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渊 作者: 好大一坨兔子 简介: “我这一生都在为编织一件举世无双的嫁衣而活。” “我幻想着当我穿上它走到你面前,你一定会像平时一样,对我微微笑着。” “我千想万想却没有想到,你会脱下它披在另一个人身上。” “纵是如此又如何?从头来过,我亦无悔。” ——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可别哭。 【注意踩雷:非传统意义上的渣攻贱受!狗血狂泼!一点点刀子也吃不了的兄弟萌谨慎观看!所有世界观、设定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是我胡诌的,好孩子千万不要和现实对号入座!】 ​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岐渊,未央君 ┃ 配角:打酱油众 ┃ 其它:狗血,渣攻贱受,虐,原创,耽美,古风 一句话简介:我爱你,你却爱着他??? 立意:该放手时就放手 晋江2022-01-04完结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2 营养液数:0 文章积分:271,987 1、岐渊其人 笛声与妖灵的吼叫声掺杂在一起,迷雾缠绕的林子中,沈宴急急而奔。 他不断催动灵力,几近枯竭! 笛声与妖灵的吼叫声掺杂在一起,迷雾缠绕的林子中,沈宴急急而奔。 他不断催动灵力,几近枯竭,有鲜血顺着唇角流下,污了白玉制成的笛。 “去!”正难敌间,一声喝叱,几只纠缠不休的妖灵似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飞出三尺远,不敢再贸然接近。 “晚辈沈宴,承蒙前辈相助!”沈宴急忙抱拳对这位不知姓名与样貌的仙人道谢。 然仙人毕竟是仙人,仿佛没有听见沈宴讲话一般,既不现身,也不回应。一时之间,林中只有低低的鸟鸣声回荡。 父亲常说,九天之境的仙人多为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宴不敢扰了仙人的清幽,默默生起一丛火,席地而坐,运功疗伤。 原以为此行必有所获,看来多半是要空手而归。沈宴不禁内心叹息一声。 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回去后定被爹爹奚落也就能在栖鹿原的小妖中逞逞英雄。 天光一亮,虽无双亲监督,但沈宴不敢偷懒,拿出比平时百倍的勤奋,刻苦的操练起来。 他使一柄长剑,剑身柔软,泛着冷冷的清光,剑柄缀着一缕黑色长穗,舞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忽的,一道疾风向他袭来。只见他不慌不忙,轻轻一抖腕子,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将这道疾风的去向改变,直直击在一旁三人合抱的树干上,立刻上面现出一道刻痕,“刷啦啦。”掉落一地树叶。 “你怎会逐海剑式?”昨夜那位仙人急切问道“你可认识未央君?” 沈宴收剑抱拳:“晚辈的父亲曾为九天之境的仙人,封号正是未央君。” 是了。沈宴,沈宴。那人的俗家名唤作沈聿安。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有了自己的子嗣。岐渊内心百味杂陈,恍惚之间,走出隐身之地。 本以为这位暗中相助的仙人多么仙风道骨,沈宴万万没料到,对方只不过是个看起来与自己同岁的少年人。 幸好离家之际父亲嘱托过,九天之境不可以貌取人,沈宴这才没失了态:“敢问前辈姓名?可是认识家父?” 认识?岂止是认识! 岐渊的嘴角含上一抹苦笑:“莫再唤我前辈,我不过是一只名唤岐渊的剑灵。我与你父亲的渊源,说来话长。” 沈宴心中好奇作祟:“愿闻其详!” ——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可别哭。 …… 三重天内,传来炼丹翁的怒吼:“岐渊!你好大的胆子!我非得到未央君那里告你一状!” 岐渊鼓着一侧腮帮子,咀嚼这些丹药正津津有味,听见炼丹翁的斥责,不屑的撇撇嘴:“你这老儿,未免也忒小气了些!” 他架起一朵祥云,穿过层层云海,快要抵达摇光小榭时,一个纵身跳下云端,蹦蹦跳跳的跑了进去:“未央君!” 问月君执着棋子的手一抖,将棋子掉落到棋盘上,伸指要捡,未央君以扇子按住他的指尖,眼睛里含着促狭的笑:“不可悔棋。” 他埋怨的看了好友一眼:“恶主刁仆!” “又输棋了?”岐渊已跑了进来,凑近一看,嘻嘻笑道“你这臭棋篓子!与未央君下棋哪次赢过?竟怪到我二人头上来了!” 一旁的闻人有些不高兴:“无礼!” “闻人。”问月君的语调中充满提醒。 闻人立刻垂下脑袋,不再言语。 “今日这盘不作数,改日再来与你讨教。”问月君一边起身,一边对未央君道。 未央君轻摇纸扇,但笑不语。 路上,闻人愤愤道:“那岐渊,真真是无法无天!” 问月君冷冷地瞪了闻人一眼:“莫论他人事。” 闻人嘴上应着「是」,心里不免一阵不服。 “今日又惹了什么祸?”问月君离去,未央君收拾着棋盘,闲聊般的问起。 “瞧您说的。”岐渊猴似的跳到玉石凳上,姿势极为不雅的蹲在上面“好似我一天到晚,只知闯祸。” “谁说不是呢。”未央君玩笑般的轻轻喟叹。 “那您就罚我!”岐渊耍赖的将手越过桌面,伸到未央君面前“下次保准我再也不敢!” 未央君作势抬起手中纸扇,轻拍了岐渊的掌心一下,那力度和挠痒痒无异,岐渊故意「哎哎」的叫了起来:“知错了,知错了,未央君,别打了!” 未央君佯怒:“下次还敢不敢?” 岐渊做了一个鬼脸:“下次还敢!” 未央君不禁微微笑了。 岐渊最喜欢未央君笑。他笑的时候,他就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一百年,一千年也看不够。 未央君早已不食烟火,岐渊本是他的佩剑,因缘巧合之下,修得灵体,自然也是辟谷不食。 但每每到了时辰,二人总要研讨着人间的吃食,仿照着做上一道。 二人拾柴的功夫,一只青鸟从九天之境飞往摇光小榭。落地刹那,化作青信童子:“未央君好生惬意。” 未央君施施然起身:“童子说笑,不过是些乡野村夫的玩意儿。” “无事不登三宝殿。”岐渊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青信童子有何贵干?” 如此大不敬的口气,青信童子却丝毫不在意:“正是陛下的旨意。” 说着,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份金光闪闪的巾帛“南方小镇有水妖肆虐,帝深感人民疾苦,特派未央君与问月君两位仙君前去降服水妖,助百姓摆脱水深火热之苦。” 岐渊不快的嘟囔道:“把未央君当成什么了。” “此乃仙帝旨意,我等小仙不敢胡乱揣测。”青信童子的笑脸一成不变,仿若一张面具。 没等岐渊开口,未央君已接下巾帛,收进袖中:“即日我便启程。” 青信童子拱了拱手:“有劳。” 说完,他转身化作鸟形,伸展双翅,飞向苍穹。 看不到他的身影,岐渊愈发口无遮拦:“瞧瞧!仙帝准是拿您当一般的小仙看待,呼来喝去。不过是未央君厌烦那些条条框框,哪日回去,定叫那些上仙让位!” “我哪有那么厉害。”一边说着,未央君弹了弹地上的木屑,木屑立刻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木头小人。小人「哒哒」的在地上跑着,对什么都一副好奇的模样。 “替我向问月君传一个口信。” 木头小人马上做聆听状。 未央金交代的那些岐渊不感兴趣,兀自捡了一根树枝,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忽的,下腹传来一阵绞痛,岐渊不禁「哎哎」的叫了起来。 “怎么了?”未央君关切的问道。 岐渊皱着一张脸:“我、我肚子痛!” 肚子痛?未央君心里觉得奇怪,伸手放在岐渊后背,以灵识查探,不由一惊:“你服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吃啊!”汗水大颗大颗的从岐渊的额头落下,他痛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未央君扶着他席地而坐,向他身体里输了些灵气,没想到那灵气霎时间就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未央君,我好难受……”岐渊痛苦的shen吟着。他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得透明,身体周边显出一圈光晕,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明一灭。 “你方才从什么地方回来?” “炼丹翁那个、那个破药庐里……”岐渊大口呼吸着,但胸口依然似有重物压迫,难以呼吸。 未央君一言不发,抱起他架云直上四重天。 “我要死了,未央君!”岐渊抓紧未央君的衣襟,整张脸痛到扭曲。 “乱讲。只是误食了丹药而已。”未央君忍俊不禁。 很快,二人便来到炼丹翁的药庐。脚刚踏地,门口的草地忽然幻化出两个童子,齐齐躬身:“请仙君留步。” 未央君还礼:“我来找你家仙翁有要紧事,烦请二位童子前去通报。” 那两个童子像是听不懂未央君说什么,只弓着身重复道:“请仙君留步。” 岐渊咬牙,强忍着体内的痛楚:“黄口小儿,也敢折辱未央君!我便是痛死,也绝不会叫尔等鼠辈得逞!” “哎哟哟,不知是哪位大仙驾到,好大的口气,听得小老儿真是两股战战!”未见炼丹翁其人,倒先闻其嘲讽。 岐渊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臭老头,人话一句讲不得,鬼话倒是连篇!” 炼丹翁似是听不到岐渊讲话,施施然从药庐走出,朝着未央君揖了一揖:“原来是未央君,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未央君放下岐渊,让他倚着自己:“此次前来,还望仙翁不计前嫌……” 话未说完,炼丹翁阴阳怪气道:“此话怎讲啊?小老儿哪里敢计较未央君!” “欺人太甚……未央君,我们走!”岐渊捂着腹部,一只手拽着未央君衣袖,赌气道。 未央君不为所动:“仙翁说笑了。若是岐渊有什么地方冒犯到您,小仙愿代为受过。” 此话一出,岐渊顿时急了:“臭老头,你敢动未央君一下试试!今天我非得叫你的药庐底朝天!” “这小嘴叭叭的很能讲,看来精神得很!”炼丹翁冷哼一声。 “废话少说,解药拿来!”岐渊毫不客气的伸出手。 “既然如此,何不另请高见?” 这番唇枪舌战下来,看来炼丹翁是决计不会缓解岐渊身上丹药所带来的痛苦了。 岐渊哪里是任人揉搓的?当下便拔出通体漆黑的佩剑,要给这小老头一点颜色看看。但灵气稍一动,立马一大口污血吐了出来。 “仙翁!”未央君上前一步,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岐渊。 见此情景,炼丹翁不由重重叹息一声,将一白色细颈的瓶子扔到地上,拂袖而去。 未央君捡起,倒于掌心,喂着岐渊服下。 不消片刻,岐渊的身体恢复原状,人也软了下去,倒在未央君怀中。 他将他抱起,又向药庐行了一礼,正要离开,炼丹翁的声音传出:“未央君,此子再不加以管束,日后必会酿成大祸!” 未央君垂头:“多谢仙翁提点。” 语罢,二人一齐离开,空留一声绵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还是三天一更新……这次一张更新大约三千来字,我觉得我可以! 2、岐渊其事 院内传来劈柴的声音,好端端一把神器,放到岐渊手里,不过是砍柴用的工具。 “他们就是欺负人!”…… 院内传来劈柴的声音,好端端一把神器,放到岐渊手里,不过是砍柴用的工具。 “他们就是欺负人!”岐渊把这柴火当成炼丹翁,一剑下去,还未触及,木头已裂成两半。 “怎的不是你欺负人家?”未央君坐在一旁看书。 “不过是吃他几丸丹药哪里算得上是欺负?”岐渊不服气的嘟囔着。 见未央君不讲话,他扔了手中的佩剑,跑到他面前,凑过去一张乌眼丹唇的少年脸“你与我生气了?” 未央君抬眼,正与那纯净的眼神相遇,不禁轻笑道:“何时?” 是了,未央君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 “下次可不能叫他捉住,瞧他那副趾高气扬的德行!”岐渊正念叨着,问月君带着闻人走了进来:“未央君。” “问月君。”未央君起身相迎。 “岐渊休养的如何?” “我?”岐渊拾起地上的长剑,归鞘时剑身发出「嗡」的一声“好得很呢!” “前几日可得了教训?”闻人故意道。 “叫那老头等着!”岐渊扬着下巴。 “你……” “闻人。”问月君唤着闻人的名字,他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到问月君身后,低垂着头颅,不再言语。 “若是无碍,仙帝催得紧,你我这就动身吧!” 未央君颔首:“自然。” 二人无需携带任何物品,说动身,当即便动身。 闻人瞧不上岐渊,只跟在问月君身后。 问月君忽然感叹:“妖灵终究是野性难驯啊!” 闻人心里一紧,不知自己是什么地方惹得问月君不快。 未央君笑:“乖顺的九天之境哪里寻不得?” “但这九天之境能翻天覆地的,也只有一个。”问月君意有所指。 岐渊在前面自己一个人走着,听到这话,顿觉不爽,正要回嘴,未央君温温柔柔先道:“此生若有这般人物相伴,定然枯燥也化作无限趣味。足矣。” 问月君叹口气,轻轻摇摇头。岐渊心里则美滋滋,甜丝丝,甚至还有些暖融融的。 “说别人坏话,也要等那人不在场。”岐渊一本正经道“问月君太不懂规矩了。” 他这番话语太过逾矩,闻人立刻不快道:“你的舌头若是不想要了,我倒是愿意效劳。” “你使得是哪路兵器?”岐渊起了兴致。 “闻人!”问月君蹙眉。 闻人悻悻的闭住了嘴。 “你的本体是一条鱼。”岐渊眯了眼睛,略带嘲讽道“冲你这言听计从的样儿,我还以为是一条摇尾乞食的狗呢!” “欺人太甚!”闻人气不过,挥袖一道水汽直奔岐渊面部。 岐渊鼓了腮帮子,用力吹出一口气,那水汽霎时间化为雨珠,落下云端。路过的百姓纷纷奇道:“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闻人气不过,还要再出招,被问月君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想和我过招,练练再说吧!”岐渊嘻嘻笑道。 再看未央君,早已忍俊不禁。 问月君不由又是一声长叹。 “今日怎的叹息连天?”未央君关切的问着好友。 “你这个剑灵,着实顽劣!换做旁人,又该找你兴师问罪了。” 闻人没动真格,再加上环境所限,他的招式自然大打折扣。岐渊当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这主仆两人留。 未央君掩嘴轻笑。 “你又是如此。”问月君颇为无奈。 “非也非也。”未央君摇了摇纸扇“你我二人沿路天光云色,待到栖鹿原,人间风景看遍,再有这俩小东西小吵小闹,贫嘴斗舌,何等逍遥快活?” 问月君向来清楚自己这个好友,无拘无束惯了,连带着岐渊也一直疏于管教。 “行,听你的,我便舍命陪君子。” “好。”未央君笑。 腾云驾雾,去哪里都算不得远。但岐渊爱玩,脚一踏着地,心思就飘到集市去了。 “糖人!卖糖人咯!” “包子!刚出锅的肉包子!” “老板,给我来四个包子!”岐渊蹦蹦跳跳的来到包子铺前。 “好嘞!” 翠绿的荷叶包着四个肉包子,岐渊接过,也不付钱,直接跑向卖糖人的。 “诶诶诶!”包子铺老板冲他喊道“你还没给钱呢!” 未央君信步走来,将铜板放到桌面上,冲老板笑了一笑:“抱歉。” 这天仙一般的人儿包子铺老板何时见过,顿时看愣了眼。 “我的糖人!”这边话音落,那边话音又起。闻人只好板着一张脸,过去付了钱。 岐渊毫不自知,兴高采烈的举着糖人跑到未央君面前:“看,未央君,像不像你?” 未央君笑着点点头。 得了未央君的应允,岐渊高兴的不得了。 他宝贝的这个糖人紧,甚至用法术将它凝固住。他一边走一边开开心心的大口咬着包子,越看越觉得这糖人俊俏。 “这糖人是我付的钱。”闻人不快道。 “那就谢谢你咯。”岐渊冲着闻人做了一个鬼脸。 闻人发出不屑的「嗤」的一声并附赠一个大大的白眼。 此地有一条河流十分有名,名唤桉暮川,自城外流入城内。 据说水质清澈,岸边种满桉树。每每到日落时,周边景色便悉数映入川中,特得此名。 几人欲走到桉暮川近旁,只听一位老者唤道:“可不能靠近!” “老人家,这是为何?”闻人佯装不解“我们几人结伴而游,听闻此地有一川流极为闻名,特来观赏。” 老人重重叹道:“那都是从前了!” “此话怎讲?”闻人急忙问道。 “你们是外地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个镇子从前全靠这条溪水过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水也不清了,还泛着一股子怪味!近来失踪了好几个姑娘!你看那附近,哪有人烟?” 老者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我看这水里,八成是有妖怪!” 岐渊来了兴致:“有妖怪?那正好!我们就是来抓妖怪的!” “这位小兄弟,莫要拿我这个糟老头子寻开心!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都不够妖怪吃一顿的!”老人看着岐渊,不住地摇头。 岐渊作势张大了嘴巴:“好哇!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见是劝不住这四人,老人只得叹息着离开。 “也不知是什么妖怪……”一路上岐渊嘴里嘀咕着。步行到桉暮川,果然如老者所言,周边无一户人家,萧瑟的很。他不信邪的跳到河边,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去查看。 平静无澜的水面忽然荡开一层一层波澜,岐渊心中一惊,这水里有东西! 起身的刹那,从水里迅速伸出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卷住岐渊的腰肢,拖入水中。 闻人动了动鼻子,脸色变了:“不好,是九婴!” 恰在此时,水面炸开一道五尺多高的水花,凝神一看,竟是浑身湿透的岐渊! “呸!”双脚刚挨着地面,岐渊便恼怒地冲着水中骂道“下流坯子!有本事上岸与我打!” 糖人也被那一下子卷入水中没了踪影,岐渊更加气恼,还要冲入川中,与它一较高下,被未央君好脾气的拦住:“莫气,改日我亲自为你捏一个。” “要比今日这个还好看!”岐渊气鼓鼓道。 “那是自然。”未央君承诺道“你且与我讲来,那水底究竟是何情况?” 岐渊这才道:“那水里面黑的要命,我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到有十八盏灯笼。” “那是它的眼睛!” “莫要唬我,什么东西能长十八只眼睛?”岐渊哈哈大笑。 “没见识!九婴听说过没?”闻人自不退让; “瞧把你吓得!我当是什么,不过是九婴!” “吹牛……”闻人冷哼。 “我这便取了它的首级叫你瞧瞧!” 未央君笑着将岐渊揽回来:“莫急。知晓了九婴到此处的缘由再交由岐渊去办也不迟。” 千年来,九婴长居太武河。此河在极北之地,深千丈,长万里,宽百里。 它曾为魔君晏复休手下大妖,生性残暴,喜食未出阁的姑娘。 不过自晏复休被真佛封印于长哀山后,便再未见九婴现世。 “的确。”问月君若有所思“这可不是一般的水妖。我恐怕,仙帝尚不知情。” 傍晚时分,一行人寻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 问月君与未央君商量着明日引九婴出来的法子,闻人在一旁伺候。 岐渊左右一人无聊,大街上闲逛,忽瞥见一个穿着旧僧袍的小和尚将手中的白馒头施舍给路边的乞丐,不由暗自笑道:“这小和尚,真真是菩萨心肠!自己屁股还没瓦盖,竟还顾得上怜悯乞丐!” 岐渊心里生了捉弄的意思。他弯腰拾起石子,故意丢到小和尚身上。小和尚回头,也不气恼,冲着岐渊拜了一拜。 是个慈眉善目的长相。岐渊打量一番,嘻嘻笑道:“我这可无缘与你来化!” 小和尚笑:“非也。我与施主有缘得很。” “出家人不打诳语。”岐渊用手指点了点他“你这小和尚,满嘴胡言!你倒是与我说说,有何种缘啊?” 小和尚并不多做解释,脸上挂着神神秘秘的笑容。 岐渊被他笑的有些恼火,又用石子丢他:“笑什么!” 小和尚既不回答也不躲闪,只是又拜了一拜,转身缓缓离开。 路过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偶有「要遭报应的」此类话语传入岐渊耳中。 他本不在意,像是猛然间想起什么,嘴里念叨着:“糟了!” 再去看时,空余一城繁华,不见那小和尚踪影。 3、晏复休种种 夜半,岐渊从窗户翻进未央君的客房。 未央君盘腿坐在榻上,手结安心印,闭目养神:“怎的不在房……夜半,岐渊从窗户翻进未央君的客房。 未央君盘腿坐在榻上,手结安心印,闭目养神:“怎的不在房内休息?” “我好似……”岐渊几步蹿到他身边“好似见到晏复休了。” “何时?” “方才。那小和尚古怪得很,绝非善类!”岐渊信誓旦旦。 晏复休堕入魔道之前,曾为真佛得意门生,赋名释空。彼时九天之境俱认为,真佛自去轮回后,将会传授真经于他,扶他坐上那莲花宝座。因着这缘故,晏复休曾多次以和尚形象示人。 未央君轻笑:“岐渊好眼力。” “要不要知会问月君?” “不必。” “为何?”岐渊不解。 “时机未到。”未央君神秘一笑。 岐渊心里偷着乐。瞧,他与未央君之间,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秘密了。 “快些回去歇息吧。” 岐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事事透着古怪,我得守着您。” 未央君没有推拒岐渊,招呼他上床,他便猫似的蜷在他身侧。 如此时光,岐渊不觉烦闷,甘愿过生生世世。 第二日,几人又到桉暮川,按着问月君的法子,由闻人先下水,引九婴到更为偏僻的地方。 此事蹊跷,未央君与问月君打算生擒,仔细盘问这妖物一番。 岐渊还是头一次见到闻人的真身。是一尾黑白红三色相间的鲤鱼。 比起寻常鲤鱼自然是要大出许多,若要与九婴相比,恐怕还比不上九婴口中的利齿。 “还不够九婴吃一顿的。”岐渊一阵嗤笑。 “闭上你的臭嘴!”闻人恶狠狠骂道。 说完,他潜入水底,不见踪影。 “我去看看!”岐渊兴致勃勃的纵身跳入水中。 “胡闹!”问月君急道。 未央君宽慰他:“有你我在,无碍。” “你呀!”问月君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 再看岐渊。深入一片漆黑的水中,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刚有讲话的yu望,便被河水呛了一大口。 “你这呆子!”闻人游过来,恶狠狠地骂道。不得已,他从口中吐出一个透明的水泡,套到岐渊脑袋上。 岐渊的呼吸一顺畅,立马开起闻人的玩笑:“多谢,多谢!原来你的本领还不小。”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闻人气恼道。 “小气。”岐渊撇撇嘴。 “闭嘴!” 正吵闹间,闻人浑身的鳞片忽然炸起。 岐渊意识到的时候,九婴庞大的身躯已近在咫尺。 “小心!”闻人话语出口的一刹,九婴张大嘴巴,一口将岐渊吞下。 “速速离去,否则这将便是你的下场!”九婴的声音回荡在水中。 “什么下场?”意外的,九婴的肚子里传来岐渊疑惑的问话“说来叫我听听!” “岐渊!”这浑小子!闻人道“我这就救你出来!” “救我?你还是求它能多陪小爷玩会儿吧!”岐渊哈哈大笑。 “口出狂言!”九婴被岐渊激怒。还未有任何动作,它就狂躁的甩着其中一颗脑袋,简直要将这河搅个底朝天。 闻人反应极快,他身形灵活,趁机飞快地绕着九婴游了一圈。 很快光晕亮起,点点光芒化作牢固的锁链,牢牢地束缚在九婴身上。 “伏妖绳?”九婴挣扎着,其中一颗脑袋一张嘴,便呕出一大口鲜血。 只见岐渊冲出九婴的血盆大口,浑浊的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血迹。 没料到它竟根本不打算寻仇。岐渊离体,它拖着伏妖绳匆匆潜入更深的水底。闻人岂能放过?紧紧地坠在它身后。 “我去助他!”岐渊浮上水面,通报了未央君与问月君一声,再次没入水中。 九婴的速度十分快,闻人生怕自己追赶不上,身形忽然涨大,宛若一座小山。 即便如此,他依然灵活得很,且在水中有着完全不输于九婴的力量。 九婴被他纠缠住,内心烦躁不已。他的九颗脑袋只有八颗还有战斗力,疼痛使他狂性大发,两人互相撕咬着彼此,如同两匹发狂的野兽。 但每每闻人想要引诱它浮出水面,偏偏它又机敏的不肯上钩。 这时,一道利影破开河流的阻碍,冲向九婴。 是岐渊! 这一击,直接削掉九婴的一颗头颅。 它发出尖锐的惨叫,震得闻人倒退几尺,岐渊的耳朵更是流出鲜血。 “走!”闻人心内大呼不好。 岐渊抹掉血迹:“怕什么!待我将它斩于剑下!” 多说无益,岐渊又不是讲讲道理就能说通的主儿。闻人衔住他的衣领,拖着他飞快向水面游去。 两人刚露出头颅,九婴便追了过来。眼看就要一口吞下闻人,未央君手中纸扇掷出,将它击退。 “未央君,你出手太快了!”岐渊湿淋淋的抱怨道。 刚刚是个不错的时机。九婴没了一颗头颅,闻人与它缠斗时,也叫它吃了不少苦头,再加上伏妖绳相助,岐渊不信自己降服不了它。 而如今,有未央君这般人物在,九婴断断是不敢再犯,不知要费上多少工夫才能再有此机遇。 “喂,你没事吧?”闻人趔趄两步,岐渊急忙扶住他。 “少管!”闻人毫不买账,推开岐渊的手。 “你这人……”岐渊不由道“真是「鱼咬岐渊,不识好人心」!” 这下子,就连问月君也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他的目光落到闻人身上。虽不严重,但的确露出的皮肤上有伤痕,殷出鲜红的血。 闻人忙道:“无碍的,问月君,闻人还可一战。” “倒也不必如此心急。九婴身上有伏妖绳,逃不了多远。”问月君道。 “是。”闻人应下。 “受伤没有?”未央君看向岐渊。 “好得很。再来十个九婴都不怕!” “吹牛皮……”闻人小声嘟囔着。 “这你就不懂了。”岐渊一本正经道“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我乃未央君的佩剑,因缘际会,化作人形。斩妖除魔之事,自然是我最在行。当然啦,若说这水里的本事,还是得看闻人的。” 这倒是实话。闻人道:“没想到你也有些自知之明。” 岐渊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他们回到昨日住的客栈。岐渊蛇似的钻入未央君的房间:“未央君,你的扇子!” 他献宝般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白纸扇。 这纸扇为仙家宝物,沾了水也不湿扇面。 未央君接过:“何时拾回的?” “落了水中就急忙拾起了。”岐渊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样子。 果不其然,未央君干燥温暖的手掌抚上岐渊的头顶:“岐渊有心了。” “你开心吗?”岐渊眼眸亮晶晶的问道。 “有岐渊相伴,又怎会有烦恼?” 岐渊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喜滋滋的对未央君道:“朝朝岁岁,有何不同?唯愿长伴未央君身侧!” 未央君只是抚着他的头发,并不言语,但嘴角确确实实是上扬的。 看啊,未央君的心,和他的心,是相通的。 就在这休养两日的时间里,城外的村庄发生了一件大事。 几人一听,就知此乃九婴所为——近来灾祸不断,村民愚昧,竟打算献祭未出阁的姑娘! 闻人擅水,自是与问月君先行。正合了岐渊的心意。 “怎的如此开怀?”未央君问。 “和未央君一起,自然开怀。”岐渊心直口快,向来是瞒不住任何心事,不一会儿倒豆子似的全说了“真不知仙帝是如何思量?此事明明由你我便能摆平,为何叫他二人相随?问月君和闻人向来不喜欢我,与他们在一起,难免束手束脚,倒不如现在快活!” “问月君和闻人没有不喜欢你。” 岐渊撇撇嘴:“没所谓,我不在意。” 反正相伴左右的,是未央君又不是问月君。 城外的村庄并不太远,未央君与岐渊到时,问月君与闻人刚刚解救下那姑娘。 旁边则躺着一只死去的狐狸皮子。村民站在不远处对着女子指指点点,女子只知低声哭泣。 “此人……”未央君怔楞片刻,没说出下半句话,却是探寻的望向问月君。对方沉重地点头回应。 岐渊好奇:“此人如何?” 未央君未多做解释,径直走向问月君:“难不成,九婴是冲着她来的?” 问月君又是点头:“那孽畜狡猾的很,此番不得手,又叫它逃了去。” “九颗脑袋九条命,失了一条,还有八条。这下棘手了。”未央君摇了几下纸扇。 岐渊在一旁插话:“不过是条长着八颗脑袋的长虫!” 未央君笑道:“此话有理。” “说得简单。”闻人十分不屑岐渊轻巧的态度。 “本就是如此简单。”岐渊高傲的扬起头“你不擅此道,我不怪你。” “你……”闻人气极了,欲上前和岐渊理论一番,被问月君一个眼神制止,只得悻悻作罢。 “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岐渊像是看不到,兀自绕着瘫坐在地低泣不止的姑娘走了一圈。 “伏妖绳在九婴身上,它跑不远。”问月君说起旁的话题“只是需带着这姑娘上路。” 女子相貌平凡,且岐渊如何去看,都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为何要带她?”岐渊不解。 闻人冷笑一声:“老老实实的闭嘴吧!” 岐渊哪里被他人嘴上得过便宜,正要还嘴,未央君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与晏复休有些关系,晚些时候我讲于你。” 虽说主仆,但他待岐渊总是那么好脾气,充满耐心。闻人看在眼里,心里不禁生了嫉妒。 一听与晏复休有关系,岐渊便不再多言,只默默打量着那柔柔弱弱的姑娘,想不通一个凡人还能与魔君产生关联。 难不成……是那个名唤云冢的女妖? 作者有话说: 悄悄的又迟到了…… 4、远山明之蛊 女子名唤芊芊,孤女,在村子里无依无靠。听闻未央君他们要带她离开,立马跪下千恩万谢。 …… 女子名唤芊芊,孤女,在村子里无依无靠。听闻未央君他们要带她离开,立马跪下千恩万谢。 “快快请起。”未央君连忙扶起她。 “她走了,我们怎么办!”村民们不乐意了。 “愚蠢至极!”岐渊骂道“即便是叫九婴把她吃了,难道你们就不会死吗?” “我看你们和那妖怪是一伙的!”老者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他们。 “是啊,我们是妖怪,专门来吃你们这些蠢货的!”岐渊做了一个扭曲的鬼脸,吓得村民们纷纷惊呼后退。 “你们难道没看见吗?”闻人指着那只死掉的狐狸,气愤道“这个老巫婆是你们请来的,被我打回原形,她才是害人的妖精!” “说不定这些都是你们的障眼法!”有人高呼道,立刻周围响起一片应和声。 “说的有道理。”岐渊讥笑道“叫你们等死,正合我心意!” 说完,岐渊走过去,一把捞起芊芊的腰,扛在肩上。 “真是伤风败俗啊!”老婆子用手中的拐杖拼命敲打着地面。 岐渊故意声音响亮的唱着不知名的小曲:“今日小爷来娶亲,亲朋好友聚一堂。哎呀,好不热闹!” 未央君轻笑着,问月君无奈的摇摇头,闻人则是气恼的瞪着岐渊的背影。 这群村民见识过闻人的本事,自是不敢乱来,只得放他们一行人离去。 “各位恩公。”一离开村子,岐渊便放下了芊芊。她娇娇弱弱的问道“你们要去何处?” “哪也不去。”闻人答道“守株待兔。” 芊芊虽有千般疑惑,但面对这些救下她的人,终究没有问出口。 未央君看出:“芊芊姑娘大可放心。我等并非存有歹心之人。待此次风波过后,自当将姑娘送回村中。” 那地方芊芊自然是不愿再回去。之所以会选择她被献祭,全因她自幼父母双亡,就连村子里刚刚学会讲话的孩童都可咒她一声「扫把星」。 回去又如何?境况依旧不会有所改变。但……她怎好意思麻烦恩人? “莫担心,属于芊芊姑娘的大因缘不日到来。”未央君忽然道。 芊芊不明所以,低声道谢。 是夜,五人暂时在附近的林子中落脚。 闻人和岐渊拾来些干枯的树枝,还未等闻人阻止,岐渊一口气吹过去,树枝顿时燃烧起来。 芊芊瞪着新奇的眼睛,瞅着火焰。岐渊洋洋自得地晃了晃脑袋。 “你这人……”闻人真真是不知如何评价岐渊的所作所为了。 “如何?”岐渊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与你讲话宛如对牛弹琴!” 岐渊冲他吐吐舌头:“略略略。夏虫不可语冰。” “岐渊。”未央君唤道“你过来。” 岐渊乐颠颠的跑到他身边。 “你可知云冢?” 岐渊点点头:“可是那集万物浑浊之气生成的女妖?” 也是引晏复休堕入魔道的因果。 “此女……便是云冢转世?”岐渊说出自己心中猜测。 “正是。” 芊芊一头雾水:“敢问恩人,云冢……又是何人?” 这个故事可太长太长。 云冢当年艳绝天下,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妖。 九天之境担忧任其发展,恐为祸一方,特派还唤释空的晏复休以道化妖。 但不知何缘由,云冢已死,释空却不再是真佛脚下一心悟道的爱徒。他化名晏复休,杀死云冢每一生每一世的转世。 云冢未能为祸一方,晏复休倒成了那个妖。 真佛不忍看爱徒堕落如斯,亲自将他封印于长哀山下,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寥寥数语,这其中多少腥风血雨,哪能说得清? 芊芊终是不敢信:“我……我便是云冢的转世?” 未央君微微颔首。 “那个……那个什么魔君,要杀我?”芊芊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其余众人一致沉默,无疑是肯定了她的话语。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过啊!”芊芊委屈的哭道。 “对于晏复休而言,你是云冢这一条便足矣。” “可我明明不是她啊!”芊芊不明白。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害怕有之,心酸有之。 “放心,不会有危险的。”未央君温柔的安慰道“我们几人会护你周全。” 但芊芊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自小没了父母,受尽村里人的奚落与白眼,现如今又落得如此境地,如何能做到不悲不喜? “时辰不早了,芊芊姑娘,稍稍休息一下吧!”闻人道。 他体贴的将一块草地清理干净。 芊芊道过谢,虽躺下,却无心睡眠。 夜风习习,她感到有什么湿滑的东西在触碰自己的手指。她略一抬眼,立马惊叫出声:“有蛇!” 这些蛇并无灵识,但芊芊害怕的紧,尖声叫道:“救我!” 岐渊上前,直接一剑砍断那些蛇的脑袋。 “看吧,那九婴果然是长虫!指使这些小东西来恶心我们了!”岐渊讥讽道。 “芊芊姑娘莫怕。”闻人在一旁安慰道。 “来一只我砍一只,来一万我砍一万。”岐渊一屁股坐下“你放宽心休息便是。” 芊芊抿了抿嘴,轻道了谢,这才又躺下。 可刚闭上眼睛没多久,芊芊再次感到那种湿滑的触感。她张开眼睛,一条粗壮的尾巴牢牢地圈住她的手腕。 