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岁月致柔GL 作者：烧了一半的火柴 文案： 一个24岁的高中老师，和一个16岁的高一学生。 李思颖追得辛苦，徐汀兰躲得辛苦，不过，终究是跨过了年龄性别，接受了那个孩子的爱。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思颖、徐汀兰 ┃ 配角：周晓瑶 ┃ 其它：师生忘年恋 一句话简介：不爱，便坚强。爱了，便疯狂。 ================== 第一章 高一入学，李思颖十六岁，徐汀兰二十四岁。 讲台上，徐汀兰介绍自己的时候，引起了班里的一阵骚动，李思颖这才抬头细看，一瞬间的惊艳，这个徐汀兰是她见过最年轻、最有气质、最漂亮的老师，而且任教语文，是李思颖班的班主任。 中午，李思颖一个人在食堂吃饭，收到一条短信。高中，老师并不禁止学生带手机了，只是不能在上课的时候使用，也不能开声音模式。 是王琪发来的：“思颖，你是不是在了六中？” 彭市总共有十一个重点高中，第六中算是中等。 王琪是李思颖的初中同班同学，不过关系一般，这手机号码也是初中毕业那会聚会的时候互存的。准确来说就是，李思颖的初中，只和一个人关系好，而且很好，其他的同学，关系就剩下了“说过话”和“没说过话”。 “嗯，你也进了第六中？”李思颖打了饭菜，寻了一个位子坐下。食堂顶上吊着大风扇，“嗡嗡嗡”的，三片扇叶有气无力地转着。空气里混合着汗的臭味和饭菜的香味，整的李思颖没什么胃口。 王琪：“你现在在哪里？” 李思颖：“食堂。” 王琪：“你在哪个位子？” 李思颖四周环顾了下，第六中的食堂很大，整个高一到高三都在这个食堂里，只有一层。四个方向有四个柱子，其他也没什么参照物，都是黑压压的人。 李思颖：“……不好描述，待会我吃完了在教室等你吧，高一（3）班。” 王琪：“好的好的，待会我去找你！” 李思颖还没走到教室，就看到教室门口站着的王琪了。 “啊，热死了，去小店买棒冰去！”王琪拖着李思颖就往小店走。 王琪是个短发的女生，瘦瘦高高的，皮肤略白，笑起来有酒窝，很健谈。这是李思颖对王琪的心里描述。 “你运气真好啊，你知道吗，你们班的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年轻漂亮。刚毕业没多久呢！” “你消息倒灵通，你在几班？”李思颖没忘记徐汀兰的样子，当时内心惊艳，却只能想到用三个“最”来形容她，现在回味一番，便觉得她的美就像是跨在一条分界线上，是混合了青涩秀丽和知性成熟的美，更具体的说，这种美，不仅是外表的，更重要的是独独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气质魅力。 王琪：“就在你隔壁，四班。” 李思颖：“那正好，以后放学可以一起走。” 第六中在一个小巷子里，需要走一段路，才到公交站。而那个公交站，又刚好是公交总公司，所以，基本上坐公交的都会在那坐车。 “对了，周晓瑶考进哪个学校了？”王琪拉着李思颖坐在教学楼背面的一个凉亭里，啃了口上口爱的甜筒，问道。 李思颖的眼神暗了暗，“她……没考好，复读一年。” “我能问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王琪咬一口甜筒，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下，偷偷觑了一眼李思颖。 “嗯？” “你……是不是喜欢周晓瑶？”王琪轻声地问出了她心中的怀疑，其实，稍微和李思颖走的近一点的女生，都有这个怀疑，只不过李思颖比较闷，在中学的时候，和周晓瑶基本是形影不离的。 当时初中是住宿制的，李思颖和周晓瑶的宿舍是两个挨着的，两扇门就隔了两米远，平时上下课一起，就连上厕所也是两个人一起。李思颖当时是语文课代表，她去办公室拿作业的时候，周晓瑶都会陪着，语文老师还笑她们俩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称”，所以根本没有给王琪这种两个人的聊天机会。 但是这个问题，王琪其实憋了很久了。不光是王琪，两个宿舍的室友其实私下里都偷偷议论过，因为李思颖对周晓瑶，太好了。 就在王琪差点要放弃，说“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的时候，李思颖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围时不时地有学生走过，知了在树梢上不厌其烦地鸣叫，叫得王琪心里嗡嗡嗡的响。她虽然好奇，但是没想到李思颖承认地这么痛快。 就好比，你原本认定这个人不会痛快地跟你说实话，已经做好了观察这个人每一点细微表情变化的准备，怀揣着一点窥秘一点兴奋一点期待的心去触碰这个事实，但是那个人却毫无预兆地说了，之前酝酿的所有都没有用上。 这下轮到王琪卡顿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 “怎么，吓到你了？”李思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咳……没没没，其实……也正常啦，我早就有察觉。”王琪低着头，舔着甜筒，掩饰心里的那一丝尴尬。 八卦的心，是无法的阻挡的，既然都问了，索性八卦到底。王琪屏着气，小心翼翼道：“那……她知道吗？你表白过吗？” 李思颖坐在凉亭的长廊上，双腿笔直地交叉叠着，两只脚慢悠悠地晃着，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说过，她……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吧。” 王琪：“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李思颖轻轻点了下头，又摇摇头。 “哎，你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不想喜欢了，但是……现在还放不下。”李思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平视着看着远方，却没有焦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低低的，缓缓的，轻轻的，却像一根羽毛一样，掠过王琪的心。 王琪心里，有点心疼她，就像平时看言情小说，看到主人公告白前的那种虐恋情节一样。 初中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李思颖对周晓瑶是无条件的好，王琪也这么觉得。 她记得，当时学校里只有一个小卖部，需要往一卡通里充值才能买零食。王琪记得，李思颖的一卡通就一直放在教室的抽屉里，因为里面没钱，她的零花钱每次都会打到周晓瑶的一卡通里。 她记得每次冬天，学生都需要拿着热水瓶，去固定的水房打热水。 当时他们的学校是建在山上的，宿舍在最高的地方，差不多建在了半山腰的位置，然后沿着石阶走个二十来阶，是食堂，再往下走个斜坡，是教学楼。而水房，在食堂旁边。冬天用热水比较费，基本每个人都需要准备两个热水瓶，每次打水回到宿舍都是气喘吁吁的，而且冬天山里也冷，两个手拎着热水壶回到寝室，都会冻得发红。 而李思颖，风雨无阻，每天打四壶热水，来回两趟，其中两壶是周晓瑶的。 深吸一口气，王琪拍拍李思颖的肩膀，豪气干云道：“没事，真想放下，肯定能放下的，新的学校，新的开始！” 李思颖点点头，嘴角弯弯的挂着浅笑，九月的阳光穿透凉亭上缠绕的藤蔓，洒在李思颖的脸上，就让王琪想到了一句话“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王琪心里假设，怎么没有个这么实心眼的对我好呢，要有的话，同性我也甘之如饴！ 第二章 新学期，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徐汀兰让画黑板报的同学留出三分之一的版面，用来写班里学生的话，什么话都行，名人名言、古诗词鉴，不限形式内容。 每一期，每个人都写一句上交给文娱委员，由文娱委员筛选出最有特点的，写到黑板报上，如果不知道怎么筛选，就抽签，抽到哪个算哪个。 第一期筛选出来的话是这样的： “即使我们也曾那么幸运地拥有过美好，可终究离幸福咫尺天涯。” “鱼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思念的方向，通常只有一个，因为你思念的人，未必会思念你。” “我已记不起等到流星以后要干什么，还好，有个等待也不错” …… 徐汀兰看完，暗叹：果然是伤春悲秋的年纪，给文娱委员说了两个字：“好酸”。 第一期黑板报的这个点子，大家都觉得很有趣，很多人当时写了好几句话交给文娱委员。 等第二个星期，再来的时候，就有点萎靡了，肚子里墨水不够……一时之间找不到那么多话。 李思颖第一期写的话是一首诗：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 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这是纳兰性德的一首词，当时文娱委员觉得太长，字不好写，居然还有生字，就没选上。 李思颖喜欢看书，各种书，上到《史记》、《资治通鉴》这种老古董，下到《盗墓笔记》、《鬼吹灯》这种流行小说，还有各种言情、耽美、百合等，非常广，没什么不能入眼的。 她还有个摘记的习惯，看到什么好的话，就随时记录进去，这习惯从初中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本厚厚的摘记本了。第三本，正在收集，她每天都会带在身边，看到什么好的话，就及时写进去。 第二期的时候，因为上次文娱委员特地给李思颖说了，话不要太长，所以李思颖写了一句比较短的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写完突然心里隐隐一痛，果然……还是想着的。 说好了要放下，怎的这么没出息呢。 把这两句给划掉，李思颖又写了一句，还是纳兰的词，因为她最近就在看，只不过这次她只取了一句“且随缘，去往无心，冷眼华亭鹤唳。” 李思颖的同桌是个白白胖胖的男生，叫姜翀，个子中等，是语文课代表。 他抓耳挠腮的正不知道该怎么写，突然想起来，这几天看到旁边这个人有摘记的习惯，就舔着脸说：“能不能把你的摘记本借我看看？” 李思颖从抽屉里拿出来给他。这摘记本，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书里的话，虽然有些话是切中了李思颖的心思，才被她记录下来，但是隐藏在这么多文字里，已经看不出什么端倪了。 姜翀本来拿着笔，想着随便抄一句，没想到看着看着，竟然放下了笔，乐滋滋地翻起李思颖的摘记本，时不时地笑一笑，他发现他的小同桌太可爱了，里面居然还有很幽默的笑话。 结果后面一整节的语文课，姜翀就跟着了迷一样，把李思颖的摘记本偷偷放抽屉下面，当成小说一样继续看。 下课后，李思颖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看到徐汀兰站在姜翀旁边，手里拿着自己的摘记本，面无表情地对着姜翀说道：“放学后来我这里拿。” 李思颖扶着额头坐回座位。 放学后，李思颖走在前面，姜翀拉着李思颖的校服下摆跟着后面走，活脱脱一个媳妇儿样，两人来到徐汀兰的办公室。 杭六中的办公室，基本上四个老师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只有徐汀兰一个人在，低着头，在备课本上写着什么。 李思颖看了眼身后的姜翀，有点认命地说了句：“报告。” “进来”，徐汀兰抬头，看到李思颖有点意外，看到后面躲着的姜翀，又明白了。 李思颖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开口，就听到徐汀兰眉眼弯弯地笑着对自己说：“那摘记本，再借我一天，我还没看完……” “你看吧你看吧！你自己都喜欢看，你还不许我看！”姜翀一个箭步跳出来，故作生气地指着徐汀兰。 徐汀兰：“再多说一句，抄一遍《岳阳楼记》。”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姜翀抗议道。 李思颖看着这一大一小地说话，才意识到，原来姜翀和徐汀兰的关系其实很好，哪是什么不敢来。原来徐汀兰还有这样淘气、可爱的一面，心里不自觉地对这个老师起了好奇之心。 “徐老师，你要看的话，就先放你这好了，你看完了给我就成。”李思颖礼貌地说道。 “不行，凭什么白给她看，让她告诉我们QQ号！”姜翀的心思原来在这里。 徐汀兰故作严肃：“又不是你的摘记，凭什么给你QQ号？” 李思颖思考了两秒，大着胆子道：“那老师……我能要你的QQ号吗？” 徐汀兰也是大概就思考了两秒，拿出桌上写过的一张白色A4纸，对李思颖说：“来，把你QQ号告诉我，回头我加你，不理这胖子。” “哧”，李思颖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拿起桌上的笔，写下了自己的QQ号。 李思颖晚上回到家里，做完作业，电脑上登录QQ后，收到一个验证请求，网名是：宝宝。 李思颖莞尔一笑，她到今天才发现，徐汀兰是表面正经，骨子里淘气，要不是姜翀，她都不知道徐汀兰是这么有趣的一个老师。 点了通过验证，互加了好友，很快对方的头像就亮了，是一辆白色的山地车，背景好像是在一条两边都是草地的小路上，头像较小，不是看得特别清楚。 出于礼貌，李思颖发了条消息：“老师，晚上好。”看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晚上十点四十，李思颖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我做完作业了。” 山地车头像跳了起来：“我也备完课了。” 李思颖一愣，随即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从小学到初中，包括现在为止的其他老师，没有一个老师是徐汀兰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年轻的老师，但是从来不会加QQ，也不会以这样的开场白聊天。盯着这句话，傻傻地对着电脑笑了好一会。 不过李思颖不是姜翀，就算心里很想跟徐汀兰多聊几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她是今天才知道，徐汀兰有另外一面。 还没等自己回复，山地车又亮了：“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摘记本？” 李思颖微怔：“是的，你怎么知道？”不知不觉间，用了平辈的称呼。 徐汀兰：“你把你其他摘记本借我看看，我就告诉你。” 李思颖在电脑前坐了会，起身去书架上，抽出了自己的另外两本摘记本。有点灰，有点泛黄，毕竟她摘记的习惯从初一就有了。 “明天带给你。”李思颖回复。 等了会，山地车的头像暗了。李思颖把那两本本子放到自己的书包里。 第三章 这天是礼拜五，中午，李思颖和同桌姜翀一起吃饭。 其实这搭档挺新奇的，基本上是女生和女生搭档吃饭，男生和男生搭档吃饭，不过李思颖却觉得没什么，一起吃个饭而已。 最主要的是，姜翀虽然胖，虽然也出汗，不过还好，身上的气味不重，不然李思颖也受不了。 吃完饭，刚回到教室，王琪来到李思颖的教室门口，扒拉着门，手上好像还拿着一封信。 “喏，我刚去传达室拿信，刚好看到有你的。”王琪把手里的信给李思颖，信封上寄件人是“周晓瑶”。 “不打扰你看信。”王琪做了个鬼脸，就走开了。 李思颖有一点意外，心里不争气地有一丝开心。因为周晓瑶要复读，李思颖也有自己的心思，所以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去联系周晓瑶，其实有QQ的，也有手机，这个人怎么会想到给自己写信呢。 信封是黑色的硬纸，信封的背面还写了一句：“信封是我自己做的，拆的时候要小心哦。” 李思颖笑了下，这个人，还是这么鬼精灵。 心里甜甜的，拆开信看起来。 周晓瑶在信里先是说，想她，然后说，自己怀孕了，去医院看了，约了下周日做无痛人流手术，男友余卿季给了八百，还差三百多，正在四处借，希望周日李思颖能陪她一起去，她害怕。 怀孕了！ 李思颖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好比一个炮竹在耳边炸了开来，有一瞬间的失聪了，胸口一滞。 她死死盯着这三个字，晓瑶才16岁，都还没有成年啊！ 以前看某四的小说，这种情节倒是有，但是李思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周晓瑶的身上！心痛，为她的随意，为她的不小心，为她的身体，也为自己。 周晓瑶在初二的时候谈过一段恋情，大概三个月左右，就分了，后面身边陆续有追求者和暧昧者，但是没有正式确立过关系的。 至少到初中毕业，李思颖都知道周晓瑶还没有男朋友。短短一个暑假，居然发生这么多事，而她……直到现在才知道。 下午的课，李思颖有点浑浑噩噩的，放了学后，和王琪说了句有事，自己先回了家。 吃过晚饭，李思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打开自己的抽屉，里面有个小盒子，放着自己的零花钱。 每个星期父母都会给100的零花钱，李思颖基本用不完，数了下，五百多。李思颖算了下，后面省吃俭用点，等下个星期父母给了零花钱就能接上了。 李思颖把这一叠二十、十块的纸币，用一个信封存好。看了看时间，晚上7点50。李思颖拨通了周晓瑶的电话。 周晓瑶：“思颖？” 李思颖：“嗯……是我。” 周晓瑶：“思颖……怎么办，我好怕，我没敢告诉家里……”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就算你真的做了，怎么不知道要戴套呢？”、“你和余卿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李思颖本来准备了好多话，可是所有的疑问所有的质问， 所有的情绪都融化在这一句话里，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 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没事，现在人流技术也好，应该没事的。我这里有五百，明天给你带过去。” 后面说了什么，李思颖自己也不太记得。 第二天一早，李思颖就坐车去市中心，她和周晓瑶约在市中心的喷泉旁的公交站见面。坐车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李思颖提早了半个小时到。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李思颖看到周晓瑶下了公交，背着黑色的耐克双肩包，穿着宽松的休闲裤，上面是短袖的白色T恤，肚子看不出，倒是一个暑假没见，略微胖了一点点。 李思颖觉得心里开始扑腾扑腾跳，暗道自己真是没出息。 “热不热？”李思颖从自己的单肩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撑开，罩在两个人头顶。然后把信封也拿出来：“呐，钱先放好，五百。” “谢谢。我们去吃饭吧。余卿季在那边帮我们订好位子了。”周晓瑶把信封放进包里，习惯性地挽着李思颖的手臂。 余卿季，也是李思颖的初中同学，同年级不同班，成绩很好，初三的时候，和周晓瑶走的比较近，所以李思颖也和他说过几句话，只是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李思颖心里并不愿意去，可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跟着周晓瑶来到市中心附近的一家西餐店，这是一家连锁的，李思颖从来没来过，印象中，这种西餐店人均消费都比较高，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本来钱就不够，何必来这种地方消费呢。 正想开口，就看到不远处坐着的余卿季朝这边招手。李思颖把话咽了回去，礼貌性地朝余卿季打了个招呼。 李思颖觉得自己的心性就是被周晓瑶打磨出来的，自己暗恋了三年的女人就在身边，却要微笑着和女人以及她的男友吃饭，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么能忍，这么没出息。 三个人吃了三百多，余卿季去结账，不过李思颖心里还是肉疼了一把。 吃完饭，周晓瑶还想拉着李思颖逛一逛，李思颖借口太热，而且周晓瑶还怀着孕，虽然时间不长，还是建议她早点回去休息。 和她们分开后，李思颖上了回去的公交。 公交车里空调开的很足，人也不是很多，有位子。可是李思颖的心里却闷的慌，说不出的钝疼感，眼前感觉湿润润的。她把头靠在前排座位的椅背上，看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在自己的脚边。 这周举行入学以来第一次月考，李思颖的成绩在班里中等偏上。 对于学业，李思颖是认真的，但是成绩也只能如此，除了语文的分数经常在班里排在前三，其他的，都是不稳定科目。症结可能就是自己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吧，李思颖无可奈何地想。 坐在李思颖后排的是两个男生，一个叫庞展，一个叫胡琛。 她知道他们成绩不差，不过有一次对话，拉低了他们在李思颖心中的学霸的印象。 那次自习课做作业，庞展指着一道题问胡琛：“哎，澳大利亚剪羊毛是几月份，这幅图里看不出啊？” 胡琛：“你笨啊，没看到他们穿的是短袖短裤啊，肯定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啊。选8、9月份没错。” 李思颖第一次被这样的逻辑给震惊到了，居然还能这么解题…… 结果月考出来，后面两个男生居然是班里的第一第二。 高中生活，有了同桌，有了身后两位男生，李思颖觉得日子也没有那么枯燥乏味。这三个男生和李思颖走得也很近，但是李思颖知道，他们之间是纯友谊，凭她暗恋了三年的经验，她能感觉出来。 这周日周晓瑶就要去做人流。礼拜二的时候，周晓瑶发了短信给李思颖，说余卿季周日有事没法去，只能让李思颖陪着了。 李思颖一把余卿季从头到脚骂了遍，一边心里一天比一天担心。 她这几天在网上查了好多关于人流的信息，但是发现自己就是看不懂……好多陌生的词汇，理解起来也费力。李思颖想到了身后的胡琛。 胡琛这个人，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同时和几个女生有暧昧关系，而且以往交往过的女友也是一任换了一任。李思颖决定去问问胡琛。 这天下课的时候，李思颖转头，悄悄问胡琛：“哎，你知不知道……人流对人有什么影响？” 胡琛本来在做作业，听到李思颖问，正想开口，旁边的庞展一脸惊讶道：“我靠，你不会怀孕了吧？” 胡琛一个白眼朝庞展飞过去：“你傻不傻，你看李思颖像是会交男朋友的人吗？” 庞展：“哪里不像？” 李思颖心里也想问：为什么不像，我也没长得对不起人民大众。 胡琛：“谈个P啊，她一整天基本都跟我们玩在一起，晚上也跟我们聊天，跟谁谈，跟我们谈啊？” 李思颖再一次被胡琛的逻辑给震撼到了。庞展一副了然的神色，做了个你们继续的动作，管自己做作业去了。 胡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思颖：“你有朋友意外怀孕了？” 李思颖想了想，点了点头：“她约了周日做，我陪她去，不知道要注意什么。” 胡琛：“你陪她去？” 李思颖突然发现，胡琛是个人精，每次都能发现关键。 李思颖：“嗯……她男朋友周日有事，去不了。” 胡琛嗤之以鼻：“孬种，怎么可能是有事，明摆着是不敢去。” 李思颖内心也隐隐有这个猜测，听胡琛继续说道：“人流的伤害是肯定的，但是已经是事实了，让你朋友做完好好休息就行了，她已经预约的话，医生该交代的肯定都交代她了，你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医院一定要是正规医院。” “嗯”，李思颖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坏笑地盯着胡琛：“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过……？” 胡琛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我是有底线的！一不脚踩两条船，二是……绝对做好安全措施……” 李思颖甩了一个鄙夷地眼神，管自己回头做作业去。 她们几个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喜欢把作业在学校里就做完，除了姜翀。姜翀喜欢在学校里就把作业抄完。 第四章 周日，李思颖怀着复杂到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出了门。 两个人约好，直接在医院碰面。 市三医院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们是16岁就领了身份证，如果没有身份证的话，人流是肯定要家属陪同的。 李思颖却觉得，其实这么大的事情，不如告诉家里，这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她陪着周晓瑶去排队，已经预约过了，直接走到人流的地方去领药。护士说着是开宫的药，先让周晓瑶吃着，然后在一旁等着，待会轮到了会叫名字。 李思颖和周晓瑶毕竟才16岁，坐在一堆等着做人流的女人中间，还是比较突兀的，毕竟16岁的青涩是遮不住的。 周晓瑶好像有点不舒服，一直捂着肚子。 “怎么了？”李思颖过去扶她，碰到她的手，突然觉得好冰凉。 “没事，就是肚子不太舒服，有点紧张……”李思颖能感觉到周晓瑶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颤抖。 李思颖叹了口气，心里被铺天盖地的心疼砸的喘不过气，只好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轮到周晓瑶，护士叫了名字，周晓瑶从包里拿出一片卫生巾，把包交个李思颖，就随着护士进了房间。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等的李思颖都要开口问护士了，电视上不是说三分钟无痛人流吗，虽然李思颖也知道，做完后是需要躺一会的。 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周晓瑶扶着门框，脸色惨白，面无血色。吓得李思颖赶紧上前扶住。 “不是说无痛的吗，怎么……”李思颖慌得有点手足无措，扶着她做到一旁的椅子上。 “麻药过了……疼”周晓瑶有气无力地说。 李思颖心疼地无以复加，只好让她靠着自己，休息一会。 “思颖……”周晓瑶闭着眼，轻轻叫着。 “嗯，我在呢。”李思颖的下巴抵着周晓瑶的额头，她怀里的女人，虚弱地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花朵。 “余卿季和我分手了。” 李思颖花了差不多一分钟来消化这句话，胸口渐渐地被愤怒取而代之。 “……混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李思颖的眼底不自觉地积起了水雾，偷偷抬手，擦了下。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大概又休息了两个小时，差不多快到下午四点了。 李思颖替周晓瑶去窗口领了药，就扶着周晓瑶出了医院，李思颖想了想，打了辆的士，好在医院离周晓瑶家不远，口袋里的钱还够。 的士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周晓瑶靠在李思颖的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睛。 李思颖的手，搂着周晓瑶的肩膀，真想把这个女人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正在滋长。 忍了三年的话，突然之间，忍不住了。 把周晓瑶送到家，李思颖坐公交回去，差不多晚上将近8点才到家，好在李思颖一直比较乖，说了今天和同学出去玩，晚了一点，父母也没说什么，还问李思颖吃了没。 李思颖没什么胃口，就说吃过了，回了房间。 她捏着手机，手心里都是汗，这个念头，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一直在心里翻滚叫嚣，让李思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就这么一直煎熬着，等到了晚上10点的时候，李思颖终于下定决定，拨了周晓瑶的电话。 “思颖？”周晓瑶的声音轻轻的。 “嗯……你，好点没？”李思颖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也有点困难，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嗯……好多了，不疼了。就是整个人很虚脱的感觉。” “晓瑶……”李思颖吞了口口水。 “嗯？怎么了？” “你……你知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对面的电话安静了一会，“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李思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一段感情，压抑得越久，越是难以启齿，等到说出来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摧枯拉朽的态势，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心力。 “嗯……我知道。”周晓瑶的声音，温柔清细，李思颖仿佛能感觉到周晓瑶在电话另一头微微地笑着。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当做不知道呢，只有一个答案，她并不打算接受自己的这份情。李思颖颓然地躺在床上，眼泪自眼角流下，一直流到耳边，湿了鬓发。 她早该想到的，周晓瑶一直就是细腻敏感的一个女人，自己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罢了。 “思颖……我现在，没有什么心情想这个事情，你……给我点时间缓缓可以吗？” 李思颖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生平第一次体验到柳暗花明的感觉，就像是迷航的船只穿过重重迷雾，终于找到了着陆的岸地。 下一瞬间，李思颖就恨不得拍自己一个巴掌，她刚和余卿季分手，又出了这么多事，肯定没有心情想这个，自己这不是趁虚而入吗。 她没有回绝，她没有回绝，她没有回绝。李思颖心里反反复复就是这个念头，心里又酸又甜的。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颖……我们先……这样相处好吗，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下。” “嗯，嗯……晓瑶，是我不好，不该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个事。”李思颖压下心底所有泛滥的情绪，说道。 “你……怎么这么傻……” 李思颖不知道这通电话是怎么挂断的，她只知道，她压抑了三年的感情，得到了回应，虽然晓瑶现在还没有接受，但是，李思颖觉得，她不是没有希望。那句“怎么这么傻”，带着点嗔怪带着点娇羞，李思颖虽然没有看见周晓瑶的表情，但是她听出来了，听出来了。 如果不是在家里，李思颖真想大叫一声。 接下来的一周，李思颖和周晓瑶每天都保持着短信来往，电话没打，也不晓得是不是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晓瑶也会主动给李思颖发短信，这在初中的时候，是很少的。 周晓瑶：“吃过饭了吗？” 李思颖：“吃了，你呢？” 周晓瑶：“吃过了，在复习呢。复读压力比较大。” 李思颖捏着手机，犹豫了下，发了条：“想抱抱你，你太让人心疼了。” 周晓瑶：“那你来呀~” 自从上次人流后，李思颖和周晓瑶有两个礼拜没见面了，李思颖决定这周给周晓瑶一个惊喜。 周六的时候，李思颖吃过午饭，就出门了，她决定去找周晓瑶，她没问周晓瑶周末会不会在家，但是周晓瑶说，最近天热，不想出门，所以她猜周晓瑶应该在家里。 敲了敲门，是周晓瑶的妈妈开的门：“哎，思颖啊，你来找瑶瑶吗？” 李思颖和周晓瑶初中要好，所以很多次家长会，都见过双方父母，而且也都去各自的家里玩过几次，都不陌生。周晓瑶的妈妈对李思颖的印象也很好。 李思颖报以礼貌一笑：“是的呢，阿姨，晓瑶在家吗？” 晓瑶妈妈：“她上午就出去了，不晓得回不回来呢，要不你先进来，我打个电话问问。” 李思颖：“哦，没事没事，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就你们初中的同学，施文，来找她的，估计出去玩了吧。” 李思颖强装着笑脸：“好的好的，那我打个电话给她好了，您忙吧，我就不进去了。” 周晓瑶的妈妈见李思颖坚持也就没说什么，特地转身回屋给李思颖拿了瓶冰镇的果粒橙。李思颖笑着接过，道了谢，便转身往回走。 李思颖给周晓瑶发了消息：“我刚去你家找你了，阿姨说你和施文出去了。” 过了两分钟，周晓瑶回了：“嗯，他来找我，他……今天跟我表白了。” 李思颖突然觉得，这天怎么这么冷呢，手里的果粒橙好像把她的心都给冰住了。 “那你怎么考虑？”李思颖颤抖着打完字发出去。 “不知道，我只觉得，他人挺好的。” 李思颖自嘲地笑笑，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原来，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了两个礼拜。只不过是自作多情。 李思颖觉得那天自己的告白，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只有自己的哭和笑，无关他人。 一个人，可以活的失败，可以活的卑微，但是，总要清醒地活着吧。李思颖觉得，这已经是很委婉很委婉的拒绝了，委婉到，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一段感情，总要经过剧烈的透支，才会让当事人郑重地去告别，因为年轻，所以愿意付出，也因为年轻，所以不甘心如此付出，周而复始，便是多少个不眠之夜后，终归于一片寂静。 这一晚，李思颖没有哭，原来竟是要这样，才让自己割舍了三年的爱恋。是该感谢周晓瑶呢，还是该恨她呢。无所谓了，爱与恨，都不会交予那个人了。 第五章 之后的几天，李思颖的心情一直闷闷的，但是在学校里，还是一样地上课、写作业，把一切情绪都收得好好的。 因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李思颖也没主动找徐汀兰聊过QQ，徐汀兰把三本摘记本还给李思颖后，也没找她说过话。 这天早上早自习，教室里，各科课代表在收作业，姜翀是语文课代表，但是这会儿他却不在位子上。 李思颖回头问胡琛：“姜翀呢？” 胡琛正在问庞展抄英语阅读的答案，头也不抬：“在厕所碰到过他。”作业实在太多，胡琛最近晚上不知道在干嘛，作业一定要在白天完成，完不成的就抄庞展的。 李思颖看其他课代表都收的差不多了，姜翀还没回来，就起身替他先把作业收过来。姜翀老是迟到，所以有时候来不及，也是李思颖帮他一起收的作业。 等差不多收完了，姜翀捂着肚子回来了。 “你怎么了？”李思颖把作业摞到课桌上，问道。 “你说，你是不是在早饭里给我下了毒，我一早上去了三次厕所了。”姜翀因为经常迟到，没时间买早饭，基本是李思颖帮他带的，学校附近的煎饺。 李思颖白了他一眼。 “作为下毒的代价，我替你去把作业送到办公室。”李思颖说完扬长而去。 “你你你……你要见徐汀兰也不用这么恶毒对我吧。”李思颖对姜翀无可奈何，这个人，就是喜欢满嘴跑火车，而且对徐汀兰也是没大没小，除非公开正式场合，否则都是直呼其名。 不过李思颖知道，他和徐汀兰私下里关系挺不错的，李思颖有点不想不通的是，老师不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吗，姜翀每次都拉低班里平均线，为什么徐汀兰却跟他走得近呢？ 不过回头一想，李思颖自己和姜翀走的也很近，不光是因为同桌关系，姜翀这个人，有时候傻的可爱。 她记得有一次，徐汀兰怒气冲冲地走到姜翀面前，也是奇怪，徐汀兰对其他人都和颜悦色的，对姜翀却很“刻薄”，她把一张数学试卷敲到姜翀桌上，连带着当时正在做作业的李思颖都一震。 “你不是答应我不抄作业的？”看得出，徐汀兰是真的有点生气。 姜翀张着嘴，愣了一下，闭了一会，无辜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抄作业了……就昨天来不及抄了数学作业……的一部分。” “不要装可怜，你好歹抄的时候用用脑子好吗？”徐汀兰指着一道求并集的题说：“稍微看一眼都知道，答案写反了，你抄的时候是在看电视吗？两个这么低级的错误，数学老师一看就知道是抄的。” 姜翀拿起卷子看了眼，怒着对后面的庞展说：“你做的时候不带脑子吗？稍微看一眼就知道答案写反了，你做的时候是在看电视吗？” “噗嗤！”当时李思颖和胡琛听到，忍不住笑了出来。李思颖那会刚刚经历周晓瑶的事情，本来心情很低落，都快忘了要怎么笑了。 徐汀兰本来绷着张脸，憋了一会也绷不住了，强忍着笑说道：“把这个卷子重新做一遍，草稿全写在卷子上，待会自己给数学老师送去！”说完就走了。 来到办公室，英语老师和徐汀兰在，其他两位老师估计在班里。 “姜翀又迟到了？”徐汀兰在电脑上打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没，他吃坏肚子了，疼的站不住。” 徐汀兰这会儿抬了头：“要紧吗？” “应该没事吧，还有力气跟我耍贫嘴。”李思颖把作业整齐地放到徐汀兰桌上。 “嗯……待会实在不行，你让他去医务室看看”徐汀兰叮嘱了一句，继续低头忙事情去了。 李思颖回了句“好的”，就退了出来，心想：虽然徐汀兰老是骂姜翀，但是其实挺关心姜翀的。 第一节 课下课铃刚响，政治老师还没走出教室，徐汀兰就走了进来。她不像其他任课老师，会踩着铃声进门，或者是上课铃响了之后才进门。她喜欢提早几分钟进教室，也不做什么，就是搬张凳子坐在讲台一边，有时候看看手里的备课本，有时候看看班里同学嬉闹，有时候会找几个人轻声说几句话，聊聊天。 她走到姜翀的位子，姜翀应该是真的不舒服，整个人恹恹地趴着，手还是捂着肚子。 “姜翀，你怎么样了？”徐汀兰今天穿着一件紧身牛仔裤，身上是一件黑色竖纹的雪纺衬衫，休闲不失庄重，庄重里透着几分随意。 “还有一口气，可以自己去上厕所。”姜翀有气无力道。 李思颖突然觉得，用加菲来形容姜翀挺合适的，贱贱的。 “给我认真点，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徐汀兰双眉微蹙。 姜翀挥挥手：“放心啦，好多了，就是厕所去多了腿软。” “那你今天吃的东西注意点”，转头对李思颖道：“看着点他，让他吃清淡点的，也别吃棒冰。” 李思颖点点头，她看出来了，徐汀兰是真的关心姜翀，突然心里有一点羡慕他。 这节语文课，上的是《鸿门宴》，讲的是项羽和刘邦的故事，全部是文言文。其实这个对李思颖来说没什么难度，毕竟人家也是看过史记的人了。 徐汀兰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问了句：“有人知道霸王别姬的故事吗？” 班里稀稀拉拉地回答说有。 “有谁愿意来说下？”徐汀兰希望有人能自告奋勇。 李思颖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她没举手，她不太习惯把自己暴露于人前。倒是旁边那个，仍然是趴着，含糊道：“我知道。” 徐汀兰笑了下，说：“行吧，你趴着说。” 姜翀稍微坐直了点，稍微正了正声音：“就你们……一个个地说知道，轮到你们又都不说。” 徐汀兰打住姜翀：“快点，废话少说。” 姜翀喘了口气：“不就是说霸王项羽被打得逃到了那什么……江的地方，然后他身边就剩下一匹马跟一个女人吗，然后他走投无路，他那什么女人，别姬，就自杀了。” “噗……” 李思颖听到那什么江的时候，还能忍，听到姜翀管虞姬叫别姬实在是忍不住了。班里也有其他几个人一起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让你们说你们不说，不让你们说还笑我！”姜翀朝着李思颖严词抗议。 徐汀兰笑意盈盈地看了圈，对着李思颖说：“告诉他，你笑什么。” “那叫虞姬，不叫别姬。别是告别的意思。”李思颖对着姜翀说道。 姜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过了半分钟不到，恶狠狠地朝着徐汀兰说：“哼，以后没人举手，别指望我举手。” 大家哄然大笑。 徐汀兰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很多人惋惜项羽，觉得他如果不自刎，凭他的能力未必不能东山再起。不过，一个人命运的悲剧，其实就是他性格的悲剧，而性格，是后天很难更改的……” 徐汀兰的声音，低缓温雅，在这即将步入秋天的季节里，显得格外地宁静美好，李思颖很想把徐汀兰讲课的过程给录下来，觉得每一帧，都是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画作。 徐汀兰经常会说一些小故事，旁征博引。那些年代久远的诗句、词汇出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 第六章 不管你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时间都不会为你停留脚步，所以，难过的时间，再难捱，也会过去；开心的时候，再珍惜，也会流失。 秋天来了，紧随而来的是第一次家长会。 家长会是有些学生的噩梦，因为老师会打小报告，小报告无非两种，一种是成绩不好，一种是早恋。 李思颖成绩虽然没有数一数二，好在稳定，跟她的性格一样沉稳，一直飘荡在中上水平。而早恋，李思颖也没有，李思颖只有失败的暗恋。所以开家长会的时候，李思颖就心安理得地跟姜翀在操场边上的乒乓球场地上打球。 一般男生都喜欢足球或者篮球，不过姜翀可能太胖了，平时说话都带喘，剧烈运动不适合他，刚好陪着李思颖打乒乓球。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抽球！”姜翀气喘吁吁地说。 “谁让你每次都打得恰到好处……”说归说，李思颖还是放了水，不再抽球了。 “你再欺负我，说不定你高二就见不到我了！” “嗯？”李思颖漂亮的单手抓住打过来的球，问道：“什么意思？” 姜翀打得满头大汗，跟李思颖打乒乓感觉和踢球也没什么区别，走过来，靠在乒乓桌旁，说：“我高二如果成绩上不去，我妈会让我出国。” 这消息有点出乎李思颖的意料，出国这两个字，对李思颖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不过她知道，姜翀的家境一直不错。她经常帮姜翀带学校路边的煎饺当早饭，姜翀也会给她带早饭，但是轮到姜翀给她带的时候，每次都是浮力森林的面包或者蛋糕，还会配一盒牛奶。 “现在才高一上学期，你用心点，成绩未必上不去。”在李思颖看来，考到名列前茅是肯定要智商的，但是要考到中等水平，基本看你的态度和努力程度。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姜翀难得地露出烦躁的情绪，在李思颖看来，姜翀属于没心没肺的那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么多学生，徐汀兰盯姜翀的功课盯得比较紧，好几次徐汀兰都会把姜翀留下来在她办公室做作业。 “徐老师知道是吗？” “嗯，是我让她盯着我的，我懒散惯了，但是又不想跟着我妈出国。”姜翀手里握着乒乓球拍，百无聊赖地转着。 李思颖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跟着你妈妈出国？” 姜翀点点头：“我爸妈离婚了，我妈妈会去国外，他们商量好了，如果我成绩不能确保上本科，就带我出国。” 李思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有点不知所措，她不太擅长安慰人，以前周晓瑶难过的时候，李思颖只会默默守在一旁。 “那你自己怎么打算的？”李思颖觉得，最重要的是当事人的想法和态度。 “我不想出国，所以会尝试下努力学，但有时候有心无力，就是学不进去”，末了还拿李思颖举例“就跟你一样啊，再努力还是中上水平。” 李思颖恨不得一脚踢过去。这个时候，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家长出来，应该是家长会结束了。 李思颖拍拍姜翀，就朝着教室走去。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让她意外的是，徐汀兰居然在和自己的妈妈说话。 李思颖微微一怔，小心脏突然漏了一拍，按理说自己这种学生就是不让老师操心的乖乖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妈妈因为文化水平不高，勉强才小学毕业，所以每次家长会都不敢主动找老师说什么，反正自家孩子成绩也还算稳定。 等到自己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徐汀兰笑着拍了拍李思颖的肩膀，跟李思颖的妈妈道了声再见，就跟其他家长说话去了。李思颖瞧了瞧自己妈妈的脸色，嗯，还好，只不过好像跟自己一样，有点懵。 李思颖拿了书包，和妈妈坐公交回去，一辆车，直接到家。 李思颖的家境其实不错，父母虽然没什么文化，都是小学毕业，但是工作都很稳定，妈妈是单位食堂里的厨师，爸爸在一家钢铁厂工作，都算是企事业单位，收入也还好。去年的时候，她父母就凭积攒下来的钱，在稍微靠近市区的小区，买了一间89方的房子。后来又碰上拆迁，拿到了拆迁款，所以李思颖父母名下总共有安置房两套，小区一套，家里存款也比较充裕。 李思颖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因为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对李思颖目前的成绩也是比较满意的，对李思颖期望也没有很高，就希望平平安安毕业，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就行，就目前来看，一切都是顺风顺水。 只有李思颖知道，自己可能迟早会让父母失望的。 车上，李思颖忍不住，好奇地问妈妈：“徐老师叫住你，跟你说了什么？” 妈妈回想了下，笑着说：“你老师好像在给我打预防针，说跟你玩的比较好的是几个男生，一个叫姜翀，是你同桌，一个叫胡什么的，不太记得了，但是让我放心，说这几个男生都不错，那个姓胡的成绩还是班里第一的好像。” 李思颖不可察觉地嘴唇上扬，原来徐汀兰也挺关注自己的，不然不会知道跟胡琛玩得好。 “她还问你在家里怎么样，乖不乖，是不是在家里话也这么少。”妈妈伸手抚摸下李思颖的头，这个孩子，就是性格太闷，连老师都看出来了。 李思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这徐汀兰平时在学校里也没有特别关注自己，为什么会跟妈妈打听这些呢？她们也就第一次在QQ上聊了几句，后面私下里基本很少说话的。 “她还说，你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她都有点怕你。”妈妈想到徐老师的话就觉得好笑，这个老师拉着她跟她说了很多，有一句话，她决定还是问问女儿，于是说道：“徐老师说，感觉你在学校里不是很开心，是不是有心事？或者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想着，我们家也没什么事啊，你……” 李思颖的表情僵了僵……她从来不和父母说什么心事，因为心底的秘密，没法说出口，连忙摆摆手：“我能有什么心事，又没捡到钱，哪能天天笑。” 妈妈一想，也是，自己女儿能有什么事，又乖又懂事的，也就没多问了。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李思颖上了QQ，山地车的头像是暗的，她不确定徐汀兰在不在，尝试性发了条消息：“我长得很可怕吗？” 没过多久，徐汀兰的头像亮了：“没有，你挺好看的。” 李思颖的脸突然感觉一阵燥热，心跳不由加快了几拍，这……一不小心居然被老师给撩了。李思颖心想：真是妖孽…… 第七章 李思颖又恢复了看小说的习惯，每天做完作业会有一两个小时是空闲的，她是很少会去预习的，但是已经把语文课本从头到尾给翻了一遍了。 她翻开很久没更新的摘记本，正准备把刚刚看到的一句话摘进去的时候，掉出来一张纸。是A4纸撕下来的，手掌般大小，上面有一行好看的字，李思颖认得，这是徐汀兰的笔记，但是仔细一看内容，面色一白，脸色顿时凝住，过了会却又渐渐红了起来，纸上写着一句话：“我也去看了《爱在泉城》，挺好看的。” 《爱在泉城》是一本百合小说，是李思颖在天涯论坛上看到的，因为她心底深埋的感情，所以她喜欢在天涯的“一路同行”板块经常看看帖子，追追小说。 这本小说，感情基调很美好，温暖地沁人心脾，语言描述也很朴实但是却能震撼人心。两个女主人公也都很出色，而且应该是纪实的，这让李思颖的心里有了美好的希冀，就好像自己一直在走一条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路，突然发现，原来这路上不止自己一个人，而且同行的人还很优秀，这条路也是能通往康庄大道的。 当时李思颖看完后，摘了其中的五句话，其中有一句话是“上帝制造亚当和夏娃是用来繁衍后代的，但上帝从来没说过亚当必须和夏娃在一起”，然后，在话的右下角，标注了“摘自《爱在泉城》”。 李思颖看的书太杂，有时候她自己也想不起来这句话是出自哪里，所以大部分她都会标记来源。 她相信徐汀兰肯定是看到这句话，才去看《爱在泉城》的。 李思颖震惊过后，心里却有点暖暖的。徐汀兰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来告诉自己，来试探自己，这是否是你的心事。她肯用时间，肯花心思，来揣度一个学生的心事，这让李思颖觉得，她是一个温柔细腻的女人。 就像徐汀兰对待姜翀一样，她用一种平和的，亲近的方式，来了解她的学生的内心世界，尽自己所能地去帮助他们，开解他们，用他们更能接受的方式。 不过，李思颖心底的秘密，太沉重了，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沉重，而且，也没有人能帮助自己去排解，只能靠自己。既然徐汀兰只是留了个言，那李思颖也就一看了之。 周五，快放学的时候，姜翀喜滋滋地跑来，布置周末的语文作业：写一篇作文，不限形式，不限内容，不限字数，什么都不限。 徐汀兰布置的作业总是这么出人意料，让你的高中生涯里，尽可能多一点自由，多一点想象，多一点美好的向往。 李思颖周末做完其他作业，只留下了语文作业。她突然想起上次徐汀兰给自己的那张小纸条，心思一动，她把自己最近写的一篇短篇小说，给抄了上去。这小说，她一直锁在自己的空间草稿箱里，没有对外开放。小说原文如下： 【他下班刚到家，突然接到琪的电话。 琪的语气很焦急，没说缘由，只让他赶紧去YX公园找阿雅，迟了不定会出什么事。 他突然感觉很疲惫，也对自己的反应有点自嘲。阿雅是他的初恋情人，但是谈了两年的爱情，最后还是没能结成婚。归根究底，应了一句话“交往前，你会把对方的优点放大，直到看不到缺点；交往后，你会把对方的缺点放大，直到看不到优点。”他们是和平分手，那段时间，他忙于事业，感情的伤痛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困扰。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往往看着电脑显示屏的桌面会发呆，上面是她的照片。刚分手时，但凡她有所求，他都不忍拒绝。他觉得第一次感情，哪怕不能走到最后，可是是真真切切不惨杂其他任何因素的纯粹的爱情，他对这份感情的珍视让他觉得，他仍然能在余生中给予那个女人一点温暖。可是时间往往会打破童话般美好的希冀。他珍视的其实是自己曾经的感情付出，这么多年过去，他只剩下疲惫和冷漠。 他打了阿雅的手机，没人接。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华灯初上，天下着淅沥的小雨。他没多想，拿了外套就开车驶往YX公园，也许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丁点的责任感了吧。YX公园很大，南北两个门，他撑着伞跑在公园小径上找人。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天越来越黑，可是仍然没有看到阿雅，他快把整个公园跑遍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琪，她开心地说阿雅找到了。他松了一口气，问琪到底出了什么事。原来阿雅和她现在的男朋友吵架，她跑到公园散心，希望男朋友来找她，但是那男人没去，阿雅自己哭了一会还不见那男人出现，她就跑到那男人家，然后小俩口和好了。 他听完之后感觉一口气没顺上来。他下班到家饭都还没吃，冒雨来这公园就为了这么点破事？有点愤怒，有点无奈，他没再对琪多说，平淡地挂了电话。看了下表，8点，他踱步走出公园，去了附近一家小吃店。 他点了碗蛋炒饭，配了个小菜。等菜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朋友凯。凯说自己遇到点烦心事，想找个人说说，问他在哪里。他报了地址，挂了电话，让老板加了几个菜，再叫了两瓶啤酒。 凯是打车过来的，但整个人还是湿淋淋的，显然伞都没带就出门了。他没多问，只是给凯倒了一杯啤酒。几杯酒下去，凯开口了，他喜欢上他单位里的一个同事，那人对他很好，而且严格来说还是他的上级，他动心了。 他听完后问了凯一句“男的女的？“ 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是男的。他点点头，没说什么。朋友的感情，他不想给予太多建议，而且这种建议也往往无用，哪怕当事人知道这建议是对的。他只是对凯说，想清楚再做决定。 酒足饭饱，谈了两个小时左右，凯就回去了。他看着满桌子的杯盘狼藉，觉得这两小时真是荒谬，觉得下班后到现在整个就是荒谬的。 一连几天，下班后他都没有出去，谁约都推了。周五晚上，他买了一篮水果，去了ZD医院。四楼的一个病房内，有三张病床。她在最里面那张。 他笑着问她感觉好点没有，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看着他买的水果，笑着摇摇头。每次都让他不要破费，他每次都不听。简单地聊了几句，她丈夫回来了。 “小林啊，你嫂子正在念叨你呢，说你有文化，改明儿我们宝宝的名字可归你取了啊。”方一进门就喊。 他憨厚地点点头，说没问题，回去立马查字典，保准孩子的名字有意义又与众不同。聊了一刻钟，方送他出病房。 “小林，你嫂子说……你是个实诚人。” 他笑笑，锤了一拳给他“少肉麻了，不用送了，回去陪她吧。” 他挥挥手转身离去，听到身后方挪动的脚步声，走回病房了，他停下脚步，呆呆地凝视着病房，走廊里似乎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李思颖写这篇小说的时候，其实内心是带着希望的，她希望她的人生中，能遇到一个美好的人，不求同行，不求拥有，不求爱自己，而是，仅仅遇到便已心满意足。暗恋周晓瑶的三年，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周晓瑶就像是一个黑洞，只要自己靠近她，就忍不住对她好，但是到头来，自己却满身伤痕，李思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周晓瑶的什么，也许，仅仅是第一次的动心，心有不甘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一直没法搜索到呢，emmmm，我这么辛勤的更文 第八章 李思颖自从写了那篇文章后，心力就存着一种期盼，既期盼着徐汀兰能看出点什么，又盼望着她没能看出来什么。说到底，人还是有倾诉欲望的。 这天早上，姜翀又迟到了。李思颖等了一会，便去替他收作业，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两天竟然隐隐有点期待着能替姜翀收作业。 把一摞作业捧到办公室，好嘛，四个老师都在，李思颖放下后，跟徐汀兰说了下，就准备退出去。 “李思颖”，徐汀兰叫了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费列罗，是三颗装的那种包装：“巧克力要吃吗？” “啊？”李思颖脑子有点呆，本来被叫了一声，还以为徐汀兰要跟自己说作文的事情呢，结果是问要不要吃巧克力。 徐汀兰温和地笑笑，走过来把巧克力塞到李思颖手里：“隔壁缪老师送的，我不爱吃甜的。” “哦……” 所以李思颖是莫名其妙地拎着一包巧克力回到教室的，刚好碰到姜翀。 “咦，你哪里来的巧克力？”姜翀眼尖瞥到李思颖手里的费列罗。 “徐老师给的。”李思颖其实也不太爱吃甜食，不过当时却没有推却。 因为第一节 就是语文课，没过多久，徐汀兰就进来了，一进来就走到姜翀面前：“你说你这个月都迟到几次了？你再给我迟到，我看你语文课代表就不用当了。” 姜翀抗议道：“我住得远你又不是不知道，两趟车呢！你真偏心，想让思颖当语文课代表就直说嘛，还偷偷给她巧克力！” 李思颖正在准备上课的东西，突然听闻，不禁耳根一红，正想辩解一句的时候，就听到徐汀兰悦耳的声音传来：“你知不知道，人的心脏，实际上是在胸腔偏左一点的位置？” 姜翀眨眨眼。 李思颖也眨眨眼。 徐汀兰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人总是偏心的。” 姜翀：“……靠！” 李思颖不禁笑了，她抬头看了眼徐汀兰，正巧徐汀兰也笑意盈盈地看向她。目光一接触，李思颖更加不好意思，刚刚耳根褪去的红潮又泛了上来。徐汀兰心想：这孩子就是面皮薄，太闷了点，怎么样能让她开朗一点呢。 在她看来，李思颖很有才华，虽然她的成绩只是中上，比较平平，但是她的才情却是掩盖不了的。 之前看她的三本摘记，惊叹于小小年纪居然看了这么多书，怪不得整个人温润如玉，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是这孩子眉宇间，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愁绪。有时候看她对着窗外发呆，突然觉得那深邃的眼眸里藏了不该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烦恼和忧愁。 一个人如果和文字打了交道，无论如何，都能窥出一点端倪的。徐汀兰当时翻看她摘记的时候，就留意到一些不寻常的话，很少，但是被徐汀兰捕捉到了。尤其是那句出自《爱在泉城》的话，太有特指性了，原本还在猜测，这孩子身上到底隐藏了什么心事，没想，居然是…… 本着确认的态度，徐汀兰上网搜了那本小说，几个搜索结果都指向天涯论坛里连载的一篇小说。徐汀兰花了两天，利用任何空余时间，加上晚上熬了一会夜，终于把这本小说给看完了，都多少年没这么追一本小说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但是只是几句话和一本小说，并不能代表什么，现在看这类小说的太多了，包括自己也看过，但是并不代表一定是。 直到看到她写的那篇短篇小说，心里一揪，她隐隐约约有点证实了困扰这孩子的是什么心事。 猜中了，心里一松，猜对了，心里一紧。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那这心事对于这孩子来说，确实很沉重。其实，同性恋，在目前的年轻群体中，并不难被接纳，但是对于上一辈来说，却还是毁天灭地的消息。 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她可能会觉得，毕竟年少轻狂，有太多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未必会当真，也未必会继续走这条路。 可是李思颖这个孩子，心思深沉，外表看来柔柔弱弱的，但是内心却很坚毅隐忍，越是这样的性格，越不会轻易给自己下定义，但是一旦认清了，决定了，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未必会回头的。徐汀兰有点害怕，她怕李思颖心中的那份心思，会毁了她那温良的性情。 其他孩子的作文本，自己都已批阅完，唯独她的，还空着，这个孩子有着异于常人的细腻心思，我在尝试慢慢接近她，她也在慢慢试探我。徐汀兰突然就想到一句话：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上课铃及时地响起，徐汀兰收回思绪，回到讲台上。 “上课。” “起立！”班长喊道。 齐刷刷地起立后是一阵安静，因为徐汀兰会说“同学们好”，但是安静的这一两秒里，突然从胡琛那边传来“砰”的一声，特别的突兀。 胡琛赶紧弯腰去拣，原来是《盗墓笔记》的第一部 ，估计下课的时候就在看，刚起立的时候没来得及收好，掉了出来。 徐汀兰瞥了一眼，当没看到，继续上课。 下课后，徐汀兰走了过来，轻轻敲了敲胡琛的书桌。 胡琛耷拉着脑袋：“我上课没看啊……” 徐汀兰：“我知道，但是这本书吸引力太大了，我怕你接下来的课偷偷看，放学后来我这里拿”。 “你是不是想充公后自己去拿去偷偷看！”姜翀义正言辞地指出。 徐汀兰莞尔一笑：“我对这种不感冒，我最近在看《风雪定陵》。” “什么老古董的书，听都没听过”，姜翀转过去不理徐汀兰。 但是李思颖心里偷偷记下了，不过她不确定，ding ling究竟是什么，打算晚上回头QQ上问下徐汀兰。 其实李思颖一直在等着作文本下发下来，看看李思颖会在她的作文本里点评些什么，但是2天过去了，作文本还没发，她也不好意思问徐汀兰，心里想着，可能看作文比较费神，还没看完吧。但是心里等得又很焦急，就像每天有一群蚂蚁在自己心上来回爬，爬得痒痒的。所以她没当面问这本书名，而是想等晚上QQ上跟她聊聊，看看能不能探听出些什么。 晚上，李思颖到家后，吃过饭就上了QQ。 “你白天说的书名，怎么写？”李思颖开门见山，不知道为什么，她私下里，并不愿意叫老师，不是不尊重，只是叫了老师，就仿佛有一条鸿沟卡在她们中间，一旦用老师开头，有些话，她瞬间就觉得说不出口了。 发完后，李思颖就有点后悔了，以往都是做完了作业，差不多十点多才上网的，今天才七点五十，是不是太早了。 山地车头像亮了：“《风雪定陵》，一边是挖掘定陵的工程，一边是通过挖掘来复原当时万历皇帝的一生。” 李思颖瞬间感兴趣了。 山地车头像又亮了：“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看你当时的小眼神就猜到了。” 李思颖乐了，徐汀兰没有主动找自己聊过QQ，但是每次只要自己开了头，她就发现徐汀兰说的话肯定比自己多，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是不是也挺喜欢和我聊天的？ 李思颖打算调皮一回：“哼，你好去改作业了。” 山地车的头像没有很快亮，李思颖有点忐忑，是不是不该这么肆无忌惮…… 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山地车头像闪了：“哼，还不是某人，写得那么深沉，让我措手不及，全班就剩你的作文没批好吗？”后面跟了一个哼哼的表情。 李思颖心里酸酸甜甜的，有点惆怅，有点欣喜，有点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她到底……还是看出来了。 李思颖没有继续回消息，她坐在电脑前，发了一会呆，直到看着山地车的头像暗下去，然后就打开书包，拿出还没做完的作业做起来。 第九章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姜翀把作文本给捧了回来，李思颖眼中一亮，不过继续着手上的作业，安安静静等着姜翀一本本发下来。 大家都拿起作文本，想看看上面的评语，李思颖不着痕迹地看着班里的同学，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写了小说，这个年纪的学生，谁的心里没有藏着一分两分的心思呢。 李思颖打开自己的作文本，手心微微湿润，印入眼帘的是一长串红色的评语： “柏拉图说过，一小群彼此相爱的士兵，并肩作战，可以去击溃一支庞大的军队，每个士兵都不愿意他的爱人看到自己脱离队伍或者丢下武器，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愿意受此耻辱。在这种情况下，最差劲的懦夫得到爱神的鼓舞，也会表现出男人天赋的英勇。著名的底比斯圣军，就是全部由一对对彼此相爱的士兵组成的，他们转战33年，立下辉煌的战绩。 同性之间的爱和异性之间的爱，没什么区别，每一段真实美好的感情，都值得我们心怀感激。” 李思颖的心里，就像是注入了一杯温暖的牛奶，缓缓地被徐汀兰的细腻温柔所包裹。她没有问自己是不是，而是用一种委婉的正面的例子，来阐述，这不是一种变态的现象，也不是一种让人诟病的行为，只要感情认真，男女，其实并无关系。 她打着弯弯来诉说心底的秘密，徐汀兰也蜿蜒曲折地聆听着秘密，这就不需要明白，李思颖究竟是不是其中一个，是，没有关系，这世上有许许多多跟你一样的人，他们同样优秀，同样很好地生活着，不是，也没关系，我举个例子来说明，我同意你的观点。 李思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是让徐汀兰为难了吧，既要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不能问得过于直白吓到自己，也要表现出一种理解和安慰的感觉，让自己放轻松来交谈。心底的秘密压抑地久了，会越发的苦涩，而倾诉，则会让这份苦涩慢慢挥发，直到只留下一份寡淡的回忆，这时候，便是真正的放下了。 “靠，老子写这么认真，徐汀兰居然只给了一个优，也不点评下！”姜翀心里不平衡，转头就想来看李思颖的。 李思颖眼疾手快地盖上收好。 “干嘛，有什么不能看的，你不是给徐汀兰看了吗？”姜翀抗议道，作势要过来抢。 “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别闹，学学人家胡琛好吗，男人要成熟稳重”，李思颖岔开话题。 “他？你没看他最近在死皮赖脸地调戏6班的一个女生吗？”姜翀不屑道。 胡琛表示不服：“不管最后在没在一起，朦胧的爱恋也是很美好的，你懂不懂！” “不懂，我就知道，得不到的我就毁掉算了，才不要暧昧！”姜翀一直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李思颖知道，其实这个人的心思其实也很敏感。 “得不到就要毁掉？那你不是要毁了天下所有女人……”胡琛阴阴柔柔地来了一句。 “……靠”，姜翀趴过去作势要打胡琛，两个男生把桌子弄得摇摇晃晃的。 李思颖笑着看他们打闹，她想，幸好高中有这么些人吧，闹着，笑着，玩着，让自己觉得时光也不是那么难熬的。 李思颖打算这周末去下新华书店，她上网搜了下，《风雪定陵》这本书是实体书，没法网上下载阅读，需要去买实体的，正好她也有其他的书要买。 李思颖把要买的书罗列下来，有一本《追风筝的人》，她其实在网上已经看过了，但是还是想买下来珍藏，还有出自同一个作者的另外一本书《灿烂千阳》。 胡赛尼的书让人感觉沉重，对故事的悲惨感到无奈，却正是在这无奈之中塑造了伟大的人格。他们的付出是我们永远不及的，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那么喜欢他笔下的人物——哈桑，玛丽雅姆。这两个人，让李思颖觉得，能全心全意地对一个人付出，其实也是一种福祉。 “你在干嘛？”姜翀凑过来，他觉得他的小同桌实在太沉闷了，要经常逗一逗，太严肃，容易老得快。 “你看过《追风筝的人》吗？”李思颖低头列着要买的书目，问道。 “吴山广场不是很多这种人吗？”姜翀不以为然地答道。 身后的庞展忍不住抬头说道：“哎……多读书果然是有好处的。” “你看过是吧？”李思颖转头问庞展。 庞展：“嗯，你要看吗？我家里有，可以拿来给你。” “不用，我也看过了，就是想买一本来珍藏，他还有一本姊妹篇，你看了吗？”遇到喜欢同一样事物的人，总归是让人欣喜的。 庞展：“没有，看国外的书太费力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看漫画……” 李思颖对漫画一直不怎么感兴趣，字太小，排版太乱，也可能是自己无法适应吧，反正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周六，李思颖吃过了午饭，早早地出门，她周末有赖床的习惯，一般周末不吃早饭，10点左右起床，吃早中饭。 十一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微风柔和，阳光温暖，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子，风吹过，带来空气中泥土混着青草的香味，干净宜人。不过下车后，天突然变了脸色，太阳躲到云层里，李思颖心想：坏了，出门的时候天气好好的就没带伞，也不知道待会会不会下雨。 李思颖走进书店，这个新华书店总共有三层，占地面积非常大，算是市里面数一数二的书店了。第一层放的是教科书和国家地理类的书籍，第二层偏文学性，第三层是儿童类的。 李思颖一般都会直接上二层，这次打算买四本书，其他三本比较好找，都是时下比较热门的榜单书籍，可是《风雪定陵》却没找到。 李思颖去柜台咨询了下，工作人员查了后，说有，但是只剩一本了，告诉她位置后，李思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只不过……这唯一的一本，比较陈旧了，甚至封面还有点破损，感觉被人翻了很多遍的样子，还微微泛黄。 李思颖有点小纠结，她有点洁癖，感觉拿着这么一本书就跟拿着一叠人民币一样，感觉满手的细菌……不过没办法，只剩一本了，这么大的书店都只有一本，更何况其他地方了。 找齐了书，李思颖并不急着回去，她去二楼的东边，那里隔了一个小房间，是一个休闲书吧，30块钱点一杯饮料或者一壶茶，可以坐一天。 她点了一壶绿茶，把四本选好的书放在桌上，便带着包出去了，她去选其他的书，这四本她是准备拿回家的，她难得来一趟，趁这时间，多看看其他书，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挑挑拣拣，拿了本人物传记的书，回到书吧，却意外的发现，桌子边坐了另外一个人。 第十章 书吧的桌子是小圆桌，最多可以坐四个人，只不过因为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一桌坐了一两个人，这样的距离，即使不认识，也不会觉得被打扰到。 她的桌子边，坐了徐汀兰。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米色的雪纺长裙，上身是一件浅咖啡色的宽松薄线衫，只不过这件线衫跟她平时穿的不太一样，左边的肩膀，是刻意露出一块的设计，但是又不轻佻，一头乌黑绸缎似的长发差不多到腰间，披散开来，刚好隐隐遮住那露出的一块白皙的肩膀。 徐汀兰在学校里，基本都是长裤板鞋，上身要么衬衫要么线衫，款式中规中矩，连头发都是束起来的，给人的感觉就是素雅得体，李思颖从来没见过这么……性感的徐汀兰，但是这性感里又隐隐有点禁欲的味道，用现下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御姐，高冷御姐。 徐汀兰好像感受到什么目光，抬头就看到李思颖傻傻地站在自己一米开外的地方。她今天也是来买书的，平时备课太忙，学校里还有一堆杂事，自己也在准备职称评级的事情，好一段时间没静下来心来补一补精神粮食了。 徐汀兰也有在书吧看书的习惯，刚捧了书进来，其实位子很多，换在平时她可能会选一张没人的空桌边坐下。但是刚才一眼就瞥见了这张桌子上放着的《风雪定陵》，然后瞄了下这个人拿的其他书，心里暗自想：嗯，品位不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就坐在了这张桌子边，不想，原来这个人居然是李思颖。 李思颖心里有点小小地打鼓，不过更多的是开心，她其实很想和徐汀兰有私下里聊天的机会，只不过这机会不好找罢了。虽然有QQ，但是徐汀兰从来没主动找过李思颖，所以李思颖轻易不会去打扰她。心里百转千回了下，面上还是强装镇定：“这么巧。” 小心地巧妙地，避开称呼。 徐汀兰点点头，低着声音，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作业布置得不够多”。 李思颖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那声“这么巧”，声音有点突兀，这里书吧都挺安静的，也跟着压低声音回敬道：“看来你备课很轻松嘛”。 “没大没小”，徐汀兰剜了她一眼，不过目光却是柔和的。 李思颖看徐汀兰把目光放回书上，也就没再说什么，坐下来，喝了口茶，也安静得看起来，她拿的是一本讲汉高祖刘邦的传记，在外面翻了几页，发现文笔挺有趣的，就拿进来接着看。 偷偷瞄了眼徐汀兰手上的书，嗯……果然不在一个档次，没听过，也没看过，就跟《风雪定陵》一样。 书吧里，安静闲适，徐汀兰斜斜地依靠着，看的专注。李思颖不敢再偷偷瞄，转而也看起自己的书来，就在正要看进去的时候，旁边响起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思颖？” 李思颖的心颤了一下，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扔了一颗小石子，水纹一圈圈荡漾开来。 抬头，便看到周晓瑶，旁边站着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施文。 自从李思颖那次忐忑的告白后，她们就没有见过面。李思颖在这段时间里，拼命压制自己的感情，虽然还做不到心如止水，但是至少自己觉得已经是能平心静气了，没想到一见面，立马丢盔弃甲，心还是疼的厉害，尤其是看到他们俩确实在一起了。 “这么巧”，李思颖强忍着心中的难过，尽量平静道。今天是真的“太巧了”。 “嗯，好久没见你了。”周晓瑶还是以前的口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告白，没有拒绝。 “我们去那边的桌子吧，刚好坐一起说说话”，周晓瑶指着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因为一张桌子坐四个人还是略挤，况且还有个陌生人。 因为徐汀兰刚落座的时候，并不知道是李思颖，所以是坐到了李思颖的对面，后面也就没挪过位置。而周晓瑶进来后，李思颖也没有和徐汀兰有过交流，所以她并不知道李思颖和徐汀兰是认识的。 李思颖并不想和周晓瑶聊天，她只想快点离开，所以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刚准备回去了，而且这里也不太适合聊天，下次找机会吧”，说着就开始收拾书包。 徐汀兰目光不离书，不过旁边的一切都一字不落地进了她耳朵，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李思颖，看她真的起身收拾东西了，自己也站了起来：“我也准备回去了，一起吧。” 周晓瑶有点微怔，这个女人她一进来就看到了，原本还以为是陌生人，没想到居然是和李思颖一起的。周晓瑶心里掠过一丝不一样的感觉，笑着问道：“这是？” “朋友”，李思颖东西收拾完，也没再多说什么，说了声“拜拜”，就痛痛快快地走了。徐汀兰朝周晓瑶他们俩点了下头，也拎着包跟着出去了。 等过了转角，看不到周晓瑶后，李思颖放慢了脚步。徐汀兰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来了。李思颖看到周晓瑶的反应，看似寻常，但是徐汀兰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而且，事实上她们坐了才没多久，这会才下午三点。 不过，她什么都没问。 两个人去柜台把要买的书结了账，就出了书店门口，外面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李思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没带伞吧？”徐汀兰从包里摸出一把纯黑色自动雨伞。 李思颖摇了摇头：“没事，我走路去公交站很近的，你回去吧。” 徐汀兰：“你去哪边坐车？” 李思颖犹豫了下，还是实话说了，在市中心喷泉旁的公交站，其实走过去，要十五分钟左右。 徐汀兰撑开伞，罩在两个人头顶：“走吧，我也去那边坐车。” 李思颖抬眸看了眼徐汀兰，她也正望向自己，目光柔和，李思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这目光里含着一丝丝关心和宠溺。 李思颖身材匀称，身高一米六出头一点，平时和徐汀兰站一起没觉得差多少，今天徐汀兰穿了双短跟皮鞋，比李思颖稍微高出小半个头。她双手放在自己的单肩包肩带上，低着头，心里想着要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自己本来才刚坐下没多久，碰到周晓瑶就说回去，肯定不正常，但是徐汀兰一句也没问，还送自己去车站。 秋天的雨，细密清凉，还好不大，两个人静幽幽地并排走着。道路两边的梧桐树，时而飘下来几片黄叶，踩着地面上柔柔软软的落叶，李思颖的心里渐渐得到安抚。 “她是我初中同学，我不太想跟她聊天，所以借口先回了”，李思颖斟酌了很久，终究还是开口。 “嗯，看出来了”，徐汀兰朝自己眨眨眼睛，一副表示我了解的表情。 李思颖忍不住笑了起来，尴尬凝重的气氛，瞬间淡了很多，话题也好开了：“你本来还想坐一会的吧，干嘛那么急陪我出来呢。” “我来的时候外面就下雨了，我刚才看你包里空空的，应该没带伞”，徐汀兰淡淡道。 李思颖的心里感觉一暖，这种感觉很轻微，很细腻，却很绵长。接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不过却没有先前的拘谨了。 很快就走到车站，李思颖觉得这十五分钟的路程怎么就那么短，因为这一站是终点站，公交已经靠在路边了。 李思颖转身对徐汀兰说：“我就坐这辆车，你呢？”说完才发现，徐汀兰左边的袖子都湿了，她的挎包也滴着水珠，这一路走来自己竟然没发现，徐汀兰把雨伞一直往自己这边倾斜。 “哎呀，你自己都淋湿了。”李思颖拿出包里的餐巾纸想替她擦擦。 “没事的，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行了，你赶紧上车，这把伞你带着”，徐汀兰把伞收了，轻轻甩了下雨水。 “不行，那你怎么回去。”李思颖想也没想就拒绝。 “我直接打车回学校宿舍了，直接到楼下，都不用走路，你没伞下车后怎么办”，徐汀兰不由分说就把伞往李思颖手里塞，看她一副坚决不要的样子，软着语气哄着：“乖，听话。我淋不到的。” 李思颖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被她推上了公交。几步走到窗口，看她还在，对着窗外说道：“那你赶紧打车”。 “行啦行啦，年纪不小，话这么多”，徐汀兰怪嗔道，转身就去路边拦出租车去了，这里是市中心，的士倒是挺多，李思颖看徐汀兰上了出租车才放心。没过一会，公交也发车了，李思颖手里拿着那把伞，轻轻抚摸着伞柄，好像那里还有徐汀兰的温度，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一颗心似乎得到了妥帖的安放。 第十一章 又一个周五，徐汀兰除了布置了试卷的作业以外，每周一篇不限形式的作文还是继续保持下去。因为自由发挥，所以长短都可，学生们对这个额外的作业并不反感，实在不想写，随便写几句话都成。 李思颖看到上次胡琛的作文本里，就写了几句话： “情侣间所有的浪漫，我都已尝试， 带早饭、送礼物、约吃饭、看电影…… 可是留给我的只有暧昧的微笑， 为什么女孩的心思那么难猜？” 她惊叹于胡琛的直白，不过胡琛敢这么写，是有原因的。 那次是晨会，校长在操场的主席台上讲了一件事： 有两位同学，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无视学校的校纪校规，在校内引起了很恶劣的影响，现学校已给予警告处分！但是这里，不公开姓名，希望各位同学能够引起重视和警戒…… 其实校长讲的晦涩，但是事情，大家心里都知道。 六中高一年级，有一对学生交往是公开的，公开到什么程度呢？所有认识他们俩的老师都知道，而且学生的双方家长也都知道，并且都不反对，说是都定亲了，就等成年后结婚的。高中生，毕竟是花样年华，有些事情，老师想管也是管不住的，管得太严了，反而适得其反。 但是学校也是有底线的，你可以谈恋爱，在操场散散步啦，一起上下学啦，甚至拉拉小手什么的，很多时候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因为谈恋爱而耽误成绩就好。只不过在音乐教室里，发现避孕套这种事情，就是触动学校底线的事情了，而且，还是只用过了的避孕套…… 音乐课不是经常有，所以教室很多时候会空置着，出了这个事情以后，学校就调取了监控录像：只有那一对公开恋爱的学生情侣单独进去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就有了晨会的时候校长的讲话，虽然没有公开姓名，但是这藏着掖着又兴师动众的姿态，反而让很多不明真相的学生去刨根问底。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人知道，这种事情就会是星星燎原一般的态势蔓延开来。 晨会结束，学生各自回到各自的教室，一般这种情况，肯定还要由各班的班主任再仔细教育一番的。 徐汀兰带着学生回到教室后，微微蹙着眉，似乎这种话题让她有点困扰。 学生们也很乖觉，知道今天的话题会比较特殊，而且徐汀兰肯定会讲话，入座后都一个个地不出声，一双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在他们心里，已经有一个共识：徐老师和一般老师不一样的。 但是面对这种敏感话题的时候，学生还是比较期待的，想看看这位不一样的老师会不会让他们失望。 徐汀兰一脸严肃，想了想，去把前面的门给关了，教室后排的学生无比有眼力劲，很配合地去关了后门。 班里一阵窃窃私笑。 徐汀兰眉眼也弯了弯，这帮孩子太精了，抬了抬手示意安静，表情恢复到严肃，斟酌道：“校长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在背后议论了，他们确实有错，但是记住，人言可畏，有时候闲言碎语会把人逼到绝境。” 顿了顿，看了眼底下学生的反应，还行，表示认同，于是继续道：“其实，我个人来说，觉得恋爱不分早晚，所以没有早恋这一说法。” 这回底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包括李思颖。 学校的老师，虽然对高中生谈恋爱采取的是姑息的态度，但是从来没有一个老师这么说过，这就相当于是一个暧昧的态度，好像是不反对，但是也没支持。 “高中这个阶段，是一个分界线，有的人早熟，有的人晚熟，对于感情这个东西，有的人可能初中就已经尝过了，有的人可能到大学都不一定遇得到，缘分来了，挡不住。但是，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它的使命，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次要，要分清。最后一点，我希望你们记住，不要做伤害自己和伤害对方的事情，在求学的道路上，你们还有好几年要走，有些事情做错了，很可能给你一辈子的履历都抹上污点，甚至是……身体和心灵上不能愈合的伤痛。”徐汀兰的声音，缓缓而又庄重地传入每位学生的耳中。 正是因为那次晨会后，徐汀兰对班里的教育，所以大家似乎揣明白了，对于高中谈恋爱，徐汀兰至少是不会反对的。所以胡琛才敢大着胆子在作文本上这么写。 结果徐汀兰在胡琛的作文本上，回了六个字：爱不诚，爱不成。 李思颖看过评论后，觉得这六个字很贴切妥当，胡琛这个人，典型的公子哥性格，身边的女朋友就跟零花钱一样没断过，经常谈几个星期或者一个月就分手，徐汀兰也是有所耳闻，所以才回了这六个字。 自从上次书店遇到徐汀兰后，李思颖在心里上，对徐汀兰的好感度与日俱增。徐汀兰凡事都拿捏地恰到好处，给你的感觉就是：你若不愿意讲，我便不说话，或者跟你聊其他的，你若愿意讲了，我就用心听着。 李思颖决定这周开始，写长篇小说，用第三人称，别人的名字，自己的事情，把这三年的时光，给回忆一遍。 也许回忆会苦涩，但是这就像一些伤口，第一次受伤后，匆忙捂上，让它结痂，却始终留了隐患，重新撕开，暴露于空气中，彻底清洗，虽然还是疼，可能……会好的彻底点。 周六的晚上，一个女孩，在明亮的台灯下，写着自己过往晦暗的心事，那些懵懂的情愫，慢慢变成深不见底的暗恋，再慢慢发酵成自己控制不住的感情。 李思颖写着写着，不知不觉间，眼底起了水雾，“啪嗒”一声，眼泪掉在米黄色的纸张上，晕染开来，模糊了文字，就像给那段时光染上了一层厚厚的悲伤…… 第十二章 这一次的小说当做语文作业交上去后，李思颖的心里，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忐忑和迫切了。 好像，发泄的成分占了更多。 当时一口气写了差不多3000多字，一直写到夜深人静，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后来实在无法继续，就停笔了，心想：慢慢来吧，今天再继续写，心都快被熬干了。 周一放学的时候，李思颖一个人走去车站，她现在很少和王琪一起放学，有时候轮到她值日，有时候轮到王琪值日，有时候会有其他事情。 两个人在不同的班级，李思颖有姜翀、胡琛几个玩的比较好的，王琪也有小伙伴小闺蜜，所以，刚好碰到就一起回，没碰到也就不刻意等了。 李思颖走到车站，碰到一个老同学——卢思思。 这卢思思，是李思颖的小学同班同学，巧的是和李思颖是一个初中，现在也是一个高中，但是两个人交集并不多。 小学的时候，其实关系还行，升到初中后，本来两个人经常一起玩的，但是毕竟在不同的班级，而且李思颖自从对周晓瑶产生了感情后，就渐渐不再与其他人一起了。 她记得，当时卢思思还特地找过自己，说了一句话： “你别整天围着周晓瑶转，你知不知道认识你们的人，背地里说你们什么！” 自从那次不怎么愉快的谈话后，两个人便彻底淡了，虽然碰到还是会打招呼，但也仅仅限于此。 李思颖来了六中后，也有几次碰到卢思思，两个人还是平平淡淡地打招呼，相视一笑罢了。 李思颖等车的地方和卢思思在一块，所以很自然地想去打个招呼，没想到走近后发现，卢思思在抹眼泪，两眼通红通红的。 怪不得远远地看她蹲在地上，还以为她是等公交等累了。 李思颖就站在卢思思两米远的地方，有一种近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感觉。 其实……要站远一点等车也是可以的。 刚想着干脆退两步，卢思思好像想起什么，哭得更伤心了，还哭出声了，惹得旁边的路人频频投来奇怪的眼光。 李思颖叹息一声，还是抬腿走了过去，关心道：“思思？怎么蹲地上呢？不舒服吗？” 卢思思抽噎着摇摇头，想开口，但是好像被呛了一口，这又哭又咳嗽的，弄得李思颖有点措手不及，只好翻出书包里的餐巾纸，递给她。 李思颖也蹲了下来，在她旁边，轻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卢思思又哭了一会，擦了擦眼泪鼻涕，吞了吞口水，哽咽道：“历史老师要我明天叫家长来……” 卢思思其实也是个乖乖女的形象，成绩比李思颖还要好一点，不禁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卢思思本来哭得通红的脸，突然间更红了，涨得跟猪肝颜色似的，嗫喏道：“我……我在历史课上，写……写情书，被她发现了，她没收了，还要明天给我家长看……” 李思颖突然不厚道地想笑，她没想到卢思思这样的乖乖女也会爱恋一个人。原来她还以为卢思思是那种清心寡欲的类型，不过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欲绝、担惊受怕的样子，也笑不出来了。 这事情，可大可小。 其实卢思思成绩不错，如果老师不要抓着辫子不放，给个口头警告，足够让卢思思收敛心思了，至少肯定上课的时候绝对不敢有小动作了。但偏偏历史老师要抓着不放。 说起这个历史老师，李思颖也是知道的，因为三班的历史课也是她教。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具体年纪李思颖也不知道，胖胖的，说话嗓门很响亮，而且是高低起伏地响亮，李思颖好几次都看到旁边的姜翀快要睡着的时候被惊醒的瞬间。 李思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卢思思，这个时候公交来了，李思颖和卢思思坐得是同一辆公交，不同的站而已。 卢思思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还是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的。 李思颖有点惆怅，心里很想上车，但是总觉得这时候扔下卢思思不太好。蹲得有点腿麻了，站起来眼前突然一片黑，缓了缓才好点。 “你上车吧，不用管我”，卢思思现在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委屈巴巴地说道。 “这家总得回吧？”李思颖劝道。 “不敢回……要是被爸妈知道我写情书……”卢思思就像是想起了恐怖片里的情景一样，连连摇头。 李思颖内心翻一个白眼，早知道这么害怕，为什么上课的时候写情书呢，八卦的心人人都有，虽然李思颖很想问，情书是写给谁的，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问不太厚道。看卢思思被吓得连家都不敢回，突然就觉得历史老师很过分。 在她看来，动不动就叫家长的老师，根本没有站在学生的角度去看待他们遇到的问题。只知道用家长来威慑孩子约束孩子，说到底还是无能的一种表现。 反观徐汀兰，除了家长会的时候，从来不曾单独叫过某位学生的家长。就算班里的刺儿头，徐汀兰都没有叫过家长，她会用一种循循善诱的方式去规劝引导，这就是老师的个人魅力。 整个三班都很团结，也都很听话，从来没有出格的事情过。 李思颖突然很想问问，如果徐汀兰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反正陪着也是陪着。 她掏出手机，给徐汀兰发短信。 徐汀兰的号码，第一天开学的时候，就写到了黑板上，让所有学生记下。有手机就存到手机里，没手机就写到本子上，让大家遇到事情就打她电话。 李思颖私下里和徐汀兰聊过几次QQ，但是短信电话从来没有过。所以她发的时候，带上了自己的名字：“老师，我是李思颖。如果有学生上课写情书，你会怎么办？” 短信发出去后，突然觉得没头没尾的，徐汀兰一定很疑惑，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要举报哪个同学呢。 