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她只想种树[穿书] 作者: 六月葱 简介: 【正文完结】 江阳城城主沈司京定亲那天,江阳城少了一个天赋异禀的虞家大小姐,怀天宗多了一位高冷美艳的大师姐。 虞昭倾慕沈司京十余年,一腔热血,为爱智障。 直到那日他定亲时虞昭恢复记忆,才忆起自己是个穿书者,而沈司京是书中的冷血大反派,她此行的目的是保护男主不受沈司京伤害,避免男主的黑化毁灭世界。 觉醒后的虞昭拜入男主所在的宗门,斩断前尘,一心护男主长大;为了修炼,她在怀天宗后山种满花草树木,原本贫瘠的土地变成灵气充沛的修炼圣地,虞昭种出的灵植千金难求。 求亲求灵植的人踏破了门槛,怀天宗宗门一时变成了比武招亲场地,未来的男主现在的小师弟登记发牌,有条不紊的主持比武,场上打得热火朝天,虞昭瓜子嗑的不亦乐乎。 人群中忽的跳出一人来,眨眼的功夫将那些世家弟子打了个落花流水。 沈司京还是那副面瘫脸:虞昭,跟我回去。 虞昭冷淡地骂走了沈司京,看着沈司京怅然的背影,虞昭脸上面不改色,心已经碎成了渣——你但凡说两个字,给我个台阶下又如何? 本以为她和沈司京的缘分就止于此,却没想到当晚她就穿到了之前送给沈司京那盆花身上,还亲眼见证了自己高冷反派人设的崩塌: “她居然说我是个死面瘫!她居然拿剑指着我!她居然要护着那个小矮子!” “她以前明明最喜欢我的!现在却处处向着那个那个宋君书,他对我翻白眼,阿昭居然护着他不帮我” “我已经解释过了,她怎么还不信我没有订亲!!” 沈司京委屈的得眼眶发红,虞昭被困在花中不能动弹,默默地思考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她的倾慕多年的人居然是个……话痨? #反派你人设崩了# #不过他哭起来真好看,想欺负# 假面瘫真话痨男主X假高冷真沙雕女主,傲娇变忠犬,话痨配沙雕,偏感情流 *私设非常多 *男主是真的话痨,前期也是真的狗,不要相信前期人设,原书男主小师弟在本书是个小孩子,和女主没有感情线 *人无完人,如果阅读途中感到不适请及时弃文,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为难作者,球球了,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和平看文,如有不适及时弃文。 立意:要自立自强 一句话简介:高冷反派是个话痨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 仙侠修真 || 穿书 ||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昭、沈司京 ┃ 配角:宋君书 ┃ 其它: 文章视角:女主 第1章 第一棵树 《怀天修仙录》文如其名,是一本大男主修仙小说,男主宋君书天赋异禀,具有上古血脉,修炼速度远远高于常人,小说从宋君书幼年开始写起,连载三年,更新两千多章,有着一堆忠实的读者。 但是,它坑了。而且,剧情崩了。 突然冒出的大反派屠了男主所在的怀天宗满门,宋君书一夜黑化,从一心向道的三好少年变成了一心复仇的魔头,一路变强一路变态,最终强大到毁天灭地,直接炸崩了网文界运行程序,波及到其他修仙文,也惊动了网文秩序管理局。 于是,熬夜猝死的虞昭成为了被选中的幸运儿,作为一个穿书者来到了《怀天修仙录》的世界,任务是修正剧情,阻止男主黑化,维护网文秩序。 不巧,管理局的程序虞昭在穿越时出了差错,她转生到书中一个大户人家,却丧失了全部的记忆。 “因为你记忆丢失,我就一直被强制休眠呜呜呜呜,你要是再晚一点觉醒,剧情就进入到不可更改的程度,咱们就要被强制遣返了。” “本该在男主出生时把他送到盖天宗拜师,但是因为你觉醒的晚了,男主已经被怀天宗捡走了,现在只能启动第二套方案了。” 奶里奶气如三岁小儿的声音在虞昭的大脑里哭唧唧的诉说着,虞昭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消化两世的记忆。 只有巴掌大小的人形系统喋喋不休:“亏得我给你找了个好人家,是为了咱们能更好的帮助男主,没想到你居然和沈司京那个大反派勾搭上了,一想到男主还在怀天宗受苦呜呜呜呜我心都要碎了。” 他提起沈司京,虞昭心中一痛。 昨日她还是江阳城虞家大小姐,沈司京还是江阳城最年轻有为的城主,他们青梅竹马,天造地设。 直到她听说沈司京要和江阳城叶家的三小姐叶滢滢订亲,匆匆去沈家寻人,却被拒之门外。 虞昭还记得叶滢滢对她娇弱一笑:“阿昭姐姐,我父亲在和司京哥哥商议……我们的婚事,姐姐若无要事,可否改日再来?” 若是放在平日,虞昭定要见到沈司京才肯走,可她偏偏在那时恢复了记忆,系统也跟着复苏,强大的磁场使她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回了家。 听到系统说再晚一点他们就要被强制遣返,虞昭觉得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系统自顾自说了半晌,忽然停下来盯着虞昭:“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我!” 虞昭在想,书中沈司京确实有一位叶姓的未婚妻,而她喜欢沈司京十余年,为他作尽傻事,在书中竟然只有一句话带过“江阳城虞家大小姐倾慕沈司京多年不得,郁结于心,病逝的时候才二十一岁,可惜可惜。” 就特么离谱。 她作息规律身体健康,她爱而不得但她心态良好,去他娘的英年早逝。 “我在想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被强制遣返。”虞昭在脑海中和那个巴掌大人形玩偶似的系统对视,“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 怀天宗仙门外,绿树葱郁,云雾缭绕,难以窥清周边全貌,唯有一条小路蜿蜒至山脚。 宗门弟子下山多有法器,近些年来也鲜有凡人上山,这条路渐渐被杂草覆盖,两侧绿植近半人高。 虞昭拨开一丛垂下来的野草,从狭窄的小路上轻盈地走过,身后几个侍卫一个丫鬟跟着她,在茂密的草丛中艰难穿行。 宋君书今日在仙门当值,从镜中看着他们,随时准备去通报师兄。 待他看清为首的女子腰间佩剑,神色大变,忙掏出传讯石来,通知钟生真人:“师兄,有人来报名了!” 他很快便收到了回复:“我怀天宗乃天下第一宗门,来我宗求学之人络绎不绝,何必大惊小怪。还有,你一个外门弟子,该遵守规矩叫我真人。” 宋君书无视他的冷漠,继续道:“师兄,那人佩剑上嵌有一枚淡粉色琉璃云石。” 琉璃云石价格昂贵,淡粉色更是人世罕见,有价无市。来者不是大宗派弟子,便是几大世家的子弟。 “你把人看好,我速来。”传讯石闪烁几下,传来呼呼的风声。 宋君书再望向镜中,刚刚那群人已不见了踪影,他心下一惊,匆忙寻找,身后忽的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小真人,此处可是怀天宗仙门。” 想到对方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偷窥,宋君书脸上一红,把通天境收了起来,轻咳一声,正色道:“正是。” 虞昭打量着眼前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孩,系统喊道:“是他是他就是他!宋君书!男主!!他好矮哦……” “……” 虞昭对宋君书道:“在下江阳城虞昭,求见知慈尊者。” 江阳城!!虞家!! 宋君书眼前一懵,舌头都在打颤:“你你你你且稍等,待我去通报。” “有劳小真人。” 宋君书转身的刹那,虞昭脑子里的系统又响起来:“我的小男主好可怜啊,呜呜呜呜呜……他会不会长不高啊,怀天宗现在已经穷成这样了吗,连弟子的伙食都供不起了!你要是早点醒过来就好了!” 虞昭被它吵的头疼,在脑中道:“安静点,还不是因为你们的程序出了错!” 系统“唔”一声,缩到角落里不说话了。 虞昭扶着腰间佩剑,望着怀天宗仙门,有一瞬的恍惚。 《怀天修仙录》的男主自小身世凄惨,受尽冷漠和白眼,幸有怀天宗收留了他,使他免于流离。 放在两百年前,怀天宗绝对是天下第一的宗派,自从经历过事变,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原定的修复计划是把男主送到现在的天下第一宗盖天宗,奈何虞昭觉醒的晚了,宋君书终究还是踏进了怀天宗。 虞昭低头看一眼宋君书,心想这样也好,《怀天修仙录》不在怀天宗,还能在哪儿? 不过,这就是炸崩了程序的超强男主吗? 看着有点营养不良。 虞昭十七岁的年纪,出落的亭亭玉立,相貌随了她那空名谷第一美人的母亲,杏眼樱唇,眼中宛若含着一泓清泉,美艳动人,一眼便叫人心醉。 可她刚刚失恋心情不佳,眼中没有暖意,泉水凝了冰,目光便是冷的。 宋君书觉察到她的视线,又怕又急,想着自己答应要去通报掌门,但是钟生师兄已在赶来的路上。 好在钟生很快便御剑到来,那些侍卫也恰好从草丛里钻出来,略显狼狈地向宋君书和钟生行礼。 “你是虞家人?”钟生端着代理副掌门的架子,掌心已沁出细汗。 “我家小姐乃江阳城虞家大小姐,虞昭。”武菲拂去发间一丝杂草,站到虞昭身侧。 虞家大小姐…… 想到什么,钟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久仰怀天宗大名,听闻贵宗近日在招生,小女是来拜师的。”虞昭恭敬道。 钟生道:“虞小姐,令堂乃是空名谷弟子,若您想修仙,到空名谷不是更好?” 世家弟子中有天赋的,常在十岁出头的年纪就会被送到各大宗派,而虞家大小姐十七岁还没开始修炼,怕是天赋不高。 他怀天宗堂堂天下第一宗,就算是没落了,也不能收个庸才惹人笑话。 系统在她脑子里张牙舞爪的喊着:“一个金丹中期的道修也好意思嫌弃你!骂回去!” 虞昭明白钟生的意思,但她装不知道:“小女自小崇拜怀天宗,除了怀天宗哪也不想去。” “小姐,您若是想修仙,去哪儿不能,偏偏要来这里,亏得您徒步从早上走到傍晚,结果没拜上师不说,还白白遭人一顿嫌弃。” 武菲愤愤地瞪着钟生,把他看的面红耳赤。 “这位姑娘不要乱讲。”钟生说,“我怀天宗堂堂天下第一宗,从来都是有教无类,绝不会有歧视弟子的行为出现!只是若想入怀天宗,须得先参加入学试炼。” 虞昭恳切道:“小女愿意参加入学试炼。” 她一副“生是怀天宗的人,死了绝不会放过你”的神情,钟生抖两抖:“此事……还得等我通知师父。” “听闻百年前尊者渡劫,怀天宗一些洞府被雷劈毁,弟子此次拜师,准备了三十万块上品灵石,百两黄金,用以修葺怀天宗各府。”虞昭又说。 “三三三三十万上品灵石……”宋君书下巴都要掉到地上,被钟生瞪了一眼,乖巧地把下巴收了回去。 “我怀天宗堂堂第一宗,怎会贪这区区钱财……”钟生还没说完,嘴上就被施了道禁言术,呜呜啊啊的说不出来。 一阵清风拂过,钟生的师父知微尊者出现在几人面前,盈盈笑道:“怀天宗从不歧视任何一个好学之人,虞小姐诚心拜师,我怀天宗自然愿意接纳。君书,带虞小姐入宗门!” “是,尊者!”宋君书欢快道。 “多谢尊者。”虞昭低头看了宋君书一眼,掩去眼底不明的情绪,跟在他身后,走向结界。 身后武菲扬着胳膊想追上来,知微尊者轻轻挥手,一艘小船凭空出现在几人脚下:“劳烦姑娘回去告知虞老爷,虞小姐今日就正式入我宗门了。” 他又一挥手,小船载着几人向江阳城飞去,武菲的喊声也渐渐消失。 钟生解了禁言术,愤愤道:“师父!你可知她是……” “我当然知道,虞家大小姐。”知微道:“但那可是三十万块上品灵石。” 可以救命的灵石。 钟生:“灵石可以赚!我们堂堂天下第一宗,待我们广招新生,重整旗鼓,区区三十万块……” 知微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醒醒吧我的乖徒弟,光复宗门是要本钱的,而且……三十万块灵石,可解燃眉之急。” “可她天赋不高,就算拜入宗门也成不了气候,她一个女子,白白浪费几十年青春。” “本尊见她心诚,若她有心,可教她一些基本的法术,帮她延年益寿,活个一两百年没什么问题。” 若她吃不了苦想回家,也就随她去了。 当然,钱是不可能退的。 ---- 宋君书遵循传讯石里钟生的指示,把虞昭带到了明峰后山。 后山有一间还算完好的洞府,但周遭的灵田已经全毁了。 修复灵田极度困难,怀天宗多道修和剑修,现存的药修仅符瑛师姐一人,她洞府的灵田足够用,这后山灵田也就没人管。 “虞小姐,您以后就住在这里,洞府久未打扫你多担待,等我当值结束来帮您。” “不必了。”虞昭施了个清洁咒,又取出个上品储物囊来,眨眼功夫便将屋内收拾妥当。 宋君书:“!!” 这梨花木椅,这上品的青衫木桌,这都是银子啊,灵石啊! 不对等等!她居然会清洁咒!! 小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虞昭解释道:“家母也曾是修仙之人。” “哦,原来如此。”宋君书点点头,随即脸上一红:她居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系统嗤嗤的笑着:“他脸红了,小男主可真可爱啊。要是不黑化不炸程序就更可爱了。” 虞昭再次向他介绍自己:“我叫虞昭,今年十七岁。” “在下宋君书,今年十岁。” 十岁,和他弟弟同岁……虞昭低头看他一眼,生出几分怜爱来:她弟虞曜都要到她肩头了,宋君书却还是个小豆丁。 “你辛苦了。”虞昭感叹。 宋君书:?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夏天快乐耶 // 捉虫 7/11 第2章 第二棵树 宋君书安置好虞昭后便回到门口当值。 虞昭无所事事,跟系统聊了会儿天,不顾它的反对给它起了名字叫鱼头。 鱼头反抗无果,闷闷地道:“按照正确的剧情,宋君书应该拜到怀天宗掌门知慈尊者门下。” 但是知慈尊者已闭关多年,且百年来都没有收过徒弟。 鱼头又提到:“如果宋君书不能拜知慈尊者为师,咱们就算是任务失败了。连续两个方案都失败,是要被强制遣返的……那你也要被遣返。” “我前世都死了,还能被遣返到哪去?”虞昭问。 鱼头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会成为那个世界的孤魂野鬼。” 你们管理局只管雇人办事不管员工保障啊! 虞昭在心底祝管理局的服务器天天开小差。 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她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干脆开始动手修复门口那些荒废的灵田,以劳动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虑。 天色向晚,宋君书和人换了班,小跑着来到后山,远远便望见虞昭站在灵田中央,旁边杵着个比她还高的铁棍。 宋君书好奇地往前走,刚一靠近灵田,便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便被吸收,身体像被注入一股力量,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你你你,你把灵田修复了?”宋君书这才看清虞昭手里拿的竟然是一把铁耙。 钟生师兄不是说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娇贵的很吗?她怎么还会用铁耙?还会耕地? 虞昭拍拍衣裳上的土:“这些灵田损坏的太严重了,一下午只修复了一小块。” 她早知怀天宗把她安排到后山是在敷衍,但看到这么多灵田,虞昭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本性暴露无遗,虞家后花园的那些花草树木便是她栽种侍弄的,有了这大片灵田,她有了更多的发挥空间。 怀天宗坐落在一条灵脉上,这些灵田所蕴含的灵气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浓郁纯净——或许在这里她能栽培出功效更佳的灵植。 虞昭身材纤瘦,与身侧笨重的铁耙十分不衬,宋君书自告奋勇要帮她。 “你确定?”虞昭看看比她还高的铁耙,再低头看看宋君书,笑了。 宋君书:“。” 你在看不起谁?! 虞昭找出一把小巧的铁耙,放到他手中:“你去田埂上玩吧。” 看着手里一尺不到的玩具铁耙,宋君书气得跺脚:“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玩的!” “我知道,你帮我把田埂附近的翻一翻。多谢宋真人。” 一听她叫自己“真人”,笑意又不自觉爬上宋君书的脸颊:“不用谢,这是师兄该做的。” 蹲在田埂上刨了会儿土,宋君书恍然反应过来:“你在耍我!我是来帮你修灵田不是来玩土的!” 系统在她脑海里嘿嘿笑着:“真可爱啊小男主,这小胳膊小短腿,跳起来都没你高。” 虞昭:“。” 你比我损。 宋君书气得脸上通红,绕着田埂走了几圈怒气才消散,他蹲回田埂上,望着身着华服却在锄地的虞昭,好奇地问道:“你大小姐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怀天宗啊?” 虞昭的身形一顿:“当大小姐太无趣了,整日吃喝玩乐,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宋君书在心底“嘁”一声,又道:“我听他们说,你们虞家是江阳城首富。” “不敢不敢。”虞昭谦虚道。 鱼头跳出来道:“还不是我给你选了个好人家!” “闭嘴吧小鱼头,要不是你搞错了程序陷入休眠,男主也不会混这么惨,饭都吃不上。” 虞昭和鱼头在脑海里吵架,宋君书望着她变化的脸色,想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 “你是从江阳城来的,那你肯定认识江阳城城主沈司京吧!”宋君书托着脸,很崇拜的样子,“听说他继任时只有十七岁,是四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城主!” 一人一系统都顿住了。 鱼头‘嗡’的一声,消失在了虞昭脑海中。 望着虞昭瞬间冷下去的脸色,宋君书暗道不好。 “沈司京……”虞昭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用将它揉搓撕烂在唇齿间,心脏微微刺痛。 她发觉自己对沈司京还是有爱意的,还有不甘心。 一直到恢复记忆之前,她都觉得沈司京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沉闷寡言,不善于表达。 现在看来可能并非如此。 亏得她为了沈司京放弃拜入空名谷留在了江阳城,被那些人明里暗里说过多少次废物。 虞昭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她把系统的事情删减后讲给宋君书听,对方听的眼泪汪汪:“虞小姐,没想到你也是个多情人。” 不,她不是。 她只是当时上了头为爱智了障。 宋君书感动不已:“你放心,入学试炼的时候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鱼头也感动不已:“瞧瞧,多可爱的小男主啊,跟着他混可比嫁给沈司京有前途。” 虞昭:“你说的对,我要跟着男主成为天下第一,我要飞升,我要干翻沈司京。” 鱼头:“……主人,你比我有志向!” // 江阳城虞家大小姐带资进宗的消息,一下午便传遍了怀天宗各峰。 知道她住到了怀天宗主峰明峰的后山,岐峰的药修符瑛不愿意了,对钟生道:“怎的她一来就住到明峰?后山那些灵田就这么给她了?!” 钟生回:“是我师父让她住在后山的,宗门规矩,她住在那里,有支配灵田的权利。” “明峰是掌门的地方,她住在那里掌门同意了吗?”符瑛说着便往明峰走,“她一个外人凭什么!有钱了不起啊!” “掌门闭关,现在怀天宗大小事务都是我师父在管。”钟生怕她性子急闹出事,跟在她身后,“而且那些灵田早就荒废了,对她一个凡人来说根本没用。” “你也知道她是个凡人!江阳城谁不知道虞家大小姐是个十七岁还没开始修炼的废物?!这些灵田给她就是浪费!” 眨眼间两人已到了明峰后山,看到宋君书和一个纤瘦的身影一同蹲在田埂上。 符瑛看中明峰后山这几块灵田许久,但灵田荒废久了收拾起来极其麻烦,符瑛一直懒得收拾,现在被别人捷足先登,她只觉血气都涌上了头顶。 “掌门留下的灵田,岂是你能随便动的!” 身后响起尖细的女声,虞昭转头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道服洁白如雪,裙摆上绣着蓝色花纹,正满脸怒气的朝自己走过来。 “符师姐,你冷静一点。”宋君书挡在虞昭面前,被符瑛提起扔到一边。 符瑛走到虞昭跟前,发现自己比她矮半头,又感受到浓郁的灵气,气场瞬间小了一半。 这灵气似乎比损坏前更加浓郁了? 虞昭拢袖,跟宋君书学着:“见过符真人。” 符瑛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间。 怎么回事,她不应该嚣张跋扈的问我是什么人怎么敢在她面前放肆吗? “你……是虞昭?”话说出口,气场全无。 虞昭:“正是。” 符瑛:“你可知这灵田是掌门留下的,他老人家现在闭关,你私自动用,是违反宗规。” 钟生插嘴:“符师妹,宗规没这条。” “你闭嘴!”符瑛恼羞成怒,恨不得把钟生毒哑,又对虞昭说,“尊者的东西,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乱动!” 虞昭垂首:“是我唐突了。” 符瑛:“若尊者出关,你该去向他道歉!” 虞昭:“是。” 符瑛冷哼一声,“你初来怀天宗,要守规矩,在后山住着,不是你的东西,什么都不要碰!” “是。”虞昭顿首。 鱼头在脑海里笑道:“主人,你好会糊弄哦。” 符瑛觉得虞昭在敷衍自己,但是对方又表现的诚恳,她被堵得心口发闷,愤愤道:“听闻你是因为情伤才来的怀天宗,我怀天宗是修炼之地,可不是什么避风港,你最好……” 虞昭眼神一凛,一旁的宋君书感到身旁的温度骤降,不禁打了个寒颤。 钟生打断符瑛:“师妹!” 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口不择言,符瑛微抿嘴唇,竭力保持自己的师姐威严:“你该专心准备入学试炼,若是过不了入学试炼,我宗断不会留你。” “是。”虞昭的声音冷得像腊月寒冬,符瑛面上挂不住,转身便走。 钟生跟在她身后:“师妹你怎可胡言!” “沈城主要订亲一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什么叫我胡言?” “修仙之人,还是少关注这些流言蜚语。” “你少管我啊,她要是过不了入学试炼赶快把她送走!” 两人的对话传进宋君书耳中,他悻悻地看向虞昭:“符师姐性子急了点,你不要伤心。”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入学试炼肯定可以过的。” 虞昭对他轻笑一下,没有说话。 鱼头道:“主人,那人是个筑基大圆满,可她太菜了,估计瓶颈很多年了都没突破,所以才脾气暴躁。” 还是它家主人牛逼,只要开始修炼,用不了多少天就能超过她。 --- 江阳城沈家 送走叶家父女,管家沈望终于松了口气,回到厅堂,年少有为的城主正襟危坐在原处,眉间拧起,颇具威严。 沈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城主,叶家主所言之事,是否要告知老城主。” 沈司京:“不必。” 眉头还是皱着。 沈望眼珠一转,又道:“太阳马上要落了,是否要让下人把院中那盆花搬回城主房中?” 开口依然清冷:“不必。” “虞家这几天避客,几位少爷小姐两日不曾露面了。”沈望试探的开口,见沈司京眉头拧的更厉害了。 他想说些什么补救,沈司京已经起身进了内院。 院中陈设简单,清冷雅致,颇具小院主人沈司京的风格,唯有石桌上一盆还未开放的花朵与众不同,是院中唯一的亮色。 沈司京一只手端起花盆,四下无人,他摸着嫩绿的叶子,低声道:“阿昭已经三日没来找过我了。” “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如果解决不了她会来找我吗?” “阿昭已经十七岁了,或许我该劝她开始修炼。” “快要下雨了。你为什么还不开花?希望我能在你开花之前解决这些事情……” 无人应答,沈司京只是絮絮地说着,“阿昭”这个名字在他口中出现过无数次,每次提起,他眼神都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弄弄子虞昭 第3章 第三棵树 被符瑛挑事之后,虞昭没再继续修复那些灵田,等着入学试炼的几天,她跟着宋君书一起逛了逛怀天宗。 怀天宗共八座山峰,主峰明峰的峰主是掌门知慈尊者,现已闭关几十年;钟生是萍峰知微尊者的大弟子,符瑛则是岐峰知怀尊者的弟子。 遥想当年怀天宗宗门上下九万弟子,来自四城几大世家争着抢着把子弟送来怀天宗修炼,仅仅过去百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整个宗门不过五百余人。 “入学试炼是在岷峰,听闻知义尊者走后岷峰无人管理,生出许多灵兽凶兽来。”宋君书来怀天宗仅有半年,知道岷峰凶险异常,从未去过。 虞昭问:“入学试炼要考什么?” “这个嘛。”宋君书晃着小脑袋,“每到三月底,岷峰会长出一种名叫流萤参的灵植,是岷峰独有的。” 流萤参是一种特殊的参类灵植,常在夜晚出现,有灵识,可以在土中移动,极难捕捉。 “我们要去岷峰待三天两夜,带三株流萤参出来,少于三株则视为不通过。”宋君书咂嘴,他常在夜晚听到岷峰传来野兽的嚎叫声,瘆的人心里发毛。 虞昭:“这次有多少人参加入学试炼?” 宋君书挠头:“算上我,一共三十二人。” 若是放在百年前,可能千人都不止。 虞昭没觉察到宋君书眼底的惋惜,她回忆着书里的内容,想起男主在这次入学试炼得到了一次机遇,觉醒了双灵根。 修仙者大多为单灵根,双灵根罕见,天灵根更罕见,而男主恰好是双天灵根,万里无一。 虞昭低头看着小豆丁,神色复杂:不愧是有主角光环的人,随随便便参加个入学考试就能觉醒双灵根。 难怪将来沈司京会被他吊着打。 鱼头兴致冲冲:“小书书要觉醒双灵根了,等他觉醒后我要把珍藏的经法秘诀都送给他!” 虞昭问它:“觉醒双灵根后,如何才能拜到知慈门下?” 鱼头委屈地摇摇头:“我只是个系统,弱小可怜又无助,除了一个强大的数据库,什么都做不了。” 虞昭:“ 泛。” 金丹期以上,具有收徒资格的几位真人尊者会根据入学试炼的表现来挑选自己的弟子,境界越高者具有优先资格。但知慈尊者闭关,故不参与此次收徒。 拜知慈尊者为师是宋君书的梦想,但是他已经多年没收过徒弟了。 虞昭安慰他:“只要你表现的够好,知慈尊者会注意到你的。你要坚定自己的选择。” 既然知慈尊者正在闭关,那就要想办法把他吸引出来。 ----- 今年到怀天宗报名的十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岁,堪堪只到虞昭的肩膀,虞昭站在这十几人中间,如鹤立鸡群。 主持此次试炼的是钟生和符瑛,符瑛瞥见虞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初见便大吵一番的流言已经传遍三峰,无数道打量的目光投向虞昭,像要在她身上戳出洞来。 虞昭浑然不觉,跟宋君书商量如何通过考试,符瑛走过来也没发现。 符瑛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两人,“这是流沙石,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捏碎流沙石就会有人去救你,但这也意味着考试失败。” 她把拇指大小的圆形流沙石交到两人手中,对虞昭冷嘲热讽道,“虞小姐可千万不要逞强,您的命金贵,我们怀天宗可赔不起。” 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忐忑兴奋地等着虞昭反驳她,盼望着两人吵起来。 虞昭无心和她纠缠,接过流沙石,微微颔首:“多谢。” 众人:……嘶,这怎么和想的不太一样? 一拳打在空气上,符瑛既难堪又生气,瞪了那些看热闹的学员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进结界,试炼马上开始!” 空地中出现一扇半透明的门,门内是葱茏幽深的树木,隐隐传来野兽的低吼。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虞昭已经和宋君书走了进去,符瑛又飞来一记眼刀,十几名学员争先恐后的跳了进去。 符瑛憋了满肚子气回到看台,通天镜上显示出刚刚进去那十几人的身形。 盯着走在最前面的虞昭和宋君书,符瑛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她能在里面待多久。” --- 江阳城入了四月,春意酥怀,绿柳吐烟,陌上花艳。和煦春风里,城主府的花也争先恐后的开了,平日冷清的府邸终于有了几分春日的生机。 本该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时节,沈望却因为沈司京日渐冷漠的脸色,整日过得压抑不堪。 算算日子,虞家大小姐已经快半个月没来过沈家,也没在城内出现过。 难怪这城主府愈发冷清,自家城主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沈望用了三块中品灵石加一根翡翠簪,才从虞家下人口中打听出虞昭去向,赶忙去找沈司京汇报。 江阳城琐事繁多,沈司京每日要抽出一个时辰来处理事务,沈望带着消息赶到时,沈司京刚刚看完来自重霞城的请柬。 望着那大红的请柬,沈望笑道:“叶家和谢家此次联姻,于咱们两城也是幸事,大人您此番是非去不可了。” “还有半月。”不急。 沈司京将请柬放到桌边,提笔在另一张状书上勾写。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要汇报。” “说。”沈司京头也不抬。 沈望道:“我今日在街上遇见武菲姑娘了。” 看到沈司京笔尖一顿,沈望眼底笑意更浓,“许久不见虞小姐,属下心底好奇,便想武菲姑娘打听,这才知道虞小姐竟去了怀天宗,要修仙问道,属下认识虞小姐十余年,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种心思……” “啪——”的一声,沈望抬起头,只见沈司京手里的毛笔断成了两截。 他顿时惶恐:“城主,您稍安勿躁,虞小姐她向来对得道成仙没有兴趣,想必这次只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她从来不会一时兴起。 沈司京拂袖,一支崭新的毛笔出现在他手中,“知道了,先下去吧。” --- 虞昭两人在岷峰逛了几圈,不觉已到了傍晚,日头西落,山峰树林渐渐被夜色覆盖,潜伏在林中的凶兽,磨着利爪,蠢蠢欲动。 “虞姐姐……”密林间传来刺耳的咆哮声,震的宋君书心脏阵阵发颤,他抖着手去拉虞昭的衣袖。 最后一丝阳光被高山吞没,月亮也被乌云遮的严实,岷峰彻底陷入黑暗。 宋君书努力睁大眼睛,什么也看不清,黑夜中唯有恐慌随着野兽咆哮声在心底蔓延。 “我们去树上。”虞昭说。 宋君书只觉衣领一紧,脚下一轻,他整个人被虞昭拎起来,腾空而起,缓缓落到一根粗壮的树干上。 宋君书转头去看虞昭,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仿佛在找些什么。 “找到了!”虞昭语气轻快,“把眼睛闭上。” 宋君书听话的闭上眼睛。 眼前出现一道刺眼的光,闭上眼睛的宋君书仍能感受到。 “好了。”虞昭的声音响起,宋君书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二、三………十二,十二颗夜明珠,还是这么大的!”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排列成圆圈飘在他们头顶,形成一方结界,附近宛如白昼,连树下的石子都无处遁形。 宋君书:好亮啊!好多钱啊…… 原是一片漆黑的通天镜突然变得透亮,看清情况后,符瑛顿时火冒三丈,咬牙看向钟生:“钟师兄,她这样算不算作弊?!” 钟生闭上眼睛:“入学试炼各凭本事,不算。” 虞昭观察一番,确定树上没有蛇后,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倚着树干坐下来。 “歇会儿。”虞昭又掏出一包糕点,掰给宋君书,“为什么不见其他人?” 宋君书道:“许是被传送到了不同地方。” 虞昭“哦”一声,啃着糕点想对策。 鱼头给她出谋划策:“想找流萤参简单,我的仓库里什么都有。最重要的是让男主觉醒双灵根。” 书里男主是怎么觉醒双灵根的? 好像是在湖边遇到了五百年妖兽黄血蟒,被暴打一顿后觉醒了火灵根。 湖边……这不是巧了,树下不远处就是湖泊。 男主不愧是男主,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虞昭吃下最后一块糕点,对着宋君书微微一笑。 宋君书感到一阵寒意,他小口小口的啃着糕点,忐忑地和虞昭对视。 “小君,我有点渴。”虞昭盯着不远处湖泊。 意思很明显。 你的储物袋里不是什么都有吗? 宋君书在心里嘀咕,转念觉得自己吃了虞昭的糕点,打点水是应该的。 一口吞下糕点,宋君书拍拍手便准备下树。 趁他不注意,虞昭收了结界,只留下一颗夜明珠照亮。 她瞥一眼宋君书,悄悄捏碎一张符咒,在两人附近设下一道阵法。 鱼头担心地说:“万一大蟒蛇不来怎么办啊。” 别担心,他是男主。 正往湖边走,宋君书忽的又感到一阵寒意。和刚刚不同,这次极具压迫感,他每走一步这种压迫感就变强一分,仿佛他走向的不是湖泊,是地狱。 “小君,小心身后!”虞昭的声音响起,宋君书匆忙转身,只见黑夜里一条巨大的黄色身影向他袭来,顷刻便来到他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 耳边传来虞昭声嘶力竭的喊声叫着他的名字,宋君书来不及反应,便觉得眼前一黑。 通天镜前的符瑛和钟生同时惊呼:“宋君书被黄血蟒吞了!” “不对!”鱼头脑袋一歪,在识海中紧紧盯着虞昭,“那不是黄血蟒,是千年妖兽玉蟒。” 作者有话说: 宋君书:我r&$#@#…… //// 小树已经在存稿箱种好啦,每晚六点种一棵,我要去考试啦,等考完试之后会努力加更哒! 祝已经放假的小伙伴假期快乐,还没考试的小伙伴考试全过,七月一切顺利鸭~ 第4章 第四棵树 岷峰就一直作为入学试炼的场所已有六百余年,一般只选择入口处的方圆几百里,妖兽灵兽虽多但伤害性不高,最多不过百年,像千年玉蟒种级别,符瑛闻所未闻。 符瑛顿时慌了神,转头看向钟生,后者已经提剑准备进岷峰。 钟生:“我去救人!速去禀报尊者!” “等等!”符瑛看着通天镜,“师兄你看!” 事情超出了预料,虞昭眼睁睁看着那妖兽一口吞下宋君书,耳膜几乎要被鱼头的声音刺破。 鱼头:“主人,快去救他啊啊啊啊啊!男主死了世界就崩塌了!!” 虞昭抽出佩剑,踏叶朝着千年玉蟒飞去,那东西吞了人,肚子竟没有一点胀大,动作迅速地回了头,一双黄色的蛇眼冷冰冰的看着虞昭,它张开口,吐着蛇信子,对着虞昭笑。 它居然会笑! 虞昭因它诡异的笑容慌了片刻,下一刻那妖兽便张着腹部两道长条形的翅膀向她冲过来。 不知道宋君书被他吞到了哪里,虞昭不敢贸然刺它,只是侧身闪躲。 “嘿嘿……”夜色里,千年发出阴恻恻的笑声,竟口吐人言,“昆山血真…香……” “香你个二锅头!”虞昭一脚腾起,踏在千年蟒的头顶。 这千年玉蟒是被男主身上那一丝昆山凤凰的血脉吸引来的。 虞昭施阵法引妖兽出来是为了激发宋君书觉醒火灵根,不是让它一口把男主吞下害她任务失败的! 鱼头无能狂怒,看着虞昭和千年玉蟒周旋,“主人,小心它的尾巴!” 千年玉蟒约有三人长,轻易便把虞昭困在身体围成的圈中,随着空间愈发狭小,虞昭怕贸然出剑伤了宋君书,只得把长剑收起,掏出一把符咒来。 千年玉蟒属性为火,虞昭挑出张水囚符,催动咒语,一道方形水牢从天而降,将她牢牢罩住。 “蠢……蠢货。”千年玉蟒毫不留情的嘲笑着她。 符瑛急的满头大汗:“她怎么把自己困住了!太清宗的上品符咒给她简直是暴殄天物。” 钟生面上平静,手心也全是汗:“别慌,虞小姐定是有她的打算。” 有水牢保护,千年玉蟒在虞昭周身盘桓,却找不到下嘴的地方,愈发心急起来。 虞昭冷静地观察它的身体,终于在腹部往下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凸起:“君书!能听到我说话吗?” 不知道这东西消化系统怎么样,万一宋君书缺胳膊少腿,算不算任务失败。 千年玉蟒的肚子动了动,虞昭确定宋君书就在那个地方,千年玉蟒绕着水牢转了一圈又一圈,虞昭对上它冰冷的竖瞳,忽的扯出一个笑容。 “老东西,我带你去烤火!”虞昭一扬手,手心出现一株鲜红色状如鸡冠的花。 “天日炎莲!”符瑛作为药修,一眼便认出这珍稀万分的灵植,“千年玉蟒属性为火,这天日炎莲对它来说是大补之物啊!虞昭她到底想做什么!” 千年玉蟒看到天日炎莲,立刻双眼放光,张开口想把水牢连带虞昭一口吞下。 在它猛烈的攻势下水牢摇摇欲碎,虞昭不慌不忙,徒手将天日炎莲研磨成末,那千年玉蟒眼底起了杀意,怒吼一声,用尽全力一尾甩在水牢上,顿时炸开漫天水珠。 “凝水符!去!”虞昭将天日炎莲的粉末化在水中,将水珠凝成水球,送到千年玉蟒眼前。 送上门来的补品,千年玉蟒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下,它满意地打了个嗝,周身鳞片泛起红色的光。 