所安排,但被困在这神殿里也绝非偶然。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冥冥之中的必然罢了。 那,想要知道背后的真相,就只能顶风上了。这倒是也符合虞渔舟的一贯作风——风越大,我越浪。 虞渔舟道“好,那就这样吧。” 安阳着急道“那我呢?我怎么办?和谁走?” 虞渔舟本来就并不想带着他和老金来的,毕竟那时候觉得他们是两个普通人,说好听了是帮不上忙,说不好听了就是两个累赘。 但是如今看来,要不是老金跟了来,恐怕他们就要死在这神殿石境里了。 也就是说,安阳之所以能加入到执策司来也一定是有其存在的必要。虞渔舟干脆一佛系,道“你跟我们走吧。” 安阳笑道“我就知道虞美人不会丢下我的。” 虞渔舟无奈“第一,不许再叫我虞美人。” 安阳道“确实很美啊,不信你问苏总。” 苏厌一愣,道“确实,很美。” 安阳摊了摊手。 虞渔舟接着道“第二,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安阳道“可能是生离死别见的多了吧,我幼儿园小班的时候亲妈就死了,亲爸扶正了小妈,家里乱糟糟的一片,我是被逼着笑对每一个人的,因为小妈不喜欢小孩子哭丧着脸,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再说,虞美人你没有觉得,老黑好像好看了些?” 听安阳这话,虞渔舟回头去看黑无常,这时才发现这黑无常却是相貌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黑无常本来是个冷脸的,时时刻刻都板着一张脸,五官方正,有点像上世纪影视作品中“座山雕”那种模样。 而如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那张脸看起来更带了几分英气,不再是一片僵硬死板。下颌线条更加精细凌厉,鼻梁高挺,目光炯炯。 虞渔舟似乎觉得,有那么几分,像是老金遗传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什么人看,准备再写写就完结了。有点快,就这样吧,心力憔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等你很久了 没过多久,安阳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跟着虞渔舟和苏厌一起上山,要是能重新选择的话,安阳觉得自己肯定更愿意选择地府一日游。 安阳的内心独白:虞渔舟和苏厌两个人几乎配的一脸,无论从身高,长相,性格,都是。 自从众人分成了两队分别去做自己的事,这两个人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之前在虞渔舟身边一直有李清在,而虞渔舟也习惯了李清在身边,还好;如今李清不在,虞渔舟可以说是放飞自我了,只顾着和苏厌两个人走在前面说话,完全不在意后面的安阳。 再怎么说安阳也是个大家大户的少爷出身,从小前呼后拥的都已经习惯了,现在就被他们两个人无视,自然觉得十分的憋闷。 安阳只听得两个人在前面聊一些不慎打紧的事,比如李清的真身是青龙,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黑白无常又为什么会对苏厌唯命是从。 安阳觉得这些事都不怎么重要,毕竟已经是这个样子的了,就算你知道了这是为什么又能怎么样呢?但是苏厌却挺有耐心的,一一为虞渔舟解答。 苏厌道“这世界上会有许多很重要的人,他们的存在甚至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的进程。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人出现了意外,或者是死掉了,世界的进程也会被影响。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所以,为了保证一切的正常发展,这些人身边往往都会存在一个,甚至多个十分厉害的护法。这些护法就算是牺牲自己,也一定会保护那个人的安全。而为了不相互产生阻碍,所以护法往往与那个人的属性相同或者相似,就像是我身边的黑白无常,你身边的青龙。” 虞渔舟半开玩笑的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没有你重要的,我身边只有青龙。” 苏厌却当了真,道“不,你身边一定还有其他厉害的角色,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虞渔舟笑道“别当真,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苏厌却道“你知道吗?为了不影响世界的正常进程,这个世界上同样的人甚至会出现两个,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如果黑白无常都保护不了我的存在,那个人就会代替我完成我的使命。” 虞渔舟道“你说什么?” 苏厌道“没什么。” 安阳在后面插嘴道“我知道,我妈死了以后我把就在外面找了好几个小老婆,顶替我妈的位子。我自己也不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要是我哥死了,我就会代替他继承我爸的位子。” 虞渔舟无奈,但是苏厌却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安阳说得对啊。 安阳又道“要是我说的没什么毛病呢,你俩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狸猫都已经埋了,埋了啊!我们还要干什么去?” 说起生离死别这档子事,虞渔舟虽然活了几百年,却始终看不开,反倒是安阳比较看的明白。 其实安阳也不是家里“正室”的孩子,他的母亲也是曾经的小三上位,只是后来身体不好早早病逝了。而他的父亲,也就是安氏集团的总裁,对他的母亲一往情深,便没有在与其他的女人领结婚证罢了,但是在外面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个两个的。 安阳还有一个哥哥,是父亲“正室”所生,于情于理都应该继承家族里的位子。好在这个哥哥对自己还是比较宽容的,尽管不会让他在集团里有什么实权,但至少钱的方面还是很慷慨的。 安阳母亲去世的时候他的父亲正交际应酬,安阳一个人应付了所有的事。 就像不会喝酒的人喝得多了也就变得能喝了,怕冷的人总是处在寒冷的环境里也就开始适应,安阳慢慢的也就开始适应了所谓的“生离死别”。又能怎么样呢,人固有一死。 虞渔舟与苏厌对视了一眼,道“我们为什么道长白山来?旅游吗?还是来接小哥回家?” 安阳道“都不是。是因为狸猫出现在这里。” 虞渔舟道“对啊,因为狸猫出现在这里。” 虞渔舟的意思是说,是狸猫先到长白山来,他们几个才会跟来。也就是说,狸猫因为救他们而牺牲只是意料之外,就算不就他们,狸猫也会来这里。 那狸猫来这里又是来做什么呢?他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吧?他们现在要去找的,就刚好是狸猫要来办的事罢了。 安阳道“可是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苏厌道“不,狸猫本身就是线索。”苏厌看了看虞渔舟,实际上是在征得她的同意。虞渔舟此时应该是感觉对于狸猫的怀疑十分惭愧,不愿意承认即使狸猫救了他们牺牲了自己,就算狸猫并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他来这长白上山也是有目的的。苏厌只是想审度他的反应,若是实在不舒心,便也就不说了。 但看起来,虞渔舟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并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应该并不介意苏厌继续讲下去。于是苏厌接着道“狸猫来这里是意料之中,我们跟随他来,甚至遇险,这都是意料之外。所以我们只要循着狸猫的‘意料之中’去一探究竟便可以了。” 安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虞渔舟道“好了,快些吧,不然天黑之前便到不了了。” 安阳点点头,随着他们俩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想在这深山老林里碰见豺狼虎豹一类的东西,家里那么多钱还没花呢,他可不想就这么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必担心什么,在虞渔舟身边的这段日子上天入地的,还有什么没见过?李清那家伙居然是那么大的一条龙啊,这么一条只有电影特效里才会出现的龙他都见过了,豺狼虎豹还算个毛。 新月初升之时,山林里便清冷了下来。隐隐约约的可以听见最近的道路上观光车在一遍一遍的喊话,询问是否还有游客没有归队。安阳估计在这山里晚上肯定是很恐怖的了,自己说什么夜的跟紧前面的两个人才行。 月光下澈,虞渔舟总觉得那月光于苏厌而言就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样,总会将他笼罩起来。而且,每当自己看见月光下的苏厌,总会朦朦胧胧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 最直接的感觉就是,虞渔舟觉得想睡觉。每次看见这样的苏厌他都会觉得困意大发。那种感觉让人舒服,安静,清冷。 想着,虞渔舟便又觉得困了。看着苏厌的皮肤在月光下那样的晶莹,他只觉得朦朦胧胧的想去睡觉。 苏厌道“困了吗?” 虞渔舟不还意思的笑笑“是啊,最近可能是总熬夜,有点亚健康了。我得好好休息了,要不然,这典策的位子是做不了多久了。” 苏厌道“不会,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夜枭?” 虞渔舟听他说的话,便更加的困了几分。但是苏厌最后那句“夜枭”却一下子让他精神了起来。 虞渔舟立即抬头,刚好看见天上的一道黑影略过。 一般来说,夜晚是不会有鸟类飞行的,应为鸟的夜间视力极弱,很容易撞上什么。但是夜枭却完全不一样,作为猫头鹰的一种,它们属于夜行动物,除了蝙蝠,晚上还在山林里飞行的也就是夜枭了。 上次安阳回国的时候,几个人曾经在飞机场里击落一只,而今天的这只肉眼看起来体型要远比上次看见的那只大得多。 虞渔舟下意识的一挥手,空荡荡的掌心却提醒他——金蛇鞭已经没有了。 苏厌便走近了他一些,小声道“别害怕,我在。” 虞渔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在一边的安阳只觉得一阵不寻常的气息,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打了个冷战。 三人并不做声,在原地站了一会,果不其然那夜枭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头顶。雁翎刀瞬间出现在苏厌的手里,只见苏厌身子一闪,借助旁侧树木的力量弹跃而起,一跃丈把高,就像是拍电影一样飞身而起,手起刀落之间切断了夜枭的羽毛。 那夜枭没了翅膀上的羽毛无法飞行,便也随着苏厌一起落了下来。 苏厌以一个很漂亮的姿势落地,那夜枭却摔得很惨。 虞渔舟道“疼吗?疼的话,都不愿现出真身吗?我跟你说,我们这的兽医可是被你的主子害苦了,现在还在疗伤中,我们可没人会看你这畜生的病,劝你显出人身来,说不定我们还能救你。” 苏厌收起雁翎刀,估计是并不把这夜枭的战力放在眼里。 那夜枭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无奈根本就飞不起来,只好显出了人性。虞渔舟一看,竟还是个翩翩公子的样子,只是一边的翅膀受了伤收不回去,棕褐色的翅膀带着一点血迹在他的背上,看上去有些奇怪。 虞渔舟也并不想为难他,便走上前去,用了一点自己的手段,给他止住了血。夜枭轻轻地动了动翅膀,或许是觉得不是很难受了,这才将翅膀收了回去。 夜枭抬起头,用一双极其犀利的眼睛盯着虞渔舟,挑起一边的嘴角笑笑道“你就是虞典策?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这朋友,下手够黑的啊!”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在祭拜谁? “等我们?”虞渔舟微微皱眉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等我们?” 夜枭虽然已经化作了人身,却还是像鸟抖羽毛一样抖了抖身子。这样的动作虞渔舟了解,就像李清不戴眼镜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去推眼镜一样,习惯了。也就是说,这夜枭应该是化作人身没多久,还是个“稚童”。 不过凶兽化人往往要生的俊俏些,这夜枭也是如此,眉清目秀里带着一点邪气。可能是因为瞳仁过大的缘故吧,眼睛看上去黑漆漆的一片,有点邪佞之色。 夜枭道“你叫我枭公子好了,至于谁叫我在这里等着,你也不必知道。你们不就是在找这个吗?” 说着,夜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小块兽皮来。因为离得比较远,所以虞渔舟也看不太清,只能模糊的看到上面似乎画着一些线条花纹。那种绘画风格倒是似曾相识。 苏厌不比虞渔舟那般对待夜枭的谨慎,此时雁翎刀已经收了起来,苏厌便很随意的走上前,接过夜枭手里的兽皮。说实话,苏厌走近他的时候虞渔舟是在心里捏了一把汗的。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强的很,可虞渔舟就是觉得这家伙的命没有自己硬。 苏厌接过兽皮,拿在手里还算是比较柔软的,但透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喂,估计十有八九是用草药浸过,目的呢,自然是为了防腐。再加上对其质地的观察,苏厌觉得,这块兽皮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倒也是,当今社会兽皮都用来做皮鞋了,用纸张进行绘画似乎更简单一些。也就是说,就算不是一件传承百年的文物,也是个上了岁数的人画的。 多大才叫上了岁数呢?大概要和虞渔舟差不多了的。 苏厌在手里铺平那张兽皮,走到虞渔舟身边。虞渔舟一眼便认出这上面画的是一些画风简单但是很精巧的人物祭拜图,虽然篇幅上有所出入,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画就是之前李清从海市里带回来的那张弓上面所画的图案,也是《山海经》残卷上的那一幅。 虞渔舟忙问道“你怎么有这个?”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刻意了。谈判和做生意从来都是一个道理,上赶着不是买卖,你太着急了,反而对方就会吊着点。 谈恋爱也是这样的,所以几百年了虞渔舟从不主动。也就从来没有女朋友。 夜枭挑起一侧的嘴角,笑的有点邪邪的“我……” 虞渔舟抢先道“等等等等,你别邪魅一笑行吗?有话好好说不好吗?” 夜枭恼了一下,但似乎接下来的话是被安排好的程序,不得不说,他也害怕打断了节奏,只好隐忍道“自然是有人让我拿着这个在这里等你们,至于是谁,你们不必知道。” 虞渔舟似乎觉得逗弄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很有意思“这话你都说了两次了,直接说重点吧!” 夜枭再一次被虞渔舟揶揄显然不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道“你们要是想知道这图腾的事,只管跟我上山好了。” 虞渔舟道“算了,我还是回家打游戏好了,新赛季皮肤不错的。” 夜枭急了,道“你都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渔舟摊摊手道“就凭一张复印件就想让我跟你走?你有着手段怎么不去拐卖妇女儿童?” 夜枭强忍着自己要爆炸的冲动道“你怎么知道就这一个?” 虞渔舟道“我就看到了这一个。” 这种事情虞渔舟最常做了。现在的企业大多数如此,就像历史上的刘关张,还有唐僧师徒四人,领导者往往不会是很强的,但智商绝对足以去调动手底下的那些人,也就是了解人心,了解手下每一个人是吃软还是吃硬。 就像夜枭,原本还是兽类,就算是洪荒凶兽也是兽,但凡是兽,心智就要比人单纯的多,就算再凶残,也无非是为了填饱肚子。一旦吃饱了,大多数的野兽也会安静下来。 最恶毒的、最阴险的不过就是人类罢了。贪婪会让他无休止的掠取。 所以虞渔舟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精,想要对付这么个智商上的“小家伙”还是很容易的。 果然,夜枭被他这话一激,生气之余把粗麻布T恤上衣一扯,在他的左侧下腹部的位置上竟有着一处画风相同的图腾纹身。因为是纹在活体上的,这纹身图案比之前看到的都要清晰一些,很明显是一些类似于人形的东西在进行某种祭拜仪式。 之前在残卷影印本上,几个人只能看得清是一些四肢纤长的人形在进行祭拜,而在夜枭的身上这图腾则更加清晰了些,可以看得清被祭拜的是一个双面的神像,这神像左右两边的身体和脸既相似有不同,一半阴柔,一半硬朗;一半阳光和蔼,一半阴鸷冷峻。 夜枭也并非脑子不好使,立即又反应过来虞渔舟是在激自己,于是又放下衣服盖住自己的纹身,道“你们到底跟不跟我去?” 虞渔舟忍俊不禁道“去去去,去还不行吗?” 夜枭这才恢复了一点脸色“那就得了,干嘛这么多废话。” 夜枭似乎还是不太适应人身的模样,干脆变回了夜枭的样子,不高不低的飞在几个人前面,偶尔也会停在树枝上等等他们。虞渔舟和苏厌还好,安阳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话说这几天的折腾他也瘦了不少了,只是体力的恢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安阳总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虞渔舟和苏厌才懒得理他,在前面继续若无其事地聊着天。 虞渔舟道“你看他身上那纹身,那上面的神像,左边的一半和你很像哦!” 苏厌道“那神像戴着面具,怎么看得出和我像?” 虞渔舟道“主要看气质。那冷冰冰的样子,傲娇啊,挺像的。” 苏厌就笑了,道“那另一半倒是和你很像。” 虞渔舟道“哪里像?” 苏厌道“像是发着光,很耀眼。” 虞渔舟道“什么?” 苏厌道“没什么。” 虞渔舟还想追问什么,却突然被安阳吸引去了注意力“安阳你怎么了?” 安阳在后面脸色有些过于红润了,虽然一般来说脸色苍白才是不好的表现,可此时安阳的脸就像是喝了酒一样,红润得不得了,反倒让人有些奇怪了。 安阳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不知道,我也感觉有点热。那个……” 虞渔舟“?” 安阳道“我能把上衣脱了么?” 虞渔舟道“不行。脱裤子也不行。” 安阳无奈“我没想脱裤子。” 其实虞渔舟只是觉得在这深山里风都邪得很,他常听老人说在山里是不能睡觉的,因为风邪入体,会把人吹坏。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让安阳脱衣服,只是怕他给吹坏了。 虞渔舟走近安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试试温度看看他是不是有发烧。只是温度并不是特别高,说是正常,还是要稍微热一点;说是发烧,却也不至于。 倒是像人运动过后血脉流通的快的样子。 安阳道“没啥事,继续走吧。” 夜枭停下来翻了个白眼道“没事就快点,再晚些我就要去吃饭了。” 安阳想了一下,夜枭是猫头鹰的一种,大多数时间会在夜晚捕食一些小型的鼠类为食。想到这,安阳不禁干呕了一下。 夜枭不屑“怎么?歧视小型猛禽?我这也算是保护动物?你不吃竹鼠的?地溜啊,好吃着呢!” 虞渔舟笑道“我们北方不吃太小的动物,苏厌你们那边吃吧?” 苏厌笑笑“会吃一些,但我也不算完全的南方人。” 确实,尽管虞渔舟对南方人有一些的误解,但总体上确实觉得南方人要更细腻一些,而且什么都吃才对。苏厌倒是个格外挑食的,不管什么时候,吃饭总会捡桌上的一两个极其普通的菜吃上一两口就行了。 这一点虞渔舟倒是和他正相反,虞渔舟就喜欢吃一些稀奇古怪、没吃过的东西。 说这话,天色便暗了下去,光线变得不是很好了,林子里黑漆漆的一片,甚至偶尔还能听见狼嚎的声音。这长白山虽然不算是完全的无人区,但开发甚少,几乎就是原始森林,到了晚上,人类基本上撤出了这片区域,一切就又恢复了最原始的样子。 虞渔舟偶尔回头看看安阳,又侧头看看苏厌,没别的,就是一路上说话累了,不再想讲话,便害怕这几个人走散了。在这地方走散了一定是很麻烦的事情。 虞渔舟总觉得安阳似乎精神越来越不济,于是向夜枭问道“到底还有多久啊?是要到朝鲜了吗?” 夜枭道“真是高估你们自己了,这才走了多远,离国界远着呢。不过,确实快到了。” “那可,太好了……” 虞渔舟只听身后安阳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便一头栽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虞渔舟忙跑过去,扶起安阳,见他昏迷不醒,只觉得他身上似乎都在散发着一种热气。这样的热更像是燥热,很干燥,不像是普通发烧那样带着潮湿的气息。 苏厌平时虽然过于讲究一些,但绝不是矫情,也不会对身边的人漠不关心。这一次,他却选择站在一边绝不插手。 夜枭倒是不急,慢慢的道“都说了叫你们快点。行了,我来吧,你们跟上。” 说着,夜枭便变换了一种样子,成了人身鸟翅的样子,像是西方神话里的天使那样,只是翅膀依旧是棕黑色。他用一种很轻盈的姿态飞过来,不由分说的横抱起安阳,继续向前飞去。 虞渔舟不禁在心里感叹夜枭的飞行能力,抱着这样一个一百六七十斤的男人依旧能飞的这么轻快。自己和苏厌也忙在后面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写了,还有六万多,编完完事了。反正没人看,就这样吧。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迦楼罗 虞渔舟和苏厌见了,默契的在后面跟上,一路小跑。 两人只听得夜枭边抱着安阳飞行边抱怨道“吃的这么胖,抱不动了,抱不动了!”过了一会夜枭又抱怨道“虞渔舟你干嘛招的都是男的?一个女的都没有不觉得很烦吗?我可不想抱着个大男人!” 虞渔舟脚下顿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执策司全是男的?” 夜枭似乎也被问住了,想了一下,才道“我一直就在你们公司外面住。” 虞渔舟道“别编了,我们公司那地方虽然不好,但也是在二环里,外面落着个猫头鹰我会不知道?” 夜枭不耐烦道“你管那么多呢?反正跟我走就是了。” 虞渔舟干脆停下脚步在原地站稳,道“你要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还真就不能和你走了。” 苏厌也跟着停了下来,只是不说话,手里却已经在时刻准备着唤出雁翎刀。他知道虞渔舟正在做什么,自己要做的便是保护好他。 这个人啊,还真是相信自己。万一自己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呢,一旦有什么危险,他自保是没问题了,那虞渔舟怎么办?不是成了炮灰了吗? 夜枭悬停在空中,像一架直升机。这样的动作真的不是谁都能做的到的,就像蜂鸟,翅膀震动到一定的频率才可以。夜枭转过身来,翻了个白眼,道“非要知道了才能走?” 虞渔舟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愣了一下,但还是坚定道“对。知道了,才能走。” 夜枭顿了几秒没说话,然后戴着一副平静的表情缓缓道“首先,我不是你们认为的夜枭,夜枭不过是家里的后生罢了,金翅大鹏鸟,了解一下。” 虞渔舟强忍住一瞬间下跪的冲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确认到“你说你是金翅大鹏鸟?” 夜枭微微点头,没说话,一瞬间他的翅膀变成金箔一样的颜色,在夜色里十分的显眼。 尽管一对黄金的翅膀并不能证明什么,但虞渔舟觉得他应该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因为只要不是无知的人类,就不会随意谎称自己是金翅大鹏鸟迦楼罗。因为金翅大鹏鸟的实力和地位,哪个妖魔鬼怪冒充他,就无异于人类在大街上说自己是国家总理。 那样不仅很傻,而且容易惹祸上身。 所以虞渔舟觉得差不多可以相信他了,便恭敬问道“那接下来……” 夜枭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的朋友现在体温三十九度二,而且目前还在匀速上升,如果你在不快点跟上我,恐怕他的血液就要烧开了。至于其他的事,等我们到了再说,可好?” 虞渔舟道“好。”于是看了苏厌一眼,苏厌心领神会,收起雁翎刀,向虞渔舟微微点了点头。 迦楼罗微微笑道“那就快点吧。” 迦楼罗是谁呢?是凤凰的孩子、孔雀大明王菩萨的兄弟、佛祖的亲娘舅。以龙为食,功法地位可见一斑。如果真的是迦楼罗本尊,凭他虞渔舟一个肉体凡胎的典策,反抗也没有用,一招都顶不下来。 对于迦楼罗的出现,苏厌也十分意外,这已经在他的预料之外了。为今之计,便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苏厌很清楚,对于虞渔舟来说,现在最着急的肯定就是先抢救安阳,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除了迦楼罗,但是很明显,应该不是简单的发烧了。 所以既然虞渔舟一定会选择跟他走,那自己便也就只能跟他走了。 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迦楼罗似乎更加没有顾虑了,飞行起来速度之快虞渔舟觉得自己跟上去都有些吃力了。好在迦楼罗要带他们去的地方并不是很远,虞渔舟看了表,还没到凌晨的时候么就已经结束了这次行程。 迦楼罗带他们来的地方竟是一座恢弘气派的庙宇,与之前几个人看见的那小庙完全不同。这庙宇金碧辉煌,高大气派,倒是和迦楼罗的身份极为相称。 迦楼罗进到这庙宇里,把抱着的安阳放在一处很大的蒲团上,自己则飞到庙宇里的主位神像面前,身影一虚,便成了一缕魂魄飞回到了神像里。 那神像雕琢的倒是挺生动形象的,相对于大多数只有神似、形完全不似的神像比,这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迦楼罗的神像既英姿勃发,又面目如生。 迦楼罗的魂魄归位,那神像便如真身一般动了起来。虞渔舟和苏厌见了,忙朝他下跪,道“参见金翅大鹏鸟迦楼罗尊神。” 既然是真的金翅大鹏鸟,那自然是要跪拜的。 迦楼罗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一挥手道“行了行了起来吧,别假客气了。” 虞渔舟心想,你要不是金翅大鹏鸟迦楼罗,谁会跟你这么客气。 只是,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虞渔舟还是清楚地,迦楼罗绝不是会害自己的,到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私交,只是像迦楼罗这种已经超脱物外了的境界,才懒得参与人间的这点烂事。 再说,等自己完成了人间典策的使命,百年之后飞升仙家,总还是要和他见面的。所以不能搞得太僵了。 虞渔舟道“不知道迦楼罗尊神叫我们来有何要事?” 迦楼罗摆摆手道“不敢不敢,还叫你们来,我可是亲自去接你们来的啊!” 虞渔舟想,也确实是这样。况且看迦楼罗的样子,也是挺没规矩的,并不会向他们端着上神的架子。这样倒也好,虞渔舟也很讨厌别人端着架子,办点什么事都会很麻烦。 迦楼罗一反手,掌心里便出现了一颗药。迦楼罗道“先把这个给他,”迦楼罗指了指昏睡的安阳“给他吃下去。” 虞渔舟接过药,一边给安阳喂下去,一边问道“不知尊神所赐是什么药?” 迦楼罗道“扑热息痛。” 虞渔舟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迦楼罗。 迦楼罗不在意的道“怎么了?小药治大病。你别看这药便宜,好使着呢!你赶快给他吃了吧,不然一会要被他自己烧死了。” 虞渔舟喂安阳吃下了药,道“他只是发烧了?” 迦楼罗坐在神台之上,以一个俯视苍生的视角道“是发烧了,但不只是发烧了。其实不重要,下次他再这样的时候你再给他吃点药,慢慢就习惯了。” 虞渔舟道“习惯了?” 迦楼罗道“对,慢慢就习惯了。关于他的事,我还想多说几句。” 虞渔舟“?” 迦楼□□脆翘起了二郎腿,道“虞典策你的金蛇鞭是不是毁了?” 虞渔舟老脸一红,道“是,烧断了。” 迦楼罗道“不错不错,长进了啊!这个给你。” 说着,迦楼罗向虞渔舟扔出了一样东西。虞渔舟条件反射般的将那东西接在手里,再摊开手掌去看,竟是一只小小的玉坠子。 迦楼罗道“这是刀坠,等你找到了你应有的武器时,用这刀坠子便可以得到那武器。” 虞渔舟道“那我应有的武器是什么?” 迦楼罗道“我也不知道,你得自己去找。” 就单单看他那表情,虞渔舟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就是不愿意说罢了。虞渔舟也就不问,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苏厌一直沉默着,此时终于开了口,道“不知道尊神可是来帮携晚辈的?” 迦楼罗一脸喜悦道“你倒是通透!”接着又撇撇嘴“只是可惜了,两个都是男儿身,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虞渔舟一头雾水道“什么?” 迦楼罗只盯着苏厌道“没什么。我这次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迦楼罗说着,便把身上的衣服一扯,将整个上半身露出来。 虞渔舟有点惊讶,这迦楼罗的身材倒是蛮好的,完全和那些年轻嫩模有得一比。 另外,在迦楼罗的身上的那一幅纹身,他终于有机会看清了。 迦楼罗道“我本是不想管你们这些烂事的,后生的事,就让你们这些后生自己去处理便是了,非得要折腾我来。不给过没办法,一个老朋友非要托我来帮你们一下,我便也就来了。” 虞渔舟道“什么老朋友?” 迦楼罗道“你爹啊!虞长歌那老家伙,明明都已经超脱三届了,还惦记着你这点破事。都和他说了多少回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管你干嘛!” 不等虞渔舟再多问什么,迦楼罗指着自己身上的纹身道“你们是不是一直都在找这个?” 虞渔舟点点头,道“我们在《山海经》残卷中看见过这副图腾,不知道到底是何用意。” 迦楼罗道“这叫傩戏,是先秦时期娱神的一种戏。” 虞渔舟道“这些在行祭拜礼的是先秦的人类吗?看起来有哪里不对,这四肢太长了。” 迦楼罗无语“你要理解人类从古至今的美好愿望。与其关注那些人是不是腿精,不如问我他们祭拜的是谁。” 虞渔舟道“他们祭拜的是谁?” 迦楼罗翻了个白眼,道“他们祭拜的,是他们认为的‘阴阳神’,实际上就是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的合体。” 虞渔舟笑道“这人类的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 苏厌却心里一惊。他心里想着,怪不得看那一半的面孔像极了虞渔舟,恐怕自己的推测是对的了。随即苦笑,还真是算尽世事却算不了天意啊!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分手 虞渔舟问道“那这幅图腾,又代表着什么呢?”想了想又道“是先民对日月的崇拜?亦或是……” “亦或是恐惧?”苏厌道。 这一点倒是和虞渔舟所想一致了。对于先民来说,能作为一种图腾、一种象征供奉起来的东西并不多,不是能带来风调雨顺、好收成的,就一定是一旦发怒就会招致灾祸的。 那这“阴阳神”又代表着什么呢?虞渔舟猜测应该不会是前者。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本就代表着日月,也就是昼夜更迭。这是天道,本就不需要人们刻意去祈求。 那人们行如此大礼祭拜,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两个家伙并没有好好地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而是以某种形式在人间作威作福了。 迦楼罗挑了挑眉,略微带着点戏虐的斜了苏厌一眼,道“我是应该说你聪明呢,还是应该说你狡猾呢?” 虞渔舟道“这两者有区别?” 迦楼罗道“当然有!以后你自会明白的。”接着,他又看了看窗外。外面还是一片的漆黑,大约也只有午夜,迦楼罗却道“时间不早了,还有什么问题快点问,我要走了。” 虞渔舟从小最怕这种,本来脑子里很清晰的东西,被人一问就马上变得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是就算是不是很有价值的问题,问了也总比就这么放走了他的好。 于是,虞渔舟问到“怎么才能知道太阳烛照在哪?” 苏厌微微摇了摇头。自己最开始只是想帮他,帮这个善良的典策而已,如今竟害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性随他去吧,尽人事,听天命好了。 迦楼罗眯缝起眼睛,瞳孔里的光就更加的锋利了。 迦楼罗道“既然先秦的人们遭过阴阳神的殃,那他们自然是认得阴阳神的了,不妨去问他们。