马上手机就震动了：“是不是六班的？被历史老师没收情书的那个？” 李思颖心想：原来老师之间也是会八卦的…… “是的，这会儿她就在我边上，吓得根本不敢回家，怎么劝都没用。”李思颖回到。 徐汀兰：“你们现在在哪里？” 李思颖：“公交总站这里。” 这回短信没回，李思颖等了会，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看来徐汀兰不想说她会怎么处理。 她和徐汀兰聊天，从来不会以“好的”，“那先聊到这里”，“拜拜”之类的结束话题，每次不知道回什么了，就会自然而然地断掉，两个人似乎也习惯了。 李思颖看着黑下来的天，公交车都开走了三四趟了，无奈劝道：“在这待多久也没用，不然先回去，你明天先别叫家长，求求历史老师看，看看有没有转机？” 卢思思还是摇头：“没用的，历史老师本来是要直接打我妈电话的，我说明天把家长叫过来，她才没打的……” 李思颖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束手无策。 突然瞥见马路对面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皙，人群中很显眼。 心里还疑惑着：她平时不是住学校宿舍吗，怎么今天来公交站了……难道她刚问我在哪里，就是准备要来找我？ 徐汀兰过了马路，就径直朝李思颖走过来。走到面前，李思颖才发现徐汀兰有点气喘，难道是跑过来的？ 卢思思认识徐汀兰，虽然不任教卢思思班的语文，但是很多班的学生都知道徐汀兰，无外乎：年轻、漂亮、有性格。 她看到有老师走过来，赶紧擦了擦眼泪。 徐汀兰站定，平了下气息，语气轻缓柔和：“是卢思思吧？放心回去吧，明天不用叫家长过来了。” “哈？”卢思思一脸惊喜加错愕地看着徐汀兰。 “我跟你们历史说了，她答应不叫家长，但是你得写份检讨，明天老老实实去给历史老师送去，再做个保证”，徐汀兰手放在卢思思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她。 “真哒！？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徐老师……太好了……”卢思思开心地有点语无伦次。 “赶快回家吧，不早了。”徐汀兰笑着催她们赶紧上车回家。 李思颖心里有种难于言表的骄傲，为自己能遇上她这样通情达理的老师，为那个老师正以她独特的温柔的方式来关怀自己。 在车上，卢思思对徐汀兰简直是眼冒小星星般的崇拜。她后来也意识到了，肯定是李思颖央求了徐老师，她才会帮自己去和历史老师求情的。 今天这么邋遢惊慌的一面让李思颖撞见，现在想想，有点不好意思，况且之前她和李思颖之间还有过一次小摩擦，没想到她肯帮自己去跟老师说话。 “思颖，话说你跟徐老师关系这么好？她居然肯因为你去帮我向历史老师求情。”卢思思的那份羡慕和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李思颖其实也没料到，徐汀兰会向历史老师求情。 这，便是她给自己的答案吧。 这才是她，从来都以最温和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嗯，看到有收藏了，心里好开心呀，虽然是自娱自乐，但是被人喜欢的心情总是愉悦的，继续日更~ 第十三章 周三的时候，李思颖在上学的公交车上就觉得不太舒服，今天她出门稍微晚了点，公交上的人很多。 有一些老奶奶背着黄色的布袋，布袋上面印着“阿弥陀佛”，应该是赶着去敬香的，怪不得今天公交车这么挤。 下了车后，看到学校附近的早饭店排着长长的队，李思颖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胸口闷得发慌，而且感觉背上出了好多汗，在这凉风瑟瑟的天气里直打冷颤。 她瞥了眼队伍，还是选择放弃。 她给姜翀发了条短信，说今天没带早饭。 她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校门走去。 “李思颖。” 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停下脚步，是徐汀兰。 徐汀兰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李思颖，换做以往她可能不会叫。因为来往学生非常多，你单独叫一个学生，会显得很奇怪。 只不过今天的李思颖走的好像异常慢，而且还有点佝偻着背，让她心里有点异样感。 走近了，果然发现那孩子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徐汀兰和李思颖并排走着，悄声问道：“是例假来了吗？” 李思颖摇摇头：“估计今天穿得少了，有点冷，到了教室应该就好了。” 徐汀兰见她这么说，把身上的黑色短款紧身西装脱了下来，披到李思颖肩上。 李思颖想说不用，徐汀兰严肃道：“披着，待会我会去教室拿的”。 人来人往的学生很多，好多认识徐汀兰的都跟她打招呼，李思颖看着她里面只着了一件白色衬衫，束腰的，下摆熨帖地收进了牛仔裤里，显得腰身纤细，凹凸有致。 心里暖暖的，还有一股没来由的小骄傲。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进了校门后，就分开走了，教室和办公室在不同的方向。 “你今天是来大姨妈吗？”姜翀今天倒是意外到的很早，李思颖给他发消息后，他就去小卖部买了点面包，还给李思颖带了一份。 “你能小声点吗，祖宗。”李思颖滑了他一眼。 身后的胡琛也探过身来，关心道：“怎么了，你例假不是这几天吧？脸色白得像涂了粉。” “……”，李思颖挥挥手，这两个祖宗，真是女性好闺蜜。 她连话都不想说，就想趴一会。 早自修是英语朗读，老师不在，李思颖给英语课代表打了声招呼，就趴在桌上休息。期间上了两次厕所，有拉肚子的征兆。 没过多久，早操的铃响了。 往常这个时候，徐汀兰会过来，看着大家排队去操场，李思颖本来想和徐汀兰说下，今天早操不出勤，但是没看到徐汀兰的影子，只有英语老师过来看着。 李思颖咬了咬牙，还是站了起来去排队，想着，反正是早操，很快就结束的。 结果来到操场，就听到校长说，为了让大家强身健体，从今天起，早操结束后，要绕着操场跑两圈。 李思颖听到消息后，眼前一黑，暗道：怎么这么背。 她抬头，在人群里找徐汀兰的身影，偏偏今天她不在。这个时候除了班主任会在班级队伍附近，其他老师都在讲台附近站着。 很快早操就做完了，大家一个班级接着一个班级，跑出操场中间的草坪，跟着队伍进入橡胶跑道跑起来。 跑步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李思颖跟着很吃力。她额头上，脖子上，都是冷汗，风一吹，整个人都感觉被冷水浇了一通。 队伍有点密集，整个高中部都在跑道上。高一的校服是黑白相间，高二的校服是深蓝白相间，高三的校服是灰白相间。 一片的黑灰蓝白色相间的校服，密密麻麻，让她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鼻腔里好像可以闻到空气中的灰尘，混着橡胶味道，但就是没有新鲜的空气吸入，李思颖快要窒息了。 同时，肚子开始抽搐般的疼痛，不像是要上厕所的感觉，就是绞痛。 李思颖不得已，闭上了眼睛，她咬着牙想，要不现在出去跟其他老师请个假吧。 正在想着的时候，不知道被谁绊了下，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往一边倒去，好像还带倒了身边的其他同学。 紧接着是一阵忙乱的脚步声，背上不知道被哪个没刹住车的给踢了一脚。 “思颖！” “思颖你怎么了？” 李思颖感觉到，队伍后面的胡琛他们跑了上来。 “把她先扶到一边，胡琛你去喊徐老师。”好像是班长的声音，“剩下的人跟上队伍”。 李思颖的肚子，疼得她直抽冷气，好像每次呼吸都会带来疼痛，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的节奏，任由姜翀他们几个扶着到一旁。 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晕眩的感觉好一点了，肚子还是疼得厉害，而且是一阵阵的。 英语老师看到后走过来，急着道：“李思颖，怎么了？” 李思颖：“老师……我肚子疼。”其实想说，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姜翀，你把她扶到医务室去”，英语老师当机立断：“范文文，你也跟过去，扶着点她。” 姜翀和范文文一起架起李思颖，一人一边，绕开跑步的队伍，朝着医务室走去。 李思颖肚子不抽搐的时候，还能走，抽起来就觉得全身的筋骨跟着疼。 刚才坐着缓了会，感觉好一点了，这会儿被姜翀和范文文驾着走了一会，只觉得疼痛感又上来了，又抽了…… 李思颖“呜”了一声，右手忍不住去捂着肚子，范文文没扶稳，差点跟着摔倒。 这时候徐汀兰过来了，她今天是突然被年级组长叫去，说是来了一个转校生，但是这个人不好带，留过一级，想放到徐汀兰的班里。学校也觉得徐汀兰带学生很有一套。 徐汀兰跟年级组长说完话，就跟着年级组长先去见了转校生，这才耽误了早操时间来班里看着。 当时胡琛跑到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跟她说，李思颖不舒服在操场晕倒了。 徐汀兰心里就漏了一拍，早上就见那个孩子不舒服，自己太大意了，这孩子不舒服怎么就不知道在教室里休息呢！ 心里又急又气，也忘了跟转校生交代，抬腿就往操场跑。 “思颖，你怎么了！？”徐汀兰接过范文文扶着的那边，罕见地焦急问道。 李思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徐汀兰就觉得鼻子一酸：“我浑身都不舒服，肚子……疼”。 徐汀兰背过身蹲下，对着姜翀道：“快，把她扶上来，我背她去医务室”。 姜翀和范文文一起去抬她，但是李思颖疼的伸不开手脚，她佝偻着背还感觉好一点，一伸开手脚好像就要把她的肚子给撕开。 “哎，算了，你们走开”，徐汀兰难得语气中带了焦躁的感觉，俯下身，左手穿过李思颖的右臂，托着她的背部，右手往她小腿窝上一抬，一个公主抱就把李思颖给打横抱了起来，脚下没停，立刻朝医务室小跑过去。 姜翀和范文文在后面小跑着跟着，姜翀还是死性不改：“我靠，公主抱，早知道让我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第一个评论诞生，多更一章，谢谢阿墨。 第十四章 李思颖：“！” 她没想过徐汀兰会打横抱自己，一瞬间整个人都定住了，跟块石雕一样，不过立马被 肚子疼唤回了现实。 徐汀兰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冽幽香，是香水味，但是又不似香水味，有一股特有的体香晕绕在里面。 那若有若无的淡雅芬芳，就像一只小猫的爪子一样，挠着李思颖的心尖尖。 她是疼惨了，不然这会儿肯定是小鹿乱撞的。 徐汀兰把李思颖抱到医务室，把她放在凳子上。 医生立马过来询问，让李思颖稍微坐直，在李思颖的肚子上慢慢摸着，问是哪里疼。 “有要吐的感觉吗？”医生问。 李思颖咬着牙，摇摇头，这会儿那阵疼痛稍微压下去了点。 “有拉肚子吗？” 李思颖点点头。 “是怎么个疼法？” “就是……绞痛，一阵一阵的，有时候疼个半分钟，过一会再疼。”李思颖艰难地描述。 她平时体质确实不怎么好，但仅仅是感冒，从来没得过其他病，这种疼痛让她很陌生，也很害怕。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踢球的时候，突然肚子疼，也是疼的站不起来，送到医院后，检查是阑尾炎，立马需要动手术。 她很怕自己也是阑尾炎，虽然知道阑尾没什么用，但是动手术，从自己身上割下来一个东西，总归对她来说是很纠结的事情。 医生又问了些症状，其实学校医务室的医生，并不是专业的，只是处理下学生日常的一些擦伤或者是小病小痛，就跟路边药店里的药剂师差不多。 “这位老师，你还是带她去医院吧，弄不好可能是胃穿孔什么的。”医生最后估摸着得出结论。 从操场到医务室其实有一段路，李思颖虽然小胳膊瘦腿，但是身高摆在那，徐汀兰一路抱过来还是有点呛的。刚把她放下的时候，手臂就感觉僵直了一般，都收缩不起来了。 这会儿听到医生说胃穿孔，徐汀兰脸色一白，对姜翀说：“你去马路边，去叫一辆的士进来。” 姜翀明白，转身就往校门口跑去，因为六中在巷子里，往常的士不会开进来，徐汀兰冲着姜翀背影嘱咐道：“跟门卫说下，停在教学大楼前面。” 徐汀兰深吸一口气，打算把李思颖抱出去。 “老师，我好多了，你扶着我出去吧”，李思颖不是没注意到她在揉自己的手臂，尽管徐汀兰揉得不动声色。 见她坚持，徐汀兰也没说什么，让范文文先回去上课，自己扶着李思颖慢慢朝教学大楼走。 徐汀兰知道她是真疼的厉害，额间和鼻翼都沁出了些许薄汗，少女闲碎的几缕鬓发粘在两边脸颊处，显得格外孱弱。 看她走的亦步亦趋，实在不忍心，本来双手都扶着她的左手臂。这会儿抽出自己的右手，环住她的右臂，左手钳着她的左臂，尽量让她把身子的重心往自己这边放。 李思颖陡然间被环住，鼻息间又是那股熟悉好闻的清香，心不禁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耳根爬上一抹嫣红。 “你早上就不舒服，早操为什么不请假呢？”徐汀兰不解道，这孩子平时也不是逞能的人啊，怎么就不知道轻重呢。 “……那会找不到你”，说完，没来由地就觉得一阵委屈。 “你傻呀，哪个老师都好请假啊，就算不请假也没事啊，就一个晨会而已”，徐汀兰暗想：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傻呢。 李思颖不说话，她也觉得自己很傻，其实就算不去，坐在教室里也没关系的，顶多路过的老师过来问一句，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有点自己和自己赌气的感觉。 “我那会被年级组长叫去了，有个转校生要来我们班”，徐汀兰叹了口气，说完自己也一愣，我这是算解释吗？跟一个小丫头解释？ 两个人搀扶着走到教学大楼处，出租车还没来，徐汀兰让李思颖在走廊里稍微坐一会，自己去办公室拿包，跟任课老师说了下，把自己的课都调整到下午。 没一会，出租车过来了，徐汀兰让姜翀回去上课，自己陪着李思颖去医院。 因为是礼拜三，工作日，医院的病人不十分多。 徐汀兰帮李思颖买了新的病历本，挂了号，就带着她去二楼的肠胃科就诊，期间李思颖又犯疼了几回，每次疼起来就要人命，五脏六腑都感觉被绞在了一起，连坐都坐不住，整个人需要蜷缩着才稍微好一点。 最后一次实在疼得紧，李思颖感觉都不能呼吸了，竟然“嘭”地一声跪了下去，要不是徐汀兰搀着，就歪倒在地上了。 徐汀兰看不下去了，把病历卡一股脑儿塞到包里，往肩膀上一甩，又把李思颖打横抱了起来。 本来很温馨的一面，但是李思颖从来都没觉得有哪一个时间是跟今天一样狼狈不堪的，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 接下来就是就诊、抽血等检查，最后结果出来是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李思颖侧躺在医院的输液区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因为她疼得坐不住，医生特地让她在病床上输液。 期间徐汀兰进进出出了几回，帮李思颖取了药，买了点粥打包带了回来，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杯热水，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 这里的病床，每两张一个隔间，李思颖的隔间里，就她一个人躺着。 徐汀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思颖一双乌黑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里不自觉地就软了下，这孩子太内敛了，也太让人心疼了。 她想起那天收到的作文本，特地在一堆本子里先翻出了李思颖的。打开后，发现她满满地写了三张，还是正反面都写的，更让她震惊的是，那纸张上点点水渍。 不，那是泪渍。 聪敏如徐汀兰，怎么会识别不出。虽然干了，但是那沾染了少女的一腔苦涩感情，是怎么都抹不去的。 怪不得这孩子这么早熟，原来是初尝情味，却只体会到忧郁悲伤。 偏偏那么深的用情，却用了第三人称，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这样的压抑控制，只会让阅读的人更加心疼怜惜。 “我给妈妈打过电话了，你待会先回学校吧，你还有课呢”，李思颖虽然心里很想徐汀兰能陪着，但是她知道不可以这么自私，徐汀兰已经把自己送到医院，又给自己办妥帖了各种事情，不能再麻烦她了。 “没事，我跟其他老师调课了，在下午呢，我等你妈妈来了再走”，徐汀兰坐下，把粥拿出来，问道：“要喝点粥吗？” “待会吧，现在不想我的肚子动，感觉动一动就疼”。李思颖就想这么侧躺着，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看一会徐汀兰。 “那我先放这里，也好，现在太烫了”，徐汀兰坐在病床边的一张椅子上，面对着李思颖。 “这次麻烦你了”，李思颖对着正在帮自己看药的徐汀兰，抱歉地说道。来回跑，下午还得集中上课。 “麻烦倒没有，不过你确实让我挺操心的”，徐汀兰看着药，淡淡道。 李思颖：“额……”。 徐汀兰抬头，莹亮的眸子无比认真：“我不是说今天这事，你知道我看你的随笔时，心情有多复杂吗？” “无非就是些无病呻吟，你就当言情小说看不就完了……”，李思颖心里已经风起云涌，但是面上一派镇定，这是她第一次和徐汀兰私下里单独面对面聊天，感觉触碰到了内心最隐晦的不可告人的过往。 徐汀兰知道这人面皮薄，连随笔里的倾诉都是那么弯弯绕绕、九曲回肠的，当面就更不可能说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打开其中两盒药，各取了一片，伸手放到李思颖嘴边。 李思颖抬手想拿，被徐汀兰避开了：“你手没洗，我洗过了的，直接吃”。 “……”李思颖犹豫了下，偷偷瞄了一眼徐汀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嘴唇叼起两片药。 只有自己能感觉到那微微的颤抖和心里泛起的涟漪，是一种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类似于……心动。 可又……不单单是心动。 徐汀兰把药放手心，所以李思颖再小心，嘴唇还是接触到了那温热细腻的手掌心，突然间就有点晃了心神，白皙的脸上添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发现徐汀兰的手心纹路特别清晰干净，三条掌纹非常明显，而且走势都很好看。 这样的人，一般都会福至心灵，徐汀兰，也合该如此。 李思颖微微抬头，拿过徐汀兰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就将药咽了下去。她现在不想吃也不想喝，就想让那闹腾的胃能够听话一点，不要折腾自己。 这点滴也不晓得什么成分，见效很快，半袋没了的时候，阵痛已经缓解了很多，虽然还会疼，但是疼起来的时候，不是那么难忍了。 “你是不是对每个学生都这么好啊？”李思颖笑着问道。 “老师的责任不光在课堂上，照顾学生也是应该的”，徐汀兰看着手机，低着头说道，好像跟谁在发着短信，不知道是不是学校里的人找她。 “你知不知道，其实有好几个学生喜欢你”，李思颖说的是实话，自己班里就有好几个，平时不怎么听课的，上语文课特认真。 徐汀兰闻言，放下了手机，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难得地露出一种迷惘的神情：“……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迷惑，到底该怎么把握跟学生之间的距离，既让他们觉得我亲切又不会产生其他……胡乱的想法”。 李思颖难得见徐汀兰露出如此不确定的表情，仿佛这个问题真的很困扰她。 徐汀兰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不觉用的是“他们”，而非“你们”。 说完她也微微有点奇怪，为什么会跟李思颖说这些话题呢。想了想，笑着说道：“要是每个学生都跟你一样，就省心多了”。 “你刚还说我让你操心……”李思颖都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多哀怨。 徐汀兰眉眼柔和，温声道：“其实，你不是让人操心，你是让人心疼”。 “……”，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红潮，感觉又泛上了脸颊。 两个人不痛不痒地岔开了话题，李思颖说很喜欢《风雪定陵》，还没看完，但是觉得写得很好，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但是文笔却不枯燥。又问徐汀兰要了几本推荐的书目。 聊着聊着，两袋输液很快就结束了，期间李思颖乖乖把粥喝了。 中午的时候，李思颖的妈妈赶到了医院，连声感谢徐汀兰，想把打车费医药费都还给徐汀兰。徐汀兰起先不想收，不过拗不过李思颖的妈妈，只取了整数的医药费。 临走又交代了几句，让李思颖好好休息，什么时候胃好了再来学校即可，便自己先回学校了。 第十五章 急性，急性，来得急，去得也快。 李思颖当天晚上，胃就不疼了。只是还有点轻微的拉肚子。明天上午还有两袋点滴，挂完她打算直接回学校上课。 发了短信给徐汀兰，说明天下午会去学校上课。 隔了好半个小时，收到徐汀兰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李思颖微微呆了一会，好像和徐汀兰聊天当中，她很少这么惜字如金，而且……怎么不问问自己恢复得怎么样了呢？ 转而又觉得自己想法太幼稚，还真当老师一天到晚没事么。 没一会，手机又震了一下，李思颖懒洋洋地打开，还是徐汀兰的：“自己注意身体，不要勉强。” 这回嘴唇弯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李思颖回到学校，是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五十左右。 教室里正在午休，安安静静的，有的在午睡，有的在写作业，有的闷着头在看小说。 李思颖扫了一圈教室，眼睛眯了眯。教室里的位置调整过了。 原先庞展的位置，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同学。脑子里稍微转了下，想起来徐汀兰提过，有个转校生来自己班了。 也是，胡琛和庞展在班里成绩第一第二，放一起太浪费资源了，是要分开一点才好。只不过以后不能经常四个人一起开玩笑了，放了一个陌生人过来，难免有点膈应。 回到位置上，姜翀和胡琛都在睡觉。 可能感觉到身边有动静，姜翀眼睛微微睁了下，又软绵绵地闭上了。过了两秒，猛得睁开，一脸见鬼的表情：“我靠，你昨天疼的死去活来，今天就来上课了？” 李思颖没说话，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这会儿还在午休。 姜翀低着声音，眯着眼，一脸怀疑道：“你昨天是不是装的，骗徐汀兰抱你？！” 李思颖：“……” 明知道姜翀是胡说八道开玩笑，可是脸不自觉的还是感觉一阵滚烫。瞪了他一眼，管自己趴下休息了。 平时李思颖是没有午觉习惯的，不过今天上午赶了两趟公交，有一点累。迷迷糊糊地，就听到午休结束的铃响了。 徐汀兰踩着铃声进门，下午第一节 ，是徐汀兰的语文课。 病假对于学生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李思颖当然也想休息，只是看到徐汀兰的时候，就觉得请假什么的，诱惑远不及一节语文课。 徐汀兰放下书本备课本，来到李思颖桌边，刚想开口，就被姜翀抢了先： “徐汀兰，如果我也病得站不起来，你会抱我去医务室吗？”问的一脸人畜无害。 徐汀兰一脸嫌弃道：“太胖”。 “……你你你！！！”，姜翀气得舌头打结。 徐汀兰没理他，转头笑着问李思颖：“感觉好点没？” 李思颖笑着点点头。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姜翀，若有所思。 姜翀表面上对徐汀兰没大没小，徐汀兰表现上对姜翀无比嫌弃。但是私下里，她知道，姜翀很听徐汀兰的话。上次抄作业被徐汀兰骂没脑子后，姜翀的作业基本上都是自己完成的，只不过选择题基本上是按照他个人喜好的顺序来蒙的。 有的人，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反而让人忘了往深处去想。李思颖有时候很羡慕姜翀，她知道，姜翀的那些话，借着“胡言乱语”的幌子，估计也是真假参半，并不是完全戏言。 但是自己却做不到这么天真烂漫地直接表达。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李思颖坐在教室内部靠窗的位置，外面是螺旋的楼梯，而从办公室通往会议室必须要走这里的楼梯去二楼。 她看到高一的老师们都往会议室走去，徐汀兰也在里面，低着头和英语老师说着什么话。时不时眼神飘过来看两眼。李思颖小心地用余光注视着，不敢抬头，直到视线里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低着头抄胡琛的笔记，幸好只是落了一天半的课，补起来也不吃力。 李思颖一边消化吸收一边抄，突然感觉背后被人用笔戳了一下，李思颖下意识以为是胡琛，头也不抬，低声道：“干嘛？”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就是那天生病的？” 陌生的声音很低沉，这种低沉不是因为考虑到自修课压低了音量，而是一种青少年往成年男性转变时特有的沙哑声线。 李思颖的笔停顿了下，感觉到说话的人似乎往前凑了凑，仿佛就在自己耳后边。 这种自来熟让她感觉不是很舒服，而且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股厚重的体味，有点像……臭鸡蛋。 不用说，是那个转校生。李思颖想起当时进教室一瞥之下，只觉得转校生黝黑粗壮。 她本能地身子往一旁挪了点，继续低着头，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打算继续交谈。 转校生：“你成绩是不是很好？我看班主任很在意你嘛，那天听说你晕倒了，直接把我扔下就往外面跑”。 李思颖维持着动作，不过刚那句话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还反反复复在心里咀嚼了两遍。 身后的人继续道：“我叫宣阳，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太跳脱，李思颖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句话里，反复摩挲着想象当时徐汀兰的样子。对转校生继续装聋作哑，一来是自习课她不喜欢说话，二来是不想理这个奇怪的转校生。 宣阳：“我能不能要你的手机号，我刚来……” “刚来了不起啊，她的手机号只能我有！”姜翀打断了宣阳的话。他早就忍不住了，只不过之前他没想好怎么插进去。 李思颖偷偷觑了一眼姜翀，嘴角翘起一个不可察觉的弧度。其实她的手机号，胡琛庞展他们都有，不过她心里给姜翀竖了大拇指，真有眼力劲。 宣阳被莫名其妙杀出来的姜翀弄的有点懵，不过反应过来后有点生气，声音不禁大了点：“干嘛，你们在谈朋友啊？” “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嫉妒啊？”姜翀满嘴跑火车的毛病又犯了…… 李思颖有点忍无可忍，把笔往桌上一放，转过身，难得地板了一张冰块脸：“吵什么！自习课不知道吗？”说完狠狠瞪了宣阳一眼，平日里温和的乌眸，难得地露出冷冽的眼神。 宣阳撇撇嘴，身子缩了回去。 李思颖回过头，突然眼角瞥到一个人影。 螺旋楼梯上，站着徐汀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这边。 李思颖刚小小发了火，脸上怒气还没收回来，看到徐汀兰一愣，暗道：坏了，她那么严肃，不会以为我在讲话吧？好吧，我刚是讲话了，可是……我是让别人不要讲话。她应该知道自己的性格的吧？那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 李思颖心里的鼓打的七上八下，和徐汀兰对视了一会，迫于压力，先低下了头。 没过一会，教室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徐汀兰走到教室门口，一脸严肃，声音清冷：“李思颖，你出来下。” 李思颖：“……” 惴惴不安地跟着徐汀兰走了出去，来到教室外面的走廊边。 这个地方，刚好属于能看到，但听不到的范围，又有柱子遮挡，属于比较微妙的位置。用来训人最是不错。 徐汀兰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刚才在说什么话？” 李思颖心里一沉：……果然她以为自己在讲话。 可是慢慢的，心里的忐忑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变成了委屈。 李思颖虽然和徐汀兰聊天不算多，也就那几次短信和QQ，最多就是陪自己去医院那半天说了好一会话，可是她觉得徐汀兰是了解自己的，懂自己的。 李思颖还记得，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徐汀兰明明还和妈妈说自己的性格内向。既然觉得我内向的话，为什么还会觉得我可能在课上和别人讲话呢？连缘由都不问，就这么武断地认为，太伤人心了。 李思颖低着头，内心潮水肆涌，长长的眼睫上染了湿润，颤颤巍巍的。 “怎么了，才说过就忘了？”徐汀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没那么冰冷了，倒是好像带了点戏谑。 李思颖暗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任由那些情绪埋没自己。眼睛睁大，咽着口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等心绪稍微平复了点，李思颖微微抬头道：“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徐汀兰突然很想敲开这个小孩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做的。 其实她知道李思颖不会课上讲话，多半是让旁边的人闭嘴。而且徐汀兰当时看到李思颖转过来的刹那，是一脸愠色，哪有聊天聊成这个表情的。 她知道说话的多半是姜翀和宣阳，但是姜翀是老油条，宣阳是刚来的转校生还不清楚性格，所以她才叫了李思颖出来。本来想着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批评李思颖说话，借此来威慑他们下，让他们明白：不管你平时表现好不好，也不管你和老师私交如何，该批评的时候还是会严厉批评的。 叫李思颖出来的时候，她没想批评她，只是看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就忍不住使坏了下，想看看这个人被冤枉的时候会怎么替自己解释。 谁想……这孩子的心性隐忍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她真的只有16岁吗？ 徐汀兰有点尴尬了，正在骑虎难下的时候，听到李思颖那句“老师，对不起”，心里猛的一颤，突然有种罪孽深重的感觉，忍不住上前把那个孩子拥在自己的怀里。 李思颖上一秒还是满腹委屈，下一秒被徐汀兰揽进怀里，完全出乎意料。整个人一僵，双手笔直地垂在身侧，一动也不敢动，思维也停止了运转。 还是那熟悉的清冷幽香，只不过这次，更添了柔软的触感…… 耳根就像自然界会变色的动物一样，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惊疑不定的时候，耳边传来徐汀兰放软了的声音：“怎么那么倔，明知道我冤枉你也不辩驳。” “！”李思颖微微挣开那让人留恋的怀抱，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汀兰。 好吧，徐汀兰主动认错：“好吧好吧，是我不好，本来想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讲话的不是你。” “！”李思颖杏目圆睁。 徐汀兰缴械投降般的摆摆手：“我本来是想吓吓姜翀和宣阳的。” 李思颖盯着徐汀兰看了会，突然敛了双眸，哑着声音道：“你就是想告诉班里的人，不管私下里怎么和你走的近，不遵守纪律你照样六亲不认”。 徐汀兰怎么觉得还不如刚才让她觉得委屈好一点，这会儿这孩子貌似更受伤了。 她后悔了，这办法真是变态扭曲，用打压一个孩子来震慑其他学生，亏自己想得出来。 “是老师不对，是老师没考虑周全，你……你别难过”，徐汀兰任教两年，还从来没这么仓皇无措过。 李思颖其实没有更难过，她只是在思考，第一次看到徐汀兰手足无措，还跟自己道歉，当下难过的情绪立刻被冲淡了，虽然心里还是隐隐有些闷，但是细想，其实徐汀兰这办法倒是好的。 最近班里是有些不好的苗头，有的学生以为徐汀兰好说话，不会真的拉下脸来批评，有点肆无忌惮了，甚至还会舔着脸笑嘻嘻地叫她“兰兰老师”，俨然没有一点尊重。李思颖自动过滤自己，她忘了，自己在徐汀兰面前，连老师都不太愿意叫。 前天徐汀兰抱着自己去医务室，还陪着自己去了医院，对自己自然是照顾有加，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犯了错”，照样被批评。这种效果比直接批评那些人，要来的委婉和有效。只不过，徐汀兰其实可以和自己明说的，居然那么坏还故意冤枉自己，太可恶了。 李思颖脚尖点着地，有点撒娇地说道：“我没那么小气，就是……下次你不能再那么冤枉我了”。 徐汀兰连忙捣蒜一样点头。 “那行吧，现在进去吧，正好感觉像被你批评过的样子”，李思颖眼睛轻飘飘地滑了徐汀兰一眼。 徐汀兰想说，不用了，不用这法子了。 李思颖管自己转身朝教室里走去，边走边说：“别浪费了这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 徐汀兰：“……” 第十六章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学校发出通知，本届的校运动会，在月底举办，定在周四周五。 三班的体育委员拿着报名项目表在教室里宣传的时候，大家都很配合，踊跃报名。姜翀和胡琛都抢着挤上去。 回来看李思颖还优哉游哉地坐在位子上，姜翀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下：“再不报，轻松的项目都被报完了！” 李思颖想了想，也是，好歹班主任是徐汀兰，怎么着也得尽份心，于是报了100米的接力赛和跳高比赛，这两项都是第一天比赛。这样她比赛完就可以专心在看台上猫着看自己的小说了。 一个小时不到的功夫，体育委员看着项目报名报得七七八八了，就差1500米和3000米。他喜滋滋地回到位子上，报名有两天的时间，看这趋势肯定没问题。 到第二天，1500米和3000米还是没人报名。 体育委员最后没办法，本着以身作则的精神，泪流满面地自己上了3000米，总算男子项目都报齐了。可女子1500和3000还是空着。 体育委员不敢像对男生一样强着要求女生，只好来软的：“项目报不满，连评先进班级的资格都没有，姑娘们，你们就算走也帮忙走个吧”。 在体育委员的软磨硬泡下，1500米总算是有人了。但是对女生来说，3000米实在太可怕。大家都面面相觑，表示爱莫能助。 体育委员垂头丧气地走向办公室，没办法，他已经豁出性命尽力了。 还没到办公室，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体育委员停下来，看到李思颖追了上来。 “3000米我来吧”。 李思颖当时心里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报了。她知道，老师之间，其实也有攀比，她成绩没办法第一，尽量在其他方面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不过3000米不是开玩笑的，她跑个800米都够呛，于是小心问道：“那个……我要跑不动了真的可以走完吗？” “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体育委员终于圆满地完成了指标，把报名表交给了徐汀兰。 校运动会的时候，每个班级坐在看台的一块指定位置，李思颖一米六的身高，安排得比较后面。 她干脆坐到了最后一排，很空，姜翀也一起坐了过来。李思颖其实有点小心思，她想着，如果身边有空位，说不定徐汀兰能坐过来。 结果徐汀兰被安排去当了裁判，很少回自己的班里，回来了也是站在一旁，没有坐到谁的旁边。 李思颖在比完了跳高和100米接力赛后，其余时间就安静地坐在看台上，偶尔写写稿，为自己班的同学加加油，没事儿的时候就低头看自己的小说。 她最近迷上了《达芬奇的密码》。 当一些耳熟能详的事情，被赋予了具体的神秘的色彩的时候，这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李思颖简直快入迷了。 第二天下午，最后的项目是3000米，考虑到体力问题，女子3000米放到最后。 李思颖离比赛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就脱了外套开始热身。 11月底，已经是冷风嗖嗖了，要不是这两天太阳赏脸，穿着外套坐在看台上都觉得屁股是冰凉冰凉的。 李思颖穿了件休闲的运动中裤，上身一件短袖T恤，在操场的跑道上做着压腿和压腰的动作预热。 自从报了3000米后，她没真打算走完。所以每天放学后，都会留下来跑步。 第一天咬着牙只跑了1000米就累瘫了，每天多跑一点点，后来3000米也能勉强跑完了，不过跑到最后基本和走路的速度没啥差别。 姜翀和胡琛过来帮她拿水和衣服，跟在操场内围，班里还来了两个女生。因为跑完后人会虚脱，肯定要有女生扶着的。 李思颖站在跑道上，抬头看了眼自己班级的位置，徐汀兰站在那，也在往自己这边看。离得太远，看不清她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3000米，每个班最多两个名额，但是除了一班和六班，其他班里只有一人报名，所以高一年级组的3000米就是8个人，按时间来排名字，没有复赛和决赛。 枪声响起，高一女子3000米拉开序幕。 毕竟是3000米长跑，大家都知道要保存实力，不像短跑，枪声一响，每个人都牟足了劲往前冲，甚至还出现过踩踏事故。 跑道是400米长，3000米，也就是意味着7圈半。 8个人基本是差不多的速度，前后也不过差了几米的距离。 第三圈下来的时候，距离渐渐拉开，李思颖在第五名的位置，她后面一名跟她差了半圈的距离，而距离前一名大概是几十米的距离。 第四圈的时候，李思颖踩着自己的步伐，跑过了原先的第四名。这时候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地加速，“咚咚咚”的，胸口也微微发闷。李思颖尽量只用鼻子来呼吸，实在喘不过了就咬着牙，舌头抵着上颚，让空气从牙缝里进来。 第五圈和第六圈的时候，大家的速度明显的慢了很多，末尾的两个女生已经开始走路了。李思颖耳边的风呼呼的掠过，一开始她还能听到广播里读着运动会的投稿，渐渐的，已经无心去听什么声音了，只感觉自己经过班级的时候，听到一阵阵的呐喊声，听不太清楚，隐约只听到自己的名字。 第七圈的时候，李思颖看到前面的人脚下被绊了一下，那个人脸朝下，扑在了跑道上，脚不停地在抽搐。这个人虽然在李思颖的前面，但是她名次在后面，她是被落了整整一圈的。 李思颖稍微往旁边避了避，因为现在距离都拉开了，每个人都会跑在最里面的一个跑道。 她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名了，她只想跑完3000米，结束比赛。 第七圈结束的时候，姜翀在旁边跟跑着递了杯水，是一次性塑料杯，李思颖费力地接过，只是在口里润了润，就没形象地吐掉了。只听姜翀在旁边喊道：“还有半圈，你现在第四名！看到前面那个没，那个蓝色裤子的，超过她就有名次了！” 李思颖微微抬头看了眼，其实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原先自己训练的时候，第七圈基本是走完的，现在撑着跑完了第七圈，已经是口干舌燥。刚才的那杯水就是杯水车薪。 呼吸已经很困难，已经是大口大口喘气了，四肢机械地摆着，越摆越低。 但是前面的第三名确实离自己不远，李思颖咬了咬牙，仰着头暴喝一声：“啊！！！”，往前冲去。她现在只能靠拼命甩动双臂来带动节奏。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李思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她快要怀疑这心脏会不会从嘴巴里血淋淋地蹦出来。 她看到自己超过了第三名，前面两名已经到达终点，自己距离终点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做了最后的冲刺。 感觉身体碰到了终点线，整个人都虚脱僵硬了。 一下子放松后，就觉得身体摇摇欲坠。她不管了，也没力气管了，摔倒就摔倒吧，让她休息会，她要休息，一步都不想走了。 但是身体没有接触到预期的橡胶跑道，而是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坐，跟着我走，别停下来”。 好熟悉的声音，李思颖睁不开眼睛，但是这声音她知道，这怀抱她熟悉，那一抹淡淡的幽香更是不会忘记，这独属于那个人的清香。 李思颖感觉到徐汀兰把自己的左臂架在她的脖颈处，整个人撑着自己，往前慢慢地一步步走。 “水，水，水要不要？”旁边是姜翀的声音。 李思颖微睁着眼，看到姜翀递上来的水，她拿过来喝了一口，这回可以入喉了，但是刚喝下去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 “呕……”水全吐了出来，忍不住还干呕了几次，水杯也掉在了递上。 李思颖内心是崩溃的，为什么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老是被徐汀兰看到。 “待会给她喝吧，我先带她走着”，徐汀兰右手搂了搂李思颖的纤腰，左手抓着勃颈处李思颖的左手，一边架着一边抱着在操场内围慢慢地走。操场外围很快会进行高二组和高三组的女子3000米。 “调整呼吸，坚持下，突然停的话你会抽筋的”，徐汀兰的声音略带焦急。 李思颖很想问，你是什么时候蹿出来的，跑之前还见你在看台上呢。但是没力气说话。她现在是被徐汀兰拖着走的，就跟电视里挨了板子的人被拖走的样子差不多。 跑的时候，注意力全部在脚上，身体上出汗感觉倒还好，这会儿走着走着，就感觉脸颊、脖颈上痒痒的，一直有汗冒出来往下流。 李思颖觉得自己的脚稍微恢复了点力气，便把左手抽了回来。她知道自己身上一定一身汗臭，很不想被徐汀兰闻到。 “感觉好点没？”徐汀兰边拿餐巾纸替她擦着脸上的汗边问道，额上的汗都快流到眼睛里了。 李思颖不好意思地接过餐巾纸，腼腆道：“好多了，可以自己走了。” “我让姜翀拿水过来？” “不用，慢慢走回班里去就好了，刚好再缓缓”。李思颖没有问徐汀兰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她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徐汀兰看她身上的T恤都湿透了，忍不住说道：“待会运动会结束，你去我宿舍洗个澡再回去吧，天气太冷了，你出汗太多，会容易感冒的。” 李思颖：“啊？……” 作者有话要说：长跑真是噩梦 第十七章 李思颖知道，徐汀兰平时工作日一般会住学校分配的宿舍，双休才回家。宿舍就在学校旁边，走路只要几分钟时间。 “待会大家排队去你宿舍洗澡？”李思颖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画面。 徐汀兰摸摸她的后脑勺，一副可惜的表情道：“是不是脑子跑坏了……” 李思颖：“……” 运动会很快结束，最后每个班级的评分会在第二天公布。 校长宣布结束后，大家都各自回班里拿东西放学了。 李思颖揣着领来的铜牌，从姜翀那边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来，先拿一个袋子装着。 既然待会要去徐汀兰那边洗澡，就先不换衣服了，不过比较尴尬的是，没有带多余的内衣内裤，没办法，回去再换吧。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姜翀看李思颖没换衣服呆坐在位置上，就问她怎么还不走？ 李思颖觉得说去徐汀兰宿舍洗澡这个事儿太过隐私，就说约了人，待会一起走。姜翀见怪不怪，说了声再见就管自己走了。 没一会儿，徐汀兰拎着电脑包，在教室门口朝自己招手。 李思颖跟着徐汀兰往校门口走，穿过小巷，来到外面的商铺，商铺的旁边有一个窄小的楼梯。这一片一楼是商铺，上面就是宿舍区。 楼梯间里很黑，幸好现在天没黑，勉强能看见台阶。 “你每天放学后从这里上去，不害怕吗？”李思颖脑海里忍不住就冒出来电影里的那些情节，在楼梯间的抢劫案、奸杀案…… “平时有灯的，这两天灯坏了，还没来修。”徐汀兰在前面领着路回道。 李思颖不放心道：“那这两天你还是跟其他老师一起回来吧，这么黑漆漆的，不太安全”。 徐汀兰轻轻笑了下，安慰道：“放心吧，我回来的时候不算晚，这里上上下下的老师挺多的。” 徐汀兰的房间在三楼，出了楼梯左拐第三间。李思颖进门的时候，暗暗记住了。 房间里设施很简单，就是单身公寓的配置，进门是鞋柜，旁边是独立的卫生间，再进去就是卧室，放了一张床，一张小沙发，一张书桌，还有一把椅子，沙发旁边有一个小木架，放着几本书和一些小东西。 有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放了洗衣机。 虽然设施看上去不算新，但是好在清爽干净。 浴室是干湿两用的，有个玻璃门，热水器一直是开着的。 李思颖看到盥洗盆旁边放着一个牙杯，一支牙刷。 心里突然就有点小开心。 洗完澡，在浴室换好衣服。李思颖特地仔细检查了地漏和地板，把自己掉下来的几根碎发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确保没什么脏东西后，才开门出去。 徐汀兰在书桌前用电脑打着什么文件，听到声响后，回头看了一眼，奇怪道：“洗都洗了，怎么不洗头？” 李思颖边把头发放下来边说道：“回去洗吧，还要吹，太麻烦了。”她环顾了一圈没发现烧饭的地方，问道：“你平时晚饭怎么解决？” 徐汀兰打着字：“要么去学校的食堂，要么下楼随便吃点。” 李思颖的小心思动了起来。 现在是傍晚5点半左右，徐汀兰今天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没吃饭。大着胆子若无其事地问道：“要不要一起下楼吃个饭？” 徐汀兰微微愣了下：“你不回去吃，你爸妈不会担心吗？” 李思颖：“我发个短信给他们就行了。” 徐汀兰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就说道：“那你等我下，我把这个邮件发出去就行。” 李思颖“嗯”了一声，趁这个时候发了短信给爸爸，说自己和同学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没有提徐汀兰。 徐汀兰问李思颖喜欢吃什么，李思颖说都行。其实她就没怎么在附近吃过晚饭，都不知道哪里好吃。 徐汀兰想了想，带着李思颖进了一家“一地鸡毛”的店，这其实是一家火锅店，鸡肉是店里的特色，还有小菜可以烫着吃。 李思颖跑了3000米，剧烈运动，晚上确实饿了，吃的很香。 吃着吃着，突然看到五班的一对情侣手牵手从门口走过。 徐汀兰感叹一声：“年轻真是好啊，可以无忧无虑地谈恋爱。” 李思怡被这话逗乐了：“怎么，你谈恋爱谈得很累？”其实她感觉徐汀兰现在并没有在谈恋爱，但是既然都说到这了，就想试探试探。 “谈什么啊，一颗心都吊在你们身上了。”徐汀兰说得倒是实话。 大学的时候，其实有交往过男朋友的，但是毕业后她来彭市，男朋友去了北边，异地恋加上刚刚步入单位工作，都太忙，这段恋情就无疾而终了。 之后，也没什么机会认识什么人，学校里的年轻老师不多。其实自己当时也是家里托了关系才分配到这个学校的。不然怎么可能第二年就当班主任。 李思颖一方面证实了徐汀兰目前单身，心里是开心的，但是一方面又觉得徐汀兰这么优秀，值得一个好男人来疼她爱她。 心里说不出的有一种酸酸的味道。 “对了，你的随笔里，怎么不继续写小说了？”徐汀兰一直想问她来着，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她知道，李思颖心里藏着心事，随笔就是她的倾诉。 李思颖差不多写了四个星期的小说后，就不写了，而是改写散文了。文风突然变得循规蹈矩，就跟应试作文一样。 李思颖看着夹起来的鸡肉，想了一会，道：“没什么感觉了，写着写着就淡了”。 到了高中，她才渐渐体会到，被人关心的滋味究竟是如何的。哪怕是姜翀，李思颖都觉得，他对自己，也要比周晓瑶对自己好。 这种认知，让李思颖觉得自己的以往是多么可笑，多么的不值一提。 她的小说中渐渐的出现了委屈，出现了不甘，甚至愤恨。 直到她看到徐汀兰底下的评语：“宁可失之于从过好的方面去理解别人，而不失之于从过坏的方面去猜度他人”。 她才恍然惊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愤世嫉俗。 她忽然明白，其实初中的三年，很空白，只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仿佛一个人的哑剧。 所以李思颖不想写周晓瑶了，也不想写自己的过往了。 徐汀兰听后，淡淡地笑了下，没有追问。 吃完饭，徐汀兰把李思颖送到车站。李思颖本来不想让她送，徐汀兰说刚好饭后消食。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地往车站走去。 道路两边，华灯初上，暮色四合。梧桐树的落叶飒飒轻响，带来一丝冬日的凉薄气息。 两边的住宅区里，亮着暖暖的光。在这样萧瑟的天气里，这些光就好像被赋予了一种温暖的生活气息，他们可能在厨房里做饭，可能在客厅里吃饭，可能在书房里学习。 李思颖突然觉得很羡慕这种人间烟火，安静、祥和、美好，归家的时候，总有一盏壁灯为自己所亮。现在的她，也拥有，来自于父母。可是未来呢？ 如果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会这么慈爱地对自己吗？ 两个人默默地走向车站，谁都没说话。 李思颖看看身边抱着双臂的徐汀兰，只见她低着头，微微敛着眉，好像若有所思。 李思颖很少看到这样一面的徐汀兰，微微一怔。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事吧，徐汀兰也会有烦恼。 那她的烦恼，会是什么呢？ “到家后给我个消息”，徐汀兰送李思颖上车后嘱咐道。 李思颖点点头。 除了父母，她是第一个，让自己报平安的人。 第十八章 进入十二月之后，天气就真的寒冷了，这几天的气温都快接近零摄氏度了。 很多学生在校服的外面还会穿一件厚实一点的外套，因为六中的冬季校服还是很薄的，主要是不挡风。 月考如期来临，对于考试这种事情，有两种人是从来不担心的，考得最好的，和考得最差的，中等上下的学生最是煎熬。 李思颖倒没有煎熬，她的压力并不大，胡琛就在她身后，平时问问题也很方便，玩在一起，学在一起，还是有所影响的。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虽然她身边有朱砂也有墨，但是好歹还是往好的那边走了，不知不觉间，成绩有了小幅度提升。 不过令李思颖有点郁闷的是，别的同学有一点小进步，徐汀兰都会在班里表扬一番，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每次只有：“嗯，这里进步比较明显的有，某某，某某，李思颖，某某……”，感觉从来都是顺带。 这次月考做了分班的调整，也就是说，六个班级的学生是打乱在六个考场考试的。李思颖去了一班的教室考，巧的是，语文科目的监考老师是徐汀兰。 不过，也就发卷的时候瞄两眼，等提笔了，李思颖基本也没抬头过。上午考完，李思颖回到自己的教室去放东西，准备去吃午饭。 刚出教室门口，突然手机震动。 打开一看，是徐汀兰的消息：“你外套在我办公室，我给你拿过来？” 李思颖这才想起来，自己考试的时候觉得热就把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了，出来的时候忘记拿了，怪不得总感觉身上冷飕飕的。 她让姜翀他们先去吃饭，不用等她，然后给徐汀兰回道：“我现在过来拿”。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一进门就浑身舒畅，感觉每个毛孔都打开了。 徐汀兰低着头在整理试卷，其他老师都不在，应该都去吃饭了。 李思颖敲了敲门，直接问道：“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我把卷子理好就去，我下午要请假，卷子我带回去批”，徐汀兰手上拿着卷子，努了努嘴，示意外套在她自己的椅子背上挂着。 李思颖想问她怎么了，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改了：“那等你好了一起去食堂吧”。 徐汀兰把试卷放进电脑包里，就和李思颖一起去食堂。 现在所有的老师都给配了工作笔记本，徐汀兰本来自己有个挎包，但是嫌带两个包麻烦，所以现在基本就拎电脑包上下班。 她们来的有点晚了，学生食堂里人山人海。李思颖挥挥手，准备朝学生食堂走去。 徐汀兰看着都快排到食堂门口的队伍，皱了皱眉，看了眼教工食堂，嗯，人不多。就招呼李思颖跟她去旁边的教工食堂吃。 李思颖心里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突然觉得不太合适：“我跟你去吃饭？以什么理由啊？” 徐汀兰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小孩子想那么多干嘛，老得快，跟着来就是了。” 李思颖：“……” 拘谨地跟着徐汀兰进了教工食堂，几个熟悉的老师都看过来，李思颖礼貌地都叫了一遍。 几个老师笑着点点头，也没多问什么。用徐汀兰的饭卡打了饭菜，两个人选了个角落点的位子。 李思颖乌黑的眸子转了转，狡黠道：“我这算是开小灶吗？” 徐汀兰笑道：“是，给你开后门呢”，顿了顿，嘱咐道：“吃完早点回去趴一会，我知道你不午睡，但是下午考理科比较费脑。” 李思颖的一颗心就跟化了一样柔软，不光是因为这点点滴滴的叮咛，还有就是徐汀兰的那句“我知道你不午睡”。 眼前的酸辣藕片还是酸辣藕片，但是吃起来更爽口了。 “下午考完以后还有一节自习，你帮我盯着点，有事给我短信。”徐汀兰饭菜吃得很快，这会儿慢悠悠地喝着汤。 李思颖抬头：“你为啥不跟班长和纪律委员说？” 徐汀兰慢条斯理地说道：“班里话多的就两个，一个在你旁边，一个在你后边，你比较能镇得住。” 李思颖：“……” 埋头吃饭。她突然觉得，徐汀兰当初把庞展换走就是故意的，不是因为两个成绩好的放一起浪费资源，而是就是想把两个话痨子放自己身边。 徐汀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宣阳是不是在追你？” 李思颖嚼着藕片，忙不迭地摇头，急着想说话，突然感觉舌尖一痛：“嘶……”。 咬到舌头了。 徐汀兰看李思颖脸都快皱到一起了，赶紧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怪我，食不言寝不语。” 李思颖把饭菜咽下去，急急地道：“是不是姜翀跟你说的？”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了，这不就等于默认了。 这宣阳确实在追李思颖，不过李思颖基本采取不理睬政策。 宣阳找李思颖说话，如果是跟学习有关，李思颖会酌情回答，如果是无关，李思颖就一贯装聋作哑。宣阳也会发短信给李思颖，这个短信，是一条也没有回复过，她甚至连宣阳的号码都没存起来。 徐汀兰高深莫测地一笑：“还用姜翀跟我说，班里有几对小情侣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思颖道：“那你说说，班里有几对”。自己班里有两对小情侣，都是自产自销，但是平时很低调，自己都是胡琛告诉才知道的，她不信徐汀兰会察觉。 徐汀兰竖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说道：“两对半”。 “嗯？”李思颖已经忽略了自己对徐汀兰知道那两对情侣的震惊了，她对那半对比较好奇：“哪来的半对？” 徐汀兰一本正经地说道：“宣阳没追到你，所以算半对”。 李思颖：“……” 半晌吐出一句：“有你这么不正经的老师吗……” 徐汀兰抿了抿嘴，不过脸色到底正经了两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宣阳，这小子要是过头了，你跟我说，我去敲打敲打。” 李思颖怎么突然有种感觉，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徐汀兰应该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不然她不会说“不会喜欢”，而应该说“不喜欢”。所以，她是拐着弯告诉自己，如果觉得宣阳过分了，自己可以打小报告吗？ 这关心……需要这么七弯八绕吗？ 下午的考试也很顺利，李思颖从一班的教室出来，远远地看到自己教室门口围着一群学生。 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赶紧跑过去。 人群里，宣阳和一个男生好像在吵着什么，还推推搡搡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是要打架的前兆。 李思颖挤进人群，对着宣阳对面的那个男生问道：“怎么了，同学？” 那个男生个子高高瘦瘦的，跟宣阳一样黝黑的皮肤，情绪显得较为激动：“怎么了？你们班的人就这么没素质，把我桌子推翻了，理也不理说也不说就走，还这么拽这么横？” 宣阳不屑地说道：“谁让你抽屉里那么多垃圾，我轻轻碰一下就倒出来了。” 李思颖大概知道了。考试的时候，因为防止考生在抽屉里放什么东西，所以所有的桌子都是抽屉朝外反过来放。一定是男生的抽屉里东西比较多，宣阳这种人高手长又虎背熊腰的人站起来很容易带动书桌，所以应该是把男生的东西给弄撒出来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的东西是垃圾？”李思颖抢在那个男生前，板着脸对着宣阳说道。那个男生本来一听就冒火了，听到李思颖这么说，气才消下去点。 宣阳没想到李思颖突然这么严肃，还帮着别的班的人说自己，一下子有点恼羞成怒：“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碰翻了么。”转头对着那男生说道：“我弄坏你什么东西了么，你直说，我赔给你不就行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男生显然是被踩了尾巴，本来抽屉里也就是一些书，没什么东西弄坏，可他气的是这个人的嚣张无礼。推翻了自己的东西，没有捡起来，自己过来要个说法，居然连个道歉也没有。正想开口骂脏话，突然见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一步上前，扯着宣阳的校服下摆的拉链使劲地撕扯。 宣阳一愣，急急地跳开道：“你干嘛！” 李思颖沉着脸，讽刺道：“不就是弄坏了赔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赔你一件校服都可以啊！” 宣阳一时语塞，有点气急败坏：“你你你……你帮着别的班的人来说我？！” 李思颖冷笑道：“我从来帮里不帮亲，本来就是你不对在先，道个歉是刮你一块肉了还是蹭你一块皮了，你的道歉就这么金贵是吗？”转过身，换了一副真诚的面孔，对那个愣在一旁的学生说道：“同学，对不起，我们班的人做错事了，我帮你去收拾吧。” 那个学生其实也就是气不过来讨个说法的，这会儿有人替自己出气了，这拳头就跟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软绵绵地使不出力了，火气也消了，倒是被这个女生的言行给惊讶到了。当下摆摆手：“算了算了，看在还有人明事理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了。” 宣阳面子拉不下来，刚想开口就被李思颖瞪了一眼：“还想待在三班就给我闭嘴。” 不远处的英语老师，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思颖，默默地把这一幕记了下来。 回到教室里，宣阳还是怒气未消。从来就没人敢找他的麻烦，他也从来不对人说对不起。今天被一个小女生给教训了，心里别提多窝火，更窝火的是这个女生是自己喜欢的，火想发都发不出来。 自习课结束就放学了，李思颖收拾东西想走，宣阳堵在她的位子口，也不说话，就是恶狠狠地盯着李思颖。 李思颖冷冷地抬了抬乌黑晶亮的眸子，也不说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一旁的姜翀不敢插嘴，他今天突然见识到小绵羊变大灰狼，还处在无比震惊中。 宣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就这么帮着外人，来看我的笑话？” 李思颖：“你非要把所有的问题归结为面子，我也没办法。” 宣阳是十万个不能理解今天李思颖的行为，脸都快纠到一起了：“你平时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今天你倒是想起教育我来了？” 李思颖淡淡地瞥了一眼，道：“我没那闲工夫教育谁，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认为徐老师的班级是一个没有素质的班级。” 姜翀震惊的嘴巴突然闭上了，他悄悄地拿出手机，飞快地打着字。 然后第二天，徐汀兰来到学校后，从英语老师那知道了故事的前半部分，联想到昨天姜翀给自己的短信，不由地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第十九章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宣阳都没有再给李思颖发短信了，只不过课上的时候还是堵不住话匣子。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如白驹过隙一般。 寒假刚过，学生们在教室里讨论着过年的事情，离不开买、吃、玩三个话题。 刚开学，课业也不重。 李思颖、姜翀、胡琛、庞展几个人比较无聊，下课的间隙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后来宣阳也加入了。 自从在李思颖这儿吃了钉子后，宣阳没有缠着李思颖了，李思颖也就拿他当正常的同学来对待。 毕竟当时发火最大的原因不是生宣阳的气，别人的品行心性她并不关心，她只是不想宣阳给徐汀兰惹麻烦，尤其是和别的班有纠葛。所以她当时是本着外部矛盾努力转化为内部矛盾去的。 真心话大冒险就是指定一个人先在1-99之间选一个数字，其他人依次来猜，每次猜一回，写数字的人就会提示范围缩小。 比如李思颖选的数字是20，姜翀猜的数字是60，那么李思颖会提示数字范围缩小到了1至60，接下来胡琛猜10，李思颖就会提示数字范围是10-60，依次缩小范围，直到最后猜中的那个人，就会接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 因为范围其实比较大，1-99的区间，大家猜的时候，起先会大刀阔斧的猜整数，等到最后范围缩小了，才慢慢小心翼翼地挨个猜。 因为下一节是语文课，徐汀兰提早进教室，就看到他们五个人围在一起猜数字。饶有兴趣地走过去，这一轮，刚好是李思颖猜中被罚。 姜翀厚颜无耻地出惩罚：“大冒险的话，抱一个男生30秒不放手；真心话的话，回答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姜翀继续厚颜无耻地补充道：“我不介意被你抱30秒。” 李思颖瞟了一眼身边的徐汀兰，突然就很想捏死姜翀。 黑着脸犹豫了十几秒，走到胡琛身边，警告道:“不准动！”然后微微红着脸张开双手拥抱了胡琛。 姜翀实在太胖了，不好抱，她要是抱胡琛，两臂之间还有些微空隙的。 其实她不是因为拥抱胡琛而脸红，而是因为徐汀兰看着，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和奇怪。 姜翀一脸愤愤道：“就知道你喜欢小白脸！” 胡琛一脸享受道：“有人吃不到葡萄说……嗷呜！”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腰上被拧了一把，忍不住嚎叫了一声。 李思颖松开胡琛，说道：“下次大冒险不能选择肢体接触。” 姜翀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问徐汀兰要不要一起玩，徐汀兰笑着摇摇头：“看你们玩比较有趣，我想听真心话。” 姜翀说:“想八卦就来玩呗，这样好了，再玩一局时间也差不多了。结束后，你可以额外提一个真心话问题，对谁都行。” 徐汀兰考虑了下，说行。 这回轮到李思颖出数字。她抬头看了眼徐汀兰，考虑了几秒钟，写了个数字，写完对着徐汀兰说：“从你开始。1-99。” 徐汀兰：“50。” 李思颖：“中！” 徐汀兰：“……” 李思颖好像恍惚中，看到徐汀兰嗔怪地瞧了自己一眼。 她努力忍着笑。她就是故意的。 一般人都会对半开，他们几个玩了几把，已经避开了对半开的习惯。徐汀兰刚玩，一般很容易中招。 几个人吵着让李思颖的真心话问题刁钻一点。 胡琛：“问她，谈过几次男朋友？” 庞展：“问以前多没意思，问现在有没有在谈的对象。” 宣阳：“初吻是几岁？” 姜翀一脸坏笑：“和异性最亲密的动作是什么？” 徐汀兰：“……” 这种问题对于成人来说，答案一般都很刺激。几个人的眼珠子亮晶晶地，拼命催李思颖问。 徐汀兰斜眼道：“那我选大冒险好了。” 李思颖说道：“真心话吧，我的问题很简单，你就说下你的生日。” 徐汀兰微微一愣，随即眉眼舒展，轻轻说道：“我可以说我的生日，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翀和胡琛还在失望中，对着李思颖故意放水明显表示不满，浪费了这么好的八卦机会，结果徐汀兰对这么个问题还要提个条件，好奇地问道：“什么条件？” 徐汀兰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准笑。” 几个人一愣。 徐汀兰幽幽地说：“四月五号”。 庞展：“没什么好笑的吧？” 胡琛：“这日子有点熟悉……” 姜翀沉默了几秒，突然说：“……我靠，清明节！” 几个人呆了几秒，爆笑不止。 徐汀兰黑着脸转身道：“准备上课！” 似乎想到了什么，徐汀兰又转了回来道：“我还有个问题可以问。” 姜翀他们还沉浸在狂笑中，说：“可以可以。” 李思颖也抿着嘴偷偷地笑。 徐汀兰突然把目光转向李思颖。 李思颖笑不出来了，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扪心自问，这个问题已经是很放水了，难不成徐汀兰要报复？ 徐汀兰：“你对恋人的要求，说一条。” 李思颖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徐汀兰问什么隐私的问题。 想着想着，目光不由飘到了徐汀兰身上，又不着痕迹地小心翼翼收回来，微红着脸道：“能抱得动我。” 所有人都一愣，随即庞展笑道：“哪个男人抱不动你!” 姜翀乍一听到这个，第一反应也和庞展一样，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了上次徐汀兰抱着李思颖去医务室的画面。 甩甩头，把这奇怪的想法抛开。 李思颖高挑纤细，高一就有一米六的身高，甚至和姜翀差不多，也是长发过肩，十足的少女样，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姜翀也不是没见过女同，大多数都是中性打扮，短发清爽，干净利落。 徐汀兰也是微微一怔，她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但是上课铃响了。 她收了心思，让几个人各回各位，转身去了讲台。 很多年以后，她在某一瞬间回想起这一幕才明白：原来那个女孩对自己的感情，从那时便已经开始了。 第二十章 自从知道了徐汀兰的生日后，李思颖便寻思着，想要送一份礼物。 学生送老师礼物，也算是名正言顺，但是李思颖自己心里有鬼，左思右想总觉得难以启齿。 最后拉了姜翀一起，打算一起送一份礼物给徐汀兰。 后来可能是姜翀和胡琛也提了，胡琛和庞展他们也都表示要参与一份。 最后几个人商议，一起去一家蛋糕店，DIY了一份寿星巧克力，送给了徐汀兰。 李思颖的礼物虽然是和大家一起送的，但是她总想表现出一点不同。 在四月五号零点的时候，给徐汀兰发了一条短信：“生日快乐。” 徐汀兰是第二天回复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等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几个人把巧克力往徐汀兰桌上一放，引得办公室的老师一阵羡慕。 徐汀兰无奈地看着他们几个，最后还是收了，不过劝道：“这次我收下，你们的心意我也知道了，不过下不为例，老师收学生的礼物，不妥当。” 几个人难得乖巧地一起点头说好。 李思颖虽然有点遗憾，没有能鼓足勇气单独送一份礼物给徐汀兰，但是她觉得这样也挺好，把自己的喜欢，藏在大家的心意中，既不突兀，也不失关怀。 五月初的时候，学校组织了春游。目的地是千岛湖。为了方便管理，高一和高二是错开日子去的，高三的没份儿，他们只剩下学习。 从彭市出发到千岛湖，大概是2个半小时的路程，学校统一租了大巴，45座的，基本上一个班级一辆。 姜翀买了两副扑克牌，胡琛、庞展、宣阳，加上李思颖，他们五个刚好坐了最后一排的五个位子。四个男人凑一起，李思颖坐在窗边看着他们打。宣阳人高马大，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位置。他的腿上叠着书包，他们打出的牌就放宣阳那扁平的书包上。 车里一开始叽叽喳喳的，打牌、交换零食、聊天声，不绝于耳。等车上了高速，一路四平八稳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车上已经歪歪倒倒睡了一片。剩下的也是自己看书、听歌，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李思颖抬头看向车子的最前面，徐汀兰坐在前面的第一排，两人座，旁边的位置空着。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徐汀兰露出的半个后脑勺。 好想坐过去，和她在一起。 “炸！” 宣阳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掏出四个9，砸在书包上。 李思颖收回目光，蹙了蹙眉道：“你们轻一点，很多人都睡了。” “哦哦……”宣阳也是被李思颖收拾得没了脾气，有时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打架逃课的他，什么都干过，偏偏喜欢上李思颖这个书呆子。虽然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但是每天能玩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也是不错的。宣阳其实也知道，自己没有喜欢得很深，就是觉得和李思颖她们玩在一起，很开心自在。 薄夏的午后，困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李思颖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 突然余光瞥到前排的那小半个后脑勺站了起来。 徐汀兰掩着嘴，打个了微微的哈欠，看来也是困了。双手扶着两边的座位，一步步往后走，走到中间的时候，李思颖听到她对学生说：“难受吗？想吐？” 然后就看到徐汀兰快步返回自己的座位，拿出一个白色塑料袋和一个桔子，递给那个学生：“闻着桔子可能好一点，实在忍不住就吐袋子里。” 李思颖心想：桔子又重又不好带，亏的她也不嫌累。 李思颖就这么看着徐汀兰，看她一排排往后走过来，走到自己这排的时候，看到四个打牌的，徐汀兰笑了笑，没说话。 抬头对上李思颖的眸子，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眉目淡淡地一笑，说道：“他们吵不吵？吵的话坐我旁边去。” 李思颖听了，心里窃喜，正中下怀，十分认真地点头说：“吵”。 姜翀不满道：“打牌靠的是气势，你们俩女人懂不懂！”然后一脸嫌弃地并拢双脚，让李思颖从里面走出来，说道：“走走走，省的妨碍我们打牌。” 李思颖求之不得。 跟着徐汀兰来到前排，顿觉得视野都开阔了，空气也新鲜了，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徐汀兰让李思颖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待会她可能还要去后面看看学生。 里面的位置放着徐汀兰的包，徐汀兰刚想拿过来放到车顶的行李架上，就看到李思颖乖觉地把包捧在怀里。 “抱着多难受，我放上面好了。”徐汀兰伸手说道。 李思颖摇摇头，故意萌萌地说道：“不要，这里面有桔子，我看到了。” 徐汀兰被她逗得一笑，也就随她了，自己挨着她坐下。 高速上，100码的车速，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看着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像幻灯片一样一张张播放而过，徐汀兰感慨道：“现在也就城郊能看到这么大一片田野。” 李思颖看她老气横秋的感叹，忍不住问道：“你是几几年的？” 其实她一直想问徐汀兰的年龄，但是一直没合适的机会。 “81年的”，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已经奔三了。” 李思颖第一反应是：嗯，差了8岁，还好。 也不知道这还好在哪里。 李思颖看她若有所思的，就问道：“做老师是不是特别辛苦？” 徐汀兰想了想，摇摇头：“辛苦倒还好，哪份工作都辛苦。就是觉得，老师这个行业，心态老的特别快。” 李思颖想了想，感觉自己有点能理解。每次毕业就意味着一次分别，往后几十年的工作生涯中，得经历多少次离别啊。每个自己的带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是有感情的吧。这么想着，确实挺凄凉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和徐汀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短暂。 车子进入千岛湖后，就看到碧蓝如镜的湖水，果然是以水闻名的景点，水质特别的清澈，浅一点的地方还能看到水下的石头。 徐汀兰领着大家往码头走，这次安排了三个岛，坐船前往，参观完一个便下岛上船，去下一个岛。 第一个岛是梅峰岛，就是让你登上观景台，拍个千岛湖的远景图。第二个岛是真趣园，安排了吃午饭。第三个岛是龙山岛，岛上建有海瑞祠，就随着人流从里面转了一圈，便出来了。 从船上下来后，时间安排是自由的，不需要跟着大部队走，反正每个岛的停留时间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认准自己的船号，上船即刻。 李思颖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徐汀兰，甩开了姜翀他们。后来两个人干脆并肩而行，慢悠悠地随着人流往前走。 李思颖觉得岛上没什么特色，对旁边的徐汀兰说道：“还不如在我们刚才来的地方，找个人少僻静的，坐下来喝茶看湖，那多悠闲自在。” 徐汀兰点头认同：“其实千岛湖挺大的，我们这边是中心湖区，还有几个景点，比如龙川湾、森林氧吧那些地方，其实也是可以去的，听说人还比较少。” 李思颖听着徐汀兰的介绍，忍不住说道：“如果以后有机会，一起再来玩玩？” 徐汀兰微微愣了一下，虽然心底里也知道这个“以后”多半渺茫，不过还是笑着说：“好啊。” 回城的时候，大家都有点累了，一上车基本上就蒙头大睡。李思颖还是和徐汀兰坐在前排。 李思颖并不想睡，难得能和徐汀兰坐在一起，实在不想浪费了。但是抵不住大巴车里的舒适空调，晃晃悠悠地脑子就混沌了，上眼皮去找下眼皮去了。 还是徐汀兰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才醒来的，抬头一看，已经到学校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枕到了徐汀兰的肩膀上睡着了。 “小猪，睡醒啦？”徐汀兰笑着道。 “……”，李思颖还有点懵，抬头摸了下嘴角，幸好没留口水。 下车后，学生不用回教室，直接回家即刻。 李思颖朝徐汀兰挥挥手，就跟着姜翀他们朝公交总站走去。 回头瞥了一眼，看到徐汀兰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右手揉着左边的肩膀…… 李思颖心里顿时一阵跼天促地的窘迫，自己这睡的得多沉啊。 第二十一章 高一学期将近结束的时候，所有学生都要面临文理分科的选择。 李思颖的化学是短板，而且她还打听到，徐汀兰会教文科班的语文，所以就报了文科。 姜翀和宣阳理综和文综都不好，但是相对来说，文综稍微简单点，所以也选了文科。胡琛和庞展报了理科班。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学校就发出了通知：一二三班是文科班，四五六班是理科班。有的人虽然选了对应的科目，但是学校也会根据成绩等情况来适当调整。 最后，胡琛和庞展运气很好，分到了同一个理科班，四班。 姜翀和宣阳分到了文科二班，李思颖在文科三班。 高一的暑假，李思颖去了乡下的老房子过了一个月，这老房子实际上是李思颖爷爷的。这里说是乡下，其实也算城乡结合部吧。 李思颖的父母为了李思颖上学方便，就搬到了城里住，爷爷不喜欢城里的氛围，就在乡下的老房子里住着。寒暑假的时候，一家人会偶尔回来住一段时间陪陪爷爷。 相对于小区的房子，李思颖其实更喜欢独立独栋的老房子，三层楼。 一层是宽阔的大厅，铺着红色的大理石砖，大厅里放着带有悠悠古韵的红木家具，有一张可容12个人用餐的红木雕花仿古圆桌。 二楼是卧室，爷爷的房间，父母的房间还有李思颖的房间都在二楼，包括李思颖在这里还有个小书房。 三楼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大多的房间是空置的。 李思颖早上在蝉鸣中醒来，晚上在蛙声中睡去。 这里没有芒果刨冰之类的甜品，但是有沁凉冰心的井水浸过的大红瓤西瓜；没有电脑，但是午后可以在院子里阴凉的大树下看小说。不过需要喷花露水，不然身上会到处都是蚊子包。 傍晚的时候，李思颖还会去附近的水库摸鱼，或者在附近的小河里摸螺丝带回去让爸爸炒着吃。 一个夏天下来，晒黑了一点。 李思颖偶尔会拍些照片给徐汀兰。 徐汀兰整个暑假都在备课，写下个学期的教学计划，看到李思颖整天发玩乐嬉闹的照片就觉得没天理，恶狠狠地回道：“作业写完了吗？！回来你的作业我要重点检查。” 李思颖笑眯眯地看着短信，她知道徐汀兰是开玩笑的，一般暑假作业，老师不会重点看的，因为实在太多了，开学后立马会有新的作业布置下来，老师哪有时间改暑假的作业。 离高二开学还剩一个礼拜的时候，李思颖就问徐汀兰打听到了分班的情况。知道徐汀兰还担任自己的班主任，心里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发短信给徐汀兰：“我能不能当你的语文课代表？” 这是李思颖心里藏了很久的小心思，她已经后悔了一年了。 当初选语文课代表的时候为什么自己那么后知后觉，错过了那么多和徐汀兰接触的机会。其实她对徐汀兰的好感是日渐加深的，直到现在，自己也有点区分不开是哪种程度的喜欢了。 心里知道这喜欢已经不是单纯学生对老师的孺慕之情，但是现实的身份、性别、年龄又让她不敢过分去想，只想好好守着这份喜欢，她知道现在的她没有资格说喜欢。 徐汀兰很快回了短信：“难得你这么积极往自己身上揽活，可以。” 李思颖握着手机，开心地从床的一边翻滚到另外一边。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这算不算走后门呢？” 按道理，课代表也是要选的。不过课代表不比班干部，基本是任课老师在第一节 课的时候，提一下有谁愿意当，如果有两个以上的学生举手，就投票，如果没有人举手就由老师直接点名任命。 徐汀兰回：“你想一下，你每天是从教室的前门进的，还是后门进的。” 李思颖看着这条短信，忍不住傻傻地笑了好一会，眼角都带上了化不开的春风得意。徐汀兰老是会时不时逗她。 高二上开学没多久，姜翀出国了，去了澳大利亚。 他的成绩一直处在中下水平，每次考试就跟吊着绳子一样摇摇晃晃，这样的水平很难考上本科。 姜翀走了，胡琛和庞展因为在理科班，平时没事也不会来往，宣阳在另外一个文科班，分班后，没有找过李思颖。 人生的道路阻且长，会有很多人与自己同行。遇到了，便宽心接纳，且行且惜；离开了，便衷心祝愿，各自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最近李思颖和新同桌黄清清走的比较近。黄清清原来是六班的，报了文科班后，被编到了三班。 黄清清是个清瘦白皙的女生，个子比李思颖矮一点点，是英语课代表。 那天黄清清从办公室回来，对李思颖说：“李思颖，徐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好像你爷爷来了。” 李思颖：“哈？” 李思颖的爷爷腿脚不太不便，而且一直住在乡下，从来没有来过学校。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吗？有事也应该爸妈来啊？ 一下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当下立马小跑着去办公室。 等推开门，看到一位老人坐在徐汀兰的书桌旁，六十多岁的样子。 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非常罕见的是板寸头，根根头发直立。 穿着西裤、皮鞋，上身一件白衬衫，还很体面地在衬衫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背心，整个人身上都是文质彬彬的儒雅气息。脸上是他一贯温和的笑容。正在和徐汀兰低声说着什么。 李思颖不可置信地叫了声：“蔡老师！？” 她觉得太意外了。 蔡老师是李思颖初中时的物理老师。 李思颖很喜欢这位物理老师，一是因为长得慈眉善目，很容易让人有亲切感，二是教课有趣生动，会经常做一些小实验，让学生更加能记住知识点。 她记得有一次蔡老师在课上讲到，保险丝不能用铜丝。 当时有学生问为什么。 蔡老师没有先回答问题，而是拿出器材，说：“呐，我现在拿的就是铜丝，我用它来做保险丝，我待会通电后，你们看下会是什么情况。” 学生们最喜欢蔡老师做这种小实验，当下睁着眼睛盯着看，连趴着昏昏欲睡的也来精神了。 一开始没什么事发生，渐渐的闻到一股焦味，再慢慢的从器材那边飘出一缕缕白烟。蔡老师故作惊慌地说：“不得了，冒烟咧，要烧起来咧！” 学生们以为蔡老师是器材安排不当，还担心要起火，个个不知所措，还有的小腿已经往门口伸，深怕发生什么爆炸事件。 这时候蔡老师关掉器材，笑眯眯地说：“看到了吧，这就是用铜丝的代价。铜丝的电阻率小，且不易熔断。当电流值过大时，铜丝不熔断，闸刀就失去了保险作用，就很容易导致线路起火”。 之后，所有的学生都牢记，铜丝不能用作保险丝。就算是成绩再差的人，这道题也没有做错过。 蔡老师弯着花白的眉毛，朝李思颖招招手，说：“我来找你们校长有点事情，我记得你在这个学校的，就找过来看看你。” 李思颖心里一热，眼里带了点水光。 这个和蔼的老人家，和初中的时候一样，尽他所能地关爱每一个学生。 虽然蔡老师实际上是来找校长，自己只是顺便的，但是他以前那么多的学生，他记得自己是考进了六中，还愿意花一点时间来“顺便”看望自己，这就不是“顺便”的情意了。 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突然之间收到了别人一份厚礼，意外、惊喜、感动。 李思颖问了蔡老师的身体状况，毕竟已经六十多岁了。 他其实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了，但是因为资历丰富，一直任教初三，带出的学生，物理成绩都不错，而且学生口碑也都很好，所以一直在学校里返聘任教。甚至还有学校邀请他去担任校长的。 蔡老师笑嘻嘻地说：“好的好的，你看我头发这么多呢，哪个老头子身板像我这么硬朗的。” 李思颖点头说是，以前有学生甚至扬言，自己以后找丈夫要找蔡老师这样的，年纪那么大了还那么帅气。 聊了下近况后，蔡老师说：“我听说周晓瑶复读，这孩子没考好之后，就一直没消息了。也不晓得她怎么样了。” 蔡老师会这么问，其实很正常，初中的时候，李思颖和周晓瑶是形影不离的。她们的老师都很清楚。 李思颖面上僵了僵，眼神闪烁了下，余光瞄了眼徐汀兰，说道：“她复读后，考得不错，上了二中。不过我现在和她联系也少了。” 蔡老师听周晓瑶考上了二中，欣慰地笑了笑：“二中不错的。你们分开了嘛，联系肯定就少了。” 何止是少，李思颖心里想说，自从那次书店意外遇见之后，就没有任何的联系了。只不过她不想让蔡老师知道她和周晓瑶其实已经断了联系。 知道她上二中，还是在中学的QQ群里无意间看到的。当时周晓瑶和别的同学聊天，说到自己考上了二中。李思颖当时看了会，就默默关掉了。 期间，徐汀兰基本没说什么话，但是也没有管自己做事，给蔡老师倒了杯水后，就静静坐在一边，嘴角噙着笑意，听着这一老一少说话。 李思颖和蔡老师说了好一会话，才回到教室。 回来的时候是自习课，班里静悄悄的。 黄清清偷偷瞥了一眼李思颖，刷刷刷写了一张小纸条递过来：“你爷爷好帅。” 李思颖：“……” 李思颖回写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爷爷？” 黄清清回到：“那眼神、那语气、那表情，活脱脱就是来看孙女的样子！” 李思颖笑了笑，回道：“那是我初中老师，来找我们校长，顺便来看看我。” 黄清清好奇地问：“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 李思颖写道：“文誉中学。” 黄清清眼睛一亮，激动地写道：“我有个发小也在那个初中读书，叫周晓瑶，你认识吗？” 李思颖：“……” 世界很大，想见的人未必能轻易见到，世界很小，冷不丁就偶遇了什么。 李思颖犹豫了会，写道：“知道，是我同班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2018.7.1 修改一个小BUG 第二十三章 黄清清自从知道李思颖也认识周晓瑶之后，忽然就觉得多了一根纽带，关系更加亲切了。只要是在学校里的时间，基本就是和李思颖站一块的。 那天体育课，老师带大家测验完跳远成绩后就放学生自由活动了。 李思颖觉得秋老虎还是太凶，就和黄清清出了操场，来到教学楼。但是体育课有规定，哪儿都能自由活动但是不能活动到教室里去。 两个人来到教学楼的走廊这边，有房子挡着太阳，九月的天气倒也不是特别闷热了。 教学楼的走廊边，有一部楼梯，通往下面的地下车库。楼梯下去后，左手边有一个小房子，是堆放体育器材的。 李思颖和黄清清就坐在楼梯上，两个人在台阶上铺了餐巾纸，掏出手机打发时间，一个刷八卦新闻，时不时分享一点，一个看小说，时不时附和两句。 黄清清突然抬了抬头，眼睛左右瞟了下，诡异地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思颖：“体育老师吹哨子集合了？” 黄清清：“什么呀，你仔细听，好像是楼梯下面传来的。” 李思颖被她诡异的声音影响，抬头仔细听了下，刚想说没有，耳边就传来一句幽灵空远的声音：“啊！” 黄清清打了个冷颤，撸了撸手臂说道：“汗毛都竖起来了，谁在地下车库啊？” 两个人现在坐的地方在楼梯的上面，光线充足，可是往下看，地下室没开灯，楼梯的底部还能依稀看见，再往里去就有点阴暗朦胧了，影影绰绰的。 黄清清突然灵光一现，猛地拍了下李思颖的肩膀说道：“刚才那声音是个女生的，不会是被什么男生欺负吧？” 李思颖微微蹙了蹙眉：“这大白天的欺负女生？你小说看多了吧。” 黄清清白了一眼：“没你看得多。”拽起李思颖的胳膊就往楼梯下走，边走边说：“走，去看看，万一有什么呢。” 李思颖：“行行行，我自己走。” 两个人来到楼梯下面，李思颖从来没来过地下车库。这里除了停汽车以外，更多的是电瓶车和自行车。有学生的，也有老师的。 旁边的小房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李思颖和黄清清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静悄悄地靠过去。 “我要上去了，待会老师吹集合哨子听不到了。” “急毛，2B，现在离下课还早。” “来来来，让我来练练上节体育课老师教的动作。” “为什么要跟我练啊，每次都被你绊倒，垫子上都是灰啊！” “反正你都这么黑了，沾点灰尘怕什么，哈哈哈” 门外的两个人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对话，里面说话的两个人都是自己班的，刚想推门进去看个究竟，接着便听到一个比较沉闷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倒在垫子上的声音。 李思颖伸手拧开了门把手，屋子里的灯是老式的那种灯泡，泛着黄光。里面除了标枪、铅球这些器材外，更多的是垫子，有的都快叠到房顶了，好几摞。 两张垫子铺开在地上，一个女生倒在垫子上，正准备爬起来，是虞燕燕。旁边还站着两个女生，一个斜斜地靠在一旁的垫子上看手机，是汪燕，一个居高临下地站在虞燕燕身旁，是屠严玉叶，屠严是她的姓，玉叶是她的名。 黄清清松了口气：“原来是你们啊，吓死我了。” 汪燕抬头看了眼，笑道：“你们怎么也下来了，是不是还是这里凉快啊？” 黄清清抖了一抖：“现在的天气，没太阳的地方都还行，这里有点冷过头了。” “这里有垫子，我来练练上节课体育老师教的那个动作。”屠严玉叶说着就朝虞燕燕招招手，示意再来。 虞燕燕撇撇嘴，看了眼汪燕，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屠严玉叶走去。 “我也想练练，屠严玉叶，来来，我们来一次。”李思颖笑着挽起校服的袖口说道。 屠严玉叶愣了下，随即说：“好啊好啊，虞燕燕太弱了。” 体育老师教的是一个掐喉跌绊的动作。 屠严玉叶和李思颖站到垫子上，两个人都用右手臂顶着对方的喉咙处，用右脚去绊对方的左脚。 李思颖的左脚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重心稍稍往左脚倾斜，右脚被屠严勾到后往上抬了抬，这时候屠严的右脚是凌空的，李思颖抓住机会，仗着自己腿长直接去绊她的左脚。 “砰”，屠严玉叶倒在垫子上，激起一层灰尘。 “呸呸呸，灰尘都到我嘴里了！”屠严玉叶拍着脸皱着眉说道。 李思颖笑着伸手去拉屠严玉叶，一脸天然无公害地说道：“灰尘是太多了，还是上去吧。” 汪燕看了下手机，说道：“嗯，上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待会就该集合了。” 等回到操场上，几个人就散开了。 黄清清轻轻捅了捅李思颖，说：“哎，刚刚可不像你。你是看不惯虞燕燕被屠严玉叶欺负吧？” 李思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道：“你说她是不是傻，被人欺负也要跟她们一起玩。” 黄清清耸耸肩，压低着声音说：“主要是这人……长得太黑了，你说一个女孩长得跟非洲人一样，性格又内向，朋友肯定不多。” 李思颖叹了口气没说话。 黄清清感叹了一句：“有的人啊，宁愿被欺负，也不愿意被冷落。” 李思颖没反驳，她当时确实是看不下去。 她突然想起自己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冬天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睡衣出去阳台晾衣服，结果被一个室友反锁了门关在了阳台上。 李思颖一开始以为是室友不小心锁了门，所以叫了两声，但是没人应。那门中间有一块是压花玻璃的，透光不透明，虽然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李思颖知道锁她的是谁，也知道寝室里不止一个人，但就是没人来给她开门。还隐约听到笑声传出来。 她气的直接用手去砸了那玻璃，当时骨节的地方都被碎玻璃划开了，就这么把手通过玻璃口伸进去替自己开了门。进去后，李思颖走到那锁门的人身边，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直到把那个人看得心里发毛。 从那以后，两年多，她没和锁她的那个人说过一句话，也没人敢再惹她。她和寝室里的关系也比较平淡，除了必要的话，其他能不说就不说。 当然，她也没告诉宿管阿姨，自己被锁在外面的事情，而是说晾衣服的时候晾衣架不小心捅到了，赔了二十块的玻璃钱。 李思颖心里想，为什么学校里，都会有被欺负不吭声的学生呢？ 人如果自己犯贱，拦都拦不住。 第二十四章 这天李思颖和黄清清吃完饭回到教室，路上正好碰到徐汀兰也刚吃完饭。 徐汀兰拉过李思颖，对黄清清说：“我劫个人，晚点还给你。”说完就挽着李思颖的胳膊往办公室走去，留下一脸愕然的黄清清。 李思颖也是目瞪口呆，印象中和徐汀兰还没这么亲密地挽过手臂。 不对，其实……更亲密的动作也做过。那时候自己突然急性肠胃炎，她把自己打横抱起来过。 幸好现在渐渐入秋，气温转凉，大家穿的都是长袖，不然肌肤相亲，李思颖就要不淡定了。 但是隔着衣服的面料，也能感觉到徐汀兰身体的温度，李思颖心里又不争气地开始紧张悸动。 跟着徐汀兰来到办公室，因为还早，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还没回来。 徐汀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用彩纸包装好的礼物，上面还扎了一个蝴蝶结。大概有作业本的大小，高度大概10厘米左右。 “呐，送你的生日礼物。”徐汀兰笑着递给李思颖。 “啊……谢谢……”李思颖这会儿的心情就跟海底爆发火山一样，面上平静，里面已经炸开了，海□□涌。 她居然记得自己的生日，还准备了礼物。 突然想到，难不成徐汀兰送自己礼物是回礼吗，那她岂不是连胡琛和庞展生日的时候也要送？ 故意云淡风轻地问了句：“胡琛和庞展的生日，你也送了？” “那两个臭小子没有。”胡琛自从去了理科班后，每次见到徐汀兰都没大没小地非得在“徐老师”三个字面前加个“小”字，还故意把“小徐”和“老师”分开念。所以每次和李思颖说起胡琛他们就用“臭小子”代替。 李思颖心里是一浪盖过一浪地开心，有点后悔，上次要是大点胆子，单独送一份礼物给徐汀兰，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有点遗憾，有点赧然道：“我都没单独送过你生日礼物……” 徐汀兰笑着说：“平时没少送啊，我抽屉里的润喉糖就没断过。” 李思颖更加不好意思了，这礼物沉甸甸地拿在手上，哪里是几盒润喉糖可以比的。 “别看它重，其实不贵哈。”徐汀兰挑了挑眉说道。 李思颖看她调皮，也笑着回道：“你送的，再轻，也是宝贝。” 徐汀兰笑得更明媚了，朝门口努了努嘴：“先带回去吧，不然待会其他老师要回来了。” “嗯！”李思颖轻轻点点头，毕竟让其他人看到徐汀兰送学生礼物，总归是怪怪的，老师不该太过明显地偏心一个学生。 揣着礼物，走回教室，眉梢眼梢都是藏不住的开心。 黄清清眼睛就跟激光一样，扫一下就看到李思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样东西，眨眨眼，努努嘴，说道：“哪儿来的？” 李思颖没理她，徐汀兰和她的点点滴滴，她从来没想过要告诉别人，这是自己心底的秘密，自己珍藏着就好。 黄清清一脸托腮，说道：“你刚被徐老师叫去，回来手里就多了一个礼物，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生日！” 李思颖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黄清清：“你傻呀，QQ空间有提醒的！” 李思颖：“哦……”想来徐汀兰应该也是从自己的QQ上看到的吧？ 黄清清伸手在李思颖面前晃了晃，拉回她的思绪：“是不是徐老师送的？” 李思颖觉得瞒不住了，再瞒反而刻意了，就暧昧地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不过补充了一句：“以前高一的时候，我们几个送过她礼物的。” 黄清清一脸愤懑：“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你说你也不是学霸，怎么就这么得徐老师欢心呢？” 这话说得李思颖面上一红，什么叫得她欢心？感觉就像是古代的妃子盼着皇帝的宠幸一样。 黄清清撺掇李思颖打开礼物看看是什么，李思颖也想知道，就打开了礼结。 是一册封面印有刀刀的笔记本，总共有十本。 刀刀是慕容引刀笔下画出来的一只小狗，温暖而善良，有时会说一些充满半哲理的话，就象那些沉默的男人，心里却有无数的七弯八绕的小心思，会伤春悲秋，会遗世独立，会自我排解。它常常会说出人们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也可以很轻易就触痛人们小心隐藏的脆弱。 黄清清觉得，这本子挺有趣，上面的小狗说话很有个性。其余的，便也没什么了，因为老师送学生本子，再正常不过。 只有李思颖知道，徐汀兰为什么送这个。 李思颖曾经在摘记本里摘过几句刀刀说的话，徐汀兰一定是记下了。这本子寻常文具店是买不到的，需要在网上订购，李思颖当时也想买，但是一买就得买十本，太多了，后面就放弃了。 她知道，这份礼物，虽然外表送的一本正经，但是徐汀兰是用了心的。 第二十五章 这天放学回到家里，李思颖吃完了饭准备做作业。 掏出在学校做了一半的语文试卷，打开，一愣。 怎么都是空白的，自己明明做了一部分的，难不成是做梦？！ 反应了一秒钟，才明白自己可能把黄清清的试卷作业给拿了回来。 又翻了翻自己的书包，发现自己的试卷不在书包里。 李思颖发短信给黄清清：“我这里有张空白的语文卷子，你看看我的是不是被你拿去了？我做了一半的。” 黄清清回复：“！！！我还说呢，我字什么时候变漂亮了。” 李思颖：“大姐……你第一反应是试卷怎么莫名其妙做了一部分吧？” 黄清清：“那怎么办？” 李思颖：“你就接着我的做吧，你也可以看下前面我做的，你这张我重新做一遍。” 黄清清：“那明天徐老师问起来我的字，你得帮我解释下。” 李思颖想了想，给徐汀兰发了条短信：“我和黄清清的试卷不小心对调拿错了，我重新做一遍，她的话，接着我的部分做，可以不？” 隔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徐汀兰才回复：“好的。” 李思颖微微一愣，她以为徐汀兰会说算了，让她就着没做过的题开始做，没想到徐汀兰会说好的。 李思颖微微觉得有点奇怪。 其实她们俩从高一结束后的暑假开始，两个人的联系就比较频繁了，基本上一个星期总会有那么两三天，要么在QQ上，要么短信上。 李思颖会和徐汀兰说一些班里的趣事，徐汀兰也会和李思颖说一些最近看的书目。或者聊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徐汀兰会说做了老师后颈椎不太好，会说办公室的哪个女老师被学生气哭了。 两个人都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课下的时候，以一种微妙的类似于朋友的关系相处着。 有时候李思颖实在没话题但是又想找徐汀兰聊天的时候，会直接说：“今天心情欠佳，看作业就像一张张欠条。” 徐汀兰会说：“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下一句是什么？” 李思颖：“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徐汀兰：“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下一句是什么？” 李思颖：“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李思颖怕她再来问，徐汀兰问的这两句都是《劝学》里的，补回了一句：“得了，你不用劝学了，我这就去做作业……” 但是这次徐汀兰居然没有和自己多说半句话。 自己粗心拿错了试卷，也没有笑自己？ 难打她今天心情不好？不过也有可能今天比较忙吧？ 李思颖甩甩脑袋，让自己先别想那么多，收了收心思，先写作业。 差不多哦晚上10点半的时候，李思颖把作业都做完了。她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大概十一点，这个点还睡不着。于是她打开电脑，打算上一会网。 上了QQ，看了一眼徐汀兰的头像，山地车是暗的。 这时候黄清清的头像亮了：“快去看班里的群！” 李思颖点开班里的群，因为群里经常会有刷屏，她有时候嫌吵，就干脆屏蔽了。反正有什么八卦消息，黄清清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打开后发现几十条消息刷刷得跳过去，然后看到最新的，是班里的一个男生说的：“徐老师怎么回？” 另外一个男生说：“她让我把这个动力用到学习上。” “你胆子够大啊，敢跟她表白！” …… 李思颖觉得苗头不对，赶紧翻到消息的最上面，一条条看下来。才明白，原来是班里的男生翁哲文，今天和徐汀兰表白了。 李思颖的眸子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怪不得今天徐汀兰的感觉怪怪的。 翁哲文平时性格张扬。他高一的时候在四班，四班的班主任也是个很年轻的女老师，就是李思颖的高一英语老师。 她记得高一那会军训，结束后要检阅，检阅完后，会由高一届的所有老师一起表演一个大合唱。 当时四班的班主任收到了一个男生的当众献花，还是跪地献花的，这个男生就是翁哲文。 李思颖想了想，在群里的八卦劲稍微过了点，趁着群里安静的空档说道：“我听说六中以前，有个女老师因为被学生追，后来好像是受了处分的。” 底下的人，不出所料地开启了八卦模式。 徐晓东：“谁啊，哪个老师啊？” 李思颖回复：“好几届了，那老师后来迫于压力转校了。” 徐晓东：“为什么啊？被表白就要受处分？” 李思颖：“不是，因为那个学生追求很猛烈，弄得整个年级都知道了，学校觉得影响不好。” 赵成辉：“怎么个猛烈法？” 李思颖：“先是班里都知道了，后来因为别的班级看到这个男生经常放学后等那个女老师，而且经常送那个老师杯子啦、巧克力之类的，被别的老师和学生看到了，这样就传开了。” 李思颖几乎想把小男生追求女生会做的所有事情都写上去，但是这样太明显太刻意，于是拣了最平常的几件。这是变相地一种提醒。 徐晓东：“那最后老师答应没？（奸笑表情）” 李思颖：“怎么可能，老师是不可能答应学生的追求的。” 宋文心：“哎……错过多少浪漫的爱情故事。话说为什么老师不能和学生谈恋爱？如果毕业了呢？” 李思颖：“教育局有个红七条的规定，老师不能和学生发生不正当行为关系。虽然写的含蓄，但是如果真要和自己的学生结婚，那铁饭碗不保的。” 赵成辉：“我靠，李思颖，你懂的真多！红七条，我听都没听过。” 徐晓东：“但是那女老师不是没答应吗，没答应还受处分？” 李思颖：“主要是学校觉得影响不好，还有别的老师的闲言碎语。后来那男生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个事情，还来学校闹过。” 赵成辉：“那……那个，老翁，你还是低调点吧。别喜欢变成了祸害。” 宋文心：“额，对对对，我还是很喜欢徐老师的。” 徐晓东：“那啥，哲文，赶紧把你和徐老师的聊天短信删了，免得被你爸妈看到！” 翁哲文：“知道了……（煤球表情）” 赵成辉：“话说，李思颖，你说的那个老师的事情，是听谁说的啊？” 李思颖：“我听黄清清跟我说的。” 看热闹的黄清清正在喝酸奶，看到这一句差点把酸奶喷手机上，私聊李思颖：“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个？！” 李思颖私聊回复：“别人问你这个，你就说你是听你邻居说的，你邻居是六中上两届的学姐，后来搬家了。”末了有发一条：“乖，我请你吃酸奶。” 黄清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心里腹诽：给自己安排一个邻居？还是上两届的学姐？亏你想得出来！ 后来咂摸咂摸着酸奶，黄清清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群里的议论渐渐少了下去，倒是千呼万唤黄清清出来，说具体点。 黄清清在另一头装死。 第二天一来学校，李思颖就被黄清清严刑逼供：“你跟徐老师什么关系，这么袒护她？” 李思颖往后靠一点，避开那八卦的目光，淡淡地说道：“什么袒护，我这是正常的孺慕之情。” 黄清清一脸怀疑地看着李思颖，觑着眼睛说道：“你和徐老师肯定有一腿，对了！你这语文课代表还是她直接指定的！” 李思颖抱起收上来的作业本，快步躲开了黄清清的魔爪，朝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其他三个老师居然不在，徐汀兰也准备起身的样子。看到李思颖进来就说：“我要去开个会，早自修你帮我盯着点哈”。 李思颖点点头，嗯了一声。 徐汀兰轻轻摸摸李思颖的头，出门的时候有点抱歉地说道：“我昨天没仔细看你短信。后来很晚了才看明白，害你多写了半张卷子。” 每次徐汀兰对李思颖有肢体上的接触，李思颖都会脸红心跳，不过摸摸头这种举动，李思颖已经能很好地掩藏表情了，还会像小狗狗一样表示出很喜欢的样子。 李思颖故意打趣着说道：“没事，你有心事嘛。我权当练字咯”说完还调皮地朝徐汀兰眨眨眼睛。 徐汀兰无奈地笑了下：“嗯，现在心事没了。多亏了有人帮我编了一个故事。”说完就出门了。 李思颖不知道，后来翁哲文发QQ消息给徐汀兰，说这喜欢他会藏在心里，也不会给徐汀兰添麻烦，希望徐汀兰不要介意，还道了个歉。还直接截图了李思颖说的话，保证说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 其实男生的性格就是这样，单纯冲动，如果直接警告他，不能去喜欢谁，不能做什么事情，他第一反应多半是会问为什么，心里自然而然已经起了抵触情绪。 但是李思颖这种四两拨千斤，就很好地让翁哲文把这心思收敛了起来。其实，太容易说出口的爱恋，多半经不起考验。李思颖提到的种种，翁哲文之前都没想过，一旦有人提点了，他就会觉得前路坎坷，自然而然就冲淡了身体里的荷尔蒙。 徐汀兰本来还担心，她怕男生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碰到学生喜欢老师，是很难办的一件事情，如果是女学生喜欢男老师，更加危险，弄不好就会传出对女学生性骚扰的说法。 她当晚还在想为这个事儿有点心烦，没想到李思颖编了这么个故事，就像打太极一样，把翁哲文的力道给卸了。 她心里又感动又惭愧，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学生想得周到。突然想起来，那个孩子好像晚上给自己发了条短信。 重新开了下，暗道自己太粗心了，短信都没仔细看。 这孩子虽然几乎不叫自己老师，但是徐汀兰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甚至于超乎朋友般的关心。 徐汀兰突然觉得，老师的生涯，也是充满乐趣的，因为有这么可爱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很快就到了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李思颖觉得大考就跟大姨妈一样，虽然谈不上压力很大，但是总归是有哪里让自己不舒服的地方。 而且这次期末考和大姨妈凑一块儿了，更让李思颖难受，整个人萎靡不振。 许是最近气温低冷，考试第二天，李思颖感冒了。 每次咳嗽都要咳很久，在这冷飕飕的天气里，都能咳出一阵汗。李思颖想着这样考试不是办法，太影响别人了。 试想，静悄悄的考场里，突然有个人撕心裂肺地咳嗽，一咳还非得把喉咙里那粘稠浓腻的东西咳出来才舒爽，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她想去灌点温水，待会喉咙痒要咳嗽的时候就喝几口水镇一下，应该会好点。 但是教室里的饮水机电源坏了，还没来修，没有热水。 李思颖想了想，去敲了徐汀兰办公室的门，四个老师都在。 李思颖：“报告，徐老师，班里饮水机坏了，我能灌点热水吗？”只有这种时候，李思颖才会恭恭敬敬地喊徐老师。 徐汀兰抬头看了一眼，说：“灌呗。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李思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说：“有点感冒了。” 徐汀兰站起来，走到正在灌水的李思颖身边，抬手触了下她的额头，担心道：“好像有点烫啊，要不要去医务室量个体温？” 李思颖在徐汀兰的手触碰到自己额头的时候，本能地瑟缩了下。 徐汀兰的手指纤长白皙，手背沁凉柔滑，李思颖很贪恋徐汀兰给予的这种关心和爱护。但是那凉凉的手背贴在额头，李思颖反而觉得有一蹿小火苗在燃烧，心里那好几只圈起来的小鹿又撒脱欢快地跳起来，眼神闪烁地说道：“没事的，人还是清醒的，就是咳嗽。” 徐汀兰忧心忡忡地看着李思颖灌完水走出办公室。 这一门考的是文综，两个半小时。 李思颖尽量省着点喝水。 考了1个小时左右的时候，门口响起轻微的动静，徐汀兰走了进来，和监考老师悄悄说了几句话，就径直走到了李思颖的旁边。 李思颖抬头，刚想轻轻地问一句怎么了，就看到徐汀兰若无其事地顺走了自己的保温杯。 李思颖：“……” 呆愣地张了会嘴，李思颖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给自己倒水去了。看着那女人离开的背影，唇边荡漾开一个好看的微笑。 没多久，徐汀兰果然回来了。一脸严肃地把保温放在了李思颖的桌上，用眼神示意了下，就出去了。 虽然这一系列动作是无声的，就像放老式电影一样。教室的学生也是该干嘛就干嘛，但是每个人的余光都飘向了同一个方向，一个动作都没放过。 不认识李思颖的，觉得这个老师体贴温柔，和李思颖同个班的，就会觉得老师果然对课代表格外关照。 恰巧这次打乱顺序，黄清清和李思颖在同一个教室考试，如黄清清这样的人，就会眯着眼睛，一脸若有所思地想：果然有一腿。 中午吃完饭后，李思颖去徐汀兰的办公室灌水。 徐汀兰正在批改试卷，另外三个老师也在，两个趴着在午休，另外一个也在批试卷。 李思颖没出声，指了指自己的保温杯，又指了指饮水机。 徐汀兰笑了笑，点点头。 李思颖灌完水，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徐汀兰扯了扯李思颖的校服下摆，示意她等下。然后就把自己的试卷折起来拿在手上，示意李思颖跟自己走。 李思颖以为她要去教室看着午休，没想到她领着自己往老师办公室区的里面走，那和教室是两个方向。走到最里面一间，徐汀兰打开门，是一间小型的会议室。 徐汀兰把门带上，把卷子放在桌上说：“你中午在这睡吧，我看你想咳又忍着的，太难受了。” 李思颖笑着说：“教室里太安静了，不好意思咳。” 徐汀兰柔声道：“睡一会吧，感冒就是免疫力下降，多休息。我在这陪你。” 那句“我在这陪你”，徐汀兰说得流畅自然，但在李思颖的心湖里，却扔进了一颗石子，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李思颖心里像揉了蜜，不过却担心这样会传染：“呃……你还是别跟我呆一个屋子里，都是细菌，我怕传染你。” “我已经好几年没感冒了”，徐汀兰坐下摊开试卷，就管自己批起来，头也不抬地说：“办公室有两个老师午休见不得光，光线太暗了，还是这里亮敞点。”隔了两秒，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太亮了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李思颖眉眼含笑：“我中午本来就睡不着的，我趴着休息一会就好。”说着走到窗边，微微开了一条缝，让空气能够流通，然后坐到了徐汀兰对面的位置。 李思颖枕着自己的双臂，靠在桌子上，歪着头微微眯着眼。脸朝着窗户，但是目光却滑向对面的身影。 徐汀兰停下笔，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把她椅子上的靠垫拿了进来，摸摸她的后脑勺说道：“你枕着这个吧，暖和点，手也不会麻。” 李思颖开心地抱过靠垫，圈在怀里，整个脸埋进靠垫里，还蹭一蹭。 徐汀兰看着她这幅样子忍不住说道：“怎么像只小奶猫一样的。” 李思颖心里很想问：那你要不要养我这只小奶猫？ 不过她没问，她和徐汀兰可以很亲密，但是有些距离和分寸，李思颖知道需要把握好。高中的三年，她不想给徐汀兰惹任何的麻烦，增添任何的为难，也不想失去来自她体贴入微的关心和爱护。 所以她绝对不会逞口舌之快。 李思颖突然想起，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她感冒发烧，去医院看了以后，医生给配了三天的点滴。第一天是在医院挂的，后面两天学校里也能输液，所以带着输液袋回了学校来挂。为了不耽误课程，李思颖是选择吃完了晚饭后，在晚自修的时候去医务室挂点滴。 当时周晓瑶说要陪着，自己的心里开心得无以复加，尽管周晓瑶全程都在看小说，尽管换输液袋的时候也是自己叫的医生，再后来周晓瑶就在椅子上靠着睡着了。 她甩甩头，其实她也不是刻意要拿徐汀兰和周晓瑶比，只是得到的越多，越明白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傻，也就对现在的恩情格外感激。 这两天的气温都快零下了，窗外一片萧条，光秃秃的树干可怜巴巴在风中摇曳。太阳也不见了踪影，显得格外冷寂。 但是跟徐汀兰待在一个屋里，李思颖只觉得心里融融暖意。 下午的英语考试，徐汀兰也是中途进来了一回，给李思颖重新灌了温水。这回还探手试了试她额间的温度。 李思颖朝徐汀兰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 教室里的考生，见怪不怪。 黄清清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挺温馨，挺般配。 般配？！这个词冒出黄清清的脑海里后，心里哀嚎一声：都怪李思颖让自己看上晋江看什么《红尘有幸识丹青》，果然中毒不浅！现在看李思颖和徐汀兰一起就觉得她们在眉目传情！ 第二十七章 放寒假的时候，差不多也快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12点，李思颖在漫天烟花和声声爆竹中，给徐汀兰发了一条新年祝福短信，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等了很久，没有收到回复。 李思颖有点小小地不开心了。大年三十，没有意外的话，徐汀兰肯定没那么早睡，以往十二点多的时候还会短信来往呢。今天大年大师，她居然一条消息也没有，自己发给了她，也没有回复。 等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再也听不到爆竹声，窗外恢复到一片寂静。李思颖终于死了心睡去。 第二天，她上QQ给徐汀兰发了一个右哼哼的表情。 徐汀兰立马回了个左哼哼的表情。 李思颖心里一愣，自己是兴师问罪去的，徐汀兰哼哼什么。 于是打字说道：“你哼哼啥，新年短信也没有给我发一个。” 山地车的头像亮了：“你也不没给我发，说好的尊师重道呢？” 李思颖吓得赶紧看了下手机，确实是发送的呀。 “我给你发了呀，还是准时12点发的，我这还有证据呢。” 徐汀兰回复：“我也发了，也是12点准时的。” 两个人都说不信，打赌说开学要看手机。 后来将近中午的时候，两个人莫名其妙陆续收到对方的新年短信。原来是移动在年三十晚上短信量爆棚了，导致很多新年祝福短信都延迟了。 李思颖收到徐汀兰的新年短信，也只有“新年快乐”四个字。李思颖撇撇嘴，小小地失望，还以为语文老师的短信会有多特别。 李思颖在乡下那边住得怡然自得，每天不是家里吃饭就是亲戚家吃饭，流水的饭局，铁打的春卷，吃得自己都胖了两斤。 直到那天做了个梦，让她提早了好几天回到城里。 她梦到自己记错了日子，寒假作业还有很多没做完，明天就要开学了，但是自己只知道在那干着急。 梦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有时间干着急还不如去赶作业。于是就这样愚蠢地着急到第二天开学。 李思颖一到学校就拿同学的作业过来抄，能抄多少算多少，至少看上去不要有一大片没做就行。 突然感觉眼前投影下来一块黑影，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突然听不见了。 李思颖缓缓地抬头，就看到徐汀兰冷若冰霜地看着自己，风吹动她的长发，显得凌厉和凛冽，简直比这外头的气温还要冷上几分。 李思颖是被惊吓醒的，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还好还好，日子没错。重新跌回床上，气喘吁吁。 李思颖很难想象徐汀兰有一天会用那样冰冷的表情看自己，她对自己仿佛从来都是和煦温柔的，轻声细语地叮咛嘱咐。 以往她睡前老是会想着徐汀兰，希望入梦的时候也能有那个人的身影。结果没有一次梦到的，甚至连做梦都很久没做了。 这次好不容易梦到徐汀兰，没想到是个噩梦…… 她回城后就联系了胡琛他们，想约出来把作业“补”全。她从来没想过寒假作业要全部自己做，他们几个是有分工的。 李思颖负责语文，胡琛和庞展负责英语和数学。当然，李思颖也不是所有的数学和英语都是抄的。几张试卷都是自己一题题做下来的。 她想了想，发了条消息给黄清清：“明天约在肯德基抄作业，你要不要一起？” 黄清清没想到李思颖抄作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回道：“爱死你了！那堆东西我基本没动过，但是每天看到一次就烦一次，简直是恶性循环！” 第二天中午，几个人约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肯德基。一起吃了中饭后，就开始互换作业来抄。 清清因着李思颖的关系，也认识了胡琛和庞展，几个人都能处得来。 肯德基这个点没什么人，暖气开得很足，饮足饭饱后真想睡觉。 黄清清抄了一会，甩甩抄得发酸的手臂，对李思颖说道：“你今天打算抄完吗？” 李思颖低着头“奋笔疾书”，说：“那当然，家里冬天不给开空调，我冻得笔都不想拿。” 胡琛惊讶道：“你家又不缺钱，干嘛不开空调。” 李思颖也是一脸无奈：“我爸妈觉得夏天开空调是没办法，冬天冷就多穿衣服，反正就不太同意我开。” 黄清清一脸同情：“你肯定是捡来的……” 李思颖：“……” 抄到下午三点的时候，黄清清实在是抄不动了，她这作业根本就没动过，靠今天一天肯定来不及。 黄清清央求着李思颖，让她抄完后把作业给自己带回去。 李思颖点点头。 黄清清后顾无忧，干脆打算休息会，于是拿起手机上起网来。 “哇，原来我们学校还有个贴吧啊”，黄清清发现了新大陆。 剩下的三个人依旧无比认真地抄着作业。 黄清清不服气，说：“哎呀，这里还有人给老师投票，徐汀兰也在榜上。” 李思颖抬了头，问道：“我看看。” 黄清清把手机放到她面前，说：“喏，提名自己最喜欢的老师，徐汀兰排第二位！” 李思颖翻了下，发现排名第一位的是教文科班的政治老师，也是很年轻的一位女老师。再往下看，就看到底下学生的帖子留言： “徐老师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我跟徐老师聊过QQ，她一点都没有老师的架子！” “好羡慕在她班的学生啊……” …… 都是一些类似的，还有一条： “那天期末考，班里有个女学生感冒咳嗽，徐老师居然专门进来给她倒水喝，太温柔好不好！” 李思颖：“……”把手机还给黄清清，看到这条消息，李思颖的耳根居然热了下。 这时候胡琛说：“哎……要不是我文综太差，我也去文科班了。”胡琛比较讨厌死记硬背的东西，而历史政治是免不得要背的。 庞展笑着说：“你们是集体中毒了吗？虽然我也觉得徐老师很好，但是也不用那么迷吧？” 胡琛啧啧了两声说道：“你不懂，她那个年纪的女人，是最迷人的时候好吗？不是学校里的女生可以比的！” 李思颖淡淡地说：“口水擦擦。” 黄清清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说：“我们学校有个叫沈俊的？！” 庞展：“好像是隔壁班的，比较喜欢来事儿。” 黄清清：“居然是个GAY！” 三个人抬头，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黄清清指着贴吧里的一个帖子说：“有人来贴吧里骂他了，说他是GAY，还亲日，辱骂中国人，在自己的微博里发一些很不入流的文章。” 胡琛收回探过来看手机的身子，说：“其实同性恋也没啥，他们说他主要是辱骂国人的缘故。” 庞展说：“是啊，我有一次晚上在学校里踢球回去，还看到一对女生在树底下接吻呢。” 黄清清八卦的问庞展是哪两个人，庞展说天太黑了，没看清楚，再说了，那么辣眼睛的画面怎么好盯着看。 李思颖抄着作业听着他们说话。 现在师生恋不是特别的禁忌了。李思颖上网查过，有很多写师生的文章，而且还有师生最后确实是在一起了。 但前提是学生需要顺利毕业，基本上也得跑个几年马拉松才能追到老师。 而同性恋呢，现在社会人士对这个的接受程度也在不断提高，至少在她们这一辈，正常人来说都不会觉得同性恋恶心或者是疾病。 可是师生恋加上同性恋就是难上加难了……李思颖一想起来就有点胃疼，觉得自己要走的路就跟西游记里取经一样，九九八十一难。 第二十八章 离开学还有两天，李思颖无所事事，就上上网看看小说。突然想起来那天黄清清搜到了自己学校的贴吧。她知道自己这一届是徐汀兰的第二届学生，好想知道她以前的事情，哪怕零星半点。 抱着尝试的心态，李思颖在百度里搜索了六中的校名。 果然，找到了六中的官网。 不过板块比较简单，就学校里的一些介绍，然后校园里的一些动态，比如新一届的招生信息等。 李思颖点开了“园丁风采”的板块，里面有二三十篇文章。 李思颖一行一行地看下来，突然眼睛一亮，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 这篇文章的名字叫《彭市春蚕奖徐汀兰》。 李思颖就知道，徐汀兰这么优秀的老师，肯定不会籍籍无名。点进去后，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背景是青葱的山顶，徐汀兰站在一块大石旁，长发披散开来，像幕布一样垂落两肩。上身是一件短款的束腰冰丝条纹T恤，下身一件紧身牛仔裤，穿着一双蓝色运动鞋。 浅浅地朝着镜头笑着，云淡风轻，不染纤尘。 李思颖迷醉地看着这张照片，暗叹：简直是惑阳城，迷下蔡。 下面是配文：徐汀兰，中学一级教师，任教高中语文。作为语文教师，她教学风趣幽默，成绩显著；作为班主任，她全身心投入，宽严相济。她始终以春蚕的奉献精神，在教育园地辛勤耕耘，致力于让学生心中充满阳光…… 虽然这文章是口碑载道，连连褒奖，但是李思颖还是觉得没有写出徐汀兰的优秀。再多的词，用在她身上，都会有一种苍白无力感。 李思颖右键保存了那张照片，拷到了U盘里。 少女的心思，细腻妥帖，她只想把这点点滴滴关于那个人的美好瞬间给保留下来。彼时的她，其实并没有想好今后要如何做，她只是想着，尽可能地在确保不给徐汀兰添麻烦的情况下，偷偷地喜欢着她。 开学后的第一天，李思颖就拿着U盘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照相馆，让老板把这张照片给洗了出来。 李思颖小心的把这张照片夹在一本空白的笔记本里。这是她的心事，是她的感情，是她的希望。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则消息，说企鹅妈妈生完企鹅蛋之后会把蛋交给企鹅爸爸孵，有的企鹅爸爸因为年轻没有经验，会把蛋弄碎或者丢失。这个时候，企鹅爸爸的自尊心会受伤，他们会自欺欺人地拿一块石头，假装成自己的蛋，接着孵。 李思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傻傻的呆头企鹅，在冬天里，捡了一块虚幻的假象来安慰自己。有时候她会感谢周晓瑶，喜欢周晓瑶的三年，练就了自己隐忍克制的心性。不然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做出令徐汀兰为难的事情。 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喜欢着她，直到自己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最近李思颖越来越多的会考虑一个问题：以后要怎么办？ 她的父母是保守思想很严重的一代，传宗接代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毋庸置疑的事情。每个人的每个阶段都有它规划好的道路。 李思颖的妈妈一直想在彭市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再买一套房子，作为李思颖将来的婚房。虽然他们还有两套安置房，但是安置房的位置比较偏，他们作为出租用了。毕竟就这一个女儿，虽然这应该是将来男方做的事情，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给李思颖更多的物质条件。 因为李思颖现在也上了高中，所以她妈妈有时候会在她面前说起这个事情，还想问问李思颖的意见，毕竟再买一套房子，几乎就是倾家荡产了，可能还需要贷点款。那家里的压力就会稍微重一点。 李思颖第一次听的时候，是震惊，因为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还很久远。她并不想要什么婚房，心里直觉地便是抵触。等妈妈几次三番再提起，饶是她性子好也觉得烦躁了。 她要怎么跟她妈妈说，她对男人不感兴趣，她喜欢的是她的女老师？ 李思颖其实并不讨厌男生，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男生让她有动心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她，她没法喜欢上一个男人。 有一次实在是心里烦闷，忍不住朝正在商议买房的父母吼道：“烦不烦，我不会结婚的！” 李思颖的性格一直比较温顺乖巧，虽然黄清清说有时候也会露出大尾巴狼，但是给外人的感觉是很心平气和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李思颖在家里就会忍不住发脾气，尤其是说起买房的时候。 李思颖的妈妈对李思颖的反应很是诧异，但是安慰自己说，小孩子单纯，还没往后面想过。这也侧面反映了没有早恋的情况，还喜滋滋的。 李思颖的爸爸看她发了几次脾气后，每当她妈妈要当着一家的面讨论买房的时候，就会朝她使眼色，示意等孩子不在的时候再讨论。他也想过李思颖的这种反常的表现是不是青春期的叛逆行为，但是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那天晚上，李思颖做了一个梦。 她很少做梦，上一次做梦就是开学前那个关于作业的噩梦，有梦到徐汀兰。 这一次，梦境里，是一个沁凉潮湿的雨天，自己走在昏黄的夜灯下，没有撑伞，抬头看那廉纤雨丝滑过陈黄的灯光。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晚上为什么不回家？爸妈该担心了吧？ 不对……梦里的自己想起来了，她被赶了出来，爸妈不要她了。 因为她歇斯底里地朝爸妈吼出了内心的声音：我喜欢的是女人！ 她没有对父母提徐汀兰，她知道不能提。 她好像记起了妈妈几近崩溃的哭声，爸爸难以置信的眼神，他们皱着眉头，让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再回去，没想清楚前不许回家！ 李思颖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街上，汽车一辆辆驶过，轮胎下带出飞溅的泥水，溅在李思颖本来就被雨水淋透的衣服上。 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眼前的路一片模糊氤氲。 这个时候，依稀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声急切担忧。 李思颖回头，发现雨中，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朝自己跑来。 近了，才看清，是徐汀兰。 自己所有的坚持和伪装都在那一刻分崩离析，扑到她怀里，哭着喊着：“爸妈不要我了！他们不要我了！……” 感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柔和地安慰道：“别哭，别怕……” 李思颖声嘶力竭地哭着，抽噎道：“他们不要我了，这世上没人要我了！全世界都遗弃我了！” 徐汀兰温暖如风的声音飘在耳边，轻轻柔柔：“怎么会呢，我在呢，不会没人要你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徐汀兰的怀里哭了多久，只记得徐汀兰不停地安慰自己，轻轻地拍着自己的后背。 李思颖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天还没有亮，耳边传来阵阵春雷，轰隆隆地绵延且悠长。 她躺在床上，重新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着刚才梦里的那个情景，一颗躁动难安的心，竟然因为那个人梦里的一句话，就得到了安抚。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一种赖以生存的精神寄托。 第二十九章 三月三十一号，周六，李思颖去了一趟书店。下个月就是徐汀兰的生日了。 她在书店里，看到过有卖派克的钢笔。最便宜的一款是198元。这个价位的礼物，徐汀兰应该不会拒绝。 她挑了一款红色的，去文具店单独又买了一瓶不堵笔的红墨水，把这两样东西打包在一个盒子里，放在一个小的礼物袋里。 虽然高一的时候，徐汀兰说下不为例，不能送礼。但是李思颖相信，以现在她和徐汀兰的交情，应该不会拒收礼物才对。 如果不是后来的大意，李思颖的这份礼物，确实能送出去。 礼拜天晚上，李思颖正在书房里，刚刚写完徐汀兰布置的那个什么都不限的作文作业。 李思颖已经养成习惯了，她除了中规中矩地会写一篇应试作文以外，还会随自己的心情写一篇其他的文章，或是散文，或是短篇小说，或是短诗，也可能不写。 有时候这随笔里，会藏了那么点小情愫，但是无根无据，也没有特指的事件。就算她小小的任性吧，她也是青春年华，有些情思，需要找个地方宣泄下。 徐汀兰有一次看了她的随笔后，私下里在QQ上问她，是不是偷偷喜欢学校里的谁。李思颖当时心里一紧，顺着她的话大着胆子回到：“你觉得我会喜欢谁？” 过了好一会，李思颖都没等到徐汀兰的回复。就在她以为徐汀兰不会回复的时候，收到了她的消息：“我觉得是个女的。” 李思颖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很多。她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难道徐汀兰已经有所感觉？所以是在试探自己？ 而电脑那边的徐汀兰，打字的手心里，也是微微出汗。 她从开学没多久，就猜到李思颖喜欢的是女生，但是当时她没问，那个时候的李思颖，整个人沉闷低靡。徐汀兰拿捏不好分寸，不敢说劝慰的话更不敢鼓励，所有的话都打着模棱两可的擦边球，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 直到后面，慢慢地看李思颖心性开朗起来，又看到她的随笔中，渐渐地感觉到她隐藏的感情。徐汀兰当时还想，到底是年轻人，精力旺盛，一段感情结束后，不会惧怕另一段感情的开始。 但是她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让李思颖默默喜欢着。她突然有一点点的羡慕，能被这个孩子喜欢，想必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吧。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她就开口问了，也猜了。 但是没想到李思颖那边突然就不回复了。 徐汀兰想，自己猜她喜欢女生的时候，李思颖没有立马反驳。说明这一点猜对了。 心里把李思颖身边关系比较好的女生都排了一遍，突然觉得某个人很可疑，于是又发了条消息：“是黄清清？” 李思颖看到徐汀兰的消息又过来，心里忐忑地突然有点不敢看，如果徐汀兰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那是承认还是否认呢？ 就在纠结的时候，看到黄清清三个字，李思颖突然觉得一阵胃疼…… 徐汀兰性别倒是没猜错，这说明徐汀兰已经接受了李思颖可能喜欢女生的性取向，李思颖看到徐汀兰猜女生，心里也没有了尴尬和不安，反而有点小开心。 她在想，假如，假如以后有一天，她向徐汀兰表白，徐汀兰的意外和惊讶应该会少一分。 但是徐汀兰猜的这名字，简直差得十万八千里。 李思颖突然觉得被徐汀兰气到了，索性回了句：“你的脑细胞是不是备课的时候用完了？” 末了不解气，又回了一句：“纯粹抒情，别乱想，早点睡，女人熬夜老得快！” 对面的徐汀兰收到这两条消息，碰了一鼻子灰。心想，青春期的孩子，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于是这话题就到这打住了，徐汀兰后来想想，也觉得李思颖不可能喜欢黄清清，眼神不对。 李思颖写完这周的随笔后，不自觉地就拿出徐汀兰的照片看了一会。这时候妈妈突然敲门，让李思颖出来吃水果，外面切好了哈密瓜。 李思颖吓得赶紧把照片夹进作文本里，随妈妈出去吃哈密瓜去了。吃完后，陪着妈妈在客厅看了会电视，回到房间里已经快十一点了。 刷牙洗漱后，李思颖准备睡觉，就把作业本都收拾进书包里，免得明天一早匆匆忙忙。她一时没有想起来，那张夹在作文本里的照片。 周一的时候，李思颖照例把作业都收上来送到办公室，并没有想起来夹在作文本里的那张照片。 下午体育课，测完了一趟800米的成绩后，体育老师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李思颖和黄清清在操场上散着步，享受着这初春和煦温暖的阳光。班里的陈子烨突然拿着一副乒乓球拍找过来，问李思颖打不打。 陈子烨长得眉清目秀，是李思颖见过的极为少数的，齐整干净的男生。性格也偏内向，平时话也不多，文文静静的，而且成绩也不错。。 他的位置，就在李思颖的后边，所以两个人平时关系还行。 陈子烨可能是太白净了，反正和篮球足球都不沾边，从来就没有看他挥洒汗水的场面，就喜欢打乒乓球。他自从知道李思颖会打乒乓球后，体育课有时间就会找过来。 黄清清曾经打趣过李思颖：“你说陈子烨是不是喜欢你啊，班里会打乒乓的人也不止你一个。” 李思颖其实也往这方面想过，但是凭她的直觉，她又觉得陈子烨看她的眼神很干净，看不到欲望也看不到害羞，实在是不像喜欢自己的。 除非这个男人比自己还懂得隐藏自己，这个不太可能。 一段时间后，陈子烨确实没有过分的举动，除了平时课下说说话，体育课上打打球，并没有刻意在别的时候找过李思颖。 也许，只是单纯觉得投缘吧，李思颖心想，就像自己和姜翀他们一样。 黄清清：“那你们打吧，我看你们打。” 陈子烨：“反正随便打的，你也可以来玩玩啊。” 黄清清掏出手机浏览起网页来，不屑地说道：“才不要，盯着那个球，感觉自己都要变鸡眼！” 李思颖和陈子烨笑笑，也没理她，就管自己去旁边的棚子下打球了。 没一会，虞燕燕过来了，朝黄清清说道：“哎呀，你们在这里啊，我找了你们好一会。” 黄清清一边朝虞燕燕招招手，一边朝李思颖递过去一个微妙的眼神，一个料事如神的眼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虞燕燕会时不时地来找李思颖和黄清清聊聊天。 一开始黄清清还对李思颖说，肯定是那天李思颖“英雄救美”，所以虞燕燕想跟她们俩玩在一起。 但是久而久之，两个人就发现，虞燕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陈子烨。 李思颖打了两局，便识趣地对虞燕燕说：“要不你来打几个？” 虞燕燕早就摩拳擦掌了，颠儿颠儿地接过李思颖的球拍，一脸娇羞地看着对面的陈子烨说：“你打轻点哦。” 陈子烨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抽抽嘴，说：“好的……” 不同于和李思颖对打，虞燕燕把乒乓球越打越高，到后来直接打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对面的陈子烨面无表情地慢慢把抛物线压低。 黄清清捅一捅旁边的李思颖，低声说：“他们俩如果在一起，一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李思颖没这么觉得，她觉得虞燕燕似乎，太黑了一点，甚至比一般的男生还要黑。于是问道：“亮丽在哪里？” 黄清清掩嘴笑道：“活脱脱电视里的黑白无常。” 李思颖一边说黄清清嘴恶毒，一边却越看越像。 黄清清感叹地说：“真想给他们拍张照，哈哈，他们真要在一起，就太有趣了，就像奥利奥夹心饼干。” 李思颖笑着让黄清清积点口德。 但是笑着笑着，李思颖的面色却开始沉下来。 拍照，照片！ 李思颖脑海里闪过什么画面！ 突然想起来，昨天自己被妈妈叫出去，照片被她随手夹在了作文本里！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突然停止跳动了，耳边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后背冒出阵阵冷汗。 黄清清笑着笑着突然感觉身边没了声音，转头看过去，就看到李思颖一张惨白的脸，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吓到：“我去，我不就提了一句黑白无常，你至于这么惊吓吗？” 李思颖回过神，立刻往徐汀兰的办公室跑去，边跑边对黄清清说：“我有点事情离开下。”并且严肃地嘱咐了一句：“别跟过来！” 现在的李思颖，争分夺秒，内心在祈祷。 今天是周一，往常徐汀兰基本会在周四的时候让自己去拿作文本，发还给同学。所以，周一，徐汀兰未必就马上会批改，或许还来得及。 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形容李思颖也不过分，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门口，咽了口口水，缓了缓心绪，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静一点，也顾不得擦额头上的薄汗，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办公室里，只有英语老师。 抬头看到李思颖，略有诧异：“李思颖？你找徐老师吗？她去六班上课了。” 李思颖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如果徐汀兰在，她就直接耍无赖，就说要改一改自己的作文，下节课再还过来，虽然行为怪异，但是先拿回照片再说。如果徐汀兰不在，更好办，直接说自己交作业的时候不小心交错了本子。 李思颖强装淡定道：“哦，没有。我早上交语文作业不小心交成了其他本子，我来找下拿回去。” 英语老师不疑有他，甚至感觉只听了前半句，乖学生就是不用操心。让李思颖自己去徐汀兰桌上找，反正她就是语文课代表。 李思颖走近徐汀兰的桌子。 桌上十分整洁，一台笔记本，笔记本下面垫着厚厚的课本，因为徐汀兰进来颈椎不好。旁边靠墙的位子，堆着几摞整齐的作业本，但是李思颖发现自己的作文本居然端端正正放在那摞作文本的最上面！ 李思颖记得很清楚，自己的作文本明明不在第一本的。 难不成她看过了？李思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深吸两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颤抖着伸过手，就像一个小偷一样，战战兢兢地拿起自己的本子，快步走出办公室。 刚拐出办公室，她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作业本。 上周写的作文下面，空白着，还没有批语，照片也好端端地放在里面。 李思颖的心总算悬了下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把照片揣到自己的校服裤袋里。若无其事地把作业本还了回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徐汀兰，早已翻阅过。 第三十章 徐汀兰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次收到作文本，总是会先抽出李思颖的来看。 起先是因为觉得李思颖的文太沉重，而且这沉重里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总是让徐汀兰很意外，这成熟内敛的文字怎么会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 她出于关心学生，所以总是会对她特别留意。 等后面李思颖的文正常后，徐汀兰又喜欢看她的随笔。总觉得她的随笔里，隐隐约约含着对某个人的倾慕。 虽然她不鼓励早恋，但是李思颖喜欢得如此小心翼翼，又不影响成绩，徐汀兰也就不做干涉。还好几次八卦地想知道这个人是谁，能值得她的语文课代表这么惦记着。 这次收到作文本后，她也抽出李思颖的先看。 刚一打开，就掉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自己。 这是她有一次去武夷山的时候，朋友帮忙拍的。那会，学校的官网要刊登自己获选春蚕奖的消息，需要自己的一张照片，当时就把这张给交了上去。 所以，李思颖是从学校官网上下载了自己的照片，然后特地去洗印了出来？ 徐汀兰看看照片，再看看那随笔，突然就觉得脑海里炸了一声雷。 李思颖喜欢的是自己？ 徐汀兰颤抖着手把照片夹回笔记本，那之前被自己百般捧读的笔记本，这会儿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徐汀兰恨不得从来没打开过。 但是她是老师，她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思颖把照片夹在作文本里，是什么意思？是向自己表白？ 徐汀兰不是没有被学生表白过，前不久还被翁哲文给表了个白，弄得她有点心烦意乱。 但是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少不更事的冲动表现。她只需要明确又不失礼貌地拒绝，保持好距离，等学生毕业了，进入到更广阔的的天地，自然而然就会冲淡这份感情。 但是为什么这一次，恍然大悟后却是心如刀绞般的疼痛？ 徐汀兰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抽一抽的疼。脑海里闪过那个孩子的点点滴滴。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越往前回溯，以前那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似乎这会儿都带上了那个孩子的沉重感情。 如果不是今天的照片，徐汀兰永远不会往那方面想。李思颖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正常，从来没有逾越的过分的举动，从来都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就是这份自然的感觉，让她越来越后知后觉，以至于这孩子何时对自己产生了师生情意以外的感情都没有发现。 徐汀兰暗叹：果然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就该维持在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这条线上。是自己没有把握好分寸，在明明知道李思颖性取向的情况下，还和她走得如此近。 徐汀兰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去六班上语文课，班里的学生两次阅读完课文后，徐汀兰都没有及时回过神来，这是她教学以来第一次这么失态，以至于只好以自己身体不适作为借口来掩盖。 匆忙下课后，回到办公室。 犹豫再三，再次打开那本作文本，却震惊地发现照片不见了。 不可能是其他老师拿的，难道是李思颖拿回去了？她为什么拿回去？难道并不想让自己看到这张照片吗？ 徐汀兰细细想了下，似乎这个可能性更大一点。 李思颖从来都把对自己的这份心思藏得很深，以至于自己从来未曾发现，没道理突然之间就要向自己表白。所以很大的可能是，李思颖因为什么缘故，忘记了这张照片夹在了作文本里。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便偷偷地拿了回去。 为了求证一下，徐汀兰云淡风轻地问一旁的英语老师：“咦，刚李思颖是不是来过了？” 英语老师点点头：“是啊，说什么作业本拿错了？好像去换了一本交过来。” 果然…… 徐汀兰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如此，也好。她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就当做不知道。 只是往后，需要拿捏好分寸了。李思颖现在是高二，马上就要高三，自己不能刻意疏远，这样会让她不知所措甚至适得其反，但是也不可能完全像以前一样相处。 需要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抽离出来。 四月五日凌晨12点的时候，李思颖祝徐汀兰生日快乐。 很快徐汀兰就回了消息，不同于去年，这次回了一句：“又老了一岁。” 李思颖打字：“每个年龄段都有她独特的魅力。正如现在的你，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想想又觉得太煽情了，把后面那句给删了。 后面徐汀兰就没有回复。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李思颖略带紧张地拿着礼物守着徐汀兰。她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静一点，自然一点。 “怎么杵在这不回去呢？”徐汀兰远远看到李思颖手上拿的礼物袋，眼神里有点闪烁。 李思颖举着礼物袋，略带羞涩地说：“呐，生日快乐。” 徐汀兰的左手拎着电脑包，右手笔直地垂着，并没有去接。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忍，笑着说道：“去年不是说好，不送礼物了么？” 李思颖举着的手，略显尴尬，不过还是强装淡定地说道：“买都买了。” 徐汀兰上前一步，忍住想要抚摸那孩子的冲动，把电脑包换了个手拎，还是没有去接礼物：“如果你真想送，等毕业了，你可以送我一束康乃馨。” 李思颖没有想到徐汀兰真的会拒绝，她有种隐隐的感觉，徐汀兰可能看到了那张照片。就在犹豫的当口，听到徐汀兰温和地说：“乖，老师收学生礼物，被人看到不好。别的老师和学生，都可能会说闲话。” 李思颖特地挑选了冷清的时候过来，就是怕人看到影响不好。虽然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但是只要徐汀兰把礼物拿过去，那么小的一个袋子，根本不会引起人注意。 可是她没开口，只是默默地放下了礼品袋。 “早点回去吧。”徐汀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那天后，李思颖渐渐发现，徐汀兰不再主动给她发消息。 自己发过去的短信，也是五条回一条的频率，而且回复的速度，都非常慢，经常半个小时之后才收到回复。自己发过去的QQ消息也已经很久没有回了，问过徐汀兰，她说没时间上QQ，过了很久又跟自己解释，说是明年就要带高三，这是第一次带高三，压力比较大，备课内容非常多，需要提前准备。 徐汀兰还是会和她谈笑风生，只是少了温柔的凝视，私下里的消息也会回复，只是频率降低了，有特别异常的表现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又让李思颖不得不怀疑，她就像是个侦探，怀疑，但是找不到确凿的证据。 李思颖越来越觉得，徐汀兰是看到了照片。可是，如果徐汀兰看到了照片，为什么见到自己还是那么淡定？ 渐渐的，这种怀疑的情绪越放越大，变成了一种不安定的情绪，导致李思颖上课的时候，也经常会走神。 语文课上，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观察徐汀兰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想捕捉她的眼神、表情、动作。 其他课上，就是苦思冥想，一祯祯回放语文课上关于徐汀兰的一切，抽丝剥茧般地去分析这背后的含义。 就像看电影一样，慢镜头，一遍遍地循环播放。她越来越相信，徐汀兰，看到了那张照片。 5月份的月考，李思颖的成绩有史以来第一次遭遇滑铁卢。从以前班级的前十名，掉到了班级三十二名，班里总共四十二个人。 掉得最明显的科目是数学，直接不及格。 别的同学可能感觉不出来，因为在他们看来是从中上掉到了中下水平。 但是对于黄清清来说，李思颖这次的成绩太反常了，联想到最近李思颖经常的魂不守舍，黄清清敢确定，李思颖有心事！心里又哀叹一声，到底是好学生，退步都能退个二十多名，自己这半吊子的成绩就别想了。 其实李思颖也不想这样，但是她控制不住地就会去想徐汀兰。 她终于承认，其实早恋是会影响学习的，因为暗恋中的突发状况，会让自己难以招架难以应付，从而慌了阵脚。 她颓然地趴在桌子上，五月的天气，太阳已经开始恣意横行，窗外的香樟和桂树绿得快要滴出油来。太阳从来没想过是否要收敛，它觉得这是它慷慨的赠予和馈送，刻意地忽视它的烈焰给别人带去的窒息和难受。 李思颖觉得，自己对于徐汀兰来说，会不会就像这太阳一样。她给的，并非是对方想要的。 第三十一章 月考后紧接着就召开了班会。 以往这个时候，是自己唯独不多的被表扬的时候。有时候是进步，有时候是靠前的名次，虽然徐汀兰都是一带而过，但是李思颖能读懂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是嘉许的，是骄傲的，是欣慰的。 这次月考考砸后，李思颖不敢去找徐汀兰。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要怎么解释，干脆就当了鸵鸟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徐汀兰走进来，手上带着一本本子。 这是她记录学生名次的本子，每一次月考，谁进步了，谁退步了，谁始终稳在前列，谁始终垫底在后，都会记在那个小本子上。 徐汀兰表扬完进步的同学后，就点名批评了几个考得不好的，李思颖就在那里面，她名次不是垫底，但是退步的名数却是最多的。 这个李思颖有心理准备，考这么差，批评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是她高中以来，第一次被老师点名批评，还是被自己喜欢的老师。饶是有心理准备，可仍然抑制不住地难过。 心里的委屈已然不受控制地蔓延，虽然只是一带而过的批评，但是对李思颖来说，已经是一种奇耻大辱，脸上一阵阵的发烫，无地自容。 心酸、难堪的情绪啃噬着自己的心脏，眼前渐渐弥漫出雾气。 这还没完，徐汀兰说完名次的事情后，面色寒霜地说道：“别以为只有高三才最重要，如果高二不打好基础，别指望就靠高三去追赶。这个时候别人都是力争上游，居然还有人一掉就掉二十多名！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这话说得疾言厉色，而且明显的有所指了。 有不明就里的同学开始左顾右盼，窃窃私语，想知道谁那么有本事，能一下子掉二十多名。 李思颖的脸，红了白，白了红，最后是面如死灰。 她有想过徐汀兰会批评自己，但是没有想到她会点名单独批评自己，当着全班的面，毫不留情。 她把头压得低低的，快贴在课桌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桌上。李思颖手忙脚乱地去擦眼睛，她不想当着全班的面出丑。 徐汀兰自然把李思颖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看到那个孩子偷偷抹眼泪，自从自己进来后就没抬过头。她是心疼的，但是更多的是痛心和着急！ 她已经很谨慎地在处理和李思颖的关系了，简直比她大学那会谈恋爱还小心翼翼。 李思颖每次发过来的消息，她总是打完了回复又删，重新编辑，来来回回修改好几次，觉得没什么不妥了才发，还每次都算好回复的频率，斟酌着哪些可以不必回复的就尽量不回复，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冷淡。 每次学校里远远地看到李思颖，就会拐道从其他地方走，尽量避免和她正面接触聊天的机会，但是不能让她看到，觉得自己是在刻意躲避她。好几次跟自己一起走的英语老师都莫名其妙。 就这样谨小慎微，李思颖月考居然给她来了个退步二十多名！还没有任何的解释！徐汀兰别提有多气了。 她要的就是给李思颖一记当头棒喝。 如果李思颖不想说就不会开口，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需要让李思颖明白，高考不是儿戏，是决定一个人今后命运的关键一步，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容不得马虎应付！ 以前李思颖乖巧懂事，不管心里藏了什么心事，成绩总是稳定的。现在的李思颖，让徐汀兰有点捉摸不透。 徐汀兰直觉里认为，可能还是和自己有关。班会结束后，她还是打算和李思颖好好谈一谈。有些东西不挑出来，就会像毒瘤一样滋长，不能因为不忍心拒绝，而毁了一个孩子的前途。 李思颖被徐汀兰叫到办公室区域最里面的会议室。这个地方，她曾经和徐汀兰一起待过，那时候是萧瑟寒冷的冬天，如今这绿意盎然的薄夏，竟似乎比那日还要冷上几分。 “坐吧”，徐汀兰坐下，拉开自己旁边的凳子，淡淡地说道。 李思颖坐到徐汀兰的边上，两只小手紧张地放在腿上，低着头，挺着背，坐得笔直拘谨。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徐汀兰叹了口气道：“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原因吗？” 李思颖心里哀叹一声，这原因让她怎么开口，难道说自己是因为对徐汀兰日思夜想所以才导致成绩下降吗？ 徐汀兰看着默不作声的李思颖，只觉得心乱如麻。李思颖越是沉默，徐汀兰就越感觉，绝对是跟自己脱不了关系。一团毛线硬是找不到线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这时候李思颖开口：“对不起，我最近不在状态，老是胡思乱想，但是你放心，下次月考我一定努力，争取把成绩提上来。” 徐汀兰点点头，李思颖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孩子，班会上那一记，已经够让她清醒的了。只是不解开心结，徐汀兰始终不放心。斟酌着、委婉地说道：“很多关系，其实是注定的，非人力能够改变。你高一的时候，和姜翀、胡琛他们几个玩得好，但你看，到高二了，跟你经常玩在一起的就是黄清清。” 李思颖抬头看向徐汀兰，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不安，她有一种预感，徐汀兰要跟她说什么。 徐汀兰被李思颖认真的眼神给烫了一下，眼神不自然地转向一边，空悠悠地继续说：“你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求学生涯，还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不要太轻易地给自己下结论。” 李思颖的眸子暗了暗，原来，她果然是知道的。 也许是长时间地揣测猜疑，真的得到结果的时候，李思颖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害怕了。她只是觉得可悲。 徐汀兰的话，轻轻缓缓，不着痕迹，但是每一句都像是在她心上划了一刀。在徐汀兰眼里，自己的感情，轻得不值一提吧可能。曾经有过那么几次，抱有幻想，觉得徐汀兰待自己，还是不同的。 可是，原来，师生，终究是师生。 越是这样平淡自然的语气，越是让李思颖难过，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曾在她的心里留下过什么，所以才能做到这么疏离淡然。 “老师，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李思颖第一次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规规矩矩地喊了句老师。 李思颖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这些话她都明白，她都晓得，但是她不愿意从徐汀兰那边听到。 她抬头望向天花板，极力克制着眼泪。几次张了张嘴，又哆哆嗦嗦地闭上，好一番犹豫后，终于下定决心一样说道：“下一次的月考，我一定会赶回前十。其他的话……求你别说了，好吗？” 徐汀兰叹了口气。她知道，只要李思颖下决心，成绩的恢复，不是不可能。但是她仍然觉得这是有史以来找学生谈话最失败的一次。谈着谈着，把自己都谈得心里发闷。 李思颖站了起来，说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看着那孩子惨白的脸颊，虚晃的身影，徐汀兰觉得心里，很不好受。但是她没办法，她是老师，这种关系一不留神就会酿成大祸。明知道没有结果的感情，就应该结束在明确的拒绝和眼泪里。 徐汀兰不敢去看她，“嗯”了一声。 第三十二章 回到教室，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教室的同学走的七七八八，就剩几个搞卫生的了。今天是李思颖值日，不过大家都知道，李思颖这次马蹄失足，考砸了，被老师叫去谈话，所以都很关心地把李思颖那份打扫给做了。 几个人收拾完，就朝李思颖摆摆手：“李思颖，我们先走啦，拜拜。” 李思颖扯扯嘴角，点点头，朝他们挥挥手。 看黄清清还在位置上等着自己，李思颖苦笑地说：“怎么，不放心我啊？” 黄清清确实不放心李思颖，她今天其实也不是值日，只是觉得作为朋友就应该留下来陪着，试探性地问：“要不要去操场走走？” 李思颖想了想，点点头。 操场上，男生在踢足球。一般这个点，高一高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高三因为有晚自习，所以会有三三两两的高三学生来操场逛一逛散散步的。 黄清清能感觉到李思颖的沮丧和颓唐，虽然以往的李思颖，也是话不多，但是嘴唇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今天的她，低着头，锁着眉，勾着背，整个人就萎靡不振。 “徐老师把你叫去，是不是又说了什么重话？”黄清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思颖摇摇头：“还好。” 黄清清现在正转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找安慰的切入口，突然觉得考试都没跟李思颖谈心这么难：“其实你只是一次考砸，你看我，就没考好过，徐老师哪次凶过我。正是因为她紧张你，所以才替你着急。” 李思颖眼睛望着远处踢球的少年，过了好一会，低沉地问道：“黄清清，你说小说里的那些美好结局，是不是只存在幻想中。” 黄清清有点跟不上李思颖的节奏，她还在安慰考试的事情，李思颖已经跳到了其他地方。但是直觉告诉她，李思颖要说什么，于是小心地回道：“也不是吧……事在人为嘛。” 李思颖转过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锁着黄清清，问道：“感情的事，也可以事在人为吗？” 黄清清心里一凛，暗想：果然是有情况。 她就觉得李思颖突然间的魂不守舍一定是因为某个人。但是她想不通的是，李思颖虽然长得不算很漂亮出众，但是也称得上清秀可人了，成绩也好，当然，这次除外，喜欢哪个男人都不至于这么没信心吧？ 于是说道：“只要他是单身的，我觉得总是有希望的，退一万步说，他就算现在有女朋友，反正也没结婚，这墙角……也不是不能挖。” 李思颖把目光移向远处踢球的男生，悠远空离：“如果，对方也是女的呢？” 黄清清瞪大了眼睛，内心惊起无数个感叹号，那句“我靠！”都快要冲口而出了，被黄清清硬生生地给吃了回去，吞得都自己感觉受了内伤。 李思颖看黄清清不说话，叹了口气：“你也觉得很难吧？” 黄清清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把自己内心的震惊强行压下去，过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说道：“难……是难了点，但也不是没可能。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其实很多女人都能接受双性恋，就看感觉对不对。” 李思颖看着黄清清想着法地安慰自己，突然就觉得想笑，有个人可以说说话，真的很好。 黄清清看李思颖终于笑了，虽然笑的很勉强，但是好歹松了口气。内心开始活跃起来，李思颖会喜欢哪个女生呢？ 把李思颖周围的女性都过了一遍，突然脸色僵了僵，双手护胸道：“你……喜欢的不会是我吧？” 李思颖毫不客气地回敬：“又没什么胸，捂什么捂。” 黄清清一脸受伤，还想问李思颖究竟喜欢的是谁，就看到她迈开步子朝教室走去了。 “哎，你等等我啊，话还没说完呢。” 黄清清的话，李思颖听进去了，虽然黄清清自己可能没意识到这几句话的影响性。李思颖却觉得很多，许多事情，事在人为，但是目前自己能做的，就是把成绩提上来，顺利考上一所好的大学。 只有将来有一份好的工作，有一定的经济能力，才有可能“事在人为”。 她喜欢的是一个大了自己八岁的女人，她不可能只把自己的真心放在别人面前，她需要让自己变得强一点，才有资格，对她说爱。 她在想，假如，假如等自己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而徐汀兰还没有结婚，她是否会考虑自己？是否愿意等自己追上她？ 虽然这个假如看上去还很长，还有很多不确定性，但是，目前，只有如此。 有了目标以后，李思颖就振作了一点。 放学后，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留了下来，自觉晚自习。虽然学校没有规定高二的学生晚自习，但是学生如果自己要学，学校也不会舍不得这点电费。 好几次执勤的老师路过，看到高二3班两个学生埋头做作业，也就欣慰地笑笑，心想：这俩学生倒是乖巧用功，还知道节约，就开了头顶的两盏日光灯。进去嘱咐了下，让她们离开教室后记得关灯，也就没说什么了。 黄清清主动留下来陪李思颖做作业。反正在哪儿都是学习，一样的。 李思颖最近有点不想回家，回到家就会没来由地一股烦躁，虽然爸妈最近已经不在她面前提买房的事情，但在家里，就是静不下心来。所以干脆留在学校做作业，温习功课。 之前的一个月，落下了很多知识点。靠一两天，是不可能补回来的，她毕竟不是学霸。退的容易，要进，就要比以前付出双倍的努力。 李思颖心里无比着急，眼看半个月过去了，下一次的月考，很快就会来。而自己，还是没有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平时的作业，出错率还是很高，做得时候也很吃力。 数学老师留的作业，一般是一张卷子加课后的习题。课后的习题，李思颖是有答案的。之前的一个月，心不在焉，她其实都是抄的。现在自己认真做，做完后仔细对一遍，有问题自己先尝试解决，不行的话第二天问老师。 这天，课后的题做完，拿答案对了下，还是错了三道。这是基础题，居然还错三道。李思颖心里一阵沮丧烦闷，离月考还有一个礼拜了！ 她懊恼地扫了下作业本，可能力道太大了，作业本直接飞到了地上。连带着铅笔盒也掉了下去。“砰”的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的刺耳。 黄清清被吓了一跳，抬头问：“怎么了怎么了？” 李思颖双手握拳，生气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么笨，这么笨！做过的题还是会错！” 黄清清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态的李思颖，忙去拉她的手：“哎哟，只不过做错而已，你用得着吗？！” 李思颖红着眼眶，手里拽着的自动铅笔都快被她拗断了。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捡起被自己扔在旁边的作业本，咬着嘴唇默默回到位子上。 黄清清实在想不明白，就说：“不就是一次考砸了吗，按照你现在这么努力，肯定可以慢慢追上去的，为什么这么急呢？” 李思颖拿着橡皮，擦着刚才做错的题，哑着声音道：“如果我这次再考不进前十，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黄清清直觉，这个她，就是李思颖心里喜欢的女生。难不成李思颖喜欢的是变态学霸，非要求李思颖考进前十？ 可这是什么逻辑啊，黄清清一脸不解：“就算你喜欢的是个学霸，也不用这样吧？怎么跟老师一样，这么在意你成绩啊？” 黄清清说完，感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老师？ 老师！？ 老师！！！ 黄清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快要把课本都擦破的李思颖，颤声问道：“你……你不会喜欢的是……” 李思颖的眼泪再也没忍住，“嘀嗒”一声，落在课本上。 黄清清觉得自己的心啊、肝啊、脏啊都揪在一起了：“哎哟我的祖宗，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你喜欢谁不好啊……” 李思颖一听黄清清这么说，眼泪就像决堤一样，她把头埋进手臂里，呜咽着说道：“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也想少喜欢一点，少在乎一点……” 连日来的困苦压抑，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她这段时间太累了，学得累，想得累。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黄清清听得感觉心都要碎了，这虐的程度赶上了她看过的所有小说里的虐恋情节了。她手忙脚乱地去拿餐巾纸给李思颖，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安慰，只好陪在一旁。 黄清清还记得，上次翁哲文对徐汀兰表白的时候，李思颖那有条不紊地对话还历历在目，轮到她自己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傻呢？不对，应该说那个时候，李思颖就已经喜欢徐汀兰了，什么红七条，这种东西哪个学生会知道，除非是已经去关注过师生恋的。 李思颖哭了一会，平复了下心绪。自嘲地想：最近眼泪多的有点不值钱了。 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本来还只是烦闷的，听到黄清清猜徐汀兰时候那不可置信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委屈，连最亲近的朋友也觉得那是愚蠢至极的行为，可偏偏自己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一条路死磕到底。 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喜欢一个人可以像水龙头一样想开就开，想关就关，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爱恨离别？ “我可能最近学得太累了……刚吓到你了吧？”李思颖擦擦眼泪，她很少在别人面前落泪，只是最近，心情实在是糟糕。 黄清清摇摇手：“哎……你也别太着急，静下心来，不然越学越烦躁，反而事倍功半。” 李思颖点点头。 这会儿已经9点一刻了，再过一会，高三晚自习也要下课了。李思颖和黄清清收拾了下，准备回去。 谁也没发现，窗台外，那隐去的一袭白色衣袂。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重新整理好了时间点，这里做下备注。【6.15日整理19章-32章节】 给各位看官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第三十三章 6月份的月考成绩，李思颖班级排名第十五。 李思颖看到成绩的那刹那，有点无可奈何，有点心灰意冷。。 她考完就有感觉了，数学很多题都不确定。可是她真的尽力了，感觉十年读书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学得这么丧心病狂过。 胆战心惊地想，徐汀兰会不会又找自己谈话，自己还是让她失望了。 数学课下课后，数学倪老师朝自己招招手，把自己叫到一边。李思颖心想：来了……上次是班主任批评，这次轮到数学老师了。这次数学虽然及格了，但是低分掠过，和以前比还是差了很多。对亏了其他课拉上来，总成绩才不差。 倪老师倒是出乎意料的和颜悦色：“李思颖，我看你这次数学成绩有进步，只是之前的知识点，巩固得不太好，你要不要，每周六，去我那补补课？” 没有预料中的批评，李思颖诧异得抬头。 “我那儿呢，有几个学生，我是收费补课的，他们基础太差，基本上都要我讲两遍才能吸收。你么，我不收你钱，你要是愿意，就周六去我那，我单独给你辅导下，以你的理解能力，肯定很快可以跟上的。”数学老师担心李思颖对补课费有顾虑，所以直接言明，不收钱。 反应了几秒钟，李思颖说道：“谢谢老师，不过我费用还是得交的，哪好让您白辛苦。”李思颖明白过来，很感激，但是她不会凭白让别人帮自己，毕竟人家老师也没义务周六教你。 “你这孩子，不用跟我客气，那就周六下午，2点到我那，地址是这个，你拿好。”倪老师把一张小纸条递给李思颖，说道：“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到了小区给我发个消息，我下来接你。不然你不太找得到。” 接下来，更出乎李思颖意料的是，徐汀兰不仅没有批评自己，而且在班会上，点名表扬了自己：“这次进步最明显是李思颖，直接从上次的三十二名提升到现在的十五名。我想说，只要肯努力，虽然并不一定能独占鳌头，但是要考进前十，不是没可能。希望大家能向李思颖学习，我希望我的学生，到时候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李思颖很感激徐汀兰，愿意相信自己能将成绩提上去，也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没有再找自己说过婉拒的话。 不过自从那次谈心后，李思颖私下里，也没有再发消息给徐汀兰了。她怕徐汀兰拒绝自己或者冷漠地对自己，她知道徐汀兰心里已经有了介怀。 周六的时候，李思颖去了倪老师的家里。倪老师有老婆孩子，孩子已经上初中了，客厅里留给倪老师的学生，倪老师的孩子很乖觉地回了自己的书房。 “哟，这孩子第一次来吧？”倪老师的妻子切了一盘哈密瓜出来，看到李思颖进来，就自然地打招呼。 “师母好。”李思颖乖巧地叫人。 “哈哈哈，哎哟，叫师母的你可是第一个”，倪老师的妻子显然很受用这称呼。 倪老师招呼李思颖坐下，其他几个来补课的都是男生，朝李思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倪老师拿出一张A4纸，上面的题目是他自己摘选写上去的，对李思颖说：“你先把这个做了。我这会儿先给他们几个讲课，你不用跟着听。你去子文书房里做好了，做完了跟我说一下，我单独给你讲。” 李思颖接过，点点头：“谢谢倪老师。” 倪老师领着李思颖去书房，对书房里的倪子文说道：“乖乖的啊，跟姐姐一起做作业。” 倪子文乌溜溜地眼珠子打量了下李思颖，很听话地把自己的作业本往左边移了移，腾出半块桌子给李思颖。 李思颖心想，果然和倪老师一样温和礼谦。 大概半个多小时候，李思颖就把卷子做完了。抬头刚好看到倪子文欲言又止的表情。 笑着问道：“怎么啦？” 倪子文挠挠头，把作业本挪过来，指着一道题说：“姐姐，你能不能教我下，这几道英语题我不知道错在哪里。” 李思颖拿过作业本，原来倪子文也是自己先做作业，做完后自己对答案的。错的几道题都是语法问题，于是给他耐心讲起来。 倪老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思颖在给自己儿子说英语，笑着道：“子文，怎么麻烦起姐姐来了呢。” 李思颖腼腆地笑笑：“没有没有，刚好我做完了，子文问我，我就简单给他说下。” 倪老师走进来，拿起李思颖的卷子看起来，嗯，基本是对的，两道取值范围的题有问题。于是给李思颖重新讲了下这两道题涉及的知识点。 从倪老师那儿出来，已经是快下午四点了，她总共做了两张卷子，倪老师当场就给她讲了。还给了她两张额外的卷子，让她抽空做，到时候再讲。 因为李思颖是第一次来，虽然倪老师带着走了一遍，但是这个小区挺弯弯绕绕的，怕李思颖一下子记不住，就又送了她下来。李思颖十分不好意思，连说不用。 倪老师推着她，笑着说：“客气干嘛，徐老师可紧张你哦，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她问我拿学生的数学卷子的。” 李思颖的脚步顿了顿，好像听出了什么，没接他的上句，而是说道：“倪老师，要不是你找我，我都不敢开口让你给我补课。” 倪老师摆摆手：“说实话，任课老师给学生补课，学校里其实是不太认同的。弄不好，家长还以为老师要变向收费。那几个学生都是家长亲自找过来我才答应给他们补课的。” 李思颖心里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但是不好直接问，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老师你怎么想到给我补课的？” 倪老师恍然道：“啊，是徐老师跟我说的，她知道我这边带着几个人，就让我问问你高不高兴来我这补课，说你最近学得有点累。” 果然是她。 李思颖心里被这触不及防的关心给温暖到了，她以为，徐汀兰不会再主动注意她了。虽然她仍然有意无意地避着自己，但是李思颖想，徐汀兰，应该还是关心自己的吧。 告别了倪老师，李思颖很想给徐汀兰发一条短信。 可是只编辑了“谢谢”两个字，其他的却不知道说什么，写了删，删了写，怎么看怎么不对。算了，还是别让她为难了，回自己一条消息，估计就够让她琢磨的了。 这样就够了，在这个阶段，自己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这样的关心，就足够她坚持走下去了。 第三十四章 李思颖发现，徐汀兰在自己班里的时间变少了。 上课前，她不会提早来教室，下课后也不会在教室多呆，除非有学生拦着问问题。也很少找学生聊天了。但是早自习来教室的时间却越来越早，当李思颖还在收语文作业的时候，徐汀兰就会来班里巡视。等李思颖收好作业，送到办公室后，徐汀兰再回去。 李思颖看了两天，总算明白了。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见徐汀兰。语文课的45分钟，李思颖惜时如金。一周有一天，是两堂语文连课，对她来说，就是额外的恩赐一样珍贵。 如果是连堂的两节语文课，在课间的时候，徐汀兰不会回办公室。但是她也不会在教室里。她会踱步到教室外的走廊上，背对着教室，看着外面。 纤细窈窕的背影，可望而不可及。 李思颖就这样，站在位子上，透过教室里的玻璃，看着走廊上的徐汀兰。 黄清清看了几次，实在受不了，吐槽道：“你也算有本事的了，能把一个老师折腾的不敢进教室。” 李思颖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自己什么都没做，徐汀兰却因为她，居然改变了以往的习惯。李思颖想：这也是在意的一种表现吧？可是，却选择用逃避的方式。 李思颖越来越想念徐汀兰，虽然在一个学校里，可是能见到她的时候并不多。又想见她，又怕她见到自己不自在。 高二下半个学期的期末考如期而临。 李思颖这段时间学的非常累，其他死记硬背的东西，她倒还好，无非就是时间问题。数学靠理解，多亏了倪老师的补课，才跟得上。 但饶是如此，有时候学到夜半人静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力交瘁。有时候做着做着，就感觉眼睫湿湿的。 她以前不会学得这么累，只是现在她很难做到精神集中，有时候是硬逼着自己掏空脑袋。但是这种事情，就像是无孔不入的风，赶不走，吹不散。所以学到凌晨是常有的事情。 你拼了全力去走一条路，但是你想要的，未必会在终点等你。 李思颖只好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不管徐汀兰能不能接受自己，就单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来说，也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大学。 考试前一天，早上醒来，喉咙突然很疼，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是扁桃体发炎了，要感冒的征兆。 应该是最近睡太晚了，没休息好。果然第二天考试的时候，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 上午考语文的时候，症状变严重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但是李思颖不敢擤鼻涕，只能用餐巾纸囫囵擦一下，因为考场太安静，擤鼻涕的声音太恶心，她自己都受不了。后面实在嫌麻烦，直接拿餐巾纸堵上自己的鼻孔，样子非常滑稽。 突然想到上次考试，自己也是感冒，但那时候是咳嗽，徐汀兰还温柔地给自己灌水，带自己去会议室休息。 为什么这些，感觉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李思颖现在只能靠一些回忆来安慰自己，支撑自己。 语文课考完，回教室的时候，黄清清拿了一盒板蓝根过来。 李思颖接过，有气无力地问道：“哪儿来的？” 黄清清一脸神秘地说：“你猜。” 李思颖想了想，说：“去医务室给我配的？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黄清清妩媚一笑：“你说对了，我可没这么贴心。是徐老师给的。” 李思颖的眸子里，闪了闪，低着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她突然发现，这种避而不见的温柔关心，真是让人难以消受。 期末成绩出来，李思颖班级第五，数学成绩110分，满分120分。其他几科也都不错。 李思颖的父母包了2000块的信封，让李思颖交给数学老师。虽然倪老师说不收补课费，但是心意还是要送的。 倪老师起先不肯收，一脸严肃地说：“说好了不收费就是不收费。” 李思颖一脸卖乖道：“倪老师，我后面还想来你这补课，我觉得你给我辅导后我掌握得特别扎实，这钱就算是下个学期的补课费，可以不？” 最后倪老师拿李思颖没办法，就收下了，当天还留了李思颖吃晚饭。让她暑假，一周来一次，倪老师给她预先上高三上学期的知识点。每次会留额外的作业，做好了下次过来直接讲解。 于是这个暑假，李思颖没有回乡下。 流火似的七八月，李思颖坚持每周三去倪老师家补课。每次出门都感觉热气扑面而来，自己就像是被裹了一层保鲜膜放在微波炉一样，喘不过气。李思颖撑着伞都觉得挡不住烫人的紫外线。 后面几次，倪老师硬是把她留了下来吃晚饭，等晚上暑气渐消之后，再让她回去。李思颖推脱不过，也就留下来了。不过最后快开学的时候，李思颖又交了2000的补课费，对倪老师的说法是，高三还希望他能继续给自己补课。 其实这个补课费，不算高，毕竟外面请人补，也差不多要这个价，而且倪老师是李思颖的任课老师，对她的情况更了解，交这点补课费，其实也是李思颖的一点心意。 所有学生心里噩梦一样的高三终于开学了。 李思颖开学第一天就得到两个消息，都不是好消息。 第一个是，徐汀兰不再接着带她们这一届，而是转去重新带了高一新生。甚至连一个解释和告别都没有。第一节课，进来的直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微胖，戴着眼镜。 姓李，名霞。简单自我介绍后，直接说将由她来担任高三3班里的班主任，并且高一1班到3班的语文课，将由她来任教。 第二个消息是，从明天开始，需要去临安的一个基地进行3天的军训，和新一届的高一学生一起。 李思颖这一届学生，高一的时候是进行过军训的，按理来说高三是不需要的。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说高三学生需要有个吃苦耐劳的风气，让跟着新一届的高一，一起拉到临安的基地，跟着训3天。 李思颖不知道她是怎么听完这节课的，下课后，她直接跑到办公室，跑到一半才想起来，徐汀兰应该在高一那层的办公室了。又立马转身跑下楼去。 到了一楼的办公室，李思颖突然又不敢进了，杵在门口，进退两难。 来来往往有高一的学生进出办公室，都不免奇怪地看她一眼。高一和高三的校服，眼色是不同的，李思颖站门口，非常突兀显眼。 徐汀兰其实就站在李思颖的身后不远处，她刚从班里下课过来。她原本没打算上前，但是眼看着下节课的铃就要响了，那个孩子还是站在办公室门口，只好移步过去。 “你找我？” 李思颖转过身，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徐汀兰，墨蓝色的牛仔裤，上身一件束腰白色衬衫。她在学校几乎没穿过裙子，李思颖唯一看她穿裙子还是高一那次在书店碰到的，当时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雪纺长裙。虽然是再休闲不过的打扮，菁华风雅的气质却是一分不减。 有两个月没见了。 以前的暑假，也是两个月没见，可是从来不觉得有如今这般想念。 李思颖想直接问“为什么你不带我们了？”，可是话到嘴边，咀嚼了会，问了声：“是不是……我们太不听话了，你不愿意带我们了？” 徐汀兰的心隐隐地抽了一下，微微撇开目光，不敢看她孩子灼灼的眼神，软声安慰道：“我毕竟任教才三年，资历还较浅，带高三会比较累。李老师是专门带毕业班的，经验丰富，对你们来说，会更合适。” 李思颖心想：什么时候，她连说话都不敢看着自己了。 自己这纯粹是多此一举，问了又如何，无非两个原因，一个是学校不让她带，第二个是她自己不愿意带。 之前她明明告诉自己，已经在为高三的备课做准备。而且，跟她一起的年轻老师，也跟着带高三了，学校不可能突然把她留去高一，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自己申请调换的。 李思颖的右手紧紧地握拳，贴着自己的大腿，指节泛白，死死地咬着牙，她怕自己失态说出什么覆水难收的话。自己是猛虎毒蛇吗，她需要这么避之唯恐不及？ 徐汀兰看李思颖没说话，抬眼望过去，目光相撞，微微一愣。李思颖的眼神里，有她难以读懂的情绪，似愤怒，似伤心。 “我竟没想到，成了你那么厌恶的人，厌恶到宁愿放弃整个班。”李思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说完便越过徐汀兰，头也不回地上了三楼。 徐汀兰想说不是，可是……事实上，确实如李思颖所说。是她自己放弃了带高三。 高二下半学期，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那种小心翼翼地躲避，她真的是无力继续。 她可以从容地面对任何教学问题，包括其他学生对自己的表白，但是她发现她对李思颖就是淡定不起来。 李思颖晚上留下来自习，她是知道的。好几次偷偷站在教室外面，透过窗户就看到那个孩子皱着眉头学习。那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她突然生气地把桌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然后哭着锤自己的头，当时很想进去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让她不要那么心急。 可是她不能，那个孩子对自己有了超越师生以外的感情，自己对她，恐怕也不是单纯的老师对学生的照顾了。26岁的徐汀兰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对李思颖还不是那种感觉，但是自己对她的在意程度已经不是一个老师对学生正常该有的了。 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 好不容易，李思颖的成绩有了起色，她更应该适时的抽身出来。 也许，不见面了，感情也就慢慢减淡了。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能一眼看穿。是啊，自己这么拙劣的逃避，确实，从某一方面来说，是辜负了她。 第三十五章 第一天放学后，老师就交代了军训需要准备的事项。第二天早上7点，学校里集合，集体大巴拉去临安的实训基地。 李思颖也不晓得是不是那天见徐汀兰的时候咬牙咬得太猛烈了，这两天右边的牙齿隐隐抽疼。第一天军训下来，晚上连米饭都咬不动。 跟班主任报告了声，去了实训基地那边的医护所，查了下，原来是长智齿了。 李思颖真是心疼自己，掉链子每次都选关键时候。 医生取了点冰块，让她含嘴里，又给她配了点消炎药，让她每天晚上把胶囊消炎药里面的粉，倒在自己疼痛的牙齿上，一天一次，如果疼的厉害，酌情可以增加。并配了漱口水，嘱咐这段时间每天至少三次坚持用漱口水漱口，不能吃辛辣生冷的，连鸡蛋这种比较发的东西也不能碰。 李思颖记下医生的嘱咐，晚上回到宿舍里，早早地便洗漱躺下了。牙齿上敷了药，果然疼痛感少了很多，好不容易快入睡了。 晚上11点的时候，教官居然吹了紧急集合哨。 同寝室的女生完全失去平时的淑女范，一边急急忙忙穿衣服，一边喊爹骂娘。 集合了十分钟，教官训了几句话，又把人放了。空旷的操场上，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瘦瘦长长的，显得疲惫不堪。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教官一定死了无数遍。 后半夜倒是没再出幺蛾子，但是李思颖却不太睡得着。刚才的紧急集合，自己的牙又开始疼了。没办法，起床用漱口水漱了下口，又拧了一颗药敷在自己那倒霉催的智齿上。 第二天早上，李思颖只能就着榨菜丝喝粥，榨菜都不敢嚼碎，囫囵就咽下去了。鸡蛋不能吃，馒头啃不动。日子过得要多惨就有多惨。 上午练正步的时候，班里有个叫舒琴的女生，因为第一天军训脚底起了水泡，所以踢正步的时候老是歪歪扭扭。 几次被教官提醒之后，还是没改善，李思颖这一排的正步就是因为舒琴踢不好，教官就让这排的所有人，都绕操场跑一圈。 那舒琴急了，辩解道：“教官，我是脚底下起了水泡，不是故意踢不好的。” 教官顶着一张严肃的国字脸，训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等我要罚了才解释！” 舒琴嗫喏道：“我以为我可以的嘛……” 教官吼道：“大点声说话！没吃早饭吗？！” 舒琴本来就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更红了，眼眶也圈了水雾，颤抖着嘴唇大声说道：“我以为我可以的！” 教官走到李思颖这一排的边上，继续训道：“什么叫你以为！结果呢！你不行！自以为是，置团队不顾！” 李思颖觉得这教官简直是没事找事，气不过，没忍住，说道：“报告教官，为什么这种行为一定是自以为是而不能理解为是坚持呢？ “我让你说话了吗！？说话前喊报告不知道吗？！”教官冲到李思颖面前，愤怒地吼道，几乎要贴上她的脸了，李思颖感觉教官的口水都喷过来了。 “我喊过报告了！”别看李思颖平时温温柔柔的，真发起火来，也是什么都不顾的。 “我同意你说话了吗！”教官指着舒琴说：“你，绕操场跑一圈。”指着李思颖说：“你，给我蹲着绕操场走两圈！蹲着走！” 李思颖觉得生平就没遇到过这么气的事情。看到自己的新班主任就在不远的地方，和别的老师在阴凉的树底下扎堆聊天，气得想咬牙，但是又不能咬。 脸部肌肉都快气的抽筋了。 李思颖初中和高一都进行过军训，包括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参加过一次学农。 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这么不讲道理的教官。虽然训练的时候，所有的教官都很严厉，但是都不会轻易罚学生的，真要有调皮的男生不听指挥，也都是罚跑步或者站军姿，这个教官居然让自己蹲着绕操场走两圈！ 操场非常大，就跟学校的橡胶跑道差不多。李思颖蹲着，走也走不快。那舒静跑完了一圈，李思颖才走了半圈。 突然听到解散铃声，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了。 李思颖看了会，没人朝自己走过来。教官也是，班主任也是。所有的人，都排着队伍，井然有序地去吃饭了。 李思颖在原地蹲了会，挺了挺腰，继续走。 一圈快走完的时候，黄清清和舒静小跑着过来，黄清清手里拿了一个馒头和一瓶水，喘着气说道：“我们刚去找那2B，他说……你走完才准去吃饭。但是照你这龟速，走完估计食堂都没饭了。我们刚匆忙趴了几口饭，给你带了一个馒头出来。” “没事，我反正最近牙疼也吃不了。”李思颖的额头上都是汗，蹲着走比跑步还要累。汗液流到眼睛里，刺的眼睛生疼，衣服裤子都已经贴到了身上。 正午的太阳毒辣的很，李思颖走着走着，突然就觉得眼前晃了一下，蹲着的两脚一个不稳，跪在了操场的水泥地上。 她还有半圈，半圈走完，她去问班主任请个假。她觉得自己像是中暑了，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李思颖你怎么了？！”舒静急得眼圈都红了，李思颖是因为帮她才被罚的。 黄清清吓得差点把馒头扔了，好歹考虑到是李思颖的口粮，捏在手里没掉，赶紧扶住她。 李思颖瘫坐在地上，四肢无力，头晕目眩，当下就想起电视上的一句广告：感觉身体被掏空了。看到黄清清拿的那个馒头，没觉得饿，反而觉得一阵恶心。 “哎，算了，反正那2B不在，咱们就当走完了，走走走。“黄清清说着就去拉李思颖。 “李思颖？！” 李思颖感觉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很熟悉的声音。 因为前不久，自己还顶撞过这个人。 徐汀兰带的高一也在这基地军训，只是不在一块地方，她刚才吃完饭想回宿舍一趟，刚巧路过，就看到空旷的操场上跪坐着的李思颖。 她心里一紧，突然想起高一的时候，李思颖得过急性肠胃炎。当下也来不及多想，直接朝这边跑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跪着？”徐汀兰走近了才发现，李思颖的脸颊，红得不太正常。整个脸上都是汗，刘海都粘在额头上，嘴唇发白。 李思颖想说：你不是躲着自己吗，怎么这会儿想起来关心我了。 不过她没力气说。 黄清清义愤填膺地告状：“那教官大傻……就因为李思颖替舒静说了句话，就罚李思颖蹲着走两圈。”差点没忍住当着老师的面骂了脏话。 徐汀兰蹲下身，让李思颖斜坐着靠着自己。她知道，李思颖向来乖巧，不管什么原因，这罚得太过分了，饭也不让吃了吗？ 伸手拿过黄清清手里的水，对黄清清和舒静说：“你们去给班主任李老师说下，李思颖中暑了，我带她先回宿舍。” 黄清清看着徐汀兰对李思颖的着急关心，心里特别开心，她的小同桌原来也不算是单相思啊。这个意料之外的苦肉计不能浪费了，得赶紧开溜免得太亮了，当下应了声就拉着舒静去找班主任给李思颖请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多数的教官都是好的，但是确实有些教官，拿着记牌当令箭 第三十六章 “能站起来走吗？”徐汀兰的手挡在李思颖的头顶，温声问道。 李思颖抬起脑袋侧身看了下，感觉有两个徐汀兰，知道自己这暑中得不轻，摇摇头，示意先让自己休息会。 徐汀兰打开矿泉水，扶着李思颖的头，喂着她喝了几口。 水从嘴角流出些许，往下就要挂到李思颖白皙的脖颈上。徐汀兰抬手过去想替她擦下。 李思颖喝了点水，稍微好了点，看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的脸伸过来，条件反射地侧了侧头，然后……毫无预兆的，徐汀兰微凉柔滑的食指轻轻擦过李思颖的嘴唇，就像春日里的樱花抚过脸畔，轻轻柔柔。 李思颖：“……” 徐汀兰：“……” 两个人心里均是一怔。 李思颖灵台清明了一点，猛然间意识到：刚刚是亲了徐汀兰的手？ 徐汀兰则耳根泛红，刚才那不小心的一下，竟然牵着自己的心跟着悸动了下。少女的唇，柔软烫人。自己那好几年没动过的心思，刚刚居然被一个小了自己八岁的女生给撩拨了下。 “你不舒服怎么也不跟班主任说下，我要不过来，你让黄清清怎么办？” 徐汀兰打住自己散漫开去的心思问道。 她觉得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能忍。就跟高一的时候得急性肠胃炎，明明不舒服，却不跟老师请假。 “我被罚的时候，她根本就没过来问过。她又不是你。”李思颖有气无力地说着，听上去像是埋怨李老师，可徐汀兰听着，怎么觉得像是埋怨自己。 尴尬地小心地问道：“我扶着你慢慢站起来？” 李思颖点点头。 徐汀兰拉过李思颖的右臂穿过自己的脖颈，左手紧紧搂着她的腰，把她的重量往自己身上带。 这个姿势……很熟悉。 徐汀兰把李思颖扶到自己的宿舍。 老师的宿舍，是一人一间，床是上下铺的，与学生的8人宿舍相比，少了几张床，多了一台空调，一个单独的卫生间，其他倒也没什么差别。 徐汀兰想把李思颖扶到床上，但是李思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她看到徐汀兰是睡下铺的。 “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去卫生所看下？”徐汀兰担忧地说道。 李思颖摇摇头，现在已经好多了，没有了恶心晕眩的感觉，就是浑身酸软，尤其是大腿，僵硬得发疼。 李思颖坐在椅子上，仰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偶尔喝几口水。房间里开着空调，闷热窒息感渐渐轻了不少。 徐汀兰一会儿看看李思颖，一会儿看看门口。感觉眼神就没个安放的地方。 “用下你的洗手间？我洗个脸。”李思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要不要干脆洗个澡，上床躺一会？”徐汀兰看她整个人就跟水里捞起来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李思颖轻轻点点头：“那我上去拿下衣服。”学生的浴室有统一的开放时间，只有老师的，可以随时用。 徐汀兰：“你坐着吧，你宿舍在哪里，我去替你拿。” 李思颖想了下，也好，说道：“我在四楼的517，柜子是面对着你，上面数下来第二排的左边那个，柜子里有放药，很好认。洗澡的毛巾在阳台晾着，比较大，一块深蓝色的。” 李思颖的柜子收拾得很整齐，底下是裤子，衣服方方正正地叠在上面，旁边放着折成方块豆腐般大小的小内和团成球的干净袜子。 柜子的边上，放着一盒消炎药和一瓶漱口水，都开封用过。徐汀兰面色凝了下：她还生着别的病吗？刚开始听到她说柜子里有药，还以为是有备无患放着的。 徐汀兰拿了一件干净叠好的休闲中裤和一件短袖棉T恤，再抽了一件淡蓝色小内，拿小内的时候，徐汀兰的手微微顿了顿，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热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关上柜子门，去阳台拿了毛巾就下楼了。 下来的时候，李思颖的脸色好了一点，异常的潮红褪了许多，反而显得脸色越加苍白透明。 徐汀兰拿出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把李思颖的衣物装进袋子里，然后领着她进浴室：“沐浴露、洗发水和护发素，都在这，拖鞋你直接穿我的好了。” 李思颖点点头，接过袋子，转身看着还站在那的徐汀兰。 徐汀兰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李思颖冲了个澡，感觉好了很多。正在穿衣服的时候，听到徐汀兰在外面说：“洗完直接出来，不用收拾。” 李思颖嘴角弯了弯，不过还是把地漏上自己的头发给收拾了下，才出了门。 房间里有一股饭菜香，徐汀兰不知道从哪里打包了一份快餐。 “食堂里没饭菜了，我去附近打包来的，你先将就吃点吧，别饿到了。“徐汀兰给她把一次性筷子给掰开，放在一边。又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一盒藿香正气水，嘱咐道：”待会吃完饭，喝一瓶这个，会好受一点。“ 李思颖用毛巾擦着还没有干的头发，看着徐汀兰为自己忙活，心里对她的哀怨早已化得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汪柔情。 她知道，徐汀兰没有讨厌自己。她还是关心自己的，不然，她大可以让李老师来带走自己。 徐汀兰看李思颖还杵在那，一动不动，微微叹了口气，上前说道：“你待会就在我床上睡会，这里有空调，舒服一点。我要回班里去看下，就不陪你了。“ 听到她又要走，李思颖鼻子一酸：“我也是你学生……“ 徐汀兰心里一紧，心疼感就像潮水一般肆漫开来。 “今天如果是你在，我肯定不会被罚得这么惨……“李思颖越想越心酸，那教官蛮不讲理，新来的班主任也根本不关心自己被罚，连腿都没往这边迈开半步。 徐汀兰看着李思颖红着的眼眶，心里是十万个不忍，突然很后悔当时没有继续带她上高三，不然今天也不会让她这么委屈。徐汀兰很想轻轻抱抱她，安慰她，但终究是握紧了双拳没上前一步，只能岔开话题问道：“是不是教官没问清楚就罚你？” 李思颖冷笑一声：“教官？他也配叫。” 徐汀兰没见过李思颖这样的表情，她是相信李思颖的，自己带了两年的学生是什么品性，她肯定知道。这中间要么有误会，要么就是教官处理不当。但是她不希望李思颖充满这种愤恨的情绪，语气软得近乎于哄小孩：“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在用消炎药？” 李思颖：“最近长智齿，牙疼。医生让我用那个消炎药的粉止疼。” “这样吧，我去跟你班主任说说，看看你明天要不要干脆休息一天。“其实这么做有点尴尬，毕竟徐汀兰已经不是李思颖的老师了。但是她就是不忍心看到李思颖委屈受累。 “不用了，我休息半天，明天应该就好了。“李思颖对新来的班主任和教官没有半分好感，冷然道：”只要那只疯狗别乱吠，我可以坚持军训完的，也不用麻烦那个李大老师了。“ 徐汀兰心想，看来那教官把李思颖气得不轻，都开骂了。把她推到椅子上，轻声劝道：“先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李思颖拿起筷子，没动，盯着盒饭，犹豫了会说道：“你能不能……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我？“，说完马上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说一些让你为难的话。我……我只是……想在高三的时候，能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人……”最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轻若蚊吟。 徐汀兰的心跳漏了半拍。 理智告诉她，不该陷进去，好不容易两个人能正常相处，李思颖没有她，也可以很好，成绩也一如既往地稳定。但是听着她那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就在谴责自己不近人情。 “我……我不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你的吗”徐汀兰决定睁眼说瞎话。 李思颖乌亮的眸子里，隐了一丝无奈，心想：她还是防得滴水不漏，连个缝都不给自己。 窗外的蝉鸣衬得房间里更加安静。 徐汀兰怕李思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难以招架的话，略带仓惶道：“你好好吃饭，吃完在这里睡一下，我晚点过来看你。” 说完就拿了包出门了，出门的时候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喝藿香正气水。“ 李思颖看着饭菜，发了一会呆，终于还是勉强扒了几口饭。她看了看旁边的藿香正气水，想起那个味道，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拿了一支出来，插上吸管，一口气吸到底，屏气一口吞下去。 辛辣、刺鼻，浑身毛孔都穿透了。怪不得对中暑有用，这东西喝下去，晕了都能给灌醒。喝一次，这味道一辈子也忘不了。 看了看徐汀兰的床，平整的床铺，一床薄薄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尾。 李思颖走过去，轻轻地坐在床沿，伸手抚过那床毯子，面料毛绒柔软，这应该是徐汀兰自己带过来的，宿舍配的夏被，不是这样的。 李思颖没有睡上去，替徐汀兰关了空调，把快餐盒收拾了，带着自己换洗下来的衣服，退出了徐汀兰的房间，帮她把门反锁上，回到了四楼。 第三十七章 李思颖下午睡了一会，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房间里站着一个人，是徐汀兰。 “有舒服的空调房不睡，你看吧，都睡出汗了。“徐汀兰说着把两瓶矿泉水放到桌上。 李思颖刚睡醒，有点呆若木鸡，反应了几秒钟，眼睛才渐渐有焦距。看了看手表，下午4点半。这一觉睡醒，整个人神清了很多。 李思颖那会听徐汀兰说晚点会回来看自己，还以为她是敷衍的，没想到真的会来，开心地说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我怕睡了你的空调房，晚上就睡不惯这里了。” “感觉好点没？”徐汀兰刚从外面回来，虽然戴了鸭舌帽，不过脸还是晒得红红的。 “好多了，你坐一会吧“，李思颖指指自己的床。 “不了，我刚坐草地上，都是灰“，徐汀兰撩了一张凳子坐在桌边，掏出包里的藿香正气水放到桌上，说道：”这个你留着吧，以防万一，到时候班里有同学中暑也可以给他们。“ 李思颖感觉牙又开始抽疼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徐汀兰：“怎么？牙又疼了？” “恩，一阵阵的，不过比昨天好多了，昨天连饭都咬不动。” “我看看。”徐汀兰说完这句话，就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整个人僵在那。要怎么看？捧着人家的小嘴看？ 李思颖感觉到她的不自在，笑着说：“有什么好看的，在里面呢，我照过镜子，就一小白点。” 徐汀兰松了一口，说道：“消炎药还是少用为好。” 李思颖听话地点点头。 “我跟李老师说过了，你要是不愿意看到那教官的话，明天的军训可以不去，你就说你牙疼，反正医生也开了药，有证明。“ 徐汀兰当时去找李霞，李霞表示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思颖顶撞了教官被罚。后来具体问了黄清清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她当时心里很气，感觉就是将孩子托付给了后妈，但是对着李霞老师毕竟不好说什么，人家毕竟是前辈。 李霞也只当是徐汀兰护犊心切，能理解，毕竟是刚刚带学生，感情投入很深，也就没有多想。见李思颖是班里的好学生，就让她自己看情况，吃得消就继续军训，吃不消可以休息。 李思颖唇角微微勾着，听着徐汀兰真的去李霞那边帮自己请了假，心里是一种无比幸福的满足感。她所求的，其实也不多，至少现在，她只是希望，两个人能这样相处。 “那我就偷懒下不去了，省的和那个教官不对付。“转而想起来，徐汀兰已经带了新一届的高一，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和遗憾，问道：”你那班高一新生，听话吗？“ 徐汀兰乐得李思颖聊其他的话题，其实之前她对于要不要回来看李思颖，内心是翻滚地纠结。最后用了各种理由说服自己，无论如何要去看一眼她是否安好才放心，结果发现她根本没在自己宿舍。太懂事，也会忍不住让人要轻怜疼惜。 “没你们乖巧。“徐汀兰有点答非所问，不过她心里确实是这么觉得的。这一届的新生，听话，但是不乖巧。变着法明里暗里打听她有没有交男朋友，太活跃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李思颖闭口不提之前的话，只跟徐汀兰聊其他的，气氛到还是自然融洽的。 没一会，黄清清回来了。 其他室友直接解散后去食堂了，黄清清不放心李思颖，就回来看看。没想到徐汀兰也在。 想缩回去的脚，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打招呼：“徐老师好。” 徐汀兰见黄清清回来了，才惊觉时间过得真快，起身让李思颖好好休息，跟黄清清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黄清清一直送徐汀兰出门口，才转身，一脸八卦道：“怎么样怎么样？” 李思颖淡淡地笑道：“什么怎么样，你还指望这点时间里能发生什么事吗？” “我看啊，你有戏！”黄清清自管自点头，一脸笃定地说道。 “什么有戏？我快晕过去她才会现身，这叫有戏吗？“李思颖心里其实已经不再埋怨，只不过嘴上还是不服软。 黄清清竖起食指，摇摇手道：“我不是说这个，你知道吗，下午我们在军训的时候，徐老师就过来找老李，问上午出了什么事。结果老李一问三不知。徐老师当时脸色就不太好，我真怕她和老李吵起来，然后就看到徐老师直接去找了教官，还把我和舒静叫出来。我当然是客观陈述事实，但是教官一直拿着你不守纪律顶撞他不放，然后徐汀兰就说‘学生毕竟是学生，不是军人，不是无条件无脑服从！这样打击一个学生的毅力和坚持，简直违背了学校军训的初衷！‘，你知不知道，当时徐老师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简直是眼冒金星！”黄清清还尝试模仿徐汀兰的口气，说得有鼻子有眼。 黄清清学完话，收了笑容，正经道：“说真的，徐老师对你，确实不一样。她这话，明着是帮舒静，但是你知道，其实是因为你。” 李思颖的眼里闪着动容的光，她不知道徐汀兰居然为了她还特地去找了教官理论。 她明明在乎自己，明明关心自己，为什么就是那么狠心，非要自己半死不活的，她才肯见自己。李思颖一想到这里，就是一阵揪心的疼。 这份感情啊，真是太磨人了。 军训的第三天，李思颖觉得确实和这个教官不对付，于是就彻底装病号。 她上午可以多睡一会，早点去吃午饭。但是下午必须跟着班级，她可以坐在旁边看着大伙军训。好在下午是简单的检阅环节，3点左右就结束了军训，高三跟着大巴返程回学校。 徐汀兰带的高一，需要十足训练7天。 烈日下，高一新生整齐划一地踢着正步，对于更重的课业，他们百般抗拒却也无可奈何，但是节节拔高的身姿却让他们心情雀跃，这就是青春的矛盾，一面抗拒一面期待。 世间的很多事情，都具有正反两面性。 徐汀兰自从那天见了李思颖，心里就纠结来纠结去，不知道那样做是该还是不该，尤其是那天下午第二次去见她，明显关心过头了。 但是徐汀兰知道，李思颖因为自己去见她，很开心，多久没看到那孩子那么笑过了。 徐汀兰的眼神，望着她的班级，眼里却没有焦距。 只是单纯找个比较合理的方向，以免自己看上去像元神出窍。 她的拇指指腹，轻轻地一遍遍地摩挲着修长白皙的食指指节。 第三十八章 李思颖回到学校后，就是紧张的课业了，高三的氛围确实不一样，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就算再不要上进的学生，也只是自暴自弃地管自己睡觉，不会嬉笑打闹。 李思颖把徐汀兰小心的放在心里，平时缩成一个小小的球，藏在角落，因为她要集中精神学习，晚上睡觉的时候，这个小小的球便会像海绵吸了水一样膨胀，占据她整颗心。 那天刚月考完，为了激励学生，年级前50名的学生名字，会公布在三楼办公室外面的黑板上。李思颖这次班级第六，年级排名第三十六，意料之中，不好不坏，只能说正常发挥。 这次月考黄清清没考好，暑假玩得太过头了，刚开学心思也没收回来，英语和数学尤其差，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教育了好一会，轮番轰炸。放回来的时候，下节课都已经上了快一半了。 李思颖看黄清清一脸的魂不守舍，叹口气，学习这个事情，旁人是可以帮，但是主要还是靠自己。 下了课，李思颖说：“卷子我帮你看下？“ 黄清清缓缓地转过头，简直就跟电影里的木乃伊一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李思颖不明所以：“干嘛，中邪了？“ 黄清清说：“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李思颖懒得理她这种故弄玄虚，说道：“我再说一遍啊，卷子要不要我帮你看？“ 黄清清犹豫了会，说道：“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徐老师站在办公室外面的黑板面前。“ 李思颖略感意外，不过想了想，也觉得可以解释，徐汀兰应该是想知道她们考得如何，她向来关心学生。李思颖心里闪过一个设想，徐汀兰会不会是专门来看她的成绩？不过到底还是没这么自信。 黄清清继续说道：“当时徐老师看到我出来，很意外的样子，而且表情很不自然，对我说，来看看我们班有多少人进了前五十。” 李思颖“嗯”了一声，她看黄清清还有话说，示意继续。 黄清清咽了口口水，探过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反正是无缘那块黑板的，顶多看一眼你的名字。当时你的名字刚好在左下角，我出来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到徐老师的目光，就停留在你名字那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毕竟你名字旁边还有其他人。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就在看你的名字。但是她目光确实在那儿停留了一会。” 李思颖的心里开始转起来，但是，这确实不好判断。万一自作多情了怎么办？她确实觉得徐汀兰待她比一般的学生要好，但是如果徐汀兰为了看她的成绩特地来三楼，这里面的意思，就不太一样了。她还没那么胸有成竹。当下抱怨道：“你这不是故意吊我胃口嘛。“ 黄清清耸耸肩：“好了，事情说完了，帮我看卷子！“ 李思颖现在哪还有心思帮黄清清看卷子，她好不容易练就的一颗波澜不惊的心，被这几句话给搅得暗潮奔涌。仿佛窥见了什么端倪，但是却无法抽丝剥茧。 这件事情就像一株嫩芽一样种在了李思颖心里。 等到第二次月考后，成绩一公布，黑板上的名字一更新，李思颖就发了条短信给徐汀兰，把以前徐汀兰带过的学生，进年级前50的，都编辑了进去发过去，当然，也说了自己的。 李思颖故意耍了点小心思，因为短信编辑有字数，她又故意编辑成类似于“胡琛第三名”这样的，前50名里面有17个都是徐汀兰带过的，所以编辑了两条长长的短信，才把名次都说完，自己的名次故意放到了第二条短信的最后说。 几分钟后，李思颖的手机振动了。 她紧张地打开，是徐汀兰的短信：“短信不要钱啊？话这么啰嗦。” 李思颖觉得这条短信怎么看都有一种嗔怪的意味在里面，反反复复每个字都琢磨了一遍，自信无比。看着看着，心里就跟一只小猫在挠痒痒一样，要是能看到徐汀兰此刻的表情就好了。 月考就像是打桩，在高三学生通往高考的路上，打下一个个坚实的桩子，让他们查漏补缺，取长补短，稳稳地前行。 后面几次月考，李思颖没有使坏，就老老实实告诉徐汀兰前50名的名次，也不会刻意把自己放到最后。徐汀兰会回复，不过每次只有一个“嗯。”这就是她们每个月的短信来往。 李思颖觉得徐汀兰就像是一只胆小精明的河狸，用树枝在自己的窝边筑上一圈结实得密不透风的坝，把她自个儿圈在里面围得水泄不通，让人窥不到半点心思。 转眼已是深秋临冬，天气转冷。 这几天，李思颖发现身后的位置空了两天，陈子烨已经连着2天没来上学了。 她本来也没在意，是虞燕燕隔三差五的过来打听，才惊觉2天没见到了。 第三天的时候，陈子烨来了，无精打采的样子，如丧考妣。 李思颖心细，虽然陈子烨平时性格也比较内向，但是这会儿的沉默跟以前不太一样，少了那么点鲜活的人气。 下午的课结束后，打扫卫生，今天轮到李思颖值日，黄清清习惯性地等她。高三开始就有了规定的晚自习，所以基本上扫完地，保证地上没纸屑就行，不用把凳子放到桌上，因为吃完晚饭同学就会回来接着自习。 扫地的时候，有人捡到一个钱包，在两列桌子的中间。黑色短款折叠的，一看就是男生的。 黄清清说：“放讲台的抽屉里吧，待会晚自修开始前说下看是谁掉的。” 有人反对：“待会我们也去吃饭了，放抽屉里不安全。“ 最后有人建议直接打开钱包看下就行了，看看有没有照片，或者看看钱多不多，不多的话就暂时放讲台抽屉里。 李思颖觉得开别人钱包不礼貌，钱包是个比较隐私的东西，刚想开口就看到那几个人已经把钱包打开了。 “是陈子烨啊，咦，他旁边的男人是谁啊。“那几个人围着看照片，一边讨论。 李思颖的眉头跳了跳，她直觉有点不妙，几步快走过去，拿过钱包，抽出被同学拿在手里的照片：“别看了，可能是堂表哥吧，我去给他送去，免得他发现钱包不见了着急。” 李思颖瞥了一眼照片，陈子烨笑得灿烂，旁边的男人比他高了半个头，戴着眼镜，笑得温文尔雅，应该还不到30岁。 在那几个人还没回神的时候，李思颖就向食堂走去了。黄清清眼神转了转，立马跟上去。 “喂，你是不是觉得那个照片不正常？”黄清清一脸贼兮兮的表情。 “不确定，不过毕竟是人家的事情。”李思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她以前总觉得陈子烨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不一样，原来可能是这个原因。钱包里的合照，一定是分外重要的人。 还没走到食堂就看到陈子烨紧张地往回跑。 李思颖拦住陈子烨：“你的钱包，掉教室里了，下次当心点。” 陈子烨的脸色白了白：“你们……怎么知道是我的钱包？” 李思颖：“刚他们几个打开来看过，发现有你的照片，我就先给你送过来了。”李思颖说得自然，刻意没有提那个照片上的另外一个男人。 陈子烨有点不自然地拿过钱包，踟蹰了会，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秋风吹得陈子烨的校服空荡荡的，背影说不出的寂寥。 李思颖想，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几个秘密，这些秘密会让青春变得丰富多彩，会让人的心性变得更加成熟，但是，守着这秘密的孤绝清冷，同样也是成长的代价。 第三十九章 十二月的天气，霜风凄紧，赶着上学的学生，双手揣在口袋里，行色匆匆地往学校走去，到了教室里，四十几个人的人气加上呼出的二氧化碳，就会让教室暖和很多。 但是有一个纤瘦的身影，静静地，隐在路边商铺的角落，盯着那道黑洞洞的楼梯口。 时不时地跺两下脚，搓着双手。等到那楼梯口下来那抹倩影，纤瘦的身影才跟上。 走在前面的是徐汀兰，跟在后面，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的，是李思颖。 李思颖对徐汀兰，实在是想念的紧。 她除了汇报月考成绩以外，不敢发其他的消息给徐汀兰，她怕自己过分的热情会让那个女人退缩。 明明在一个教学楼，却不能走过去，明明相距不过百米，却不能见。这种感觉就像是每天在她心上煎熬着一盅药，心酸苦涩。 她只能这样，偷偷地，保持一定距离地，看着她朝思暮想的女人。和她一前一后进入学校，然后两个方向分道扬镳。 徐汀兰的人缘非常好，她之前带过的学生，也就是现在的高三，很多学生看到她还会跟她打招呼，她有时候会亲切得拍拍那学生的肩膀，还有她现在带的高一，基本她每天去学校的路上，都会遇到认识的，谈笑风生。 李思颖多想站在她旁边的是自己。 一开始，李思颖是绝对不想让徐汀兰看到自己的，但是渐渐地，有那么些期许，徐汀兰在某个瞬间会不会回头，会不会看到自己，直到后来，心里都有点哀怨了，怎么还看不到自己…… 高三的晚自习时间，是晚上6点半到晚上的9点半。 9点半一过，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黄清清今天感冒，没参加晚自习，放学后就直接回家了。李思颖一个人收拾完书包走出教室。 她故意走得很慢，等大部分的学生都走光了，她才走到校门口。以往黄清清在的时候，她不会这样，她不需要别人过多的安慰和同情。 她慢慢走到那排商铺的楼下，鬼使神差地就好像被施了定形术。 那道楼梯口，依旧那么黑，连月光和路灯都透不进去。李思颖心想：也不知道楼道里的灯，是不是好的。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李思颖一动不动地像尊雕像一样站着，直到脑海里有个声音提醒自己，末班车是晚上10点。 她叹了口气，接着往车站走去。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商铺基本上这个点也关门了，只有几个还卖着牛肉粉丝汤这样的夜宵摊还营业着。 李思颖的眼角突然瞥到一个人，精瘦黝黑，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暗了的缘故，李思颖觉得这人的眼睛特别精亮，跟他整个人瑟缩的感觉非常不符合。他捧着杯珍珠奶茶喝着，几乎贴着李思颖从她左侧走过。 李思颖甫一感觉那人贴了下自己，便警惕地往右边靠了靠，等那个男人头也不回地走出几步，李思颖才松了一口气。突然身形一顿，想起了什么，一摸口袋，手机不见了！ “喂，还我手机！”李思颖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追去，这手机里有很多她和徐汀兰的短信，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李思颖的叫喊声，在这深夜空旷的巷子里特别突兀响亮，几个行人纷纷侧目，但是没有人上前帮她，也不晓得是没反映过来，还是不敢上前。那个男人听到李思颖的叫喊声，直接变走为跑。 李思颖背着书包，根本跑不快，眼看着那个男人就要跑到大马路上。李思颖追得心里火急火燎，她本来就是靠路边走的，一个不小心被路边的台阶给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往前摔了一跤，小腿一阵钻心的刺疼。 但是李思颖更惦记手机，等她爬起来，哪还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李思颖大喘着气，心里懊恼难过极了，一辈子对小偷没这么深恶痛绝过。 她站在原地，前面几步远就是大马路，来往的车辆呼啸而过。她突然好想哭，如果可以的话，她好想跟那个小偷说，把手机还给她，她愿意给钱。 那些短信，是她仅有的不多的念想了。 李思颖看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拍了拍腿上的尘土，准备往公交站走去，再晚，末班车就没有了。 拍着拍着，李思颖感觉右小腿的裤子上有点湿湿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摔跤的地方，并没有水坑，但是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小腿现在还是疼的，疼得整条小腿没什么太大的知觉。 她弯下身子，昏黄的灯光下，确实感觉黑色的校裤上有一滩水渍一样的东西。用手摸了一下，湿的。 李思颖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把手掌伸到眼前，满手的血，扑鼻的血腥味。 她愣住了。 几秒钟后，她慢慢惦着脚走到路灯下，缓缓地把校裤卷起来。因为天气冷了，她在校裤里还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棉毛裤。 她坐了下来，借着微弱的路灯光，看到淡粉色的棉毛裤上，小腿的位置，一片殷红。血迹就跟电影里拍戏一样，夸张瘆人。 李思颖被吓得懵住了。 除了例假的时候，她从来没见过自己流这么多血，与其说现在是疼，不如说她更怕。她不敢去掀开棉毛裤，她不知道自己伤得怎么样，她只知道现在的右小腿，疼得麻木，究竟什么情况下会流这么多血？ 这时候，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跑着朝自己过来。 李思颖没有回头，她还沉浸在受伤的事情里。直到那个人跑到自己的身边，焦急地喊了一声：“李思颖？“ 李思颖缓缓地抬头，看到徐汀兰的那刹那，她的害怕、无措、疼痛终于找到了点依靠，带着哭腔，颤颤抖抖地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掌，哆哆嗦嗦地说：“我……流了好多血。“ 徐汀兰当时是在屋里看书，突然感觉好像听到了李思颖的声音，她不太确定，就出房间走到走廊上往下看。正巧看到靠近大马路的地方，趴在地上的李思颖。 她没多想，赶紧跑下楼，就看到李思颖已经背对着自己站了起来。 徐汀兰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前，应该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事吧？ 就在她准备收回步子的时候，看到那孩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诡异地又坐在了地上。 因为李思颖当时是背对着徐汀兰，徐汀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眉心突突地跳，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小跑着过去。 当李思颖举着满是血的手时，徐汀兰紧张的瞳孔都缩了下，倒吸一口冷气：“伤到哪里了！？“ 李思颖也不知道自己伤到哪里了，眼神惶恐地摇了摇头。 徐汀兰蹲下来，就看到那淡粉色的棉毛裤上，印染的鲜血。她伸手轻轻地，把棉毛裤沿着裤腿往上卷，白皙的小腿上，沾满了鲜血，还在往下淌，分外刺目。卷到小腿胫骨中间位置的时候，听到李思颖“嘶“了一声。 徐汀兰的手抖了抖，她觉得她的心都快揪成团了！只能更轻地更缓地，再把裤腿往上挪了点，一个大拇指大小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第四十章 “你在这等我，我回去拿包带你去医院！等我！“徐汀兰没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她把李思颖的书包拿下来，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里。 李思颖这会儿倒是元神归位了点。 其实她就是被自己吓的，因为当时的小腿是一种疼到一定程度近于麻木的状态，还以为小腿怎么样了。 真看到伤口了，李思颖反而舒了一口气。而且现在小腿的知觉慢慢回来了，虽然比刚才更疼了，但是这种疼让她心里还踏实点，好过那种麻木地感觉。 没一会，徐汀兰就拿着包下来了。先跑到马路上拦了辆的士，然后回来把李思颖抱到车上。 上了车后，直接让的士师傅开到最近的医院。 的哥就是活地图，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就把车开进了市三医院，还直接开到了急诊科大楼门口。绿油油的急诊门牌衬得此时的医院格外冷清寂静。 也亏得是晚上，不然白天她们连医院的正门都进不了，私家车会停满医院的车位和空地。 徐汀兰先开门下车，伸手抱过李思颖，温声但是略带焦急地说道：“来。“ 李思颖听话的把身子挂过去，双手环上徐汀兰的脖子，感觉都能触到她颈部跳跃的动脉。 医生刚一看到李思颖裤腿上的血时，也是一阵惊讶：“被撞了？“ 李思颖不好地说道：“摔了一跤。” 医生扶了扶眼睛，拿消毒过的酒精棉签清理着李思颖小腿上的伤口，清理过后发现，伤口其实还要小，就一个指甲盖大小都不到，只是伤口很深。 “你这摔的也太不巧了，伤到血管了。”医生上下左右摸了下，问了下李思颖的感觉，就李思颖的伤口进行了消毒，敷了药膏，然后进行了包扎。 “这是口服的消炎药，配合着用 ”，医生把处方单给徐汀兰。 徐汀兰反复确认，直到医生一个白眼，说不放心可以来复诊后，才去结账配药。 等徐汀兰回来的时候，发现李思颖坐在空旷幽静的走廊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你爸妈打过电话了吗？”徐汀兰问道。 李思颖这才想起来，抬手一看表，已经快11点了，着急道：“你手机借我下，我手机被偷了。” 徐汀兰怔了怔，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 李思颖拨通家里的电话，果然电话那头很着急了，李思颖的父母打她手机是关机状态，又过了平时回家的点，已经准备去学校找人了。 李思颖简明扼要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嗯，现在徐老师陪着我在医院，待会我打车回来。” “不用不用，我直接打车到小区……”李思颖话还没说话，手机就被徐汀兰抢了去。 “喂，您好。” “对对，我是徐老师，她小腿磕破了，晚上一个人打车回去也不安全，今天让她住我那吧？” “不麻烦不麻烦，她明天上学也方便一点，我宿舍就在学校边上。“ “嗯好，你们放心吧。” 李思颖全程一字不漏地听完，眼睛就没离开过徐汀兰的脸。 但是徐汀兰太淡定了，每次都这样，等自己有事的时候，她才像至尊宝一样踏着五彩祥云而来，自己一好就又回到了她自己筑的窝里，让你捞不到看不着。 李思颖垂着头瓮声说：“你明明要离我远远的，何必让我住你那儿呢。”李思颖这话里，九分是气话，一分是委屈。 能和徐汀兰住一起，她的心情就跟五彩的蝶翼在心里翻飞一样斑斓，但是一想到只有自己受伤才能这样，心情就无比沮丧。 徐汀兰刚才没怎么考虑就抢回了手机，让李思颖今晚和自己住。 每当她觉得能把自己和李思颖的关系摆成一个四平八稳的天平时，总会有突发情况，让她丢掉所有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防御。她就像是一个鼓起来的气球，不小心被李思颖给说穿了心事，“噗”的一声，泄了所有的气。 “李思颖，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徐汀兰叫了李思颖的全名，以一种李思颖重来没听过的语气，甚是疲惫。她突然觉得这孩子真会趁火打劫，逼起人来让人哑口无言。 李思颖的胸口好像被重重地锤了一记。 她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徐汀兰，发现她眼神就像一口深井，把所有的情绪都控制在最深处。 李思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懂事。 徐汀兰为她忙上忙下，还为自己考虑到深夜回家不安全和明天上学的问题，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自己非要趁火打劫逼她。 两个人静坐了一会，徐汀兰站起来，脸上恢复了点笑容，边弯腰准备去抱李思颖边说道：“走吧？“ 李思颖轻轻推了推徐汀兰的手臂：“我自己走吧，你看你大冬天的都出汗了，我尽量不踩地就好了。“ 徐汀兰盯着李思颖看了一会，直到确定这孩子没有逞强的成分在里面，才点点头：“那慢点，我扶着你。“ 在医院门口打车的时候，李思颖低着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徐汀兰微微笑了笑，揉了揉李思颖的脑袋，没有说话。 这孩子的善解人意，让她心里软成一片汪泽。 第四十一章 上楼梯的时候，李思颖是徐汀兰背上去的。李思颖伏在徐汀兰纤瘦的背上，闻着那熟悉的气息，觉得分外安心。 徐汀兰给李思颖找了套自己平时穿的睡裙，又拿了一条小内：“这是我买来洗了还没穿过的，你……应该能穿。“ 李思颖闷闷地接过，有点害羞。然后看徐汀兰又拿了一个脸盆和一块新的毛巾出来：“你腿有伤，没办法淋浴，你就……稍微洗漱下吧。“ 卫生间本来就有盥洗盆，徐汀兰拿这个脸盆出来，意思不言而喻。 李思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透，站在卫生间里面把徐汀兰往外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出去。“ ”哎……你别推我啊，牙刷在下面的柜子里，有个新的还没拆……“徐汀兰觉得这孩子还是没变，一样地害羞。 李思颖洗完出来，换上了徐汀兰给的睡裙，原本白皙的小腿，贴了纱布绷带，隐约印出的血迹分外显眼刺目。 她手上拿着换下来的小内和沾血的棉毛裤，有点拘谨地问：“可以洗完晾你这里吗？我怕棉毛裤上的血干了不好洗。“ 徐汀兰走过来：“我帮你洗吧，你去坐着吧。“ 李思颖像踩着地雷一样，瘸着倒退一步，摇头道：“不不不！我自己洗，你站那儿不许过来。“嘭的一声，就把卫生间的门给关上了。 徐汀兰笑着摇了摇头。 等两个人都洗漱好，已经是凌点一刻了，徐汀兰让李思颖睡右边，怕晚上自己不小心压着她受伤的小腿。 关了床头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五官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徐汀兰沐浴过后带着水露般的清香，萦绕在李思颖的鼻翼间。被子厚实温暖，也带着那人独有的气息。 在这寂静无声的黑夜里，李思颖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仿佛就在耳边。 她规规矩矩地双手放在肚子上，两腿伸得笔直，像尊木乃伊一样躺着。 徐汀兰也是仰面躺着。她睡不着，但是理智告诉她，最好立刻睡着，睡不着也得装睡。所以她闭着双眼，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 李思颖适应了下黑暗后，房间里的一切又开始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外面的路灯和月光穿透纱窗，投射进点点氲亮。 李思颖微微侧头，就看到徐汀兰精致的侧颜，下巴到颈项是一条完美的曲线，欣长的脖子有一半掩盖在了被子下面。 徐汀兰明明就在她的面前，但是李思颖却觉得思念之情不减反增，一浪浪地盖过来。 她知道徐汀兰没有那么快睡着，只是不想说话而已。所以她很听话地也没有开口，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的和她独处的时光。 李思颖也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多久，直到徐汀兰微微动了动。李思颖在徐汀兰动的那一刹那，就收回视线，又做回木乃伊。 结果徐汀兰哼哼唧唧地翻了一个身，然后面对着李思颖侧了身过来。李思颖觉得徐汀兰的呼吸若有若无地轻轻拂过自己的耳廓和脸颊。 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徐汀兰是睡着了。她只有睡着了才会这么接近自己。 李思颖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徐汀兰，精致姣好的容颜，就像一朵即将绽放的玫瑰，在夜里展露芳华。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心里那些被压抑的情愫此刻就像是吸了水的海绵一样涨开来，涨得李思颖心口发闷，好像急需要做点什么，才能镇住这股肆虐的情绪。 李思颖微微抬了抬身子，往徐汀兰那边靠了一点，一点点逼近。李思颖紧张地不敢呼吸，怕自己的鼻息惊扰到睡梦中的那个人。 她轻轻地往上，嘴唇微微颤抖着，能感觉徐汀兰的呼吸掠过自己的下颌。 就在李思颖的嘴唇触到徐汀兰额前的那一缕发丝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最后，李思颖什么都没做，重新躺了回去，侧对着徐汀兰。 呼出那口一直憋到现在的气，然后很轻很缓地，把自己的手心，覆上了徐汀兰放在枕边的左手背上，就像是轻抚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然后，闭上了眼睛。 而李思颖不知道的是，在她的呼吸声均匀之后，徐汀兰微微睁开了眼睛，莹亮的光，在漆黑的屋子里，显得更为闪耀和动人。 徐汀兰对于自己这无耻的行径表示了极度的鄙视，她居然故意在李思颖面前假寐。假寐也就罢了，还有意无意地侧身对着她，这和勾引有什么区别？ 为人师表的节操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希望李思颖能做点什么，还是不希望李思颖做什么。但是李思颖在离身瞬间的那一声叹息，让她心里的防御都嘎嘣脆地碎了一地。 徐汀兰能感觉到少女那颤抖的克制，那是源于对自己更深的爱意。她是震撼的，感动的，欣喜的，她知道李思颖喜欢她，但她不知道李思颖对她的喜欢，是这么珍重和深厚。 少女的掌心，温热柔软，徐汀兰感觉自己的心，也被这掌心给温暖熨帖到了。 徐汀兰往李思颖身边缩了缩，终于也随着少女的呼吸声，睡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左右，李思颖先醒了。她平时就是这个点起床，虽然手机被偷了，但是生物钟还在。 她睁开眼，微微愣住。 现在的她，是侧躺着的，全身的感官系统告诉她一件事：她的右手正搭在徐汀兰的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上，而徐汀兰的左手正搭在自己的右手臂上。 徐汀兰还睡着。 冬季的夜，特别长，外面的天色还是暗的，路灯还勤勤恳恳地亮着。 李思颖重新闭上了眼睛，反正徐汀兰的宿舍就在学校边上，她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继续享受着这份难能可贵的亲近。 她眼睫微微颤抖，眼角湿润。 天知道，她对这份亲近盼望了多久。 6点的时候，徐汀兰的闹铃响了。她平时是6点15的闹铃，考虑到今天她和李思颖两个人的洗漱时间，还有李思颖受伤的小腿，所以提早了点时间。 徐汀兰伸手按掉手机的闹铃，李思颖也假装睡眼惺忪的刚醒，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环在徐汀兰腰上的右手，用来揉了揉眼睛。 她怕徐汀兰意识到两个人抱在一起睡了一晚又开始不自在，不过好像是她多虑了。 徐汀兰重新躺回床上，早起一刻对她来说真是无比艰辛。但是她想让李思颖多睡会，正咬牙打算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李思颖已经起身了。 “我先去刷牙，我早起惯了，你多睡一会。”李思颖抱着衣服就去了卫生间。 徐汀兰没出息地又迷迷糊糊了几分钟，终于清醒了点。暗自惭愧了一阵，就起床了。刚好李思颖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 “对了，你的棉毛裤还没干，我有一套保暖衣，你跟我差不多高了，应该能穿。”徐汀兰说着去拿那套保暖衣。 李思颖觉得不太好意思，还没想好要不要接的时候，徐汀兰就把那条保暖裤塞到了她手里，说道：“你先换上，待会我给你上药重新绑下纱布。” 李思颖看卫生间的门关上，里面传出刷牙声后，才慢腾腾地重新把校裤脱下，穿上徐汀兰给的保暖裤，然后再把校裤穿上。 坐到凳子上，轻轻卷起裤脚，把昨天的纱布慢慢撕开，里面的血和各种黄色的白色的药膏黏和在一起，颜色就像化了脓一样的难看。 牵扯到伤口的时候有点撕裂的疼，这会儿的疼痛感十分清晰，不像昨日疼的麻木般的浑浑噩噩，身上每根汗毛都跟着竖了下。 李思颖皱着眉头，直到把整个和了血和药膏的纱布给撕下来。 然后拿棉签沾了碘酒清理伤口附近，露出伤口里面，粉□□白的带着些许细小血丝的里肉，看的李思颖觉得这腿不是自己的。 这时候徐汀兰走了出来，看到李思怡已经把纱布给撕了下来，露出腥红的伤口。徐汀兰的心被刺了下，她暗自庆幸，昨天下了楼，并且追了上去。 徐汀兰上药上得很慢，很轻，生怕弄疼了李思颖，手都在微微发抖。下楼的时候，徐汀兰是扶着李思颖慢慢一瘸一拐下来的，她不太敢背着下楼。 下了楼梯后，李思颖对徐汀兰说：“你要不先走？我一个人慢慢走可以的，早自修快开始了。” 徐汀兰扶着她的胳膊一脸淡定地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上学路上的学生，高三的认识李思颖和徐汀兰的都关心的过来问了两句，想上前来扶，都被徐汀兰挡了。徐汀兰自己带的高一学生则是好奇地打量着李思颖，然后跟徐汀兰问好。 就这样，徐汀兰一直扶着李思颖上了三楼进了教室，才离开。 黄清清知道李思颖在徐汀兰那儿过了一夜后，整个人都春风拂面，仿佛喜欢徐汀兰的是自己，跟徐汀兰过了一夜的也是自己。 她兴奋地问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李思颖老老实实地回答：“无事发生。”气得黄清清直骂她榆木疙瘩。 上午的时候，李思颖的父母来了一趟，带来了一包衣服。 “你们把我衣服带来干嘛？”李思颖不解。 李思颖的妈妈心疼地看了看她女儿绑着纱布的小腿，说：“早上你徐老师打电话给我们了，说让你今晚在她那再住一晚，明天上学方便点，后天不是就礼拜六了么。让我们明天晚自修后来接你，我们想想，也好的。” 李思颖爸爸：“你住老师那边得乖一点，知道吗？” 就这样，晚上晚自习结束，李思颖和黄清清结伴出教室的时候，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徐汀兰。 浅灰色的呢质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紧身的牛仔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手里随意地拎了一串钥匙，李思颖的第一感觉就是：居家休闲。就像是等自己回家一样温馨自然。 黄清清捅捅李思颖的胳膊，跟徐汀兰打了招呼后，眉飞色舞地管自己先走了。 回到徐汀兰的住处，时间还不算晚，徐汀兰已经洗漱过了，回来后换了睡衣，等李思颖洗完才10点钟一刻。 徐汀兰给李思颖换了药，重新包扎好，问她作业都做完没，没做完的话写字台她可以用。 李思颖摇摇头，这种风花雪月的时候做作业直是自欺欺人，做得进去才有鬼。 徐汀兰给她上完药，就窝到沙发上看书去了，李思颖瞅了一眼，《沉思录》，心里略微感到差距感…… 她慢腾腾地挪到床边，咽了口口水，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默默爬上床。 “我去热点牛奶，你喝吗？”徐汀兰放下手里的书问道。 李思颖刚躺进被窝，闻言，点点头，但是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太好，就准备下床和徐汀兰一起去。 “躺着别动，我给你拿过来。” 李思颖于是乖乖躺着专心暖床。 徐汀兰拿着两个陶瓷的马克杯过来，李思颖微微一愣：“你怎么会有两个水杯？”这两个水杯颜色、款式都不同，不是一套的。 “我平时喝茶和喝牛奶分开的，不然喝茶的时候一股奶味。”徐汀兰递给李思颖平时她用来喝奶的杯子。 李思颖这才想起来，徐汀兰房间里木架上确实放着一小盒西湖龙井的铁盒茶叶。 喝完牛奶，徐汀兰把杯子洗了，差不多也11点了，上了床，只留了一盏灯光柔和的床头灯，自己刷起新闻来。 李思颖躺着躺着，就觉得枕头越来越软，也不知道是喝了牛奶还是徐汀兰在身旁的缘故，只觉得这种气氛温温柔柔的，困意就袭上来了。 卷帘西风，暖枕墙灯，这一室的氤氲温柔乡，让李思颖只想生生睡去，不愿醒来。 “困了？”徐汀兰看李思颖的眼睛都快闭上了。 李思颖：“嗯……有一点，我能不能像昨天一样抱着你睡？”李思颖说这话的时候，是跟着自己感觉走的，没多考虑，没多斟酌，就惦记着那个让自己心安的怀抱。 徐汀兰轻轻笑了下，“嗯”了一声，关了床头灯，便躺了下来。 李思颖伸手抱住徐汀兰，轻轻的，不带□□的，小脑袋还往徐汀兰的脖子里钻了钻，估计是本能反应，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徐汀兰的心里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软的塌方了一片。 伸手揉揉李思颖的小脑袋，笑着问道：“如果那天我没下来，你会来找我吗？” 李思颖闭着眼睛，摇摇头。 徐汀兰一愣：“嗯？为什么？” 李思颖已经是半睡不醒的状态了，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我觉得你太胆小了……” 这话说得不着边际，徐汀兰还想问，转头就看到李思颖已经睡着了。 徐汀兰也不确定李思颖是不知道会不会来找她，还是不会来找她。但是这两个答案明显都超乎徐汀兰的意料。还有，自己胆小是什么梗？ 徐汀兰想到当时自己收回步子时的犹豫，就有点后怕，如果自己当时没有上前，李思颖也没来找自己，她准备怎么办？难道强撑着打车回家吗，还是直接打车去医院？她身上连手机都被偷了，也不可能带很多钱。 心里涌过一阵阵的愧疚，差点因为自己的疏离，让这孩子遭罪。 自以为是地认为保持距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却不知，在这孩子的心里，这也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对自己的喜欢和依赖有没有淡下来尚且不说，只是伴随的信任，也会渐渐消失殆尽，直到最后，这孩子好也罢，坏也罢，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徐汀兰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一想到这，徐汀兰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感觉要从自己的心里剜去什么似的难受，忍不住用脸颊去贴了贴她的额头。 周五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李思颖的父母打车过来接李思颖。 “哎，要不我去考个驾照吧，家里没车太不方便了。”车上，李思颖的爸爸说道。 “你那眼睛，就算了吧，邻居好几次从你面前走过你都不认得。”李思颖妈妈数落完自己的丈夫就对李思颖说：“哎，颖颖，你要不高考结束后去考个驾照？” “说什么呢，她才几岁啊。而且她现在考出，难道你现在给她买车啊？”李思颖的爸爸对于自己妻子想一出是一出表示不满。 李思颖没听他们说话，她一直在回味早上和徐汀兰去学校的时候，徐汀兰对自己说的话。当时她扶着自己，说：“思颖，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不要有什么顾虑。” 那是徐汀兰第一次在本可以忽略名称的时候，却叫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没有带姓。 李思颖想起高二的时候做的那个梦，梦里，徐汀兰对自己说：“我在呢，不会没人要你的。” 多么相似的情景，多么相似的感觉，李思颖原本以为那个梦，是自己一个人理直气壮地自欺欺人，但是现在，她不会这么想了。 她还无法确定，徐汀兰这个阶段对她是什么感觉，是什么感情，但是不管怎么样，她能感觉到徐汀兰对自己深厚的关心和爱护，这是一种无法抹灭的伴随自己成长的恩情。 第四十三章 元旦放假的时候，李思颖的爸爸给李思颖重新买了一台手机，还是诺基亚的。 李思颖觉得诺基亚的手机有一个好处就是非常耐摔。 元旦过后，没有迎来1月份的月考，因为今年的寒假会提早一点，学校让大家全力准备期末考。 彭市难得的下了一场大雪，并且一下就是好几天。 路上，所有的车辆都开得小心翼翼。环卫工很早就开始在路边扫雪。 屋檐上，树上，绿化带，但凡是人不太接触的地方，都积了白雪，足有三四寸厚，蓬松蓬松的，很想让人伸手去戳一戳。 李思颖的印象中，很少看到能积起来的雪，每次出门都会忍不住捏个雪球，掂两下，冻的拿不住了才当沙包一样扔出去，反正她出门上学的时候天都没亮，也没什么人。 李思颖的腿伤好得很快，当时伤口主要是深，位置不巧，所以流了很多血，结痂后就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只不过等全好后留了个小疤，而且手一摸，会感觉那一小块的地方肉特别薄一点，好像直接能摸到骨头。 那天早上，她照例提早到，想在商铺的角落里等一会，却远远地看到小巷子里有几个老师在铲雪。 没有高三的老师，所以李思颖大多不认识，但是徐汀兰在里面。 她连外套都没穿，上身就一件灰色毛衣，显得特别单薄。 李思颖走上前去，不满地说道：“怎么要你们老师出来扫雪？” 徐汀兰拿着一把大的竹扫帚，正在把男老师铲过后留下的残雪扫到一边，看到是李思颖，笑了下：“老师不扫，让你们学生扫啊？这又不是大马路，环卫工不负责的。” 李思颖看着徐汀兰光溜溜的脖子就觉得冷，把自己身上的围巾摘了下来。 “哎，不用，你自己别冷到了。”徐汀兰知道李思颖想干嘛。 李思颖也不管她，固执地举着围巾站在她面前，绷着个脸说：“我进到教室就不冷了。” 徐汀兰拿她没办法，便接了过来，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进去吧。” 李思颖看她给自己戴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朝校门口走去。 这段时间，徐汀兰偶尔会主动给她消息。 没买手机的时候，会给她发QQ，买了手机后，会给她短信。虽然不多，虽然每次都是以关心她腿伤为开头，但是，足够让李思颖感觉到徐汀兰的改变了。李思颖也会跟她说些别的事情，比如小区有人用雪堆堆了一个三五米长的长城，还会拍照给她看，虽然当时的手机像素不太好。 现在的李思颖就像是冬天雪地里的一只狐狸，饶是积雪再厚，她也闻出了一点不一样的问道。 但是她什么也没表示，维持着这种状态，她怕把好不容易钻出窝的徐汀兰给吓跑了。 期末考的成绩，李思颖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 四平八稳地排在年级三十一名。然后她发现，陈子烨的名字已经连着三次考试没有出现在黑板上了。 高三的学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息——寒假。 大年三十晚上，李思颖没到12点的时候，就给徐汀兰发了短信：“新年快乐。”她怕12点的短信又被移动给吞了。 徐汀兰很快回了，多了几个字：“小破孩，新年快乐，平平安安的。” 李思颖虽然对小破孩三个字比较不满，但是她觉得徐汀兰的冰山似乎化了一个角，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陆陆续续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后，对下雪也就不怎么新奇了，这次的雪还没融完又下，道路两边的积雪堆都变成脏兮兮的褐色了。 李思颖给徐汀兰又发了一条消息：“今年的雪下得好多，美是美，就是出门不方便了。” 没多久，徐汀兰回了：“在有的人眼里，是美景，在有的人眼里，是灾难。” 李思颖没明白，想了想，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李思颖：“喂，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徐汀兰那边有点嘈杂，有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有点奇怪的声响。 李思颖：“那你说什么灾难不灾难的，害我乱想。” 徐汀兰：“你没看新闻吗，今年雪太大了，很多地方都闹雪灾，已经死了几十个人了。” 李思颖一想，嗯，自己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很久了，作业都做到很晚，难得的时间也用来看小说了，哪会留意新闻。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句别人的声音：“碰！” 李思颖不用问也明白徐汀兰在干嘛了，没想到徐汀兰居然会打麻将。 接着听到一个女的问：“兰兰，谁啊？” 电话那头的徐汀兰说：“学生，给我拜年的。” 然后听到那女的说：“哎哟，当老师真好，我过年别说电话了，连个短信都没有。” 李思颖听完，问道：“你开的是外音吗？” 徐汀兰：“没有啊，怎么了？” 李思颖笑靥如花地对手机那头的徐汀兰说：“兰兰，那你接着打麻将，我挂啦。” 徐汀兰笑骂道：“没大没小。” 作者有话要说：高中生活快要接近尾声了，好舍不得啊 第四十四章 李思颖的这个新年，过得无比顺心，家里稳定，自己成绩稳定，最主要的是徐汀兰也稳定，没什么意外的事情。 但是徐汀兰就没那么顺心了。 徐汀兰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她跟着父亲。 没多久，她母亲再嫁，后来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到后面，她和母亲的联系越来越少，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问候和走动。 父亲则多年孤身一人，徐汀兰懂事后，就觉得父亲这样太凄苦，自觉很体贴地对父亲表明立场，如果要替自己找个后妈，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记得她父亲当时说：“做你的后妈太辛苦，还是别轻易祸害别人了。”气得徐汀兰后来就没提过这个事，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渐渐体会到父亲对自己的疼爱。 徐汀兰这个年纪，正常来说都该结婚生子了，她好多同学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但她自己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还没。 她父亲倒还好，没有催婚，只是说有了对象就记得带回来让他把把关。只不过徐汀兰的七大姑八大姨显然比她父亲要急得多。 这次她婶娘过年来走亲戚，连带着把徐汀兰的父亲也“教训”了，说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不上心，还得靠她们几个婶婶来。 徐汀兰想回绝的，只不过她婶婶快了一步，说已经把她电话给人家了，到时候人家会联系过来的，是个非常老实的小伙子。 徐汀兰忍下一肚子的不快没说什么，年初八一过就回了学校的宿舍，倒不是不想多陪陪父亲，只是实在不想见什么亲戚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徐汀兰收到了陌生人的短信，陌生人自称是她婶娘介绍的，祝她元宵节快乐。 徐婷来才反映过来她还有个亲没有相。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汀兰也不好直接说自己没有相亲的想法。心想，以前也被迫相过亲，无非是貌合神离地吃个饭，各回各家，互不再扰。于是就礼貌地回复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因为徐汀兰自己不感兴趣，所以基本是男方问，徐汀兰答，她只知道男方的名字，其余一概没问。 男方约徐汀兰后天晚上在德兴路的一家连锁超市里面吃个饭。 徐汀兰还是第一次见人约超市吃饭的。她知道有些连锁超市比较大，是会引入一些餐饮店，但是都是小店面和小吃店。因着徐汀兰自己也没多少口欲，加上敷衍的心态，就没有多在意。 不过等她那天晚上到了超市，看到男方穿着超市工作服来见她的时候，她微微在意了。就算是应付相亲，也不该这么随便吧？如果今天是上班，完全可以另约时间。 不过徐汀兰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这说明这个男人肯定也无意相亲，这样更好处理。 他们选在一家家常菜的店里，男方自告奋勇推荐了一些小炒，徐汀兰也就客随主便。 吃饭的时候，男方又问了徐汀兰的工作情况，之前他只知道是老师，听到是高中老师后，眼睛都亮了一下。 男方等了很久也不见徐汀兰问自己，就主动说了自己的工作，说现在是储备干部，已经在学系统管理，只要干得好，再过一年应该能升经理。 徐汀兰心里给这个男人做了个总结：31岁，专科，超市普通员工。 男方没说薪资，徐汀兰也没问，她一点问的欲望都没有，连饭都不太想吃了。她不知道她婶娘是怎么想的，会给她介绍这个男人。 徐汀兰以前设想过伴侣的条件，外貌先不提，这个看感觉，感觉对了，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另外经济条件，不求家世背景，但是起码薪资需要和自己差不多，总不能让她来养对方。最重要的是性格，她希望她喜欢的人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想到这，徐汀兰的脑海里就突然蹦出李思颖的样子，如果……要自己来养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说，所有的择偶标准，都是可以调整的，最关键的还是喜不喜欢。 当然，这些都是徐汀兰的心理活动，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正正经经地笑着吃完的。反正吃完饭回家后，过一两天，再以一些官方版理由拒绝就好了。 但是徐汀兰这次明显是估计错误了。 一顿饭客客气气地吃完后，男方可能觉得气氛融洽，错把徐汀兰的内涵有礼理解成了可能有戏，直接说过两天想带着徐汀兰去见见他的妈妈。 徐汀兰吓得差点掉了筷子。觉得这次相亲委实超出自己的预料。不得不摆正了姿态在桌上就拒绝人家，不过还是比较委婉，说可能两个人性格不太相符，见家长就不必了。 男方立刻有点急了，说还没相处呢，怎么知道性格不合呢，他觉得徐汀兰很好相处，性格上没什么问题。 徐汀兰不知道这个男人智商如何，但是明显情商已经是负债了。只好忍下不悦，官方微笑着说道：“我觉得，没有再相处的必要了。” 这句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谁知男方却有点不依不饶了：“我是很认真地来相亲的，我觉得你各方面都比较符合我的预期，都还没开始了解就拒绝，这不是当相亲儿戏吗？” 徐汀兰觉得再说下去没什么意义了，她只想尽快结束这餐饭，于是说道：“那我回去考虑下，我晚上还有点事，这顿饭我请，实在不好意思。”，说完就去柜台结了账。 男方这会儿倒是没继续追究了，只说下次可以再约的，坚持送徐汀兰出超市，然后继续上他的班去了。 徐汀兰打了车，回学校宿舍。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还一肚子莫名其妙。 到宿舍刚好是晚上9点左右，徐汀兰觉得这时间足以说明她是“认真”考虑过，于是直接拿起手机给男方发了短信：“不好意思，陈先生，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耽误您时间不好意思。” 不到一分钟，男方电话过来。徐汀兰没接，按了静音后就把手机放一边，管自己去洗澡了。 她觉得她小看相亲的杀伤力了，简直是噩梦。 洗完澡出来，徐汀兰查看了手机，三个未接电话，然后两条短信。 “徐小姐，就不能接个电话好好聊下吗？相亲起码要诚意吧？”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婶娘那边你自己去解释。” 徐汀兰看完后，风中凌乱，她是做了什么事，还需要向别人解释？心烦意乱地不打算去理这个人了。 这时候学校的铃声响了，是高三的晚自习铃声。 徐汀兰这才意识到，高三是今天开学，高一高二要晚两天，过了元宵才开学。 她走出宿舍，来到走廊上，通过这里的玻璃能看到楼下的小巷。当时她就是从这里看到李思颖摔倒的。 没多久，就有学生陆陆续续地出来。徐汀兰居高临下，小巷子里走过的人尽收眼底，她突然很想看看李思颖。 就这样，一群群的学生走过，但是就是没有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后面已经没什么学生了，小巷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就在徐汀兰以为自己漏看了的时候，小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特别瘦长。 李思颖一个寒假没有见过徐汀兰，心里的思念就像积雪融化一样蔓延开来，也不知道徐汀兰回宿舍了没有。能不能去敲敲门，看看她在不在？就是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李思颖让黄清清先走。 黄清清表情复杂地看了会李思颖，突然顿悟了什么，一脸贼笑地说了句让她注意安全，就管自己走了。 李思颖这回学乖了，前后左右都瞧了好几遍，还特地把手机拿在了手上。来到那部楼梯口的时候，李思颖停住了脚步。 徐汀兰的心跳慢了一拍：她是打算上来找自己吗？ 徐汀兰就这么看着楼梯口的李思颖，心想：今天是偶然吗？还是曾经什么时候，她也这么站在楼梯口，等着什么，盼着什么，犹豫着什么？ 路面上的积雪都还没有完全化完，又因为还在正月里，楼下的商铺很多都没开门。空空荡荡的小巷里，李思颖的影子显得特别孤单萧索。 徐汀兰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眼角仿佛隐藏了点点亮光。就在她准备抬脚去楼梯的时候，李思颖缓缓的转身，朝车站走去了。 徐汀兰生生收住了脚，有点失落，有点庆幸。 理智又占了上风，告诉她，无论如何，李思颖现在是高三，最关键的时候，自己就算要吃窝边草，也不能是现在。 徐汀兰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有点嘀笑皆非，自嘲地笑笑：今天是怎么了，徐汀兰啊徐汀兰，你这吃的不仅是窝边草，还是棵嫩草，你下得了口吗？你跟她整整差了8岁，你已经快要到而立之年，而她的人生才刚刚要开启精彩的篇章。你等得起码？你敢等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愿不愿意等。 作者有话要说：嫩草不好啃啊 第四十五章 高三下学期一开始，就意味着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黑板上写着的日期就像丧钟一样，每天提醒着高三的学生，离判刑还有多少天。 当然，部分学生免疫这个丧钟。 高考对于李思颖来说，更重要的是离自主自立又近了一步。她恨不得翻个跟斗就大学毕业，好追上她那正经闷骚的老师。 李思颖书房的书架上，放着一个礼品袋，这是去年她给徐汀兰准备的生日礼物。 就差那么几天，她相信这礼物就能送出去，只是，人生没有如果。她现在倒没什么后悔的了，反正，迟早是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只不过今年的生日礼物，她没有准备，李思颖怕书架上再多一份送不出去的东西，来天天堵她的心情。 这一天，李思颖下了公交，正准备去学校的时候，就看到陈子烨从另外一辆公交上下来。李思颖一般比较早到，因为想在楼梯口守着徐汀兰的身影。现在她不用躲躲藏藏跟在徐汀兰身后了，很多时候她也会上前故意装作偶遇，同行一段路。 当然，不能每天都“偶遇”，李思颖把“偶遇”的频率控制在让徐汀兰怀疑但不确定的程度上。 李思颖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默默在陈子烨身后走着。 前面的陈子烨刚准备进入小巷的时候，路边突然上来一个年轻的女人，大概也就二十来岁，气势汹汹地对着陈子烨说着什么。 陈子烨则像是见了鬼一样，脚下突然拐了方向，往回走来。好巧不巧，李思颖没法默默走自己的路了。 她听到陈子烨边朝自己这边走来，边和那女的说着什么。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李思颖依稀听到了一些。 陈子烨：“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别跟着我。” 年轻女人：“你别假装一问三不知，我那天看到过你！” 李思颖看陈子烨都走到跟前了，是打招呼呢还是不打招呼呢，正犹豫的时候，就对上了陈子烨的目光。 他眼里的无措和恐惧，还没来得及掩藏。 李思颖尴尬地抬抬手，然后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走掉。但是显然那个女人不这么打算，她一看到李思颖和陈子烨招手，就换了一种冷嘲热讽的口气说道：“这是你同学吧，你要是不懂得收敛，就别怪我去你们学校找你们老师和同学。” 陈子烨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就像被糊了一脸的白色墙漆，但是横眉竖眼地“你”了半天，还是蹦不出半句话。 李思颖不知道陈子烨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这个女人是在威胁他，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李思颖没抬腿就走，低声问陈子烨：“怎么回事？” 陈子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倒是那个女人阴阳怪气地说：“呵呵，这会儿你怎么不说话了，有本事搞同性恋没本事承认吗？还勾引别人老公！” 陈子烨这回是眼睛都被气红了，吼道：“我没有！”脚步不停地朝马路走去，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他怕遇到更多的熟人。那个女人也步步紧逼地跟着。 李思颖左右留意了下，幸好这个点还早，路上没有同班的同学。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三个人来到大马路上，这里车辆不息，但是行人不多，而且学生不会从这里走。 那女的一直拉拉扯扯，非要面对面跟陈子烨说话，陈子烨则气得别开眼睛，就是不想看那女人的脸。李思颖大概是明白了，冷着脸对那个女人说道：“这位女士，这里是学校，请你放尊重点。还有，话不能乱说。” 女人本来还想借着李思颖来吓吓陈子烨，结果没想到李思颖居然是帮着陈子烨的，当下感觉被踩了尾巴，叫到：“我乱说？他勾引我老公发的短信都还在呢，我还见过他们一起吃饭逛街，还拉手，我这叫乱说！？”然后转头对着陈子烨说道：“反正如果以后我再看到你给我老公发短信，我就去你们学校闹！看看你们老师管不管你这种变态！” 李思颖看陈子烨不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像被骂的是自己，冷声道：“他不会再发消息，你与其管别人不如好好去管你老公，还有，别拿老师来威胁，你要是敢去学校，我们也可以把所有的短信和照片闹到你们小区去，看看你老公还要不要待下去。”说完就拽着陈子烨的胳膊往学校走。 身后的女人仍然骂骂咧咧：“你威胁我，我跟你讲，没用！你最好别给我逮到再联系我老公！” 李思颖把一声不吭的陈子烨拽进小巷子就放了手，然后大步朝学校走去，头也不回。 陈子烨在原地愣了一会，还是追了上去喊道：“喂，李思颖。” 李思颖没停下，一直走到教室都没再理陈子烨。 她是被陈子烨气到了，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如果换做别人也就算了，可能是陈子烨和李思颖一样的性取向，李思颖总觉得有一种自己的同类被欺负的感觉，偏偏这个同类脑子不灵光，尽是做丢脸的事情。 上午第一节 课的时候，陈子烨偷偷写了张小纸条给李思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中午吃完饭去下操场？” 李思颖犹豫了下，写道：“好”。 三月的天气，和风细细，杨柳依依。 和陈子烨走在操场上，李思颖突然觉得很可惜，将近3年的高中生涯，居然没有和徐汀兰在操场上散过步。。 “李思颖，你……会觉得同性恋恶心吗？”陈子烨小心翼翼地问道，直觉告诉他，李思颖并不反感同性恋。 “废话，我要觉得恶心我会出来吗？喜欢同性异性，这都不是重点，但是你也不能……那是有妇之夫啊。”李思颖实在说不出“当小三”三个字。 陈子烨神色黯然，低着头说道：“他们没有结婚，只是订婚，那个女人是他未婚妻。” 李思颖仔细回味了下，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同样是在两个人之间插了一脚。 她想，如果有一天徐汀兰谈恋爱了，只要她幸福，李思颖绝对不会再纠缠。很可能，会删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躲在离她远远的地方，用情深到一定的地步，如果不借靠距离，很难自制。 这个假设突然让李思颖心里一沉，饶是假想，也是生生疼了一下。 只听身旁的陈子烨继续说道：“他并不喜欢女人，但是年纪到了，家里都开始催了，安排相亲，他实在没办法，就和这个女人订婚了。后来认识我，他说他会取消订婚的。” 李思颖：“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陈子烨：“有小半年了。” 李思颖：“那他和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订婚的？” 陈子烨：“去年五月份好像。” 李思颖叹了口气，心想：认识快小半年了，人家如果有心，早退婚了，还会让这个女人来闹吗？ 李思颖：“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知道你跟他的事情的？” 陈子烨：“上个月，我和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突然遇到了这个女人。上个星期，这女人拿了他的手机，看到了我们的短信。” 手机里有了秘密，就会上锁，况且这么私密的东西，肯定不会离身，那这个女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拿到的手机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事情，李思颖看着陈子烨，就觉得这个人的脑子一定被稻草塞满了，她也不想帮他分析了什么，只是提醒道：“陈子烨，就算这个男人最后退了婚，你们在一起了，你也总不希望是要他养你吧？自己没有能力，很多事情就没办法争取。六中又不是一个很好的学校，你现在名次一百开外，你应该知道本科和专科的学历，以后找工作是有很大区别的。” 李思颖语重心长地再补充了一句：“而且，现在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你的学校，你的电话，她要有心，连你家的地址都可能弄到。你自己权衡下吧。” 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即刻，如果当事人听得进去，这便足够，听不进去，忠言始终逆耳。 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是有底线的，包括感情。 第四十六章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徐汀兰的短信发得倒是比以往勤了。 大部分是高考语文的知识点，徐汀兰想到什么就会发给李思颖。一边嘴上说着李霞老师经验丰富，一边又是不放心的给李思颖查漏补缺。小女人的矛盾心思展露无遗。 这小灶开的李思颖心里暖暖的。 五月二日晚上，李思颖突然感觉房间里的玻璃窗抖了一下。因为最近小区后面有个工地在施工，噪音很大，想着可能是打钻的缘故，也就没往心里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李思颖才知道，汶川发生了地震。 陆续的几天里，持续报道着汶川地震的相关新闻，连一向不关心时事的李思颖，也留意了起来。 因为伤亡实在惨重，举国哗然。 家里的报纸变成了黑白的，学校让学生起立默哀三分钟，所有网站都以黑色为底，甚至男同学说，游戏也被限制登录。 全国上下沉浸在一份阴影笼罩的哀伤之中。 李思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她在那时候，才深深地感到，好好地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希望她身边的人都能一世安康。学校组织了募捐，李思颖头一次这么积极，把零用钱攒下的三百都捐了上去。 那天李思颖特别有感触，给徐汀兰发了一条短信：“无能为力是世上最难过的事情，庆幸你我如今尚好，还可来日方长。”这条短信半是感慨半是倾诉，还有点表白的小心思。 结果徐汀兰回复了一句：“恩，多留意下汶川地震的事情，可能今年的高考也会涉及，多方向的准备一些。” 气的李思颖把手机扔床上，直骂徐汀兰不解风情！ 高考第一天，李思颖来了例假。 这位亲戚从来都是月初来，回回赶上考试，听话得不得了。 六中作为高考考点，已经封闭。早到的学生在学校的食堂里等着，三三两两地坐着，大部分的人还在翻着资料。 李思颖趴在食堂的桌子上，和黄清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背着语文必背的古诗词打发时间。小肚子隐隐地发涨。 感觉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背，然后黄清清脆生生地喊了声：“徐老师！” 李思颖回头，正是徐汀兰。 徐汀兰在家里是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 好像这几天是那孩子的例假时间，会不会不舒服？考试用的东西有没有都带齐？会不会太紧张？ 徐汀兰觉得自己高考那会都没想过这么多，自我说服道：我是她老师，好歹是自己带了两年的，高考过去看一下，也不过分吧？ 就这么一直自我说服着来到了学校。 “你怎么来了？”李思颖知道，高考的这两天，因为学校做了考场，高一高二是放假的，而且监考老师也是其他学校派来的，徐汀兰今天根本不用来学校才对。 “来看看你们啊，心里太紧张了。” 黄清清忍不住笑着说道：“老师，考的是我们，又不是你。” 徐汀兰：“看你们考比我考还紧张。”转头看到李思颖有气无力地趴着，问道：“怎么无精打采的，来例假了？ 李思颖沮丧地说：“如期而至。” 徐汀兰安慰道：“还好你不太痛经，水杯带了没？” 李思颖指了指矿泉水：“天太热了，买了瓶水。” 徐汀兰眉头微微皱了皱：“例假来了还喝凉水，你是觉得痛得太轻了是吗？” 黄清清眼观鼻，鼻观心，看着像是心无旁骛地在看考试资料，但是耳朵就像是狐狸一样竖着，一字不落。 徐汀兰：“去我办公室吧，我把我杯子给你。”转头对假装用功的黄清清说道：“黄清清，一起去我那吧，我办公室里透气一点。” 黄清清自觉不想当发光物体，摇摇手说道：“不用不用，我懒得动了。李思颖你去跟老师拿杯子吧。” 李思颖心里笑她的精明，忽略她的挤眉弄眼，跟着徐汀兰就出了食堂。 办公室里没有人，其他老师这会儿肯定是放假休息。 徐汀兰按下饮水机的电源，然后把窗打开。 今年夏天热得特别早，八点多的太阳已经气势汹汹，所有的植物都开始焉仄仄的，知了却叫得起劲，此起彼伏。 徐汀兰开了空调，不过温度设得不低，她怕李思颖待会出去会不适应。 李思颖就坐在徐汀兰的位置，趴着看她走来走去，突然问道：“高考完后，我找你的话，你还会理我吗？” 徐汀兰灌水的手抖了抖，差点烫到自己，假装镇定道：“当然会了，待会就要考试了，别胡思乱想。” 李思颖看着徐汀兰拿过来的保温杯，笑道：“你是怎么灌的，杯口都是水。” 徐汀兰剜了她一眼：“我舔了一圈，可以吧？”她发现李思颖就是会趁火打劫，专挑自己不敢拒绝的时候说一些话。 李思颖笑眯眯地喝了口水：“做老师的，不能言而无信哦。”活脱脱就像一只小狼崽，露出两颗小小的尖尖的犬牙，舔一舔自己的爪毛，好整以暇地看着角落里的徐汀兰。 徐汀兰感觉被她逼到了死胡同，一脸郁闷不能发泄。 第四十七章 李思颖是6月26日晚上查到自己的高考成绩的，521分，二本线没有问题。 李思颖心里的想报考的是临近的城市郢市的Z大，按照往年的录取分数线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毕竟分数没有领先很多，专业上可能会吃亏一点，但是总而言之，也算圆满。 她本来也不是学霸型的，吭哧吭哧学了三年，这个成绩也算对得起自己了。 李思颖当晚就给徐汀兰发了短信，告知了分数。徐汀兰那边显然是开心的，后来两个人觉得打字累，又电话聊了一些专业的选择问题。 几天后，班里的同学自发在酒店订了谢师宴，邀请了自己班的任课老师，所有的学生都参加了。 席间，不少同学去老师一桌敬酒。 女老师基本是饮料，男老师象征性喝点啤酒。 李霞满面春风地在觥筹交错中游刃有余，笑得合不拢嘴，班主任的气势摆得妥妥的。 