鱼头道:“它要进阶了!” 符瑛和钟生几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通天镜:“虞昭不会是妄想进贡之后千年玉蟒就会放过她吧?如果它在进阶时需要补充体力,虞昭还是跑不了。快去把她带回来!” 千年玉蟒享受着进阶的快乐,兴奋“地蠕动着自己的身躯向湖泊游去,吞了昆山凤凰的血脉和天日炎莲,它要在水中完成进阶,不然容易被反噬。 可还没等它游到湖边,那巨大的身影顿住,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发出‘咚’的巨响,随即痛苦地扭动起身躯。 虞昭往后退了几步,又消耗一个水囚符,这次是为了保护自己。 千年玉蟒在地上扭动着,蛇身不断地萎缩,像烈日下被炙烤的蚯蚓,口中发出痛苦又可怖的叫声。 就这样挣扎了几分钟,它蜷缩起来没了声响,紧皱的蛇身叠在一起,鳞片簌簌掉落,只有半米长的蛇尾还在外围缓缓抽动着,鳞片中渗出殷红的血迹。 符瑛看向钟生:“师兄,这是什么情况?” 钟生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摇摇头:“先不要轻举妄动,师尊马上就到了。君书……君书他应该还活着。” 没等几人商量出结果,那一堆蛇皮忽然冒起火来,黑烟弥漫,千年玉蟒顷刻便化为了灰烬。 虞昭解了水牢,提着剑小心翼翼地朝那堆灰烬靠近。 “虞……虞姐姐。”灰烬里冒出微弱的响声,带着微微哭腔。 宋君书从灰烬中爬起身,一身道袍已经成了破烂,身上和头发上挂着黏黏的液体,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 他望着虞昭,又迷茫地环顾四周,“哇”的一声哭出来:“虞姐姐,我不干净了!” // 宋君书再湖水中泡了半个多时辰,又换上虞昭弟弟的衣服,再三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千年玉蟒的口水之后才走出来。 钟生和符瑛已经在树下等着,符瑛面色复杂地盯着倚在树上的虞昭,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却拉不下脸去询问,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有钱真特么好,天日炎莲想用就用。” 宋君书吸着鼻子站在钟生面前:“师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钟生:“……你不要担心,于你而言这是好事。” 初入怀天宗时测得宋君书使根骨绝佳水天灵根,今日他又觉醒了火灵根…… 怀天宗已经近五百年没有出过双灵根的天才了,宋君书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怀天宗的。 钟生摸摸他的脑袋:“你跟我来,知微尊者想要见你。” 宋君书:“可我们还没有完成入学试炼。”他看向虞昭。 符瑛嘴角微微抽搐:“知微尊者要见你们两个,入学试炼算你们通过了。” 尊者相见宋君书他可以理解,虞昭有什么用?不就是用了几个现成的符咒和珍稀灵植? 符瑛腹诽着,面上还是客气地将虞昭带了出去。 几人到了知微尊者所在的萍峰,钟生和符瑛把人带到后便离开,留下虞昭和宋君书在檀香缭绕的大殿中面面相觑。 鱼头提醒道:“一定不能让宋君书拜到知微门下!不然任务就失败了!!” 它话音刚落,知微尊者出现在大殿中央,着一身白,仙风道骨地坐在两人面前:“你们就是在入学试炼中斩杀了玉蟒的学生?” 宋君书行礼:“是……弟子宋君书。” 虞昭:“在下虞昭。” 原来是那天的虞家大小姐。 知微轻咳,冷声道:“你们可知那玉蟒乃是千年妖兽,金丹期的修士对付起来都要耗费一番力气。” 宋君书看向虞昭,脸上划过一丝无措:“弟子、弟子也不知它是怎么死的。” 他被吞之前也没看清那东西的样貌,出来之后已经成了一堆灰烬。 知微尊者又转向虞昭,他知道宋君书觉醒火灵根后吸收了天日炎莲,千年玉蟒不敌他,被反噬而死。 但他们都不知道宋君书身上还有火灵根,虞昭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大小姐,又是如何想到用天日炎莲唤醒火灵根的呢? 虞昭觉察到他的目光,道:“弟子曾听家母说天日炎莲乃是天下最纯净的火属性植株,弟子便想那千年玉蟒吃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血液中肯定早就掺了杂物,遇到这天日炎莲说不定会遭到反噬。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促成了君书火灵根的觉醒。” 她母亲可是空名谷的传人,虞昭能知道这些也是无可厚非。 知微点点头,信了她的说法。 “你们两位在这次入学试炼中的表现优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心属的师父?” 鱼头响起警铃:“不好了,知微要收你们为徒了。” 虞昭低头去看宋君书,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如果宋君书想拜知微为师,她也不能阻止。一旦被强制遣返,她便再也见不到这边的亲人朋友来。 大殿中寂静的可怕,虞昭垂下头,像刑场上等待死亡的犯人。 “弟子,想拜掌门知慈尊者为师。”宋君书的话像一道及时的赦令,脑中的警铃停了下来,虞昭松了口气,腿有些发软。 “弟子也是。”虞昭道。 那边安静了许久,忽的响起知微爽朗的笑声:“师兄啊师兄,你看看,就算你在闭关,还有这么多人想着你呢!” 虞昭抬起头,一道身影站到知微身边,身姿挺拔,青衣落拓,白发飘逸,宛如仙人。 知微冲两人道:“这可是掌门两百年来第一次收徒,还不快叫师父!” 宋君书大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宋君书拜见师父!” 虞昭:“弟子虞昭拜见师父!” 鱼头哭唧唧地说:“鱼头拜见恩人!” 知慈开口,声音低沉如仙人之谕:“以后你二人,便是我坐下唯二的亲传弟子。” 宋君书小脸一垮,激动的眼泪如决堤之坝:“是!徒弟一定好好孝敬师父!” 知慈淡淡地看一眼神色冷静的虞昭:“你比宋君书大些,便做师姐吧。” “是,多谢师父。” 虞昭低头行礼,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枉她用阵法将千年玉蟒引出来,现在不用被强制遣返,小命终于是保住了。 再一抬头,知慈已经不见了踪影。 知微道:“你们师父很忙,以后普通课程跟着萍峰一起,明峰所有的东西你们可以随便用。以后的明峰,就是你们二人的了。” 宋君书问道:“那我们何时能在见到师父?” 知微笑笑:“你们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 交代好两人相关事宜,知微绕到殿后,知慈其实并未走,站在一尊雕像前同一男子讲话。 “师兄,沈城主。” 沈司京朝他行礼:“劳烦二位尊者。” “沈城主客气。”知微笑道:“沈城主来都来了,为何不与虞姑娘相见?” 沈司京道:“城中事务繁忙,不宜久留。”说罢,便同两人告别。 待他走后,知微呵呵一笑:“师兄,你既然收了徒弟,那是否要出席此次五月仙会?” “我已经向沈城主要了此次的名额。”知慈微微蹙眉,“千年玉蟒被杀,也该给师弟一个交代。” “师兄,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师弟了。”知微笑容消失在脸上,“他养的这玉蟒百年来毁了咱们多少东西,如今被杀,只能说是活该。” 知慈没有回复,伫立在前方,如一尊雕像。 知微叹气:“师兄,谢闫来信,邀你去参加谢家大公子的婚礼。” “推了吧。”知慈垂眸。 “谢城主是好心,你如果不想去,就让虞昭和宋君书去吧,他们既是你亲传,自然可以代表你。” “……好。” 作者有话说: 宋君书:先入宗门的是我,为何你成了师姐? 虞昭:尊老爱幼。 第5章 第五棵树 自从带资进宗被符师姐挑衅一事后,虞昭入学试炼随宋君书斩拜入掌门门下的事迹又被传遍了怀天宗。 正式拜师礼那日,虞昭和宋君书再次成为全场焦点。 钟生他们隐瞒了千年玉蟒的事,只说宋君书是双灵根,在虞昭协助下斩杀百年黄血蟒。黄血蟒虽然不如千年玉蟒凶猛,但也是五百年妖兽,炼气初期的修士不敢轻易尝试,何况宋君书今年才十岁。 双灵根,十岁斩杀百年妖兽,拜师这天下唯二的分神期尊者,啧啧。 众人又羡又喜,有了这样一个天纵奇才,他们怀天宗一定可以重铸辉煌。 至于虞昭,他们只是感叹这人运气好,跟着宋君书一起,不用出多少力就拜到了知慈尊者门下,还成了大师姐,生生比他们高出一个辈分来。 钱多运气好,幸亏是个废物,不然得招来多少嫉妒。 知慈尊者以多年不在人前活动,此次拜师礼也是转托知微尊者,将明峰的道服和信物交给虞昭和宋君书。 道袍下摆绣着一圈青色花纹,彰显着他们明峰弟子的身份,配上扇形的青色玉佩,宋君书挺直腰板,有一种脱胎换骨的豁然与清爽。 “虞姐姐,以后你就是我师姐了!师姐好。” “师弟好。”虞昭抹平衣袖上的褶皱,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符瑛,露出笑意,“见过符师姐。” 若是按照宗里的规矩,虞昭是掌门的嫡传弟子,宗门上下的同辈都该尊她一声“师姐”,符瑛钟生这些都是早她几十年入宗门,虞昭便按照入门时间叫他们师兄师姐,以示尊敬。 听在符瑛耳中,就是虞昭故意挑衅,她嘲讽道:“你既然拜到掌门座下,想必也会拿出掌门嫡传弟子的本事,今年的五月仙会,还要看虞师妹的了。” 五月仙会是修仙之人最盛大的集会,每十年举行一次,大小门派的弟子都会参加,五月仙会是元婴期以上尊者的座谈会,也是金丹期以下修士的比试大会。各个门派都会派出最优秀的弟子参与较量,胜者可以带走四城五派选出来的奖品。 奖品大都是些法宝丹药,许多修士根本不屑一顾,但赢了便是给宗派长脸,未来十年都会成为别家弟子口中的正面教材。 很巧,今年的五月仙会就在江阳城召开,沈司京主持,虞家友情赞助。 鱼头道:“五月仙会是必须要参加的,和剧情有关。” 虞昭点点头,对符瑛道:“谢符师姐赏识,师妹当尽心竭力,替符师姐把面子挣回来。” 十年前仙会上符瑛第二场便输给盖天宗弟子,一直耿耿于怀至今,又被虞昭提起暗讽,气得她甩袖便走。 鱼头对着她的背影做鬼脸:“略略略,谁叫你非来招惹我主人!” 现在才是四月,离五月仙会还有很久,虞昭在明峰住着,没人催她修炼,她便把洞府前的灵田修复好,种上了从家里带来的种子。 宋君书修炼的认真,又得了知慈尊者几句指点,不过半月便从练气初期晋升到了中期。 “师姐看我!”宋君书一手火苗,一手水珠,变戏法的似的换来换去,“这是初阶功法,师父说照我的速度,三个月后便可修习中阶。” 虞昭认真地看着,末了朝他招手:“来,师姐来考考你。” 宋君书收了法术,听话地走到她面前,虞昭指着那一大片灵田,微微笑道:“师弟,帮我浇个水。” 就这?! “师姐,我这是法术,怎么能用来做这种事情!”宋君书撅起嘴。 “你要学以致用,通过实践来检验你掌握的程度。”虞昭说。 宋君书托着脸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在理,便念动咒语,从不远处的水井中调出一条水龙来。 “轻点浇,别把苗压坏了!” “浇匀了,边上也要浇。” “那几株不用,那些不喜水!” 宋君书忙活了半天,按照虞昭的要求浇完这半亩灵田,累得胳膊酸软,话都不想说。 虞昭绕着灵田查看一圈,老师一样提问道:“浇的不错,你可有收获?” 宋君书憋的脸通红:“我……要学会掌握力度,我力度掌握的不够,该更努力地练习。” 虞昭点头以示肯定。 鱼头此时又跳出来:“你又诓他!他可是男主哎,不是你的劳工!而且雇佣童工是违法的!” “我何时雇佣他了?我是在帮他修行。”虞昭脸不红心不跳,“何况我也不会白嫖,将来这些灵植是紧着他用的,这里灵气充裕,这些灵植功效肯定相当不错,不说不定三年内他便能结丹。” 鱼头大惊:“万万不可!修仙之人在金丹大圆满时便停止生长了,你看看他现在这个小个子,怎么也得等长到一米八之后再结丹!!” 虞昭切了一声,叫宋君书去吃饭。 多吃点,长得高才显得威武霸气。 第二日,钟生来明峰找虞昭和宋君书,手里拿着两张请柬。 “重霞城谢家的大公子与江阳城叶家二小姐将在三日后成亲,邀了我宗前去参加。” 叶家便是叶滢滢那个叶家,虞昭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钟生道:“谢家家主和知慈尊者交好,听闻他收了徒弟,指名要你们去参加。” 不去,她看到叶家便心烦。 “嘀——”虞昭还未开口拒绝,鱼头先响了起来,“主人,要去的,这是第二个任务。男主要在这里遇到他的白月光少女。” 谢特!修仙之人不得早恋! 她问宋君书:“你想去吗?” “师姐去我就去。”宋君书眨着纯正无邪大眼睛,断了虞昭最后一点希望。 她双手接过请柬,钟生笑道:“那明日我来接你们,重霞城路远,御剑也要半日才到呢。” “师姐,我们是不是要下山去玩了?”宋君书高兴地跳起来。 虞昭苦笑一下,把请柬捏出了皱褶。 该来的还是得来,她总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和沈司京见面。 /// 三人早两天来到重霞城,没有直接去谢家,而是先找了家客栈落脚。 谢家与叶家联姻,于两城而言是一桩大事,重霞城百姓津津乐道,吃饭时也免不了被反复提起。 “叶家二小姐叶绾绾,那可是江阳城第一的美人,又是盖天宗的弟子。与咱们大公子那是天造地设!” “还是大公子有眼光,选了这一位才貌双全的夫人。” “我听闻叶家三小姐也要嫁到江阳城沈家,到时咱重霞城和江阳城就是一家人了。” “沈家?我怎么听闻沈家和虞家……” “听说虞家大小姐已经离家半个多月了,估计是被叶家要和沈家订亲的事情刺激的。” “虞家那个绣花枕头,哪里配的上沈城主,叶家三小姐虽然不如她姐姐,好歹也曾在太清宗修炼过,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旁桌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虞昭耳中,她喝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怀天宗两耳不闻窗外事,原来外面都传成这样了。 这是不是说明,叶家和沈家订亲已是板上钉钉? 宋君书瞧见她的神色,小声说:“师姐,别听他们瞎说,你才是江阳城第一美人。” 虞昭轻摇着头:“无关杂碎,不用理睬。” 那几人听到两人说话,转过来头来,一看到虞昭立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轻佻地打量着她:“呦,光顾着喝酒,没注意到旁边也坐了位美人呢!” “这些人好恶心啊。”鱼头嫌弃地吐着舌头。 他们主动来招惹,虞昭也不打算再忍着了,提起一壶酒,走到旁边坐下。 那几个嚼舌根的男人先是吓了一跳,又转而喜笑颜开:“美人,你是来找哥哥们喝酒的?” 虞昭扫视一圈,见他们身上穿着粗制滥造的道服,猜测是来自某个无名小派。 “刚刚听几位真人所言,谢家大公子的夫人是盖天宗的弟子?” “是啊是啊,这次两位成亲,盖天宗可是来了不少人呢!那位元婴期的尊者都来了。” 虞昭问道:“那几位可知盖天宗的人居住在何处?” 其中一人嗤笑:“盖天宗可是贵客,那必然要住在城主府中。城主府守卫森严,小美人若想去碰运气结仙缘,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倒不如跟着哥几个,还能教你长寿之法。” 几人猥琐地笑起来,虞昭心里恶心,面上冷笑,不做言语,只是将佩剑拍到桌上:“不入流宗派的下等功法,不学也罢。” 剑柄上的淡粉色琉璃云石晶莹剔透,但凡有点眼力见也知道眼前之人惹不起,几人脸色骤变,面面相觑。 那出言不逊之人立马低下头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放心,我不是斤斤计较之人。”那几人做出松口气的样子,虞昭食指按在剑柄上,接着道:“但你们说我是绣花枕头,我也要为自己正名。” “你、你是虞小姐……”几人瞠目结舌,恨不得回到刚刚扇自己两巴掌。 “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和我比一场。” “第二,以后若再有人提起江阳城,你们要告诉他们,你们虞家姑奶奶才是江阳城第一美人。” 作者有话说: 虞昭:就算是绣花枕头,也是最好看的绣花枕头 女主不是绣花枕头,女主有钱,而且很强。 第6章 第六棵树 此次大公子成亲,虞家虽未亲自到场,但贺礼送了足足有六辆马车,派虞家长子虞昭的哥哥虞旸送来,城主亲自去迎接,可见虞家地位之高。 面前可是虞家大小姐,和她打一架,无论是输是赢,他们怕是都走不出这重霞城了。 几人眼神一交流,齐齐低下头,最先调戏那人道:“姑奶奶,是小人的错,还请姑奶奶高抬贵手!” “孙儿乖。”虞昭淡然起身,“姑奶奶再给你们一句忠告,背后嚼舌根,会不——举——” 为首那人肩膀抖了抖,不敢抬头,余光瞥见虞昭提剑离开,几人才直起肩来。 “倒了大霉了!” “她居然咒我们!一个女子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怪不得沈城主不喜欢她!不过是仗势欺人之辈。” 几人坐回到桌前,完全忘却了刚刚那群卑躬屈膝的人似的,喝着酒又开始管不住嘴。 桌上落下一道阴影,一人不耐烦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朵银线绣成的睡莲,针脚紧密绣工精湛,一看便价值不菲。再往上,便对上一张三十出头却威严十足的脸,嘴角带笑,眼神却是冷的。 沈望笑道:“几位,我们大人有请。” 看清那人腰间属于江阳城官府的玉佩,几人皆在心里怒骂:草,今天是跟江阳城的人过不去了! //// 出了酒馆后虞昭不急着去找钟生会合,反而带着宋君书在街上闲逛起来。 宋君书以为她还在生气,拽着她衣角道:“师姐你不要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无关杂碎,无需理睬。” “你放心,我从未放在心上。”这种话她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若是每一句都放在心上,怕是早就抑郁而死了。 任他们说她如何废物如何配不上沈司京,虞昭只当他们是嫉妒,就算她是个废物,也过得好过千万人。 鱼头也冒出来:“主人,你是我跟过最好看的主人。小书书也是我见过最暖心的男主,呜呜呜呜呜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千万不能让他黑化!” “他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说男主,你是我见过最爱哭的系统。”虞昭摸摸宋君书的小脑袋,心底涌起几分暖意。 “我才不爱哭呢!”鱼头擦擦眼泪,“主人,你刚刚问他们盖天宗居住在何处,是不是想去找他们?” 虞昭道:“既然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多了解一些总归没有坏处。” 鱼头微微撅起嘴,表情很委屈。 原书的剧情线崩坏的太厉害,连他都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样的结局,只能跟着程序给出提示,剩下的路都要让虞昭自己探索。 他肯定是最没有用的系统了。 鱼头蹲在角落里种蘑菇,听着虞昭和宋君书聊起谢家家主,他猛地抬起头:他不是最没用的系统,他知道这些人所有的信息!包括那个在金丹初期瓶颈了二十多年了废物城主! 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鱼头立马生龙活虎起来,缠着虞昭,把她吵得头疼。 两人不觉便走到了重霞城城主府外,整个城主府上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结界,一看便知是盖天宗的手笔。 虞昭与宋君书站在小巷中,望着城主府的侧门,婢女家仆在那扇门进进出出,忙碌地为后日的婚宴做准备,门前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夫已在车前准备好,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没过多久,几个身着天蓝色道服的少女从门后走出来,你推我搡的嬉闹着走向马车。其中个头最小但是面容最清秀的少女被几人围在中央,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双颊飞出两道粉霞。 鱼头紧张地话都说不利落:“是是是她,男主的白月光,原书第一女主祝思俞!” 一人一系统不约而同地看向身侧的宋君书,他皱着眉,目光紧盯着那几人。 难道一见钟情了? 落魄宗门的天才少年和天下第一宗的团宠少女,惺惺相惜又势不两立,在相爱相杀中陪伴彼此成长,这也太好嗑了! 虞昭压着笑意问宋君书在看什么。 宋君书眉头紧锁:“那些人是盖天宗的弟子,师兄说过,怀天宗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盖天宗所赐!我见到她们,便想起我怀天宗那些被毁坏的山峰和洞府,若我、若我足够强大,我定要上前挑战!” 虞昭:?? 鱼头:?! 她安慰自己宋君书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看祝思俞,但他眼里的只有恨意不甘和熊熊燃烧的斗志,哪里有半分心动? 坏了!这走向不对啊! 虞昭在脑海中与鱼头对视,对方只是摇摇头:“我没有收到警告,现在的剧情并未走偏。” 她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宋君书道:“师弟啊,心里不能只有仇恨,也要向前看,向前看你才能收获的更多。” 宋君书暗暗握紧拳头:他要向前看,变得更强才能更好的守护怀天宗! 当天傍晚,钟生带两人进城主府拜访了谢家城主谢闫。谢闫看上去四十出头,实则已经六十多岁,修士结丹之后生长便会变得缓慢,金丹大圆满之后便停止生长,即使死亡也是那副容貌。 临近婚宴,府中事务繁忙,谢闫见到钟生三人也只是寒暄几句,便把他们安排到冬香院居住,说要等闲暇时再去和他们畅谈。 他特地嘱咐虞昭:“虞世侄与沈世侄都已在府中住下,阿昭若想见,可去西芜苑寻他们。” 虞昭不走心地应下来。 她不去找虞旸,虞旸也会来找她。至于沈司京,她实在不想见他。 尤其那个叶滢滢也在谢家。 虞昭和宋君书在冬香院待了整日,不是在房中下棋便是坐在小园中赏花晒太阳,钟生忙着接待来拜访走动的其它宗派弟子——不过相比于盖天宗小院前的门庭若市,来拜访他们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其中还有来看笑话的。 他们吃下午茶的空档,钟生又面色不善地请走了一群来奚落他们的小生。 虞昭见他脸色铁青,劝道:“钟师兄,你何必和他们周旋,干脆闭门不见客,安心等着明晚的婚宴。” 钟生轻叹一声:“我怀天宗乃……名门正派,该有待客之道。” “也不是什么杂碎都能称得上是客。”虞昭使了个眼色,宋君书便拽着钟生的衣袖将他拉到桌前坐下,“让小厮把门守着,若有人来便说我们在潜心修行。” 钟生已辟谷多年,他蹙眉扫一眼桌上精致的糕点,在师姐弟两人炽热的眼光中败下阵来,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还挺甜的。 虞昭在院外添了一道结界,又拿出虞旸送来的食盒,将石桌摆满。 几块糕点下肚,钟生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盯了一会儿虞昭,慢吞吞地问道:“虞师妹来宗里这半个月,可有什么收获?” 他原先只当虞昭是个没有灵根来胡闹的任性大小姐,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才发现虞昭不仅各种符咒用的熟练,在种植灵植方面天赋颇高,剑术也可圈可点。 钟生回忆那日虞昭在后山,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力度把握的恰到好处,精准地斩除灵田中的杂草却不伤及灵植。 有这样的天赋,为何在江阳城落得个草包废物的名声? 虞昭道:“我天资愚钝,修为涨的缓慢,得益于师父教导,我现在已经是练气初期了。” 十七岁开始修炼,半个月练气初期……他自诩天资聪颖,也用了三个多月才到初期。 钟生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这也叫天资愚钝? 宋君书也是,半个月从初期进阶到中期。 钟生看到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谦、逊的微笑,顿时觉得这糕点有些噎人。 也好也好,多一些好苗子,怀天宗重铸辉煌指日可待。 钟生安慰自己。 清闲的时辰没过多久,虞昭觉察到结界有异动,似乎有人要强行闯入。 小厮与旁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虞昭干脆解了结界。 与小厮争执的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女子身姿窈窕,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脸上带着怒气,男子束着高马尾,头上一顶青蓝色玉冠,不知所措地站在女子身后,像是在劝架。 两人身上都穿着天蓝色道袍,女子看着也眼熟,正是昨日在侧门见过的盖天宗女修。 见三人出来,那女修捋一把鬓角的碎发,开口带刺:“钟师兄不是在潜心修炼,怎的就出来了?” 钟生眉头又挤在一起:“云毓,你不要叫我师兄。” 云毓问道:“为何?咱们好歹也是曾经的同门,钟师兄不是最重同门情谊?!” “云毓……”钟生耳朵通红,像被人下了禁言咒,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钟生和云毓相识百余年,知道她满肚子歪理又不肯轻易饶人,他向来不会应付这一类人,从前同宗时遇见也是避着走。 他不说话,云毓反而更猖狂:“师兄见了我连句话也不会说了?当年同在宗门时师兄对我何等的好,现在却如此冷漠,我只不过是想来和师兄说说话,师兄却让人拦我,真叫人寒心。” 虞昭被她吵得耳朵疼,冷声道:“我怀天宗可没有这么没礼貌的弟子,你是谁的同门?” 作者有话说: 钟·带娃不易·生 感谢官方唯一认证喻夫人的20瓶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7章 第七棵树 云毓把目光转到虞昭身上:“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和师兄说话,轮得着你插嘴?” “在下虞昭,怀天宗知慈尊者的弟子。” 云毓一愣:“知慈的弟子……他肯收徒弟了?” “师姐,不得无礼,该称为尊者。”那高马尾少年低声提醒。 云毓瞪他一眼:“你闭嘴!这天下唯有咱们师父配得上尊者二字。” 虞昭皱眉:“你们有事吗?没事的话请离开。”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和我说话!”云毓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是没有礼貌的人。”云毓脸色骤变,虞昭不给她发作的机会,继续道,“在别人家里闹事,这就是你们盖天宗的规矩吗?” 云毓冷笑,一只手按在剑柄上:“你叫虞昭?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江阳城虞家那个废物大小姐吧,听说你苦苦追了沈司京十几年,结果人家转头就要和叶滢滢订亲了。叶枫,来看看,这就是你想和你三姐姐抢男人的虞家大小姐。” 那高马尾少年道:“师姐,不要乱讲。” 原来是叶滢滢的弟弟,虞昭刚刚只是不耐烦,现在真心有些生气了。 云毓肯定是事先打听清楚,才故意带叶枫过来,刚刚还要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看得出来她对怀天宗的人真是恨之入骨,不管认不认识都要踩一脚才舒坦。 “难怪云毓道友修炼百年都没能突破金丹初期,原来心思全放在这些八卦上了。道心不纯,就算再修炼百年,也不见得会有进步。”虞昭心底越气,面上越温和,甚至带着笑。 云毓被人戳中心事,顿时恼羞成怒:“钟生,你居然拿我的事情跟他们消遣!” 钟生摆手:“冤枉,我也不知道你百年了都没进阶。” 宋君书补刀:“百年都未进阶?我怎么记得钟师兄只用了三年便从金丹初期进阶到中期,原来盖天宗弟子的天赋也不过如此嘛。” 百年未能进阶是困扰云毓多年的秘密,她平时佩戴可以隐藏修为的一夜木,只有师父和几个亲近的姐妹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虞昭都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说明还有其他更多人也都知道了? 若是师弟师妹们都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自己…… 云毓只觉得眼前发黑,恐慌像一张细网,密密麻麻地笼罩了整颗心脏。 “师姐,我们回去吧。若是被师父知道了,会怪罪于我们。”叶枫的手落在云毓肩膀上,将她拍回到现实。 虞昭道:“明日就是谢家大公子的婚宴,你今日来挑事捣乱,若是传出去,丢的是你们盖天宗的脸。” 云毓已没了与她争执的力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叶枫的陪同下转身离开。 “虞师妹,你怎么知道她一直没进阶?”宋君书和钟生好奇地看着她。 虞昭道:“瞎猜的,知微尊者说过,道心不纯的人金丹之后便很难再有突破,这人一看便道心不纯。” “你倒是会猜。”钟生夸她。 虞昭有鱼头这个外挂,对这些人的境界了解的一清二楚,甚至知道他们瓶颈的原因。 她说的也是实话,云毓道心不纯,所以才一直不能进阶。 虽然在口头上占了优势,但云毓今日所提之事确实也乱了她的心。 或者说,在知道沈司京和叶滢滢都在谢家之后,她的心就没静下来过。 她喜欢沈司京这十几年,不只是嘴上说说。 虞昭来到这个世界十七年,有记忆起便和沈司京相识,五岁时她贪玩带着武菲跑出江阳城,结果遇到了魔修,险些被抽取魂魄做成傀儡。 是沈司京和他父亲救了两人,沈司京一路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了虞家。虞父又担心又气要关她禁闭,也是沈司京开口阻止:“阿昭受了惊吓,伯父不要怪她。”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不爱理人的沈司京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原来平日里那么冷漠的人,掌心也是暖的,那温度虞昭记了十几年。 虞昭想想,这十几年她也没做过什么出格事情,只是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沈司京的喜欢,每日都要往沈家跑,从小缠着他一起上下学,培育出新的植株总在第一时间给他送一株,乞巧节时更是敢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送他荷包…… 她过于高调,整个江阳城都知道虞家大小姐喜欢沈家公子,现在沈司京要和别人订亲,难免会有人拿她出来嘲笑。 她倒不觉得丢人,毕竟喜欢没有错。但她本就因为失恋心烦,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来提醒她,更让人烦躁。 明天的婚宴干脆逃掉算了,我不想见到沈司京和叶滢滢。虞昭心想。 “主人,明天的婚宴是一定要去的。”鱼头道。 虞昭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系统:“你们系统还有窥探别人隐私的能力?侵犯宿主的隐私权可不太道德。” “我只是察觉到了你的情绪波动。”鱼头垂眼,“主人,沈司京的未婚妻存在于崩坏的剧情中,如果世界线可以修正,你也不是没可能和沈司京在一起。” 虞昭发出不屑的声音:“我现在看不上他了,谈恋爱哪有搞事业香。” 鱼头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即他身体一抖,道:“有人来了。” 院外响起敲门声。 来者是虞昭的哥哥虞旸。虞旸长她五岁,十岁时入空名谷修行六年,归来时已是筑基初期,但近年来忙于虞家事务,许久不曾有过提升。 虞旸为人耿直,宁折不弯一根筋,是撞碎南墙也不回头之人,但对弟妹宠爱有加,虞昭从小在他的庇佑下长大,养成今日的性格也有他一份功劳。 “阿昭,我听闻叶家的叶枫来挑事,他没冒犯你吧?”虞旸一来便急切地问。 明明是那云毓来挑衅,叶枫更像是个被拉来的工具人,不知怎么传出去叶枫倒成了主谋,看来盖天宗师门内部也不和谐。 虞昭道:“没事,叶家的人还不敢轻易在我面前放肆。” 即使和谢家联姻,叶家在江阳城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给虞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虞旸松了口气,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阿昭,你和……沈司京的事情,父亲要我转达,咳咳,沈司京那个狗东西不要便不要了我女儿国色天香天下无双要什么男人没有!” 他把虞父的语气学了个九分像,虞昭“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在怀天宗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虞旸皱眉:“你从前哭着闹着不愿修仙,如今入了怀天宗这么个……不太顺的宗门,怕是要吃更多的苦。” 虞昭笑道:“兄长放心,我现在觉得修仙也没有那么困难,我用半个月的时间到了练气初期,或许再过半月便能到中期。” “半个月……”虞旸的表情和钟生如出一辙,“很、很好,你喜欢就好。我今晚来找你,是带你去拜见谢城主,虽然你这次是随着怀天宗来的,但毕竟还是我虞家人,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好。”虞昭应道,“我正好也有东西要送给谢城主。” /// 虞旸看看谢闫左边的沈司京谢渊宇,看看他右边的叶滢滢,再看看自己身旁的虞昭,暗道一声不好,来的真不是时候。 叶滢滢巧笑:“虞少爷和虞小姐也来了,真是巧得很。” 两人都没有理她,虞昭抬眸看一眼沈司京,对方直勾勾地盯着她,向来淡漠的眼神中多了些陌生的东西。 虞旸道:“早知道沈城主也在,我们兄妹便换个时间来了。” 谢闫慈祥地笑着:“不碍事,都是旧识。” 虞旸:“也是,沈城主许久不见。” 沈司京:“别来无恙。” 叶滢滢被无视,立马撇起了嘴,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谢伯伯……” “谢叔叔。”虞昭打断她施法,“今日见面太过匆忙,没来得及把礼物送给谢叔叔。” “哦?”谢闫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虞昭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盆茂盛的蓝白色植株,形态与兰花相似,一朵两瓣,一瓣纯蓝一瓣纯白,有种对称美。 叶滢滢道:“这花一看便是虞姐姐培养出来的吧,想来是定是十分稀有。” 可惜谢闫向来对花草无感,叶滢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虞昭还真以为谁都跟她一样喜欢花草呢? 虞昭见谢闫脸上有困惑,捧着花解释道:“谢叔叔,这花名叫水兰玉,对水灵根修炼有奇效。” 谢闫便是水灵根,他在金丹初期瓶颈多年,尝试过各种丹药秘籍都没有效果。 水兰玉这种东西还是头一次听说,谢闫心底生出几分期待:虽然金丹期后衰老缓慢,但这具身体也已经显出了老态,若是过个几十年才能突破大圆满,他可不想顶着一张老脸活几百年。 若是把这东西制成丹药,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昭费心了。”谢闫亲自将那盆花接过来,在触碰到花叶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充裕的灵气涌入到自己打的体内,丹田中的灵气也跟着沸腾起来。 天空响起一声闷雷,谢闫皱紧眉头,这种熟悉的感觉…… 叶滢滢问道:“谢伯伯,您这是怎么了?” 沈司京最先觉察出异样:“谢城主这是要进阶了。” 作者有话说: 水兰玉(抖抖叶子):哎呀,进阶小事情啦~ /// 感谢宁的小可爱灌溉的7瓶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8章 第八棵树 瓶颈多年,谢闫从未忘记进阶时的感觉,又痛苦又美妙,灵气不受自己控制地在体内乱窜,想要把血液里的污秽都洗净似的。 