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纪年史之灵枢 作者:带猫散步的老鼠 文案 数年前,天族内乱,二皇子浮黎被迫下凡历劫,在凡间救下一条小蛇妖,悉心养护后带上天庭,小蛇妖自此成为二皇子的天奴,对他情根深种。 但他没想到,自己数年如一日的陪伴却成为浮黎伤害他的借口,他在历劫之日被剖出妖丹,挖掉眼睛,受伤的蛇妖自愿跳下诛仙台。 再次见到浮黎,昔年的天奴柳青云成了北冥海的灵枢仙君,浮黎这才发现,自己爱的,一直都是这个唯唯诺诺的小蛇妖。 可是被情伤至此的灵枢怎么可能轻易饶了他,纵然二皇子犯错,也要受罚,于是,灵枢仙君啪啪啪打脸的时刻到来了: 灵枢:“二皇子来访,有何贵干?我北冥一族向来与天族不和,二皇子莫非是来联姻的?” 浮黎:“灵枢,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灵枢:“那你,便自去诛仙台,剥去仙骨,魂归奈何桥,再做一回凡人吧。” 浮黎:“若是如此便可让你消气,那我,甘愿。” 1、文类型:追妻火葬场 2、避雷针:本文双男主,浮黎追妻火葬场,恋爱脑,灵枢性格潇洒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灵枢,浮黎 ┃ 配角:敖寸心,敖玄 ┃ 其它:明逸,丹霄,飞云,九凤,灵渊,德苍 一句话简介:总要失去。才能得到最想要的珍宝 立意:做自己,不做任何人。 ================== 第一章 妖丹被剖 九重天,清虚宫内,小天奴跪在地上,他的眼睛已经没了,留下两个血淋淋的空洞,一身素白袍子更加显得人瘦弱不堪。 “二皇子,我的眼睛您已经拿去了,还有什么吩咐呢?” “青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会向父君奏明情况,让他允我娶你为侍妾,只要你把丹给我,寸心的病便能好了。” 玉树临风,风华绝代的清冷仙长对他说了这番话,柳青云只是笑笑,看着很是凄惨。 “二皇子,我的命都是您给的,谈什么愿不愿意呢?”话虽至此,他却也能想到。 这个男人心里,是当真没有自己半分位置的。 蛇妖结丹,极为不易,若是被剖了丹,那便成了废人,终身不得再修炼。 罢了,罢了,我还你一双眼睛,还你一颗内丹,也就还了你的恩情了,浮黎,我们俩,缘尽了。 听见这话,浮黎没有半分犹豫,他手起刀落,凝神聚气在柳青云的背后,指尖成爪,活生生从他体内取出一颗金灿灿,鸡蛋大小的内丹来。 柳青云痛的大叫一声,却再也不肯再吐半个字,他趴伏在冰冷的地上,感受这九重天的无情。 得了内丹,天族二皇子浮黎也不似往日那般清冷,他望着手中那颗金灿灿,刚取出来的蛇妖内丹,微笑着道谢。 “这次还要多亏了你,青云,我会娶你的,我会是你的依靠。” 柳青云眼中覆上白绫,他空张着双眼,口中讷讷,“浮黎,二皇子殿下,我不敢要求什么,只求您以后,待我好些,莫要让我,被旁人欺辱了去”。 他双眼看不见,耳边只听得二皇子浮黎清冷的声音惯如往常一般动听。 “那是自然,青云,以后,你就是我发妻,我浮黎此生,定不负你”。 他二人相拥而眠,只是柳青云并不知道,二皇子浮黎始终淡笑着,望着他空洞洞的眼眶嘴角充满讽刺。 那以后几日,柳青云都被养在这清虚宫内,他住的地方极为偏僻,又因为是下界上不得台面的小蛇妖,并没什么人同他交好。 这九重天上的神仙们,大都不喜他不做表面功夫,不讨好旁人的清高神态。 其实西海公主敖寸心早就知晓,清虚宫里养着的这只小天奴只是不喜人言,懦弱无能而已。 很是好拿捏,只消的他做些手段,二皇子宫里的正位娘娘,便是她的了。 所以自从得了这小天奴的内丹和眼睛后,她愈加放肆,今日特地邀人前来柳青云的住处羞辱。 “你的这双眼睛,还有这颗丹,我用着甚好。” “浮黎他啊,就是喜欢我呢,特地奏请了天君让我嫁进这清虚宫内”。 “你这种野妖怪内,还是回你该回的地方吧,看见了吗?从诛仙台跳下去,你就能回到凡间,这里不是你这个妖怪该待的地方”。 这些刺痛人心的话一点一点传进柳青云心里,他默不作声听着西海公主敖寸心对他的欺辱,心里一片冰冷,想着这些话,或许就是浮黎近日不常来此的原因了吧。 他自病榻中起身,朝着那衣饰华贵的西海公主行了个大礼。 依旧是抬起那双没了眼珠的眼眶,尽管面上覆着白绫,敖寸心看不清这小天奴的神情,却能听到他毕恭毕敬的话语,响在这大殿内。 “公主,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您何苦对我纠缠不休呢?” “你倒是挺有自知自明,不错,若是你识趣点,自我了断,那我倒是可以让你有个好去处,若你不识相,有的是苦头吃”。 柳青云自嘲的笑了笑,“好啊,我向来是个很识趣的人,此番便随了公主的意,自去诛仙台求个了断。” 他拜扶于地,冰凉的石板磕在额头,这只自从被剖丹后就一直体弱的蛇妖,终是,认了命,不再倔强对抗这些想要他死的人。 诛仙台下仙气缭绕,戾气充盈,煞是骇人,不过这些,柳青云已然看不到了。 没了内丹,他现在连蛇妖都不算,只是个废人而已,数千年的修为都被打回原点,能勉力维持人型都是拜浮黎所赐。 那天,二皇子浮黎在剖了他的内丹后,好心的给他渡了口仙气,也正是靠着这口仙气撑着,他才不至于被打回原形。 “浮黎,你是天族二皇子,生来尊贵,我只是被你偶然带上九重天的小蛇妖,我们之间,本就不可能,是我贪求了”。 “也罢,那我就回我该回的地方,你做你的皇子,我做我的蛇妖,我们,再无关系。” “浮黎,我走了”。 没有告诉任何人,柳青云在给浮黎留下这几行字后决然朝着诛仙台一跃而下。 九重天再也没了小天奴柳青云,二皇子仍旧是二皇子,西海公主敖寸心也并未嫁进清虚宫,一切好似如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 只是。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名为思念的情愫在二皇子浮黎心里疯狂滋长,仿佛要吞噬掉这个清冷绝情的仙长。 不知道怎么了,他近来很是喜欢发脾气,每个踏入清虚宫的门人都会被痛斥一番,或是发配为奴,或是被扔进狱司。 柳青云的内丹他并未交给敖寸心,尽管那个女人百般渴求这个东西来证明他对他的爱,他也没答应。 只是每日对着这颗金灿灿的蛇丹发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敖寸心公主前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天族二皇子浮黎,向来以清冷绝情著称的仙长,她的心上人竟然暗自思念那个低贱的妖孽。 不能忍受。 “浮黎,你在想什么?这颗内丹,不是特意为我讨的吗?” 二皇子把视线从内丹上收回,冷冷的看着西海公主。 “你怎么来了?没我的命令,怎敢擅闯我清虚宫,天奴都干什么去了?该罚,该罚。” “一群不懂礼法的东西,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一个两个都反了天了,我的命令也不听,要造反吗?” “敖寸心,你去见司命神君,把这些天奴全部发配到北海。” 敖寸心公主有些震惊,这可真不像素来清冷绝情的二皇子,看来那个天奴的事,对他刺激很大。 她也不敢多加造次,唯唯诺诺的道了声好,就退下了。 方才大怒,那颗金灿灿的蛇丹已经被二皇子握的生了裂痕。 浮黎有些诧异,又想起那个胆大包天的蛇妖,心中已然气急,一挥衣袖扫落桌上物件,寻了个模样清秀的天奴来泻火。 北冥海,若水河畔。 一身素衣的柳青云安然昏倒在海水里,顺着水流漂泊不定,衣衫都被浸湿,他还是没有醒来。 远处飞来两位神君,仙风道骨,看似寻常人家青年模样,细细的说起了这桩往事。 一位说,“九凤你这老凤凰,没事就爱打听是非,那天族二皇子岂是普通修士?怎么会为了挡天劫专门豢养天奴用来剖丹呢?” 另一位摇着这扇,轻笑,“随你信不信,我反正也是道听途说,你那弟弟找到没有”。 这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没有,灵枢那孩子自从被父君母君不慎遗失,就一直没有下落,北冥海向来是男子主事,这位子也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名叫九凤的神君仍旧笑了笑,“可有什么印记?我好替你打听打听?” 叹气的神君想了想,“我那弟弟爱玩调皮,小时只听阿娘说,他手腕处有一抹桃花胎记,容貌出色,生来便是仙胎,其他我就不太记得了,毕竟许久未见了”。 九凤神君了然于胸,便道“这好办,我替你卜上一卦便知分晓”。 未几,那神君便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你算到了没有。” “灵渊,你有这份心,不如去前方海水里,瞧瞧那人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灵渊神君愣了会儿,他容貌出色,本就生的十分好看,这下更是显得风华绝代。 他急忙拉住九凤的手,朝着那处海水里奔去。 只见那男子右手手腕处一个桃花胎记栩栩如生,灵渊欣喜若狂。 “九凤,他真是我妹妹,你瞧,这满身的灵气未散,还有这胎记,活生生就是我家小七”。 九凤神君默不作声,只是捉起他手腕处细细的把脉,也是叹了口气,“我见他,情伤很重啊,修为只数千年,丹还被人家剖了去,实在不似你们北冥海灵蛇一族”。 北海三太子敖玄寝殿。 黑发玄衣的北海三皇子默不作声看着他这位向来娇惯的表妹。 “怎么,你不在清虚宫呆着,讨二皇子欢心,来我寝殿作甚?” “哥哥,那贱人已经被我作法弄死了,可浮黎他,他宁愿找个天奴都不找我,你可要帮我想个办法啊!” 敖玄表情依旧淡漠,倏尔扯嘴一笑,嘲弄道,“寸心啊,你哥哥我可劝不动那位任性的殿下,爱上他,你自求多福。”。 “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总不能赖在清虚宫!” 敖玄还是那副嘴脸,他看着这个跟他一同长大的表妹,“敖寸心,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想办法,尽管你是我妹妹,本君帮不了你。” 敖寸心公主跺跺脚,夺门而去,末了,扔下一句,“哥哥,就你这副样子,莫说寻常男子,就是天女见了,也会嫌你不近人情的,你既不愿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反正浮黎,一定是我的”。 黑发玄衣的北海三皇子又一次对着敖寸心,无不嘲讽地说道。 “那位殿下我倒是略有耳闻,莫说我们北海,就是天族,也有不少人想嫁与他,敖寸心,你可要给西海争气啊,让你的父皇母君受这份荣宠”。 敖寸心公主听见这话,头也没回,咬牙关了敖玄寝殿的门,走了。 第二章 飞升仙君 诛仙台的戾气将他伤的体无完肤,脑子里还萦绕着那人清冷的神情,以及笑着哄他的样子。 “青云,这次历劫,你可一定要帮我,没有你,我必是过不去天君考核的。” “青云,我心悦于你。 “青云,青云,青云……” 柳青云脑海中,满是二皇子浮黎。 他忽的醒转,大喊一声大汗淋漓的自床榻上起身,却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比往常,这是处石洞,里面床榻、卧具一应俱全。 刚想发声,却发现自己嗓子沙哑,什么话都说不出。 “小七,你醒了,来,先喝点水,”白衣俊秀的神君笑着轻哄他。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脸上满是笑意,那人看起来甚是开心。 “你是我弟弟,我叫灵渊,你叫灵枢,这里是北冥,你我同属上古灵蛇一族。” “父君早早地袭了北冥的领地,所以我们族一直在这里。数年前,你被父君母君遗失在凡间,许久不曾找回,前几日,我同九凤出门游玩,这才在海水附近发现了你。” “可我,我不是一个小蛇妖吗?怎么就是灵枢了?你怎么认得我就是你们北冥的?” 灵渊又是一阵笑。 “小七,你这话可千万别被父君母君听见,不然,他们定要说你学艺不精了,你瞧自己的右手腕,是不是有处桃花胎记,那就是了,这四海八荒九州十八城,谁不知道只有我们北冥才有你这么一位神君?” “那这么说,我现在,是神君了?” 灵渊依旧是那副轻笑的样子,“现在啊,还不算,因为你还没继承父君的职位,也就还不是北冥神君,我们灵蛇一族是上古神族,向来由族内男子继承父君母君的神职,你呢,上面有六个哥哥,我是你五哥,所以,这北冥神君,肯定非你莫属。” 似懂非懂,柳青云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就是灵枢的事实。 “那等我继承父君母君的位子,他们去哪里?” “这个不用你操心,他们自有去处,你可别忘了,四海之内,八荒之中,北冥与各海龙王都有交情,父君母君等你继位后,便要去往天都复命了。” 柳青云,不,现在应该叫灵枢了。 似是想清楚了,喝下灵渊递过来的水,他缓了会儿,又问道。 “可我内丹没了,怎么做神君?” 灵渊叹了口气,“小七,你的命也太坎坷了,我是没办法了,不过九凤肯定有办法再让你结一次丹,你这修为倒是普普通通,不过我们灵蛇族的男子不用修行,生来便是神君,你又历了情劫,不如你拜九凤为师,让他帮你飞升,等你飞升后,便去北冥这里的洞府中做个仙君,岂不逍遥快活?” “这样,好吗?” 折扇轻摇,灵渊笑着说,“那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九凤那只老凤凰也闲的没事干。”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等灵枢见到灵渊口中的九凤之时,狠狠震惊了一把,这个骚包风流的老凤凰,就是他未来的师傅?就是灵渊口中,四海八荒唯一的老凤凰,远古仙君? 没等他恍神,九凤便从灵渊手中夺走折扇,呆呆打了灵枢一下。 “小孩子,你再走神,我这个师父可要生气了?” 灵枢心中思索,“五哥,我内丹被人剜了去,双眼也失了精华,如何再飞升仙君?” 没等灵渊开口,白衣羽然,仙风道骨的九凤就已经了然于胸。 “我且问你,你的内丹是怎么没的?可还记得?” 灵枢闭口不言,面上一片苦楚。 看的灵渊心疼不已,“你这只老凤凰,存心欺负我家小七是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的。” 灵枢按住灵渊想要替他讨回公道的手,对着九凤凄楚一笑。 “是我遇人不淑,错信了他,才落得今日的下场”。 九凤神君点头,“你能有此番觉悟,已是不错,我是有办法让你再结一次丹,不过很是伤情难捱,你可愿意?” “哪有什么愿不愿意,我现在也没得选,自己学艺不精,丢了眼睛,失了内丹,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听的九凤神君落下一声叹息,“小七,不能妄自菲薄,你要记得,你是北冥海灵蛇一族的神君,未来是要继任北冥神君的,这样的重担落在你身上,万不能轻看了自己。” 灵渊也在一旁随声附和,“是啊,小七,老凤凰说的对,谁不知道这四海八荒,就属我们北冥的神君最娇贵。” 灵枢无神的双眼有了一点神采,他应下九凤的话。 “是,师傅,徒弟一定谨记师傅教诲,好好修行,争取早日飞升仙君,继任北冥神君。” 时间流逝,华表千年,想想刚来北冥,拜师九凤的往事,灵枢忍不住发笑。 他顺手捞起石桌上一壶酒,朝自己狠灌了去。 那么缠绵痛楚的过往,哪是轻易可以忘却的? 就像谁也想不到,昔日清虚宫内备受屈辱的小天奴柳青云,现在是北冥海的灵枢仙君一样。 自飞升仙君以来,他的记性便不是很好,常常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灵渊就总笑他太贪杯,九凤也在一旁轻笑,在北冥海的日子,逍遥闲散。 灵枢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过这么一段伤情的经历了。 直到王母设宴,广邀四海八荒有头脸的仙人、神君去赴宴。 灵枢那日着一身素衣,跟在九凤、灵渊身后,也去了这宴席。 天宫里到处都是祥云朵朵,金碧辉煌,巍然耸立的宫殿、石柱,哪里都是明晃晃的,他不期然迷了路,正愁要怎么回去的空。 蓦地瞧见前方一派仪仗,灵枢走上前,耳边只听得有人唤他。 “青云,青云,青云你怎么在这里?”那人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舍地问道。 灵枢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将手抽出,望向来人,大声喝问: “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浮黎愣在当场,眼前的人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缺少了胆怯顺从,周遭仙气萦绕,看样子,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跟他遗失的那只小蛇妖大为不同。 他朝灵枢恭敬行了个大礼,“浮黎冒犯仙君,罪该万死,求仙君恕罪”。 灵枢玩味的看着天族二皇子浮黎这副模样,也不说让他起身,就这么看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浮黎受不住酸痛的手臂,又说了一遍方才的话。 “浮黎冒犯仙君,罪该万死,求仙君恕罪” 灵枢这才有了反应,他似笑非笑,“二皇子?” 浮黎恭敬道,“是”。 “你轻薄于我,这笔帐,该怎么算?若是我父君闹到天君那儿,你我面上都不好看,我北冥的神君,仙君,也不是好欺负的。” 浮黎心中一震,北冥?莫非是新近飞升仙君的灵枢?因为还没正式继承北冥神君的位子,所以便领了个闲职,做了北冥附近一座岛屿的仙君。 这位仙君的脾性,可不好把握。 想了又想,他恭敬垂手,“那依仙君的意思,该当如何?” 灵枢淡然一笑,“本仙君听闻二皇子素来沉迷酒色,修为落下其他皇子许多,那不如这样,你将《清虚道德真经》抄写一千卷,送我府上,我也好将此事原原本本奏于天君,替你说些好话。” 事已至此,浮黎也只好照办。 “谨遵仙君教诲,浮黎定当静心抄写,以求仙君饶恕”。 灵枢得意转过身,继续朝着记忆中,九凤和灵渊去的大殿飞去。 浮黎起身,眸中满是愤怒、不甘,还有一丝屈辱。 宴席上,够筹交错。 九凤向来不喜这种虚以委蛇的场合,纵然再爱慕灵渊,也早早找借口离了席。 留下不放心灵枢的灵渊独自坐在席间,一见灵枢进来。 灵渊连忙拉他坐下,“怎么,又迷路了?” 灵枢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坦然自若,“没事,五哥,不过是撞见个故人,耽搁了几句”。 “没事就好,见你老是窝洞里饮酒,五哥担心你喝坏了身子,这才同九凤一道拉你过来天宫走走,”灵渊解释道。 “没事的,五哥,你也是为我好嘛,我知道的,灵枢冲他撒娇。 没等二人说完,门口有天奴高喊一声“二皇子到”。 二皇子浮黎着一身月白袍子,墨发束起,剑眉星目,正朝着灵枢灵渊这边走过来。 灵枢了然于胸,这个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薄情寡义,爱做戏。 他起身挑了挑眉,笑着问浮黎, “二皇子不去寻女娇娥,来我五哥这儿做甚?” 灵渊听见这话,拉拉他衣袖,起身朝浮黎行了个礼。 “二皇子别见怪,这是舍弟,灵枢仙君。” 浮黎走到他二人身前站定,微笑道,“方才不察,得罪了仙君,还望仙君恕罪。” 灵枢心想,真是好个小气的二皇子啊,你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在我五哥面前告状,说我欺辱了你,罚你抄经。 他面不改色,同样微笑道,“好说,好说,二皇子家风真好,同样的话要说两遍,真是好教养”。 浮黎同样回他一句,“多谢仙君夸赞。” 灵枢挑挑眉,“好说好说。” 饶是灵渊神经再大条,也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浓浓的□□味。 第三章 再入凡间 很快的,二皇子浮黎便结束了这场称不上愉悦的无聊宴会之旅。 回到清虚宫,一股无名火充斥了他的五脏六腑,莫名的烦躁。 他不是向来唯唯诺诺吗? 他不是说永远遵守他的意愿吗? 他不是喜欢他的吗? 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北冥海的仙君,还竟敢罚他堂堂天族二皇子抄什么《清虚道德真经》,真是岂有此理! 从来没有如此被如此冒犯过的二皇子殿下愤怒了。 浮黎稍加思索,目光落在书桌上,北斗星君府内,司命星君撰写的《星云录》上。 他心中一动,有了,司命星君向来主凡间运势变迁,凡人生生死死,他可以去找这个星君帮他安排一场下凡历劫。 不正好可以躲过老情人灵枢仙君的威压吗? 想到这里,天族清冷高傲的二皇子殿下抬脚就往司命星君处飞去。 作为天界为数不多的八卦人士,司命星君觉得近来的八卦,多的让他都有点吃不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像是到了瓜田的碴,无从下口。 先是天族不近男色,清冷淡漠的二皇子从凡间带来个小蛇妖,没等天界众人缓过神,清虚宫就传来北海敖寸心公主剜掉蛇妖眼睛的事,西海公主爱慕二皇子已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这么公然吃醋还是头一次,大家纷纷猜测,这是,二皇子后宫起火,婚变了? 有好事者想给二皇子出个主意,平息平息后院的醋味,没想到清虚宫就传来二皇子将这小蛇妖逼下诛仙台的事。 然后是北冥神君突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还拜师九凤神君,领了封号,受了封地,据说这位仙君修为了的,长得跟清虚宫那位小蛇妖极为相像,二皇子还被仙君罚抄一千遍《道德经》。 然而,众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八卦的源头,就起源于司命星君。 这一日,司命星君端端正正坐于几案前编写凡人运势,冷不丁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司命星君一时间慌了神,无他,只因为来人正是一切八卦的源头——天族二皇子浮黎殿下。 所谓背后道人是非不好,容易被当事人听见,司命星君深谙这个道理,所以才能行走天宫八卦论坛而不湿鞋。 他心虚的笑笑,“二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舍下来?” 浮黎一扫屋内凌乱的簿册,眉毛高挑,正色道,“司命,近来可有需要神君下凡的仙令?” 司命星君促狭的笑了笑,“怎么?二殿下要下凡?” 浮黎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再不肯多言。 边翻着几案前的簿册,便跟浮黎陪着小心说话,司命星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被这位看似清冷淡漠实则喜怒无常的二殿下给剜眼了。 “有了,回二殿下,凡间有处道观,还缺个道士前往翠云山请回青玄剑安坛。” 浮黎不解,“那本君是要领仙令,扮作道士拜入那处道观,再拿回青玄剑就可?” 司命星君捧着簿册笑的一脸憨厚,“正是,二殿下只消得将青玄剑请回那道观就行了,数百年前,那道观有位仙君走失了这柄剑,需要我们寻回道观安置。” “凡间一处小小的道观也有人飞升?还是位仙君?”浮黎问。 “回二殿下,是的,此事说来也是蹊跷,那位仙君自从飞升后便下界除魔卫道,再无踪影,所以小仙,也不知晓此间种种。” 浮黎冷冷道,“知道了,本君这就下凡,寻回那青玄剑也就是了”。 司命星君反复叮嘱,“还请二殿下万不可使用任何仙法道术,更不可显露真身,只能使用寻常凡间道士修习的符篆、道法”。 浮黎回过头,皱眉,“你是怕本君坏了规矩,引发凡间混乱”。 “二殿下明智,正是如此,切记,万不可显露真身,使用任何仙法道术,待二皇子请回青玄剑,小仙自会派仙使接二殿下回宫”。 天真的二殿下自不会想到,待他走后,司命星君府内,屏风后幽幽转出一个人来,摇着这扇,素衣墨发,仙风道骨,不是九凤又是谁? 司命星君一脸苦笑,“九凤神君,您方才为何不直接与二殿下相见,要躲在屏风后呢?这要是被二殿下知道了,这星君府还不得闹翻天,小仙,小仙也就做不成星君了”。 九凤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笑着看向司命星君。 “司命,你给我家小七也添上几笔,让他下凡玩一玩,我看这位二殿下,可是寂寞得很啊。” 司命星君苦笑,“九凤神君,这,这不好吧?” 九凤将折扇一收,笑意盈盈“这有什么不好的,北冥的灵枢仙君,还领不得你这星君府的仙令吗?” 额上冒出一排冷汗,司命星君更加小心,“领得,领得,小仙这就安排灵枢仙君下凡的事宜”。 九凤紧跟着又添了句,“我家小七好不容易去趟凡间,这仙法、道术可都是要带在身上那的,司命,你说是不是?” 司命星君擦擦额头上的汗珠,附和道,“是是是,九凤神君您说的是,小仙这就安排”。 等九凤自天宫回到北冥,灵渊自然也知道了二殿下浮黎要下凡的这桩消息。 而远在天宫的天族二殿下浮黎自是想不到,他避之不及的灵枢仙君,也跟着他下凡了。 不过,跟他不同,除了九凤的帮助外,天君在二殿下浮黎领了仙令下凡后,紧接着颁下一道谕旨,命北海灵枢仙君,灵枢仙君下凡带青玄剑回天宫复命。 灵枢远在北冥,接到这条旨意的时候,内心也忍不住苦笑。 怎么,他灵枢仙君是跟下凡杠上了吗?天君竟然要求他陪老情人去做任务? 还是完全相反的任务,这是要他同老情人抢一把破剑? 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想必听到这道圣旨,八卦的司命星君肯定在心里乐开了花。 哦,可能还有自家那个不靠谱的五哥和九凤这只老凤凰。 灵枢忍不住苦笑,“五哥,九凤,你们俩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竟然主动请天君下旨命我下凡讨回公道,你若说这事没有你俩的手笔,我自是不信的。” 灵渊和九凤立刻撇的干干净净,灵渊忍不住道,“小七,这可跟你五哥我没有关系,完全是这老凤凰一人的主意”。 九凤笑着说,“唉,我也发誓,我只让司命给你下凡的仙令,可没有威胁天君命你下凡”。 “灵渊可以帮我作证。” 灵枢眯着眼,煞有介事的道,“哦,那也就是说,九凤你确实威胁司命让我下凡报复浮黎了?” 九凤一愣,灵渊立刻拉住他的手,“老凤凰快跑,我家小七心情不爽,要揍人了”。 情急之下的灵渊没有发现九凤的嘴角,缓缓泄一丝微笑,望着二人紧紧拉住的手,心满意足。 没时间在北冥玩闹,灵枢简单收拾了些东西放进如意袋便走出洞府。 他刚想布云飞入凡间,不期然看见天边一黑一白两条巨龙滚滚而来,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无数天雷劈在那两条巨龙身上。 灵枢仙君默不作声,眼瞧着那条银白色的巨龙依稀露出敖寸心公主那张娇俏的脸来,他掐指一算,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暗道,“敖寸心啊敖寸心,先前你趁我历劫,骗住浮黎,剜我双眼,此番你历劫,且看我如何消遣你”。 单手捏个法诀,灵枢露出一丝算计的笑,他悄摸隐了身形,快速朝天边那两条龙飞去。 西海的敖寸心公主同北海三太子敖玄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所以二人许多劫数,也是相通的。 这天雷,正是二人飞升上仙的劫数,敖寸心公主痛苦的不停翻滚。 “哥哥,你别替我扛了,快些走吧,敖寸心学艺不精,害了哥哥。” 敖玄勉力维持身形,却终于不敌天雷之力,他被迫变回原形,围着敖寸心打转,想要替他挡下这些天雷,让他安然度过此劫。 “说什么傻话,寸心,你不要乱动,此处是北冥海,与我北海气息相通,我正好借此处海水之力,帮你渡过雷劫”。 敖寸心虽然变回原形,可也忍不住泪水,只见那银白色的巨龙眼中流下泪水,他一声长啸,不停唤着“哥哥”。 灵枢心下暗笑,他趁敖玄飞上空中替敖寸心挡雷劫的功夫,从左手变出一个小匕首来,朝着敖寸心七寸处,狠狠扎下。 恰巧此时一道天雷打下,敖寸心痛叫一声,滚落下方的海水之中。 敖玄并未多想,他不停在半空中翻滚,替敖寸心挡下更多的雷劫。 灵枢此时现身于敖玄正下方,双手开了个界海,将敖玄困在此处。 又负手朝下方飞去,远远的瞧见敖寸心在海水里翻滚,银色巨龙皮肉早被烤焦,他飘在北冥海中,鲜红的血液在随着海水的波荡飘向远方。 灵枢望着敖寸心敖玄现在的样子,笑了笑,他虽不知这条黑色巨龙跟敖寸心的关系,却也明白并非寻常同修,故而先困住敖玄,再收拾敖寸心。 素衣黑发的仙君灵枢手中盘旋着气流,他早与九凤传了音,自有北冥的人来收拾这一切。 敖寸心那么喜欢浮黎,那他便做一回大度的神仙,将他变成凡人,放进浮黎要去的道观好了。 至于这条黑色巨龙,就散尽修为,做个凡人。 左右这两条龙渡劫失败,也不能怪他灵枢仙君心狠手辣。 第四章 道士浮黎 二皇子浮黎并未彻底消去自己的记忆、法力跟容貌,他只是简单使了个法诀,将自己变成普通凡人模样。 换上道袍,束上发冠,俨然一个剑眉星目,眸露慈悲的道士。 此刻,道士浮黎站在道观门前,看着今早开门就躺在地上的这个女人。 西海公主敖寸心。 他几不可察的皱皱眉,似是有些疑惑,没等他做进一步动作。 后面的师兄弟就鱼贯而入,撞见地上的男人,大呼。 一个说,“唉,这不是龙虎山的敖寸心师妹吗?” 另一个也附和说,“正是正是,师妹怎么躺下这里,快快起来”。 正说着,小道士们七手八脚扶起了敖寸心,浮黎正在疑惑她怎么在这里,一身道袍打扮的西海公主却幽幽醒转。 她望着浮黎道,“大师兄,师傅命我前来白云观找你求救呢,我们龙虎观有妖物作祟。” 浮黎冷然不语,定定的看了敖寸心半刻,缓缓道,“你是白云观的敖寸心师妹?” 敖寸心点头称是,朝他行了个大礼。 “是,浮黎师兄。” 浮黎挑挑眉,看着他,“那你多久前从白云观前来的,白云观距此七八百里地,师妹是走着过来的吗?” 敖寸心不解的看着浮黎,“对啊,师兄怎么如此问?” 浮黎先前瞧敖寸心周身气息全无,掐指一算便知她近来天劫将至,此番望见敖寸心这副模样,便知她是不知道自己身份了,只是不晓得她怎么变成一个普通凡人模样。 他也不做声,只是冷着脸沉思,旁边的师兄弟陪着尴尬,替他解围。 “没事的,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向来如此,做事细致,凡事都要打听个仔细的”。 “师妹,你还没吃饭吧?快进来坐,除妖的事不急,待我们禀报过师傅后再做打算。” “师妹,走,你前几日不是还传书过来说要修习一个道法吗?师兄我教你。” 莫名其妙被变作凡人的西海公主尚且有些懵,她只是凭本能信任面前这个冷脸憨厚的白云观大师兄,隔着人群,她忍不住朝着浮黎望去。 柔柔的目光中,犹带着一丝丝不舍、凄楚和迷茫。 直到浮黎受不住昔日娇惯张狂却惟独对他情根深种的西海公主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不自然的咳了一下。 “没事就先在观里住下吧,你们龙虎观与我白云观向来有交情,待我禀明师傅,你我一同前往龙虎观收妖,也就是了。” 听闻大师兄如此说,白云观二师兄明逸带着一脸懵的敖寸心进观。 等到师兄弟们全都回去了。 白云观大师兄浮黎眉头皱起,细细的察看方才敖寸心躺着的地面,面上露出疑惑,直到他嗅到一些桃花的香味,方才有了线索。 现在是凡间三月份,哪来的桃花?这桃花又带着酒香,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莫非,是他。 浮黎眸光中露出一丝愤怒,他忽然记起在天宫那天,北冥的那位领了仙君封号的灵枢对他的羞辱。 二殿下愈加气愤,柳青云的死给他造成了很大困扰,昔日高傲清冷的天族二殿下终日在清虚宫内寻欢作乐,不问世事。 后来撞见灵枢仙君这么位潇洒的仙君,二殿下其实对他,有那么一丝丝好感在的,毕竟北冥的这位仙君,晃着一张同小天奴同样的面孔,他想忽略都难。 可是,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记仇,他不过是在灵渊面前提了被罚抄经的事,他竟然跟到凡间来,还打伤了敖寸心。 这是生怕他二殿下完不成任务吗?好个小气的仙君。 浮黎默不作声,忍下波澜起伏的心绪,衣袖一扫,转身回了白云观。 等他走后,自认潇洒大度的灵枢仙君渐渐从树上显露出真身来。 什么?这个灰头土脸,一脸憨厚的小道士就是浮黎,灵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得意的将二殿下浮黎的表情尽收眼底,窝在树上翘着二郎腿,看来,二殿下对他这番作为,很是气愤啊。 灵枢仙君略有些得意。 这躺下凡,不仅惩治了那个娇惯张狂老爱欺负他的西海公主,还害得老情人天族二殿下浮黎生闷气。 真是值了。 不过灵枢自从回到北冥以来,凡间早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升月落,他终日窝在洞里喝酒,被灵渊跟九凤宠的无法无边,跟从前在清虚宫判若两人,变得潇洒爱玩。 九凤常跟灵渊打趣他,“真是条凡间的野蛇精,没半点仙君的气度。” 每当这时,灵渊就替他说好话,“老凤凰,你也别这样说,我家小七生的好看,从前又受了许多窝囊气,莫说是仙君,就是神君也做得。” 这话说的灵枢仙君很是受用,他晃着二郎腿摸着壶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灌。 接下来,做点什么好呢? 既是打算寻回青玄剑,那他不妨跟着敖寸心,他早在这个娇惯的西海公主身上留下印记,不管他走到哪里,灵枢都能寻到他。 此番敖寸心被他洗去记忆,化作凡间小道士,他若是不趁机狠狠欺辱一番,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灵枢仙君打定主意,翻身从树上落下,潇洒的摇着从九凤那偷来的折扇,隐了身形,进了白云观。 “敖寸心啊敖寸心,活该你这么倒霉,本仙君今日就去找你讨个公道。” 眼看着大度洒脱的灵枢仙君变做个潇洒俊俏的男儿郎模样摇着折扇晃进了白云观。 一路跟着灵枢的北海三皇子敖玄有些疑惑,怎么回事?听这语气,北冥的这位灵枢仙君跟他妹妹还有些过节? 他故意变了个替身从九凤手下逃出,这才一路跟着灵枢来到了白云观。 “奇怪,据敖寸心那丫头说,柳青云不是早早的死了吗?北冥这位仙君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记恨上了?” 墨发玄衣的北海三皇子敖玄依旧疑惑,他不做声敛去周身气息,跟着灵枢,也进了白云观。 灵枢仙君倒是没着急这么快就找敖寸心讨回公道,他默不作声在白云观住了些时日,看这些小道士忙来忙去祭祀三清师祖,跟凡人打交道,做些驱邪的活维持生计,偶尔也有凡人上山捐钱捐物的。 由于敖寸心一路走来,身子早就受不住这番折腾,病了好些时日。 他有心爱慕浮黎,奈何浮黎一心操持观内事物,无心理会他。 也只好强撑着病体来找浮黎帮忙,求白云观快些去往龙虎观帮忙。 白云观的观主清虚道人年近古稀,双目濯濯,一头银发甚是耀眼。 清虚道人见敖寸心独自前来大殿找他,知晓这是龙虎观师弟的爱徒,也不多作为难。 “弟子敖寸心,恳请白云观清虚师叔相助。” 灵枢见敖寸心这副正经又可怜的样子不觉好笑。 没等他笑出声,清虚道长的目光有意无意瞟向房梁灵枢藏身的地方,继而开口道。 “此事我早已知晓,你勿需多言,你们龙虎观的事情,我们白云观理当出手相助。 奈何贫道前些日子得了消息,四百年前,我白云观师祖德苍仙君的法器青玄剑在翠云山现世,贫道尚需安排徒儿前往取回。 所以这龙虎观的事宜,暂时腾不出手处理,想必我师弟那边也有所打算。 不如你先与我那徒儿一道前往翠云山,待他拿回青玄剑再跟你回龙虎观内。 如何?” 清虚道长口中所说的徒儿当然是浮黎和明逸二人了。 敖寸心自是心知肚明,她朝清虚道长行了个礼,道了声好,转身出了大殿。 等他走后,清虚道人一改先前的做派,望向白云观大殿房梁处,灵枢藏身的地方。 “何方道友,何不现身相见?为何偷听我二人谈话?” 灵枢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摇着把折扇。 清虚道人见他通身仙气环绕,便知不是凡人,定定神。 “你是何方道友?来我白云观做甚?” “我不是你道友,来这里也是为了了结一桩情债,你徒弟欠我的,我这个仙君自是要讨回来。” 灵枢嘲弄似的看向年近古稀的清虚道人,“你这老头不要多管闲事,万一打起来,误伤了你,那就不好了。” 清虚道人定定神,见他进了白云观不慌不忙,反而一副仙君做派,当下也不敢大意,拱手道。 “清虚见过仙君,仙君所说的徒弟,可是贫道大徒弟浮黎?还是二徒弟明逸?” 灵枢毫不在意清虚,自顾自走到大殿之中清虚道长常坐的椅子坐下来。 晃着折扇,灵枢没个正经样子的笑,“你在问我?还真是好笑,你师弟龙虎观出了事情,你不去解决,反而对我这个妖孽毕恭毕敬,这就是你们道士做派吗?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清虚道长避重就轻不肯多言,“还望仙君直言。” 灵枢冷笑看他,“青玄剑,我要了,你徒弟欠我的债,我便不再追究,否则,你这白云观,就要闹灾了”。 清虚道长沉思了会儿,又道,“那仙君可否进我白云观,护佑我观内百年之内香火鼎盛,无灾无难。” 灵枢心想,好你个道貌岸然的牛鼻子道士,身为三清门人,非但不惩恶扬善,还与我做起了交易,求功名香火这些无用的东西。 又是一丝冷笑。 听得清虚道长心中一凛。 “拿就拿了,哪那么多大道理,我护你如何?不护你又如何?” 清虚正色道,“若你身为仙君不入道观,不进庙门,那在世人眼里,你便是妖孽,我白云观自是有替□□道的本事,收了你,让你为我所用。” 灵枢冷笑,“就凭你?我的道法也不是白来的。” 气氛逐渐凝固,浮黎破门而入,正巧撞见这一幕,他恭敬冲清虚行礼,解释了灵枢的来历,便带着灵枢回了自己的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1 21:58:02~2021-03-12 12:2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吹雨打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陵玄表白 刚一回到住处,浮黎气冲冲的甩开灵枢的手,气不打一处来。 “敖寸心身上的伤,可是你所为?” 灵枢也是恼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关你何事?你二皇子好好的做你的凡人,管我干什么?什么时候我北冥的事轮到你们天族来管了?” 浮黎转身看着他,冷笑,“不关我的事?既然如此你把敖寸心带走?别寻个理由塞到我这里?仙君你如此做派,莫非真是看我浮黎不顺眼?” 灵枢也是一阵冷笑,“对;我的确看你不顺眼,可怜我那胞妹,年纪轻轻就被你逼死在诛仙台,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不得替他讨个公道?” 浮黎听闻这话,一把抓住灵枢的手,焦急问道,“你胞妹,柳青云是你妹妹?” 灵枢仙君甩开他的手,冷笑着看着他,无不讽刺。 “二皇子您还记得她呢,我当你早就将她抛之脑后,特意下凡寻这份清净!” 浮黎一时无话可说,房间里,气氛降至冰点。 顿了顿,一身青色素衣的灵枢嘴角讥讽的上扬。 “既然二皇子乐意做个道士,那我灵枢仙君也不强求,只是想替我这个妹妹,讨回公道。 我可还记得当年他在你清虚宫,受了多大的屈辱呢,我与她传音之时,她告诉我这个哥哥莫要来管他的事。 还与我道,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理当以身相许,无论你怎么对她,她都应该对你好。” 想起以前一心一意对浮黎的柳青云,那个在清虚宫备受屈辱的自己,灵枢心里满是恨意,他假借一个莫须有的妹妹之口,对着浮黎,说出这些让他伤心难过的话。 灵枢没办法原谅曾经的自己,就只有加倍饮酒,想要忘却这些事,或者对这个狠心的人骂一顿,出出气。 刺痛自己,也伤害他。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坦然面对这些过往,可每一次撞见这个生来尊贵的二皇子,他心里的恨意,都会加深一层。 想到这里,灵枢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二皇子,我有时候真的在想,我妹妹柳青云或许只是你手中一颗趁手的棋子,指哪儿打哪儿,你用的顺手了,就来哄哄他,你看厌了,就将他弃之敝履,不再理会,是不是?” 向来高傲清冷的天族二皇子浮黎诧异的撞见此刻的灵枢仙君。 这张跟柳青云一模一样的脸带着哀戚,嘲讽他的狠辣、绝情和不择手段。 叫他如何自处? 浮黎生来尊贵,清冷孤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放眼四海八荒,他本就无需刻意记住谁,对谁好,反正只要他想,就有无数男人对他投怀送抱。 可是,那个被他当作天奴的小蛇妖不一样。 那是他真切爱过的人。 唯一,仅有的那么一个。 灵枢望着他,目光中藏着一点期待,“你爱过她吗?二皇子殿下,本仙君来此,也是想为我妹妹讨个公道。” 身着藏蓝色道袍的天族二皇子浮黎殿下少见的有些难过,他轻微的叹了口气。 “灵枢仙君,您贵为仙君,又何必顾念浮黎年少荒唐做下的这些事呢?逝者已矣,本宫不想再提。” 灵枢了然一笑,依旧充满讥讽。 “年少荒唐?好个年少荒唐,你二皇子犯了昏,便要别人陪命不成?” “二皇子殿下,您还真是跟传闻一样,爱做戏。” 早就猜到背后下手之人是这位小气记仇的仙君,听到这话浮黎也不感到意外,他微笑着回了一句。 “灵枢仙君,您也不差啊,莫说您是从哪得知浮黎这些事的,退一步讲,就算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浮黎也是佩服不已,您对胞妹的这份情,真是无人可及。” 灵枢暗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这睚呲必报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可他方才也是情真意切的,怎么老情人就是不信呢? 莫非他这故事编的实在是烂,连当事人听了都无动于衷。 思及此,他挑挑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皇子的抄写的经还没交给我吧,那你可要尽快了,本仙君近来酒喝的有点多,有些忘事,万一哪天一个不留神去了天君面前,您可要被贬下凡了。” 这个男人,真是可恶至极。 方才就不该救他,让他被清虚道长打死算了。 浮黎恨恨的想。 敖玄很是疑惑,他一路跟着灵枢进了白云观,看这个男人一副凡间男子打扮,还拿着柄折扇,单挑匹马的就去找观主理论。 他一时吃不准灵枢的深浅,也不敢妄加论断,只是本能觉得,这个仙君的气度真是不怎么高。 又见灵枢跟天族二皇子浮黎进了屋,他听的仔细,暗中皱眉,柳青云是如何死的,他真是心知肚明。 自家那个娇惯的妹妹早就将这条小蛇妖调查的仔仔细细,就是凡间的一条野妖怪,好友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北冥的仙君兄长了。 敖玄敢打赌,这个仙君肯定说了假话,他一定要调查清楚他跟敖寸心有什么过节。 没等他细细的想,灵枢就已经推门出来了。 一身青色素衣,气定神闲的出了白云观,朝着后山走去。 敖玄又是快步跟上。 他如此跟了灵枢几日,见他困了就躺在树上休息,饿了就去山间寻些野果。 真是个自由散漫的仙君。 敖玄本想就这么默默跟下去。 却不想窝在树上的灵枢仙君突的笑了一声,“你这条小黑龙,跟着我做甚?” 敖玄有些口吃,一时间也不好再藏,便现身出来,“你先前为何要对敖寸心下手?” 灵枢笑的若无其事,“这个啊,他欠我的,自是要还回来的。” 敖玄皱眉,“欠你?我那妹妹自小长在北海,怎么会惹到你这北冥的仙君?” 灵枢从树上飞身而下,在敖玄身前站定,“呵呵,本仙君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本仙君说你们北海欠我的,自然就是欠了我的。” 听见这话,敖玄蓦地笑了,“阁下可是北冥新近受封的灵枢仙君?” 灵枢不动声色上下打量敖玄,墨发玄衣的少年身带龙纹,语带笑意,恭敬朝他行礼。 林中的风吹乱了灵枢的发,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从前初见浮黎的日子。 灵枢定定神,故作老成道,“正是,你是北海哪位小辈?见我行此大礼?” 敖玄笑意渐深,北海三太子敖玄,拜见灵枢仙君,灵枢仙君。” 灵枢眼眸微眯,挑挑眉,看向这条胆大包天的小黑龙,“你胆子不小,一路跟着我做甚?” “敖玄对灵枢仙君一见倾心,望仙君不要拒敖玄于千里之外。” 敖玄依旧保持着恭敬行礼的态度,笑模笑样的望着灵枢。 然而这句话听在灵枢耳朵里,无异于惊雷一声响。 什么?北海这条龙竟然说喜欢他? 有没有搞错,就算他灵枢仙君年纪不大,但是他好歹三千岁就做仙君了,这条黑漆漆的小龙瞧着也只是个一千多岁的样子,竟然说喜欢他。 这让他怎么好意思下口?万一让灵渊跟九凤知道了,还不得笑他一把年纪啃嫩草。 不行,他不能成为四海八荒的笑柄。 “三太子你胡说什么,本仙君位分何止比你高了一星半点?等本仙君继任北冥神君,你北海可还要送上贺礼,你这么公然对我表示欢喜,不怕遭人耻笑吗,说你年纪轻轻就被猪油蒙了心,爱上我这么一个老头子?” 敖玄依旧面色不改,夸赞道,“灵枢,你一点都不老,在我心里,你比月宫仙子还要美上几分。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灵枢仙君痛苦的握着折扇,十分用力,差点毁了九凤心爱的折扇,他无不痛苦的想,“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小黑龙的纠缠,这话真是听不下去了。” 对面的敖玄可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继续对着灵枢表露心迹。 “灵枢,你这趟下凡要做些什么?我北海在凡间也有些势力,我帮你,也快些。” 灵枢仙君挑挑眉,他心想,有北海三太子帮忙,得到青玄剑也会快些,就是要一路忍受这些恶心情话的骚扰。 左思右想,灵枢决定拒绝三太子敖玄自以为深情的骚扰。 白云观内。 决定先跟浮黎、明逸一同去翠云山拿回青玄剑的敖寸心早就收拾好包袱,等着他们二人一同出发。 出门前,浮黎望着白云观后山的方向,面上露出担忧之色。 灵枢仙君,你该不会趁我不在观内,一气之下就毁了白云观吧。 二师弟明逸好奇地问浮黎,“大师兄,你看什么呢?敖寸心师妹早就等在马车里了,我们快些出发吧。” 浮黎左思右想,罢了罢了,他要毁是他的事,左右连累不到自己,还是先取回青玄剑才是正事。 “没事,看看天色什么时候能下雨,会不会耽误我们此行。” 明逸笑着回答他,“不会的,大师兄,师傅昨夜观过星象了,不会下雨的。” 浮黎道一声好,三人乘着马车离开了白云观。 第六章 再见青玄 不消几日,浮黎、明逸和敖寸心三人就到了翠云山山脚。 他们三人随便寻了家客栈住下,商讨翠云山法坛即将现世的法器——昆仑至宝青玄剑的事宜。 不知为何,浮黎心里始终有些担忧,那位任性妄为又偏偏长的跟昔日清虚宫内小天奴柳青云同样面孔的仙君,会不会过来捣乱? 明逸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倒了杯水,询问道,“大师兄,你在担心什么?明日等我们上了山,拿出师祖德苍仙君留在观内的手稿真迹,相信法坛上其他人肯定会将青玄剑交与我们白云观的。” 浮黎长叹了口气,这个提议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能让司命星君载于命簿上的青玄剑,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对于拿回这把剑,他真是没有半分把握。 他临下凡前曾翻阅过天宫内诸多典籍,对于这个神秘的德苍仙君,记载却是寥寥无几。 只有一本书提到过,德苍仙君以凡人之躯成仙,又受了封号,后来便下界度化有缘修士,再无任何踪迹。 青玄剑也是无意中被遗落至此。 再加上那位行事不定的仙君灵枢,浮黎心里充满了烦忧,这些事,却也是不能跟明逸吐露半分的。 他下凡已有许久,为不惹人非议,在凡间历了数载才进白云观,拜师清虚道长,明逸于他之后进观,在师兄弟中排行老二。 浮黎深知这位小师弟的脾性,率真耿直,若是被他知晓这些,恐怕要闹出一场争端。 “山雨欲来风满楼,”浮黎忽然想起这句诗来,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什么,明逸,我只是担心明天参加法会的那些师叔们未必肯将青玄剑让与我们。” 没等明逸说话,敖寸心抢先道。 “浮黎师兄,我这里还有师傅的印绶,如果不够的话,到时候你可以拿出来用,清虚师叔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已经传书给师傅了,他也答应帮白云观拿回青玄剑。” 敖寸心看着浮黎,目光中是罕见的认真,浮黎不习惯见他如此,故而躲开他,看向明逸。 “不用了,敖寸心,明日我自有打算,明日你好生跟着明逸就是了,左右这场法会也是逃不掉比武这一出的。” 明逸听出浮黎话语里的牵强,主动打圆场,“敖寸心师妹,你明日跟着我,大师兄肯定能拿回青玄剑的。” “可是,可是……” 敖寸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浮黎打断。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都回房休息,明日我们一同上山。” 第二日,翠云山法坛。 一批批小道士身着藏青色道服鱼贯而入,进入法坛,在高台之前站定。 灵枢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小道士们忙来忙去,敖玄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注视着他。 只见高台上,一位老者身着灰色滚边龙纹道服,鹤发童颜,双目失明,站在高台之上看向下方的徒子徒孙们。 “近日,我道门昔年飞升的德苍仙君所用的法器——昆仑至宝青玄剑重现江湖,这法器被老朽所得。老朽不愿独占这仙家宝贝,特意广发英雄帖,邀请我道门弟子以法会友,法术高强者,可请得青玄剑回门派供奉,我师弟清玄道长负责本次法会,到场的各位都是道门精英,要报名的可前去清玄道长处报名。” 台下众人听闻这个消息,一时间炸了锅,讨论纷纷。 灵枢躲在法坛附近的林中,悄悄问敖玄,“听这老头意思,谁打赢了,这剑便是谁的?” 敖玄眼瞧着敖寸心跟浮黎站在一处,心里也不甚焦急了,他好笑的看着灵枢,“灵枢,看来你真是在北冥待太久了,我且问你,若是你好不容易得了一件宝贝,可愿轻易让人?” 灵枢眉头一皱,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出来,“不会,我的就是我的,给人家干嘛。” 敖玄笑着回道,“那不就是了,今日这场法会,就是清顺清玄师兄弟搞的鬼,明着让出青玄剑,实际上则是默认了门内弟子肆意使用禁书,拿这些同门练手呢。” “怎生的如此残忍?道士不应当以慈悲为怀吗?”灵枢很是不解。 “呵,”敖玄冷笑一声,“现今哪还有为天下苍生修行的圣人?不都是为求仙道长生而谈玄论道的假道士吗?” 灵枢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许久不出北冥,竟连这些都弄不清了。” 敖玄宠溺一笑,“灵枢,你若是想要这宝贝,我帮你就是,左右我是打算去北冥提亲的,这青玄剑,就当是聘礼了。” 灵枢望向敖玄,一板一眼的冷嘲热讽,“三太子,怕是到时候你连北冥的大门都进不去,就被老凤凰给打出来了。” 敖玄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法坛之上已经开始了新一轮比试。 见他许久不出声反驳,灵枢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法坛之上。 “那不是,浮黎?他竟敢违背天条,私自使用法术跟这些道士对打?不怕天君怪罪吗?”灵枢震惊的看着法坛之上提剑比试的天族二皇子。 敖玄不由得冷笑一声,“不这么做,他有把握拿到青玄剑,完成任务返回天界?” 法坛上,浮黎身着一袭青色道袍,剑眉星目,他提着一柄纯黑色的剑,一招一式,身姿翩然,跟对面的人对打起来。 台下的敖寸心瞧见浮黎这清冷的模样,忍不住心向往之,他紧张的握住明逸的衣袖,暗自给浮黎加油。 “明逸,明逸,浮黎师兄是不是要赢了?” 明逸笑着回他,“是啊,敖寸心师妹,要对大师兄有信心啊,他既然承诺我们了,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浮黎愈打愈觉得有丝不对劲,明明对面的人修为平平,武器也平平,他早偷偷使了探灵诀察探过对方的水准,可在他的攻击下,对方还是能坚持掉现在。 他仔细望着对方,只见那青年人双目无神,手中似是无意识在挥剑与他对打。 浮黎心中一时有了论断,他借着打斗的空隙凑近青年,却见那青年并无半点反应。 而自己的体力也在迅速衰弱下去。 这不正常,他心中大惊,难道…法坛上燃的香有古怪? 浮黎觉得头越来越晕,渐渐有昏倒的趋势,眼睛也在慢慢模糊,他望向一旁端坐的清顺清玄两位道长。 暗道一声不好,怕是要输了…… 就在这时,灵枢飞身上前,手中劲风一转,一掌正中浮黎胸口。 浮黎后退一步,捂住胸口,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用剑撑住自己,单膝跪地,喘着粗气。 眼看着灵枢打伤他,浮黎心中暗气自己粗心,一时不察遭了灵枢的暗算。 他眼睁睁看着灵枢三两下解决掉对面那个青年,走向高台前放着的青玄剑。 那柄剑通体青色,上面隐约遍布金色的蛇纹,灵枢的心怦怦跳起来,这柄剑,认识他? 他手指略微有些颤抖,慢慢抚摸这柄剑,剑身一震,随着灵枢的抚摸逐渐哀鸣,那声音愈加悲愤,仿佛这柄剑瞬间活了过来,在责怪它的主人为何现在才来找它。 高台之上的两位老者瞬间震惊了,仙家法器,凡人向来连触碰,都是会被其间戾气重伤的。 此时青玄剑主动发出声音,这是,青玄剑认主了?可青玄剑自从德苍仙君仙逝以来,青玄剑一直下落不明。 这次的法会,是青玄剑失踪以来首次现世。 这仙家法器怎么会主动认主呢? 清顺清玄师兄弟对视一眼,眼中瞬间有了决断,这人,断不能留。 青玄剑是仙家法器,昆仑至宝,若说落到在场任何一位道门弟子手中也就罢了,可偏偏落在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小丫头手中。 这不是欺道门无人吗? 真是胆大包天! 是可忍,孰不可忍。 清顺道长朝自己的师弟清玄使了个眼色,清玄道长一拍桌子,怒了。 “何人胆敢伤我道门弟子,夺我道门至宝?” “真是胆大包天!” “来人啊,给我拿下他!” 灵枢冷笑一声,拿下青玄剑,口中大喝,“青玄剑,出鞘!” 青玄剑听到灵枢在呼唤它,立刻出鞘,盘旋在灵枢四周,浅青色的剑气在他身周盘旋,将灵枢包围。 敖玄在台下担忧的看着灵枢,他早就听闻灵枢修为了的,这下见他竟然可以驱使青玄剑,还隐隐有大开杀戒的趋势。 他担心万一灵枢在这里大开杀戒,不消明日,稍后就会有无数表文上到天君案前,痛斥今日的事。 敖玄想了又想,只好变回原形,在空中不停盘旋。 台下众人看着空中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心里纷纷害怕起来,再望向台上双目赤红的灵枢,不觉有些惧怕他。 再瞧见空中乌云滚滚,有条通体黑色的巨龙在云中不停盘旋。 有人惊呼道,“看啊,龙,是龙”。 更多人吓得瘫倒在地,朝着龙神跪拜。 法坛之上,一时间,充满了跪拜的人群。 灵枢眸光冷凝,狠戾的再次驱使青玄剑,“青玄,给我杀了这些人!” 浮黎躺在台上望着渐渐有入魔趋势的灵枢,强撑着起身,看向台下的明逸。 明逸瞬间领会到他的意思,登时警戒起来,护住敖寸心。 灵枢瞧见了这一幕,狠狠看着躺在地上的浮黎,“你还记着她,你还记着她,二殿下,你心中可有我半点位置? 想必早就将我抛之脑后了吧?天族二皇子,浮黎殿下! 呵呵,我灵枢偏不让你如意,我偏要找她报仇雪恨!” 浮黎看着这张熟悉无比的脸说出这些话,心中一痛,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他曾经也体会过。 那是什么时候呢?想起来了,那是清虚宫小天奴柳青云还在的时候。 有一回他气极了,便罚他在门外跪着,那人在门外哭着骂他是个狠心的,负了他。 第二日等他再去见小蛇妖时,她早恢复了平静,一脸恭顺的服侍他。 浮黎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前尘往事一齐现在眼前,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声呼唤。 “青云,是你吗?” 愤怒至极的灵枢仙君似是很不情愿同他相处,他令青玄剑刺伤彼时尚且是凡人的西海公主。 然后冷笑一声,“你好自为之,二殿下!” 灵枢转身,收起青玄剑,飞离翠云山这个伤心地。 第七章 疑惑不解 来不及多想,浮黎强撑着从法坛上爬起来,慢慢走回明逸身旁,检查敖寸心身上的伤势。 明逸担忧的询问,“大师兄,青玄剑被那个男人抢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怎么跟师傅交代?敖寸心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浮黎沉思道,“明逸,先不要管青玄剑,你先将敖寸心送到客栈好生照顾,我这就去寻回青玄剑。” 说完这话,天族二殿下浮黎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明逸轻轻将敖寸心靠在他怀里,语带担忧的问他,“大师兄,你自己去能行吗?你现下受伤不比敖寸心好多少,那男人本事又十分了得,你能打得过他吗?” 浮黎听了这话并未回头,他心中早有了一个猜测,此番长叹一口气,探头望着逐渐转晴的天空幽幽道。 “明逸,他跟我一个故人长得很像,我总要去问个清楚,师傅的嘱托,也要完成,你好生照看敖寸心师妹,我去去便回。” 明逸从没见过这样心事重重的大师兄,在他眼里,大师兄不仅生的好看、又本事了得还聪明能干,师傅每次讲了什么新的法术、符咒,大师兄总是领悟最快的那个。平日在白云观,大师兄也是勤奋有加,一有空就洗菜做饭,打扫庭院,丝毫不摆大师兄的架子,就连跟寻常百姓打交道,大师兄也是不卑不亢,态度恭敬。 山下时常有不少大娘主动上山要给大师兄说亲,都被他们一一拒之门外。 他们这些师兄弟都以浮黎为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在明逸心里,他的大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师兄。 然而看着现在伤情不已的大师兄,明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想了想,他还是决心支持浮黎的决定,“大师兄,你早去早回,我先带敖寸心回客栈。” 浮黎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朝着灵枢飞走的方向慢慢走去。 敖玄先前一直在天上行云布雨,想替灵枢遮一遮这些事情,另一方面他也想让灵枢少生些事端。 他们北海的皇子公主们,虽然没有北海老龙王敖闰的令牌,不得私自行云布雨,但是好在尚有法力在,像今日这般只是小小的卷些风,下些雨,敖玄只消得变回原形,使些小法术,他还是做的到的。 方才只顾得一味的行云布雨,敖玄没顾得上照看自己的表妹,娇贵的西海公主敖寸心。 他在天上犹豫了会儿,望着地下那个好似跟浮黎关系很好的小道士在照顾敖寸心,也就放下心来,朝着灵枢离开的方向飞去。 等他追上这两人,却见浮黎手执方才那柄玄色的剑,对着他心念念的灵枢。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快要打起来的样子。 灵枢禁不住一声冷笑,“怎么?要杀了我夺回青玄剑吗?二皇子?” 浮黎眸中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带些不舍,“灵枢仙君,你到底是谁?柳青云又在哪里?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听见这话,青衣翩然,容貌出众的灵枢仙君忽然不生气了。 事实上,灵枢仙君早就深谙气大伤身的道理,他决定好生伶牙俐齿一番,气气他这位老情人。 只听他气定神闲笑道,“二殿下真是可怜,年纪轻轻这脑子就糊涂了?本仙君方才在凡人的法坛之上不得已,才与你做做戏,你竟当真了。也是本仙君的不是,害得二殿下你对本仙君情根深种,还特地赶过来寻我。” 灵枢这番话说得轻飘飘,听得浮黎心中又是一阵恨意。 敖玄只见他理了理衣衫,丝毫没有打架的样子,也不将天族二皇子殿下放在眼里,他不由得笑出声来,暗道灵枢果然是他看中的人。 连打架都这么潇洒不羁,佩服佩服。 浮黎闻声望去,沉着脸发问,“什么人在此偷听?” 灵枢把玩着玩手中的折扇,泰然自若道,“二殿下你也太过于小心了,我家小黑龙可是北海三皇子,他来此,自然是过来寻我的。” 敖玄心中一喜,他听见什么了?真是惊喜,他爱慕许久的灵枢仙君居然说自己是他的人,这是不是表示北冥间接承认他这个女婿的地位了? 看来他求娶灵枢有望! 敖玄快要忍不住自己偷笑的嘴角了,虽然,现在并不是个适合偷笑的时候。 浮黎带着些气,冷不丁瞧见敖玄这副偷笑的嘴脸,语带不善的讥讽,“几日不见,灵枢仙君就有了新欢?需不需要浮黎昭告四海八荒所有仙人、神君,然后亲自去北冥祝贺灵枢仙君大喜?” 灵枢大度的表示不用,“这倒是不用,二殿下你礼到了就行,来什么人嘛,本仙君一见你啊,这心里就堵的慌,我们北冥啊,你还是少来为好。” 天族二皇子浮黎恨他恨得牙痒痒,这个灵枢仙君,真是每次都有本事气得他跳脚,真是亏得他好教养,若是换了他大哥,天族太子丹霄,怕是当场就要拔剑砍人。 事实上,二皇子浮黎比他大哥天族太子丹霄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只是生性清冷不喜人言而已,并不代表他的忍耐上限有多高。 敖玄见浮黎不动声色,暗道这位二皇子脾气真是好,灵枢仙君这份气人的本事真是了得,想必平时也没少跟九凤神君切磋。 没等敖玄在心底夸完浮黎,正主早就按捺不住了。 浮黎气哼哼抽出方才归鞘的宝剑,朝着灵枢砍去,灵枢仙君惊呼,“二皇子,你经没抄完,吵架又吵不过本仙君,也没必要拔剑砍人吧?” 敖玄生怕灵枢有什么闪失,硬着头皮上前替他挡下浮黎的攻击。 灵枢得了空,依旧没个正形,靠在树干上看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架。 北海三皇子敖玄不管是法术、修为还是功夫都差了浮黎半截,偏生又是个不服输的,他一边慌忙应对浮黎的剑,一边抽空跟他说话。 “二皇子,我是敖寸心三哥,北海三太子敖玄,你别打了,快些住手!” 许是真的急了,敖玄说话间忍不住都带了些焦躁。 反观浮黎那边,天族的二皇子殿下照旧气哼哼冲敖玄撒气。 他心想,敖玄,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妹妹敖寸心透漏了多少本宫的消息,他才能进得了我清虚宫?少装蒜!这次休想我能饶了你! 想是这么想,浮黎面上却是气极反笑的模样。 他不怀好意的望向狼狈躲闪的北海三太子敖玄,讥讽道,“三太子,你们北海的皇子公主就这么点本事?不是整天缠着我要求爱?就是本事差劲还偏要跟我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浮黎可能不了解敖玄这个人,否则他绝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他。 敖玄虽然平时看似冷漠无情又毒舌嘴贱的,但是一到正经时候就玉树临风偏偏佳公子,关键是他还很爱面子,也很疼爱敖寸心这个唯一的胞妹。 所以敖玄很是霸道,听不得任何人诋毁他们兄妹一句。 再所以,听到浮黎如此不屑,敖玄有些怒了! “浮黎,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怕事大的天族二皇子还在那边火上浇油,“怎么?你打不过我?敖玄,先前咱俩一同在玉清宫修行的时候你不是最喜与我比较的吗?怎么?现在拜入北冥,当上门男婿了?” 灵枢在一旁观战观的津津有味,一听见这话,他暗道不好,这只整天缠着他又极为好面子小黑龙,怕是真的生气了。 果不其然,北海三皇子敖玄忽然停住了狼狈躲闪的步伐,在浮黎身前站定。 浮黎也被敖玄这副样子震住,他与敖玄同窗数载,从未见过这家伙如此认真的模样。 天族二皇子殿下一时有些好奇。 灵枢不动声色唤出青玄剑,护在身前。 只见敖玄面色一沉,浑身暴涨出无数鳞片,右手唤出把骨刺,他眸光不善,招式狠戾,朝着浮黎打去。 这次换浮黎有些慌了。 娇生惯养的天界二皇子殿下可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他有些慌乱,可也得硬着头皮跟敖玄打。 毕竟,他来此的目的就是找灵枢夺回青玄剑,而要想找灵枢,非得先过敖玄这一关。 想到这里,浮黎不自觉也开始认真跟敖玄对打起来。 灵枢眼睁睁看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间也是打的难分伯仲,旗鼓相当。 有些无聊啊,他这样想,既然自己现在已经顺利拿回青玄剑,是不是代表任务已经完成,他可以早日回天宫找天君老儿复命了? 没等他想太久,面前的两人早已分出了胜负,敖玄早就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气喘吁吁的执剑而立。 反观浮黎,倒是一派悠然自得,不过灵枢细心观察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看来二殿下赢得也不是很轻松啊。 灵枢默默的这样想着,他默不作声移到敖玄身旁,关心的看向他。 “没事吧,小黑蛇?”听见灵枢这样熟稔的唤自己,敖玄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我没事,灵枢。” 看这二人如此熟悉,二皇子浮黎心中,忽然有那么一丝吃味。 第八章 伤情仙君 说不出什么感觉,一股莫名的情愫充斥在浮黎心间。 他忽然不想去寻什么青玄剑了,也不想在这个凡间待着。 做凡人真没意思,若是在天宫,他还能再躲进清虚宫寻几天清净,可现下只能眼瞧着灵枢对敖玄好。 素来冷情淡漠的天族二皇子立在林间,有些无措。 那边,一身素衣的灵枢却眸带担忧的望着敖玄身上的伤,他运气凝神,淡青色的光晕笼在他手中。 灵枢将手掌朝着敖玄伤口处缓缓覆盖上去,口中还叮嘱道,“小黑龙,以后我的事不用你替我出头,我自己能办好,纵然你心里再欢喜我,也是要好生照看自己的。” 黑发玄衣的北海三太子默不作声,傻站着,任由灵枢给他疗伤,过了一会儿,他方才反应过来,笑的傻呼呼。 “灵枢,你对我这样好,我要如何回报你呢?” 敖玄笑着问他,一身素衣的灵枢仙君却没了主张,有些慌张。 他语气强硬的借故打敖玄一下,“你这条小黑龙,说什么暧昧情话来哄骗我这个老人家,我要是告诉五哥,有你好看的。” 敖玄笑着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认真道,“灵枢,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同我在一起吧。” 灵枢没了主意,依旧强装硬气,“我……我才不要。” 他对面的敖玄却语带笑意,正色道,“灵枢,你是上古灵蛇一族,我是北海龙王之子,我们龙蛇交欢,抵足相缠,好不好?” 墨发玄衣,身姿丰逸,俊朗不凡的青年这样认真对他许下承诺,要同他交欢,抵足相缠。 北冥海的这位灵枢仙君,不期然,沦陷了。 在灵枢仙君有限的三千年岁月里,除却无意义的修炼,就是呆在北冥,或是凡间,面对敖玄这样大胆热烈的攻势,他很难抵挡。 索性他也算是个潇洒大度的神仙,一向秉承随心所欲的行事作风,爱便爱了,恨便恨了。 所以在听到小黑龙敖玄对他这样表露心迹,他眉梢轻挑,同样笑的灿然。 “小黑龙,你说要同我好,与我交欢,那你可知,我北冥海上古灵蛇一族,向来只同一人好的,你们北海多纷争,保不齐你那做了几十万年老龙王的爹就让你开枝散叶,多娶几位宫娥,你要如何护我呢?” 灵枢仙君这话说的真是没头脑,不过好在三太子还是听懂了。 敖玄弯唇一笑,“灵枢不必担心这些,旁人的事与我何干?我敖玄此生,也就只你一位妻子而已。”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灵枢,你若不信,我可以起誓的!” 说着,他就要发誓,灵枢眉头紧皱,撇了他一眼,敖玄这才作罢。 安抚好敖玄,灵枢仙君这才得空跟天族二皇子殿下浮黎搭话。 只见他转身语带不善的看着浮黎,“二殿下,您要看到何时!” 浮黎听见这话刚方才回过神,他定定望着北冥海这位仙君,正色道,“仙君若是不想将青玄剑还给本宫,那本宫也不强求,只是本宫有一事要问问仙君。” 见二皇子态度如此恭顺,灵枢也不由得好脾气,“但说无妨。” 天族二皇子浮黎理理思绪,“灵枢仙君,您是否就是当年,我清虚宫内的天奴柳青云?” 这本是个跟二皇子直言的好机会,可惜灵枢仙君并不打算这么便宜了二皇子。 只见他假意讥讽道,“二皇子,你们清虚宫丢了人,倒找到我们北冥了,纵然本仙君同你那天奴长得再像,也终究不是那般低贱任你□□的人,还望殿下切莫再把本仙君同别人相比,灵枢感激不尽。” 浮黎皱眉,不解问道,“那为何仙君对青云的事如此清楚?甚至连习惯,都一般无二?” 听闻这话,灵枢仙君心里又是一气,他暗道,浮黎啊浮黎,你倒是对本仙君这点子爱好习惯一清二楚。 不过很可惜,本仙君并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了你。 打定主意,灵枢仙君抬眼看向二皇子,“我若说碰巧,二殿下信吗?” 浮黎恭顺回道,“浮黎自是不信的。” 灵枢又是一笑,“那本仙君又何必再多做解释?二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清虚宫的家事,现在可谓是天下皆知了,我一个仙君要想知晓这些,又有何难?” 浮黎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答,想了想,他便道,“还望灵枢仙君今后莫再为难浮黎,浮黎告退。” 话毕,二皇子浮黎收起剑,转身,走了。 灵枢仙君望着二皇子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无不嘲讽道。 “浮黎啊浮黎,你这副样子,要本仙君如何同你交心,好生信任你呢?” 他背后的敖玄听见这话,冷不丁一愣神,“灵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灵枢仙君转身看着北海三皇子敖玄,笑了。 “敖玄,你们这些皇子公主的,是不是人上人做习惯了?以为三言两语便能哄的旁人对你交心?若本仙君轻易信了你们的话,保不齐下一个被贬下凡的仙君,就是我灵枢了。” 敖玄极少见灵枢以仙君自称,这话说的他心里一痛,慌忙拉住灵枢的手安抚,“灵枢,你今日不似往常,怎生的如此说话?” 灵枢又是一笑,“敖玄,你先前说同我好的话,我却是信了,但是你那妹妹被我所伤,你岂能轻易饶了我?我虽是个仙君,本事却比不得其他人,向来只觉得自己不过是运气比旁人好些,天君也是个眼瞎的,叫我侥幸做了这个什么灵枢仙君,我自是不愿同你一处的,你也莫来寻我,告辞。” 这话刺的敖玄心里一痛,他很是不明白为何灵枢如此自谦。 在他看来,北冥的仙君地位尊崇,甚至比天族二皇子浮黎还要高上几分,未来也是要承袭北冥神君的,但是未来的天君继承人,却不是二皇子浮黎,而是太子君霄。 不过他也很快便想清楚,既然灵枢不愿同他一处好,那他便也不强求,等灵枢什么时候愿意同他好了,他再回来。 在敖玄看来,灵枢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才不愿接受他而已。 这段日子,他就默默跟着灵枢好了。 打定主意的北海三太子又欢快的跟上了灵枢仙君的脚步。 转身走掉的天族二皇子可不淡定了,纵然灵枢仙君语气再坚定,他也敏锐嗅到了一丝伤情的味道。 不知道为何,每次撞见灵枢仙君这么一副痛心疾首、为爱疯魔的模样,二皇子心里,就总是不自在。 现在这种不自在却明显有逐渐加大的趋势。 浮黎决定做点什么,他从衣袖里拿出一道令符燃了,上表到了老朋友司命星君那里,打算问问情况。 又找了个树干,二皇子浮黎眼瞅着树干上逐渐显出司命星君那张贼眉鼠眼又故作正经的模样。 “司命星君,你不是说我此行的任务是要拿回天玄剑吗?为何灵枢仙君捷足先登抢了天玄剑?” 树干上的司命星君一脸无辜,语气却还如平常那般故作正经,“启禀二殿下,天君在您下凡后命灵枢仙君寻回青玄剑,灵枢仙君这才抢剑的。” 二皇子不淡定了,“你不是说不准使用仙法的吗?灵枢仙君如此行事,难道不会引发人间混乱吗?” 司命星君挠挠头,“二殿下,灵枢仙君他跟您不一样,天君特意下旨命他只消得取回青玄剑即可,不用在意什么手段。” 说到这里,司命星君特意隐瞒了九凤神君威胁他的事,他心里想着,总不好让二皇子知晓是北冥那位了不得的仙君九凤搞的鬼吧。 浮黎眼瞅着树干上的司命星君笑的一脸憨厚诚恳,跟千年树妖没什么区别。 司命星君又道,“二殿下,那您就,将就将就?我给您改改,您只要把西海公主带回来就行了。” 这话说完,司命星君也有些心虚,这位二皇子要是闹起脾气来,那可是了不得的。 不过好在浮黎也同意了,他点点头,接着问道,“司命星君,本宫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司命星君笑了,“二殿下但说无妨,小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浮黎倒也没有怀疑,直接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他,“司命星君,灵枢仙君回北冥之前在哪里修行的?可有这方面的记载?” 司命星君心想二殿下你终于快要发现事实的真相了,只是很可惜早被九凤威胁过的司命星君当然不可能对他说实话。 “小仙对这方面也是知之甚少,只是听说灵枢仙君先前一直在凡间修行,同德苍仙君有些交往,所以才能驱使青玄剑,天君也是看中这一点,所以才派他取回青玄剑的。” 浮黎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了。” 司命星君一边陪着小心一边紧张兮兮的关掉了天族二皇子跟他的传音。 别看司命星君一派正义凛然、恭顺诚恳的样子,可刚一转身他就将天族二皇子浮黎跟北冥海灵枢仙君在凡间的这段过往给公之于众了。 在当事人还一脸懵的时候,天宫众人却早已知晓灵枢仙君下凡为胞妹讨回公道却爱上二皇子不可自拔的八卦狗血故事。 在这段故事中,天族二皇子浮黎被描述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形象。 先是抛弃灵枢仙君的胞妹柳青云,逼得她剜眼剖丹跳下诛仙台神魂俱灭,再是导致西海公主对他情根深种自愿下凡陪在二皇子身边,最后是灵枢仙君争风吃醋也跑下凡强抢青玄剑杀害众多道门弟子只为问二皇子爱不爱他。 由司命星君亲传的这几段八卦恋情中可谓是彻彻底底坐实了二皇子浮黎渣男的名头,而北海三皇子敖玄则是不离不弃深情至此的人设。 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天族二皇子浮黎的清虚宫都门庭冷落,无人敢进,生怕沾惹了什么霉运。 等几位当事人返回天宫才发现八卦之火已成燎原之势,辟不动了。 这让灵枢仙君很是伤情,他捂着心口长叹,“本仙君一张老脸真是丢尽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九章 西海公主 天族二皇子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不能一昧的听信司命星君的话,老老实实在凡间照顾敖寸心这位娇贵的西海公主。 