至于去哪里找先秦的人,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罢,便化为大鹏鸟飞进了夜色中,不见了。 虞渔舟愣了一下神,道“看来那些先秦的人是真的让烛照和幽荧坑害的不浅啊。” 苏厌苦笑道“是。” 虞渔舟道“既然迦楼罗这么说,那看来我们也就只能见一见先秦的人了。可是,这都已经两千多年过去了,上哪去见这些人呢?就算见到了,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谁还能记得前世的事呢?简直就是扯淡。” 苏厌本是不想说的,可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不说,虞渔舟早晚也是会知道的,于是道“上次李清进入到的海市,应该就是先秦时期的吧?” 虞渔舟就猛的想到,李清从海市带回来的那张弓箭上便刻着同样的图腾,应该就是在先秦时期的东西。 虞渔舟一拍大腿道“快告诉黑白无常!在地府里截着那些先秦遗民的魂魄!千万别让他们全都投了胎转了世啊!” 那些先秦遗民被困在海市里几千年不得轮回,直到李清进入了海市才得以被解救。因为与世隔绝的太久,海市已经不能直接浮出水面与人类世界合并,所以只能全部直接进入六道轮回,一一投胎,忘了前世之事从新做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要去阴曹地府喝那碗孟婆汤的。虞渔舟现在便是着急拦住他们,千万不能放掉了最后知道实情的这些人。 苏厌犹豫了一下,道“要不,就算了吧。” 虞渔舟惊讶“什么算了?”他不知道苏厌为什么会这么说。 一直以来,叫他去找烛照的是苏厌,最坚定的也是苏厌。不管遇见什么样的麻烦,好像都是在他的掌控之内,苏厌永远都那样从容不迫;他这个人不喜欢犹豫不决,遇事总是当机立断,从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剧本一样按部就班的发生着。 如今苏厌不仅犹豫了,还打起了退堂鼓。虞渔舟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的问道“怎么?不想给那笔钱了?” 其实虞渔舟是想说,都认识这么久了,就算不提钱,仅仅是这段时间的交情,虞渔舟都愿意无常的帮助他下去的。 苏厌道“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虞渔舟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便有些抗拒道“什么故事啊?等一会再讲不行吗?先告诉黑白无常一声……” 苏厌道“你要先听我讲完。” 虞渔舟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道“好。” 苏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烟来,推出一根来点燃,放进唇缝里,吸了一口,道“明朝的时候有一个有名的方士,名叫刘伯温,据说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算古今未来之事。这人有一个徒弟,天赋极高,据说年少时便已经得到了刘伯温的真传,名噪一时。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刘伯温虽然倾其所有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与他,却有意的在隐藏他的锋芒,不让世人知道他的本事。” “众所周知,这刘伯温是明朝开国元勋,身份地位是何等的显赫,出门便是高头大马,住的也是豪宅大府,可教出来的徒弟虽然有能力,也得了真传,却一直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众人便开始揣度起来,说着徒弟是刘伯温落难时的私生子,刘伯温不愿让世人知道这么一段黑历史,才有意打压他。” “这少年风言风语听得多了,心里边也不是滋味。要知道,中国人讲仁义礼智信,可从来不讲心理教育。这少年知道自己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是师父的私生子,自己初次见到师父的时候就已经又五六岁大了,虽然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但他坚信自己并非是那样一个不堪的出身。” “时间久了,他既不能反驳众人,又不能去质问师傅,心里便开始慢慢的变了形。他觉得,只要自己能做出点什么大事来,让大家觉得自己并非是见不得光的,一切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可是刘伯温却一直告诫他说,他命犯紫微,越是早的显露头角,就越是危险。那时候这少年做过的最大的错事,便是低估了自己师父的能力,没有相信师父说的话。” “终于,在一次战乱中少年终于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时少年的师父已经超脱了六道不问世事,对外宣称已经仙逝。还是燕王的明成祖便找到了这少年。少年掐指一算,便告诉了朱棣该直接继明□□朱元璋的位,而非朱允炆,这样,方能千秋万世。朱棣听了他的话,果然顺利登基。” “可朱棣生性多疑,登基不久便担心这少年会反过来害自己,便下旨找了几个厉害的术士去暗杀这个少年。少年自小只和师父修习了占卜推算之术,不能自保,便被重伤,逃入了一户人家之中。” “这户人家只有祖孙三口人,祖父和父亲都不想插手这件事,可只有小儿子固执要救。祖父与父亲无奈,只得出手相救。那天夜里雷雨交加,少年很害怕,躲了起来。只记得,从那天之后,要救他的那个男孩的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少年占卜之术出神入化,一眼便看出这男孩福分浅薄,此生注定不得善终,所以便暗自决定,作为报答,他就算不能帮他改了此世宿命,也定要他来生享尽人间富贵。” “那又要怎么才能让他来生富贵呢?便是要行大善事,以此来换大福报。” 说到这里,苏厌似乎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便停了下来,把只剩下一点点的香烟掐在手里,拇指和食指一捻,熄灭了烟头上的火光。 虞渔舟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似乎带着一点水汽。他咽了咽口水,喉结随之动了动。他怕直接开口会让人一下就听出来他的哽咽“所以,苏厌,我小时候救得那个小哥哥,就是你?” 苏厌点点头道“对,就是我。” 虞渔舟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我父亲呢?” 苏厌道“我不知道。” 虞渔舟终于咆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父亲明明是在保护你!” 苏厌沉默了一会,道“对不起。” 虞渔舟也稍微平静了一下,道“我也会和我父亲一样,不得善终,是吗?” 苏厌道“我会尽量让你的来世安稳的。” 虞渔舟道“所以,你便想让我去驯捕太阳烛照是吗?行大善,换来世安稳?” 苏厌点头道“是。” 虞渔舟道“那便不必了。当初我希望救你,不是因为想要换来世安稳。” 虞渔舟只是觉得,这件事如果是出于帮助一个朋友,出于让世界平稳前行,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只是出于苏厌的报恩,出于他的愧疚,出于让自己来世享尽荣华富贵,那便没有必要。 不仅仅是没有必要,是不应该。不应该为了这些目的,牺牲了狸猫,又牺牲了老金。 苏厌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是啊,没有必要了。都没有必要了。”苏厌笑着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既然你觉得没有必要了。尾款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从此以后,合约关系解除。” 苏厌转身,一个人向庙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像一颗夜明珠,镶嵌在夜色里。 苏厌说“以后我们便再无关系。”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安阳和那玉坠子 凌晨的长白山有点可怕,不过苏厌倒是觉得,如果这时候有人看见他,可能会更害怕些。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过于笔挺的衣服,和一双不太方便走山路的皮鞋。 怎么看都像是死了不久的孤魂野鬼吧。 只是现在苏厌的脑子里很乱,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什么害怕不害怕的了。 方面自己不过是贪玩,偷偷化为人形来到人世,烛照也不过就是来寻他罢了,只是没想到人间如此多情,竟然让两人都忘了自己原来是谁。 他在此地苦苦等了几百年,不过就是为了报一人救命之恩,却没想到是在推他走向绝路。 苏厌走着,许是觉得这山路太过晦暗清冷,便用手指一划,他整个人便泛起悠悠的光来。那清冷的光笼罩在他的周身,这让苏厌就像是一团行走着的磷火。 走了一段时间,苏厌便又开始担心起来。把虞渔舟和一个昏迷不醒的普通人扔在那深山小庙里,虞渔舟现在手里又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会不会遭遇不测?他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安阳,会不会有危险? 摇摇头,苏厌暗自嘲笑自己杞人忧天。虞渔舟可是堂堂典策,以这个身份在世间也有几百年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还用得着自己担心?在他身边的时候替他挡一挡也就罢了,不在他身边,也完全没有必要替他担心。 苏厌觉得,也许自己只是有些愧疚吧!便立刻拿出手机,让苏家人连夜去给虞渔舟的账户上打去尾款。 虞渔舟收到那笔钱的时候天就要亮了,手机突然间响了一声倒是给他吓了一跳。他倒也不是个胆小的,只是今天不同。 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昨天还是其乐融融,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虞渔舟也是一样。今天太烦,便干脆坐在了地上,胳膊架在腿上,脑袋深深地埋在两臂之间。 平时的他是多多少少有些失眠的,因为一直不知道要怎么放空自己的大脑,让自己沉睡下来。可今天睡得倒是很快,因为所有的事他都不想去想,就下意识的都屏蔽掉了。 所以手机一响,他便吓了一跳。 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下,虞渔舟苦笑了一下,神色又暗淡了下去。 "您的账户****于三时二十九分转入人民币400,000元"。交易的最后一步,货款两清,从此便若是他愿意,那两人也算是个熟人,毕竟合作过;若是他不愿意,那便是陌生人吧。 只是手机这么一响,睡饱了的安阳却也醒了,模模糊糊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见虞渔舟正坐在一边,便多少安心下来。 安阳问到"虞美人,苏总呢?" 虞渔舟道"走了。" 安阳脸色一白"什么时候的事?" 虞渔舟道"刚才。" 安阳本还不太清醒,却挣扎着从蒲团上爬起来,一边问到"现在几点了?" 虞渔舟没心情扯淡,便看了一下表,道"快四点了。" 安阳一边念叨着"完了、完了",一边连忙跪在蒲团上,道"苏总走好啊,一路顺风,到了那边我肯定给您烧纸啊,保证您大富大贵、妻妾成群。" 虞渔舟本来就没精神,心里烦躁,被安阳这么一弄便也就跟着发泄了出来。虞渔舟道"你这是干什么?!" 安阳还没反应过来,道"苏总啊,那么厉害都折了,我们这一天折了三个啦!你不觉得邪门吗?而且这天马上就要亮了,我可听说,天快亮的时候阴气才最重!你要不要一起跪下……" 感情安阳是以为苏厌也死了。虞渔舟觉得这个事可能是怪自己了,没能表达清楚,就让苏厌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回。 虞渔舟道"他没死,有事先走了。" 安阳这才缓了一口气,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瘫了下来,道"我靠,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虽然只是乌龙,但是说起邪门,虞渔舟倒是真的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首先,如果苏厌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来报恩的,那就说明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当初救了他的那个人,那又为何到了今天如此接近成功时候的这一步选择说出真相并且这么干脆的放弃了继续驯捕烛照? 其次,他讲的那个故事也是说不通的。如果如他所言,是经过他的指点朱棣才坐上了皇位,那就说明这个人是没有"龙气"的。一个没有"龙气"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说杀了他就能杀得了他、让他如此害怕呢?要杀他的,绝不仅仅是朱棣这么简单。 还有就是,一个天赋异禀、精通占卜之术的少年,竟也与他一样活了几百年!并且,苏厌的故事里,似乎一直在有意隐瞒自己的来历,只字未提。 苏厌的故事,疑点太多。 想要弄明白这一切,虞渔舟知道,只要朝着他想隐瞒的方向去找,就一定找得到。 虞渔舟道"安阳,你是不是说,黑无常似乎更像老金一些了?" 安阳不知道虞渔舟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道"是啊!还帅了些。" 虞渔舟想了一下,便闭目凝神,口中念道"池乐林……池乐林……" 为今之计,便是顺藤摸瓜,沿着已经知道了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只是一开始虞渔舟想通过苏厌通知黑白无常拦截那些先秦遗民的魂魄进行询问,如今没有苏厌帮忙,他只能想办法自己去做。 黑白无常都是苏厌的人,他本应该是用不了的,但现在黑无常有一魂一魄是老金的,现在归位时间也并不算太长,如果凝神默念他原来的名字,应该还是可以被他感知到的。 果不其然,约么着半柱香不到的功夫黑无常便"噗"的一下子出现在了庙里。 也许是功力比白无常高的缘故,也可能是白无常常为女身身体轻柔,而黑无常则多为男身身材健硕的原因,虞渔舟觉得黑无常的这个"噗"要比白无常的力道大些。 黑无常脸色不太好,多少有些疲惫。站在那里,黑无常一言不发,这让虞渔舟也很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半晌,虞渔舟才尝试开口道"老……老金?" 黑无常自然是不应的。气氛便再一次变得很尴尬。虞渔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黑无常则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有走,就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虞渔舟在那里和黑无常"对峙"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不管你是老金也好,黑无常也罢,我都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黑无常道"说吧。" 见他答应的爽快。虞渔舟心里更是有了几分把握,也有了几分喜悦——这应该可以说明,黑无常还是带着老金的部分记忆和感情的。 虞渔舟道"如果最近有从海市去投胎的先秦遗民,请务必帮我拦住几个,哪怕一个,也行,我有事情要问他们。" 黑无常沉默了一会,道"知道了。"然后又很突然的,消失在了虞渔舟面前。 虞渔舟对安阳道"老金,那是老金!黑无常有老金的感情,你看见了吗?" 安阳道"看见了,挺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虞渔舟腰部上下的位置,直放光。 虞渔舟顿时汗毛倒立,向后退了两步,对安阳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可是你老板啊!"最后还不忘了补上一句"我是男人啊!" 安阳听他这么说,便抬头极其无奈的瞥了他一眼道"虞美人,你有病吧?我说你挂着的那个玉坠子,真他娘的漂亮。" 虞渔舟低头,发现安阳说的竟是刚刚迦楼罗给自己的那枚刀坠。自己是个不会看这些玉器的,只听说玉石越是通透无暇越是好的。如果从这方面来看,这玉坠子确实是上等货色。 可是至于其他的,虞渔舟倒也没觉得它哪里与众不同,更别说它能入得了这安氏集团少爷的法眼了。这家里有矿的家伙,就算要贾宝玉嘴里的那块通灵宝玉也是未尝不可吧?怎么会就看上了这一块。 难道他能看得出这是个仙物? 虞渔舟摇摇头,怎么可能!这东西又不会发光,他怎么看得出? 可安阳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玉坠子,道"这坠子真美!" 虞渔舟觉得哪里不对,便向后退了两步,半开玩笑的说"怎么的,安家少爷还看得上这等俗物?" 安阳却完全不在他这个开玩笑的频道上,痴痴的道"虞美人,要不然,你把这玉坠子送给我吧?要不你开个价,无论多少,我都买!" 一掷千金?还真有大家少爷的风采。若是一般的东西,虞渔舟还真就可不得卖给他。当初录用他,一方面是因为他也算是文武全才,另一方面,也就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有钱,完全承担得起公司开销。能坑他一笔,半年都不用劳师动众、开门做生意了,多好。 可是这次,虞渔舟却有点害怕。他只是觉得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回荡起来—— 这世上本就没有巧合,有点,只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必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要去面试,所以提前发了。谢谢一直在看的大家,爱你们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他怎么又出现了 虞渔舟最近是真的很上火了,加上苏厌一走,简直就像是把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大脑也给挖走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壳里空空如也。 想吃猪脑花。这个年头来的很突然,这让虞渔舟自己也很尴尬。 记得曾经有个学理科的朋友,讲到大脑的时候虞渔舟就很想吃猪脑花,所以随口提了一句想吃猪脑花。当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那东西涮火锅的时候放里面这是油腻得不行,口感,怎么说呢,有点像榴莲。 总之很好吃就是了。 那理科朋友却一脸嫌弃道“多恶心啊。” 虞渔舟道“不好吃吗?” 朋友道“多恶心啊,像骨髓油一样。” 虞渔舟当真是没觉得,于是道“骨髓油不好吃吗?” 直到安阳伸手几乎要去抢他的玉坠子,虞渔舟才猛然惊醒,方知自己又神游物外了。他这个人就有这么个毛病,越是紧张的时候越容易走神。 虞渔舟有点恼了,大声道“安阳你清醒清醒!”接着下意识的一挥手,只是现在金蛇鞭已经毁了,自然是打不出鞭子来的,可让虞渔舟没想到的是,尽管没有鞭子,随着他的手一起挥出去的竟还有一道金光。 那金光说是金光,更是带着几分红色,就像是金蛇鞭快要被燃断之前的样子。 虞渔舟自己也被吓到了,手悬在半空中好久才放下。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倒不像是出个车祸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被辐射一下长出超能力来那么离谱。作为在人间的典策,其实这种事情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若是能力到了那个份上,出手便带着些许功力也是常有的事。毕竟若是真的成了神仙,就连身体都是带着光晕的。 可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在人间几百年了,自从接下了典策这个职位自己就再没有修炼过什么,今天何以突然功力暴涨?想着,虞渔舟不由得低头看了看那玉坠子。 被虞渔舟这么一吓,安阳也瞬间清醒多了,微微皱了皱眉道“我有点头疼。” 虞渔舟道“我也头疼,而且不仅仅是头疼了。” 多多少少的,虞渔舟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怎么说呢,百感交集,悲喜交加。喜是喜老金虽然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但黑无常将带着他的记忆和感情继续生活下去,甚至是永远的生活下去。而悲的是苏厌的离开。尽管相识不久,这个人却已经占据了虞渔舟能保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记忆的大部分。 虞渔舟劝自己,不过是一时间不太习惯罢了。 眼见着庙外面的世界渐渐亮了起来,黎明来临。虞渔舟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道“你还能走吗?” 安阳道“没问题。” 虞渔舟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就走吧,找个景点,坐车回家。” 安阳一脸的愕然,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怎么?真的不查了?” 虞渔舟有点赌气的道“不查了,人家苏总已经把剩下的四十万都打到咱们公司账上了,人家都已经不想继续了,我们还跟着瞎起什么劲?这不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虞渔舟嘴上这么说,可安阳知道他也不过就是闹小孩子脾气罢了,不然还叫黑无常去拦先秦遗民干嘛?于是故意逗他道“别别别,不是我们,就你自己啊!我现在可想死我的卡宴宝贝了,我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到家呢!” 被安阳这么一噎,虞渔舟也无话可说。安阳本来以为他会反驳的,毕竟以他的性格,越是不开心的时候就越是嘴不饶人,没想到他竟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路相比之下就平坦多了,再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发生。两人只用了一上午就已经找到了景区,被工作人员发现车票是昨天的已经过了期。虞渔舟身上没有现金,还好有安阳,刷了脸,便也就上了回家的车。 再说苏厌。苏厌一个人在长白山的林子里转了很久,接着身上的光倒也不是很难赶路,只是走着走着苏厌便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右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的五根修长的手指开始攥紧了心口位置的衣服,攥到骨节发白。 实在没有力气,苏厌脸色惨白,无力地靠在一边的树上,身体又渐渐地向下滑去。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不大,但是动作十分的敏捷迅速,还不等苏厌反应过来便一闪而过。苏厌条件反射的唤出雁翎刀拿在手里以备不测,只是自身太过虚弱,在那黑影出现的时候,苏厌虽然已经看见了,确实在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防御,被那黑影站在身后,尖锐的爪子抵住了喉咙。 苏厌只觉得身体越发的虚弱。那人站在自己的身后,显然要比自己矮一些,站在自己的身后似乎是在尽力的仰着头,靠近自己的耳朵道“你们以为,我真的这么轻易就死了?” 苏厌强撑着笑了一下,道“自然不会,猫有九命,怎能这么轻易就殒没了。” 狸猫在他身后嘲讽道“还真是聪明。不像那虞典策,活了几百年,还像是个智障。” 苏厌微微蹙眉道“这话未免为时过早。” 狸猫道“说他你不高兴了?你想与他双宿双飞一同归位?我偏不许。” 苏厌道“你想得太多了罢,我也不过是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狸猫道“随你怎么说,反正,至少目前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中。”狸猫明显笑了笑,温热的气息直冲苏厌的后颈。狸猫索性放开了苏厌,道“这深山老林的,幽荧大人恐怕是走不出去了,不如跟我走吧?我保证你过得舒服。” 苏厌微微蹙眉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虞渔舟和安阳回到公司的时候刚好是清晨,推开公司的大门,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飞扬起来的灰尘便被映得一清二楚。走进去,一扇一扇的窗子打开,虞渔舟想放一放屋子里的发霉的味道。 一转眼都已经是十月份了,公司门口贴着的通知单有那么大大的一摞子,什么催缴电费的,催缴水费的,有一张最大的,上面写着大大的“通知”两个字,说是十月六号暖气上水,请务必留人。 转眼已经是秋天了吗?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这个季节了。想想,似乎新买的空调还没来得及安装,如今却要考虑要不要买个电暖气了。 自己倒是没什么,虞渔舟这个人虽然已经好几百岁了,但是身体素质一直都好的很,不怕冷不怕热的。买空调是为了李清,他不喜欢太热,那时候虞渔舟还嘲笑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年到头都是那么一身笔挺的西装。 电暖气是给单位的保洁阿姨买的。那阿姨其实已经过了退休的年纪,只是家里不是特别富裕,心想着趁还干得动多干几年,也给她儿子攒一套娶媳妇的房子出来。人老了就会怕冷,去年那阿姨就冻得病了几次,虞渔舟便想着,今年一定要添置一台电暖气。 这不刚好,苏厌前前后后给了六十万,除了开工资,交房租,水电煤气的,还能省下好大一笔,正好去买这些东西。 虞渔舟笑笑,拿出手机,给保洁阿姨、保安大叔发了微信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回来了,明天可以正常上班了。 这是虞渔舟自己里的规矩,如果单位的人都不在,都出勤去了,那保洁和保安便也就不必来上班了,权当是带薪休假。不为别的,只是虞渔舟害怕有一天一个人都回不来,便也不必给其他人添麻烦了。 折腾了几天在那深山里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虞渔舟道休息室里往床上一躺,脑袋刚沾到枕头便沉沉的睡着了。 无梦。但却觉得睡得很累,像是在梦里背着一个人走过了山川大河那般累。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夕阳的光线柔柔的,很舒服。虞渔舟觉得口渴,张口便道“李秘书……”话已出口,才惊觉李清还在地府疗伤,没有回来。 虞渔舟心里不太好受。李清那人忠得像是一条狗,让人心疼。 “虞总,怎么了?” 虞渔舟猛地抬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安阳。虞渔舟道“怎么没回家?” 安阳缓缓道“保洁阿姨他们还没回来,我要是走了,就只剩你自己了。” 虞渔舟本还没觉得如何,被安阳这么一说,始觉得寂寞。自从他接任典策,没过几年狸猫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那家伙虽然神出鬼没,但也总会在他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出现;后来有了李清,无论何时总是留在自己身边,只要一声吆喝就会出现;再后来又有了老金、安阳那么一大堆的人。 如今竟沦落到一旦安阳回家,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上厕所忘了带手纸就要在里面蹲到死。 虞渔舟笑笑,道“谢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上门相亲去了 虞渔舟睡了一夜,安阳便在床前守了一夜。 其实在这之前,安阳也没想到自己这样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把自己摆在第一位的人竟然能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安稳的睡上一觉守了整整一夜。这一页他可不太好过,身子总是一阵又一阵的热,热了又不敢脱,就怕自己正脱着呢,虞渔舟再醒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第二天一早,虞渔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九点了。虞渔舟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推门出去。安阳正在准备早饭,有些手忙脚乱的。这也是正常,因为之前这些细碎的事都是李清负责的。 虞渔舟抬了抬手道“别忙了,怎么的不还都是吃。” 安阳笑了笑,没说什么,坐在了桌子边,开始吃饭。 虞渔舟也坐下,却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觉得心慌,坐立难安的感觉。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对安阳说道“一会我去一趟老金父母家里,老金的事……”虞渔舟顿了一下,道“总是得去解释清楚的。你就先回家吧,这段时间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安阳想都不想,道“我不回去,我得跟着你。”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安阳说完自己也尴尬了一下,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大家都不在,自己必须要保护好虞渔舟才行。 没有为什么。 虞渔舟先是一愣,紧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虞渔舟心想着,虽然自己知道老金也并不算是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但是想必他的父母是接受不了这种解释的。老金入职的时候填过一张个人资料,虞渔舟还真的就认真看过。他父母也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恐怕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人都死了,连户口都消不了。 虞渔舟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按照一半的流程,买了些水果花篮、牛奶八宝粥,想了想虽然是公事,但还是没好意思开那辆五菱宏光,而是开自己的车去的。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五菱宏光太不正式。安阳让他开自己的卡宴,虞渔舟又觉得有点嘚瑟。 出门一脚油,直接就闯了红灯。前面交警摆摆手,虞渔舟就心里一凉——行了,罚二百扣六分。 交警同志走到车窗前,潇洒的敬了个礼。 虞渔舟就是觉得自己心不在焉,心里不安得很,这才走了神。幸亏没碰了人,不然非但成仙没指望了,不下地狱已经是不错的了。 老金家里也是有些钱的,在城郊的高档住宅区里有一套带院子的小别墅。好在并不是很远,虞渔舟状态不好,不敢开的太快,但好在一个来小时也就到了。虞渔舟把车停在了离老金家门口不远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这都已经到了中午饭点了,自己这么进去,赶上人家吃饭怎么办?倒是像来蹭饭的。 要是老金的父母邀请他一起共进午怎么办?不吃,那不是明摆着连着最后一顿好饭也不让这老夫妻俩吃了?吃的话,吃完了还怎么开口讲老金没了?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虞渔舟想明白了,这事无解。干脆拿着买的东西咬咬牙下了车。正准备去按门铃的时候,发现站在老金家门边上的有一个人,不走动也不进去,似乎在等谁。 虞渔舟走近了一看,那人竟然是黑无常! 黑无常穿着一件连帽衫,帽子戴着,挡住了脸,虞渔舟这才一时间没认出来他。如今看清楚了却更是惊讶。现在的黑无常越来越和之前的不同了,不禁长相越发的像老金,就连气质也开始相似。这样的一个人,虞渔舟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 虞渔舟本来想问他,你怎么在这?