他不想在小辈面前使自己尴尬:“你们先退下吧。”边在心底默念心法,试图控制灵气的运转。 几人都懂事地退下,谢渊宇道:“对不住各位了,没想到家父会突然进阶。这还要多谢虞小姐的水兰玉。” 虞昭道:“不敢,水兰玉虽有奇效,但也需要长期栽培,谢城主今日或许是时候到了,晚辈不敢邀功。” 虞旸也道:“大公子成亲,谢城主进阶,可谓是双喜临门。” 客套几句,几人便先行告别,谢渊宇守在屋外等着谢闫召见。 虞旸要送虞昭回冬香院,虞昭瞥见不远处叶滢滢跟在沈司京身后,心里烦闷,随口道:“我自己回去吧,我想在花园里转一转。” 虞旸没多想,扔下句“注意安全”便走了另一条路回西芜院。 他前脚刚离开,沈司京便走到虞昭身后,轻声唤道:“阿昭……” “做什么?”虞昭回过头,叶滢滢也没料到沈司京突然走的那么快,正小跑着往这边来。 沈司京问道:“为何突然去怀天宗?” 虞昭正想开口,叶滢滢已跑过来,站到沈司京身边,娇嗔道:“沈城主走的好快,我险些跟不上了。” 沈司京没理她,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虞昭:“为何?” 还不是因为你。 虞昭心中酸涩,恨不得让这两人原地消失在她眼前:“我想去就去,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沈司京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嘴唇,右手食指轻轻抬起又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虞昭的错觉,刚刚那一瞬间她竟在沈司京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委屈。 叶滢滢道:“虞姐姐怎么能这么跟城主说话!好歹那么多年的情谊……” “你怎么这么喜欢替别人说话?”虞昭冷冷地瞥她一眼,“叶家就是这么教导小辈的?” “你!”叶滢滢抿起嘴,不说话了。 虞昭又道:“还有,你父亲当年初来江阳城,想通过旁系一个姨太太跟我虞家攀上关系,若按当时你们编造的辈分来,你该叫我声姑奶奶,你的夫婿,也该叫我姑奶奶。你整日姐姐姐姐的叫,岂不是打了你父亲的脸?” 虞昭抬头去看沈司京,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虞昭的心跳快的不受控制,不敢和他对视,默默地移开视线。 “虞…小姐何必针锋相对……” 见叶滢滢又要施法,虞昭也没心思和她周旋:“打住,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是在教你规矩,省的以后出去丢脸。天色不早了,告辞!” 虞昭转身便走,没走出两步又听到沈司京叫她:“阿昭,我有事要跟你……” “师姐!!”宋君书拖着长长的尾音,小跑着扑到虞昭面前,“师姐!你为何这么晚了都没回去!我给你留的夜宵都凉了!” 虞昭拂去他脑袋上的叶子:“被枯树枝子缠住了,马上便回去。” 宋君书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对上沈司京冷冰冰的眼神。 啧,这人怎么瞪他! 他试着去拉虞昭的衣袖,那人的眼神更冷了。 宋君书恍然大悟,拽着虞昭的衣袖撒娇:“师姐,外头冷,咱们早些回去吧~” 虞昭握住他的小手:“怎么这么凉,快点回去吃宵夜去。” 宋君书看那容貌英俊的男人脸冷成了冰块,又看看他身边那一脸委屈的女人,笑着朝两人做了个鬼脸。 沈司京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中。 叶滢滢道:“城主,外头冷,咱们回去吧。” 沈司京许久才回神:“叶滢滢,我不想管你,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涉足我的世界。” “无论父亲和你们达成了什么约定都与我无关,我从未答应过叶家什么,还请你自重。” 这是沈司京第一次主动同她讲话,却用着她从未听过的语气,叶滢滢打了个寒颤,觉得沈司京的眼神比这春意料峭的寒夜还要冰冷万分。 /// “师姐,那两人便是沈司京和那个什么叶叉叉吧?”宋君书问道。 虞昭嗯了一声。 “他们真的要订亲吗?我怎么觉得……”沈司京他喜欢你呢? 虞昭打断他:“不说这些烦心事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当当~” 她凭空变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鸢来,宋君书大喜,虞昭又念了句咒语,木鸢顿时扩大数倍,足足可容下四人。 这是虞旸今天送给她的,从平沙城搞来的玩意儿。 “带上宵夜,师姐带你夜游重霞城!” “好耶!” 晚风呼呼地吹着,虞昭在木鸢外罩了一层结界,两人暖暖地坐在空中,欣赏脚下重霞城的夜景。 为了庆祝大公子成婚,火红的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明如白昼,像一团盛开的凤凰花。 重霞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向来以景色旖旎闻名,满城灯色映在湖水中,波光潋滟,仙境般虚幻美丽。 木鸢在空中晃晃悠悠,吃饱喝足的宋君书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师姐,我有点困了。” “躺下睡会儿,我现在带你回去。”虞昭驱动木鸢往回飞,宋君书合上眼睛,不一会儿传来轻微的鼾声。 虞昭的传讯石不停的闪烁着红光,是钟生在质问她把师弟带去了那里。 “马上回去了。”木鸢稳稳地停在城主府上空,虞昭望见主院戒备森严,便知道谢闫还在进阶中。 她放缓速度准备降落到冬香院,沉默许久的鱼头却突然叫起来,一改平时的软糯,发出机械冰冷的声音:“警告!!白月光女主陷入危险!! “警告!女主重伤!!” “警告!女主即将死亡!!剧情崩坏预警!!” 虞昭急了:“别老警报了!女主在哪儿?!” 鱼头道:“就在附近,在城主府内。” 城主府那么大,去哪里找! 虞昭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发动神识去探查,城主府外笼罩着结界,结界内空气中充斥着微弱的灵气。 忽然,虞昭感受到一丝血腥的魔气,她猛地睁开眼,驱动木鸢朝城主府西边飞去。 城主府中怎么会有魔修?!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委屈.jpg 第9章 第九棵树 祝思俞靠着墙角,蜷缩着成小小的一团。她觉得自己是被架在火堆上,全身都被炙烤灼烧,像蜡烛一样慢慢融化。 昨天和师姐们从城郊回来,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身体也越发不对劲起来,一直高烧不止,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似的,还常常会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 祝思俞在房中浑浑噩噩地躺了一天,一睁眼自己又跑了出来,身上还中了火系的法术炎木决,专克她的木灵根。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脑海中有时是一片火海,有时又是一张狰狞的笑脸,尖细刺耳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你要死了,死了好啊,死了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才十一岁,她不想死…… 祝思俞嗓子也烧着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在心底呐喊:师姐,师兄,救我…… “师姐!她脸好红啊!”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祝思俞艰难地睁开眼,只看到绣着青色花纹的白色道袍。 这花纹,是怀天宗的人,师姐说过,怀天宗的人都心术不正。 可祝思俞连拒绝地力气都没有。 一只冰凉的手摸着她的额头,缓解了祝思俞的痛苦,她本能地仰起脑袋,更大面积地贴近那片冰凉。 虞昭的胳膊被祝思俞紧紧抓着,对方的体温高几乎要把她烧熟:“她是木灵根,且只有炼气中期,炎木决这种高阶的火系法术,轻易就能要了他的命。小君,你有没有学过凝水为冰?” 宋君书道:“这是中阶法术,我看过,但没有尝试过……” “那就试试吧。”虞昭把祝思俞抱紧怀里,像抱着一块刚从火堆里取出来的炭。 宋君书点点头,念着咒语,尝试两次后终于在空中变出一块薄薄的冰床。 虞昭捏出一张水囚符,将祝思俞放进冰床和水牢中物理降温。 宋君书扫一眼这偏僻的小院,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木鸢经过这里时,我听到有人在求救。” 宋君书刚睡醒有些迷糊,没有深究回冬香院为何会经过西边。 鱼头又恢复了奶声奶气:“主人,警报解除,女主没有生命危险了。” 虞昭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为什么祝思俞会在这儿?是谁伤了她?刚刚那股浓郁的魔气为什么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主人,我只是个数据库,我的数据来自作者的设定。”鱼头表情挫败,“作者还没有写出来的东西,我没办法知道。” 要怪就怪太监作者,挖了一堆坑没填,害得他数据库都不完整。 祝思俞悠悠醒来,发觉自己似乎被困在什么地方,耳边环绕着微弱的水流声,她猛地起身,发现自己正处在水牢中,身下还有一块薄冰。 “师姐,她醒了。”宋君书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看了祝思俞一眼。 “你们是谁!”祝思俞满脸戒备,试图破开水牢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灵气也无法聚集,“快放我出去!我可是……” 宋君书道:“我们救了你,连声道谢都没有。你们盖天宗还真都是一群无礼之人。” 虞昭撤去水牢,祝思俞虚弱地靠在墙边,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种种,身上的灼烧感已经没有了,那狰狞的笑声也消失不见,只有心口的疼痛提醒着她刚刚那不是梦。 “我想起来了,是你们救我了……多谢。” 虞昭道:“只是保住了你的性命,要想彻底恢复,还得服药静养。” 小女主的脸红扑扑地,她低下头,有些别扭地说:“对不起,刚刚误会了你们。” 比她师姐有礼貌。虞昭心想。 祝思俞虚弱地路都走不动,虞昭把人抱在怀里送回她的住所,宋君书跟在她们身边,边走路边打着哈欠。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你也不记得谁伤了你?” 祝思俞闻着虞昭身上的药香,脸红的发烫:“嗯……许是与盖天宗有恩怨的某派之人。” 她把那狰狞的笑声和话语当成自己将死之时的噩梦,不好意思提起。 虞昭抽了抽嘴角,五派的来客皆住在城主府中,盖天宗为五派之首,向来与其他三派交好,除了怀天宗…… 几人走到祝思俞住所,虞昭让宋君书去敲门。 很不巧,来开门的是云毓。 她看一眼虞昭,又扫一眼虞昭怀里虚弱万分的祝思俞,怒火顿时侵占整个大脑,她利落地抽出剑,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 “虞昭,你辱我清名伤我师妹,我今天就要替你师父教训你!” 早知与祝思俞同住的是云毓,她干脆把人扔门口就走了。虞昭也没想到云毓直接就动手,都忘了把她怀里的祝思俞接过去。 眼看长剑朝自己劈来,虞昭拉起宋君书的衣领后撤一步,将祝思俞往前面轻轻一扔:“接好了。” “扑通——”一声,祝思俞落到了门口的花丛中。不疼,但是很委屈。 她虚弱地开口:“云师姐……” 云毓根本不顾她:“你敢扔我师妹?” 祝思俞:好想……骂人。 “睁大眼睛看看你师妹是怎么受的伤!这里有谁能用的出炎木决这种高阶法术?”虞昭被她步步紧逼,干脆一把推开宋君书,抽出剑迎战。 靠着剑术和符咒抵御,十几招下来云毓没能伤到虞昭,但虞昭只有练气初期,在一个金丹修士面前渐渐没了招架之力。 想到今日虞昭当着叶枫的面揭自己的短,云毓心底的怒火烧的更旺:“区区一个炼气期,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百刃成剑,聚!” “主人,危险!”鱼头急的带了哭腔。 云毓轻松破开虞昭最后一道防御,剑气凌厉,直逼虞昭的心脏。 羊驼,这好人好事还真是不好做,今天这是要把她小命都给搭进去。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虞昭脑子里想着,原来今晚上危在旦夕不是女主,是我。 “师姐!”虞昭听到身后宋君书的声音,眼前是云毓狰狞的笑脸,带着疯狂的快意。 她的剑气还未触及虞昭,她自己便被一股强大的剑气击中,生生弹出去五米远,撞在了院门上。 “师姐!”宋君书哭着朝她跑过来,虞昭回过头,夜色中一道白色身影临风而立,墨发随风飞舞,手中长剑泛着寒光。 那把剑虞昭把玩过无数遍再熟悉不过,正是沈司京的贴身佩剑,半颇。 “阿昭……”沈司京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都在发颤。 “师姐,我在附近遇到了沈城主,无奈之下才向他求救。”宋君书也没想到云毓真的会对虞昭下杀手。 虞昭的心还陷在刚刚的险境中惊魂未定,见到沈司京后,便被汹涌的委屈占据,她强撑着对宋君书道:“你做的很好。” “阿昭,有没有受伤?”沈司京来到她面前,脸上是明显的担心。 虞昭摇摇头:“多谢你救了我。” 他又救了她一次。 沈司京神色晦暗:“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虞昭想了想:“拜师怀天宗是我自己的意思。” “……”沈司京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 他更想知道,为何去怀天宗不告诉他?为什么再见面对他如此冷淡? 整整二十五日未见,为什么一点也不想他。 “云毓,你身为盖天宗弟子,在城主府蓄意伤人,我会告知怀天宗掌门和谢城主。” 云毓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她之前从来不知道江阳城城主有这么强的灵力,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碎了。 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虽然恨虞昭拆穿了她的伪装,但还没有愚蠢到在这种地方对她下杀手……她刚刚是怎么了? 叶枫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只见云毓蜷缩在门前,祝思俞倒在花丛中,宋君书坐在祝思俞身旁,抱着腿迷茫地盯着一朵盛开的花。 他师姐,被那个沈司京拐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宋君书:他就当着我的面……拽着我师姐,一下子就不见了! // 感谢“10”的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10章 第十棵树 虞昭还在江阳城的时候,受一点小伤都要到沈司京面前哭诉,种花时被刺伤手指都要拿到沈司京面前让他包扎。 她承认她之前是有些无理取闹,但是苍天可鉴,今晚她真的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 可沈司京不信,硬是带着她来到西芜苑,还要去把虞旸叫起来给她检查。 虞昭拦住他,不想惊动虞旸,明天谢渊宇要去迎亲,如果这件事闹大了谢城主面子上会挂不住。 云毓她自会收拾,但不能是现在。 沈司京皱起眉,右手食指勾起虞昭纤细的手腕:“那我来吧。” 虞昭霎时红了脸。 鱼头道:“主人,你心率飙升到一百三了。” 沈司京一副认真把脉别无旁念的正人君子做派,虞昭激动过后反而有些心酸,只怪沈司京平日里太正经,这种肢体接触对他来说只是检查需要。 “她的剑气伤到你了。”沈司京道,“伤得不重,休养几天就可以恢复。” 沈司京说完,虞昭确实感到自己的心脏微微作痛,她把手收回来:“知道了。” 沈司京的手在桌上停了半晌才缓缓地收回去。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 “阿昭,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两人异口同声,虞昭噤声望着他,烛火映在沈司京的眼眸中,化开了他眼中的冰冷,显得无比温柔深情。 错觉,沈司京从来不会有这种眼神。 虞昭摇摇头,把这种思想从大脑中赶出去:“我只是觉得以前都把精力浪费在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上,我已经十七岁了,该为自己以后的人生考虑。” 沈司京一怔,喃喃道:“你这样想,是好事。” 心中一酸,虞昭的眼泪险些落下来,她对沈司京的喜欢,对她来说怎么能是没有意义呢,十几年的真心付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爱意,沈司京有没有感动他不知道,虞昭是被自己感动到了。 她早就做好了用很长时间去得到沈司京回应的准备。 但她不能接受沈司京和别人在一起——她可以用十年的时间去灌溉养成一棵树,却没心思去培养一棵有主的树,那是对别人领地的侵犯,也是在浪费她的情感和精力。 “沈司京……”虞昭一哑,“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了十几年?” 沈司京一顿,默默垂下头,算是默认。 “那你呢?”虞昭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她还是喜欢沈司京,她活了两世,四十余年,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如果沈司京对她有一分的喜欢,她或许还能将这份感情继续下去。 “……” 时间仿佛过了几百年,那样的漫长,不安和悲伤在虞昭的心里疯狂滋长。 又是这样,她的每一次尝试,每一次真情流露,得到的只有沈司京无边的沉默。 “我知道了……”果然,她不该抱有期待。木头养久了还能遮阴纳凉,沈司京连块木头都不如。 委屈和悲伤化为气愤,虞昭猛地站起来:“我要回去找我小师弟了,多谢沈城主相救。” “阿昭……” “我不想听你说话。回答问题的时间结束了。以后我们各走各路,我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虞昭果真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沈司京顿在原地,如墨的眼眸中似乎掀起万丈波澜,又慢慢归于平静。属于虞昭的药香彻底消散在空中,他终于支撑不住,扶桌缓缓滑下,右手捂在心口,那里似乎有一团火,在他心里燃烧,伴随着阵阵刺痛,肆虐着要将他吞噬。 /// 叶枫安置好受伤的云毓和祝思俞,又花了好大的功夫哄宋君书:“你、不要哭,你师姐很快就回来了。” 宋君书哭得更大声:“你走开!我和师姐救了你小师妹,你师姐却想杀我师姐,你们盖天宗恩将仇报!一群小人!” 叶枫急出一头汗,他也没想到云毓会对虞昭有这么大的敌意,且不说明日就是谢公子大喜之日,单论虞昭的身份,若是因此和虞家结仇……虞家在江阳城的势力不容小觑,她母亲尹双玉又是空名谷的人,四城之一的百汇城又和虞家联系紧密…… 云毓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她绝对是疯了才会对虞昭下手。 宋君书哭得鼻尖发红,双手挥舞着不让叶枫碰他,坚持要蹲在花坛中等他师姐回来。 叶枫在心底祈祷几百次,前方终于出现虞昭的身影。他所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道歉,不能让这件事情闹大。 可他小瞧了一个刚刚失恋的人戾气,虞昭看他一眼:“我险些丧命在她剑下,你想让我原谅她?” 叶枫心中一凛,暗道不好。 云毓虚弱地躺在床上,沈司京那一剑杀气十足,震伤了她的心脉,冲散了她丹田中的灵气——对方绝对在金丹期以上。 这位江阳城城主倒是深藏不露。云毓心想着,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虞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云毓,今日我救你师妹,你想杀我,是恩将仇报;我境界低打不过你,但这仇我不能不报。” 云毓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虞昭接着道:“我不会借助虞家的势力,五月仙会,我要和你入生死局。” 五月仙会给各仙家提供交流的机会,也提供解决纠纷的机会。寻常的打斗常常代表宗门,若一方死亡,另一方必定会遭到对方宗门的报复。 但是生死局不同,签了生死局的人,仅代表自己,无论结果如何,彼此宗门都不能插手。 叶枫擦了擦额上冷汗:“虞小姐,这不至于……” 虞昭冷冷道:“什么不至于?你该庆幸我没死在你师姐剑下,不然今年五月仙会的生死局就不止我们两个人了。” 想起虞昭的身份,叶枫噤了声。 云毓的声音虚弱地像是随时要灭掉的烛火:“好,我答应你。” 还有半个月时间,她的伤肯定不可能全好,但虞昭的境界也不可能有很大的提升。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一定会毁于一旦,倒不如答应了虞昭的生死局,外人只会惊讶于虞昭的决定,说不定会忽视今日她以强凌弱之事。 届时她再剑下留人,还能留下个一笑灭恩仇的宽容形象。 虞昭勾起一抹笑:“五月仙会见。” /// “你和云毓要入生死局?你疯了?”钟生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没看好,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做好事还差点被杀,我咽不下这口气。”虞昭道。 钟生手指都在发抖:“那你能打赢她吗?!” 虞昭摇摇头:“现在几乎没有胜算。” “你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钟生在屋内踱步几圈,忽的抽出自己的剑来,“我现在就去杀了她,这样你们的生死局就不作数了。” 虞昭:??? “师父会理解我的,我也算是你的师兄,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宗欺凌!”钟生守规矩,但在护短方面,他和他师父知微一脉相承。 在知道虞昭差点被云毓所杀时他就已经坐不住了,现在又得知两人签了生死局,钟生恨不得将云毓大卸八块。 虞昭和宋君书一人扯着他一片衣角,死死地拉着他。 虞昭:“钟师兄你听我说,她受了伤,我接下来这半月静心修炼,倒不是没可能赢她。” 宋君书泪还没干:“师兄你不要去呜呜呜呜呜,师姐你也不要入生死局,你们两个不要冲动啊!” 救命!救命!救命!师父快来救我!师姐疯了!钟师兄也疯了! 虞昭此举绝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兴起:“我现在虽然没有胜算,不代表半个月后没有。” 钟生顿住,歪头看着她。 虞昭掰着手指:“我有意克制,半个月到了练气初期,若是潜心修炼,按照正常的进阶速度,再过半个月到筑基期不成问题,云毓现在灵气溃散,半个月时间最多恢复三成,筑基对一个伤残金丹,也不是没有胜算。” 钟生:“……?” 半个月,从练气初期到筑基期,你当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我疯了你疯了?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行为,与作者无关(轻轻跪下) 第11章 第十一棵树 谢家公子大婚,重霞城举城欢庆,迎亲队伍经过的几条主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房檐上、店铺门前、旌旗上都挂满了红丝绸,每家每户都得了两匹布、一斗米、半斤特制佳酿,谢城主还包下了城中各大酒楼,邀全城百姓共赴婚宴,与各仙家共饮。 这可是近几十年来重霞城的头等大事,抛开谢城主的赏赐不谈,能一次性见到那么多的修仙之人,还能和他们共饮,对寻常百姓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已经津津乐道了好几日。 他们最好奇的,便是百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怀天宗分宗一事,传闻怀天宗掌门、八位尊者之首的知慈尊者一时疏忽放出了怀天宗镇压千余年的魔修,那魔修杀死了知廉知耻两位尊者,其余几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魔修击败。 知礼与知耻本是亲兄弟,因此与知慈尊者生出嫌隙,处理完魔修之后没多久便带着知义尊者出走,创立了盖天宗——自那时起,怀天宗一落千丈,“天下第一宗”一步步被盖天宗取代。 不过传闻也只是传闻,近百年来怀天宗十分低调,连五月仙会也只有弟子代表参加,两三弟子坐在角落,十分不起眼。 这次能亲眼看到怀天宗和盖天宗弟子同台,他们激动不已,早早便准备好了吃瓜位置。 可惜一晚上都没见到怀天宗的人出现,盖天宗的也只有一个束着高马尾的男子出面说了句祝福,还是少夫人的弟弟。 就……挺没劲的。 但这没影响婚宴的热闹,谢闫公开宣布自己昨晚进阶金丹中期,喜上加喜,重霞城百姓衷心地说着祝福的话语,兴奋和快乐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热闹欢腾持续了一整日,婚礼后的第二日,一个消息传遍了四城:怀天宗知慈尊者亲传弟子虞昭与盖天宗知礼尊者弟子云毓,签下了五月仙会的生死局。 这消息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百姓吃瓜的热情,离五月仙会还有十六日,关于两人输赢的赌局已经开了上千局。 谢闫听着叶枫的讲述,手臂青筋暴起:“云毓是怎么想的?她怎么敢在我谢家对虞昭下死手!” 叶枫哂笑:“师姐是一时糊涂,以为虞小姐伤了小师妹,此事我已经告知掌门,他已经派人将师姐带回去严惩,一定会给谢城主一个交代。” 谢闫气得吹了吹不存在的胡子:“我敬重你们,不代表你们可以在我的地盘为所欲为!你们不光要给我一个交代,还要给虞家和怀天宗一个交代!还有那什么生死局,一定想办法给解了,虞昭她才炼气初期,怎么打得过一个金丹期修士!” “生死局由虞小姐所定,也只能由虞小姐来解除。”但解除的条件苛刻,虞昭又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叶枫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安慰:“谢伯伯您放心,我师姐她受了伤,而且她断不会真的对虞小姐下死手。” 谢闫冷哼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进阶的喜悦,事情便一桩接一桩的来,祝思俞在谢府被不知名火系道修所伤;云毓与虞昭冲突险些闹出人命,两人签下生死局;今早沈司京又和叶家起了争执…… 唉,幸亏虞昭在婚宴结束才把事情说出来,不然他儿子这婚是别想结了。 谢闫侧目看向桌上摆着的水兰玉,花瓣上的水珠晶莹饱满,格外精神。 虞昭送他这东西真的有奇效,这几日他的修炼速度明显加快了,他以前被流言洗了脑,竟不知道虞昭还有这种天赋。 谢闫的心不自觉有了偏移:“如果虞昭受了一点伤,就算有生死契约,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晚辈明白。” -———— 虞昭一行人刚回到怀天宗,便被一群弟子围了起来。 “虞昭,听说你和云毓签了生死局,她可是金丹期的修士啊!” “我听闻是云毓故意挑衅,师姐定是被她忽悠了!” “这生死局可是玩命的,师姐切不可意气用事,要不想办法躲躲吧?” “躲?那我怀天宗岂不是颜面尽失了!” “面子哪有命重要,虞师姐才刚开始修炼,天赋又……不是特别高,和云毓相比肯定没有胜算!”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都是在给虞昭出主意,不管他们是出于关心还是单纯觉得虞昭没有胜算不想让她冒险,虞昭都领了他们的好意。 “这生死局是我主动要签的。”虞昭一开口,全场哗然,“我们初到谢家,盖天宗的人便来挑衅师兄,侮辱宗门,他们敢这样做,是因为百年来我宗一直在休养生息,鲜少在外露面,也极少参与大型赛事,他们便觉得怀天宗没落了,不再有往日的威严,哪怕是一些小门小派都敢来踩上一脚。” “可我怀天宗堂堂天下第一宗,又何有忍气吞声白白受气的道理?” 虞昭握紧拳头:“此事我可以忍,但我不想忍。我和她签下生死局,不论结果如何,修仙界都会重新听到怀天宗的名字,知道怀天宗弟子不是胆小怕事之徒,就算是战死,也绝不任人欺凌!” 众人面面相觑,眼底皆有触动。 百年来,他们已经接受了怀天宗已经没落的事实,习惯了被指指点点。知礼尊者出走后,知慈掌门便一直闭关不见人,知微尊者忙着怀天宗的重建和几位牺牲了的尊者的后事,不知不觉间怀天宗的弟子都被知礼挖走。 世人皆道怀天宗已没落,盖天宗将取而代之,知慈掌门更是成为众矢之的,成为那个一时疏忽害死两位元婴期尊者的罪人,他们这些选择留下来的弟子,成了冥顽不灵的帮凶。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没人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所流传的,只不过是他们拼凑编撰出来的故事,当年知情者对此都避而不谈,但知微尊者曾坚定地告诉他们“要相信知慈掌门”。 曾经的知慈尊者,清风霁月,心怀天下,带领怀天宗弟子斩妖除魔,救死扶伤,留下了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传说。 选择留在怀天宗,是因为他们选择相信知慈尊者。 他不辩解,不代表他应该承担所有的罪责。 他们不知真相,不代表他们要一直活在阴影中。 怀天宗沉寂的够久了,也该让他们重新听到,怀天宗的声音。 众人仍是沉默,但眼底的迷茫惊愕已然被熊熊燃烧的斗志取代。 “不就是个金丹期吗!想六百年前那个天才少年,炼气期便能打败元婴期尊者,虞昭又不是没有胜算!” “师姐,这是我岐山高阶的木系法术,送给你!”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万龙甲,穿之可刀枪不入。” 符瑛别扭地递给她一个鼓囊囊的青色荷包:“这是我珍藏多年的灵植种子,或许会对你有用。” 虞昭笑着接过来:“多谢诸位,我会努力多撑一段时间,不让各位失望。” 符瑛嗤一声:“把命保住就行了。” /// 经历了两日的惊心动魄,虞昭回到洞府时已是精疲力竭。 她在人前表现的云淡风轻,只有鱼头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没底。 “半个月,从炼气期提升到金丹期几乎是不可能的。”鱼头撇嘴,像是要哭了一样,“主人,云毓那个人心狠手辣,你可能真的会死……” 虞昭要是死了,他会有新的宿主,会有新人来接替她完成任务。 但他舍不得虞昭,他不想让虞昭死。 虞昭在识海中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担心,还有半个月呢。” 还有半个月,她需要充足的灵气来提升自己。 虞昭早在觉醒之前便发现了自己和其他修仙者的不同,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进入了冥想,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她能分辨出不同种类的灵气,判断它们浓郁的程度,还能吸收灵植中的灵气。 后来这种能力不断增强,她不需要冥想便能感受到灵气,只是不能直接吸收。 怀天宗的灵气如此充裕,半个月的时间……突破筑基不成问题。 虞昭坐在床边,缓缓闭上眼睛。 一瞬恍惚之后,虞昭识海中所能感受到的世界完全变了个模样,整个怀天宗都被散发着金光的雾状气体笼罩,那便是灵气。洞府外的灵田,也有许多类似的雾状气体,但它们的颜色却是五彩斑斓的。 蓝色代表水系灵植,红色代表火系灵植…… 虞昭种出来的灵植,不仅可以自产灵气,还可以吸收周边的灵气转化为同属性,达到灵气的最大利用率。 她走到灵田前,用手触摸着那团青色的雾气,它们就像是有了意识似的,缠绕着她的手指,钻进她体内。丹田顿时有种充盈感,眼前的青色雾气渐渐变浅,丹田中的灵气越发浓郁。 直至青色雾气完全消失,虞昭才睁开眼睛,她额上出了一层细汗,眼神却清亮许多。 鱼头的声音响起:“主人你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主人,你进阶了!” 洞府外,原本郁郁葱葱的木属性灵植,此时显得蔫蔫的,比周遭其他植株矮了一大截。 虞昭出来查看,望着这些无精打采的灵植笑道:“该把小师弟叫过来浇水了。” 作者有话说: 木系灵植:好累哦…… 第12章 第十二棵树 虞昭压榨灵植努力进阶的同时,宋君书和一众弟子也在抓紧修炼。 知慈掌门确定要出席五月仙会,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鼓舞,这是不是意味着,掌门也不打算再沉默了? 他们怀天宗,终于要回到世人眼前了! 五月仙会持续七日,其中第二日到第五日是各门派之间的竞技,采取守擂攻擂的规则,不分境界不分门派,每人一次挑战机会,坚持到最后的擂主便是胜者。 怀天宗已经百年没有参加过竞技赛了,这一次有掌门在,他们一定要把面子挣回来! 而虞昭和云毓的生死局,在第二日,她们结束之后竞技赛才正式打响。 虞昭若是赢了,对诸位同门是极大的鼓舞;若是输了,他们也会因为愤怒在竞技赛中全力以赴。 总之,不亏。 五月仙会开始在即,虞昭在明峰闭关半月,已经到了炼气大圆满。明峰的灵气依然充裕,只是她门口的灵植情况不太乐观,它们刚转化的灵气第二日便被虞昭吸收干净,整日蔫蔫的,眼见就要枯萎了。 虞昭深感抱歉:“等我从五月仙会回来,一定给你们施最好的肥。” 灵植抖抖叶子,仿佛在说:爬。 虞昭看着自己的双手,源源不断的灵气汇聚在丹田当中,她试着念动咒语:“春至,万物生!” 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地抖动,数根成人手臂大小的藤蔓从地里钻出来,扭动着躯干直冲云霄,长到十几米才停下来。 “缚。”几根藤蔓向左抽去,直奔一旁闭眼休息的宋君书,将他整个卷了起来。 宋君书猛然惊醒:“焰刃,斩!”几束火苗在他掌心钻出,化为刃形朝虞昭的藤蔓斩去,但没能斩断。 “冰蓝焰,斩!”宋君书又念出另一咒语,那焰刃瞬间变为蓝色,形状也增大了几倍。 几刀过后,藤蔓被拦腰斩断,宋君书也跳到了地面。 虞昭满意地点头:“收。” 那些藤蔓又迅速缩回到地底,地面也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痕迹。 “师姐!你又偷袭我!”宋君书委屈地撇嘴。 虞昭笑:“干得不错,这次十刀之内就把我的藤蔓斩断了。” “还是师姐厉害,两日不见这藤蔓又粗了几分。” 师姐弟两人客套的恭维。 “师弟悟性极佳,半月不到便要突破筑基。” “师姐根骨奇绝,十五日便已炼气大圆满。” “佩服!” “惊叹!” 钟生赶到时见到这一幕,心口一团火突突地往上窜。 才半个月啊,这师姐弟两人已临近筑基,他自诩天赋极高,也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宋君书水火双天灵根,虞昭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木天灵根。 普通灵植经她之手培育后会有奇效。 只是不知,虞昭为何放着这绝佳的根骨整整十七年没有修炼。 钟生深吸一口气:“两位,咱们该出发了。” /// 盖天宗,云毓洞府。 云毓跪在床前,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弟子拜见师尊。”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个月都还没好?” 云毓被沈司京剑气所伤,回宗门后又受了九条戒鞭,躺了半个月浑身还是像要散掉一样。 知礼冷冷地望着她:“按照宗法,戒鞭该有七七四十九条。只执行九条,是念在你和虞昭还有生死局,你若是赢了回来,那四十条便免了。可你要是输了……” 他的语气让云毓克制不住的颤抖。 “你若死在虞昭手里,盖天宗会将你除名;若捡回一条小命,受过四十条戒鞭,你依然是我的好徒弟。” 