她抬头,犹如灯笼一般的澄黄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可怕的眼睛,竟然有九双! 她吓得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怎么了?”闻人问道。 “有妖怪!有妖怪!”她乱喊乱叫起来。 “什么都没有,芊芊姑娘,你冷静一些!” 然而她一直挥舞着手臂,且男女授受不亲,闻人跟着问月君,自然不会做逾矩之事。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岐渊一个手刀,直接将她打昏。 “你做什么!” “让她安静一些。”岐渊用剑挑起一条死去的小蛇。它的血是黑色的,这很不寻常。 “蛊术。”未央君道。 “魔君的队伍够庞大啊!”岐渊看向林中“朋友!可否出来一会?” 闻人的鼻子动了动,并未嗅到林中有其他人的气味:“他并不在此地。” “有意思。”岐渊感兴趣极了“你能知道他的位置吗?” “我又不是哮天犬!”闻人不快道。 “那便可惜了。”岐渊似是感不到闻人的情绪,兀自叹口气“这人定不是仙人。我还从未听闻过此类仙术呢。” “晏复休手下正是有这样一名奇人。”未央君耐心解释“他虽不是仙人,但得了晏复休的庇护,却也不老不死。” “还有此等事?”岐渊兴致更盛,托着下巴趴在未央君面前,两只脚高高的翘起,一晃一晃的。 “此人名唤远山明,乃是一名苗人。”火光映照着未央君的脸庞“他极善巫蛊之术。在他面前,虚幻与现实,是无法分辨的。” “真的?”岐渊兴奋的张大眼睛“听起来倒和幻术似的!” “未央君善剑术,我善仙术,恐难敌这人。”问月君蹙紧眉头。 “莫要担忧。”未央君自在的摇了摇扇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岐渊大力点头:“未央君说得对。我们四个都在,怕他作甚?” 说来也是。两位仙人,两只得道的妖灵,又怎会抵不过区区一个凡人?更何况只是保护芊芊,问月君果真是杞人忧天了。 四人皆无需休息,便将晕倒的芊芊守在中间。 午夜时分,林中响起奇怪的虫鸣。岐渊从未听到过这种声音。 “未央君!”岐渊扭头,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偌大的林中,只余他和躺在地上的芊芊。 这怎么可能? 岐渊很快反应过来,定与那远山明有关! “出来!躲躲藏藏的!少在那装神弄鬼!”岐渊跳起来,警惕的环顾四周。 这时,他背后响起嘻嘻的笑声。 “芊芊姑娘?”岐渊狐疑的看向她。 她柔弱无骨的从地上爬起:“小施主。” 那般娇媚,根本不是芊芊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岐渊没有贸然靠近。 “你不是说要见我吗?”「芊芊」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衬的四周愈发可怖“我这不就来见你了吗?” “哦,原来你就是远山明啊!”岐渊的态度变得轻蔑起来“怎么是个女人?” “借用的这付身体便是如此。”「芊芊」娇娇弱弱的行了一礼“还望小施主海涵。” 岐渊挑眉:“你信佛?” 「芊芊」但笑不语。 “你是那个被我丢石子的小和尚?” 「芊芊」依旧是那副神情。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我便撬开你的嘴!” 岐渊刚拔出剑来,手便被另一只大手包容的握住。清明恢复他的大脑,他抬头,自己正被未央君圈在怀中,脸上有水珠滴落。 “水?”岐渊抹了抹脸“哪里来的水?” “我施法叫你清醒。”闻人冷冷道“不然你当真要砍死我们。” 岐渊恼极,正要辩解,未央君温柔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岐渊?” 岐渊低声道:“远山明。” 其余人表情俱是一凛。 “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岐渊不懂,咕哝道“借用女子的身体,连面也不敢露,十足的懦夫!” “你懂什么!”闻人真不知岐渊是愚笨还是过于自大。 “你若是什么都懂,为何不跟着你的问月君独自去闯呢?何必忍着不耐烦,与我二人作伴!” “你……” “都闭嘴!”问月君烦闷至极,出声呵斥道。 “你可做不了我的主!”岐渊扬着头颅,桀骜不驯的样子。 问月君无奈:“未央君。” 未央君偷笑半晌,被唤到名字才道:“岐渊,你可曾在中蛊术之前,有过什么特殊的境遇吗?” 岐渊点头:“我听到虫鸣了!” 其余人自然是没听到。 “后半夜可要仔细了。”未央君嘱咐道“莫要再被蛊术迷惑了去。” 众人应「是」。 “未央君。”问月君拉着未央君走到一旁,闻人主动守着熟睡的芊芊,而岐渊自知不受任何人青睐,无趣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何事?”未央君永远是那副好声好气的模样。 “你也太娇宠着岐渊了!” “有吗?” “你这样迟早会害了他!” 未央君笑:“无碍。” 问月君只得「唉」这叹息一声。 未央君的目光落到岐渊身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如此无忧无虑,潇潇洒洒,才配是来世上活了一遭啊!” 5、奉莲童子之名 “问月君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未央君刚坐到岐渊身侧,岐渊就口气咄咄逼人的问道。 “说什么傻弧问月君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未央君刚坐到岐渊身侧,岐渊就口气咄咄逼人的问道。 “说什么傻话。”未央君轻轻抚过岐渊的发。 “这可不是傻话,我全知道。”岐渊用手中的树枝挑着火堆,愈发显得落寞“他们都不喜欢我。” 未央君捏了捏岐渊有些肉感的脸颊:“无碍。” 岐渊咧开一口白牙:“也对,反正我有未央君。”他看向未央君的眼睛“你会一直喜欢我的,对吗?” “那是自然。”未央君温柔的应道。 “足矣。”因为这一句话,岐渊心情愉悦起来。 后半夜再无情况发生。 清晨,芊芊从地上爬起,看到众位恩人一夜未睡守着自己,顿感歉意。 “芊芊姑娘,我陪着你去河边洗漱一下吧!”闻人道。 “闻人动了凡心?”岐渊挑挑眉。 闻人忍耐着不发作。 待到两人离开,岐渊慢慢溜达到问月君面前,轻飘飘道:“你可要看好闻人,问月君。” 问月君懒得理会他,与未央君说道:“未央君,接下来你看如何?” “不若找家客栈暂且住下。”未央君道“远山明迟早会找上我们,何必急于一时?” “只是芊芊姑娘一直跟着我们四人,确实不是办法。” “你我早已不是世俗之人,又何必在乎世俗眼光?” 问月君无奈:“你总有一堆大道理在等我。” 未央君笑着摇了摇纸扇。 几人步行到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花费半日有余。 此时正当日头坠在树梢,倦鸟归林的傍晚。桉暮川虽不负当初,倒映不了此番美景,不过和未央君一起踏过这土地,也算是见识过九天之境之外的景色了。 “未央君,若是你不做神仙了,你想做什么?” 闻人心里腹诽着岐渊这话真是一句蠢话,但又不可避免的,羡慕着岐渊与未央君之间的关系。 未央君答:“不做神仙,便用自己的脚去丈量天下。” “那敢情好。”岐渊喜滋滋的“我也正有此意。” 他倒未想过,自己那时还在不在未央君身侧。大抵在他心中,佩剑哪有不跟从主人的道理。 几人走进客栈,要了三间客房。 行走这么长时间,芊芊乃是血肉之躯,自然是倦了,稍稍吃了几口饭菜,便回房歇息了。 “关于芊芊姑娘那边,要仔细一些才是。”问月君嘱托道。 “是。”闻人应道。 他把手放到自己的左眼上。不多时,芊芊客房内的墙壁上多出一只眼睛的形状,只是肉眼凡胎看不到。再放下手时,闻人的左眼已然闭住,无法视物。 岐渊新奇的注视着。这些比较繁复的仙术,他多为怠惰,还未习得。 “好了,有闻人看顾着,我们也早些休息吧!”问月君起身。 “我可不放心。”岐渊嘟囔着,三步并作两步打开窗翻上了房梁。 “偏爱做那梁上君子。”闻人讥笑一声。 “闻人。”问月君出声提醒。 闻人立马低下头,不再言语。 夜凉如水,屋内的芊芊熟睡,闻人的一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岐渊一个人抱着剑坐在房上,无聊的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喂!”闻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岐渊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声音是直接传到自己脑中的。他撇撇嘴:“有何请教啊?” 这欠揍的口气令闻人不禁嘴角抽搐:“真不知未央君是怎么忍受你的。” 提到未央君,岐渊宛若一只护主的小兽:“你当未央君是什么人?自打我有了灵识,未央君便一直教导我逍遥自在这四字。叫我说,你们这样的才叫虚伪呢!” 闻人觉得岐渊满口胡话,偏偏又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你从一条鲤鱼得道,很不易吧?”岐渊没头没脑的问道。 按理来说,器物成为妖灵更为不易,但岐渊不同,他本就是未央君的佩剑,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闻人自然不可与他同日而语。他问这话的目的闻人不明,索性不答。 “没有灵识之前,日子多么自由自在,有了人的身躯,反而束手束脚。你乐意这般,我可不行。不过是选择不同,倒成了我的过错!” 闻人愈发觉得自己和他搭话是个错误:“我看你是满口胡言!”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岐渊咕哝道“我就知如此。” 闻人张口正待要说些什么,岐渊一个激灵,伏下身子掀开一块瓦片:“嘘!有客人来了。” 闻人也把注意力悉数放回到客房内。 从二人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推开芊芊的房门,探头探脑地向里面望去。是店内跑堂的小二。 “待我前去戏耍他一番。”说着,不等闻人劝阻,岐渊翻身跳下房梁,出现在那年轻人面前,吓得他面如土色。 “你是何人?”年轻人偷偷摸摸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岐渊。 “我啊?小小的精怪一枚,不值一提。兄台你呢?” 岐渊使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在年轻人眼中,岐渊不过是一只小妖,连他都可一眼看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才也是。” “你是什么妖?”岐渊好奇的问道“我怎么看不出?可有名讳?” “不才海生,一只黄鼠狼精。你看不出缘是因为我身上有一件宝贝。” 这名唤海生的黄鼠狼精或许是初涉江湖,天真的很,岐渊不费吹灰之力,便套得他的话。 “什么宝贝?”岐渊道“能否借我一看?” “这……”海生有些踌躇。 “嗳,你怕什么!”岐渊佯装恼怒“难不成,我会去偷你的宝贝?” 海生急忙摆手:“非也,非也!” “那又是如何?”岐渊追问。 “我实话和你讲。”海生压低声音,生怕什么人听到似的“这宝物,是我们大王交予我的,专门是为了办大事!所以我不能轻易拿出,还望海涵。” “什么大事?”岐渊又问道。 海生努起嘴,朝床上熟睡毫无所知的芊芊撅了撅:“喏。” “这不过是个凡人。”岐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可不是一般的凡人!”海生的声音刚提高了一点,马上又压低“她可是云冢的转世!” 就连这么一个小妖都知道云冢的转世?岐渊眼珠子一转:“云冢?那是谁,没听说过。” “弟弟可是刚下山?”岐渊给予肯定的回答。 “那就难怪。”海生亲切的挽住岐渊的手臂“弟弟是哪个山头的?” 岐渊随便胡诌了一个:“九重山,未央台。” “闻所未闻。” “小地方,自然是比不上哥哥的洞府。” 提起自家大王,海生一脸骄傲:“我家大王是有真本事的。” “好哥哥,快快讲云冢的事吧!弟弟这里等着受教。” 海生简直被捧到天上去,但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少之又少,好在岐渊听得认真,使他愈发自大。 “真是羡煞哥哥了!有大王如此照顾,想必哥哥在山上的日子顺风顺水得很吧?不像我……”岐渊故意没有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弟弟为何叹气?” “哥哥有所不知。在我们那个山头上,我因着性子的缘故,他们都不喜欢我,处处排挤我。不过我认得了哥哥,回到山头上,也算是有件值得炫耀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遗憾未能见到那宝贝……” 海生的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好半晌,才咬咬牙,小心翼翼的从衣服里曾拿出一块白布:“左右就你我二人,便叫你看看也无妨。” 此话说得,倒更像宽慰他自己。 岐渊谨慎道:“算了吧,那床上还躺着一个呢!” “不当紧。我熏了香,妖闻不到,人却是会睡上大半夜。”一边说着,海生将白布一层又一层的解开,露出的,不过是夜明珠大小的普通珠子。 “当真是个宝贝!”岐渊欣喜的叫道“我能看到你的真身了!” 他凑过去,状似仔细观察,猝不及防的张大了口,一口将珠子吞下。 “使不得!使不得啊!”海生慌里慌张的叫道。 “如何使不得?”岐渊咧嘴笑。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捂住肚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这便是使不得的缘由。”海生的眼睛变了颜色,说话口气也不似方才。 “远山明!”岐渊痛得满地打滚,还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那边得了信息的闻人正想回去禀告,海生一抬手,不知什么东西击打在他的眼睛上,顿时闻人发出一声惨叫,眼睛流血不止。 “雕虫小技!”海生嗤道,并慢慢踱到岐渊身前“你先前嫌恶我女儿身,我便借了这副男儿身。怎么样,小仙君,够合你心意吗?” 没想到这海生也不过是远山明的一个工具! 岐渊愤恨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过是能令你听话些的药丸。” 岐渊更加气恼:“听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话,乃吾之耻辱!” 海生的脸部抽搐一下,紧接着,岐渊腹部绞痛更甚。 另一边,闻人跌跌撞撞的跑向未央君和问月君的房间,沾血的手掌刚推开门,顾不得那些礼仪,他高呼道:“远山明来了!” 看到他这幅样子,未央君和问月君急忙站起来:“发生了什么?” 闻人捂住流血的左眼:“问月君,未央君,那远山明不知使了什么奇门诡术,竟能看到我的眼睛!” “岐渊呢?” “他借了一副精怪的身体,岐渊本想与他套话,结果反被其困住了!” 两人连忙向芊芊的房间走去,然而无论怎么推动,门根本纹丝不动。 “不知小僧可助各位仙君一臂之力?” 一个小和尚踏着楼梯缓缓的走来,正是那夜岐渊用石子丢的那位! 闻人从未见过:“这位是……” 问月君和未央君齐齐向他行了一礼:“多谢奉莲童子。” 奉莲童子?!闻人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小和尚。这人……这人便是真佛座下的奉莲童子——般若生? 6、奉莲童子其人 岐渊丝毫不知外面的情况,远山明则有所感:“你的帮手来了。”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还是浮岐渊丝毫不知外面的情况,远山明则有所感:“你的帮手来了。”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还是个厉害人物。” 趁此机会,岐渊暴起,腰间的剑「唰」的一下砍下远山明的头颅。 那远山明不知学习了何种妖法,何止不老不死,被砍掉的头颅,碗大的伤口处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你竟没被我的蛊控住?”远山明欣喜道。 “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岐渊又砍。但这一次,剑之所触,皆为云雾,只留下一只黄鼠狼精趴在地板上瑟瑟发抖。 刹那间,所有禁锢解除,未央君等人走了进来。 “岐渊!”闻人急急的向他走了两步,似是意识到什么,立马停住,别扭的问道“你没事吧?” 岐渊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般若生出现在此地,顿时令他犹如炸了毛的小兽:“你如何出现在这!” “有何不可?”般若生心平气和的反问道。 “你这妖孽!”岐渊提剑要砍,被未央君笑吟吟地拦下:“岐渊,这便是真佛座下的奉莲童子——般若生。” 般若生的名讳如雷贯耳,他的面容妖灵们却是头一回见,如未央君这般的仙君自然是知道的。 岐渊顿时反应过来,那夜那句「时机未到」,原是对他讲的。 “以小僧拙见,这位施主应是身体无碍。”般若生道“来之前听闻炼丹翁的丹药被一只小小妖灵偷食,那丹药不惧任何蛊虫,看来炼丹翁所指之人,便是这位施主了。