可是好巧不巧的,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池家宅院的大门开了,卡门的是老金的妈妈,一个很优雅端庄的中老年妇女;站在老金母亲身后的,则是老金的父亲,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学究。 老金的妈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黑无常,没有半点怀疑,开口便道“呀,儿子咋回来啦?这位是谁啊?你同事吗?快进来!” 黑无常咧嘴笑道“这是我领导,我老板,虞总!” 池妈妈赶紧热情道“原来是虞总啊!快进来快进来!”看见虞渔舟手里拿着的一大堆礼品,池妈妈明显的疑惑了一下,有点尴尬道“你看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我这……这给林林介绍的女朋友上次来家里拿的还没吃完呢!你这……这不是破费了吗!” 虞渔舟也不傻,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池妈妈多半是误会了自己要潜规则他儿子了。不过她这么想也是可以理解的,正常人哪个领导无缘无故的到员工家里去家访还带着么多东西的?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不是红事就是白事才会这样啊! 自己本来是来给老金父母报丧的,被黑无常这么一搅和,行了,成了来相亲的了。 虞渔舟略带尴尬的笑了笑,推脱道“我……就是给二老买点东西,这不是……这不是快过清明节了嘛!”这话一出口,虞渔舟就想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这特么的,是在说什么呢啊! 池妈妈更是尴尬,但毕竟是高知,还是坚持道“你看你还客气上了。这都到家门口了,怎么的都要进来坐坐啊!” 老金的爸爸讷讷的道“对啊,进来坐坐。” 池妈妈就白了他一眼。这时候,池妈妈恨不得池爸爸一句话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不让虞渔舟进门,没想到他还跟着迎合上了,真是有智商没情商。 虞渔舟当然是明白的,人家不过就是客气客气罢了。自己此行本来是要来报丧的,现在这个样子这事是办不成了,也不用办了,这黑无常明摆着是来冒充老金的。 于是虞渔舟放大招道“不了不了阿姨,不是客气,我这一会还要出趟差,这车票都买好了,今天就不进去了,改天,改天一定好好陪阿姨聊聊天!” 池妈妈虽然脸上舍不得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下次一定要来啊!” 虞渔舟可算解决了眼前的麻烦,给黑无常递了个“你别乱来,我就在门口等你”的颜色,便上了车,佯装着急要走的样子,实际上则是提了提车,停到了一个不在池家宅子监视范围之内的地方。 虞渔舟坐在车里开着车窗开始抽烟。一根一根,一直到抽到第十根的时候,黑无常出来了。其实虞渔舟的车停的还是挺隐蔽的,这黑无常从池家宅子里面出来应该并不能一眼就看到。可见他应该是故意找了一下虞渔舟的车在哪。 果然,黑无常直接走过来拉开车门坐在了虞渔舟的副驾驶位上。 虞渔舟道“你这是来裹乱的么?”这话并不是十分认真,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 黑无常恢复了以往铁青的脸色,道“我是来替你——也是替我自己平事的。你来,不就是为了解决池乐林的身后事的么?” 虞渔舟点点头道“嗯,对。” 黑无常道“你想怎么办?告诉他们这两个已经过了古稀之年的老头老太太他们的独子没了?还是说,‘你们的儿子,一个双学位博士,成了专门勾魂索命的黑无常’?”、 虞渔舟无言以对。确实,这个事他自己都没想明白过。这么说来的话,黑无常确实是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虞渔舟道“……谢谢。” 黑无常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也算是我,尽孝道了吧!” 接下来黑无常说的话,才是真真的震惊到了虞渔舟。 黑无常说“我已经早就忘了自己的父母是谁,如今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倒也是好事。在我在的这段时间里,定会替池乐林好好尽孝道;只是我这个工作性质你也知道,有今天没明天,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务必帮我照顾好他们二老。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也不缺这个钱。” 虞渔舟心理苦笑,活不活得过他们二老他不知道,但是说到钱,这黑无常可能还不太清楚,自己看着体面,实际上连老金家的一半都赶不上。 不过虞渔舟还是立即应下了。朋友能把父母托付给自己,便不是一般的信任了。恐怕这样的信任,除了他,也就是李清了。 虞渔舟想到李清,便问道“青龙怎么样了?在地府修养的可还好?” 黑无常道“你怎么说话越来越像苏厌了,半文半白的,不累吗?” 黑无常说话没有抑扬顿挫,和抑扬顿挫过于夸张的白无常正好相反,这话说得也就自然算不上阴阳怪气,但虞渔舟听了就是觉得怪怪的。于是不予置否。 黑无常又接着道“青龙目前没有什么大碍,不好但也不算坏吧!养一养迟早会好的。” 虞渔舟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黑无常道“青龙无碍,倒是另一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 虞渔舟问道“何事?”又是这样一句半文半白,虞渔舟脱口而出,然后就红了耳根。 黑无常道“你让我去找的那些先秦遗民,我回地府之后便去查过了。很不幸,那海市里三魂七魄完备、能直接来投胎的三百二十四人已经都过了奈何桥了,来不及了。” 听黑无常这么说,虞渔舟心里先是沉了一下,后又马上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叫三魂七魄完备的?那就是说,还有魂魄不全的没有过奈何桥?” 黑无常转头看向虞渔舟,道“对,有一个。” 虞渔舟问“谁?在哪?” 黑无常道“你还记得李清曾说他在海市见过一个和你长得极像的人吗?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假期快乐哈哈哈 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的,比心心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突然消失了 虞渔舟努力回想了一下,李清刚从海市回来的时候确实提到过这么一个人,当时几个人便猜测会不会是虞渔舟的一魂一魄,只是那时候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想起来,竟然放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虞渔舟皱了皱眉,最近他的记性确实不太好,简直就是一段一段的周期性失忆。不过他也习惯了,在他生活的这几百年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这么一次,刚开始虞渔舟还有点害怕,求爷爷告奶奶的去看过几个有名的大夫。可是大夫也说不明白只叫他吃些补药,好好睡觉。 时间久了虞渔舟发现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也就不再纠结了。反正每个人都会多多少少的忘记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权当是给大脑清理缓存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清理缓存虞渔舟还是觉得挺麻烦的,毕竟现在正是用脑高峰。他也是倒霉,上一次选择性失忆好像是在他准备参加高考的时候,学啥忘啥。 说起来,似乎这样选择性失忆的周期越来越短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就像手机越用越卡一样。 虞渔舟道“那个,黑无常,你是不是能看得到我现在有几魂几魄?” 黑无常幽幽道“当然。你自己不也有办法看得到吗?” 虞渔舟无奈道“我从前当然是有办法的,只是用金蛇鞭将魂魄硬击出肉身之外也太伤身体了吧,那玩意用多了会谢顶的!再说,现在金蛇鞭也没了。” 黑无常道“等你找到新的武器,不知道还要作多大的妖。” 虞渔舟是真的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道“什么?” 黑无常道“没什么。你要是想看看自己的魂魄,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要是想让我帮你看看有几魂几魄我倒是可以有条件的帮这个忙。” 虞渔舟心里想,你把爸妈都托付给我了,你还有什么求我帮忙还得说是“条件”的?于是应道“你说,你说!” 黑无常道“这条件,以后时候到了我会说的。” 虞渔舟心里笑了一下,这黑无常看起来挺耿直的,居然还有这心劲。明明就是还没想好要和自己要什么,说的这么高深的样子。不过到也罢,就算不是有事求他,他毕竟有老金的一魂一魄,要求也不会很过分,自己还是会答应他的。于是点了点头,道“好。” 黑无常见虞渔舟已经答应了,便抬起右手来,吹了口气在掌心,掌心便出现了那条三指粗的铁链子。虞渔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自己那边躲了一下,然后有点尴尬道“没习惯,还没习惯!” 黑无常道“我知道,在你心里还是把我当老金看的。可是你得面对现实,老金,已经没有了。就算我有他的一魂一魄,我有他的记忆,他也不过都是我遗落在人世间的一小部分而已。如今,已经没有了。” 虞渔舟点点头道“我知道。” 黑无常道“那来吧,把头伸过来。” 虞渔舟惊恐道“干什么!” 黑无常倒是神色平静,缓缓道“把你的魂魄拉出来看一看啊!不然怎么知道你有几魂几魄。” 虞渔舟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这黑无常这句话说完,就感觉似乎是带着BGM的,气氛格外的恐怖。虽然自己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典策,和黑白无常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是一想到要活着被黑无常索一次命,总还是觉得怪怪的。虞渔舟道“非这样不可了?” 黑无常道“非这样不可。” 虞渔舟本来还想最后挣扎一下,但是暗自想想,自己堂堂典策,这点事都要推脱,实在有失自己家几百年来的体统。无奈,只好咽了咽口水,慢慢的、不能再慢的,把脑袋伸了过去,露出脖子来。 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的,引颈待戮。 黑无常小小声的“嗤”了一声,表示鄙视。然后把那铁链子往虞渔舟的脖子上那么一搭。 虞渔舟只觉得自己脖子上一凉,和喝了雪碧一样的感觉,透心凉。然后便失去了知觉,两眼一黑,就神游物外了。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有的人说会像放电影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匆匆的再看一遍。但虞渔舟觉得自己不会,自己的一生太他吗长了,估计得折腾上几天几夜才能看完。要是被送进了医院,你说救还是不救? 也还看过一个段子,说大脑会像身体各单位确认已经回天乏术,然后下达最后一道命令,便永远的关机了。 虞渔舟觉得这个对于他来说也不太现实,至少对于这一次“死亡”来说不太现实。自己身体各单位还好好的呢,估计大脑会说“那个,额,好像跳闸了,你们等一会再试试。”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也有可能是很久,虞渔舟恢复了意识。魂魄就像是被强按回到身体里一样,虞渔舟甚至觉得隐隐作痛。但是此时他顾不上什么疼不疼的,就想知道自己到底现在剩的是几魂几魄。 可是睁眼一看他便傻了——副驾驶上哪还有黑无常的影子! 黑无常居然一声不吭的不见了。 不不不,虞渔舟知道,黑无常就算是想走,也不可能就这么把肉与灵分离的他扔在这不管就自己跑了啊,要是真的向坑他一把,那刚才又何必跟他提条件呢? 如果不是黑无常自己跑了,那就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事让他不得不离开。再或者,是有人把他强行带走的。 若是前者倒还好,谁还没有点棘手的事啊。就怕是后者,最近的麻烦不少,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 想到这,虞渔舟心下一凉,立刻发动车子往回赶。其他的他暂时无暇顾及,倒是安阳,自己在公司他不放心。狸猫没了,老金没了,李清也受了重伤,苏厌也走了,他现在基本上就是光杆司令,必须得保护好安阳才行! 脑子里这么想着,开车便也更加的心不在焉了,几次都险些和前面的车撞上。转弯的时候虞渔舟很遵纪守法的占了最右侧机动车道,不曾想再右面的非机动车道上冲出来一辆奥迪,虞渔舟一时开小差差点撞在上面。奥迪车也被迫停了下来。 虞渔舟正心情焦躁,只见那奥迪车主、一个戴着眼镜不修边幅的中年妇女透过车窗户一脸凶狠的向虞渔舟咒骂着什么。隔着两层玻璃虞渔舟听不清,但只觉得一股火气上来,虞渔舟抬手指了指那奥迪车,奥迪车主还没反应过来,虞渔舟就已经驾车离开了。 虞渔舟的车走后,那奥迪车还不等开走,引擎便冒起了黑烟,转瞬间便自燃了起来。 确实,就是虞渔舟干的。其实这点小事对于一个典策来说都是“举手之劳”,只是这种有违神仙律例的事,虞渔舟从来都不会去干。也不是多么高尚,只是一个马上要走出三界的半神还去和一些普通人计较这点事这就已经是很不应该了,还用这些“超能力”去整人,便是大错特错,一旦被人知道了,便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好在也没有那么闲的人,做也就做了,基本上不会被告发。 一路的风驰电掣,虞渔舟到公司倒是快,不过也已经黑了天了。他也顾不上许多,锁了车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公司里面跑去。 公司里今时不比往日,安静的有点过分,就连一直在门口从不擅离职守的保安大哥都不在了。虞渔舟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心跳的也就更厉害了。 他甚至有点想大声喊叫,问问安阳还在不在,好不好。 直到他看见最里面的会议室灯火通明,安阳带着保洁阿姨、保安大哥、以及一个没见过的男孩,四个人摆了五副碗筷在那用一个电磁炉其乐融融的吃着火锅的时候,这颗心才算落了地。 虞渔舟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道“挺热闹啊。” 安阳这才发现虞渔舟回来了,便一脸慈母笑的招呼道“你可算回来了!快洗洗手,过来吃火锅!买了你最爱吃的茼蒿菜和猪脑花。” 保洁阿姨和保安大哥也笑着招呼他,那男孩有点羞涩,也笑着看向他。这感觉就像是回了家一样。几个人的面孔在火锅升起的袅袅热气中显得格外亲切。 原来那多的一副碗筷便是给自己准备的。虞渔舟笑笑,洗了手走过去坐下。 安阳已经给他盛好了调料,一面递给他,一面介绍道“这是王姨的儿子,我合计人多热闹,就硬拉着过来一起吃饭了。” 那男孩长得很白净,虽然还小,并看不出到底是英俊还是一般,但至少眉清目秀。虞渔舟对他真诚的笑笑,那男孩也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虞渔舟知道,安阳这么说一部分是实情,公司里现在这个冷清的样子确实会让他不舒服;而另一部分,他知道,保洁阿姨和他丈夫早就离婚了,自己拉扯个孩子长大不容易,要是安阳留下她一起吃饭,她便一定是不放心家里的儿子的。 保洁阿姨道“这孩子虞总你叫他小亭就行。”又对小亭道“怎么不和哥哥打招呼呢?” 小亭微笑道“哥哥好。” 虞渔舟道“你好你好,别拘束,快吃吧,想不想喝点什么饮料,我去买。” 小亭道“安阳哥哥买了橙汁的。” 虞渔舟便笑笑,拿起碗筷,心不在焉的吃起来。席间,虞渔舟也在心里尝试召唤了黑无常几次,用的还是老金的名义,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一点回应了。不知道是老金的魂魄回归本体时间太久,已经失去了感知力,还是…… 还是黑无常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问情何为天下 酒足饭饱之后保安大哥就回自己的小房间去继续忠于职守去了,虞渔舟本是想亲自开车把保洁阿姨母子俩送回家去的,但实在不放心安阳,便问那孩子道“你多大了?有驾照吗?” 小亭答道“十九了,已经考完了。” 虞渔舟便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来,道“开我的车回去吧,什么时候有空再开回来就行。” 小亭有点脸红道“我还没开车上过道呢,不敢……” 虞渔舟又劝说了几句,小亭依旧不从,估计是真的害怕,加上保洁阿姨也一个劲的说不行,估计也是害怕孩子第一次开车上道碰坏了他的车。虞渔舟只好作罢,给他们母子拦了一辆出租车,替他们付了钱,权当是员工福利了。 想必在他们心里,虞渔舟一定是个挺好的老板,虽然偶尔也要发发脾气,但也算是从没为难过谁。 可在虞渔舟自己的心里呢?算是个好老板吗?就算给这一大堆的人都挨个上了五险一金,可狸猫还有机会用吗?老金还有机会用吗? 没机会了。 虞渔舟目送那出租车离开,自己却没着急回去,而是站在马路边上抽烟。 这个位置穷是穷了点,但是地段还算不错的,只是目前施工的面积有点大。虽然一片狼藉,好在也不是很影响这里的夜景,依旧一条街的霓虹灯,很漂亮。 安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可能是车辆驶过的声音太大了,也可能只是虞渔舟失了神,总之一向谨慎命案的他竟然没有发现安阳的出现。 安阳在他身后道“怎么一个人在这抽烟?现在早晚有点凉了,会感冒的。” 虞渔舟没有就天气的问题发表意见,而是道“黑无常不见了。” 安阳很聪明的一个人,但是听了虞渔舟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还是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虞渔舟便把自己和黑无常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自然是隐去了被池妈妈误会的那一段不说。安阳认真听完,感叹道“虞美人你是真的胆子大啊,自己伸脖子等着无常索命的,你可能是千古第一人。” 虞渔舟摇摇头,道“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黑无常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消失了的,我怕他……” 安阳道“你上次是怎么把他叫来的?这次有没有试试?” 虞渔舟道“试过了,没用的。” 安阳道“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要是我说,虞美人你就听苏总的,别再继续查下去了。” 虞渔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既然金主都已经放弃了,自己又在这认真个什么劲呢?可是就是有那么一个执拗的声音在告诉他:不行,你必须继续走下去。 虞渔舟道“我想亲自去一趟那个海市。” 安阳道“你疯了么?那个海市不是早在李清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吗?你怎么去?” 虞渔舟并没有受到安阳情绪波动的影响,依旧缓缓道“我经常会梦到一些没见过的,却真实发生的、或即将发生的事情。” 安阳道“就算你真的可以梦得到,又有什么用?你怎么有把握梦到的就是那个海市?” 虞渔舟道“这就像普通人做梦一样,只要睡前的意志一直在这件事上,那么梦见的也应该就是这件事。所以我想,只要我心思到了,再有人在我耳边重复这件事,去到海市一看究竟也未尝不是有可能的。只是……” 安阳急道“只是什么?” 虞渔舟道“我需要你办一件事。” 安阳道“什么事?” 虞渔舟道“回家。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你先回家,等我回来,便去找你。” 安阳愤怒道“不行!你进入梦境,我更得守着你了!” 虞渔舟摇摇头道“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只是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我可是典策,你担心什么。” 安阳依旧不从,道“典策又怎么样?不一样是人?虞美人,你长得就这么精细的,经得起什么磕磕碰碰?要我说,我根本就不同意你去的!不同意!你还想撵我走,想都别想!你不能去,我也不会走!” 虞渔舟还要再说什么,突然一个细高的身影跑过来拉住虞渔舟的手腕。虞渔舟这才看清,这人竟然是李清,于是欣喜道“你没事了?!” 李清的脸色虽然看上去并不像一个中了毒的人,但实在并不怎么好。李清看上去挺着急的,一边扯着李清进公司,一边道“虞总,恐怕现在有点麻烦了。” 进到公司里,保安大哥迷迷糊糊的打招呼道“呦,李秘书回来啦!”见李清没回答,便也就又去睡觉了。 到了会议室,虞渔舟才得空问道“什么麻烦了?到底怎么了?” 李清的脸上挂着些汗珠,其实在这样的天气里像李清穿的这么少,是根本不会出这么多的汗的,除非是刚刚长跑过。但显然不是。 虞渔舟又关心道“你是不是很难受?” 李清并没有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道“苏总,他好像出事了。” 虞渔舟心里猛地沉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虞渔舟知道自己这样其实挺烦人的,人家说的挺明白的了,自己也听的很清楚,却偏偏要人家再说一遍。可是他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就想听他再说一遍,再确认一遍。但是虞渔舟又马上意识到李清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便赶快扶他坐下,并叫安阳去倒一杯热水来。 没办法,直男也就能做到这样了。 李清缓了口气道“苏总,苏厌,他好像是被囚禁起来了。” 虞渔舟就觉得心口更堵了。 虞渔舟道“怎么这么说?” 李清道“我本来是被黑白无常带回地府去解毒养伤的,这毒是黑无常的毒,自然也就是由黑无常来解,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黑无常每天来照顾我。直到今天,黑无常中午的时候便不见了。” 虞渔舟心想,那个时候黑无常正在老金的家里当孝子。 李清接着道“而且便没再回来。我去问过白无常,今天黑无常并没有什么任务,可他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这一点倒是和虞渔舟想的一致,黑无常应该并不是有急事先走了,而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被动离开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那人带走黑无常的时候刻意没有惊动自己。 李清道“我觉得事有蹊跷,便吩咐河海水族帮忙一起留意一下。没过多久便真的有下面来报,说见过一个与黑无常很像的人。我按照大致的位置用元神感应了一下,应该是黑无常无疑。只是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我有预感,是苏厌。” 安阳听了以后安慰道“怎么就一定是苏总呢?可能是不动明王什么的,你想多了。” 李清皱眉道“不可能,不动明王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虞渔舟听了这话便很奇怪。这不动明王虽然官阶不高,但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一方领主了,力量一定不小。至于苏厌,虞渔舟只知道他的力量非比寻常,但是具体有多少,他并不清楚,毕竟苏厌有没有在他面前使出全力过他都不知道。但是,敢说苏厌的力量比不动明王更大,李清一定是知道什么。 虞渔舟便问道“你怎么知道苏厌的力量比不动明王还要大?” 李清自知失言,只好缄口不言。虞渔舟也没有追究,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先去救黑无常和苏厌才是要紧事。 安阳似乎想到了什么,道“看来这次你是非去不可了。” 虞渔舟道“是,非去不可。” 李清抬头,疑惑道“去哪?” 虞渔舟便和他大体说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说刚才我只是有这个打算,那现在就是一定得去了。我让黑无常查看我的魂魄就是为了确定海市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而黑无常就在这个时候失踪了,应该就是为了阻止我调查海市的事;如果像你所说,苏厌和他在一起,便更能说明这个人在尽力隐瞒海市的一些秘密。所以,我必须得去。” 李清挣扎着站起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虞渔舟心想,还真的是忠犬啊,自己都已经这样了,命全凭这么一口气吊着,居然还想着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虞渔舟道“不必了,我的梦境,你也进不去的。刚好安阳一个人留在公司里我也不放心,你在这,你们两个也能有个照应。” 李清应是觉得虞渔舟说的有理,只好点点头。 虞渔舟又道“现在说说吧?你怎么样了,身体痊愈了没有?” 李清道“我没什么事了,只是可能稍微有些虚弱罢了,不必担心。” 李清这话这么说着,可虞渔舟却觉得哪里不对。这李清来的时候便是满脸的汗水了,现在坐在这身上的黑色外套似乎也被浸湿了。有这么热?并没有,多半是身上极度的疼痛才会流这么多汗。虞渔舟伸手去摸,李清下意识的向旁侧躲了一下。躲是躲开了,脸上的表情却更是痛苦。 虞渔舟知道不对,便硬是伸过手去摸了一下。 手掌里竟瞬间被染成了红色。全是血。 虞渔舟惊得瞪大了双眼。李清穿了一身黑衣服,再加上脸上的汗水先入为主,自己才会误会他的身上也是被汗水打湿的。虞渔舟不由分说的扯下李清的上衣,曝露在他眼前的,竟是精致的肌肉线条上的满目疮痍。 在李清的身上,长长短短的布满了无数的伤口,看上去应该是已经结了痂的,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又都硬生生的扯了开,鲜血直流。 李清道“没事,一些划伤而已,不疼……” 不等他说完,虞渔舟便咆哮道“弄成这样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为了我吗?你心里就只有我吗?就没有你自己?!你不疼!不疼吗?你流了很多血,很多血!你要为了我把命也丢掉吗?!你是有病吗?!” 李清只淡淡道“若是必要……” “若是必要怎么样?!真的要为我去死吗?!你想没想过我心里的感受?我不想你死、不想你受伤啊!” 也许是堆积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这些话一股脑的被倾倒出来,虞渔舟竟然哭了出来,眼泪像散落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可是目光里确实满满的故作坚强。 李清勉强站起身,伸手抹了抹虞渔舟脸上的眼泪,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尽管我知道,这些话,可能并不完全是想要说与我的吧?你只是,没机会,也没有勇气说给他听罢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破败酒楼旧人受困 虞渔舟平躺在床上,安阳和李清两个人默默地站在床边以一个绝对俯视的视角看着他。这种气氛有些微妙,虞渔舟突然就笑出了声来。 看着安阳和李清两张不可思议且夹杂着一点愤怒的脸,虞渔舟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没忍住。主要是这样太像是在给我送殡了。” 虞渔舟向来没心没肺,什么话都敢说。在外人眼里,他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事实上刚好相反,正是因为实在太了解生死轮回,虞渔舟才反而不把这当一回事。什么生啊死啊的,总是顺嘴就说出来了。李清在一边唠叨过他无数次,就是记不住啊。 这一次,李清却没有再唠叨他,而是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定要无恙归来。” 虞渔舟也似乎并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自己也并没觉得被人“送葬”是多么好笑的一件事,那么个反应也无非就是想缓解一下气氛罢了。 虞渔舟愣了一会,微微笑道“三十六。” 李清疑惑道“什么?” 虞渔舟道“你身上的三十六道伤都是为我受的,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我这条命都要留着给你的。” 李清神情一滞,没想到虞渔舟替他包扎的时候居然还一一数了他有多少伤。随即偏过头去避免与虞渔舟直视,道“我不要你的命。” “好了好了,干什么这都是?不就是做个梦吗?干嘛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安阳道。 李清咬着后槽牙强控制着自己几乎失控的情绪张口道“这不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梦那么简单,可以说,那海市连通着两千多年前的世界,而那个世界他去过,即使不算凶险却也很是诡异。如今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似乎是有人在与海市有关的事上故意动手脚。而且如今的海市以尽数进了六道轮回,还不知道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光景,虞渔舟一人以魂魄前去,又没有金蛇鞭傍身,李清是真的担心他这一去凶多吉少。 只是李清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虞渔舟笑着打断了“就是,不就是做个梦吗?放心吧。”说着,轻轻拍了拍李清的手。 李清会意,虞渔舟估计是不想再多一个人担心他罢了。于是点点头道“好,我等你回来。” 安阳道“我们。” 虞渔舟笑了一下,便慢慢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有目的性的进入梦中,虞渔舟竟一度紧张的睡不着。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涌进了他的脑子里,他甚至想起了与苏厌见面的那个下午,很热,他给苏厌上了一杯用奶油雪糕泡的茶。 虞渔舟惊觉这样不行,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心里默念道“海市,海市……” 看着虞渔舟慢慢安静下来,李清知道时候差不多到了,便伏在他耳边轻声讲起自己在海市的所见。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他更好的进入到海市的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渔舟模模糊糊的能看见一些东西了。只是在梦里,意识还是混沌的,一切都很朦胧。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他一定会紧张到醒过来,那一切就都白忙活了。 慢慢的,虞渔舟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在自己的身侧,是一座小小的庙宇;而前面,则是一条长长的街市。只是无论是这小庙也好,那集市也好,全都是空无一人,而且有着像是被火焚烧过一样的痕迹。 虞渔舟渐渐清醒起来。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这又是哪里,他慢慢的开始想了起来。还好,这一处应该就是那海市的遗址了,自己应该是没有来错。 这么说,第一步还算顺利。 虞渔舟沿着那街市向前走去,一边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要怎么做。他是来见那小号的自己的,无论他是自己的魂魄也好,不是也罢,总得要见到他问清楚关于先秦遗民祭拜阴阳神的事才行。只是来的太急,他竟还没想过进来以后要如何见到小号的自己,也就只好边走边想了。好在梦里的时间比醒着的时候快上很多倍,自己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这街市虽然现在看起来破败,但可以看出在被业火焚烧之前应该是很繁华的,虞渔舟的眼前甚至能浮现得出那熙熙攘攘的集市的样子。