知礼嘴角挂着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四十条戒鞭,就算不死她也废了。 “弟、弟子明白。”云毓的头重重嗑在地上。 知礼又道:“对怀天宗的人,我之前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修仙之人,当有容人之量。” “不可在人前,以免落人口舌。” 知礼语气里带着笑意,云毓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弟子明白。” 一阵风从面前拂过,再一抬头眼前已没有了尊者的踪影。 她扶着床沿爬起来,身上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被撕扯破裂,鲜血汩汩的流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裳。 那九鞭尊者可是丝毫没有手软,如果她真的输给了虞昭,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不可能,她怎么会输呢,虞昭区区一个炼气初期。 可她现在还受着伤,五月仙会就在两日之后了。 痛意使云毓的脸色变得狰狞,她趴在床边思忖半晌,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木盒来。 /// 五月仙会,各宗派齐聚江阳城。 负责承办接待事宜的是江阳城虞家和叶家,在沈城主的主持下为他们安排住处。 “阿昭既然来了,就让怀天宗的人住在虞家吧。”虞昇兴安排道。 虞旸面露难色:“可沈城主昨日说,让怀天宗的人住在城主府。” 虞昇兴顿时黑了脸:“沈司京?!他想做什么!我女儿回江阳城自然该住到自己家,他瞎掺和什么!他既然已经和叶家有了婚约,也该放过我家阿昭了吧!” “可怜我的乖女儿,容貌倾城活泼可爱,偏偏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为他做了多少傻事!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他去修炼了,他又来招惹!” “爹,沈家和叶家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或许并不是坊间相传的那样。半月前在重霞城,沈司京与叶家起了争执,当着谢城主的面说‘绝不会娶叶滢滢为妻’。” 叶家与沈家订亲的流言传了快三个月,但是订婚仪式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虞旸很早就在怀疑,这流言根本就是叶家安排散播出来的。 自打这消息传出来,叶家获得了多少好处,此次更是和他们一起承办五月仙会的接待事宜。 虞昇兴眼珠一转:“若真如你所说,叶家只不过是个借沈家声势,达成狐假虎威谋取钱权的目的?” 虞旸点头:“至于沈司京为何不揭穿他们,我猜测有两种可能,第一,沈司京生性冷淡,不想理睬这些杂碎;第二,他们和沈家达成了某种协议。” 但区区一个叶家,实在想象不到他们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让沈家纵容他们至此。 虞昇兴神情变得严肃:“他们两家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这都是你的猜测,不要告诉他人,尤其不要告诉阿昭。” 他女儿在沈司京身上栽的够久了,既然这次她决定放手,那就让她彻底的死心。 虞旸了然:“那这怀天宗的住处……” “他既然想,就住在城主府吧,反正阿昭是我虞家人,想回家随时都可以。” “还有,阿昭和盖天宗的云毓签了生死局,她只是个炼气初期……” 提起此事,虞昇兴又气又急,恨不得现在就把虞昭抓到面前痛骂一顿:“生死局只是为了避免被对方宗门报复,又没说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盖天宗的人不会连这点数都没有。” 话虽如此,虞昇兴心里还是不安:“你去找你母亲,取她的庆云杖交给阿昭。庆云杖是高阶灵器,必要时刻能保护阿昭。” 江阳城外,虞昭与怀天宗各峰弟子共三十六人已经到达了城门口。 三十六人御剑而来,白衣翩袂,意气风发,引得路过百姓驻足。 其中有些活得久的修士,恍惚间想起三百年前那场浩劫来临时,那位白衣落拓如谪仙的尊者,带领他的弟子降临江阳城,收服城中作乱的魔修,助江阳城百姓重建家园。 三百年了,那位尊者的模样也渐渐淡忘了,他们宗门的名字却牢牢地刻在记忆深处——怀天宗。 各宗派齐聚江阳城,城中的灵气都比以往浓郁很多。 虞昭感受着丹田内汹涌的灵气:在修炼一个晚上,或许可以突破筑基。 虞家还有她离开前种下的灵植,过了这么些时日,应该也储存了不少灵气。 既然回了江阳城那自然是要住在自己家里,虞昭轻车熟路地带着怀天宗众人往虞家走,半道却被沈望拦了下来。 “诸位,你们住处在那边。”他指向城主府的方向。 领队的钟生有些迟疑,侧目看向身旁的虞昭,后者抿着嘴唇,眼底说不清是怒气还是诧异。 “城主府的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几位请吧,在下为你们带路。”沈望笑眯眯地看着虞昭。 钟生不敢动,冲符瑛挑眉:什么情况? 符瑛抖抖眉毛:老娘不知道! 气氛陷入寂静,三十多双眼睛一起看着虞昭。 虞昭轻咳一声,抚平两侧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皱:“我已写信告知父亲,五月仙会期间我们会住在虞家城西小院。” 沈望的笑容一僵,靠近虞昭小声道:“虞小姐,你这样我不好交差啊。” 虞昭也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怨气:“他想搞什么?为什么把我们安排到城主府!” “这……在下也不清楚。”沈望说的是实话。 沈望也想知他家城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昭追了沈司京十几年,他看的出来沈司京对虞昭也绝非无情。 可他为什么不说!十几年了!沈望看得都急死了! 虽然知道沈司京从小就性格冷淡不善言辞,但是人都跑了他还不开口挽留,沈望是真看不懂了。 或许城主对虞昭的喜欢并没有浓烈到让他挽留的地步,但重霞城回来之后沈司京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一盆花发呆,又让沈望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是他老了,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想干什么了。 虞昭握起一只拳头,攥的关节嘎嘣响。 片刻后,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去,我们服从安排。” 她倒要看看,沈司京那个哑巴想搞什么。 作者有话说: 虞昭:他拒绝了我又安排这一出,是想羞辱我? 草。 想打架吗?要流血吗! 我一定要把你个小哑巴打的叫出声来! (只是脑补) 第13章 第十三棵树 “阿昭,那日我沉默并非是因为我对你无意,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我喜欢你,心悦你,钟意你……我想你一直在我身边。” “可我现在还不能留你在身边,我、我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 “等我找到解决办法,我一定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你进沈家。” “阿昭,能不能等等我,别不喜欢我,别不理我……” 门窗紧闭的卧房中,沈司京对着案上那盆放了八年还没开花的植株自言自语,那张素来冷漠的脸上带着委屈的神色,眼角泛着红,两瓣薄唇紧抿在一起。 一口气吐露完心声,沈司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伏在案上,骨节分明的的修长手指卷起一片叶子,随意地抚弄着。 无论他对着花练习过多少次,见到虞昭他依然说不出来这些话。 沈司京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在人前说过那么多话了,好像自他有记忆以来,便被命令着要在人前少言。 说多错多…… 祸从口出…… 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 他是要继任城主的人,该有城主的威严,学会用最少的言语达到震慑他人的目的。 可他明明是一个有很多话想说的人啊。 他想称赞厨房的手艺; 他想把院里种满虞昭送来的花草; 他想骂沈望这个碎嘴子; 他想告诉虞昭她是他心里最可爱最美丽的姑娘; …… 他为什么不能啊。 “父亲……”沈司京用叶子将自己的食指紧紧包裹,这种幼稚又无聊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还是自由的。 至少他还可以对着这盆双生水焰花,这是虞昭送给他的,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要把它养在身边。 对着它,他可以说出那些不能亲口对虞昭说出的话。 沈司京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又有些好笑,不自觉扯出一丝苦笑来。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是沈望:“城主,怀天宗的人到了。” 沈司京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周身又开始散发出冰冷的气场,他放开被缠卷的叶子,起身推门而出。 城主府宴客厅 怕人跑了,沈望一进门就把怀天宗的人安置下去,虞昭独自等着沈司京。 钟生本来是打算和虞昭一起来的,但是看看虞昭那副似笑非笑半怒不怒的神态,临时打了退堂鼓。 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虞昭对城主府熟的向自己家一样,来了少说有几百次,端正地在宴客厅坐着等人还是头一回。 她设想着等沈司京出来,她要先给他一拳,再揪着他衣领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司京可能会继续沉默,但没关系她早就习惯了,她可以借机再给他一拳,报这段时间被失恋折磨的痛苦。 虞昭在心底演练了几次出拳的位置和力度,但当沈司京真的走到他面前时,她什么也没做。 两人面对面站着,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相顾无言。 相隔的不远,虞昭却觉得两人之间有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好像瘦了点…… 虞昭心里想着。 “在城主府借住这段时间,麻烦沈城主了。”虞昭嘴比脑子快一步,已经说起了客套话。 沈司京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不麻烦。” 客气的像是一对陌生人。 酸涩又开始在心底蔓延,虞昭随口说了几句话便要辞别。 “等等。”沈司京一摆手,手中出现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明天的生死局,你带着它,半颇有灵,可以护你。” 虞昭哂笑:“这算什么?对我的补偿吗?” 沈司京,你是真欠打。 对方垂眸,遮掩眼底的情绪:“云毓心术不正,你且小心。” “我问你这算什么!”虞昭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沈司京,你已经拒绝我了。你把我安排到这里来,现在又把半颇交给我,你说剑是剑修的命,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做好了沈司京会沉默应对的准备,虞昭想,他要是再沉默,她就在宴客厅直接开打,就当是生死局前放松心情的发泄。 出乎意料的,沈司京没有沉默:“把你安排到这里,是因为我想见你。命……你的命更重要。” 虞昭想自己可能是怒气上了头影响了听觉,她竟然觉得沈司京这句话说得格外艰难,一字一词的吐出来,像刚刚认字开始读书的孩童。 “沈司京,我看不懂你。你那天明明已经拒绝过我了。”虞昭朝他走近,眼尖的捕捉到沈司京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半尺,虞昭勾起一抹笑意:“司京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对我有所愧疚?” “你若真问心有愧,干脆我们结拜为兄妹。以后相互帮扶,过去的感情一笔勾销。” 沈司京的错愕直接写在了脸上,他不假思索地微微摇头。 “不愿意?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妹妹,还是舍不得把过去的感情一笔勾销?” 凭虞昭对沈司京的了解,果不其然她看到对方的耳尖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伸出一只手朝沈司京的胸/口探去,一边注视着沈司京的双眸,期待在他眼里看到自己想要的情绪。 两股温热的气息交汇在一起,相互纠缠着,恋恋不舍。 沈司京,承认你舍不得我吧。 “阿昭,别逼我……”他哑着嗓子,眼尾似乎也染上了红。 虞昭忽然就没了继续逗他的兴致,还未触碰到他的手往下一坠,落在了半颇的剑柄上:“谢沈城主,我一定完好地把剑送回来。” 等她解决完这件大事,再来好好盘一盘沈司京。 温热的气息骤然离开,沈司京心底泛起一阵惋惜和不舍,却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 又恢复了那副镇静自若的冷淡模样。 虞昭同他拜别,沈司京望着她的背影消失,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心口那团火,在挣扎,在叫嚣,吞噬他的欲望更加强烈。 // 今年的五月仙会,看头全在虞昭和云毓的生死局上,一个盖天宗知礼尊者的亲传弟子,一个怀天宗知慈尊者新收的徒弟,还是虞家嫡女,无论结果如何,势必在修仙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真的太让人期待了。 本着“反正火烧不到我头上”的念头,今年的五月仙会来的门派格外多,江阳城最大的聚仙台坐得满满当当。 聚仙台中心便是比武场,生死局、各门派之间的斗法竞技都在那里进行。 不过生死局进行时还有一个规矩,便是要在圆台周围布上结界,避免有看不下去的同宗出手相助。 “时辰到,生死局,启。” “生死局第一令,百无禁忌。” “生死局第二令,局后寻仇者,杀之无罪。” 沈望的声音雄浑且冰冷,随着他欢迎落下,一道结界出现在圆台附近,虞昭和云毓双双上台。 虞昭着一身红衣,腰肢纤细,袖口束起,长发由一根红绸带绑成高马尾垂在身后,简洁利落,衬得面色白皙,美艳动人。 她打量着眼前的云毓,见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猜测她伤还没好。 正好,她也刚刚筑基,她们一伤一弱,也算旗鼓相当。 至于母亲的庆云杖和沈司京的半颇,不到万不得已不必用。 虞昭圆台中心走去,对面的云毓却半步未动。 她只是盯着虞昭,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意。 云毓手中出现了一个掌心大小的白色瓷瓶,她咬开木塞,将里面的液体一口饮下。 这是一瞬间,云毓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瞳孔骤缩,眼白变成猩红色,脸颊也像充了血一样红的吓人。 “来吧,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是不能惹的人。”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宛如被厉鬼附身一般。 虞昭一个晃神,云毓已经消失在眼前,同时她左肩感到一阵冰凉。 云毓的剑刃,离她的脖颈只有半尺。 作者有话说: 钟生:幸好我没去啊,去了多影响你们发挥。 第14章 第十四棵树 云毓喝下的是她珍藏了多年的秘药,当年跟着师尊从怀天宗离开时,她曾偷偷溜进明峰的藏书阁,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放着许多她没见过的丹药。 她饮下的这瓶,叫化灵散,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身体的各项技能提高到极限,可以使炼气期的修士爆发出金丹期初期的能力。 而她是金丹初期,足以达到金丹大圆满! 几乎是在饮下的瞬间,云毓就感觉到了、接近元婴期的能力!这种感觉让她热血沸腾,她觉得杀死虞昭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云毓的速度超出她自己的想象,剑刃离虞昭只有半尺时,这惊人的云毓的心疯狂激烈跳动着:她马上就能结束这场比赛了,敢和她比,真是不自量力! “主人小心!”鱼头喊道。 虞昭迅速反应过来,但能不能躲开却是个问题:符咒?法术,攻击还是防御? 云毓的速度太快,虞昭甚至来不及思考,情急之下她边向后撤边念道:“绿满墙,缠。” 两条粗壮的绿色藤蔓从土中钻出来,缠住云毓的脚腕。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云毓的剑已经到了她喉间。 草。她刚刚是不是嗑丨药了! 虞昭在心底骂着,轻声喊道:“半颇!出!” 一道极快的白光闪过,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耳边响起,半颇挡住了云毓的剑。 “缚!” 云毓脚下顿时钻出数根藤蔓来,扭动着躯干要将她包裹起来。 “好啊你,身上还带着这上阶的灵器!”云毓眼珠瞪大,两眼充血到不正常的地步,她一个空中旋转,轻松地将虞昭召唤出来的藤蔓斩断,但随即就有新藤蔓源源不断的长出来。 虞昭将半颇握在手中,向后撤了几步:“这还是沈司京送给我护身的呢,就是把你打成重伤的那把。” 手里的半颇骄傲地抖了抖。 “虞昭,你个贱人!”云毓被她激怒,手里的剑挥舞的更快,眼看就要冲出重围。 鱼头紧张兮兮的道:“主人你不要刺激她,她喝了化灵散现在相当于是元婴期,你打不过她的。” 原来真的嗑了药。 “不过这药有副作用,最多一个时辰,她就会因为灵力透支,四肢血液倒流,严重的会爆体而亡。这是书里的禁药。” 一个时辰……她可以慢慢消耗。 希望她体内的灵气可以坚持一个时辰。 云毓终于杀出藤蔓的包围,愤怒宛如厉鬼附身,完全掌控了她的大脑:“虞昭,去死吧你!” 她踏空朝虞昭飞来:“白刃斩!”她手中的剑顿时化成数把,在她身后呈圆形展开,剑刃都对着虞昭的方向,向她刺来。 “万树成荫!”数棵粗壮的树木拔地而起,在虞昭面前筑成一堵树墙,挡住了部分攻击,但没能挡住全部的密集如雨点的剑刃。 虞昭手握半颇,在云毓猛烈地攻势中艰难地自卫。 “鱼头,开始计时,我现在还要再撑一个时辰。”虞昭的声音有些沙哑。 场外,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结界,在云毓瞬移到虞昭身边时,不少人为她捏了一把汗,同时心里也有疑惑。 云毓这速度,难道已经到了元婴期? 还有虞昭,居然已经到了筑基期?莫不是怀天宗有什么秘籍,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提升? 谢闫与虞昇兴坐在一处,他二人紧盯着结界内的情况,见虞昭脱险,谢闫先虞昇兴一步叫出声来:“太好了!阿昭躲过去了!我知道云毓的境界,她明明伤到了,能做到现在这样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阿昭一定得小心,千万不能出事啊。” 虞昇兴转头看他:我女儿你女儿?话都给你说了我说什么? 谢闫笑道:“虞兄不知,我突破多年瓶颈进阶,还要多亏了阿昭。阿昭是我的恩人。” “哦?你半个月前进阶竟有阿昭的功劳?”虞昇兴腰板挺起来了。 “阿昭送了我一盆名唤水兰玉的灵植,我竟在里面感受到了纯净的灵气,且极易吸收。这段时间我带着那盆水兰玉一起修炼,效果良好。不出两年我便能再次进阶。”谢闫摸着胡子,叫‘阿昭’时的亲切语气仿佛她是自己的亲闺女。 虞昇兴呵呵一笑:“小女本事不大,只是经她手培育出来的灵植,往往品相更好价值更高,许是遗传了她母亲药修的本事。阿昭自小便送过我不少灵植,为兄忙于家业无心修炼,这些年只靠那些灵植倒也有不少提升。” 谢闫慕了,他也想要个这样的女儿,只恨他生的几个都是儿子! “阿昭天赋异禀,没有早早开始修炼真是耽搁了。” 虞昇兴想到某个人,冷笑道:“阿昭已经下定决心潜心修炼。” 谢闫道:“那当是天下药修的福音。” 两人你来我往将虞昭一顿猛夸,又转而盯起结界,看两人陷入僵持状态,都在心底暗暗担心虞昭。 一旁某个身居高位的尊者听到了他们说的所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几人附近,看台中央,沈司京目不转睛地盯着结界,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在微微颤抖着。 /// 虞昭已经感觉到了吃力,她的灵气在一点点消耗。 筑基初期对元婴期,对方还嗑了药陷入狂暴状态,想坚持一个时辰实在太难了。 “鱼头,还有多久?”虞昭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还有半个时辰,主人。”鱼头再一次痛恨自己是个没有用的系统,主人两次遇到险境的时候都帮不上什么忙。 半个时辰…… 树墙生长的速度变得缓慢,虞昭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一把长剑从她脸颊边刺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渗出了血迹。 她的灵力要耗尽了,她需要更多的灵气。 虞昭抬起头,聚仙台上方飘着柔金色的灵气,虽不如怀天宗的那么浓郁,却也足够帮她撑着这半个时辰。 可她要如何吸收它们? 这附近没有灵植,她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冥想,她该怎么办…… 云毓似乎看出了她的疲惫,口中发出张狂的笑声,攻势更猛。 虞昭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她干脆松开手,半颇便自己浮在空中,与那些飞来的刀剑相战,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庆云杖。”虞昭手中又出现一把半人长,顶部镶着一颗翠绿色宝珠的长杖。 她母亲的木属性法器,可以帮她增强藤蔓的力量。 但庆云杖不如半颇有灵性,一旦自己灵力耗尽,便无法驱动它。 虞昭陷入沉思,她可以吸收灵植中的灵气,是她的天赋,也或许是穿书者所带的金手指。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能力在一天天增强,以往只是能看见具象化的灵气,后来能看到灵植中不同属性的灵气,在开始修炼之后,她更是可以通过灵植来吸收这些灵气。 本质上她的能力是和这些灵气相关联的,灵植不过是她吸收灵气的一种媒介,如果她的能力继续提升,那她能不能做到直接吸收这些灵气? 她可以!虞昭猛地张开眼睛,她默念着心法,运转丹田中的灵气。 既然她能看见,那这些灵气一定可以为她所用! 云毓觉察到虞昭的灵气慢慢耗尽,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在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化灵散的药效是有时限的。 不过这没关系,她一定可以在药效结束前杀了虞昭。 云毓笑得愈发狰狞,诡异的笑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似乎在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 眼前的木墙忽然开始枯萎,虞昭手握庆云杖,踏在半颇之上,御剑飞出云毓的攻击范围。 胶着许久的场面终于有了变化,看台的众人不自觉向前抬头。 云毓也被虞昭的动作惊到,收了招式,握剑向她刺去。 在靠近虞昭的时候,她看到虞昭嘴角一抹讽刺的笑意,云毓顿感不妙。 “云毓,你在喝下化灵散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我可以源源不断的吸收灵力吧?” 虞昭的声音轻柔,在云毓耳中却像是恶魔的低语。 她怎么会知道化灵散? “贱人你什么意思!”云毓心中一慌,剑刺偏几分,被虞昭躲了过去。 “化灵散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时辰一到,你就等着爆体而亡吧。”虞昭冷笑道,“不过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救你一命。” 什么!爆体而亡?!怎么可能! 云毓被她激怒,但不愿信她:“就算要死,我也会先杀了你!” “害,给了你一次生的机会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虞昭扬起手腕,聚仙台上空的灵气开始向她汇聚。 这不对劲……云毓低下头,感受到自己灵气在流逝。 虞昭也发现了异样,思索过后她笑容更加明艳:原来这化灵散的作用,是帮她凝聚周遭的灵气为自己所用。 不好意思了,我征用了。 拿来吧你! 看台上众人只见圆台中央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刺激的众人闭上了眼睛。 强光过后,结界已然消散,两具身体横躺在圆台中央,皆是陷入了昏迷? 谁赢了,谁死了? 众人正满心疑虑,却见已经有人冲了上去,为首的便是江阳城城主沈司京。 阿昭,你千万不要有事…… 作者有话说: 嘿,宝贝们,要不要进我的专栏看看 专栏换了风格,是很可爱的风格(乖巧) 第15章 第十五棵树 虞昭是被哭声吵醒的,那又清脆又咿咿呀呀像要断气了的哭声,一听就是她小师弟的。 她身体很疲惫,于是她努力忽视这哭声闭上眼睛,想要接着再睡会儿。 但是没能如愿,宋君书带着哭腔喊道:“师姐醒了!我看到她眼睛动了!” “……” 虞昭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被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她母亲、她大嫂、她二嫂、她姑姑、祝思俞……还有宋君书。 虞昭眼珠一转,要报那一喊之仇:“师弟,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闺房?” 在一众女眷的注视下,宋君书脸上一红,挂在眼角的泪珠落了下来:“呜呜呜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是师兄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我刚刚进来呜呜呜。” 虞昭的母亲尹双玉笑道:“你别逗他了,而且这也不是你的房间。” “嗯?” 虞昭打量着屋内,这床这帷帐这桌子,哪里不是……桌上那盆花怎么那么眼熟,不是她送给沈司京的双生水焰花吗?! 她在沈司京房里!! 虞昭弹了起来,但因为全身无力一下子又栽了下去。 尹双玉忙起身扶她:“你昏迷后司京去查看你的情况,结果你都昏迷了还抱着他不撒手,你爹又急又气现在还在外面和司京吵架呢。” 不、不要说了……虞昭拿被子挡住了脸。 “云毓呢?”虞昭问道。 祝思俞小声地说:“我们发现师姐的时候她已经、已经丹田尽废,四肢的经脉都断了。无力回天……师姐她当着我们的面自尽了。” 鱼头滴的一声响起:“主人你不要多想,是化灵散的副作用。” 虞昭把头埋进被子里,没有说话。 既然是生死局,什么样的结果都要自己承担。 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外面一片沉寂,一股清淡的檀香飘进虞昭鼻中,有点熟悉。 不对,她还在沈司京房间,这是沈司京的床。 虞昭红着脸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我好了,我要去看看。” 虞昭出了房门,果不其然看到他爹和沈司京在院中,虞昇兴正愤愤地说着些什么,沈司京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场景有些好笑,任虞昇兴再怎么能说会道,遇见沈司京这一问三不答也没辙。 “爹。” 虞昇兴抛下沈司京,满脸笑意地朝虞昭走来:“闺女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没事。”除了有点累。 “怎么没有事,你看这脸上的划伤!我闺女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差点被她毁了。”虞昇兴想到云毓,恨得牙痒。 虞昭往袖子里缩了缩自己满是划痕的手:“爹我没事了,咱们回家吧。” 她往后看了一样,沈司京也在望着她……缩在袖子里的手。 “回去回去,咱们回去好好养伤。” 虞昭与沈司京眼神交汇在一起,两人谁也没说话,虞昭便在一堆人的簇拥下在他身边走过。 她还活着,日子还长,有些事情可以慢慢知道。 /// 生死局结束后,各门派弟子之间的比赛正式开始。 但在场众人的情绪还陷在虞昭和云毓的生死局里没有出来,这结果超出他们的预料,却让人觉得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们好奇,白光之后发生了什么。 为何云毓经脉具断自戕而亡? 为何虞昭毫发无伤,还进阶到了筑基中期? 这也太奇怪了,明明半个月前还是个炼气初期,怎么在一瞬间进步这么快。 莫不是用了什么禁药? 随着比赛的进行,他们这一想法又被颠覆了。 众人看着虞昭那小师弟,竟也已经到了筑基中期,与那筑基大圆满的擂主打的不相上下,十几个回合后那擂主居然认输了。 奇哉怪哉。 但一想到他们是知慈尊者的徒弟,这一切好像又挺正常的。 怀天宗,是要卷土重来了吗? 虞家 尹双玉给虞昭的手上药,虞昭哭丧着脸直喊疼。 虞昇兴开始秋后算账:“还知道疼!你和云毓定下生死局的时候怎么不怕疼!她可是个金丹期啊,你怎么打得过她!” “我这不是赢了嘛。” 尹双玉摸摸她脑袋:“对,我们阿昭天赋异禀,半个月到了筑基,还打赢了金丹期修士。” 虞昇兴更气了:“她当时为了那个沈司京死活不肯去空名谷修炼,还故意装自己没有灵根没有天赋!要不是后来清醒了,这天赋可就白白浪费了!” “爹你要说了,我当时脑子不清醒,我现在已经知错了。” 幸亏嫂子姑姑她们离开了,不然虞昭真想挖个地道逃走。 虞昇兴叹气:“你最好是已经放下了,这次沈司京安排你们住他家,你怎么又去了?” “我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根本就是还没放下。”虞昇兴气得眉毛发抖。 “爹……我喜欢了他十几年,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放下。”虞昭轻车熟路地红了眼。 尹双玉给了虞昇兴一记眼刀,吓得他立马软声道:“闺女别哭,爹不是怪你,是担心你一条路走到黑。你追了沈司京这么些年,但凡他对你有意,沈家早该来咱们家下聘礼了,可他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是啊,司京是个好孩子,娘也很喜欢他,但是这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虞昭垂眸:“爹,娘,女儿心里清楚。” 在家里休息了半日,虞昭按捺不住去了聚仙台。 听闻她师弟昨天下午攻擂成功,已经在擂台上守了一个早上,虞昭忍不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牛,不愧是男主。 宋君书正把一个炼气大圆满的太清宗修士按在地上打,看到虞昭后冲她的放下呲牙一笑,也比了个大拇指。 看台上众人的目光顿时向虞昭投过来。 “看,是虞昭!她怎么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 “她真的已经到了筑基中期,难道生死局还能帮人进阶?” “云毓死了哎,盖天宗和怀天宗本来就有仇,现在关系应该更差了吧。” “知慈尊者和知礼尊者看着像没事人一样,他们不会悄悄约架吧?” “你以为分神期尊者像你那么无聊?” 师父来了? 虞昭环视四周,看到钟生在朝自己招手,他师父知慈尊者坐在他们前方。 “哎哎哎,虞昭她朝知慈尊者走过去了!” “沈城主也在那儿,她不会对沈城主余情未了吧?” “昨日那个情况,谁余情未了还不一定呢。” “那叶滢滢?” “你何时见沈城主理过她?” “师父。” 知慈淡漠抬眸,嗯了一声:“可有受伤?” “无碍。” 她师父也是高冷的一批。 虞昭在知慈身旁坐下,瞥见不远处台子上的沈司京,和他身旁的叶滢滢。 她想起来了,沈司京和叶滢滢还纠缠不休呢。 传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不订亲? 不会是沈司京为了逼她死心故意雇人来骗她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虞昭拳头硬了。 思索间,看台上爆发出一声欢呼,虞昭向擂台看去,圆台中央一条火龙直冲云霄。 宋君书又赢了。 那名身着天蓝色道袍的盖天宗弟子正躺在地上,道袍上被烧掉了大半,几块布料松松垮垮的遮住腿间。 他喊道:“宋君书,你师姐杀我师姐,你又羞辱我,你们怀天宗欺人太甚!” 宋君书朝他做了个鬼脸:“你师姐是自戕,和我师姐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跳下擂台:“我累了,这擂主给你当了。” 加倍羞辱,那盖天宗弟子羞愤地几乎要哭出来。 有师父坐镇,宋君书可不管他,御剑飞到看台上来,站到虞昭面前:“师姐你来啦!伤好了没!” “已经没事了。” 怀天宗三十六人已经到齐,虞昭便和他们讲了云毓饮下化灵散一事。 知慈尊者罕见地皱起眉:“化灵散?难怪她会经脉具断。” 符瑛作为药修,也有所耳闻:“我还以为化灵散只存在于古籍记载,没想到真的有人做出来了。” “是你们知悲师叔所制,想必是她当年趁乱顺走的。”知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色。 当年那件事情之后,知礼与知义叛逃创立盖天宗,知耻被杀,知廉重伤,而这位知悲师叔却没有一点消息。 众人见知慈尊者愿意开口,都满目期待,可他只无奈地摇摇头:“她已云游四方。” 之后便再也不肯开口。 台下那盖天宗弟子已经被下一位攻擂者击败,比赛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宋君书在虞昭身旁坐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对了师姐,你昏迷的时候有人来找你,他说他叫秦理,是你的发小,有要事找你。” 秦理? 虞昭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早年在学堂的时候,这人帮她给沈司京传过纸条。 宋君书道:“他请你去青衣街糖水铺找他。” 作者有话说: 秦理:平平无奇的助攻小达人罢了。 第16章 第十六棵树 虞昭和秦理已经近三年没见过面了。 虽然两人年少时是好友,虽然大家都住在江阳城,但自从秦理回青衣街接手了他家的糖水铺,娶妻成家之后,虞昭便鲜少与他见过面。 秦理只比她大了两岁,如今他孩子都快有了,虞昭还没追到沈司京。 害,造化弄人。 秦理与她交好,但从没有借着这层关系请虞家帮过什么忙,如今竟主动来找她,怕是遇到了真正的难事。 想到这里,虞昭当天下午便动身去了青衣街。 秦家的糖水铺开在小巷里,门店隐蔽,但是三十几年的老字号,积攒下不少熟客。他家糖水甜而不腻,夏凉冬暖,饭前饭后来上一碗,很是可口。 但虞昭去时糖水铺并没有开门,问了附近的店家,才知道秦理早上来过,中午他妻子来了一趟,夫妻二人匆匆关上门回了家。 “秦家老夫人卧病多日,怕是情况不好。”那店家连连摇头。 虞昭心想,秦理莫不是想向她求治病的药? 那她或许可以帮上忙。 虞昭转念又一想:江阳城又不是没有卖丹药的店铺,秦理为何独独要找她? 多年未联系的发小忽然来求助,总让虞昭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带着这困惑,虞昭来到了秦理的家中,一间雅致的小院,看着朴素,但也不是穷苦人家住得起的。 印象里秦理的家境其实不错,怎么看也不像是买不起药的。 