李思颖也跟着几个同学去了老师那桌，挨个敬过去。她跟在后头，只负责满脸堆笑地举杯，既不突兀也不失礼数。 到数学老师那的时候，李思颖没有跟着大伙直接举杯，而是很认真地看着数学老师，说了句：“倪老师，谢谢你。”然后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大半杯啤酒。 倪老师笑盈盈地说：“都说了不要客气，你这孩子……还一口气喝完了。” 两个人都没有提补课的事情，但是李思颖酒中的情意，倪老师是感觉到了的。也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啤酒。 桌上的老师和同学都在随意说着话推着盏，李思颖和倪老师之间的互动敬酒，并不惹眼，两个人干杯后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虽然说到底，老师的职业也是一份工作，但是对很多老师来说又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很多人终其一生在工作岗位上都无法体会到一种欣慰的成就感。但是老师却不同。 每一届的毕业生，都是花了自己心血带的，看着自己的学生考上理想的大学，就和自己的子女考上大学一样老怀安慰，比之更甚的，是多了一份自豪和骄傲。 八点多，就有老师起身告辞，陆陆续续也有学生回去。黄清清和同班的几个女生要去附近逛下屈臣氏，李思颖没同去，挥挥手跟她们道别。正想走人，一扫眼，就看到陈子烨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缩在角落自饮自酌。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就在准备撤回目光的时候，陈子烨抬了头，往这边看了过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会，陈子烨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终究是没说出来，一脸落寞地低下了头。 李思颖到底做不到视而不见，走过去，问道：“没喝醉先喝撑了，出去走走吧？” 陈子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着单肩包跟着李思颖出了酒店。 盛夏的夜里，闷热聒噪。陈子烨指了指前面的星巴克：“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吧？” 当时的的李思颖从来没去过星巴克，只知道那个绿色的长得像希腊神话里的女人是可以提供咖啡喝的。 两个人进了门，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 店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还有空位。李思颖跟着陈子烨也点了一杯拿铁，反正她也不知道什么好喝。 两个人拿了咖啡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幸好当时听了你的，收了心，总算赶上了本科。”陈子烨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落寞，一点都没有“幸好”的庆幸感，好像他的三本是随手捡来的。 李思颖心想，我怎么就不信呢。“我的话没那么管用吧？” “其实人的动力，无非两个，一个是希望一个是绝望。”陈子烨晃了晃手里的冰拿铁，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手里的动作停下，留下两个清晰的发音。 “我和他分手了”陈子烨喝了口咖啡说道。 李思颖心里“嗯”了一声。 她早就有感觉，三心二意摇摆不定的男人，多半不能指望他壮士断腕。但是她没说出来，举起咖啡喝了一口，差点眉毛没皱到一起，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苦？和她平时喝的速溶雀巢完全不是一个口感。 “他和我说，没法和那个女人分手，不然那女人会把他是GAY的事情摊开，闹得家里鸡犬不宁。”陈子烨冷笑了一声，红着眼睛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明知道他是GAY也不放手，而他，居然能接受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李思颖心想，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又不一定跟你一样是个纯GAY，万一是个双呢，在那女人看来，就是这个男人结婚前的肆意放纵，说不定没认识你以前，他们很恩爱呢。 当然，这些话李思颖都是心里腹诽，没舍得一棒子朝陈子烨砸去，嘴上说的是：“反正都过去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再费心费力地留恋。” 陈子烨叹息一声，闭上眼睛收了那一眸的红色，颓然道：“道理都明白，但就是没办法释怀。忘记一个人太难了。” “也没必要强行让自己去忘记，你就记着，记着那个人的好，也记着那个人的不好，到了一定的时候，这好和不好，会折磨得你筋疲力尽，到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放下了。”李思颖又逼着自己喝了口咖啡，嗯，还是那么苦。 “李思颖，你是不是……跟我一样？”陈子烨犹疑地问出了他的心里的问题。那时候他被那个女人搅得心慌意乱，没有心思去仔细回味李思颖当天的言行。但是过后仔细想想，却有点回过味来了。 他和李思颖最多就是打了几场乒乓球的交情，要说特别好，肯定没有，两个人放了学私下里就基本没联系过。 李思颖那会帮着自己说话的语气神情，活脱脱感觉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生气，虽然那女人骂的是自己。 李思颖又喝了一口咖啡，感觉好像没那么苦了，还有点醇厚的感觉，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跟你一不一样，反正，喜欢的，都是女的。” 陈子烨试着问道：“所以……你喜欢的是徐老师？” 李思颖：“！”，心想，我有那么明显吗？ 陈子烨看着一脸震惊的李思颖，好歹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我是知道你喜欢女生，才往徐老师身上猜的。你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问道：“那……徐老师也喜欢你吗？” 李思颖反问道：“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陈子烨一愣，回想了一些过往，不确定地说道：“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对你，跟别的学生不一样，好像对你很上心。” 李思颖身子往后一靠，整个人有点陷进沙发里，感叹道：“‘像’和‘是’之间，终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但是，徐老师，是一个值得去喜欢的人。”陈子烨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认真。但是随后，眼里又恢复了之前的落寞寂寥。 也许，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这个感情的阴影。就一如当年的李思颖对周晓瑶一样。 有的人，可能相伴走过几个年头，到头来，分开了，也就这么淡了，走了，散了。有的人，可能就因为一句话的投机，断断续续的只字片语，蓦然回首，已是算是经年好友。 第四十八章 7月中旬的时候，李思颖约了徐汀兰在外面吃饭。 当徐汀兰看到李思颖捧着一束康乃馨时，忍不住双手捂着嘴，心里有点百感交集。 “这可是你之前说的，不许退回了哦。”李思颖笑着把花塞到徐汀兰怀里。 徐汀兰想起，这还是高二的时候，李思颖要送自己生日礼物，当时拒绝后，为了不让她特别难过，才说如果真要送东西，可以毕业后送一束康乃馨。 没想到这孩子至今都没有忘记。 餐厅里，这个点，人既不多，也不少。几数目光被吸引过来。 徐汀兰微微红着脸接过，康乃馨有淡粉色的、鹅黄色的，也有洁白的，用百合和剑兰点缀，素净高雅、芳香清幽。暗道：幸好不是玫瑰。 李思颖看徐汀兰接过花，眉目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李思颖想约徐汀兰出去玩玩，她到现在为止，就没有出过这个省。 更重要的是，她有话想对徐汀兰说。 “八月中旬，学校里会组织教师去承德避暑山庄玩几天。”徐汀兰的眼神有点闪躲，这孩子炙热的目光里包含的是什么，她不是不明白。 李思颖：“之前春游的时候，你不是说千岛湖那边还有值得去看的地方吗，要不一起去玩两天？”之前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就是去的千岛湖。她当时就遗憾，人潮拥挤地随波逐流了一天，真正的景色却没有好好看。 李思颖不是没留意到徐汀兰的犹豫，不过没关系，就算徐汀兰不答应，她还是会找机会，跟她说明白的。 高三的时候，徐汀兰对李思颖态度的转变，让她看到了希望。 看着李思颖殷殷期盼的目光，徐汀兰终究还是没忍心拒绝。两个人约在一个礼拜后去千岛湖玩三天，住两晚。 只不过不巧的是，李思颖和徐汀兰当天吃完饭回到家，就接到舅舅的电话，外公快要不行了。 虽然好不容易才让徐汀兰答应，但是显然这个时候出去玩就太不孝了。 李思颖和徐汀兰说明了下情况，徐汀兰让李思颖安心在家，以后出去玩的机会，多得是。 没过两天，李思颖的外公就去了。走得还算安详，也算是喜丧。 因为李思颖的外公一直和舅舅他们住在乡下，丧事流程一切按照当地习俗来，报丧、入殓、搁棺……这一切的事情需要安排好几天。 幸好当时也是时值夏季，搁棺停灵的时间也不久。 李思颖这几天都住在舅舅家，她也不懂这丧事的习俗，大人们怎么交代，她便怎么照做。守灵的这几天，基本上晚上没法睡觉，隔几个小时就得起来，在灵堂前磕头跪拜。李思颖就缩在舅舅家的沙发上，和衣躺一会。 入殓前，所有的亲属都需要去一趟庙里，从舅舅家到村子里的庙里，有1.5公里左右的路，一路上隔几米就得在小路两边，插上一根红烛和三柱清香。李思颖带着小篮子，里面也装了红烛和清香，一路上顶着两个熊猫眼跟着大人们一路排到了庙里。 回过头去，看着一路上的小火苗，蜿蜿蜒蜒的，倒真像是替外公引路的。 李思颖的外公瘫痪在床上已经好多年了，感情并不十分深刻，所以守灵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加上几天来一直睡不好，李思颖愣是觉得只剩下了心神交瘁。 几个大人们哭一阵子缓一阵子，蜡烛摇曳，哀乐不衰。但是李思颖愣是没挤出眼泪来，只好在大人们哭的时候低下头去。 直到火葬那天，殡仪馆的人把外公的尸体拖进火化间的时候，李思颖才意识到，以后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外公了。 以前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模糊的印象，就突然像回放电影一样涌了上来。 那时候外公的腿还是好的，每次见到李思颖，总会从裤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一块、五毛的，让她去小店买吃的，而他裤子口袋里笼统也就几块钱和一包烟。 从李思颖乡下的家里去舅舅家，要经过一个小湖。有一次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在湖里放了一只鹅，李思颖去舅舅家路过的时候，那鹅不知道是把白白嫩嫩的李思颖看成了什么，从湖里飞扑过来就要啄李思颖。一路上李思颖是惊惧交加地哭着跑到舅舅家的，外公一听是只鹅欺负自己的外孙女，当下拎了锄头要去灭了那只孽障。最后那只鹅死没死李思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外公当时的义愤填膺。 外公腿不好了以后，很多人会带着礼品来看他，有些好东西外公总是固执地留着，等到李思颖来了之后会给她，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堂姐每次去都没有…… 等到火化间的门关上，李思颖没来得及跟进去，一个人偷偷去角落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等外公的事情忙完后，徐汀兰也要跟着学校去旅游了。千岛湖的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期间，徐汀兰发了一条让李思颖节哀的短信后，就没有其他话了。 李思颖会照例发一些短信给徐汀兰，但是徐汀兰每次回复都很简单，像是例行公事地敷衍，给一个“已阅”的态度。 开始还以为是徐汀兰在外地玩，不方便回短信，但是等李思颖回味过来的时候，徐汀兰又变成了一个柴米不沾，油盐不进的态度，简直就和高二那会一个样，李思颖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之前关系明明还很融洽，突然间又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李思颖不禁怀疑，徐汀兰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自己。还是说，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顺利毕业？难道她对自己就没有一丁点的私情在里面吗？ 最后几天，她也没发短信给徐汀兰了。 李思颖要当面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请拿一种动物来形容徐老师 第四十九章 李思颖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以后，通知Z大的开学时间是九月六日。 八月三十一日下午，徐汀兰就回了学校的宿舍。明天就开学了，她得收拾下屋子通通风，顺便收拾下自己毛线一样的心情。 她承认，她是喜欢李思颖。相亲的那天晚上，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以前有一个高考挡着，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她毕业再说。 可等李思颖毕业后，当她真的准备接近李思颖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问题接踵而至。 尤其是那天，得知李思颖的外公去世，徐汀兰意识到，横亘在她们俩中间的不光是年龄性别，还有各自的家庭。 她是她的老师，她实在没办法想象有一天，李思颖领着自己回家，跟父母说：爸妈，这是我喜欢的人，是我的高中老师。 徐汀兰觉得，这简直是要遭雷劈的。 而且，李思颖有勇气去面对这条路吗？她现在正值青春年华，还没有遇到催婚的压力，等她到了自己的年纪，她还能守着自己的初心吗？ 整个暑假这些问题闹的徐汀兰每个晚上都睡不好，只要一想起她，这些问题就会随之而来，甩都甩不掉。 徐汀兰知道，李思颖是个心志坚定的孩子，但是未来的路，太长了，徐汀兰现在，堵不起了，她怕将来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徐汀兰打扫完屋子后，垃圾打包打算去楼下扔掉。 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深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短袖淡蓝色衬衫，短短的马尾辫，几缕刘海被她别到了耳后。干净利落。 “你怎么会过来？”徐汀兰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李思颖：“不让我进去吗？刚我还碰到历史老师了，我说来找你拿东西。” 徐汀兰这才让开身：“你等下，我去楼下扔个垃圾。” 徐汀兰扔完垃圾，突然有种拔腿就走的冲动。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但是李思颖已经上门了。 她不忍心拒绝，但是又不敢接受，就这么慢腾腾地拖着步子。上下一趟楼梯，愣是走了十几分钟才回屋。 李思颖坐在沙发上，从徐汀兰开门时的表情，还有上楼梯的速度，她就知道，徐汀兰大概在想什么，无非是拒绝自己的话吧？想着怎么拒绝才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她从来都是这么“温柔体贴”。 李思颖第一次觉得喜欢徐汀兰喜欢得好辛苦。 自己就像是被吊了一根胡萝卜在头顶的毛驴，永远差那么一步。 看得到，吃不着。 徐汀兰刚知道自己对她感情那会的疏离，也没有让李思颖有过这种感觉，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气馁。 “我去给你倒杯水”，徐汀兰刚说完才发现，屋子里连水都还没买，“你想喝点什么吗，我下楼去买。” 李思颖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渴。” “那我去烧点水”，徐汀兰好像停不下来，总想找点事情做。 李思颖的心沉到了谷底。徐汀兰果然就是不想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徐汀兰就守在水壶旁等水开。因为徐汀兰的宿舍没有厨房，所以她平时烧水是把水壶拿出来放在桌上烧的。 她拿出平时喝茶的杯子，给李思颖倒了杯开水，刚转身，李思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她的身后站定。 两个人相距不过半米的距离。 徐汀兰拿杯子的手不禁抖了抖，溅出一些滚烫的开水。 “当心！”李思颖眼疾手快地接过杯子，“有没有烫到？”说着就要去看徐汀兰的手。 “没有”，徐汀兰微微把手抽出来。 李思颖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到一边，沮丧地说：“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没……不是……”，李思颖的话让徐汀兰感到心疼，这孩子每次都是先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那为什么……”李思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想说，为什么又回到了以前。但是她知道，如果徐汀兰不想面对，她肯定不会承认现在两个人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不用防得这么滴水不漏，我什么时候……逼过你吗？”徐汀兰的态度让李思颖有点心灰意冷，最后几个字更是低不可闻，仿佛是自己说与自己听的呓语。 “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李思颖注视着徐汀兰，缓缓地开口，打算把高二时意外的“表白”给完善下，让徐汀兰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的情意。虽然她意识到，今天的表白可能徒劳无功。 徐汀兰的手紧紧扶着桌子边缘，指尖泛白。她撇开了目光，那孩子炙热的眼神让她无法呼吸。 “如果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会强求你，逼着你。喜欢你也会变成我一个人的事情，不会来打扰你。” 李思颖深深地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你对我但凡有一丁点的感觉，求求你给我个回应，好吗？”最后两个字，颤抖的声音，祈求的语气，无不卑微到了骨子里，李思颖黑亮的眸子里，笼着一片水雾。 徐汀兰低着头，她不敢去看李思颖的眼睛，艰难地说道：“最美满的生活，就是跟平常人一样，井然有序，不含奇迹。你走的这条路已经很难了，若是跟我……更难。”徐汀兰说完更难两个字，只能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怕自己忍不住流泪。 “我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这条路很难，但是我从没有过退缩。你知道吗，那段时间你故意疏远我，我几乎没有学习的动力，但是我知道我没办法放纵自己堕落，我想给你幸福，所以我自己必须要努力。” 徐汀兰的眼角滑落一行清泪，这孩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她人生前进的指引。她不是不喜欢，她是不敢。徐汀兰只能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杯子里的水，渐渐冷却到了常温。 “所以……你终究还是没办法接受我对吗？”李思颖苦笑着说道。 徐汀兰还是不说话。 李思颖突然上前抱住徐汀兰，不顾她微微的挣扎道：“徐汀兰，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它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说完就放开了徐汀兰，退后一步，转身出了门，头也不回。 第五十章 多少人向往的大学生活，对于李思颖而言并没有多少的雀跃以待，只是完成学业，拿到文凭而已。 高三固然是苦闷枯燥的，但是李思颖并不想拿大学生活来挥霍弥补高三失去的自由和兴趣。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举重若轻的，她所在乎和关心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徐汀兰虽然没有接受李思颖，但是李思颖知道，她喜欢着自己。如果没有半点感情，不会拒绝得如此伤心欲绝。 她出来关上门之后，在门口停留了一阵，直到听到屋里若隐若现的泣不成声。 饶是如此，身后的门，岿然不动。 徐汀兰的顾虑一大堆，李思颖用脚指头想想就能罗列好几条，偏偏以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一条可以解决，就算她把胸脯拍伤了来赌咒发誓，徐汀兰该顾虑的还是顾虑，该犹豫的还是犹豫。 郢市离彭市很近，李思颖回家也就搭乘2个小时的快速客车，再转个半个小时的公交就到了。 她也没什么课余生活，平时上课、食堂、寝室三点一线。周末也不需要约会，一般的活动她也没兴趣参加，所以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回家过。 大一寒假的时候，约了黄清清、陈子烨两个人吃了顿饭。 黄清清依旧没心没肺。 陈子烨和李思颖的事情，她都知道了，所以当着他们俩的面也没什么避讳，开玩笑说：“怪不得现在单身狗这么多，你们这么好的资源，啧啧啧……” 陈子烨回敬道：“不要把内部原因归结到外部原因去。”言下之意是自己找不到男票别怪世上单身的男人少。 李思颖心想，一年不见，倒是牙尖嘴利了。 陈子烨说他大学里竞选了学生会干部，参加了摄影的社团，还会去肯德基打工，让自己忙得跟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黄清清逮着不放：“干嘛，怕一空下来就想男人啊？” “那倒不是，我一直在想啊，我跟别人不太一样。现在在学校里，可能还有大树罩着没感觉，等出了社会，可能是一步一个泥泞，多让自己接触下外界社会，早点成熟，没坏处。”陈子烨现在整个人不温不火，一眼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现在的他，更多的是内敛有度，而不是木讷害羞。 这番话对李思颖很有触动，她觉得的确不该把自己缩在一亩三分地里画地为牢。 大学和高中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高中是圈养，大学是散养，有的是自由安排的时间和精力。就看你怎么利用。 大年三十的晚上，李思颖在乡下的家里，陪着父母和爷爷看春晚。 小品接着歌舞，主持人舌灿莲花，可李思颖的心思就没在电视上停留过，大家笑她就笑。 手机一会儿捏手里，一会儿放桌上，一会儿开锁看下，一会儿恨不得关机，心不在焉只有自己知道，偏偏心里死不承认。 陆陆续续有来自同学的新春祝福短信，还有亲戚的，可是没有她心里所等的那个人。 李思颖心想，难道她真的毫不留恋，打算把自己就这么遗忘在匆匆的岁月里？ 大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习惯早睡，李思颖的妈妈和爷爷各自上楼回了房间。李思颖的爸爸晚上12点要放爆竹，所以歪在铺了厚垫的红木椅子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打盹还是看电视，反正脸上表情没怎么变过。 李思颖拿着手机回了房间。 自从暑假那次的不欢而散后，她没有再联系徐汀兰，死缠烂打她是不屑的，而且死缠烂打也要看对象，像徐汀兰这种，一味得逼着只会让她躲到更远的地方。 李思颖觉得，感情的事情，肯定是两厢情愿才能水到渠成的。就算是单方面的追，另外一个人也要给追的机会才好。反正那年的暑假，徐汀兰是零星半点的机会也没留给她。 眼看已经过了十一点，李思颖的心就跟外面寒冬腊月的天气一样降到了零下。 半年的时间，今天是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发一条短信给徐汀兰的日子，祝她新年快乐。可是李思颖死死地捏着手机，都快把手机捏碎了，她在不断提醒自己：就算你发了又怎么样，她不会接受你的。现在的你，和高中毕业那会没有什么不一样，你还是没资格没能力让她抛开所有来接受你。何必徒劳无功地再发消息呢，卑微的试探，至多换来对方情绪的上的一丝波澜，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就在李思颖放弃等待的时候，手机就响了。她的心砰砰地跳起来，显示是徐汀兰。 这条短信就跟冬日里的温泉一样，把李思颖整个人的四肢百骸都给暖活络了，总算回了点人气。 可是一看短信内容，李思颖的脸又给冻了回去，好不容易扬起的唇角，愣是往下掰了。 徐汀兰的短信是一长条短信：“年年圆满如意，月月事事顺心，日日无忧无虑，时时高兴欢喜，刻刻充满朝气，徐汀兰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李思颖的脸是白了又黑，胸腔起伏着，好像裹了满腹的愤怒。这明显的群发短信，最后还用了个“您”。 “身体健康”，李思颖愣是在大年三十被气到了，“心想事成”，关于她的心想，就没成过。 这条短信，她宁可徐汀兰没有发。 没有短信，那至少那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可是群发短信……徐汀兰是把李思颖彻彻底底当成了路人？ 李思颖觉得徐汀兰就是她的克星，克得她没了脾性，克得她痛彻心扉，克得她无可奈何。 第五十一章 大一下学期开学没多久，李思颖突然接到黄清清的电话。黄清清激动地问她，有没有看到电视上的徐汀兰。 原来，徐汀兰那天去某售楼部看了一个楼盘，打算在靠近学校的地方买套房子，刚好当时一个民生节目的电视台去那个售楼部采访，徐汀兰被采访到了，谈到了当下房价上涨的问题。 李思颖当然没看到直播，一个劲问黄清清打听节目的名字，她准备上网去搜。 可怜黄清清也是从同学那知道的，帮着李思颖再去四处辗转去打听，才得知节目的名字。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喜欢徐汀兰的是黄清清。问到节目名称后，黄清清赶紧火急火燎地给那位祖宗发了过去。 “话说，我以为你对徐老师没感觉了呢。”黄清清QQ上说。 李思颖回复道：“我有感觉怎么样，没感觉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像现在一样，她就是一座冰山，生人勿近。” 李思颖终于在网上找到那期的节目。 徐汀兰的镜头只有十一秒，她在采访时话：“不管政府采取什么政策，得让老百姓能买到房，那才是有用的。” 李思颖只是依稀听父母谈起过，说目前的房价有上涨的趋势，其他的，她也不甚了解。她只是用电脑来回切换这个镜头，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她觉得，徐汀兰瘦了。 同寝室的室友路过灌水，奇怪的地问了句：“思颖，我一本电影都看完了，你怎么还在看这个？” 李思颖只好打哈哈：“啊，是我高中老师，上了电视台，正在跟同学们讨论她。” 晚上的时候，黄清清的头像又闪了起来：“你多久没进自己的QQ空间了？” 李思颖想了下，回复说：“毕业后好像就没怎么进去过。” 高三的时候，徐汀兰不任教她语文，但是她还是想写点东西给她看，所以会经常更新QQ空间。毕业后跟她的那次见面，有点心灰意冷，就没有再进过空间。 黄清清：“徐老师的QQ号是多少？” 李思颖直接拨了黄清清的手机：“你问她QQ干嘛，她一般都忽略不加的。” 黄清清：“谁要加你的宝贝徐老师，我问你，她网名是不是叫‘宝宝’？” “你怎么知道？”李思颖知道，徐汀兰除了自己和姜翀以外，好像没怎么加过别的学生QQ。 黄清清：“我发个图给你，你看了别惊讶哈。” 李思颖看到黄清清的头像闪了起来，是一张截图，图片上是李思颖空间的来访记录。 李思颖看后，愣了两秒钟，然后手忙脚乱的进到自己的空间，手里的手机差点没拿稳。来访记录里，有一个最靠前的名字，叫“宝宝”，来访日期，显示是昨日。 手机那头的黄清清等了半天没声音，在那头喂喂了好几声。 李思颖的手握着拳头，抵着自己的嘴唇，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黄清清：“我不太记得了，之前你更新个性签名的时候，我就随手点进来看了一下。你知道，我没有加过徐老师的QQ。所以乍一看我也不知道这是她，但是看了几次后，这名字出现的频率有点高，我就点进去看了下她的资料……” 黄清清在电话那头，也是唏嘘不已，也不知道告诉她，是好还是不好。 李思颖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她只是盯着那个来访记录，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同寝室的室友就觉得这一天的李思颖特别的诡异，下午盯着看一个视频，晚上盯着看QQ空间。 之后的每天，李思颖都会不定期刷新自己的QQ空间。 她发现，徐汀兰基本上隔两三天都会来空间留个小爪印，不说话，就是默默来签个到的感觉。每次只是来访日期会更新。 李思颖开始陆陆续续更新日志，会说一些自己的近况，选了电影赏析的选修课，入了围棋社团，参加了系里面的辩论比赛等等，包括生活中的一些事情，比如看了什么书会写读后感，看了什么电影会写观后感。甚至是自行车的锁被人撬坏了，因为配了把新锁，就把旧锁的钥匙扔了，不小心连同寝室钥匙一起扔了这样的琐碎事情，李思颖也会写进去。 因为她发现，她每次更新，徐汀兰必会进来看，渐渐的，徐汀兰来签到的日期几乎是每天更新。 大一下学期后，李思颖整个人开始活络了起来，以前除了上课吃饭，其他时间就在寝室，现在的李思颖，基本上除了上课吃饭，其他时间找她都需要手机联系。 李思颖的日记更新了一段时间后，黄清清在其中一篇日志下留言说：“李思颖，你是准备入党吗？” 李思颖在下面回复：“什么意思？” 黄清清：“看着向给某人做思想汇报” 气得李思颖屏蔽了所有人，只对徐汀兰开放。 她也去过徐汀兰的空间，但是徐汀兰的空间一如既往是锁着的。除了个人资料，就只能看到目前的个性签名。 “终于明白为什么喜欢白纸黑字，因为只有它们是相对静止的。” 李思颖琢磨了很久，没太明白这句话深层次的含义，只感觉，是感叹时光的流逝。跟自己好像不沾边。 就这么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的，大一就快结束了。 第五十二章 大一暑假的时候，李思颖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怕一个人空下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她想去打工，但是父母不让，觉得她还太小，打工怕被欺负。于是她就打算去考驾照。 “李家总得有个会开车的人”，这是李爸说的话。 驾校和对应的教练都是李思颖自己选的，她在网上看到有些男教练行为习惯不怎么检点，会趁着教女学员档位的时候揩油吃豆腐。所以，李思颖特地选了个女教练。 教练姓莫，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瘦瘦的身材，齐耳的短发，精明干练。 顺利通过笔试后，莫教练就电话通知李思颖准备科目二的场地练习。 她通知李思颖，第二天早上8点半，在六中附近的公交总站等，就可以一起把她顺路带到驾校去，不然李思颖就要自己去。 李思颖心想，天大地大，总归是逃不了一些巧合的安排。那个地方，她想去，又怕去。 李思颖八点就到了公交总站，那条通往学校的小巷子，因着是暑假的缘故，非常冷清。她所有的视线都被凝结到了一处，李思颖好想进去看一看，她知道那个人现在应该不在宿舍，而且看样子，徐汀兰应该也是买房了，以后也未必会继续住在这里，但是还是想过去看看。 心里对徐汀兰的思念快要变成一种习惯，每天都像一群蚂蚁在啃噬李思颖脆弱的心。 她不由地抬腿走到那条小巷前，阳光通过两边的树，洒下斑斑驳驳的阴影。李思颖就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小巷口，直到身后响起一声喇叭。 教练车停在她旁边，教练摇下车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亏我从这边开过来的，不然就没看到你了。” 李思颖尴尬地笑笑，一站就站得忘了时间。 教练催促道：“上车吧。” 跟李思颖一起练车的还有四个人。 后排的稍微错开挤了挤，给李思颖腾了点地方。 她本来还有点惊讶，难不成以后学车都要这么挤在一起？后来证明，她是多虑了。 因为练的是科目二，移库倒库是必考的，所以先学这个。教练说开空调对离合掌握力会不太好，所以几个人是顶着个大太阳，天天在一个火箱似的教练车里练习。没有人愿意在别人练的时候陪在车里，全部在旁边的阴凉地儿等。 李思颖每次练完出来，前胸后背都是汗，跟蒸了桑拿差不多，每天还要蒸好几次。到后面实在是受不了穿长裤，她就穿了裙子。不过为了不影响练车，她穿的是中长裙，到脚踝的地方。 李思颖穿了裙子后，整个人的的气质就柔和了很多，加上她性格好说话，和同一期的学员，关系都不错。大家喊她“小李”。 李思颖的方向感不错，学得很快，最难的移库倒库很快就能做到一把到位。 跟她一起练车的四个人，一个叫陈伟，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在实习；两个是妈妈级人物，李思颖叫他们赵姐和华美姐，她们都觉得需要学车，好接送孩子上下学；还有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大叔，酒店经理，说年纪大了老麻烦儿子觉得开不了口，打算自己学个车。 五个人中，李思颖和陈伟的悟性最好，练得也最出色，其他三个人就是在教练的恨铁不成钢中惶惶度日。 大叔的性格比较豪爽，五十多岁的人，学个地痞小青年，动不动就“我靠”，回方向盘的时候经常一脸懵逼地问自己：“我靠，我这回了几圈了？！” 华美有个怪现象，教练一站旁边就惊慌，练什么错什么。感觉莫教练就是块磁铁，一靠近，华美打方向盘都找不着北。 赵姐性子温顺，但可能太温顺了，打方向盘的速度非常慢，教练经常冲她喊“打死打死，听不懂吗？”喊个两三遍方向盘才打到底，黄花菜都凉了。 陈伟这个人，心思除了用在练车上，就是用在李思颖身上了。偏巧他学车是一点就通，所以大部分心思还是扑在了李思颖上。 休息的时候，从来离李思颖在一步的范围内，聊大学聊工作聊社会。李思颖承认，陈伟说话风趣，谈吐幽默，如果不是心思太明显，倒是可以交朋友。 李思颖每次矿泉水快喝完的时候，陈伟也会咕嘟咕嘟喝完自己的，然后跑到一边从箱子里拿两瓶新的，既不突兀，却又是明显的别有用心。 就这五个人加一个河东狮吼的教练，每天围着一个火箱转，倒也别有生趣。 最后因为某三个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最后教练眼不见为净，下午管自己找地方午睡去了。她让陈伟和李思颖看着其他三个人练。 其他三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子来来回回开着开着就开歪了，所以陈伟和李思颖还兼顾帮他们停车，修正好位子让他们继续练。 邻近科目二考试的时候，莫教练提前了两天带着她们到了考场附近，在考场边上订了酒店。让他们租用考试车再来巩固练习下，掌握离合器和熟悉车感。 驾考的规定每几年都会变更下，李思颖当时考科目二除了移库倒库必考之外，还要在所有场地项目里选三个项目，电脑随机抽取。 另外莫教练很不负责任地告诉他们，还有一个科目二的场地项目，需要在考场用考试车来练习。总共是九个场地项目，俗称九选三。 大伙一听，邻近考试，不到两天的时间，居然还有一个项目没有练，都有点惊慌。但是莫教练一脸泰然自若地说：“放心吧，抽中百米加减档的概率很低的，十分之一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姓了莫的关系，一副莫急莫慌，十拿九稳的姿态。 这个项目就是一百米加减档，学员需要在100米的距离内，把车从一档提到五档，再从五档降回二档，不能偏离中线，不能超过100米的距离，不能不按顺序加减档。 当天到酒店后，稍微收拾了下，几个人就去了考场，集训一百米加减档。陈伟和李思颖好歹在第一天结束的时候，掌握了点技巧和感觉，其他人学的糟糕程度可想而知。 晚上几个人疲惫地回到酒店。酒店的安排是陈伟和大叔一个房间，两个妈妈一个房间，李思颖一个人标间，虽然破费了点，但是她乐得自在。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也就是考试的前一天，上午的时间，陈伟和李思颖主要任务还是练一百米加减档，其他三个已经放弃这个，直接练其他项目。 反正教练说抽中概率很低。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抽中了百米加减档，那就是直接挂科的命，多练一天也是白练，不如把时间用来巩固其他的项目，这是策略问题。 一个上午后，陈伟已经练的七七八八了，李思颖也完成过几次，勉强可以。 教练带他们回酒店吃饭，中午稍作休息，然后继续再练一个下午。 学车的时候，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就是教练的伙食费，是由学员平摊的。所以几个人吃饭从来都是一起。 因为在一个场地练习的还有其他教练的学员，免不了也会邻桌吃饭。李思颖还看到其他几车的学员，都会在吃饭前买两包烟放在教练待会要坐的位置。 相比较来说，女教练果然好很多。 刚回到酒店大堂，就有一个中年男人上来找莫教练。 李思颖在旁边听了会，算是明白了。那个男人也是教练，姓楼。 今天带着学员过来住酒店，但是因为来的晚了，有个女学员，没有房间了，就来问莫教练，有没有房间可以挤一挤的。 李思颖没在驾校见过这个教练，不过也不稀奇，每年他们都要这考场带学员考试，认识也很稀松平常。 李思颖心里不自在了一下，和陌生女人住一个房间，让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莫教练白了一眼那个男人，说道：“回回让你早点来，你偏偏最后一天来，你说你都多少次了都不长记性。” 楼教练频频点头赔笑，莫教练没办法，回头看向李思颖：“小李，就一个晚上，要不你房间让他学员住下，反正房费到时候你们两个平摊，也好省点钱。”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李思颖忽然觉得，大学确实应该多参加社会活动，多看都学，说话也是门技巧。 那个男人连连点头道：“对对，房费平摊，刚才我那学员去找别的酒店了，不过我估计找不到。” 赵姐和华美开玩笑道：“小李，要不你来我们房间挤一晚好了，晚上正好再给我们教教课。” 李思颖心想，和一个陌生女人住，还真不如和赵姐华美她们挤一个房间来得自在，至少这几个星期下来，几个人还是有点熟悉的。 刚想开口应承，就看到酒店门口进来一个年轻女人。生生让李思颖准备开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那个女人戴着一副黑色墨镜，上身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黑色的九分阔腿裤，衬衫的下摆随意地打了个蝴蝶结，配上一双板鞋，露出骨节分明的白皙脚踝。 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笔直如瀑布一样的长发，现在在发梢的地方做了小波浪。 李思颖有一瞬间的失聪了，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紊乱地不成规律。 徐汀兰也在这个暑假学车。她在学校附近买了住房，距离不远不近，又是个喜欢赖床的个性，所以打算考个驾照，以后好开车上下班。 楼教练跟她说，一定有办法从其他教练那匀一张床给她。徐汀兰心里别提有多后悔，这教练是一个亲戚介绍的。 有一次在家里和亲戚吃饭的时候，无意间说起学驾照的事情，那亲戚就说认识一个熟人，就是现在的楼教练。徐汀兰也听说过驾校里很多教练不正经，甚至公然向学员索要烟酒和小费，有熟人，应该就好一点。 楼教练人是不错，虽然自己抽烟喝酒，但是从来不让学员买单，性格也随和，重来不骂人。也不像别的教练那样，非要凑满学员。一个教练最多可以带五个学员，有的教练贪心，带了七八个，多余的就挂到像楼教练这样的名下去报考。 徐汀兰也没办法埋怨教练，但是她确实不习惯和陌生人睡，就不死心地去附近转了一圈，还真没有多的酒店，只好回来找教练。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酒店大堂里站着的李思颖。 惊鸿一瞥之下，目光就仿佛粘住了。 这一年来，徐汀兰的心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年是怎么度过的。想着、念着、惦着，却没有勇气联系她。 那个楼教练一看徐汀兰回来，就问：“怎么样，小徐？没有别的酒店吧？” 一阵静默，徐汀兰戴着墨镜，别人看不到她目光粘在了谁身上。 “小徐？”男教练看徐汀兰站那儿一动不动地还以为她中暑了，问道：“是不是热到了？可别中暑哦。” 徐汀兰这才回过神：“嗯，我找了蛮远的，这里太偏了，没什么酒店，连小宾馆也没有。”墨镜遮住了她的眼神也挡住了小半张脸。 楼教练说：“莫教练这边刚好有个学员是一个人住标间，你跟她挤一个晚上。” “小李，没问题吧？”莫教练看李思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不愿意。 “哦……没问题。”李思颖心不在焉地应道，她还有点没缓过来。 徐汀兰也好不到哪儿去，开始相信，是不是冥冥中真的有“缘分”这个东西。兜兜转转地，感觉又回到了原地。 如今，那个小孩还愿意接受自己吗？徐汀兰心里不禁问着自己。 当初，年龄的差距，身份的尴尬，各自的家庭压力……这些条条框框让徐汀兰不敢接受李思颖的情意。她用了最没出息的办法——沉默，让这孩子知难而退。 徐汀兰看着眼前的李思颖，其实已经找不出半点小孩的意味了，她穿着水蓝色的长纱裙，显出苗条的腰肢，长开后的身体，开始凹凸有致。 两个教练看安排妥当了，就相约一起吃饭，反正正好6+4,凑个十人桌。其他人先去酒店的餐厅，李思颖要带着徐汀兰去放行李。 大厅里只剩下徐汀兰和李思颖。 李思颖看徐汀兰站在那不动，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反正不像是“小别胜新欢”就对了。指了指刚才楼教练身边的行李箱，问道：“这是你的行李箱吗？” 行李箱是徐汀兰让楼教练代为看的，她去外面找酒店带着不方便。 “嗯”，徐汀兰终于找着了点东南西北，正想上前说话，就看到李思颖推着行李箱，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向电梯去了。 徐汀兰：“……” 她想，她应该是把李思颖气得不轻。 不知道，还能不能哄回来呢？ 第五十四章 徐汀兰低估了自己对李思颖的感情。 自那年夏天，李思颖走后，她仿佛就被抽调了精气神。 一切还是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工作照旧，生活继续，但是夜阑人静的时候，一颗躁动的心就是无法安静下来，再也看不进书。 一个人的分量，说轻也轻，终也抵不过那山河之势，说重也重，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徐汀兰就是在这种重荷难负的思念中，一天天中度过的。 那年冬天无意间发现李思颖站在自己宿舍的楼道口，是徐汀兰唯一的一次情不自禁。她无数次会想，如果那天自己跑了下去，会怎么样？ 也许是她的心孤寂了太久，在深夜里渴望被那个年轻的灵魂拥抱。 但是除此之外，和李思颖在一起的高中岁月，她从未好好梳理过她们之间的感情。她不敢细想李思颖有多喜欢自己，也不敢放任去想自己对李思颖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她怕会有更多的情不自禁。 可是到了高考结束，当她去细想的时候，发现两个人之间何止是距离，简直就是一条鸿沟。 所以她退缩了，拒绝了那个孩子真挚热烈的爱。 徐汀兰注册了一个红娘网站。 她想试试看，她不奢望能立马喜欢上别人，但是她想借此来冲淡对李思颖的感情。一边责怪自己可耻，一边又别无他法，怀着一种偷偷摸摸的纠结心情做着这件事。 可是输入择偶条件的时候，脑海里完全是李思颖的样子。徐汀兰觉得李思颖就像是水，柔软而又坚韧，淌过小河流过大湖，打磨着自己的心性，最终汇入川泽。 徐汀兰溃不成军地合上笔记本，根本没法看其他人的资料了，越看越糟心。 但是因为她注册了信息，隔了几天，红娘网的客服人员主动来电，给徐汀兰推荐了几个看似符合择偶要求的男性。 徐汀兰说服自己去见了其中一个。 那个男人如照片一样，温文尔雅，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中层管理，比徐汀兰大3岁。 期间两个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男人不疾不徐地聊着，谈吐风雅，自然随和。徐汀兰想，如果是以前，会给这个相亲打80分吧，毕竟第一眼没有什么不满。 但是现在的她，没有不满的同时，也是没有任何的感觉。 当那个男人提议吃完饭去看电影的时候，徐汀兰委婉的拒绝了。男人微微一愣，不过倒也知情识趣，绅士地送徐汀兰到车站，才礼貌地挥手告别。 那一晚，徐汀兰失眠了。 第二天，她很晚才下班。等所有老师走后，她打开自己自己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那里面是李思颖那一届学生高一时的暑假作业。高三因为是李霞接手，徐汀兰只收了她们高一时的寒暑假作业和高二的寒假作业。 寒暑假的作业，老师是没时间批的，基本上过一段时间就悄悄当废纸卖掉。徐汀兰当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一叠一直堆在了自己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没处理。 她搬出那叠作业本，最上面的一本积了一层灰。她一本本地找过去，终于找到李思颖的。把她的作业本收进包里，带回宿舍。 洗完澡后，徐汀兰坐在桌前，翻开李思颖的作业本。她惊讶地发现，李思颖的语文作业是认认真真做完的，一手好看的行楷，认真的一丝不苟。徐汀兰觉得她真的有负于那个孩子的感情。她拿出红笔，一道一道题，认真看过去，批过去…… 就像是给她们之间的感情，做出一种迟来的回应。直到外面的启明星徐徐升起，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睡去。 自此之后，徐汀兰注销了账号。婉拒了所有的相亲，包括来自亲戚的。 她知道，她的心，自己已经管不住了。 李思颖去了大学已经半年，有了新的同学，新的室友，徐汀兰想，肯定也有了新的朋友。 徐汀兰自己也是上过大学的，她的第一段恋情也是大一的时候开始的。 她实在没有信心，李思颖在被她拒绝后还会对她一如既往地喜欢。那孩子，足足有半年，没有给自己发过一条消息。虽然这始作俑者是自己。 春节的时候，徐汀兰以为李思颖会给自己发拜年短信，但是没有。晚上11点多的时候，她一个字一个字手打了一条看似群发的短信。死要面子活受罪，徐汀兰当时就是这么嘲笑着自己。 没有李思颖的任何回复，一个字也没有。 那天晚上，她去了李思颖的空间，自从高考后，那孩子就没有更新过日志了。徐汀兰以前很喜欢看她的空间，那孩子喜欢看书，看完书后有摘记和写读后感的习惯，短短高中三年，有八页多的日志。 徐汀兰就这么反反复复地重温着李思颖以前的日志，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过了夜里12点。这些文字能让徐汀兰那颗无依无靠的心得到短暂的安抚。她知道她的浏览会留下痕迹，但是没有关系了。徐汀兰甚至就是想让李思颖知道。她自知中毒不浅，却又甘之如饴。 直到有一天，她进去的时候，发现李思颖更新了空间，是一篇很短的日志，没有开头结尾，就像是一个人的独自呓语。 【不知道是谁说过，倾慕不得的人与事是人的天性。太过偏执的感情和太过悲喜的情绪都是执拗，因为放不下，所以才有了痛苦。 说穿了，在我内心深处也有着那么点清高，等的是一个能懂一夕晚照和倾听箫音之静好的人，可世俗无奈，现实残酷，有太多的禁锢。就算我走九十九步，也需要那个人跨出一步才好。 舍不得，放不下，都是自作自受，那便受着吧。 看过再多的人生，懂得再多的道理，也不一定能过好这一生。因为别人的结局未必是你想要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取舍得失没有统一的标准，完全取决于你的心。 独自闲行独自吟，梦里云归何处寻。】 徐汀兰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过，手指抚上电脑屏幕，自欺欺人地觉得能离她更近一点，仿佛能感觉到她写这文字时的落寞和孤寂。徐汀兰心里不禁问自己：这文字里分明清楚的情愫，是对自己的吗？ 之后，徐汀兰发现，李思颖更新空间的频率增加了，每隔几天就会说下自己的近况，有时候不一定是日志，可能是说说，非常频繁，近乎于苛刻的记录自己的生活了。日志的下面，会有一些评论，黄清清那句话写的很恰当，李思颖确实像思想汇报，事无巨细地记录。 再然后，徐汀兰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李思颖的日志下面，没有人回复了。 徐汀兰几次动了心思想联系李思颖，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越往后便越不敢。心里被这种既想又不敢折磨得近乎崩溃。 她终于明白，所有她拒绝李思颖的理由，都是借口，或者说，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没信心。 她不相信小她八岁的李思颖会对她从一而终，不相信李思颖面对外在的压力和漫漫岁月中的各种诱惑时，能始终守得初心。 第五十五章 徐汀兰愣了一会，抬腿跟了上去，发现电梯门开着，李思颖面无表情地按着开门键。她就是这样，再生自己的气，也不会真的不管自己。 电梯停在五楼，“叮”一声，门开了。李思颖推着行李箱率先出了电梯，径直来到了517的房门口。 徐汀兰看李思颖快要抿成一条缝的嘴唇，严肃地像个教书先生，心里绞尽脑汁在想开场白。但是错过了最佳的打招呼的时间，说什么都显得尴尬。 李思颖从见到徐汀兰开始，心就骤然狂跳。 她设想过再见徐汀兰的场景，会是在她的宿舍，还是约她出来在某个餐厅，亦或是其他地方，但是绝对没想过会这么毫无预兆地碰上。 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怎么看怎么不真实，上电梯的时候都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李思颖把徐汀兰的箱子放在墙边，走过去把另外一张床上自己摊开的东西收拾了下，其实也就一个包和睡衣。刚拿起来，又想到了什么，对徐汀兰说：“你睡那边吧，我睡这边。”李思颖指了指靠门的床，让徐汀兰睡那边。 她把自己原本睡的床让给了徐汀兰，因为另外一张床正对空调，晚上容易着凉。 徐汀兰当然知道李思颖的体贴，刚想说“不用”，就看到那小脸冷的跟数九寒天的气温一样低，愣是没敢忤逆她，只好应承了一声。 徐汀兰从高中的时候就觉得李思颖严肃起来很有威严感，一年不见，倒是越发凌厉了。 李思颖开了空调，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出来看到徐汀兰摘了墨镜，正在收拾东西。 她感觉徐汀兰确实瘦了。 日积月累堆成小山一样的思念之情，一下子泛滥开来，很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你……最近还好吗？”心念至此，也就问出了口，李思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软得一塌糊涂。 严肃装不下去了。 心里的那点委屈和难过，都被见到徐汀兰的刹那惊喜给冲得一干二净。 怎么样才算很喜欢一个人？估计就像自己一样吧，喜欢到没脾气。 徐汀兰背对着她，正在把自己明天要穿的衬衫拿出来挂到衣柜里，怕压皱了。闻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子就被击中了，没来由地一阵心酸。 她过的一点都不好，想一个人想得快要走火入魔。 但是转身的瞬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嗯，还好。”顿了顿，问道：“你呢？” “你不是都能看到吗？”李思颖说完就觉得嘴太快了，没把着门。拧了一瓶矿泉水喝起来，假装镇定自若。 徐汀兰愣了一下，心里想着：所以她的日志，确实是写给我看的？ 有了这个猜测方向，徐汀兰一点都没有被噎到的不快，心里反而窃窃自喜 徐汀兰本来就想去找李思颖，只是一来害怕李思颖有了喜欢的人，二来自己到底觉得没脸开这个口，思来想去就拖到了现在。 这次的机会，她不想再错过，就算是赌一把，也要看看岁月会不会厚待自己。 李思颖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徐汀兰说，可是发现千言万语终不过是一句“想你”。偏偏上下嘴皮好像被502胶水粘了一样，就是开不了口。 “走吧，先下去吃饭吧，不然教练他们要等了。”徐汀兰看李思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嘴唇翕动了几回愣是没说出半句话，只好开口打破僵局。 两个人下楼来到餐厅，一桌子，两个教练挨着坐，各自的学员往两边挨个过去，最后留下两个相邻的空位子。 楼教练的三位学员，除了徐汀兰以外，另外两位都是中年男人。因为同桌的两批学员彼此间都不熟，席间气氛有点拘谨。只有两个教练来回说了几句。 这时候又来了一桌人，六个，看样子也是教练带着学员。这酒店临近考场，大部分的客源应该都是驾校这边的。 为首的那个男人，四十左右，膀大腰圆，脸上一笑，都能看到那五花膘抖两抖。那男人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让自己学员先去坐着点菜，朝李思颖她们这桌走了过来。 “哟，莫教练，楼教练，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啊？”那男人好走不走，偏偏停在李思颖和徐汀兰的身后。 “我们昨天到的。”莫教练有点皮笑肉不笑，李思颖偷偷发现了。 楼教练没吭声，只是朝那个男人点点头。他是今天到的，但懒得多说一个字。 “莫教练，每次你带的学员都这么年轻漂亮啊”，男人说着，就自然地把两只肥得看不见骨节的手搭在徐汀兰和李思颖肩上。 两个人身形一顿，脸色一凝。这男人兔头麞脑的，举止轻佻。这要是平时，肯定站起来横眉冷对了。但是这男人又认识自己的教练，也不好公然翻脸，徐汀兰和李思颖的脸色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 “下午还要训练呢，你好去吃饭了，别顾着闲聊了。”楼教练开口道。 那男人没松手，笑着说道：“训练啥，该练得都练完了，我那车学员特别聪明，上个礼拜我们还自驾游去了趟九寨沟。” 李思颖和徐汀兰穿的上衣都很薄，男人一只手掌按在肩膀上，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造反了。 “教练，我们上个洗手间”，徐汀兰站起来，微笑着说道，拉过李思颖的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个男人。 李思颖心想：姜还是老的辣。 心甘情愿地被徐汀兰拉着去洗手间。徐汀兰的手，指节纤细修长，指尖微凉，没有留指甲，感觉修剪得很圆润光滑。 徐汀兰一直牵着李思颖的手，走进卫生间后，才放开。脸上还有些愠色，站起来那会的笑是她硬扯出来的，想到那只肥猪手搭在李思颖肩膀上就一阵闹心。 她转过身，一脸严肃地拈着李思颖的衣肩，往上轻飘飘地提了提，心里是百八十个不愿意那咸猪手的手汗蹭到李思颖的皮肤。抖完李思颖的抖了抖自己的，这才脸色稍霁。 李思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了就觉得徐汀兰这小动作小心思分外可爱。刚才房间里的尴尬，也冲淡了不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现在的徐汀兰，不太一样了，但具体也说不上来。 李思颖：“算了，教练里面经常会有这种斯文败类。”末了想起什么，问道：“楼教练没有不规矩吧？” 徐汀兰想起自己的教练，虽然不靠谱了点，但是言行举止还是正常的。“他啊，就是什么都不放心上的感觉，差点让我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李思颖心想：要不是拜你教练的没心没肺，我说不定还见不到你。 “出去吧？差不多了。”李思颖看了看手表说道，两个人在洗手间的盥洗台旁边站了大概两三分钟。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探出身去，看到那个男人回了自己的桌子，才整了整衣服走出去。李思颖的目光落在徐汀兰的手上，心道：果然，这会儿没事儿了就不牵手了。 她刚才绝对是多想了。 第五十六章 李思颖坐回位置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啪嗒”一声，自己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我去给你拿一双来。”还没坐下来的徐汀兰转身去找服务员。 李思颖感觉到旁边几束探究的目光，没说什么，把自己掉在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坐在她旁边的陈伟一脸惊讶：女人的感情来得好快，不过一个中午的功夫，感觉两个人就像是多年的好友。 对于刚才两个人一起去洗手间的事，大伙儿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 几个学员结了账之后，各自回房休息，教练通知下午1点半楼下集合，差不多还有1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休息。 李思颖和徐汀兰回到房间，各自冲了个凉。 “你要午睡会吗？”李思颖洗完出来，看徐汀兰靠在床头看手机。 “不了，也没多少时间了，怕待会睡了爬不起来。”徐汀兰朝李思颖调皮地笑了下。 李思颖心里是矛盾的，一边喜欢徐汀兰用这种自然融洽带着点亲密的态度来和自己相处，一边又讨厌她一副云淡风轻好像对之前的事情失忆了一样。 “你们昨天已经练了一天了？”徐汀兰问道。 “嗯，你只有半天，来得及吗？”李思颖顺着徐汀兰的话问道。 “来得及的吧，就巩固练两遍就好了。”徐汀兰没理解李思颖的来得及是什么意思。 李思颖奇怪道：“那你的百米加减档呢？” “嗯？一样啊，复习练两遍就可以了。”徐汀兰有点不明所以。 这回轮到李思颖讶异了：“我们教练说，练百米加减档必须要用考试车，你们用什么车练的？” 徐汀兰微微想了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道：“百米加减档对车子的损害比较大，一般教练舍不得用自己的车子给学员练，所以会带他们提早过来用考试车练。我那教练没心没肺惯了，我们直接用他的车练的。”徐汀兰突然觉得自己的教练虽然看着各种掉链子，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李思颖心里把莫教练从头到脚鄙视了一番。考试车的租用价格，一个小时一百五的大洋，他们五个人平分，一天下来六七个小时，基本上每个人也要付两百左右。 徐汀兰安慰道：“驾校的水太深了，教练素质也参差不齐，总比刚才吃饭的时候那个胖子要好。” 李思颖一想，也对。 两个人随意聊了会，初见时的尴尬总算是淡了一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集合的时间了。 下午两人各自跟着教练分开练习，考场分好多个区域，非常大，李思颖趁着休息的时候，假装出来透气，在周围晃了一圈，但是没看到徐汀兰的身影。 李思颖和陈伟下午没有再练百米加减档，他们也需要用考试车来巩固下其他项目。李思颖练习过圆饼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一个分神，过最后一个圆饼的时候回方向盘就慢了一拍，差点压到圆饼。幸好李思颖反应及时直接点了下刹车，总算挽救了回来。 李思颖下了车，小跑着过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问完才反应过来，房卡在自己这。 “我们还要练一会，你先回去吧？”李思颖把房卡拿出来说道。 “我等你练完一起回去好了。”徐汀兰把阳伞往李思颖那边移了点，浅浅一笑。 “你傻呀。”李思颖到底没舍得让徐汀兰晒太阳，虎着脸半推半赶地把她先打发回了酒店。 开玩笑，她在这就跟教练站在华美身边一样，磁铁的效应，找不着北。 李思颖心里很想敲开徐汀兰的脑袋，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当初拒绝自己，现在又时不时地靠近自己，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代表什么意思。是当所有人都没心没肺吗？李思颖心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一样憋闷。 等她们练完回酒店的时候，莫教练直接带她们去了餐厅。说是先吃饭，吃完直接回房间。 晚上还是和楼教练他们凑了一桌。按照中午的位置落座。徐汀兰已经洗过澡，李思颖好像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独有的馨香。 晚上这餐，比中午那会活络了些。陈伟性格开朗又健谈，主动和徐汀兰她们几个聊了几句。 得知徐汀兰是高中老师后，李思颖这边的几个人表现的都很惊讶。 大叔难得八卦：“哎哟，小徐年纪轻轻的就当高中老师了，有没有男朋友啊？” 徐汀兰腼腆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旁边吃饭的李思颖，轻轻说道：“还没有。” 李思颖的筷子顿了一下，听完这三个字，继续伸出去夹菜。 大叔：“小徐啊，我儿子在酒店工作，今年31岁……” 徐汀兰的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礼貌地听着。 莫教练出来打圆场：“老张，哪有你这样第一天见面就推销儿子的” 大叔也不见外，夸道：“我就觉得小徐人好，做老师的，那肯定是没得挑的！”末了还提醒陈伟：“小陈，你要抓紧啦。等驾照考完了你要还追不到小李，你就没戏了！” 李思颖的筷子不动了。 李思颖和徐汀兰的感情状况，就这么三言两语的被别人给说穿了。 几个人半开玩笑半聊天地说着吃着，李思颖和徐汀兰就没开口了，怕引火烧身。 吃完饭，各自回房间。 李思颖打开房门，就看到底下塞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小卡片，环肥燕瘦，各领风骚。李思颖觉得这些卡片碍眼，等徐汀兰进去后，就弯腰想把小卡片都扔进垃圾桶。 结果看到隔壁的门开了，出来一个男人，是那个胖教练。 李思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把一打小卡片扔进垃圾桶。 徐汀兰看李思颖“砰”的一声关门，问道：“怎么了？” 李思颖指了指隔壁，压着声音说道：“隔壁是胖教练。” 徐汀兰了然。 李思颖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徐汀兰已经洗过了，就径直在外面换了睡衣，躺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视台。 她心思没在电视上，手只是机械地按着换频键。耳朵里传来浴室里的水声，若隐若现的，令人浮想联翩。 徐汀兰感觉这空调突然不怎么制冷了。 一颗心上下没着落的时候，浴室里的李思颖突然“啊”的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章，后面的章节写的感觉不太对，要改改 第五十七章 “思颖，你怎么了？”徐汀兰快步走到浴室门口，也没多想，就伸手去开门了。 “等等！”李思颖惊叫着阻止了徐汀兰开了一半的门。 李思颖刚才跨出淋浴间的时候，脚下不小心踩了水，滑了一跤，现在呈现的是一条腿曲着往前劈开，一条腿“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疼得她膝盖骨发颤。 要命的是看到正在开门的徐汀兰，她现在是赤条条地一/丝/不/挂！ 吃痛的扶着一旁的马桶站了起来，随便扯了块浴巾把自己裹上，才闷闷道：“好了”。 徐汀兰其实开门的瞬间，眼角扫到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浴室里热气太熏了，她觉得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年轻的胴体就像水一样光洁莹润，窥见了冰山一角，嗯……惊鸿一瞥，居然有点心猿意马。 徐汀兰扶着李思颖先到床上坐着，抬起她的膝盖看了下，红了一块。心疼地用手轻轻给她揉着。 李思颖前一秒还在痛感中，后一秒膝盖接触到徐汀兰温热的手掌心，整个人过了下电一样，感觉全身上下的汗毛被人捋了一遍。 “我自己来好了”，李思颖的腿往里缩了缩。 徐汀兰没理她，轻轻固定住，继续揉着。 李思颖看着半跪着的徐汀兰，心里收拾好的情绪又开始作祟了。从认识徐汀兰开始，每当她出事，徐汀兰总是能及时地出现，护她安全，给她依靠。 一方面，李思颖把这个视为生命中的精神依赖，一方面，又因为这依赖感不能更进一步而怅然若失。 想舍舍不得，想得得不到。还有比这更难受的吗？ “还疼吗？”徐汀兰揉了会看李思颖没反应，就抬头看过去。 李思颖那来不及或者根本不想掩藏的悲伤猝不及防地落进了徐汀兰的眼里。徐汀兰的心都跟着被揪了一下，那孩子红着的眼眶里蓄满了莹亮的泪光。 “疼……”李思颖哽咽道。 徐汀兰心里的愧疚就像肆意疯狂的野草一样蔓长开来。她站起来，轻轻把李思颖搂进自己怀里。 她知道，李思颖不是膝盖疼，而是心疼。 李思颖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讨厌以这样弱者的姿态去祈求她的关爱。 再多的怜悯，终究不是爱。 可自己偏偏就像中毒一样地渴望徐汀兰的这个怀抱，无可救药。 李思颖坐在床沿，徐汀兰站在床边。 李思颖把头埋进徐汀兰的怀里，这个迟到的拥抱，哪怕没有爱的名义，也让李思颖恋恋不舍。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你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吗……徐汀兰，整整一年……你知道我有多想吗……”心底埋藏的话出口，终于泣不成声。 此刻的李思颖，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找不到方向。几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可徐汀兰愣是拼出了完整的“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思颖……”徐汀兰觉得李思颖说的每个字都砸在了自己的心上，心疼得恨不能把怀里的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李思颖微微挣开徐汀兰的怀抱，她现在这个样子没法见人。衣衫不整，泪痕未干，眼睛肯定也是红的。 徐汀兰走到门口，微微擦了擦眼睛，整理了下情绪，问道;“谁啊？” “我，陈伟。” 徐汀兰打开门，扶着门框，堵了半边的视线。只见陈伟的手里拿着一个电蚊香加热器和一片电蚊片。 陈伟没想到是徐汀兰开门，愣了会，说道：“昨晚上我快被蚊子抬走了，这酒店的房间里都没有电蚊香，我去前台要了两个，这个你们用吧。”陈伟一边抱怨酒店，一边把东西交给徐汀兰。 徐汀兰知道，她这是一不小心被“爱屋及乌”了下。 无懈可击地扬了个微笑，说了声“谢谢”。 陈伟眼神瞥了眼，没看到李思颖，问道：“附近有个大排档，你们想去吃夜宵吗？” “我就不去了，刚洗了澡，不想出汗了，你们去吃吧。”李思颖在里面说道。她往床上钻了钻，怕陈伟瞥到自己。 徐汀兰也摇摇头。 “那行，那你们好好休息。”陈伟识趣地没多说什么。 徐汀兰关上门，屋子里重回安静。看着手上的电蚊香，徐汀兰觉得李思颖太招人喜欢了，要是自己再这么畏首畏尾，说不定李思颖旁边真的就站了别人。 就在徐汀兰出神的时候，李思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朝卫生间走去。 “你要什么，我替你拿。”徐汀兰过去扶着她。 “我去换睡衣。”李思颖低着头，刚才的情绪失控让她不敢看徐汀兰。 “坐着，我去给你拿。” 徐汀兰把李思颖的睡衣拿出来，放到她面前：“你就在这换吧，我背过身去。” 李思颖看徐汀兰真的转过身去，就在床上把睡衣换上了。 “好了。”李思颖自己缩到了床上的被窝里躺下。现在时间还早，但是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徐汀兰，发泄的时候心里是舒坦了点，可是发泄完没办法面对当事人，只好当鸵鸟把自己埋到被子里装着要睡觉。 徐汀兰转身，看了一会背对着自己睡过去的李思颖。默默地去关了电视，也关了灯。 李思颖看到房间里一下子陷入黑暗，还没适应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床边塌陷了一小方。 李思颖心跳漏了一拍，转过来紧张地提醒道：“你……你的床在那边。” 徐汀兰摸着黑，上了李思颖的床，掀开她的被子，像条鱼一样滑了进去。 李思颖心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徐汀兰这是在做什么？！ 徐汀兰往李思颖那边靠了靠，李思颖条件反射地想往后缩，不料被徐汀兰伸过来的手一把兜住。 “你……”李思颖感觉徐汀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吊带背心加一条短裤，吊带背心本来就短，腰上清晰的传来徐汀兰手掌的温度，肌肤相触，就像被一块滚烫的烙铁给“兹拉”烫了一下，李思颖整个人都绷紧了。 思维就像是断片了一样，李思颖脑子里一片空白。 徐汀兰搂着李思颖的右手，渐渐地往上移，轻轻抚上她的臂膀。李思颖的肌肤光洁柔滑，刚洗过澡，冰冰凉凉的。徐汀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动作轻缓地就像是在安慰，但是对于李思颖来说，一点都没有安抚的作用。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李思颖侧对着徐汀兰，凝神屏息，颤抖着问道。 徐汀兰没说话，右手顺着李思颖的手臂往下滑去，滑过手腕，指尖滑进她的手掌里。 李思颖似有所悟，但是又感觉虚飘飘的不真实，凭着感觉，把微微蜷缩的手掌渐渐松开，五指微张。感觉徐汀兰的手指贴着掠过自己的掌心，往自己的五指缝隙里探去。 颤颤巍巍的，小心翼翼的，终于握成了一个十指相扣。 第五十九章 第二天徐汀兰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思颖已经洗漱完毕在穿衣服了。房间里没开灯，清晨的薄阳通过窗帘带来一点朦胧的光线。 李思颖今天为了考试穿回长裤，利落地扣上皮带。后背光滑洁白，白色的文胸勾勒出脊背上一对精致的蝴蝶骨，像是俏皮地在朝徐汀兰招手。接着套了一件淡蓝色的T恤，香艳的美景转瞬即逝。 徐汀兰欣赏完美人的穿衣，才懒懒地起床。赖床这毛病是没辙了。 李思颖听到动静转身，就对上徐汀兰温柔的眼睛，体贴地说道：“你去洗漱吧，我收拾下东西，把行礼寄存到前台那边。” 徐汀兰眯着眼睛进了卫生间，刚想拿牙膏，就看到盥洗盆边上放着满水的牙杯和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心里被这意外的照顾给甜蜜到了，感觉自己捡到了宝贝，一个早上的心情就是从愉悦中开始的。 两个人在大厅里退了房后，就等着各自组的学员和教练，分别上车后，李思颖就和徐汀兰分开了。 科目二考试需要排队等待，先是必考的移库倒库，这个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李思颖考完后出来，没找到其他学员，就按照教练之前的指示，去找安排“九选三”考试的大厅。 她来到大厅，看到这里有四个窗口，零零散散有人在排队。轮到的人系统自动随机抽取三个项目，学员得知考试的项目后，就去后面的考场里找到对应的考试车进行考试。 四个人一辆考试车，配一位考官。 李思颖随便挑了个窗口排了上去，刚好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赵姐和陈伟。几个人打了个招呼，互相通了气，移库倒库大家都过了。 赵姐说，大叔和华美已经先进去考九选三了。 李思颖和赵姐他们排在队伍里等着，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教练从考场里出来，对李思颖她们说道：“老张过了，华美运气不好抽到了百米加减档，挂了。” 虽然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李思颖也是凡夫俗子。 华美抽到了百米加减档，那意味着剩下的人抽到百米加减档的概率就更低了，李思颖安慰自己，这个应该不是幸灾乐祸。 她其他项目都好说，唯独这个百米加减档心里没底。 等李思颖她们三个都抽完九选三的时候，教练问了一句窗口的工作人员：“没人抽到百米加减档吧？” 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抬了下头，说道：“闹，最后一个就是”。 李思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很好，她身后没人。 李思颖觉得这概率简直了。 教练安慰她说：“考官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不用太过担心，放胆子加油门别挂错档就好。” 李思颖一听，稍微定了定心。 教练说的打点，就是上个礼拜让她们每个人买了一条软中华交给她，她用来打点孝敬考官。谁也不知道这烟到底最后送没送到考官手里，送了能起多大的作用。但是每个人都积极地送了。 跟李思颖同一车的人，都是抽到百米加减档的学员。考官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额头上贴着一张创口贴。面目显的……不怎么友善。 第一个考试的学员是个女的，连续熄火了三次，连油门都没怎么踩，就被考官给PASS了。 李思颖被第一个女学员影响，心里有点紧张，她是第二个。安全带、手刹等细节做好后，李思颖看着考官，等他指示。 “看我干嘛，百米加减档去啊。”考官一脸不耐烦。 李思颖心里腹诽：三个项目呢，我怎么知道先考哪个。 这语气，不得不让李思颖怀疑，莫教练是不是贿赂错了对象。 把车停在百米加减档的起始点上，李思颖忐忑地又看了下考官，刚想问：“可以开始了吗？”就听到考官说：“你老看我干嘛，我很好看吗？” 李思颖心里被这个考官弄得莫名其妙，一股无名火窜上来：教练一定是把烟送错了对象！ 闭了闭眼，吁出一口气。离合器松开，油门挂挡两不误，就这么两眼一睁一闭的，李思颖的百米加减档顺利过了。 有了前面两次的教训，李思颖懒得再去看考官，自己选了车道就去侧方停车和坡道停车了。三个项目顺利完成。和李思颖同车考试的三个人，只过了一个。 李思颖考完出来后，跟教练说了下，几个人通了下气，5个人中，华美和赵姐没过。 她想给徐汀兰发短信，拿出手机又犹豫了下，万一她在考试就不好了，还是等等吧。就先跟教练她们回了酒店。 到了酒店，徐汀兰她们果然还没回来。教练让她们几个去前台各自认领下行礼，然后准备带她们回市区。 李思颖突然有点尴尬，她是等徐汀兰还是跟教练他们回去？拿起手机给徐汀兰发了条消息：“我是跟教练她们回去，还是跟你一起单独回去？” 短信刚发出去没多久，楼教练他们也回来了。徐汀兰一眼就看到拿着行李有点不知所措的李思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可以跟我一起回市里。” 李思颖收到消息就安心了，跟莫教练说了下有事儿，待会自己回市区。莫教练点点头，交代了明天老地方集合准备上路练习，让她自己路上小心，就带着剩下的学员上了车。 徐汀兰站在不远的地方，跟楼教练说了点什么，没一会楼教练也带了自己的学员上了车。 李思颖看楼教练走后，才上去找徐汀兰：“考试顺利吗？” 徐汀兰看她满面春风就知道她顺利过了，揶揄道：“学生都过了，做老师的要是没过，脸往哪儿放？” 李思颖笑着看她皮了下，问道：“接下来怎么安排？” 徐汀兰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你今天是要回家的吧？” 李思颖点点头，有点沮丧道：“对的，早知道跟家里不说考试的具体时间了，还可以跟你多呆两天。” 徐汀兰笑着摸摸她的头：“没事，反正后面也有时间可以约出来见面的。先打车回市里吧。” 两个人叫了辆的士，这里稍微有点偏僻，的士还是让酒店帮忙叫的。 等车的时候，李思颖站在徐汀兰旁边，看她两只手都按在行李箱的把手上，心里有点小不乐意了。悄悄走过去一步，假装抬手碰了了下她的手臂。 徐汀兰看着酒店外来往的车辆，没太在意。 李思颖不死心地又碰下了，这回徐汀兰后知后觉地有点反应了，微微愣了下，随即弯着嘴角，勾住了李思颖的左手。 车上，两个人紧挨着坐在后排，李思颖牵着徐汀兰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可惜师傅就在前面开车，后视镜的镜片干净地亮眼，李思颖不敢做其他动作，只能跟她说说话。 说到让人窝火的考官时，李思颖问徐汀兰他们有没有送烟。徐汀兰摇摇头。李思颖突然觉得，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楼教练竟然是有点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徐汀兰得知李思颖抽到的是百米加减档时，笑道：“你怎么老是中小概率的事情，我记得以前有个体能测试，全校将近一千个学生，笼统就抽10个人，你就在里面。” 被徐汀兰一说，李思颖觉得还真是。那时候她正感冒，烧得厉害，请了两天假躺在床上，结果接到李霞的电话：“思颖啊，你身体怎么样了，你被学校抽到了体能测试。” 李思颖当时不知道体能测试是什么，李霞给她解释了下，就是跳远、仰卧起坐还有八百米。她当时差点两眼一闭昏了过去。幸好李霞跟她说，可以延期测试的，等身体好了再测也行。 李思颖想到这，眼神突然微微凝了下：“你怎么知道我被抽中？” 那个时候，她高三。 徐汀兰当时和带高三的英语老师关系不错，就是教李思颖英语的老师。两个人年纪相仿，经常私下里会聊天。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就这么闲聊瞎扯的，徐汀兰经常能听到一些以前学生的消息，其中也包括李思颖的。 她没好意思告诉李思颖，就睁眼说瞎话：“当时体能测试名单有公布的。” 李思颖半信半疑，她可没在哪里看到有什么名单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我有事外出，可能来不及更文，先多放一章。 我发个QQ群，如果想加的可以加，有通知什么的我会群里事先说：795238973 进群叫我一声火柴 第六十章 到了市区后，差不多是傍晚五点的样子，徐汀兰问李思颖晚上想去哪里吃。 李思颖老实巴交地兜底：“我去外面餐厅正儿八经吃饭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也能数过来，你定吧。”她悲剧地意识到，不管自己再成熟，还是有些东西还是像高山一样横亘在她们中间，无法逾越。比如，生活阅历。 徐汀兰带她去了一家西餐店，这里的牛排她以前来吃过，还不错。 等餐的时候徐汀兰问她：“大学里，不跟同学出去聚餐什么的吗？” 李思颖摇摇头：“有是有，不过我基本不去。就只是偶尔和室友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饭。”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内向。大学里别人都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撒泼玩。”徐汀兰倒不是不喜欢李思颖这样的性格，她喜欢安静的人。可是总觉得李思颖的安静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感觉。这是用早熟的心性换来的代价。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被自己逼出来的，当下除了心疼更多了一点愧疚。 “嗯……我也觉得性格太内向不太好，上个学期我已经参加很多学校的活动了，尽量锻炼下自己。”李思颖觉得这个方向肯定没错，她和徐汀兰在一起，一定不能成为她的负担，只有自己足够有担当了，才能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太懂事了，无可挑剔，徐汀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如果是其他的学生，她会鼓励认可这种想法，但是思颖是她喜欢的人，心里的天平就忍不住会倾斜。 她喝了口柠檬水，斟酌着怎么劝才能让李思颖明白，其实不用这么累，刻意地去改变自己的心性。即使将来入了社会不得不接受一些世俗的东西，她也希望思颖能够浮生偷欢，由着最真实的心性先过几年。 “老师……”就在徐汀兰喝水的当口，听到李思颖轻轻叫了自己一声。 徐汀兰拿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水撒了出来。 “咳……怎么突然叫我老师。”徐汀兰突然觉得听到“老师”两个字有点不自在。 “没，我就突然觉得刚才的对话像是师生间久别重逢时说的话。”李思颖看出了徐汀兰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狡黠地说道。她是故意的，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思，以前高中三年都没怎么喊她几声老师，现在却喊得无比顺口。 其实这不是像，而是事实。只不过她们现在不仅有师生关系，还有……更亲密的关系。 这时候李思颖的牛排先来了，服务员放下牛排，手放在餐具盖子上停了下，看着李思颖。 李思颖眨眨眼，看向服务员。 服务员刚想出声提醒，徐汀兰就站了起来。两个坐的是两人桌，她拿起对面李思颖的餐布，身体探过去，放到她面前，示意她拿着，说道：“拿这个挡着，免得待会掀开盖子的时候溅到身上。” 李思颖恍然大悟地照做，一不小心涨了见识。她想起她第一次吃西餐是高一的那会，和周晓瑶她们，但是那次吃的是连锁的西餐店，没这么多讲究。 牛排上齐后，两个人慢条斯理的切着吃着。 “这牛排好嫩”，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秀色可餐，李思颖心情愉悦地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嗯，跟你一样嫩”。徐汀兰心里冒出这么一句话，差点惊得咬到自己的舌头，自己在想什么？喝了口柠檬水，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有点羞耻，思颖还那么小……不可以。 她忘了，当时她也是大学的时候，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初恋。可轮到思颖的时候，她觉得无论如何也要等她大学毕业。 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徐汀兰觉得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就占为己有。 李思颖心里有点可惜，她们俩的教练不是同一个驾校的，不然练车的时候还能见到。明天就要继续跟着教练练科目三了。 “你后面科目三的练习是怎么个节奏？”徐汀兰和李思颖想到一起去了。 李思颖：“明天就开始上路，具体什么时候考昨天教练没说。” 徐汀兰点点头：“我也一样，估计快的话，我觉得八月中应该就能全部考完了。” 李思颖盘算了下，问道：“你现在是住你新买的房子那吗？” 徐汀兰切牛排的动作缓了下：“你也看到那次直播了？”她后来得知自己被播出后不自在了好一会，好几个亲戚打电话过来问“房子都准备好了，是不是准备结婚了”。让她觉得和亲戚之间代购越来越大。 “恩，刚好客厅里在放这个节目。”李思颖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事实证明，不愧是师生，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也如出一辙。 “那房子没那么快能住，年底交付，还要装修，装修完也不能马上入住，我估计，差不多等你快毕业的时候，就能住进去了。”徐汀兰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没意识到为什么要用“等你快毕业的时候”来代替“等两三年后”。 “我现在住在朝晖小区，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小区。跟我爸住一起， 18幢1单元601。”徐汀兰自报家门觉得很自然，毕竟在一起了，一些信息总要说清楚。 李思颖觉得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她比较敏感，一下子捕捉到重点：跟爸爸住一起，那妈妈呢？ 不过李思颖没接着问，她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她心里一堆疑惑，但不会一箩筐地问出去，来日方长，她不会这么蠢地用最直白的方式去探听徐汀兰的过往。 “你们练完车，晚饭会和教练吃吗？”李思颖把心思转回来，她其实就是想确定下，后面几天练完车能不能偶尔约徐汀兰吃个晚饭。 徐汀兰刚想说“不会”，看着李思颖曲线地问法，突然情商爆表了下，噙着笑说道：“和你吃晚饭的时间，总归是有的。” 没办法，谁让她年长呢，总得照顾好小女朋友的心情。 结账的时候，李思颖要去付钱。因为打车费就是徐汀兰付的，她不想什么费用都是徐汀兰出。 徐汀兰把她拉了回来，眉眼带笑地哄道：“等你工作了，就由你来，急什么。” 晚上李思颖想送徐汀兰回家后自己再回去，被徐汀兰果断干脆地拒绝了，软磨硬泡地终于让徐汀兰同意送她上车。 徐汀兰让她到家后给自己发个短信。 李思颖看着远去的公交，忍不住轻声笑了。 今天的晚饭，本来让她觉得有点陌生。虽然她和徐汀兰关系更亲密了，但是突然意识到，还有很多她所不了解的事情。以前她和徐汀兰的关系是师生，再后来是介于朋友和师生间的微妙关系，有些事情她没胆子问，徐汀兰自然也不会主动告诉她，比如，徐汀兰的过往和家庭。 就像是一列火车终于有了燃料可以跑起来，结果意气风发跑了一段路发现掉了两截车厢。 直到刚才听到徐汀兰让自己到家后发短信报平安，她才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现在，她们是真的在一起了。掉了的车厢可以找回来重新接上，时间问题。 有些东西，正在改变，比如她们的相处模式。有些东西经久不变，比如彼此的情意和爱护，这些，只会历久越厚。 第六十一章 教练们本着挫子里面拔将军的思想觉悟，学员的名额都是尽量凑满的，不然万一运气不好分配到的学员都是歪瓜裂枣，奖金堪忧。 楼教练这朵莲花例外。 莫教练上午给华美和赵姐集训，好让她们赶紧补考科目二。下午剩下的三个人上路练习。 每个人轮到自己开车的时间其实不多，大部分时候是看别人练。 于是李思颖就开始乐此不彼地为移动通讯事业做贡献了，当然，前提是徐汀兰无比地配合。 接下来的几天，李思颖面带桃花，见谁都顺眼，见谁都客气，见谁都眉开眼笑。有时候刚好轮到李思颖在开车，感觉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恨不得立马靠边停车去看手机。 指尖的短信，让恋爱有了生活的真实感，也让李思颖的一颗心落了地。 李思颖的一个室友家在宁波，有自己的山头，圈了一片果园，其中就有种水蜜桃。奉化水蜜桃是有名的多汁鲜嫩，去年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室友就曾经拿了一箱过来，那会的水蜜桃其实已经快过季了，但是李思颖她们还是觉得胜过水果店里卖的。 今年李思颖留了心，暑假的时候就问那室友定了一箱，孝敬了父母和爷爷。 和徐汀兰确认关系后，就联系了室友，问能不能多订一箱。 室友爽快的说没问题，现在还有个头好的桃子，这两天挑好了就给她寄去，问是不是还是上次的地址。 李思颖上次记下了徐汀兰说的地址，只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和徐汀兰核对了下，确认后就给室友发了过去，让寄到了徐汀兰家。 “你就说是以前的学生孝敬你的。”李思颖巴结的同时还想好了说辞，怕徐汀兰的父亲问起。 “那也不用一箱，家里就我和我爸两个人。”徐汀兰得知一箱有20个，就觉得一阵胃撑。 “家里就你和叔叔？”李思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徐汀兰说起这个了，就顺着问了一句。在“叔叔”这个称呼上纠结了很久，觉得叫什么都显得生分，恨不得直接喊一句岳父大人。 当得知徐汀兰小时候父母离异，李思颖有点惊讶。徐汀兰温润如玉的同时，负气含灵，整个人如水一般灵动幽婉，怎么看都像是幸福完美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 所以，一个人的心性如何，不是说一个完整的家庭就能塑造成就的，而是看抚养照顾她的人，以什么方式去陪她长大。