这样热闹的集市,李清为什么会说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呢?而且,当小号的自己出现的时候,却又可以听得到了。 虞渔舟想着,突然看见旁边的木推车上有一个小小的兽形木雕。这木雕很眼熟,虽然没有过多留意,但仔细回想一下,再看看周围虞渔舟很快发现,几乎每一个摊位上都摆放着这么一个小小的木雕。而自己刚落地时身边的那座庙宇门口似乎摆放的也不是一般的麒麟或狮子石雕,也是这兽形。 虞渔舟便拿起一个仔细看来,虽然被焚烧过,但是却不难辨认,这小小的兽形便是地藏王菩萨身边的神兽谛听。这谛听虽然在后世有着许许多多被杜撰出来的神奇形象,但实际上原型却是一条白犬,而这木雕正是这个样子。 传说这谛听能辨善恶,在《西游记》里更是能听出美猴王的真假来,只是不愿说出罢了。那这样一来便能说得通了,应该就是这小号的自己因为这里的人虚伪贪婪,故向地藏王菩萨借了谛听来,直接封了这里一切的声音,不让他们口吐虚伪之言罢了。 虞渔舟随手拿起一根断了的木条,敲击了一下身边的东西,果然,依旧是没有声音的。不出他所料,这谛听还没有离开。谛听没有离开,那小号的自己便也一定没有离开。 若是说小号的自己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守这座海底城,那如今海底城已经得到了救赎,他又为什么还没走呢? 原因只可能是一个,那就是,他在等一个人;而他等的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 果不其然,虞渔舟只觉得身后有人。他立即回头,看见的却不是李清口中那个与自己长得极像的少年,而是另外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不久前他才亲手埋了的狸猫! 虞渔舟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尽管没有金蛇鞭加持,却还是提起一股力量来,以掌为刀,带着一道金光猛地向狸猫发起攻击。狸猫似乎也是预料到了虞渔舟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快速的向旁侧一闪。 带着耳边呼啸的风声,虞渔舟惊觉声音竟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恢复了!难道李清见到的并非自己,而且化作自己模样的狸猫? 狸猫的武力值一般般,可是反应的敏捷度却是几乎登峰造极的。虞渔舟的这一击,出手虽猛,却只擦到了狸猫的皮毛罢了,除了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印子便不曾有什么实质的伤害了。 虞渔舟正要发起第二次攻击,狸猫却提起嘴角邪笑道“虞典策,若是要打,我定是打不过你的;但是,我想比起收拾我,有个人也许你更想见到呢。你杀了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虞渔舟觉得自己一定是给他气得昏了头。狸猫既然能诈死,那么便一定是有备而来,明知道自己法力不敌,怎么会现在现身以身犯险?他一定是手上有足够牵制自己的筹码,才敢如此嚣张。 虞渔舟忍着愤怒道“他在哪。” 狸猫见虞渔舟果真着急,便更加得意道“在我府上。若你急着见他,就跟我来吧,他现在的处境,啧啧啧,不太好。” 虞渔舟便更是着急道“带我去!” 狸猫便笑的更加放肆,一纵身,向一个方向跳去。虞渔舟便紧跟其后。此时的他正心急如焚,根本管不上会不会有陷阱埋伏什么的。其实细想起来,虞渔舟自己也觉得不能理解,跟在自己身边几百年的狸猫叛变都不敌那苏厌是否安好重要。 狸猫的速度很快,转眼便进到了一处破败的酒楼当中。虞渔舟着急见到苏厌,便紧随其后冲了进去。虽然只是前后脚的功夫,虞渔舟进去后却不见狸猫的身影了。在他面前的,是凋败的酒楼正堂,桌椅凌乱,杯盏破碎,高悬的牌匾上“风花雪月”四个大字也被灰尘遮挡的模糊不清。 而在牌匾下面,有一人正被白绫捆住双手吊在半空中。那人似乎已经没有了神志,低垂着头颅看不出一丝生气来,黑色的头发被半干涸的血液黏在了惨白的脸上。他身上的衣服因为凌虐而变得破碎不堪几乎不能蔽体,隐约可见他身上深可见骨的处处伤痕。 虞渔舟只觉得喉咙干渴,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手脚冰凉,几乎快要丧失了战力。 “苏厌!”虞渔舟忍不住大声呼唤他。苏厌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很吃力的微微抬起头。见到是虞渔舟,尽管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却还是硬扯起嘴角向他笑了一下。因为体力不支,那微笑很轻微,可虞渔舟却觉得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地刺进自己的心里。 虞渔舟提起力量在掌心,道“你别动,我放你下来!”说罢,便飞身过去。 苏厌想说“别过来”可因为太虚弱,这一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虞渔舟几乎就要触碰到苏厌的时候,却被一股力量反弹回来。那力量像是一张网,很韧,割在身上起初没有感觉,可当他落地,便开始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只是因为自己只是魂魄入梦,并无肉身,便也看不出什么实质的伤害来。 只是他这么一撞,那“网”吃力,前后弹动,不仅割在虞渔舟的身上,同时也割在了被悬吊着的苏厌身上。虞渔舟没有肉身,可苏厌却是有的,一瞬间,苏厌本已干涸凝固的血液又顺着新的伤口流淌了出来,染红了前面的“网”。虞渔舟这才看清,在自己和苏厌之间竟是由无数道银丝交叉错落而成的一张大网,或说是一睹锋利的墙。 苏厌一定很疼,只是连□□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痛苦的微微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要开始虐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切肤之痛入梦寒 李清与安阳守在进入梦境的虞渔舟身边,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生怕是会出什么差错。 李清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伤却还没有愈合,再紧接着这么一折腾,而且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身体已经是在崩溃的边缘了,完全靠一股执念撑着。安阳此时也是紧张的很,根本就没想起来应该让李清吃点东西小睡一会,省得要是有什么事他们两个根本就顶不住。 可是偏偏最近就是点子不好,似乎是怕什么来什么。李清许是极其虚弱,对周遭的敏感度大大降低,安阳反应过来有东西向他们袭来的时候李清还并没有知觉。于是安阳猛地一把推开李清,大声道“小心!” 这一下李清确实是躲开了,可那东西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安阳身上。安阳一下子闭紧了双眼,心里想着,明年的今天应该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可他只觉得胸口受了重重一击,有点闷闷的疼,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击中他的东西也“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安阳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只见到地上的青铜匕首和李清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等安阳那长长的一口“有惊无险”的气出完,同样的匕首便像雨点一样飞了过来。李清道“保护典策!” 安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虞渔舟身前——反正自己也受不到有效攻击,便暂时充当一下肉盾也未尝不可,反正就以这种力度和速度袭来的匕首他也帮不上什么其他的忙了。 这样一来,还击的任务便全部都落在了李清身上。李清努力避开飞速而来的匕首,等待着匕首雨后面的人。 “你现在的状况,对手是我,你根本撑不住的,青龙。”说这句关心的话的不是安阳,而正是匕首雨后面慢慢走出来的身影。那人身形细瘦高挑,身穿着一身金衣铠甲,金光闪闪几乎要晃瞎了众人。 李清脸色一变,道“怎么是你!” 而在梦境里,虞渔舟更是无措。面前的那张“网”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狸猫用施了法的猫须编造而成的,锋利无比。这网虞渔舟曾有耳闻,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破解,只要找一把玄铁剪刀来一一剪断便可以了。只是目前来看,一来虞渔舟没空去找那玄铁剪刀,二是,即便找来了,那狸猫也绝不会就任由他像作女红的闺女一样去做这针线活。 此时的苏厌则就像咽了气一般,任凭身体被悬挂着,血液在不停地流,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虞渔舟想不到狸猫究竟都对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 虞渔舟害怕他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便呼唤他道“苏厌!苏厌你醒醒!” 这时一只比野猫体型大些的猫科动物不知道从哪里一跃上了悬吊者苏厌的房梁上,摇身一变便成了狸猫的样子坐在那横梁上,一条腿折起来踩在横梁上,另一条腿则从上面垂下来,在空中百无聊赖的摇晃着。 虞渔舟极为愤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把他放下来,这样下去他会——” “会死,是吗?和我有什么关系。”狸猫调笑道“不过看在你百年前放过我一马的份上,可以放他下来。”说着,便伸手去拉那系在房梁上的白绫。虞渔舟只见得那白绫一松,苏厌就猛地向下坠落,摔在了地上,可他却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虞渔舟不禁喊道“苏厌!” 狸猫也随之轻飘飘的从房梁上下来,落在苏厌身边。他故作轻柔的用左手扶起苏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坐起来,右手则拨开他脸上被血水黏成一缕缕的头发,露出他苍白的脸来。狸猫一面用指尖轻轻地拂过苏厌的脸颊一面阴阳怪气的道“哎,多俊俏的一张脸啊,啧啧啧;”接着又伸手过去直接扯掉了苏厌上身破碎不堪的衣物,指尖轻轻抚摸着苏厌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有这身体,惊鸿之躯,刚刚好,刚刚好。” 狸猫的触碰引起了苏厌的疼痛,只是他无法言语,只有眉头紧蹙,额角大滴的汗水渗出。 狸猫一脸痴汉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虞渔舟看得真切。明明这两人只有一面之缘,狸猫何以如此?难道这二人早就有交情,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他认识苏厌并不是很久,而在过去的百年里狸猫也一直都处于一种行踪飘忽不定的状态里,如果两人就这么认识了,而且十分熟悉,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狸猫的这种行径让虞渔舟格外的不舒服。虞渔舟平时也算是为人随和,不常发脾气。最让他接受不了的就是不是特别交好的人擅自碰他的东西,所以他的东西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李清可以动。不过要是不知情的人动了,通常他也是不会发脾气的。 只是这次不同,看着狸猫的动作,虞渔舟只觉得血气上涌,若不是有面前那“网”挡着,他分分钟都要上去把苏厌抢回来,再手撕了这畜生! 虞渔舟几乎就要爆炸了,大声道“把你的爪子从他身上拿开!” 狸猫却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直接捏住苏厌的下巴用力一扳,猛地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苏厌吃痛,皱眉,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狸猫凑了过去,伸出带着倒刺的猫舌头,在苏厌的侧脸上舔/舐了一下“味道也香/艳至极,不愧是幽荧大人。” 见狸猫如此轻佻的行为,虞渔舟本来是要爆炸了的,却听见狸猫这么一句,瞬间便冷静了下来,道“你说什么?” 而狸猫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便说道“我说,‘幽荧大人’。怎么,你还不知道?青龙没和你说?他可是早就知道了的。” 狸猫这么一说,虞渔舟便猛然间回想起许多事情来。从之前不用全力去给苏厌推宫过血,到后来说苏厌的力量远远大于不动明王,李清似乎是真的早就知道苏厌是什么身份,只是自己一直以来太过于相信李清,他不说,自己也就没有怀疑。 再看看苏厌,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苏厌的力量会如此之大、明灯会如此之亮了。 不过,虞渔舟现在倒是可以稍稍放心些了。狸猫的真身是凶兽讙,也是猫科,他劫持苏厌无非也就是受到了月亮气息的吸引。换句话说,他需要苏厌活着提供月华供他吸食,那便不会杀了他。 但是不会杀了他并不代表就不会伤害他。看如今的苏厌,应该是受了他不少的折磨□□。 虞渔舟试探道“你也是不想置他于死地的吧?那又何必如此,你将他交于我又如何?” 听了虞渔舟这话,狸猫居然一下子就笑出声来“交于你?你还真是天真啊。他苏厌是太阴幽荧,你又是谁?”狸猫欲言又止,半晌才道“虞典策?交于你,你会放过我?” 虞渔舟心里想,确实不会,早知今日你伤他至此,早在百年前就该杀了你的。 狸猫将自己的头凑到苏厌边上,耳鬓厮磨,还露出很享受的表情。虞渔舟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对待苏厌,胸中火焰狂烧,直接放弃了理智,对狸猫道“那你想怎样?”之所以这么问,不是口不择言,而是他知道,狸猫将他引来此处绝对不是仅仅来气他一下。他一定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狸猫笑道“看过警匪片么?” 虞渔舟道“什么?” 狸猫道“警匪片,piu、piu、piu那种。” 虞渔舟道“什么意思?” 狸猫道“警匪片里,想要人质,总是要用什么来交换的吧。看起来无聊,实际上却公平得很,这世界上有失才有得,从来都是一物换一物不是吗?” 虞渔舟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心里却也释然。 狸猫接着道“给你们一点时间,把该嘱咐的,比如名下的房子、车啥的,交代一下。半个小时,够了吧?半个小时以后我回来,希望这只有一个喘气的。” 狸猫的意思很明白,要他与苏厌只活着一个。他了解虞渔舟绝不会为了保命落荒而逃,他这就是在逼虞渔舟自裁。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这张“网”他根本不是虞渔舟的对手,早晚都要被虞渔舟解决掉的。 可是,他又是怎么将苏厌伤成这样并囚禁起来的呢? 虞渔舟咬牙道“好。” 狸猫就笑道“好,虞总,那我就先出去啦,不耽误你们。”说罢,便化作讙,几下就消失在了楼外。 见狸猫走了,虞渔舟几乎是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那“网”前跪在地上,呼唤道“苏厌!苏厌!”见苏厌始终没有反应,虞渔舟实在心急,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伸出右臂从细小的网眼中穿过,忍着不断传来的切肤之痛向苏厌慢慢靠近。 虞渔舟甚至在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只是魂魄,穿过这网最多不过也就是疼一些,就算伤了魂魄的骨,大不了从今以后永生永世带着一条断臂便是了,也无妨,无妨。 总好过像苏厌那般鲜血淋漓吧,让苏厌见了,一定也会像自己现在这般心痛。 虞渔舟伸过手去,忍着剧痛,尽可能平稳轻柔的摸了摸苏厌的脸,期待他能感受到自己,睁开眼睛来。 可是苏厌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虞渔舟苦笑。你若是不醒也好,不知道我这般为你也好,要断的柳,要落的花,又何必再为他伤心呢。 你好,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把标题起的很正经,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你们希望虞渔舟和苏厌谁活下来呢? 预计一周之内就完结啦,最快的话就是这几天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白衣少年送君归 五百年,够做什么?够一个王朝从建立到覆灭,够孙悟空在五指山下等到唐三藏,够红颜枯骨,够顽石生花。 也够让这个驻留人间的神对他人动了情。 以前看到这样的片段,虞渔舟总会嗤笑一声,说这些的太矫情。情这个字,完全是可以通过修行去掉的。当对某个人的小爱变成了普度众生的大爱,便不必提这个字了。他自己便是从小跟随祖父修行,几百年,世间的男男女女他看得太多了,那些千篇一律的爱恨他从来不屑,觉得自己早就已经跳出三界外,不问红尘了罢。 此刻他却明白了一句话:未曾拿起,何谈放下? 虞渔舟暗自苦笑,自己应该是对这人动了情了。若说什么是情,大抵便是做了他不愿的事,却笃定自己是为了他好吧。 虞渔舟最后轻轻摸了摸苏厌苍白的脸颊,然后便慢慢收回了手。那银丝割在他胳膊上的感觉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了。 明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狸猫却还是叫他自裁。怎么做?捏住抠鼻憋死自己吗?当然不是,他是要自己自行遣散自己的魂魄。其实在人间便有这么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其实说的挺有道理的,就像那些得了绝症的病人,若是自己已经认定自己活不了了,便很快就会死去。 因为他自己的主观意识上已经告诉自己的魂魄,行了你们走吧,可以了。 还有一种便是精神病,有这么一些人,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便疯了。是真的疯了,冬天在雪里光着脚跑也不觉得冷了,用手到热水里抓东西也不觉得烫了。这些人便是主观上不愿面对,于是三魂七魄中便有几个离体而去,人便疯了。 所以狸猫的意思是,就算你死不了,从今往后也是个疯子了。 再看他一眼,还是未醒。也好,这样也好。不是说从此便无瓜葛了吗?那你自己好好地生活下去吧。回苏家,继续当你得家主、总裁也好,若是愿意,归位去做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也罢,都好。 至于我,便不做那神仙了吧,就算魂飞魄散也好,就算贻笑大方也好。都好。 虞渔舟提起力量升至双肩与头顶,三盏明灯瞬间全部亮了起来,只要他再进一步,一切便都结束了。想来也不是全无遗憾,明明答应了李清今生还他的一条命,恐怕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还不上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样做自己还有没有来生。 就在这时,虞渔舟只觉得身后一阵微风,那速度很快,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身后的人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掌。这一掌似乎并没用全力,打在身上并没觉得受伤,只是刚刚提起的气力瞬间被打散,打断了他的自杀计划。 虞渔舟心下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下意识的猛站起身转过去,想要一看究竟。 站在他身后的人没动,估计是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虞渔舟才看清,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与自己眉眼相似的白衣少年。这少年除了与自己长得极为相似,身高上却要比自己矮一些,加之不可言喻的熟悉感,虞渔舟有种预感,这就是自己的魂魄之一。 自己找他不得,却在现在现身,想必是有他的用意的。虞渔舟想问的太多,却在此刻一句也问不出口。问什么呢?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就算问明白了有关那阴阳神的事又如何?苏厌自身就是太阴幽荧,可他却不说。个中原委,他不想再去追究了。 那白衣少年却很着急的样子,一把抓住虞渔舟的手腕拉起来,塞在他的掌心里一把剪刀,急切道“你还在等什么啊?含情脉脉、相见恨晚吗?去救他啊!” 这说话的语气虞渔舟倒是熟悉得很,与自己真是一般无二。再看手中,这少年递过来的竟是一把玄铁剪刀。自己正需要这个他便送了来,还真是自己人。 虞渔舟也不再啰嗦,便动手去剪那银丝。一面剪,他心里一面盘算着时间。自己刚才忙着诀别已经耽误了好一会了,估计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若是让狸猫回来看见了,说不定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苏厌。他那样的变态,这事他做得出来。 这么想着,虞渔舟也顾不上什么疼不疼、会不会落下一个永生永世的残疾,直接用左手一把攥住几根银丝,再用右手的剪刀一起剪断。这样是很疼,但却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白衣少年在他后面看得直耸肩,想不到虞渔舟竟会这么拼命。 很快,那“网”便被剪出了一个足够大的洞。虞渔舟猫着腰从那洞里钻了过去,第一时间抱住了昏迷不醒、满身是血的苏厌。还好,虽然依旧是感受不到心跳的,却还有微弱的鼻息。看来他所料不差,狸猫是有意留他性命的。 突然一阵疾风从虞渔舟背后的方向袭来,虞渔舟本是可以躲开的,可是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苏厌他不能躲,无奈之下便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去挡。这一击来的太突然,虞渔舟在心里都已经做好了下半生半身不遂的准备,但好在狸猫并不用武器,只那双爪子锋利,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抓了一把,可立即又被一道金光弹开。 虞渔舟首先觉得极痛,接着便觉得幸运。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竟有金光护体。 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办,虞渔舟又很头疼。自己是不可能放下苏厌先去解决狸猫的。狸猫向来狡猾,万一趁自己一撒手哪里又出来个猫崽子把苏厌劫走了怎么办?所以就算死在这,虞渔舟也决定要抓着苏厌才行。 这时候虞渔舟突然想起那白衣少年来,他既然能给自己刚刚好准备了玄铁的剪子,那说不一定就有办法应付狸猫呢?只是虞渔舟抬头一看,哪还有那白衣少年的影子?早就溜之大吉了。 狸猫落地,微微抬头望着虞渔舟目露凶光。虞渔舟向来不太喜欢猫科动物,喜欢偷袭,也从不讲情分。 只是现在虞渔舟明显处于下风,有性命垂危的苏厌放不下也就罢了,自己手里还没有一件武器,哪怕是一把拖布、一把菜刀也行啊,就这么空着手实在是太吃亏了。虞渔舟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这下是要凉了。” 这话刚说完,虞渔舟便觉得似乎袖子被轻轻地扯了两下;低头一看,竟是苏厌醒了。刚才自己那么悲情,为了他简直都要自杀了,他没醒,现在却醒了,虞渔舟哭笑不得,你这是为了自保所以要醒一下子吗? 只是苏厌依旧十分虚弱,狭长的眼睛也只能微微的扯开一条缝。虞渔舟尽量保持着冷静,心里却乱糟糟的,怎么都感觉苏厌这是要回光返照了呢。 苏厌的右手微微动了动,那把他给取名叫“幽荧”的雁翎刀便出现在苏厌手中。这个名字现在看来还取得挺好的,幽荧拿的刀当然是幽荧刀了。只是苏厌的意思应该是想把这刀交给自己吧?虞渔舟也没空多想,从苏厌手里接过那雁翎刀来。 就在这时狸猫再一次朝他们扑来,虞渔舟一边抱着苏厌,实在不能轻易挪动,便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狸猫与自己之间所剩的距离。 当狸猫进入到自己的攻击范围的时候已经是离自己非常之近了,若是再晚一秒恐怕自己的脸都要被他撕下来。虞渔舟看准时机挥刀,狸猫似乎是没想到他手里还会有武器,已经到了攻击范围内才猛地转身,可是多少有些晚了。那幽荧刀带着隐隐寒光朝他呼啸而去,即使反应敏捷,狸猫还是被那刀砍伤了左臂。 虞渔舟目测那刀口还是很深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马上说服自己,他这不过是在给苏厌身上的伤一个交代而已,不算什么。 狸猫被这一刀砍刀血崩,虽然不知道到底伤的有多重,但仅仅是从表情上来看应该是挺要命得了,只能说庆幸他躲开了没有砍在要害上,不然这一刀下去定是要一命呜呼了。 这也就给虞渔舟腾出了空来,虞渔舟轻轻唤了唤苏厌的名字,他还是有些许反应的,只是又一次的陷入了昏迷。虞渔舟这才注意到苏厌的血已经快要浸透了自己搂着他的那一侧的袖子。虞渔舟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简单的包住苏厌。 许是趁狸猫一时间无法再进行有效攻击,那白衣少年竟然又神奇的出现了。白衣少年倒是冷静,无奈道“别腻歪了行吗?先脱身要紧。” 虞渔舟想也确实如此,便问道“你可有办法?”他自己来的突然,没有什么准备,也没料到苏厌会在这里。自己是通过梦境进来的,可苏厌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这里,自己可带不出去。 白衣少年道“我在这里几百年,自然是有的。你先跟我走,别再让那畜生给抓住了。” 尽管并不能确定这白衣少年的身份,虞渔舟还是没有任何犹豫,横抱起苏厌便跟上那少年。一方面是因为走投无路,这少年便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另一方面这少年却是与自己十分的像,虞渔舟潜意识里就把他当做了自己,哪有自己不相信自己的道理呢? 那少年动作很快,一招一式的套路虞渔舟都熟悉,那是自己传下来的东西,自己练的也是这些。好在苏厌很轻,尽管看着高大,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虞渔舟抱着他的时候都觉得他轻飘飘的还不抵一袋大米沉。若是实在着急,虞渔舟觉得自己把他扛在肩上还是可以来个半程马拉松的。 狸猫回去以后发现那么一个大窟窿而自己和苏厌都已经不见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呢?虞渔舟想着竟然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能与他一起死里逃生的感觉还是真的挺好的啊。 苏厌虽然昏迷不醒,但被这么一折腾似乎是更加不舒服了,竟紧紧地攥住了虞渔舟的衣服。 跟着那白衣少年一路狂奔,随后便躲进了一处小庙里,正是他落地时身侧的那座小庙。虞渔舟只是在外面见过,进去倒是第一次。这庙里的布置很简单,古色古香,并且似乎是有人打扫过的,即使褪色严重,但却十分的干净,与外面不同的一尘不染。 最有意思的是,这庙里的供奉。按理来说,庙里除非有特殊的主位,否则供奉的大多是关公或韦驮像一类的。而这小庙却不然,供的则是一个带着阴阳面具的双面神像。这神像虞渔舟当然是认得的,不正是老百姓口中的“阴阳神”、实际上的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吗? 看来在这些人心里这阴阳神还真的是挺重要的,竟然在庙里供奉的都是他。不过也可能是那个年代还没有关公吧。 见虞渔舟看着那神像发呆,白衣少年道“怎么,雕的不好看吗?” 虞渔舟道“当然不是,已经算得上是艺术品了。” 少年道“错了、错了。这烛照雕得太高,而幽荧又太矮。这些愚民理所当然的以为幽阴为阴,烛照为阳,便与世间男女联系起来,竟把两人雕得不一边高了。实际上阴阳相伴相生,是一样高的。” 虞渔舟听他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年笑道“我自然知道。”那少年又道“别的先不论,先送幽荧出去。” 虞渔舟心想确实应该如此,便问白衣少年道“怎么做?” 少年道“这你不必管,我看守这里,自然有办法送他出去。只是我有个条件。” 虞渔舟无奈,这少年还是真的跟自己一模一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条件。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但凡是他能做到的,自然是都会答应的。于是急道“说啊!” 少年笑笑,拿出一个小陶罐来,递给虞渔舟道“你得答应我,出去以后一直将这陶罐带在身边,不许丢弃,也不能打碎了。” 虞渔舟本来想问,你不出去?毕竟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问。只是这时庙外传来杀气一阵,应该是狸猫已经发现了他们逃跑了,正到处去找他们。那白衣少年自然也感觉到了,不等虞渔舟再多说什么,挥掌便是一道金光。 虞渔舟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力量将他狠狠地推了出去。现实世界里的他猛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再看身边,那白衣少年当真没有骗他,苏厌正躺在他的身边。而在他的手边,除了苏厌,还有那个少年托付给他的陶罐。虞渔舟把那陶罐拿起来,很轻,似乎没装什么,便摇了摇,果然没有什么动静。 虞渔舟脱口而出道“李清啊,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虞渔舟却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下一秒,便听见李清格外嘶哑的声音道“典策?是你回来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经到十七了 虞渔舟,苏厌,李清,妈妈爱你们,不过还是要再见啦 对不起大家了,没天赋,也不想努力,毕竟岁数大了耗不起 不过大家可以决定主角怎么死 留言就好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此生不复见君颜 虞渔舟马上起身四下搜索着李清的身影。此时的李清正在房间一个靠近门的角落里,扶着墙挣扎着起身,同时双手也在身体的周围胡乱的摸着。虞渔舟心里狠狠地沉了一下,忙从床上下来忍着胳膊上的剧痛去扶李清。 当他触碰到李清的身体的时候,李清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便猛的抓住了他,嘴里还念叨着“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虞渔舟现在却不是很好,并非因为自己身上的伤,而是再他面前的李清让他觉得害怕。李清的身上并没有受什么新伤,至少目测是这样的;可是在他的脸上,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两道血痕。沿着血痕向上,虞渔舟看见李清的那一双眼睛几乎成了两团血水,凝固的血液将他长长的睫毛黏成了一簇一簇。 别的地方没有任何伤痕,唯独双眼受到如此重创,这就像一个人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枕头被贼人换过了,我没拿你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我要你知道,我进出你家就像走城门一样容易,你的命,就在我手里。 想必这人应该也是这个心理。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杀不了你,而是想让你活在恐惧里。 虞渔舟缓缓伸出手,却停在了李清的眼前。声音微微颤抖道“李清,你的眼睛……” 李清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到底有多严重,便勉强微笑道“没事,刚才受了点伤,有点疼,睁不开,上点药就好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若不是自己让李清和安阳留下来为自己护法,他们也不会遭到这样的袭击。