方才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呢。” 这话说得,岐渊没一个字爱听。他紧紧抿着嘴巴,死死的盯着般若生。 “施主看我,可是眼熟?”明明他的语调从来波澜不惊,但岐渊莫名觉得,他别有用意。 “自然。”岐渊扬起下巴“前几日刚拿石子丢你来着,这便忘了?” 闻人一惊。岐渊怕是疯了,竟然拿石子丢过他?! 般若生道了一声佛号:“这便是缘。” “既然奉莲童子来了,接下来该如何处之,权听童子的。” 般若生手持佛珠,缓缓道:“远山明大致位置小僧大约是找到了。多亏了岐渊施主拖延。” “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岐渊故意道。 “你这人!”闻人忍不住教训道“说话阴阳怪气的!” “你多心了。”岐渊负着手,学着般若生自在的踱步。 闻人和问月君心内一阵尴尬,问月君用眼睛余光去瞅好友神态,没料到他依然是笑着的! “何时启程?”未央君问道。 “待这位女施主睡醒。” 经历了这一番,芊芊依然睡得很熟。 海生见没人关注他,正要偷偷溜掉,被岐渊提住尾巴:“哪去?” 它法力受挫,化形且等一段时日,只得拱起两只前爪,可怜兮兮的向岐渊拜了一拜:“小仙君,小妖有眼无珠,无意叨扰,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这一马吧!” “好哥哥,且陪我再玩上一阵离去也不迟嘛!”岐渊促狭道。 海生又是一阵求饶。岐渊无视,以灵力画了一个圆,变作一个月色的圆环,套在它脖颈上。 无论怎么用力,这圆环都纹丝不动。它张嘴想要说话,可发出的只有「吱吱」的叫声。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呢,若是你敢逃,我便命这圆环,绞断你的脖子!”岐渊放了狠话,拎起它的皮毛揣进衣服里。 “捉它作甚?”闻人很是不齿。 “闲着无聊。”岐渊丢下这句话,立马跟在未央君身后离开。 一间客房让给般若生,他们四人暂住一间。 奉莲童子出马,可见九天之境对此事的态度——这个晏复休,无论如何当诛。 “不就是真佛脚下捧着莲花的一个小小童子,有什么了不起!”岐渊大声道。 “你小点声!”闻人皱眉“真是无知的可怕!” “我知道,真佛看中他的悟性,下一位真佛有可能是他。”岐渊不满的嘟囔着“可风水轮流转,当年晏复休,不也有可能成为真佛吗?” “住口!此等话岂是你能妄加谈论的!”问月君忍无可忍,怒斥道。 他给未央君递去一个眼神,希冀他能呵斥几句,但他始终淡淡的,既无欢喜也无忧。 “我难道说的不对吗!”岐渊天不怕地不怕惯了,梗着脖子道。 “闻人,我们走!”朽木不可雕也。问月君甩袖离去,闻人立马跟上。 “走就走,谁怕谁。”岐渊「切」了一声。可不过一会儿,又蹲到未央君身侧“未央君,你生气了?” 未央君失笑:“既怕我生气,又为何如此?” “我只是瞧不惯。”岐渊小声咕哝道。 “问月君一向如此。他是个知礼懂礼的。” “那敢情好,我也做个知礼懂礼的!”岐渊赌气道。 “瞧瞧。”未央君捏了捏他的脸颊“旁人还未说你什么,你倒生起气来。岐渊难道是不知礼不懂礼的吗?岂不是在说我教导无方?” “不是吗?” “牙尖嘴利!”未央君笑骂道“我是说不过你了。” “还不是未央君教得好!” “你呀。”未央君的语气里尽是宠溺“应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海生好奇地从岐渊的衣服里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两人,探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岐渊伸出一只手指,按着它的脑袋塞回衣服里:“谁准许你看的?” “何时放它离开?” “看心情。”岐渊晃动着身体,好似气消了一半。好一会儿,他抬头问道“未央君,我们可以把它养在摇光小榭吗?” 未央君但笑不语。 岐渊马上道:“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可这般便是拘束了它。” “那不算!”岐渊辩解“它现在回去,准会被它的大王活剥了!待到它足够强大,我自会放它离去。” “何时才算是强大呢?”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岐渊努力遮掩着海生的身躯。 “看来是非养不可了。” “您不喜欢?”岐渊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看啊,是岐渊寂寞了。” 本是一句打趣的话,岐渊却回答的相当认真:“九天之境无论如何为仙家之地,我本为妖灵,为何与妖亲近不得?”他又软下态度“求你了,未央君!” 未央君抚过他的发:“岐渊头一次与我有求,自然是答应了。” “你放心,未央君,我肯定能照顾好它!”岐渊信誓旦旦“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未央君无奈:“何时你为我添过麻烦?于我心间,我只愿岐渊随心所欲,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岐渊心里热热的。他甜丝丝的笑着,那股子开心,就连海生都能感觉到。 第二日,问月君冷着一张脸出现。 未央君揶揄他:“一夜过去了,还与一只小小的妖灵置气?” 问月君绷不住脸,轻轻叹气:“我是怕他那张嘴,迟早会害了你!” 未央君笑:“你此番便是杞人忧天了。” 问月君正待要说些什么,般若生接话道:“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因缘呢?” 问月君连忙行了一个佛礼:“奉莲童子说的极是。” 岐渊撇撇嘴。 “远山明接下来会向极寒之地前进。”般若生简单地向芊芊做过自我介绍后,说起正事“恐是九婴受了伤,需要养伤而为之。” “伏妖绳尚在九婴身上。” 般若生拨动手中佛珠:“你与伏妖绳之间可有感应?” 问月君似是意识到什么,连忙凝神,果然无所感应。 “既然远山明现身,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般若生道“若他与九婴会面,伏妖绳自然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这远山明,区区一介凡人!”闻人愤愤道。 般若生微微一笑:“他可非一般凡人。如此小瞧他,可会吃大亏。” 闻人慌忙道:“谨遵童子教诲。” 岐渊小声「切」道:“狗屁教诲!” 旁人没听到,但般若生的眼睛却看向他,岐渊可不怕,扬着下巴回看他。 般若生笑着冲他点点头,一行人向客栈外走去。岐渊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因为多了这些人,岐渊心情降落到极点。他不哼小曲了,走路也不蹦蹦跳跳了。 未央君捏捏他的耳朵:“怎的板着一张脸?” “无事。”岐渊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大声“就是不喜欢大家赶着去拍奉莲童子的马屁!” 闻人额角青筋不禁一阵暴跳:“你说什么胡话!” “不是吗?”岐渊不肯示弱“他一来你们都围着他转。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你们却夸赞他决策高明。依我看,此人虚伪的很!” 闻人面红耳赤,自知辩不过岐渊,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不过是嫉妒罢了!” “我嫉妒他?”岐渊哈哈大笑起来“若我为人坦坦荡荡,有人如此诽议我,我定不相让!” 般若生浅笑,道了一声佛号:“人人都像你这般,天底下的战争将无穷无尽。” 此番轮得岐渊哑口无言。 未央君笑出声来:“岐渊有所不知,奉莲童子最擅的,便是与人辩道。” “原来是嘴上功夫厉害啊!”岐渊阴阳怪气道。 般若生轻飘飘回道:“过奖,过奖。” 那种不爽的感觉再度落到岐渊身上。他望着般若生的背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偏在这时,般若生转过头,对着岐渊先是笑了一笑,再用一只手指拉下眼睑,竟是做了一个鬼脸! 此人,果真是虚伪至极! 7、沈聿安与未央君 他们脚程依然不快。沿途如遇佛堂,般若生还需得进去参拜一番。 岐渊心里愈加烦躁,越发觉得此人惺惺住 他们脚程依然不快。沿途如遇佛堂,般若生还需得进去参拜一番。 岐渊心里愈加烦躁,越发觉得此人惺惺作态。 “奉莲童子就是如此。”未央君小声向岐渊解释“虔心向佛。” 岐渊「切」了一声。 “是不是无聊得紧了?”未央君依旧是那般温柔。 岐渊点点头:“莫不是未央君有打发时间的法子?” 未央君轻摇纸扇:“和我来。” 由问月君与闻人陪着般若生,未央君倒落了清闲。二人沿着热闹的街市,走走停停,好不快活。 至于芊芊,她本是无信仰的,但经历了这些,内心难免有所波动。她跪在佛像前,眼睛里尽是苦楚。 “女施主为何而烦忧?”般若生虔诚的闭着眼睛,面容慈悲。 芊芊眼眶微红:“大师,我为自己的命道感到不公。我自幼双亲皆亡,受尽邻里欺辱。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又要被献祭给一只妖怪! 承蒙恩公搭救,得知自身不过是一只女妖的转世!试问大师,我如何能做到坦然处之?” “女施主。”般若生微微笑道“天道若要磨炼一个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芊芊姑娘比起这些,恐怕还差很远。” “天道为何偏偏待我如此?”芊芊此番话语中,更多的是委屈与不解。 “可能是要降大任于女施主吧。”般若生留下一记神秘的微笑,起身向庙宇外走去。 再看岐渊一手捧着一个糖包,吃的不亦乐乎,面对般若生的磨蹭,也不再计较。 如此这般,一天竟未走出多远。 只是这地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人寻了一处破庙,暂且住下。 岐渊这一天过得有滋有味,心里清楚他们不喜自己,便躲得远远的,叼着一根枯草,腿脚一晃一晃的。 “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芊芊问道。 “芊芊姑娘不必担心。”闻人安慰道“奉莲童子自有安排。” 岐渊在心里冷哼。般若生有什么主意? 他瞧着可不像是能找出远山明的。而且他们全身心信赖的奉莲童子,正闭眼诵佛,哪里顾得上普渡众生? 这么思量着的时候,怀中的海生忽然不老实起来。岐渊把它拎出来:“做什么?” 它畏冷一般的四肢蜷在一起,颤抖的幅度肉眼可见。 “你主子要来了?” 没想到听到「主子」这两个字,海生抖得更厉害了。 “看来是了。”岐渊情感不明的笑了一声“行,我去会会他。” 说着,他起身向庙外走去。 闻人问道:“去哪?” “解手。”岐渊懒洋洋地回答“怎么,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闻人脸红:“粗俗!” “说得好像你从来不如厕似的!” “你!” “闻人。”问月君皱着眉头。 闻人不情不愿的闭住了嘴巴。 出了庙门,岐渊将海生掏出来:“你家大王在哪,带我见识见识。” 海生哆哆嗦嗦的人立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忽然向一个方向跑去。 它记得岐渊的威胁,不敢跑太快,跑一段就停下来,回头望望岐渊跟上没有。 林子里站着一个清瘦的男子。他一身白衣,双手揣着,面容冷冷的。 海生看见自家大王,抖得更厉害了。 男子一看见海生,立马怒目:“没用的东西!” 他张大嘴,舌头竟有几尺长!那长舌头直接向海生卷去,岐渊上前一剑,险些将他舌头砍下。 “我当是什么,不过是傲因。”岐渊蔑视道。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傲因怒意更盛。 “傲因喜食人脑。”岐渊挑衅的指指自己的脑袋“不如你来试试?” 海生急了,连忙拽住岐渊的衣角,「吱吱」叫个不停。 “莫急。”岐渊掂着手中的剑“一会儿我便将你家大王的脑袋取下来,做个夜壶玩。” 话音落,岐渊化为一道利影,直冲傲因面门。 傲因也不是草包,那口如同深渊,喷出浓浓黑雾,被岐渊「刷刷」几道剑影,搅得尽数散开。黑雾阴魂不散,倏地化为实体,向岐渊的四肢袭去。 “雕虫小技!”还未靠近岐渊的躯体,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竟将它直接吹散! 傲因不敢再小看来人:“你是何人?” 岐渊冷笑一声:“你爹!” 说罢,再次向傲因攻去。傲因自知不敌,并不恋战,一边后退,一边从嘴里吐出大量黑色蝴蝶。 那蝴蝶身上沾着黏糊糊、湿哒哒的不明液体,并伴有浓浓恶臭,集体扑向岐渊。 岐渊毫不在意,速度极快得穿过那些令人作呕的蝴蝶,一剑削去傲因的脑袋。 「噗」的一声,蝴蝶化作一滩黑水。那脑袋和身体分了家,人却没死,嘴巴一张一合的哀求道:“小仙长,求您饶我一命吧!” “且慢且慢,我还没玩够。”岐渊提起这颗脑袋,慢慢悠悠的走向回去的路。海生急忙跟在他身后。 他一脚踢开破庙门,把傲因的脑袋扔了进去:“瞧瞧这是什么!” 傲因哪里见过这么多仙人,顿时上牙与下牙打起战来。 “傲因怎会出现在此处?”闻人不解。 岐渊道:“这便是海生的大王,远山明的走狗。” 没想到,他刚说出远山明这个名字,傲因的脸孔就开始膨胀,左边鼓起一块,右边鼓起一块,很快肿的看不出原本面目,面皮甚至都撑得薄了,变得亮晶晶的。 “糟了。”问月君急忙掐了一个诀,众人身边立刻竖起来一块无形的屏障。 恰在此时,傲因的脑袋炸了,一块块血肉飞溅出去,喷溅到屏障上,吓得芊芊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有意思,有意思。”远山明的声音回荡在破庙中“我的收藏品中,正缺这么一个小东西。” “呸!”岐渊正要开骂,般若生缓缓道:“正巧,小僧的佛珠,也缺施主的一颗骨头。” 在吵架这件事上,般若生只要一开口,绝对能把人气个半死。 “口舌之争,多说无益。”般若生又道“不若你我二人当面来谈,如何?” 远山明哈哈大笑:“那就看几位仙长有没有那本事寻到我了!” 这句话的尾音渐渐消散。再看问月君为个人竖起的屏障,早已被远山明那邪门的血肉侵蚀殆尽。 “这个远山明!”岐渊气愤道“叫我寻到,非得扒下他一层皮!” “好端端的,他怎会来?”闻人不解,眼神渐渐转到岐渊身上“莫不是和你有关系?” “这话着实好笑。”岐渊冷笑“我出门解个手,他非要找我的麻烦,怎么还是我的错?难不成,要我像你一样,乖乖的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你!” “对待远山明你是毫无法子,对待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闻人气的脸颊涨红,好不容易对岐渊升起的好感,也被他恶毒的言语消磨得一干二净。 未央君打趣道:“在言语方面,岐渊真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 “那是自然,向未央君学的。”岐渊马上接了一句。 未央君笑着摇头,丝毫不对岐渊逾矩的言语感到恼怒:“又该落了问月君的口实了。” 问月君无奈:“无端提我做什么?” 未央君笑道:“这不正应了你说的恶主刁仆?” 气氛一派融洽,凸显出般若生与芊芊的格格不入。 般若生自是不在意这些俗家事,芊芊却觉出些寂寞。 这种欢乐,却是从来没有属于过她。 玩笑话过,闻人道:“远山明如此嚣张,再不想些法子,九天之境都要被他藐视了去!” 般若生但笑不语。 “童子的意思是?”问月君看向般若生。 “自然是寻到他。” “然后把他做成你的珠串?”岐渊接话道。 般若生笑容更盛:“知我者,非岐渊莫属。” 看到岐渊吃瘪,几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此时,海生在岐渊怀里钻来钻去,十分不安。岐渊心情正不爽,立马按住它,恶声恶气道:“做什么!” 它从衣襟里露出脑袋,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放心吧,你们大王暂且无事。”岐渊盯着火苗“远山明留着你们,还有大用。” 天明,众人继续跟随般若生的脚步。 这一次,他走的都是林中小路,沿途无甚庙宇,自然也用不着朝拜。 突然,他停下脚步。 “童子何事?”闻人问道。 般若生注视着草上已干涸的鲜红血迹:“是人血。” 他一提醒,未央君也注意到:“九婴曾到过此地。” 芊芊害怕的发起抖来:“它……它吃人了?” 闻人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恐怕是的。” 岐渊嗅了嗅:“还有傲因的气味。九婴伤势未愈,这家伙肯定是帮着引诱未出阁的姑娘至此给它享用。” 芊芊掉了一滴眼泪,不知是害怕,还是为这不知名的姑娘。 忽的,林中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岐渊回头,一条草蛇向他们游来,他随手一剑挑了它的性命。 随着「啧啧」两声,林中响起远山明的声音:“真是残忍啊,它何罪之有呢?” 芊芊忍不住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又何罪之有呢?” “前尘往事,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一把子沙哑的嗓音,正是众人只耳闻过得晏复休。 “过了奈何桥,可不是忘了嘛!”岐渊语带嘲讽。 “岐渊!”罕见的未央君出声提醒。