而且,这位司命星君,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 因为清虚宫跟北斗天枢星君的星君府有些往来的缘故,天枢手下的这位司命时常需要往来清虚宫汇报凡间星运动向,尽管这位司命星君每次跟他汇报事情都是一副毕恭毕敬、公事公办的态度。 然而二皇子还是敏锐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劲的味道。 司命星君每次从他书房走出去的时候,他宫里的仙娥们总是欢喜雀跃的围着他,好似在期待着什么似得,每当二皇子浮黎殿下想要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这群人总是作鸟兽散。 还有北冥这位总是主动挑事的仙君,一位早已飞升的仙君,虽说是新晋的仙人,但是怎么也在天枢手底下做仙君? 二皇子实在是想不通。 他隐约觉得自己这趟下凡不简单,尤其他跟灵枢仙君这些事,前前后算起来,真是越来越有凡间戏本子的架势。 天枢手下这位司命星君,该不会瞒着他,在偷偷编什么情劫吧? 关于他跟灵枢的这些纠葛,真是烦的慌。 不过还好他在凡间这些日子里,混得也算好,就算不靠这些混日子的仙官们,他天族二皇子也有办法重回清虚宫。 浮黎长叹一口气,不做多想,慢慢走回先前跟明逸、敖寸心歇脚的客栈。 翠云山地势极好,周边临近翠云山脉,地气充足、灵气浓郁,所以吸引了不少修行人前来此处修行。山脚下又是凡间一处有名的城池,城里来来往往,客商很多,又因着是历史名城的缘故,风景秀丽的地方也不少。 浮黎抬头看去,偌大的“白云城”三个字浮现眼前,又是一声长叹。 他心里默默想着敖寸心受伤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有些焦躁,天族二殿下这时敏锐的从白云城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浮黎今日换上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袍,束上了发冠,看着真是丰神如玉、翩翩少年郎。 此刻,他看着白云城里行人来来往往,天上白云滚滚,不知道为何,想到了北阴酆都那儿的九幽奈何桥,合着城中浓郁的地气,仿佛有座黑漆漆的桥从城市上空架起,桥下翻滚着烟灰色的雾气,一级级的石阶连着阴阳两界。 二皇子浮黎心中一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法眼自动开启。 他竟然观到风景独好,繁华热闹的白云城,一旦入了夜,就彻彻底底变了个模样,幽魂野鬼排着队走过那座桥,暗黑色的雾气掩住桥上的景象,妖怪藏在山间,吸食着林间的气,真是绝好的补料。 就算白日里,金光晃耀的佛也会斜卧在城市上空,静看行人来来去去。 这座城里,竟然有鬼市的踪迹?不做多想,他立刻飞身赶回客栈。 客栈里,敖寸心已经被明逸抱到床上,昔日骄纵任性的西海公主此刻安然合上眼,躺在客栈之中安睡。 一见他来,明逸立刻放下手中的热毛巾,焦急的问。 “怎么样?大师兄,青玄剑拿回来了吗?” 浮黎冲他摇摇头,明逸有些泄气,他瘫坐在椅子上,没了主张。 “大师兄,青玄剑没拿回来,敖寸心还受了伤,这该如何是好?我们怎么跟师傅交代?龙虎观那边还等我们过去收妖呢!” “好了,明逸,先不要着急,慢慢来,敖寸心这边,我自有办法治好他,等他好了,我们一起去龙虎观收妖,青玄剑的事,可以放一放。” 纵然心中再焦急,浮黎也决定先安抚师弟。 明逸本就道心不稳,如果乱了心,再逢上鬼市开启,他们几人能不能活着离开白云城都是个问题。 然而此刻的明逸却对这些浑然不知,“大师兄,你能有什么办法?敖寸心是被青玄剑所伤,那可是把开天辟地的法宝。 曾经我们白云观祖师德苍仙君可是用它斩过恶龙的。青玄剑自带昆仑山的仙气,凡人轻易动不得。 大师兄,那位男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驱使青玄剑,我们还能拿回青玄剑吗?” 浮黎并未回答他,只是一本正经道,“明逸,先不要想这么多,今晚我带你去鬼市取点东西,你收拾收拾,将师傅给我们的符咒、法器都带上。” 明逸脸上显然有些兴奋,“大师兄,你说什么?鬼市,翠云山山脚竟然有鬼市?” “没错,我也是刚发现此地居然有鬼市。” “大师兄,那我们怎么去鬼市呢?” 浮黎状似不经意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带着深思,“去找九娘,他能带我们去鬼市。” 明逸一时间有些懵,“九娘?什么九娘?” 浮黎嘴角带笑,跟明逸解释道,“九娘是鬼市引路人,她常年居住在此地,修炼已有千余年,是只赤色狐狸。” “仙家?还是妖物?大师兄,我们能去找这些东西帮忙吗?师傅也不会答应吧?”明逸显然有些胆怯。 没等二人细细思索,床上躺着的敖寸心,却早已经悠悠转醒,她面色苍白,浑身无力躺在床榻之上,双眼也无神,神情带点疲惫,“浮黎师兄,青玄剑找到了吗?” 天族二皇子浮黎从未见过这样柔弱的西海公主,所以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北海这位公主向来很是娇惯,从前每一次在天宫见到她时,这个女人都是前呼后拥的被人捧着,直到遇见他这个天族二皇子。 西海公主敖寸心方才明白什么叫俊逸不凡,什么叫姿容出众,什么叫天仙下凡,早早地对他情根深种,在北海三太子敖玄的帮助下,三天两头找借口往清虚宫内跑。 “站住,你就是天族二皇子浮黎?本公主看上你了,你要不要跟本公主一道去蓬莱?” “怎么?你还不站住,是瞧不起本公主吗?岂有此理!” “这只夜明珠,是本公主在北海找到的,你一定要收下!” 浮黎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病榻之上面色苍白的敖寸心,神思却渐渐飘走,忍不住想起以前在天宫之时那个娇惯、任性、不可一世的西海公主。 直到明逸见他神态不对劲,拉拉他的衣袖,他方才回过神。 “敖寸心,你安心养病,这些事交给我跟明逸,身上还难受吗?伤到了哪里?” 敖寸心少见浮黎这样主动关心她,有些兴奋,“浮黎师兄,我没事的,害你跟明逸师兄担心了,不好意思。” 天族二皇子心想,敖寸心,你若不是现下还是个凡人,是肯定不会说出这番话的,不闹起来就不错了,尤其你哥哥还爱上了灵枢。 想到这里,二皇子浮黎心情莫名的好起来,只见他眉毛一挑,也不再装深沉。 “明逸,你去城内买些衣服过来,我与敖寸心有话要讲。” 明逸老实的推门出去了。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天族二皇子浮黎忽然有些感慨,昔日骄纵张狂的西海公主现下居然变成个凡人,不知道等他恢复法力回到天庭,会怎么闹。 有些头疼,他也决心不再隐瞒。 天族二皇子浮黎认真注视着西海公主,“敖寸心,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到白云观的?有人带你过来的吗?” 西海公主明显有些懵,因为在她作为凡人有限的认知里,她的心上人白云观大师兄是不可能这么主动关心他的。 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浮黎总是一副淡漠的神情,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人世间的这些情爱全与他无关。 想了一会儿,西海公主带着点小心翼翼,方才开口,“浮黎师兄,你为什么这样问呢?我来白云观,当然是师傅让我过来的。” 二皇子脑壳有些痛,因为到现在为止,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敖寸心这个公主当的,真是顺风顺水,想到自己居然与这么一个蠢男人纠缠了那么久的时间。 第一次,他不得不承认,原来他大哥,天界太子丹霄对他的评价是正确的。 那会儿他跟北海三太子敖玄,天界太子丹霄以及其他皇子公主们尚是同僚,整日在天宫无所事事,被一些仙君戏称天界纨绔子弟。 丹霄望着他这个看似老实沉稳清冷淡漠无欲无求的弟弟,讥讽道,“浮黎,你还真是命好,顶大的事摊到你头上,父君先替你担下一半,剩下的我替你担着,等到了你,就可以安心做你的二皇子了。” 提起这档子事,二皇子就觉得脑壳更痛了,遥记得那会儿自己风姿傲然的跟丹霄装老成,“大哥,你别打趣我了,我清虚宫的差事也不是好办的,若是大哥不满意,浮黎可以同你缓一缓。” 而他大哥,天族太子丹霄则是不屑一笑,扬长而去。 二皇子冷静了一会儿,他想问问此刻是凡人的西海公主,她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就算他以前是天族二皇子,地位尊崇,长得又好看,她西海公主也不比他浮黎差多少啊,为什么偏偏如此眼瞎,看上他了呢。 二皇子是这样想的,事实上,他也这样问了。 刚被青玄剑刺伤又被自己爱慕的白云观大师兄浮黎雷的外焦里嫩的西海公主躺在床上冷不丁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敖寸心师妹,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西海公主更懵了,大师兄今日,有些不一样啊,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反正,有点二吧。 想到这里,西海公主也不嫌弃他,乖巧的回答了二皇子浮黎的问题,“大师兄,你什么都会,而且对敖寸心很好,还有,你从来都没有嫌弃过白云观,对师傅也很好,敖寸心很喜欢你。” 说完这话,西海公主敖寸心有些害羞,她不自然的把目光从二皇子那张好看的脸上移开,盯着被子看。 二皇子眉毛一挑,心想这算什么回答啊,不过他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是一副关心妹妹的大哥哥模样。 “敖寸心你好好养病,我去看看明逸买好东西没。” 西海公主乖巧的应了他,看着敖寸心现在这幅样子,二皇子身子一抖,很是不自在,他忽然想到,若是北冥的那位灵枢仙君也来这么一出,或者他二皇子浮黎忽然傻了,也变成这个样子,那该有多恐怖。 等会儿,他为什么自不觉想起灵枢仙君这个疯子?不对,他根本就不算仙君,打起架来那么凶,下手那么狠。 反正他天族二皇子是不可能喜欢灵枢仙君这一款的,他真正喜欢的,其实还是从前在清虚宫对他毕恭毕敬的小蛇妖柳青云。 一想到这事,二皇子浮黎的心里,就不住的惆怅。 第十章 九尾红狐 安顿好西海公主敖寸心,天族二皇子浮黎就带着明逸上路了。 今日是初一,凡人上香祭司请愿的日子,二皇子特意挑了这个时候前往鬼市,因为他曾经跟天族太子丹霄去过一次。 所以关于鬼市的规矩,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说是鬼市,其实不如说是妖界假借阴间的名义开在凡间的交易市场。鬼市每月仅开放两次,阴历初一和阴历十五,且仅在戌时到寅时开放,鬼市开放的场所并不固定,换句话说,开在哪里,仅能当月查探到,所以当天族二皇子观见白云城内阴气森森,便早就猜到,此地会有鬼市开放。 每当鬼市开放的时辰来临,黑夜笼罩大地,妖界和阴间摆摊算命的商人们便会悄悄现身,在鬼市开放的地点等凡间修士前来。 在这里,你可以肆意交换任何想要的东西,前提是要有筹码,生死人肉白骨在鬼市早不是什么稀罕事,鬼市最出名的生意,当属黄泉珠和奈何火。 黄泉珠从九幽黄泉里凡人生生死死沉浮的戾气中提炼,极为难得,数人的魂魄才仅能提炼一颗,奈何鬼火本是孟婆的生意,由孟婆托鬼差从奈何桥上过路的魂魄中收集而来,这两项宝物于凡人无用。 对于修士和仙人来说,却是至宝。 二皇子浮黎一边跟明逸解释鬼市的这些规矩,一边不时望望前方昏暗的小路。 他们走的是白云城山中一条小道,周围遍布孤坟,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到处黑漆漆一团,明逸有些害怕,他虽然做道士许久,却并未娶妻,见这里阴森恐怖,他不由得扯扯浮黎的衣袖。 “大师兄,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好可怕。” 二皇子浮黎叹了口气,自从碰上北冥的这位灵枢仙君,他这些日子叹的气,比前半生加起来都要多,没办法,他也害怕啊,虽然他是天族皇子,但是久不来人间,凡间的这些规矩,早就生疏许多。 然而他要是漏了怯,还怎么跟明逸说?怎么替敖寸心疗伤? 所以,二皇子浮黎强装硬气的跟明逸说,“没事的,明逸,你这样想,你是白云观的修士,三清门下弟子,寻常小鬼近不了你身的。” 听了这话,明逸显然不那么怕了,他继续跟着浮黎往前走,只见前方漆黑一团的小路上忽然有些昏黄的亮光。 二皇子浮黎面上一喜,忙叫上明逸,二人快步朝前奔去。 随着他们的走动,那片亮光逐渐增大,走近一看,原来是处茶摊,深更半夜此处却是人声鼎沸,看见他们来前来,茶摊的老板娘扯嘴一笑,妩媚妖娆,他刚想开口,浮黎眉头一皱,朝他使了个眼色。 九娘会意,故意没点出她的身份,笑着称呼他,“你怎么来了,这次是要去哪里?幽都?鬼市?还是北阴?” 明逸见她身着一件艳红色长袍,肌肤丰盈,眉眼细长,甚是妖娆妩媚,再加上这女子周遭一股子妖气弥漫,便知她就是大师兄口中所说的鬼市引路人——九尾红狐九娘了。 他强壮硬气的跟九娘直言,“我们要去鬼市。” 二皇子慌忙拉了拉明逸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九娘斜斜看着他们二人,笑得妩媚邪肆,“呦,这是哪里来的小道长,长得好生俊俏啊。” 明逸本想斥责她一番,浮黎却抢先道,“有劳九姑娘带路,我们要去鬼市做些交易。” 九娘饶有兴致的看着浮黎,“好说好说,不知道君公子您要做什么交易?我这儿的规矩,以前那位君公子带您来过,您是知道的。” 看着九娘这幅调笑的样子,二皇子浮黎少见的认真,他从怀中摸出两颗珠子,放在眼前盘玩,也笑着道,“九姑娘,您看这是什么?” 九娘死死盯着那两颗幽蓝幽蓝的珠子,忽然大惊道,“西海鲛珠?” 她立刻收起了调笑的神色,认真看着浮黎道,“传闻西海鲛珠在鬼市价值万金,极为难得,就是西海的达官贵人们也很难得手,君公子出手果然大方!” 浮黎也不多做解释,笑道,“还望九姑娘带路,事成之后,这两颗鲛珠都是你的。” 早在他们三人谈话的功夫,天族二皇子就已经暗暗使用法力封住了茶摊上所有客人的五感,又暗中结了个结界,确保他们谈话的内容不会被其他人听到,虽然司命星君在他下凡前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他在凡间使用任何法术,以免引发人间混乱,但是鬼市并不属于人间,所以,他二皇子也不算违反天规吧,天族二皇子得意的想。 即使如此,九娘仍然十分小心,只见她转头打量茶摊里喝茶的客人,确保安全之后才直视浮黎,认真道,“二位公子请跟我来。” 明逸见大师兄掏出这么两颗宝贝,心里也是疑惑,大师兄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又见面前妖娆妩媚的老板娘这么认真,不由得也跟着浮黎继续走下去。 化作人形的九尾红狐九娘带他们穿过茶摊,到了后院,明逸才发现这地方其实别有洞天,九娘一指后院那口泛着幽蓝色光辉的古井,冲浮黎恭敬行礼道,“就是这里了,君公子,你们快些进去,鬼市就快开市了。” 浮黎嗯了一声,也不多做解释,拉着明逸的手就跳入那口古井,临走前还不忘将那两颗鲛珠扔给九娘。 盯着两人消失的身影,九娘忍不住沉思,有什么事值得天族二皇子亲自来鬼市,还带着个道士?以前那位公子,进了鬼市,可再也没有出来过。 她忽然想起些往事来,幽幽的来了一句,“二皇子,你每次来找我,都是我九娘走运的时候,上次你跟太子前来,九娘我就有幸,得了五百年修为,不用历劫便在这里活下来,这次你又来找我,我九娘今后的运道,会如何呢?” 说完,九娘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转身去了前面的茶摊继续招呼客人。 灵枢早就在这位骄纵的西海公主敖寸心身上种下令咒,不管他到哪里都能探查到他的下落,此番他与敖玄二人一道,跟随浮黎和明逸两人进了鬼市。 灵枢仙君眉头紧锁,他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就算是在未跳诛仙台前,在凡间生活的时候也没有跟这里面的鬼物打过交道。 现下不禁主动问起了敖玄,“敖玄,你可识得这是什么地方?” 敖玄左右看了看,闭目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不消片刻,他开口道,“灵枢,此处便是鬼市了,是妖界、阴间鬼物还有凡间修士交易的地方,极少有仙君上神来此。” 灵枢有些无奈,他看着敖玄,十分没奈何的样子,“那我们要进去吗?二皇子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看着灵枢不同于以往的,主动对他露出这幅样子,敖玄面上一喜,笑道,“看你的意思,灵枢。”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我想二皇子来此,恐怕是为了鬼市中流传甚广的黄泉珠和奈何火,敖寸心被青玄剑气所伤,唯有此物能化解他身上的伤势,恐怕二皇子来这里,同样为此。” 说到这里,敖玄忍不住望向罪魁祸首,此刻站在他身边的灵枢仙君。 只见灵枢仙君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他定定神,讥讽道,“本仙君同你那妹妹有仇,我先前就同你说过了,敖玄你若是不想夹在我二人中间左右为难,本仙君可以成全你,毕竟你我现下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要走,本仙君不拦你。” 好个潇洒快意的灵枢仙君,这番话倒说的敖玄有些羞恼,他定定神,方道,“无妨,我也并不想走,此刻正好去鬼市也寻一寻黄泉珠和奈何火,敖寸心,他平日过于骄纵,被我这个做哥哥的宠坏了,若是他曾经得罪过仙君,还望仙君海涵。” 敖玄冲灵枢稍一行礼,便快步前往方才浮黎和明逸二人去的茶摊走去。 灵枢想了想,也跟着敖玄走进茶摊。 九娘刚一抬头,便见一位浅青色衣衫的的男子走进茶摊,他一头墨发被发冠束起,手拿一柄折扇,背后还负一把剑,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墨发玄衣,气度不凡。 她观这二人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凡间修士,刚想皱眉拒绝,却被灵枢笑问,“有劳这位老板娘,我们俩想去鬼市。” 九娘作不作声继续打量这二人,故意刁难道,“我这儿可不做赔本生意,要进鬼市,可要有东西给我,不然,我凭什么带你进去?” 敖玄见这茶摊老板娘不过千余年修为,长得却一副妩媚动人的样子,他担心灵枢囊中羞涩,刚想开口,却听见灵枢轻飘飘道,“方才那两位公子进去,给了你什么宝贝?” 九娘十分谨慎的看看着灵枢,戒备道,“他们给了两颗北海鲛珠。” 灵枢嘲讽一笑,反问九娘,“很值钱吗?” 九娘笑他无知,放下戒心,好心解释道,“这北海鲛珠极为难得,在鬼市可是价值万金呢,若是南海所产的鲛珠,则不怎么样,最多一两黄金。” 灵枢毫不在意的扬唇,又是一笑,“不过万金而已,我这有北冥海一位神君的文书,你拿着这东西前去任意一座城隍、土地的府邸,可换得三千年修为,若是不想要,还可以在这些神官座下,混个差事。” 九娘闻言一愣,她狐疑地看了看灵枢,大喜道,“此话当真?” 灵枢微笑,“自然是真的。” 话已至此,九娘也不多做为难,她接了文书,又放灵枢、敖玄二人也进了古井。 第十一章 鬼市风云 逸跟着浮黎跳入古井之内,他有些害怕,忍不住抓住了大师兄浮黎的衣袖,紧紧闭上双眼,还闭气准备潜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井水灌入鼻腔的冰冷和难受,而是双脚踩在地面上的安全感,耳边传来一阵阵叫卖声、吵嚷声,很像白云观山脚下的市集,他有些诧异,直到浮黎笑着叫他睁开眼。 “好了,明逸,我们到了,快睁眼,还有四个时辰天亮,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明逸惊奇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幕,世界在他眼里仿佛瞬间变成慢镜头,因为本就是道门弟子的缘故,他本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所以眼前的这些人在他眼里,则是一副奇奇怪怪的模样。 一位女子捂住嘴娇俏的望着他笑,之间她额间一抹水红色鸢尾花印记,头上是白色的狐狸尾巴,还有无数灰黑色的人影飘荡其间,一个卖茶叶的摊主不耐烦的赶着这些半透明的模糊人影。 “走走走,没钱还来干什么?快滚,别妨碍老子做生意。” “瞧一瞧看一看,最新出炉的黄泉投胎指南,投胎必备啊。” “小哥,进来坐坐啊,我们飞云楼新来了一批宝贝。” 这就是了,妖界开在冥河与人间交界处的市集,名曰鬼市。不管你从鬼市哪个入口进来,最终都会前往这个地方,鬼市还是凡人前往妖界、幽都、北阴等多处灵界仙君府邸的必经之地,所以向来繁华,无人敢管。 白云观二师弟明逸惊奇的看着眼前,结结巴巴的说,“大,大,大师兄,这就是鬼市?” 天族二皇子浮黎忽然觉得脑壳更痛了,如果不是灵枢那个疯男人,还有敖寸心这个倒霉公主,他堂堂天族二皇子又何必来这种下三滥的地方呢? 听到明逸这么问,二皇子不自禁有些无奈,但他还是好心跟明逸解释。 “没错,这里就是鬼市了,我们今天要去飞云楼看看有没有黄泉珠和奈何火。” 事实上,二皇子一直是个好脾气的神仙,直到他听到明逸这小子不识趣的问题, “大师兄,那要是没有呢?” 二皇子忍住自己揍人的冲动,额角青筋跳起,但他还是忍住了,依旧好心继续解释,没办法,谁让这个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呢。 “没有的话,那我们只能去北阴碰碰运气了,”二皇子的话听起来很是没有说服力,但是明逸依然没有反驳,因为就算他神经再大条,他也看出来,大师兄的神情,貌似、好像、大概,有点嫌弃他。 所以他也就老实的闭嘴了。 他们二人就这么一路和谐的进了鬼市,然后站在飞云楼的面前。 天族二皇子浮黎抬头仰望着乌云滚滚却灯火通明的飞云楼,看着跟凡间的红楼妓院没什么区别,其实只有行内人才知道,这里就是妖界最大的法宝批发市场兼拍卖行!无数珍贵法器从这里流出,甚至前些日子那把青玄剑,据说也是清顺清玄那两个老头从这里得来的。 不过很可惜,飞云楼的生意,只做在了下几界,换句话说,天族的这些神仙,仙君们对这个地方是知之甚少,所以就算灵枢贵为仙君,他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二皇子不禁有些感慨,距离他上一次从这里离开,已经有五百年了,五百年的沧桑岁月里,他果然还是跟条狗似得,活的跟以前没啥区别。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他几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叹息,带着明逸大步跨进了飞云楼。 事实上,从他们刚一踏进飞云楼这个法宝批发市场,拍卖就悄无声息的开始了,没有叫嚷,没有主持人,更没有什么宝物,飞云楼里静寂无声,跟鬼市里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明逸刚想询问,二皇子握住他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然后快准狠的冲前来接待的小厮低声道了句,“黄泉珠和奈何火,有货没?” 那是个土黄色皮肤的地精,只长到明逸膝盖那么高,它咧着嘴冲二人笑,看的明逸很是倒胃口,“二位客人,欢迎光临飞云楼,新近只来了十颗黄泉珠,并没有奈何鬼火,二位客人要吗?” 二皇子浮黎挑挑眉,明逸就见到他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师兄一脸精明的跟这只地精讨价还价,最终以二两黄金成交。 明逸眉头皱起,忍不住问他,“大师兄,这等宝物还能批发?论斤卖?” 二皇子转头看看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看的明逸浑身发毛,“当然不是,这只是入场券而已。” 听到这话,明逸放下心了。 那只地精蹦蹦跳跳带他们去了五楼,写着人界三八七字样的房间里。 明逸很是不解,在后面低声询问浮黎,“大师兄,这上面怎么写着人界?是因为我们是凡人,才这样写的吗?” 二皇子浮黎这次倒是没生气,好脾气的跟他解释,“对,因为我们是凡人,所以只能进五楼,飞云楼的五楼全部为凡人准备,不论道门、佛门还是寻常人,只要进来这里,想要交易,只能来这里。” 明逸看起来很是疑惑,“那下几层是什么人进的?这地方共有几层?” 二皇子听了这话更是感慨万千,他目光幽幽的望着前方看不清的长廊,有些哀伤,“明逸,你知道六道轮回吗?飞云楼五楼以下便是为畜生、恶鬼还有人道众生准备的。” 顿了顿,二皇子继续说道,“至于飞云楼有多高,我也不知晓,只知道这里是处界海,我们观里供奉的那些仙君不曾来此。” 这话听得明逸浑身起毛,心里炸了锅,“大师兄,怎么还有人入了下几层的?” 二皇子又是一声叹息,有些疲惫,“等会儿详细跟你说。” 就在这会儿功夫,土黄色的地精已经将门打开,单手为他们开门,另一只手冲明逸他们行礼,“欢迎光临人界三八七号房间,二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我叫三黄。” 说完,这只地精又是一阵蹦蹦跳跳,下楼了。 二皇子带着明逸在房间里找个椅子坐下来,继续跟他介绍飞云楼的来历跟法宝生意,以及交易规则。 原来,飞云楼是处界海,不知道多久前,由妖界一位法力强大的魔修开辟,初始也只是做些寻常买卖,三万年前,这任飞云楼楼主遍寻三界内外,四海八荒,寻得一些法器、灵宝,又更名为飞云,在这里做法宝交易和拍卖行的生意。若是普通买卖,当然不可能将飞云楼发展得如此强大,据说这位楼主同下几界的仙君颇有交情,往来甚多,才将飞云楼经营成妖界最大的法宝批发市场。 因为四海八荒随便一个界海都有众生前来飞云楼交易的原因,飞云楼按客人的身份、种族、平生善恶还有所来的界海给他们安排不同的楼层和房间。 在飞云楼交易,所有客人都会像他们二人那样进入不同的楼层,不同的房间,暗自写下自己的出价和所购买的物品,之后由这些地精统一回收,再跟客人宣布自己是否购买成功,很像凡人的竞标,但是在飞云楼买卖的,却不是普通钱财。 飞云楼交易的,是魂魄、寿命、灵力、法器、仙丹等值钱的物品,也就只要这些地精,愿意要黄金做小费。 跟明逸介绍了这个地方之后,二皇子拿起桌上的纸笔,慢慢写下“北海鲛珠十颗换一颗黄泉珠”的字样,刚写完,明逸神奇的看见那张纸上的字迹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红色的字迹。 “交易失败!黄泉珠已被全部买走!只余回魂丹一颗!阁下是否需要?” 看着这些字迹吗,二皇子浮黎忍不住皱眉,北海鲛珠是鬼市上极为罕见的珍宝,一颗价值万金,十颗的价值更是不可估量,竟然有人能比他出价更高?天族二皇子心里很是惆怅,他清虚宫内的珍宝虽然不算多,但是也不少,怎么会有人这么闲,专门跑到鬼市来跟他作对? 明逸见此,忍不住询问,“大师兄,现在怎么办?” 二皇子浮黎略有些无奈,“只好要一颗回魂丹了。” “对敖寸心的病情有用吗?” 二皇子长叹一口气,“无甚大用,”这话听得明逸也忍不住沮丧起来。 他在纸上写着一颗回魂丹,过了一会儿,纸上缓缓现出交易成功的字样。 就在这时,明逸看见方才那个名叫三黄的地精蹦蹦跳跳,捧着个托盘进来了,“二位客人,这是您要的回魂丹,楼主说是故交,这颗就免费送给二位客人。” 二皇子眉头皱起,不解的问道,“故人?你们楼主认识我?” 三黄冲他笑笑,恭敬道,“按您的位份来说,本不该在第五层,飞云楼从不亏待客人,既然是客人自己的选择,我们楼主也不好坏了规矩,就只好赠送回魂丹一颗。” 明逸惊奇的问,“大师兄,你认识飞云楼楼主?” 天界二皇子浮黎几不可查的挑挑眉,老实的摇头“不认识。” 话已至此,他也不好拒绝,毕竟要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要对明逸做些手脚,消去他在鬼市的记忆,罕见的,浮黎有些担忧,在白云观的这二十几年间,他对这些小道士也有了感情,不舍得他们受委屈。 他站起身,从三黄手中接过归魂丹,冲他行礼,“还望转告你们楼主,浮黎谢过飞云楼楼主好意,这回魂丹,我却是不能收的,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占你们这份便宜。” 说完,二皇子拉着明逸,下了五楼,他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这里,却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二皇子浮黎回头,只来得及看见二楼有一道月白色的衣角闪过,伴随着熟悉的海棠花香味,他猛地愣住。这个感觉!这个感觉不会错! 是他大哥,天族太子丹霄。 他果然还在这里。 浮黎眸光渐深,望着二楼的地方,明逸忍不住问他,“大师兄,你在看什么?” 二皇子转头回答明逸,“没什么,明逸,你顺着原路先回去,夜尽天明的时候跨过鬼市,便能走回白云城了。” 明逸显然有些无措,“大师兄,你要去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可能在这里,我去看看。你不用担心我,我去去便回,再说,我们此行并没有找到黄泉珠和奈何火,无法化解敖寸心的身上的青玄剑气,我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明逸有些紧张,可他还是答应了浮黎,“好吧,大师兄你自己要小心。” 天族二皇子浮黎送明逸出了飞云楼,站在飞云楼门口,等到再也看不见明逸的身影,他嘴角上扬,转身又回了这里。 朗声大喝,“丹霄,你何不现身见我?” 第十二章 飞云丹霄 那人隐在飞云楼二楼转角处,声音清冷淡然,略带些伤感,“浮黎,你既已下凡,必是有事前来,又何必再来见我?” 这可真不像二皇子记忆里的丹霄,印象中这人总是张狂轻傲,偏生的好看,又因着是天族太子,所以自小养成了一股子傲慢的性子。 听到这话,二皇子浮黎怒不可遏,也不顾及此刻是在飞云楼,大声痛斥道。 “丹霄,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太子?你不回天界也就算了,清华宫内的事物你拒之不理我也可以理解,这五百年来,你可曾跟我传过半句音讯?我这个做弟弟的,只当你死了!我终日在清华宫替你处理事务,替你回禀父君,可现下你好端端的待在鬼市,你,你可真是个大逆不孝的太子啊,丹霄!” 隐在转角处的天界太子只是凄惨一笑,似是自嘲,二皇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浮黎,那你,便继续当我已经死了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二皇子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说话也忍不住带上几分焦躁,“呵呵,死了?丹霄太子,我的好大哥,你知道这五百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自你失踪后,父君便将我当做太子人选加倍培养!我在清虚宫不过是个泥胎木偶罢了,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你现在跟我说这种话,你可对得住我这个弟弟!” 丹霄太子指尖有些颤抖,他默不作声受着二皇子的怒火,缓缓抚上自己的面庞,有些泪水滚落下来,“浮黎,你,你还是走吧,我不想见你。” 二皇子浮黎闻言怒上心头,他反问,“走?我为何要走?丹霄,我来这里可不单单为了你,敖寸心被青玄剑气所伤,渡劫也没成功,我来此,是为了寻黄泉珠和奈何火化解他身上的剑气。” 曾经高傲轻狂不可一世的丹霄太子此刻身形不稳,有些轻微的晃动,他轻声道,“那我帮不了你,今日飞云楼的十颗黄泉珠已被全部买走,你来此,却是空跑一趟了。” 二皇子在楼下望着转角处丹霄的衣角,很是气愤,怒火也就脱口而出,“我不要你的施舍,丹霄!既然你不愿回去,我浮黎就是死,也绝不接受你的施舍!” 望着不同于以往的二皇子浮黎,灵枢仙君心情格外的好,敖玄陪在他身旁,只见他嘴角忍不住翘起,笑的很是轻狂。 他们二人虽然在浮黎和明逸之后进来鬼市,但却早就抢先一步到了飞云楼,敖玄本来是想直接去找飞云楼楼主问个清楚的,因为他从前跟丹霄、浮黎是同僚的缘故,加上丹霄失踪已久,所以北海三太子敖玄很想知道丹霄的近况。 灵枢却拦住他,饶有兴致的问了这里的买卖规则,仿佛故意似得,他在二皇子之前买下了飞云楼仅余的十颗黄泉珠,同敖玄一道缩在角落里看天族太子丹霄跟二皇子浮黎兄弟阋墙。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状似不经意地同敖玄道,“敖玄,先前见你同二皇子打斗,有些仙术很是相同,你们是同门?” 敖玄眉梢一挑,回他道,“是,还有丹霄,我们是同窗,也是同僚,以前一起在玉清宫修习过道法。” 灵枢仙君闻言又是一笑,他笑道,“那就对了,我先前在北冥,也听说过这位太子殿下。也是凑巧,这飞云楼楼主,我也认识,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呢,手眼通天,我曾经受过他的照拂。” “哦?还有这等事?”敖玄似是有些诧异,很少见他露出这些情绪。 不消片刻,灵枢就收起方才那副怅惘的神色,嘴角保持似有若无的微笑,接着说道,“敖玄,你知道吗?从前我满身伤痕逃到这个鬼地方,那会儿飞云楼还不开在鬼市,飞云救了我,我伤好后,就离开这里了,那时我尚且不知,这位公子就是天族太子丹霄。” 敖玄若有所思,他叹了口气,皱眉思索,问道,“竟有这种事?自丹霄失踪后,我同浮黎也离开玉清宫,去往各自的府邸领命行事,我也只是听说,天族为了寻他,派了很多人下界,可始终没有半点消息,没想到,他竟然藏在这里。” 灵枢闻言嘲讽一笑,冷冷的,“呵,你错了,敖玄,他不是藏在这里,他是不得不在这里。” 敖玄看着曾经的好友天族太子丹霄被地精领着,去往一个个房间,他神色淡漠,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二皇子浮黎也终于忍受不了丹霄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提着剑,走出飞云楼。 敖玄回过头问灵枢,“灵枢,你说丹霄不得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两人都走了,灵枢拂去衣袖上的灰尘,方才在林子里,身上沾了些尘土,他从飞云楼一楼阴影处走出,并未回答敖玄的问题,只是回过头看着敖玄,懒散道,“敖玄,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敖玄只见灵枢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熟络地跟周边那些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小地精打招呼,看来,北冥海的这位仙君对飞云楼很是熟悉。 “大黄,好久不见啊。” “二黄,走慢点,你脚不好。” “三黄,那位客人要了什么?” 那位方才领着浮黎和明逸二人进去的三黄,一看见灵枢跟它打招呼,兴奋地扑过来,拽住他的衣摆,灵枢蹲下身,摸摸它的头,三黄舒服的蹭蹭灵枢的手,灵枢笑得很开心。 敖玄见这只小地精结结巴巴的跟灵枢说话,一时间,也忍不住笑意。 “姑,姑娘,你又来啦,还穿的这样好看,你的伤好啦?” 灵枢同样笑着回应,“是啊,三黄,我不仅伤好了,还带了位朋友一道前来,飞云在吗?我找他有事。” “在,在呢,楼主等丹霄公子呢,还在上面,”说着,三黄指指上面的位置上,灵枢会意,又摸摸它的头,笑道,“去吧,我自己去找他,你忙去吧。” 三黄听到这话,朝灵枢行礼,磕磕绊绊的朝前走,继续招待其它客人去了。 不断地有东西从楼梯上下来,或是灰黑透明的人影飘过,或是妖娆魅惑的蛇姬走下来,或是正义凛然的道长,敖玄观察着这些人,又看看灵枢,心情有些沉重。 似是看出他的心思,灵枢转身看着他,模样很是慵懒,“怎么,三太子久居北海,看不得这些下三滥的地方?” 敖玄倒也没生气,只是摇摇头,“没有,我不曾来过这种地方,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听了这话,灵枢很是开心,眉梢一挑,嘴角上扬,忍不住道,“这样啊,我还道你这个三太子嫌弃,整日跟着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仙君四处闲逛呢。” 敖玄慌忙解释,“没有没有,灵枢,我心里没有半分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若是浮黎没有拿到黄泉珠,敖寸心该怎么办?他还躺在客栈里,我不知道他的情况,心里很是难受。” 说话间,他们二人已经上到飞云楼的高处,灵枢一边走一边跟敖玄说话,“这好办,让你那妹妹将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便为他解了这剑气,让他好过些。” 敖玄不解,他轻轻问道,“灵枢,敖寸心欠你什么了?” 灵枢仙君轻叹一口气,推开一道门,待他望见房间中端坐着的人时,收起方才那副嬉笑的神色,也没回答敖玄,只是笑着同那人打招呼。 “飞云,别来无恙啊。” 少年着一身暗黄色僧衣,乌发如瀑,全被发冠束起,明明看着是个少年人模样,却老气横秋,眸光冷厉,望见灵枢敖玄他们二人,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同样熟络的跟灵枢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听说,你还买了我这仅有的十颗黄泉珠?