李清真身是青龙,洪荒四凶兽之一,可以说也是十分厉害的了,诸如胡黄白柳一类的在他眼里都是渣,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的。而能做到简简单单就伤了他的眼睛的,恐怕要是至少半神的级别了。 想到这,虞渔舟才发现还没见到安阳,于是问道“安阳呢?安阳哪去了?”平日里安阳道不是很让他操心,那个大少爷也可以说是能文能武了,尽管不通仙术,但人类的格斗技巧确实炉火纯青,而且脑子又灵光,从不会拖大家的后腿。只是这次不一样,他不在,李清又看不见了,对手之强可以想象,仅凭一些人类的格斗技巧,恐怕连片头曲都活不过。 李清愣了一下,道“他不在这?” 虞渔舟心下不好。李清是看不见的,如果安阳被一招撂倒并且掳走了也极有可能,只是那样的话,恐怕他就要凶多吉少了。 李清一向了解虞渔舟,于是立即接着说道“你别急,他应该没出这个屋子。他的手机一直带在身上,你看一下WiFi的连接就知道他在不在了。” 虞渔舟恍然大悟,自己果然不能没有李清在身边。于是赶忙拿出手机来登录WiFi管理,连接端一共有三个,分别是李清、自己和安阳。 虞渔舟马上退出管理界面,打开通讯录,找到安阳的号码,拨了出去。两秒之后,微弱的手机彩铃从虞渔舟刚刚躺着的那张床下面传了出来。虞渔舟便过去一下子掀起来那床尾,而安阳正躲在下面,瑟瑟发抖。 虞渔舟道“安阳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一边伸手进去拉住安阳的胳膊向外扯。安阳似乎很害怕,身体上十分的抗拒,虞渔舟越是向外拉他,他便越是向里面躲。安阳越是如此,虞渔舟就越是担心,唯恐他是受了什么重伤才会做出这样激烈的反应。一着急一使劲,虞渔舟便把安阳猛地从床底下扯了出来。 被扯出来的安阳依旧很害怕,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身体不住的发抖,不肯抬头去看,也不可说一个字。虞渔舟大致检查了他的身体,衣服破损的很多,可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也就是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被吓得。 来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行为如此奇怪?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却只出手恐吓;明明已经击中了安阳,却又没有伤到他分毫。 虞渔舟此时没有功夫去想这些,苏厌需要马上进行救治,李清的眼睛也需要马上处理,至于安阳,他绝对不能让他带着这种精神状态回到安氏集团去,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妈一定会借机干掉他,毕竟人心要比这些洪荒凶兽可怕得多。 可是要先处理苏厌的伤呢,还是先处理李清的眼睛呢?虞渔舟突然很茫然。虽然已经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了,可是从前的自己似乎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感情,他觉得一切都是天意,顺其自然就好。可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十分的纠结。按理说苏厌的伤势更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要一命呜呼了;可是李清伤的是眼睛,早一分钟救治就多一分恢复视力的希望。 虞渔舟正不知所措,李清突然开口道“你带苏总回来了是吗?先照顾他吧,我闻得到这血腥气,他应该伤的很严重,我……没事。” 虞渔舟点点头道“谢谢”,倒不是觉得李清深明大义为他着想,而是发自内心的谢谢他替自己做出一个决定来。 李清又道“典策,你可以把他现在的情况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虞渔舟其实是有些难以开口的,毕竟是他最后在苏厌和李清之间选择了前者,如今还要后者帮忙,实在于心不忍。可是自己虽然能打,智商也还算是在线,但对于医疗技术,实在是两眼一抹黑。毕竟之前若是自己受了伤,用水冲冲便也就完了,过段时间就好了,无所谓。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最好的选择就是发挥一切可用力量,把造成的伤害控制在最小。 于是,虞渔舟道“苏厌他,现在深深浅浅有很多伤口,有些事被银丝网割伤,有一些,在我去之前便有了,具体是怎么受的伤,我也不得而知了。可以肯定的是都是外伤所致,没有用毒的痕迹。” 李清便很快的做出了反应,指导虞渔舟如何去缝合包扎。虽然李清尽量在掩饰着,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应该是他受伤的眼睛依旧很疼吧。苏厌的身体很白皙,可是却有着很多旧的伤疤,大大小小不下十几处。虞渔舟手里忙活着,大脑却开始放空,渐渐地,竟有些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有的事那阴阳神,有的是苏厌站在他的面前,睁开眼时,世界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虞渔舟越发的觉得困倦,几乎要睡了过去,于是拼命的摇摇头,在自己因为穿越银丝网而魂魄受伤的那条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剧烈的疼痛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毕竟是半神的存在,替他包扎好以后,苏厌的气息慢慢的平稳了下来,进入了一种熟睡的状态。虞渔舟也松了一口气,看看被裹成粽子的苏厌心疼的很。 接着,虞渔舟转头对李清道“好了,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吧。” 李清愣了一下,吱吱呜呜的说道“要不……算了吧,没事的,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虞渔舟知道李清并不是一个拖沓的人,之所以能这么说,这么推辞,大概是害怕知道自己眼睛的真实状况吧。他可是堂堂青龙,那双眼睛更是无论从威力还是美观上来讲都是绝无仅有的。而现在,他心里清楚,自己可能要永远的失去它了。 虞渔舟自然不能听之任之,用很严肃的语气道“不行!”然后直接伸出双手捧珠李清的脸,使他抬起头来,自己好去检查。 虞渔舟用纯净水冲洗了李清的眼周,将污血用棉花擦掉。虞渔舟心里盘算着,如果一会看见的情况不太好,自己要怎么和李清叙述,及让他可以接受,又能准确正确的进行处理。 可是当虞渔舟用食指和拇指分开李清的上下眼睑时,他便不再纠结了,因为根本没有必要说什么了。李清的眼球上血红的一片,微微带着深紫色,眼角处有着细小的被划伤的痕迹;瞳孔保持着细长的状态,这种状态原本是在他有意变回真身发起攻击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而现在,应该是李清已经控制不了了。 这种手段虞渔舟之前见过,叫做“买珠还椟”,专取别人的眼睛,方法极其残忍。这种手段具体如何实施的虞渔舟不知道,他只知道似乎是用一种极细的金箔先洒进对方的眼里,造成伤口,在用特殊的手段腐蚀掉那双眼睛。 这种手段最残忍之处就是它发作极慢,至少要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他会一点一点的腐蚀掉对方的眼睛,那样钻心的疼虞渔舟不知道李清是如何挺过来的。 一般人不懂得,或是身不由己,只能忍着这钻心的疼一直等到眼睛完全失明,更有不堪忍受的,便更是挥刀挖出了自己的双眼以求解脱。可是虞渔舟懂,他曾听祖父说过,那手段虽然恶毒了些,但只要在眼球未被完全烧坏之前用牛乳清洗便还是可以保住一些视力的。可是自己却选择了先就苏厌,如今的李清,恐怕是已经完全失明了。 见虞渔舟沉默,李清便不安的问道“怎么了?很严重么?” 虞渔舟喉结动了动,尽量忍住情绪,道“没事的,我给你上点药吧,普通的灼伤而已,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 李清愣了一下,道“好,我知道了,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预计还有五到八万字就写完了,下一本一定好好写,不能再这么水下去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虞渔舟不知道李清是真的相信自己,还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眼睛再也不能恢复了,于是想着赶紧岔开话题,便问道“我走了之后,谁来了?” 李清皱了皱眉,右手微微抬了一下,又硬生生的在半空停住,最后黯然的放了下去。之前他总是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睛,实际上并不是因为眼睛不好,而是因为想要挡住自己的眼睛。人也好凶兽也好,外形容易变换伪装,可眼神却不是说变就能变得。你打扮的再清纯,眼神却是浑浊的,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反而是一些小动物,你看它的眼睛永远都是干净的。 李清的眼睛里带着杀气,这种东西他隐藏不掉,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一个大学毕业生的身份潜伏到虞渔舟的身边,为了不让虞渔舟有所察觉,只好戴了一副眼镜,也更符合他文质彬彬的气质。 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有这副眼镜,于是“推眼镜”成了一个习惯动作。只是现在这个动作再也用不到了,显得多余而突兀。虞渔舟看在眼里,也觉得心骤然很疼。 李清平静道“是孔雀,孔雀大明王菩萨。” 虞渔舟便明白了李清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那孔雀大明王与金翅大鹏鸟都为凤凰所生,相传金翅大鹏鸟迦楼罗以龙为食,一天要吃一条龙和五百条小龙;而孔雀则更为凶狠,曾将佛祖吞于腹内。 而且,能使出这“买珠还椟”之术的,想想也应该是孔雀这个级别的了。只是虞渔舟觉得奇怪,先是金翅大鹏鸟前来助他们,后又是孔雀大明王来害他们,自己不过是一个典策罢了,怎么能让这么多诸天大神费心? 要是说那狸猫心怀鬼胎,为了吸食月华,一心阻止日月归位,所以才对虞渔舟寻找烛照百般阻挠倒也有情可原,毕竟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这真神参合进来就是在令人难以理解了。 虞渔舟问道“他来做什么?” 李清道“不知道。孔雀大明王来者不善,先是用剑雨对我等进行攻击,又伤了我的眼睛,但是又没做什么别的,便离开了。” 虞渔舟也不想不通到底是因为什么,便把李清走后,他与苏厌、安阳在长白山遇到金翅大鹏鸟的事情与他讲了。李清微微叹气,道“也许在他们眼里,我们都不过是蝼蚁。” 虞渔舟明白李清的意思,在诸天神佛眼里,他们这些低层次的东西确实卑微,他们贪婪、自私。为了自己的好恶做着一些卑鄙的事。起初虞渔舟也是这么想的,可自从他发现苏厌在自己心里的不同之后,便不再这么想了。 普度众生,不过是佛家发下的宏愿罢了,他恐怕做不到。如今他只想护一人周全,尚且不能。 按理说,李清身为青龙,应该也是看破了红尘的,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什么呢?说明他也是对谁动了情的。 至于到底是对谁,虞渔舟心中隐隐约约的有答案。他当然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却又怕是自己想的那样,犹豫了一下,才委婉的道“别为了不值得的事伤神。你本是四凶兽之一的青龙,迟早是要归位镇守一方的。” 李清却道“值得,一切都值得。就算是付出着一双眼睛,也值得。” 虞渔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好,只好沉默。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恐怕没办法收场了。 安阳的精神是真的出了一些问题,整天蜷缩着身子,饿了便匆匆忙忙的胡乱塞几口吃的、喝几口水,困了便以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抱着膝盖睡上一会,却也睡得十分的不安生,总是每隔几十分钟就会惊醒。不消两日,人便瘦了一大圈。 而苏厌,也始终没醒,昏睡中似乎在经受着什么煎熬,偶尔发出微弱的呻/吟。虞渔舟见他一直昏迷,也只能跟着干着急。好在现在狸猫手里没有什么把柄,因为打不过虞渔舟,所以一时间应该还不敢贸然前来。 李清说,就算是幽荧,只要他还用着人类的身体,在这样水米不进的熬下去,恐怕也会油尽灯枯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这昏迷着的人若是平静还好,最怕向苏厌这样,因为神经紧张,死死地咬着牙齿,舌头也跟着紧紧地抵着上颚,根本就灌不进去任何东西。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只有送到医院去,是打葡萄糖也好,插管也好,总是可以为他暂时续命的。 只是送到医院去会很麻烦,苏厌这一身的伤口恐怕已经算是重伤害了,医院的人一定会报警。虞渔舟倒不是摆不平这些事,只是现在情势紧急,如果他再被拘起来两三天,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家里这一瞎一疯的两个人。 李清突然间失了眼睛,走路都是问题,更不必说安阳。就算没人来上门找麻烦,这三个人在家早晚都会被饿死。 虞渔舟狠狠心,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桶装水,一边用手指掰开苏厌的嘴,一边往里面灌。 无论如何,都得让他喝点水才行。 虞渔舟的心态几乎要崩了,他现在是真正的孤立无援,是从没有过的无助。不觉得手上的力气大了些,把苏厌的脸颊捏得通红,水却始终灌不进去,顺着嘴角尽数流了出来。 虞渔舟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眼泪,只是下意识的尽量控制着不让它流出来。虞渔舟轻声道“对不起,弄疼你了。”不知道苏厌听不听得见。 半晌,虞渔舟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说了一声“对不起”,接着拿起纸杯自己喝了一口,再朝着苏厌的嘴唇吻上去。 这样的桥段他在小说、电视剧里见过了不少,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这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除了人工呼吸,世界上就没有什么非要接吻才能解决的事,这些不过是那些无聊的作家编剧为了剧情需要不得不杜撰出来的罢了。 可此刻他也需要这样的杜撰,他想让苏厌喝点水,想让他快点好起来。 也想,吻他。 用自己的舌头敲开他的牙齿,按下他的舌,硬生生的撬出一条缝隙来,让水流尽他的喉咙。但愿不要呛到了吧,这样就证明自己的方法是可行的。 还好,一切顺利。 虞渔舟许是太紧张了,直到喂完了这一口水,抬起头来才注意到身后是有人的。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李清的眼睛受伤了,虞渔舟在京东上订购了一根老人用的拐杖给他,可是这么一来连着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他跌跌撞撞一路不会很顺畅,声音应是很大的,可虞渔舟竟然一点都没有听到。 虞渔舟的脸猛地通红,内心很窘迫,只好拼命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李清没有看见。 李清道“典策,迦楼罗来了。” 虞渔舟不知道迦楼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而且,李清看不见,怎么知道来的就是迦楼罗呢?难不成他进来便说“我是迦楼罗,叫你们虞典策出来。” 虞渔舟惨扶着李清一起去了会议室,迦楼罗还是那一身长袍,正坐在桌子上。怎么说呢,是不是艺高人胆大?能在现代社会这么穿的,也是很厉害了。 见虞渔舟来了,迦楼罗一脸的嘲讽道“你可真是怂啊,这特么完蛋,你看你手底下这群人,瞎的瞎,疯的疯,溃不成军!” 他这么说,不免是戳人家肺管子,虞渔舟又点生气,道“尊神来在下这里就是为了奚落在下吗?” 迦楼罗道“没那个闲工夫。”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颗丹药,扔给虞渔舟道“你身边那个挺俊俏的小哥哥是不是受伤了?你把这个给他吃了,要不然,你就再怎么吻他他也醒不了,你当他是睡美人啊?” 他这么一说,虞渔舟本来已经慢慢恢复了颜色的脸更是一下子又红了起来,但还是思路清晰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迦楼罗道“知道什么?那个小帅哥快死了还是你亲他了?” 虞渔舟语塞。这人啊,还是不能做亏心事的。 迦楼罗笑道“我是神,这世上便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说完,便化作鹰飞走了。 虞渔舟摊开手心,看着手里那一颗药丸有点发蒙。这迦楼罗总是这般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未免有些奇怪了,而且,他说话很隐晦,做的事情明明是在帮他,可却又不愿意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 不过从上次的事情来看,这迦楼罗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于是便决定把这药丸给苏厌吃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总归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怎么吃呢?虞渔舟的“无耻行径”已经被发现了,但是却还是可行的。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虞渔舟都有理由这么做。 于是,虞渔舟将那颗药丸放进苏厌的齿间,自己则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吻了上去。 此刻尽丝滑。 虞渔舟希望这一刻久一点,再久一点,自己留恋不舍的时候,苏厌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本来是应该伴随着一丝轻轻地呻/吟的,可苏厌却发现,自己的嘴唇被人吻着,发不出声来。 虞渔舟也并没能想到这灵丹妙药会如此神速,刚进了食道,恐怕还没掉到胃里呢吧,居然就已经起了效力。 只是很突然地,虞渔舟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并且微微用力,向下推了推,离那双唇更近了一点。那双唇此刻也不再是任由他摆布的了,甚至,还在热烈而又有技巧的回应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个以前的学生突然给我发微信,叫我加油好好写文。就是很突然,因为已经很久没见到了,他居然还记得我说我要开始写小说了。 人间不值得,但是这些可爱的小朋友们值得。 尽管这本快完事了(不一定就很突然地烂尾,是真的要写的内容不多了),但是还是很舍不得这几个人物啊。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只为丹青展笑颜 虞渔舟本能的用手臂撑着苏厌的胸口,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可苏厌却不放手,又是狠劲向下压了压,另一只手则直接揽住了他的腰。他的手掌触碰在他的腰上的时候,虞渔舟只觉得像是被微弱的电流通过了身体一般,麻酥酥的。 虞渔舟心里暗想,这迦楼罗给的还真是灵丹妙药,不仅能活死人、肉白骨,还让着吃了的人瞬间恢复了气力,甚至还有所长进,自己硬是推不开。 实在推不开那便从了吧,其实心里还是挺享受的。 半晌,苏厌才松开了手。虞渔舟愣了一下慌忙起身,下意识的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苏厌的声音有些虚弱的道“怎么?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虞渔舟无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自己是为了救他才这么做。却又觉得有欲盖弥彰之嫌,一时语塞。 苏厌笑笑道“谢谢你。” 见这话正常些了,虞渔舟忙答道“客气了,作为典策,应该的。” 苏厌又道“所以,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虞渔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便回答道“是啊,知道了,幽荧大人。”略微顿了一下,虞渔舟又道“我很好奇,幽荧大人是怎么被一个小小的讙给抓住的。”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苏厌道“若是说因为你,你会怎样?” 虞渔舟道“来生给你当牛做马还你便是了。” 虞渔舟说这话是带着一些玩笑的意思的,可苏厌却认真正色道“我不想要你下辈子如何如何,这辈子,你就得用命来还。” 虞渔舟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看着苏厌。苏厌便大概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那天与他话别之后,苏厌没走多远便在山里遇见了诈死的狸猫,狸猫自然是打不过他的,苏厌心里明白,也就没太在意。 没想到那狸猫却说,那海市里面的人就是虞渔舟的一魂一魄,他若是不跟自己去,自己便一个人去收拾了那法力微弱的残魂。要知道,若是魂魄不全那便是不能转世投胎的,就算是成了仙也总归是不完整的。苏厌无奈,又觉得这狸猫对自己毫无威胁,便跟他去了。 没成想,这虞渔舟的残魂没见到,却被孔雀大明王打了一掌,便落到了狸猫的手里。 虞渔舟道“那还真的是因为我。” 苏厌道“自然是。所以,你这辈子都要拿来还我才好。” 虞渔舟却道“只是不明白,这孔雀大明王为什么会出现?你我不在的时候他也曾来过这里,还弄伤了李清的眼睛,安阳也因此失了心智。还有,你吃的药,也是刚刚金翅大鹏迦楼罗给的。他们怎么会……” 苏厌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看着虞渔舟迷茫的目光,苏厌又补充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虞渔舟道“算了,无所谓了,反正这些事情早晚会一一解开的。” 苏厌目光温柔的看着虞渔舟,伸手去拉他的手臂,本想让他靠自己近一些,却刚好碰到虞渔舟魂魄被割伤的地方。虞渔舟一吃痛,便整个人倒了下去,躺在了苏厌胸口上,好不尴尬。 苏厌见了,连忙推开虞渔舟的袖子,却发现皮肉伤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于是问道“你的魂魄伤了?” 虞渔舟道“没事,小伤,养几天便好了。” 苏厌道“对不起。” 虞渔舟却笑道“你看你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不过是点小伤,何必如此严肃,就像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还是快些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吧,等你好的差不多了,好和我赶快去找到烛照,你们两个快点归位,省着狸猫总打你的主意。” 这烛照和幽荧乃天上日月,一阴一阳,必须同时归位才行。而二者如果离开的时间太久,则会使天地生变,虞渔舟猜想,当初人们供奉阴阳神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苏厌问道“若我归位,你难道不会想我么?” 虞渔舟道“那我便去找一份打更的工作,每天晚上与你见面就是了。”虞渔舟这么说,是因为幽荧司月,只要自己晚上找他,他还是可以出现与自己相见的。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虞渔舟原以为是李清,没想到回头看见的是保洁阿姨的儿子小亭。一般来说,若是普通人,只要接近虞渔舟,他都是会立即发现的,可是小亭已经站在门口了,他却还是直到他敲了门才发现,不知道是自己最近大意了还是这孩子有不同常人之处。虞渔舟看了苏厌一眼,苏厌微微点点头,示意他这孩子确实不同。 虞渔舟不动声色道“小亭?你怎么来了?来接妈妈下班吗?” 小亭有点不好意思道“假期作业,要交一百张人物色彩,家里人少,能画的差不多已经都画完了,所以想来给这里的哥哥们都画上一幅。” 虞渔舟觉得并无不妥,又看了看苏厌询问他的意思。苏厌也觉得没什么,便问道“能画一张合影么?” 小亭道“当然可以!” 于是虞渔舟就将苏厌扶起来坐在床边,自己则坐在苏厌身边,等着小亭画画。小亭父母离异得早,他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所以心思很细,大概是看得出苏厌现在身体虚弱,便很快的起了稿子,告诉虞渔舟可以动了,剩下的颜色部分,他只要看着便可以画得出了。 虞渔舟心里感谢,便扶苏厌躺下,自己则走到小亭的身后饶有兴味的看他调色、上色。 其实小亭所带的颜料种类很少,可画出来的却十分丰富,虞渔舟随口问道“这么多颜色,都是哪来的啊?” 小亭道“几种不同的颜色调和出来的。” 虞渔舟猛然间想到了一些事情,便问道“那,什么颜色调和在一起会变成橙色?” 小亭道“百分之八十的玫红加上百分之二十的柠檬黄。” 虞渔舟便突然间明白了,自己当初与苏厌元神相接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橘色的光屏。那并非一种颜色,而是多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效果。粉红色是姻缘,黄色则是世间至阳。而苏厌是幽荧,他的元神应该是世间至阴,那就说明那世间至阳是自己的。可是自己的阳气又怎么能强盛的过幽荧呢? 虞渔舟突然间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转瞬又被自己pass掉了,还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能,怎么会呢? “虞哥哥,画好了。” 虞渔舟便过去看,没想到这一个学艺术的大学生居然能有这般手笔,画的倒是即写实又传神,还带着满满的艺术感,于是便夸赞道“不错不错,以后能找个不错的单位啊!” 小亭不好意思道“要是能找到像虞哥哥这样的老板才算是好的。” 虞渔舟知道小亭的意思,一定是觉得自己对他的妈妈很好,待人又亲切,才如此说。可是如果他知道李清瞎了,安阳疯了,老金死了,还会这么说吗?不禁神伤。 苏厌坐起来道“怎么不拿给我看看?” 小亭便马上将画架子转了过去给苏厌看。 苏厌看了,眼里尽是喜欢,于是道“把这幅画卖给我吧,我很喜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画像。” 虞渔舟道“这是人家孩子的作业啊!” 苏厌道“我出两千,可以么?不太懂行情。” 小亭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一副作业能值这么多钱,即使在虞渔舟这里待遇优厚,他妈妈的工资不过也就是不到四千块钱。不过可能是想到自己的画确实是没那个价值,小亭短暂的喜悦过后说道“要是哥哥喜欢,那就送给哥哥吧!我这画不值钱,至于作业,我拍下来就好了。” 苏厌笑道“我说值得就一定值得,我说买下来就是买下来了,要不然,不成了向你伸手讨要东西了吗?” 小亭又推辞了几次,无奈苏厌坚持,便只好收了苏厌的钱,卖了这画。 苏厌得了画似乎很开心,放在一边等着晾干,还说等他好些了就叫人把它裱起来,自己留作珍藏。 虞渔舟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这样的苏厌还是挺不常见的,便打趣道“以前真的没人为你画过画?” 苏厌道“没有。几百年前跟着师父修行,本就是要清心寡欲的,平时连一支小曲都不允许去听;后来做了苏家的家主,更是要端着些架子才能压得住那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可能心血来潮找人画画。” 虞渔舟道“那你确实过得挺辛苦的,怪不得养成这么一个老成的性子。” 苏厌道“老成吗?” 虞渔舟道“确实。” 苏厌认真道“你要是觉得不好,那我……” 虞渔舟打断他道“没有不好。” 苏厌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那就好。” 虞渔舟问道“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怎么就成了苏家的家主了?明明不是苏家人。” 苏厌道“大概几十年前吧,我还在找你的时候,那时候打仗,日本兵残暴,老百姓民不聊生。我刚好遇见那时候的苏赤城,他正兵败,让日本人追得穷途末路,我便用了些手段帮了他。作为感谢,他便答应奉我为苏家家主。我看他命中有运,将来必定发达,便答应了,也方便以后他帮忙找你。至于他孙子,福薄,早就死了,我只是用了他的身份而已。” 虞渔舟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道,幸亏不是你亲爷爷,要不然我曾经那般戏耍他,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 苏厌笑笑,接着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该说说你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有点写饿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种豆南山下 虞渔舟皱眉想了一下道“我的人生虽然长,但履历很简单,小的时候跟着祖父、父亲修行,后来的你都知道了,父亲没了,再后来祖父也没了,我就接任了典策这个位置了,后来就遇见了你。” 虞渔舟都佩服自己这概括能力,人家不到百年的人生就能写满满一石碑的墓志铭,有点成就的甚至能写一本人物传记出来,他这五百多年想来想去居然只说了这么几句话;这几句话其实还可以直接分成两个阶段:认识苏厌之前,和认识苏厌之后。 苏厌笑道“那你认识我之前呢?都发生过什么?” 虞渔舟觉得莫名其妙。认识他之前自己还是个屁事不懂得小孩,每天的日常无非就是练练功夫、念念经书,就连早恋都没有过,极其无聊。苏厌这么问,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见他困惑,苏厌便又提示道“还记得海市里面的那个少年么?如果说他是你的一魂一魄,那你总应该是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你的身体里出去的吧?” 听他这么说,虞渔舟才想到确实如此。自从上次亲自见了那少年,虞渔舟也觉得他与自己十分相似。可是人魂魄不全是不可以投胎转世的,也就是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他。 可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呢?虞渔舟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虽然活得久了很多事情都会被忘掉,可是分出去一魂一魄不是小事,怎么可能毫无印象?于是按着苏厌提示的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事。 “我小的时候……我娘死的早,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世了还是改嫁了,反正不和我在一起生活。家里挺清净的,除了修行,就是跟着我父亲出过几次远门。我们家祖上都是典策,我父亲总会去一些远的地方驯捕凶兽,我也就跟着去。” 苏厌听了,先是道了一声“对不起。” 虞渔舟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指自己母亲的事。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别的苏厌才会这么说,虞渔舟忙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五百年,连我都忘了我亲妈长啥样了,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不是虞渔舟哄他,是真的记不得了。