然而还是晚了,岐渊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击退,直直滑出去几尺才停下,嘴角不禁淌出一丝鲜血。 “主子讲话,哪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儿?”晏复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岐渊吐掉嘴里的血,发出重重的「呸」的一声:“你这个主子倒是有本事,不也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若是我出现在你们面前,怕是尔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周围的空气一阵扭曲,晏复休的灵气泄露,仅仅是灵气,便已叫众人感到心头一阵压抑。 紧接着,一个极其貌美的男子凭空出现。他蓄了长发,原本的慈悲面容也变得妖冶。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岐渊小声嘟囔着。 晏复休何等人物,这句话一分不差落入耳中。他略一抬手,未央君倍感不妙:“回来!” 「铮」!岐渊化作一柄剑,飞回他手中。 那剑通体乌黑,剑柄坠着血红的穗,便是岐渊的本体。 恰在此时,晏复休挥出的气流直朝面门而来。未央君拔剑神速,那气流被他拨到一边去,竟劈开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 “我当是谁。”晏复休轻蔑的一笑“原是剑仙沈聿安。” 千百年前,九天之境的未央君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就连仙帝也唤他「雪卿」。偏偏这人的佩剑却是相反的乌黑,难免不叫人印象深刻。 未央君抱拳轻笑:“剑仙不敢当,但求前辈赐教。” 如此不卑不亢的未央君,才是那个深得仙帝厚爱的雪卿——沈聿安。 作者有话说: 不要站错cp…… 8、并非白鹿 自打住进摇光小榭,未央君再未使过剑。 那令人艳羡的身姿,那清冷坚韧的脸孔,都在距离未央君远去,以至…… 自打住进摇光小榭,未央君再未使过剑。 那令人艳羡的身姿,那清冷坚韧的脸孔,都在距离未央君远去,以至于今日出战的未央君艳丽到真真叫人半分都挪不开眼睛。 不过眼下容不得他们几人轻敌——晏复休是何等人,岂是远山明之辈可相提并论的? 未央君主攻,问月君以仙术辅助,闻人竟cha手不得! 流光溢彩的仙术,间或伴随着未央君雪白的身影,好不美丽。 芊芊畏惧的躲到闻人身后。 “芊芊姑娘,莫怕。”闻人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慢慢的抬起头,不由惊叫出声—— 闻人的头颅,居然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和平时一样,对她安慰的笑着,根本未发觉自己的异样,看到她的神情,甚至还奇怪的伸手去拉她“芊芊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不要!走开!”芊芊惊恐的挥动着自己的手臂。这一眨眼的工夫,身边竟空无一人! 偌大的林子,一时之间只有她一人。她立即慌张的喊道“各位恩公,你们在哪?” 可惜无人应答。她害怕的后退着,脚踝冷不丁的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你们在哪啊……”芊芊正呜呜咽咽的哭着,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诵经声,眼前的景象也慢慢的变得清明。 她转头,般若生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旁若无人的诵着经。再看闻人,担忧的注视着自己:“芊芊姑娘,你没事吧?” 芊芊愣愣的摇了摇头。 “别担心,未央君和问月君很厉害的。” 神仙打架,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凡人指点江山?只能抱以信赖的点点头。 未央君的剑向来以快闻名,剑与人仿佛融为一体,这便是当初剑仙的由来。 他那一套逐海剑式,使出来宛若惊涛骇浪,一招接着一招,令人无暇接应。 如若是平常,闻人定当好好观赏一番。多么难得的机会! 未央君与问月君联手,又有奉莲童子助阵,试问整个九天之境,又有谁人见识过? 可眼下局势,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分神。 逐海剑式此次夹带狂风暴雨。波涛卷袭到晏复休面前,一张如同深渊般的巨口出现,是闻人的鱼身。 它一口将他吞入腹中,不消片刻,它的腹部开始鼓胀,直至整个身体炸碎成数片,化作纷纷细雨。 然而雨水还未触及草尖,刹那间冻结成锐利的冰柱,齐齐向晏复休射去。 他挥袖,半片袖子被割下,未曾想,那些冰柱里竟隐藏了未央君的身形! 如此虚实有加,料是晏复休,也不得不称赞妙哉妙哉。他手中多了一柄法杖,抵挡住即将刺入眼中的剑尖。挥杖反击,击中的不过是一波清水。 “九天之境能出此人才,是我晏某人轻敌了。”晏复休大笑。 未央君负剑而立,并不言语。 少倾,晏复休仅凭灵力铸成的身体,被分割成数份,渐渐消散。 他倒是不慌不忙,快要与周围树林融为一体的手臂缓慢抬起,手掌正对着芊芊所在的方向,缓缓握住。 芊芊忽感呼吸不畅,她捂着脖子,艰难的呼喊着闻人的名字。 “何必如此呢?”般若生叹息。 晏复休的残影集中所有灵力,势必要将芊芊扼死于此地,那只无形的手也渐渐有了实体。 可惜不消片刻,那只手上便布满经文,芊芊脚下的土地,盛开出一朵巨大的莲花。 众人的耳中,除了般若生的诵经声,一刹之间,周围安静如寂,无所闻。 一切趋于平静。 另一边,远山明从床上滚落,口吐鲜血不止。 傲因上前:“如何?” 远山明扶着床沿:“快走!” 而奉莲童子睁开双眼:“远山明可以一会。” 闻人喜:“童子已知晓那远山明的藏身之处了?” “自然。” 重新化为人形的岐渊跃跃欲试:“还待何时?速速前去!” “莫急。”般若生缓缓起身“我此次前来,倒不是为了晏复休之事。” “那你倒是说说所为何事?”岐渊直接问道。 般若生对他笑:“时机未到,天机自是不可泄露。” 岐渊不依不饶:“这是仙帝的意思,还是真佛的意思?”般若生不作答。 岐渊继续追问:“那我们还用不用继续调查南方小镇水怪作乱这件事?” 般若生道了一声佛号。 岐渊有些恼怒:“你倒是说话呀!” 闻人不禁道:“你这人好有意思,好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看是他有意思!这缄口三不言是作何打算?” “你闭嘴少多管闲事就是了!” “闻人!”问月君皱眉“过来。” “是。”闻人垂下脑袋。 未央君失笑:“岐渊,我问你,仙帝要我们调查的南方小镇真相为何?” 岐渊答:“不是晏复休的老手下九婴捣的鬼吗?” “所以仙帝要我们解决的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未央君耐心道“当前我们需做的,便是协助奉莲童子。亦或是说,这是仙帝指派给我们的第二件事。” “那他为何不肯讲?”岐渊气愤的指着般若生。 未央君忍不住笑意:“可能是觉得如此显而易见的事,不愿多说吧。” 般若生道:“知我者,莫过于未央君也。”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岐渊气坏了,可看到如此开怀的未央君,倒也释怀。 如若天天可以看到未央君如此,那么无论被多少人调侃,他都心甘情愿。 傍晚,几人走进一座城镇。因着周围有白鹿的传说,此城镇得名白鹿镇。 暂住一家客栈。店小二热情的走上前来:“几位客官,里面请啊!” 要了些饭食之后,未央君问道:“劳驾,在我们来之前,店里可有人退房?” 那店小二是个健谈的:“有的有的,是两个瘦高个儿,都为男子。一个脸白的吓人,另一个似笑非笑,总之古怪得很!” 未央君和问月君同时看向对方——是远山明和傲因。 “他们每天可出去?”问月君接着问道。 “出去的。”店小二给出了肯定回答。 “可知去了哪里?”闻人急忙追问。 店小二想了想:“这倒是不知。不过那个惨白脸倒是询问过我这附近有无河流。” “那附近可有河流?”岐渊来了兴致。 “有的。”店小二指了一个方向“栖鹿原上有一片林子,名唤松雪涧,那里就有一眼无名泉水。” “那地方有意思吗?”岐渊的兴致显然与正事无关。 “有的有的。风景自是美如画,倘若各位客官运气好,说不定能在那里瞧到传说中的白鹿王。” “白鹿王?”岐渊立马扯住未央君的衣袖“未央君,去瞧瞧!” “胡闹!”闻人蹙眉“你当我们是来游玩的?” “反正南方小镇的事已了,玩乐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说呢,奉莲童子?” 般若生微微笑道:“正巧,施主与小僧是一路,可与施主搭伴而行。” 岐渊气的直咬后槽牙。 几人分了客房歇息。 岐渊自然与未央君一处。一进屋子,他就禁不住抱怨:“可恶的般若生!处处针对我!” 未央君笑着摇摇头。 “未央君笑什么?” “笑你。”未央君点点他的鼻尖“孩子一般的。” 岐渊兀自一人生着闷气。 “奉莲童子一直这般。”未央君好笑的拉拉他的耳朵“莫和他计较。” “岂敢啊!他不和我计较就算好的。”岐渊嘟嘟囔囔地说道。 “岐渊,你未发现奉莲童子只对你一人如此?” 岐渊郁闷道:“莫不是因为讨厌极了我?” “非也。”未央君轻摇纸扇“是看重你这个人。” 岐渊一脸不可置信:“大可不必!” 未央君轻声笑起来。 第二日,奉莲童子果然带着众人向松雪涧行去。 “童子可是担心九婴藏身于此处?”闻人问道。 奉莲童子答:“九婴定于此地藏匿过。” 此地风景果然如店小二所说,是处绝佳的玩赏之地,但却人迹罕稀。 若是真有妖物作祟,恐城镇里的百姓们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应该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人家丢了闺女。”闻人道。 “若是有,昨日那店小二早就嘴快说了。”岐渊一脸鄙视。 闻人将头偏向一侧,懒得理睬他。 “看来九婴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问月君拾起附近的骨头,一看便知,是些小动物的。 芊芊忽然对般若生说道:“大师,可否替这些枉死的小动物祈福呢?” 般若生微微点头。 看着他坐在草地上默诵经文,岐渊不由奇怪道:“芊芊姑娘,你何时也信起了这些?” “那日与大师一起朝拜,心中顿有所悟。”芊芊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各位恩公,我已想好。若是能成功躲过此劫,我便落发为尼,常伴青灯。” “芊芊姑娘能有如此悟性,实属难得。”未央君赞道。 没想到这句话刚说出口,那眼泉水如同被煮沸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水泡,一道水柱「腾」的涨起,直直向芊芊袭去。 她发出小猫一般的尖叫,然而水柱还未近身,一头纯白的鹿从林中奔出。 它比寻常的鹿身形都要高大,且在阳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它用鹿角狠狠撞向水柱,一击便溃。只见它稳稳地落到地上,水润的大眼睛望向众人:“距离水边远一些。” “多谢。”未央君拱了拱手。 白鹿颔首,扭头奔向林中。 “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白鹿王?”闻人不可置信。他们的运气如此好吗? 岐渊嘀咕:“不就是一只白色的鹿吗……” 般若生的言语颇有深意:“那并非一只白鹿。” 说完,他的眼睛别有用意的看向岐渊。 “看我做什么!”岐渊不快道。 般若生收回目光:“就快要和远山明会面了。我们走吧。” 但岐渊总感觉般若生的话没说完。 并非白鹿,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你爱我,我却爱着他的那个他,出场了…… 9、又见白鹿 远山明与傲因行了一段路,终因内伤,暂且歇息。 这栖鹿原土地广袤,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加之远山明…… 远山明与傲因行了一段路,终因内伤,暂且歇息。 这栖鹿原土地广袤,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加之远山明受了些伤,九婴亦是如此,只得走水路,不然兴许还能快些。 一只小小的黑虫子飞到远山明的手背上。 “他们在向我们这里前进。”远山明对傲因道。 “还待何时?速速离去才是上策!”傲因急道。 “且慢。”远山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给他们些惊喜。” 这边,未央君一行人,步行于他们,不过是为了看看沿途风景,但芊芊毕竟肉ti凡胎,不多时便累了。她一向是吃得了苦的,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闻人不忍:“芊芊姑娘可是累了?” 芊芊连忙道:“不累的。” “歇息一下吧。”未央君体谅道。 芊芊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 几人席地而坐。芊芊有些渴,便到那处无名泉水汲水。纤纤玉手刚刚捧起一汪水,还未凑到唇边,一条黑色的尾巴倏地卷住她的上半身,将她拖入水中。 “是九婴!”闻人连忙化作原形,钻入水中追寻九婴身影。 “我也去!”岐渊也跳了进去。 那泉水清澈的很,且看上去并不深,但进入之后才发觉这里面原来别有洞天,难怪可藏匿九婴如此身形的妖物。 “你来做什么?”闻人分外嫌弃岐渊。 岐渊掐了一个避水诀,嘻嘻笑道:“没有我,你自己一个人能收复得了九婴吗?” 闻人脸颊一红:“少瞧不起人!” “岂敢呀!”岐渊嘴里说着,正事也没忘了干,但他在水里找了一圈,并未寻到九婴与芊芊的踪影。 奇怪,明明刚入水不久,这么短的时间内,它能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此时有古怪,需告知问月君。”闻人的尾巴一甩,一串小小的气泡迅速上升,浮出水面的刹那,化作闻人的形象:“问月君,九婴与芊芊姑娘皆不见了身影。” “周围可有异常?”问月君问道。 闻人先是在水下细细观察一遍,才回答道:“水下宽阔的很,我二人再去找寻一番。” “切勿鲁莽,万事小心为上。”问月君自是了解闻人,此番劝解全是冲着岐渊。 “我知晓了,问月君。”闻人的身影正要隐去,般若生唤道:“这串佛珠你且拿着。” 说着,他将手里一直拨弄的佛珠交与闻人的fen身。 他向他行了一记佛礼,身影化作水蒸气,飘散在阳光中。同一时间,水中的闻人鱼嘴里衔了一串佛珠。他丢给岐渊:“接着!” 岐渊捏在手里,好奇地摆弄着:“什么宝贝?” “奉莲童子的佛珠。” 岐渊立马一脸嫌恶,想要丢掉,被闻人好一顿说教,才不情不愿的揣进衣服里。 两人沿着这本不该存在的水域游了一圈,丝毫未发觉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怎么可能。”岐渊嘟囔着“说不见就不见。” 闻人忽然道:“来!” 岐渊游过去,顺着闻人的视线,看到水中凭空冒起一串小小的气泡。 因着太细小,若不是闻人不经意间看到,可能还无头苍蝇般的乱找一通。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闻人的身形瞬间涨大,变成足以抵御九婴的形态。 岐渊从善如流的爬上它的脊背,两人直直向气泡的方向冲去。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更加茂密的林子。对面的岸上站着三人,芊芊跪倒在他们脚边。 那三人也不是生面孔。惨白脸的是傲因,似笑非笑的应是远山明,正应了店小二的说辞。 至于第三人,则是他们今生今世见过一面再也无法忘怀的,晏复休本人。 芊芊一抬头,看到他俩,不敢出声,只泪眼汪汪地凝视着。 “芊芊姑娘!”闻人化作人形,急切的唤道“你无事吧?” “我……”芊芊还未说什么,便被远山明捏住下巴发不出声来:“急什么?” 虽未见过远山明,但他的声音岐渊和闻人是听过的。此人无疑是远山明。 没想到区区一个凡人,经历过这么多年月,依然如此年轻。 注意到二人的视线,远山明轻飘飘的抬起眼睛:“老相识了。” “你们到底有何用意?”闻人皱紧眉头。 “很简单。”远山明的指尖用力,将芊芊的脸颊捏得变了形“就是让你们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何必呢?”岐渊不禁道“她根本不是云冢。就算是,一次次的轮回转世,她也早已忘记千百年前的恩怨。” “忘记?说得好轻松啊。”一旁的晏复休忽然开口“不要紧,我会叫她一件一件想起来。” 闻人心中疑惑更甚。晏复休明明被真佛封印于长哀山下,怎会出现于此地?若真是封印被破,那又是何人有如此高深的修为? “待我杀了她,尔等有任何疑惑,我皆可一一作答。”晏复休缓缓向芊芊走去。 她已被远山明反扭手臂,动弹不得,只有无助地摇着头,哀求道:“求求你……” 岐渊看不下去,一阵风似的,眨眼便到晏复休眼前。 “岐渊!”闻人大惊。晏复休是何等人物? 现今一切不明,贸然冲上前去,很可能芊芊未救下,自己的道行也被毁。 如此快的剑在晏复休眼中却宛如慢动作。他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了岐渊的脑门一下。 