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灵枢坐在飞云面前的椅子上,自顾自倒了杯茶,“不为什么,出出气而已。” 名叫飞云的少年皱着眉头,盯着灵枢,“谁又惹到你了?方才你进来之时,我见你周身气息,不似往日,你现今是何人?得了多久的道行?怎么跟上方的神君、仙家一样了?” 敖玄也没坐下,他只是一直瞧着这二人,昏暗的屋子内,他看不清灵枢的神情,只听见他同那少年说道,“飞云,今日不同往日,我现在是北冥海的仙君了,在天界领了个虚职,封号灵枢。” 飞云大惊失色,他抓住灵枢的右手,探他的脉搏,灵枢也未拒绝,只是一昧笑着,“你不用探我虚实,我还能骗你不成?” 少年收回了手,略有所思,“真是人各有命,想不到你的造化如此之深,我竟不及你,你这趟来,是为什么?” 灵枢也不扯谎,同他直言,“丹霄同你做了什么交易?” 少年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跟灵枢交谈,“你要他?这不行,他先前同我讲好的,要在我这里待满三千年,如今三千年未到,怎么能离开呢?” 敖玄心里一震,三千年?有什么事情是天界太子办不到的,竟然要同这么一个凡人做交易?这个飞云,他究竟是人是妖? 灵枢了然一笑,“如果,我用别的东西跟你换呢?” 飞云直视灵枢,目光清明如电,“什么东西能比丹霄更值钱?他在我这可赚了不少好东西,我舍不得放他。” 敖玄听到此话刚想出声,谁知灵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似是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敖玄便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灵枢胸有成竹,同样望着飞云,“这样吧,飞云,你说丹霄在你这要待满三千年,那现今已经过了五百年,还有两千五百年,我便大方些,给你两万五千颗从鲲鱼腹中提炼出来的玄冥子,如何?这东西可是至宝,你拿了,别说卖给旁人,就是留着给你手底下那些人渡劫,也是够够的。” 飞云想了又想,也不多话,“那我要先看看东西,再将丹霄同我签的契约交给你。” 灵枢道了一声好,便依旧坐在椅子上等着飞云唤人前来。 不消片刻,他们二人便带着天族太子丹霄走出了飞云楼,丹霄自踏出飞云楼就一直神情恍惚。 敖玄见他浑身伤痕,衣衫也破碎不堪,不禁问道,“丹霄,他们打你了吗?” 昔日高傲轻狂的天界太子丹霄摇摇头,“没有,飞云待我很好。” 灵枢噗嗤一笑,嘲讽他,“得了吧,丹霄,你就实话实说好了,飞云那个人我还能不清楚?那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幸亏他并不知道你是天族太子,不然必不肯放你。” 丹霄恍惚的神色瞬间坍塌下来,看着似是要昏倒的样子,吓得敖玄慌忙扶住他,灵枢见状,又是一声叹息。 “敖玄,你先带丹霄跟黄泉珠回浮黎他们歇脚的客栈,我还要去趟酆都,找个东西,稍后就到。” 敖玄慌忙应了,扶着丹霄一路出了鬼市。 灵枢同样目送他们二人走开,转身穿过鬼市,走了一条更偏僻的小路。 第十三章 北阴酆都 灵枢早知浮黎在飞云楼寻不见救敖寸心的宝贝,就会去北阴找酆都(fēngdū)大帝帮忙,他也正打算借着北阴地府的森森鬼气,好好治一治这位老情人。 说起酆都大帝,那可不是寻常的神君,他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在幽冥界的化身,是凡间神话传说中的地狱之神,是地府冥界的最高神灵,也是道教尊神中的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的上司,也是阴间最高神,主管冥司,他的职责是统管酆都之下的罗酆六天的六天鬼神。 关于这位神君,灵枢也是知道一些的,他曾听说过,凡间道教曾有过一位宗师,他在《真灵位业图》中说这位帝君任期三千年,任期一到即改任。 早在很久前,这位帝君就下降到凡间,负责掌管阎浮提内众生恶报生死之事,他所管辖的区域是酆都,即地狱,内分有六官,其专责处阴间事物,人间凡有十恶不赦及大奸大恶的人及鬼怪魑魅等都要关进此地酆都地狱,永不能超生天界。 他的生日是九月初九,因着这档子缘故,人间每到这天,便会有无数道观、凡间信徒前往他的庙宇祭祀供奉这位神君,以求佑得家人平安幸福。 后来人间古书《山海经》中便有了鬼国的记载,提起这些往事,灵枢不免又是一阵唏嘘,他从前跟仙师周游三界,曾下到北阴极深之处的地底,十八层阎罗地狱十殿阎君管辖处他,他那位浅青色道袍,几十万岁的师尊仙姿缥缈,清淡卓然的同北阴这位大帝谈笑风生。 灵枢当时还不叫灵枢,更不叫柳青云,彼时,他尚且是只小蛇妖,被仙师揣在怀里,他缩在师父宽大的袍袖之间,从北阴地底熏熏然冒出的无数阴冷鬼泣中瞧见那位神君。 他着一身黑红相交的官服,头顶官帽,手拿白玉圭,旗下万千号令,可动天下孤魂野鬼,他冲这条小蛇妖笑了笑,灵枢登时慌了神,直往师父袍袖里钻。 他师尊同样笑着同这位神君打趣,“你可吓到我这位徒儿了。” 神君同样笑笑,并未多言,只邀他师尊一道前往地狱度化冤魂野鬼。 想起这些往事,灵枢不免一阵沉思,他定定神,提气飞往桃山,少见的换上了自己做灵枢仙君的官府,宽大的袍袖落地,素白色的道袍轻飘飘,随风鼓起,他落在地面之上,朝鬼门走去。 不消片刻,他便站在鬼门之前,默不作声盯着门看,那是两扇巨大的黑漆漆木门,门上一左一右分别放置两个铜环,门两边有两个道童把手,一个叫神荼,另一个叫郁垒,掌管酆都大帝手下万千鬼魂。 望见他来,那个叫神荼的道童,便笑着道,“郁垒,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他果然来了。” 没等郁垒搭话,灵枢双手握拳行礼,恭敬道,“北冥海灵枢仙君拜见酆都大帝、北阴大帝、北太帝君、酆都北阴天子。” 神荼眼一眯,笑着同灵枢道,“大人早知你要来,特意辞过许多神君,在酆都等着你呢。” 那个叫郁垒的道童冷着脸,叩开了鬼门之上的铜环,两扇巨大的黑漆漆木门打开,他冷然道,“快些进去吧,天族二皇子先你一步去见大人了,大人说,若你们是为了同一件事前来,那便只能允一人。” 灵枢双手收起,认真听着二人神君的话,正色道,“好,灵枢这就去见大人。” 望着鬼门之内酆都的阴冷鬼气,灵枢也不再多言,径直走了进去,四周黑气环绕,几乎快看不清路,四处都能听见万千恶鬼嚎啕大哭的声音。 由于年岁太久,灵枢一时记不得路,他头痛的想,该走哪条路是好? 没等他愣神完,有位鬼差主动上前询问,“仙君可是要去见我们大人?” 灵枢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倦,“对,你快些带我去。” 那位鬼差在前方给灵枢引路,他提着一盏昏黄色的纸灯笼,四处黑漆漆,前路被这盏灯笼可怜的微弱光源照亮,灵枢这才看清,原来此处是条河流,河里翻滚着无数骷髅和白骨,间或有残缺不全的鬼魂在里面挣扎,看着甚是恐怖骇人。 灵枢和这位鬼差一路踩着河里的石头朝前路走去,他若有所思的问,“此处可是黄泉?” 鬼差身着黑色官服,好脾气的答道,“正是。” 当下他也不多言,任由鬼差领他一一走过奈何桥、轮回台、孟婆汤和许许多多地府鬼魂的必经之地,灵枢看着此处无数孤魂野鬼茫然四顾,排着队去投胎的场景,当下有些恍神。 那位鬼差好心提醒他,“仙君切莫出神,此处是阴间冥府,本就阴气颇重,纵然修为再高的神君来此,也不免会受此间阴气侵蚀污浊,仙君若是此刻神魂不稳,可以打坐歇息片刻再去见大人,否则就算平安回去了,神识、法力也会受损。” 灵枢定定神,对鬼差道,“无碍,我们走吧。” 等灵枢再次见到北阴这位了不得的神君之时,他仍旧是那副模样,穿一身黑红相交的官服,头顶官帽,手拿白玉圭,看着北阴天子,灵枢再也忍不住泪水,他哭泣着跪在冥府无爱无欲,清冷淡然的神君座下。 泣道,“太乙救苦天尊、九凤神君之徒,北冥海仙君,灵枢拜见酆都大帝、北阴大帝、北太帝君、酆都北阴天子。” 二皇子浮黎早就先灵枢一步到达酆都,当下望见灵枢这幅模样,他身着一袭素白色仙君官服,身姿清丽,盈盈然拜俯在地,浮黎不自禁也有些难受。 高座上位的北阴天子神情淡漠,不带一丝情感的问他,“何故来此?” 灵枢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头磕在伏地的双手之上,恭敬道,“灵枢求神君,允灵枢见师尊一面。” 北阴天子仍旧是那副神情,清冷淡然的不似凡人“他同我说,与你师徒的情分已尽,让你今后切莫自称三清门人,你也无须跪我,你走吧。” 这番话别说灵枢了,就是天族二皇子浮黎听了,也觉得难受,第一次,他觉得这位灵枢仙君,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座下跪着的灵枢闻言,却不肯起身,他再道,“求师父饶恕徒儿不辞而别。” 北阴天子虽然面色可怖,当下却闭目叹息,“缘起缘灭,缘尽缘散,你又何苦强求?” 灵枢闻言起身,他身影摇摇晃晃,看着很是不稳的样子,二皇子浮黎慌忙上前扶住他,却被灵枢甩开,“滚开,我不用你扶!” 二皇子浮黎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当下忍着怒火,“灵枢仙君,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为何借故伤了敖寸心?还屡次三番坏我好事?” 灵枢苦涩一笑,他无助的捂住心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当着北阴天子的面,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一齐涌上心头,他忽然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眼里噙着泪,看向面前尊贵的天族二皇子。 “是啊,你没招惹我,我却主动招惹你,还坏你好事,我灵枢这个人,向来最是十恶不赦了,浮黎,你看我这张脸,觉得熟悉吗?” 二皇子浮黎彻底愣住,他这话,这话,什么意思? 没等他晃过神,面前伤情至极的灵枢语带悲哀,接着吐露心事,“她西海公主就是高贵,就算下到凡间,就算变成凡人,就算她一文不值,你二皇子还不是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入鬼市进冥府,好个天族二皇子浮黎,你对心上人,可真是,无微不至啊。” 浮黎皱眉,有些不满,“你好端端的哭什么?我做这些事还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你伤了敖寸心,我会去鬼市?我会去冥府?” 灵枢忽然情绪激动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他笑的极是伤情,笑了一会儿便不再笑,似是有些伤气不接下气,他抬起头望着自己曾经无比爱慕的人,扯起嘴角,讥讽道,“浮黎,你瞧我的丹,刚结不到五百年,看出什么了吗?对啊,一个三千岁的仙君怎么会直到两千五百多岁都没有结丹呢?那他怎么飞升的仙君?你不觉得疑惑吗?” 二皇子浮黎一愣神,从前想不通的事忽然想通了,千丝万缕的线索连到一起,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他刚要脱口而出,却听见面前的灵枢仙君笑的肆意张狂。 “哈哈哈哈,浮黎,想不到那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是我傻,也罢,你继续同那西海公主好生郎情妾意,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说完,他眸光冷厉,大喝一声,“青玄剑!出鞘!” 青玄剑受到灵枢的召唤,嗡嗡出现在他身前,二皇子浮黎看见灵枢仙君忽然泄了气,他苦涩一笑,“罢了,罢了,我这张老脸今日也是丢尽了,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 灵枢闭上眼,眼泪自他眼眶流下来,他转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去,也不顾这地府许多鬼魂、鬼气被他冲散,后又重新聚合在一起,带他进来的那位鬼差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也跟了过去。 看了这场闹剧,座上的北阴天子忽然幽幽的来了句,“他的徒儿,竟然情伤至此。” 二皇子浮黎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话中回过神来,他呆呆的看着灵枢走出去的方向,不知作何反应,冷不丁听到北阴天子这句话,他方才回过神来,当下跪在地上,低声恳求。 “启禀酆都大帝,可否允浮黎看一看灵枢仙君的轮回镜。” 北阴天子当下大袖一挥,带着二皇子浮黎去了轮回台,浮黎看着那面传说中可观三界内外一切众生业债因果生死轮回的镜子,一股眼泪涌上来,他诧异的碰碰自己的脸庞,怎么回事,他竟然,哭了? 那位送灵枢的鬼差此时也已经回来,他好心跟浮黎解释道,“二殿下,你可将自己的泪水抹于轮回镜上,便可观见你此生最为重要的人,他的前世今生。” 二皇子浮黎听到这话,指尖颤抖,缓缓将泪水抚在轮回镜上。 只见那面镜子上波光粼粼,好似阳光照射到水面一般,忽然显现出一条山野间的小蛇来,二皇子莫名的觉得这条蛇很是眼熟,心中大惊,他忍不住出声,“这是,这是青云?” 他认得,这条蛇跟柳青云的原身长得极为相像,从前在凡间时,青云曾经无数次变回原形同他的龙形交欢,他身上,每条鳞片,他都无比熟悉,摸过,亲过,爱过,怎么能轻易忘记呢。(此处省略二皇子的回忆以及晋江不让写不让发的N个字) 很快的,轮回镜中的小蛇,被一位仙姿缥缈,清淡卓然的仙人带走,他看见,仙人带小蛇去了玉清宫,仙人带小蛇去了北阴,后来,这位仙人留在此处度化万千冤魂,无数野鬼,那小蛇却偷偷跑回凡间。 二皇子浮黎还看见了自己,那会儿他身着一袭明黄色衣袍,形容潇洒,风姿卓绝在凡间装bi,这条小蛇已经能变成人形,连路都走不稳,它身上连鳞片都未长出,那本该是鳞甲的位置,遍布嫩红的肉。 后来小蛇被他带回天上,小蛇在玉清宫内被人欺辱,小蛇被西海公主威胁,被他剜眼,被他亲手剖丹,二皇子浮黎还看见他跳了诛仙台,诛仙台下的戾气太凶,太重,他昏倒在一片海岸,被灵渊九凤救起。 双手紧握,二皇子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灵枢如此痛恨自己的理由吗?他内心难过至极,偏偏面上又不肯表露半分,掌心已经被指甲刺破,有血一点一滴渗出,他再也不想看下去,一掌拍在轮回镜上,那面镜子登时粉碎。 北阴天子仿佛早就知道这二人的过往,他只是闭着眼,不做声,在他过去的数十万年岁月里,除却凡人的纠葛,也有过无数仙君、神仙在这里痛哭流涕,哭诉自己怎么怎么不易,他见惯了,见多了,所以此刻并不过分惊奇。 这不过是他几十万年岁月里的沧海一粟。 实在不值一提。 鬼差慢慢送北阴天子回位,他转过头看向天族这位尊贵的二皇子,只见他跪在地上,有泪水一点一点落在冥府的地上,无数爱恨恩怨都化作这场天劫,砸在他的心上。 这位名叫陆判的鬼差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身为北阴酆都的鬼差,他本不该再有任何情绪,此刻却忍不住有些恍惚,陆判转身不敢再看。 二皇子浮黎很是难受,他忽然记起与灵枢在凡间短暂相见的这几回,他一次次说过的话,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二皇子,我有时候真的在想,我妹妹柳青云或许只是你手中一颗趁手的棋子,指哪儿打哪儿,你用的顺手了,就来哄哄她,你看厌了,就将她弃之敝履,不再理会,是不是?” “你爱过他吗?二皇子殿下,本仙君来此,也是想为我妹妹讨个公道。” “你还记着他,你还记着他,二殿下,你心中可有我半点位置?” “怎么?要杀了我夺回青玄剑吗?二皇子?” “二皇子,你们清虚宫丢了人,倒找到我们北冥了,纵然本仙君同你那天奴长得再像,也终究不是那般低贱任你□□的人,还望殿下切莫再把本仙君同别人相比,灵枢感激不尽。” “是啊,你没招惹我,我却主动招惹你,还坏你好事,我灵枢这个人,向来最是十恶不赦了,浮黎,你看我这张脸,觉得熟悉吗?” “她西海公主就是高贵,就算下到凡间,就算变成凡人,就算他一文不值,你二皇子还不是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入鬼市进冥府,好个天族二皇子浮黎,你对心上人,可真是,无微不至啊。” “浮黎,你瞧我的丹,刚结不到五百年,看出什么了吗?对啊,一个三千岁的仙君怎么会直到两千五百多岁都没有结丹呢?那他怎么飞升的仙君?你不觉得疑惑吗?” “哈哈哈哈,浮黎,想不到那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是我傻,也罢,你继续同那西海公主好生郎情妾意,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罢了,罢了,我这张老脸今日也是丢尽了,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 你爱过我吗?你恨过我吗?向来位高权重高贵冷傲清冷淡漠不知情为何物的天族二殿下此刻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二皇子从不知,他竟也可以情伤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妥妥的爆字数了,没办法,写嗨了,高虐章节,看文的宝宝们有什么想法可以积极评论哦。 第十四章 天族太子 灵枢仙君有些恍惚,他一路跌跌撞撞,在鬼差陆判的好心帮助下离开了北阴地府这处阴气极重之地。 鬼门前的看门道童神荼还好心问他,“仙君这么快就出来了?大人答应你的请求了?” 郁垒见此朝神荼使了个眼色,神荼当下便闭嘴,不再多问。 待灵枢走后,神荼忍不住问郁垒,“咱们北阴这儿,还是头一次见身份这么尊贵的仙君来此吧?看他哭的那样伤心,想必也是为情而伤。” 郁垒目不转睛盯着天空中穿着一身白色仙君官服正在渐渐飞远的灵枢,而后叹了叹气,“嗯。” 他自知作为北阴大帝门下弟子,有些事情,是不能随意谈论的,甚至连想,都不能想。正所谓,动心起念,无不是罪,无不是业,他乖乖闭了嘴,再不肯同神荼闲聊。 鬼门前的这二位神人又恢复了从前的冷漠,仿若泥胎塑像一样的神情,静静等着下一位有缘人来访。 天族二皇子浮黎自然也缓缓走出了北阴,跟灵枢不一样,他走出的时候,鬼门前这二位守门道童并未同他说话,二皇子便一直以为这是两个不会说话的塑像。 等到二皇子浮黎神情疲惫的回到白云城城门口的时候,望着高高大大的城门,再想想自己这躺下凡所经历的事情。 他是真的累了,从前在天宫之时,他总觉得凡人都是痴傻可怜的,又不肯努力做些什么能改变自身命运的事,直到他自己从天宫下凡,也做了这般痴傻的凡人。 方才明白,运道这东西,就算是神仙,也是不能轻易改变的。 而凡人一生的命运,都是可以轻易推算出的,要改命换运,谈何容易?不是每个人,都有他浮黎那么好命,生来就是天族尊贵的二皇子,不用修行便是神君。 就算你能侥幸改变命运,也不过这一世的荣华富贵而已,等到人死如灯灭的时候,下到酆都,下到黄泉,再下到轮回台,也不过是一碗孟婆汤的事。 仅此而已。 他默默的想,若是善恶真的咎由自取,那么北阴地府,几十万年造就的业债因果,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有那么多冤魂恶鬼了。 凡人的这些生生死死,是是非非,害的灵枢那位师父,一直化身在那里度化众生。 若是没有因果,没有善恶,没有天道不爽,没有生死轮回,他浮黎的心上人灵枢,也不会想见师父,而见不到了。 第一次,浮黎不觉得自己是个神仙,只是个凡人,要经历生老病死,才能脱胎换骨,重回天宫。 也是第一次,他不得不承认,神仙也有六道轮回,神仙也要经历因果善恶。 他真的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灵枢,对不起,我想重头来过。 灵枢,对不起,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灵枢,对不起,我曾伤害过你,害你那么伤心难过。 如果我此刻洗尽前尘往事,诚心悔过,是否能换得你的谅解和回眸一笑? 等伤情至极的二皇子浮黎回到客栈之时,刚踏进这里,便瞧见大厅里,背对着他坐的一个身影,那人着一身月白色清丽锦袍,衣衫下摆隐约透出海棠花样,一头乌发用根玉簪束起,斯斯文文的端起一杯茶水,不急不缓的拨开茶叶。 这个身影他很是熟悉。 那个被困于鬼市的天族太子——丹霄。 从前在天上,他曾无数次被这个人奚落嘲笑,就在不久前,他还站在鬼市飞云楼跟他大吵一架。 然而此刻看见他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二皇子浮黎心里,一时间感慨万千。 “丹霄,你怎么回来了?” 背对着他的天族太子闻言不急不缓,他稍稍低头,饮了一口杯中香气氤氲的雨前龙井,葱白的手指搭在上好的白瓷杯上。 丹霄淡淡一笑,依旧背对着他这位张狂清冷的二弟,缓缓开口,“不是你朋友将我赎回来的吗? 浮黎眉头皱起,他一步冲到丹霄面前,语气不善的问,“朋友?我什么朋友?你刚才说的赎,是怎么回事?” 天族太子稍微挑眉,含笑望着浮黎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语气甚是清淡儒雅,缓缓吐出那个让浮黎伤情至此的名字。 “北冥的仙君,灵枢啊。” “浮黎啊,你是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在飞云楼待了这许久,是因为我与飞云早有协议,我帮他赚钱,他护我渡劫,昨晚灵枢仙君来此,将我从飞云手中赎回,我方才有空,同你这般玩笑。” “浮黎啊,我怎么听西海的敖玄说,灵枢仙君被你伤的,很是难过呢,几百年不见,你怎生还是学不会怜香惜玉呢?” 丹霄这话说的不疾不徐,甚是儒雅,浮黎伤情难过之余还是被他大哥这副装bi做作的样子吓得浑身一抖。 二皇子平复平复心绪,紧张的咽了一口吐沫,“他有那么好心?” 丹霄又是微一挑眉,保持着那副清单儒雅的嘴脸,无不魅惑的说道。 “浮黎啊,你既已伤了灵枢仙君的心,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是心有不忍,不如这样,你好生同敖寸心在一起,灵枢仙君既然救了我,那我不妨以身相许,嫁给灵枢仙君替你赔罪,也好成全你和敖寸心,如何?” 这话听的二皇子浑身一抖,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 “丹霄你个老不死,少占我便宜!我说了灵枢是我心上人!你来这招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同敖寸心在一起?” 天族太子倒也没生气,他只是微微笑着,然后挑眉,一脸不怀好意的的讥讽他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弟弟,偏生又长的好看,倒也不显得过分猥琐,反而多了分绝色倾城的惑人味道。 “浮黎啊,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我不过是同你玩笑罢了。你我兄弟之间,谁嫁给他,不都是一样的吗?如果灵枢仙君高兴,他便是都娶了,那我丹霄,也是可以接受的。” 二皇子眉毛狠狠跳了下,又来了又来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他这个大哥了,做事总是不急不缓,还尤其喜欢讽刺挖苦他。 丹霄你这个妖孽!休想同我抢灵枢! 浮黎定定神,收起忍不住要揍人的冲动,“我的事,不用你好心,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二皇子浮黎再也忍不住,拔腿就朝楼上敖寸心住的地方走去。 他走在楼梯上依稀还是能听见背后丹霄在挖苦他。 “浮黎啊,你这样不成熟,莫说别人了,就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是看不下去啊,不如这样,我替你去安慰安慰灵枢,可好?” 二皇子又是浑身一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楼梯上,他慌忙起身,加快步伐迅速溜了。 丹霄依然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他嘴角含着一抹笑,望着浮黎这副狼狈相,心想着,浮黎啊浮黎,你也有今天? 等到再也听不见浮黎的脚步声,丹霄太子方才缓缓起身,他几不可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眉间,那里有道黄色的光一闪而过,丹霄满意的笑了,抬步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自从被敖玄送回客栈后,就主动要求住在浮黎的隔壁,谁也不知天族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 只见丹霄打开门,依然保持那副嘴角含笑的模样,从衣袖中掏出一面镜子,而后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他冲着镜子画了道符咒。 那道符咒显现出红光,飞快逝入镜子中,天族太子丹霄含着笑,看见镜子上渐渐显现出司命星君那张精于算计偏偏又老实诚恳的小脸来。 话说当时司命星君正在在星君府案前疯狂编写天族二太子跟北冥海灵枢仙君的爱恨纠葛,冷不丁瞧见空气里显现出丹霄太子那张绝色的脸来,司命浑身一抖,吓得笔都掉在了地上。 待他好不容易从地上将笔捡起,就听见丹霄太子的声音悠悠的自空气中传来,听着甚是诡异。 “司命星君,近来可好?” 司命星君陪着小心,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回事?二皇子这趟下凡怎么将太子找到了?要知道,从前天宫不知派了多少神君、仙人下凡都没有寻到丹霄的半点踪影,二皇子好有本事。 不过想是这样想,司命星君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恭敬、诚恳的态度,“回天子殿下,小仙近来一切都好。” 丹霄挑挑眉,促狭的冲司命笑笑,“司命啊,你那儿近来可有我二弟浮黎的簿子?呈上来我瞧瞧。哦,还有北冥灵枢仙君的,也一并呈上来。” 司命星君心里一阵慌张,莫非?有人给太子报了信?不然,太子怎么单单要二皇子跟灵枢仙君的簿子。 “嘿嘿嘿,太子殿下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小仙,小仙近来并没有给二皇子还有灵枢仙君安排什么情劫啊。” 看着司命星君那张促狭的笑脸,丹霄太子了然于胸,他冲司命挑挑眉,用一种哥俩好的语气故意说道,“本宫自不是问你这个,司命啊,你从前可是一直跟着本宫的,你的本事,本宫最是清楚不过,所以,本宫想让你给我安排一次情劫,左右灵枢跟浮黎也不是什么外人,那本宫就做一回那棒打鸳鸯的棒,将他俩好生拆散了吧。” 司命星君浑身又是一抖,太子这是哪根筋搭错了?要插足二皇子跟灵枢仙君?不过,前主子安排的事情,司命星君还是得照办。 于是,天宫之内广为流传的这档子八卦,有一种越来越诡异的趋势,始作俑者司命星君头疼的叹叹气,这故事可怎么收场呢?一个个不是仙君就是皇子的,让他这个小仙真是难办。 第十五章 灵枢往事 这些日子以来,丹霄在客栈之中待的好生无聊,他每日精细的挑选自己要穿什么衣衫,要梳什么头型,甚至连吃什么,喝什么也都一一安排好,但是,纵然他打扮的再精细,也掩盖不了他无事可做的无聊事实。 所以他才会主动跟老下属司命星君联系,让他给自己安排一次情劫,好让他也醋上一醋,解解闷。眼瞅着浮黎这个小王八蛋都借着下凡照顾敖寸心有事可做,天族太子丹霄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呀。 再所以,头发洗的一尘不染,衣摆绣花的天族太子丹霄左思右想,决定去找敖寸心谈谈心。 因为他也很想知道,这五百年,敖寸心是怎么折磨浮黎那个老情人灵枢仙君的。要说起这事,都怪敖玄那个嘴贱的北海三太子,他那天送丹霄回客栈的时候,无意间提了一嘴,就被无聊的丹霄记在了心上。 鉴于西海公主敖寸心现在记忆全失、法力修为都险些被打回原形,浮黎身边还有白云观二师弟明逸这个拖油瓶的情况下。 丹霄决定骗浮黎把明逸带出去玩,让他借故恢复敖寸心的法力跟记忆,然后趁机八卦八卦灵枢仙君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丹霄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整个天宫唯一知道事实真相的人就忍不住兴奋。 想归这样想,不过为了自己的八卦大计,天族太子还是决定收起自己这一副得意的嘴脸跟狐狸尾巴,以免明逸那个拖油瓶跟自己这个不靠谱的二弟看出点什么。 “咳咳咳,”丹霄忍不住咳了几声,好让他有机会理理思路,要怎么骗他们俩出门呢,说实话,他一个天族太子,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没品的事,所以并没有什么经验。 “明逸,听说白云城的集市上有你们白云观的师兄弟在摆摊算卦,你跟浮黎要不要去看看?”丹霄一本正经的说谎话。 事实上,这也不算什么谎话,因为白云观那一摊子人现在确实在白云城收妖、算卦、摆摊呢,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丹霄这个老不死的深夜传信给白云观,又故意在白云城闹了点动静,鉴于他老人家真的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丹霄左思右想,还是要把事情想全面,干仔细。 所以他在好些天前就主动跟明逸培养感情,还骗他自己就是浮黎在凡间的大哥,此番来这里也是为了看看他混得好不好,毕竟他丹霄可是格外思念浮黎这个二弟啊。 每当丹霄如此这般跟明逸套近乎的时候,望着他这张不怀好意的脸,二皇子浮黎就忍不住身上起鸡皮疙瘩的冲动,落荒而逃。 好在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明逸也足够信任丹霄。 他兴奋的大喊,“什么?师傅他老人家也来白云城了?大师兄,我们去看看师傅吧?顺便问问他青玄剑的事。” 浮黎看着自家大哥那张明显要干坏事的脸,顿觉头痛无比,“师傅怎么来了?” 没等他话说完,明逸这个急性子也不顾丹霄的话是真是假,对师门的思念之情冲破一切桎梏,他拉着浮黎,冲出客栈,跑了。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西海公主敖寸心跟丹霄这个风姿绰约的太子殿下。 就在太子殿下丹霄终于忍不住要对敖寸心这个记忆法力全失的西海公主下手的时候,敖寸心房间的门,又一次,被踢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灵枢。 太子殿下坐在敖寸心床边诧异的盯着他二弟这位老情人,心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下可真好,人齐了。 他老人家运气真好,想听八卦也能听全乎了。 只见灵枢冷着脸,将他从飞云楼买来的十颗黄泉珠一把扔进丹霄怀里,委屈巴巴又强装硬气的说,“黄泉珠给你了,丹霄,你给他治病吧,我走了。” 灵枢仙君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么趁着死对头记忆法力全失下死手报仇貌似不太地道,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敖玄这个北海三太子也不是什么坏人,他长叹一口气,决定将这十颗黄泉珠给敖寸心送去。 全当,他老人家做好事了。 那天在北阴地府,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想清楚了,不管浮黎如何,他都决定放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左右,他也不是个多计较的人,索性彻底一点,做个善事,成全敖寸心跟浮黎。 天界二皇子跟北海最受宠爱的公主,这段联姻,很是门当户对啊。 灵枢仙君忍不住酸溜溜的想。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他一时兴起救下的这位天族太子丹霄,貌似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就如同此刻,天族太子安然坐在敖寸心床榻边,一把抓住三颗黄泉珠,口中念念有词,他手中的三颗黄泉珠顷刻间化为一阵淡黄色的雾气,朝着西海公主敖寸心的眉间飞去。 西海公主敖寸心无助的捂住自己的额头,叫了起来,“好痛啊,我的头好痛,丹霄,你做什么?” 丹霄眉毛一挑,“认识我了?北海小公主?” 敖寸心柳眉倒竖,也不顾自己正头痛欲裂的脑袋了,右手聚气,就要朝着丹霄打去,丹霄朝旁边歪去,敖寸心失了手,气的跳脚。 “丹霄!下次别让我逮到你!” 正当这时,西海公主敖寸心忽然瞧见门口那个人,他着一身白色仙君官服,身姿清瘦,眉宇之间自是有一股子楚楚动人的意味,然而周身仙气环绕,神情倨傲,跟从前却是大不相同。 她忍不住大呼,“柳,柳,柳青云,你怎么活了?你怎么还是个男人?凡人跳下诛仙台必死无疑!你怎么活了?” 西海公主这下子慌了,她死都没想到自己从前在清虚宫内欺负的小蛇妖柳青云此刻竟然是个仙君,而且,看他周身这萦绕不绝的仙气,恐怕法力远在自己之上。 她从前多次借故欺辱这小蛇妖不说。 那次还故意大闹天君殿,撒泼说自己的眼睛被柳青云所伤,害得浮黎不得不剜下柳青云的双眼送予她。 还有在北海那次,浮黎带着柳青云赴宴,她说自己被这条低贱的小蛇妖伤了,回去之后,浮黎便自觉剜下柳青云的内丹。 不过那一次,浮黎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将内丹交给他,就在她不满,去找浮黎理论撒娇的时候,却听见素来清冷高傲的二皇子发了很大的火。 想起这些往事,西海公主敖寸心吓得直往丹霄背后躲。 “丹霄大哥,你可要帮帮我啊,他要杀了我!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西海公主敖寸心在这边吓得发抖。 那边,天族太子丹霄却好整以暇的看戏,他从没见过敖寸心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这副模样,也没见过灵枢仙君这幅神情,他跟灵枢唯一的交集就是飞云,那会儿尚且还在凡间的灵枢仙君还不叫灵枢仙君,他满身伤痕逃到飞云楼,被飞云救下。 这个清冷淡漠的小蛇妖那时看起来很是好脾气,还经常主动找他说话,在飞云楼的那些日子里,他是他唯一的念想。 可惜后来他伤好之后便离开了飞云楼,还被他二弟天族二皇子浮黎带去天宫,听敖玄跟司命说,他还跳了诛仙台。 丹霄眼中满是沉思,他心想,灵枢啊灵枢,你说你当时别走多好,跟我去天宫多好,天族太子丹霄,北冥神君第七子灵枢仙君,想想就,就很是般配啊。 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天族太子挑挑眉,一脸迷恋沉思的看着灵枢仙君,他只见听到敖寸心这些话的灵枢仙君讽刺一笑, “怎么?西海公主也会怕吗?” “你从前哄我跳诛仙台时可从没怕过?” “你让浮黎剜我双眼之时可从没怕过?” 望见昔日高傲张狂不可一世的西海公主敖寸心这副模样,灵枢纵使心中气急,眼下也不由得冷笑,“敖寸心,你自己说,要怎么赔我?本仙君可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 说着,灵枢仙君模仿起西海公主昔日高傲的语气嘲弄似得冲他一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你的这双眼睛,还有这颗丹,我用着甚好。” “浮黎他啊,就是喜欢我呢,特地奏请了天君让我嫁进这清虚宫内”。 “你这种野妖怪内,还是回你该回的地方吧,看见了吗?从诛仙台跳下去,你就能回到凡间,这里不是你这个妖怪该待的地方。” “你倒是挺有自知自明,不错,若是你识趣点,自我了断,那我倒是可以让你有个好去处,若你不识相,有的是苦头吃”。 听到这些,西海公主敖寸心将自己死死地缩在丹霄背后,连小脑袋都不肯露出,灵枢只听见他的声音闷闷的自丹霄背后传来。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对不住你,柳青云,柳青云是我对不住你。” 灵枢仙君表情纹丝未动,他依旧只是嘲弄似得弯起嘴角,讽刺道,“西海公主,本仙君现在叫灵枢,是北冥海的仙君,天宫之中的灵枢仙君,更是昔年太乙救苦天尊在凡间收下的弟子,也是北冥海九凤神君的徒弟,而你只是北海一个小小的公主,所以,按位份,你是不可直呼本仙君姓名的。” 西海公主吓得直抽泣,丹霄罕见的听到敖寸心这位小霸王竟然哭了,她边哭边说道,“灵枢仙君对不起,我,我并不知你如此身份。” 灵枢高傲轻狂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走到房间中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敖寸心啊,你们这些个皇子公主的,做错了事,是不是以为,只要自己卖个乖,讨个好,便能掩过去,你还是以前那个身份?还能如你当年欺负我那般的再欺负其他人?是不是?” 丹霄很少见到灵枢这幅慢条斯理的模样,他面上并未生气,许是将怒火压了下去,他不疾不徐的跟敖寸心讲起了道理,吓得他背后这个小霸王哭的更凶了。 第十六章 新欢旧爱 西海公主边哭边说道,“那,那我将眼睛还给你算了,反正,我也是欠你的。” 灵枢仙君嘴角扯起,似是看出了敖寸心的意图,他讥讽一笑,“敖寸心啊,你莫不是还想用老办法陷害本仙君?