李思颖觉得，徐汀兰的父亲一定也是一个温和的长辈，才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如玉的女儿。 都说热恋中的人，脸上都是贴了标签的。不过显然陈伟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也想不到短短几天李思颖就突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脱了单。看李思颖满面春风，自己也跟着春风得意起来，结果一天晚上鼓起勇气，红着脸约李思颖看电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个大坑。 李思颖还是笑得一脸温和，柔柔地跟陈伟说：“陈伟，我有对象了。” 陈伟不仅没把该说的话说出去，还一不小心被喂了一口狗粮。噎得他差点找不着北。 莫教练那边安排过了科目二的三个人从下午开始练到晚上七八点。由于时间错开了，李思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徐汀兰吃饭。但是好在一个礼拜后，李思颖的上路练习就结束了。教练就帮她们约了科目三的考试。 徐汀兰也预约在同一天考，但是两个人的考场不在一个地方。 路考很顺利，大家都过了。下午李思颖跟着莫教练直接去登记信息后就把驾照给领了。 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后，李思颖和莫教练还有其他学员告别，毕竟是一起在炎炎夏日里晒了大半个暑假的同窗。 李思颖打车来到和徐汀兰约好的餐厅，一茶一坐，环境比较优雅。外面毒浪涛天的，本来人就不多，她们到得也早，所以零星就坐着几桌。 徐汀兰低头点菜，时不时问下李思颖的口味。李思颖笑意盈盈地看着徐汀兰，她不挑食，只要不辣，都可以。 突然，比较安静的餐厅里，响起一个略微突兀的声音：“李思颖！” 李思颖抬眸，看到对面不远处门口进来的黄清清，一脸愕然，看了看对面的徐汀兰，突然心里就一阵兵荒马乱。 黄清清抛下和她一起来的两个朋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约了你几次你都说没空，今天什么风……” 黄清清话还没说话，就看到李思颖对面的那个人抬头，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 “清清啊，好久不见。” 好嘛，感情是春风把李思颖吹来的。黄清清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和知道喜欢自己的人吃饭，这至少也是默认许可的态度，难不成徐汀兰这株铁树会为李思颖开花！？ 黄清清心里是又惊又喜，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她知道李思颖喜欢徐汀兰喜欢的很辛苦，之前在李思颖空间里看到她们俩那小心翼翼地互动试探就替她们觉得牙疼。 “嘿嘿……徐老师，好久不见。”黄清清笑靥如花地打招呼，还不忘朝李思颖挤眉弄眼。 “我和她考驾照的时候碰到的，就一起出来吃个饭。”以前李思颖喜欢徐汀兰，那是她自己的秘密，可以告诉黄清清。但是现在她和徐汀兰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会贸然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想给徐汀兰增添任何潜在的麻烦。 黄清清朝李思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意思是：小样儿，晚点老实交代。 她没敢当太久的照明体，打了招呼后就回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去了。 李思颖看黄清清走后，突然有点忐忑。彭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市区就这么点地方，遇到熟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就像今天一样。所以平时可能更要注意点。 “那个……清清知道我喜欢你，还有陈子烨。”李思颖对徐汀兰坦白道：“不过，我不会跟他们说我们在一起的事，学校是个敏感的地方，我明白。” 徐汀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保证，心里微微一愣。 “没关系的。”徐汀兰朝李思颖笑了笑，招来服务员给了点好的菜单。等服务走后，接着说道：“人总得有那么一两个朋友能说说心事，就算他们知道了，我想他们也不会乱说的。毕竟是你信任的人。” 徐汀兰觉得李思颖总是出乎她意料地成熟冷静。一般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如果恋爱了，多半是迫不及待地想和闺蜜朋友分享秀恩爱的。但是李思颖却第一时间为她考虑。是啊……她从来都很为她考虑。 “那你呢，你有心事的时候，跟谁说呢？”李思颖好像没看到徐汀兰有什么很好的朋友，除了英语老师和她走得比较近。 徐汀兰认真地想了想，好像工作了以后，以前几个聊得来的朋友就淡了。 老师之间关系比较微妙，可以谈工作上遇到的事情，聊其他老师和学生的八卦，但是牵扯到自己的事情，好像都会缄默不言。 这就是成/人的世界，笑脸相迎容易，却不会轻易真心相对。 “我也没什么心事，以后如果有了，可以把你当树洞。”徐汀兰笑着说道。 李思颖听后沉默了一会，她有点心疼徐汀兰。自己难过伤心的时候，能和黄清清她们诉说，徐汀兰却只能独自一个人消受情绪。她知道，徐汀兰接受自己，必定也是一个不容易的过程，那时候，没有人能陪她说说话。 她自己也有所感，每个阶段，都会有聊的来的朋友，但是过了这个阶段，分开后，关系总会自然而然地淡了。每个阶段都会认识新的人，身边的朋友不会是累加的形式，而是一种替代的形式。剩下的，总归是那么一两个人。 “这是你说的，以后有什么事不开心了，要跟我说，别总把我当小孩。”李思颖和她约法三章。 “那要是以后你和我吵架呢？”徐汀兰觉得李思颖少年老成的样子非常可爱，总也忍不住打趣。 “真要有了争执，你说，我听，等你说累了我再跟你解释，不会吵起来的”李思颖非常笃定地回了一句。 一个20岁的女孩，说着一辈子的承诺，看似云淡风轻，却一字一句敲进了徐汀兰的心里。她本应该笑她年少轻狂，承诺过早，但是看着那张坚毅清秀的面孔，她却愿意去相信。 第六十二章 吃饭的时候，李思颖问徐汀兰后面半个月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玩两天。 徐汀兰这个暑假都在练车，其实还有教学计划没完成，而且这一学期她就要带高三了，需要提前两天去学校准备一些事情，后半个月应该会比较忙。 不过对上李思颖那小心翼翼又殷殷期盼的眼神，没忍心拒绝，只是玩几天的话，应该可以。 其实她们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但是千岛湖都快成李思颖的怨念了。越是去不成的，心里越是觉得膈应个东西。 徐汀兰任由李思颖。 其实去哪儿都是次要的，和谁去才最重要。 这回李思颖雷厉风行，约好后天就出发，好像生怕中间再出什么事情。 徐汀兰先她一步订好了门票和酒店。 人一扎堆，再好的景致也少了几分趣味，两个人的行程安排是避开中心湖区。第一天上午到龙川湾，晚上直接住景区里的酒店。第二天看情况，如果觉得景致好就再逗留半天，下午出发去森林氧吧，那边天然山坳，清凉宜人，也是避暑的好地方。 两个人买了汽车票，直接从彭市的汽车西站坐大巴到千岛湖。 “以前学校组织的那次千岛湖旅游，我就坐在最后排，只能看到你的脑袋。”两个人坐在车上，李思颖回忆起以前的光景，问道：“你那会为什么会让我跟你一起坐？” 徐汀兰记得那会其余四个男生在打牌，就她一个人看着窗外，眼神飘散，神情冷漠。“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身边其实有不少朋友，但是总觉得你身处其中，却很寂寞。”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李思颖很想知道这个，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听徐汀兰的语气，那会应该就留意自己了，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徐汀兰被她一问，耳根子不觉热了一下，对上她那晶亮的眸子，红霞更是从耳后漫上了脸颊。 其实要说喜欢的话，很早便喜欢了，只是这份心思什么时候往那方面转了，却是看到那张照片后。但是这话怎么着都没办法对她开口，要她像个怀春少女一样说自己那时候便动了喜欢的心思，她想想都觉得有点为老不尊了，只好扔下一句“你猜”。 李思颖看她红着脸不自在的娇羞样，也就没追问。 大巴车里没有坐满人，空调开得很足，车外炙阳烘烤，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热浪。 李思颖探过身子把车窗帘子放下来，怕晒到靠窗坐的徐汀兰。 “累的话靠着我休息一会。” 徐汀兰本来没觉得困，但是听着李思颖温声软语的，身心放松下来，倒是很应景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李思颖现在的身高和徐汀兰差不多，挺了挺背，坐直了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徐汀兰嘴角弯了弯，轻轻靠了过去。 两个半小时后，大巴停在游客集散中心。出乎两个人意料的是，这里离龙川湾居然还有六十公里的路，差不多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这会儿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两个人在附近先吃了午饭，然后叫了计程车前往。虽然计程车破费点，但是总觉得比黄包车要靠谱，她们人生地不熟的，怕被遛了。 千岛湖的游客基本集中在中心湖区，所以只要避开码头那一块，其他地方的道路开得通畅无阻。 见惯了彭市从早上堵到晚上的情况，两个人都觉得这里心旷神怡。千岛湖的岛屿和湖泊非常多，车子沿着主干道，一路横穿千岛湖往龙川湾方向开去，光是沿途的湖光岛屿，山环水绕，就是一道自然唯美的风景线。 车子停在了龙川湾的外围停车场里。有一条三米左右宽的小路通往山里，龙川湾景区就在那里面。 李思颖感慨说，如果这一路能自驾游，会轻松不少，也更自在点。来这里的路上，其实有好几处都是不错的观光点，可惜不太好让师傅等，也就没下车。 徐汀兰笑着说：“要是遗憾的话，下次等我买了车再来好了。” “祖国的三山六水那么多，我干嘛非惦记着一个千岛湖。” 李思颖伸伸懒腰，在车里做了那么久，骨头都有点散架了。 这大言不惭的，也不知道是谁把千岛湖惦记了这么久。徐汀兰宠着她没揭穿。 两个人夏天的衣服带的都不多，衣服都放到了一个行李箱内。另外背了一个双肩包放些饮料小吃。 徐汀兰看李思颖推了行李箱，就准备去拿双肩包，结果就看到李思颖潇洒地把双肩包甩在了自己的背上，笑盈盈地着朝徐汀兰伸出手。 徐汀兰被女孩的微笑给迷了眼，年轻明媚，还没入景，便已陶醉。 可能是陌生的地方，两个人都没什么顾忌，心无旁骛地手牵手，十指相扣。 徐汀兰给李思颖也配了一副墨镜，两个人牵着彼此，吹着山风，踏着山路，往上走去，心情愉悦。 停车场离龙川湾不远，两个人走了几分钟就到了龙川湾的景区售票口。李思颖她们过去的时候，售票处一个排队的都没有。和中心湖区的人声鼎沸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也难怪，这里算起来是千岛湖的西边，交通不方便，而且附近就一个龙川湾的景点，不像中心湖区那一片景点集中。 两个人买了票后，按照景区工作人员的提示，先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坐了往返的观光车进山。虽然没有空调，但是山里面大树庇荫，湖风凉爽，暑气倒是消了不少。 两个人的手一路上都没松开过，虽然手心里微微出汗，但是谁也不介意。情人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车子开到一片六七十年代风格的建筑旁停下。这里的建筑都有大跃进、文革时期的特点。 李思颖看到，墙壁上大字写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嘴角一阵抽搐，这风格变得有点突兀。 徐汀兰看李思颖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解释道：“这里据说原来是一个建设兵团，是当年知青生产、生活的地方，所以这一片的建筑就保留了当时的风格。” 李思颖心道：怪不得，还以为是开发商一时头脑发热另辟蹊径想出来的，原来是本来就存在的建筑。 “一方面是原始生态的鬼斧神工，一方面却是那个最热火朝天的生产年代。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这是李思颖的真实感受。 徐汀兰握了握她的手，轻笑道：“别就不看这个了。龙川湾很大，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李思颖看徐汀兰两颊微微出汗，便没在这片建筑前多做停留。两个人穿过这片建筑，来到了预订的酒店。这里还没有完全开发好，酒店也不是特别宽敞明亮高档次，但好在就在景区内，价格也实惠。 李思颖把行礼放好后，拧了一瓶矿泉水给徐汀兰：“怎么出这么多汗，我进山后都觉得凉飕飕的。” 徐汀兰坐在椅子上，感觉有点气喘，暗叹平时缺少锻炼，光和纸笔去打交道了，自嘲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书生要扣棺材板了，去洗个澡吧，舒服点。”李思颖把空调打开，拿出洗漱的用品。 徐汀兰从善如流，看着李思颖为她忙东忙西的，突然觉得大了八岁的是不是站着的那个。 其实……也没有这么累，就是……觉得，被照顾的感觉很贴心，很温暖，很让人深陷其中。 徐汀兰洗完澡后，精神气恢复了点，就放下东西和李思颖打算附近逛逛。 龙川湾是千岛湖的一个湖泊型湿地，开阔辽远的山水景观和清幽雅致的山野小景互为映衬。 两个人手牵手，闲庭信步，穿过了那片诡异风格的建筑，朝一条曲折小径走去。 进山的路其实有两条，一条是宽敞的水泥路，说是当年知青们开挖的机耕路，沿着湖边，形成一条环线路，观光车就是从这里进来。 一条是小路，走过石板铺就的羊肠小道，穿过一片阔叶林区，便是开阔的湖面，木质栈道连接湖堤，可供人行走，沿途岔路上有几个景点，可以拐进去看，沿着主路就能一直到出口的地方。 两个人漫步在幽雅的小道上，路上只碰到几个游客，十分的静幽。 李思颖看徐汀兰手里拿着数码相机但是不怎么拍照，就问她要了来。 徐汀兰不是不想拍，她是不太舒服。 进山后，天气突然转阴，却没有一丝凉风，反而有点闷热。刚洗完澡，身上又开始粘腻出汗。不过看李思颖前后拍得兴致盎然，也就没有提议回去。 “是不是累了？要不往回走吧？”李思颖拍了几张风景照，发现自己拍照的时候，徐汀兰都倚在栈道的栏杆边，有点虚弱无力的感觉。 徐汀兰不想因为自己扫了她游玩的兴致，说道：“没，可能是坐了一天的车，走走可能会好些。” 李思颖看她嘴唇有点苍白，脸色也不太好，就收了相机道：“看这天闷的，待会可能会下雨，还是往回走吧。” 她这么一说，徐汀兰就算知道是迁就自己，也不好反驳了。只能怪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工作后老是拿工作忙来敷衍自己，疏于锻炼。 徐汀兰暗暗想着，回头还是要把锻炼捡起来，总不能真让小的那个来照顾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千岛湖适合自驾游，强烈推荐，绝对要自驾游。 沿途看到好的风景就停下来观赏一番，道路两旁都很空，随时可以停车休息。 第六十三章 徐汀兰自诩多年来连个小感冒都很少，所以并不把这点不舒服放心上。只当是雷雨前的沉闷气压带来的不适。 两个人在酒店里简单用了晚饭，三菜一汤。都不是挑食的人，三餐好对付。 沐浴洗完澡后，虽然清爽了一点，但是胸口凝滞的感觉还是在，徐汀兰有点懒洋洋地倒在了床上，不想动。 她们订的是一间大床房，李思颖目不转睛地盯着穿着睡衣的徐汀兰。随意披散的墨发，白皙欣长的脖颈，紧致如玉的大腿，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像一副画卷一样展开在她面前，李思颖不由地喉头一动。 自从上次酒店里的那晚后，她心里其实把那晚的情景在脑海里来回播放了好几遍，直到徐汀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里。 食髓知味，这种事情，一旦初尝，便很难克制。李思颖青春朝气，正值血气方刚，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李思颖从来没有对徐汀兰有过亲密的举动，至多牵手。不是她清心寡欲，而是她太珍视徐汀兰了。她对徐汀兰除了爱慕以外，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敬仰之情，即使这个人成了自己的伴侣，李思颖也会尊重敬爱她。所以在情爱上，她不会随便造次。 但是当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这份心思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李思颖快速拿了睡衣和换洗的内衣，进了浴室。 可是等她洗完出来，却发现床上的那个人，已经卷着被子，睡着了…… 李思颖愣了几秒钟，回神后无奈地笑了下，怜惜地看了一眼睡着的徐汀兰，确认了下房门的链条是拴好的，便关了灯，也躺了上去。 徐汀兰感觉到床上的动静，知道是李思颖上了床，但困意就像是潮水一样一浪浪打过来，打得她睁不开眼睛。 李思颖在徐汀兰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深情绵长的吻，便替她盖好了被子，拥着她一起睡去了。 随着一声响雷，窗外传来雨打在树叶上的噼啪声。风呼啦啦地吹过酒店前的庭院，好像带翻了什么东西。李思颖紧了紧圈在徐汀兰腰上的手，忽然感觉到徐汀兰的手覆了上来。她抬起身子看了一眼，发现怀里的人还是睡着的，那刚才是无意识的举动？ 意识到这一点，李思颖的心里就像在蜜罐里滚了一圈，重新躺下。 她们来的时候知道这两天会下阵雨，不过没多在意，夏天的阵雨来的凶，去的也快。 第二天两个人睡到了自然醒，雨已经停了，窗外鸟鸣蝉躁，示意是个好天气。 不过李思颖却发现一个晚上后，徐汀兰的状态更差了。 “喉咙有点疼。”徐汀兰哑着声音说道，说话和做吞咽动作的时候，都感觉喉咙里卡着一个东西。 “你昨天就不太舒服，是感冒了吧？”李思颖有点懊恼自责，昨天徐汀兰脸色就比较苍白，自己还以为她是单纯地累到了。到底还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摸了摸徐汀兰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量下体温，看看有没有发烧？”李思颖的抵抗力不怎么好，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在换季的时候会感冒的，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徐汀兰拿下她放在自己额头的手，轻轻捏在手里，安慰道：“没事的，我可能昨天一下子被闷到了，有点中暑，再睡一会就好了。” 李思颖想了想，妥协道：“那我就去酒店那边续订一晚，你好好再休息一天。” “可是森林氧吧那边……”徐汀兰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行程。 “还惦记着森林氧吧呢，你先好好休息。”李思颖带了钱包转身去了酒店前台。 说明想续租一晚后，服务员确认说：“那您二位还是想续租目前的大床房一晚是吗？” 李思颖：“……嗯” 昨天确认房间是徐汀兰去弄的，李思颖第一次被人问，“大床房”三个字被服务员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别有深意，带着点不能启齿的味道，只好绷紧唇线硬着头皮点头。 “好的，已经帮您续租好了，总共是房费两百八。” 李思颖付了钱后，又问服务员附近有没有药店。 服务员热心地给她解释，说附近的药店只有景区外面的山脚下才有。李思颖想着酒店这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吃的。就给徐汀兰发了条短信，让她先休息，她出去一趟。 她让酒店帮忙叫了辆出租车，停在停车场的地方等，她自己坐观光车先出景区，然后小跑着到停车场。 来来回回折腾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总算是带着感冒药、温度计和路边小餐馆打包来的两份粥回到了酒店房间。 徐汀兰还睡着，可能是不太舒服，眉头微微皱着，睡得不甚安稳。 李思颖心疼地轻声叫醒她：“汀兰，温度计夹在腋下。” 徐汀兰瞌睡懵懂地听到李思颖叫自己“汀兰”，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听话地把温度计夹好。 又见李思颖从卫生间挤了牙膏，端着牙杯，拿了脸盆出来…… 徐汀兰躺不住了，坐了起来，她还是要脸的。 “我自己去卫生间刷牙”，拿过李思颖手上的牙刷牙杯，夹着温度计就去了卫生间。 李思颖知道她脸皮薄，没说什么，放下了脸盆，就去把打包的粥打开。 徐汀兰夹着温度计不好洗脸，刷完牙后等了一会，拿出来看了下，37.5度，还好，只是低烧。 洗完脸后出来，就看到李思颖像变戏法一样，摆出两碗粥，还配了咸鸭蛋和榨菜，闻着特别香醇，瞬间有了胃口。旁边还放着一盒泰诺。 “你这是下山去过了？”徐汀兰看着一堆东西问道。 “恩，你扁桃体发炎还是吃点清淡的。”李思颖看徐汀兰把温度计拿下来了便问道：“几度？有发烧吗？” “37.5，还好”。徐汀兰看李思颖去外面跑了一圈，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有点心疼她为自己奔波。偏偏自己身体不争气。 “把粥喝了吧，待会吃药，下午再量一次，如果体温还是高，就听话去医院看下，配点退烧药。”李思颖感冒经历丰富，知道怎么应对。 头孢之类的处方药，药店是买不到的，需要医生开具处方才行。泰诺这类药也有退烧的功能，就是没有头孢明显，不过聊胜于无。 徐汀兰听着李思颖把自己当小孩一样哄，突然就觉得这一路上，好像都是她在照顾自己。 都说看一个人合不合适，就跟她一起去旅行。这趟旅行，让徐汀兰有了意外的收获。 说实话，她和思颖在一起，也是随了自己的私心，因为确实喜欢这个女孩，想和她在一起。可另外一方面，就如她自己所说，顾虑仍然存在。但是随着跟她相处，徐汀兰却惊讶地发现，李思颖能够让她逐渐放下负担和忧虑，甚至，竟然让自己萌生了一种依赖感。 李思颖用酒店的热水壶烧了一壶开水，第一壶烧开后烫了杯子，消毒杀菌后就倒掉了，重新再烧了一壶。 等徐汀兰喝完粥吃了药之后，李思颖也去冲了个澡，陪着徐汀兰躺在了床上。 “好好的旅游，让你陪我一天到晚躺床上。”徐汀兰有点过意不去。 “在哪儿都一样，跟你一起就行。”李思颖半躺着，让徐汀兰靠在自己怀里，她喜欢被她依靠的感觉。 徐汀兰见李思颖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心里突然有了种心有灵犀的甜蜜感。不由地放软了身体，眯着眼睛，偎依在她的臂弯里。 也不知道是泰诺的药效作用，还是李思颖的臂弯太过让人安心，徐汀兰的眼皮又开始往下垂了。 李思颖很少见到这样的徐汀兰，虚弱娇柔。一颗心瞬间柔软下来，对她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这个人，是她的爱人，身和心，都是她的。而自己的身心，也只会交付给怀里的人。 心念至此，李思颖低头，寻到了她的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还是那么柔软，那么温热。这次李思颖充分发挥了上次所学，用舌尖轻缓地描绘着徐汀兰的唇瓣，想要深入。 徐汀兰被吻得浑身一震，女孩的吻，那么轻柔那么美好，让她沉醉其中，不自觉的想要配合。可是猛然想到自己还在感冒，生生忍住了想要去勾缠的舌尖，微微偏了偏头。 李思颖觉察到徐汀兰的微拒，没有更进一步，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还在感冒，会传染给你的。”徐汀兰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羞涩。 李思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着徐汀兰原本苍白的唇瓣被自己吻得湿润带了点血色，意犹未尽。虽然自己不介意，不过她也不想让徐汀兰担心。 徐汀兰下午睡了一会，醒来后量了下体温，37.2度，腋下的体温，这个基本算正常，稍微还有点低烧。 李思颖打算再去山下买点粥打包上来，被徐汀兰拦住了，她不想李思颖这么累。“酒店也有清淡一点的菜式，随便吃点就行。” 李思颖考虑到徐汀兰的身体，打算明天直接回彭市。这里进出不方便，而且毕竟是酒店，睡得不如家里舒服。 徐汀兰见小的那个都这么体贴了，也不好意思舔着脸做那个不听话的。 李思颖看她答应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心里也觉得不忍，不想那么快和她分开，但是这里吃住确实不适合病人，折中道：“你那宿舍，方便住吗？” “可以，开窗通通风就行，衣柜里有干净的洗好的四件套，换上就行。”徐汀兰想着，现在还没到开学的日子，宿舍一般也没什么老师，就算遇到了熟人，大不了说李思颖来看自己，反正关上门就看不见了。 两个人商量好，就去酒店餐厅那边解决了晚饭。 晚上李思颖又不放心地给徐汀兰量了一回体温，直到恢复正常了才放心。吃了两顿药，徐汀兰的喉咙也好了很多，不怎么疼了，就是有点流清涕。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两个人晚上躺着都不太能入睡。 徐汀兰枕着李思颖的胳膊，听着年轻的心跳有力稳健，心里有点庆幸。幸好她和李思颖并未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地步。她已经知足了，上天待他不薄，让她在还有心力放手一搏的年岁里，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第六十四章 “汀兰。” “恩？”徐汀兰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感觉这是一种对等的状态。 “你……在我之前，有交往过朋友吗？”李思颖的直觉告诉她，徐汀兰是谈过恋爱的，因为她第一次和徐汀兰接吻的时候，她是被引导的那个。 虽然当时被吻得昏天暗地的，但是不影响事后回放。 “交往过一个”，徐汀兰没打算瞒着，爱人之间本来就不该有所隐瞒，既然李思颖问了，她就说：“大二的时候，在一起的，和一个学长。” “那后来为什么分了？”就好像所有的面试官都喜欢问应聘者，从上一家公司离职的原因。 对于所爱的人，前任的分手原因，总是想知道的，李思颖也是。 这问题，徐汀兰不是第一次回答。当时毕业后，很多人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的结婚，结果没有等来他们的喜帖，却等来了分手的消息。 “实习后，分开两地，两个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生活圈，工作圈，交集越来越少，抱怨越来越多，感情就淡了。”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与己无关。 这是事实，但却不是全部。 李思颖很清楚，徐汀兰对待感情向来认真，必是她很喜欢的人，才会在一起，那分手就绝对不可能这么稀疏平常。 李思颖有一颗玲珑心，总能抓到事情的本质和关键，问道：“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徐汀兰看了一眼李思颖，女孩的眼眸里，如这千岛湖的湖水一样澄澈干净，对自己的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你如果不想说就不用勉强。”李思颖看出了徐汀兰心里的犹豫，她也不是八卦非得知道，只是想多了解一点。 分手就意味着触碰到了某一方的感情底线，她想知道徐汀兰在恋爱中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短信。”徐汀兰说出了真实的原因，眼睫微颤，透露着心绪的起伏。 不知道为什么，和别人说因为感情淡了分手时，心里已经波澜不惊，真的说出这最后一根稻草，心里还是感觉被针刺了一下。 原来不是真的不在乎了，而是避重就轻惯了，从来都是绕开伤口的。 李思颖的眼眸垂了垂，她能感觉到徐汀兰说出后面原因时，整个人气场都变得压抑了。突然有点后悔旧事重提，还不知轻重地刨根问底了一番。 其实分手的原因各异不同，但是归根结底，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不爱了，淡了，才会做各种伤害对方的事情。 所以李思颖觉得，后面这一问，确实多余了，还让她想起了以往的不开心。 “对不起。”李思颖把徐汀兰往怀里带了点，歉声道。 “没什么，在一起的时候不后悔，分了手，也不后悔，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思颖，既然说开了，有些事情我有必要让你知道。”徐汀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双眸，好像下了什么决定。 李思颖怔了怔，心里突然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 她自始至终都对徐汀兰转了性接受自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一直没勇气问。得到她的一句“不放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偏执地让自己不要多问。 李思颖觉得，徐汀兰将要和她说的事情，与这个有关。 “你对我的感情，细腻体贴，让我动容。若说是动心的话，高三那会，我就已然对你……起了那份心思。”徐汀兰一本正经地开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原先苍白的脸颊有了些血色。 她正了正声音，继续道：“我已然有过一次失败的感情，表面上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到头来还是劳燕分飞，更何况……我与你，身份、年龄、性别随便一条都是不被人看好的。所以尽管我喜欢着你，却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 徐汀兰小心地观察了下李思颖，发现她只是微微垂着眼眸，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后，才接着说道：“你如果莽撞任性，我可能还好一点，更印证了我的猜想，年少的感情一时冲动而已。” “但你偏偏是隐忍的个性，懂事体贴地让我心疼，心里再苦都不会给我添麻烦，也不会找我发泄。我拒绝你，你就站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也不跟我说话，就看着我。像一只森林里的小鹿一样，纯净无辜，明知道前方荆棘密布，却不会瑟缩退却。”徐汀兰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温柔如水，握着李思颖的手，摩挲着她的手心。 “所以……我跟自己说，跟着心走吧。可能等挨过了三十岁，错过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这么喜欢一个人了，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但是那会……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找你，或者说，我不敢找你。太久没和你联系了，尽管知道你的近况，却不清楚你对我的感情是否依旧如初。” “直到那次在酒店遇到你，你的眼神，和往日一样热烈却又克制，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一切。” 徐汀兰撑起身子，离开了李思颖的怀抱，转身轻轻压在她身上，伸手抚摸着年轻的脸庞，深情地说道：“思颖……如果，你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等我自己去发现，那样我会觉得是背叛。你先告诉我，你对我感情淡了，然后你再去喜欢别人，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徐汀兰有点明白刚才心里那被刺了一下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了，不是因为想起了陈年旧事，而是她在害怕，害怕同样的事情会轮回上演。 李思颖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后面的心疼，直到听到最后，红了眼眶。再也没忍住，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徐汀兰的口，封住了她后面肝肠寸断的话。 徐汀兰话还没说完，猛然被李思颖吻住，想到自己还在感冒，就想去推她。但是这回李思颖却固执地没有松开。 徐汀兰牙关闭着，一方面震惊于李思颖突然的火热，觉得自己快要被攻城略地，一方面又害怕把感冒传染给她，不敢迎合。 直到唇边，感觉到湿湿的液体。 李思颖手臂用力紧紧地搂着她，把她压向自己，但是吻得却轻柔地像春日里的樱瓣，颤抖地含着徐汀兰的唇，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含着，然后又松开，像是呵护一件至宝。 “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颤抖的唇瓣里，逸出细碎的低语。 徐汀兰的话让她心潮澎湃，一颗心被她的老师捂得滚烫。她从来不知道她的老师是拿她的最好年化来赌一场感情。她的老师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后奋不顾身地和自己在一起。李思颖明白，再多的山盟海誓都没法让徐汀兰抵消她心底最恐慌的顾虑，她只能寄希望于往后的岁月，能好好爱她，护她，不辜负她。 徐汀兰感觉到李思颖的异样，想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奈何被她固定了后脑勺，两个人的唇，分不开。 徐汀兰喟叹了一声，似是感觉到了李思颖的情绪，放弃了挣扎。一双手由推拒的姿势，变成了环抱，重新跌回了李思颖怀里。 唇齿相依，李思颖吻得近乎于虔诚。她何德何能，能让她的老师这么倾心相待。她只能用细细地吻来诉说自己的心情，来回应她的爱人。 第六十五章 第二天，两个人早早地起来收拾了，打了车去游客集散中心坐大巴回彭市。原先安排好的行程因为徐汀兰生病，提早了一天回去。 当李思颖重新站在那黑漆漆的楼道前，看着前面的楼梯时，心里五味陈杂。徐汀兰似乎有感她的感触，上前轻轻牵起她的手，这个女孩，有多少次在这里驻足等待过自己？ 李思颖的手抖了抖，连瞳孔都紧张地缩了下，左右张望了下，这里是老师们的宿舍。 徐汀兰抿嘴笑了下，她从来都小心谨慎，为自己考虑。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一排的宿舍门都是关着的，也没遇到什么相熟的老师。 再次踏足这个地方，李思颖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她的心情，楼道里的感应灯在听到她们的脚步时，亮了起来，像是欢迎她们归来。 宿舍一个多月没住，倒也干净，窗户和门都是关好的，没什么灰尘。 徐汀兰昨天在床上度过了大半日，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过李思颖没让她动，就圈了个沙发的地方让她自娱自乐，自己大包大揽地扫地擦桌，换上四件套。 李思颖本来要下楼去打包快餐上来，徐汀兰说想走走，松松筋骨。 于是两个人就下了楼，尽管这时候没什么老师，李思颖也没上前去牵徐汀兰的手，规规矩矩地走在她旁边。 这里的商铺，没怎么变过，还是那几家。物是人未非，看着身旁娴静如玉的徐汀兰，李思颖心里有着一种充实的幸福感。 两个人选了一家有空调的家常小炒餐馆。 正上菜的时候，徐汀兰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 “啊，主任……” “恩……好的，那我今天晚点给到您。” 徐汀兰接完电话，呼出一口气。 李思颖：“怎么了？” “下午我得回家一趟，工作的笔记本在家里，有点东西要给主任。”徐汀兰在想要不直接把小孩带回家？但是家里面还没打过招呼，会比较突兀。看来跟爸爸交代的行程要尽快了。 徐汀兰相信，她的父亲会理解她，在婚姻大事上，父亲从来不强迫自己，但是到底是跟女孩子，还是比自己小八岁的，她觉得父亲最担忧的应该是她不能照顾好自己，可能这一点上会比较难以接受。 李思颖闻言，脸色就跟桌上的酱爆茄子一样焉嗒嗒的，她收拾了好一会的宿舍，看来今天是没法住了，不过不想让徐汀兰为难，收拾了情绪说道：“那吃完饭直接回家吧。” 徐汀兰没放过李思颖脸上的失望表情，柔声道：“我下午打车回去，把笔记本带过来，你在宿舍乖乖等我？” 李思颖想了想，还是心疼徐汀兰，说道：“算了，你还感冒着，我不想你来回奔波，见面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下午我也回家好了。” 徐汀兰问道：“你这会儿还没跟爸妈说下午回去吧？突然提早一天回家，他们不会奇怪吗？” “不会的，我爸妈不会过问那么细。”李思颖略带傲娇地说道：“这就是乖孩子的好处。” 徐汀兰认同道：“是乖。小时候妈妈让你坐小板凳，一个下午屁/股就不会挪开凳子。” “不会是家长会的时候，我妈说的吧？”李思颖算是服了自己的亲妈，也没一点矜持性。 古人谈及子女都是说“犬子顽劣”、“小女无状”开头，表面上贬两句自家的孩子，等着别人反驳来夸。偏偏自己的妈，逢人就夸自己乖巧，动不动就说小时候的事情。 徐汀兰轻笑了两声，没否认。 “对了，我后面几天应该会去买车，你想不想一起？” 李思颖略感惊讶：“好啊，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急着买车？”徐汀兰的新房已经买好了，但是没个2年没法入住，那她平时住宿舍的话，车子用途并不大。 “嗯，我想在附近换个房子租，有车方便点。宿舍这边还是太小了，也没有厨房。”和李思颖在一起后，徐汀兰就寻思着要换个地方，先租着，最好离学校不算远也不要太近，让她能够依旧有时间赖床也不要动不动就在房子附近碰到学生或老师。 这样的话有车就会比较方便，以后不仅上下班方便点，要是出来吃饭什么的，晚上送她回去，也安全。 虽然徐汀兰没明说，但是李思颖能感觉到，她换房子租，多半还是有自己的原因。 这里老师进进出出，以后见面不太方便。这宿舍她都住了四五年了，没道理突然就等不了这两三年，急着换房租。 徐汀兰想的，远比她要多一步，远一步。 李思颖回到家里的时候，父母果然没多问，只是说她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家里都没准备什么好菜，敷衍性地关心了句是不是玩得无聊提早回来。 李思颖随口应了一句。 李思颖的父母一直很节俭，尽管家里并不缺斤少两的，但是总想给她留下更多的东西，将来好作为更好的资本，有个门当户对的女婿。 他们省吃俭用，不舍得穿好的，用好的，都是为了能给女儿营造更好的条件，这是爱她没错，但是这爱里，也带着他们的殷殷期盼，时不时地就说希望她将来能嫁个好人家。这希冀再平常不过，可是李思颖心想，他们怎么就不问自己，究竟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对于李思颖来说，这爱就像是一座五指山，每天压得她喘不过气，却又避无可避。 父母对她，爱得越深，期盼就越深，到最后的失望也会更深。 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一样，李思颖能想象得到将来的冲突，甚至还想过好多个版本。她不指望她文化水平不高的父母能理解性取向这个事情。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提升自己的能力。 一切的发言权，皆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 她只有让父母看到，她能自主独立，才能让父母相信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也是能为自己的将来负责的。 李思颖到底是年轻了些，很多事情还不懂得用迂回的办法来解决。 第六十六章 晚上，黄清清的短信又来了，问她回来了没。这几天黄清清的短信就跟每日的天气预报一样，每天报道。 在餐厅碰到黄清清的那天晚上，她就迫不及待地约李思颖出来聚餐，李思颖跟她说要和大学同学去千岛湖玩几天，就一直推迟着。 并不是不相信朋友，徐汀兰也说了没关系，但是李思颖心里总觉得这样没有保障。 说她过分小心也无不可，秘密一旦告诉了别人，掌握权就在别人的手里了。 她相信黄清清他们不会随便跟人说。可是，秘密对于亲密的人来说，是不会有所保留的。就比如，陈子烨的事情，李思颖就曾经和徐汀兰说起过。那么推己度人，她和徐汀兰的事情，也有可能被黄清清和陈子烨身边亲密的人所知晓。 她们有太多共同的熟人，徐汀兰又还在学校任教，这圈子实在太紧密了，她不敢大意。至少也过几年再说吧，等这圈子的联系渐渐少了，也等她和徐汀兰之间更加稳定了。 所以，也只能不地道地撒了谎。 徐汀兰想在后天去买车，李思颖就约了黄清清在明天下午聚一聚，顺便也叫上了陈子烨。 几个人大学都在不同的地方，也就寒暑假能见上几面。 她们约在市中心的星巴克，李思颖提早了十五分钟到。 果然，一见到黄清清，就让李思颖觉得自己是小鸡站在了黄鼠狼面前。黄清清那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了自己好几个来回。 “你真不够意思，枉你单相思的那几年，我这么舍命陪你。你说，多少个晚自修啊，现在你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有跟我们分享！”黄清清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明明是夸张的演技，可是李思颖心里却涌起一股内疚，赔着笑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只是现在她对我，缓和了一点。不会对我避而不见。但是还没到你想的那步。” 李思颖知道，要是一口否认，这黄鼠狼是糊弄不过去的。只好模棱两可地说着自己还在追求阶段。 陈子烨露出欣羡的神情，羡慕道：“徐老师这冰山，愣是被你捂化了一个角。”联想到自己多年来的糟糕感情史，心里不免有点顾影自怜。不过还是由衷地替朋友感到开心。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幸运地遇到彼此契合又心意相投的人。 黄清清一脸深意地问李思颖要不要在九月二号，跟她们一起去六中看下以前的老师，班里还有其他几个同学会一起去。 李思颖犹豫了下，以前她肯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接近徐汀兰的机会，但是现在去学校看她反而束手束脚，多有不便。 不过要是不去，肯定会让黄清清她们觉得奇怪。 “好的，反正我是九月六号返校。具体什么几点到学校？” 黄清清：“下午1点到学校，那会应该是午休时间。看完老师我们去唱K。” 李思颖：“我能只参加上半场活动吗？”李思颖对唱K没什么兴趣，每次KTV回来她都会觉得不太舒服，会有点脑袋发涨的感觉。 陈子烨和黄清清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地重色轻友。” 在黄清清和陈子烨的威逼利诱下，李思颖妥协了，约好九月二号六中见。 第二天李思颖去找徐汀兰，直接约在了城北的汽车城见面。 李思颖老远就看到徐汀兰拎着包撑着阳伞，笑着朝自己走过来。细心的她发现今天的徐汀兰化了精致的淡妆，擦了淡淡的润色口红，描了细细的眼线，还是清淡的眉目，却多了一份昳丽。 “怎么不去里面等，外面这么大的太阳。”徐汀兰心疼地牵过她的手，往里走去。 李思颖拉着她的手，眉目含笑地说道：“想早点看到你。” 说得徐汀兰心头一软。这小孩严肃起来不怒自威，但是说起情话来软得又像只小兔子。 汽车城有三层楼，底下一层是汽车相关的零件和配套设备，第二层和第三层是各大品牌的款式车辆。 李思颖虽然上网查了下，但是对汽车到底涉及太少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所以认命地纯粹来陪同。 整层楼都安装了专业的灯光，一排排的车擦得锃光瓦亮的，有些车顶上放着各种优惠信息。李思颖看了眼价格，主流的价位都是十几万，看得她心里直感叹，不知道要工作几年才能挣一辆车。 徐汀兰没逛完两层楼，二楼看完后，就有了入眼的。 因为她发现李思颖在一辆车面前驻足了几秒钟，虽然很短，但是她感觉到了。 是一款白色的别克英朗GT。前车的造型线条犀利硬朗，整体的外观设计又比较沉稳大气。乘车空间也很舒适宽绰。三厢式，也能满足一般日常需要。 徐汀兰也觉得这款不错，她依稀记得，美系的车重心比较稳，安全性能来说比较高。 店员和她们沟通了下，带她们直接去附近相应的申通4S店办理购买手续和提车，听意思，这里只是一个类似于展厅的地方。 李思颖觉得徐汀兰买个车和买个菜没什么差别，一个小时不到就定好了款式车型，真是好魄力。 两个人跟着店员坐电梯去地下车库，准备坐店员的车去4S店。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李思颖居然看到了自己久不见面的表姐。 然后视线从表姐的脸落在了表姐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上，亲密无间。 “表姐！？” “思颖？！” 两个人惊愕的同时，语气上有点轻微的差别，表姐抽出了自己挽着男人的手臂，徐汀兰放开了牵着李思颖的手。 李思颖不着痕迹地觑了一眼徐汀兰，自己都没心虚，她倒是先急了。 李思颖依稀记得这位表姐，已经三十三、四的年纪了，具体几岁自己也不太确定，但是还没结婚。 她表姐出现在这里，实属正常。但是李思颖出现在这里，就需要解释下了。 “学姐过来买车，我来陪她。”这会儿如果说是朋友，就明显是社会上的朋友了，李思颖不想让表姐多想。有个同城市的学姐快要毕业了，家境不错来买车，也说得过去。 徐汀兰心里汗颜了下，毕竟已经28的人了，怎么装嫩也不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吧？ 好在李思颖的表姐也没多在意，匆匆说了几句客套话，也是陪着来买车的，就别过了。 李思颖她们进电梯，她表姐和那个男人出电梯。 两个人上了店员的车后，徐汀兰看李思颖有点出神，以为她们在一起出现被她表姐撞见不妥当，问道：“没事吧？” 李思颖其实不是在担心，她就是突然想到，她的表姐，男朋友换了一任又一任，却始终定不下终身大事。 “没事，你知道我表姐已经快三十五了吗？” “看不太出来，我还以为没到三十呢。”徐汀兰说的是实话。 “恩，跟你一样显年轻，你看上去像是大学生。”李思颖什么时候都不忘夸一下自己的漂亮女友。 徐汀兰眉眼弯了弯，没接话，继续听李思颖说着。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好像是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吧，我那表姐就已经在相亲了。有一年过年的时候，表姐带着她的男朋友回家，我在舅舅家见到那个男的，样子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当时感觉，挺帅气高大的。” “吃完饭，他们几个大人凑一起打牌，我没事就想先回家。当时已经有点晚了，村子里小路上不是特别安全，表姐的男朋友就一直送我到家门口，看我开了钥匙进去，开了灯，才转身回去。” “我想，这个男的一定很喜欢我表姐，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我那么好。看得出表姐也很喜欢他，后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分手了。我记得当时舅舅和表姐好像还吵了一架。” 徐汀兰静静地听李思颖说着。 “后来，表姐陆续谈过好几个男朋友，但是都没能到最后，反而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这两年，基本没见她带什么人回来过。” “有时候，错过了，可能就真遇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了。”李思颖说完，目光如水地看着徐汀兰。 徐汀兰被她看得心里一暖，兜兜绕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想说这个。看了眼后视镜，确定店员在认真开车后，徐汀兰往李思颖那边靠了靠，拉过了她的手，悄声说道：“所以，人要懂得珍惜。” 李思颖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她的老师，永远是最懂她的那个人。一如以前自己写的作文，她总能心有灵犀地点评到自己的心里去。 第六十七章 徐汀兰在暑假的尾巴上忙了个热火朝天，又是买车，又得抽出时间和李思颖见面，又得忙着自己的“作业”，还趁着最后两天租到了合适的房子。 租的小区离学校六公里的样子，停车很方便。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徐汀兰很满意。 但是徐汀兰的父亲徐万林不满意了。 隐隐地有一种自己辛苦栽得花要被别人摘去的感觉。既感到欣慰又有点担心。 怪不得买了房，现在房子都还没交付装修就要搬离那只适合单身狗的学校宿舍，宁愿在外面租房也不回来。徐万林才不相信只是因为要睡懒觉。一贯在土地资源管理局工作培养出来的敏锐政治嗅觉告诉他，他的女儿可能有对象了。 之前几年这朵花只供观赏，身上带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现在外出的频率增加了，之前365天素颜朝天的居然也会化妆出门了，这变化得太明显。 难不成是暑假里学车的时候认识了什么人？徐万林的眼珠子在老花镜后面转啊转的。 晚上吃过饭，徐万林泡了杯菊花茶在客厅看电视。徐汀兰在房间里呆了会，洗了澡后，也去了客厅。 徐万林悄悄瞥了一眼徐汀兰，又把视线转回电视上。 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了会电视，但是两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徐汀兰陪徐万林看电视的时候，肯定会把频道转掉，但是今天她没有。 徐万林等了会，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啊？” 徐汀兰的敛了敛眉，说道：“爸，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结婚，你会难过吗？” 幽幽的声音传到徐万林耳朵里，显得分外低落深沉。他眼神紧了紧，这话题有点超乎他的预计。 他看到徐汀兰进客厅时候的神色，心里就有了计较。 原本想的是，女儿找到了对象，可能是脸皮薄，不太好对自己开口说，再不济，可能这对象条件不怎么样，徐汀兰担心自己看不上反对，所以神色比较严肃。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会从女儿的口中听到“不结婚”三个字，心里不免咯噔了下。他知道徐汀兰对自己很孝顺，但是同时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虽然说自己也是又当爹又当妈的过来的，但是徐汀兰从小就懂事，生活、学业基本不用自己操心。 大学的时候建议她专业选城乡规划类的专业，她却考了师范，毕业后建议她考公务员，结果她毅然决然地去当了老师。对于她的人生规划，徐万林发现插不上手后，也就只能随她，好在他女儿的选择，也是不错的。 徐万林斟酌了下，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徐汀兰抬头看着徐万林：“如果我不结婚，但是我感觉幸福呢？” 徐万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从来没有逼徐汀兰去相亲或者催她结婚过，至多问问有没有在交往的男朋友，要是没入眼的，就再等等，何必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不结婚呢？又不是要出家当尼姑。 “兰兰，结婚只是个形式，我是希望有个知你疼你的人能陪着你，我迟早都会老的。” 徐汀兰微微松了口气，他父亲向来开明，接着说道：“如果我遇到了一个知我疼我的人，但是我们没办法结婚，你能接受吗？” 徐万林的心脏漏了一拍，正色说道：“兰兰，你喜欢谁都可以，哪怕有年龄差，甚至那个人二婚带子女，只要你觉得幸福，爸爸都没意见。但是，如果……对方是有妇之夫……” 徐汀兰愣了下，知道方向偏了，赶紧解释道：“爸，你觉得我会做那种事吗？” 徐万林松了一口气，今晚的谈话真是耗神：“哈哈，爸爸就是打个比方，不是就好……” 但是除了这种情况以外，徐万林想不出还有什么情况下是不能结婚的。 徐汀兰不打算绕圈子了，不然还不知道她爸爸会想歪到哪里：“爸，我从小到大没什么事情是瞒着你的，这件事也不想瞒你。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可能没法接受……” 徐万林敛声屏息地听着女儿的话，突然心里就豁开了一道亮光，但是紧接着眼前又一黑，心想：不会吧？ “你……”徐万林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我记得……你大学那会，谈过男朋友的吧？” “爸，我不是同性恋。” 徐万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来了，但是还没落地，又听到徐汀兰说道：“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女的。” 这小兔崽子话不会一口气说全吗！徐万林内心嘶吼道，胸口吊着的那口气，感觉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想清楚了？”徐万林的老花镜背后，难得地是凌厉的眼神。 徐汀兰点点头。 “我年纪大了，先去睡了。”徐万林心力交瘁，他要缓缓。 徐汀兰预想的追问和责问都没有来，也是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饶是再开明的父母，也很难接受这个事情。 她自己这边，不忍心让李思颖一辈子都躲躲藏藏的，所以选择跟父亲坦白。但是她不会给李思颖任何的压力，她也从没想过要李思颖也和自己一样。最主要的是，她实在是没法面对李思颖的父母，只觉得这事儿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自己恐怕就是一个猥琐变态的老女人的形象了。 徐汀兰揉了揉紧张了一晚上的太阳穴……不知道小家伙这会儿在干什么？ 第六十九章 李思颖是九月七日开学，九月六号下午，她就要去学校了，寝室里要先收拾下。 考虑到平时回家比较方便，所以李思颖没带什么换季的衣服，都还是夏装。一个行李箱，外加一台笔记本电脑，该带的东西都在这了。 李思颖的爸爸李松年，本来要开摩托车送女儿去汽车站，然后再坐大巴。被妻子姚莲给果断驳回了，别说东西太多不好带，就自家丈夫那戴了眼镜都不一定看得清的眼神，给十个胆子也不敢让他这么带人去车站。 李松年也就上下班的那条熟得不能再熟的路可以骑摩托车。 徐汀兰本来要开车送李思颖直接去Z大，刚好那天也是礼拜天。但是李思颖想到徐汀兰的驾照到手估计还没捂热，上高速还太危险，就没答应。 徐汀兰考虑到安全问题，也就作罢了。她在车站等李思颖，和她一起去学校。李思颖不想她那么累，她知道徐汀兰刚带高三，工作上压力也比较大。礼拜一还有连堂的语文课，当天来回实在是让人心疼。 但是徐汀兰坚持送，李思颖只好同意了。其实私心里当然也是愿意她陪着自己的，一边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一边又巴不得徐汀兰再坚持坚持，自己都鄙视自己。 到了Z大校门口，李思颖推着行李箱，挽着徐汀兰的胳膊，徐汀兰帮她拎着笔记本电脑包。 Z大的校区分为三个，从东校区到西校区，骑自行车都要十五分钟。教学楼基本在中心校区，西校区是宿舍，东校区是新建成不久的，有两栋教学设备比较新的多媒体教学楼，也有几栋新的宿舍。 李思颖她们这一届的学生运气比较好，当时分配到了东校区的新宿舍。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宁静充满书卷气的校园里，李思颖突然有点遗憾，如果她早生八年，会不会有机会，和徐汀兰进入同一所大学？ 每天一起上下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漫步在校园的林荫走道上。 如果可以的话，李思颖还想好好带徐汀兰逛下校园。东区的那片情人湖，西区的那片幽深竹苑，还有那一条车水马龙但是生意火爆的垃圾街。这些地方，她都好想牵着徐汀兰的手，一步步走过去看过去吃过去。 她真想早点遇到徐汀兰。 这想法告诉徐汀兰后，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说：“也许，经历过不堪，才会更懂得去爱一个人，去珍惜一段情。” 如果早遇到了，未必，就能走到最后。 徐汀兰觉得，很爱一个人，不等于懂得守护这份爱。 吃醋也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如果太过紧张一个人，就会无意识地做一些让对方感到压力的事情。明明是件小事，却借题发挥，动辄上升到爱不爱的问题。有时候小打小闹是怡情的，哄一哄，亲一亲，就又如漆似胶，就好像是给生活撒了点调料。但是不懂得去维护一段感情的人，就会无止境地去试探，直到对方消耗了耐心，也磨淡了感情。 李思颖细细揣摩了下徐汀兰的那句话，好像有点明白。 比如，如果她没有遇到过周晓瑶，她可能并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会让本来就顾虑重重的徐汀兰更加惶恐不安，更加对自己避而远之。如果没有和自己的初恋对比，可能就不会懂得徐汀兰究竟待自己有多好，也就未必能守得住那么久的寂寞，最终等到自己喜欢的人。 李思颖挽着徐汀兰的手臂，滑了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无缝地贴了上去，扣紧了那人的五指。 徐汀兰浅浅地笑了笑：“不怕被室友看到吗？” 李思颖：“她们三个一个比一个腐，看得耽美文都赶上义务制教育的课本了，真要被她们知道了，也没事。” “还有就是，她们也不认识你。” 李思颖自己并不惧怕承认喜欢同性，只不过对于有可能会对徐汀兰造成困扰的人员，一律先瞒死。至于室友嘛，属于无害系列。 徐汀兰觉得那孩子对自己的爱，就像是吹拂过湖边绿柳的风一样，轻柔，却让自己心旌摇曳。 徐汀兰本来想留在宿舍楼下，等李思颖放下行李后，两个人一起去吃个饭，然后她再回去。 李思颖可怜巴巴地摇着徐汀兰的手，央道：“来都来了，你就陪我一起上去嘛。” 徐汀兰难得看小孩撒娇，心里当然愿意陪她上去：“那待会宿管阿姨问起来怎么说？看到你室友怎么办？” 李思颖无比自信地说道：“你不动声色地跟着我上去，阿姨只会帮你当成是学生。每年都有新的大一新生搬进来，她哪记得住那么多面孔。就算真觉得眼生问了，那也容易，直接说你是我姐不就得了。表的堂的，哪个都行啊。”说完莹亮的眼眸动了动，低笑着道：“室友嘛，更简单，直接说女朋友得了。” 徐汀兰娇嗔地拍了下她的背：“没正经。那就统一口径，说是表姐。” 李思颖喜上眉梢：“是，表姐。” 李思颖牵着徐汀兰的手，大摇大摆地进了宿舍大楼，宿管阿姨只是在窗口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就戴着老花镜，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报纸去了。 对她来说，只有雄的需要她留意。 李思颖朝徐汀兰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看吧，说你像大学生你还不信。 到了三楼寝室，李思颖的两个室友已经先到了。看到李思颖带了个陌生的年轻漂亮小姐姐进来，两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李思颖朝她们打了个招呼，刚想介绍徐汀兰说是自己一个表姐的时候，就听到室友郭玉玲说：“哎呀，思颖，这不是你那个老师吗？” 李思颖愣了一下，她没跟她们说过徐汀兰吧？ 不对！那天她看徐汀兰的视频！郭玉玲走过来的时候，好像自己随口说过。 只听郭玉玲接着说道：“哎呀，思颖，你老师真年轻。比视频上好看多了。” 李思颖：“……” 幸好自己开口慢了一步，不然这谎是圆不过去了。但是一不小心旧账被翻出来了：徐汀兰的视频只有一个，就是那上了电视台的采访视频。 徐汀兰礼貌地挂着温和的微笑，朝她们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地看了眼表情僵硬的李思颖。 李思颖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解释道：“嗯……我高中徐老师，她刚好来附近办点事情，待会我跟她一起吃个饭。” 本来打好草稿的慌，被打乱了。 放了行礼后，简单收拾了下，李思颖带着徐汀兰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饭。 路上，徐汀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道：“哪个小骗子说是在电视上看到我被采访的？” 李思颖只能“嘿嘿”地傻笑打哈哈。她也是忘了还有这茬，心想怎么考试的时候不见郭大小姐记性这么爆棚。 她也不想想，十一秒的视频来来回回放也不知道有多少遍，郭玉玲又不瞎，傻子都有印象了。 吃过中饭后，李思颖把徐汀兰又送到了车站，依依不舍地看她上了车。其实双休的时候她就能回彭市，而且之前也有好几天没见的时候，但是总觉得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远了一些，思念也更深一些。 送走了徐汀兰，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们已经都在了。见她回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思颖，你老师怎么那么年轻？” “哎呀，看上去好御姐，我怎么没碰到这么养眼的老师。” “思颖，你和你老师关系怎么那么好，你毕业都一年了。” …… 李思颖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心里河东狮吼：“那是我女朋友！” 第七十章 大二开学没多久，班干部有重新竞选的机会。 大学里基本是毛遂自荐，有谁有意向担任班委的就上来做个简单的发言，然后看班里的投票数，得票数最多的那个走马上任。 李思颖跟室友透露想竞选班长，三个人惊讶过后，一致表示绝对地支持。 所以班会上竞选的时候，等李思颖发完言，三个靠谱给力的室友刷刷刷带头鼓掌。 李思颖在大一下半个学期的时候，就有意让自己活跃起来。她人长得清秀恬静，待人也礼貌周到，虽然也没有和班里的人有太多的接触，但是眼缘都还不错，大概是受了李思颖室友的影响，班里的人也跟着起哄鼓起掌来。 最后竟然是大半数的票都投给了李思颖，还有小部分还是投给了以前的班长韩晓东。李思颖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这结果让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其实这个班长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平时把辅导员和老师的意见传达给大家，学院里的活动积极宣传给班里，帮老师做好各项需要统计的工作。另外，组织好班里平时的郊游活动，调动班里的活跃氛围，确保每个人不出幺蛾子就好。 一方面学校里，波澜不惊，一方面感情上，甜中带蜜。李思颖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她和徐汀兰每天都会短信联系。 这天，李思颖刚把《□□的葬礼》给看完，唏嘘之后特别有感触，尤其是旧社会那些不通人情的教条和规定，让她痛心疾首。社会不允许师生恋，回回不允许与汉人通婚，一个家族的名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所有的故事，起因于韩子奇是回回，才有了后来与梁亦清的两个女儿发生的感情纠葛。生下的不幸女韩新月，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和世俗教条，错过了治疗的最后时期，到死都没法和心爱的老师相守。结果到最后，韩子奇说自己根本不是回回，这脸打得真响亮。”李思颖把心里所想发给徐汀兰，她知道徐汀兰看过这本书。 没过多久，徐汀兰回了：“你不觉得，这本书里，塑造最成功的人物就是韩太太吗？” 李思颖：“你是专程来气笑我的……”不过一想，也对，韩太太确实塑造很成功，就跟电视剧里的容嬷嬷一样。 徐汀兰：“嗯，就是来逗你笑的，小古板。小说毕竟是小说，生活中没那么多的不幸。” 李思颖：“生活多逆旅，仅一苇以航。” 徐汀兰在办公室里，看着她的短信，心里被这孩子的满腔热血所感动，她相信，这条路再难走，她也能和她想扶相持。 徐汀兰现在带高三，有晚自习需要监督，所以晚自习下课了以后，回到家里，会跟李思颖说下到家了。 李思颖会等徐汀兰洗完澡，大概十点半左右，在阳台上给她一个不长不短的电话。每天互道晚安后，李思颖看着外面沉静如水的夜色，会觉得在茫茫无际的夜空里，有一颗星星，是为她而亮。 心有所牵，寂寞不染。 以前可以把手机忘记在寝室里的人，现在贴身带着，晚上还要避开大家去阳台打电话，这些让李思颖的室友们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李思颖恋爱了。 寝室里的三个人旁敲侧击几天没结果，又改成威逼利诱。 李思颖一开始只是暧昧地笑笑，到后来被问得多了，就有点扛不住了，尤其是室友一个劲问是哪个男生的时候，心里一万个声音在咆哮：是女的！是女的！是女的！说好的腐眼看人基呢？！ 室友们只是猜测，李思颖的男朋友一定是外市的，因为平时不见李思颖私下里见什么男生。意识到这一点，室友们又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育她： “异地恋，男生多半管不住自己，你要不定时查岗。” “什么时候可以搞一次突然袭击。看看平时他在干嘛，有没有对你瞒报行踪。” “思颖，有机会周末让他来学校，姐妹们帮你把把关。” 李思颖：“……”不是才见过不久吗。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要如实招供了。被误会的感觉特别不是滋味。于是跟徐汀兰事先打了预防针。 徐汀兰倒不是不愿意被她的室友知道，李思颖一向小心谨慎，如果她觉得可以说，那就多半没问题。 只是那天送她去学校的时候，已经被她室友知道，自己是她的老师，又有年龄差。这要让她们知道，思颖的恋人是自己，会怎么想？ 各种不好的词汇一股脑儿涌上徐汀兰的心头，叹息一声，捂着脸，一阵面红耳热。 新一届的大一新生已经军训完毕，李思颖需要安排和大一的对口班进行一次联谊活动。 两个班级最后商议，在东湖的岸边空地上，举行烧烤晚会。烧烤架和烧烤器材全部在附近的烧烤店租用，食材以每个班为单位，各自准备。 夏天的夜晚，湖风吹不散闷热，岸边的柳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就和那些学生一样，热情高涨。 不知道是哪位的主意，还借来了一个音响，放着闷骚的情歌。李思颖脑门冒汗，只好顶着被学院领导批评的风险，让大家尽量把音响声音调低点，免得被投诉扰乱秩序。 这次联谊活动，李思颖班里的男生都参加了，女生只来了一半，这一半里还有很多人是冲着烧烤来的。毕竟女生对比自己小的男生兴趣不大。 大一的对口班倒是都来齐了。 男生热衷联谊活动，没开始前，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真开始了，一个个只会守着自己面前的烧烤摊。装模作样地烤着肉，只敢用眼角偷偷地瞄着对面的大一学妹，却不敢上前招呼。 李思颖和室友们烤着鸡翅火腿肠，看着班里的男生一双双恨不得贴上学妹的眼睛，就觉得没出息的紧。 李思颖和徐汀兰发着短信，跟她说班里的男生只敢看不敢追的矜持扭捏的怂样。徐汀兰在短信里回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追老师都追得理直气壮。” 李思颖盯着这条短信，傻笑了很久。 徐汀兰问她: “没有学弟搭讪吗？” 李思颖：“联谊的时候还拿着手机聊天的，多半是名花有主的。谁还会那么不长眼上来碰钉子？” 发完了想起上次去学校里，碰到的那个问问题的男生，心里又被梗了一下，补了一句：“真想给你也贴个标签，省的老有学生不务正业围着你转。” 这一句发出去，没有马上收到徐汀兰的回复，李思颖心里紧了紧，又看了下刚才发出去的短信，好像没有特别过分啊。 “哎，思颖，别只顾着跟男朋友聊天啊，鸡翅也看着点啊。”室友出声提醒，李思颖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机。 郭玉玲笑着说道：“思颖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在感情里，谁爱得深，谁就是卑微的那个’，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哈，少爱一点，才能掌握主动权。” 李思颖觉得，室友们说得没错，但是她有保留意见。如果一份爱情，计较得失，就会爱得不纯粹。而感情里，最是搀不得一丁点尘粒。 “我不反对你们说的，但我誓死捍卫沉默的权力。”李思颖翻着烤翅，笑着说道。 室友看不下去了，问道：“哎，思颖，你那男朋友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维护。” 李思颖想了想，那太多了。 “高中三年，是她陪我度过的。我每次出事，她都能第一时间赶到。虽然有一段时间，她避着我，但我知道，她仍然关心在乎我。” 郭玉玲咀嚼了下这段话，惊到：“等等，他避着你？难不成是你倒追的？” 李思颖灿烂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室友三个人出神了。一个个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看着文文弱弱的李思颖，居然还会倒追男生！ 李思颖被她们盯得红了红脸，出声提醒：“肉，要焦了。” 室友们想着难得李思颖今天松了口，正想继续八卦的时候，就有人过来， 提议一起玩游戏，终极密码，猜数字，猜中的那个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 这种老掉牙的游戏，室友们不稀罕玩，她们对大一的学弟没兴趣，对自己班里的男生更没有，都相看两厌地过了一年了还没来电，肯定是没感觉了。 李思颖也不想参与，但是被大一几个对口班的学弟叫嚣着非要拉进来，说活动组织者不能逃避。 于是李思颖和室友们就被拉进了游戏圈。 有人带了纸和笔，由班长李思颖先开始。这游戏李思颖高中的时候就和姜翀他们几个玩过。 几轮下来，猜中数字输的人，基本选择真心话。 问得问题也都离不开男女的那点事。 李思颖玩着玩着，就有点兴趣缺缺，索然无味，一不小心就中了招。 写数字的是大一对口班的一个男生，深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干干净净的。 李思颖选了真心话。 只见男生犹豫了下，有点小兴奋有点小害羞，小心翼翼地问道：“学姐，你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吗？” 李思颖敛了敛眉，余光撇了眼室友们，淡淡地说道：“没有。” 小男生顿时裂开嘴笑了。 室友们瞪着眼睛，看着说谎不打草稿的李思颖，开始脑洞大开。 难不成李思颖是骑驴找马？ 听李思颖的说法，她高中就喜欢那个男生了。现在好不容易追上了，肯定是因为异地恋，心里就有了顾虑。所以，当着大家的面说还没谈恋爱，以免挡了备胎朝她前进的路。 室友们觉得肯定是这样，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站得住脚。纷纷表示理解，向李思颖投去理解的目光。她们一定替她保守秘密！ 李思颖被她们这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难不成她们已经猜到了？看她们刚才惊讶的神情，也不是没可能。可现在这种同情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游戏还在继续，但是李思颖她们四个人的心思已经不在游戏上了，两边都揣摩着自己的心思。 第七十一章 周五的时候，李思颖想打个电话给家里，说这周不回去。她知道徐汀兰已经租到了新的房子，一直还没去看过。 但是妈妈的电话比她快一步，说李思颖的舅舅这周日做寿，家里人聚餐，希望她没什么大事的话回家一趟。 李思颖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大事来，只好回家。徐汀兰刚好周六也要去听个讲座，这个周末就完全的错开了。 周日下午的时候，李思颖跟着父母回了老房子。爷爷的精神气还是不错的，问她大学里学业紧不紧张，有没有交男朋友。 “爸，颖颖才大二。还有两年才毕业。”李思颖的爸爸在他耳边说道。 “大二怎么了，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谈起来啊。不过颖颖，最好不要找同班同学，找大四的，快要毕业的那种好了。”李思颖的妈妈觉得自己丈夫太老古董。 李思颖被说得心里一阵阵发酸，苦笑道：“还早呢爸妈，我没什么喜欢的男生。” 李思颖的爸爸放心地笑了，自己的女儿从小懂事，什么早恋逃课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有过。 下午，李思颖的妈妈先去了舅舅家，帮忙烧菜。李思颖的妈妈排行老幺，上面有一个兄长，两个姐姐。四家人一起吃饭，得烧两桌菜。 李思颖和爸爸傍晚的时候到的舅舅家，舅妈和几个姨妈在厨房忙活，姨父都来了，在客厅和舅舅聊着天。 李思颖乖巧地叫了人，几个长辈象征性地问了下大学里的学习生活，就突然发现没什么好问的了。 也是，大人们的话题，多半是“你家孩子成绩怎么样啦？高考打算报哪里啦”要么就是“结婚没有？有孩子了没？” 偏偏李思颖在这两个可以念叨的年龄中间，没什么好让他们“关心”的。随便说了几句就岔开了话题。 只有高中毕业的舅舅，问了下专业上的问题还有以后的就业方向，问她有没有想法考公务员，或者读研。 李思颖不想挤独木桥，当年在高考大军里挤破脑袋也才二本，并不觉得自己考公务员有多大的希望。 至于读研，她也觉得提不起那份学习的心思了，她对做学问没有那种敬畏之心，也没有研究的心态，属于“好读书，不求甚解”的那类人，说直白点，知道得多，但是都不精。 她希望能进入比较新兴的行业，找一个环境比较开放的公司实习工作。 没等多久就开饭了。舅舅姨父和表哥他们几个男的一桌，剩余女眷一桌，但是李思颖发现少了个人。 “舅妈，表姐呢？” 舅妈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哎，不用管她，跟她说了晚上一起吃饭，还野出去，正经的男人却没见带一个回来。” “你就少说两句，她就是被你烦得连饭都不回来吃了。”舅舅对舅妈开口闭口的说这个比较不满意。 今天自己的生日，女儿却不回来，说工作忙要加班。舅舅心里其实很失落。他知道，女儿不是加班，而是怕这样的聚餐。 她女儿样样出色，相貌学识都拿得出手，现在在市里面的房地产开发管理局上班，经济能力也没得挑。可偏偏就是婚姻不如意。 前几年亲戚之间聚餐，还只是催婚，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现在她都三十好几了，亲戚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怜悯。 去年过年的时候，亲戚来走门，刚好看到她在家。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颇为阴阳怪气地说道：“娟啊，婶娘跟你讲，这女人赚再多的钱，没个男人到底不像话的。” 当时她脸色就不好看，偏巧还有个不知分寸的舅妈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再挑剔，也不看看自己年纪，好男人都被挑光了。” 当时他女儿明显是生气了，放下碗筷冷然道：“婚姻大事上都不挑剔，那在什么事情上挑？天底下不像话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没男人碍着谁了吗？” 那顿饭，吃的在桌的人都很尴尬。从此以后，亲戚的饭局，她就鲜少参加了。 舅妈明显对舅舅的指责不服气，侧着身子说道：“还不是怪你太宠她，让她胡来。以前的小吴多少好啦，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断掉了。现在倒好，来怪我？” 李思颖的妈妈劝道：“好了好了，孩子的事情操心不过来的，先吃饭。” 舅妈还忿忿不平，对着小姑子说道：“阿莲，我跟你讲。思颖一毕业，就好让她去找了，刚刚工作的时候是最好找的，认识的小伙子也多。认识个一两年么，刚好结婚。” 李思颖一脸黑线，敢情这谈恋爱还能跟政/府的五年规划一样，提前计划好的？在他们大人眼里，这对象就跟挑白菜一样，能下口就行。 还好李思颖还没毕业，上头也还有表姐表哥们顶一阵子，大人们的话题也就没随着她转了。只是这顿饭还是吃得味同嚼蜡。她都能想到自己毕业后会面临怎么样的催婚场景，要不到时候就跟表姐一样遁了吧。 李思颖突然想起，徐汀兰似乎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催婚的事情，她不相信徐汀兰这个年纪没有催婚的压力，可能是她怕自己担心，所以瞒着没跟自己说吧？ 吃完了饭，李思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姨父舅舅他们还在喝酒，姨妈们招呼几个小的，把蛋糕给切了，几个人分了吃了，男人们不喜欢吃甜食，没怎么动。 李思颖象征性吃了几口蛋糕，给徐汀兰发了条短信：“你有被催婚过吗？” 很快手机就震动了，徐汀兰回道：“还好，催婚的都是亲戚，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家里管事儿的那位不催。” 李思颖放心了不少，心里替徐汀兰有这么一位开明的父亲感到欣慰。抬头看向客厅里乌泱泱的一群人，就觉得太阳穴一阵抽搐。 第一次觉得亲戚多了，也不是个好事儿。 李思颖等大家都吃完了，大人们抬出桌子准备打牌时，就跟舅舅他们打了招呼先回去了。 乡下的路，小而窄，但是房子都不高。不像市里的小区，高耸林立，紧密排列。 没走多久，就感觉手机振动，是徐汀兰的电话。 她不放心李思颖一个人晚上走夜路。 李思颖： “没事的，这条路我经常走，而且路上也有人散步纳凉，从来没出过事的。” 徐汀兰：“那就这么聊着吧，等你到家我才放心。” 徐汀兰的声音，轻缓温暖，在这夜色里，格外的让人心安。 天上的弯月，柔和清亮，投下银色的光，像一盏路灯，照着李思颖脚下的路。 第七十二章 盼星星盼月亮的，挨过了一周。这周李思颖总算是如愿以偿地不回家了，跟家里打了电话说周末和同学出去玩，不回彭市。 周六早晨，买了最早的一班票，偷偷回了彭市，去了徐汀兰新租的房子。 上午九点刚过一刻，李思颖就出现在了徐汀兰的门外。她特意跟徐汀兰说可能中午才到，到时候两个人一起吃午饭。 料想这个贪睡鬼还没起床，在附近买了一屉小笼包带上楼。 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门口站着你的女朋友，要领进门吗？” 没多久，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声响，接着是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看到穿着睡裙的徐汀兰开了门。披散的墨发，露出白皙如玉脂般的双肩。 一边是刚起床，整个人带着偎慵堕懒的气息，一边晶莹的眼眸里又是神采奕奕的惊喜神色。 “你怎么早到都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徐汀兰想着她一大早坐车过来就觉得她傻气的很，拉着她进门。 “想让你多睡一会嘛。”李思颖进来，看到玄关的地方放着一个鞋架，有一双新拖鞋，蓝色的，和徐汀兰脚上趿着的那双黄色拖鞋是一样的款式。 徐汀兰拿着那双蓝色拖鞋给李思颖，然后接过她的包放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 李思颖看着徐汀兰为她备下的拖鞋，心里暖暖的。她想让她过来，也做好了她会过来的准备。 心里的思念碰上她的温情，就像是干柴遇到烈火。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心安是她处。 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放到桌上，伸手轻轻揽过徐汀兰，把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带入到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纤细的腰肢紧紧贴着。 徐汀兰的眼睫垂了垂，任她抱着自己。眼底挂着浅浅的温柔笑意，说不出的百转柔情。看得李思颖心神一荡，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只觉得一个早上奔波都是值得的。 徐汀兰从她的乌亮的眼眸里，读出了思念的味道，回抱住了她。 “累坏了吧，小傻瓜。” 李思颖摇摇头，和徐汀兰交颈而拥，就像天鹅一样缠绵缱绻。下巴刚好抵在她那柔滑的香肩上，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她裸/露在外的肩膀，继而流连忘返地用自己的唇瓣细细摩挲着。 徐汀兰只觉得肩膀处被一滚烫的柔软给撩拨着，心也跟着软成了水，微微仰起了头，任她在自己肩上来回徜徉。 李思颖感觉到徐汀兰的情动，沿着肩膀处往那欣长的脖颈移动，嘴唇又是贴又是含的，一路细细地吻到了她的耳畔处。 徐汀兰受不了刺激，环抱着她的双手紧紧扣在她的背上，仿佛要抓住点什么，想让她继续，又怕她继续。微微侧了侧头，便对上了李思颖的唇瓣。 徐汀兰整个人颤了下，思维在意乱情迷中停了两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轻轻推开了她：“你坐一会，我去换衣服刷牙洗脸。” 说话间，只留下一个背影，转身的刹那，李思颖没错过她那烧成了桃色的脸颊，舔了舔嘴唇，胸口还有那个人的余温，笑着说道：“快去快回，给你带了早饭。” 徐汀兰洗漱完出来，那抹桃色终于褪了下去。看到李思颖在卧室的书桌前，看着自己带回来的语文试卷。 她打开餐桌上的小笼包，还是热腾腾的，夹了一个，咬一口，汤汁鲜美，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徐汀兰的房子不大，卧室里能看到客厅，李思颖看徐汀兰乖巧地在吃早饭，就问道：“这是月考的试卷？” “嗯，下周一就要讲，所以这两天要改出来。”徐汀兰觉得有点对不住李思颖，好不容易她过来一趟，自己还得花时间批试卷，昨天已经熬夜改了差不多一个班的卷子，还有两个班的。 李思颖：“怎么刚开学就月考了?”她记得她高三那会，过了一个多月才月考的。 徐汀兰：“年级组长的要求，说是让学生早点从暑假里收心。” 李思颖本来是自言自语，没想着徐汀兰回答。听到徐汀兰跟她说话，突然觉得有一种身份变了的感觉。 李思颖：“帮你一起改吧。” 徐汀兰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继而笑道：“那我也太欺负你了，周末都不让你休息。” 李思颖：“早点改完，我们两个一起休息。” 徐汀兰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仔细咀嚼了下“休息”两个字，实在是觉得暧昧的很。 收拾了下客厅，徐汀兰回到卧室，抽出一张纸，写上了选择题的答案。正要把默写题答案也写上的时候，就听到某人不满意地咳嗽了一声。 “太不相信你的语文课代表了。”李思颖撇撇嘴。 徐汀兰笑着收了笔，说道：“也是，毕竟当年是在我没上课前，就能把《将进酒》背下来的学生。” 那是一节语文课，徐汀兰正准备讲《将进酒》，让身为课代表的李思颖起来先读一遍。没想到李思颖居然看都不看课本，就全背诵了下来。徐汀兰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她的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明媚好看。 两个人坐在桌子前，李思颖改好选择题和默写题，就放一边给徐汀兰。两个人流水线批阅。一张卷子上，有两种笔势不太一样的红勾。徐汀兰的勾打完后习惯性会在笔末点一下，而李思颖的勾则是流畅的线条结尾。 李思颖把属于她那部分的卷子改完后，抬手看了下时间，十一点。 “我下去买点吃的打包上来?” 徐汀兰这才意识到已经是饭点了，都怪自己，改起卷子来就忘了时间，歉声道：“我昨天买了菜，不过一改卷子就忘了时间，饿的话我们先出去吃。” 以前学校的宿舍没有厨房，李思颖以为徐汀兰十指不沾阳春水，小小惊讶了下：“你会做菜？” 徐汀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以前不会，不过这两天学了几道，红烧排骨还行。要尝尝吗？” “那我给你打下手。” 徐汀兰把作势要站起来的李思颖按在了椅子上，笑着说：“你乖乖坐着，你在厨房会影响我发挥。” 李思颖没听徐汀兰的话，在书桌前坐了会，听到厨房那边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到底没忍住，起身偷偷走了过去。 徐汀兰正在把切好的排骨放在锅里焯水。 等待的时候她把西红柿切了，打了两个鸡蛋，准备做西红柿炒蛋。这个菜她和李思颖出去吃的时候多半都会点，就记了下来。 李思颖站在厨房的门口，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为她忙碌的老师。 人间烟火，极致温馨，让人沉醉。 只希望岁月停留在这一刻，时光尽头，两人依旧。 忍不住上前，从背后环过徐汀兰的腰。 徐汀兰打着蛋的手，抖了一抖。腰间被她如游鱼般的手掠过，早上刚见面那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又蹿了出来，来势凶猛，攀上了她的脊背，心里涌过一种异样的悸动。然后耳后传来那个人热切的鼻息，一下一下撩着自己的心尖。 李思颖搂着徐汀兰的腰，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撞上了她那温柔如水的眼眸，包容一切的眼神。 “明明你就在我眼前，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想你。”李思颖发现她越靠近徐汀兰，越是不能自己。 徐汀兰只觉得这情话让她心如擂鼓，克制的语调裹着炙热的气息，直直地仿佛要穿透肌肤，渗入骨髓。 自己何尝不是想她。上周周末买了好多菜，一个人，一道一道地按着网上的教学攻略，做好了，尝味道，倒掉，继续做。油盐酱醋的少许、少量，究竟是多少，远离庖厨的她没概念，只能不断尝，不断试。 爱一个人，体现在生活上，就是简单地想为她洗衣做饭。 李思颖的眼神往下，寻到了她的唇，轻轻贴了上去。徐汀兰扑闪了两下眼眸，终究闭上了眼睛，环上了她的腰际。 轻启双唇，迎着她的小孩。 李思颖的吻从来都不急切，像是品尝像是小酌，慢条斯理，却又饱含深情，每一下都直直地撞进心里。 徐汀兰的背抵在大理石灶台边缘，前面的半边身子火热，后面半边身子冰冷。她在这冰火两重天里面弥足深陷找不到支撑，只好紧紧地攀附在李思颖身上。 搁在碗上打过蛋的筷子，颤抖着滴下一丝蛋液，落在灶台台面上。锅里炖着排骨的水“咕咕咕”地冒着热气。切好的西红柿红艳水润，流着汁水。 孤零零的一排食材，被晾在了一边。 厨房里有烟火，也有她们的温情。 第七十三章 李思颖就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乐呵呵地回了卧室，翻看起那语文试卷上的作文，打发时间。 徐汀兰做了三菜一汤。 “就两个人，做这么多菜干嘛？”李思颖想着她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心疼道：“下次两个人简单点，一荤一素就够了。”转身就去厨房里拿碗筷。 刚把碗筷从橱柜里拿出来，就听到客厅里有开门声，然后听到徐汀兰朝门口说了一句：“爸，你怎么来了？” 李思颖听得心肝都颤了一下，惊得差点掉了碗筷，恨不得一溜烟钻到橱柜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撇了一眼橱柜。 客厅里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声：“单位发了一箱大枣，你这周不回来，我给你捎一点过来。免得烂在了家里。” 徐万林看到了桌上的三菜一汤，再看一眼徐汀兰的围裙，愣了一下，调侃道：“伙食不错嘛。” 徐万林是故意不请自来的。看着桌上的菜肴，心里有了数，多半这屋子里有第三个人。 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当把她当宝贝一样供着养着，没想到从来没下过厨的她居然会为别人戴上围裙进厨房。心里泛上来一阵辛酸的同时又意识到，女儿这次是认真的，不是儿戏。 俗话不是说么，拴住一个人的心，就从她的胃开始。 他来这里，一路上矛盾的很。 一方面想知道女儿喜欢的人是怎么样的，一方面又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 徐汀兰看了眼厨房，知道那小孩多半是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说道：“思颖，把碗筷拿出来吧。” 