这一下如同撞到石壁,岐渊整个脑袋「嗡」的一声,身体也随之向后飞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手肘撑地,「哇」的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晏复休不慌不忙地说道:“一个一个来,等下就料理你。”他的手掌温柔的放到芊芊的头顶“先陪你,好不好?” 她害怕的浑身颤抖:“如果……如果你杀了我,能不能放过他们?” 晏复休像是没听清:“什么?” “他们是无辜的。”芊芊闭住了眼睛,似是不忍。 这一幕不知哪里刺激到晏复休。他冷笑一声:“无辜?这世上无辜之人众多,你能一一拯救吗?你依然伪善的令我想要发笑!” 说着,他的手指渐渐拢紧,芊芊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咬住嘴唇,无论多痛,她都不愿喊叫出声。她心里隐隐想着,不能叫这个黑衣男子得逞。 “什么人在那?”熟悉的声音。紧接着,白色的鹿角探了进来。是那头白鹿。 “快走!”闻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怒喝一声,隔在他们之间的泉水猛地涨起一根水柱,袭向晏复休等人。 只见晏复休轻轻抬手,一挥衣袖,用以隐藏岐渊身形的水柱刹那之间化作蒸汽,他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他眼前—— 他们是想效仿未央君和问月君,无奈这点把戏在晏复休眼里根本不够看。 “这人留具尸体给你,无碍吧?”晏复休询问道。 远山明立马恭敬地回道:“无碍。” 他眼中周身均无无杀意,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到,眼下这一刻,他是要将岐渊打回原形! 消散的水蒸气再次凝结成实体,是闻人巨大的鱼身。他张开巨口,内里竟然一圈一圈,全部是尖锐的牙齿。 他那一口,明显是要生吞了晏复休。岐渊在一旁配合着闻人,发起进攻。 晏复休不是一个多话之人。他抬起手指,潇洒的向左边滑动,两人的胸口俱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纷纷跌落至岸边。 岐渊和闻人受伤不轻,岐渊人形不稳,闻人则直接被打回原形,在草地上艰难的摆动着鱼尾,嘴巴因缺氧一张一合。 不用晏复休多说,远山明和傲因自动向闻人和岐渊走去,看样子是要斩草除根。 岐渊眼疾手快,抓起闻人,扔进水中。 “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它?”傲因挑挑眉。 岐渊笑了一声,从怀里拽出瑟瑟发抖的海生:“你在它身上留了东西吧?不然怎么能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傲因还要说什么,被远山明拦住:“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一个死人罢了。” “你们要杀这几人与我无干,但请不要在我的林子里动手。”白鹿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晏复休完全不理会白鹿的话,手指渐渐用力,有鲜血顺着芊芊的额头流下。 白鹿微微叹息,它抬起蹄子,奔跑的过程中化作举着三叉戟的男子,向晏复休刺去。 “你们怎么会选择这个地方?”晏复休挥挥手“苍蝇这么多。”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卷起好几道风刃。男子身形灵活,变为白鹿的形态,灵敏的躲避开风刃的攻击,从晏复休的脑袋上一跃而过。 “你去帮魔君,小小剑灵,我来对付。”远山明对傲因道。 傲因点点头,加入战局。 不知晏复休施了什么法,芊芊只能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看着眼前的情况干着急,却毫无办法,只得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着曾听般若生念过的经文。 这一举引来勃然大怒:“修仙论道,当真于你如此重要?” 杀心四起,晏复休手指更加用力,强烈的灼烧感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抬手一看,指尖被烧得焦黑。 从岐渊的衣服里,奉莲童子的佛珠慢慢升到半空,一片佛光普照,他的诵经声渐渐响彻整片林子。 原来竟有如此妙用。 佛光中,奉莲童子的身形现了出来。 “你想效仿真佛吗?”晏复休讽刺的笑着。 奉莲童子并不多言,伸出五指,压向晏复休。 周遭气压倏地降低,晏复休脸上神色终于有了松动。然而一切为时尚晚。 那宽大的,泛着金色佛光的手掌按压到他身上,他立刻发出惨叫,刹那间化作黑色的轻烟。 远山明和傲因见势不妙,正要逃遁,被奉莲童子的佛珠捆到一起。 “我说过我的佛珠正需要你们。”他的笑容一向温文,莫名两人从中瞧出恶意,刚要开口,发现嗓子完全无法发声。 说完,奉莲童子的形象缓缓消散。 男子又化为白鹿形,站在那里,见岐渊从草地上爬起,似是无事,便打算离开。 可岐渊着实在意般若生说过的话,忍不住问道:“你是白鹿王吗?” 白鹿颔首:“你认识我?” 岐渊摇摇头,好半晌又道:“谢谢你。” “没关系。”白鹿说完这句话,转身钻入林中。 岐渊不会卜算之术,但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10、孽缘 这一次,闻人伤的很重,暂时不能恢复人形。 问月君凝结了一个小水球,刚好够闻人在里面游动。 …… 这一次,闻人伤的很重,暂时不能恢复人形。 问月君凝结了一个小水球,刚好够闻人在里面游动。 他别别扭扭的对岐渊道:“多谢。” 岐渊故意装作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刚刚怎么晏复休就没掐死你!”即使鱼的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但在场的所有人也能够感到,闻人这是羞愤难当了,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远山明和傲因就不那么好受了,听到自家主子被他们这么随随便便提起,心里不爽,可口不能言。 众人只当这两人是透明的,先行查看芊芊的伤势。 她的头皮破了一大块,不少头发被生生拽下,鲜血汩汩的流淌。 这是晏复休留给她的伤,算是一种印记。就算本领高强如般若生,也只能令血止住,疤痕却是要陪伴她生生世世了。 来世若是她再于世间行走,晏复休去寻她,茫茫人海中,一眼便能确认她的影踪。 般若生自然要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讲与她听,熟料她根本不在意,只感激的哭着下跪:“谢谢各位恩公,又救芊芊一命!” “这次应是多亏了你。”般若生轻摇了摇头。 芊芊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多亏了你诵经,佛珠感应到了,我才有机会闯入这封印。不然晏复休的阵,岂是我辈可入?”般若生颇有些感叹的意味。 原来为了杀掉芊芊,不止水中有封印,林子中也有。可见晏复休之心细与决心。 “这白鹿王本事不小。”岐渊讲述着方才的战局。他一向有话直说,绝不会为了凸显自己而遮掩了旁人的光彩。 “你可知周围的城镇将白鹿如神般香火供奉?长此以往,他早已是半仙之体。”未央君解释道“若是有缘再见,该是好好感谢一番的。”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般若生别有用意道,再加上他嘴角那一抹笑,令人心中怪异不已。岐渊本就不喜他,这种感觉现下愈发明显。 “奉莲童子,晏复休为何会出现于此地?”问月君问道。这也正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小僧正为此事而来。”般若生道“接下来的路,可能小僧就要与诸位分道而行了。” 听闻般若生终于要和他们分开,岐渊心中大喜:“你去哪?” 他本以为按照般若生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讲的,但没想到他缓缓道来:“时日久了,封印之地恐有所松懈,才会造成如今晏复休灵气泄露,借九婴之身加害芊芊姑娘之事。真佛派我下凡,加固封印,顺便点化云冢转世。” 点化芊芊?众人疑惑的看向芊芊,她也不明所以。 “当年晏复休与云冢论道。”提起往事,般若生的语气也有些唏嘘“当时传闻,云冢乃晏复休命中一劫,只要度过此劫,往后便可得大道。” 现在看来,晏复休是没能度过此劫。 远山明表情明显是在冷笑,奉莲童子解除了他的禁锢:“你有何话要讲?” “你当真以为二人只是论道?”远山明目光灼灼的盯着完全呆愣住的芊芊“云冢当年的风情,哪是你们可以想象到的?她对情爱一事明明懵懂一无所知,却又异常的娇媚。莫说是魔君,当今世上,难有男子可以对她做到不动情!” “好没意思的话!”岐渊哼了一声“他自甘堕落,反而还要怨怪起别人来?” “你知道什么。”远山明低低地笑了起来“当初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可惜无论恨也好爱也好,这个人全然忘记了。” 他一字一句的问着芊芊:“「若君身死,妾亦相随」你还记得吗?” 芊芊自然一脸茫然。 “世人多凉薄!”远山明「呵」了一声。紧接着,他与傲因的身体皆开始急剧萎缩,竟是让他逃脱了! “该死!”岐渊气愤的奔过去,草地上只留下一颗佛珠“还是让他跑了!” “无碍。”般若生不以为意道“这么个脱身法,他需得好好休养生息。” “九婴……是死了吗?”闻人突兀的问道。 般若生点点头:“是。小僧猜测,它可能吸取了一部分晏复休的灵气,每日吞食女子,在水中修行,只为使身体能够承受晏复休的灵识能。” 他低下头,注视着依然没有起身的芊芊“事已至此,女施主,可愿随我一同修行?” 芊芊受宠若惊:“我……我也可以吗?” “大道无形,自然人人都可。” 度过这么多时日,芊芊终于露出一记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愿意!我愿意!” 般若生带着芊芊告别了他们。 临行前,他低声对岐渊道:“白鹿王是你与未央君之间的劫数。” “哦。”岐渊随口应着。 看他满心满眼,俱是对自己的不耐烦,般若生也不再多说,只微微一笑:“望你珍重。” “瞧这人。”岐渊把海生从衣服里提出来,放到肩头上“拽着酸文,我就不愿搭理他。” 海生没吱声。 “还想着你的大王呢?”岐渊戳了戳它的肚皮“他用你当引子,末了还脚底抹油把你撇下,想它做什么?以后由我罩你,一样的。” 也不知道海生小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它默不作声的钻回岐渊的衣服里。 完成仙帝的旨意,一行人打算回去。 尝了人间自由自在的甜头,岐渊千不愿万不愿这么早受到拘束。 问月君只得带着闻人先行回去复命。 没了碍眼的人,岐渊心里好不快活,连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问月君未招惹你,你怎的那么不喜欢他?”未央君故意逗他。 “岂敢啊!”岐渊绕着未央君慢慢踱了一圈“我只是太喜欢未央君罢了。” 说罢,他故意嘻嘻的笑着。好在未央君心情不错,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松雪涧果然名不虚传,景色宜人,风景秀丽。岐渊大有一副流连忘返之态。 夜间,月光撒在无名的泉水上,像是为它蒙上一层薄薄的纱。 两人有意在此停歇,正走到附近,忽听到泉水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凝神一看,水中站着一个曼妙的人,整个人散发着银色的光辉,虽身不着一物,但却没有半分阴秽之感。 岐渊马上认出此人:“白鹿王?” 他闻声回头,不出所料,正是白日里的那名男子。 “你们还没离开这里?”白鹿王的眼睛十分清澈,与这明月,泉水,似乎就要融为一体般。 “景色甚美,不忍离去。”未央君答道。 白鹿王冷冷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手臂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擦伤,应是与晏复休过手时留下的。 岐渊忍不住道:“你这人好没礼貌,连件衣服都不穿。真不知臊!” 白鹿王淡然道:“你既然都不知羞的盯着别人洗澡,我又为何要替你感到害臊?” “你……”岐渊气不过,欲理论一番,被未央君拦下:“既然都被公子如此认为了,那么在下斗胆问一下,公子姓甚名谁?”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男子轻笑了起来,半晌才答道:“没有姓甚名谁,唤我卿潇吧。” “不知是哪个卿,哪个潇?” “卿本佳人的卿,潇潇洒洒的潇。”卿潇看向未央君“你呢?” 未央君迟疑了一下,接下来,竟是缓缓道出了自己的俗家名:“沈聿安。” 未央君看着卿潇的眼神充满了探究与好奇,岐渊的心莫名的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他感到有什么即将离他远去。他急忙拉住未央君的手臂:“未央君,这不好玩,我们赶紧回去吧!你不是还答应要给我亲手做一个糖人吗?” “不急,过些日子再说。”明明未央君的表情、语气均与往日无差,但岐渊就是知道,他可能永远也等不到这个糖人了。 卿潇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慢慢的清洗完自己,才化为鹿形跳上岸。 “刚才都看够了,现在才化成鹿遮掩,未免有点太晚了吧?”岐渊挑衅道,模样像极了维护自己地盘的小兽。 “你披着那副人皮,不累吗?”卿潇只用简单的三言两语,却能叫岐渊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本为妖灵,算不得仙。能有如今造化,全依托未央君。器物化灵,最是艰难,却被卿潇说成这般模样。 “你知道个屁!” “我的确不懂你们仙人之间。还是尽快回九天之境吧。”卿潇淡淡道“那里比较适合你们。” “你怎知九天之境就无烦恼呢?”未央君摇着纸扇,话语如同叹息。 “若真有烦忧,为何人人都想得道成仙?”没想到卿潇很是认真的在思考未央君的话。 未央君眸子一亮,一人一鹿,聊得倒是畅快。只是苦了岐渊,他丝毫cha不进他俩的对话,不由闷闷的坐到一边,用岸边的小石子打着水漂。 海生将脑袋探出,望着岐渊不甚愉快的脸,轻声叫唤起来,似是在安慰他。 岐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他注视着倒映在泉水中的自己,头一次为自己化形不像白鹿王那样动人感到遗憾。当初,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要选择这幅皮囊呢? 几日后,二人回到摇光小榭。再一次呼吸到这里的空气,岐渊的心情又有了全新的变化—— 先不管这地方规矩多不多,只要摆脱了讨人厌的白鹿王,就是一个好归宿! 这些时日,也不知未央君与白鹿王哪里投了缘,二人相见恨晚,岐渊从未发觉未央君原来是如此多话之人!可惜却不是对他。 那个时候,他真的说不清看到这种场面的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于他而言,未有灵识前,自己只是一把剑,日日夜夜守护在未央君身侧。 有了灵识后,第一眼见到的是未央君,长久以来陪伴的,还是未央君。 说是主人,其实更像是亲人、家人。他想象不到,一直以来平稳的生活被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打破,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他也不能接受他和未央君之间,夹杂着一个卿潇。 不过现在好了,九天之境可不是谁人都能登上的,见不到白鹿王,未央君也会变成以前的那个未央君了吧? 岐渊心里喜滋滋的,殊不知一切正在悄然改变。 11、三人 九天之境灵气浑厚,海生只待了短短几日,便感觉自己修为大有精进。 即便如此,岐渊还是诸多怨言! 九天之境灵气浑厚,海生只待了短短几日,便感觉自己修为大有精进。 即便如此,岐渊还是诸多怨言:“你是不是偷懒了?我怎么不觉得你进步了呢?” 比起以往,环境自不用提,海生已经使出了一百万分的努力,可在岐渊眼里还是不够看。 “你一天没令我满意,我就一天不让你化形,也不让你离开。”岐渊任性道。 “何必呢?”未央君不知何时走进来,叹息道。 岐渊丝毫不在意未央君说了什么,开开心心的迎上前去:“你回来啦,未央君!你去什么地方了,怎么没有带上我?” 出去行走不佩剑,若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岐渊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职责。 “你束缚了它的自由,可知它是否心甘情愿?” 未央君没回答岐渊的疑问,依然接着上一句话说。他对待岐渊,从未有过如此疾言厉色,岐渊一时呆愣住:“可是外面有人为难你,未央君?” 未央君微微怔住,半晌道:“并没有。” 海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立马瑟瑟发抖的缩在岐渊的胸口,愈发不敢探出头来。 “海生也想留在这的。”