若是本仙君信了你这番肺腑之言,那你明日就会将本仙君告上天庭,说本仙君欺辱了你,西海公主,还当本仙君是从前那个任你侮辱的柳青云吗?” 他话语逐渐加重,语气渐显凌厉,丹霄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他倒是不知,他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妹妹还有这份心机,他眉头皱起,认真思索着灵枢话语间的虚实。 紧接着,他就看见灵枢嘴角上扬,又是一声嘲笑自他口中发出,“敖寸心啊敖寸心,本仙君好歹同你在清虚宫内相处过一些时日,你的脾气秉性,本仙君自是清楚无比,收起你这些装可怜的小把戏,本仙君今日前来,就是要告诉你,什么天界二皇子浮黎,什么清虚宫,呵呵,本仙君不稀罕,你若是还喜欢他,那你尽管求娶,本仙君不会同你争什么?只是本仙君先前遗失了一双眼睛,今日要找你讨回来。” 听见这话,天族太子丹霄也坐不住了,他倒不是要阻止灵枢报仇,只是,他刚从飞云楼出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回天宫,便碰到救命恩人这档子事。 尤其救命恩人复仇的对象还是他的小妹妹——西海公主敖寸心。 从前他跟浮黎、敖玄、敖寸心他们一同在天上之时,关系就很好,尤其是敖寸心,看着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其实暗地里爱哭又喜欢撒娇。 此刻猛地听闻灵枢要剜她眼睛,丹霄顿时觉得,这场戏,怎么看的自己心里无端的有些难过呢。 话虽如此,他也没打算出言阻止。因为,听了这些事,他真的觉得灵枢这个男子,有些不一般。 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位男子,都要坚韧,只是不知道灵枢的这些强硬,又是怎么得来的呢? 他幽幽叹了口气,罕见的,敖寸心听见他曾经无比熟悉的丹霄哥哥对他说。 “敖寸心啊,本宫也不想袒护你,倒不是本宫怕旁人说道什么,本宫从未畏惧过人言,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既已欠了灵枢仙君这许多恩情,便是要还回来的,他现今只找你讨这一双眼睛,已是法外开恩,公平得很呢。” 西海公主眼眶含泪,她从床榻之上滚落下来,哭着跪在丹霄面前,半点不在乎灵枢的样子。 “丹霄哥哥,连你也觉得敖寸心应该将眼睛还给灵枢仙君吗?” “丹霄哥哥,你若是点了头,那敖寸心此生,都不会再理哥哥了。” “丹霄哥哥,因为你背弃了我们之间的诺言,你曾答应过敖寸心,要好好护着敖寸心的。” 天族太子听着敖寸心这一连串的丹霄哥哥,有些头痛,他从未觉得,被人撒娇是件如此恶心的事,他揉揉额角,认真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敖寸心。 “你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总不能一直赖在我这里不走吧。” 西海公主却将丹霄这段话置若罔闻,他一昧的哭道,“丹霄哥哥,你这话,是不管敖寸心了吗?” 丹霄头痛的将目光撇向窗外看戏的敖玄,拼命忍住自己揍人的冲动,敖玄啊敖玄,这是你妹妹,不是我妹妹,你自己倒好,躲个清净不说,你还蹲窗外看戏,你还隐身。 真是可恶至极。 灵枢仙君此刻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曾经的死对头哭的稀软,时不时歪头看向窗外依然头痛无比的敖玄。 早在灵枢来之前,敖玄就知道他要来干嘛,为了避嫌,他故意躲着不见敖寸心,但还是放心不下他这位娇生惯养的妹妹,所以躲在窗外偷看。 敖玄听见丹霄熟悉的声音响起,顿时觉得,原来把事情甩锅给别人也是件无比快活的事,看着向来正经好面子的丹霄如此头疼,嗯,北海三太子心情好极了。 只听得丹霄幽幽的说,“敖寸心,你太子哥哥我,其实早已爱慕灵枢仙君许久,你说,我是该帮你,还是帮他?保不齐,他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没等敖玄反应过来丹霄这话的深意,当事人灵枢早就被雷得外焦里嫩。 灵枢仙君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生气了,因为相比较起来,与其被丹霄这个比老凤凰更骚包的太子殿下追求,被剜眼剖丹算什么?被逼跳诛仙台算什么?被浮黎那个傻bi仇视算什么? 他用力握住折扇,手抖了几抖方才缓过神,说话也带上几分颤意,“丹霄,你开什么玩笑?” 灵枢仙君尚且如此,更别提还跪着的西海公主敖寸心了。 只见她惊的忘记了哭,微张着口,不敢置信的望着丹霄,“丹霄哥哥,你说什么?” 敖玄那边也回过神来,他气的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丹霄你这个老不死,敢跟我抢灵枢? 向来清雅淡然风骚依旧的太子殿下却是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真的,敖寸心啊,不瞒你说,本宫对灵枢仙君,甚是爱慕。若是让本宫继任天君的位子,本宫肯定倒贴去北冥做个上门男婿。” 灵枢仙君握住折扇的手又是狠狠抖了几抖,他忽然觉得,做个哑巴也挺不错的,就是可怜他曾经的死对头西海公主敖寸心。 她好像还没从丹霄对灵枢的表白中缓过神来,敖玄眼睁睁瞧着自己向来娇惯的妹妹从地上站起来,重新跪在灵枢面前。 很是诚心的磕了好几个响头,然后主动跟灵枢道歉认错,末了,还主动将眼睛还给了灵枢。 看的敖玄很是目瞪口呆,敖玄尚且如此,灵枢跟丹霄更不必说。 然而此时,房间门被大力推开,二皇子浮黎后黑着脸走进来。 他听到了什么?灵枢不稀罕他?他大哥竟然也喜欢灵枢?还有敖玄那个该死的,竟然躲在窗外偷听? 所以他跟明逸是故意被丹霄支开的?好方便他跟灵枢表露心迹,你可真阴险啊,丹霄!大哥! 二皇子浮黎恨恨的望着风姿绰约的丹霄,咬牙切齿的说,“丹霄?你说什么?灵枢是我的心上人?你同他才认识多久,你就想娶他?门都没有! 丹霄眉目如画,微微挑眉,他轻轻起身,缓缓走到浮黎面前,风骚依旧的跟他二弟吵架,“对啊,我就是喜欢灵枢,怎么样?” 灵枢仙君此刻真的很想吐槽,太子殿下这个架吵的真的不怎么样,但他还是识趣的忍住了。 二皇子浮黎眉一挑,也不顾在场有多少人在暗中偷听了。 “丹霄我跟你讲,灵枢你就不要惦记了,他是我的人,他身上每一点,我都无比熟悉,你能跟我比?” 听着二皇子浮黎如此嚣张的宣誓,灵枢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气愤的起身,打了浮黎一巴掌。 啪,巴掌声响起,二皇子脸上迅速起了五个手指印,由此可见,灵枢仙君打的有多用力。 他不敢置信的捂住脸,盯着灵枢,没等他出声质问。 气极了的灵枢仙君反而语带笑意望着天族二皇子,“二皇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灵枢生的贱就活该任由你欺负?” “那我告诉你,浮黎,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爱你了,我不惦记你了,我早就同旁人好了,也请你二皇子今后别再纠缠我了。” 素来高傲轻狂的天族二皇子顿时慌了,他也不顾自己肿胀的脸颊,慌忙抱住灵枢,结结巴巴的说,“灵枢,对不起,灵枢,我错了,灵枢,你原谅我好不好?灵枢,灵枢,灵枢……” 耳边熟悉的一声声呼唤仿佛要将他拉回往昔,那些在清虚宫里的日子甚为荒唐,想起从前为浮黎如此卑微的自己,灵枢忍不住想笑。 他用力掰开二皇子浮黎抱住他的手,苦笑着说,“二皇子,我灵枢真的爱上旁人了,我早就同丹霄私定终生了,我们从前就认识,现在久别重逢,你今后莫再纠缠我了。” 浮黎如遭雷击,他指尖颤抖,不敢置信的看着丹霄,忍不住出声询问,“大哥?灵枢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看着二弟如此伤情的模样,天族太子丹霄忽然觉得心情莫名的好,他含着笑意替灵枢解围。 “浮黎啊,本宫早就劝你放弃灵枢了,本宫早就知晓他必不会舍弃本宫的,你瞧瞧你,先前还不信我,现在明白了吧?本宫同灵枢,当真是天注定的一对呢。” 说着,丹霄笑着揽住灵枢,得意望向他这个向来有些轻狂冷傲的弟弟。 黑发的灵枢此刻依然是那身白色仙君官服,整个人看起来跟从前大不相同,他也不推开丹霄,正相反,灵枢主动凑近丹霄,淡笑着凑在丹霄耳边轻吐一口气。 “太子啊,你这么做,又为什么呢?” 耳边传来灵枢的声音,不大不小,他身上带着浅浅的桃花香,佳人搂在怀,身着月白色锦袍的丹霄不期然,有些沦陷。 他剩余的意识还在挣扎,不疾不徐的同灵枢调笑,“灵枢,你大可不必同本宫如此客气,本宫对你,可真是情根深种呢,你此番同浮黎置气,希望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才好。” 听了这话,灵枢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咪,有些懒散,他抬起嘴角,微昂着头,略带骄傲的说,“丹霄啊,你果真如此迷恋我么?” 浮黎看着这二人如此亲密的样子,不由自主又想起灵枢拿了青玄剑的那天,在林间他也是这样一脸灿烂的同敖玄说笑,还叫他小黑龙,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此刻见灵枢对他没有半点留恋,不由得很是难受。 第十七章 深夜古刹 那是座很是破败的庙宇了,掉漆的牌匾上依稀还能看见普济寺的字样,外面看着很是脏兮兮的,庙里的砖石积了不少灰,大梁被也蚂蚁腐蚀,就连庙外面都长满齐腰深的杂草,蛇虫鼠蚁乱乱的挤作一团。 寺里的僧人早就跑得没影,或是去了其它大庙,或是还俗,三三两两,这里只剩下灵枢。 一只生性清冷寡淡,脾气又不怎么好的仙君,与其说是仙君,不如说是蛇妖,反正他也是这般看待自己的。 那庙宇黄墙红瓦,上面挂着的飞檐上刻着精美的不知名神兽,曾经,也很是气派的样子。 破庙之中,以前是主殿的地方现今依然放着三尊神像,不是缺胳膊就是少了腿,神像上的彩漆斑斑驳驳,漏出里面浅灰色的石灰来,因着房顶漏雨的缘故,加上雨水的侵蚀,这些神像显得愈发可怜起来,中间供奉着玉清元始天尊,左边供奉着太乙救苦天尊,右边供奉着观世音菩萨。 很明显,这是座佛道皆有供奉的庙宇,只是看着有些奇怪。 因为,从前这里完全是座佛寺,灵枢自下凡以来,做了不少看起来无趣的事,他细细的将这座无主的破庙打扫干净,又扔了那些菩萨罗汉的神像,不知从何处找来这么两尊道家的神像来,细细的给它们擦身,又从林间找来些野果供在案前。 那尊菩萨像他看得惯,故而留了下来。 下凡的许多时日,他都是这么度过的,灵枢就这么不伦不类的在这里住着,偶尔想起来了,去找敖玄办点事,或者去看看浮黎那位高高在上的二皇子过的如何。 在凡间的日子,有些无聊。 灵枢总是这么想,他在逼迫自己不去想再清虚宫里的那些日子,因为如果不这么做,轻易就能想起从前,跟浮黎的从前。 想到这里,灵枢嘴角带笑,一如往常那般坐在元始天尊供桌前的地板上,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嘲讽面前的天族太子。 “丹霄啊,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距离他上一次去找敖寸心讨债已经过去了数月,这些日子里,天族二皇子浮黎一次都没有来过,反而是他大哥,灵枢面前这位尊贵的天族太子一趟趟的往破庙里跑。 丹霄今日换了身浅青色的丝质锦袍,腰间用同色系玉带松松束着,上面挂着同样浅青色的玉佩,他也学着灵枢那样拿着折扇,许是不太熟练的缘故,折扇总是把玩不好。 现在的天族太子看起来,跟个凡间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依旧玉树临风,依旧潇洒风流,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高挺的鼻梁,嘴角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 丹霄笑得一脸诚恳,一把打开了折扇,很是风流的对灵枢表白,“灵枢啊,本宫为何来此,你还不知吗?” 顿了顿,丹霄回味道,“自从那天以后,本宫时不时都会回味你身上的味道,你对本宫说的话语,还有你这幅样貌,看来,本宫真是对你情根深种啊,灵枢,本宫知道你那日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是,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本宫吗?” 太子这话说得极为诚恳,他甚至都没用上往日惯常的调笑语气,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懒散的灵枢,目光中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似得。 身穿浅青色衣衫的灵枢闻言只是笑笑,他松松垮垮的窝在供桌前,有些懒散,毫不在意丹霄这番“肺腑之言”。 “太子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丹霄有些沮丧,他不耐烦的使劲扇扇风,然后一把合上折扇,质问,“灵枢啊,你要本宫如何做,你才肯信任本宫呢?你不过一个小仙,就算侥幸飞升仙君,你我之间,终究差了许多位阶。” 灵枢依旧保持那副懒散的样子,嘴角讽刺一笑,“太子殿下,您老人家明知道小仙位份低,身份不如你,又何必勉强呢?况且,经此一事,小仙对凡间的情爱之事,已是了无牵挂,无甚想法了。” 此时已是深夜,屋外不合时宜的传来几声鹧鸪的叫声,叫的人无端心乱,丹霄有些急躁,他也不多言,右手似有若无一用力,大殿的门便悄无声息的关上。 丹霄嘴角带笑,走到灵枢身边,也学他这般坐在供桌前,亲昵的搂住灵枢,他见灵枢只是凉凉一笑,并未拒绝,太子殿下这心里,甚是开心。 “灵枢啊,你不如跟了本宫,本宫必会好生待你的。” 依然是那副纨绔子弟惯常用的口吻,灵枢窝在丹霄怀里,抬头看着太子殿下这幅样貌,他今日前来,似乎特意换上这身跟他一模一样的浅青色衣衫,看着素雅至极,灵枢却眼尖的瞧见这衣衫上所用的丝线、布料皆是由王母娘娘坐下仙男们每日布下的彩霞所缝制,丹霄浅青色的衣衫上流光溢彩,光华流转。 他忍不住嘴角讥讽的翘起,“太子殿下,你当真这般想要小仙?” 丹霄心里一动,忍不住有些紧张,他带点急切,却又按捺住悸动,故意慢条斯理的问灵枢,“灵枢啊,你此话当真?本宫,本宫,本宫自是对灵枢你情根深种,不可自拔,本宫发誓,本宫此后一定嫁你为妃。” 看着太子殿下这幅急不可耐却又紧张急切的样子,灵枢轻轻笑了一笑,他捂住嘴,忽然自丹霄怀中起身,面对着丹霄,坐了起来。 “太子殿下,若小仙今日从了你,那你,会如何待我呢?” 他跟丹霄脸对着脸,鼻碰着鼻,灵枢故意凑近,只听见丹霄急促的喘息,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灵,灵枢,你,你莫这样,逼本宫就范,本宫,本宫先前在飞云楼待了五百年,你也是知晓的,本宫这五百年间,可未曾同他人欢好过,灵枢,你再这样故意撩拨本宫,本宫便受不住了。” 灵枢笑了,恍若九天仙男下凡才有的风姿在丹霄眼前绽放,他看着灵枢那张算不上绝色的脸此刻满是风情,偏生他又故意压低了声线,魅惑道,“太子啊,你有多爱小仙呢?” 丹霄搂住灵枢的手指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声音也忍不住带着些轻颤,喘息声逐渐加重,他咽了口吐沫,“灵枢啊,你当真要以这副模样,同本宫交谈吗?” 他丹霄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倒不是不敢,他只是一想着他老人家先前亲自吩咐司命星君要好生替他记着这一笔情劫,此刻见灵枢这幅神态,也略能猜的一二,他只是有些担心,他这个天族太子可是刚从失踪已久的状态回来,这总不好让天宫那些家伙知道,他丹霄刚回来就同北冥海的灵枢仙君在凡间一处破庙交欢吧。 这也,太大逆不道了吧,再说这破庙里还供奉着灵枢几位师尊,当着师傅的面占有徒儿,更何况还有司命星君这个老下属在旁边偷听记录,更别提可能还会有浮黎、敖玄这两个情敌在观战。 丹霄无不痛苦的想,灵枢啊,就算你再急不可耐,也要挑个合适的时机吧,本宫亲自洗干净在床上等你行不? 灵枢见丹霄眉头紧锁,搂住他的手也有些忍不住下移的趋势,又是一笑,“丹霄啊,你若是再犹豫下去,放在晋江,是要被锁文的,你脖子以下该有动作的地方,还是歇歇吧,免得被和谐,您也不想这时候,一阵和谐之光笼罩大地吧?” 丹霄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刚想开口,却忍不住泄出一丝shen yin,灵枢见他眼角微红,眸带水光,忍不住笑起来,丹霄却是急了,右手狠掐一把细弱杨柳的小蛮腰,然后朝着白嫩的锁骨咬了下去。 灵枢那双向来清明无比的眼睛也忍不住朦胧,有些失神,他却是一直强忍着,不肯泄露半点声音,过了一会儿,仿佛刚找回神智的灵枢仙君轻微说了一句,“丹霄,痛快,真是痛快,我许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咬了灵枢一口的丹霄方才堪勘忍住脖子以下的疼痛,他笑得一脸无辜,看着灵枢这幅失神的模样,双手捧着灵枢有点汗湿的小脸,温柔的替他拂去脸颊被汗水沾染的发丝,“灵枢,那不妨多痛快一些,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受苦了,若早知你会受这些委屈,我就不该待在飞云楼的。” 说完这些话,丹霄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灵枢抱在怀里,他搂的死紧,灵枢却没发出半句不满,他好像没了反应,依旧是那副失神的模样。 过了很久,直到丹霄忍不住亲昵的凑凑他的脖颈,他怀中的灵枢才找回一点理智,丹霄没注意,此刻的灵枢仙君,竟是小声的哭了,他哭声逐渐加大,“丹霄,你怎么才回来啊,丹霄,我好难过,丹霄,我想你,丹霄,我不想再见他了。丹霄,丹霄,丹霄……” 这就是了,灵枢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温暖,听到心上人哭的如此委屈凌厉,丹霄忍不住更加抱紧了他,天族尊贵的太子殿下语带笑意的同他道,“不哭了,不哭了,灵枢,灵枢不哭,丹霄这不是来了吗?丹霄回来了,丹霄抱着你呢,丹霄喜欢你,丹霄一直,一直,都非常爱慕你呢,灵枢,你若是喜欢我这样抱着你,那我不妨抱久一些,一直抱着,一直搂着,直到你不哭为止。” 第十八章 历劫过往 破庙里的清晨,格外清爽,阳光带着灰尘柔柔的照射在供桌前,破庙外面,被露水照拂了整个晚上的花朵忍不住弯下腰,娇弱的任由露水无情的打湿它的花瓣。 阳光很好,清晨很美,景色很好看,丹霄很是满足。 因为搂着灵枢歪在供桌前将就一晚上的原因,他的胳膊有些酸痛,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太子殿下的好心情,他还记得,昨晚,怀里这个看着清冷正直的小仙君,其实委屈巴巴的哭了几乎一整晚,后来在他太子殿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哄下,灵枢才哼哼唧唧的睡了过去。 天族太子殿下丹霄轻轻的将心上人灵枢放在干草铺就的简陋床榻之上,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推开门,看着站在门外,偷听一整晚,此刻黑着脸的天族二皇子浮黎。 丹霄又是一阵心满意足,笑得格外鸡贼。 他心情很好的看着浮黎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衫,斯斯文文的冲浮黎笑,“怎么?浮黎你这么早就来了?” 天族二皇子浮黎此刻黑着脸,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灵枢呢?本君有话要同他说。” 又是一阵嘲笑,丹霄轻挑着眉毛,抖开折扇,好脾气的跟自家弟弟解释,“哦,你说灵枢啊,他睡了,昨晚,唉,本宫真是累着他了,是本宫的不是。” 听到这话,浮黎气的牙痒痒,丹霄都能听到浮黎磨牙的声音,“他在哪里?快让本君进去!”很明显,浮黎有些急了。 印象里,这个冷静淡然还总是一脸清高的弟弟从没这么喜怒形于色过。事实上,他这个弟弟干得最多的事,就是风姿傲然的同他装bi。 “丹霄,你莫在我这清虚宫晃了,本君公务很繁忙的。” “丹霄,你怎么这么闲?要不要本君送你几位仙娥?” “丹霄,你今日功课做了没?师尊会怪罪的。” 真是甚少能看到总是一本正经的浮黎此刻的模样啊,丹霄心满意足的想,他促狭的挑眉,又是一笑。 “浮黎啊,本宫方才已经同你说了,灵枢他睡下了,你就不要闯进去吵醒他了,况且,灵枢每次同你见面,你都会将他气哭,气大伤身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依本宫看来,你还是不要再气灵枢了?” 浮黎盯着他这位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哥,讥讽道,“灵枢?丹霄你何时同他关系这么好了?本君怎么记得你们刚认识不久?” 丹霄正等着浮黎这话,此刻闻言忍不住一把将折扇收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手心,得意道,“浮黎啊,你有所不知,本宫从前就早你一步认识灵枢,更何况,经过昨夜,本宫同他已有了夫妻之实,你还是莫在自取其辱了。” 浮黎听了丹霄这番得意洋洋的炫耀话语,并未生气,正相反,他反而笑了,“这必是你一厢情愿的说法,灵枢才不会同你在一起,丹霄,你纵然再嫉妒本君,也该有个底线,你给不了灵枢什么,就不要掺和我们之间的事。” 没等丹霄继续得意洋洋,“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一身浅青色衣衫的灵枢走了出来,他看见浮黎一身藏青色道袍,发丝被发冠束起,肩上尤带些露水的样子,不由得嘴角扯起,冲他笑笑。 “二皇子这副模样,当真是丰神俊朗啊,看你这幅样子,是打算回天宫了?” 浮黎见灵枢也自大殿之内出来,不自觉想起昨晚他的哭腔,眼眸一沉,站在原地冲他淡然道,“嗯,灵枢仙君你可要同本君一道回去?想必你此番下凡,任务也已经完成,你我一道去往星君府交差,可好?” 向来高傲正经,努力修炼不知情为何物的天族二皇子此刻觉得心里略微的有些苦涩,明明他爱的人是他,明明从前他们那么缠绵,明明他也惦记他,怎么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呢?他忍不住在心里呼唤,灵枢,你现在是叫灵枢吗,如果你还爱我,那你就应了我的请求,从此浮黎不再是浮黎,只是你的浮黎。 二皇子这个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惯了,纵然心里再难受,再伤情,面上也是不肯表露半分的,也因此,从前许多次,他都没争过丹霄这个伶牙俐齿惯常做戏的大哥。 然而丹霄却从浮黎话中敏锐嗅到了一丝丝情伤的味道,他几不可查的露出一抹笑,单手揽住灵枢,正想冲浮黎炫耀。 却没想到灵枢拿着折扇狠狠打了一下丹霄正欲揽他的手,“太子殿下,纵然小仙位份再低,这尊卑之分还是有的,望太子殿下今后切莫再拿小仙寻开心,小仙昨夜在这里将就歇息,怎么同你有了夫妻之实?” 丹霄眉头皱起,捂住被打的手,不可置信看着灵枢,一脸情深,“灵枢,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灵枢没理会丹霄,径直朝浮黎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悠悠道,“本仙君多谢二殿下关心,本仙君在凡间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暂时不打算回天宫复命,二殿下若是回去,那就请便。” 他在心里冷笑,丹霄啊丹霄,你道本仙君不知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过是图一时之快,同二皇子争罢了,你就是见不得旁人比你好,故而多次调戏本仙君,若本仙君轻信了你,保不齐会像从前那样被你宫里的人逼下诛仙台,落得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下场。 浮黎眼眸微沉,他默不作声听着灵枢同他客气,心里一时间很不适应他如此客套的样子,从前每次见他,他总是笑着同他撒娇,就连吃醋不理他的时候,都会含着泪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自己的样子。 可现在,他宁愿同旁人玩笑,也不愿再跟他共事,浮黎不由得自嘲的笑笑,果真自己,从未得到过他的心。 现在也是咎由自取,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想到这里,浮黎面上并未表露半分不快,他冲灵枢微一行礼,恭敬道,“既是如此,本君也不便在此多做打扰,灵枢仙君请便,本君先行一步。” 说完,二皇子浮黎转身,离开了这座破庙。 灵枢并未言语,他只是瞧着浮黎离开的背影,罕见的,神情有些恍然,丹霄见他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远处都已望不见浮黎的身影,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丹霄忍不住走上前询问,“灵枢,你在看什么?” 灵枢仙君转过身看着丹霄,他眼中蓄满泪水,却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哭道,“丹霄,你可想知道我从前那些事?” 没等丹霄言语,他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原来,在灵枢还不是柳青云也不是灵枢的时候,他曾是这破庙中供奉过的一位仙尊的徒弟,那仙尊偶然下凡之际,将他带回宫内,他彼此尚且是只小蛇妖,还不能化成人形之际,就留在上神界元始天尊处,太上玉清宫内修习道法。 丹霄暗暗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倒是个有福气的。 后来,小蛇妖学有所成,那仙尊却要下凡度化苍生了。 它趴在师父袖袋中,望见茫茫云海,仙山缥缈,不由得,生了凡心,想要下凡历练一番,仙尊许是看出它的想法,笑着同它道,“昔年我下凡,才将你带上这玉清宫内,你既已有了这番造化,那今后不管如何,都是我的徒儿,为师要前往九幽地狱度化苍生,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仙尊依然带它去了北阴地狱,它瞧着那地狱四方都用铁链锁着些恶兽,间或传出大奸大恶之人的痛苦哀嚎,心下惧怕,生了逃心。 “后来呢?”丹霄忍不住出声询问。 灵枢此刻已经收拾好情绪,也不再哭泣,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恍惚,他笑道,“后来啊,我便从那处地狱逃了出去,去了凡间,白云城的城隍爷爷告诉我,我是妖怪,不应当出现在凡间,我便终日窝在山野林间,尽量不去打搅凡人,还去了飞云楼,飞云帮我疗伤,伤好后我就走了。” 再后来,它碰见了彼时尚且在凡间的天族二皇子,它只记得那人着一身浅青色道袍,身姿潇洒,笑容慈和,带它去了一处庙宇,唤作白云观,它很是喜欢这处地方,因为这里供奉着它在天上的仙尊。 再后来,二皇子浮黎带它去了天庭,又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柳青云,再后来啊,他便跳了诛仙台,成了北冥海的灵枢,还拜师九凤神君,又做了灵枢仙君。 重又提起这些往事,灵枢神情有些恍惚,他长叹一口气,悠悠道,“我修炼的久了,也愈发觉得,真是造化弄人,我从不想做什么仙君,也从不喜与旁人虚与委蛇,做样子,此番也是身不由己。” 丹霄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忍不住皱眉,“你本可以不做仙君的,这仙君的位子,你若不喜,我也可以替你辞去,左右你救了我,我合该报答你的。” 灵枢仙君恍惚一笑,回过头来看着天族尊贵的太子,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冷然道,“丹霄啊,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又不喜欢你,也并不想同你在一起,昨晚不过偶然做做戏,你竟还当真了,呵呵。” 他自嘲一笑,看的丹霄心里很是难受,他上前一步,忍不住道,“灵枢,我并非为了报答,才同你在一起的。” 丹霄只听得灵枢自嘲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呢?太子殿下,左右,我是不可能爱上你的。” 丹霄长叹一声,心里从未有过的难受。他有些后悔让司命给他安排这场情劫了,因为他忽然觉得,他二弟天族二皇子浮黎的这场情伤,真是比他重得多。 浮黎那家伙,真是能忍啊,丹霄第一次觉得,他这个太子当的,真是不如浮黎。 第十九章 君凛归位 等到天族二皇子浮黎重新回到司命星君的案前,望着九重天内云雾缭绕、仙气弥漫,到处歌舞升平的盛景,向来冷静淡然还总是一脸清高之态的二皇子重重叹了口气,他从袖袋之中掏出一面镜子,看着镜中的灵枢、丹霄,还有敖玄。 二皇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大步跨进星君府,穿过府内重重的宫娥,走到司命星君案前。 浮黎今日也学着灵枢那般着了一身素白色的神君官服,依然是一副清冷淡然无欲无求的神色,好似一尊端坐于道观、佛寺之中的神像,他面色不改,波澜不惊的冲司命星君微启唇角。 “司命星君,近日可好?” 司命星君正在案前疯狂编写灵枢仙君的坎坷情劫,冷不丁听到二皇子浮黎的问话,惊得他浑身一抖,上好的狼毫笔掉在正在书写的簿册上,墨水浸透好几张纸,将司命星君好不容易编出来的情劫糊住,看不清纸上所写的内容。 他手一抖,心脏狂跳了几下。 说实话,司命星君有些惧怕二皇子,他想,二皇子怎么走路都没声响,悄无声息的就来了,还有,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有事?还是找茬?司命星君提着小心,装出一副诚恳老实的模样。 只见他好脾气的冲二皇子浮黎笑笑,“二,二,二殿下,您怎么这么早就回宫了?近来没听说清虚宫出什么事啊?小仙,小仙一切都好,嘿嘿,不知二殿下近来可好?”然而结结巴巴的话语还是泄露了司命略微紧张的心情。 浮黎微一弯唇,大踏步走过来,坐在司命星君身旁,主动凑过来看他写的内容,边看还边问道,“司命,你在写什么?可否让本君看看?” 司命星君笑的一脸勉强,笑容中讨好的意味越发浓重,明明心里很是担忧二殿下若是看了灵枢仙君历劫的簿册或许会一个怒火将他发配下界,但他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很愿意让他看的样子。 “二殿下您不用同小仙如此客套,小仙,小仙让你您看便是。” 浮黎淡笑着看向司命星君手中的簿册,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跟灵枢下凡以来的来往。 “天历三千五百岁,上元一日,天族二皇子浮黎自请下凡,寻青玄剑,恩准落胎化凡。” “天历三千五百岁,上元二十一,子时初刻,命二皇子浮黎入白云观,为道门弟子,遇西海公主敖寸心,同日,仙君灵枢奉命下凡,寻青玄剑,遇二皇子浮黎,遇北海三太子敖玄。” “天历三千五百岁,上元二十一,丑时末刻,仙君灵枢得青玄剑,遇二皇子浮黎,遇北海三太子敖玄,西海公主敖寸心受伤。” “天历三千五百岁,上元二十一,寅时初刻,二皇子浮黎、白云观二弟子明逸入鬼市,入飞云楼,灵枢仙君、仙君灵枢、北海三太子敖玄救天族太子丹霄出,后二皇子浮黎、仙君灵枢入北阴,二皇子得知仙君灵枢前世因果,情劫毕。” “天历三千五百岁,上元二十一,卯正二刻,太子丹霄遇二皇子浮黎,遇仙君灵枢,太子情动,仙君哀恸,二皇子悲悯,西海公主还债于仙君灵枢。未果,人历夜,太子丹霄、仙君灵枢二人情动,不能自已,二皇子浮黎醋起……。” 看着司命星君记下的这些情债,天族二皇子浮黎唇角微动,眉宇之间罕见的舒展开来,只听得浮黎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司命,你这簿子记得倒是不错,本君在凡间的往来恩怨都清楚分明。” 司命星君依然陪着小心,唯唯诺诺的应答,“是,小仙行事,向来不敢有半分纰漏,尤其是命簿,差一笔或者添一笔,都是要出事的,小仙对此,向来很是小心。” 浮黎听了这话,唇角又是一动,他淡笑着同司命星君说话,“司命,我问你,你这簿册上记着,太子情动,还有人历夜,太子丹霄、仙君灵枢二人情动,不能自已,是什么意思?嗯?” 听到二皇子这声疑问,司命星君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小心道,“回二殿下,小仙,小仙只是从星君府的轮回镜中观到二殿下您与灵枢仙君还有丹霄太子的事情,故而记录在簿册上的,小仙,小仙委实不敢多做言语。” 天族二皇子挑挑眉,饶有兴致的笑着看向一脸紧张的司命星君,“哦?你方才说,这星君府也有轮回镜?可否让本君看一看太子殿下同灵枢仙君那晚的记录?” 司命星君可怜的小心脏此刻砰砰砰跳个不停,他预感到,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他还是老实回答了二皇子的问题。 他主动从案前走出去,走到几案右侧一个巨大的镜子面前,转过头看着二皇子浮黎,恭敬道,“二殿下请看,这便是星君府内的轮回境了,二殿下若是想看,小仙这就给二殿下调出当晚的记录。” 浮黎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他依旧保持着那副冷静淡然的清高之态,缓缓自司命星君的放满命簿的几案前走到轮回镜前,同司命星君站到一处。 只见轮回境内波纹一闪,显现出二皇子回天宫之前,最后待的那处破庙来,不过很明显,破庙之中尚是夜晚,浮黎眼看着灵枢主动坐到丹霄的身上,二人姿势极为亲昵,伴随着丹霄太子的喘息和灵枢仙君失神的眸光,司命星君没注意到,他身旁的二皇子浮黎,悄悄握紧了双手,同时,浮黎身下明显不该有反应的地方也有了反应。 司命星君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轮回境中发出的声音之上,他连看都不敢看,尴尬的将目光移到一边,听着轮回镜中逐渐暧昧的喘息,他忍不住有些同情身边这位清冷淡然的二皇子了。 只听得轮回镜中纤毫毕现、事无巨细的还原着当然的情形: “丹霄啊,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灵枢啊,本宫为何来此,你还不知吗?” “自从那天以后,本宫时不时都会回味你身上的味道,你对本宫说的话语,还有你这幅样貌,看来,本宫真是对你情根深种啊,灵枢,本宫知道你那日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是,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本宫吗?” “太子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灵枢啊,你要本宫如何做,你才肯信任本宫呢?你不过一个小仙,就算侥幸飞升仙君,你我之间,终究差了许多位阶。” “太子殿下,您老人家明知道小仙位份低,身份不如你,又何必勉强呢?况且,经此一事,小仙对凡间的情爱之事,已是了无牵挂,无甚想法了。” “灵枢啊,你不如跟了本宫,本宫必会好生待你的。” “太子殿下,你当真这般想要小仙?” “灵枢啊,你此话当真?本宫,本宫,本宫自是对灵枢你情根深种,不可自拔,本宫发誓,本宫此后一定嫁你为妃。” “太子殿下,若小仙今日从了你,那你,会如何待我呢?” “若,灵枢,你,你莫这样,逼本宫就范,本宫,本宫先前在飞云楼待了五百年,你也是知晓的,本宫这五百年间,可未曾同他人欢好过,灵枢,你再这样故意撩拨本宫,本宫便受不住了。” “太子啊,你有多爱小仙呢?” “灵枢啊,你当真要以这副模样,同本宫交谈吗?” “丹霄啊,你若是再犹豫下去,放在晋江,是要被锁文的,你脖子以下该有动作的地方,还是歇歇吧,免得被和谐,您也不想这时候,一阵和谐之光笼罩大地吧?” “丹霄,痛快,真是痛快,我许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灵枢,那不妨多痛快一些,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受苦了,若早知你会受这些委屈,我就不该待在飞云楼的。” “丹霄,你怎么才回来啊,丹霄,我好难过,丹霄,我想你,丹霄,我不想再见他了。丹霄,丹霄,丹霄……” “不哭了,不哭了,灵枢,灵枢不哭,丹霄这不是来了吗?丹霄回来了,丹霄抱着你呢,丹霄喜欢你,丹霄一直,一直,都非常爱慕你呢,灵枢,你若是喜欢我这样抱着你,那我不妨抱久一些,一直抱着,一直搂着,直到你不哭为止。” 声音从暧昧妖娆逐渐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司命星君甚至怀疑这两人趁着下凡历劫的空早就偷偷将这等事做过了无数遍,然而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这两人并没做到最后,甚至如此亲密的相处,都是第一次。 耳听得当晚的情形已被播放完,司命星君陪着小心问,“二殿下,可还要再看一遍?” 早已经处理好情绪的天族二皇子浮黎依然淡笑着,他转头看向司命星君,“不用,今日就到这里,本君先回去了,以后有事,自是会来向司命星君请教。” 司命星君恭敬道,“不敢不敢,小仙只是履行职责而已。” 