虞昭心里想着,上前去叩门。 “来了。”是一个清亮的女声。 院门打开的瞬间,虞昭感到一阵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身着蓝白色布裙的少妇探出头来:“你找谁?” “我找秦理,我是……” “您是虞小姐吧!”少妇把门全打开,脸上顿时挂起笑容,“我是秦理的夫人刘氏,快请进!” “嫂嫂好。” 虞昭扫一眼她身后的小院,明明布局没有任何问题,却让她感到阵阵寒意。 连鱼头都有所排斥:“主人,这里面好奇怪,我不想进去。” 虞昭脚下的动作不由得放缓下来。 刘氏并没有发现,高兴地在前面带路:“老秦,虞小姐来啦!” 一个高大的男人应声从后院走了出来,他嘴边长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成熟许多,但一双眼睛还是圆圆的清亮的,带着少年人的神气。 “阿昭,可算把你给盼来了。”秦理亲切自然地叫着她的昵称。 虞昭心底那点担忧顷刻不见了,三年未见,两人一起逃课一起抄书的感情没淡。 “秦哥!”虞昭笑笑,跟着夫妻俩走到了客厅。 刘氏为她倒上一杯热茶:“是百汇城产的牡丹花茶,不知道虞小姐能不能喝的惯。” “我什么茶都喝,谢谢嫂嫂。嫂嫂可以直接叫我阿昭。” 刘氏紧挨着秦理身旁坐下,秦理满脸宠溺地替她整理鬓边的碎发:“瞧瞧,刚刚跑的急头发乱了都不知道。” “虞小姐…阿昭还在呢,你别乱讲。”刘氏嗔怒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虞昭低下头喝了口花茶:当年秦理帮她传了那么多次小纸条,现在她吃点狗粮应该的。 应该的。 两人腻歪几句,秦理终于开始说起正事:“阿昭,我听说你去怀天宗修仙了。” “嗯。”虞昭心里的弦紧绷起来。 秦理挠挠头:“挺不好意思的,这么些年都没关注你的情况,我还是在路上看到有人设赌局才知道你不仅修了仙,还和一个很厉害的人定了什么生死局……那天我和我娘子一起去看你来着,还好你没事。” 他们秦家一直都没有什么仙缘,没出过有天赋的好苗子,但他们对这方面也没有什么追求,只想一生过得顺遂安乐便好。 “秦哥,是不是有修仙人士威胁你们了?”从秦理的反应虞昭已经猜出他想让自己帮忙的事情和修仙有关,但秦家向来本分老实,又怎么会招惹上修仙界的人呢? “这个说来话长……”秦理看了刘氏一样,“我是现在说,还是等人来了再说。” 虞昭:?还有谁? 刘氏瞪他一眼,对虞昭露出歉意的笑:“阿昭,我们夫妻二人一直待在青衣街糖水铺里,鲜少出门,也错过了许多见闻,连你已经拜入怀天宗的事情还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昨天下午老秦他去找你的时候遇见了沈城主,沈城主听闻同窗有难,便主动要帮忙,所以……我们也是昨天晚上回来才知道你和沈城主的事情。”夫妻二人都垂着脑袋,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秦理忽愤愤道:“有时候我也是奇怪!沈司京的心难不成是石头长的,你这十几年的真心,他当真一点也不在意?!” 她也奇怪啊。 虞昭眼神有些许茫然,再回神时手中的茶杯已经见了底:“没事,我也不是因为一点感情挫折就寻死觅活的人,过去那么久,已经不在意了。” 刘氏眼神中有疑惑,秦理更是完全不相信:“阿昭,我知道有些事情没那么轻易放下。我也相信你是决绝果断之人,虽然沈司京样貌和学识都是拔尖的,但天下之大,比他好的男人多得是。” 他忽的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当年在学堂,你的前桌陈家那个二儿子,你后桌赵家家的三儿子,还有最后排那个叶家的小不点,当年都喜欢你。” 虞昭:……是、是吗? 当年她的心思全在沈司京身上,这几个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那当然,我这人不爱八卦,但我能知道的消息肯定都是真的。”秦理拍着胸脯保证。 谈话间,外面响起敲门声,虞昭心里一紧,知道是沈司京来了。 秦理起身去开门,嘴里念叨着:“沈城主是来帮我们的,我刚刚说了他坏话,真是抱歉抱歉。” 剩下刘氏和虞昭相对而坐,刘氏见她茶杯空了,起身替她续上。 “谢谢嫂嫂。”虞昭想了想,又道,“我和秦哥是发小,他自小待我如亲妹。” 刘氏温婉一笑:“我知道的,老秦人实诚,他家里有个和你年纪相当的亲生妹妹,所以见了你也觉得亲切。” 虞昭的心也因她的笑容明朗起来:“听秦哥说过她妹妹,她比我小两岁,应该还没许人家吧,怎么不见人?” 刘氏的笑瞬间僵在脸上,她抿着嘴,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为难样子:“等、等老秦回来跟你们说吧。” 难道秦理所请之事和他妹妹有关? 虞昭忽然想起,秦理父亲早逝,但他母亲身体康健,年前还和虞昭打过照面,今天也没见老人家出来。 她可能已经猜到自己是为谁而来的了。 “沈城主,这边请。” 秦理的声音从院中传来,虞昭下意识地低下头喝茶。 直到沈司京站到她面前,虞昭才抬起头来。 秦理脖子通红:“这、嗯……沈城主,这是阿昭。” 虞昭故作淡定地挑眉:“好巧。” 沈司京扫过湿润的嘴唇:“不巧,我是为你来的。” “……” “……” 也没错,沈司京是秦理去找虞昭的时候偶遇的,也算是因为虞昭才来的。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开口。 “沈城主还真是乐于助人。”虞昭不尴不尬的笑着,“你从聚仙台到这里来,没跟叶小姐打声招呼?” “我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管。” 秦理屏住了呼吸:苍天啊,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发挥糖水铺的优势,做个消息灵通的人。 沈司京似乎是不开心了,转向秦理:“带我们去后院看看吧。” 秦理顿时清醒:“城主你都知道了……” “后院的气息,非常不对劲。” 后院竹屋 几位刚刚靠近,虞昭便听到里面传来细碎沙哑的呻丨吟声,声音听起来很苍老,很痛苦。 “我娘她已经病了半个多月了,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虽然娘她年事已高常有小病但这次却有些不同寻常……” 秦理此话一出,虞昭觉得竹屋周围的温度骤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随着几人靠近,那呻丨吟声变得清晰起来:“媛媛、媛媛……媛媛来看我了……” 秦媛,是秦理妹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秦理,好兄弟[竖拇指.jpg] 第17章 第十七棵树 虞昭年前见到秦理母亲的时候,老夫人还身强体健,中气十足地和卖年货的商贩还价。 只是半年未到,全然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窝凹陷,双唇干裂到渗出血迹,裸露的手臂皮肤像干枯的树皮。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天,口中念叨着什么,声音忽大忽小,小时如蚊鸣,不时提高音调,大声喊着秦媛的名字。 秦老夫人的嘶喊声像是尖锐物划过心口,听得让人心中难受。 虞昭问道:“伯母这个样子……令妹在哪里?” 秦理苦笑:“我娘变成这个样子确实和媛媛有关,但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大约在三个月前,秦家糖水铺里来了位打扮奇怪的人,穿着一身黑色道袍,头上戴一顶衙役常戴的四方平定巾,却是白色的,绣着一只黑色的仙鹤,腰间别着一把佩剑。 秦媛当时在店里帮忙,觉得这人打扮的奇怪便多看了几眼,却不想那人买完糖水之后没有离开,盯着秦媛看了许久:“小姐,我看你根骨奇绝,或许是个修仙的好料子。” 那人说,只要秦媛愿意跟他回宗门,他保证秦媛能在十年之内达到筑基期,百年之内到金丹期。 秦理愤愤道:“我当时就该意识到这人是个骗子!我秦家几代何时出过修仙者,何况媛媛当时已经十五岁,早就错过了绝佳的修仙年纪。” 虞昭心道她也是十七岁开始修炼,若秦媛真的根骨奇绝,十五岁开始应当也不成问题。 但每年都会有几大门派的人来招生,十岁以下的孩童都会去参与测试,印象里秦理兄妹都去参加过测试——最专业的灵器都没能测出的天赋,那人如何一眼便看出? 秦理接着道:“当时我就劝媛媛不要冒这个险,毕竟小时候都测试过,我们不过是凡人罢了。但那骗子不知跟媛媛说了些什么,她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跟着那人去修仙。” “不过那人确实有点本事,那几个月我娘摔断了腿卧病再床,他给了颗丹药,我娘吃了之后便好了。” “媛媛可能是想,她要是也可以想那人一样,家里人以后就会无灾无病了……” 沈司京问:“那人所属什么宗门?” “他说他是太虚宗修士。” 虞昭和沈司京对视一眼,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没听说过。 或许,是连参加五月仙会的资格都没有的小门派。 也或许,就是个骗子,那秦媛现在可能凶多吉少…… 两人交换过眼神,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秦理。 虞昭接着问:“他把媛媛带去了什么地方?” “平沙城与空城派交界处的玉琼山。” 也是和魔界只有一河之隔的玉琼山…… 秦理喃喃道:“媛媛去了三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娘前段时间走道时绊了一脚,明明也没摔着,腿却断了。自那以后便一日不如一日,这几日情况严重了便日夜叫着媛媛的名字,我们却没办法联系上她……” “主人,那人送给的丹药或许是婆娑草制成的,凡人吃了会产生强烈的幻觉,感受不到痛意,周遭人也会受到影响。但是药效一过,痛苦会加倍。”鱼头道。 也就是说,秦老夫人把断腿当成完好的腿,拖着走了近三个月。 “冒犯了。”虞昭掀开秦老夫人的被子,又小心翼翼地挑起她的衣裳,露出那条断了的腿。 “啊——”刘氏尖叫一声,眼泪喷涌而出:“怎么会这样,我、我日日在娘身边照顾,怎么会没有发现……” 那条三个月前摔断,又被当成正常的腿使用了三个月的断腿已经被磨损的不成样子,只有一根沾着些许血肉的白骨颤颤巍巍地挂在秦老夫人的大腿下,断裂处一片血肉模糊。 幸亏刘氏日日为她擦身,才没有生出蛆虫来。 “是幻术。”虞昭胃里一阵翻腾,有人先她一步把被子盖了回去。 沈司京站在虞昭身后,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让虞昭稍稍舒服了些。 秦理把泣不成声地刘氏揽进怀里,强忍着眼泪:“不怪你,你、你不要怕。” 老夫人还是双眼无神细碎地念着些秦媛的名字,此时却突然开口,清晰地喊出了一个字:“疼。” 任秦理顶天立地七尺男儿,此时也忍不住崩溃,夫妻二人跪倒在老夫人床前:“娘!是我、是孩儿愚笨,信了那男人的鬼话,害得你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媛媛、媛媛她怕是……” 老夫人树皮般的老手动了动,嗫嚅道:“不、不疼……” 夫妻二人已经哭成了泪人。 虞昭鼻尖一酸,不由得别过脸去。 一只温热的手触碰她的肩膀,虞昭泪眼朦胧地回头,那只手落在她的掌心。 两人悄悄走了出去。 “沈司京……”听着里面几人悲痛的哭声,虞昭潸然泪下,像从前那样,她把目光投向她最信任的人,“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帮他们?” 一块柔软顺滑的方巾轻蹭着她眼角,沈司京依旧沉静的声音让她的心安下来:“可以保住秦老夫人的性命……但是秦小姐,怕是无力回天了。” 虞昭心脏一颤,泛起一阵浓浓的悲伤,早在踏进后院时,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真到了被证实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一天之内告诉秦理夫妇两个坏消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司京将那块方巾放到她手心,对着竹屋后某处轻声道:“出来吧。” 一阵阴冷寒气袭来,竹屋后丛竹中飘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漂浮在空中的双脚昭示着她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秦媛的脸上有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她眼珠翻白,脸颊上挂着两行血泪,看着十分渗人。 那没有瞳孔的眼珠直勾勾对着两人,本该是非常惊悚的场景,虞昭却在她眼里看到了绝望和悲痛。 她的嗓子里像含着沙子,说出来的话也是沙哑刺耳的:“阿昭姐姐,城主大人,求求你们收了我,我不想再缠着娘了,可我离不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时间线是虞昭去怀天宗前 江阳城出了起盗窃案,数家丹药铺购置的原材料被偷,沈城主亲自来查案——还带着个虞家大小姐。 众人皆知,这虞家大小姐是个娇惯又没主见的,什么事情都要问过沈城主的意思。 直到沈城主被那盗贼暗伤,虞家大小姐一改往日的慵懒骄纵,提着把剑将那盗贼逼到了大街上,当着行人的面剃光那人的头发,刺破那人的衣裳,将他在城墙上倒挂了半日。 翌日,虞家大小姐照旧跟着沈城主办案,懒懒地跟在沈城主身旁:“司京哥哥,昨日那盗贼极其凶残,你一定要严惩他。” 沈城主像是没有看到咸鱼一样挂在城墙上的盗贼,目光落在虞家大小姐明艳的脸上,淡淡道:“好。” 众人:城主或许是有些眼瞎在身上的。 /// 感谢“鸳火鸯锅”的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第十八棵树 秦理见到已成鬼魅的妹妹,险些哭晕了过去:“怎么会这样!那修士不是说带你去修仙,怎么会这样……” “哥哥不要哭……”变成鬼的秦媛无法做出更多的表情,只能扯着嗓子,流出两道血泪。 “秦小姐不要哭了,你现在情况不稳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可能会导致魂飞魄散。”秦媛躲在虞昭的彼岸花伞下才能和亲人见面,她那几乎透明的魂魄,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 她这副样子,死因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是魔修的摄魂。”鱼头和沈司京同时开口。 沈司京深深皱起了眉,脸色是少见的凝重:“秦小姐遇到的那人是个魔修?你是怎么从他手里逃出来的?” 她魂魄不稳,意识不清晰,精神溃散时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去缠着秦老夫人吸她的精气,看她的魂魄的样子,应该是中了摄魂术被折磨之后逃出来的一缕残魂。 “我、我记不清了……那人说带我去太、太虚宗,他带着我御剑……我在天上飞着、飞着,忽然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黑色的洞里……后来、后来我不记得,好疼、疼!哥哥,我好疼!娘、娘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好疼,救救我,救救我!” 秦媛似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发出惊悚的叫声,眼中流出的血泪也变成了深黑色。 “媛媛别怕、别怕,哥哥在呢。”秦理哭着想要抱住秦媛,手指却径直她的肩膀穿过,指尖徒留冰冷的温度,“媛媛……” 秦理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都是我,不该信那混蛋的话,不该放你走。” 她那时也是这样,无助又绝望地喊着她哥哥和娘亲却无人应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修士的剑穿过自己的心口,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干,孤独、恐惧地等待着死亡。 没人能救她。 “媛媛,冷静,别怕,你已经逃出来了。”虞昭取出一颗浑圆的白玉珠子来,“这是人鱼魄珠,秦小姐试着把你的魂魄附在这上面,你的魂魄快散了,这珠子可以保住你的魂魄,剩下的我们之后再想办法。” 秦理哭着道:“媛媛乖,听你阿昭姐姐的话。” 秦媛的身体愈发透明,秦理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别怕,哥哥在这儿”,她终于恢复了神志,留恋地看了她哥哥和竹屋中的母亲和嫂嫂一眼,附到了虞昭手中的魄珠之上。 她只有一缕残魂,怕是不能投胎转世了,能想把人带回去再想办法。 眼睁睁妹妹以那样凄惨的方式在自己面前出现,又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秦理脑子里的弦彻底断裂,他跌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嗬”的一声哭出来。 “秦哥……”虞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司京看了她一眼,扣住她的手腕,带她走进竹屋。 “他如今这幅模样,劝慰之话不该由我们来说。” 刘氏正站在竹屋门口,咬着手绢满脸泪痕的望着地上的丈夫,她对着虞昭二人微微欠身:“多谢二位保住小妹的魂魄。” 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一天之内先是看着婆婆的腿变成白骨,又看到死状凄惨的小妹的鬼魂,若是放在以往,她怕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可有人比她更痛苦。刘氏擦擦眼泪,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她颤抖着走向秦理,紧紧抱住他:“相公,我在呢。” 竹屋内,秦老夫人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神志不清时一直缠着她让她夜不能寐的亲女儿,正静静地躺在虞昭的手心,魄珠身处一滴滴红色的小水珠,是秦媛的眼泪。 秦老夫人眼角含泪,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再喃喃自语,只是无声地望着上方。 虞昭在她耳边道:“伯母,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媛媛的魂魄,让她不再受痛苦折磨。” 秦老夫人眼角滑下一行热泪:“媛媛,是我……” 若是那日没有多看那修士几眼,若是她没有同意让媛媛跟着去修仙,若是…… “伯母,这不是你们的错,是那魔修心肠歹毒。”看着一家人就这样支离破碎,虞昭心痛的哽咽,“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那骗子的身份,杀了他为你们报仇。” 秦老夫人微微抬起手,虞昭伸手与她相握:“伯母,你信我。” “我、我信你……拜托你们了……” /// 虞昭向符瑛要了许多丹药,又去请教了自家母亲,找到一种可以使白骨重新生出血肉的药膏,又配了些安神散和符咒给秦家送了过去。 接待她的是刘氏,这个开始时依偎在丈夫身侧的温婉女子,在丈夫颓废之时担起了家的责任。 刘氏拒绝了虞昭赠的钱财:“虽然家里突生变故,但还没有到穷途末路,阿昭的好意秦家心领了。阿昭赠予丹药之恩,我秦家会永世铭记,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嫂嫂言重了。”虞昭紧紧握住她的手,“嫂嫂只需照顾好家人,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做。” 从秦家离开,沈司京正在巷口等她。 开口便是:“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参与。” “嗯?为何?” “三个月来,四城接到类似的失踪报案共六起。秦媛是江阳城第一例……应该也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人,从她入手,四城联合几大门派一起处理。” “原来秦媛不是第一个受害者,那为何不提醒城中百姓注意安全?” “四城每个月都有失踪案发生,若不是见到秦媛的魂魄,很难将这几起案子联系到一起。” 此事牵扯到魔修,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贸然向百姓发布消息,只会引起恐慌。 虞昭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懂沈司京为何不让自己参与:“怀天宗也可以出一份力的吧,而且秦理是我朋友,他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怀天宗若想伸出援手,我们会联系钟生真人。你养好秦媛的魂魄,也是为他尽一份心。” 继承城主近三年,沈司京出事愈发沉着冷静,离他们见到秦媛不过一夜时间,他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但是…… “沈司京,我不是你的下属,不需要听你的安排,我有自己的判断。”虞昭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愤怒。 习惯了以往虞昭跟着自己办案时认真听话的模样,听见她所言沈司京神色一顿:“阿昭,此事牵扯的比你想象中要多,很危险。而且你修行之日尚浅……” “就算我只修炼了不到两个月,那我也已经是筑基期了。沈司京你自小便被称赞天赋奇绝,和我相比又如何?” “论修炼速度,我不如你。”沈司京实话实说。 “那便不要再用那种语气和我讲话!沈司京,我以前听你信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也不要在把我当成不懂事的小孩了!” 虞昭直视着沈司京的眼眸,他眼中的错愕和一闪而过的悲伤让虞昭有一瞬的心悸。 但她愤愤不平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沈司京握紧手中的半颇,脑中不断重复着虞昭刚刚说过的话:“沈司京,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阿昭不喜欢他了? 阿昭真的……不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说: 虞昭(气话):“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我以前听你的话是因为喜欢你,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开始修炼了可以保护自己了遇到魔修不会不知所措了!” 沈司京耳中,虞昭:“我不喜欢你了!” “……” 阿昭不喜欢我了?!!! //// 河南的姐妹们注意安全啊,加油! 第19章 第十九棵树 若说沈司京今天说的话让虞昭心中恼火,那在回去的路上遇见叶滢滢就让她彻底愤怒了。 虞昭的脸色差到祝思俞看到虞昭都没敢跟她打招呼的,偏偏叶滢滢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摇着把粉色小团扇便挡在了虞昭面前。 “真是好巧啊虞小姐。” 虞昭不想理她,想越过她往前走,叶滢滢偏不放过她:“虞小姐别先走啊,昨天下午聚仙台不见虞小姐,沈大人也不见了踪影,莫不是虞小姐余情未了,把人约出去私会了?” 她一提沈司京,虞昭更是火大:“你不是到处说自己是沈司京未婚妻吗?你连自己未婚夫的去向都不知道,还要来问我?!” “你不可胡言!”叶滢滢拿小扇子一指,“我、我何时到处说自己是沈大人的未婚妻了!我们尚未订亲,都是那些下人乱传!” 她团扇半遮面,一脸娇羞的模样,虞昭冷笑道:“未出阁的女子被传这种谣言,叶小姐怎么不怒反喜?若将来沈司京娶的不是你,叶小姐又该当如何?” “哼,沈城主当然会娶我。”叶滢滢十分有把握的样子,“老城主都答应了我爹……” 她猛地捂住嘴,想起自己的父亲的教导,不禁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管不住嘴说了出来。 虞昭结合她的话语,心里已经有了思量:“老城主答应了你爹和沈司京有什么关系,我和沈司京相识十几年,我可不觉得他随便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哪怕那个人是老城主许给他的。 叶滢滢气得鼓起腮:“你不要以为只有你和沈城主认识了十几年,早在学堂里我也认识他了!我和他也认识了十几年了!” 虞昭没心思再和她纠缠下去了:“如果只是一处上过学堂从没说过话也算认识的话,那你认识的人可太多了。” 一个闪身,虞昭直接从叶滢滢身边绕了过去,叶滢滢回过神来虞昭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叶滢滢提着扇子追上去还想再说些什么,前方却有一人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三姐姐,父亲叫你回家去见他。”叶枫走到叶滢滢面前,和虞昭擦肩而过。 “我还有事呢!”叶滢滢举着扇子想拦住虞昭,“虞小姐,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叶枫回头望了一眼,正巧虞昭也回过头来看他们。 明明长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冷不丁瞟过来一眼,清冷中竟带着一丝勾人的意味。 叶枫的心脏漏了半拍,不自觉红了耳尖。 虞昭没有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去。 叶枫挡住还想追过去的叶滢滢,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异样:“三姐姐,父亲找了你许久,你若不回去他该生气了。” 叶滢滢最怕她父亲生气,立刻泄气下来,乖顺地跟在叶枫身后:“我们回去吧。” 虞昭不过离开半日,擂台上已然又换了副景象。 台上擂主是盖天宗的某位弟子名唤吴不行,已经在擂台上待了一个上午,打赢了四位攻擂者,其中一位怀天宗的弟子被他打成了重伤,抬下来是人是昏迷的。 虞昭师兄弟几人都愤愤不已,宋君书更是痛恨自己放弃了仅一次的攻擂机会:“这吴不行是刻意针对我们,报他师姐之仇!” 奈何怀天宗来的三十六位弟子里只有二十六位有参赛资格,大都是三月试炼之后才入学的新弟子,除了虞昭和宋君书,仅有一人到了炼气大圆满,其他还都在初期中期。 那位重伤的是萍峰知微尊者的徒弟,也是钟生的亲师弟琼林,半年前刚刚突破了筑基大圆满。 钟生正照看着昏迷的琼林,眼中满是愤怒,若不是他已经到了金丹期,定要上台为师弟讨回公道。 虞昭心底也想坠了块石头似的不舒服,她看一眼剩下的几位炼气期的师弟:“要不我去吧?” 符瑛正给琼林包扎伤口,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不可,你才刚刚从和生死局里出来,灵气尚未恢复。虽然云毓的死是她自作自受,但她的师弟们心中愤怒,自然会把怨愤发泄在你的身上,你若上台,那吴不行肯定会对你下死手。” 符瑛所言不虚,虞昭虽参透了吸收灵气的办法,但是经过了前日的消耗,她的身体已然承受不住高强度的灵气运转。 她沉默地垂下头:“那便再等等吧,竞技还有三日。” 总有见分晓的时候。 吴不行岔开腿大爷似的坐在擂台上,他长得高壮,一头蓬松散乱的头发在阳光下呈现出胡棕色,身旁插在地上的大刀也折射出耀眼的光。 “还有没有人来?大爷我要去吃饭了!怀天宗那几个,昨天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怎么做起缩头乌龟了?” 他粗哑的嗓门打破了聚仙台的寂静,看台上一片骚动,无数道目光朝虞昭他们投来,携裹着各种议论言语。 宋君书咬着牙:“我真想下去和他打一场。” 虞昭将手指竖在唇边:“各位,直起腰来,他越是挑衅,我们越要泰然自若。” 腰板要直,眼神要坚定,表情要拽。 闻言,刚刚还在垂着脑袋的各位也跟着像虞昭一样直起身子,齐刷刷用淡漠中带着鄙视的眼神俯视着台下的吴不行,又引起了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吴不行看到了,吴不行气的骂娘,恨不得提起刀冲上去拉个人和他打一架。 他奶奶的拽什么拽,那人都被他揍得那么惨了,这群人还敢摆出这幅拽样是要恶心谁?! 可他不敢贸然下台,这样会失去擂主的身份,也会失去他仅一次的参赛机会。 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吴不行晒出一身臭汗,不由得心里烦躁,一时竟不知自己到底是擂主还是来受罪的。 正烦闷之时,看台上又是一阵骚动,吴不行抬起头,远远看到有一道紫色身影骚包地飞了下来,一个旋转落在他的面前。 来者比他还要高些,从头上的束带到脚上靴子全是明艳的紫色,脸上还化着不淡的妆容,靓丽的紫色眼影看得人心里发麻。 那人一开口,是雄浑中带着一丝矫揉造作的男声:“吴不行,我来会会你。” 吴不行提着刀,满脸烦闷:“谢羌与,你一个药修凑什么热闹?” “我是筑基中期自然符合条件,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谢羌与动作极快地掏出一把软鞭来,一声响亮地回荡在聚仙台上。 吴不行脸色骤变,拔出刀来应战。 看台上,虞昇兴笑呵呵地对谢闫道:“许久未见,羌与侄儿还是如此不同凡响。” “……个人喜好罢了。”谢闫无所谓似的笑着,举杯的手微微颤抖,“我这个侄儿,从小便有自己的想法。” 虞昭走过来时刚巧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笑了。 谢闫像是见到了救星,忙把她招呼过来:“阿昭坐这儿!” 虞昭向几人行礼,在虞昇兴身侧坐下。 “阿昭,此次生死局你赢了云毓,也算是叫这四城五派开了眼,以后他们断不敢再嚼舌根。”谢闫满脸慈祥,“你也不必为云毓的死自责,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虞昭轻轻点头:“谢叔叔,侄儿明白。” 虞昇兴和谢闫这一桌上还坐着位身着太清宗道袍的长着胡子的尊者,虞昭看不出他的修为,向来应该在元婴期往上。 “阿昭,这位是太清宗掌门清杞尊者,你出生时他尚在闭关,近几日才刚刚出关来参加五月仙会,想来你还没有见过。”虞昇兴介绍道。 “见过清杞尊者。” 清杞尊者微微点头,黑亮的眼眸中似有所思。 谢闫与他似乎十分熟识,同他打趣道:“清杞尊者闭关这三十余年,修为定是有了极大的提升,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便要有第三位分神期尊者了。” 清杞声音也是清冷的:“谢城主谬赞,老夫还差的远呢。” 他虽然长了胡子,但是模样看着却年轻,虞昭余光打量了他一眼,正巧对上他黑亮的眼眸,尴尬的笑了笑。 清杞尊者抿起嘴,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这清杞尊者,好像对她有点意见? 虞昭听几位长辈教导的功夫,擂台上已经见了分晓。 吴不行带着满身的药粉倒在台上,口中骂骂咧咧:“谢羌与你个死娘炮,竟然对老子用毒药!!” 谢羌与一脚踹在他胸口:“我是药修,不用药用什么!还有,不!许!叫!我!娘!炮!再让我听到一次,我就下药让你这辈子都不行!” 说罢,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虞昇兴赞道:“不愧是你娘亲教出来的。” 谢闫脸上也有了光:“我就说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不错。” 谢羌与站立在擂台中央,忽的抬起头来望向他们这边,紫色的嘴唇勾出一抹笑意:“阿昭,你要不要下来,我把擂主让给你!” 四周看台顿时炸开锅来,谢闫虞昇兴和清杞也转头望着她。 虞昭:???! 这谁?她和这人很熟吗? 另一侧看台上,沈司京的目光从谢羌与身上扫过,落在虞昭的身上。 他抿起嘴,眼中闪过一丝戾色。 作者有话说: 虞昭:这谁?! 沈司京(拿出小本):此人贼心未死。 /// //// 啊啊啊啊不好意思大家我忘了设置定时发送,更新晚了TAT 第20章 第二十棵树 谢羌与的行事风格和他的衣品一样骚包,他从叔叔谢闫那里听说了水兰玉,知道了虞昭。 身为一个药修,他不允许世上还有他没见过的灵植存在。 所以他要和虞昭套近乎,搞好关系,再从她嘴里打探出来这水兰玉是哪里来的。 谢羌与想做就做,殊不知因他一句话成为全场焦点的虞昭已经把他放进了暗杀名单里。 “阿昭,你和我侄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阿昭你和那家伙怎么认识的!” 虞昇兴谢闫一惊一喜,同时质问。 “我不认识他……” 显然他们并不信,虞昭正想继续解释,只听下面谢羌与中气十足的喊道:“阿昭你下来呀!” 虞昇兴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你别担心,交朋友是你的自由,为父不会插手。” 虞昭欲哭无泪:“可我真的不认识他……” 台下那抹紫色的身影还在吵吵,虞昭心一横,转身离开了聚仙台。 “哎?阿昭你咋走了?”谢羌与起身想去追人,却在此时来了另一位挑战者。 他只得专心应战,还不忘冲着虞昭的背影道:“阿昭这擂主之位我一定会给你守好的!” 谁需要你守擂主之位,你谁啊! 虞昭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从聚仙台一直走到虞家附近,虞昭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这突然出现的谢羌与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不经意间与沈司京对视,看到对方情绪不明的脸色时,虞昭心底还是紧张不安。 不知道沈司京会怎么想。 谢羌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她下去,搞得跟他是她安排的一样。 她做事堂堂正正,才不是那种靠着别人拱手相让才能赢的人。 虞昭记住了谢羌与的名字,也记住了他是谢闫的侄子——她一定要跟这家伙好好算账。 绕着虞家走了一圈,母亲弟弟都不在府中,她进去也没什么人可见。 干脆回去跟那家伙打一架! 虞昭心底的火气忽的腾起来,越想越觉得生气。 可她又不想现在回去面对那么多人好奇八卦的视线。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在聚仙台附近打转,行至一处小亭,鱼头忽然开口道:“主人,有人来了。” 来者是清杞尊者。 经历了刚刚的尴尬,他看虞昭的眼神还是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虞小姐。” 虞昭匆匆行礼:“见过清杞尊者。” 对方微微颔首,将目光转向亭外的风景。 虞昭觉得她可能是打扰到尊者雅兴了,正准备默默离开,清杞尊者却突然轻咳一声。 “虞小姐……” “尊者称呼晚辈姓名即可。” 清杞尊者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紧皱着眉头,嘴唇张开又合上,像一尾被拍到案上的鱼。 虞昭看着都替他心急:“尊者找晚辈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主动起了个头,心想着清杞尊者可以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谁知对面之人瞬间弯下腰去,给她行了大礼。 “清杞尊者!您这是干什么!您这是要折晚辈的寿啊!”虞昭吓得把腰弯的更低,不懂清杞尊者为什么要来这出。 “听闻虞道友在种植灵植方面颇有造诣,本尊有一事相求。” 清杞尊者进入元婴大圆满已有两百余年,一直希望能够进阶分神期,但境界越高,想要参透进阶之法便越困难。 他为了突破分神闭关几十年,谁知不仅没有参透进阶之法,体内的灵气还越发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几次三番误伤到自己。 闭关的最后一年,清杞尊者在梦中得太清宗老祖宗点拨,他这样一味地修炼对他没有丝毫用处,要多出去走动走动,说不定会遇到自己的机缘。 于是清杞尊者出关了,而在他出关的第一天,就从师弟那里听说了谢闫突破瓶颈的事情。 “听他说这要多亏了虞家大小姐送他的灵植。” 虞家大小姐,灵植……清杞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他恍然大悟,猜测这便是老祖宗所说的机缘。 于是他来参加五月仙会,在看到虞昭以击败金丹期的云毓之后,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在下想请虞道友点拨。”清杞眼底是诚恳和敬重。 虞昭心里只有惶恐:“谢城主一事纯属意外,晚辈才修炼不久,只敢仰尊者境界,又怎么敢妄言,尊者还是快些起来吧。” 清杞眸色一暗,却不肯起身。 她在脑海中呼唤鱼头:“这是什么个情况?” “这老头想求进阶之法,向他这个境界的,想要进阶可太难了,若是遇不到自己的机缘,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那他的机缘在哪儿啊?” “他哪有什么机缘,雷灵根受损,若是不好好养着怕是都撑不住雷劫。” 虞昭把鱼头给的信息综合一下,打算胡诌几句敷衍过去:“尊者,您既然灵根受损,还是先休养,不要先想进阶之事。” “你知道我灵根受损?!”清杞先是大惊,借着便是大喜。 他猜得果然没错,虞昭就是老祖宗说的,他的机缘。 “我灵根受损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连最亲近的师弟都不知道此事。”清杞脸上浮现出笑意,看虞昭的眼神愈发尊崇。 该死!她以为这种事情修仙界应该都知道的,草率了! 虞昭徒生出一种她在坑骗老人的错觉:“尊者,实不相瞒,晚辈的眼睛确实比较特殊,才能看出来尊者灵根受损,但这进阶的机缘,晚辈真的不知。” “不过,既然尊者您是雷灵根,晚辈这儿有一株珍稀的雷系灵植,或许可以帮助您修复调养受损的灵根。” 雷系灵植和雷系的妖兽向来是最稀缺的,雷系灵植一般也就作为妖兽的食物,虞昭这株是她将两种常见的雷系灵植和水系灵植杂交在一起培育出来的,之前赠给过一位同样是雷系灵根的长辈。 听那位长辈说她送的灵植有助于睡眠,清杞尊者整日忧愁进阶之事,一定很需要睡眠。 虞昭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没注意到清杞尊者眼中的热忱。 在他眼里虞昭已然成为了神仙下凡的存在。 能看出他灵根受损,还送给他有助修炼的珍稀灵植,虞昭果然是老祖宗派来指点他的! “多谢虞道友。” 清杞又是一个大礼,将虞昭吓得六神无主了。 完蛋了,这清杞尊者和她师父算是同辈,连她爹见了都要行礼的,她今天受了人家两个大礼,肯定要折寿的。 罪过罪过,早知道当时就送谢闫其他的礼物了。 虞昭跟清杞约定了去怀天宗取灵植的时间,两人前后脚回到聚仙台。 她心虚不敢面对虞父,便悄悄回到了怀天宗的看席。 擂台上的擂主还是谢羌与,他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将它们一绺一绺的卷起来。 同是药修的符瑛感叹道:“这谢羌与不仅修为是同龄人间的翘楚,在用药方面更是一绝,若我符合条件,真想跟他比上一局。” 说着她皱起眉:“就是此人行事乖张了些,难以捉摸。” 宋君书凑到虞昭身边:“师姐你和他认识吗?” “不认识。”虞昭回答地干脆利落,“他可能有点子毛病。” 话音刚落,那‘有点子毛病’的谢羌与已经发现了她,又开心地向她招手:“阿昭你下来啊,你若不想要擂主之位,我们比一场也好。” “他不是有点,是有大病。”宋君书撇嘴,“明知道师姐你刚从生死局出来,我看他就是盖天宗一伙的,故意激你下去。” 虞昭也有这个想法:“我才不下去,让他自己发疯便好。” 谢羌与还在下面吵吵闹闹,虞昭干脆闭上眼睛冥想,思索该如何解决清杞尊者的事情。 若他以后再来找自己,她该找什么借口? “师姐!你看!”身旁的宋君书忽然激动起来,晃着虞昭的胳膊把她摇醒。 台下,谢羌与面前站了道修长的身影,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谢羌与挑眉:“沈城主怎么也下来了?” 沈司京面无表情,但谢羌与还是看出了他眼底的不悦:“我师靠太清宗又未曾结丹,自然有资格。” 谢羌与笑得邪气:“原来沈城主是来和我打架的。” 沈司京没再理他,手握半颇,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作者有话说: 清杞尊者:老祖宗诚不欺我! 虞昭:怎么办我好像个骗老人的骗子啊。 第21章 第二十一棵树 沈司京的剑又快又狠,离谢羌与还有半尺,便能感受到凌厉的剑气灼烧着他的脸颊。 “打人不打脸啊沈城主。”谢羌与笑着避开,眼中的戏谑之意却已消失。 这就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城主的实力吗?果然是不容小觑。 让谢羌与没想到的是沈司京居然才是筑基期,原以为能一剑将云毓打成重伤的,至少也得是个金丹期中期。 有点棘手。 谢羌与伸手去探腰间藏着的药,沈司京觉察到他的小动作,一剑挑开了他的腰带。 “啊——”谢羌与爆发出一声惨叫,紧紧扯住自己的衣裳,“沈司京你流氓!” 沈司京扫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趁这个机会,谢羌与一扬手将自己特制的药末撒了过去:“沈城主,兵不厌诈。” 细沙一般的白色粉末接触到沈司京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传来细细的疼痛和阵阵痒意,沈司京的胳膊霎时红了。 “沈城主你放心,这药没有毒的,只是会让你瘙痒不止……从胳膊到全身。”谢羌与笑得灿烂,“也就半个时辰而已,沈城主要是识趣现在就该下去,若是一会儿当着众人的面痒的忍不住脱了衣裳,那可真是……” 话还没说完,沈司京的剑又刺了过来。 “沈司京,你别不识抬举!一会儿丢人的可是你!” 谢羌与自知实力不如沈司京,便想用这个法子让沈司京自己下去。但对方好像不仅没有受到影响,攻势还更猛烈了些。 难道是他的药没有效果? 怎么会?他的胳膊明明已经红了。 谢羌与边躲边观察着沈司京,发现他薄唇紧抿,额上蒙着一层细汗。 他在强忍! 这可是他制出来的效果最好的痒痒粉,居然有人能忍得住! 谢羌与一分心,剑是躲过去了,脑门上却被贴了一张黄色的符咒。 他不能动了! 沈司京语气稀松平常:“谢羌与,兵不厌诈。” 谢羌与输了,以一种极不优雅的姿态。 他向后仰着上半身,下身成弓步,左臂飞在天上,右手扶在腰部,表情狰狞,头上还贴着个黄符。 这也太丢人了!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沈司……京,我认输了!你、你把符咒拿下去!” 沈司京胳膊上的潮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谢公子既然喜欢擂台,便好好待着吧。” “你、你不痒吗?我知道了,你是诚心想让我丢人!”谢羌与语调中带上一次乞求,“沈城主,沈大人,你把符咒拿下来,我把解药给你好不好?” “礼尚往来罢了。” “沈司京——!” 痒意已经蔓延到全身,但沈司京没有理会他的哀嚎,又在他身上下了个禁言咒,转身直接跳下了擂台。 谢羌与便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供全场围观。 下一位挑战者也不急着上台,反而站在一旁观看,嘴里发出“盒盒”的笑声。 “唔唔唔唔!”谢羌与努力发出声音,叶枫上前去解了他的禁言咒,“快把符拿下去!我不跟你打了我要下台!” 叶枫笑笑:“谢哥我有点累,咱们还是一会儿再开打吧。” “叶枫你唔唔唔唔……” 叶枫重新施了个禁言咒,抬头看向虞昭的方向,人不在。 沈司京也没有回到看台。 他收回目光,眼底笑意消失殆尽。 /// 宋君书掂量着手里的药袋:“师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给他?” 虞昭捏着眉心:“我有事,你帮我把解药送过去。” 虞昭从小看她母亲做各种各样的奇药怪药,刚刚谢羌与用的一看便知是痒痒粉,应该还是他改良增强过的。 要是没有解药想强忍过去可没那么容易。 切,口是心非。 宋君书不着痕迹地撇撇嘴,颠颠地担负起了邮差的责任。 他现在为师姐的终身大事奔波,将来他们成亲的时候他一定要向沈司京要个大大的红包。 虞昭让宋君书帮忙送药,一方面是不想见沈司京,另一方面她是真的有事,她约了人的。 宋君书走后没多久,祝思俞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虞姐姐你有事找我?这里不安全,有没有安全一点的地方?” 虞昭低头看着眉目清秀小脸白皙干净的小姑娘,二话没说将她带到了自己家里。 满桌精巧的糕点和香味四溢的奶茶,祝思俞咽了咽口水,眨着黑亮的眼睛看向虞昭:“虞姐姐,你找我什么事?” “你刚刚说那里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虞昭问完,祝思俞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虞姐姐你和云毓师姐的生死局之后……他们都把师姐的死怪在你身上,还说要和怀天宗势不两立。” “那你还敢和我出来?”虞昭一只手撑在桌上,看祝思俞的小脸慢慢变红。 “生死局是师姐自己同意的,本来就该尊重规则,师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我反而不意外她会自尽。”祝思俞声音越来越小,“而且,虞姐姐是因为我才和师姐结下的梁子。” 不仅如此,云毓平日在盖天宗的名声其实并不好,她脾气暴躁待人也很严苛,那些口口声声说为了云师姐要和怀天宗势不两立的人,正好是平日在背后骂她最狠的。 云毓死的时候,她甚至在一些人脸上看到了嘲弄和笑意。 他们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迁怒怀天宗而已。 祝思俞很不喜欢他们这样,也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 知晓缘由后虞昭沉思片刻:“你师姐的死我确实有一部分责任,你们因此迁怒于我我也没有意见。但是化灵散不是我逼她喝的,她选择了这种方式就该承担后果。” 祝思俞脸上出现疑惑的神情:“化灵散,那是什么?” “回去问你师父吧。”虞昭摸摸她脑袋上两个可爱的小羊角,“我今天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情,前段时间在谢府伤你的人找到了吗?” 祝思俞摇头:“叶枫师兄说这件事交给他来做,但当时正值谢公子大婚,重霞城鱼龙混杂,想找到伤我的人太难了,而且我都没有看清他的脸。” “伤好些了没?” “已经完全好了……还要谢谢虞姐姐和宋道友救了我。” “举手之劳,你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师父?” “说了,师父让我好好养伤,还说那人可能是想潜入谢府偷东西,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倒霉撞上了而已。”祝思俞满眼好奇,“虞姐姐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虞昭一顿,轻轻摇头:“没有,只是关心一下你的伤势。” 她转移话题道,看着满桌糕点:“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随着祝思俞的咀嚼,她头顶的羊角辫也跟着上下摆动,十分俏皮可爱。 虞昭盯着她的脑袋,神情若有所思。 知礼尊者是祝思俞的师父,亲徒弟被人所伤他不仅没有追究,还用伤人者可能是盗贼这种说法来敷衍自己的徒弟,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虞昭又问鱼头:“你确定那晚你感受到魔气了?” 鱼头不服地调出数据记录来,表示自己真的感受到一股非常强大的魔修之气:“就算只有一瞬,我也能清晰地捕捉到。” 一个非常强大的、能在一瞬间掩盖自己气息的魔修出现在了重霞城却什么都没做,仅仅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下手。 祝思俞是女主,身上自然有些特殊之处,但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难道真的是她自己倒霉撞上了,还是…… 虞昭不由得把她和秦媛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那个打伤祝思俞的人会不会就是到处骗人诱拐凡人修炼的魔修? 她想查杀害秦媛的凶手,或许可以从祝思俞入手。 /// 城主府 宋君书吃完了一食盒的糕点又喝了两碗奶茶,沈司京才穿戴整齐从屋里走出来,脖颈上白皙一片,一点痕迹也没有。 “师姐的药很管用嘛!”宋君书上下打量着他。 “替我谢谢你师姐。”或者他改日当面道谢也可。 沈司京的心情看着不错,宋君书胆大起来,吃完也不急着走,在沈司京院中转了一圈:“沈城主,你要知道我师姐人美心善,喜欢她的人可是很多的,你要是再这样哪天她可能就跟别人走了。” “我觉得师姐心里还是有你的,但是再滚烫的水放到冰天雪地也会凉下来,你若也对我师姐有意,也该告诉她。” 宋君书苦口婆心说了许多,却只换来沈司京一句“知道了,我送你回去”,瞬间让宋君书哑火。 活该你追不到媳妇。宋君书腹诽。 他提着沈望准备好的食盒,跟在沈司京身后准备回聚仙台,却忽然瞥见院角一盆眼熟的花。 “嘿,这双生水焰花你这里也有啊,你这盆长得比我的大些,看着像要开花了。” 前面的人忽然一顿,宋君书一头撞到他背上:“哎呀你干嘛突然停下来了。” 沈司京脸色铁青,目光紧紧盯着那盆他养了多年的花。 阿昭说过,那盆花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只送给了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宋?爱情大师?书 //// 人物梳理: 首先是最开始几位怀天宗的八个师兄弟,慈悲微(为)怀,礼义廉耻(←这样会不会好记一点?按大小排序,知慈是大师兄,知耻是小师弟)。 然后,知礼知义这两位出走创立了盖天宗,知耻已逝。 四城五派: 四城目前出场的有江阳城(城主沈司京)、重霞城(城主谢闫),以及尚未出场的平沙城和百汇城 五派是名气较大的五大门派,怀天宗、盖天宗(云毓、叶枫、祝思俞所属)、空名谷(虞昭母亲所属,谢羌与所属)、太清宗(清杞尊者所属,沈司京师靠)、空城派(尚未出场) 以上是已经出场的比较重要的人物。 第22章 第二十二棵树 宋君书小小的脑袋想不通两件事: 一是为什么沈司京心情突然就变差了,脸黑的让宋君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吃太多御剑的时候他带不动自己了; 二是他不明白他师姐什么时候和祝思俞关系那么好了,两人不仅一起从一个地方回来,进聚仙台的时候还鬼鬼祟祟一前一后的进,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宋君书不明白,宋君书不敢问,因为他师姐回来之后脸色也很差,那张美艳明媚的脸上满是烦闷之色,把来搭讪的谢羌与吓得不敢靠近。 宋君书小心翼翼地靠近眉头紧皱的虞昭:“师姐,沈城主让我替他谢谢你。” “嗯,知道了。” 好冷淡,头都没抬,看来心情很不好,不宜多聊。 宋君书把脑袋缩回去,专心看起台下的擂台赛。 他们走时攻擂者是盖天宗叶枫,现在他还是擂主。 或许也就是今年的擂主了,几个有竞争力的对手已经在前几轮输在了宋君书和谢羌与的手中。 宋君书有些不甘心,一想到最后的赢家会是盖天宗弟子,他便痛恨自己放弃了那唯一一次机会。 时间来到最后一日,叶枫还稳稳地站在擂台上,只要待到日落,他就是这届比赛的赢家。 “今年又是盖天宗啊,连续多少届都是他们了?” “看怀天宗来势汹汹,还以为今年要易主了呢。” “怀天宗在出事之前,不也蝉联过十几届擂主。” “要我说这盖天宗就是怀天宗分出去的,两人不分家,谁赢都一样。” “你这话要是敢在他们两派弟子面前说,牙都给你打掉。” “哈哈哈哈不过今年虞昭赢了生死局,要是盖天宗再拿不下来擂主,脸都要丢没了吧?” “今年是真的很有趣啊,虞昭是不是还没参与过比赛,要是她再来一次,事情就更有趣了。” “那确实,不过虞昭在生死局也受了伤,怕是不能……” “我靠兄弟你嘴是不是开过光,虞昭下去了!” 虞昭在黄昏时刻上场,让原本昏昏欲睡的看客瞬间精神十足,聚仙台又变得热闹起来。 “主人,你一定要赢啊,这个任务对剧情有很大的影响。”鱼头手里拿着小旗,哼哧哼哧地给虞昭加油。 虞昭木着脸:“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有这个任务?” 鱼头把小旗插在头顶,委屈巴巴地说:“是他们把明天的奖品拿来了我才感受到里面居然有一枚灵兽蛋,小君君的专属灵兽本该再过几年才出现的,可能是配角之一的云毓死了产生的连锁反应。” 任务来了不能不做,虞昭顶着众人包括她同门师兄弟震惊的目光,毅然决然地上了台。 叶枫见了她也惊讶地说不出来话,虞昭面无表情地抽出剑来,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一层温柔的金纱。 “不想废话了,开打吧,我赶时间。” “虞小姐……我不想和你打。” 逆着光虞昭看不清叶枫红透的脸,但也能从少年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忐忑和为难。 “为什么不和我打,你不想给你师姐和你姐姐出气吗?” 叶枫轻轻摇头:“就是不想和你打……” 想做个任务还这么费劲! “你是擂主,我想当擂主就要打败你,你不想和我打就自己下去。” “那也不成。” “……” 她早该看出来叶枫这个忸怩的性子,倒是挺气人的。 “你要打便打不想打便自己下去,一场比赛不可能有两个赢家。” 对方不再说话,手默默移到了剑柄上。 说了那么多,不还是要打? 虞昭想速战速决,直接提剑冲了上去。 叶枫反应倒快,防守的迅速,两剑相碰,虞昭终于看清了叶枫的脸。 红得像柿子似的。 天有这么热吗,把孩子都晒成这样了。 虞昭边想边进攻,叶枫却只是防守,没主动出过招,虞昭也没占到一点便宜。 “你到底打不打!一直防守想干什么?”虞昭问道。 叶枫本来就红的脸变得更红了,他别过脸,那模样让虞昭想起刚嫁过来时格外羞涩腼腆的嫂嫂:“如果我赢了,我能不能叫你阿昭?” “……?”她这几天遇到的人似乎都不怎么正常,“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要打就快点打!” 虞昭话音刚落,叶枫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变得攻击性十足,眼里噙着不一样的神采。 防守的人变成了虞昭,面对叶枫的剑法,她节节败退。 实力比想象中强,单用剑怕是解决不了。 “春至,万物生。”数根成人手臂大小的藤蔓从地面钻出来,扭动着身躯将叶枫困住。 叶枫道:“虞小姐你耍赖!” 虞昭无奈:“这是在比赛,不是比剑,你也可以用法术,没人拦着你。” “可我想和你比剑法。”很久之前就想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虞昭没心思和他纠缠,趁着叶枫蹲在那委屈伤心的功夫,操控藤蔓直接把人甩下了台。 最后一丝阳光被夜色吞没,看台上响起喝彩声。 沈司京的声音低沉悦耳,清晰地传到虞昭耳中:“本届仙会擂主,怀天宗——虞昭。” “恭喜主人,任务完成!” 虞昭瞥一眼躺在台下一动不动地叶枫,走下了擂台:“你如果想和我比剑法,我们改日单独比一场。” 叶枫转过脸,怔怔地看着虞昭向自己伸出的那一只手。 “不愿意?先起来再说。” 虞昭借着月色认真打量着叶枫,平心而论他长得也算俊美,剑眉星目,圆圆的眼睛看着无辜又单纯。 可惜脑子不大行,性格也过于腼腆,动不动就脸红。 叶枫握着手犹豫许久,在虞昭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迅速伸出手,被她拉起来后又快速放开。 很烫,手很烫,脸也很烫。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我是非赢不可才趁着你不注意把你扔下台的,下次咱们好好比一场。”虞昭双手背后,想着她也算是父亲口中有担当的人了,“你们的人来了,我先走了。” 叶枫望着她的背影,把手放在心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终于等到虞昭的目光从沈司京身上离开的这一天。 本届五月仙会的奖励四城五派各出一件共九件,统一放在空城派提供的高阶储物囊中,由沈司京亲手交给虞昭。 拿到储物囊后虞昭道了谢,按照惯例当着众人的面取出来供大家观赏。 “今年会有什么宝贝?” “历届最珍贵的就是百年前平沙城所出的昆仑木,那年胜者正好是个木灵根的,靠着那昆仑木一年内就到了金丹大圆满境界。之后的宝贝虽然珍贵,但再也没有昆仑木那样的神器了。” “神器千年不见得能出一件,那人真是运气好。” “那年的胜者不就是……” “嘘,大好日子,别再提了。” “不知道今年虞昭会得什么宝贝,她也是木灵根吧?若是运气好再得个木系神器,这届五月仙会也能载入史册了。” 虞昭一件件将储物囊里的东西取出来摆在桌上,大都是高阶灵器和符咒,虞昭见过太多珍惜玩意儿,脸色倒没有太大的变化,直到她取出一个白色带着红色花纹的蛋。 这蛋比鹅蛋大些,浑身布满了红色的花纹,有种诡异的美,握在手心时能感受到阵阵温热。 就是你了,宋君书的专属灵兽——九尾凤凰! “这是个什么东西?灵兽蛋?” “长得好奇怪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又是平沙城的,这得是个高阶往上的灵兽蛋吧。” “我怎么看着有点像古籍上记载的天阶灵兽七尾凤凰蛋?” “嘶——他们怀天宗的人怎么每次都那么走运。” “这可是七尾凤凰的变异体九尾凤凰,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鱼头骄傲地扬起下巴。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虞昭转身把蛋放到宋君书手中:“我是木灵根,这蛋是火属性的,交给你养了。” 周围一片嘶声,宋君书两只手捧着九尾凤凰蛋,它似乎很满意地在自己手心抖动两下:“谢谢师姐。” “天阶灵兽可遇不可求,你可要好好把它孵出来。” “当然!” 好一副同门相亲的画面,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好的师姐! 来看热闹的众人流下羡慕的口水。 叶枫也跟着笑笑,目光落在侧前方的沈司京身上,看他面上波澜不惊,袖中已是双拳紧握。 后悔吗沈司京,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把心思放在你一人身上的虞昭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棵树 五月仙会结束的第三日,虞昭随师兄弟一起回了怀天宗。 临行前她受母亲召见,回来时却带了个骚紫色的拖油瓶——谢羌与要来怀天宗看她培育的灵田。 “世间真的有能够在瞬间使人进阶的灵植吗?我不信,除非你带我看看。” 虞昭被眼前晃来晃去地紫色迷了眼:“我都说了你叔叔进阶是时机到了,我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送了灵植而已。” 谢羌与摇着把折扇,所到之处香气扑鼻:“你这灵田看着与我空名谷的并无二处,那几株看着还有些营养不良。” 他指的正是被虞昭压榨过的一片木系灵植。 “我是受母亲之托才带你来,你看过了就快点回去吧。”虞昭心里还想着该如何处置秦媛的魂魄,根本无心搭理这只紫色的孔雀。 谢羌与往田埂上一站:“我已向知微尊者禀报,要在怀天宗小住一段时间。” “……随你,别动我的灵植。”虞昭拿着那枚人鱼魄珠,打算去找钟生新收的徒弟要一个木偶傀儡来。 谢羌与这烦人精却跟在了她身后:“人鱼魄珠?不愧是虞家大小姐,什么稀罕玩意儿都有。哎,你不要瞪我嘛,我知道的东西可多着呢,就比如你送给你师弟的那颗灵兽蛋,那可是七尾凤凰的变异体,九尾凤凰。” 虞昭顿住脚:“你怎么知道的?” 谢羌与朝她抛了个媚眼:“我说了我知道很多东西,可我不知道你的水兰玉是什么品种,也不知道你培育出的灵植为何效果如此诡异,如果你肯和我合作,我会对你很有用的。” “个人天赋,你知道了也学不来的。”她有鱼头这个数据库,你派不上什么用场。 谢羌与没被她的冷淡打击到,反而变得激动起来:“我就说嘛,你果然天赋异禀!难怪十几年前师父那么想把你带到空名谷来,可惜你为了……拒绝了。” 虞昭剜了他一眼,谢羌与嬉皮笑脸道:“不过你若现在改了主意,空名谷随时欢迎你。怀天宗多道修剑修,还是空名谷更适合你。” “你这是想在怀天宗挖墙脚?”虞昭打了个响指,“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把你请出去。” 谢羌与连忙摆手笑道:“虞小姐别冤枉我。” 虞昭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谢羌与想跟上去,双脚却被什么东西抓住抬不起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低头一看,是两根不知何时长出来的藤蔓,紧紧缠在他的脚腕上。 是那个响指……他居然没有发现。 谢羌与“啪”的一声把扇子合上,意味深长地笑了。 钟生新收的徒弟林如期是入学试炼时和虞昭同一批的,是除虞昭和宋君书外第一个完成入学试炼的人,他主动选择了钟生做自己的师父,也因此和虞昭差了辈。 对方和宋君书同龄,却比宋君书高了有半头,虞昭望着眼前恭敬叫着“师叔”之人,暗暗想回头要让宋君书控制一下修炼速度,千万不能顶着现在这身高进入金丹期。 林如期家里是木偶戏出身,他自己也喜欢这些,身上挂了四五个各式各样的木偶,肩头还坐着个脸蛋红扑扑扎着羊角辫的木偶娃娃。 娃娃嘴唇涂得殷红,咧着嘴笑得开心,眉间一点朱砂,两只眼睛又圆又亮。 虞昭说明来意后便一直盯着他肩头,林如期也大方地把木偶拿了下来:“我把她借给虞师叔。” “多谢,以后若有用得着我和宋君书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林如期摇摇头:“师叔此次仙会为宗门争光,让人敬佩。” 此次从江阳城回来,宗门上下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不小的改变,林如期是平时最不服她的几人之一,如今却也肯端正地叫她师叔了。 虞昭没再多言,临走时在他桌上留了一把小巧的刻刀。 载体有了,但现在秦媛魂魄极不稳定,虞昭怕她一离开人鱼魄珠魂魄就会散掉,一时两难不知该怎么下手。 她师父见了知礼尊者心情不佳,一回宗门就窝在洞府不见人,也不好去打扰。 “鱼头你有什么办法吗?” “主人可以把人鱼魄珠缩成水滴大小……” “你只需把人鱼魄珠缩小,找个合适的地方嵌入木偶,再用结魂术加以稳固,秦姑娘便可以寄居在这木偶中了。”谢羌与不知何时出现在虞昭身侧。 被打断的鱼头气得发抖:“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这人好烦!” 虞昭冷冷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是秦小姐?” “我说了,我知道的事情很多。”谢羌与见虞昭眼中有杀意,知道自己不该再油嘴滑舌,“秦小姐之事后没多久,沈城主便联合四城城主共同商议了此事,我叔叔也去了,我自然也知道了。” “你叔叔倒是什么都告诉你。”虞昭冷哼。 谢羌与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用什么法子知道,只是笑道:“我不仅知道这是秦小姐,我还知道秦小姐生前最后出现的地方。” “你说。”虞昭的心揪了起来,她盯着谢羌与的嘴唇,等待他说出那个答案。 “平沙城,玉琼山。” 心脏像被人骤然抓紧又松开,虞昭神色凝重。 她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两个地方了,第一次是秦理说那骗子将秦媛带去了这里,第三次是从谢羌与口中确认了这个答案,第二次……是在仙会期间,祝思俞说她来自平沙城祝家。 昆仑木、九尾凤凰蛋,一个神器一个天阶灵兽,都是平沙城出来的——这个边陲小城,究竟有什么秘密? “虞小姐,我告诉你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点信息作为交换?”谢羌与开口打断虞昭的沉思,“我想知道的也不多,你的天赋我学不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水兰玉这是怎么来的?” “杂交,水兰玉是我用兰花和掌心莲杂交出来的。”虞昭这次回答的干脆利落。 谢羌与满目震惊:“杂交?灵植怎么能杂交呢!” “寻常作物都能通过杂交来改良品质提高产量,为何灵植不可以?” “这、这……灵植杂交会破坏其纯度,影响其效用。” “谁教你的?” “这是灵植培育必读中所记载的,是每个药修的必学课程。” “我没学过,我不知道。水兰玉确实是我杂交出来的,它的效用确实受到了影响。”至于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虞昭耸肩,“我句句实话,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谢羌与楞在当场,脸上是受到极大震撼的神情。 在他进行自己观念破碎重建的时候,虞昭已经完好地将秦媛的魂魄转移到木偶中,那木偶手腕一动,眼睛变得有神起来。 “阿、阿昭姐姐?我可以说话了?”开口是秦媛的声音。 虞昭摸摸木偶的羊角辫:“你安心在这里养着魂魄,家里一切都好。” “嗯!”她的语调中带着哭腔,“谢谢阿昭姐姐。” /// 隔日,清杞尊者来到怀天宗,他本是悄悄来的,来取和虞昭约定好的灵植。 但不巧他到明峰时撞见了谢羌与,谢羌与微微一笑,折扇一开,此事便传遍了怀天宗。 “虞小姐还骗我说灵植无用,清杞尊者都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无用呢?” 虞昭冷漠:“我可没说过灵植无用。” 谢羌与脸皮厚不怕她冷漠:“就算这灵植真的没有用,但清杞尊者向你求取灵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信不信,只需三日,怀天宗就会从门可罗雀变成门庭若市。” 虞昭心道不都怪你多嘴:“只要怀天宗的人不往外说,其他人又怎么知道。” 谢羌与折扇半掩面,眉眼一弯,不说话了。 第二日虞昭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往日明峰清净得很,如今却像是早市一样吵吵嚷嚷的。 定是谢羌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虞昭穿好衣裳,提剑带着起床气推门出去——然后被院中八抬红木箱晃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 “师姐你醒了?”宋君书手里攥着个小册子,两条腿倒腾的飞快朝她跑过来,“宗门外来了许多客人想见你,这些箱子是平沙城祝公子下的聘礼,要娶你为妻。” 虞昭眼前一黑,恨不得将谢羌与千刀万剐。 这些人都是哪里冒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怀天宗某弟子(传讯给自己别宗的朋友):哎呀我们师姐好厉害的,清杞尊者今日来宗中向师姐要了盆灵植,据说师姐栽培出来的灵植有奇效。 朋友(传讯给朋友):怀天宗大师姐培育出来的灵植有奇效,清杞尊者用了都说好。 朋友的朋友:怀天宗大师姐培育出来的灵植包治百病,清杞尊者都求着要呢! 一传十十传百…… 第24章 第二十四棵树 谢羌与被单脚吊起挂在空中,还能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清杞尊者确实是我不小心撞见走漏了风声,但我这两天一直待在怀天宗,没那么大本事让这件事在一夜之内传遍四城。” “不是你还能是谁呢?”虞昭嘴上责怪,冷静下来之后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从平沙城到怀天宗至少有三日的路程,祝思越绝不可能在一夜之前带着聘礼赶过来。 只可能是五月仙会没结束前便往这边赶了。 “你在生死局打败了云毓,又赢了比赛得了九尾凤凰蛋,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谢羌与自己把藤蔓砍断跳下来,“水兰玉的事情我敢保证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人便只有我知道,所以此事应该与谢家无关,倒是那个叶滢滢早就看不惯你。” 虞昭摇头:“叶滢滢虽然和我不对付,但她没有这么重的心思。” 把此事宣扬出去在她看来只会助长虞昭的威风,她不会做这种看上去不利己的事情,她那个父亲倒不一定。 “叶父对子女掌控极为严格,叶滢滢肯定事事都向他禀报。”但虞昭想不明白叶父为何会对付自己。 谢羌与一拍手,恍然大悟:“他想把女儿嫁给沈司京,你是最大的阻碍,所以他想让你早点嫁人,断了沈司京的心思。” “我和沈司京没有关系,他也没什么心思。”虞昭不自觉地微微抿嘴,“你这猜测听着有几分道理,细究却是想不通的。” 你和沈司京没有关系他会在生死局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抱你离开?他没什么心思能为了你让我在擂台上出丑? 谢羌与不屑地撇嘴,碍于虞昭警告的眼神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总之这事蹊跷,应当小心应对。” 四城的世家弟子来了七八位,各大门派弟子也来了十余位,吵吵嚷嚷地挤在怀天宗门前。 宋君书一一给他们登记,并送上亲切地问候: “你是来求灵植的?这位仁兄看着面熟,是太清宗的人吧?巧了,你们清杞尊者昨日刚走。” “你也是来求灵植的?大哥看着成熟,年岁该不小了吧?你还想娶我师姐?爬!” “陈公子也来了,我记得咱们在谢公子婚宴时见过,陈公子已经成亲了吧?那你还想娶我师姐?滚出去!” “这位兄弟长得真是俊俏,你叫什么名字,我把你名字放在前头。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公子弱柳扶风,三日后打架的时候小心点别伤了脸。” “你……我怎么记得你和盖天宗吴不行交好?你还敢来!找打!” 宋君书把写得满满当当的小册子呈到虞昭手中:“师姐,除去已婚的,品行不端的,和盖天宗交好的,共有三十二人,名字都在这上头了,你瞧瞧。” “……”怎么搞出了一种选妃的架势? 虞昭把目光投向一旁偷笑的谢羌与:“我觉得这法子不妥,若传出去还以为我在比武招亲。” “其实也没有差别。”虞昭一个眼刀扫过来,谢羌与敛起笑意,“这些人知道你种的灵植有妙用,有的还想把你娶回去一劳永逸,肯定是听了某些人的话。你让他们打一场,前三者可以得到你赠送的灵植,届时你只需观察,浑水摸鱼的,别有用心的,在战斗中都能显露出来。” 听着就很不靠谱的法子。 但怀天宗最近正缺些名气,从五月仙会回来后宋君书也觉得无聊,便干脆让他们打一场吧,左右不过是几株灵植为代价。 宋君书听了虞昭的话放缓了修炼速度,现下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接了虞昭的活后立马变得生龙活虎,认真给几人编了号排了场次,只待三日之后的“比武招亲”。 三日后,地点选在怀天宗宗门附近一块空地,简单地搭了个台子,宋君书库房里搜罗出一面锣和两根锣槌,和林如期一起当起了裁判。 符瑛坐在虞昭身侧,摊开一包瓜子,扫一圈跃跃欲试的三十二人:“还是你们这些大小姐会玩。” “符师姐不也挺感兴趣的?” “不只是我,这大半个怀天宗的人都来了,我师父今早还要过来呢,被我劝住了,现在正在洞府看通天镜转播。” 虞昭拿瓜子的手抖了一下:倒也没想搞得这么热闹,连知怀尊者也惊动了。 符瑛又道:“不止我师父,现在怕是四城都知道你要比武招亲了。” “不是比武招亲……” “呵,我当然知道。”符瑛面不改色地嗑着瓜子,压低声音,“钟生已经将人安排好了,可以开始了。” “咚——”宋君书将锣鼓敲得震天响——“第一场,平沙城祝家祝思越对太清宗古二月。” 祝思越着一身华服,长相清秀,和祝思俞有几分相似,他对古二月拱手作揖:“古、古兄,别打脸。” 符瑛“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祝思越虽然只是个炼气中期,性格倒是有趣,模样也不错。” “符师姐若是喜欢,可以发展一下,也是增进和平沙城的关系。” “免了吧,这白斩鸡身材不是我的菜。” 两人才说了三句话,祝思越已经败下阵来,捂脸哭着跑下台,他带来的下人立刻将他围起来关心。 符瑛眉头紧锁:“怎的如此娇气,一点都不如他那十岁出头的妹妹。” 后又比了几场,渐渐到了正午,符瑛带来的瓜子嗑完了,人也昏昏沉沉的伏在案上小憩。 