岐渊直接替海生做了决定。说完又觉得不妥,戳了戳藏在自己衣服里的海生,然而它不声不吭,一动不动。 “它有点腼腆。”岐渊嘴硬道。 未央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看他这副神情,倒不像方才那么吓人。岐渊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过去:“未央君,你不和我生气啦?” “岂敢啊。”未央君正待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动作戛然而止。 岐渊没发觉这小小的异常,还对未央君讲着自己带海生修行的种种。 未央君似听非听,眼睛望着层层叠叠的云朵,脑子里想的,绝非是岐渊想听到的。 第二日,未央君又不见了踪影。 比起爱玩爱闹的岐渊,未央君有如此行为着实令人感到稀奇。 不过是现在的岐渊有了海生,否则定要纠缠着询问未央君的去向。 “昨天怎么不吭声?”岐渊怨怪道“害我好生没面子!” 海生耷拉着脑袋,一副懊丧的模样。 “行了,我知道你是害怕,是担忧。但你放心,未央君决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岐渊拍着胸脯向海生保证“不过若是你再化形,可千万别再是那副鬼样子!” 想起海生之前的容貌,岐渊就不禁嫌恶的撇撇嘴。 “像未央君那般风度翩翩有些难度,最起码也要像我这样吧!你之前那副尊容,我只能想到猥琐一词。” 海生被他说的,愈发无精打采。他还以为自己的形象很好呢…… 有了海生作伴,岐渊总算未到处惹事。 只是在摇光小榭多有些无趣,几日下来,岐渊便不愿再看海生修行,稍微得了空闲,就带着他四处闲逛。 只是没什么地方可去,海生身上妖气太重,若是被发现,便是自讨麻烦。 唯一的去处只剩下初入九天之境,天门内那一大片茂密的林子。 里面妖兽众多,修仙之人多爱去那处驯服一两只妖兽。或当坐骑,或当战力。 那些修仙的凡人,自以为入了九天之境的门,有了天大的本事,但往往会被林子里的妖兽戏耍一番,甚至丧命。 仙帝倒是不在意,遇到这事,通常会讲这是成仙的最后一道试炼。 若是将海生放在此地,不出半柱香,它就会被啃食得一干二净。 “我若是不在,你千万不要一个人贸然跑进来。”岐渊叮嘱道。不过谅是给它一百个胆子它也不敢。 林子里称不上什么风景,遮天蔽日,光线极差,偶有一两声鸟鸣聊以慰藉。 “旁的地方也去不了。”见识过凡间,九天之境一成不变的景色只会令人觉出乏味。 岐渊生怕海生腻味了,解释道“你身上的味道太重。稍一凑近,便知你是妖。” 他与闻人待在未央君、问月君身侧良久,身上属于妖的气味早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没有一定的修为,恐怕都难以看出二人的真身。海生若想如此,不知要在九天之境修习多久。 “林里有条河,鱼可肥硕,一会儿捉给你吃。”这地方算是三不管地带。出了天门,外面便是凡间,需得仙帝旨意,才可踏出。 海生蹲在岐渊的肩上,越靠近河边,越能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喁喁私语。 其中一人的声音很是熟悉,岐渊立马停住脚步,躲藏在一棵树后。 他的心跳的很快,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可又控制不住拨开树叶,悄悄望去。 果然是未央君。他身边站着的……岐渊不禁瞪大了眼睛,居然是白鹿王! 这家伙阴魂不散的!他来找未央君做什么? 可惜岐渊一个字也听不清,只看到未央君侧着头对他笑,那笑容明明是他专有的,怎么能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相识几日的人? 岐渊气愤极了,想要上前理论,却又怕未央君冷下一张脸来。最终,他还是选择什么也没看到,默默的离开了。 将近傍晚,未央君回来了。 岐渊明明有很多话要问他,但看到他的脸时,一切又说不出口。 “今日海生修习的如何?”未央君心情不错,主动问起海生的事。 “海生很有天分的。”提起海生,岐渊也不再闷闷不乐,侃侃而谈起来。 未央君对岐渊说的话一一点过头:“待到它小有所成,便让它回去吧。” 一听未央君又让海生回去,岐渊就有些不高兴:“好端端的,未央君提这事做什么?” “你该还它自由。” 岐渊嘟嘟囔囔道:“我听不懂什么自由不自由的。” 未央君微微叹息。 “真要是有那一日,我自会问海生愿不愿离开的。它若是想走,我也不会强留。” 岐渊不愿见未央君的眉头蹙起,立马道“只是未央君莫再说这话了,怪让人伤感的。” “你还懂得伤感?”未央君哭笑不得。 “那是自然。”岐渊有些小小的得意。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未央君的语气十分感叹。 “这话只对旁的人生效,咱俩可不作数。” “为何如此说?”未央君作倾听状。 岐渊自有一套理论:“你忘了,未央君,我是你的佩剑啊!哪有人出门不佩剑的道理?” 没想到岐渊是这个回答,未央君不禁笑出声来:“有道理。” “未央君你到底是怎么了?”岐渊担忧的望着他。心里却想着,莫不是白鹿王和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此时此刻绝不是最佳时机,但话已至此,未央君还是说出:“若有一日你我终将分开,岐渊,你该如何处之?” 这件事是自打岐渊有了灵识,可以独立思考后都未想过的。 他怎么会和未央君分开?未央君年少因剑术高超而名扬天下。 逐海剑式,岐渊剑,俱是他的象征。时至今日,未央君怎会舍下这些? “不会分开的。”岐渊固执的摇着头。 “只是一种假设。”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岐渊提高了声音,有些恼怒未央君总想着离开一事,明明此前都不会这样,当下便口不择言道“是不是白鹿王教唆的?我看他就是想骗你离开!” 未央君无奈:“此事与卿潇无关。” “那为什么自遇见白鹿王后未央君总想着分开一事?”岐渊十分不解“先是让海生走,再是让我!” 未央君盯着岐渊,他第一次感觉到,岐渊虽是自己的佩剑,但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若是能恢复自由身,你想去做什么?”未央君认真地问道。 岐渊以同样的态度回答他:“何谓自由?未央君又知我现在不是自由的?于我而言,我只想跟随未央君,你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相伴如此长的时间,未央君于今日,才真正知道岐渊的心意。 “岐渊,我问你,若我离开九天之境,你愿意同我一起吗?” “离开九天之境?”那不就是做凡人,或是为妖了吗? 未央君能习惯那样的生活吗?岐渊暗自担忧着。不过自己跟着他,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乱,于是一口应下“自然!只是……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栖鹿原。” 一听这地名,岐渊马上就不愉快的嚷嚷道:“为什么要去那?天大地天,难道就没有容身之处了吗?” 未央君不语。 岐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偏偏要和那白鹿王在一处,他到底有哪里好?” 关于这一点,未央君对岐渊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他只简单道:“莫要使小性子了,岐渊,往后我们是要生活在一起的。” 岐渊不同意:“和他一起生活做什么?我看到他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未央君只得又是一阵沉默。 “未央君下凡一事,仙帝会同意吗?”岐渊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此事定不会简单的如意。”这件事同样令未央君头疼不已。 “没关系,无论多难,我们都会一起度过的!”岐渊扬起明媚的笑脸。 听完两人对话的海生很是忧愁。他们二人要为妖,可海生本就是妖,它好不容易可以到九天之境,自然是不想再回去。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岐渊便开始着手准备。目前他也没什么可处理的,唯有自己带上来的海生。 不用海生说,岐渊也知它不愿离开。 “那天那片林子,就是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岐渊一边看着海生修行,一边说道“我要是走了,你就去那。” 海生停下,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注视着他。 “你好好修行,那地方,绝对比你在下界待着强。”岐渊趴到它面前“若是能碰见个好人,你跟了他,说不定会有更大的修为。” 海生急忙给岐渊作了好几个揖。 “不用谢我,这是你的造化。”岐渊笑弯了眼睛。 但……一个疑问浮上岐渊的心头——栖鹿原真的是他的好去处吗? 12、堕妖 既然确定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带着岐渊,未央君便带着他同卿潇见了一面。 “我们单独讲几句话。既然确定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带着岐渊,未央君便带着他同卿潇见了一面。 “我们单独讲几句话。”卿潇淡淡道。 林中空余两人,岐渊十分警惕的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九天之境,如岐渊这般的唤妖灵,其实不过是一只妖。这样的妖,不说栖鹿原,整个凡间都不知有多少。 “你为什么要跟着聿安一起下界?”卿潇问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岐渊梗着脖子道“未央君去哪,我便去哪!” 听闻这回答,卿潇轻轻的笑起来。他一向是桀骜的,极少露出笑颜,但他一笑,却是连天地都要失了颜色的。 他冲着岐渊挑挑眉:“你知道他为什么宁愿下界为妖,也不愿在九天之境做仙吗?” 这可难不倒岐渊,他立马答道:“自然是因为未央君不喜被束缚。” 若不是因此,未央君怎会甘愿沦为名不见经传的小仙? 卿潇点点头:“这是其一,还有其二。” 未央君的事,竟然还有岐渊不知道的? 看到岐渊迷惑的脸庞,卿潇便明了:“看来聿安没有告诉你。” 左一个聿安,右一个聿安,好生亲切! 他唤着未央君的俗家名,可岐渊一次也未唤过。他莫名畏惧着卿潇接下来的话,可又万分好奇那究竟是什么:“告诉我……什么?” “他喜欢我,所以愿同我长相厮守。”卿潇语带讽刺“你跟着我们一起,又算是什么?” 岐渊一时之间怔楞在原地。好半晌才说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听不懂。” 卿潇也不急着解释,只是道:“这样吧,你回去先好好想想。若你真愿同我们一起生活,我便当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也无妨。” 他可以做未央君的友人,如问月君那般? 这连一炷香时间都未有的谈话,简直颠覆了岐渊所有的观念。 他很单纯,从未接触过情情爱爱。当初他们讲晏复休与云冢的故事,他听了,其实一知半解,只道是晏复休执念太深。而究其为何有如此深的执念,他从未思虑过。 一路沉默。脚刚触到摇光小榭的土地,岐渊耐不住,问道:“未央君,你就不好奇白鹿王与我讲了什么吗?” 未央君笑:“岐渊不必事事都与我说。” 这话是有道理,可岐渊就是生气,偏偏表达不出自己的气愤。 最后,他只能赌气的全盘托出:“白鹿王告诉我,你喜欢他,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未央君没有否认:“是的。” “那你喜欢我吗?”岐渊急忙问道,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与小心翼翼。 未央君给予同样肯定的回答:“自然。” 那一点点不开心立马烟消云散。岐渊愉快的决定:“那我也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未央君!” 天真如他,根本不知未央君对他的喜欢和对白鹿王的喜欢怎么能是同一种? 白鹿王,那是他未来将要相伴一生的爱侣。至于岐渊,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兵器。 “过几日,我们便去与仙帝讲清楚。”岐渊坚定道“无论受何种处罚,我都和你一起!” 眼见离去的日子逼近,岐渊心里清楚海生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它一人在九天之境生活。 短时间内提高灵力岐渊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他只得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喂食给它。 “好好照顾自己。”岐渊拍拍它的脑袋。 海生急得很,吱吱呀呀的叫着,岐渊听不懂,一挥手,海生终于能够开口讲话。 “莫要跟着他们下界!”海生急切道“他们是一对好鸳鸯,你跟着去了算什么?” “什么鸳鸯不鸳鸯。”岐渊心里美滋滋的“你没听到吗,未央君讲他喜欢我!” “哪里是喜欢呀!”海生几乎要跳起来“他们拿你当剑使!” 岐渊乐了:“废话!我本来不就是一把剑吗?”他目光炯炯“这一生若能当一把好剑,名剑,也算是值了!” 海生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虽说岐渊本领高强,可年年月月日日在九天之境待着,根本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不懂尔虞我诈,不懂情情爱爱,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就算它磨破嘴皮子,他也未必能够听懂。说起来,竟还没有它一只普普通通的妖懂得多! “你的恩情,我记得了。”海生认真道“我一定会报答你。” 岐渊无所谓的摆摆手:“用不着。本来就是我一时兴起。你只要能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海生不听他这些,固执的对他深深的揖了一揖。 它身上妖的味道太过浓重,独自一人行动绝对不可。岐渊心里打算着,待他们经过那片林子时,他就把它放到那。 几日后,未央君带着岐渊向仙帝辞行,二人销去仙籍,便真是下界为妖了。临行前,他询问岐渊:“可将海生安置好了?” 岐渊隔着衣服拍了拍海生的身体:“没问题。” 二人踏入宝殿,仙帝与众仙家皆在此。 “许久未见雪卿了。”仙帝乐呵呵地问道“近来可好?” 未央君行了一礼:“臣此次前来有一请愿。” “说来听听。” “臣愿革去仙籍,下界为妖。” 此话一出,宝殿哗然。 仙帝的笑容变淡了:“雪卿每次面见孤,总是要扫孤的兴。” 未央君不语,只是头垂的更低了。 “众卿家说说,孤待雪卿如何?” 殿内一片议论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岐渊不愿他们议论未央君:“就是因你们如此,未央君才不愿与你们一处!” 仙帝摆手制止那些仙家们,颇有兴致的看向岐渊:“这不是雪卿的剑灵吗?” “正是。”岐渊不卑不亢。 “小剑灵,孤问你,你希冀孤如何对待你的未央君?” 岐渊从来不知道客套二字如何写:“自然是放他走,让他去做他愿意的事,开心的事。” 仙帝不住点头:“有道理。那——雪卿你是如何想的?” 未央君依旧是沉默以对。 “你看,如了你的意,未免对众卿家忒不公平。不如你的意,孤又不愿雪卿委屈。”仙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事,着实难办啊!” “臣自认负了仙帝重用,全凭仙帝处置。” “好。”仙帝抚掌“既然如此,那孤也不为难雪卿。剔一段仙骨,兹要是能踏出天门,孤便既往不咎。” 话音落,一道流光闪过,未央君立刻单膝跪下,有汗滴从额角流下。 “未央君!”岐渊惊呼一声,急忙扶住他。 “无碍。”未央君惨白着一张脸,对岐渊安慰的笑笑“走吧。” 向仙帝告退,未央君强忍着刺骨的疼痛走出宝殿。到了殿外,他再也无法忍耐,一口鲜血霎时吐出。 “未央君!”岐渊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的呼唤着。他的印象里,从未有人能伤的了未央君。即便是晏复休,未央君也没叫他从身上讨了便宜。 “莫慌,岐渊。”未央君拍拍他的手“你当这天门,是那么好走出的。” 仿佛为了印证未央君的话,问月君与闻人俱挡在二人面前。 “是仙帝派你们来的吗?”未央君似是早有所料。 “别傻了,未央君。”问月君不忍“仙帝压根就没打算让你离开。” “我知道。”未央君笑。 岐渊和他同心,立时戒备的拔出剑来。 这一场面何尝不是在刺痛着问月君的心? 不久之前,他们的剑刃还对着同一敌人,不久之后,昔年好友,竟拔剑对准自己! “你意已决?” “我意已决。” 问月君明了,一阵清风拂过,他明月般的衣袍被割断,随着这缕清风飘荡。 “今日我未曾见过你。”问月君背过身去“往后,你我也永不相见。” 未央君向他的背影拱了拱手。 岐渊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未央君,慢慢走远。