眼看着这位不好伺候的二皇子慢悠悠的,快要走出房间,司命星君却见他缓缓回过头,似有若无的瞧了自己一眼,依然笑着说,“司命星君,本君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太子的情劫,可是他主动要求的?” 司命星君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小心脏砰砰跳,陪着小心恭敬说道,“二殿下真是明察秋毫,确实是太子殿下主动要求的。” 这一回,二皇子是真的走出了星君府,等到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司命星君一下瘫软在地上,他有气无力的提起衣袖擦擦汗,苦涩的笑了一下,“灵枢仙君啊,你的情劫还真是坎坷,这几个,哪个是好相与的?” 等回到清虚宫的书房之内,天族二皇子浮黎忍着怒火慢悠悠坐回书桌前,他双眸之中有着片刻的失神,过一会儿,右手轻轻覆盖在身下有了反应的地方,神情恍惚的念叨,“灵枢,灵枢,你果真,没有同大哥做到最后,你心里,还是惦记着我浮黎的吧,我知晓,我知晓,所以,我浮黎,必不负你,必不负你。无论你今后要我做什么我都……甘愿。” 二皇子最后的话语被身体上传来的巨大kuai gan淹没,仿若火山爆发般的冲击降临在他的身上,他恍恍神,右手无力的握住书桌之上的毛笔,双眼无神的盯着一张纸,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独自喃喃自语,说的,都是同一个名字,“灵枢,灵枢,灵枢……” 他失神的念了许久,仿佛只有这一个名字,是他所在乎的一样,他的救赎,此生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个字之上了。 那位,此刻不愿归位,依然留在凡间的仙君,灵枢仙君,灵枢。 纸上被他写满了这两个字,他心里满满当当,都被这个人所填满,直到现在,二皇子浮黎都没明白,自己怕是,早就深深爱上这个人了。 至此,天界二皇子,浮黎殿下,正式归位。 第二十章 纵情相拥 清虚宫内,天族二皇子浮黎坐在书桌前,默不作声地看着一面镜子,镜子上显现出凡间一处破庙来,一位身着素白色衣袍的男人悠闲地靠在供桌前,手拿一壶酒,甚是潇洒的往嘴里灌去,在他身前,黑发玄衣的北海三太子敖玄淡笑着同他谈笑。 “灵枢,你别在这里喝闷酒了,你若想喝酒,我同你去酒肆茶馆喝个痛快,可好?” 敖玄笑的甚是讨好,话语中浓浓的恳求意味抹不去。 灵枢轻轻扯起嘴角,露出个似有若无的笑,他半睁着一双酒色熏染的双眸,眼角泛红冲着敖玄笑了,很是没防备的样子。 “敖玄,可我就想在这里喝,怎么?你有意见啊?” 北海三太子微微皱着眉头,略带些担心的看着他,“灵枢,你要饮酒,我并没有意见,只是你别再这样喝闷酒,伤身的。” 天族二皇子浮黎眼瞧见灵枢又笑了,又是那种没防备的样子,他心里没来由的起了一阵怒火,从前他这幅样子,可是只在他面前才会展露的,可恶,敖玄什么时候去找他了?丹霄呢?这几个人真是存心坏他好事。 灵枢明明,明明心里还惦记着他浮黎好不好,你们几个凭什么来插足我跟灵枢的事。 浮黎越想越气,也顾不得再继续偷看灵枢是怎么回应敖玄的了,他衣袖一挥,那面显着灵枢影像的镜子被他自书桌上扫落,掉在底上,摔得粉粹。 当事人却并不在意这些琐碎,仿佛这天上地上,所有的事加起来都没有他心中的那个人重要。 他的,灵枢啊。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委屈和欢喜,天族二皇子浮黎大踏步起身,走到清虚宫门口,右手捏了个法诀,唤来一片云彩,又一次,下凡了。 破庙的供桌前,灵枢却还在跟敖玄谈笑,只见他半睁着一双酒色氤氲的眼睛,傻乎乎冲着敖玄笑,“敖玄啊,你管我做什么呢?左右,你又不是他,呵呵,他二皇子就是高贵啊,说走就走,他不管我了,他不要我了,敖玄,呜呜呜,浮黎不要我了。” 人前张牙舞爪冷静淡然的灵枢仙君,人后却窝在凡间一处破庙里哭的甚是伤情可怜。 看着现在这般卸下防备全然没有反抗的灵枢,北海三太子敖玄心里一痛,忍不住上前搂住他的心上人,北海俊美的三太子柔声轻哄着这个无赖的仙君,“不哭,不哭,不哭,灵枢不哭哦,敖玄在呢,敖玄在呢,既然浮黎不好,他坏,我们不理浮黎好不好?” 听了敖玄轻声的诱哄,灵枢仙君睁着犹带泪水的双眼看向北海俊美三太子,似乎是有些不满,他不满的撒娇,“不准你说他坏话,浮黎他挺好的,他就是不理我而已,他就是不喜欢我,不爱我而已,呜呜呜……” 敖玄忽然觉得头有些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丹霄那个没良心的出去办事还要故意喊他来照顾灵枢了,尤其是明知道他在意灵枢的情况下,丹霄就是想让他敖玄也体会体会,被心上人故意忽视的感觉,这个,没良心的太子。 看着怀中哼哼唧唧,依然在哭的灵枢,北海三太子决定快刀斩乱麻,于是他继续诱哄着这位小可爱,“灵枢,你认真看看,我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桃花味的哦?” 说着,敖玄带着笑意摸起灵枢常喝的桃花酿,含了一大口在嘴里,等着灵枢自投罗网。 眼角带红,哭哭唧唧的灵枢仙君闻言先是愣住,迷茫的盯着敖玄好看的唇角,然后仿佛恍然大悟似得,他轻声说,“敖,敖,敖玄,那,我要尝尝。” 敖玄憋着气,有些紧张的看着灵枢逐渐凑上来的俏脸,他先是嗅嗅敖玄的脖颈,在那里闻到了好闻的桃花香,高兴地笑了,然后凑近敖玄的唇角,在那里缓缓厮磨,直到敖玄忍不住想主动亲他又怕吓跑这个害羞的仙君,他才玩够,如愿的凑上敖玄的嘴唇。 那是个带着桃花香味的吻,北海俊美的三太子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心上人灵枢仙君也可以这般主动,他的丁香小舌不停吮吸着敖玄口中津液,双手也不安分,主动回抱敖玄。 在灵枢这般主动之下,敖玄体会到了窒息般的情意,他神情有些恍惚,闭上双眼,任由灵枢在他唇角予取予求,偏偏这个人还不肯罢休,似乎非要把敖玄口中所有的桃花酿一口气榨干才罢休,灵枢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仿佛在求敖玄什么。 敖玄一听灵枢哼唧,立刻知晓了他的意思,他也开始主动起来,将灵枢搂抱的更紧。 “灵枢,灵枢,灵枢……”敖玄终是忍不住了,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要将他内心对灵枢的爱意全部宣泄出来似得,他的灵枢啊。 他怀里的灵枢也主动回抱住他,依旧是那副不肯多言的清冷神色,尽管他眼角微红,双眸含着泪,但他自从恢复一点神志之后,却始终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敖玄却也乐得清净,温柔的亲吻着面前清冷淡漠的心上人,来自北冥的上神—仙君灵枢。 他北海三太子敖玄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啊,他的,心上人。 想起这些事,敖玄这颗为灵枢仙君而跳动的心,也不免柔软起来。 这注定是个很难忘的白天,当着破庙中的三尊神像,当着大殿之外黑着脸的二皇子浮黎,敖玄纵情相拥,忘情而吻他的心上人。 这个吻,放肆,随意,带着微微的桃花香,带着小庙之中淡淡的香火味,温情而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少了一段 敖玄,灵枢和浮黎在北海争执的,等不忙了立刻补上,,没办法,改了四次都没过审,谢谢宝宝们观看。 第二十一章 花开山岗 那天的闹剧终于在丹霄赶来之时结束,熬玄犹记得丹霄追着自己飞了好久好久,然后浮黎这个不服输的也提剑跟了上来,最后等他北海三太子伤痕累累的赶回海中疗伤之时,却望见灵枢早已恢复了神智,他呆坐沙滩之上,看着大海出了神。 丹霄和浮黎赶着跟他道歉,他也没理,径自使了仙术飞回破庙,然后将门一关,谁也不理。 重新回到破庙之中的灵枢呆呆望着供桌之后的三尊神佛,恍惚中,他对着那三尊神像遥遥跪了下来,几滴泪水从眼眶滑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难受、悲伤压抑着他的胸膛,一阵阵仿若潮水的情绪向他涌来,灵枢受不住,渐渐蜷缩起身子,哭的很大声。 只听得他哭喊道,“师父,师父,师父,求您看看徒儿,求您在将我收回宫里吧,徒儿下凡这些年,过的很是伤情,徒儿不想再同这些人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了,徒儿只求师父原谅,只求师父原谅……” 他声音逐渐低弱下去,连带着微弱的呼吸和压抑的哭声,庙门外,丹霄和浮黎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进去打扰他,两人心内俱是一阵难过。 经历了这么多事,谁敢说以后会如何呢?就算生来就是神君的他们,也不敢妄言以后。 殿内的人犹自哭着,浮黎眼中一闪而逝一阵伤痛之色,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转身朝着庙门的方向走去。 丹霄诧异的转头看着他这个向来高傲清冷的弟弟,有些不解,似乎还没想明白这种伤痛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一向冷傲自持的浮黎身上,他似乎有些猜到浮黎的想法,只是不敢确定,高傲如浮黎,也会忍受其他人碰他的心上人吗? 会吗? 浮黎,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丹霄犹自不解。 过了很长时间,北海三太子敖玄换了一身带有金色龙纹式样的黑色衣袍,脸上带着焦急,匆匆撞开庙门,跑到丹霄身边,似乎是来得急的缘故,敖玄喘息声很重,他焦急地看向丹霄,“灵枢怎么样了?浮黎一跟我说,我立刻赶过来了。” 丹霄没理会敖玄的问话,他皱着眉头看向敖玄身后,叹了口气,“敖玄,怎么是你自己过来了?浮黎呢?他不来看看灵枢么?” “没有,他回天宫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传书让我过来照顾灵枢,说他哭的很是伤情。” 身着白色海棠花锦袍的丹霄闭目叹息,倏而,他重又睁开眼,话语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意味,“敖玄,我跟你一起进去,灵枢这孩子,情劫太重,偏生又是个胡思乱想爱哭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他。” 北海三太子有些诧异,“丹霄,你今天这么好说话?之前不是还跟浮黎一起追着我打吗?” 天族太子丹霄一头乌发用根绿檀木簪子簪起,他闻言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带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几日前,灵枢主动提起以前的一些事,现今看他同浮黎的样子,情伤很重啊,他现在必不肯原谅浮黎,那只好我们俩暂时和解,好生安慰安慰他了。” 此时,早已回到清虚宫的天族二皇子浮黎遥遥望着九重天之下,破庙之中的三人,向来无悲无喜的双眸此刻染上一丝丝伤情的味道,他忽然弯起唇角,右手捏诀,一道浅黄色的强光自他手中发出,落在破庙之外的山岗之上。 顷刻间,人间尚且是三月的山坡,遍开桃花。 树树芳菲飞舞,朵朵飘零落下,浮黎弯起的唇角复又闭合,望着破庙之外的数万株桃树,天族冷傲自持的二殿下眸光深沉,看着镜中紧闭双眼犹自哭泣的心上人。 忽然间,一滴泪自浮黎眼角落自纸上,晕开了墨,他昏昏然抬眼,笑得很是轻微,右手也忍不住抚上镜中灵枢哭泣的脸。 千万年无爱无欲的浮黎殿下,冰封的心破冰而出,他想,不在一起真是最好的结局了,或许,就这么隔着蹭层层云天,重重宫阙,坐于清虚宫,能观见那个人哭泣着的脸,他已是,心满意足了。 不敢求,不强求,灵枢,你好,或不好,我浮黎,都不在你身边,不会再打扰你分毫,真好。 自从做仙君以来,灵枢第一次做梦了,梦里满是桃花微醺的酒色,一身白色仙君服的浮黎静静坐于九重天之上,灵枢站在凡间的山坡上看见他的法相起满世间所有天空,天空之上,浮黎那张无爱无欲的脸缓缓落下一滴泪。 他仰头看向天空,那滴泪不经意间滴落他唇上,灵枢眨眨眼,更多的眼泪自他眼眶滑落,四周遍布飞舞的桃花,这样唯美的景色,他却忽然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像个没人要的小怪物。 灵枢哭着醒来的时候,透过满是泪水的眼眶,他模模糊糊看见丹霄一边熬药一边忍不住皱眉的搞笑神态,向来干净不屑做这种粗活的丹霄也会为他熬药,他笑了,很没精神的卧在供桌下。 “丹霄,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又没死。” 听到灵枢的声音,丹霄不敢置信的转身,一把扑过来抱住他,灵枢昏迷的这些日子以来,丹霄每日都会用桃花沐浴,细细的在身上洒满桃花味的香薰,为的就是等灵枢醒来,第一时间就能卧进他的怀抱。 耳听得一身白袍的丹霄声音有些颤抖,牙齿打着架,咯咯的响,“灵,灵枢,你醒来了?” 灵枢舒服的靠近丹霄,闻见他身上浓郁的桃花香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笑着问,“丹霄啊,你弄那么多桃花在身上做什么?招蜂引蝶也不是这样的啊?” 丹霄手指也有些颤抖,他轻轻回抱住灵枢,将头靠在他颈弯处,轻轻蹭了下,眼中渗出一些泪,他却还犹自笑着说,“灵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比旁人爱美些。” 灵枢神情有些恍惚,也没仔细听丹霄在说,他身上浓浓的桃花香味隔着衣衫传来,有些困,眼睛睁不开,丹霄却还在自顾自的说。 “灵枢啊,外面都是桃树,开满了你喜欢的桃花,你醒来看一眼也好啊。” “灵枢,浮黎前几日跟我传书,说他现在连我宫里的事也一并处理着。” “灵枢,北海有些事,敖玄一时不能赶回来看你,你又不愿意挪窝,那只好我这个闲人来照顾你了。” 灵枢,灵枢,灵枢……天族太子嘴角噙着笑意怀抱着缓缓昏过去的灵枢仙君,笑着笑着,他再也说不下去,眼泪一滴滴砸落下来,落在灵枢眼上,鼻上,唇上,下巴上。 丹霄眼含着泪,却还是笑容满面的模样,“灵枢,我爱你,灵枢,我爱你,灵枢呀,我这个老人家很少说这些爱呀情呀的,你可要仔细听着,下一次我就不说了。” 门外,丹霄口中有事要忙的敖玄跟浮黎静静看着灵枢被他抱着,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吃醋,反而眸露悲伤,渐渐地,泪水覆盖在浮黎脸上。 又一次,天族尊贵冷傲的二皇子转过身,走了。 这一次,敖玄忍不住在后面大声问他,“浮黎,你去哪里?” 浮黎并未回头,他只是声音冷然,缓缓道,“我去给灵枢种桃花,等他醒来,便能看到桃树遍野,花开浮黎,看到这样的盛景,他便会想起我。” 二皇子并未多言,径自走了,留下陵玄一个人站在选原地,依然黑发玄衣的北海三皇子重重叹了口气,走进大殿。 一直在照顾灵枢的丹霄却早已收拾好情绪,轻轻将他放在稻草铺成的床榻之上,灵枢合着眼,身上盖着与此地不相适应的上好丝质锦被,他依旧合着眼,犹自昏睡着。 陵玄声音带着哭意,故意装作没事人一样的问丹霄,“丹霄,他怎么样了?” 身着白色海棠花锦袍,发丝被一根乌木簪住,容颜姣好的天族太子丹霄殿下叹了口气,缓缓道,“陵玄,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又何必再问?那天你同灵枢厮磨,他情动之时喝的酒,不正是忘情吗?” 北海三太子眨眨眼,一滴泪便落了下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丹霄,受不了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般令他伤心欲绝的话,“忘情?灵枢他,是想将我们都忘了?他,他怎么这么狠心?” 丹霄弯唇一笑,煞是风情万种,只见他缓缓理了理垂着的乌发,眸中掩藏着浓郁的悲伤,他身上的桃花香气似有若无传过来,敖玄只听见丹霄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你第一天认识他吗?灵枢啊,向来最是小气狠心了,说起来也是个洒脱的仙君,其实心里很柔很柔,舍不得他认识的人受一点伤害,浮黎伤他太深了,我也伤他太深,你也是,我们都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逼死他的刽子手罢了。” 风吹皱,这一池春水,怎生多情? 破庙之外,天族二皇子浮黎站在山岗上,望着满山桃树盛开,忽然间,泪覆满面。 他轻轻闭上双目,双唇发出一声叹息,悠悠的,像是自言自语,“灵枢,你怎么这么狠心呢?你已经让我后悔一次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还想让我再后悔一次吗?灵枢仙君,你真是个狠心无比的人呢。” 而此时,睡在稻草之上的灵枢,一滴泪缓缓自他昏迷中的眼角滑落。 他情深至此,他执意两相忘,他不甘,他懊悔,这世间事,又有几人知? 第二十二章 长恨宫词 隔着小庙之中昏黄的烛火,天族二皇子浮黎遥遥跪拜在庙外,向来无悲无喜的眼眸罕见的泄露出一丝情绪,庙外的山岗上满山桃花盛开,很是动人,浮黎故意用仙术锁了这方荒山,凡人就算误入也会因为迷路而不得不原路返回。 二皇子神情有些凄惘,眼眸也很是无神。 他暗自想着些从前在清虚宫内的一些事,同灵枢的事,然而当初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人此刻躺在小庙之中的干草上,昏昏然陷入昏睡,再无心理会那个谁模样伤情的跪在外面,那个谁依旧桃香覆身认真熬药,那个谁入北海盗宝却怅然而返。 这所有的一切,灵枢是全然不知的。 丹霄依旧穿着那件遍覆桃花香味的海棠花锦袍,他自干草铺就的床榻之上半抱起灵枢,双唇似有若无的覆盖在灵枢的双唇之上,轻微的亲吻着,面前人犹自昏睡着,唇上带些感染风寒之时的温热,像极了从前每一次在这里拥吻,他体内的温度。 温暖,娇软,却还带着他所独有的桃花味。 真真算得上最上等的器皿了,然而却有着尊贵无比的身份,天君亲封的灵枢仙君,北冥神君第七子,也是上神灵枢。 丹霄唇中几不可闻发出一声叹息,“灵枢,灵枢,灵枢,我爱你啊,我爱你啊,灵枢,你快些醒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大荒看桃花好不好?浮黎那家伙用法术给你变出来桃树都不能结果子,也不好看,你别爱他了好不好,你看看我丹霄好不好?” 窝在供桌底下的敖玄终是忍不住一声泪下,竟是哭了。 口中也喃喃道,“灵枢,你才刚认识我多久,我们上一次一起相处也才多久,你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也像个凡人一样的哭哭啼啼,为了灵枢的生老病死而伤心落泪,哭的泪蒙蒙的敖玄模糊的想,或许,这就是他们三个的劫数了,就算没有司命的命簿,遇着了灵枢,他们几个谁都逃不掉,都要无可救药的爱上他,然后看着他死去,伤心难过许久,许久。 大殿外的浮黎犹自跪着,却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唇角一弯,笑得很是风情万种,就连丹霄也甚少见他这个清冷孤傲的弟弟这般模样。 他起身推开殿门,任由五月里的冷风吹进来,神情淡漠的扫了一眼破败的小庙,然后朝着灵枢昏睡的地方走去。 一见到他来,丹霄松开灵枢的双唇,细长的眼角瞥向他,不屑的冷笑,“怎么?浮黎你把他害成这样,现在还想见他?滚,你怎么不滚呢?” 浮黎静静望着丹霄发痴的样子,并未出声,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丹霄,你跟敖玄都走,我来照顾他,我知道怎么能让灵枢好起来。” 说完,浮黎唇角一弯,淡笑着望着丹霄怀里,昏睡着的灵枢,“这忘情酒啊,还真的只有我能解呢。” 丹霄冷着脸盯他这个弟弟,也不说话,细长的眉眼此刻满是讽刺,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海棠花锦袍也不禁沾染了些主人的凉意,只听得他道,“浮黎啊,你把我的救命恩人害成这幅样子,现在还想来害他?灵枢就算昏迷,喊得最多的还是你的名字,浮黎,我真是嫉妒你,为什么你能得到灵枢的心,而我不能。” 向来风情万种又很是柔媚的天族太子此刻全然没来以往的风度,看起来很是痴狂,浮黎却淡漠看着丹霄,缓缓开口,“丹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紧接着,丹霄立刻追问,“为什么?” 二皇子的答案很是漫不经心,只听得他幽幽道,“大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心里都是惦记着他的,对我来说,他是谁都不重要,柳青云也好,灵枢也罢,都是我的爱人,我是打算娶他入主清虚宫的。” 说着,浮黎神色温柔的望着灵枢,几不可闻的又是一声叹息,他并没有再唤大哥,而是恢复了往常的称呼 “丹霄,就算不提那些情情爱爱,我心里也有他,他心里也有我,我们彼此相爱,而你不是,你只是因为他自飞云楼救了你,你才爱上他。 “你只是因为他与你身份相等,所以才爱上他。” “对你来说,他灵枢仙君是谁并不重要,就算是别人将你从飞云楼救出,你也会一样爱上他的,你需要的只是平等。” “丹霄,你扪心自问,如果他是个烦人,你会爱上他吗?” “不会,丹霄,你天族太子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凡人呢?你们之间的爱并不平等啊,丹霄。” 浮黎这一声声丹霄,说的天族太子很是没脸,然而丹霄还是死死抱着灵枢不肯撒手,跟从前他和浮黎在天上抢什么东西一样,浮黎有的,他也一定要有,不然,他也不会让浮黎好过。 这就是啊,丹霄这个人,向来如此自大张狂,谁都放不进眼里,浮黎如何?敖玄如何?他灵枢仙君又如何? 不还是乖乖被他抱,被他亲吗?呵呵,浮黎,你视若珍宝的人,同样被我占有了呢?你看啊,他灵枢是我的了。 丹霄抬起头,不甘示弱的瞪视浮黎,“呵呵,浮黎,你知道这一切如何?你能改变什么吗?不能,他灵枢仙君就算死了,魂飞魄散了,他仙元也会是我的,他是我的,你听到没有,灵枢是我的。” 浮黎这次并没有再跟丹霄争辩下去,他犹自朝着丹霄拜了下去,恭敬道,“既然如此,那臣弟便不勉强了,只是丹霄,你要记得,灵枢这个人啊,他需要谁,便会主动喊谁,不是你假意温柔,便可以骗得过他的。” 说完,浮黎唇角带着一抹笑,坚定的看向丹霄。 太子却有些慌了,话语中有些不甘心,他威胁道,“你若是欺负了灵枢,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浮黎!” 说完,丹霄催着敖玄,两个人飞快的驾云,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走之前还没忘给小庙加上一层结界,以防止有人蓄意打扰。 眼见着这两个捣乱的家伙都走了,浮黎淡漠的神色隔着窗户望向院外,倏而又收回,目光落在面前沉睡着的灵枢来。 他叹息一声半坐在干草上,将灵枢抱在怀里,左手伸入袍子里,享受着手下滑腻的肌肤,似是有些不满,灵枢轻微的哼唧一声,浮黎闻言笑了,轻轻顺了口丹霄准备好的水,给灵枢度过去。 舌尖灵巧的撬开柔软的双唇,吸吮着丁香小舌,灵枢“呜咽”一声,猫叫一般轻微,身子颤抖,任由浮黎跨过他的身子,将他压在身下半抱着,浮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逐渐收拢怀抱,不停吸着灵枢的舌头,那口清水早已滑入面前人的喉头,灵枢颤抖的哼叫出来,嗯嗯啊啊的,像只小爪子,不停撩拨着浮黎的心房。 他闭目深吸口气,静静心,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一刻不停地狠狠享用着灵枢的舌头,一丝粘液从他们相连的唇角滑落,滴在灵枢胸前的衣衫上,看着很是淫靡。 眼瞧见面前人紧闭着的双眼迷蒙层层水雾睁开,浮黎才松开灵枢半肿着的双唇,离开前,还不满的舔了舔诱人的唇角,狠狠吸了下才满足,灵枢身子颤抖,口中哼唧着,“呜呜呜,浮黎,你走开,你不要我了,呜呜呜,你不要我了……” 他的哼叫声,听起来满满的委屈、不甘、难过和悲伤,哼到后面,眼泪也顺势留下来,浮黎凑上前,一一舔舐掉灵枢的泪水,然后使坏似得故意用舌尖划过灵枢紧闭着的眼皮,身下人委屈又害怕的哼唧着,“啊啊啊,不要,浮黎,你,你别这样,呜呜呜,你去找那西海公主吧,你同他在一处吧,我,我不要你了,你总是让我难过,我不要你了。” 浮黎眸中燃起一丝怒火,他一口咬住灵枢的喉结,反复舔舐,轻轻吮吸,灵枢立刻受不住了,哭叫着求这个小气的男人放手,两人身下该有反应的地方,立刻起了反应,看着如同往常一般乖巧的灵枢,笑意染上浮黎的眼眸,他换了个地方,故意轻咬着灵枢的锁骨,不怀好意的审问,“灵枢啊,你到底是喜欢本君?还是喜欢丹霄抱你呢?” 灵枢还没从方才被摸被亲被咬的身体反应中醒来,犹自愣神,口中不自觉随着浮黎的话重复,喃喃道,“丹霄,丹霄,丹霄……” 浮黎听见这话,眼角挑起,笑得一脸无辜,狠狠折磨着灵枢的双唇,一下吻上去,反复舔舐着,不给他半点喘息的空间,灵枢被他折磨的眼角微红,眸中含泪,口中嗯嗯啊啊的不停shen yin,停在浮黎耳朵里,却全然变了味,他唇角翘起,审问道,“灵枢啊,看来你还是更喜欢我大哥啊,恩?是不是?” 实在受不了浮黎这般小气的男人,灵枢一边哭,一边大口喘息,看起来很是可怜,“没有,没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浮黎,浮黎,浮黎……” 听着心上人如此诚实的表白,浮黎满意的合上嘴角,笑意却被他藏在眼睛里,他低下头,继续口中的动作,引得身下人shen yin的越来越大声。 灵枢实在忍不住,双腿直打颤,他主动攀上浮黎的背,在上面又抓又挠,下身一身快感,他抬起头,含泪的双眸闭合,主动吻住浮黎凑上来的脸,正好凑在脸颊,浮黎又是一阵心满意足,笑得像偷腥的猫。 灵枢仙君的这场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二皇子给治好了。 第二十三章 镜花水月 北冥,灵枢仙君府 他着一身浅青色长袍,衣衫并无半点花纹,乌发全被一根绿檀木簪子挽起,余下的青丝随风轻微摆动,顺滑的铺在背后,五官并不出彩,却十分清雅,明明是很寻常淡雅的装扮,却因身周极淡的桃花香而显出一股子妖冶清丽的味道来。 那人窝在院中偏远一角的躺椅上,很是闲散,他仰面望着头顶盛开的满树桃花,神情恍惚,躺椅四周零零散散尽是些空酒瓶。 看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无聊,他却又扯起唇角,神情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悲伤,讥讽一笑,“浮黎啊浮黎,你真是我的劫,我灵枢,终是逃不过这一难。” 灵渊神君今日不过偶然路过灵枢这处小院,罕见的从大开的门内瞧见这个本该在凡间混日子做任务的胞弟,他很是诧异的盯着他,像这般放浪形骸,不顾自身形象的灵枢仙君,他还是第一次见,未免感到稀奇。 虽然他跟灵枢这人相处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出来,他明显不是很喜欢待在北冥,少有的跟九凤还有自己待在一处的时候,倒也是一副兄友弟恭,好脾气的模样,只是偶尔提起天族那位尊贵的二皇子浮黎时,才会讥讽一笑,说些从前的事。 因着这档子原因,灵渊对他这个便宜弟弟,其实很是同情,所以每次跟他相处,言谈之间不免带上兄长对弟弟的亲昵。 灵枢仙君这个人自是做蛇妖做惯了,真是不习惯同旁人过于亲近,所以每每灵渊神君不自禁对他流漏出这幅亲昵姿态,他总是找借口躲掉,实在逼不得已,也只能做做样子,装出一副好脾气柔和的模样,任由灵渊同他亲近亲近。 因此,当灵渊神君撞见灵枢仙君这副为情伤神的模样,肯定是要上前管上一管的。 早在灵渊踏进小院,灵枢仙君就察觉了他五哥的气息,他故意不做声,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熟睡,却在灵渊站到他身前,微微叹息想要将他抱进屋的时候睁开眼,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瞬间清亮无比,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灵枢仙君好脾气的笑问灵渊神君,“五哥,你这是做什么?” 灵渊神君脸色未免有些不自然,他尴尬一笑,“小七,我见你在这里睡着了,想抱你去床上睡,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天君的任务做完了?去司命那里交令没?” 听了这话,灵枢仙君含笑的嘴角似乎被冻住,他轻微叹了口气,盯着灵渊,目光中有些苦涩,“五哥,你不同九凤师父在一处,何故来打趣我?” “小七,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弟弟,你的事,我当然要放在心上。” 灵枢仙君并未回话,他又重新躺回躺椅上,继续神情恍惚的盯着院中桃树新长出的绿芽,发着呆,灵渊见状也不多话,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等灵枢回神。 小院很是凉快,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桃花香,风里也夹杂着些微的泥土味,灵渊嗅了嗅,有些诧异,“灵枢,你这趟回来,怎么变了这么多?还特意从凡间带桃树回北冥,看这树长的如此好,上面还隐隐有你的仙元气息,你没少花心思吧? 说着,灵渊起身打量面前长势甚好的桃树,同时伸出细若无骨,在阳光下能看出血管的的右手仔细丈量桃树,末了转身笑着冲灵枢打趣,“看来我家小七是看上哪里的姑娘了,还知道栽树哄人家开心。” 灵枢仙君窝在躺椅上几不可闻的动了动唇角,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五哥,浮黎跳诛仙台了。” 说话的人很是轻描淡写,仿佛这不过是寻常闲话一般,可落在灵渊神君耳朵里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灵渊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见灵枢又来了一句。 “五哥,是我让他去的。” 灵渊的心瞬间被抓紧,他看着躺椅上懒散的灵枢仙君,长叹一口气,重新坐回凳子上,问他,“小七,二皇子发什么疯?这会儿跳诛仙台?前几日他不是从凡间回来了吗?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小七,你们……” 将要出口的话语又被吞了回去,灵渊始终不舍得责备他,他跟灵枢,虽未从小长大,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却也早早的对这个弟弟有了感情。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看着灵枢,“小七,你跟二皇子发生了什么?他会去跳诛仙台?太子没有拦着吗?” 灵渊神君也是前几日才知晓天界失踪已久的丹霄太子被自家小七找回的消息,他当时还很是开心,因为小七刚当上仙君不久就做了这样的大事,以后肯定少不了要在四海八荒众仙面前露面,也能磨磨他这副懒散的性子。 很明显,当事人灵枢仙君不这样想,他依旧是那副懒散闲适的神情,也不看灵渊,只是默不作声盯着院中盛开的桃树,过了会儿,似是看够了,他扯着唇角又是一笑,凉凉的,双眸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悲情,缓缓开口。 “五哥,那天我自浮黎怀中醒来,他便笑着同我打趣,道我虽然做了仙君,飞升上神,却还是从前那个柳青云。” “五哥,你知道吗?他还笑我身子敏感,半点离不开他天界二皇子,浮黎同我说,他只消得稍稍一勾手,我是腿也软了,魂也飞了,只知道一个劲的喊他相公,求他抱我了。” “五哥,其实,我当时并未多生气,只是心里难过罢了,我怎生得就欢喜上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神仙呢?也罢,是我生的贱,就算做了北冥神君的儿子又如何呢?在他人眼里,不过是个玩笑。” 说着,灵枢仙君唇角含着一抹讽刺的笑意,笑开了怀,他低垂着头,发簪忽然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嘭”声,被绿檀木束起的乌发瞬间滑落下来,遮住灵枢全部神情,透过滑落的乌发,灵渊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得他这个清雅淡薄勉强算是清秀的弟弟笑的很是难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似乎因为笑的太着急的原因,他咳嗽了几声,然后转过头,脸上满是凄楚的神色,就那么盯着灵渊,唇角依然笑的嘲讽,“五哥,你可知道,浮黎后来还说了什么?你想听吗,你想听他是如何羞辱我的吗?哈哈哈哈,五哥啊,你可想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弟弟在他手里是如何被折辱的吗?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灵渊变了脸色,他皱着眉头,似是气急了,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又站起身,穿着粗气,刚想出声询问,却又担心刺激到灵枢,想要轻抚灵枢头顶的手也收回。 他右手微微颤抖着收回,深吸一口气才平缓心情,转而担忧的看着灵枢,然而刚一开口,微颤的话语便泄露了他的情绪, “小七,没想到你同那二皇子,竟是让九凤说准了,他先前同我打趣,你同清虚宫内的小天奴如此相像,莫不是同一个人,如今看来,二皇子浮黎豢养天奴剖丹渡劫的传闻竟是真的,你在凡间的事,我同九凤,也一直关注着,没想到浮黎对你的好,竟然全是为了你这身修为。” 灵渊再不忍心说下去,他看着灵枢这副难受至极的模样,心里也很是难过,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灵渊神君想了想,安慰道。 “小七,我们北冥的神君,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浮黎犯下此等事,天君那边也要上折子同天帝禀明情况,你若是不想去凌霄殿同天族辨别一二,五哥可以和九凤代你去,左右,我们北冥的孩子,也不是任人肆意欺辱的。” 灵枢仙君似是难受极了,他趴在躺椅一侧,仰头看着灵渊神君丰神异彩,荣光华发的模样,不由得出了神,他无意识的冲灵渊喃喃道。 “五哥,你知道吗?那日,浮黎向我求饶,让我原谅他,还同他好,我便笑他痴,历过这么一场情劫,我怎么可能还会如往常那般迷恋他呢,我对他说,那你,便自去诛仙台,剥去仙骨,再下九幽十八层奈何地狱,魂入轮回镜,再做一回凡人吧,我本也是气急了的话,呵呵,可后来,丹霄赶过来同我说,浮黎真去跳了诛仙台。” “五哥,那时我便想,若是前生我欠他的,现今却也早就还清,可他欠我的,却一死了之,这算个什么事啊,五哥,我好难受,五哥,我不爱他了,五哥,你说我要怎么办?” 说到最后,灵枢仙君神情不免恍惚,他将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膝盖蹲在躺椅上,双眼无神的盯着灵渊,“哥哥,我好怕,哥哥,我不喜欢浮黎,哥哥抱我好吗?哥哥爱我好吗?哥哥,我好怕……” 看着此刻满脸悲伤的灵枢,灵渊神君不由得也伤了神,他缓慢蹲下身,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像是小时候二人原身交缠,一同厮玩那样,灵渊轻声说,“小枢,别怕,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所以你不用怕。” 没成想躺椅上的灵枢仙君轻哼着躲开了他的手,口中还不满的说道,“你走开,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你不是,哥哥刚才还在的,哥哥还在的,都是你把我哥哥吓跑了,我哥哥才不理我的。” 听了灵枢这番充满童真的话,灵渊眉头紧紧皱起,他不免沉思,掐指认真算了一下,确实大惊失色,他心中暗道,小枢啊,怪不得你时常不对劲,原来自你入胎到母后腹中之时,便是两个灵魂纠缠在一处,看来,先前同我说话的那个,是哥哥,这个哭的,是妹妹了。 得知了这桩往事,灵渊神君一时间也不免沉思,他轻轻哄着灵枢,看见这个人陷入沉睡,才起身将他抱起,缓缓放在灵枢惯常睡的床榻之上。 第二十四章 爱恨恩怨 灵枢仙君就这么在府邸内昏沉沉睡了好些时日。 直到丹霄跟司命过来找灵渊问些事情,九凤也跟着瞧瞧情况,一袭白色素袍的灵枢仙君悠悠然自府邸转到灵渊的洞府内。 众人这才瞧见他,只见灵枢仙君依旧是那身白色素袍,绿檀木簪挽发的模样,手中摸着一壶酒,有一搭没一搭的朝嘴里灌去,他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唇角笑意盈盈,边喝边冲大家笑。 “五哥,你这洞内今儿挺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说完,灵枢仙君眉梢一挑,有些懒散的瘫坐在洞府内一块大石上。 丹霄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好说什么,他皱着眉头,几不可闻的掩住鼻子,似是有些嫌弃灵枢身上传来的浓郁酒味。 他看向灵渊与九凤,“灵枢他,从凡间回来,便是一直如此?” 