李思颖，咽了口口水，心跳得厉害，听到徐汀兰喊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上礼貌的微笑，走出了厨房。 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此章不全，全的在哪里呢？你们猜） 第七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一些章节有问题的，大家可以去作品简介栏里，看通告 第二天，两个人睡到了自然醒。 房间里窗帘遮掩着，也挡不住外面日上三竿的白光。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每天清晨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爱人熟睡的样子。李思颖醒来后，看到闭着眼睛熟睡的徐汀兰，就觉得此生再没有哪一个时刻，如此满足过，但是满足的同时，又希望以后能日日如此，夜夜相伴。 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脸颊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 徐汀兰还是闭着眼睛，但是唇角流露的微笑出卖了她，在李思颖软软地触碰她时，她就醒了。 李思颖贴了过去，搂过那柔软的腰肢，额头相抵，鬓发交错，无声地缠绵缱绻。 她想用最温柔的方式，去爱怀里的女人。 徐汀兰享受着她的亲近，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起床吧？去楼下吃点早饭，然后我们去买菜？” 李思颖伸手卷起一撮她柔软乌黑的长发，在手指上绕着圈圈，“嗯”了一声，却也不见起身。 徐汀兰被她看得红了脸，想起昨晚上的种种，就觉得燥热得很。可能是太久没有过，身体下面还有点不适感。 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把：“洗牙刷脸去！” 李思颖沉默了几秒钟，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的语文老师，一急之下居然话都说不通顺了。 徐汀兰面红耳赤地被她气笑，伸了黑手摸到李思颖的腰间就要做拧螺丝的动作，李思颖被她挠得痒了，翻来覆去。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又过了好一会才起床。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思颖跟徐汀兰说了自己竞选了班长的事情。 徐汀兰只是报以温柔一笑。她知道她的小孩是想着尽快长大成熟，可以和自己并肩而立。 高中的时候，李思颖成绩就不错，但是从来不见她热衷于班干部的推选，好几次姜翀胡琛他们要写她的名字，都被她阻止了。但是却主动跟自己说要当语文课代表。 整个高中，内向沉闷的她，现在为了她去做一些她本来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心里就会生出一种既幸福又心疼的感觉。 徐汀兰：“大学里班长的事情有点繁琐，还要组织各种活动吧？” 李思颖：“是啊，还有些事情比较难办。有一个女生，老是夜不归宿，都不知道该不该跟辅导员说。” 徐汀兰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打听下她晚上去干吗，或者问她的室友也行。如果只是单纯的在外面和男朋友合租房子什么的，不报也没事。如果晚上做一些有危险的事情，就留意下，适当的时候和辅导员去提一提，免得出事。” 李思颖低着头喝着汤，把一脸的笑意藏在碗里：她的老师也很圆滑嘛。 下午徐汀兰打算开车送李思颖去汽车站坐车。原本徐汀兰要送她去学校，但是这次李思颖坚决不同意了。当天来回太累，以后她有的是机会周末过来，难不成要徐汀兰每次都这么累吗。 徐汀兰看她严肃地坚持，也就作罢了，打算开车送她去汽车站。 这个小区的车位是多，但是都是路面的车位，没有地下停车库，所以很多是沿着路边接龙停的。 徐汀兰的车子前后被两辆车给挤在了中间。关键是后面那辆车贴得很紧，堪堪只有一掌的距离了。要不是徐汀兰自己停的时候与前面的车保持了车距，这就不太好开出去了。 不过很快李思颖就发现，这点距离对于徐汀兰来说，还是太短了。徐汀兰来来回回前后倒了好几次也没出来，最后丧气地说：“要不我们打车吧？” 这还是李思颖第一次见到，还有徐汀兰不擅长的事情。之前考驾照的时候，徐汀兰可是一次过的。忍不住揶揄道：“说，你的驾照是不是买出来的” 徐汀兰不甘示弱，太气人了，这小孩居然落井下石：“考试的时候都有参照物的好嘛，你行，那你来。” 李思颖认真看了下距离，说道：“那我来试试，不过前后你帮我看着点，要碰到了跟我说下。” 徐汀兰的车是手自一体的款式，当初李思颖她们学的是手动挡，自动挡对她来说更没有压力了。她上了车后，方向盘往左打到底，先把车拉到了最前头，一直让徐汀兰看着距离前面车的距离，直到还有一拳距离的时候，再挂了倒挡，方向盘往右打到底。 一来一回了两次，把徐汀兰折腾了几分钟都移不出来的车给开了出来。 徐汀兰不说话了。 李思颖一脸腼腆笑得人畜无害，乐颠颠地把驾驶座让给徐汀兰。 徐汀兰还真不知道，李思颖的方向感和车技这么好，不都是女人吗，怎么差别这么大。 一直以来，李思颖对徐汀兰，都是一种仰望的姿态。因为年龄、阅历的差异，生活上她帮不上徐汀兰什么。所以当徐汀兰有不会的事情时，李思颖能够帮她解决，这种感觉非常的微妙。 徐汀兰也只是佯装生气了一会会，就绷不住了。 “你生日快到了，有想要的礼物吗？” 李思颖一听生日两个字，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 那一年，她鼓起勇气给徐汀兰准备生日礼物，却不料是两个人关系的转折点。徐汀兰拒绝了她的礼物，也拒绝了她的心意。 徐汀兰看到她的沉默，也想起了那天自己决然地的转身，留下她孤零零地拎着打算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徐汀兰甚至都不知道她想要送给自己的是什么。 “对不起。”徐汀兰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内疚地说道。 “傻瓜，都过去了。我明年送你生日礼物，你不会拒绝我了吧？”李思颖换了轻松的口吻问道，不管以前如何，毕竟现在，她的老师，终究是和自己在一起了。 徐汀兰想说不要破费，但是又怕她难过，只好说道：“那你答应我，别送太贵的。你工作后，想送什么我都不过问。” 李思颖笑着应下，她也没打算送太贵的，毕竟她现在拿的是父母的钱，送再贵的礼物给心上人，都没有意义。 九月的天气，依旧闷热。车里打着空调，CD里放的是王菲的《人间》。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但却没有沉默的尴尬，是一种心有灵犀地安静。 傍晚的晚霞，来的越来越早，带着秋的味道，内敛端庄，风中带来成熟的果香，酝酿着未来的希望。 第七十五章 十月国庆一过，李思颖要组织一次秋游。每个班都需要有自己固定的活动，写到班级日志里边，到时候也要上交辅导员。 老班长韩晓东在一个旅行社里兼职，他给李思颖推荐了一个项目：野外露营。 野外露营是个比较刺激又有趣味性的，李思颖也比较心动。以往的旅游都没什么新意，走马观花，住一晚酒店，乏善可陈。 晚上她跟徐汀兰电话的时候，跟她提了下这个，不料徐汀兰听后，沉默了会。 “怎么了？” 徐汀兰不想泼李思颖的冷水，但是当老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个项目当做秋游，不太合适。 “野外露营，不比酒店，我就是担心有什么意外情况。毕竟山里蛇虫多，万一有个意外，找人都不方便。当然，这个概率是很小的。”徐汀兰比较斟字酌句，毕竟李思颖也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考量，有些事情给到建议就行。 李思颖听后，权衡了下，似乎确实有点不靠谱。她组织的活动，必须确保每个人都安全无事。野营的地点虽然是在素质拓展基地，但是是在一个山脚，偏僻荒凉，确实不太妥当。 所以在讨论秋游的班会上，李思颖就略过了韩晓东的建议，列出了其他三个旅游目的地，都是附近两天一晚能往返的寻常景点。 不料开始投票的时候，韩晓东突然当着全班的面，又提了露营的事情。李思颖心里一沉，她当时私下里就跟韩晓东说过了，这个项目不做考虑。 “班长，提出来，看看大家的意向性嘛。” 韩晓东这么一提，就立马有人响应。无怪乎同学们反应热烈，李思颖当时也是很感兴趣的，只不过她站在组织者的角度，还需要考虑到其他安全性因素。 李思颖只好搬出辅导员，劝道：“野外露营，我跟辅导员打听过，好像还没有班级旅游选这个的，毕竟存在安全隐患，恐怕就算我提上去，学院里也不一定批准。” “这样嘛，大家先在这四个项目里投票。如果野外露营票数最多，就作为第一个方案，再选个项目作为备用。如果学院里不同意露营，就用备选方案。”韩晓东很积极地帮着李思颖想对策。 “对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还怕什么。”班里的男同学附和表示赞同。 “就是，野外露营的话，可以看星星吧？”女生一脸花痴地向往，被言情小说培养出来的浪漫思维这时候刹都刹不住。 李思颖都不用统计就能知道，肯定是野外露营的票数最多。 最后统计下来，果然不出意外，十分难得的一次，除了李思颖没投票，全票通过。 备用项目是去一个古镇。 旅游的事情上报学院领导后，批准地特别快。备用项目都不用，野外露营就这么定下来了。 徐汀兰嘱咐李思颖，虽然现在的天气，白天还有点热，但是山里不比外面，晚间会降温，让她多备一条毛毯。 李思颖向来听话，还把这个在班里的QQ群里说了。但韩晓东这会儿又跳出来说：“放心吧，那边有专门的睡袋，保暖的，冷不到。” 气得李思颖牙痒痒，她怎么觉得这韩晓东就是故意的呢。但是又说不出个道理来。 事实证明，野外露营，既不浪漫，也不舒服。 大家到了基地后，第一件事就是在教练的指导下，把搭建帐篷的地方，清理了石子和土块，尽量做到平整。然后把帐篷支起来。 一开始大家还有新鲜劲，聊天游戏地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等夜深后，一个个钻进睡袋里，刺激的一晚上就开始了。 垫子和睡袋中看不中用，人压上去，几厘米厚的垫子和睡袋瞬间就被压成了一张薄饼的厚度。虽然清理过地面，但是小粒的石子是挑不出来的，娇生惯养的背部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凹凸不平，仿佛就是睡在钉板上，说不出得磕疼。 山里的晚上，昼夜温差大，白天还是短袖，晚上一个帐篷加一个睡袋都嫌冷。加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风，吹得帐篷呼啦啦地响，饶是知道同学们的帐篷就在附近，也会觉得荒凉渗人。 有的人认床，换去酒店都不一定睡得好，更何况是露营的条件。李思颖在入睡前，挨个去检查了下女同学的帐篷，听到有个女同学说冷，就把自己的毛毯给了她。 帐篷挡风却也透风，李思颖自己缩在睡袋里，冷的牙齿打颤。就像是路边摊上做的鸡蛋饼，李思颖就是中间那根油条，左右翻来覆去都是备受煎熬。 简直就是受了一晚上的刑。 第二天醒来，男生倒还好，女生们可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叫苦不迭。开始有人小声埋怨，怎么会选了这个旅游点。 郭玉玲听不下去了，气愤地说道：“好像当初投票是有人逼着她似的。” 李思颖打住了她的话，安抚道：“少说一句吧，谁也想不到露营这么累。”说完眼神晦暗地看了眼韩晓东的方向。 偏偏教练安排第二天的行程是爬山。 他说，翻过这个小山头，有一片枫叶林，火艳如红海，特别地好看。 这时候再好看的景致都提不起兴趣了，全身的腰酸背痛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女生们不太乐意了，一个个都皱着眉头锤着背。 李思颖考虑到女生们的身体情况，就让大家按自由意愿前往，不愿意去的就留在基地里休息，等大部队回来。 这时候教练走过来，严肃道：“既然选择了这个素质拓展，肯定要坚持完成的，不然意义何在？大家先吃早饭，吃完早饭后人就有力气了。”意思还是让李思颖组织大伙一起前往。 吃早饭的时候，李思颖把这个事儿和徐汀兰发了短信。徐汀兰回复说：“不用理教练，钱是你们出的，参不参加也由你们。他没资格强势。” 徐汀兰还有一句话没说，她总觉得那个老班长让李思颖选这个项目是不安好心。但是她也说不太清楚，就先按下没提。 吃完饭，李思颖征求了班里同学的意见。有一部分人确实没什么精神，脸色嘴唇都是白的。 她喊来了教练，不温不火地说道：“教练，有些女生身体确实吃不消，就让她们留在基地休息吧。” 教练有点着急：“你们都付了钱了，不去岂不是可惜吗？” 韩晓东也走过来劝道：“是啊，等见到枫叶林了，她们就开心了。” “教练你都说了，钱是她们付的，去不去由她们自己决定。”李思颖说完也没看他们俩，走到班里说道：“那边枫叶林，听韩晓东说，景致还行，你们觉得吃得消就跟着去，吃不消就留下来休息，可以附近逛逛，但是不要走远，中午还是这里集合。” 差不多有一半的女生留了下来。 李思颖其实也很累，但她必须跟着去，室友们也都打起精神跟着一起。路上，李思颖让教练尽量放慢脚步，让大家都能跟上。 也不晓得是不是体力透支了，还是枫叶林本身不过尔尔。反正到了枫叶林，李思颖也没觉得有多少好看。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成片连海的感觉，简直少的寒碜。 这两天一夜的行程，始于兴奋，终于萎靡。 等回程的大巴来接的时候，大家都拖着行李上车，一个个半死不活地扒拉在位置上。 李思颖上车后，看韩晓东还在跟教练和大巴的司机说着什么，车子迟迟不开，就下车朝他们走去。 “怎么回事？” 韩晓东一脸无辜地说道：“旅行社那边非要每个人加收五块钱，说是一开始给我们的费用里不包含教练的费用。”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教练也不是我们后面要求加的。”李思颖压着不满说道，看向韩晓东的眼神也是冷了好几分。 “我也这么说，但是旅行社那边说，如果不给，大巴就不发车。”韩晓东这会儿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当时是谁拍着胸脯说自己是旅行社那边的，保证拿到最优惠的价格。 “这样吧，反正五块钱也不多，你就问她们去收下，把这个钱付了，我们先回去。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和旅行社那边再商量下。”韩晓东建议道。 李思颖回头看了眼大巴，车子不开车，就不会开空调，加上下午的天气还有点闷，人坐久了就会不舒服。 思忖再三，说道：“这个钱我先付，先开车回去。”李思颖付了钱，就催着大巴车司机开车。 几个人回到车上，郭玉玲看李思颖一脸寒霜的就凑过来问怎么了。 李思颖把事情经过说了下，郭玉玲就差要跳起来了，这是明摆着讹人。亏得韩晓东还在那旅行社工作。 “钱不多，但是这口气咽不下去，这算什么事儿啊。”郭玉玲气愤地说道。 李思颖也是这么觉得，是个人都会气愤不过这件事，所以她当时才没有跟班里的同学说，本来玩得就不舒心，没嚷着要退钱就不错了，临到头还被威胁加钱，这要说了，班里说不定就炸锅了。 到学校已经是傍晚时分，所有人都直接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室友们还是气不过，说指望不上韩晓东，不如直接向旅行社投诉。如果旅行社不处理，她们就去官网上留言差评。 李思颖也有这个意思，反正这两百块钱她是不可能问班里的同学去要的，但是这么给旅行社确实很憋屈。 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 郭玉玲去应门，是同班同学舒琴。 “思颖，谢谢你的毯子哈，放行李箱里忘记给你了。” 李思颖接过来，抱歉地说道：“真不好意思，这次秋游安排得不太好，让你们玩得这么累。” 舒琴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没露营过嘛，就是图个新鲜。你们刚才在吵什么啊，我在门外就听到了。” 李思颖想说没事，但是郭玉玲嘴快，抢着说道：“还不是那个旅行社坑人，回来的时候要多收每个人五块钱。” 舒琴嫌弃加气愤地说道：“啊！就这还要多加五块钱？” 李思颖接过话：“当时不交钱，那大巴司机就不开车。我就先付了，反正我过后会和旅行社要个说法的。不过退一万步来说，如果这笔钱要不回来，我也就当买个教训了。” 舒琴不乐意了：“哎，哪能让你一个人掏钱啊。不过旅行社这么做是站不住脚的，可以跟旅游局打电话投诉的。” 舒琴又跟李思颖说了下投诉的流程，先打电话给旅行社，严肃地告诉他们如果不处理就会投诉到旅游局那，钱多钱少是一回事，被讹了是另外一回事。 把舒琴送走，李思颖就绕过韩晓东打了旅行社的电话，说明了这个事情。旅行社说，会查明下这个事情，不会胡乱增收费用，过两天会给李思颖回复。 这事儿拖了三四天，旅行社终于还是退了这笔款项给李思颖。 这事儿就这么不太愉快地揭过去了，李思颖也没觉得要回来这个钱多少开心。 倒是徐汀兰，在电话里，让她以后对韩晓东小心点。李思颖虽然也觉得韩晓东有点说不尽道不明的搅屎棍的感觉，但是她想不通韩晓东这么做的理由。韩晓东本来就不怎么想连任班长，自己又没抢他什么东西。 信不过一个人，就远离他。李思颖决定以后离韩晓东远一点，他说得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 第七十六章 十月底，李思颖的生日就到了，那天是礼拜三。 凌晨就收到了徐汀兰的短信。徐汀兰祝她生日快乐，但是说没办法跟她一起过，如果这周末她去她那儿的话，就做一桌好吃的补偿下。 李思颖理解，徐汀兰现在带高三，压力大，更何况是工作日。而且她自己也没过生日的习惯。 倒是寝室里，室友们养成了一个习惯，谁生日了，其他三个人就一起买个生日蛋糕，大家出去吃一顿庆祝下。 这天上午没课，李思颖吃完了早饭在宿舍里看小说。郭玉玲和另外一个室友起了，在玩游戏，另外一个还在赖床。 李思颖看着一大早就起来打副本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不先去吃个早饭吗？” 郭玉玲眼睛没离开电脑，键盘按得噼里啪啦：“给你订了生日蛋糕了，上午就送来，留着肚子吃蛋糕。” 李思颖瞄了眼电脑，发现早上的副本，她们打得特别顺利，连坟头都没见一个。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们每次早上打的这么顺利，晚上打的那么凄惨，晚上的坟头多得都快把你们的角色都淹了。” 郭玉玲没好气地说道:“BOSS都不一样你没看出来吗不是一个副本好嘛！” 李思颖觉得BOSS都一样得丑。 没多久，李思颖的手机就响了。送货员特别地暖心，还特地和李思颖说了句生日快乐，让她下去取蛋糕。 李思颖把蛋糕拿上来，玩游戏的两个人在YY里喊了句“会长，你们先打，我们给室友过下生日，十五分钟后回来。” 李思颖翻个白眼，表示对她们这种上班式的游戏模式无法理解。 躺着的那个室友也起来了，三个人嗷嗷待哺都等着早饭，也不知道这蛋糕究竟是给谁订的。 李思颖打开蛋糕的时候，其余三个人愣了一下。 “咦？” 李思颖：“怎么了” 郭玉玲有点不确定，问着其她两个人说道：“我记得订的好像不是这款。” 其她两个人点点头，其中一个说道：“这个水果的好像更贵哦，算了，不管了，谁让她们送错了。 李思颖打算去切蛋糕，被郭玉玲一把拦住：“你干嘛！还没点蜡烛呢！” 李思颖拿她们没办法，但是总觉得点蜡烛这事儿矫情的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们去拿蜡烛。 室友：“插20根？” 李思颖笑骂道：“去你的，20根一插，蜡烛油滴得都没法下口了，插一根意思下就行了。” 在她们一遍生日快乐歌还没结束的时候，李思颖就闭眼许了个愿，吹灭了蜡烛。 就在室友们起哄说李思颖脸皮薄的时候，她的电话又响了，还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李女士，您的蛋糕到了，您现在方便下来取下吗？” 李思颖“啊”了一声，确认了一遍，那边说没错。 李思颖想了几秒钟，有点明白过来了。在其余三个人的哄闹羡慕中，李思颖拎来了第二个蛋糕。 郭玉玲：“我说呢，怎么蛋糕不一样，敢情第一个是你男朋友送的！这么巧，订了同一个牌子的。” 李思颖内心又翻了一个白眼。她就说嘛，室友的情商什么时候那么高了，那次联谊活动上她说的话，原来还是没明白过来。 李思颖好想给徐汀兰打个电话，但是室友在，她脸皮还没厚到那个地步。她没想到徐汀兰会给她订蛋糕。 还没吃呢，心里就甜得化开了。 室友：“这一个蛋糕就吃不完了，这下来了一双。” 郭玉玲：“可惜啊，没冰箱，放到晚上估计就不好吃了。” 室友：“思颖啊，你要不给隔壁党支部书记的那个寝室送点过去吧？你不是已经递交入党申请了么，关系好一点，没错。” 郭玉玲：“对的对的，别浪费了。” 李思颖：“好，你们选个爱吃的，剩下的那个我拿去分。” 室友们：“我们要吃你男朋友送的！” 李思颖终于忍无可忍，凉凉地撇了一眼，说道：“谁跟你说这是男朋友送的？” 这是女朋友！！！ 说完就拎着剩下那个蛋糕去了隔壁寝室。留下面面相觑的室友。 郭玉玲恍然大悟，说道：“这是备胎送的！” 吃完蛋糕，郭玉玲她们继续打副本，剩下一个室友看电影。 李思颖给徐汀兰发了短信，但是没收到回复。想着她可能在忙，也就没再打扰她。 中午的时候，李思颖手机震动了，是徐汀兰的电话。 “现在在寝室吗？” 李思颖看了下另外三个，准备下床去阳台，轻声说道：“嗯，躺床上呢。谢谢你的蛋糕，很好吃。” 徐汀兰：“方便下去一趟吗？我还给你买了东西，你去查收下。” 李思颖：“哎？” 徐汀兰给她订了蛋糕，就足够她开心的了，她还准备了礼物寄过来？李思颖被徐汀兰这突如其来的浪漫给惊喜到了，心里雀跃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挂了电话，匆匆下楼，也忘了跟室友们说一声了。 到了楼下，空旷的宿舍大厅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身高腿长，温婉秀雅。 李思颖眨了好几下眼睛，简直开心地想尖叫，乌黑漆亮的眸子里闪着光芒。她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给她的惊喜，太让人感动。 李思颖小跑着过去，一下子抱住徐汀兰，整个人惯性冲击地把徐汀兰往后推了一步。 她不管了，别人看到就看到，反正她就是要抱她！就是现在！ 徐汀兰噙着温柔的笑，拍了拍她的背。 李思颖抱了会，终于理智了点，离开了她的怀抱，吸了吸小鼻子，问道：“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有课吗？” 徐汀兰：“没事，调课了，请了一天假。” 李思颖：“傻不傻，下次别这么累了，我会心疼的。” 徐汀兰刮了下她的鼻子：“胆儿肥了，敢说我傻。” “来看看，这辆自行车喜不喜欢。”说着就让开了身子。 李思颖这才看到徐汀兰旁边放着一辆蓝白的山地车，车架上印着“GIANT”的字样，铝合金的车身，深纹宽大的轮胎，既内敛又高调。 李思颖看看自行车，又看看徐汀兰，这一连串地事情，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徐汀兰是把她往云层上抛啊。 “我是需要辆自行车，但……你也不用给我买这么好的啊。” 李思颖有一种，她要星星，徐汀兰给她摘月亮的感觉，绝对是不打折扣的好。 她大一的时候买的二手的自行车，骑了没多久，车轱辘都快散架了。今年当了班长，要经常跑辅导员那边，还有各种杂事，校园里又大，有时候来来回回都要走很久，就想着再买一辆。 这个事情她是和徐汀兰提过，没想到被她记下了。 “三五百的自行车容易坏，反正你用得上。喜欢吗？”徐汀兰笑着柔声问道，眼里满是宠溺。 上周她回家，徐万林狠狠说教了她一天，倒是比她第一次坦白时还要激动。“等你人老珠黄了，人家小姑娘芳华正茂，你这是拿一辈子的幸福在赌啊！” 徐万林的话言犹在耳，她当时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谁的感情不是在赌博，难道门当户对的感情就一定能白头到老吗。” 她只能对李思颖好，用这份好，去织就一张缠绵的网，让李思颖舍不得，也离不开她。 李思颖能不喜欢吗，简直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喜欢她送的礼物，喜欢她准备的惊喜，更喜欢这个浪漫体贴的她。 “你吃饭了吗？中午有安排了吗？”徐汀兰特意赶在中午前到，就是希望能和她一起吃饭，不过也考虑到她可能和同学有安排了，所以征求她的意见。 没办法，这就是惊喜的代价，不能事先约好，有可能她得一个人去解决午饭然后回彭市。 李思颖的嘴角是收不回来了：“我给室友打个电话，然后带你去吃饭。”这会儿就算是辅导员找，她也会把人家晾在一边的，见色忘友，那是肯定的。 李思颖电话刚拨通，就听到身后的楼梯上传来清脆的“咣当”一声。 两个人听到声音，就往楼梯上看去，空荡荡的楼梯转角处，一部熟悉的银色三星手机滑了出来，还“嗞嗞”地震动着，一闪一闪地亮着，显示着有电话进来。 然后就看到郭玉玲从楼梯转角处走出来，满脸尴尬地堆着笑，去捡那被她手滑不小心摔下去的手机：“那个……老师好。” 李思颖看了她几秒钟，随即明白过来，敢情郭玉玲是跟着她在后面看直播呢。 “你好，我刚好路过，就来找思颖吃个饭。”徐汀兰挂着浅笑朝她点头。 郭玉玲点点头：您可真会路过。 徐汀兰朝李思颖说道：“要不喊上你室友一起吃饭吧？” 李思颖实在是想见色忘友，不过郭玉玲都下来了，就说道：“我和老师正要去吃饭，你要不一起吧？” 郭玉玲扭扭捏捏地尬笑着。 李思颖还以为她不好意思，结果郭玉玲伸出俩手指道：“我能再带俩拖油瓶吗？” 李思颖和徐汀兰相视一笑，被她逗乐了，李思颖推着自行车往车库走，边走边朝楼梯口说道：“赶紧的，下来晚了没位置。” 李思颖带着徐汀兰和三个笑得贼眉鼠眼的室友去了学校后面的一家小餐馆。这里的白斩鸡味道很地道，卤牛肉也做得很入味。 几个人坐了一个大圆桌，徐汀兰坐在李思颖右手边，室友们一溜地坐李思颖的左手边。点了几个招牌菜后，李思颖就把菜单移到徐汀兰面前，才刚刚做了个手势就被徐汀兰轻轻挡住了：“我都行，问问你室友们想吃什么。” 李思颖又把菜单移到左手边，郭玉玲她们摆摆手道：“我们就不看了，你看着点吧，反正好吃的就那些菜。”说着朝徐汀兰的方向努努嘴，轻声道：“按你老师的口味点几个。” 席间除了一开始氛围比较诡异，后面聊着聊着，室友们就发现徐汀兰这个老师丝毫没架子，一个劲地和徐汀兰倒豆子似的说着李思颖大学间的糗事。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李思颖让室友们先回去，她去送徐汀兰去车站。 郭玉玲拍拍李思颖的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煞有介事地说道：“去吧去吧，记得把徐老师安全送到车站再回来。” 说得李思颖好像是领女朋友刚见完家长一样。 第七十七章 李思颖回到宿舍后，不出意外的，另外三个人啥事儿没干就在交头接耳，看到她进来，又突然默契地噤了声，像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 郭玉玲她们三个人当时是跟着李思颖偷偷下楼的，所以知道了蛋糕是这位徐老师订的，自行车也是这位徐老师送的，而且，这位神秘的徐老师还不是郢市人，但是会“路过”。 虽然当时离了一段距离，听不到她们的说话，但是那个拥抱是实实在在扎了她们三个人眼睛的。 郭玉玲作为代表，一脸严肃地开口：“李思颖同志，你这样欺骗组织是不对的，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的情况。” 李思颖坐在位置上，漫不经心地拿了杯子去接了杯水，看她们三个三堂会审的模样就不觉得好笑，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我从来没承认我有男朋友。” 郭玉玲被噎得说不出话，：“还不是你一脸P相，谁没事会猜你是不是百合！” 李思颖垂了垂眸子，淡淡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百合，我也不讨厌男生，但是我喜欢的人，却是女的，可能算是百合吧？” 室友追问道：“她真的是你老师？高中老师？” 李思颖点头：“是，真正知道我和她在一起的，只有你们三个，得替我保密。” 室友们完全忽略了她的提醒，一个个羞红了脸，就跟看到了小说的H章节一样，捂着脸“啊啊啊”地管自己兴奋去了。 兴奋了一会又回过神来让李思颖交代恋爱史。 “你们谁先喜欢谁的？谁追的谁？” “我想起来了！思颖说过是她倒追的！” “得了吧，就她那性格，一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 李思颖：“……”她拒绝说任何话，坐实她“一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性格。 晚上熄了灯后，躺在床上，室友们还是没放过李思颖，不过少了那兴奋劲和八卦劲，多了点关心的味道。 “哎，我还真没想过身边会有师生恋。” “思颖，你们是不是在一起特不容易啊？” “不容易吗？”李思颖心里问自己。 想了想，确实不容易，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徐汀兰是她的精神依靠，是她余生努力的方向，是她心安之处。 “还好吧，我那会儿不懂事，她比我年长几岁，又是学校里的老师，顾虑自然会多……” 没有说自己喜欢得多辛苦，等待得多难熬，表白得多伤心。只是平静地叙述着那一段甜蜜温馨的过往。 她的声音低缓清幽，在这个充满愁丝的季节里，却显得格外的温柔。秋天的夜晚，经过几场秋雨的洗涤，清凉静谧。月光如练，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得李思颖心里一片安暖。 徐汀兰给她的，是一场无法复制的感情盛宴。 十二月份的时候，班里召开了班会，针对上一次提交入党申请书的学生，进行投票，每个班每个学期有两个名额能入预备党员。李思颖是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提交入党申请的。 和她一起提交入党申请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是上个学期落票的韩晓东。 这个预备党员，大家都知道名额少，而且需要是活跃度高的人，比如班干部或者团支书这样的人，换言之，你要入党，就先得为班级服务，就像李思颖这样先历练个一段时间，等大家熟悉了她，认可了她，才会投她的票。 这也是班长基本一年一换的原因，机会也要留给别人。所以提交入党申请的人就不会多。 这次投票结果，是李思颖和另外一位学习委员得票最多，接下来她们要做的就是当一年的预备党员。这一年中需要定期参加活动，参加党章党纪的学习，还要定期每个月写思想汇报，写自己一个月来的所学所感，相当于是考察期。 班会结束后，辅导员单独喊了韩晓东过去谈话。 几天后的晚上，郭玉玲神秘兮兮地关了寝室门，凑过来说道：“思颖，你知道上次组织秋游，韩晓东为什么老是从中搅和吗？” 李思颖摇摇头，这个事儿她都快忘了，后来旅行社也退了钱，她也没再去揣度韩晓东了。虽然觉得韩晓东当时确实有点不对劲，但是倒也不能说是搅和。 “韩晓东第一次入党申请，没转预备，是因为票数少。后来他去找过辅导员，说是因为自己做了班长，少不了组织活动的时候会得罪些人，票数肯定不高。还跟辅导员说，后面如果别人做了班长，肯定跟他一样。所以那会秋游的时候，他费尽心思就是想让你吃力不讨好。好跟辅导员证明，当了班长的，人气肯定会减少。” 李思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觉被人偷偷阴了一把，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一是觉得这种尔虞我诈来得太早了点，二是佩服韩晓东的思维模式不拘一格。 郭玉玲接着说道：“不过辅导员没听他的，上次班会，你不是顺利转预备了么，辅导员就去找他谈话了，当时刚好有个别的班的学生进去，听到了一些，而那个人又跟我认识，然后知道我跟我们班班长一个寝室……” 李思颖喝了口水压了压惊，感觉小说都不带这么精彩凑巧的。 这几天晚上，一到六点半，李思颖的寝室门都会紧紧关上。郭玉玲和另外一个玩游戏的室友就跟打了鸡血，开了挂一样，可以坐在电脑前一直玩到熄灯，中间可以不上厕所。 听说是游戏开了一个新版本，她们所在的公会正在开荒阶段。 郭玉玲和室友作为公会里为数不多的两朵娇花，被会长安排了一个油水很足的工作——记录DKP。 李思颖也是耳濡目染，被迫知道了很多游戏的专业术语。郭玉玲她们是25个人一起组团打副本，每个BOSS掉落的装备只有那么三五件，而且又是开荒阶段，可能一个晚上都不一定能打过一个BOSS。 李思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大一的时候，半个月多的时间，她都看到郭玉玲她们俩重复在一对姐妹花BOSS面前堆坟头。 所谓的DKP就是根据25个人出勤打副本的情况，记录的类似于工分的一个东西：集合，准时在副本门口的，记5分，迟到的扣分；打完一个BOSS，每个人记5分，打BOSS期间犯错导致灭团或者输出不给力的，扣分 ；BOOS战的时候操作风骚挽救团队的相应给奖励分。 而出了装备后，每个人就根据自己的工分，出分数去竞争想要的装备，谁出得高给谁。 郭玉玲她们俩就负责记录这个东西。大一的时候她们最开始是拿小本本记的，后来出了一个插件，直接游戏里就能记录，然后导出上传到指定网页上，公示给公会里的成员。 这天，李思颖躺床上看小说。 不巧，郭玉玲她们打完一个BOSS，装备刚分完，突然就断网了。郭玉玲着急地说：“啊！我还没记刚才那个BOSS的DKP呢！” 室友：“你快拿笔先记下来，明天补。” 要紧关头，郭玉玲居然在她桌上找不到一张白纸，全是教科书，没有笔记本…… “思颖，你桌上有空白的纸吗，或者本子，借我记下。”说着就去李思颖的桌上翻找。 “有啊。”李思颖说着，坐起来要给郭玉玲找。 “啊！找到了，咦，这是你记账的本子吗？我能撕一页吗？”郭玉玲随手翻了下。 李思颖一把收走那本子，从另外一本笔记本里撕了一张纸给她：“喏，给你。” 郭玉玲急着和另外一个室友对着，把刚才装备的分配情况和对应的DKP变动给记录下来。 写完了，呼出一口气。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一脸坏笑地对李思颖说：“小思颖，我刚好像不小心看到了你记账的内容。” 李思颖淡淡地撇了一眼：“干嘛？” 郭玉玲倒是没再取笑她，难得正经地说道：“哎，有必要吗，记那么清楚。你是打算以后还给她还是怎么的？” 李思颖收好记账本，郑重说道：“不是还，而是想记得她的好。等我有工作了，我会加倍对她好的。” “啧啧啧，我真是多嘴，平白被你喂了口狗粮。”郭玉玲收了纸就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第七十八章 徐汀兰给李思颖买的自行车，有24档变速器，严格来说其实是一辆山地车。档位调节好，爬坡一点也不累。 从东校区到中心校区的路上，有一个大概200长的地下隧道。李思颖自从用了新自行车后，上坡都不用下车，直接一口气骑到路面。 都说捷安特是自行车里的宝马奔驰，李思颖这几天新鲜劲大得很，没事儿还会骑出去溜达一圈。 这天她刚好去中心校区找辅导员，要拿一个报名表，经过隧道的时候，调了变速器就直接爬坡了，没想到快爬上去的时候，迎面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哎哎哎，你别晃！我要下坡了！” 声音扩充在整个隧道里，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来的。 李思颖听着声音不太对，等她反应过来，看到两个男生骑着一辆电瓶车冲了下来。因为刚好是坡道上，等两边的人互相看到对方的时候，距离就不远了。 李思颖往右避，那电瓶车也往右，李思颖往左，那电瓶车也往左。 默契得没话说。 最后李思颖实在看要撞上了，就只好紧急刹车，终于把轮胎往电瓶车的相反方向别了下，堪堪避了开去。不过脚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连人带车往一边倒去。 手肘的地方撞在地上，好像还蹭了下，一阵刮疼。 骑电瓶车的男生开出几米远，才刹住车，把电瓶车交给他的同学，匆匆跑过来：“学姐你没事吧？” 李思颖这才看清，好像是对口班的男生，白白净净的，有点印象，但是具体想不起来了。 男生伸手要去搀她，李思颖先他一步自己站了起来，男生不好意思地缩了手，转身把自行车给她扶了起来。 “我没事，不过下次下坡你速度还是得慢点，太危险了。”李思颖尽量平和地提醒，本来还想说带人也不好，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谁都知道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 “会的会的，学姐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学弟态度倒是不错。 李思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手肘的地方还是疼，不过她没当着学弟的面查看，就自顾自推着自行车上了坡，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啦，我去找辅导员，你们管自己忙去吧。” 等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她才撩起袖子看了下，果然擦红了，有点破皮，不过还好，也不严重。 她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过去了，没想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她以为是徐汀兰，开心地打开，结果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学姐，上午撞了你，实在过意不去。我是对口班的侯浩，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李思颖皱了皱眉，冷淡不失礼貌地回道：“谢谢，我没事，不用这么客气。” 男生又回了一条：“学姐，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请你吃个饭，赔个不是。” 李思颖本来没多想的，这会儿不得不多想了一点。单纯地请吃饭，有这么不依不饶的吗？ “真不用，我又没什么事，再说我们都是对口班，不用这么见外。”李思颖四两拨千斤把题又甩了过去。 她不想和什么莫名其妙动机不明的男生吃饭，不想有什么流言蜚语或者花边猜测，也不想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她就喜欢把自己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像一团圆圆的地肤，没什么开叉的枝丫，安安静静地喜欢着她的老师，等顺利毕业后，就赶回回彭市，和她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李思颖忘了一点，感情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单方面能决定的。她把自己修剪得规规矩矩的，不代表没有别的旁末枝丫来勾搭。 这不，每个星期的笑话，如期发到了她手机上。李思颖连侯浩的手机都没存，但是这段时间下来，也能记住尾号了。 侯浩并没有做得很过分，恰如其分地关心，却又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好感度。他想着学姐的性格有点冷，可能需要捂一捂才行。 就这么一直捂到了平安夜，他终于意识到，学姐不是冷，她压根是块冰，还是块千年寒冰。一个多月的短信，李思颖除了一开始关于他请吃饭回了两条，后面都是石沉大海。不对，石头扔下去好歹还有个“噗通”的回音，李思颖那是黑洞。 侯浩觉得他还需要再主动一点。于是在平安夜的下午，守在了李思颖她们班最后一节课的教室旁。 他是旷了课逃过来的，就为了能约她平安夜吃个饭。结果下课后，只看到李思颖的室友们，却没有看到李思颖。 眼看着教室里都没人了，侯浩追上了郭玉玲她们。 郭玉玲老早就看到侯浩了，只是装没看到。 “那个，学姐！” 好吧，装不下去了。郭玉玲笑着转身，打趣道：“哟，侯浩，等在这是准备平安夜请我们吃饭吗？” 侯浩知道她是装糊涂，也不打哈哈了，舔着脸问道：“学姐，思颖学姐今天没来上课吗？” 室友们互相递了个了然的神色，郭玉玲说道：“她啊，回彭市去陪她爱人去了。” 郭玉玲自从知道李思颖和徐汀兰在一起后，也就很巧妙地避开了“男朋友”三个字。她知道李思颖不想要什么备胎，所以有机会就替她挡了烂桃花。不过眼前这朵，仔细瞅两眼，其实也不算烂桃花。 侯浩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懵了。他记得开学那会的联谊活动上，学姐还没有男朋友，而且也没见她和什么男生亲近，怎么就平白杀出个程咬金？ 但是圣诞节这种属于情人间的日子，翘课回去，不是陪男朋友，又会是陪谁呢。侯浩显然是被晴天霹雳了，等他回过神来，郭玉玲她们已经走远了。 只剩下手里的苹果，孤零零地被捂暖了又凉了一遭。 第七十九章 李思颖是瞒着徐汀兰的，她原本和徐汀兰说的是平安夜有活动，会在第二天上午到她那。 她知道现在学校里安排了任课老师轮流监督晚自修，基本一个任课老师一周轮一天。这样学生可以有比较平均的时间，向各个任课老师请教问题。礼拜五不需要徐汀兰看着晚自修。 而且徐汀兰也跟她说，周五可能有点事情，会早点回去，不会留在学校。虽然她没说什么事情，但是没关系，李思颖要的就是徐汀兰在家这个结果。她准备周五给徐汀兰一个惊喜。 周五下午的时候，李思颖就到了徐汀兰那儿。一进屋子就感觉暖和了很多，她放下包，休息了会，就去附近的菜场买了点菜，准备给徐汀兰做一顿晚饭。 虽然她也没正儿八经地做过，但是以往在厨房帮衬着，还是有点耳濡目染的，弄个三菜一汤的，问题应该不大。 徐汀兰是因为洗手间的浴霸灯坏了，冬天毕竟需要浴霸，她不擅长修这些，就打了电话给徐万林，让他周五下班后过来帮忙修下，所以她会准点下班。 六点左右，李思颖在厨房忙活。她掐着时间，做好的菜都放在厨房里用碟子盖着保温。还剩最后一个汤了，正在锅里冒着泡。 因为怕油烟味散到客厅，厨房的移门是关着的。她也就没听到客厅的开门声。 来的是徐万林。 他也是想着今天女儿一个人，既然过来修灯泡，就稍微提早了点下班，顺便买了点菜，想着做顿饭和女儿一起吃了晚饭再回去。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屋子里亮着灯，厨房里有锅碗瓢盆的声音。透明的移门里，那个身影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削瘦，却不是徐汀兰。 他默默地在门口站了会，有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感觉。就在犹豫的时候，移门开了。 李思颖想发个短信，旁敲侧击地问徐汀兰还多久到家，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徐万林一脸尴尬地杵在门口，像个雕像。 然后她自己也石化了。 两尊雕像大眼瞪小眼了会，李思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真想钻到沙发底下。上次被徐万林撞见，好歹徐汀兰在家，这会儿徐汀兰没回来，自己这个“外来人”鸠占鹊巢，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 “那个……叔叔好。”李思颖灿灿地笑着问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好，那个……我买了菜，不过，我看你都做了，这个菜就留着明天烧吧，我放到冰箱里。”徐万林磕磕碰碰地说完了整句话，一边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一边急吼吼地进了厨房。 李思颖只好在客厅里站着，她给徐汀兰发了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回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惊喜不惊喜的了。 徐汀兰是在楼梯上收到李思颖的短信的，疑惑地看了眼后，没回，直接开了门。果然，那小孩是骗她的，什么周五平安夜有活动，瞎扯淡。 笑着嗔怪道：“傻瓜，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还没说完就看到李思颖连连摆手，要不是看她神色紧张异常，徐汀兰会以为她是看见自己后高兴地手舞足蹈。她顺着李思颖手指的方向，透明的移门开了，自己的爸爸走了出来。 有种三军会师的感觉，不过会师地比较意外。 徐万林看着徐汀兰，李思颖看着徐汀兰，徐汀兰闻到了厨房里的香味，直接忽略了两个人眼巴巴的眼神，说道：“刚好，既然爸爸做了饭菜，就一起吃个饭吧。” “呃……这菜是……是小李做的。”徐万林想说这菜是你学生做的，但是这么说又显得比较生分，像是自己不承认她们的关系，但是她才见了这小孩两面，还真谈不上接不接受，叫名字是叫不出口的，只好先这么说了。 徐汀兰微微惊讶了下，敢情这小孩今天是特地来给自己惊喜的。 于是三个人吃了一顿各怀鬼胎的饭。 李思颖心里非常忐忑，怕自己的做的菜不合口味，幸好每个菜出锅前她都尝了下，至少有了个底。 徐汀兰想这次李思颖给自己做饭，歪打正着给父亲撞见，也是好的。省的他老担心没人照顾自己。 徐万林想着赶紧吃完把活儿干了好回家，眼不见为净。 三个人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的小算盘，反而席间没怎么说话。 徐万林吃了饭后，就拿着带过来的灯泡去了卫生间。李思颖乖巧地给徐万林倒了杯茶，然后收拾碗筷去了。 徐汀兰陪着徐万林在卫生间，给他扶着□□。 浴霸的四个灯坏了一个，徐万林就猜测是应该是灯丝坏了。他换上带过来的灯泡后，让徐汀兰开了下，果然好了。 徐万林收了□□，挖苦道：“你看吧，你要是找个男的，这事儿就不用等我来了。” 徐汀兰把他推向客厅，不客气地说道：“您老当益壮，就再替我多操心两年，去客厅吧，思颖给你泡了茶。” 徐万林身子僵了下，到底还是给面子地去坐了会，看着还在厨房里洗碗的李思颖，心里有一种复杂的心情。 他知道，这小孩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的女儿，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人会做饭啊。他不担心别的，只是小孩毕竟还没大学毕业，有些事情现在的想法不代表就是以后的想法。 徐万林心情纠结地喝了会茶，到底是没等李思颖出来，就走了。徐汀兰也没拦他，让他回去开车小心。 她知道她的父亲还没那么快接受，但是不反对，已经是很好了。毕竟就连她自己，也没信心说李思颖会对她始终如一。 李思颖收拾好厨房出来，就看到徐汀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徐万林已经走了，桌上喝了一半的茶也凉了。 “叔叔是不是不太开心？”李思颖忐忑地走过去，坐在徐汀兰身边，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汀兰给她一个宽慰的笑：“不开心就不会喝你的茶了，放心吧，他不会反对的。只不过接受可能还要段时间。” 说完捏了捏她的耳朵，像捏小猫小狗一样，轻轻柔柔地：“能了啊，骗我都不打草稿。” 李思颖苦笑了两声道：“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自己捡了个惊吓。” 徐汀兰被她逗笑，摸着她的耳廓说道：“不怕不怕，我捏捏耳垂，给你叫叫魂。” 以前老人的说法，说是如果受了惊吓刺激，就捏捏耳垂，叫叫名字，让小孩子应两声，魂儿就会回来。 李思颖看着徐汀兰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就觉得心里软得塌陷了一方，耳朵被她凉凉的手摸着，却觉得格外地烫，拉过她的手，捏在手心里，凝视着这个让她心安的女人。 温暖的灯光下，衬得她格外素雅静美。 以前她觉得，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是25岁上下，褪去了青涩的眉目，披上了成熟华丽的外袍，经过岁月的洗礼，显得庄重典雅，自然流露的气质和内涵得天独厚，无法被模仿。但是她觉得岁月在徐汀兰身上是停滞的，她永远那么美丽温婉。 李思颖牵起她的手，引到自己的面前，微微低下头，虔诚充满爱意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徐汀兰敛了笑，眼眸里亮起了点点星光。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郑重其事却又彬彬有礼地亲吻过手背。当李思颖的柔软温热的唇瓣印上自己的手背时，她只觉得震撼的感觉不亚于一次接吻。 屋子里重回安静，气氛变得暧昧温暖。 李思颖抬起头，直视着徐汀兰，伸出手，圈住徐汀兰的脖子，倾身上前，却没有贴上她的唇瓣，而是在她嘴角处留恋地吻了下。 徐汀兰疑惑地看着她。 李思颖的眼里柔光满溢：“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你的嘴角都是上扬的。” 平安夜，她希望她的心上人，能够平安喜乐。 像是应了她这句话，徐汀兰抿着嘴，嘴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屋子里有了人气，窗户上出现氤氲的水雾，模糊了窗外萧条的冬景。万家灯火，透过玻璃窗投射出人间烟火的气息，温暖了这清浅的岁月。 第八十章 李思颖洗完澡出来，看到徐汀兰已经躺在床上，靠着床背，手里拿着数码相机，在摆弄着什么。 她走过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左手习惯性地从背后搂住徐汀兰，凑了过去，看到的是上次在龙川湾，她拍的照片。 “王老师问我借相机，幸亏我看了下。”徐汀兰边翻边删除着。 这批照片李思颖上次拷贝后，没删掉。 她挨着徐汀兰的肩膀，冬天洗完澡后，她身上有一股冷冽的清香，闻着特别心情愉悦道：“干嘛，怕王老师笑你藏了人啊？” 徐汀兰娇羞地剜了她一眼，不重不轻地用胳膊肘捅了下她软软的腰际：“什么时候偷偷拍的，我都不知道。” 李思颖不痛不痒，笑嘻嘻地圈住她，和她一起边看边删。 突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李思颖松开手，拿过手机，看到号码就皱了皱眉头。 她都习惯了，看到这个尾号就自然而然没好心情。 被人喜欢是好事，被人缠着是另外一回事。 李思颖都懒得打开消息，就直接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徐汀兰：“怎么不看？” 李思颖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好看的。” 徐汀兰挑了挑眉，故意揶揄道：“别是你在学校里藏了什么人吧？” 李思颖拿走她的相机，翻身压了上去，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眼神炙热地说道：“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心里藏着的人是你。” 徐汀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和爱意。探出身子轻轻吻了下那小孩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不过李思颖没打算放过她，欺身上前，加重了这个吻。她要让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知道，自己全部的感情，只会释放在她身上。 徐汀兰被她吻得说不出话，每次和她接吻都觉得是项考验肺活力的运动。双手只能无力地搭在李思颖的腰间。 李思颖一边吻着，一边搂着她往下躺。 自从知道颈间的动脉处是徐汀兰的敏感点后，李思颖就乐此不彼。 徐汀兰只觉得全身的感官系统都被放大了，动脉上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就像是被小电流给过了下，沿着全身经脉血管散布到身体的每一处。 她情不自禁地勾起脚尖，蹭着李思颖的脚踝，从下往上，反反复复，感受着她小腿的肌肉。 “思颖……”徐汀兰咬着自己的嘴唇，身体的反应让她感觉无法言喻的舒服和刺激，想要更多，却害怕说出什么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话。 李思颖感觉到徐汀兰的情动，就慢慢伸手往下，掠过山川，跨过平原，淌过沼泽，寻到那神秘的桃源。 徐汀兰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一尾鱼，被她在水里拨来拨去，任由她掌握着方向，跃上海面，亦或是，沉入深渊，直到最后，所有的惊涛骇浪只剩下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直至平静。 她每次都在不甘心中睡去，虽然她会克制，现在还不会要了思颖，但并不表示她不想亲亲抱抱摸摸她的小孩。但是李思颖每次都能占据制高点，抢夺先机，等徐汀兰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具感觉被掏空的身子，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体素质差，还是那小孩精力旺盛。只好认命地在她怀里睡去。 第二天，徐汀兰和李思颖打算去城西的景区转转。 李思颖虽说在彭市生活了那么多年，但是初中是住宿制，高中三年学业紧张，大学又在外地，还真没有怎么好好在自己城市的旅游景点玩过。 彭市属于二线城市，以城西的旅游景点最为出名，生活节奏没有北上广深那么快而紧，踏着小资情调慢悠悠的步伐，是全国重点的电子商务中心。 城西的景区占地非常广阔，呈现一片圆形，东北角是一个出了名的观赏性湖泊，绕湖一周有十五公里。三面环山风景秀丽，亭台楼宇隔湖相映。 她们俩特地选了晚上出发，避开了客流量高峰。 两个人在家吃完晚饭，收拾妥当就出了门，徐汀兰把车钥匙交给李思颖，乐得坐去了副驾。 自从那次李思颖把车子开出停车位后，徐汀兰看到比较通畅的路段，都会让李思颖尝试去开。李思颖也很乐意，长时间不碰车的话，对车的感觉会差很多，毕业之后如果买车还得重新学两天才能上路。 久而久之，两个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司机就变成了李思颖。她现在直接把自己的驾照放在了徐汀兰的车里，以免被交警查到的时候不好交代。 景区不太好找车位，李思颖兜兜转转了半天才在稍微靠里面的位置找到一个小型停车场，这里有酒吧一条街。 李思颖把车停好，挽着徐汀兰朝湖边走去。 可能是圣诞节的缘故，晚上景区里也是人头攒动。居然还有专门的夜游团队。 当两人走到苏堤的时候，听到不远处的导游在给游客讲解：“呐，这就是有名的苏堤了，贯穿湖的南北，据说，‘情人牵手走苏堤，长长久久一辈子’……” 后面的话李思颖自动过滤了，只是这一句，让她的心里有了点想法。 她眼角扫了下，徐汀兰的手是插在大衣口袋里的，自己挽着她，手搭着她的肘窝处，暖暖的，被她夹在身侧。 李思颖犹豫着要不要去牵她的手，虽然说最亲密的事情也做了，牵个手都要犹豫太矫情，但是她就是有点害羞。 就在她动着小心思的时候，徐汀兰冷不防开口：“月老的线，庙里的签，古树上的红绳，说穿了都是热恋时的锦上添花。” 听了这话，李思颖的小心思就更不敢表现出来了。正在沮丧的时候，她却感觉到徐汀兰的手抽了出来，握住自己缩在她肘窝处的手，一起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李思颖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明白过来。上一秒还对导游的说辞不屑一顾，下一秒就牵了自己的手。 徐汀兰清了清嗓子，眼睛平视着前方，面不改色地说道：“帮你暖暖手，看你这小手冰的。” 李思颖呆呆地被牵着走了一段路，反应过来，低低地闷笑了两声，这口是心非的女人，真是让她爱极了。 湖边的视野极其开阔，融融的夜色，繁星点点，仿佛悄悄窥视着情侣间的秘密。 苏堤两边的仿古路灯照出一条朦朦胧胧的路，像是要带她们进入一个神秘未知的世界。 李思颖被徐汀兰握着手，揣在她的大衣口袋里，觉得走到哪儿都是心安之处。 第八十一章 李思颖现在的周末就被一分为二，每周都回彭市，一周回自己家，一周去找徐汀兰。 李思颖的母亲说她开始不着家了，几次三番打听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李思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谈男朋友，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反正是事实。 只说学校里活动多，自己又当了班长，所以周末经常有事。 李母精明地嘀咕：“有事地这么规律啊？隔一个礼拜就有事。” 不过到底是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且她女儿向来让她放心，所以也就是偶尔念叨几句，倒也没真刨根问底。 李思颖回到学校后，打开手机给徐汀兰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安全到校。这时候才看到侯浩的短信一直没阅。 “学姐，原来你也是彭市的啊，我也是哎，好巧。以后周末可以约时间一起回去啊。” 原来侯浩那天给自己发的是这条消息。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彭市的？ 李思颖回到宿舍，跟室友说了这个事儿。郭玉玲就把前两天侯浩来找她的事情说了下，末了还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哎，我说你们还真是有缘啊，居然是一个城市的老乡。” 李思颖冷若冰霜地斜了她一眼：“再给你一次机会，组织下语言。” 郭玉玲哈哈干笑了两声，服软道：“好好好，你们是有缘无份，行了吧。” 李思颖怎么听着还是觉得不顺耳，砸了个抱枕过去，语气不善地附送了一句“去你的。” 眼看着寒假就来了，李思颖考完最后一门课后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回家。 晚上，侯浩的短信又来了，问李思颖坐哪班车回去，可以一起。 李思颖看着侯浩的短信，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面的厌烦到现在已经是有点佩服了。这人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 侯浩那边，发了消息后，其实也没指望李思颖会回，他已经习惯了冰山的沉默。他也知道李思颖有男朋友，只是觉得这个学姐可爱的紧，总想着忍不住要接近接近。 郭玉玲不怕死地开玩笑：“人家秉承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精神。” 气得李思颖在郭玉玲上洗手间离开电脑的时候，把她的角色跑到了一群红名怪物中间。 寒假里，李思颖只在年前见了徐汀兰一面，大年三十过后，初一一般是不出门的，用老人们的话说，初一的月相异常，容易碰到不好的事情。从初二开始，连着后面几天都是走亲访友混饭局。 黄清清和陈子烨约李思颖初六的中午，在市中心的“心源”碰面。 “心源”是一家有名的茶楼，点一壶茶，几十块钱，可以坐半天。期间大堂里的点心、水果甚至还有炒饭等主食，可以无限制自取，相当于是自助。是聊天会友打发时间的最实惠去处。 说是茶楼，实际上还是年轻人多，真正喝茶品茗的老人是不会去那里的。 三个人约的是中午，刚好午饭也在这里解决，订了个过道的四人包厢。说是包厢，倒也不是全封闭的，没有门，临着过道的那边做了堵一米高的墙，做了个掩耳盗铃的私密空间，墙的一边留出了允许一个人进出的宽度。 人来人往，还是一目了然的。 等黄清清和陈子烨到的时候，李思颖已经看了会小说，吃了会点心了。黄清清一进来就喊热，脱了羽绒服一张脸还是红彤彤的。陈子烨穿得本来就少，清瘦的身材，隐约有了倒三角的体型，干净的牛仔裤配了一件呢大衣，倒是有点风度翩翩。 但是李思颖看着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太好的感觉。 黄清清放下包包就去捞了好几碟吃的，看陈子烨只要了一杯茶，奇怪道：“你减肥啊？” 陈子烨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她，凉凉地说道：“我比你高，跟你一样重，要减肥也轮不到我。我在家里吃过了再出来的。” 黄清清被噎得胸口一滞，想说他脑残，免费的自助餐，居然不留着肚子过来。不过李思颖快她一步，说道：“上次听你说，你爸爸做生意亏本了，严重吗？” 黄清清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把要出口的话艰难地咽了下去。 陈子烨：“不至于活不下去，但是亏得是蛮多的，我爸很受打击。所以这几天我都陪着他们。” 黄清清觉得没概念：“到底亏了多少啊？” “他老说把我以后娶老婆的彩礼给亏没了，具体亏了多少我其实也不太清楚。”陈子烨苦恼地叹了口气。 黄清清心想：你还真不需要彩礼。 陈子烨接着说道：“他整天在我面前念叨着说这个事儿，说对不起我，怕以后我喜欢的姑娘嫌弃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跟他说我不会结婚，我对女人没兴趣。”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子烨声音轻了点，毕竟走道上来来往往也有人。 黄清清惊得把嘴里的一大口蛋炒饭都咽了下去，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李思颖把茶水递给黄清清，问道：“那你爸什么反应？” 陈子烨：“反正现在家里气氛不怎么好，我爸妈做生意，可能这种事也听过吧，没有打我骂我，只是说造孽，怎么让我摊上了这个事儿。” 黄清清终于把气理顺了，问道：“那你这算是出柜了？” 陈子烨惆怅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黄清清：“人生大事都被你三言两语搞定了，怎么还这么垂头丧气的？” 李思颖看着陈子烨蹙起的眉头，终于明白了他身上不好的感觉是什么，他整个人有点阴郁。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事事不如意，又觉得这事事其实只要我愿意，都可以改变，但就是……”陈子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感情一团糟，想断断不掉，想合又没法合。家里面因为他出柜的事情，父母整天唉声叹气，本来就愁云惨淡的家里更是雪上加霜的感觉。 李思颖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人嘛，总得往前看。” 黄清清也说道：“就是，眼下看着乱糟糟，但是你迟早都得迈出这一步，晚痛不如早痛。” 李思颖扯开话题，问黄清清大学里有没有谈恋爱。 “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但是契合的灵魂太少”，黄清清不知道哪里搬来的话，一脸看破红尘的说道：“如果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喜欢的人身上，还不如独善其身。” 三个人聊聊吃吃，之前沉重的气氛缓和了点，黄清清就把牌拿了出来，三个人玩斗地主。 这一回轮到黄清清是地主，李思颖看着手上的牌，犹豫着要不要炸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学姐，这么巧，你也在啊！” 李思颖没炸到黄清清，被侯浩炸了个措手不及。 “呵呵，是很巧。”李思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黄清清看到这么清秀白净的男生，一脸灿若桃花地说道：“思颖，不介绍下吗？” 没等李思颖开口，侯浩就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自报家门：“我叫侯浩，我和学姐一个大学，是她对口班的。” 黄清清也自我介绍：“我黄清清，他是陈子烨，都是思颖高中死党。” 李思颖内心翻了个白眼：得，也省了她介绍。 侯浩看黄清清很亲切，就说道：“那也是我的学姐了，我今天和高中同学出来聚聚，不过那边太吵了，就出来透透气。” 黄清清完全当另外两个人不存在，说道：“那要不跟我们一起打牌呗，刚好三个人打得不过瘾。” “炸！我让你过过瘾。”李思颖掏出四个J，带了一对5，咬牙切齿地说道。 结果侯浩还是坐了下来，开始了四个人的斗地主。 后来侯浩的同学路过，才把他这个半途开溜的叛徒揪了回去。临走，侯浩还加了黄清清的QQ号，陈子烨从头到尾都是不冷不热的，侯浩坐在他旁边也没怎么敢和他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请两天假，30号更新，不要打我…… 第八十二章 傍晚的时候，李思颖和黄清清她们分开后，顿时心情大好，脚下是轻快的步伐，三两脚便拐到了茶楼附近的一个农业银行门口。 此时，一辆白色的别克英朗熄了火正停在银行门口。 过年期间，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这家网点的农业银行也还关着门。 李思颖轻车熟路地开了副驾的门，转脸冲着驾驶位上的人笑了笑。 车里暖暖的，徐汀兰的外套和围巾都放在了后座，只穿了一件黑色V领的毛衣，隐约露出性感的锁骨。那白皙的脖颈吸引了李思颖所有的注意力，她只觉得徐汀兰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今天是她们新年的第一次见面，李思颖内心原有的那几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惆怅感，在见到徐汀兰的这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带你去吃一家日料店，说是刺身特别新鲜。”李思颖炙热的目光，让徐汀兰耳根一红，随即清了清嗓子，一边说着一边启动车子。 李思颖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在副驾，右手支在玻璃窗上，侧着脸静静地看着开车的徐汀兰，心中泛起了一整难以言喻的感觉——这个年三十，她格外地想念徐汀兰。尽管有家人在身旁陪伴，其乐融融，但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始终觉得空空荡荡，急切的渴求另外一个人来填补。 出柜的方式多种多样，李思颖自然也想过。其实拖着未尝不是一种可行的办法，这个年代父母也做不到包办婚姻，只要在父母面前一直坚称没有喜欢的人出现，父母也奈何不了自己，最多就是唠叨几句。 但是她总觉得这样太委屈徐汀兰，她们的关系一辈子得不到最亲近的人的祝福，始终只能偷偷摸摸，逢年过节最适合团圆的日子，也只能相守两地。 这次过年的时候，陪父母和爷爷守在电视机前，看着春晚，心里这种想法就越来越强烈：她一定会让父母知道，她有自己的爱人，她会和徐汀兰共度一生。 车子停在了城西的景区附近，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上了一座大厦的二楼。这家日料店人不多，和旁边的火锅店比起来，生意就跟过年的人气一样，冷冷清清的。 “本来想带你去吃楼下那家火锅的，但是排队的人太多了，又不让电话订位，下次有时间可以早点来。”徐汀兰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李思颖走进了日料店。 店员领了她们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给了两份菜单。 李思颖和室友吃过类似的日料自助，一百元一位，无限畅吃。这份菜单一看就差点让她咬到舌头，一份寿司既要好几十，而且一份只有两个…… 李思颖默默地吞了口口水，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徐汀兰，有种难以言表的局促感。 徐汀兰倒是淡定，随手翻了翻菜单，问道：“看得怎么样？有哪些想吃的？待会我叫服务员一起点了。” 李思颖不太敢点，这价位实在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徐汀兰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拘谨，笑着说道：“这种店也难得来吃一次，别不好意思，想吃什么就点，上次年级组过来这边聚餐，我感觉这边的食材特别新鲜，就想着带你来尝尝。” 徐汀兰的话，让李思颖心头一暖。你说人吧，或许就是这样，遇到好吃好玩的事物，第一反应便是想让心爱的人也来体验一番。 可眼前的价位还是让李思颖一阵肉疼：“那你点吧，我看着价位下不去眼……” “跟我还不好意思”，徐汀兰轻轻的翻了一个白眼，随即招来了服务员，点了几份上次吃过味道不错的寿司，还有一份刺身拼盘，再加了两份主食。 不过等李思颖吃到嘴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这次的寿司都特别好吃，入口香糯，特别的可口，连酱汁的味道都很特别。刺身确实新鲜，而且切得特别厚，满满一口咬下去特别的心满意足。那份鳗鱼饭更是被她吃了个精光，连粒米饭都没剩。 只见李思颖一边嚷嚷着撑死了，一边又嘀咕着“唯独美食与美女不可辜负”的歪理往嘴里塞个不停，徐汀兰被她的傻样逗得直想笑。 本来这一整天就在茶馆里度过，自助就没停过，晚上再这么一吃，李思颖就只剩下被徐汀兰扶着出店门的结局了。 担心李思颖不消化，徐汀兰特地带她去附近的景区走了一圈才上车。 李思颖上车后，让徐汀兰把她放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就行，她自己坐车回去。 徐汀兰却不乐意：“我直接把你送到家吧，你不是这段时间住老宅那边么，坐车要转三趟呢。” 知道徐汀兰心疼自己坐车辗转，李思颖自然也心疼徐汀兰特意绕一圈送自己回家，但又拗不过徐汀兰的坚持，只好妥协说道：“那这趟我来开，待会你回去的时候你开。” 徐汀兰也没跟她争，就去了副驾。 彭市是二线发达城市，有至少一半的人口都是外来务工的，春节这些外来务工人员都各自返乡了，路上车辆稀少，一路畅通无阻，只有红绿灯的时候等了会。 李思颖把车开到了村子里的一条小路上，没敢离家太近：“我就这边下车了，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哦。” 徐汀兰：“嗯，这条路怎么一直这么黑啊。” 她年前和李思颖吃饭，送她回来过一趟，这是第二次送她回老宅。 李思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不以为意地笑笑：“村子里嘛，靠近郊区了，没城里那么金碧辉煌，这里都是村子里知根知底的人，放心吧，我到家后给你消息。” 徐汀兰点点头，正想下车和李思颖换座位，感觉左手被李思颖拽了下，整个人往她那边靠去。 看那孩子热切又娇羞的眼神，徐汀兰心里软了下，知道了她的小心思。不过还是没凑过去，只是亲昵地捏了捏她柔软的小脸，柔声说道：“小心被你邻居看到，乖。” 这里是李思颖的家附近，徐汀兰还是很小心谨慎的，她并不想李思颖为她出柜。如若将来有一天不可避免，那也是将来的事情，但也绝对不是现在。 李思颖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悻悻的下了车。村子里车辆少，徐汀兰的别克车也特别显眼，李思颖没敢跟她说太多话，朝她挥挥手，就往家里走去。 走了一段路，回头，发现车子还在那里，车头的两个前照灯还微微地亮着。这里还是会有人走动，开大灯容易晃人眼。 李思颖方才低落的心又瞬间敞亮了起来，迈起了轻快的步子。 她觉得徐汀兰对自己而言，就像这两盏前照灯一样，那微亮的光芒不是照亮她的人生道路，而是在人生道路上温暖抚慰她的心。徐汀兰就是这样以一种淡然的陪伴给予她鼓励，那是一种迷茫前行时的安全感，是回头时的一抹安心。 第八十三章 李思颖是过完元宵后回的学校，比徐汀兰晚了两天开学。 日子过得就像Z大东湖的水一样，风平浪静。这段时间李思颖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直到那天在打副本的郭玉玲突然提了句“最近那小鲜肉的学弟怎么没来缠着你了”，她才意识到，原来是少了聒噪。 仔细想来，的确有段时间没收到侯浩的短信了，正当李思颖准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晚上那串熟悉的尾号居然伴随着来电显示的提示，再一次出现在了李思颖的眼前。 这倒是让李思颖颇感几分意外——侯浩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一直在刷存在感，但是都是以短信的形式，电话直接打过来还是头一遭。 李思颖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学姐，是我，侯浩，那个……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电话里侯浩的声音略显扭捏，与旁日里直来直去的他略有不同。 李思颖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淡淡地说道：“怎么了？有事吗？” 侯浩在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支吾，好像是酝酿了一会，才说道：“那个，清清学姐是哪所大学的，学姐你能告诉我不？” 李思颖好像听出了什么苗头，瞥了瞥嘴角，暗自笑了起来，料想这侯浩八成是对清清有意思了。 按说侯浩的条件不错，外表阳光帅气，长得也白净，性格没相处过，但是就这段时间来看，还是比较温和的。喜欢一个人就闷声不吭地追，追不到也不会呼天抢地的感觉，反正按时报道的短信也没让李思颖有太多的反感。 只是离侯浩与黄清清见面的那次算起，至今也不过几天的功夫，这看对眼的速度未免有些快了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想到这里，李思颖忍着笑调侃着说道：“你们不是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了么？你若是好奇，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侯浩：“那什么……我看QQ上显示她的生日快到了，想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个惊喜来着的，但是她不肯说自己是哪个学校的。” 听侯浩这么一说，李思颖心里有了个大概，想来黄清清多少也是对侯浩有感觉的。倘若黄清清没半分心动，就她这么个直肠子是绝不会跟侯浩兜圈子。 不过这些话李思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侯浩的，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只得模棱两可的回答道：“我要是背着她告诉你，她会跟我急的，反正W市笼统就三所大学，你慢慢旁敲侧击问好了。” 说完也没给侯浩讨价还价的余地，借口寝室里有人过来找，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李思颖收到黄清清的短信。 “思颖，你说找个比自己小的人谈恋爱，靠谱吗？” 李思颖眼睛里的瞳孔缩了下，本能地就想反驳：找比自己小的人谈恋爱就不靠谱了吗？于是乎没好气的回了黄清清一句：“我比徐老师小了八岁，你说我靠谱吗？” 不一会儿黄清清直接打来了电话，第一句便是挖苦：“啧啧啧，你快别提了，红军长征2年也顺利会师了，你说你这都第几个年头了，什么时候能会师啊？” 李思颖笑骂道：“一边去，不懂别乱说，难道你不知道还有个八年抗战吗？”随即转而正经地说道：“靠不靠谱，还是看你自己的感觉。” 黄清清有些急眼了，嚷嚷道：“哎呀，问你也白问。他说要给我过生日，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李思颖权衡了下说道：“要是有那么点感觉，不妨试试，要是没感觉，就算了。” 黄清清一脸和智障聊天的感觉，气急败坏的说道：“我要知道有没有感觉，还找你干嘛。”这个天聊得她心浮气躁，匆匆结束了对话。 没多久，侯浩这边发来了短信：“学姐，清清学姐告诉我学校地址了！你说我约她看电影吃饭，她会同意吗？” 李思颖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侯浩的兴奋，敢情黄清清铁树也要开花了？回道：“吃饭看电影，朋友之间也会做，应该不会拒绝。你把握好节奏，别太心急就好。” 侯浩：“你说我选爱情片，还是搞笑片比较好？” 李思颖想了想，回道：“你可以让清清选。” 李思颖发完这句话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几乎是下一秒钟，黄清清的短信无缝对接的传了过来：“你说，第一次和男生看电影，选什么电影好？” 李思颖穿梭在他们俩中间，瞬间有一种一人扮两角，自己和自己谈恋爱的感觉。 李思颖暗自觉得好笑，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侯浩和黄清清平日里都算得上是大大咧咧的直脾气。怎么到了谈情说爱的时候，都扭捏局促起来了呢。 等过些日子，侯浩和黄清清确定了关系后，一定要把他们的爱情发展史当做故事一般，绘声绘色的说给徐汀兰听。 再过一个多月，徐汀兰的生日就要到了。 李思颖打开她的英语字典，里面有三片她从去年秋天就收集的红枫叶，分别铺了纸巾吸水，压在字典里塑形。她在网上学习了自制书签的工序，买了冷裱膜，打算将红枫叶做成书签送给徐汀兰。 考虑到自己暂时还没工作，手头拮据，便宜的礼物李思颖送不出手。于是乎，思来想去也只有拿一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送给徐汀兰当生日礼物。徐汀兰和她一样，喜欢看书,若是送几张自己亲手做的书签，想来徐汀兰也是欢喜的。 徐汀兰的生日是在星期一。李思颖打算当天再告诉徐汀兰周一会陪她过生日。不然以徐汀兰的性格，肯定劝自己不要那么奔波。 周一上完了上午的课后，她直接从郢市回到了彭市，刚好赶在下午三点多到徐汀兰的住处。 买了菜，去附近的蛋糕店提了自己前两周就预先订好的生日蛋糕，回到屋子里就开始洗菜忙活。 傍晚五点的时候，李思颖才给徐汀兰发了短信：“家里有个田螺姑娘给你烧了饭菜，晚上早点回来吃呗？” 徐汀兰对于李思颖今天给她的惊喜，其实有所感觉，但也仅仅是猜测。今天王老师约她晚上出去吃饭，想给她庆祝生日，但是她总有预感，李思颖说不定会过来，左右想了想，还是推了王老师的好意。 果不其然。 她决定逗她一逗：“你不早说，晚上王老师约了我吃饭。你今天不是有课吗？逃课了？” 李思颖欢天喜地地打开短信，一看内容，瞬间心情跌回到谷底，她只算好了今晚徐汀兰不用晚自修，知道徐汀兰的父亲以往只给她过农历生日，却忘了今天徐汀兰可能和别人有饭局。 只好可怜兮兮地回复：“我就上午有课，下午赶回来的。明天一早回学校。你能留小半个肚子，回来尝一尝我做的菜么？” 徐汀兰忍不住嘴角上扬，都能想象得出那个小孩噘着嘴一脸无奈地打字。 这是最后一节自习课了，徐汀兰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的空位子上，回了一条“那我尽量早点回来”就放下手机，继续改着昨天的随堂试卷，不过却有点心不在焉了。 高考进入倒计时，班里的整个氛围就自发的肃穆了很多，自习课也不见了散漫的聊天，偶尔有窃窃私语也是问着问题。 高三，让这帮孩子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其实带高三是最辛苦却也是最欣慰的。作业量、测试量还有随之增加的晚自习等等，强度和高一高二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下学期，两天一小测，三天一大测，连回家作业都是试卷。学生做了，老师自然要批改，要讲解。徐汀兰有时候觉得试卷折磨的不仅是学生，还是老师。 李思颖每次过来，都会买几盒润喉糖带过来备着，和她高中时给自己准备的一样。徐汀兰看着埋头苦习的学生，心里有一种心疼和后悔，在那孩子最苦最累的高三，自己却没有陪她一起度过。 李思颖不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学生，但是是她见过最乖巧懂事的学生，也是最体贴她的学生。 徐汀兰放了学回到住处的时候，看到厨房里还是烟雾腾腾的，思颖在里面好像是剁着什么东西，没听到她的开门声。 徐汀兰放下包，来到厨房门口，怕吓到她，敲了敲厨房的移门玻璃。 李思颖闻声转过身来，看到她的一刹那，整个五官都飞扬了起来，心情无比的灿烂。 掀开保温箱，李思颖端出切好的一盘洁白带油黄的白切鸡，一手拿着刚剁好的酱料说道：“不是说和王老师约了饭么，没去吗？” 徐汀兰帮忙端菜，嘴硬道：“下次你再搞突然袭击，说不定我真的跟人约了。到时候小半个肚子都不留给你。” 李思颖嬉皮笑脸地应下，心里想得却是：下回的惊喜一定要算的万无一失。 等菜都上桌了，李思颖从冰箱里拿出蛋糕。 徐汀兰莞尔一笑，帮她一起拆着蛋糕的盒子，说道：“两个人，一个蛋糕吃不完呐。”其实她并不想让李思颖为她破费，现在，只要那小孩能喜欢她，其他的她并不做任何要求，但是李思颖总能给她意外的温暖和惊喜。 “我买的是最小的，6寸的，吃不完明天早上可以当早饭吃。”李思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蜡烛，轻轻插上。 徐汀兰看到蛋糕上写的字是“老师：生日快乐”，却在旁边裱了两个爱心，笑道：“你这又是老师，又是爱心的，也不怕蛋糕店里的人笑话你。” “我对我的老师，既爱又敬，有什么问题吗？”李思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拿出楼下买的打火机，点了蜡烛，在欢快摇曳的火苗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徐汀兰，缓缓地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徐汀兰在她一声声的祝福中，既羞又喜，心里软成一片汪泽。 没有比拥有她的爱，更加值得欣喜的了。 李思颖唱完了生日歌，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腰，深情地说道：“许个愿吧。” 徐汀兰目光温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思颖，在她乌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天地之间，仿佛只整下她们眼中的彼此。此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希望以后的岁月中，都能彼此相协、相伴、相爱。 李思颖看徐汀兰半天没反应，笑道：“发什么愣呢，那蜡烛可禁不起烧，赶紧许愿。” 徐汀兰转过脸，在李思颖的惊呼声中吹灭了蜡烛：“许好了。” “我第一次看见许愿不闭眼的。”李思颖嘟囔着。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了晚饭。李思颖拉着徐汀兰去了客厅，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做好的两片枫叶书签。另外一片在塑封的时候，力道没掌握好，加上枫叶已经被李思颖压得比较干了，所以断裂了一条缝，就被她舍弃了。好在另外两片都毫发无损地做成了书签。 徐汀兰一看之下还以为她是买的，朴素却不失精致，但是李思颖做的枫叶书签里，还放了一张纸衬垫在枫叶的下面，上面各写有一句话。 “I can not choose the best ,the best choose me。” “我想和一个，即使在一起十年，她开门的钥匙声仍然能使我怦然心动的人在一起。” 第一句徐汀兰知道，是泰戈尔的，她知道李思颖喜欢他的《飞鸟集》，以前在她的摘记本上就看到有好几页连续都摘着泰戈尔的诗。 不过第二句，徐汀兰就没听过了。但是读起来，觉得心里一暖，有一种长情的感觉。 看了笔记，徐汀兰才惊觉到这可能不是买的，被这份巧思给惊艳到了，不确定地问道：“这是你做的？” 徐汀兰脸上遮掩不住的惊喜让李思颖心里有点小自豪，咧着笑点了点头。 徐汀兰对两片书签爱不释手，李思颖又从书包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黑色的钢笔盒递到她面前。 “嗯？还有礼物啊？”徐汀兰看LOGO就知道是派克的钢笔，柔声道：“不是有礼物了么，怎么还破费给我买钢笔了。” 李思颖倔强地看着她，眼眶突然热了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收好了情绪，若无其事地把钢笔盒塞到她手里说道：“高二的时候就准备送你，你要再不收，我就彻底收回了。” 徐汀兰愣了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高二时的那一幕，穿梭过这些年的岁月，浮现在脑海里。 当时李思颖拎着礼物袋，徐汀兰至今都还记得，那精致的拉花还是紫色的，可是自己当时连礼物是什么都没看，也没问就避之不及地逃开了，只留给了她决绝的转身背影。 拿过那钢笔盒，徐汀兰眼里闪烁着点点莹亮。 李思颖看她接了过去，感觉多年来堵在心里的一个结终于是被解开了。 这支钢笔，就像是为她们之间以前种种的追逐和逃避，画上了一个圆，虽然兜兜转转，但是终归，还是在一起了。 李思颖在她嘴角小嘬了一口，偷香完毕，拍拍徐汀兰的肩膀，让她先去洗澡，自己心情大好，起身去洗碗收拾。 徐汀兰洗完，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李思颖刚进浴室洗澡去了。 她打开那钢笔盒，里面是一支红色的派克钢笔。拔开笔帽，她惊讶地发现李思颖已经细心体贴地给她灌好了红墨水。 徐汀兰还从来没用过派克的钢笔，记得以前很早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过一则派克的广告：有人测验，把派克的钢笔当飞镖一样投掷到地板上，钢笔的笔头斜插进地板，拔下来，却还能流畅地书写。 她想试写看看，环视了一圈，没找到本子，眼风扫过李思颖的书包，看到里面好像有本本子，就拿了出来，打开后她却发现是那小孩的记账本。 也不是刻意要看，只是眼角扫过后，却看到了很多和自己有关的记录。 有点类似于日记似的记账，会写着几号自己带她去哪里吃饭，花了多少钱。上次那辆山地车，自己没告诉她价格，但是本子里却写了三千二，应该是她去网上查了型号。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 徐汀兰的眼眸沉了沉，看着这密密麻麻的记录，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从来不会计较这些，可是李思颖把这些点点滴滴记录地这么详细，心里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理智告诉她，李思颖记录这些，多半不会是计较的意思，但是总也忍不住有其他不太好的猜测。 李思颖对她们的感情会不会也有顾虑，会不会也觉得可能走不到最后？所以要把这一切记得清清楚楚，将来好彻底算清和自己的过往？ 徐汀兰被这个想法给刺疼了下。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自己给她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回来，即使将来有一天她要离开自己，这些也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这时候，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李思颖的手机，显示有短信进来。 徐汀兰没在意，把本子默默地合上，重新放回了书包里。钢笔也套上了，放进了盒子里。等她转身想回房间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又震动了，连着好几下。 她朝浴室看了一眼，里面隐约还有哗啦啦的水声。鬼使神差地，她走了回去，盯着那手机看了几秒，拿了起来，做了一件她自己很不齿的事情。 李思颖洗完澡出来，看到徐汀兰已经去了卧室，就收拾了下，关了客厅灯，也进了卧室。 徐汀兰已经背对着门口躺下了。 李思颖略感意外，这才9点不到。 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贴过去，伸手搂住了徐汀兰的腰。 过了会，李思颖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徐汀兰始终背对着她，自己搂着她的腰，她也没像往常那样覆上自己的手臂。 李思颖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起身探了过去，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徐汀兰本来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但是被她一问，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又开始难过起来，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红。 这一切没逃过李思颖的眼睛。但是她实在想不通，她去洗澡前，徐汀兰还好好的，这洗个澡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就突然不对劲了。 徐汀兰摇摇头，哑着声音说道：“没事，睡吧。” 这下李思颖慌神了，明显不是身体不舒服，肯定是有什么事。但是徐汀兰一副不愿意多谈的姿态，始终说“没事”，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李思颖根本没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汀兰始终背对着她，李思颖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她的背影，近在咫尺，却不敢上前抱住她。 