仙帝剔除的是他的一段腿骨。 虽外表不显,但往后他再不能正常行走。多狠的心!他明明知道高洁如未央君,怎会容忍自己成为一个跛子? “闻人都没理我。”他不想未央君太难过,故意在行走的过程中聊些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 “这是仙帝的旨意。”未央君低声道“我们这一路不知要遇多少阻拦。岐渊……” 不用想也知未央君又是要赶自己,岐渊打断道:“仙帝好狠的心,竟要问月君来阻拦你!” 他一眼就看穿他的小把戏:“岐渊,不如我们也当做未曾相见。” “不好。”岐渊一口回绝“我见过未央君。我睁开眼的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未央君!不能相伴未央君左右,我宁愿碎成齑粉!” “莫说傻话。” “我不说可以,但未央君以后也不许说。”岐渊认真道“我对未央君的真心,天地可鉴。” “好一句天地可鉴。”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春、夏、秋、冬四位仙子飘然而至。 夏仙子娇俏的指着岐渊的鼻子:“你这小剑灵,说起话来,真不害臊!” 岐渊不服气,正待要还嘴,被未央君拉住手臂——这是未央君第一次制止他。 “四位仙子。”他待她们依旧彬彬有礼,可她们却不那么友好了:“行了,收起你那套吧!仙帝有旨,令我们四姐妹在此地绊住你二人。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未央君,请吧。” 岐渊立刻紧张起来。 这四位仙子,尽管各个美丽动人,但实力却不容小视。岐渊没和她们交过手,且此关乎到未央君的未来,难免心中忐忑。 他的剑迟迟不发,春仙子不耐烦的挑挑眉:“怎么不动手?既然如此未央君如此怜香惜玉,那我们四姐妹就不客气了。听闻未央君剑术高超,今日我们便轮番领教一番!” 说着,春仙子化作一缕和煦的春风,直直的朝着未央君的面容吹去。 这风里夹杂着柔软的花瓣,蹭着人的脸,却是如同最最锋利的刀刃。 岐渊一人应对自然绰绰有余,但还要照拂着未央君,便有些分身乏术。 那风如同长了眼睛,往未央君伤了的腿里钻,他控制不住的一大口鲜血呕出。 “春姐姐好计谋!”夏仙子拍着手,「咯咯」的笑起来。 “好狠毒的心!”岐渊红了眼睛。 “狠毒?”秋仙子嗤笑一声“两个要去当妖的败类,还和我们讲什么狠毒?今日我们便要为九天之境清理门户!” “且慢。”春仙子伸手拦住妹妹“说好了一个一个来,怎么能如同他们一般,坏了规矩。” 几位仙子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听得岐渊的心里针扎一般的难受。 “众仙子只知沈某的剑法。”未央君揩去唇边的血迹“却不知沈某其实也颇善仙术。” 仙帝伤了他的根基,按理说来,他现在无论是剑术还是仙术,比之以往都大打折扣。 她们不信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竟安安静静的等着看他出丑。 只见未央君不急不慌的抬起手,就在四位仙子以为他要使什么法术时,他只是用指尖的鲜血涂抹在岐渊的额头上。 霎时间,黑色的妖纹遍布岐渊全身。 早已离去的问月君与闻人神色一凛:“不妙!” 他竟是将岐渊身为妖的那一面全部释放了出来! 13、再无岐渊 黑色的妖纹遍布岐渊的全身,他从未感觉自己的力量如此充沛过。 为了让妖灵能够在九天之境生活,诸如…… 黑色的妖纹遍布岐渊的全身,他从未感觉自己的力量如此充沛过。 为了让妖灵能够在九天之境生活,诸如他与闻人这类的,身上都被施加了封印。如今这一释放,激荡的妖气令四位仙子不住皱眉。 “好啊。”春仙子柳眉一挑“看来是这只妖唆使的。今日我非收了他不可!” 说着,万千藤蔓卷成一条翠绿的鞭子,向岐渊抽去。 “班门弄斧!”岐渊冷哼一声,根本不将它放在眼里,几剑下去,那藤蔓化为灰烬。 几位仙子见势不妙,不可强来,于是几人身形慢慢变淡,只留下一句话:“接下来的路,我看你们怎么走!” 岐渊懒得理睬她们,搀扶着未央君继续向天门的方向走去。 雪白的云彩忽然升起高耸的树木,一棵比一棵高大,将头顶的风景遮挡的严严实实。 海生害怕的够呛,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瞧你那点出息!”岐渊嗤笑道“怕什么?有我在!”他弯下腰“来,未央君,我背着你。” 未央君没有和他客气,乖顺的趴在他的背上。 明明那么瘦弱的身板,却意外的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相伴这么多年,他今日似乎第一次认识岐渊。不是作为剑,而是作为一个在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 那些树木的枝丫纷纷长长,阻拦住岐渊的前路。他挥剑劈开,毫不在意它们在他脸上留下的伤痕。 遮天蔽日的树木,隐去了通往天门的路。不过一会儿,岐渊便有些晕头转向。 “鬼把戏!”岐渊最瞧不上这种在暗地里偷偷施法的行径,可眼下除了过过嘴瘾,对仙术不甚熟悉的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放在鼎盛时期,这点小小的障眼法自然不会被未央君放在眼里。如今……他心里不禁五味陈杂。 正在这时,平坦的土地上裂开一道纹路,渐渐扩大成一汪池水,充盈着清亮的水流。鱼形的闻人露出头来:“未央君,岐渊!” 岐渊喜道:“你怎么来了?” 闻人道:“问月君说,未央君将岐渊的封印解除,定是遇到棘手的事,特意派我前来给你们引路。” 未央君微微蹙眉:“你不该来的。” “无碍。”闻人道“此事与问月君无关,全是闻人自己的想法。” “可此事也是我一人做的决定。”未央君叹息“与你们都无干。” 岐渊不乐意:“可是与我有干的!我是要和未央君一起下凡!” “好好好。”未央君的话语中,又如同以往一般,充满了宠溺。 “闻人,你只需帮我们引路,其他的,不用你插手。”即便落入这般田地,岐渊也未给人一种落魄之感。 闻人不服气的还嘴道:“谁稀得!” 说完,他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内心要说什么感触都没有,这是假话。 但让他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他选择缄默,带着他们很快摆脱了春仙子的困境。 “谢谢。”岐渊背着未央君,不便行礼,不过还是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你真要走?”闻人忍不住,在他身后问道。 “自然。”岐渊冲他咧开一口白牙“再会了!” “再会……” 没了阻碍,岐渊遥遥望去,天门就在不远处,架云一会儿便到。 他架起一朵云,没料到它忽上忽下,仿佛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艰难的前行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竟然飘来一朵雨云,顷刻间便下起倾盆大雨。 这雨落到身上,如有千斤重。岐渊脚下的云朵终于支撑不住,消散开来,他直直的向下坠落。 就知道使些小把戏!岐渊借力跳到一棵树上。可平白无故生出一棵树,不是春夏秋冬四仙子的诡计又是什么? 果然,他的脚刚触碰到树枝,绿色的藤蔓立刻缠住他的脚腕。 “无聊!”岐渊真真是恼怒了,他一剑砍断,可还有更多的纠缠上来。 “岐渊。”未央君唤着岐渊的名字。 岐渊自然明白未央君想要做什么。只是现在的未央君,处处受制,他化为剑形,未央君能发挥出它原本的实力吗? “岐渊!”未央君呼唤的声音愈发急切。 像是心有所感,岐渊的身体也不禁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唤。无奈,他只能化作黑色的剑,重回未央君掌中。 再次握上这把自己曾经握过无数次的剑,未央君由心发出一种无力感。 这把剑是自己的剑,却也不是。如今的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往一般掌控它了。 这副身体不再是仙,每一次跑跳,每一次躲闪,在九天之境这种仙气萦绕之地,未央君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 雨下的越来越大,解决完藤蔓,他拖着伤腿,想要找处地方躲避一会儿。 可明明到处都是树木,只要他站于其下,惊雷便会尾随而至。 岐渊化为人形,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未央君:“未央君,还是我背着你吧!” “辛苦你了。”他的话语多少含着些歉意。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岐渊道“下了凡之后,答应给我捏的糖人别忘了就行。” “什么糖人?”未央君问道。 岐渊愣了一下。半晌,才答道:“没事,我随口胡诌的。” 说话的功夫,雨水凝结成细小的冰柱,齐齐向岐渊发射而来。 这些又怎能难住他?只是冰柱愈发的刁钻,似是专门针对未央君,岐渊逐渐有些力不从心,只得背着未央君,且战且退。 二人浑身湿透,看起来狼狈至极。 “若我当时向你好好学习仙术,现在也至于这么束手无策。” 岐渊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又喜笑颜开道“到了栖鹿原,未央君你可要好生教导我。” “好。”未央君一口答应。 岐渊本是笑着的,一刹那之间,又想起未央君曾答应过自己的糖人。 不知这一次的承诺,何时能够兑现呢?思及此,他的神情不由有些落寞。 雨小了一些,岐渊踩过水洼,里面倒映的人影,却没有跟随着他的离去而离去。 倏地,水洼里蹿出一个人影,竟与岐渊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透明的「岐渊」一个接一个的从水洼里钻出,战斗力并不强,但胜在数量多,岐渊和未央君的身上湿的更加厉害了。 未央君神色一凛:“岐渊,莫要恋战!” 春夏秋冬四仙子是四姐妹,她们之间的配合,是岐渊这种涉世不深的妖灵绝对意想不到的。 身后土地乍然间裂开万丈深渊,跌下去不知会掉到什么地方。偏偏此时气温骤降,岐渊的脚底开始慢慢结冰。 难怪会用这么多水!岐渊气愤不已。但冰冻的速度难以想象的快速。不一会儿,他的双脚无法移动,被牢牢地钉在地上。 “乖乖留在此地吧。”夏仙子洋洋自得的声音响起“莫要再白白浪费体力了。” 一波接一波的阻拦,岐渊早已身心疲惫,但不能完成未央君的心愿,这是更加可怕的事! 岐渊用手中的剑,狠狠砍向自己腿上结的冰。这冰竟然真的被他砍出一道裂纹! 左右离不开这困境,倒不如跳下悬崖。岐渊纵身一跃而下,眼前霎时一花,原来他不过是从一个云端,跳下另一个云端罢了。 “未央君,你能看到天门吗?”厚重的云朵故意似的,层层叠叠,他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我记得气味,我来给你们带路吧!”岐渊的胸口传来海生闷闷的声音。 “好样的!”岐渊一下子舒展了愁眉。 “麻烦你了。”未央君也颇为感激。 海生钻出来跳到云朵上,他回头看了未央君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沉默的向天门的方向爬去。 它行进的速度很快,岐渊不得不紧紧的跟着它。 熟悉的林子终于出现在眼前。只要离开这里,天门之外,便是未央君神往的地方。卿潇与他约好,在外接应。 “我去拾点柴火,未央君,你暂且歇息。”岐渊将未央君放下,走得并不远,即便是未央君坐在那里,依然可以看到他挺拔的身影。 海生没有跟他一起去。它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距离岐渊听不到他讲话,才人立起来,对未央君道:“未央君,你明知他是真单纯,什么都不懂,为何要如此待他?为何要利用他这份纯真? 若你真的不想牵连他,大可一走了之。天大地大,他去什么地方寻你? 他拿自己当剑使,你也拿他当剑使! 当年云冢允诺晏复休「若君身死,妾亦相随」。晏复休为她堕了魔道,现今云冢却得道成仙!这般看来,你与她有何不同?” 未央君苦笑:“可能并无不同。” 海生冷冷道:“你好自为之吧!” 岐渊拾了柴火回来,用小法术将它点燃,招呼道:“未央君,快来烤烤火。” 未央君依言坐过去。 “海生。”岐渊又扭头对海生道“到了这林子,你可以走了。” “我不能现在走!”海生急道“我现在弃你们于不顾,算是什么作为!” “可你留在这又帮不上什么忙。”岐渊道“反而还需要我保护你。” 海生心里清楚他说的是事实,可它执拗的坐在地上,不肯动。 未央君忽然低低笑起来:“这副样子像不像你,岐渊?” 岐渊瞥它一眼:“不像。我可比它俊朗多了!” 殊不知,他满脸妖纹,身上衣服皱皱巴巴的样子,和俊朗丝毫不搭。 正言语间,一阵凉风卷席着黄色的枯叶袭过。岐渊戒备的站起来,那些黄叶立刻化作尖利的飞镖。 岐渊轻巧的躲过,故技重施,提起海生的脖子,将它扔进林中。 “出来!少玩这些小把戏!小爷我才不怕你们!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来一场!”岐渊叉着腰大喊道。 “小小妖灵,口气倒不小。”春夏秋冬四仙子现了身。 “说吧,你想怎么个真刀真枪法儿?” 冬仙子颇为不屑“横竖你们是离不开九天之境了,就陪你们玩玩吧!” 看来,这里面最为不擅长仙术的,便是冬仙子了。 岐渊心里有了打算。 “就如同——这般!”他故意拖长声音,待她们仔细聆听时,剑尖挑起一大片尘土,他鼓起腮帮子,一阵风立时迷了她们的眼。 “找死!”冬仙子怒不可遏。可眼前哪有岐渊的身影。 “这只妖灵,必须除掉!”春仙子瞪着一双美目。 为了响应她的话一般,周围刮起凌冽的寒风。岐渊倒会借东风,趁此机会,一口气来到天门。 眼看未央君能够离开,岐渊不禁加快了步伐。却在此时,寒冰,藤蔓,秋叶,齐齐席卷而来。 此时此刻哪里顾得上搭理她们,岐渊生生挨下这些,只求将未央君安然无恙的送出去。 “别乱来,岐渊!”未央君看出岐渊的意图,急忙道。 岐渊咬牙坚持着。忽感觉身后有一道掌风,他不假思索,立马转身接住这一掌。 冬仙子的寒冰掌可不是一般的,岐渊浑身上下虽未被冰封,但经脉仿佛被冻住,只一眨眼,他整个人都被击飞,未央君也从他的背上摔落下来。 “快走,未央君!”眼看未央君距离天门不过几步路,正是最佳时机! 岐渊不顾一切大喊出来。他知道,他是不可能离开的。他是单纯,可又不傻。 卿潇根本不希望他跟着一起下凡。他不想看到未央君为难,也不想令他为难。 如果此生只能拥有一个愿望,那便是未央君此后能够快活的度过每一天,为此他可以付出他的所有。 未央君不知是否可以接收到岐渊的心意,但他如同岐渊所期望的那般,向天门一瘸一拐的走去。 “拦住他!”夏仙子喊道。 话音落,空气里所有的水蒸气,林中的水源,全部汇聚到冬仙子手中,凝成一把冰剑。她毫不犹豫的刺向未央君的后心,被岐渊一剑挑开。 这剑虽是冰铸成,却着实坚不可摧。 受了她的寒冰掌,竟还能行动!这妖灵,若不降伏,日后怕不是又一个晏复休?冬仙子愈发怒不可遏:“恶主刁仆!我先废了你!” 又是一掌。这一掌比之前那掌还要恶毒,直接将岐渊打回原形。 未央君似有所感,他的一只脚本已踏出天门,在这当口上,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只看到无数的碎片漫天飞舞。 那是曾带给他荣耀,曾令他飞升的伙伴,可惜也只是曾经。 “竟叫他跑了!”夏仙子恼怒的跺着脚。 “那是什么!”秋仙子惊叫道。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跑出,又飞快的钻入林中。她们俱未看清,也懒得再去琢磨,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妖灵,这里遍地都是,还犯不上她们为它上心。 海生却不敢停,它叼着岐渊一缕残存的灵识,直跑到林子深处才停下。 岐渊剑已毁,困在它身上的法术自动解除。此时此刻坐在地上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隐隐有几分岐渊的影子。 他捧着岐渊的灵识,一口吞下。顿时,一阵焦灼感从脚底升到颅顶。 他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再平复时,已泪流满面:“想必你一定十分痛苦吧,岐渊?他走了,和白鹿王双宿双栖去了。奉莲童子说的没错,他是个劫数,是个你度不过的劫数! 若是你知道,你对沈聿安的感情是倾慕,你会不会觉得不甘? 他和白鹿王才结识区区几日,而和你度过了那么长的岁月,为什么就看不到你呢?” “从今往后,再无海生。这个世上,只有剑灵岐渊!” 斗转星移,世间变幻。 有一名唤沈晏的少年人踏入天门,在这片林子里妄图收复一只妖灵。 “如今,他就坐在我眼前,听我讲他父辈的故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岐渊没有踏上晏复休的道路,可我却变成了那个被心魔控制的人。” “我知道他为他心中的未央君,付出何种代价都无怨无悔,可沈聿安呢?他在身为未央君时,在回头看到岐渊剑化为齑粉的那一刻时,究竟有没有一丝的悔意?” 沈晏看到一行清泪从他的脸上流下,却不知这是海生的,还是那名唤作岐渊的剑灵的。 “从此天地间,再无岐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篇文还是打算写灵异的_(:зゝ∠)_我感觉不会恐怖……但是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