时间太久,得是很重要的人和事才记得住吧,即使是自己的亲妈,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不在他身边了,叫他怎么记得、怎么有感情? 所以虞渔舟也一直都认为就算离婚了,父母双方也都应该时常的去看看孩子,培养培养感情,要不然就凭着血缘关系,真的白搭。 苏厌想了一下,没说话,然后点了点头。 虞渔舟又道“我和我娘是真的没有感情,就算见了面也只会是陌生人。不过在我十三四岁那年,也就是见到你的前一年,曾经生了一次大病,得了什么病我记不住了,只记得发了好久的烧。因为从小修行,生病时很少有的,况且是那么重的病。爷爷说我这就是有一劫,非过不可了。” 苏厌道“那挺巧的,我也是那时候有一劫。” 虞渔舟道“我虽和你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也不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苏厌知道他是玩笑,便故意接道“当然不必,只有结拜了的兄弟才需如此,而你我却是……” 虞渔舟“……” 苏厌好心情的笑笑,道“不过说来,你既然已经见过了海市的少年,就没能问出点什么来?” 虞渔舟道“忙着救你了,哪还管得上。不过……”虞渔舟从身上摸出那个少年让他带回来的陶罐,明明吩咐过不要离开自己,却还是心安理得的交到苏厌手上“走的匆忙,他让我把这个带回来,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苏厌结果罐子,在手里掂了掂,道“好像很轻。” 虞渔舟道“是啊,很轻,我也不知道他那么紧急得时候让我带这么个东西回来是什么意思。这里面恐怕什么也没装吧,是个空的。你说是不是他就是想让我带一个先秦的罐子回来,也算是古董,回来可以卖了发家致富,买房子娶媳妇,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苏厌道“那倒是不必了,房子我有,北上广深,你挑。” 虞渔舟脸红道“霸道总裁吗?要为我承包整个池塘吗?” 苏厌道“只是没有几个人会像你这样,活了几百年仍旧一贫如洗罢了。” 虞渔舟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居然就这么腹黑了,明明认识的时候还是个不苟言笑的总攻啊。 虞渔舟道“也不是一贫如洗,不还有这个先秦的罐子呢嘛?卖了应该值不少钱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从陶罐里发出一丝小小的声音。虞渔舟和苏厌谁都没有听清,于是对视一眼,把罐子凑近一点问道“什么?” 罐子里声嘶力竭的回答“别卖!快打开!” 虞渔舟一愣,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下一秒则赶紧把罐子打开,只见里面瞬间飘出一阵什么东西,一落地,便变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怎么是你?”虞渔舟惊讶。这不是海市的白衣少年么?感情他着急忙慌得让自己把这罐子带出来是为了把他也一并带出来啊。倒是够心机的。 少年先是抻了个懒腰,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怎么不能是我?你知道我因为你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多久吗?几百年啊!你就不怕把我一个人扔在那种地方久了会心理变态吗?你好意思吗?一个人在外面吃吃喝喝泡美人,”指了指苏厌“把我留在那镇守海市,你居心何忍啊!” 听着白衣少年抱怨完,虞渔舟无语,竟能一连串说出这么多话来。可是他想问的却只有一个“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我?” 少年道“废话!连你自己都不认识了?快点,又是什么要问我的,要是没什么好说的,就赶紧让我进到你身体里吧。” 一边的苏厌黑着脸道“你这话,有点歧义。” 虞渔舟扶额,半晌,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什么回去镇守海市?” 白衣少年一脸的嫌弃,道“你不记得了?” 虞渔舟道“不记得了。” 白衣少年“真的?” 虞渔舟“真的。” 白衣少年却瞥了苏厌一眼才对虞渔舟道“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也不影响主线剧情。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也不等虞渔舟说话,那白衣少年便如一道光般直接进入了虞渔舟的身体。其实那感觉挺奇怪的,就像是得了胃肠感冒,有点想吐。 虞渔舟冷静了一下,再转头看向苏厌,呆呆的道“他进去了?” 苏厌尽管不太想这么说,但还是不得不回答道“进去了。” 虞渔舟无奈“这感觉还真不怎么好。” 尽管并没能在那白衣少年口中得到什么答案,但虞渔舟觉得倒是安心了不少。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看起来什么事都第一个往上冲,恨不得把没体验过得都体验一便,最大的梦想是做个手术试试,但实际上,内心里却十分回避改变,如果进入了一种比较安逸的状态就更是如此。 此刻的他便也是这样。尽管似乎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但是似乎一切都还挺平静的,他不想改变。那白衣少年不说,也好。 安阳的精神状态也逐渐好些了,虽然还不算清醒,但至少冷静了下来,比较乖,不吵不闹。虞渔舟心里也就更着放轻松了一些,于是提议道“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 苏厌道“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其他人在这里,苏厌又变回了以往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虞渔舟心里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李清顿了一下,道“我可能……不太方便走动。” 突然间失明,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痛苦的,而且曾经越是要强的人,失去了视力就越是痛苦。虞渔舟记得听保洁阿姨说过一次,她曾经认识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要强一生,老了以后得了糖尿病双眼失明,吃饭都需要老头喂,后来便实在忍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虽然活了几百年,但这样的故事总是会刺痛虞渔舟最脆弱的神经,他会觉得格外的心酸。于是,现在的虞渔舟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帮李清调整好心态。 虞渔舟道“那可不行,我都习惯了大事小情的都有你料理,没有你,我可不行。” 李清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虞渔舟本是想叫上小亭的,那孩子非同寻常,若是按照他“没有偶然,只有必然”的理论来说,那小亭的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应该多接触才是。但是想想叫上小亭的话,就势必要叫上他的妈妈,叫上保洁阿姨就得叫上保安大叔。多几双筷子倒是没什么,这点钱虞渔舟还是拿得起的,但是毕竟现在安阳和李清的状态都很难对外人解释,所以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虞渔舟用美团搜索了一下,发现附近竟有一家高档餐厅。其实虞渔舟一个人的时候吃饭总会去一些快餐,小摊会带给他“不易露怯”的安全感;但是如今又苏厌在,正是尝试一下新事物的好机会,便当下决定就是这家,取车带着那三个人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榜期到了,努努力,争取上个好榜挽救自己一下 另,听说编辑大大居然是蓝孩纸,耽美组的蓝孩纸啊哈哈哈 我的小心脏啊这个激动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势拔五岳掩赤城 心安定下来,虞渔舟觉得自己开车也稳当多了,一路上连一脚急刹都没有,稳稳地开到了目的地。 门口居然还有帮忙泊车的门童。虞渔舟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是路虎就是捷报,最差的也是宝马,自己这代步车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早知道就开安阳的卡宴了,虽然闲置得久了有点积灰,但也总不至于这么尴尬。 这高档的地方门童也是看人下菜碟的,明面上笑嘻嘻的接过车钥匙,实际上心里不一定在怎么想,停别人的车的时候都是小心谨慎,含着离合器慢慢蹭的;到了他这,虞渔舟都怀疑他是不是挂着三挡倒进去的。 虞渔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一辆车么,咬咬牙也不是买不起个好的,不就是觉得没必要么。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受,以前出门一群人也算是雄姿英发,无论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可如今竟如此落魄,当真是自己的错,活了几百年,都还是这样完蛋。 进门的时候苏厌突然拉住了虞渔舟的手腕,虞渔舟低头,苏厌正将自己手上的表摘下来戴在他的手上,他的表则被苏厌摘下来戴在了自己手上。 虞渔舟有点疑惑,但是转念一想,苏厌这样的世家望族,估计手上的表一定也价值不菲,这应该是在帮他找回些面子的,总不至于被人看的太低了。 果然不出所料,看见他手上的这块表,服务生的态度与那门童简直天差地别,一个个笑脸相迎,谄媚的不行。论起看奢侈品的眼光这一点来,一身布衣活了五百多年的虞渔舟自然是不如这些在高档餐厅工作的服务生,这些人,余光一扫都看得出这块爱彼 JULES AUDEMARS系列的市价都是要八位数往上。只是虞渔舟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手上带的这东西能买二十台自己的车。 位置自然是不错的一个露天餐位,这块表的作用还是真的很大。虞渔舟都不知道这种级别的餐厅为什么会出现在美团网上,难不成还可以点外卖不成?那估计送外卖的都是吴彦祖级别的帅哥开着宾利来的吧。 虞渔舟为了避免出错,直接把点单的任务推到了苏厌的身上。苏厌倒是不客气,全程英文点餐,语速口音都是BBS级别的,虞渔舟这个四级刚过、六级已废的水平几乎是只能听得到“……this……four……double……thanks”之类的词,至于点了什么,一概不知。 最要命的是自己听不懂可是服务员听得懂啊! 服务员走后,虞渔舟小声道“谢谢你啊!” 苏厌先是一愣,后微笑道“送给你了,实在太匆忙,本应该给你准备礼物的,如今只能用这个凑合了。” 虞渔舟无语。这还叫凑合?看服务员的神情都能感觉得到这戴在手上的就是一座金山啊!若是这也能叫凑合,那什么才叫不凑合?送一座岛还是一颗彗星?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是不能理解啊。这么一看,同样是活了几百年,自己确实是很失败了。 落座不久,音乐声便响了起来。虞渔舟心里激动,毕竟还是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有真人现场演奏音乐呢。苏厌却只是微微笑着看他,不语。 一曲作罢,菜品却还迟迟未上,虞渔舟有点饿得挺不住,只好猛灌了两口红酒,仗着自己胃好,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养生了;另一面还要安抚着像小孩子一样的安阳的情绪,毕竟这种场合闹起来就不太好了。 突然,李清道“我可以,用一下那钢琴吗?” 虞渔舟脱口而出“当然!”又觉得自己这个不懂行的答应的太草率了,于是看向苏厌道“可以吧?” 苏厌笑笑,微微抬手叫来了服务生,与她耳语了几句,那服务生便笑盈盈的向虞渔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虞渔舟连忙扶起李清,走到了钢琴前坐下,自己则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想来倒是心酸,明明知道李清钢琴八级,他来应聘的时候就看见了那简历里面的证书,但却从来没机会听他演奏过。 李清伸出修长的手指,先是轻轻按了其中一个琴键,接着便十指联动,一首《梦中婚礼》便倾泻于指尖。这曲子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入门级的,可在他的演奏下似乎充盈着某种情感,让人欲罢不能。 尽管眼睛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却丝毫没有影响李清的演奏。温柔的灯光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映在他白皙的脸颊与手指上,优雅得如童话里的王子,却也让虞渔舟心感忧伤。若不是自己,李清便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了。 一曲弹罢,先是全场寂寂,随后便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搞得这里不像是一个餐厅,倒像是一个音乐厅了。 回到自己的位子,虞渔舟思来想去,还是对李清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清却笑道“有什么对不起的,不是说会好的吗?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两百年,只要会好,我有的是时间去等。” 一百年还是两百年,虞渔舟心里想,也许就算是一千年、两千年也好不了了吧。心里便更不是滋味。 苏厌则悄悄拉住了虞渔舟的手,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菜品上来,精致的不是一点点,口味也不错,除了结账的时候那几万块钱的消费让虞渔舟有点纠结之外,一切都还挺好的。 苏厌直接递上了自己的黑卡,道“刷我的卡吧,认识这么久了,承蒙大家帮了这么多忙,还没请大家吃过饭呢。” 苏厌的话总是说得很到位虞渔舟愣了一下,心里想着倒也不必和他客气,便也就乖乖的把自己的小额信用卡收了起来。说实话虞渔舟倒是早就想着该办一张额度大一点的信用卡了,反正自己也用不了那么多,多大额度都一样,但是看着有面子啊!不像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被包养了的。 回公司的路上,苏厌好心情的问道“还算满意?” 虞渔舟随口说道“当然了,毕竟是高档的么。不过下次还是在家涮火锅的好。” 苏厌好奇道“为什么?” 虞渔舟道“比较有家的气氛吧。上次涮火锅的时候你不在,那热气腾腾的样子,很舒服。” 苏厌笑了笑道“那好,等我回来,我们涮火锅。” 虞渔舟问道“什么等你回来?” 苏厌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指了一下路边道“在这里停一下吧。我得回苏家一趟,解决一些苏家的事。很快,最多三天,我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涮火锅。” 虞渔舟内心里并不想让他回去,好不容易大家都在一起了,这才吃了顿饭,就要分开。可毕竟都是成年人,谁也决定不了谁的去留,只好在路边停了车,道“照顾好自己。”想想又觉得这话说得太客套、太假了,于是又补充道“我等你。” 苏厌愣了一下,道“会的。你也注意点,喝了酒,别被抓了,要关一个月的。” 虞渔舟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无奈的点点头。 分手后,虞渔舟开车继续向前走,从后视镜里看去,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苏厌面前,苏厌便上车走了。应该是约定好了来这里接他吧。 虞渔舟余光扫过苏厌送给他的那块表,在斑斓的路灯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坐在后排的李清道“为什么没和他说黑无常的事呢?”声音很轻微,好像是在故意控制自己的音量。虞渔舟便从后视镜里向后看,安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李清的肩上睡着了。 虞渔舟便也小声道“他们苏家的事,我想一定比我们知道的更麻烦吧,这一趟他回去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是先不要和他说,免得他分心。而且,”虞渔舟微微笑道“我想没有他,我也是可以自己解决的。” 李清黯然道“我现在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我怕……” 其实虞渔舟心里明白,自从失明之后,李清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从前的李清虽然为人低调,但是十分自信,就算是明知道有危险的事,也总会为了虞渔舟而去试一试。可如今,却似乎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处处小心翼翼。 李清越是如此,虞渔舟心里便越是不舒服,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他才变成这个样子,心中亏欠。虞渔舟道“李清,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想把我的眼睛给你。” 这话有些突兀,虞渔舟自己也知道,可此时此刻他只想说这句话。李清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语塞,愣了好久,才道“谢谢你,典策。如果是以前,也许我会接受吧,只是现在,我希望你为了你真正在意的人好好活着。” 虞渔舟没再说话。 苏厌之所以等虞渔舟走了以后才上车,主要还是因为苏赤城就在车里。 没有开灯,车里稍微有些暗,苏赤城道“家主可知,如今苏家已经要穷途末路了?” 苏厌淡定到“知道。” 苏赤城道“虽然当年您有恩于我们苏家,但这么多年来我们也算是还的差不多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豁出命去办的事,那就请您另择他家吧!” 苏赤城的语气强硬起来,目的就是逼着苏厌离开苏家。 苏厌依旧波澜不惊道“当年苏营长麾下,有多少活着的来的?” 苏赤城道“一百二十九人!” 苏厌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冷峻,道“一百二十九人!一百二十九条人命!苏营长你这就算还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突然想把剧版镇魂看一遍= =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 城市的夜晚霓虹交错,投射在疾驰的车子里变成了浮光掠影匆匆而过。 回想起百年间的事,苏厌觉得无所谓了。只管自己当年太心软,轻信了所谓的“人性”,没有使用任何要挟的手段便与苏家做了这笔交易。 其实,当时的那种情况,就算苏家不答应自己的要求,他也会帮这个忙的,毕竟是一百多条的人命,苏厌不会坐视不管。所谓的神,不就是要守护人间这些生命吗?他唯一觉得后悔的,就是既然当年苏赤城答应了自己愿意帮忙一百年,就应该要他用什么来做保证的。 也是最近苏厌才想明白,信任和手段互不矛盾,不是说信任就可以毫无保留。 如今他还记得,当年自己行至重庆与四川交界的位置,遇上因为武器装备差距过于悬殊又遭遇埋伏,手下损兵折将一个营只剩下一百多人的苏赤城。那时候的苏赤城,星目剑眉,确实是雄姿英发一表人才。 苏厌都不需掐算,一眼便看出这人就是如今有一劫,若是过了,早晚会飞黄腾达。苏厌那时候一个寻找虞渔舟已经过了百年,可这山高水长,一点一点的找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况且如果自己用几百年时间刚找完南方,下飞机转战到北方去的时候虞渔舟突然心血来潮跑到南方去了,自己不是白忙活了吗? 于是便决定借助这个人的力量。苏厌对打了败仗十分狼狈的苏赤城道“若是信我的,明日你在五里坡两侧埋伏,定能为你死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苏赤城手下的一个警卫员不屑道“哪里来的方士?我们是信仰科学的,你别在这胡说八道!” 那苏赤城倒是没说话,不应苏厌的话,也不叫那警卫员住嘴,就那么不冷不热的默默看着苏厌。苏厌在心里想,这人还真的是有些城府的。不过那警卫员的话也确实让他感觉到一丝寒意,不是害怕他,而是苏厌突然间明白,在这之后的社会会发生一个很大的变化,一切的神迹会变成怪力乱神,人们在相信科学的同时也会忘记心中该有的信仰。 没有信仰的社会是可怕的,苏厌觉得,所谓的道德并不足以控制住所有人心里过多的欲望。当杀人犯敢指着天发誓说自己要是做过坏事就天打雷劈的时候,社会就完了。想要控制住这个势头,未来的政府一定得付出击打的努力才行。 苏厌道“以现在两军对阵的形式,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人数上,你们都占尽了劣势,你们当然可以不信我,但是绝对撑不过一周,就会被彻底消灭。” 那警卫员瞪大了眼睛,怒目圆睁、目眦尽裂,估计是最听不得这样的话,还想再骂,这时候苏赤城却开口了,道“多谢道长提点,苏某愿意一试。” 苏厌便离开了,只是没走远。对于人世这点事,他还是有自信算的准的,也就是说只要苏赤城听了他的话,这一仗必胜。先让他尝到一点甜头,害怕他不怪怪的来找自己吗? 结果如他所料,日本兵没想到苏赤城会杀上一计回马枪,运送医药粮食的大队人马都是从五里坡经过的,被早就埋伏在那里苏赤城打了个正着。而苏厌没想到的是,这苏营长内心决绝,本以为他会爱惜那些救命的粮食医药,没想到他为了万无一失竟在路上埋满了地雷,一瞬间齐齐引爆,连人带车全炸成了灰。 这样的决绝是那时候的苏厌所没有的,可如今他学到了。因为正是这样的决绝才让苏赤城有了翻盘的机会。虽然没能把那些罐头什么的留下来给兄弟们改善改善活食,但是这么一来永绝后患,也算是很成功了。 苏赤城打了胜仗自然高兴,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个给他出谋划策的方士,没派别人,偏偏叫那个警卫员去请苏厌来。其实对于一般人来说应该是最受他这一套的,骂过自己的人,现在回头来啪啪打脸,岂不是人间快事? 但苏厌并没那么无聊,见那警卫员满脸通红的站在自己寄住的小茅舍门口,并没有为难他,反而叫他进来,道“吃了吗?” 小警卫员支吾道“没……还没吃。” 苏厌便往那木头做的餐桌指了一下,道“那一起吃点吧。”语气虽算不上亲热,但却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这让那小警卫员放轻松了不少。 按理说,他是奉命来请苏厌的,并不应该在这蹭饭,但是那个年代条件艰苦,更不用说这些打仗的,吃饱尚且不能,何谈吃得好?而苏厌的这一桌子,慢慢的山肴野蔌,不能说多精致,但至少从数量上来看还是足够两人吃的。何况苏厌总会打到一些野味,炖肉的香气直冲鼻腔,瞬间就让那小警卫员放弃了抵抗,坐到了桌边去。 苏厌便坐在另一边,两个人一个狼吞虎咽,一个慢条斯理,也算是一起吃完了这顿饭。苏厌看他一脸满足的样子,心想时机到了。这人啊,一旦吃的太饱,大脑上的血液就会临时被抽调到胃里去帮助消化,反应就开始变得迟缓起来,警惕性也会随之降低。 苏厌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警卫员道“赵铁柱。” 苏厌道“这名字不好。你可知你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小警卫员睁大了眼睛道“怎么死的?” 苏厌认真道“溺水而亡。”见小警卫员有些疑惑,便又解释道“就是在河里淹死的。” 小警卫员本来经过了五里坡一战就已经对苏厌说的话相信了那么七八成,再被苏厌这么一款待,基本上也就是站在苏厌这边了。听苏厌这么说,不免上了道,着急道“那怎么办啊道长!” 苏厌道“无妨。我想你本来是会水的,只是这名字太沉,才导致溺亡。我帮你改个名字吧,就叫……赵无眠。” 其实苏厌根本就没看出来这警卫员有什么不得善终的下场,这一堆的话也不过是随口胡诌出来骗他的,目的吗,无非就是收买人心,让那小警卫员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救了他一命,对自己感恩戴德罢了。 果不其然,那小警卫员感激涕零,道“谢谢道长!谢谢道长啊!我爹娘没得早,除了苏营长,就您对我最好了。” 苏厌道“不必不必,也是你我有缘。”就这样,苏厌便在苏家买下了自己的第一个眼线。这孩子思想单纯,很容易摆布,但也着实为他出了不少力。 以前人讲,傻人有傻福,这赵铁柱到也算是一直有惊无险,明里暗里被苏厌差使着办了不少事,最后老来得子,高兴的不行,请苏厌给取了名字,因为属龙,便取名叫赵云霄,如今也是个警察了,仍旧为苏赤城办事,因为为人正直,很受器重。 不过也都是后话了,苏厌跟着赵铁柱去到苏赤城的临时营地,没想到这赵铁柱竟像个孩子一样喜形于色,苏赤城随口一问,便把自己改名字的事给交代了。好在并不伤大雅。 但苏赤城在心里一定又是重新给苏厌定了位的,觉得这人更是不简单。若为友,则受益不尽;若为敌,则万劫不复。 苏赤城一脸狡黠,道“多谢道长指点,才有幸让在下得胜。只是还不知道道长尊姓大名、道号是什么?” 苏赤城这话说得还是挺中听的,但是苏厌却觉得奇怪。他不喜欢别人称他为“道长”,佛与道本就是两家,自己虽不算是修佛的僧人,但也并不算是道士啊!只是他们这些人臆想着能掐会算的人应该不是得道高僧就是道长,而苏厌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只顾着干净整洁就好,头发留的有些长,所以被误认成了道士。 不过万幸,倒是还好,若是自己剃了头发,被人叫一声“圣僧”岂不是尴尬?他苏厌可还没到那个看破红尘的地步。 苏厌顺水推舟道“唤我临江道人就好。”也是随口胡诌的。 苏赤城道“好,临江道人年轻有为,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国难当头,不知道可否请临江道人留在我军中,与在下并肩作战?” 苏厌就想,就佩服这样的,把什么事都给你说得上纲上线的,让你如果拒绝了都会觉得愧对良心,愧对自己的列祖列宗。好在自己并没有列祖列宗,而且本来就是想帮忙的,于是道“这样也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只是……” 苏赤城忙问道“不知道长还有何顾虑?”其实说起苏赤城这个人,也许有些自己的算计,但总体上还算是个忧国忧民、驰骋沙场的好人,此时见苏厌犹豫,便也很着急。 苏厌道“我有一事相求。” 苏赤城道“但讲无妨。” 苏厌道“我要你们苏家世世代代以我为尊,听我调令,永不背弃。” 苏赤城只略微考虑,最后定也是觉得家国天下,国与天下为先,于是便利落干脆道“好!一言为定!”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家事总有难断处 车子穿过繁华的大街小巷,最后渐渐驶入了郊外。这里有一片山,据说是长白山尾脉,景色不错,于是一些有钱人就在这里建了一些私人别墅。 苏家其中一座宅子便在这里,说是苏宅,倒不如说是自己家的避暑山庄,因为苏老爷子和家里人一概都住在京城里,都是些比较重要的人,住在京城里可以更好地保护起来,这边自然也就没人住了。这次来这里,苏赤城必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多半是怕山高水长的,半路上再被苏厌跑了。 车子停稳后站在别墅门口的人走过来,替苏厌开了车门,苏厌下车,见那人正是小赵。这孩子依旧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只是微微和苏厌的目光接触就已经红了脸。 苏厌没多说话,直接走进别墅里。 里面的灯都开着,房间四角都站着穿黑色衣服的保安,里里外外光是这些保安就有十几个。小赵也在其中,同样穿着黑色的衣服。苏厌倒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就算自己大病初愈,这些人也是伤不到他分毫的。 当然,苏赤城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知道他长生不老的秘密,那又怎么可能没有些其他的准备呢? 苏赤城拄着个拐杖,坐到了苏厌对面。下面的人立即就上了一杯茶。只上了一杯,分明是在给苏厌一个下马威。苏厌心里想着,这是要革命吗?在此之前的几十年里,苏厌都是苏家的家主,所谓家主,就是家族里最大的,无论什么事,都要把他放在第一位才行。 可是如今却只给苏赤城上了一杯茶。苏厌知道,现在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等自己的反应。 苏厌道“苏曳在哪?”苏曳,简单来说应该算是苏厌的徒弟,尽管是普通人类,但也是人类当中的佼佼者,智商二百,精通计算机和八卦周易,苏厌实在缺一个身边借的上力的助手,于是就找到了他。 好在这孩子大学毕业又读研,读完研又读博,思想很单纯,只是身体差了些,想要从头开始练习一些防身的本事是不可能了。苏厌问过他,如果跟着他会有危险,还愿意吗?那孩子斩钉截铁道,愿意,比蹲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好太多了。 苏赤城一抬手,便从楼上下来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肩上扛着昏迷不醒的苏曳。下来之后,黑衣人把苏曳随随便便的往沙发上一扔,便站到一边去了。 苏厌强忍着冲上去看看她究竟是不是还活着的冲动,坐在那里没有动。 苏赤城道“苏曳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苏厌心想,还能得罪了什么人?当然是你们。把自己的人打成这样,这苏赤城倒是和从前一般无二的决绝。只是他错了,他以为仅凭这点对付人类的手段就能吓得住苏厌,那真的是看错了他了。至于苏曳,这笔账苏厌自会讨回来,只是还不是现在。 苏厌道“这么着急叫我回来,有什么事,说吧。”苏厌依旧是那一幅没有表情的样子,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只是在虞渔舟面前不同罢了。 苏赤城的意图很明显。苏曳是他留下替他照看这边大后方的事的,如今昏迷不醒,不就是想拔掉他的势力吗?现在苏厌只等着他亲口说出这些话了。 苏赤城道“苏家这么多年为你办的事不少了,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什么事都应该有个了解的时候,我觉得,现在正是时候。” 苏厌笑道“了结吗?当年我救你手下一百多条性命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苏赤城道“我孙子的性命已经赔给你了,难道还不够?” 苏厌道“我说过,你孙子阳寿已尽,这我也无可奈何。” 其实说这些都没什么用,苏厌心里明白,这人啊,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义字当头,完全可以置生死于度外。可一旦权利、金钱、地位都有了的时候,反而却不再讲什么道义了。当年自己借助于苏家的势力倒也只是想尽快找到虞渔舟,要说现在和苏家一刀两断也无不可,只是他料定苏家几十年来都很顺从,如今却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反叛,一定是有原因的。 苏赤城果然不信,便道“信口雌黄!你本就不是我苏家人,仗着一时之功还想要将我们苏家玩弄于鼓掌之中多久?今天,就算你想离开苏家也难了!” 苏厌扬了一下嘴角。这才是苏赤城把他弄回来的目的吧?要不然既然苏曳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只要他不亲自回来,那苏家上上下下便全都掌握在他苏赤城的手里,又何必多此一举?所以,把他叫回来的目的绝不是夺权,而是赶尽杀绝。 苏赤城话音未落,房间里的那些黑衣人便纷纷拿出□□指向苏厌。苏厌就很无奈,这样香港警匪片一样的无聊桥段也要拿出来耍一下?真不明白苏赤城是怎么想的。不等这群人真的上来,苏厌一摆手,雁翎刀带着寒光出现,稳稳地立在地上,不仅是那块地板,就连四周的茶几、屏风也纷纷碎裂。 人通常对未知的东西是充满恐惧的,这雁翎刀没有落在谁的身上,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它的威力到底几何,反而更加的恐惧了。一时间竟无人敢靠近。 苏厌依旧稳坐在沙发上不动,静观其变。 苏赤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但转而笑道“你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你有天大的本事,今后就留在这宅子里吧!”说罢,便带着一脸的得意起身,一众人小心翼翼的一边用余光瞄着苏厌有没有什么举动,一面跟在苏赤城的身后准备离开。 