丹霄本就生的矜贵无比,今日更是特意着了一身金线锁边的素白袍子,上面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海棠花的纹样,大朵大朵的海棠隐隐开在同样素白的描金袍子上,更是衬的他整个人丰神俊朗,眉目如画。 言谈间他又极是克制,总是浅浅的笑着,更加让人觉得矜贵,傲气,全然不像灵枢在凡间认识的那个丹霄,那个浪荡子弟似的天族太子看样子已经死在小庙里了,面前矜贵克制丰神俊朗的,才是真正的天族太子啊。 那浮黎呢,他的二皇子呢?恐怕早已死在诛仙台下缭绕骇人的戾气之下了吧。 连魂魄,也是不归地府不回天界,只会飘飘然通过幽都十八层地狱下的那面轮回镜。 再入凡间,重新做个凡人,可能等浮黎不知道多久后再次飞升回天界,他灵枢仙君已经几万岁,几十万岁了吧。 浮黎还会认识他吗?他们还能像从前那般交颈缠绵,耳环厮磨吗? 想着想着,灵枢心里,忍不住落下滴泪来,那滴泪烫在心窝,浅浅的砸下一个小坑,弄的心里生疼,说不出的情绪充斥在他心里,闹心的很,偏偏这时又听见丹霄的声音飘飘然而至。 “灵枢,你现今这般模样,可对得住浮黎对你的一片深情?” 灵枢仙君早就醉的没边了,纵使再清淡的桃花酒,喝的多了,醉意也会漫上双颊,他努力睁着那双不甚清醒的双眸,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丹,丹霄啊,你既然这样问我,那想必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浮黎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他没爱过我,我也没爱过他,我们之间,公平的很啊。” 丹霄听到灵枢这番醉话忍不住笑了,他语气很是轻描淡写,扯起唇角,残忍落下一句,“灵枢仙君,你可知晓那天你喝了忘情酒,仙元快要消散的时候,本太子为何会突然离开?你不好奇吗?本宫向来同浮黎不和,为何那天一走了之,将你扔给浮黎,成全你们□□好?” 看到这般故作姿态的丹霄,灵枢忍不住笑了,他笑得很是开心,却忽然不笑了,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盯着丹霄,嘲讽道,“为什么?你丹霄太子做事,还需要向小仙汇报吗?小仙人微言轻,跟您是没法比的。” 丹霄就那么打量着灵枢,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笑容满面的回忆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灵枢,那天,我记得浮黎同我说。” 说着,丹霄右手一挥,众人面前的空气中波纹荡漾,遥遥浮现出一面硕大的水镜来,上面正是那天浮黎跟丹霄的对话,二人的神态清晰无比的从水镜上显现出来。 “怎么?浮黎你把他害成这样,现在还想见他?滚,你怎么不滚呢?” “丹霄,你跟敖玄都走,我来照顾他,我知道怎么能让灵枢好起来。这忘情酒啊,还真的只有我能解呢。” “浮黎啊,你把我的救命恩人害成这幅样子,现在还想来害他?灵枢就算昏迷,喊得最多的还是你的名字,浮黎,我真是嫉妒你,为什么你能得到灵枢的心,而我不能。” “丹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大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心里都是惦记着他的,对我来说,他是谁都不重要,柳青云也好,灵枢也罢,都是我的爱人,我是打算娶他入主清虚宫的。” “丹霄,就算不提那些情情爱爱,我心里也有他,他心里也有我,我们彼此相爱,而你不是,你只是因为他自飞云楼救了你,你才爱上他。 “你只是因为他与你身份相等,所以才爱上他。” “对你来说,他灵枢仙君是谁并不重要,就算是别人将你从飞云楼救出,你也会一样爱上他的,你需要的只是平等。” “丹霄,你扪心自问,如果他是个凡人,你会爱上他吗?” “呵呵,浮黎,你知道这一切如何?你能改变什么吗?不能,他灵枢仙君就算死了,魂飞魄散了,他仙元也会是我的,他是我的,你听到没有,灵枢是我的。” “既然如此,那臣弟便不勉强了,只是丹霄,你要记得,灵枢这个人啊,他需要谁,便会主动喊谁,不是你假意温柔,便可以骗得过他的。” “你若是欺负了灵枢,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浮黎!” 看着水镜中传来二人争吵的画面,落在灵枢仙君耳朵里的,全然只是浮黎了,他眼瞧着自己躺在破庙之中的草席上,天界尊贵的二黄子跟太子为自己在争吵。 那个此刻不知道落在哪里的倒霉鬼二皇子,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深情,还有些许的诚恳,灵枢仙君心里一时间很是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忽然从石块上坐起来,扔掉手中的酒壶,翠绿色的桃花酿瓶子砰地一声碎裂在灵渊洞府的地上,惊醒了尚且沉浸在水镜画面上的众人。 灵渊神君叹了口气,也不做声,只是微皱着眉看向坐在石块上的灵枢,许久,他才说道,“小七,我先前总觉得二皇子对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哄你玩的,现下真觉出浮黎的一片真心来。” 说完,灵渊长叹一口气,转而看向坐在他身侧的九凤来。 九凤会意,自石桌下拉住灵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似是要安抚灵渊因为灵枢的事而激起的一番情绪。 司命星君自从跟丹霄一起来到此处,便是冷着脸保持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眼瞧着九凤神君跟灵渊神君二人情投意合,眼瞧着丹霄太子描金秀凤、风流倜傥却又故作正经的跟人家装bi,甚至前几天还眼瞧着自家宫娥慌慌张张的回禀他二皇子一个想不开跑去跳诛仙台了。 他老人家眼看着灵枢仙君同二皇子这段一波三折的□□正有逐渐闹大的趋势,尤其自己还是从头观战到此负责撰写命簿的人,就算他心理承受能力再强悍,此刻不免也觉得灵枢仙君跟浮黎殿下委实不易。 话又说回来了,他老人家人微言轻的,虽说在星君府领了个职,也不过是天宫之中多若微尘的小仙官,平生所写的命簿无数,但是唯独这件事,真是看的司命星君他老人家心里难受的紧。 司命心里一难受倒是不打紧,关键是他心里一难受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于是司命星君他老人家左思右想也不得劲,只见他长叹一口气,还是决定出来管上一管。 司命星君主动走到坐起来的灵枢仙君面前,半蹲下身子问他,“敢问灵枢仙君,那天你与二殿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才会跳了诛仙台?小仙也是奉天帝的旨意前来北冥调查此事,还望仙君能如实告知。” 尚且保留一线理智,眼眸刚刚有些清明的灵枢仙君悠悠然冷笑瞧着司命星君对他的这番恭敬,唇角一扯,笑的很是肆意, “你便是司命星君了吧,本仙君倒是有所耳闻,想必本君下凡所历的情劫,尽皆出自你手了?嗯?司命,是也不是?” 司命星君的心猛地提起,看来灵枢仙君伤情归伤情,这脑子,却还是清醒的,他陪着笑,也像敷衍他人那样敷衍灵枢,“仙君这是哪里的话,小仙办事向来最是公平不过的,哪里会在您的命簿上胡来呢?” 他本以为灵枢会将这事轻飘飘揭过,没成想面前穿着素净,醉意晕上双颊的仙君笑呵呵望着他,眸中藏着一两点笑意,“司命,星君,我灵枢从不是个傻的,任你怎么写,我老实照做便是了,左右不过天帝、天君和十方天尊的意思,我灵枢呀,还真没什么藏私的。” 灵枢仙君这番话说的真是诚恳无比,听的司命星君脸红耳热,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欺骗下去,老实说道, “灵枢仙君,其实你下凡走这趟,着实没有必要,因为上面的好些位天尊、天帝的早就知晓你的身份来历,不过是想让二皇子多磨磨性子,早早的将情爱之事抛下,日后好继任天君的位子,所以才安排您下凡走一遭。” 灵枢本就心神不稳,此刻猛然听了司命星君这席话,更是精神恍惚,如遭雷击一般,他面上却也没表示出多少不快,只是默默听着。 据司命星君所说,天界自从太子丹霄离奇失踪以来,便是一直想法子找回太子,无奈实在没线索,各地的城隍、阎君为了此事纷纷忙的焦头烂额,都均被派出去寻太子。 无奈丹霄音讯全无,十方天尊问得此事略一思索,也不肯多言,天帝就天君商议,从各方天尊的宫里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培养。 最后胜出的,自然是领了清虚宫这座府邸的天族二皇子,浮黎了,又因着浮黎前生是仙帝的缘故。 他的劫数,也是各方天尊所不能知晓的,浮黎现下只是个皇子,要接天君的位子,也只能下凡另寻机缘。 浮黎在凡间正巧碰到彼时尚且被北冥神君不慎遗失的灵枢,所以将他带上天庭。 第二十五章 一场天劫 司命星君长叹一声,缓缓将这些事一一道出,“后来的事,想必九凤神君,灵渊神君,还有太子殿下你们早已知晓了,二殿下第二次从凡间返回后,曾去星君府问过小仙一些事情,那时小仙从轮回镜中瞧见了太子与灵枢仙君,只知道你二人有些交集,也没多想。” “后来便得知了二殿下私下凡间的事,再后来,小仙便从轮回镜中再次窥见二殿下同灵枢仙君的纠缠不休。” “所以小仙此番前来,一是奉了天帝的旨意调查二殿下同灵枢仙君的事,二是为了太子殿下而来,太子殿下他,有心求娶灵枢仙君,不知灵枢仙君意下如何?” 司命星君话里故意没提灵枢同浮黎丹霄还有敖玄的□□,尽管这个唯唯诺诺的星君早就从轮回镜中知晓灵枢的一切过往,此刻也为他守口如瓶。 因为司命知道灵枢在听了这些事后肯定有些想法,对他们这些上神仙人的感情,他自是说不上什么话的,现下也只能安慰安慰,将这些往事说出口,已经是莫大的温柔了。 司命星君就是这么个人,面上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话很和气,办事也踏实稳妥,偏生了一张端正老实的脸,就是扔进人堆里也不扎眼。 灵枢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老实和气的人,一时间也没了脾气,关于方才司命星君所说的,他自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现下转头看向了灵渊,目光中略带些自责和懊恼,又多了些许的清明,“五哥,你觉得呢?” 灵渊神君自方才就一直在石桌旁坐着,灵枢眼瞧见自家五哥放在腿上的手被九凤握的死紧,也不好说什么。 他早习惯了孤身一人,在北冥的这些日子以来被这两个人还有众多哥哥姐姐宠的没边,但他最依赖的,始终是灵渊,所以很多事,他下意识就会去征求灵渊的意见。 灵渊神君叹了口气,“小枢,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五哥也不便多说什么,毕竟,”说着,灵渊神君向九凤神君望去,九凤也回望着他,两人目光交缠,很是默契。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小枢,你的事,自己拿主意就好,只需记得一点,没人逼你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父君母君虽说远在天都,却也早就传书与我,说北冥永远是你的后盾。” 话说到这里,灵渊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眼中满是柔柔的宠溺,“小枢,你好好的,五哥就没什么遗憾了。” 九凤神君一边敲着折扇,一边抬眸似笑非笑盯着司命星君,直看的司命星君心里毛毛的,他玩味的盯着司命道,“司命星君呐,原来你这趟前来,是替太子殿下说媒的。” 丹霄听了这话,也不好一直默不作声,他微挑着眉,唇角一弯,漏出个笑容来,“九凤啊,你我之间就没必要再说笑话了吧,你现在佳人在怀自是不愁的,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九凤看向丹霄,嘲讽道,“老不正经的,丹霄你可别忘了,你原身可是比天帝还要大上那么几岁的,你求娶灵枢这孩子,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为老不尊了。” 丹霄依旧是那副骚包的样子,他微笑着回了九凤一句,“老凤凰,你也不差啊,你瞅瞅自己身上的毛,换过多少轮了?” 九凤神君轻摇着折扇,同丹霄一样华光满面,风姿绰约的笑,“你个老不正经,净会欺负这些小辈儿,小七是我徒弟,你若是看上他了,怎么着,也要同我打声招呼的。” 丹霄眉毛轻挑,看起来很是开心,笑着回了九凤,“那是自然,九凤啊,你真是了解我,不愧是跟我一同长大的。” 九凤神君在心里暗骂丹霄这个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纪为老不尊看上人家小灵枢不说,刚死了个便宜弟弟就有空跑来北冥给自己说亲。 当然,九凤神君的这番话是没让当事人丹霄太子听着,他只是微笑着咬牙看着丹霄这个老不死的骚包,“丹霄,若是小七愿意,那你便是将他直接抱进你宫里,那也是可以的,以你跟浮黎的地位,断然闹不到要跳诛仙台的地步啊,本君实在是想不通。” 说起这事,丹霄也是懊悔不已,他瞅瞅一脸淡然若无其事的灵枢,转头看着九凤,叹了口气,话语里难得有些怨气, “九凤,其实这事真不怪我,要怪就怪浮黎那个小心眼的,他自己做错了事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一死了之倒是清净,可苦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九凤你在北冥闲散惯了真是不知道,天宫这些日子忙上忙下,就没一个偷懒的地儿。” 说着,丹霄太子长叹一声,惆怅的看着灵枢,这会儿,他似乎又是灵枢在凡间认识的那个丹霄了,那个风流倜傥的太子殿下。 灵枢眼看着九凤也叹了口气,他起身越过司命星君,走到灵渊身前,苦涩一笑,“五哥,我现在心里乱得很,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才好,你就让我去凡间混日子吧,兴许能想通也说不定。” 灵渊神君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中有些掩不住的惆怅,他几不可闻的又是一声叹息,“小枢,你愿意就好。” 得到兄长首肯的灵枢仙君转过身看向司命,他淡笑着对司命说,“有劳司命星君了,你可愿同我下凡走一趟,灵枢有事求司命。” 司命星君看着此刻状况明显好转的灵枢仙君,认真道,“灵枢仙君不用如此客气,这是小仙应该做的,小仙愿意陪仙君一同下凡。” 就这么,灵枢仙君带着司命星君,又一次,下凡了。 灵枢仙君到凡间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并没有寻见浮黎托身成的凡人,这日,他正同司命星君在茶馆闲坐,听着茶馆里说书人抑扬顿挫却又格外勾人的语调,忽然就想起浮黎跳诛仙台之前,他二人的情形来。 他便笑着同司命星君缓缓讲起这些往事来。 犹记得那日他被浮黎又摸又抱,哄的刚跟他欢好过,正是情热交缠,爱意浓浓的时候。 天界尊贵的二皇子浮黎殿下得意的瞧着怀里的灵枢仙君,笑着同他道,“灵枢啊,本宫真是爱你爱的紧呢,你爱本宫吗?” 浮黎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亲吻灵枢的额头,下巴,还有喉结的位置。 灵枢闭着眼睛承受浮黎不规矩的双手和亲吻,他早已恢复了神智,虽然对自己是怎么接受浮黎的很是不解,不过他也没点破,就这么将就着同他相处。 听了浮黎的询问,他也不多话,只默然回道,“爱不爱的说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浮黎,你不也只把我当作什么玩意儿吗?高兴了就摸摸抱抱,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呵呵,浮黎,你问我这些不觉得太假吗?” 然而话语中终究还是没忍住,带上了些讽刺的意味。 听了这话,浮黎便不开心了,他轻哄道,“怎么,灵枢你竟然不喜欢我这般待你吗,你搭眼瞅瞅,小灵枢都已经抬头了呢,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灵枢你已经泻了四五回了,还说不爱我?嗯?爱,还是不爱?” 浮黎说这话时,还故意用唇缓缓厮磨着灵枢柔嫩的粉色双唇,似是有些烦了,灵枢再也不遮掩情绪,自浮黎怀中扭过头看向一侧,不再理他。 这边,没得到回应的浮黎倒也不生气,他只是依旧继续着自己嘴上的动作,在灵枢耳边低低笑道,“枢,枢,灵枢啊,你瞧,本宫有多舍不得你,本宫自清虚宫内遥遥望见你同丹霄亲密,本宫便受不住了,真想把你搂在怀中,狠狠□□一番,方能解我心头□□。” 灵枢回过头,唇角一勾,讽刺一笑,便故意用双腿勾着浮黎的劲腰,无不魅惑的说道,“浮黎啊,你是不是觉得我灵枢仙君,还是当年在你宫里被你抱,被你摸的柳青云呢?” 浮黎猛地一听这话,乐的笑开怀,他低下头亲吻着灵枢诱人的唇角,反复舔舐着,笑道,“灵枢啊,难道你还不知晓吗?你这个人啊,不管做了什么仙君上神,在我眼里,你还是从前那个柳青云,我的青云啊。” 似是动了情,浮黎忍不住舔舐着灵枢脖颈处柔嫩的肌肤,他声音有些急切,带点喘息,急不可耐的对着灵枢表白心迹,“灵枢啊,你这身子真是敏感,我看你啊,半点也离不开我了,我只消得稍稍一勾手,你是腿也软了,魂也飞了,只知道一个劲的喊我相公,求我抱你啊。” 浮黎粗重的喘息喷洒在灵枢脸上,他只听得这个人在他身上接着说道,“灵枢啊,我怎么这么迷恋你呢,真恨不得将你摁在我身上,你死死缠住我,像现在这般。” 后来浮黎再说什么,灵枢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事后,自己无比冷静的将身子收拾干净,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似的,心里很凉,很凉,他淡然笑着同浮黎讲,“浮黎,我灵枢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我恨透了你。” 说完,他便冷着脸将浮黎赶出破庙,自个儿窝在供桌底下独自伤情着。 等到浮黎再次从天上下来,登门拜访的时候,他隔着一层门板,冷冷的问,“二皇子来访,有何贵干?我北冥一族向来与天族不和,二皇子莫非是来联姻的?” 遥记得浮黎柔声轻哄道,“灵枢,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他也不做声,只是朗声笑着,等到笑够了,咳得没样子隔着门板对浮黎喊道,“那你,便自去诛仙台,剥去仙骨,魂归奈何桥,再做一回凡人吧。” 记得那会儿的浮黎很是好脾气,灵枢在院子里听到他淡淡的声音透过紧紧关闭着的木门传来,“若是如此便可让你消气,那我,甘愿。” 后来啊,后来自己就回了北冥,然后便是天界二皇子浮黎殿下跳诛仙台的消息传遍了四海八荒,再后来他同灵渊说了这档子没脸的事,再再后来,就是丹霄同司命一道过来北冥调查此事顺带着提亲了。 重又提起这些往事,灵枢仙君脸上很是不好看,司命星君好言劝他,“仙君,此事就算了吧,你也莫再多想了,我们回天宫吧。” 此刻的灵枢仙君目不转睛盯着司命星君,眸中藏着些说不出的难过,他声音很轻,很淡,又染上些牵强的笑意,“司命,你知道吗?纵使浮黎如何折辱我,我总是不怪他的,因为我知道他是惦记着我的,他爱我,司命,司命你知道吗?浮黎他爱我,可是他竟然这样侮辱我,他爱我我不怪他,可是他竟然这样侮辱我,我真的不能忍受啊。” 情绪崩塌到极点便是崩溃的时候了,司命星君只记得那天,灵枢哭了很久,很久,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册子上两三行的话,此刻也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讲自己的过往,讲浮黎如何折辱他,讲些其他的伤心事。 听了这些事,他心里很是难过,一难过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内心柔软的司命星君此刻默不作声揽着灵枢,任由他哭的肆意。 第二十六章 柳仙青云 其实对于灵枢仙君来说,身边的人是丹霄、敖玄还是司命,并没有什么分别,他之所以找司命前来,是因为司命清楚浮黎的去向。 那个因为他而死去的可怜魂魄,到底去了哪里呢,这苍茫碧落,天穹之上,可还有另一个飘摇回荡的魂魄,是因他而死。 他灵枢贵为仙君,已经是凡人仰慕不已,供奉跪拜的神仙了,然而这又如何呢?他也有许多做不到事啊,就比如同浮黎还有丹霄的一番爱恨纠葛,他老人家就处理不好。 自己都觉得这事十分不堪,更逞论别人呢? 想着想着,灵枢愈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他蒙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去讨份差事做。 这一日,司命跟着灵枢,眼看着他进了一座城隍的府邸,那里香火不甚好,小庙也是破败不堪的,到处都是灰扑扑一团,唯有中间端坐着的城隍老爷很是气派。 灵枢眼瞧着城隍的神像,泪水就那么滚落下来,他忽然想起从前第一次被这个神仙救起的情景。 那时他形容尚小,不过是孩童模样,慈悲庄严的城隍老爷牵着他的手,将他领进这座府邸。 在城隍手下当差的人慌不迭给他准备些饭食,都是凡间信徒供养的,不过是些粗粮,看些有些少,很是寒蝉,不过也是城隍老爷庙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记得他瑟缩在一旁,饭食都不敢动,只睁着一双大眼睛害怕的瞪着面前威严无比的城隍爷。 重又提起这些往事,灵枢仙君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默不作声踏进这处庙宇,恭敬抬手跟胖乎乎很是和气的城隍老爷问好,“爷爷近来可好?青云来看您了。” 城隍爷依旧穿着那身许久不变的黑色官服,上面交缠些红色纹样,他眯着眼,笑着对这个年轻人说,“咦,是你呀,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处来?” 灵枢抬脚迈进正屋,一撩衣袍下摆,工工整整跪在原地,他双手作揖,对着城隍爷恳求道,“还请城隍大人大发慈悲,收留青云在此地修行。” 穿着黑色官服的城隍扁着嘴,可不乐意了,“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上面的官,连年的俸禄可比我这里多多了,呵呵,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灵枢也不多话,依旧那样跪在城隍面前,目光中有回忆,有悲伤,也有故人相见的感动和恭敬,“青云想寻个去处,又不想回北冥,左思右想之下,只好回城隍爷爷你这里了。” 黑衣的城隍一听这话笑的眯缝着眼,他乐呵呵的对灵枢道,“好呀,好呀,我这里正巧有一家的小姑娘得了病,你可以去她家领个保家的位子,同其他仙家一同照拂她家。” 灵枢听了这话,方才对着城隍工整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 青年长身玉立,坐在桌边跟庙里的城隍聊天。 司命星君只记得那天灵枢仙君走进城隍庙,再出来时便是凡间一处人家家里的保家仙了。 他依稀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眼看着北冥的这位仙君放着好好的神君不做,便要下来凡间走这一遭。 他老人家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想问也问不出口,也就只好由着灵枢仙君胡来。 灵枢从前在凡间之时也曾识得一些偶然得了道的孽畜们,那不过是些山精、妖怪之类的灵物。 它们大多附于人身,或是去了寺庙、道观,混个一官半职,或是挂上个道童或者道门俗家弟子,报上自己名号,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作威作福,混吃混喝,瓜果、点心自是不缺的,甚至稀罕些的,还有送银钱、美人的,好不逍遥快活呀。也有去凡人家里的,扯块黄布,供上几尊神像,四周遍布佛偈道法,偶尔上身显点小神通,便能轻易猜出他人现在所遭遇的事情或者前因后果,再麻烦点的,跑远点,上天问两句或者去地府探探路,也总能问到。 这便是精怪的日子了,庇护凡人,乱闹因果。为的,不过是积攒功德,以求早日位列仙班,成一方仙神,岁成十数甲子的神明,知宿命,晓因果,有自己的一方案桌,断的了凡间因缘,凡人纠葛,也就罢了。 可灵枢又不是这些贪欲过大的精怪,就算他从前是,现在也不是了,他是天宫正经受了符篆的仙君,有官服有官帽,也有自己的府邸。 但是这也挡不住他羡慕旁人,说实话,他很是羡慕人家,因为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就算做了仙君又能如何呢?还不如在凡间混混日子,也好过终日同浮黎丹霄他们牵扯。 说实话,灵枢也偷偷去看过凡人过日子,那会儿他捏了个法诀,附身一个女孩,闹得人家孩子生了病,不住地哭。 他默不作声一路跟着女孩,看她凡间的父亲母亲带她去供奉着仙佛的人家家里,有时是父亲带她去,有时是母亲带她去。 他坐在椅子上,看那跟她一样的凡人装模作样,掐指一算,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想安抚这孩子,每当这时,他便不住地冷笑,你附身这弟子都不知疯了多少时日,还想着能出来行医?笑话,等她运势好了,我自能扬名四海,要你来管我闲事? 这些人有时是七八十岁的老中医,有时是四五十岁的妇人,有时是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有结了婚的,也有打光棍的,还有许多,灵枢已然不记得了,只是每当想起这回事,就总是冷着脸,看她凡人父母忙来忙去。 现在,他也算是有了个位子,像旁人那样,也有了个供桌,还有瓜果点心跟香火,这家人还挺讲究,她凡间父亲会买些好的水果给它们供上,以求这孩子平安顺遂。 这些事,这女孩是不怎么全知晓的,灵枢总觉得她傻,整日乐呵呵的,或者苦着脸,又很懒,经常会忘记上香,最多买点便宜水果给它们这些仙家供上,没有点心,素食也很少有。 因为这个,很多跟着灵枢下凡过来的仙君有些不满,觉得有些怠慢,又觉得不能对这个孩子要求太多,毕竟她从小到大被保护的很好,不怎么服侍别人,也就算了,不跟她一般计较,慢慢将这事淡忘。 日子。 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 春去秋来,夏尽冬至,这人间,已然三四个冬夏过去了。又是一年冬天,天气快要冷了,灵枢整日冻得发抖,也说不出的烦闷,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几分嫌隙。他灵枢仙君要的,这个凡人女孩给不了,也给不起。 不提这些事了,灵枢心想,提起又总是难过,司命早已经回了天宫,浮黎也没有下落,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窝也不肯再窝在破庙的供桌底下。 太冷,又太难受,反而不如这女孩家里温暖,作为一只蛇,灵枢就算修炼成仙君了,也还是那副怕冷的样子。 天一冷,他这个年轻的仙就难免受不住,又不肯出门正经办什么事,连北阴酆都那里都不肯去,虽然只要去了,他师尊就不会不管他,他也会有个好去处,但是他不想,也不愿。 灵枢现在终日只是窝在供桌上,靠女孩每月初一十五给他奉的几根香取暖,他将自己全部盘起,尽量不惹人注意的活着,轻易不肯显形,生怕吓到人家孩子。 想起从前同浮黎跟丹霄的那些□□,灵枢心里难免有些难过,其实自从他这趟下来以后,丹霄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打扮的很是俏丽,想要哄他回去。 每当这会儿,灵枢总是穿戴好走出门,很是恭敬的跪拜天族尊贵的太子殿下,笑的讽刺又薄凉。 他眸中藏着悲情,口中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身着浅青色宽大袍袖,微笑着对丹霄道,“太子殿下啊,小仙已然受了伤,又刚接了天宫的调令,你又何苦过来为难小仙呢?” 丹霄默不作声看着他,面上满是愧疚与无奈,“灵枢,既然浮黎现下生死未卜,那你不如同我在一处,我带你回天宫,可好?” 听到这般讨好的话,灵枢仙君就总是沉默不语,他低垂着头,任由一头乌黑的头发顺滑的垂下来,遮住脸孔,也不多做其他动作。 只这副样子,就足以让丹霄明了他的想法,丹霄在心底长叹一声,终是放弃了接他回去的想法。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灵枢,我知你不愿回去,我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随时来找我。” 说完,丹霄的神情略带些忧伤,转过身走了。 灵枢眼瞧着太子殿下宽大的袍袖垂在乡间的泥巴地上,洁白的袍子染上许多泥土,他也不在意,依旧那样走着,也没有驾云,这可不像那位很是讲究的天界太子啊。 许是同灵枢接触的多了,天界高贵的太子殿下也变得亲民,跟往常不一样的作态没来由的让灵枢对他生出一丝好感来。 灵枢依旧站在原地,楞楞地想着些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真心觉得丹霄对他的好,全是出于愧疚和礼貌。 因为浮黎不在了的缘故,所以忍不住对他这个二殿下生前的未亡人好些,这样或许能一解丹霄内心无处抒发的苦闷。 而他灵枢仙君,最不缺的,就是旁人或同情或愧疚的目光,还有关怀。 灵枢含着笑,眼眸带些悲伤,就那么望着丹霄的背影,遥遥望去,太子殿下走出没多远,就忍不住捏个法诀,唤来一片云,飞走了。 灵枢在后面喃喃道,“丹霄啊,你何曾认真听过我的想法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寂寥难过,又藏着些许的真情,此刻听来忧伤点点映在心头,让人听了无端的难受。 那以后,丹霄就很少过来找灵枢了。 许是拒绝多了的原因,丹霄觉得自己面上过不去,渐渐的,也就很少来了,敖玄那家伙自破庙一别后就再也没来找过灵枢。 索性他灵枢仙君也不是多小气吧啦的神仙,也不同他计较那么多。 情爱这种事,于他而言,真算得上是奢求了,他灵枢仙君现今能退掉许多事务不去管,窝在凡间这处供桌上受些香火供奉。 已然是很难得的事了,灵枢唇角染上一抹笑,忍不住自心底升上来的笑意。 灵枢仙君这方小小的供桌前,来的最勤的,却是那个很不起眼的司命。 司命星君每次过来总是提着些东西,有时是瓜果,有时是星君府内的簿册,有时是北海的鲛珠,反正回回不空手,大约是觉得从前对灵枢太过分,他心里过意不去的缘故。 所以就总想着多补偿补偿。 对于这些礼物,灵枢仙君总是一一笑纳,然后微笑着给司命星君泡茶,约他在这里手谈一局。 他二人相处起来总是不多话,安静沉默的任由时间缓缓流逝而过,往往只是这么对坐着,日升月落,几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第二十七章 德苍仙君 司命星君敏感的发觉,灵枢仙君他,似是很习惯这样的日子,同从前他自轮回镜中窥到的情形不同,那会儿睚眦必报的小气神仙变成他面前身着白袍大度从容的柳青云。 他真心觉得,二殿下跟太子没有得到灵枢仙君的这颗真心,委实不算太冤枉。 因为灵枢这个人,不管他做什么,在哪里,都是这副清冷淡然好脾气的样子,你待他好,他笑盈盈的受着,你待他不好,他也笑盈盈受着,面上并无半分不快,只是心里始终藏着些牵绊。 其实是个很柔软细腻的人啊,司命星君一边偷眼瞧他,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喟叹。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司命星君的可怜的棋子已经被灵枢仙君逼的围困一团,成了残兵败将。 灵枢仙君也没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缓缓道,“司命,你快要输了。” 司命星君这才恍过神来,他睁眼一瞧,可不是吗,真输了,他也不赖皮,朝着灵枢一作揖,认输了,“果然还是灵枢仙君技高一筹,小仙输了。” 做了保家仙的灵枢仙君眉毛轻挑,眉宇明显的都柔和了起来,“司命,我已经不是仙君了,你还这样唤我,不觉得违和吗?” 司命星君陪着笑,脸上罕见的露出些笑容来,“没事,左右您是要回去的,总不能一直这么着吧。” 灵枢仙君盯着司命有些不怀好意的脸,没了脾气,他口中呐呐道,“现下不是还没回去吗,那我也不是仙君。” 话都说到这里,司命星君也不好直接点破,他拉着灵枢仙君的手,仔细同他说起天界进来一桩奇事。 其实这件事,概括起来也就七个字,德苍仙君,回来了。 灵枢仙君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愣了半晌,他默不作声看着身侧嗡嗡转动的青玄剑,有些疑惑,“怎么?德苍仙君怎么回来了?” 司命星君好脾气的同他解释着,“不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呗。” 灵枢仙君却还是疑惑不解,只听得司命星君同他解释道。 当年德苍仙君以凡人之躯历经数百年成仙之后便上天受了封号,后来下界度化有缘修士,又取了昆仑山的仙气炼化成剑,命为青玄,他斩了北海作孽的妖龙,此后便一直留在凡间化度。 天宫之中只有他的府邸,并没有他的踪影。 先前浮黎下凡之时所待的白云观便是德苍仙君从前一手创立的道观了。 此番德苍仙君将浮黎残缺不全的魂魄送回天界养着,这几日一直留在宫内处理事物。 司命星君这趟过来正是受了德苍仙君的旨意,知会灵枢一声,他还特意给灵枢带来了德苍仙君的画像。 灵枢打眼看去,司命星君手中的卷轴缓缓展开,他依稀瞧见上面画着个人,那人左手执青玄剑,右手拿着这么一张卷轴,脚踩一只硕大的乌龟,他穿着浅青色道袍,细长的丹凤眼映的那双眸子晶晶亮。 这张脸渐渐同记忆里的那张面孔相重叠,灵枢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灵枢只记得从前救他的仙长很是好看,那人着一身浅青色道袍,身姿潇洒,笑容慈和。 仙长救了他,还带他去了一处庙宇,唤作白云观,他很喜欢这处地方,因为这里供奉着他在天上的仙尊。 他只知道自己要报恩,就要找到这位仙长。 从前初见浮黎那刻起便识得浮黎就是救下他的那人了,却不曾想自己从头到尾就找错了人,报错了恩,还胡乱同浮黎纠缠一番,惹下这许多情债。 想到这里,灵枢再也忍不住了,他豁的站起,吓了司命一跳。 “他在哪里?司命,德苍仙君在哪里?” 司命星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喉头微动,指指天上,无比紧张的说道,“德苍仙君初回天宫,自是在他自己府邸了,灵枢仙君,你问这个做什么?还有,你怎么这么大动静?莫非你同他认识不成?” 灵枢仙君轻喘口气,目光中有丝迷茫在蔓延,他眼神带上点点微光,忍不住央求道,“司命,你带我上去可好,我现下腿软,恐怕驾不了云了。” 司命星君望着灵枢仙君这副样子,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扶着他,好脾气道,“灵枢仙君,那小仙便带您一同上去,刚好小仙有事要回星君府一趟。” 时隔多年,当灵枢仙君再一次爬上层层云雾缭绕中的天宫,望着到处金碧辉煌,玉楼飞阙的气派,不自觉地感到腿软的更厉害了。 再也顾不得司命,灵枢仙君脚步加快,唤来一片云,急切的就往德苍仙君的府邸处赶。 他一路东倒西歪,撞到不少仙女宫娥,司命星君一路跟着他,不停同旁人道歉。 灵枢仙君心里着急,面上更急,脚下的步伐不自觉有些零散,一时间架不住云,身子就要往下坠去,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 他打眼看去,那人身着一袭浅青色道袍,细长的丹凤眼,一双长眉似要飞入鬓角,身姿潇洒,笑容慈和。 看着他熟悉的笑容,一时间,灵枢愣在原地,不知作何表情才好,直到这人好脾气的出言询问。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哪方的仙友?来我这里做什么?” 几朵红云飞快攀上灵枢仙君的双颊,他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烫,刚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正巧这时司命星君赶来,慌不迭的同德苍仙君解释道,“德苍仙君,这便是新近从北冥飞升的灵枢仙君了,同仙君您在一处宫内共事。” 路过这里的月老手中扯着一些红丝线,瞧着这三人间的气氛好不尴尬,他主动上前笑呵呵道,“既然三位仙友都在,那不妨帮小老儿捋一捋这红线?” 白胡子白衣服的月老扯着丝线问他们,这三人哪里经过这等事,还是灵枢耐不住尴尬的气氛,他红着脸接过月老手中的红线,满口答应道着,“是把这些红线理好吗?月老?” 见德苍仙君和司命星君并没有应声,月老暗暗在心底一笑,上前一步耐心的教灵枢怎么理这些乱成一团的红线。 他身后的德苍仙君不由得有些疑惑,司命星君他自是认识的,这位清秀的小仙君却是很少见。 想到这里,德苍仙君眉头皱起,转头看着司命星君,轻声问道,“司命,这位仙君我不大认识,你方才说他同我在一宫共事,他职责为何?” 司命星君陪着笑脸,心想德苍仙君啊,灵枢仙君的姻缘真是一波三折,明摆着他很是仰慕您,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替他做这个媒,真是劳苦功高。 想归想,他面上并未表露出半分不快,好心替灵枢解释着,“德苍仙君有所不知,灵枢仙君他前些日子刚从凡间回来,仙君他遇着些事,所以迟迟未交下凡历劫的卷册,小仙也是去了北冥才知晓这些的,对了,因为灵枢仙君在宫内时间不长,所以还未曾分下职责。” 