就在不久前，她们俩还温情脉脉，李思颖实在想不通，洗个澡的时间，怎么就天翻地覆了。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维持了大半夜。李思颖看着徐汀兰的背影，知道她还没睡，想着想着，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觉得越想越有点委屈，就算她做错了什么，徐汀兰也可以跟她说，为什么要这样不交谈不沟通，就自己生闷气呢。 这个背影，就像是以前她和徐汀兰之间的距离一样，冷冰冰的，自己再热切的目光，她也不屑看，不屑理会。 徐汀兰知道背后的人也一直没睡，可能就是这么看着自己。但是她要怎么开口呢，开口问李思颖，为什么要把和自己的点点滴滴记录得一丝不苟，开口问她，为什么有个陌生的号码会有那么多短信聊天记录？自己不知廉耻地看了她的隐私，怎么还好意思问。 徐汀兰当时没看多少，也没有点进去看短信的具体内容，就是在外面翻了下记录，发现有个号码，短信来的特别多。她没敢多看，却又忍不住隐隐地担心，担心终究有一天，她的顾虑会变成现实。 一切的不安和难过，来自于她的猜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李思颖谈。 但是当听到李思颖啜泣的声音，徐汀兰再也安奈不住，转过身，就看到她红着眼眶，眼角还挂着泪痕，一直流到唇边，正用手擦着。 徐汀兰看到她哭，心都揪在了一起，再也顾不上其他，慌乱地抽了纸巾，心疼地替她擦着泪痕。 李思颖又羞又气地转过身去。 徐汀兰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一把把她搂了过来，紧紧圈住，内疚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该把自己的胡乱猜测和不安，没来由地发泄到李思颖身上。 恋人之间，最要不得的，就是冷暴力。 李思颖哽咽道：“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和我说，我一定改。但是你别像以前一样不理我……” 徐汀兰的身子猛得一僵，是她疏忽了，是她不对。以前那孩子喜欢自己，多么辛苦，多么难熬，自己怎么忍心再给她一个冰冰冷冷的背影。心里的内疚铺天盖地，只好紧紧地抱着她，一遍遍地安慰道：“对不起，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不该不理你的。” 李思颖转过身，眼睛还是红红地肿着，问道：“为什么心情不好。” 徐汀兰一时语塞，只好红着脸承认道：“对不起，我偷看了你的本子。” 李思颖这才恍然大悟，那本子原本是寒假的时候带回学校的，但是这段时间都没记过什么，就一直忘在了书包里。急急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要和你明算账。” 徐汀兰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疼惜道：“我明白，是我胡思乱想了。” 李思颖还是想说清楚：“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这些没必要计较太过。等以后……等以后我毕业了，工作了，自然可以跟你并肩而立，也……也可以和你一起承担起我们的生活。我只是想记下你对我的好，以后我也会同样地珍惜你，爱护你。” 徐汀兰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心里一点点地被温暖着，对之前自己的胡乱猜测更加无地自容，垂着眼眸，抿了抿嘴接着坦白道：“我还看了你手机，你洗澡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好几次。” 李思颖终于知道今天这女人的胡思乱想根源了，顿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笑得是这个平时稳如泰山的女人也会吃那莫名其妙的醋，气得是她对自己居然那么没有信心。 “你是不是看到一串没名字的号码？那是我的学弟，是，他以前是喜欢我，但是我一开始都没怎么理他，所以我连号码都没存。后来有一次巧合，我和黄清清她们吃饭的时候，刚好碰到他，他和黄清清对上了眼，央着求我告诉她关于黄清清的事情，所以最近短信来往多了点。”李思颖一口气说完，都不带歇口气的。 徐汀兰听她解释完，恨不得直接钻到被子里，眼神左右乱飘，就是不敢去看李思颖。 李思颖叹了口气。 徐汀兰惴惴不安地抬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我不好，你别叹气。” 李思颖捏捏她的脸，气呼呼地说道：“你说，大好的良宵，被你这飞醋吃的，天都快亮了。” 徐汀兰也觉得今天是自己不对，一个晚上被戏精附身了，各种胡思乱想。说到底，还是源于自己内心的担忧。 李思颖把脸贴过去，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柔声说道：“汀兰，答应我，以后心里有事，跟我说，不要闷在心里。很多感情的终结就是源于不交流，然后越来越多的猜忌和失望累积，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徐汀兰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也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情绪就是没法受自己控制。想着自己调节过来，但是却做不到，最后还需要小的那个来开解自己。 “恩，我答应你。早点睡吧。”徐汀兰想着她第二天还要早起赶回学校就特别心疼，关了灯。躺在她身边，伸手抚过她的眉心，一遍遍描绘着她的眉毛。 李思颖也确实是困了，在徐汀兰的怀里，感受着她的爱抚，闻着那熟悉的馨香，很快就入了梦乡。 第八十四章 一般来讲，大学里的实习是从大四的下半个学期开始的。 但基本上从大二开始，老师就会陆陆续续推荐一些实习工作给学生，基本是郢市当地的一些单位。一来给勤工俭学的学生们一个提早就业的机会，二来又满足了不少单位想要廉价劳动力的需求。对于老师而言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大二下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李思颖接到了班主任的一个通知，大抵意思是说在彭市有一家单位暑期招实习生，且包食宿。具体的工作内容，老师倒是没详细介绍，只是说有兴趣的可以去面试看看，就把那家单位HR的联系方式一股脑扔给了李思颖，让李思颖去班里统计下人数，自行报名实习。 大学里，老师对学生基本属于放养的态度：有资源我给到你，至于利不利用，珍不珍惜，你们自个儿权衡。反正你们的人生道路上，我只负责引路，跟不跟着，跟不跟得上，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统计下来，班里共有十八个报了名，这让李思颖颇感几分意外，但细想来也是有其中的道理在的。毕竟实习公司包食宿，大家不用担心实习期间租房的问题，因此很多不是彭市的学生报名参加。当然，最大的诱惑力是这个实习单位是个正式公司，不像是暑假去麦当劳啦、肯德基这种快餐店打零工的那种，这个实习经历在日后的简历上会是比较好看的一笔，就业上也会加分不少。 李思颖的性格骨子里还是内向的，第一次联系一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心里有点紧张，担心说不清楚来意，特地打了腹稿，还反复在脑海里组织了语言。手机里按下号码后，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按了拨号键。 那边的HR倒是出乎意料地客气和礼貌，了解了李思颖那边的情况后，直说让她们自己定好一个时间，统一过来面试即可。 李思颖在电话里询问了实习的具体内容和公司概况，HR言简意赅的介绍了几句，大抵说他们是一家五金网，全国的五金店家都可以在他们平台上发布店铺信息和货源信息，有点类似于淘宝，但是业务类型仅限于五金，也是因为业务的单一性，在行业里也比较专业。 李思颖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也尽可能一字不落地记在了本子上。HR说，具体的工作内容，可以面试的时候详谈。如果有学生有疑问的话，也可以单独电话联系她。 HR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思颖听着也靠谱，便约了同学们一起去这家公司面试。 一个班报名了十八人，实际算上李思颖，却只来了十六人，中途退出了两人觉着面试的人太多，公司八成会淘汰绝大部分，他们不想去竞争，更不想被淘汰。 李思颖也有这方便的顾虑，十几个人，用人单位肯定会筛选甄别，要是自己没被选上，这班长的老脸可就没地方挂了。因此来面试之前，她特地上网搜了面试时会问到的一些问题，还打电话请教了徐汀兰。 徐汀兰在电话的另一头听出了李思颖的焦虑，安抚着说道：“那家单位也知道你们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多半不会问专业的问题，只是态度上表现的肯吃苦耐劳就行，万变不离这个回答。” …… 在一栋大厦的22层，一行十六人站在公司门口东张西望，公司门面瞧着颇有几分气势，大概百十平方的大小，进门的柜台上放着公司拿到的一些荣誉证书之类的，看着有模有样。 几个办公区没有明显的隔离，一个人一张桌子一部台式电脑，目测大约四五十人的样子。很多人都在打电话，也有的在用电脑看资料。李思颖扫了一眼，发现大家的电脑屏幕内容大都是各类五金器材。 HR没给他们太多时间观察，直接把他们一群人领到了会议室，叮嘱让他们稍等下，就出去了。 会议室不大，李思颖大概看了下，总共十一个位子，十六个人往里面一站，显得有点拥挤，大家谁也没好意思落座，面面相觑着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一会，HR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那男人光头，面目很精神，大夏天的西装革履，穿得一丝不苟。那衬衫的最上面的扣子扣得他皮肤都褶皱了，让李思颖都觉得喉头一紧。 那男人看大伙都很拘谨，就露出和善的笑容，让HR再搬了几张凳子进来，招呼大家都落座。然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原来他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这一次的面试，与李思颖想象得太不一样了，老板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反倒是说了很多关于公司的情况，介绍这家公司成立于2005年，是目前国内最大的五金网平台…… 李思颖认真地听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总觉得公司看着还算不错，但这百十方大小，四五十人的阵容，若真要是国内最大的五金网平台，那这个行业未免也太寒碜了点。 李洪金说了很多，可大多数都是展望未来，李思颖一行人似乎从中看到了一张漂亮的的蓝图。直到很多年后，李思颖才明白，这是路数领导们的惯用伎俩，俗称——画大饼。 出乎李思颖的意料，老板慷慨激昂地演讲完后，在没有任何面试的前提下，所有人直接入职。会给他们进行为期三天的培训，关于公司的运作和今后具体的工作内容。 不过三天后，出乎李思颖意料的是，十六个人只剩下了八个人。因为培训期间，很多人终于弄明白了，原来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电话销售。 五金店主想要入驻五金网，是免费的，但是各店主想要在五金网的网站里，占据一席好的位置，却需要对自己的店铺网站进行所谓的优化。而这优化工作，自然是由李思颖他们来做，只要店主缴纳年费，李思颖他们就可以通过优化技术，把店主的店铺排到网站靠前的位置，而且同时，更重要的是，提高这些店铺在各大搜索引擎中的自然排名，可以让更多的人，一眼就看到他们的店铺。 说白了就是花钱，让更多的意向用户能够看到他们的店铺网站。 李思颖虽然也是对销售这个工作比较反感，但是老板所说的这个自然排名的优化技术，却吸引到了她。她一直想往互联网方面发展，这个工作也显然符合她的预期。 李思颖没有住公司安排的宿舍，下了班后她会去徐汀兰那，跟家里说的是，公司离家里有一段距离，所以平时工作日直接住公司，周末再回家。父母倒也没说什么，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在求学和工作的道路上，已经没法给她更多的建议和指导了，只是让她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 只不过又过了一周后，八个人，只剩下了三个人，还都是女生，很多人受不了高强度的电话销售压力。 客户在五金网注册店铺后，就会留下联系方式等信息。这些客源资料，技术部门会统一下发到李思颖他们的销售部，拿到联系方式后，就挨个打电话。 所以李思颖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每天不停地打电话，推销自己的优化技术能力，以优化店铺排名，让店主考虑缴费。 公司的规定是，每个人一天的外拨电话量，不得少于10个，还必须是有效电话量。何谓有效电话量，就是通话时间不少于一分钟。 而两个星期下来，李思颖也总算是摸透了，所谓的优化技术，听着挺玄乎，通过优化网站的框架以及关键词，来提高被网站抓取的概率，从而得到更好的排名。但实际上，没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或者说，公司的重点并不是真的要帮这些店主来优化排名。 总而言之一句话，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但是电话打着打着，李思颖却觉得自己克服了一些以前比较惧怕的东西。刚开始，拿到这些联系电话的时候，她内心是十分抗拒和胆怯的，因为这些电话的背后，大大小小也都是老板，而且有些五金店的规模还不小。 李思颖知道自己的斤两，初出茅庐的学生，连大学都还没毕业，直接电话跟这些老板联系，心里是没底的，一开始别说10个有效电话，一连打10个电话，说不到两句，磕磕绊绊地就会被挂电话，留下“嘟嘟嘟”的一串忙音，让李思颖面红耳赤。 但是两个星期下来，她私下里观察公司里其他同事打电话的技巧，暗自记下话术，渐渐的，一天10个有效电话，完全没有问题，甚至还存下了几个有意向的客户名单。再拿起电话的时候，既不会畏惧，也不会结巴了 一开始的时候，李思颖的开场白就是：“您好，我这边是全球五金网的客服人员，您在我们五金网注册了一个店铺，现在只要缴纳年费3000元，我们可以帮您优化您的店铺在百度上的自然排名……” 这个话术用了一段时间，李思颖就觉得太官方、太冗长，一两句话还说不到重点，开口就让人家掏钱，肯定没好脸色。 之后就改成了这样的版本：“王老板，您之前不是有个五金网的店铺吗，在百度的排名现在是第三页，我能够让你的店铺更往前排，您有兴趣吗？”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商业模式之间，人与人的信任逐渐降低，电话销售每天都会接到，很多人已经潜意识了产生了抗拒和厌烦的心态。说到底，老板也是个人，投其所好先用一两句话说明能给对方的好处，先让他接受自己这通电话，然后再慢慢对公司做个介绍，详细说下对方得到这个好处所要付出的条件，这样的顺序，就比较能够水到渠成。 李思颖以前就觉得说话是门艺术，自己性格太内向，所以每天沉浸在电话话术的提高和演练上，也因为接触这个行业，渐渐知道了一些专业知识的皮毛，这些课本上是没有的。 半个多月后，只剩下李思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对于一个销售来说，没有出单，是最大的压力。李思颖也没有出过单，但是她不着急，她原也没打算做个销售，只是通过这样的一个机会来锻炼自己的沟通能力。 能一天天看到自己在沟通上能有所克服和进步，她就很开心，出不出单，倒是其次了。一开始，对面的老员工宁姐，不怎么和李思颖说话的。宁姐倒也不老，大概也就比李思颖年长了几岁，只是就职时间上比李思颖久，李思颖就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姐。 李思颖有问题问她，她也是惜字如金地回答，冷漠疏离，脸上仿佛写着“我很忙，别烦我”。 直到大半个月过去，只剩下李思颖一支独苗的时候，宁姐的态度有了转变。成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不会浪费时间在匆匆的过客身上。 有时候李思颖打完一个电话，宁姐会主动跟她说，这通电话里，哪里说得不太对。还会跟她说一些公司培训时没有说过的话，比如，年费有3000和5000两档，如果客户还觉得无法接受，可以让她先缴纳一半的年费，等看到自己的店铺排名真的有所提前，再在一个月内续付剩下的一半资金。 这个操作，也是公司默许的，但是培训时不会说。能打消很多客户的顾虑，在出单上有很大的帮助。 不知不觉的，李思颖在这里实习，快一个月了。一开始李思颖是准时下班的，后来她经常自觉留下来加班，整理客户的档案资料，安排第二天的电话进度等，还要抽时间学习知识点。于是到了后半个月，徐汀兰经常会开车来接她。 这天是礼拜五，李思颖回家住。夏季多雷雨，傍晚的时候雨哗啦啦的往下浇，徐汀兰担心李思颖等公交车的时候淋雨，得知李思颖还在加班，便开车去接她，打算把她直接送到家。 徐汀兰把车开到李思颖的公司楼下，等了片刻，看到李思颖和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大厦。李思颖倒也眼尖，一眼就看到徐汀兰的车，和宁姐礼貌地告别，就匆匆跑了过去。 见李思颖一路小跑着过来，徐汀兰不淡定了，连忙降下玻璃窗道：“跑什么，当心滑倒了。” “好好好，我不跑。”李思颖嘴上应得漂亮，脚下步伐不减，贼溜一下就蹿到了主驾边上，开了徐汀兰的车门道：“换换，我来开。不然你来回太累了。” 徐汀兰拿她没办法，只好和她对调了座位，让她开回去。其实就一个来回，也不怎么累的，但是李思颖每次都舍不得自己长时间驾驶。 李思颖开着车，打着雨刮器，小心地看着路面，雨天她还没怎么开过，好在雨势渐小了。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虽然神色如常，还是不太放心，说道：“刚跟我一起出来的是我同事，比我入职早，平时我有问题都问她的。” 徐汀兰“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李思颖余光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因为经常有问题要麻烦她，所以我对她很客气。” 徐汀兰愣了会，转头笑了开去：看来上次还是吓到她了，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其实那天她是感觉太幸福了，沉浸在快乐中，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做梦，能在年华尚好的时候遇到对的人。也许是让爱情冲昏了头脑，变得患得患失起来。突然看到思颖的记账本，心里就忍不住胡乱想了开去，再加之短信的刺激，思绪就感觉不受自己控制了。明明知道仅仅是自己的猜测，却还是为这可能性感到难过和心痛。 但是徐汀兰才不会旧事重提，侧了侧身子，一脸淡定地反问道：“我像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吃醋的人吗？” 李思颖面上近乎谄媚地讨好道：“大人息怒，小的就是随便聊点，绝无半点二心。” 徐汀兰被李思颖给逗乐了，抿嘴笑了片刻，而后正色道：“思颖，我喜欢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多一点。” “……嗯。”李思颖用力的点了点头，温暖的情愫在两人的沉默中蔓延开来。 第八十五张 李思颖把车开到小区外，贴着的马路边停好后，解开安全带倒也不急着下车，只是侧过身子，目光眷眷地看着徐汀兰。 此时，雨点细细密密的落在玻璃窗上，点点滴滴地汇成水珠，玻璃窗上像挂了一副水幕帘子。而这朦朦胧胧的夜晚，让李思颖有种错觉，就好似车外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是如此深深眷恋着、在意着面前的人儿。 借着夜色醉人的美，李思颖壮着胆子凑了上去。 徐汀兰被李思颖的痴痴凝望给勾去了心，没有像以往那般躲闪，而是顺应着自己的心跳，作为回应般向着李思颖的方向微微探过身去。 直到两人的唇瓣相贴无间的那瞬间，李思颖和徐汀兰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当闭上双眼之后，感官则变得异常的敏锐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和体温。 李思颖伸手穿过徐汀兰的发丝，轻轻托着她的后颈，想要摄取对方更多，却又克制着怕惊了她一般地小心翼翼。徐汀兰的唇瓣柔软，温热，即便早已尝过她唇瓣的滋味，李思颖仍旧无法自拔，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感受着李思颖细细密密的吻，似顶礼膜拜般的小心翼翼，徐汀兰的心头又是一软，脸上早已是绯红一片。徐汀兰不知自己究竟何德何能，竟能拥有李思颖这份深情。徐汀兰是相信爱情的，至始至终都是，但她未曾想过爱情可以让人这般如痴如醉。 李思颖的动作轻缓，沿着徐汀兰唇瓣的轮廓细细描绘，一点点撬开她的唇齿，寻觅追逐着对方的舌，温柔缠绵。 两个人短暂却深情地吻了一会，李思颖恋恋不舍地离开徐汀兰的唇瓣，眼里泛着爱情的光，一边用拇指摩挲着徐汀兰的脸颊，一边抿着自己的唇，似在回味方才的那个吻。 车内正你侬我侬的两人哪里会晓得，此刻李思颖的母亲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将刚才的那一场吻戏，一帧不落的给印刻到了脑海里。 晚上阵雨不断，女儿加班未归，给她发短信也没收到回复，也不知道带伞了没，不放心才走到小区门口想来接一接她。 没想到却看到了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般的画面，尽管视线模糊，姚莲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在车里和一个长发的女人接吻。但这个事实足以让她胸口郁结，几乎窒息了几秒钟，然后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不受控制地窜乱。 命运从来不会同情一个人，它只会在你落魄的时候，再给你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李思颖此时正在驾驶座，要和徐汀兰换位置。两个人下车后，姚莲的视线就一下子清晰了。 和李思颖接吻的这个女人，她怎么都不会忘记，她是李思颖的高中班主任啊！是她的语文老师啊！ 此时，姚莲的内心有无数个问题在咆哮：她们这是在做什么！两个女人这是在做什么！作为一个老师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学生做这种事！…… 李思颖一脸眷恋地目送徐汀兰的车离开，撑着伞往小区走去，没走几步路，她就看到一动不动却满脸愤怒的母亲。 和姚莲相反，李思颖是一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慌乱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流了。她睁大了瞳孔，心里在祈祷，刚才视线昏暗，她的母亲应该没有看到那一幕。但是越往前走，事实越是残酷。姚莲脸上的愤怒、不解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耻辱感，让她的心跌到了谷底。 李思颖走到她身边，不死心地假装无事发生一样，问道：“妈，你怎么出来了。” 姚莲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乖巧懂事的女儿，生活、学习一直都不用自己操心，连青春期也都不吵不闹的，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听话的女儿，却能做出这么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是什么？这是同性恋！是变态！她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这么些年过来，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也知道这是什么现象，这是要被社会唾弃的病！ 姚莲情绪不稳，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挤出了一句话：“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李思颖本来都规划好了她出柜的路。 安心读完大学，等工作了一两年，估计父母就该催婚了，到时候先去应付几次相亲。然后回来要酝酿好愁眉苦脸的情绪，让父母渐渐地明白自己对男人没兴趣。她看过太多小说里的出柜，双方都感觉被逼上了梁山，争得面红耳赤还是轻的，还有以死相逼的。她并不想这样。 她早就做好了长期斡旋争取的决心和毅力。先让父母接受自己的性取向，等合适的时候再把徐汀兰介绍给她们。 只是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把柜门给踢破了，提早暴露不说，还过早地把徐汀兰扯了进来。 等真的成了事实，李思颖的心反而定了下，浑身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思路开始活跃起来，她正在思考要怎么和母亲说这件事。 尽量维持着平淡的语气说道：“妈，这件事本来想等毕业后告诉你，我没办法喜欢上男人。” 姚莲本来压抑在胸腔里的愤怒一下子被这句话给点燃了，声嘶力竭地说道：“什么叫没办法喜欢男人！你是女的，你是女的你知道吗！” 李思颖没想到母亲的态度这么暴躁，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周围偶尔走过的路人，轻声说道：“我回家跟你说好吗？” 姚莲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也知道这件事见不得人。你说你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人家搞这个！” 李思颖想过母亲无法理解这个事情，但是冷嘲热讽地语气从自己的母亲嘴里说出来，仍然是她无法接受，原本克制好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语气也不禁拔高了：“这不是见不得人。国外早就可以正常结婚了，如果这是病，别的国家怎么就允许合法化呢？” 姚莲举起右手，食指对着她颤抖着点了良久，气急败坏地说道：“别的国家算什么，我们国家就没有！我不管你什么歪理邪说，总之你得给我断了。”说完也不管李思颖，转身就朝家里走去。 李思颖的两排牙齿被她咬得紧紧的，胸口郁闷地难以呼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原地站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家里，李松年迎了出来，他并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语气照常说道：“接到啦？快来吃饭，饭菜都要冷了。” 姚莲把雨伞重重地放到鞋柜那，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李思颖，语气不善地说道：“先吃饭！” 李松年看看自己的妻子，再看看自己的女儿，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调节道：“先吃饭先吃饭。” 吃饭的时候，姚莲忍着没提这件事，李松年以为是母女俩平常的拌嘴，也没多在意，还故意找话题说，结果两个人都没理他。 李思颖没怎么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姚莲发过一顿火后，一路走回来也冷静了下，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难听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她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就和老师搞上了，还是个女老师！ 这吃了几十年的米饭，从来没一顿像今天这么难以下咽的，也放下了碗筷，神色凝重地说道：“你跟妈妈说实话，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思颖找回了点思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父母的注意力给吸引到自己身上，一定不能让她们把火气发到徐汀兰身上。 “大一暑假学车的时候，遇到了她，是我先喜欢她的，她一开始并不同意。”李思颖说得是事实，也不需要添油加醋。 李松年还在喝着小酒，听到女儿这么说，意外地说道：“你谈恋爱啦？对方是谁啊？” 李思颖还在酝酿怎么跟父亲解释这个事情，就听到母亲说：“谈什么恋爱，你女儿在搞同性恋你知不知道！你还有心思喝酒。”姚莲看李松年一脸不在状态，不由地迁怒与丈夫。 李松年被噎了一顿，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搞同性恋？” 李思颖叹了口气，梳理了下思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爸妈，我不是搞同性恋。如果我能喜欢男人，谁愿意去走这条路？这不是病，有些人就是天生的。” 李松年惊得筷子都要掉了，咬着舌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话。 姚莲看李思颖这么说，语气也软了几分，说道：“你还小，大学都没毕业，你怎么知道你就没办法喜欢男人？” 李思颖：“我不是小孩子了，再过两年我也工作了，从小到大我就没对哪个男的有过喜欢的感觉。你如果觉得我不懂事，你可以等我毕业，等我工作两年，看我会不会喜欢上男人。” 姚莲看李思颖有点冥顽不灵，不由气道：“那你的意思，你是改不了了？那我问你，你和她能不能断掉！” 李思颖真的很想吼一句“断不掉”。但是她知道，现在她要是这么吼，母亲的怒火就会转移到徐汀兰身上，但是让她说能断，也绝对做不到，哪怕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她也做不到。 就在李思颖沉默的时候，姚莲等不住了。她起身走到客厅里，翻出以前的电话本。 她没什么文化，除了经常联系的家里人和亲戚的号码，会让李思颖帮她存到手机里，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她都会写到本子上，放在家里座机的旁边。 李思颖跟着她出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道：“你要干嘛？” 姚莲坐在沙发上，一页页地翻着电话本，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倒要问问你的老师看，这算什么回事！” 李思颖觉得她已经一忍再忍，该说的，她都耐心解释了，可是姚莲还是要步步紧逼，不给她一口喘息的机会。所有的忍耐和克制在姚莲拿起电话的那一刻，都分崩离析，姚莲根本没有试着去理解她说的话，每一句话她都条件性反射地去反驳去质问，发现走不通就要去逼徐汀兰。 李思颖气得嘴唇都开始发抖，在姚莲按下第一个数字的时候，一步上前，拉住电话线，在手上裹了一圈，使劲往外拽，“啪”的一声，硬生生地把电话线从插口处拔了出来，水晶头处的倒扣在一瞬间的用力下，绷断了。 姚莲从来没见过李思颖这么粗暴，不由地愣在沙发上。李松年跟了出来，看到被李思颖扯出来的电话线，也愣住了，打着圆场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话。” 李思颖咬牙切齿道：“我是想好好说，你们给我好好说的机会了吗！我都说了，这是我的事情，是我喜欢的她，你要是敢打电话给她，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不找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那你给我保证，以后不准和她来往！”姚莲现在脑子里只要想到车里的画面，就觉得胃绞痛，心里堵。 李思颖红着眼睛，也不晓得是被气得还是被委屈得，为什么她的母亲要这么逼她。 李松年看两个人都寸步不让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俩都好好想一想，你也别逼她”转头对李思颖呵斥道：“你也用脑子想一想，这么做对不对！” 第八十六章 李思颖回到自己房间，焦躁难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诚然李思颖确实有一颗想要出柜的心，这没错，但她想的是循序渐进的让父母接受，而不是现在的局面。 看母亲方才那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李思颖心里有点慌张，刚才若非自己拦着，母亲怕早已是一个电话打给了徐汀兰了吧。李思颖心里明白，依着母亲的性子，怕也是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思来想去，李思颖还是给徐汀兰打了电话，调整好了心态随即开口说道：“汀兰，我妈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了。如果她给你电话，你千万不要接，电话里准没什么好话。” 在电话那头的徐汀兰，心跳一滞，她估摸着傍晚在小区门口与思颖亲吻的一幕，刚巧被她母亲撞见了。 徐汀兰心里一万个自责，倒不是害怕李母知道后会对自己如何如何，这么说吧，即便和李思颖在一起会让自己不得不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甚至是名誉扫地，徐汀兰都不会后悔半分，她只是在心疼她的小孩要无端的承受这一切。 片刻的沉默之后，徐汀兰略带心疼的开口问道：“有没有为难你？” 李思颖尽量压低了声音，轻声安慰道：“没有没有，你放心吧，我毕竟是他们女儿，他们不会真拿我怎么样的，只是这段时间联系可能得少一点，我怕他们再受什么刺激。待会我把家里座机和我爸妈的手机号码都发给你，这些电话你都不要接，我只会用我手机打给你。” 千叮咛万嘱咐，李思颖还是不放心，又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只是时间问题，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当然如果他们一辈子都接受不了，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不许你有其他念头。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不放手，你不会离开我。” 李思颖的碎碎念叨出来的话语，让徐汀兰的心头一软，刚才一瞬间的不安和恐惧都被安抚了，柔声应道：“嗯。你也别心急，一切慢慢来。千万别顶撞他们。” 挂了电话之后，徐汀兰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好像她和思颖在一起仿佛也只是昨天的事情，一转眼，已经要面对她父母了。可惜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思颖独自面对来自父母的风暴。无论未来如何，自己永远也不会辜负思颖，亦如当初自己所说的那般。 后面的两天，姚莲和李松年轮番教育李思颖，语气上虽没那么咄咄逼人，但却是从婚姻、孩子还有其他亲戚包括爷爷等人的方面一一来规劝，可谓是循循诱导，只盼望李思颖能断了这个念头。 在他们看来，这就像是李思颖在人生的岔道上不小心选了条歧路，既然发现了，及时退回来重新走即可，仿佛人的性取向和感情路也和学业一样，还有个“复读”的重来机会。 李思颖也终于明白，那种出柜时，父母和子女间的冲突，不是小说里故意煽情夸大，是真的无可救药地对立，让人止不住的抓狂和暴躁。 怎么和亲戚朋友交代？怎么和爷爷交代？孩子怎么解决？两个女人之间不能结婚没有保障，将来谁照顾你…… 父母总有一箩筐的问题扔给李思颖，无论李思颖怎么解释怎么给出方案，父母紧锁的眉头始终是不断加深，周而复始地抛出更多问题，无非是围绕这些转，谁也说服不了谁，在父母看来，归根究底一句话：名不正言不顺。 两天来，李思颖说得话比在单位打两天电话还要多，可是到头来父母还是一个态度：我们不同意！ 姚莲和李思颖约法三章，不许和徐汀兰见面，不许再住单位宿舍，开学以后每周双休必须回来，如若可以做到这三件事情，姚莲则不去找徐汀兰。 李思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被母亲给踩碎了，她哪里会想到有一日母亲会以此要挟，逼迫着自己妥协。这几乎是握住了自己的命门要害，除了点头答应之外，李思颖再无其他选择。 菜饭不思的李思颖赌气拒绝了晚饭，到了夜里则是饥肠辘辘，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口渴，准备起床去倒水的时候，听到门外有轻微的渐远且慌乱的脚步声，在李思颖打开门的瞬间，听到父母的房门“砰”的骤然关上的一记声音，那一瞬间李思颖有种无力的虚脱感。她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可笑，她的父母竟然偷偷站在门口听她的墙角！ 礼拜一，李思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上班去了。宁姐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关心地问她怎么了。李思颖只能推说昨晚看电影看晚了，没缓过来。宁姐笑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趁着中午午休，李思颖去公司外面的楼道里给徐汀兰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两天的情况，以及这几天晚上没法住徐汀兰那儿，只能下了班就早早回家去。徐汀兰听出了李思颖的无奈与疲惫，心疼却无计可施，只得安慰她来日方长，不用计较一时。 下午的时候，李思颖感觉肚子不太舒服，本以为是早上太热，外加没什么胃口，直接空腹喝了冰豆浆，吃坏了肚子。去了厕所好几次，她才猛然想起来，这肚子一阵阵的抽疼，和以前读高中那次很像，只不过这次症状没上次那么严重。 李思颖忍着小腹的抽痛，硬是挨到了下班，但却不想回家。以往这时候，她定然会喜笑颜开地冲向徐汀兰的小屋，可现如今只能回那个冰冰冷冷的家。 回到家，李松年喊她吃饭，李思颖放下包，缩在沙发的一角，肚子隐隐抽疼，只说是没胃口，让他们吃。 姚莲又哪里知道李思颖是肚子疼，只以为她在耍小性子，昨天不吃晚饭，今天还是不吃晚饭，故意拿这个来威胁他们，逼着自己对她和那女人妥协。姚莲是越想越气，最后几乎是压抑不住的怒意，阴阳怪气地说：“我已经算是好耐心的了，不打电话也不去高中找她，你要是不吃饭不听话，那你也别怪我……” 姚莲的话还没说完，李思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绷紧了脸，面色铁青地看着这个让她感到异常陌生的母亲。只见李思颖一言不发地走到餐桌旁，盛了一碗饭，舀了几勺番茄蛋汤，就着菜大口吃了起来。姚莲看她乖乖吃饭，心情缓和了些许，心道：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女儿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不能毁了女儿一生。 晚上，李思颖跑了好几次厕所，用恶心但是形象一点的话来形容，腹泻的感觉就像是打开了水龙头，止也止不住。而肚子抽疼的间隙越来越短，持续疼的时间越来越长，整个人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心里委屈到了极点，就是倔强着不愿意开口和父母说。 次日，情况更加糟糕，李思颖整个人都处于脱水状态，软瘫在床上起不来，吓得姚莲赶紧打了车带她去医院。验血的结果是急性肠胃炎，细菌感染伴不规则发烧。 姚莲看着躺在床上，虚弱地挂着点滴的女儿，心里开始泛起了内疚。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逼着她吃饭造成的肠胃炎，昨天女儿说的没胃口，只以为是闹闹小性子，天晓得她真的不舒服。 “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傻呢，不舒服也不跟我们说。”姚莲真是想不通，女儿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倔的人，不理解地问李松年。 李松年叹了一口气，心里知道答案，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觉得心里毛毛糙糙地跟团了一捆线一样。 李思颖额头冒汗，眼角湿哒哒地睁不开眼，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疼没了。她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徐汀兰的身影。想起那一年的高一，她也是在一个早上犯了肠胃炎，那一次没发烧，只是阵痛地厉害，被徐汀兰抱着去医务室。因为送得及时，点滴挂完人就感觉好了很多。 人在虚弱的时候，总会格外地渴望关怀。李思颖多希望徐汀兰能抱抱自己，亲亲自己，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在自己身边，她都觉得心里会好受很多。 可能是母女连心吧，此时坐在病床边的姚莲，也朦朦胧胧地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熟悉。好像是李思颖读高一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肠胃炎，是那个徐老师带她去的医院，后来自己去医院接她。 凭心而论，徐老师对自己女儿确实很照顾，每次家长会，都会拉着她说一会话。女儿的成绩还行，但是并不冒尖，从小学到高中，还没有一个老师这么耐心地跟她说过那么多关于女儿的事情。 她本来也是对徐老师心存好感，可是怎么就偏偏谈上对象了呢！那天的画面只要想起一次，心里就痛一次。 李思颖跟宁姐请了一天假，宁姐关心地问了几句，便让她好好休息。 打完这通电话，李思颖又闭上了眼睛，陷入半昏不睡的状态。她觉得空调的温度打得好低，只好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白皙的手背，连着针管，输着苍白透明的点滴。 如果父母能感受到自己对徐汀兰的爱意，感受到那份浓烈的话，或许他们就不再会反对了吧。如果父母能感受到徐汀兰对自己的珍惜，感受到那份深情的话，也许他们就会同意了吧……可是现在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是觉得这样不正常，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李思颖在这样、那样的思绪中，渐渐睡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肚子一阵阵地抽疼，李思颖睡也睡不踏实，脑袋昏昏沉沉的在半睡不醒间挣扎。 李思颖怕徐汀兰担心，没敢告诉她自己生病了，可如今却疯狂想听到徐汀兰的软语安慰，哪怕只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李思颖的一颗心快要团成一团，越想越委屈。 点滴挂完后，李思颖被父母扶着上了回家的的士。姚莲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也只是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便算做了回答。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缩着身子望着窗外，沉浸在对徐汀兰的思念里。 到家后，姚莲问她有没有胃口喝点粥，李思颖本是想一声不吭地回房的，但是终归还是朝母亲摇了摇头，然后佝偻着背捧着肚子回了房间。 姚莲看着李思颖回房的背影，一阵心酸，随即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来，李思颖向来乖巧，从小到大都是贴心懂事的孩子，从未与自己有过如此激烈的冲突矛盾。闹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想来也不是单纯某一方的错误吧。 李思颖在单位实习到了八月二十号，期间她每天下了班后就回家，虽然心里很想去找徐汀兰，但与母亲有言在先，既然答应了母亲按时回家，也不敢节外生枝。 徐汀兰这段时间经常出现在李思颖公司楼下，刻意地将车停在远远的却能一眼看到门口的车位上，只为了远远的看一眼李思颖。 这几天李思颖下班倒是准时，徐汀兰一眼就看到她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李思颖这几天消瘦了不少。如果她和同事一起出来，多半脸上还能挂着淡淡的浅笑，但若是一个人下班出门的话，脸上就会挂着一股阴郁的神色，整个人看上去都郁郁寡欢的。如此想来，和同事同行时的笑脸，怕也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徐汀兰很想突然出现在李思颖的面前，跟她说说话，甚至在车里静静地拥抱一会。但是徐汀兰不能，作为两人中较为年长的那一个，她必须懂得克制。如果表现出依依不舍，恐怕会更让李思颖为难，打乱她的节奏。所以徐汀兰一直都是目送着李思颖坐上公交车，然后她自己再开车回去。 只要能看到李思颖，徐汀兰一颗起伏不安的心便能稍许平静些。徐汀兰最怕的是李思颖因为这件事和父母起冲突，双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幸好，她的小孩，一直都比较隐忍克制，遇事也很沉着冷静，现在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局面下虽然还是波涛汹涌。 …… 李思颖实习的最后一天，和宁姐交接了下目前的意向客户跟进情况。因为宁姐本来就带她，所以很多客户情况也都了解，加上李思颖是在校大学生来实习，没什么太繁琐的离职手续，当天下午两点左右，李思颖就办好了一切，走出了公司的门，犹豫了会，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几天泛滥的相思之情，给徐汀兰打了电话。 “思颖？” “汀兰，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水秀苑小区。怎么了？”徐汀兰因为这几天傍晚都会去李思颖的公司，为了避免自己父亲起疑，所以这段时间都一个人住在外面租的房子里。 “那我过去找你，你在屋里等我。” 徐汀兰本来想开车过来的，但是李思颖怕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就坚决让徐汀兰在家里等着。再者，她这么久没见徐汀兰，好想抱抱她，在外面不合适。 李思颖破天荒地没有坐公交，急急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徐汀兰楼下。 下了车后，李思颖几乎是小跑着往小区里去，才到楼下，远远的就看到徐汀兰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立在楼道口等着自己。在看到徐汀兰的那一霎那，便抚平了李思颖一路上来时的躁动不安和发疯的思念之情。李思颖调整呼吸，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她快速走去。 徐汀兰看到李思颖的身影，笑着撑着阳伞朝她走去。 “这么热的天，你下来干嘛。”李思颖接过伞和她一起走进去。 “就知道你不会打伞，这么热的天，也不怕晒着。”徐汀兰虚搭着李思颖的手腕，和她并肩走着。 上了电梯，徐汀兰开了门，进门的瞬间，李思颖就感觉到一股空调的凉气。 “坐会，我给你倒杯水。”徐汀兰放下雨伞就准备去倒水。 刚转身，腰间就被一双手臂给箍住了，紧接着一个冲力，徐汀兰禁不住往前冲了一小步。 李思颖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徐汀兰，这段时间的委屈和心酸，再也克制不住，她只有紧紧抱着徐汀兰，才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还是鲜活跳动的。 “别忙了，让我好好抱抱你吧。”李思颖闭着眼睛，叹息着把脸深深地埋进徐汀兰的脖颈处，与她交颈而缠，寻觅着她身上的芳香。 徐汀兰对她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她会为了徐汀兰痴狂迷恋，有时候想她的感觉就像是山洪般迅猛，她也会因为徐汀兰而安静下来，不管事情多困难，中间有多大的阻挠，她也可以淡然一笑，倾力而往。只要徐汀兰陪着她，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只要有徐汀兰，这条路，她就可以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徐汀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让她抱了会，便转身，轻轻地拥住她，无声地给予她宽慰。 千言万语都抵不上一个拥抱。 两个人抱了一会，便坐到沙发上，两个人偎在彼此的身旁，李思颖揽着她的肩膀，就这么静静地享受难得的时光。 “我待会可能就要走了，没办法跟你一起吃饭。”李思颖内疚地解释：“这几天我妈看得我很紧，让我下了班就回去……” 徐汀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家里你不要急，谁碰到这样的事，都会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李思颖感怀于徐汀兰的温柔体贴，问道：“那你当时和叔叔坦白的时候，是不是也闹得这么僵？” 徐汀兰摇摇头，轻声笑道：“那倒没，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和我跟他坦白也没多久，他也不没什么表示么。我也不小了，只要我是认真的，他会支持我的选择的。” 李思颖感慨地叹息一声：“我这几天感觉快把一辈子的耐心都给用完了。真恨不得把自己塞回我妈肚子里，让我重新投胎选一次父母。就没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的……” 徐汀兰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直起身子，笑嗔道：“怎么说话的呢，没大没小。” 刮了下李思颖英挺秀气的鼻尖，开玩笑道：“叔叔阿姨也是怕你被我这个老女人骗了。” “我看你才胡说八道，什么老女人，不准这么说自己。”李思颖知道她开玩笑，但是也不想听她这么说，黑着脸表示不满。随即又从徐汀兰刚才的话里，咂摸出了什么，说道：“再说了，你刚才都喊叔叔阿姨了，自降一个辈分，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老。” 徐汀兰刚才也没多想，以前高中的时候，当着李思颖父母的面，都是同辈之间的称呼是“思颖妈妈”、“思颖爸爸”这样来的，现在跟李思颖在一起，说“你父母”吧，总觉得生分了点，感觉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也就条件反射地改了口，被她这么一戳穿，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 李思颖没敢在徐汀兰那逗留太久，母亲今天也知道自己办离职，多半会早点回家。只得让徐汀兰将自己送到公交站，两个人才依依分别。 接下来的几天，李思颖着手准备大三开学的事情，加上姚莲看得紧，若是李思颖出门，去哪里，什么时候回，都旁敲侧击地问得清清楚楚，与以前随口一问的态度大相径庭。不过，语气上倒是软了很多，上次李思颖胃病疼得死去活来都没跟他们说的事情，真的是把他们吓得不轻，也不敢逼太紧。 姚莲的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平时喜欢看电视，电视上婆媳关系、深宫剧斗的情节记得跟背书似的清楚，还会举一反三。这不，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一天到晚也不蹬鼻子竖脸了，而是唉声叹气，有事没事就在李松年面前念叨。 “哎，老了，你说我女儿不结婚，街坊邻居怎么看我啊，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以前苦的时候，没吃的没喝的，单位每个人发一瓶椰子汁我都不忍心喝，偷偷藏回来给她。我也没什么别的指望，就希望她风风光光嫁人，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啊……” 每句话也不是对李思颖说的，但总会一字不差地传到她耳朵里。李思颖不是不知道，她要和徐汀兰在一起，确实会让父母很为难，但是一家人，不应该有困难一起克服吗？难道为了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间所谓的面子，而不顾自己的幸福吗？ 李思颖每天听到这些，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却无计可施。母亲对她的好，她都明白，她当然愿意一辈子孝顺母亲，等母亲老了，她也会照顾母亲，但是不可能拿自己一生的幸福来“孝顺”，也没这个道理。 月底的时候，单位把工资结算了，给李思颖汇到了银行卡上。按道理工资是要下个月十五号才汇，但是李思颖已经离职，工资在十天内给她结清，所以提前在月底的时候给她打了过来，有2900元。 李思颖原本是打算用人生的第一桶金，请徐汀兰吃一顿大餐，剩下的分成三个红包，给父母和爷爷每人一个，虽然不多，但是长辈拿到小辈第一次的工资，意义总归是不同的，多半会感觉心里安慰。 但是当短信里说，卡上到了2900元的时候，李思颖的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她默不作声地去了趟银行，在ATM机上取出了2500元，然后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了一个金色裱字的大红包，写着“大吉大利”，一股脑把2500元给塞了进去。 晚上，李松年喊李思颖吃饭的时候，李思颖当着父母的面，恭恭敬敬的把红包放在了饭桌上。 李松年和姚莲面面相觑，只听李思颖语气平淡的说道：“这是我暑假实习的工资，给你们。以后我毕业了，工资扣除生活费，剩下的也会定期给你们，你们为了抚养我，以前吃了那么多苦，做女儿得长大了，总得想办法孝敬你们，还你们的恩情。”末了还朝姚莲看了眼，似笑非笑地补了句“是吧，妈？” 姚莲听着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话，却是开心不起来，明明都是好话，可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红包上“大吉大利”四个金色大字尤其地刺眼，就像是一句无声的嘲讽。咬牙切齿地嚼着米饭，却郁闷地说不出一个字。 整一个老母鸡被黄鼠狼拜了个年的感觉。 李思颖知道她不该这么钻牛角尖对自己的母亲，可是连日来听她有意无意的念叨，心里别提有多烦闷，好像她这辈子是不是孝顺，就看能不能带回一个男朋友。 本想着，这条路上最难跨过的应该是社会上的世俗偏见，却没想到最大的阻挠竟然是来自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母亲口口声声作孽，但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李思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个困扰着她们所有人的死结，究竟什么时候能打开？ 第八十八章 夏天走向了尾声，知了非得不依不挠地叫上最后一波才甘心，大三也随着夏季的结束开始了。 李思颖大部分的周末是回家的，母亲对她的态度松了很多，没有隔三差五在她面前提徐汀兰的事情，但是每周五仍旧会似有若无地问她回不回家。如果李思颖说不回，姚莲便会不太高兴，却也不会直接质问她去哪里、做什么，而是旁敲侧击关心地问她是不是课业紧了，是不是当班长琐事很多，等同于是换个法子软言软语地打听她去向。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只要有心，还是可以每天见到徐汀兰的，在一起后，也基本隔一个星期就能见一面，李思颖甚至都想好了，等工作了，就说单位分配了宿舍，直接住到徐汀兰那，周末回家看看父母。 原本感觉胜利在望，谁知半路计划突变，现在她一个月见一次心上人，还得千方百计找理由，想想都觉得心酸。偏偏母亲还知道她的软肋，对徐汀兰知根知底，她不敢跟母亲硬着来，更加不敢不顾一切地冒然去找徐汀兰。 很多个夜里，她的脑海里都翻来覆去想着这些，渐渐地，李思颖发现自己会经常失眠。 哪怕闭着眼睛，也睡不着，不管过多久都酝酿不出睡意。耳旁伴随着室友们熟睡的呼吸声，而李思颖辗转反侧，好几次翻看手机，已然是凌晨两三点，明知道明天上午有课，却还是清醒得很。 她只有在徐汀兰那的两晚，是在正常的点睡着的。徐汀兰一般比她先睡，睡着后，李思颖就肆无忌惮地撑在床上看她，如果徐汀兰背对她睡，她就会贴上去抱着徐汀兰，恨不得像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扒拉在徐汀兰身上。 然后东摸摸西摸摸，直到徐汀兰半睡不醒地抓到她那作祟的手，拉到胸前环抱住。 李思颖爱极了她的这些无意识的动作，然后整个人也会安静下来，就这么静静地跟着她一起入眠。 对她来说，这两晚太难得，她倒是乐意失眠，但是贴在徐汀兰身边，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总会觉得无比踏实安心，没多久呼吸也就绵长了。 可只要是自己一个人睡，就会无一例外地失眠。长期晚睡带来的后果就是，李思颖最近老是感冒。有时候吃药快好了，没一个礼拜，按理还在免疫阶段呢，就又感冒了。而且症状都一个样，最开始两天是扁桃体发炎，喉咙痛，然后就是不停打喷嚏，流鼻涕，伴随而来的就是咳嗽，有痰。 姚莲看李思颖每次回来，鼻子都被擤得脱皮了，鼻中隔的部位都通红通红的，有时候回来还带点血丝，心疼得不得了。除了吃药以外，在家里给她炖冰糖雪梨，还专门去老宅那边摘了枇杷叶，洗刷干净后连着川贝一起炖，各种听到的土办法能试得都试了，可就是不见彻底好。 按说人嘛，一年四季总也免不了得个小感冒什么的，原也不是大事，但是连着都快两个月了也不见好，李思颖自己也急了。 徐汀兰本来要带她去做一次全身检查，然后看下中医科，但是李思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让徐汀兰陪自己去，不然到时候中药配回来，怎么和姚莲解释又是个头疼的问题。 周末的时候，姚莲陪着李思颖去了省人民医院，做了肺部和胸腔的检查，片子出来后，都显示没问题。两个人松了口气，然后去挂了中医科。 中医的看诊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大夫，一脸沉思地把着脉，然后又看了李思颖的舌苔和眼睛，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睡眠少了，经常熬夜？” 李思颖心想：真是神了。 于是承认道：“是，晚上就是睡不着。” 医生问道：“晚上睡前不要做运动，也不要做一些兴奋的事情，你们年轻人喜欢打游戏，也不要玩太晚。” 李思颖说道：“这个还真没有，医生，我不做运动也不打游戏，就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医生抬眼看了她一下，手还是把着脉没离开，慈爱地说道：“小小年纪，不要有太重的心思，你这是太焦虑了。”转头又对站在一旁的姚莲说道：“做家长的，不要逼小孩太紧，功课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人的心态最重要。” 李思颖心里想：老中医医术不差，就是猜得不对。 姚莲急忙说道：“她都上大学了，我们哪会逼她学习啊。” 医生“唔”了一声，估计也猜不到点子上，索性也不猜了，放了手，在病历卡上写着别人看不懂的字，说道：“反正你睡眠质量肯定是要提高的，不然免疫力低下，就容易感冒生病。你要是说没办法自己调节，那么就靠药物来改善睡眠。” 姚莲一听还要药物来改善睡眠，心里就咯噔了下。 医生继续说道：“我先给你开治感冒咳嗽的，最近注意多休息，提早一点上床，睡前可以喝一杯牛奶，等你感冒好了，再来这里，我给你调下方子，给你配一点温补的药，改善睡眠质量的。”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你自己心态要放宽，中医说到底是调节，不像西医，配点安眠药，再糟心也能睡着。” 医生嘱咐了很多，无非就是让李思颖自己调节心态。李思颖接过病历卡，和姚莲去配了药，因为学校里不方便熬药，所以都在医院里熬好了，换成一袋袋的中药才带了回去。 一路上两个人在公交上都没怎么说话，姚莲好几次欲言又止，李思颖看到了，但是也不想多谈，转头看向窗外。 那天晚上，姚莲躺在床上，老医生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心思重”、“睡眠差”、“免疫力低下”、“安眠药”这些词老是挥之不去，让她有种提心吊胆的不安生感。 偏偏身边那位人高马大的睡得心安理得，还呼声震天。姚莲听得烦了，捅了一下旁边的李松年。 “唔”李松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还不睡。” 姚莲没好气地说：“就你睡得着，医生说颖颖心思太重，睡眠质量不好，说不定还要靠药物来治疗。” 李松年没睁眼，但是脑子清醒了点，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说，她是不是还想和那个徐老师一起？”姚莲问道。 李松年：“你不是废话嘛，她现在每个礼拜回来有好脸色过没，你见她这几个月笑过没，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件事给闹的。” 姚莲一听不乐意了：“哎我说，你意思是我的错咯？难道你同意她和那个老师在一起啊。以后我们俩怎么出去见人！” 李松年：“我说你能不能别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姚莲气呼呼地翻个身不理他。 李松年说道：“她也不是小孩子，她要真认定了，你能有什么办法。我担心的倒不是邻居亲戚怎么看，我是担心将来她没孩子，还有就是那个徐老师对她好不好。” 姚莲不服气，李松年这话听着感觉自己只为自己考虑：“你别说的我只顾自己，那你倒是说说看，以后大姐她们问起来，你怎么说？” 李松年：“我不是说你只顾自己。你老说以后没法出去见人，那颖颖听了会什么感觉。是我们面子重要还是她一辈子幸福重要？再说了，又不是没有过，你哥的女儿到现在不也还没结婚，她这都几岁了。那你哥以前还是镇长呢，他不照样出去见人。” 姚莲被噎了下，一下子没找到话反驳。 李松年接着说道：“不过我也没想好，你要真让我接受么，我也还真接受不了。不过，也不要逼她太紧，我怕她想不开放心里头难受。” 姚莲：“那你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李松年一抖被子，蒙上头：“没什么态度，睡觉！” 姚莲感觉像是电视剧看了一半被插播了广告，不死心地推了他两把，李松年就跟一滩烂泥一样，任她摇晃就是不再搭理她。 第八十九章 在与父母无声拉锯战的日子里，李思颖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的慢，却又异常的快。短暂的见面，甚至来不及珍惜就匆匆而过了，而后便又是漫长的期待与煎熬。可就在弹指之间的功夫，大三上学期也就这么结束了，一转眼就入了冬。 都说时间是公平的，你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其实，它都是这么过来的。 李思颖的感冒也终于是好了，只不过晚上还是会失眠，她也不想再喝中药，太苦。本来心里就够苦的了，实在不想嘴里也苦。 每天晚上睡前一盒牛奶，也不管有用没用，反正差不多凌晨两三点左右，也能入睡，久了，感觉人也习惯了。 大年三十晚上，李思颖一家在老宅陪爷爷一起吃过年夜饭，就守在电视前看春晚。李思颖没什么心情，但是毕竟回老宅的次数少，总觉得陪爷爷的时候不多，老人家又喜欢热闹，吃完了饭直接回房间也不太好，就陪着也在客厅里看春晚。 大概10点左右的时候，爷爷先去睡了。舅妈打电话来问要不要一起去她家打牌。李松年想着反正12点也要起来放爆竹，就过去跟她们玩一会。而姚莲和李思颖对打牌没什么兴趣，直接回了房间。 李思颖前脚踏进房间，后脚便掏出手机，徐汀兰的短信映入眼帘：“在干嘛呢。” “刚回房间，之前在陪爷爷看春晚。”李思颖发完这条后，又加了一条：“好想你。” 徐汀兰看着这三个字，突然眼眶就有点酸，犹豫了一会，开房门听了会，徐万林应该已经睡了，房里有轻微的呼噜声。她就轻手轻脚地拿了钥匙，出了门。 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今年也没有下雪，高架被路灯照得特别萧条孤寂。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徐汀兰就驶到了李思颖村子里。她特意把车停得有点远，下车的时候还戴了口罩，围了围巾。反正大冬天的，也不会特别奇怪。 她还从来没去过李思颖家的老宅，每次送她过来，车子都停在路边，看着她走回家。不过方向她知道，李思颖跟她说过老宅的样子。 思颖说，老宅因为时间久了，大门两边的瓷砖已经脱落了几块，因为这房子年数也比较久了，瓷砖也不好配，李松年也就任它去了。 徐汀兰沿着小路漫步走了会，不知不觉中有种奇妙的情愫翻涌了起来，某一个瞬间徐汀兰在脑海中想象着李思颖是如何在这里度过来她的童年，她的少年。 走在李思颖走过千百遍的小路上，呼吸着思颖呼吸过的空气，就连小路边上的一花一木在徐汀兰看起来都颇为亲切。 终于找到了大门两边瓷砖是绿色的一栋房子，这里总共有两排这种独门独户的房子。徐汀兰转了一圈，发现贴绿色瓷砖的就一家，而且大门两边刚好有脱落。 这栋房子总共三层，二楼只有西面的房间还亮着灯。有窗帘遮着，看不到里面。 徐汀兰没敢站在楼下，离得稍微远了点，给李思颖编辑了一条短信：“你房间的灯是不是还亮着？” 手指按在发送键上，停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没发出去，删了短信，重新编辑了一条：“我也想你，乖。过完年就有机会见面了。” 如果让李思颖知道她在楼下，她说不定会下来，到时候惊动了父母肯定不好。大过年的，还是别添乱了。 徐汀兰看着那亮着灯的房间，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李思颖也曾站在自己宿舍楼下，那个时候的她是什么心情？ 手机震动，徐汀兰打开，是她的短信：“感觉很委屈你。” 徐汀兰抬眼望了一眼那亮着灯的窗户，心里说道：傻瓜，委屈的是你。 如果李思颖不是和徐汀兰在一起，也许就不用承受这些来自家庭的压力。如果当初自己再小心谨慎点，也许就不会有这突发的状况。 她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互相发着短信。不知不觉就快到12点了，徐汀兰站在离李思颖家大概二三十米远的小路上。她只想着等二楼的灯光熄灭，等思颖入睡了，她就悄悄回去，即便见不了面，哪怕只是跟李思颖一起听一下新年的爆竹声也好。 李松年打牌打到11点半的时候，就从大舅子那边回来了。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欣长纤瘦的身影，长发飘飘的，戴着围巾口罩。抬头看着什么，也不知道是看向哪户人家。 村里总共这么几户人家，大家都很熟，李松年不记得有这么个人，而且这么晚了，谁家的姑娘会站路口。 李松年狐疑地走过去。徐汀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毕竟这深更半夜的，出于本能反应都会看一下才安心。 这一看差点把她的心给看停了，她看到了李思颖的父亲，虽然只是以前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几面，但是她绝对不会忘记！ 徐汀兰下意识地就低了头，她现在和李松年相距不过几米。她所在的路，要么就是往里走，朝李思颖家的方向，但是里面是死路。要么就是往外，硬着头皮朝李松年过来的方向走，就能出去。 徐汀兰深吸一口气，迎着李松年的方向走去，两个人擦肩而过，有惊无险。就在徐汀兰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李松年的声音：“徐老师？” 徐汀兰整个人都僵住了。第一反应是：完了，闯祸了，给那小孩雪上加霜了。 李松年是猜的，反正叫错也没关系。没想到真的被他猜对了，一下子也愣在原地。 徐汀兰心里快速地反应着，无奈什么理由都站不住脚，她来这里就一个理由说得通，就是来看李思颖的。 徐汀兰缓缓转过身，摘下口罩，微笑着不失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思颖爸爸。”这时候要是叫其他的称呼，会火上浇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师天生的气场，李松年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居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是想过什么时候见见徐老师，问她一些事情，但是他还没做好准备啊！ 徐汀兰见他久久不说话，也大概明白了，平静地说道：“思颖不知道我过来，我就是站在路边看看。”徐汀兰觉得说一个谁都知道的谎，不如说实话，她不怕被李思颖的父母责问，他们甚至要骂她，她也能接受，如果不是怕帮倒忙，她怎么也不会放着让李思颖一个人来承受这些。 李松年看她一个单薄的姑娘家，大冬天的站外面，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西北风，就为了远远地看下自己的女儿，估摸着站了半天连人影也没看着。 想到这里，李松年的心里突然就软了一下：“徐老师，不瞒你说，你和颖颖的事……我们一开始是不赞成的。” 李松年尽量组织着语言，但总觉得气氛无比尴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但是我们也看得出，颖颖是真的喜欢你。这半年来，我和她妈妈看得她很紧，本来想着好好劝劝，她能够明白过来，但是越劝越不对。她到后面甚至生了病也不告诉我们。” “她那次急性肠胃炎，还发烧，一个晚上就自己忍着，到第二天我们去敲门才发现的。上次去检查，医生还说她睡眠不好，心思重。我想是劝不好了。” 徐汀兰震惊地听着这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心里突然无比自责。上次检查，李思颖还跟她说没事，只要多休息就好，她就这么信以为真，也没有多追问一句。 只听李松年继续说道：“既然她怎么样都要喜欢你，我们也拦不住。不过，我想问一句，徐老师，你也跟她一样，是认真的吗？” 徐汀兰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李松年，斟字酌句道：“我是认真的。她是个好姑娘，听话懂事。如果，您能同意的话，我是想照顾她一辈子，尽我所能地，给她我能给的。” 李松年要的就是徐汀兰这句话，可是这句话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有点别扭。不过别扭归别扭，今天见这一面，到底心里还是放心了点。 “那好，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那我和她妈妈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了。不过，徐老师，你们毕竟不能结婚登记，我是说万一，假如有一天，你们吵架了，你觉得过不下去了，我希望你们不要彼此再纠缠。如果你不想继续了，请你早点说出来，不要耽误了颖颖，我会去接她回来的。” 李松年这话，其实说得有点苛刻，但是徐汀兰完全不计较，她心里，只剩下了感激。在她看来，是一位父亲的肺腑之言，丝毫不过分。 徐汀兰鼻头一酸，动容道：“我答应您。但是也请您放心，我既然想清楚了，就一定会对思颖负责，不会辜负她。如果有一天，她想离开，我一定不纠缠。” 李松年点点头，感觉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这时候，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准备放爆竹了。李松年才想起来：“哟，光记着说话了，徐老师，我得赶紧去放爆竹。你……要不进屋坐会吧？” 徐汀兰听出了李松年语气中的一丝客气，婉拒道：“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登门。” 李松年：“好的好的，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徐汀兰朝李松年点点头，就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李松年也快步回家，不能错过了12点的放爆竹。日子该过还是得过，有什么比一家人健健康康的更重要，家和万事兴。 徐汀兰刚走到车里，就听到齐齐燃放的爆竹声，村里不比城市里，没有禁燃烟花爆竹，年味十足，空气中飘来一丝淡淡的硫磺气味。附近的车辆，因为爆竹声的震响，有的响起了警报声，夹杂着附近家犬的惊吠，此起彼伏。 辞旧迎新，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她给李思颖发了条短信，便发动了车子。 “一愿君千岁，二愿余常健，三愿如那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当李思颖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心里直感叹，古诗词都还给她了，居然对不上合适的！拿着手机躺床上，翻来覆去地看，心里甜得就像那炸开的烟花爆竹。 第九十章 徐汀兰回去的路上就在纠结，要怎么跟李思颖说她和李松年见面的事情。她不确定思颖知不知道李松年态度已经转变，如果她还不知道，恐怕心里还不好过，自己自然要早点告诉，让她安心一点，但是难道说自己大年三十在她楼下站着？这要被思颖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心疼说自己傻。 事实上李松年确实还没告诉女儿，他连姚莲也没说。 其实他心里已经认清了这个事，知道自己的女儿这回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多问题以前并没有站在赞成的角度上去考虑，打心眼里排斥，现在既然不打算反对了，那么接下来重点就是解决问题。 他原本也没那么快接受，只是晚上看到徐老师站在自家楼下的单薄背影，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和凄冷，心里突然就妥协了，归根结底当初强烈反对，除了这件事不好交代以外，更多的就是担心女儿以后不会幸福。 但是等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徐老师的为人，毕竟是信得过的。李思颖上高中的时候，她就很照顾女儿。那会儿女儿的腿摔伤，第一时间送她去医院的也是这位徐老师。 当然，不是说其他老师不会这么做，但是徐老师主动提出让女儿借宿在她那，这已经超出了老师正常关心学生的范畴了。 只是当时，李松年并没有多想，只想着可能是这位老师特别的好。 李松年相信，作为年长的她，只要有心，是有能力有条件照顾好她的女儿的。 和徐老师的谈话既然都提上前了，接下来就是妻子姚莲的态度。他放完爆竹上楼，姚莲还没睡，就正好跟她说了这件事。 姚莲果然“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怪他自作主张，怎么不叫她一起下去。李松年说当时情况突然，他也没想到大晚上的徐老师会来。 姚莲沉默了一阵子，重新靠回床上，脸色不太好。 李松年适时地安慰：“算了，我们劝也劝了，有用的话她早该听进去了。这都半年了，越劝，女儿离我们越远。” 姚莲不甘心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幸好是那个徐老师比颖颖大，她那个年纪，早应该结婚了，看样子也不是玩玩的。” 李松年：“我看是认真的，她在楼下也没喊颖颖下去，我估计颖颖都不知道她今天过来。” 姚莲：“哎，你说这……这种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李松年：“不知道，不过，高中的时候，其实就有苗头了。你记不记得，那会我们要买房子，说给颖颖做婚房，她那会好像就很不开心，还说不结婚什么的。” 姚莲恍然大悟，似乎想起了什么：“怪不得……哪里是高中，我看她初中就是了！” 李松年不明所以地看着姚莲，姚莲摆摆手，这事儿没法和丈夫细说，只是她的一种感觉。 初中的时候，姚莲打扫李思颖房间，曾经在她桌上看到一本日记本，虽然她识字不多，但是还是看出了，李思颖日记里，基本每一篇都有“周晓瑶”的名字，当时还没看多少，李思颖就刚好进来，急急忙忙地盖上日记本。这事儿也没在她心里留下多少印象，直到今天才恍然想起来。 姚莲后来还很奇怪，为什么那么要好的两个人，后面突然就没什么联系了。肯定是有点猫腻在里面。 接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侄女儿身上，李松年的意思是，这事儿反正就自己家里人知道，亲戚朋友也不用明说，就咬死说找不到合适的。 姚莲问他老头子那边打算怎么交代，这要真同意的话，过年过节什么的，肯定得带回来。 李松年说：“老头子年纪大了，这事儿没法说清楚，干脆别说了。也和亲戚那边保持一致的说法，反正就是找不到中意的人嘛。至于徐老师么，到时候就说我认得干女儿。” 姚莲剜了他一眼：“也不看看人家徐老师高不高兴认你。” 李松年这话不爱听了，说道：“按道理，她就该喊我一声爸了，我认个干女儿不是很正常吗？” 姚莲“呸”了一声：“也不嫌牙酸！” 气得李松年背过身去，不久就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初五的时候，李思颖约了黄清清她们吃饭，不过只和她们吃中饭，说吃完有事得走。实际上接下来的时间她和徐汀兰约好了去看电影吃晚饭，说她重色轻友她也认了。 他们订在一个小火锅的自助餐厅，正好冬天吃火锅也热乎。 李思颖到了包间，就热得把外套和围巾都脱了。黄清清果然不负所望，吃饭的时候痛斥她不够意思。 黄清清问她有什么事情那么火急火燎地吃完饭就得赶回去，李思颖岔开话题，问黄清清怎么没把侯浩一起叫上。 黄清清耸耸肩：“这是我们死党聚会，拉他干什么。”随即眼珠子一转，挑眉道：“要是哪天你把徐老师拿下了，可以考虑让你带家属来聚。” 李思颖：“怎么轮到我就法外开恩了？” 黄清清：“徐老师可不一样，我和陈子烨都熟，不算外人。你都不知道，我这颗心系在你身上是有多累，那天我突然做梦都梦到你们俩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我操得是什么闲心。” 陈子烨也接话：“就是，我说你是不是得加把劲啊，徐老师要没意思的话，早不给你机会了，但你自己也别半死不活的呀。” 李思颖闻言突然有点内疚，想着等家里这事儿过了后，就把她和徐汀兰的事儿告诉他们俩。 黄清清接着八卦：“那徐老师现在对你有没有意思，你现在总应该能确定了吧？” 李思颖有点招架不住他们的拷问，含糊道：“应该有吧。” 陈子烨：“那你们俩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李思颖被两双眼睛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算暧昧关系吧。” 黄清清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响，引来不少人目光，随即突然反应过来，抱歉地朝周围看了圈，灿灿地缩了缩脑袋轻声道：“我跟你讲，感情这东西啊，尤其像你们这样的，干柴堆再多，没火也烧不起来啊。你找个恰当的时候，比如徐老师生日什么的，就邀请她二人世界，这天、地、人都合了，你自个儿加把火，找个理由一起过夜，看徐老师还能不能做到坐怀不乱！” 陈子烨补充道：“如果徐老师确定对你有意思，肯定忍不住的。到时候有了肌肤之亲，她想逃也不好意思逃了。” 李思颖咽了口唾沫，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不过，陈子烨的话倒是突然点醒了她什么。她和徐汀兰在一起，不多不少，也一年半了，这徐汀兰怎么就能忍得住不碰自己呢？每次情到深处，都能感觉到她的克制和犹豫，但是被撩起火的自己可忍不住，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 “哎，我说你发什么呆呢，我们跟你说得你有没有听进去啊。”黄清清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脑门前晃了晃手。 “听，听，都听进去了，放心吧两位军师。”李思颖无奈道。 三个人吃完饭就分开了。 李思颖走了一段路，走着走着突然脚步就快了起来，在车流不密集的路边，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徐汀兰。 此时徐汀兰背对着她，看着马路对面，估计以为李思颖是从对面过来的。 只是闲闲地站着，背影就足够李思颖痴迷的了，仿佛徐汀兰身上总有一股让她神魂颠倒的魅力。 “思颖！” 李思颖走到离徐汀兰还有三五步远的地方，就听到背后传来黄清清的声音。 李思颖僵在原地，就看到徐汀兰转身，先是看到自己，眼神温柔，然后便越过自己，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黄清清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她看李思颖落在餐厅里的围巾，便追了出来，没想到撞到了小秘密，一脸灿烂地打招呼：“徐老师，好巧。” 徐汀兰笑意盈盈地朝她点点头：“好久不见了，清清是越来越漂亮了。” 黄清清笑得更加花枝乱颤，把围巾塞到呆若木鸡的李思颖手里，丢了一个眼神给她，好像在说：小样，原来真的是重色轻友去了。嘴上却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思颖吃饭的时候围巾落下了，我在后面怎么追她都追不上，原来是赶着来见徐老师呢。” 李思颖面上一红，徐汀兰倒是坦然。 黄清清倒也识趣，没再逮着她们闲聊，说了声有事就先走了。 上车后，李思颖还没缓过神来，就收到黄清清的短信：“你！重色轻友不说，还知情不报，什么暧昧关系，我看徐老师看你的眼神，不要太宠你哦！” 李思颖叹了口气：“这前脚刚走，短信就来三堂会审了。” 徐汀兰开着车，余光瞄了一眼，笑道：“怎么，还没让清清她们知道啊？” 李思颖：“等家里这事儿过去了，就找个机会和清清她们说下，省的她们俩每次为我出谋划策，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徐汀兰奇怪道：“为你出谋划策？” 李思颖：“对啊，教我怎么追到你，勾引你。” “噗”，徐汀兰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想到和李松年谈话的事情，试探性问道：“对了，这几天在家里还好吧？” 李思颖惆怅道：“老样子，就是闭口不谈这件事，气氛倒没以前那么僵了。” 徐汀兰心想，果然还没告诉她。那要不要自己先给她吃颗定心丸呢？ 犹豫了下，开口道：“那个……我前几天见到你爸了……” 等徐汀兰把车开到商场地下停车库的时候，李思颖整个人还没回过神的感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汀兰。 她的父亲居然默许了她们的关系？徐汀兰大年三十的晚上居然一声不吭偷偷跑来看自己？ 果然，震惊过后，李思颖一路念叨徐汀兰，大年三十来看她却不告诉她的事情。 徐汀兰拿着电影票，左右哄了好一会，才把李思颖给哄好了，答应她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不过傻人有傻福，如果自己不去，就不会见到李松年，也就不知道其实李松年已经默许了她们的关系。 徐汀兰让她先别着急说，等着李松年先找她谈话，免得弄巧成拙。李思颖整场电影都沉浸在开心激动和不可思议的情绪里，电影反倒没怎么看进去。 她把视线从屏幕上抽回来，看向徐汀兰的侧颜。徐汀兰也有所感，转头望向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仿佛给予了她无限的安定和宽慰。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最近有点私事，耽误更新了。 第九十一章 李思颖的寒假还剩下三天的时候，一家人回到了小区的房子。吃晚饭的时候，李松年咂了口啤酒，舔舔嘴唇，云淡风轻地说道：“明后天，你问问小徐老师，晚上有没有时间，过来吃个饭。” 李思颖本能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警惕地看了眼李松年，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父母应该是默许了的意思。 李松年可没漏了那让人心寒的眼神，故意当没看到，补充道：“就随便吃个便饭，我们也不为难她。” 李思颖低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突然就觉得一阵辛酸的幸福感。 以前她无数次试想过要怎么跟父母出柜，要怎么先博取他们的同情，继而才把徐汀兰介绍给他们，最终让他们接受自己和徐汀兰。 然而一次疏忽，导致计划赶不上变化，所有的一切都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走，对于父母接受这段感情的希冀变得越来越渺茫，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父母一辈子不认同不谅解，她也不会放弃徐汀兰，反正漫长的岁月，她可以用润物细无声的办法，来让他们明白，这辈子，她就是想和徐汀兰在一起。 那天听徐汀兰说这事儿的时候，心里头确实高兴，感觉是得偿夙愿的喜悦，可是今天听父亲的说话，怎么就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开学前一天，傍晚时分，徐汀兰就开车到了李思颖的小区。她下午没课，特地请了假，提早下了班，去买了一些新鲜水果、年货干果之类的东西，年节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好送，外加了两颗人参。 李思颖早早地等在楼下，看到徐汀兰的车开进小区，就上了车，引着她停到楼下的车位。打开后备箱，愣住了。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李思颖知道她会买礼品，但是没想过会占了大半个后备箱。 “第一次嘛，我也不晓得送什么好，多送点总没错。”徐汀兰第一次登门，虽然表面镇定，但是心里到底是紧张的，当然是怎么周到客气怎么来，反正礼多不怪。 李思颖笑着摇摇头，双手捧着箱水果，还挂着拎了两袋年货，其他的徐汀兰拿着，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 李思颖下来的时候，门就没关，只是虚掩了，两人进去后，刚把东西放到客厅，就看到厨房里姚莲笑脸相迎地走出来。 “哎呀，小徐老师，来就来，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见面前，姚莲内心演练了无数遍的见面，一定要端庄威严一点，可以稍微亲切点，但不能太亲切，这段感情说实话，还是让她心里不是特别舒服，无奈自己的女儿一颗心都挂在了那个人身上，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所以姚莲跟自己说，一定要拿出一点架子来，要让徐汀兰知道自己同意她们俩在一起是十分不容易的。可真见到徐汀兰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端庄威严不起来，跟以前一样，见到老师心里就没来由地一阵敬畏感，算是刻到了骨子里。 李松年手里拿着锅铲，也探出身子，笑着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炒菜去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席间，姚莲和李松年也没刻意提起这件事，只是说，以后让她们俩互相扶持，生活中彼此多照顾一点。 徐汀兰和李思颖心中感怀，郑重地点头，看向彼此的眼里，尽是柔情和甜蜜，苦尽甘来，更为珍惜。 晚饭后，留徐汀兰再坐了会，问了下徐汀兰家里的情况。这也是李松年和姚莲担心的事情，怕徐汀兰的家里和之前的他们一样，会极力反对。徐汀兰和李思颖相视一笑，把徐万林的态度和他们说了下，姚莲和李松年的顾虑，算是彻底解除了。 临走的时候，徐汀兰说明天会来接思颖去车站，李松年和姚莲自然是乐意。三个人把她送到了楼下，看她上车后，才转身回屋。 李思颖看着走在前面的父母，心里充满了感激。生活不会一帆风顺，也许今后，她和徐汀兰会遇到其他的困难和挫折，但是只要彼此相携，有家里人的支持，便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最近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