然而们就在苏赤城身边的黑衣人准备开门的时候,这些人才发现他们谁都走不了了。这门就像是画在墙上的一样,任凭强壮的黑衣人怎么用力,却始终丝毫不动。 这下苏赤城的脸色算是难看到了极点。 苏赤城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只听得一声破风的声音,苏厌的雁翎刀擦着苏赤城的左脸飞了过去,稳稳地楔在门上。苏赤城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早年间也算是叱咤沙场,换做一般人,早就该被吓尿了裤子了。 只是这雁翎刀的威力,众人是有目共睹的,即使没有真的碰到那些家具,那些家具却也被震得粉碎,可如今插在这门上,却像是插进了一块太空沙,力似乎都被吸收掉了,除了刀插在上面的那一个严丝合缝的口子,就再没有其他的裂痕了。 苏厌微微皱了皱眉,道“看来现在不仅仅是我出不去了。到底怎么回事,还不打算说?” 苏赤城还对自己的“合作伙伴”抱有一丝幻想,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苏厌心里觉得好笑,自己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就这个觉悟,想当年要不是自己出手救他,估计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于是给苏赤城身边的赵警官使了个眼色,赵警官丝毫没有犹豫,突然说了一声“苏老,对不住了”,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从后面伸出手去,用一把短短的匕首反手抵在苏赤城的咽喉上。 这样的动作不仅身为警察的赵云霄熟悉,苏赤城身边的那些人也熟悉。反手用刀,就算有人能将他一枪爆头,他向后倒去的力量也足以给这个老头造成不可以的伤害。 趁着没人敢靠近,赵云霄挟持着苏赤城一步一步谨慎的走向苏厌。苏赤城显然没想到自己从小带在身边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居然有一天会站在别人那一边,气的声音发颤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云霄道“我也是为您好。” 苏赤城差点气晕过去,这句话他耳熟得很,赵云霄小的时候,无论是打枪还是跑步,只要自己让他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情,便会用这一句“我也是为你好”来敷衍。还真是世事轮回,这句话终究被用到自己身上了。 苏厌则趁这个机会赶紧去看了看苏曳。可是手指碰到苏曳的那一刻苏厌便惊住了,这苏曳的身体竟是冰冷的;再去探他的鼻息,已无。 苏厌瞬间觉得暴怒。这些人,竟然为了自己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而杀害了一个普通人!而这些人见杀人之事已经东窗事发,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厌内心已经快要爆炸了,可外表依旧保持着平静,就像是没有发现什么一样,缓缓起身,对被赵云霄架过来的苏赤城道“现在,还不说吗?你还以为你出的去?别傻了,你,我,都被你的‘盟友’给耍了。” 那些黑衣人看着苏厌平静的状态无一不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难道那苏曳并没有死? 苏赤城大概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弊,才道“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他说我的孙子就是被你杀的,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的身份,利用苏家罢了。” 苏厌觉得好笑。这苏赤城当年也算是一号人物,如今怕是老糊涂了,什么话都信。自己固然是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但现在这个社会捏造一个假身份难吗?还需要他杀一个人? 苏厌道“所以,你就和那少年联起手来骗我回来,还让他在这里布了结界?” 苏赤城不说话。 苏厌又道“好,既已如此,多说无益。但苏曳,我需要一个说法。” 第60章 第六十章 苏厌无限次遭到背叛 提到苏曳,众人刚刚放下的一颗心不免得又提了起来。如今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参与到这么一件事情里来,明明知道苏厌是个可以长生不老的怪物,还非要趟这趟浑水。升官发财,难道还有命重要吗? 苏赤城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不想先失了气势,道“我知道这人是你的眼线,只要他在苏宅一天,你的势力就不会完全被拔除。” 苏厌冷冷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苏赤城要是认了,苏厌兴许还能敬他是条汉子,可没想到这老东西越是年纪大了越是怕死,竟解释道“我就是……就是让下面人看住他,谁知道这小子要跑,就给……就给……” 这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一个看起来比别人略微高些的黑衣人突然就跪倒在地,嘴唇苍白毫无血色道“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我就碰了他一下,真的就碰了他一下啊!” 其实苏厌在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他阳寿并不长,加上他本就身体羸弱,这黑衣人说得也许有点夸张了,但也是那孩子命里有这一劫,算不上完全是别人的错。况且人间之事,只有他的因果循环,就算是半神也很难插手。如今他想纠正虞渔舟的命运就已经是十分吃力了,再想管别人的事,多少力不从心。 但是苏曳毕竟是因为他才参与到这些事里面来的,若不然,也许还会有个善终吧!自己能做的,除了叫黑白无常帮他找一个好些的新人家,就只有替他稍稍报些仇了。 正好这结界是他们苏家人自己联合了外人布置的,那就留着给他们自己享用吧。 至于苏赤城嘴里说的那少年,苏厌想,十有八九就是狸猫了。这猫科动物还真狡猾,知道自己正面刚不过他和虞渔舟,便三番五次的联合其他人,这种事情是苏厌最讨厌的,癞□□跳脚面子,不咬人他膈应人啊! 苏厌走到门前,把自己的刀从上面拔了下来,那被道砍开的口子居然瞬间又自己长了回去。苏厌的雁翎刀也算是上古的神兵利刃了,竟对这门起不到什么实质的作用。苏厌伸手去摸了一下,只感到门上面隐隐的气息流动。 这样的结界,仅凭狸猫一人几乎是没办法做到的,所以苏厌猜想,应是有什么人帮他了。那有可能出手帮他的目前看来只有可能是孔雀。 苏厌想不通,孔雀和大鹏是什么情况,一个帮一个害,明明就是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 这结界想要出去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从来结界都是单向的,要么外面的人进不来,要么里面的人出不去。现在是里面的人出不去,那只要外面有人简简单单的开下门便可以了;要么就强行打开结界,只是这个方法的话苏厌没把握,毕竟自己重伤初愈,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能力与孔雀布下的结界抗衡呢。 所以苏厌选择了前者,等一等,总会有人来开门的。在此期间,他也可以好好地处理苏赤城这个老家伙。 苏厌稳稳当当的坐下,不疾不徐的说道“苏赤城,你和那个少年合作多久了?” 苏赤城现在正害怕的紧,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有一年多的光景了。” 苏厌在心中推算,那就是说差不多从他找到虞渔舟不久,这老家伙就被狸猫给策反了。苏厌又道“他可曾还说过些别的什么?” 这话无异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苏赤城想了想,道“别的倒是没说什么了,但是家族档案里有一分材料,他似乎特别在意。” 按理说,苏家的档案就应该录的是苏家人的事,但因为苏家势力庞大,还一直在商界活动,所以一些商界大亨的资料档案他们也是有的。苏厌不知道狸猫为什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一定不是因为想做生意了。 苏厌问道“那档案在哪?” 苏赤城道“就在这!在楼上档案室!” 虞渔舟回到公司以后,等李清和安阳睡下,自己才躺到了床上。这把公司当家是常有的事,他才别出心裁的搞了个休息室,几个房间几张床,才让他如今不会过于手忙脚乱。 只是苏厌这一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苏厌忙着,黑无常的是也不能不管,虞渔舟决定,明天天一亮,就给远在海南的哥们打电话,让他请假回来一趟,帮自己照顾一下李清和安阳,自己亲自去找黑无常。想着,便睡下了。 朦朦胧胧中,虞渔舟似乎听到了些声音,猛的睁眼,竟是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正站在自己面前,不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黑无常。 虞渔舟道“你回来了?不是被抓走了吗?”黑无常回来那就太好了,自己也不用离开这里了,只要安安心心的等苏厌回来在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就行了。 黑无常道“没事了,只是……哎。” 虞渔舟一愣。这黑无常在他心里一直以来都是硬汉形象啊,如今这猛男落泪是什么情况?于是下意识的赶紧站起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道“没事了、没事了。” 黑无常的头埋在虞渔舟的肩上,很突然的笑了一下。 苏家的档案室很大,可偏偏苏赤城又说自己根本没敢看那狸猫到底翻看的是哪一卷。苏厌无奈,只好把自己以前没看过的一一拿下来查看。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只要尽快看完找到线索就行了。 只是刚刚在晚餐时候喝过酒,现在又在极度紧张之后,再这样高强度的阅读,苏厌有些头痛难忍。他向来是阅读见长的,像这样的档案看个十几卷没什么问题,可是这样堆成山的,他也有些超负荷了。 但是没有时间给他休息,想要找到答案就必须快马加鞭。于是从午夜到凌晨,再道天大亮,苏厌就那么不吃不喝的看了整整一夜。强烈的困意袭来,苏厌有点不精神,直到他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人。 安阳。这家伙还真的是挺搞笑的,居然在档案卷宗里面的照片都是搞怪的。不知道是他故意叫人这么干的,还是人家实在没能找到他一张合适的照片。 清醒了一下之后,苏厌发现,这安阳就是他要找的那一卷。别的没什么,这安阳的一张体检报告倒是有问题。报告里写着,安阳的血液里重金属含量高度超标,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人是要重金属中毒的,而安阳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而且活的十分健康。 看到这,苏厌心里猛地一沉,明白了狸猫将自己困在这里的用意。他将手里的档案往胳膊下一夹,快速下楼,一边道“小赵!把苏赤城带上,跟我走。” 赵云霄不明所以连忙答应了一声,扯着苏赤城便要跟上苏厌。苏厌现在等不了外面有人来开门了,他要强行从结界里面出去,他绝对不能让虞渔舟有危险啊! 苏厌一边向门走去,一边将所有力量提起来灌入到丹田里,行或不行都要试一试了。 没想到还没等他开门,门却从外面自己打开了。开门的人居然是白无常。 白无常以女身出现,穿着一身端庄的白色长裙。苏厌没想到会是她,虽然庆幸自己点子不错,省得自己强行打开结界了,却心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苏厌道“你怎么在这?”或者,苏厌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无常着急道“先别问了苏大人,快跟我走,虞总出事了!” 苏厌本就担心,再听白无常这么一说脑子里简直已经炸开了,想也不想就连忙跟在白无常身后。赵云霄拉着苏赤城正要跟上,可能是苏赤城觉得这一去有去无回,便大声命令道“救我!杀了他们!” 那些本不敢轻举妄动的黑衣人一听到这命令,便又一股脑的冲了上来。苏厌此时可没心情和他们纠缠,只一挥手,身后的别墅便在一声巨响后化作了废墟,在火海里劈啪作响。 就当是教你们怎么做人吧。苏厌想。 白无常笑道“你为了虞总,可是当真连什么坏事都做。” 苏厌不想回答。此时他心里想的尽是希望车能再开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过霸道的时速上限也就是这样子了,急也急不来。 突然苏厌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叛变的?” 白无常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下意识的笑着道“苏大人你说什么呢……” 苏厌本来只是好奇,这辆霸道的车钥匙一直在黑无常的手里,如今怎么却是白无常在用?就算是需要来找他,不也应该是车技好的黑无常来吗?于是就诈了白无常一下。结果白无常紧张的一笑,便让苏厌基本断定了这个事实。 白无常叛变了。 苏厌道“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白无常没回答,却狠狠地一脚油门,车子便从高速路上直冲了下去,扎进了一撞烂尾楼里。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永不生离,只有死别 苏厌曾经在一次电梯事故当中尝试在急速下坠的电梯轿厢中跳起来保护自己,但是失败了。原因很简单,他自己也明白,反重力定律了。在这个常人的社会里,穿着常人的这身皮,就要遵守常人社会的定律。任谁也不能违反。 如今也是一样。这飞起来撞在烂尾楼墙壁上的车子,苏厌明知道会是什么个后果,可是一时间竟也想不到逃出去的办法,只好随着车身的撞击而摔断了肋骨。 等眼前的灰烬消散,苏厌才唤出雁翎刀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斩开,自己才从车里爬了出来。不等站稳,只听白无常娇嗲的声音道“让您失望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是您的人哦!不过,他——”白无常指向自己的右侧“黑无常确实是不久前才站在我们这边的哦。” 苏厌这才看清,站在那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黑无常。这黑白无常竟全都成了狸猫的奸细,自己竟然全然不知,还真是可笑。 苏厌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尽管狼狈但依旧带着很耀眼的的气质,他道“就算如此,你当真以为就凭你,能打得过我吗?”苏厌这话说的,实际上自己也是有几分心虚的。论武力,狸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如今黑白无常也站在了他那边,就不好说了。 白无常倒还好,倒是那黑无常,发起狠来到底有多可怕上次在长白山几人也见识过了。这狸猫属阴,黑白无常属阴,自己也属阴,若他们三个对付自己一个,结局真未可知。而如今,虞渔舟的金蛇鞭已经断了,又那什么来做承载他阳气的容器呢? 如果真的想自己料想的那样不错,这虞渔舟应该就是太阳烛照了。要是他找回自己本命的武器,对付这一众妖魔鬼怪应该是没问题的。 狸猫咧着嘴笑了笑,道“我们有多大胜算,你心里应该有数啊!哦,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那个心肝宝贝一样的人儿在哪吧?黑无常——” 黑无常便向苏厌走过来,走进了以后,交给了苏厌一件东西。那东西正是当时迦楼罗留给虞渔舟的那枚玉坠子。按理说,这样的东西应该是个起到关键作用的神器啊,黑无常怎么会想不到?难道他竟然看不出这东西不是人间凡品? 只听黑无常在离他最近的时候,在他耳边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小心!” 其实这句话没有任何实际作用,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再小心又能如何?但是黑无常传递给苏厌的真正的信息却是:我没有叛变。 尽管不知道到底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虞渔舟是真的落在他们手里了。而且,既然狸猫看过那卷宗,差不多也就知道了安阳的身份,估计应该连同安阳也一并被抓了起来吧? 狸猫见苏厌的脸色变得苍白,便更加得意起来“我本来并不想杀他的,毕竟百年前也曾放过我一命;可是你们两个呀,作死,非要继续查下去,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虞渔舟就是烛照了吧?我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估计他也就快知道了。到时候你们两个一归位,我,和我们猫科,上哪去找这么充足纯粹的之阴之气去?”狸猫说着,表情里是掩抑不住地得意“所以,我就把他——杀了!” 苏厌的脑子里就像突然被灌满了海水,很寂静。狸猫的目的是阻止烛照与幽荧归位,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那么,如果虞渔舟落在了他的手里,杀了他便是最好的选择。如今让白无常把自己骗过来,也就是想囚禁自己吧,这样就可以永永远远有吸食不尽的至阴月华。 自己又怎么能就这么顺了他的意? 狸猫似乎看出了苏厌的心思,继续道“你也不必急着做出什么反应,就算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虞渔舟他也活不过来了。而且,你确定凭你自己就能打得过我们三个吗?” 苏厌正想说“宁为玉碎”,黑无常却突然接话道“幽荧,你要想清楚了。若是顺从,我想讙大人还是可以允许你来给虞渔舟收尸的!” 苏厌是极聪明的,听黑无常如此说,便明白他是话里有话,在暗示自己什么。便没有说话,看着狸猫,等着他的反应。 狸猫此时甚是得意,便也没有生疑,反而居高临下道“好,就让你给他收尸!可惜啦,也是倾国倾城的一个美人,啧啧啧。” 苏厌顺势道“好。一言为定。” 黑无常带苏厌去了这烂尾楼的其中一间,看起来是之前堆积施工材料的地方,一地的水泥袋子和已经干燥结块了的水泥,而虞渔舟的“尸体”就在这一地狼藉当中。 苏厌心下难过,一下子跪在虞渔舟身前,伸出手,颤抖着去抚摸虞渔舟的脸。 黑无常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了身后无人跟着,才走到苏厌身后,小声道“他没死。”然后拿出折扇,微微一抖,一股金光便顺着折扇流淌到虞渔舟的“尸体”上。那虞渔舟便微微动了动嘴唇,醒了过来。 苏厌欣喜,一把将虞渔舟揽入怀中,嘴里道“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原来,这黑无常本也无心想要害他们“那天典策您在车里晕倒,也是狸猫所为,只是他知道凭他自己无法与您和幽荧抗衡,所以将我掳走,又以池乐林父母的性命相要挟,让我投靠于他们。”黑无常顿了顿“虽然并非我的生身父母,但毕竟也养育过池乐林,我……” 虞渔舟虚弱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老金的父母。” 黑无常摇摇头,道“是我公司不分。” 苏厌突然想到了安阳,便急着问道“安阳呢?安阳在哪?” 黑无常道“安阳他没事,被关在另一处,因为没有法力,狸猫并没有对他怎样,反而经过这么一折腾,神志倒是清醒了不少。幽荧大人,你应该已经……” 苏厌立刻打断了他,道“还是我来和虞典策说吧。” 黑无常顿了一下,看了看苏厌,又看了看虞渔舟,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虞渔舟一脸的疑惑,看向苏厌。苏厌本想着永远不告诉他的,可如今这形式,也是不得不说了。 苏厌道“你说过你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历过一场高烧,是不是痊愈之后便忘记了很多事情?” 虞渔舟略带惊讶的点点头道“是。” 苏厌想了想,便伸出手去,温柔的抬起虞渔舟的左手,仔细看到。果然,在他的食指内侧,有着一道疤痕。 虞渔舟见他如此认真的看着这道疤痕,便解释道“这是我小时候弄的,爷爷说,我小时候淘气,把手指头塞进了狗嘴里,才搞成这样。” 苏厌微微笑道“那你的手指也是很坚强了,一个几岁的孩子把手指伸进狗嘴里,却只被咬伤了皮肉。” 虞渔舟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苏厌道“这疤痕,应该是你高烧之前就有了的吧?” 虞渔舟忙点点头道“确实。不过,你如何知道?” 苏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答案,在意料之中,可却也是苏厌最不想看到的。如若一切都只是误会,虞渔舟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间典策,哪怕今生不能安稳善终,但至少死后还有来世,六道轮回,也好,他早晚还会找得到他,还能依旧陪在他身边。 可偏偏就是如此,虞渔舟就是太阳烛照。就算不管天下之事,为今看来,也不得不告诉他了。没有烛照的力量,虞渔舟则必死无疑,而自己,也将成为一件吸食不完的至阴月华的容器,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苏厌道“其实,那天在长白山上,迦楼罗给我们看他身上阴阳神的那个纹身的时候,我心里便大概知晓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是不想失去你,才故意和你说什么从此不再有瓜葛之类的绝情的话。你……不要怪我。” 虞渔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会,怎么会怪你,我知道,你定是为了我好。” 苏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禁心疼,只觉得心里都在滴血。苏厌一把将虞渔舟搂进怀里,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虞渔舟愣了一下,随即疯狂的回应。两人虽不说,却对如今的情形心照不宣。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不是吗? 耳鬓厮磨。苏厌的眼角竟渐渐地湿润了。 半晌,苏厌才渐渐松开了虞渔舟的嘴唇。苏厌道“你的记忆应该是被你的父亲封印住了,我要把它打开,你也就会知道一切的真相,好吗?”苏厌向来强势,却在虞渔舟面前温柔异常。 虞渔舟心里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苏厌都一定会陪在他身边。于是点了点头,笑着道“好。” 苏厌缓缓地抬起手,抚上虞渔舟的后脑,似是平时的爱抚。只是在某一瞬间,一股凉意如针一般刺进虞渔舟的后脑,很多往事便像洪水一般涌现出来。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前尘往事 虞声觉得这山林里应该是有非常厉害的洪荒凶兽的,这股极强的灵力就弥漫在自己周身,像是南方夏末的水汽,让人一出门就一身粘稠。 他做这个典策也有几百年了,可从没见过这样强大的灵力,于是在心里合计着,今日之行必定凶险,说不定就是个有去无回。自己倒是没什么,既然是典策,那就该死而后已,但是家里那老东西怎么办?那么大岁数了,不能没个人照顾。 想着,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越向前走就越觉得奇怪。按理说这初春的季节山里的气候正是好的时候,怎么就一阵冷一阵热的呢?这让他的感觉很不好,仿佛是跳进了一个大蒸笼里,只有路过排风口的时候才感受到一阵凉意。 可这凉意不是清凉,却是刺骨的凉。 虞声做了几百年典策,山海经里的那些奇珍异兽他再了解不过了。如今遇上的,恐怕正是这山海经千万凶兽之祖了。只是自己还没娶媳妇呢,要是死在这两个家伙手里,岂不是属实委屈了?于是虞声决定,绝不能再拖了,即使自己好像对于女人没什么感觉,这次要是能有幸活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给虞家留个种。 这么想着,虞声还是没有丝毫迟疑的向自己所感知到的方向走去。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就愈加明显,虞声悄悄唤出金蛇鞭握在手里,神经绷紧,时刻准备着战斗。 突然,他像是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身体被控制在其中,挣脱不开。虞声不等做出反应,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一身白衣之人,这人虽还是孩子的模样,却眉目清秀,若不是穿着男孩子的儒衣,恐怕就要被认成是女孩子了。 这穿白衣的孩子笑嘻嘻的看着他,道“你喜欢白天还是喜欢黑夜?” 虞声当然知道这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可总要选一个的吧,于是想了想,那个年代是没有电灯的,一旦到了晚上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回去睡觉。虞声有的时候也会摸黑出去办差事,但也是很不方便了,于是便回答道“白天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一阵风声,虞声猛地回头,看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另外一个孩子。这孩子也是十分俊美的,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穿着一身黑衣,更显得肃杀。这孩子却始终闭着眼,冷着脸“嗤”了一声。虞声知道,这两个孩子掌管着白日与黑夜,现在又是此般孩童模样,应该是刚刚化作人身没多久,还不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力量,害怕失控,才不得不谨慎些。若是白衣少年睁眼,便天下尽是白日,若黑衣少年睁眼,则天下尽是黑夜。如今是白日里,所以他便不可以睁眼扰乱天地秩序的。 白衣少年哈哈笑道“你看你看,就说世人更爱我一些嘛!” 那黑衣少年仿佛有点恼怒,一甩袖子道“什么话!不过是个瞎了眼的凡夫俗子罢了!”说罢,便是一挥手,一把雁翎刀出现在他的手里,带着锋利的冰棱向虞声的方向刺过来。 这架势分明是要杀他的,虞声正要躲避,没想到那白衣少年竟抢先一步站到了自己面前,挥手将攻击挡下了。白衣少年道“你作甚?不过是一个玩笑,也值得你杀一个凡人!” 见白衣少年护着虞声,那黑衣少年便更加生气了,一挥衣袖转身道“你这班喜欢人间的事,这般护着这些无用的常人,便做了凡人的儿子好了!”说罢,竟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了。 那白衣少年叹了一口气,意欲跟上,却被虞声一把扯住了衣袖。回头,便看见虞声那一张故作慈爱的脸。虞声道“人间好玩着呢,不如你跟我回去?我带你好好看看这人间!” 其实虞声想过了,这两个家伙应该就是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都是凶兽祖宗级别的,现在不知道是何原因竟从自己值守的位置上偷偷跑了下来,还化作了两个孩童模样。别说两个,就连一个他也对付不了。如今跑了一个也好,另外的这个似乎好骗些,说不定自己努努力就给拿下了呢?那可是积德的大功一件啊! 那白衣少年愣了一下,又笑道“好啊!” 这下该虞声愣住了,竟没想到这白衣少年竟然如此单纯,连问都不问便答应了。虞声只好顺水推舟,领着这白衣少年下山往回家走。一路上他的脑子也没闲着,看看那孩子,眉眼俊俏,越看越是心生欢喜;而且这孩子本性善良,刚刚又救了自己一命,便越发的冒出了收他做义子的念头。 回家之后,虞声给白衣少年准备了些饭食,尽管只是些乡野间的粗茶淡饭,但这少年却吃得开心。虞声自己则躲在里屋和父亲虞愿商量,认他做义子的事。 虞愿极力反对道“典策的规矩是什么?就是驯捕洪荒凶兽!你却执意要把他留在身边,这迟早是会遭报应的啊!” 尽管如此,可虞声这个人非常固执,他想好的事情,任谁也是改变不了的。虞愿只得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便取名叫虞渔舟吧,愿他此生泛舟江渚,安稳便好。” 虞渔舟就这样在虞声的家里安顿了下来,随着虞声走南闯北,也算是了了他想要见识见识人间繁华的愿望。 过了几年,这少年倒是将人间玩的差不多了,于是和虞声说自己该去找那黑衣少年了。可这是虞声早已经将这孩子视如己出,根本不舍得让他就这么离开。于是起了歪心思。他嘴上答应着,却在这少年睡着的时候偷偷施了法术将其之前的记忆全部封掉,等他醒来,只告诉他是他高烧一场,记不住儿时的事了。 只是这时,就当虞声施法的时候,一道金光从他的身上破体而出,还不等虞声反应过来,就已经夺路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虽然没见识过,但虞声知道,这应该也是烛照的一部分,如此带着夺目的金光,便应该是他的武器了。 其实虞声知道自己用这种手段留下他已经是犯了大错了,更不应该弄丢了他的东西。古人讲: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弄丢了自己的武器是大忌,早晚要出祸端的,可是无奈,自己一时腾不出手来去追;等到他腾出手来的时候,那金光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又到哪里去追呢? 虞声知道,这两个少年一个是太阳烛照,一个是太阴幽荧;可他不知道的是,烛照与幽荧乃天上的日月,这一下世只有六百年、十个轮回的时间,若时间一过,天地间将会阴阳颠倒、生灵涂炭。 他本以为,只要封住了他的记忆就会将他与幽荧完全断绝开来,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几年之后这幽荧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落魄的方士,被封住了大多数的法力,又被人追杀逃到了这里来。就像是注定了一样的,虞渔舟非要救他不可,虞声只得认了这孽缘。虞渔舟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报应啊! 好在在此之前因为互相灵力相对,两个少年又都是来时间不久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故而并没有真正的见过彼此的长相,所以这幽荧也没能认出烛照来。可是这幽荧走后,虞渔舟的爷爷虞愿便开始担心,他想,这天道轮回,现在他的儿子已经没了,即使这孙子不是亲生的,但多少有感情,唯恐有一天也落得一个和自己儿子一样的下场。 于是,老爷子心一横,想到反正自己也已经一把年纪了,就算死也已经够本了,便将驯捕的青龙打上封印,让他一生一世护虞渔舟安全,生死不弃。 再说幽荧,从虞声那里跑掉之后便到处为非作歹,因为幽荧的本性便是如此,身边有烛照相扶持还好,只剩他一人则更是毫无遮拦。好在当他杀人成性之前,竟遇上了他的师父刘伯温。刘伯温乃是何等高人,一眼便看出其中玄机,便将他收做徒弟,一来是不想让他继续祸害人间,二来也是想保他一命,日后早些找到烛照,早些归位,也免得给人间带来大的祸患。 也是为了保他不受自己犯下的过错招致的天劫,刘伯温便叫他不要过于显露自己的头角,可这幽荧心高气傲,哪受得了旁人的流言蜚语,便没有遵从师父的意思,过于出色,终于招来了杀身之祸,还是跑到了虞声那里,才躲过一劫。 虞声当然认得出这孩子便是当年逃跑的幽荧,但是无奈,报应不爽,虞渔舟尽管已经不认识幽荧了,却执意要拼了命救他。虞声无奈,也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犯下的错,只好牺牲了自己,救了那当年差点杀了自己的幽荧一命。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厌流亡他乡,一心想着找到办法化解虞渔舟身上今生不得善终的戾气,以报他救命之恩;而青龙则默默地潜伏在虞渔舟的身边,生生世世,随着虞渔舟,更换了无数次自己的外貌,只为实现守护他的诺言。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写完了,就等着每天自动发表啦 昨天不知道谁灌溉了营养液 谢谢哈~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记忆一瞬间涌入大脑的感觉其实很不好,就像是强行被上了一堂横跨五百余年的历史课,让人沉闷的上不来气。 