德苍仙君听了这话,暗自思索着什么,他仔细想了想,轻微发出一声叹息,又接着问道,“这位仙君可是害得二皇子跳下诛仙台的那位?” 司命星君面上有些难堪,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德苍仙君您也不能这么说,二皇子的事,皆是他自己闹出来的,与灵枢仙君并无半分关系啊。” 德苍仙君皱眉不解,“怎么不似各方仙友说的那般?” 当着原主的面,司命星君总也不好细说,他低下头同德苍仙君轻声道这里的缘由,还好心给他推荐了自己近期撰写的《二皇子□□》、《灵枢仙君欠下的那些风流债》、《太子殿下的情夫们》以及《北海二三事》。 看得出来,德苍仙君对这些并无多大兴趣,他谢过司命星君的这番好心,看着前方同月老认真理线的灵枢,目光中充满了回忆,他声音很轻,很慢,十分认真,“你这么说,我到是有些印象了,本君从前在下界时,确实曾经救过这么一条小蛇。” 司命星君眉梢一挑,敏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面上带着恭敬,暗地里却是偷偷欣喜的问道,“德苍仙君从前就认识灵枢仙君?那算是故交了,不知道灵枢仙君从前是什么样的?也像现在这样吗?” 天宫里的风并不算小,德苍仙君浅青色的衣袖被风吹的鼓起,他捂住额头,似是有些头痛,从前那些事总让他头痛不已,他对司命道,“司命,本君身子不适,就先回宫了,明日也是你带着灵枢仙君去宫里吗?” 司命知晓德苍仙君说的是灵枢上任的事,他笑着应下了,“仙君放心,既然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宫休息,明日我自会带着灵枢仙君去你那里赴任。” 等灵枢仙君帮月老理完红线,送走这个白胡子老头后,他回过头并没有看见德苍仙君,未免有些失望。 天宫里四下都是金碧辉煌的,各宫各院的楼宇也很是气派,却没有哪座是属于自己的,灵枢望着这里,心中渐渐生出一丝不安来。 他从前还叫柳青云的时候总是跟着浮黎,那会儿浮黎待他还算过得去,浮黎这个人看着清冷淡然的样子,其实很是护短,脾气又不好,说是喜怒无常也不为过。 走到哪儿就把他带到哪儿,他就这么跟在天界尊贵的二皇子身后,唯唯诺诺应付着各方的差事,不管做的好或不好,都是天界二皇子浮黎殿下身上最好的奖赏。 在灵枢还留在浮黎身边做天奴的时候,他就像一块金灿灿、值钱无比又泛着光的金子一样,总是不敢也没有自己想法的。 他差事做的好了,得了哪方的仙君夸奖了,或是有做得不得力的地方,哪宫哪院的神仙们又怪罪下来,都无甚打紧的,反正偌大一个清虚宫都是他天界二皇子的地盘,与他这个低贱的小天奴无关。 浮黎的地盘,他真是半点都不想沾染上什么关系啊,对这个人,他真是爱透了也恨死了,再没有其他想法。 只是每每听到旁人提起他的时候,浮黎便会格外亢奋,在清虚宫内偌大的床上死命抱着他,一下又一下的,让他感受他的热情。 而并不关心他会不会受伤,难不难受,喜不喜欢,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灵枢没来由的这样想着,谁会在乎他?又有谁会喜欢他呢? 真心实意实在是最无用的东西了,一声冷笑被他挂在嘴角。 是啊,他现在已经贵为仙君了,实在不应该再去想这些每每提起都会让他难受的往事来。 司命星君眼看着灵枢仙君眼下的寥落,却不出声制止,因为他明了,此刻让他独处,真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十八章 小小浮黎 眼看着就快到要去找德苍仙君赴任的日子了,灵枢反而别扭起来。 他一直窝在凡人的家里不肯出门,生怕去了天宫再碰到什么人耻笑他,就算没有,再次见到德苍仙君,他也是有些怕的。 好在司命星君也是通情达理的神仙,一直同他在一处,好脾气的劝。 司命好说歹说劝了他大半日的光景,眼见这个害羞的仙君还是没动弹,不由得也急了起来。 灵枢仙君此刻倒是不慌了,他按捺住内心深处的不安,小声对司命星君道,“司命,你不用再劝我了,左右我是不会去的,我若是去了,那成什么样子呢,我,我毕竟曾是天奴啊。” 司命星君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气上心头,“灵枢仙君你莫要如此自谦,你的本事,任旁人如何不知晓,我司命星君却是一清二楚的,你此番随我一同去就是了,也没旁人敢耻笑于你。” 这样的话,司命星君已不知道说了多少,可灵枢仙君这人不管是先前做妖还是现在做神仙,都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倔的很。 他哪里听得去这番话。 司命星君又劝了一会,见他丝毫不理睬,只是将自己照常盘在供桌之上,头埋进身子里,也是气得很了,司命一拂袖,径直走了。 等到再也听不见司命星君的脚步声了,灵枢方才从供桌上下来。 他顺着桌腿蜿蜒而下,落到地上之时便幻化成往常的样子来,依旧是一袭浅青色衣袍,绿檀木发簪挽发的清浅样子,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内里,却是个柔软好欺负的性子。 其实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说是一走了之,他也的确舍不得这家人,他是个死心眼,觉得既然自己受了人家照顾,就要好好办事,不能轻易离开。 但是他又对不住浮黎,一想到浮黎残缺不全的魂魄此刻还在天界的化龙池里养着,他心里便是不住的疼。 虽说从前是浮黎对不住他,可现下不管怎么说,浮黎变成这副样子也是因为他灵枢仙君的一句气话。 更别提还有他老人家认错救命恩人的这档子囧事,真正救下他的德苍仙君此刻还在天宫内不知哪座宫殿等着他这个同僚赶去赴任呢,况且,还有最要命的一件事,他还抢了人家的青玄剑。 灵枢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缓缓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的确要好好想想了,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些事,他这个人向来胆小怯懦,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喜欢或不喜欢都不习惯主动说出来。 从前还好,没什么需要他拿主意的地方,现在这些事死死缠着他不放,就像月老那团乱糟糟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的。 真是心烦。 灵枢想着想着,凡间一日的时间便过去了大半,而他这个榆木脑袋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的,他无意识的咬着下唇,脑袋里忽然有个疯狂的想法钻出来。 他为什么不去看看浮黎呢?数百年的爱恨纠缠,早已说不出谁对谁错,究竟是浮黎负了他?还是他负了浮黎? 谁爱谁更多,谁欠谁多少,已然是说不清的,恐怕他同浮黎的星盘里早是乱作一团,理不清了。 说做就做,灵枢站起身,捏了个法诀传音给相熟的一个仙家,让他这几日好生替他照看着这家人,他自己则是唤来一片云彩,独自去了天宫。 天宫之中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样子,金砖玉瓦,歌舞升平,仿佛下界的朝代更替,江山变幻,战乱饥荒不能影响这里分毫。 灵枢默默的想,这里真是太平啊,好像不管他什么时候来这里,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象。 他做天奴的时候,做仙君的时候,犯事的时候,立功的时候,这里都没有什么改变。 有些仙君远远的望见他,惊叹他这个大忙人怎么上天了,笑着过来同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的应了。 此刻,他却是并不厌烦这些虚与委蛇的客套了。 灵枢青衫微动,面色平和的想。 客套完毕,他正欲要走,却被一位仙君唤住,“灵枢仙君可是要去往化龙池?” 灵枢回过头看着那位陌生的仙君,十分不解,“正是,仙君如何得知?” 那位仙君看着很是通透和气,言谈之间又是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了,他笑呵呵同灵枢道,“没什么,昨日天帝下令,命我们几个闲着的仙官同各方星君齐聚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同为二殿下治伤的仙丹护法,本君这才听闻仙君同浮黎殿下的纠葛,此番见仙君,猜想仙君怕是要赶去化龙池照料,这下出言询问的。” 灵枢一阵沉默,也不知该说什么,那位不认识的仙君又说话了,“仙君,依老朽看,你同浮黎殿下,也是一番道缘,你因他而入天宫,因他而提起诛仙台,有因他而飞升仙君,才有了今日的荣光,细细寻来,仙君你的道法,本不在师门,而在二殿下身上啊。” 灵枢仙君眉头忍不住皱起,他不明白这位仙君说话的用意,也不好妄加揣测,又因着素日里总是好脾气的缘故,所以他主动询问道,“仙君何出此言呢?” 面前仙风道骨的陌生仙君捋着胡须,依旧是笑呵呵,“仙君岂不闻清虚道德真君从前总爱说些福啊祸啊的话,你此番重入天宫,也是同二殿下缘分未断的缘故,仙君万不可轻慢此事,当要随心而为才好。” 灵枢面上还是一副疑惑的神态,他问道,“仙君,灵枢资历浅薄,未能听懂仙君的话,不过大道理,我却还是能听懂的,我同他的事,自有分寸,不劳仙君挂心。” “好好好,好一个有主意的灵枢仙君,本君就不打扰了。” 听了这话,白胡子的仙君捋着胡须,笑开了怀,他撂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再不理灵枢了。 留下灵枢一个人站在原地认真思索老仙君临走前话里的深意,什么有主意?这位仙君又是来干嘛的?单纯的劝说他接受浮黎吗?真是奇怪的人啊。 被老仙君这么一耽误,凡间已是过去了大半年,等灵枢赶到化龙池之时,浮黎已经能堪堪变成小龙的模样了。 化龙池里灵气很好,极为适合养伤,像浮黎这般跳下诛仙台后魂魄受损成这样的,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养好。 不过需要大量的灵气,仙丹投入化龙池中,看它的样子,这段时日,想必天宫没少费心为它炼丹吧。 见到灵枢前来,纵使浮黎现下修为受损变回原形,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也不习惯有陌生人靠近,他凶狠的冲灵枢呲牙,嘴里不停发出“喝喝喝…”的声音。 看到这样子的浮黎,灵枢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他忽然想起一个能让浮黎快些恢复的方法。 那就是用自己的仙元为它暖身,透过皮肉渗透到浮黎体内,助他快些增长修为,只是这方法消耗很大,需要不停补充灵气,不然就是整日熟睡,静养仙体。 灵枢咬咬唇,他想毕竟是自己害的浮黎变成现在这样的,他要对浮黎负责。 站在化龙池变,灵枢挥手结下一层结界,他静静站在池边,缓缓褪去身上的衣物,浅青色衣袍自他身上滑落,落在地上,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来。 从前浮黎最爱他这身肌肤了,他不知寻了多少稀罕的药膏为他抹身,一边抹一边还使坏的揉捏着,直到灵枢受不住他这番折腾,模模糊糊张开嘴任他欺负,浮黎才肯作罢。 每当这时,浮黎便抱紧了灵枢,他将灵枢揽在怀里,自己端坐在椅子上,右手不规矩的在灵枢怀里揉捏,配上柔嫩的药膏,掌下的肌肤嫩滑无比,在灵枢受不住他的折腾嗯嗯啊啊之前,他早就先一步将舌头钻进灵枢的唇中,品尝那美味的舌尖。 想起这些事,没来由的,灵枢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敏感的发现,自他褪去衣衫之后,浮黎神紫色的小小龙身便呆在池子里,似乎都忘记了游走。 原来浮黎就算变回原形,什么都不记得,还是会像从前那般迷恋自己啊,灵枢闷闷的想。 没等他愣神,深紫色的小龙主动游到化龙池边,仰着脸望向他,看着浮黎这番幼态,灵枢扯唇,露出个温暖的笑容来。 那条小龙似乎是看的更呆了,灵枢不由得觉得有趣,他踏步跨进池子里,任由冰凉的池水漫过他的肌肤。 浮黎一见他下水,飞快朝他游过来,没多久就到了灵枢身边,他一张嘴,嗷呜一声便狠狠咬住灵枢胸前的小蕊。 灵枢皱着眉头,有些痛啊,浮黎怎么还是这样不知轻重,弄的他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胸前的疼痛很快变成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有些难受了。 他微仰着头,任由自己靠在池边半浮在化龙池中,池水因为他的动作而波动起来,他的身子也一上一下的轻微波动着,有点舒服呢,他这样想。 不过,要赶紧干正事才行,灵枢定定神,他闭目凝神,运气于指尖,右手在池子里画了道符的样子,身体里的仙元飞快的随着一人一龙身体接触到的地方流入浮黎的体内。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浮黎小小的深紫色龙身已经变得有十来寸长。 灵枢面上一喜,他微笑着用手捧起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凑到唇边亲了一口,眼见着浮黎深紫色的脸上泛起了绯红的色彩,灵枢又笑了,他笑道,“浮黎啊浮黎,你也有今天,从前那样折腾我,现下只是亲你一下,你便脸红了?” 似乎能听懂他的话,面前深紫色的小龙鼓着腮帮子表示不满。 灵枢见状笑的更开心了,他将小龙胖乎乎的身体捧在空中,看着小家伙蹬着腿着急的样子,忽然觉得其实这般同浮黎相处,也不错。 如果从前这个人不做那么多傻事的话,他们之间,还是有可能走到最后的。 不过,生活中没有如果,轮回盘上也没有,他现在能得到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已经很难得了,灵枢仙君闷闷的想。 第二十九章 内心所想 化龙池并不只是个池子,准确来说,这是处界海,由天帝开辟的,只为皇子公主们疗伤的界海。 灵枢从来不知道这处地方,现在还是第一次过来,以前敖玄跟他说起过这里的事,讲他和丹霄、浮黎他们经常来此地,腾空飞跃这处界海,到达三界二十八天的尽头,遥遥望着更上几层天发呆。 那会儿猛的听见这话,灵枢忍不住笑弯了腰,说你们几个皇子还干过这种事?怎么?发呆很好玩? 敖玄听了这话一脸的不乐意,臭屁着跟他说,那是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宫再往上那里几层宫殿住着些三清道祖跟其他的天尊,他们早活了几十、几千、几万万年,见过凡间太多沉沉浮浮,凡人生老病死,从不轻易收徒,也不从不轻易大开宫门。 提到这些事情,那时的敖玄总是十分悲伤,他对灵枢说道,“灵枢,你知道吗?虽然我贵为北海三太子,受凡人祭祀供奉许久,我家在天宫也有些位分,但是我若是想学道法,拜入三清门下,也是很难的。” 灵枢的表情很是诧异,他不可思议的问敖玄,“你说什么?三清师祖收徒如此严格吗?” 还记得敖玄一脸伤情的同他讲起了自己从前干过的一件蠢事,也正是这件事,让灵枢对敖玄、浮黎、丹霄他们的看法有了改观。 那会儿敖玄还很小,正处于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作威作福的龙生阶段,他从北海逃到凡间,瞧上了一户人家的女娃娃,为了得到那女娃娃,便故意使坏害得人家年纪轻轻就殒命。 他趁机下到地府向阎君讨要那女娃娃的魂魄,想将人家弄回北海收为婢女,夜夜同他欢好。 谁知还没等他开口,阎君便告诉她,这个女娃娃前生是某位天尊身旁的小童,她在凡间的肉身死了,便是要回到那位天尊身边的,魂魄不入地府,不入轮回,任你有多大能耐,都不能窥的此事原委。 讲到这里,敖玄一脸惆怅的说,“也是我那时胆大,竟然飞去那位神仙的一座庙宇,接连打烂许多神像,引的那座道观里的道士战战兢兢却又强撑着要来捉我这条妖龙。” 灵枢瞪大了眼睛,兴味盎然的问他,“那后来呢?” 敖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砸烂那些神像后还是不解气,于是又去了天宫化龙池的尽头,悬在那里,冲着上面的神仙们大喊大叫,让他们交出那个女娃娃。” 对于北海三太子的作死行为,灵枢仙君只能扶额一笑,夸他真是大胆。 敖玄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脸伤情的告诉灵枢后来的事。 天界里的神仙们对北海三太子犯下的这档子事倒是没什么反应,那是因为这些仙官都等着三清师祖各自宫里的令。 敖玄还记得那天的自己格外作死,他耍着一杆火尖枪,脚踩着避水金睛兽,又捏诀唤来北海的海水。 滔天巨浪席卷着北海数千年来积聚的灵力涌向三界二十八天的尽头,在他脚下行程一条奔腾不息的汪洋,这水始终悬在空中,源源不断的怒吼着,咆哮着,他借着手中的水火之势,领着海中无数虾兵蟹将,让巨浪将自己驾到空中,渐渐逼近了空中那扇巨大的金色天门。 那就是了,三清圣境的入口,由太乙救苦天尊座下一位小童看守着的天门。 后来的事敖玄真不想再提了,那位小童是个女仙,只见她笑容满面,挥手间,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轻飘飘便挥退了敖玄的大军。 等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再战的时候,他那个向来威风八面的龙王爹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扔在灵霄殿同诸位仙家赔罪。 而那位看门的小童负手悠悠然又飞回了原处,淡然看着底下的一团闹剧。 敖玄可怜兮兮的倒在灵霄殿冰冷的地板上,眼瞧着四周穿着各异,长相怪异的仙家们笑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去三清门下闹事,还有夸他可爱的,敖玄脸一红,气赳赳就要爬起来再战。 女孩儿似的哪吒三太子将他拖起,嘲讽道,“若不是见你年纪轻,我定要将你扒皮抽筋再扔回你们北海。” 敖玄缩缩脖颈,有些怕了。 后来他爹又是赔罪又是上供的才将这些事给他摆平,敖玄他爹北海老龙王敖闰向玉帝许诺,今后会同南海一道,年年向天宫进贡北海和南海新产的鲛珠和奇珍异宝。 想起曾经年少无知犯下的种种事,敖玄一时间唏嘘不已。 听故事的灵枢也是心下感慨,他想,别看敖玄这小子平时板着脸一声不吭,没想到还干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看来在天宫,还真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灵枢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从回忆里醒来,将目光转回化龙池内眯着眼扑腾水的紫色小龙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都过来陪伴浮黎,借着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偷偷传送仙元给他,有时是胸口,有时是双手,有时是脚趾。 全看现在小小浮黎的想怎么亲近他,他就怎么帮他。 真像带孩子啊,灵枢又叹了口气,闷闷的想。 现在他跟浮黎的关系好了起来,这条小龙在化龙池里被养的很好,肚子圆滚滚,四肢胖乎乎,连深紫色的皮肤都渐渐变浅,额头上还隐约透出银白色的双角来。 从前是龙角的地方现在浅灰色的小鼓包,痒痒的,小小的浮黎总是忍不住这痒,憋的急了,它就游到灵枢的怀里,蹭蹭灵枢。 每当这时,灵枢会意一笑,主动抚摸它的头顶,浮黎小小的深紫色龙身舒服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眯缝着眼,看起来舒服极了。 如果没人打扰的话,这一人一龙能在这池子里玩上许久。 同这般幼嫩的浮黎相处,灵枢似乎也放松了下来,那些不开心的往事随着这个人的重生,都渐渐远去了。 但他也不是整日都会过来陪浮黎玩,事实上,灵枢仙君还是挺忙的,只有没事的时候,他才会过来化龙池这边陪小浮黎玩耍。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着一身素白色仙君官服,一头乌发随便用根木簪束起,端坐于案前,微皱着眉头,学着浮黎从前那样,处理来自各处的宫务。 因为他和德苍是主宰凡间星运动向的,自他俩上任后,司命星君遍主凡人运势变迁,不再司星运一时,所以他也时常过来同灵枢德苍说些闲话。 这一日,司命星君刚过来,灵枢处理完手头的事,正要去化龙池找浮黎。 一袭浅青色官服的德苍仙君叫住了他,灵枢仙君刚要迈出门的脚步顿住,他转过身看着昔日的救命恩人,只听得那人气定神闲悠悠然开口,“灵枢仙君,化龙池那地方,你还是少去的好。” 灵枢仙君微皱眉头,“德苍仙君何出此言?” 没等德苍仙君开口,他身旁的司命星君犹豫着说,“那个,灵枢仙君,小仙也是听说,龙在化身的时候,若是沾染了□□,那就只能化蛇身,做不得龙了。” 灵枢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作何表情是好,他心里头千回百转闪过许多想法,最终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我,我也只是想让他好的快些,没想诱他与我发生什么的,毕竟他现在这样,也是因为我啊。” 他这话说的委实可怜,听的德苍与司命二人心里俱是一叹,犹豫再三,德苍仙君依旧开口劝道,“灵枢仙君,有些情,既然决心不再沾染,那就果断些的好,当断则断。” 灵枢眼里满是茫然,他抬头望向德苍仙君,见他双目有神,身上充盈着玄清正气,不由得想起那把尚未还给他的青玄剑来。 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感慨,这个人,还真是同青玄剑一般,凛冽,无情,只要出鞘,不见血不回。 顿了顿,灵枢犹豫着回道,“德苍仙君,我素来敬重你,虽然那日我在白云观中威胁你弟子,后来又抢走你遗落凡间的法器,但是我灵枢,由始至终还是十分敬重你的,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以仙君的意见为重,只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 鼓起勇气说完这番话后,灵枢仙君头也不回走了,留下殿中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德苍仙君若有所思望向灵枢仙君离开的背影,呐呐道,“我以为,他至少会选我的,” 冷不丁听到这话的司命星君瞪大双眼,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德苍仙君,心里七上八下,始终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话。 他听到了什么? 德苍仙君说他,说他,也喜欢灵枢仙君? 苍天呐,没想到德苍仙君这个闷骚的传奇人物,竟然也喜欢灵枢仙君。 话说,德苍仙君到底是什么时候对灵枢仙君感兴趣的呢?他这个天宫八卦论坛领头羊竟然不知道。 真是失策,不过,知道了这等八卦也不算太亏,至少回去还能水本书卖给那些天女们,司命星君忍不住在心里乐开花。 其实这也不怪司命星君如此幸灾乐祸,德苍仙君模样板正,又常年喜穿道袍,浅青色的衣衫,被发冠束起的头发,严肃的表情,抿起的嘴角,这些都是他不变的标志。 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入得了德苍仙君的眼,据司命星君所知,德苍仙君身边甚少有什么绯闻传来,甚至连他平日里与女仙相处,也总是一副冷静克制的模样,他本身模样算不得多好看,因着一副清冷淡漠的性子,整个人显得无比清冷神秘,所以天宫里,偷偷爱慕德苍仙君的女仙,也不在少数。 但是,灵枢仙君他已经有二皇子了啊,再不济,还有丹霄太子呢,再再不济,不还是有北海三太子敖玄吗?你德苍仙君不是刚从凡间回来吗,你来凑什么热闹呢?就算你把二太子从轮回台下救了回来,那也不能代表你能染指他的心上人啊。 想到这里,司命星君挑着眉毛,看向一本正经的德苍仙君,不料被他八卦的当事人似笑非笑看着他,缓缓道,“司命星君,本君不同于其他人,本君可是早就习得他心通的,所以对于你内心所想,本君自是一清二楚。” 听了这话,司命星君的小心脏忍不住急速跳动起来,他恭敬道,“求仙君赎罪。” 德苍仙君轻轻闭上双眼,接着道,“不过,司命星君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就算本君知晓,也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本君自有分寸。” 司命星君听了这话,往后愈加谨慎,再不敢轻易泄露分毫有关灵枢仙君的事,因为他听出了德苍仙君话里话外对这个人的维护,也听出了暗藏的情义。 那些被德苍仙君藏于内心深处的想法,正有逐渐抬头之势,无他,只因为那个人,是他努力修行的唯一意义。 他的,灵枢。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个新男配,希望大家喜欢呀。 第三十章 前世今生 像做贼似的,灵枢悄无声息自门外溜进来,他拍拍胸口,暗自庆幸德苍不在,没有看到自己偷偷溜进来的情形,说起来,他还真是有些怕这个人,虽然他同德苍仙君算得上是同僚,但是每次见他,心脏总是忍不住激烈跳动,一股又惊又怕的感觉始终萦绕着他。 灵枢一打眼,就瞧见德苍仙君悠悠然自书架后转到殿中来,他抬起那双看起来无比清冷的眸子,罕见的没有穿他浅青色的道袍,身上着了件半灰不旧的袍子。 出乎灵枢的意料,德苍仙君瞧见他这副样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之后便舒展开,一撩衣衫下摆,又好生生坐在他的几案前,开始理起了从各处传来的簿册。 灵枢见德苍仙君没有理他,也不上前自讨没趣,他今日去化龙池,情形有些糟糕,胸口被浮黎又长大了些的龙身弄得又红又肿,这会儿穿着微微有些紧身的官服,衣料摩擦胸口,有些难受。 他闷闷地想,也学着德苍仙君的样子默不作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托着两腮,有一搭没一搭的想事情。 丹霄自从那次被他拒绝后,已经很少过来主动找他叙旧了,敖玄不知在做什么,也是许久没联系他了,浮黎又变回了原形,整日泡在化龙池的水中,灵枢仙君一时间,还真有些闲呢。 也就只有司命星君会过来找他聊些凡人的事,无非是命簿上的生生死死,因着司命知晓他是个有才学的,所以每每碰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事情,他总是过来找灵枢帮忙,然而每次司命前来,不等事情传到灵枢耳朵里,就被德苍仙君解决了。 所以司命星君不由得哀叹,他真是命苦。 灵枢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从前他在凡间之时老听那些道士们说做神仙如何如何好,现下他自己就是神仙,也没觉得有啥好的,处处受人管不说,他同浮黎,也是进退不得的。 因为天宫之中有规定,凡神君、仙君之类有官位的神仙之间是不得相恋的,甚至连偷偷见上一面也是不可能的。 因着这档子原因,灵枢总觉得在这里当什么神君,真没有他从前窝在破庙之中一个自由自在来得舒服。 说起这个,他又想起自己从前在破庙之中同浮黎、丹霄、敖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那些亲吻、拥抱都让他面红耳热,每次想起总觉得心里难受又隐隐藏着些期待。 他这个人,其实是很享受这些时候的,许是因为寂寞久了就忍不住贪恋这些温暖,许是因为从前被浮黎摸习惯了,从前他总强制性的要求自己接受那些不合理请求,现在没有人再这般对待他,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惆怅来。 灵枢仙君就是这么个人,没有多好也没有多坏,活到三千年岁也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以后他或许会爱上这天宫之中什么仙女,或许会为了人家辞了这个仙君的位子,或许还会同那个陌生的仙女一起在北冥附近的某座岛屿上建个府邸,几千年几万年这么一直生活下去,像凡人那样生活下去。 提起这些事,灵枢心里很是怅惘,他心里总是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这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一直充斥在他的心里,只要升出这种想法,心里就会被突如其来的难过情绪包裹,天长日久下来,慢慢的,他也就不在想这些事了。 可是怎么能忘掉呢? 他的那些回忆像珍珠砂砾一般刺在血肉里,扎的他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同浮黎一同拥有过的那些瞬间紧紧拥抱住他,缓缓收紧,慢慢将他勒的喘不过气。 灵枢仙君霍得一声站起,他的身子撞到面前的几案,砰地一声,几案上的东西都被他撞倒在地,他愣了愣,在德苍仙君似有若无扫过来的清冷目光中红着脸蹲下身,一一收拾好那些物件。 其中一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本泛黄的线装簿册,是司命星君新近送来的,隐约记着凡人的过往来历,此刻这本簿册被风吹起,灵枢仙君一打眼,便瞧见上面记载的一些事情。 他愣在当场,也忘记了再去拾那些被他撞乱的东西。 只见簿册上被风吹乱的那页纸明晃晃,上面寥寥记载着几行字: 第一世,虞夏女娲氏部落女,配神农氏部落男,生三字一女,年四十有三,命终。 第二世,殷商有苏氏部落妲己,父败,进献于商王帝乙之子帝辛,帝辛二年即纳妲己为后,育一子为武庚,公元前1046年商灭周兴,妲己被杀于帝都朝歌。 第三世,南阳刘氏女,得宠于襄阳候,育三字一女,襄阳候老死,刘氏女被小妾灭杀于野,其子女一并被杀,命终入太上玉清宫,后再无记载。 上面隐隐约约,还有些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司命不知道从哪处摘来的,灵枢却看的入了神,他神情恍惚,身子摇摇欲坠,已是无心再看了。 过了许久,他浑浑噩噩的捧着簿册,双目无神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端坐于几案后的德苍仙君。 身着灰色袍子的德苍仙君手执一根上好的狼毫笔,罕见的,盯着灵枢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他,眸中似有慈悲在流露。 过了一会儿,他方才开口对灵枢说道,“灵枢仙君,本君知道你要问什么,本君先前就从你的模样形容中瞧见了你些许过往,只是未敢确认,此刻本君也能为你一解疑惑,你可想听?” 灵枢仙君恍恍惚惚,他抬起眼看着面前眸露慈悲,眼含悲悯的德苍仙君,心底没有半分波澜,傻傻的说,“仙君但说无妨。” 德苍仙君依然是那副神情,他微笑着,缓缓说道,“灵枢仙君,其实天宫之中如你这般未习得宿命通就已成仙的仙人并不多,你可知道自己为何能从凡间众生中脱颖而出得道成仙吗?本君可为你略诉一诉这其间因果报应为何。” “其一,你投身到北冥神君妻子腹中之时前几世都是个女胎,在凡间不知历过多少次轮回才得以入玉清宫,只这一次侥幸脱了个男身。” “其二,你先前几次轮回中尽皆命丧他人之手,故而今生有入天宫为官的好报。” “其三,唉,本君也是近来才想起从前在凡间救过你一事,那时,本君尚且不知晓你是他的弟子,同时也是北冥神君的儿子。” “本君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向你说声道歉的话,也是本君做得不对的地方,救了你却没有负责到底,害你遇上二皇子,空惹出这些情劫,到底也是本君的不是之处。” 灵枢仙君冷不丁听了这话,有些懵,似乎是没听懂,他眼见着德苍仙君又接着同他说些别的事。 他说了许许多多这样的话,看样子似乎是真的想跟灵枢讲清楚这其间因果报应的事,他讲的极是详细,这中间,有他从前同浮黎还有其他人的缘分,有浮黎的不少事情,还有司命未成仙之时的一些往事。 这些事林林总总一大摞,一来是德苍仙君自己观到的,二来也是托司命星君这些簿册的福。 灵枢边听边忍不住在心里杂七杂八的乱想一通,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向来清贫好脾气的德苍仙君主动问他。 “怎么?灵枢仙君可还有其他不懂的地方吗?本君可以为你解答一二,你若是都懂了,那便可以开始捋这些簿册了。” 德苍仙君讲的事情,也不光是灵枢及身边人的前世今生,还有宫内要做的许多事,他讲的很详细,怎么分簿册,怎么看原籍,怎么捋,如何归档,都有涉及。 毕竟,算起来,灵枢跟他在这偌大的天宫之中,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整理这些浩如烟海的簿册。 这之中,有他自己的,也有浮黎的,德苍的,司命的,丹霄的,敖玄的,敖寸心的,甚至连从前救过他的城隍爷爷的卷册都有。 灵枢仙君忍下内心深处传来的巨大震撼之情,听了德苍仙君的讲述,他第一次明白过来,方才自己所看的簿册记载的,是自己从前在凡间经历的事情。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事情,这些轮回转世,才有他现在上天做仙君的因缘。 据德苍仙君所说,他跟浮黎的姻缘线早就断了,他大可不必再去照顾浮黎,因为浮黎命中注定要婚配的对象,并不是他灵枢仙君。 所以他才会那样劝自己不要执迷不悟,如果再去照顾浮黎的话,难保不生出什么让自己难受的情愫,二人再这样生生死死的纠缠下去,就算彼此都是仙君,也是会有轮回的。 想到这里,灵枢忍不住问此刻蹲在地上同他一道整理卷册的德苍仙君,“仙君,你可曾爱过什么人?” “仙君,你这样勤勉修行,究竟经历了多长时间才成为仙君的呢?” “仙君,若是我不再同浮黎纠缠下去,那是否就是我主动放弃了这段缘分呢?” 那个人的声音脆生生的传进耳膜,震的德苍心下一动,在他过去的数十万年岁月里鲜少有这样激动热烈的时候。 他垂下眸子,任由散落的发丝掩住自己的情绪,那身半灰不旧的衣衫同样掩盖住他如雪般凝滑的素白肌肤,那双眼睛里再热烈涌动着的激动都被他硬生生克制住。 唯有此般,德苍仙君才能堪堪忍住自己脑子里疯狂的欲念。 那些,只有看见面前这个人才生起的欲念,他轻微闭上眼,忍住自己浓重的呼吸声,复又睁开眼,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无波的样子,转头看着灵枢,微笑道,“灵枢仙君,你话好多。” 面前的人似乎因为他的话的愣住,然后笑着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是吗?吵到你了吗?德苍仙君。” 面前清冷淡然的德苍仙君微笑着同他讲些其他的事。 后来灵枢只记得那天天气格外的好,王母手下仙女们布下似火的朝霞,金灿灿,暖洋洋,又闪着光。 这些很好看的霞光透过窗户柔柔的照射到德苍仙君的背影上,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看起来温暖极了,真想咬一口啊。 鬼使神差的,灵枢慢慢爬过去,一把吻住身着灰色袍子的德苍仙君,仔细品尝他的唇珠。 似乎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德苍仙君的身子都在颤抖,他不停颤抖着,任由灵枢在他身上爱抚,反复亲吻吮吸他的舌尖。 这天他们亲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灵枢仙君忍不住激动的喘息,他灵枢,终于做了这件一直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 而德苍仙君死死闭着眼睛,任由自己的心爱的人对自己上下其手,他躺在地上,轻微的喘息声透过满地凌乱的卷册簿子传到院子里。 令人沉迷的欢爱中,灵枢隐约听到德苍仙君清冷的声音响在殿内,“灵枢仙君,你既对我做了这样的事,那便要负责到底的,本君不能被你白白欺辱了去。” 灵枢仙君可怜的脑细胞尚且在迷糊中,太过激烈的欢爱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答允他,“好呀,德苍仙君,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再后来,等天界二皇子浮黎殿下伤好从化龙池归来之时,灵枢仙君违逆天理同德苍仙君在一起消息早已传遍四海八荒。 那个谁咬牙切齿的在清虚宫内怒骂灵枢仙君这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那个谁一脸惆怅的站在司命星君案前问他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谁被自家爹关在北海听到这个消息后遗憾自己还是没有抱得美人归。 而灵枢和德苍,注定会在这宫里渡过很长很长的一段时光,直到有人降罪罚他们下凡为止。 然而事实上,也不会有人会这么不识趣罚他俩,因为北冥早就派人知会天帝这档子不可说不可说的糊涂事,天帝他老人家也就整只眼闭只眼识趣的任由这两人发展下去了。 灵枢仙君历经三千年的时光,终于抱得美人归,而灵枢仙君和德苍仙君的故事,也就到此完结。 《山海纪年史之灵枢仙君》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写到现在正式完结啦,没交代的那些坑会在番外里一一发出来,追更的亲不要着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