虞昭打了个哈欠,瞥见宋君书和林如期还是一脸兴奋,一左一右给台上的选手加油,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一上午过去正是大家最松懈的时候,虞昭抬眸看向面容困倦的众位公子,默数起了人数。 一、二、三……三十一,果然少了一人吗? 少了谁? 阳光下有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打乱了虞昭的思绪,她倒过去再数。 一、二、三……三十二、三十三,怎么又多了一个? 虞昭顿时清醒,要去细看那多出来的一人是谁,却听见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符瑛嘶了一声,底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 应声望去,那些富家公子仙门子弟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持剑而立。 沈司京还是那副面瘫脸:“阿昭,跟我回去。” 跟我回去…… 四个字轻轻砸在虞昭心上,不疼,却让人觉得酸涩。 沈司京,你今日为何而来,又是以什么身份说出的这句话? 虞昭自认为已经和沈司京做了了断,但两人仍是不可避免地纠缠在一起,她一次次对沈司京心软,是因为她爱了沈司京十几年。 那沈司京,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城主也是来求灵植的?”虞昭起身,缓缓朝沈司京走去,“那也要按规矩来才行。” 沈司京垂眸看她:“我不求灵植,来带你回去。” “回哪儿去?” “回家。” “回谁的家?” 沈司京不说话了。 “沈司京,你总是这样。”虞昭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喜欢你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做没有回响的事情,在你身上浪费这十几年,是我眼瞎看错了人。” “我和叶滢滢没有婚约,没有订亲,以后也不会。”沈司京眼中有一丝慌乱。 “那又怎么样呢?我不在意了。”虞昭做了个深呼吸,把头低下去,“沈司京,从我及笄起就等着你向虞家提亲。原以为你只是不善言辞但心底还是有我的,可我现在才发现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也从没走进你心里。你放任你和叶滢滢的流言传播之时,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曾想这下聘肯定是极其隆重之事,你需要准备许久,所以我也就慢慢地等着。直到三日前我看到祝家的聘礼,他们准备的时间定不会超过半月,但是种类齐全一样不少,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没有那么难准备的,只是你没有这份心而已。” “我也知道老城主一直不喜欢我不想让你和我往来,这样一想,我们之间是更无可能了。” “沈司京,我们还是算了吧,别再这样纠缠下去。或许以后日子长了,我们还能做回朋友。” “不、不行……阿昭,再给我一点时间。” 虞昭如愿以偿看到沈司京慌乱不堪的神情,她却不想再深究这是不是沈司京心里也有她的表现了。 “不给,这十几年你什么去了?”身后符瑛轻咳了一声,虞昭闭上眼睛,速战速决,“沈司京你走吧,我现在只是对你死心了,别让我厌烦你。” 手腕被人攥住,虞昭轻飘飘地甩开,依旧闭着眼睛。 直到面前拂过一丝轻风,她才把眼睛睁开,带着一滴眼泪从腮边滑落。 沈司京走了。 即便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肯说明他的心意,“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真的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虞昭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笑容:“事情解决了,大家继续。” 她转过身,风轻云淡地一步步走回位上,踏着自己破碎的心。 “你们两人说了什么,他怎么就走了?”符瑛见她不回答,也没再问,“人抓到了,钟生审着呢,去看看吧。” 趁着外面人多混杂之时偷溜进怀天宗的人,竟然是第一场便败下阵来的祝思越。 他被捆成粽子,还在费力地挣扎:“几位真人道长,我真的是误入啊!误入!” 钟生在他不安分地手上敲了一下:“误入还能那么准确的找到岷峰入口?这岷峰和怀天宗宗门可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我又没来过,哪里知道什么岷峰明峰的,不知不觉就走过去了,我迷路了我心里也苦啊。”祝思越哭喊着,“我真的没有坏心思,我是一心为虞昭小姐来的,若我所言有虚,你们可以告诉我爹让他打死我。” 虞昭从他腰间拽下一枚令牌来,她在祝思俞身上也见过一块一样的:“祝公子的作为,我当然是要告知令堂的。” 祝思越的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虞小姐……虞小姐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是为你来的!” “先关起来吧,我已传讯给祝老爷,等他回话再处置。”虞昭将那枚令牌握在手中,看着他被人拖走。 谢羌与笑着凑到她面前:“看,我这法子还是有点用的吧。听说刚刚沈司京来了,怎么这么快又走了?” “与你无关。” 谢羌与眼底的笑意渐沉,眼睁睁看着虞昭怅然的背影渐行渐远。 /// “好你个沈司京,遇上你真是我倒了大霉!”虞昭伏在床铺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哭得肝肠寸断。 “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沈司京了,见他一次我骂他一次!” “就没见过他这么不会说话的人!我倒情愿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总比乱说话惹人心烦好!” 虞昭哭累了骂累了,翻身平躺在被子上,擦着眼泪拿出今天从祝思越身上取下的令牌来。 和寻常令牌无异,只是中间用朱砂刻了个她不认识的字,看着奇怪。 “鱼头,这是什么东西?” 默不作声许久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鱼头被吓得一个激灵:“是祝家的令牌,不过是特制的。” “这上面写得什么字?” 鱼头沉默片刻:“是古文,写的‘懒’,好吃懒做的懒。” “那祝思俞身上那枚……” “也是古文,写的‘牛’,牛气冲天的牛。” 这下虞昭也沉默了。 只能说不愧是女主一家,够别致的。 鱼头感觉到她心情好点了,便告诉她有新任务,问她要不要做。 “任务还能有选择的做?” “这任务和主线剧情有联系,但是不做对男主产生不了太大影响。” “那有什么可做的?” 鱼头声音有些不自然:“可以加快修复世界线。” “那就做吧。”虞昭摊开胳膊,她心情不好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鱼头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那主人您小心着点。” “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虞昭话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发觉自己好像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像是她的神识海,但四处呼唤也不见鱼头的身影。 这到底是个什么任务? 虞昭惊觉自己居然不能动了,她猛地把眼睛睁开,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家具。 这桌子这椅子这床,是她房间? 虞昭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却只看到棕色的枝干和翠绿的叶子。 不对,这是沈司京的房间。 她变成了自己送给沈司京的双生冰焰花?! 还没等她消化完眼前的变故,房门被人推开,中午才见过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叶子怎么蔫了?你也心情不好吗?” 沈司京的手抚摸着花的叶子,同时虞昭的胳膊也传来温热酥麻的触感。 他往花上喷洒了水,转身到床前更衣。 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虞昭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闭上眼睛,但她还是忐忑地看着那件白色的衣裳从沈司京身上滑落。 本该光洁白皙的后背,布满火焰一样的纹路,在烛光中呈现出妖异的红。 作者有话说: 入V公告: 下章入V,明天赶万字晚上十二点更,V章评论有红包和抽奖,么么哒。 第25章 第二十五棵树 [VIP] 虞昭完全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即便沈司京飞快地穿上了衣裳,他背后那片妖冶的火焰纹仍在虞昭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这么刺激的吗? 沈家向来家教严,沈司京又是老城主亲手教出来的, 这样一个清冷矜贵的人, 居然会在背后纹那样的纹身。 沈司京背后的纹身像一团火, 烧在了她的心里。 好奇之外,还有其他情感悄然滋生。 还好她现在是一株花, 花不会脸红。 沈司京转过身来,还是那张熟悉的面瘫脸, 清冷的不可一世的神情将虞昭的歹念杀了个精光。 她怎么穿到这里来了,这就是鱼头所说的新任务? 和沈司京有关, 难怪他说的时候那样不自然。 虞昭陡然想起沈司京原是书里屠尽怀天宗的大反派,想来这条线该和这件事情有联系。 但她变成了一株花,待着这里除了净化空气还能做些什么呢? 沈司京从柜上拿出一叠信件,坐到虞昭面前,借着灯光批阅。 信件是城主府门前的陈情兽每日收的,大都是城中事务, 虞昭看了几条觉得无聊, 便专心盯着沈司京的脸。 “今日我去了怀天宗。” 沈司京突然开口,吓得虞昭以为自己变回去了, 环顾四周发现房内只有沈司京一人,他手里的笔还没停下,眼睛也停留在信上。 他在跟谁说话? 好像在对着自己,对着这盆双生冰焰花。 ……? 她是在做梦吧, 梦到沈司京对着一盆花说话? “阿昭她竟在宗门前搞了比武招亲, 她要在那些世家弟子里选夫婿。” 不是, 这不是比武招亲, 不要听外面的人瞎传! 沈司京忽的将笔一放,抬眸时眼角是红的:“她真的不要我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真的是梦吗? 现在闭上眼睛堵住耳朵还来得及吗? “她还对我说了许多绝情的话,不想和我再纠缠,不想和我做朋友,她还说会厌恶我。”沈司京音调都变了样,眼泪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似的。 她原话不是这样的!虞昭无口难辨。 苍天,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沈司京会对着一株花告她的黑状? “阿昭不愿意再等我了。我怎么会没有心呢,聘礼准备了三年,从她还未及笄之时便开始准备,我也想八抬大轿娶她过门,让她成为我的妻子,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什么! 虞昭迫切地想知道,那束缚着沈司京的究竟是什么,是老城主? ……还是他背后那妖异的火焰纹? 沈司京却已说起了其他事情:“阿昭不想再和我纠缠,我偏要缠着她。她只能是我一人的,如果她真的在那些人中选了夫婿,选一个我杀一个。” 没想到啊,素来正派的沈城主居然是这种人。 “可我如果真杀了他们,阿昭肯定不会原谅我的,她如果真的讨厌我,以后就不会跟我说话了。” 虞昭在心里噗嗤一声笑出来,真幼稚啊沈城主。 “今日那三十二人,没有人能配得上阿昭,阿昭的眼光向来很好,不会看上他们的。”沈司京这话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虞昭不禁莞尔。 笑过之后,虞昭陷入沉思:她和沈司京认识十多年,怎么从来不知道沈司京表达欲这么旺盛,还是他只喜欢对着这盆花讲话?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众人面前清冷少言的沈司京居然是个……话唠? //// 第二日清晨,虞昭在怀天宗自己的房间醒来,一切如常,昨晚仿佛是一场梦。 鱼头又回到了神识海里:“主人你回来啦,昨天感觉怎么样?” “……”原来不是梦。 她变成了花是真的,沈司京背后的纹身是真的,昨天晚上她听沈司京絮絮叨叨一个时辰也是真的。 “为什么我会变成沈司京身边的一株花?” “这是任务……”鱼头心虚不敢看她,“昨天晚上,系统检测到沈司京的黑化值已经开始缓缓上涨了,所以安排了这次任务。” 黑化?想到书里写沈司京杀了怀天宗满门,将男主宋君书逼得走火入魔,不惜堕魔也要杀了他为宗门报仇。 昨日宋君书还在为“比武招亲”忙前忙后乐在其中,沈司京还在批阅江阳城政务直至深夜。 虞昭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刺痛。 “是只有这一次吗?” “不是,要看任务什么时候结束。” “那什么时候能结束?” 鱼头深得沈司京真传,缩在神识海里不回话了。 虞昭无奈,穿衣起身去处理昨天没安排好的那三十几人。 宋君书委屈得很:“师姐你怎么比到一半就走了,那些人被沈司京打伤,现在还有个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呢。要是他赖上咱们可怎么办啊。” “一时半会的也不能让他们走,昨天抓到个偷闯岷峰的,剩下的人也要一一盘问过。” 宋君书张大嘴巴:“怎会如此!他们竟然都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娶师姐的!” 虞昭按住他的小脑袋:“我不想嫁人,你也不要再动这方面的心思了。” “可是比武招亲真的很好玩……”宋君书绞着衣角。 虞昭露出慈爱的笑容:“等你年纪大些,师姐也替你办一场比武招亲。” “那倒不必!” 虞昭和符瑛、钟生一一盘问过剩下的几人,得知他们都是在五月仙会期间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告知他们怀天宗有位虞昭,天资聪颖,形貌昳丽,栽培出的灵植效用奇绝,可在一夜之间使人从金丹期初期进阶到中期,且尚未婚配。 虞昭叫他们把信拿出来,对比过字迹后发现皆出自同一人之手,且祝思越手里也有一封。 他们都是看了信之后动了心思,才跑来怀天宗求取灵植,有些也是被家里教唆来求亲的,在此之前互不相识,也没几个人认识祝思越。 问清缘由之后,虞昭便放他们走了。 其中一人不肯走,真是被宋君书夸样貌好的那位,也是昨日被沈司京打的站不起身的那位。 他瞧着身体柔弱,和虞昭说话时一阵轻咳:“虞小姐,我原是空城派弟子,后来灵根受损无法继续修炼便回到家中静养,大夫说我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他是火灵根,攻击性最强,灵根受损之后的反噬也是最严重的,十年前还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如今只能参汤吊着命。 “昨日我见你上台了,虽然你现在体弱但也毫不逊色。”虞昭见他脸色惨白,不禁心软起来,“比赛虽然是我设的局,但是承诺的事情会做到的,我已经让师弟带他们去取了灵植。你是火灵根受损,我这儿正巧有一株天日炎莲,你将它养在身侧,每年八月取它的果实研磨成粉服下,虽不能保证你的灵根能完全恢复,但是可保你性命无虞。” “多谢虞小姐。”那病弱公子递上一支古朴素净的木簪来,“这是在下珍藏多年的,知道虞小姐看不上这些,但求虞小姐能收下这份心意。” 虞昭不想让他为难,接过来簪在发间:“古朴雅致,多谢公子。” 那公子走后,钟生摸着下巴缓缓道:“他说他火灵根受损我想起来了,空城派确实有位火灵根受损的弟子,十年前的五月仙会上还差一点打败盖天宗拿了擂主,据说他半年筑基天赋极佳,只是后来便再没了动静。” 符瑛也想起来此人,不禁唏嘘:“造化弄人,希望阿昭的天日炎莲能够帮到他。” 两人又一齐看向宋君书:“你也是火灵根,修炼时也要格外注意。” 宋君书在三道目光中缩起脖子:“知、知道了。” 送走众人之后,‘客人’便只剩下了祝思越一位。 祝家是世家,虞昭他们不能擅动,但却可以使点法子让他吃点苦头。 “你不是想进岷峰吗?那便去吧。”祝思越被五花大绑,钟生正提着他欲往下扔。 “别!别啊!”祝思越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这岷峰深处都是妖兽,我修为尚浅,进去肯定是死无全尸啊。” “你知道的还挺多,看来一早就探查好了吧?”宋君书道。 “求、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底下的风呼呼地吹着他的裤脚,将祝思越的胆量吹了个精光,“你们不能动我啊,我是祝家少爷,你们要是动了我就是和祝家过不去。” “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死的,只是让你进去看看。”虞昭举着留影石,“顺带把你在岷峰历练的雄姿带给祝老爷看看。” 祝思越一想到自己这幅丑态都被记录下来,丢了祝家的脸,他爹定会家法伺候,那他肯定也是活不成了,“我说!我说!我其实是受人之托,来岷峰看看那条千年玉蟒怎么样的。” “受谁之托?” “我不知道。”祝思越拼命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那人给了我两封信和很多钱,让我随着这些求灵植的人一起来。我前段时间被人骗去赌赔了不少钱,我怕父亲怪罪下来,才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他,拿他的钱补账。” 钟生把人拉了上来:“你知道信是谁寄的吗?”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祝思越边哭边摇头,只会重复他不知道。 虞昭取出一封信来,“这是你父亲寄来的,让你回平沙城。” 祝思越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惊恐,虞昭又道:“为了防止你偷偷逃跑,我会和你一起去。” “虞小姐……”祝思越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祝思越所说的千年玉蟒,就是入学试炼时虞昭和宋君书杀死的那只,听闻是当年知礼尊者养的,他离开怀天宗时没有带走。 现在发达了想找回来了? 虞昭把此事禀告师父,知慈尊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若想把玉蟒带回去,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千年玉蟒被杀的事情,知慈一直想找机会告诉知礼。可惜五月仙会他对自己视若无睹,两人也一直没能说上话。 “此事我会查的,你把人平安送到平沙城即可。” “师父,徒儿斗胆问一句,知礼尊者当年到底为何要离开怀天宗?” 知慈尊者闭上眼睛,缓缓叹气,“是本尊的错。” 原来传言也不全是假的,真的是师父疏忽放出的魔修吗? 知慈尊者神色凄然,虞昭也不敢再问,“弟子会把祝公子安全送回去的,弟子告退。” “带着你师弟,此次就当是你们二人的历练。” “……是。” /// 虞昭和宋君书回怀天宗不到半月,休整之后又要出发去平沙城。 能出去玩宋君书倒是欢天喜地,只是虞昭担心起自己若是去了平沙城,晚上还会不会变成沈司京房间里的那株双生冰焰花。 从任务开始那天,她就过起了白天做人晚上做花的日子,夜夜入沈司京房中,看他读书处理政务,听他自言自语到深夜。 小到江阳城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他都要一一说来,听的虞昭耳朵都起了茧子。 可沈司京的声音又十分好听,即便是说厨子做饭多放了盐这些小事,都像是在说书似的般抑扬顿挫,清泉般悦耳。 虞昭虽不明白她变成花对主线剧情有什么作用,但这样的日子,她挺享受的。 临行前夜,她又穿到沈司京房中,在他案上听他碎碎念。 “我和阿昭已经七日没有见面了。今天去怀天宗拜访知慈尊者时悄悄看了她一眼,她和宋君书聊得正欢。” 沈司京语气中对宋君书似乎是有很大的意见。 “阿昭对宋君书好得过分,甚至送了他一盆双生冰焰花。”沈司京轻抚着还未开放的花苞,虞昭的头顶也有轻柔的触感,“阿昭从前说过你是独一份的,只送给我一人,现在宋君书也有一盆了,你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宋君书说他的都快开花了,你不争气,养你这么些年才长出来花苞,阿昭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以为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到底哪里看我不顺眼,现在都不肯开花?” 虞昭送两人花是因为他们都是水火双灵根,双生冰焰花可以帮助你们调理,避免在修炼时两种灵根相冲产生损害。 她也觉得奇怪,宋君书的花才养了几个月就已经长出了花苞,为何沈司京这盆养了这么些年还没有开花? 她从前问起花的长势,沈司京从来不愿意说,那时她以为沈司京没把这盆花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是怕自己养的不好招她责怪。 “明日我要动身去平沙城,阿昭和宋君书也要去。”沈司京眼底有笑意,眼眸亮晶晶的,“我已经订好了客栈,和他们是同一家。这次要想办法和阿昭说上话才行。” 虞昭的心突突地跳动起来。 一是因为沈司京笑得好看; 二是她想如果沈司京去了平沙城,那她这几天晚上不就独守空房了? 第二日傍晚,虞昭一行人在中途的客栈入住时,果然遇见了沈司京。 他外出办事时经常只带沈望一人,如今沈望要留在江阳城替他料理大小事务,便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前台登记。 宋君书瞧见他,开心地同他打招呼:“好巧啊沈城主,你也出远门啊~” “嗯,去平沙城。”沈司京面无表情地看了虞昭一眼。 宋君书惊喜,“我们也要去平沙城,沈城主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沈司京似乎还犹豫了一瞬,“可以。” 宋君书娴熟地一套下来,转身一看虞昭的脸色,笑容立刻僵住,“师姐,路上可以相互照料……” “做得好。”虞昭似笑非笑,“晚上你住我隔壁,和祝思越一起,免得他偷偷跑了。” 不明所以的小师弟愣愣地点头,“师姐你最近休息的早,我肯定看好那家伙不然他打扰到你。” 虞昭的余光中,沈司京轻轻抿起了嘴唇。 沈司京,你还在这里装矜持? 她白天做人晚上做花,沈司京白天做哑巴到了晚上才肯对着花说几句真心话。 可现在花不在身边,你又能跟谁说呢? 虽然知道自己今晚会独守空房,但这几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虞昭晚上早早地便躺在了床上。 她问鱼头如今花不在沈司京身边,她今天做的是不是无效任务? 鱼头回答说平时也不见得有效,得了一记白眼之后便眼睁睁看着虞昭进入梦乡。 主人,不仅是为了沈司京,也是为了你自己。 他在心底默默地说着,也在空荡荡的神识海中陷入沉睡。 虞昭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变成了花,只是所处的空间变了。 柔和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窗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湖周围栽种着大片的柳树。 相当眼熟。 这不就是他们所在的客栈附近吗?! 沈司京,你不会出远门都要带着花吧? 你到底喜欢人还是喜欢这盆花? 丧心病狂! 沈司京还没回来,屋内空无一人,虞昭沐浴着月光,心底一片‘祥和’。 晚饭之后宋君书和祝思越在楼下玩了几局骰子,将这段时间攒下来的灵石输了个精光,便摆摆手表示不想玩了。 祝思越盯上了他脖间的玉坠,眼冒精光撺掇着他再来几局说不定能把钱赢回去。 宋君书一巴掌拍开他不安分地爪子,坐在桌上哇哇大哭,“我要告诉师姐你骗我赌丨博!” 祝思越忙捂住他的嘴:“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骗呢!” “你刚开始可没说要拿灵石做赌注!”宋君书挣开他的束缚就往哭着楼上跑,祝思越惊恐地追在他身后。 楼梯上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像堵墙似的挡在面前,宋君书来不及停下来,重重地撞在沈司京的腹部,整个人向后倒去。 他身后的祝思越吓得不敢吭声,眼见着人向自己倒来,一时间忘了去接。 幸好沈司京胳膊长把人捞了回来。 宋君书被撞的眼冒金星,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师——姐——!” “嘘,你师姐已经睡下了。”沈司京的声音不冷不热,瞬间让宋君书安静下来。 师姐睡下了,找师姐夫也是可以的吧? 宋君书抹着眼泪,指向祝思越,“沈城主,他骗我钱!” 祝思越紧紧贴在楼梯扶手上,“我没有!他是自愿的。” 沈司京一个眼神过去,几枚骰子哗啦啦的从祝思越袖中掉出来,散落在楼梯上,有些滚到了地板上,足有有十枚之多。 “你还说不是骗我钱!”宋君书哭着扑过去,坐在祝思越肩膀上勒住他的脖子,“骗子,把钱还给我!” “我给!我给!”祝思越被勒的喘不过来气,他也快哭了。 他就不该以为小孩好欺负,他错了! 宋君书从祝思越手里把钱讨回来,祝思越骂骂咧咧地又怂到不行,在沈司京的注视下胆战心惊地上楼休息。 “十二块、十三块……二十四块……四十八块,齐了。”宋君书喜笑颜开。 沈司京还没走,静静地等他数完才开口:“你师姐最近都睡得这么早吗?” “嗯,从比武招亲那晚开始,有七八日了吧。” “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吧,师姐白天好得很,只是晚上睡得早些。她说她要健康/生活。” “她最近心情如何?” “吃好喝好,心情甚好,除了今天见到你有点不开心,其他时候一切都好。” 宋君书沉浸在数钱的喜悦中,没注意到沈司京突然变差的脸色。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 虞昭待在花里都快睡着了,客栈的房门才被打开,沈司京阴沉着脸走进来。 心情不好? 谁又惹到他了。 沈司京把门窗关好,将虞昭移到桌上,开始换衣裳。 对于这种情况,虞昭已经从一开始慌乱到眼神不知道该往哪放,到了可以镇定自若地欣赏沈司京背后的纹身。 是他自己非要当着她的面,每次换衣裳还要特地把花放到桌上。 反正也只是看个背部,就当她每晚听他唠叨的补偿了。 但虞昭忘了一件事,现在出门在外,沈司京不仅要在房间换衣裳,还要在房里沐浴。 虞昭…… 虞昭缓缓闭上了眼睛。 非礼勿视。 耳边响起阵阵水声,虞昭紧闭双眼,脸颊红的发烫。 沈司京你连这点戒备心都没有吗! 怎么能当着一株花沐浴! 洗完了没有,闭着眼睛好累。 时间过得异常的慢,等听到双脚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时,虞昭才敢把眼睛睁开。 沈司京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后,发尾不断落下的小水珠浸湿了他的衣衫,背上的火焰纹若隐若现,交织成一副妖冶魅惑的画。 她向来都知道沈司京长得好看,却从没见过他这副美人出浴后脸颊微红,双目朦胧的模样。 真、真好看。 虞昭甚至不敢直视沈司京,只敢用余光看着他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沈司京手里拿着纸笔,要在到达平沙城之前写信告知平沙城城主。 “今日阿昭都没看我一眼。”他声音有些沙哑,将虞昭的心挠的发痒,“她见到我不开心……我已经成为一个会让她不开心的人了,我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的。”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之后竟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虞昭心里无端升起一股不安来。 第一次度过如此宁静的夜晚,她竟有些不习惯。 果然在第二日她整日都没见到沈司京身影。 不安之余她心里还有几分生气: 这就是天天对着花说喜欢她的沈司京吗? 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开始躲着她了? 一点毅力都没有,嘁! 傍晚,一行人到了第二家客栈,进门发现沈司京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阿昭,房间都准备好了。”他快速地将钥匙塞到虞昭手中,生怕她会拒绝似的,“你的房间在三楼,沿靠月牙桥,风景极好。” “明日便能到平沙城,还有半日……” “你今天去哪儿了?” “先行一步,探路。” 虞昭哦了一声,拿着钥匙便往上走。 她心情不佳众人都看在眼里,连宋君书也不敢追上去询问。 “沈城主,师姐她怎么又心情不好啊?” 沈司京瞥了他一眼,可能是见到他心情就不好吧。 那就应该想办法让阿昭的心情变好。 沈司京抛下发愣的宋君书,提着桌上的食盒上了楼。 虞昭握着钥匙打开门,确实如沈司京所说,窗外灯火阑珊,景色极美。 但她莫名的开心不起来。 为沈司京一天没出现,也为他刻意避着自己。 烦的她都不想睡觉,不想变成花和沈司京独处一夜,不想见到沈司京那张脸。 烦人! “咚咚——” 虞昭以为是宋君书在敲门,便说了声进。 没想到来人是提着食盒的沈司京。 虞昭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你又来做什么!” “宋君书说你们还没有吃饭。”沈司京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到桌上,香气立马飘满房间,“之前我们来平沙城时,你说过喜欢那家酒楼的饭菜。” 色香俱全的饭菜勾起虞昭的馋意,也勾起一些久远的回忆。 四五年前她和沈司京、虞旸一起到平沙城赴宴,也是住的这家客栈,客栈不远处有家酒楼,传来的香气引得虞昭睡不着觉,便趁虞旸睡下后拉着沈司京去吃了宵夜。 两人瞒着虞旸此事,回程时虞旸特地带二人去那家酒楼吃饭,还要装作第一次进的样子,闹出许多趣事。 这是只属于两人的记忆。 虞昭在回忆中沉溺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了。 沈司京这是要跟她打感情牌。 哪能那么容易让他得逞。 于是她说:“沈司京,我不是说过咱们不要再纠缠了吗?” 沈司京的动作顿了顿,但也只有一瞬,“你还说过咱们还能做朋友,十几年的情分,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虞昭笑了,“沈司京,你好像比以前会说话了。” 他将碗筷摆好,有两双,“一起吃。”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虞昭突然开口,“沈司京,这是散伙饭吗?” “嗯?何出此言。” 虞昭不说话了,沈司京不说,她永远猜不到沈司京在想什么。 还是晚上再听听他怎么说吧。 这样想着,虞昭心里也没那么生气了。 她还要感谢这个任务,让她免于被沈司京各种匪夷所思的操作气死。 但她把这笔账记下了,以后总要慢慢算的。 吃完饭后虞昭急着睡觉想把沈司京赶走,他却不慌不忙地和她聊起了天。 “那日是我扰了你们的计划,抱歉。” 他说的是设局抓祝思越那日,看来宋君书把这事告诉他了。 虞昭心狠道:“即便如此,我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心的。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了,喜欢你这十几年,纵使有许多的嗔痴怨念,也该慢慢放下了。” 沈司京笑得温柔,“也好,你在我身上耗费太多时间。如果真的因此浪费了你的天赋,是我的过错。” “之前的路是我选的,和你无关。之后的路也是我选的,也与你无关。” “那我们……” “还是朋友。” “如此甚好。” 沈司京表面的云淡风轻崩的粉碎,他留下句早些休息,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虞昭喝着茶,眼底看不出悲喜。 她起身关好门窗,翻身上床。 睡着之后,她又变成了沈司京案上的花,沈司京白天将它放在储物囊中带着,晚上便放出来沐浴月光。 虞昭这次一睁眼就看到沈司京低着头在自己面前写东西,额前碎发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等他抬起头来,虞昭看到他发红的眼尾。 “阿昭今日又说不喜欢我了,那日她说的我可以当成是为了赶我走说的气话,今天这次我却没办法骗自己了。” 他眼里顿时水雾氤氲,虞昭坏心思的想看到那滴泪落下来。 “以往都是阿昭奔我而来,如今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讨她欢心,所做的每一桩事,都是在加深她对我的厌弃。” 这倒没有,你消失一天我确实生气,但今晚的饭菜也是真的可口。 但这都不是虞昭想要的。 躲在花里听他再多的表白,都不如他当面一句。 “没有关系。”沈司京食指抹去眼角的泪珠,“我和阿昭才是世间最登对的,我一定可以把她追回来。” 很好,有不言弃的精神。 虞昭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沈司京,我再等你最后一次。 等你亲口对我诉爱意。 /// 三日的路程,虞昭一行人在第三日正午赶到了平沙城。 沈司京去城主府见平沙城城主宋弦,虞昭和宋君书押着祝思越回祝家见他父亲。 中途祝思越想跑,被宋君书抓了回来。 见他这么不老实,虞昭干脆用藤蔓将人绑了起来。 “我好歹也是祝家少爷,你们这样把我绑回去,被乡亲看到了丢的是我爹的脸!” 虞昭对他施了个禁言咒,“你再吵吵嚷嚷的,乡亲们都被吸引过来了,那才是最丢脸的。” 一路将人拖到了祝家,随行的那几个下人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只能沉默着在前头带路,眼看越走越偏僻,宋君书不禁疑惑,“祝家好歹是平沙城一大家族,为何将府邸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带头的下人回复道:“真人有所不知,我家夫人身体不好,老爷特地建了这处宅子,平日一家人都住在这里,极少回城中心的主宅。” 虞昭细细打量他,这人跟了他们一路,她对这人居然没有多深的印象,只记得他经常混在一群下人中听祝思越的差遣,其他人对他也不像是十分尊敬的模样。 现在怎么带起路来了? 虞昭又看向其他下人,发现他们都是一个神色,垂着头往前赶路,连步伐都是统一的。 “站住。”虞昭一手拦住宋君书,对带头那人道,“你怎么知道祝老爷一定住在偏宅,等我传讯问过之后再说。” “虞小姐,我们平时都是住在偏宅的,这里宁静,夫人常年在这儿休养。”那带头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令人不适,其他人听他这话后也没有附和,只是呆呆地低头站着。 “我不信你。”虞昭将祝思越拉过来,解了他的禁言术。 却不料祝思越道:“我家确实在这边,我娘身体不好,主宅地处闹区,这处宅子也是我娘生病之后建的,后来一家人就都住在这里了。” 宋君书也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她,“师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不过是好奇这宅子建的偏远,你为何反应这么大?” “可他们……”虞昭看向那些下人,刚才还呆滞如行丨尸丨走丨肉的几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眼底有好奇也有担忧,但都是鲜活灵动的。 她觉得最奇怪的带头人,腰间也挂着管事者才有的令牌,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师姐你是不是累了?” 