虞渔舟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在水泥里泡过一样,昏昏沉沉的。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于是摇摇了头,将这些记忆在脑海里整理成完整的脉络,以便他用来分析现在的情况。 虞渔舟抬头看着苏厌,终于知道了自己与他似曾相识的原因。苏厌见他这样看着自己,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略带抱歉的笑道“对不起,那时候不懂事,才丢下了你一个人。” 虞渔舟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感受,说是不生气,却又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些怨恨他当年抛下自己赌气离开;但若说是生气,却又不如现在他就在眼前的这份安心。这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只好笑着看向苏厌,并未做回应。 不过,虞渔舟确实在找回的记忆中得到了很多有用的线索,于是急着向苏厌确认道“若是我的武器被父亲弄丢了,那现在又在何处?” 苏厌笑着伸手摸了摸虞渔舟的头,温柔道“我打开你的记忆就是为了这个。如今狸猫以为你死了,才肯放我来见你的,凭你我之力,想要逃出去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就算黑无常不会帮我们但终究也不会帮着狸猫害我们。但是……” 苏厌欲言又止。虞渔舟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也知道苏厌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便替他说道“但是若是要归位,我的武器是必须要找到的,是吗?” 虞渔舟说的自然没错,可苏厌并不想如此,尽管知道虞渔舟是一定要归位尽自己的职责的,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道“如果你愿意留下做一个普通人的话……” 虞渔舟苦笑道“烛照与幽荧不归位,天下阴阳混乱,哪还有什么所谓的普通人可言?”虞渔舟见苏厌眼神里满是失落,便抓起他的手道“先陪我一起找到它,好么?至少不能让他落在狸猫的手里。” 无论是苏厌手里的那把雁翎刀也好,还是虞渔舟应有的那把武器也罢,都是天地间千百年才能孕育出来的神器,落入了坏人手里的话必然会造成极大地混乱。 苏厌盯着虞渔舟的眼睛,见他眼神坚定,好一会,才点点头道“好。” 看着苏厌又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的神情,虞渔舟不觉得会心一笑。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初见他时的模样,有点腹黑,有点小心眼,但是却愿意为了他往茶水里加雪糕的小把戏一展笑颜。 苏厌伸手去解身上衣服的扣子,虞渔舟顿时老脸一红,忙叫住他道“你……这不是时候吧!” 苏厌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不是时候?”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那件西服外套上一共就只有四颗扣子,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颗,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虞渔舟满脸通红,本想亲手去阻止他,却又有点不受控制的害羞得转过头去不看他,只两只手在身前拼命挥舞着,却一不下心抚上了苏厌的胸口。他也曾靠在这片胸口上睡过觉,当时只是觉得十分安稳,可能是累得急了,便也没有察觉太多,如今摸上去,除了一贯的冰冷冷的感觉,却又能感觉得到十足的紧实。 苏厌裸、着上半身的样子他是见过的,那样完美的身材一般人还真是望尘莫及。想到这里,虞渔舟的脸就更加的红了,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十分僵硬,那双按在他胸口上的手也无法移动半分了。 苏厌却也配合他,记那么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突然间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左手捏着他的下巴,低声道“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可惜了,你我费尽心思化作人身来到这世间,经还没享受过彼此带来的欢愉,却就要……” 眼见他的话说得越来越露骨,虞渔舟实在承受不来,便一咬牙闭上了眼睛,等着那双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嘴唇吻上自己,然后是抵死的缠绵。 可是没有,那双冰冷的唇只是轻轻碰了他的嘴唇一下,蜻蜓点水般的,便移开了。虞渔舟睁开眼,只看见苏厌调戏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档案。 “怎么,还有些失望了?”苏厌道。 虞渔舟几乎羞愧到了极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确实是如此想的,便别过头去,假装生气道“哪有失望,本就应该先做正经事。” 苏厌挑眉道“正经事?何为正经事?” 虞渔舟道“当然是先找到那遗失的武器!” 苏厌笑笑,道“好,那就先做正经事。”嘴里说着“先做”,可是他心里再明白不过,在这“先”之后恐怕就在没有“后”了。不过又怎么能扫了他的兴呢?于是将手里从苏宅带出来的卷宗交给他,道“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幸好自己这些年来不屑健身,身材本就笔挺,这卷宗藏在自己的外套下面才没有被那狸猫发现。 虞渔舟忙打开那卷宗来看,渐渐脸色则变得严肃起来,道“你的意思是……” 苏厌比虞渔舟的感情要少些,做事向来也当机立断些,不喜欢拖泥带水,于是直接道“对,安阳,就是你要找的那武器。” 虞渔舟的脑子里猛地炸出很多画面来,比如安阳第一次见到那大鹏鸟给的玉坠子时候的疯狂,非要拿到手里不可,原来这东西本就应该是他的一部分啊! 虞渔舟道“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安阳也会消失的。你知道吗?为了我,为了保护我,李清死了,他死了!临死前还不忘告诉我,他相信我,可是他等不到他眼睛好起来的时候了。” 虞渔舟崩溃大哭。他被黑无常的铁链套住了脖子实际上就是被锁了魂,动弹不得,李清听见事情不对,便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手指上瞬间显现出鳞片来,可还没等完全变回龙的样子,就被埋伏在门口的白无常用白色的折扇割断了喉咙。 鲜血就从他的脖颈上喷射出来,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向前又挣扎着走了几步才倒在了地上。他说,自己相信虞渔舟,只是等不到眼睛好起来的那一天了。 虞渔舟就这么看着他的血流干,不再动弹,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一声回应都说不出。 虞渔舟那时候没有流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麻木,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可现在一旦从他的嘴里讲这件事说出来,这情感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那是李清啊!几百年换了无数个身份只为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保护他的李清啊!如今那双白皙细长的手,却浸染在自己的血液里。 所以,他真的不愿意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绝对不可以啊! 苏厌默默地听他哭泣,然后将他搂在怀里。虞渔舟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带着从自己胸口处传来的、他的低声啜泣。 其实苏厌想说,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便带你离开,从此以后你我便躲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出现便好了。 可是他知道,这不会是虞渔舟的选择,即使他今天趁虚而入,说服他跟自己一起离开,早晚虞渔舟也是会后悔的,甚至,还会怨恨自己吧。 苏厌轻轻拍了拍虞渔舟的肩膀,道“可是,你还是不会放着这一切不管,与我逃走躲避祸患的,是吗?” 虞渔舟显示没有回答,但身体因为哭泣而传来的颤抖却逐渐平息了。慢慢的,他抬起头来,苏厌便看见了他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 虞渔舟道“对,我不能就这样置身事外。有些事,既然是你我犯下的过错,就应该你我来承担啊。” 苏厌笑笑道“好,我陪你。” 虞渔舟微微勾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对苏厌笑一下,最终却没能笑得出来。虞渔舟道“安阳也被狸猫抓了来的,只是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 苏厌皱眉,道“这卷宗狸猫比我更早一步就已经见过了,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安阳的重要性,我想,安阳现在一定很危险,我们得尽快找到他才行。” 虞渔舟点点头道“这倒不难,有这玉坠子在,如果距离不远,应该是可以感受得到的。”说着,便拿出那玉坠子来,不知为什么,那本是白璧无瑕的玉坠子此时却像一只冲了学的眼球一般,里面布满了红色的丝线。 虞渔舟将它放在手上,尝试用自己的法力催动它,可却丝毫没有反应。 苏厌道“这怎么……” 虞渔舟猛然间想起一件事,对苏厌道“你还记不记得从海底集市里被我带回来的那个少年?” 苏厌道“记得,不是已经回到了你的身体里了吗?” 虞渔舟道“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我的一魂一魄,才让他进入了我的身体里,可是,如今我的记忆已经补全了,却没有任何关于我分离出去一魂一魄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上班晚上赶进度真的好辛苦啊……单元下一本有更多的人看啦 对了,昨天在soul上面撩了一个声音超好听的小哥哥,也很会撩,而且也是写手哦!超开心 主要是,他也有写耽美!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永堕地狱 “我说虞典策,哦,不,烛照大人,你是老了吗?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那不是你魂魄的一部分。” 虞渔舟喜欢狗,其实从前也喜欢猫,但凡是长毛的动物他都喜欢。可是自打发现猫科动物走路没有声音之后便觉得没那么喜欢了,甚至有些讨厌。 至于狸猫说的话,倒是让虞渔舟有些不舒服,但却没有到让他汗毛倒立的地步。不是不至于,而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已经麻木了,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觉了。反正已经发生了,那就等着结果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倒是苏厌说道“哪里老?肤白貌美,我喜欢着呢。” 护妻狂魔的霸道总裁上线,虞渔舟是真么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说这么一句,认真的说,他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平时的苏厌,稳得很。不过这样一句不正经的话,倒是让虞渔舟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下来,可是随之而来的,是真真切切的感到害怕。 如果并非自己的一魂一魄,那进到自己身体里的又是什么? 虞渔舟没傻到直接问出口,狸猫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他就算问了也是白问,反而会让狸猫觉得得意。 狸猫听了苏厌的话,脸色竟有些不太好,说道“只有他在你眼里美得不行。” 苏厌道“对。只有他。” 狸猫笑道“那也看他有没有命活着给你看啊!”说罢,便伸出右手长着细长指甲的手指,在空中小小的画了一个符咒。 虞渔舟随即便觉得一阵疼痛。这种疼痛虽然是从身上传过来的,却不像是肉或骨头的疼痛,反而更像一种精神疼痛,就像是刚刚被截肢的人会产生幻肢痛一样,似乎是身上的某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部分在剧烈地疼痛着。 虞渔舟不想表现出来,因为反正又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那便不如不要表现出来,让亲者痛、仇者快。 可是渐渐的,那种疼便已经达到了他忍受不了的程度。其实虞渔舟的痛神经从来就比较迟钝,再加上这几百年大伤小伤多了去了,慢慢也就习惯了,无所谓。甚至又一次摔断了一根骨头,直到它已经自行长偏了虞渔舟才发现它曾经被摔断过。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了了,这疼痛直钻他的脑神经。实在忍不了,不自觉的轻轻□□出了声音。 尽管声音很小,却还是被苏厌发现了。回过头来,只见他满脸的汗水。苏厌一把将虞渔舟抱住,大声质问道“你到底放了什么在他身体里?!” 若是从前,虞渔舟一个人也习惯了,再怎么疼他也能一个人挺得住。可现在却不知怎么了,苏厌抱住他的一瞬间反而让他觉得有了依靠、有恃无恐,便心安理得的靠在他的身上了。 狸猫笑道“没什么,一个小虫子而已,人类管它叫蛊虫。本来是用来监视他的生命迹象的,要不然怎么能知道他只是诈死呢?只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有其他的功效啊!” 苏厌便很生气,正想要唤出雁翎刀来,却和狸猫、虞渔舟一起,被来自烂尾楼上方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抬头看去,竟是金翅大鹏和孔雀大明王,两人正一个棕色衣服,一个金色衣服,并排坐在上面一层的横梁上,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他们俩谁去买来的桶装爆米花和可乐,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下面的人。察觉自己被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眼,大鹏鸟便对下面的人道“你们继续,别管我们。” 虞渔舟便明白了两人出现的目的,就像是李清曾经说过的那样,在他们的眼里,人类世界,包括这些洪荒凶兽都不过是蝼蚁。这两人之所以会出现,一个帮,一个害,无非就是想看看到最后究竟是谁会赢罢了。 说白了,这无非就是两个天神之间的一场赌局罢了,谁也不想输,所以都在暗地里动了手。 苏厌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虞渔舟,问道“还坚持得住吗?” 虞渔舟点点头“可以。”他知道,苏厌现在是狠下乐心,准备和他一样背水一战了。于是拿出那玉坠子放在手心里,用法力灌输,催动,当感受到身体里的蛊虫拼命地阻止着自己气血流动的时候,虞渔舟反而更加用力,硬生生的冲破了那东西的阻挠。 高处的孔雀翻了个白眼,对金翅大鹏鸟道“你居然背着我把这个都给他了。” 这恐怕是狸猫没想到的,他笃定以虞渔舟那个外表看起来果决,实际上犹豫不决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破釜沉舟的行为来的,这样自损功力无异于一场自杀式的袭击。 那玉坠子开始拼命地抖动,里面的红色也渐渐开始扩散,慢慢将整块玉都变成了血红色。狸猫从高处飞身而下,想要去抢那坠子,却已经来不及了。虞渔舟一侧的墙壁突然倒塌,而另一侧,正是安阳。 狸猫立刻跃起向虞渔舟的方向,虞渔舟来不及多想,没有任何的思考时间,便直接将那玉坠子扔向了安阳。 虞渔舟大声喊道“相信我!” 安阳愣了一下,但还是伸手去接住了那玉坠子。 其实虞渔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骗他。让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什么?自己分明是要将他变成一个没有血肉、没有感情的兵器罢了。或是说,让他相信自己足够了解他,所以替他做出了选择? 不,都不是,这样的理由都说服不了他自己。也许,他只是在骗安阳而已。 安阳借助玉坠子的那一瞬间,从玉坠子里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红色光芒。安阳看着那玉坠子,看着自己渐渐变成金属的手、胳膊,先是惊愕,又变得淡然。他抬头,看着远处的虞渔舟,笑着动了动嘴唇。 尽管没有发出声音,可虞渔舟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虞美人,我相信你,从来都信。 然后,他的身体也渐渐变成了金属,最后终于通体变成了一把朴刀,带着繁复精致的花纹和耀眼的光芒,悬立在空中。 “啊!”虞渔舟长吼一声,接着伸出左手,那把朴刀便自己飞到了他的手里。虞渔舟其实一直以来都是用左手的,可是左手的力量过于强大,自从一次失手杀死了要驯捕的凶手之后他便改用右手了。如今,也是时候用左手了。 那朴刀握在手里,虞渔舟甚至能感受得到它的温度。虞渔舟觉得似乎有血液就在里面流动着,那颗心也在里面跳动着。 狸猫见大事不好,便喊道“白缱绻!” 只见白无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伤痕累累的黑无常。狸猫既然已经在虞渔舟身上下了蛊虫以此得知他只是诈死,又怎么会不知道黑无常嘴上说着顺从,实际上却是站在虞渔舟那一边的?于是便以老金的家人相要挟,黑无常也只能投降。 狸猫喊道“黑无常你来!杀了他们!不然,你的家人都得死!你的父母,妹妹!你别忘了,他们对你都有多好!” 黑无常的双手颤抖着,低着头。虞渔舟知道他为难,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不想看着他在自己和家人面前选择其一,可有不会放弃心中坚持的天地正道。 虞渔舟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见身边一道银光闪过,下一秒,那把雁翎刀则穿过了黑白无常二人的胸口,将他二人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虞渔舟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苏厌会杀了他们二人,可能黑白无常自己也没想到。毕竟黑白无常跟了他那么久,而苏厌却就这样杀了他们,不带一丝感情。 尽管虞渔舟知道他这样做是最明智的选择,就连黑无常也会感谢他。可是换做自己,他是永远也下不了这个手的。这样的一个苏厌,他了解,但并不熟悉,因为在他面前,苏厌永远是温柔多情的。 黑无常只笑笑,没再说出什么话来。而白无常,到死都还大大的睁着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厌,像是毒怨,又像是疑惑,还有些不舍。她终是想不到,苏厌下手会如此恨绝,就在短短一瞬间,毫无预兆的,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恩怨。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苏厌冷冷道“白缱绻,你作恶太多,但生前黑无常也算帮助过你不少,你便陪着他吧,永堕阿鼻地狱,永不轮回,就算为他赎罪。” 幽荧的那把刀,所伤之人不仅仅伤的是肉体,更是魂魄。但凡被他击中的魂魄,便永生永世要沉浸在地狱苦海里不得脱身。而虞渔舟的朴刀则正相反,被他所杀之魂魄则要进入六道轮回,永受轮回之苦。 狸猫没了最后的筹码,此时面如土色,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嘴里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因为他知道,没了黑白无常,他在烛照和幽荧面前根本就是撑不过三秒的渣渣。 虞渔舟此刻血气上涌,根本就感受不到蛊虫带来的噬心之痛了。他将手里的朴刀在身后一横,一步一步的走向瑟瑟发抖的狸猫。 “李清,安阳,老金,黑无常,所有的账,就今天一并了结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啦,然后可能会为了个人目的写一写彩蛋哈哈哈 新小说准备开了,还是这种类型,暂时拟定名字《神化病》,欢迎收藏!【目前还没发】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生生世世不相见 虞渔舟走向狸猫,大概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豁然改变了装扮,穿着一身唐朝对襟汉服,有点神似官服;长发束在头顶,被金冠固定着,十分的风流模样。 苏厌跟在他的身后,自然也变成了一副唐朝的装扮。比起虞渔舟的风流姿态,更多一份英气。 狸猫则步步向后退,浑身发抖。退到最后,身子毫无预兆的抵在了水泥柱子上。 所谓狗急跳墙,狸猫虽然知道自己抵不过烛照与幽荧二人,却也没有退路,只有拼死一搏。只见他摇身一变,成为了讙的样子,形似猫,却一目三尾。狸猫凶相毕露,利爪极长。那目露凶光的样子不禁让人胆寒。 虞渔舟和苏厌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稳步向前,带着纵横天下的气势。狸猫受到威胁,龇出獠牙,亮出利爪,因为已经退到了最后面,再也无路可退,便压低了身子,时刻准备着反击。 狸猫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自己至少也是上古凶兽之一,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那声音雄浑却刺耳,赛过百种猛兽,有瓦解人心智之功;随即,便后肢用力,弹跳而起,飞扑向虞渔舟的方向。虞渔舟忽然闭眼,苏厌立刻心领神会,瞬间瞳仁里像是被黑色的墨汁浸透变成了一片黑色。 瞬间,天地间天光尽失,漆黑一片。那是不同于黑夜的黑,黑夜尚且有折射的光亮可以让人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影子,那些夜行动物更是靠这一点光亮便能清楚地夜视。而如今,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坐在上面的孔雀问道“你还看得见吗?” 大鹏道“我也看不见。幽荧司夜,他要是不想有光,除了烛照,谁也没办法得到一点光亮,不信你试试。” 凤凰便在指尖擦燃了一点火光,却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狸猫已经飞身跃起,身在半空中,突然间失去了视力,怕自己撞在了对方的兵器上,只得紧急刹车,忙在半路上落地,因为看不见,也不敢轻举妄动,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狸猫小心的伏着身子,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关系,这世上谁还比猫科动物、比他更懂得如何在黑夜里隐藏自己呢?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会第一时间发现的吧! 可是分明没有察觉,狸猫却突然间听见虞渔舟的声音,就贴在他的耳边,冰冷的道“这双眼睛,是你还给李清的。”随即,狸猫看见了生命力的最后一道光亮——那是虞渔舟手里的朴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光亮,只一瞬间。 接着狸猫只觉得脸上眼睛的位置一阵灼热,然后是极度的疼痛,就像是烈火焚烧一样。 在这之后,黑暗消散,苏厌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天光重现,可狸猫却只能感受到眼前的一片白,什么都已经看不到了。 虞渔舟一道划瞎了狸猫的眼睛。他知道李清生前最遗憾的就是失去了那双眼睛,尽管不是狸猫亲手所为,可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便让他还了。至于孔雀,这账他早晚回去算。 狸猫惨叫着,发出一种从未听过的、尖利的声音。受了伤的野兽则会有更强的攻击性。狸猫挥舞着利爪,周身瞬间燃起了一团磷火,发着幽幽的绿光。这磷火虽然也是火,但却属阴,与虞渔舟正好相克。虽然并不算是什么大麻烦,也威胁不到他,但苏厌还是先一步挡在虞渔舟身前,道“如今你的朴刀已经找回,你我二人的法力也已经完全恢复,交给我吧。” 虞渔舟愣了一下,微微颔首。 狸猫拼命地挥舞着爪子,磷火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舞动。苏厌靠近一些,却没有轻易上前,而是保持了一些距离。狸猫似乎察觉到了,便朝着苏厌飞扑过去。 狸猫的利爪几乎要抓到苏厌之时,苏厌横刀,只一下,便在狸猫的胸口上割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只是还不至于马上要了狸猫的命。狸猫吃痛,向后一缩。苏厌本可以乘胜追击,一刀了解了他的性命。但是他却没有,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狸猫惨叫着,而血流的太多,不一会便开始没有力气再挣扎。 虞渔舟道“你可知,为何我一生以驯捕洪荒异兽,却唯独没有杀你?” 狸猫听了这话,不再嚎叫,身子微滞,道“知道。我知道……知道你没有杀我,是因为想要我身上的肉,以治世上所有的疑难杂症。” 虞渔舟冷笑道“你当真是如此认为?要你的肉治病,先不说我用不用得着,这百年里,我可动过你?” 狸猫道“从未。” 虞渔舟道“留下你,是当时一个朋友的意思,他说你虽为祸一方,但也算没有真的害过人命,与其他凶兽不同,一丝善念尚存,他愿意生生世世看着你,不让你犯错,求我饶你一命。你可知那老友是谁?” 狸猫微微皱眉,想了想道“是他?那个教书的?”狸猫记得,百年前,自己被虞渔舟抓到的时候,他身边跟着一个儒雅的教书先生,看着文弱,实际上却带着极重的杀气。虞渔舟朋友很多,但常来往的并不多,而这教书先生则是其中的一个。 虞渔舟道“是他,而且,不仅是他。那教书先生,便是你害死的李清,青龙。”这几百年里,青龙一直以不同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而这教书先生便是一个。 狸猫先是一愣,眼眶微湿,但只是一瞬,又冷笑道“想不到他还有帮我的时候,真是可惜,早知如此,便给他留个全尸了!” 虞渔舟皱眉道“畜生!”接着挥手将朴刀掷出,穿透狸猫的身体,将他钉在了地上。狸猫不再说话,不再挣扎。 他死了。 上面的大鹏鸟突然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孔雀道“算了,没意思,我们走吧!”说罢,两人便变成了一孔雀一大鹏鸟,展翅冲入云霄不见了。 虞渔舟道“这笔账,迟早要算的。”身子却剧烈的一痛。狸猫埋在自己身体里的蛊虫又开始发作了,刚刚一时血气上涌,压制住了,可如今血气慢慢消减,这疼痛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苏厌见状,不由分说一把撕开虞渔舟的上衣,露出上半身来,只见在虞渔舟的胸口偏下、两条肋骨之间的位置上,有一处条状的凸起,并且还在不断地向心脏的位置移动着。他们两个都知道,这就是那蛊虫原本的样子,若是又走到心脏的位置,那这常人的身体便是要死了。 虞渔舟微微笑道“不必担心,大仇得报,你我即刻归位,这蛊虫便除了让我疼一疼,也奈何不了我了。” 苏厌道“你倒是说得轻巧。”然后顿了顿,猛地将虞渔舟抱进怀里,吻在他的唇上。那样疯狂和热烈。苏厌的手抚摸着虞渔舟的背,指尖所触之处便微微的泛起红来。虞渔舟也回应着,手臂紧紧地环着苏厌的脖子。他们都知道,从此一别,恐怕再也无法相见了。 半晌,苏厌才放开虞渔舟,声音微微颤抖着道“该回去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虞渔舟伸手捧着苏厌的脸,柔声道“是啊,该回去了。” 苏厌道“你知道应该在哪里,对吗?”这归位自然需要不同寻常的地方。 虞渔舟勉强笑道“当然知道。还记得我们去南京的路上吗?我睡着了。” 苏厌道“记得,当然记得,是你第一次睡在我腿上。” 虞渔舟道“你那天,到底叫了我什么?” 苏厌愣了一下,道“渔舟。” 虞渔舟笑着应道“在呢!” 苏厌笑笑,拉过虞渔舟的手,他送的那只表果真戴在他的手上。于是道“果真在呢。” 虞渔舟道“走吧,去南京。” 苏厌道“好。” 如今两人已经恢复了身份和法力,再去南京自然不再需要开车颠簸,可虞渔舟却还是坚持买了高铁票,非要乘高铁过去“就像,一般的情侣那样。”虞渔舟说道。 苏厌点头道“好。” 两人坐上最近一班的高铁,从沈阳道南京,依旧需要八个小时。虞渔舟身上剧痛,又不能表现出来,唯恐引人注意,只好靠在苏厌的肩上。一路上苏厌搀扶着他,倒是引起了不少女孩回头侧目。可是坐上了高铁,虞渔舟坐在最里面,苏厌坐在中间,而外面则还有一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挺着油腻的啤酒肚,脖子上带着个很大的观音玉坠,一个黑色的鳄鱼皮手包放在面前的小桌板上。 一路上,这男人便时不时地投来嫌恶的目光。虞渔舟不舒服,只闭着眼休息。苏厌也就只好忍着,视而不见。可是那男人却愈发的嚣张,最后竟找来了乘务员,非要调换座位,道“我可不要跟这两个死同性恋坐在一起,真恶心!”说着,还夸张的抖了抖上神,就像是一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猪。 虞渔舟听了,挣扎着要起身,苏厌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别动,自己正要教训一下那人,这时一个坐在过道另一侧的女孩突然起身,走过来大声道“同性怎么了?喜欢同性还是喜欢异性不过是天性使然,没偷没抢,也没有伤天害理!反而是你,就算你那包里装满了钞票,难道能掩饰得了你刚刚拿了十几张擦手的吸水纸放在了自己的包里吗?” 这姑娘看起来就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很瘦弱,却在那男人面前毫无惧色。那男人脸上挂不住,举手便作势要打那姑娘,那姑娘下意识的向后一躲。苏厌便微微动了一下手掌,那男人便觉得膝盖处一凉,高高的举着手跪在了那姑娘面前。 列车员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随后又连忙扶那男人起来,道“您这是做什么?这姑娘说得是很在理,不过毕竟是公共场合,没必要行此大礼啊!” 虞渔舟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苏厌对那姑娘道“谢谢。” 那姑娘脸上一红,道“太客气了。”便坐了回去。 南京大报恩寺,这地方太熟悉了。虞渔舟下车的时候已经几乎没了力气,虞渔舟便直接横抱起他来。虞渔舟不好意思要下来,苏厌不让,只道天色已晚,谁又看得清呢?虞渔舟只好作罢,安安静静的让苏厌抱着自己。 确实,天色已晚,华灯初上,重建的大报恩寺琉璃塔虽然没有了当初的风采,却也气派十足,灯火辉煌。因为正是旅游季节,来来往往的游人很多。那些人有母子,有恋人,有同学朋友,一样的,脸上都带着幸福。 虞渔舟道“你看,多幸福。” 苏厌道“我们也很幸福。”接着,瞳孔便渐渐成了黑色,周围的一切光亮便也都消失不见了,世界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虞渔舟和苏厌两人。苏厌便抱着虞渔舟飞身一跃,站到了那琉璃塔上。 虞渔舟见苏厌神色黯然,便靠近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苏厌一愣,便笑了,道“好,好。” 片刻后,两道光亮一金色、一银色,直冲天际。 从此之后,烛照司昼,幽荧司夜,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可能会有一些彩蛋,一些支线没写明白,之后会写明白。 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一直支持,下一本大概也是这种题材,保证会好好写,而且会多一些攻受之间的互动~ 而且,作为羊毛,超级想写一个和杨洋一样帅的男主啊! 爱你们哦~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