虞昭揉着自己的脑袋,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头晕,“或许是日头太盛,晒得有些头晕。” 闻言宋君书手心出现两团水球,渐渐凝成伞的形状,飘在虞昭头顶,带了丝丝凉意,也缓解了她的头晕。 “好些了吗师姐?” 虞昭点点头,“继续赶路吧。” 在道路尽头,一座宏伟气派的宅院若隐若现。 //// 沈司京此次来平沙城,是为魔修之事。 他查到秦媛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平沙城,那些和她相同遭遇的失踪人口,最后出现的地方也在平沙城。 平沙城毗邻空城派、太清宗和玉琼山,虽然中间有条河隔着魔界,但近几年也渐渐防不住一些有心之人。 宋弦接到沈司京的信之后便对平沙城进行了排查,果然揪出一些低阶的魔修来,但能使用摄魂术害人的倒是从没听说过。 人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界没的,沈司京要来查,宋弦也不好推脱。 平沙城是四城中除百汇城外最不发达的,百汇城好歹还有良田有水源,平沙城虽然周遭的门派众多,兵器锻造之类的还算说得过去,但耕地少农业落后,粮食还要靠着其他三城,所以他宋弦也是几位城主中最没有话语权的一个。 恭敬地将沈司京带到城主府,宋弦便招人上饭菜款待。 沈司京摆手拒绝了,想先见见那几个低阶魔修。 宋弦心里嫌弃着沈司京死板,面上还是笑着将人请到地牢,“这些魔修阴险狡诈,普通的牢房根本管不住他们,好在还有这间地牢,就是当年祖上为了关押魔修特地修建的。” 魔修看外貌与常人无疑,只是皮肤惨白,身上有黑纹,魔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魔修也大多心思狠毒毫无同理心,只知修炼进补。 宋弦抓到的这几个低阶魔修,看上去和十几岁的少年无异,只是各个蓬头垢面,脸色煞白唇红如血,眼底闪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我试着审问过他们,但他们根本无法交流甚至还想攻击我,之后我断了这个心思,把他们关在这里等您来审问。”宋弦踹了一脚牢门,引起那几个魔修的不满,露出獠牙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沈司京只看了几眼,便示意要回去。 宋弦还以为他要审问,没想到真的只是来见见,不由得心底不爽,“沈城主,您这边请。” 他忍! 从地牢出来,沈司京仍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只是在厅堂中听宋弦讲述这些魔修是如何抓到在哪里抓到的。 宋弦心疼自己刚订好的那桌饭菜,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凄凉,“这些都是混在城里百姓中的,他们极其善于伪装,若不是有空城派真人提供的仪器,还真没那么容易查出来。” “他们混在平沙城,可犯过事害过人?” “这倒没有,除了一两个小偷小摸的,其他人日常和百姓无异。” 听完沈司京便知道这些低阶魔修和秦媛的事情无关,有摄魂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轻易被抓到,很有可能还藏匿在城中。 宋弦顿时惊恐,“那该怎么办?” “晚上再议,我要想去找一位朋友。” 虞昭将秦媛一并带来了,或许她在这儿能想起点什么。 宋弦道:“你朋友在哪儿,不如您把您的朋友一起叫过来吃饭吧?” 这桌子菜可贵着呢,不能浪费了! “她去了祝家。” “祝家?那真是太巧了,祝家离城主府也就一条街,沈城主您可以……” 沈司京脸色骤变,“祝家不是在城西吗?” 宋弦茫然,“沈城主您说什么呢,祝家只有一处宅子就在城主府附近,城西那是块荒地什么也没有啊……沈城主您要去哪儿!” 沈司京的身影已然消失,宋弦一拍脑袋,坏了,出事了! “快,快去通知祝老爷!” 作者有话说: 入V啦,感谢支持,评论有红包掉落~ 打个广告: 《穿越后我买了一条懒人鱼》、《系统逼我当绿茶》预收已开,点进专栏可看。 奇幻文《对天君始乱终弃后》完结可宰~ 第26章 第二十六棵树 [VIP] 祝家近在眼前, 虞昭却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周遭起了薄雾,来时的路已经看不清了, 前方的祝宅却清晰可见, 不远不近的矗立在道路尽头。 那人将他们带到大门前, 回头朝虞昭笑道:“虞小姐,该把少爷松开了吧, 若是被老爷看到……” 虞昭板着脸,没有动作。 吵闹了一路的祝思越此时安静无比, 咸鱼似的半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光。 那领头的下人见她不动, 便要上手来给祝思越解绑。 虞昭将藤蔓轻轻往后一扯,和那人拉开距离来,“我要是把他松开了,你们是不是就要杀了他?或者说杀了我们?” 那人笑容一僵,随即眼底淬出恶毒阴冷的光,“虞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虞昭拍拍身侧宋君书的肩膀, 后者一动不动, 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周围的雾气变得愈发重了,除了眼前几人和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主人,是瘴气,这种气体是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被人加以利用之后, 有致幻的效果。”鱼头轻声提醒着, 虞昭刚刚受了瘴气的影响, 都无法接收到他的话, “这瘴气中有魔气,是魔界之人所为。” 虞昭闻言找出一颗醒神丹塞到宋君书口中,又在他肩头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这才把人拍醒。 “师姐!”宋君书眼神恢复了清明,“我们怎么到这儿了,刚刚不是才走到……什么时候起雾了?” “这不是祝家,咱们中计了。” 领头那人见两人已经恢复过来,索性也就不伪装了,撕开脸上的人丨皮丨面具,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唇红似血,脖颈处长满黑色的不规则细纹。 虞昭突然觉得那纹身有点熟悉,但她来不及细想,那魔修便吐着獠牙向两人袭来。 “师姐小心。”宋君书掌心窜出一束火苗,他一挥手,火苗化成一圈火墙将那魔修绕了起来。 刚来还来势汹汹的魔修立马变成了惊弓之鸟,缩在火墙之中不敢动弹。 宋君书接下来的招式都没来得及用,“好菜。魔修都这么怕火吗?” 那魔修闻言恶狠狠地向两人呲牙,下一秒又被陡然变旺的火苗吓得坐倒在地,缩着双腿低声呜咽。 怎么会这样? 真的会有这么弱的魔修吗? 鱼头解答了虞昭的疑问:“小君君身上有昆山凤凰的血脉,昆山凤凰吐出的净火可燃尽世间一切污秽之物,纯血魔修滋生于污浊,自然害怕昆山凤凰的净火。轻则灼心灼身,重则灰飞烟灭。” 没想到宋君书还是个魔修收割机,虞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朝宋君书比了个大拇指。 未来征服魔界就靠你了。 宋君书不明所以地往虞昭身边靠了靠,“师姐,这魔修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我们不还是在赶路吗?” “这你要问他。”虞昭的藤蔓穿过火墙,将魔修牢牢地捆绑起来,“你是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魔修发出一声低吼,不肯回答。 “你若不从实招来,这净火立马会烧到你的身上,让你灰飞烟灭。” 居然真的是净火! 他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惨白了,脸上是明显的惊恐之色,“我、我是从魔界逃出来的低阶魔修,你们进城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了,你和你身边这个小孩,很香;吃掉你们的肯定会大补。所以我才动了歹念,混进了你们的队伍,想把你们引诱到陷阱中吃掉。” 可他没想到虞昭竟然不受瘴气的影响,更没想到这个看着就营养不良的小孩竟然会用净火。 他百年前可是亲眼见到过那些掉进净火中的魔修的下场,一瞬间就变成了灰烬。 “不要杀我,我错了。”他卑微地乞求,眼眶中蓄满了楚楚可怜的泪水。 “我没有想杀你心思。”虞昭打了个响指,他身上的藤蔓慢慢缩紧,“但你刚刚想杀我们,还为我们布下了这样一场局……” 她看向那些双目呆滞的下人,一藤鞭挥去,其中一人赫然倒地,脑部流淌出黑褐色的液体,一阵风吹过来,他身上的血肉簌簌掉落融化,不到片刻地上只剩下了一堆枯骨。 “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还想让我留你性命?” 火墙渐渐向中间聚拢,虞昭的藤蔓紧紧将他缠住无法挣脱,那魔修发出一声痛苦地呻丨吟,身躯像纸屑一般在烈火中顺速燃烧,顷刻便化为了灰烬。 在他消失前的一瞬,虞昭似乎看到他对自己露出了怨毒的笑意,他用口型说“等着吧”。 虞昭捂住宋君书的眼睛:“你要记住,你的火灵根是与众不同的,对你来说再普通不过的招式,对魔修都有致命的杀伤力。” “但这火也可能会灼伤你自己,你在控制它们的时候,要格外小心。” 宋君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睫毛扫着虞昭的掌心,“师姐,我是不是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师弟。”虞昭说完,松开了捂着宋君书眼睛的手。 魔修已死,周围的瘴气也在慢慢消散,宏伟气派的祝宅变成了一座低矮的小山丘,长满野草,野草之下是几处无名枯坟。 虞昭让宋君书将那些下人的尸身火化,寻了处空地葬下,又将几人的衣物收拾起来,打算送回他们亲人手中。 将这一切办妥之后,虞昭去看昏倒在地上的祝思越,他还活着,只是中了瘴气陷入昏迷。 她不禁怀疑为何魔修杀了这些下人独留了祝思越,如果他的目标是她和宋君书,那其他人的性命应该都不会放在眼里才对。 虞昭走过去拍了拍祝思越的脸,给他喂了颗醒神丹,“醒醒。” 等他醒来知道自己的下人都死了,肯定会吓得魂不守舍。 “祝思越,你醒醒。”虞昭将手指靠近祝思越的鼻下想探他的呼吸。 祝思越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盯着虞昭,那眼神让虞昭心底发毛。 “还陷在幻觉中吗?”虞昭起身往后撤了半步,直觉告诉她现在最好不要靠近祝思越。 果然,下一刻一把短刀插进她的肩膀,祝思越动作之快,虞昭都没有看清他是何时把刀拿出来的。 “你个贱人!我就知道你想害我!”祝思越带着哭腔,脸上时而是痛快的笑意,时而又是惊恐害怕的神情。 “祝思越你在做什么!”一条水柱直击祝思越的后背,将他击倒在地。 宋君书看着虞昭肩膀上渗出涓涓鲜血,顿时慌了神,眼泪掉落下来,“师、师姐……” 他手足无措地想把刀拔下来,虞昭忍着痛意制止,“那样死得更快。” “那怎么办啊?!”祝思越扶着地想要爬起来,被宋君书再次踹倒,“你个狗东西,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祝思越神志仍没清醒,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她要害我,嘿嘿,她该死!” 虞昭摸出一枚止血丹来吞下,肩膀上传来凉嗖嗖的感觉,疼痛从肩膀蔓延至全身,她双腿发软几乎要向前跪倒,强忍着无力感,虞昭把手握在刀柄上,用力拔出—— 鲜血顿时喷洒在空中。 在宋君书的哭声里,一声撕心裂肺的“阿昭”传入她的耳中。 余光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虞昭忍不住勾起嘴角,放心地往后倒去。 然后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阿昭、阿昭……”沈司京的手颤抖着按在虞昭的肩膀上,喷涌的血浸湿了雪白的衣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也沾满血迹。 虞昭一只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裳,“沈司京,好疼啊。” 沈司京霎时红了眼,“阿昭别怕,止疼药、止疼药……” 他用灵力帮虞昭止血,将一枚樱桃大小的棕色药丸放到虞昭唇边,“吃下去便不疼了。” 虞昭的意识在一点点地抽离,她眨眨眼睛,“我不想吃,太苦了,要你抱我。” 沈司京将她抱得更紧了,手指捏着那枚药丸,贴近虞昭的唇边,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阿昭乖,把药吃了。” 虞昭蹭着他手上的薄茧,张口把药吃了进去,苦的她皱紧了眉头。 沈司京的手在她唇上摩挲一下,落在了她的肩膀,“阿昭,睡一会儿,睡醒便不疼了。” 在他轻柔的嗓音中,虞昭安心地闭上眼睛,彻底陷入了昏睡。 宋君书泪眼婆娑,“师姐她怎么样了?不是不能睡过去吗!” 抱着他师姐的人缓缓抬起头,神情如地狱归来的修罗,宋君书虎躯一震,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她没事了。阿昭自己服了止血丹,这些皮肉伤不会伤到性命。”沈司京的神情恢复如常,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和心疼,“但是很疼,非常疼,阿昭她特别怕疼。” 宋君书恍惚了一瞬,似乎看到沈司京眼角有晶莹的泪光。 地上的祝思越还在痴痴地笑着,沈司京看了他一眼,一条火龙在沈司京身后冒出,冲向祝思越,瞬间点燃了他的衣裳。 祝思越哀嚎不止,沈司京只是冷眼看着,直到他双腿被烧得一片焦黑,才有几滴水珠落下,浇灭了他身上的火焰。 沈司京将虞昭横抱起,“回去吧。” 闻着空气中烧焦味,宋君书擦擦眼泪,拖着祝思越跟着他们身后。 /// 回去之后祝思越还是痴痴傻傻的笑着,偶尔捂着自己的烧伤的腿痛哭,哭完了又对着空气傻笑。 宋弦见到虞昭和祝思越一伤一傻,吓得魂都要飞了。 他还让人去通知了祝家,要祝老爷看到他儿子变成了这样,会不会迁怒于他? 宋弦鞍前马后地为沈司京安排厢房,又差人去寻大夫来给虞昭和祝思越诊治。 他虽然心里清楚虞昭是修仙之人沈司京有他的法子医治,但这面上的工作不能不做,毕竟他惹不起沈司京,也惹不起虞家。 宋弦觉得自己这城主当的着实憋屈,在外没有话语权也就罢了,在内还要时刻担心惹到祝家。 恨就恨他祝家代代都有修仙的好苗子,他们宋家到他这代只剩他一个还算有点天赋的,也十几年没有突破金丹期。 可能过不了多久这城主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 沈司京抱着虞昭进房之后便关上了门,宋弦垂着脑袋在外面转悠,隔壁厢房传来祝思越撕心裂肺地嚎叫声,那声音让人想起进了屠夫刀下的猪。 宋弦一面担心祝思越声音太大打扰到虞昭休息会惹沈司京不开心,一面又不敢让人堵上祝思越的嘴怕祝老爷看到之后生气,这种处在两难境地的时候,宋弦选择了逃避。 他捂着耳朵远离了这两间厢房。 虞昭身体陷入了昏迷,意识却在神识海中清醒着,鱼头抱着她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觉察到祝思越的不对劲主人就不会有事了。” “这事不怪你。”虞昭拍拍这小马后炮的脑袋,现在可不是揽错的时候,“你说那魔修死的时候周遭的魔气还没有散,祝思越刺伤我的时候你又感受到了一股魔气,但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没有了……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听起来有点耳熟?” 拥有数据库的鱼头记忆里好得很,“在重霞城谢家也是这样,那时候我们顺着魔气,找到了祝思俞。” 那么巧,两人还是兄妹。 虞昭想起她在祝思越身上发现的那块刻着古字的令牌,在出发来平沙城之前,她把那块令牌还给了祝思越,现在应该还在他的身上。 “你知道那块令牌是什么材质的吗?” “是比较名贵的木头,但也仅仅是块木头。”鱼头在自己的数据库里疯狂检索,“问题可能出现在那些字上,那些古文是这个世界形成初期出现的文字,在设定里男主的身世记载也是用的这种文字。”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没问,而且剧情还没有进行到这一步。” “……” 虞昭被气醒了。 从神识海回到现实的第一反应就是,疼,好疼! 即便已经吃下了那苦到不行的止疼药,肩膀上还是传来阵阵疼痛,像有人硬生生地扒开她的伤口,撒下一些冰凉的粉末,接触到伤口后疼得钻心。 虞昭忍不住嘶了一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虞小姐你醒了?是不是太疼了,奴轻一点。”眼前是个梳着丫鬟头的姑娘,小脸圆圆的,正小心翼翼地给她的肩膀上药。 听到声音后沈司京也转过身来,虞昭和他对视一眼,又低头看到自己裸露在外白花花的肩膀。 “抱歉。”沈司京飞快地转过身去,窗户透过来的光照着他发红的耳尖。 那小丫鬟轻笑,“虞小姐不知道沈城主有多担心您呢,身子都背过去了,嘴上还一直提醒奴轻点,说您怕疼。” 虞昭也轻轻一笑,沈司京僵着身子,像棵松树似的牢牢长在窗边,不敢回头,也不说话。 “大夫说要把这瓶药都用完,小姐的伤才不会留疤。小姐若是不方便,尽管吩咐奴来做。” 上完药后那小丫鬟便离开了,虞昭穿好衣裳,唤了声沈司京的名字。 沈司京走到床边坐下,垂着头不敢看她的脸,只是盯着床沿,“还疼吗?” “疼。”虞昭实话实说,“你的止疼药一点用处都没有。” “是有用的……”沈司京小声嘀咕着,“只是你嫌苦,半道吐出来了。你都昏迷了,还知道把藏在舌头下面的药吐出来。” 虞昭尴尬的笑笑,“习惯成本能了,我人都昏过去了,控制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沈司京又取出一枚药来,“趁着现在清醒,把药吃了。” 虞昭默默把被子拉到头顶。 “阿昭乖,吃了就不疼了。”沈司京一只手抓着被子,把虞昭的脸扒拉出来,“或者,我抱着你吃?” 虞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但沈司京神情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你在昏迷之前,说我抱着你就……”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吃。”虞昭把药丸拿过来,塞进了嘴里,“吃了。” 沈司京盯着她,递上来一杯水。 “……” 逼不得已,虞昭把舌头下面藏着的药吞了下去。 好苦啊,眼泪都要苦出来了。 虞昭无语望天,沈司京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沈司京。”虞昭抓着他的衣袖,坏笑了一下,“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 绯红从沈司京的耳尖蔓延到脖子根,“……没有。” “我看到了。” “你都昏迷了怎么看到的?” “我感受到了,你的眼泪落到了我的脸上,凉凉的。” “……没有。” 虞昭忽的收敛起笑意,哀怨道:“沈司京,我伤口这么疼,你骗骗我都不行吗?” “……没有哭,只是掉了一滴眼泪。”沈司京的手攥成拳,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的这些话,“看到你受伤,我很害怕。” “别怕。”达到目的的虞昭笑得灿烂,她的手指滑到沈司京的手腕,嘴唇在他手背上轻轻触碰了一下,“我没事。” 沈司京因她的动作浑身一僵,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猛地抽出了手,落荒而逃,“宋君书还在外面哭着,我让他来看看你。” 虞昭笑得更加开心了,得意忘形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 宋君书坐在厢房外哭了许久,看着大夫进去又出来,过了一会儿一个脸圆圆的小丫鬟进去给师姐上药,过了许久才出来。 小丫鬟说师姐醒了,但他不敢进去,他怕打扰到师姐和沈司京,沈司京会把他扔出来。 所以宋君书去了隔壁厢房看看祝思越的情况。 沈司京下手还是轻的,祝思越只烧掉了外面的一层皮,敷上药之后便没有什么大碍。 此时祝思越吃了麻醉散睡下了,看着还像个正常人。 他亲眼看到沈司京身后出现火龙,又见到他运用了水元素。 原来沈城主也是水火双灵根吗? 难怪师姐也送了他一盆双生冰焰花。 宋君书一想到他师姐,眼泪就止不住想往下掉,于是愤愤地在祝思越裹着绷带的腿上按了一下,疼得祝思越在梦里疼出了声。 “等你醒了我要好好收拾你。” 宋君书瞥见他腰间露出来的令牌,突然想起祝思俞身上也有这么一块,不由得皱起了眉。 祝思俞是盖天宗的人,这祝思越不会也是盖天宗派来专门杀他师姐的吧? 宋君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气:云毓因为他师姐自戕了,盖天宗的人怀恨在心,就雇了祝思越设下这么大个局,就为了杀他师姐给云毓报仇。 如果真的是如此,盖天宗真是一群阴险狡诈的小人! 宋君书气不过,又在祝思越脸上打了两巴掌。 宋弦进门时看到这一幕,被惊吓了一天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小祖宗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想杀我师姐,我打他两巴掌泄愤还不行吗?!”宋君书甩开宋弦的手,又扇了祝思越一巴掌。 宋弦急的快喊出来了,凭借身高优势架着宋君书把人拖出了房间。 “祖宗啊,你可消停会儿吧,我这一天可够乱的了。” 通知祝家的人都去了这么久,也不见祝家来人把祝思越带回去,若是一会儿人醒了闹起来,他可伺候不起。 宋弦想着要不找人把祝思越送回去,又怕路上出了什么差池伤口复发,他也不好跟祝家交代。 趁着宋弦苦恼发呆的时候,宋君书挣开了他的钳制,“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他现在昏迷,我打他他也不知道,就算他醒了,这事也怪不到你身上,你就当没看到就好!” 宋弦捏捏他的小脸蛋:“你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坏呢?” “我这叫替天丨行道,祝思越十几岁就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这才叫心思坏。” 宋弦被他逗笑了,细细地打量起他来,越看越觉得亲切,“你叫宋君书?你姓宋,我也姓宋,说不定我是你叔叔呢。” “嘁,我还是你二大爷呢!”宋君书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授受不亲!” “我说真的。”宋弦眼底闪过一丝惆怅。 如果他哥哥的孩子没死,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作者有话说: 宋弦:我是你叔叔! 宋君书:我是你二大爷! [两人还是不一定是亲戚] 第27章 第二十七棵树 [VIP] 宋君书将宋弦跟自己攀亲戚的事情告诉了虞昭,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这人,知道我父母早逝之后硬要让我认他当干爹。” 宋君书记忆里从没他父母的印象,他只记得自己从小跟着一群乞丐在街头流浪, 饥一顿饱一顿的, 还常常遭人白眼, 有时更有毒打和谩骂。 他永远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那个冬天冷得出奇, 和他一起流浪的几个乞丐都被冻死在破庙中,他躺在几人的尸体旁, 腹中空空如也,手脚冰凉僵硬, 感受着身上的热量一点点消散。宋君书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那年他只有六岁,却早早体会到了等待死亡时的绝望。 “如果不是钟师兄路过发现了我,我可能已经死了。” 宋君书的语气意外的平淡,他这小半生,一半在流浪忍受饥寒, 直到被钟生带到怀天宗, 才有了一个温暖的栖息之地,不用每天绞尽脑汁的想如何活下去。 宋君书对着空气打了一拳, “那宋弦居然大言不惭想让我离开怀天宗跟着他在平沙城生活!要不是沈城主拦着,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虞昭反问道:“如果他真的和你有血缘关系呢?” “那我也不可能离开怀天宗!”宋君书回答的不假思索。 关于宋君书的身世,原著中虽没有明说,但是在不少地方都有暗示他的父母就是宋弦的哥嫂。 夫妇二人在十几年前被人报复杀害, 宋君书阴差阳错活了下来, 才有了以后的种种。 鱼头在这种时刻一声不吭, 让虞昭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宋君书的身世在原著伊始便埋下了伏笔,他母亲有昆山凤凰的血脉,身份成谜;父亲是平沙城少城主,却在继位前被仇家杀害……如果没有坑文,一定会成为后期一个重要的剧情点。 就算她现在不告诉宋君书,在命运和系统的安排下,也总有要去面对的时候。 但晚一天知道,宋君书便能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一天。 以后的事情交给以后来说吧,虞昭笑道:“好,以后再有人敢跟你说这种话,你就直接教训他。” 不着痕迹地将此事带过,虞昭问起祝思越,得知祝家刚刚来人把祝思越接走了。 “你猜猜是谁来接的他?”宋君书买了个关子,“也不知道祝家是不是真的没人了,居然是祝思俞带着下人来的。” 祝思俞…… 虞昭想起她腰间那块刻着古文的令牌,一时思绪万分。 “祝思俞说她没脸来见你,让我代她转告歉意,等她把她哥哥处理好再登门拜访。”宋君书微微皱着眉,“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她好像稳重了一点,明明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神情语态却像个大人似的。” 虞昭心中一动,“不用等她来拜访了,我们明早去祝家看看。” 鱼头不带一丝情感的播报在她脑海中响起:“即将迎来女主第一个命运转折点,祝家灭门。” “主人,您的选择将影响剧情发展,请谨慎行事,务必保证女主的生命安全,女主死亡,任务失败。” 因为祝思俞是女主,对宋君书有很大的影响,所以虞昭不仅要保证男主身心健康地成长,现在还要连带着保护女主。 同时她还要阻止沈司京的黑化…… 就真把她当成全能工具人了呗? “你们管理局都是这样压榨员工的吗?冷不丁就冒出来一个新的任务,这样还不如直接被遣返。” 鱼头语气卑微:“修复世界线是一个艰难而庞大的工程,许多事情是不可控的,不时需要修建些分支……不过!主人您只要完成全部的任务,是会有奖励的!” “什么奖励?” “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 祝思俞回到祝家不过三天,已经被大小事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虽说她是嫡女,又是祝家唯一一个修仙者,以后免不了要参与祝家的管理,但她现在只有十一岁,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这些事怎么都不该落到她头上。 可父亲闭门不出,母亲回了娘家,几个哥哥整日游荡在外见不到人,两个姐姐也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人,祝思俞被迫扛起了大旗。 祝思越身上的烧伤触目惊心,刚换好的绷带又渗出血来,他本人也神志不清,口中嚷嚷着有人要杀他,目光呆滞,口水流了一身。 “二哥,该吃药了。”祝思俞示意下人给床上痴傻的人喂药,走出房门后眼泪便掉了下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过几个月没回来,好好一个祝家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更让她意外的是,祝家内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若不是母亲给她写信让她回来,她都不知道祝家已经摇摇欲散了。 好在家里的管家还是称职的,将钱庄商铺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只需要处理一些家事即可。 祝思俞抹着眼泪,走到祝家祠堂,远远看见祖宗牌位前父亲静坐的身影。 “父亲。”她声音中带着委屈,“我把二哥接回来了,他伤得很严重……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以往最疼爱她的父亲此刻没有一点表示,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父亲……”祝思俞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绝望过,刚止住的眼泪又在眶里打转,“大哥已经三日没有回家了,大嫂昨日被接回了娘家。” 仍是没人理她。 “父亲,”如果不是他的背部还有起伏,祝思俞几乎要以为她父亲已经死了,“父亲您说句话……” “我知道了。”祝父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辛苦你了,后日你便去找你母亲吧。” “可家里这幅样子……”她怎么敢离开? 回答她的又是一片死寂。 祝思俞等了许久,她父亲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对着祖宗牌位磕了个头,祝思俞心灰意冷地走出了祠堂。 她又去敲了最亲近的四姐姐的房门,想和她说会儿话。 可是和前两日一样,没人回应她,她哭着趴在窗边喊着四姐姐,却只见里面的人静静坐在桌前,留给她一个纤瘦的背影。 现在的祝家像一座死城,外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只有身处其中才知道这里压抑的让人绝望。 /// 踏进祝家的时候,虞昭心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那时的秦家,外面看上去一切如常,却透着阴冷的气息让人不想靠近。 她看一眼沈司京,沈司京也回望她,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这里不会也有鬼魂吧? 沈司京摇头,不是鬼魂,是其他东西。 一种,死气。 他能保证祝府内活动的都是活人,但是整个祝府被一股浓郁的死气笼罩着,在外感受不到,进门的瞬间这股死气便缠了过来,连空气都让人窒息。 祝思俞一路小跑着过来,提着裙子扑到虞昭怀中,“虞姐姐!” 终于,终于有熟悉的人来了。 虞昭对她突然的亲切有一瞬的不适,但看到她满脸的疲惫,眼圈下还有一片乌青,这种不适被担忧替代,“昨晚没有睡好吗?你父亲在不在?” 提起祝父,祝思俞顿时红了眼眶,“虞姐姐,我觉得父亲他……” “沈城主,虞小姐来了。”一道雄浑的男声响起,祝思俞回过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祝父满脸笑意地朝几人走来,“我从内院赶过来,有失远迎,还请两位多多担待。” 祝思俞脸上见了鬼似的惊愕神情,被虞昭尽收眼底。 “犬子顽劣,平日便时常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我以为他又是在哪里花天酒地,没想到是去了怀天宗向虞姑娘提亲的。”祝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虞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在意,若他真的有心,我亲自带着他去虞家提亲的。” “咳,祝叔叔言重了。祝公子只是假借提亲之名,他去怀天宗还有别的目的。” “哦?” “祝公子说他是受人指使,借提亲之名,实则是为了深入怀天宗,从怀天宗取一样东西。” 祝父微讶:“什么东西?” 虞昭脸上挂起微笑,“这就要问祝公子了。” “……犬子不懂事,老夫先代犬子向虞小姐赔个不是。” “祝叔叔先别急,不知祝公子有没有告诉您,我们在回城之后进了魔修的陷阱,那人附身下人身上,带我们到了城西,并在那儿设了迷障,让我们以为那儿还有一处祝宅。” “犬子还未提起此事,想来是怕我责怪。”祝父的脸色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祝思俞突然开口:“父亲,二哥他受了伤现在还神志不清呢,他又该如何向您提起此事?” 在三人的目光中,祝父的脸色阴沉下来。 “思俞,你先退下。” “父亲,虞姐姐是来找我的。” “退下!” 祝父怒气之盛,当着客人的面都不做收敛,祝思俞完全没被他吓到,直面他的怒火道:“父亲,我从盖天宗回来三日,您一直待在祠堂中,家中大小事务都是我在料理,连来客都是我帮您应付过去的,您连宋城主都不见,为何偏偏今日主动出来了?” “昨日我便告诉您二哥重伤神志不清,为何您今日表现出完全不知道此事的模样?” “父亲,不只是你,家中几位哥哥一直未曾归家,两位姐姐也每日关在房中不见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闭嘴!有客人在这里,不许胡言!” “父亲,您从前最疼我了,从来不曾对我发过这么大的火。” 祝思俞有些委屈,但不卑不亢,有虞昭和沈司京这两面后盾在,她一定要将祝家的事情弄清楚了。 “虞姐姐,如你所见,祝家在三日前便已经不正常了。你们一进城便受到魔修攻击,后来又被二哥刺伤……你有没有想过,一开始父亲那封请你把二哥送回来的信,也是假的?” 虞昭从见到祝家异常开始就在怀疑了,现在被祝思俞挑明,她索性也不装了。 “是你装成祝叔叔传讯给我的吧?特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祝父强撑笑意:“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祝翰,请你把犬子送回来是怕他中途逃跑,也是为了向虞小姐当面致歉。” “别装了。”虞昭余光瞥见沈司京已经抽出了剑,“你不光把我们引到这里,给祝思越钱财让他混进怀天宗的也是你吧?你了解祝思越好赌欠下了不少钱,也知道他心眼大根本想不到那么多……甚至进城时那只魔修,也是你派来的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的长辈,就算你是虞昇兴的女儿,你也不能这么跟我说话!”祝翰勃然大怒,“思俞,你母亲叫你回来是为了你外公的七十大寿,你哥哥在你外公家,你两位姐姐为了准备贺礼整日在房间做绣工,我让你后日去找你母亲也是为此。” “你回来这几日不仅行为怪异,整日疑神疑鬼,还联合外人诋毁父亲,是想要气死我吗?!” 祝思俞的神情又变的迷茫起来,眼前的人发脾气的样子和她父亲一模一样,她外公七十大寿将近也是事实。 两位姐姐……好像确实在绣着什么东西。 她这几日真的行为怪异整日疑神疑鬼吗? 难道不正常的是她吗? 祝思俞害怕了,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虞昭。 “那祝思越呢,你为何不知道祝思越受伤一事?”沈司京的语气清冷,一句话让祝思俞混沌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 对,他不知道二哥受伤的事情! 他不是父亲。 祝翰冷笑一声:“我为何不知道?思俞,你好好想想,你把你二哥接回来之后,将他送去了哪里,又对我说了什么?” 她把二哥送去了哪里…… 她对父亲说了什么? 祝思俞脑中赫然想起昨日的场景,她让人把受伤的祝思越抬上了马车,让他们把祝思越送到外公家静养。 她去了祠堂,告诉父亲二哥无事,先行一步去外公家祝寿…… 这一幕幕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中,她甚至还记得昨日她穿着蓝色的衣裳,裙身绣着粉色荷花,她四姐姐还夸她的衣裳好看。 怎么会这样?!这是她的记忆吗? 明明不是这样的!! 祝思俞捂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蜷缩着成小小的一团。 她觉得自己又被架在火堆上,那团火从心口灼烧到全身,她在像蜡烛一样慢慢融化。 耳边再次响起那个尖细刺耳的声音:“是你疯了,你疯了!” “虞姐姐,不是这样的。”她痛苦地向虞昭伸出手,却见她向后退了一步,一颗心顿时坠到谷底,“虞姐姐……” 祝翰望着她,眼底有阴冷的笑意。 “思俞她从盖天宗回来之后精神状态便一直不好,五月仙会之后她便没日没夜的修炼,她师兄说她险些走火入魔。”祝翰叫下人扶祝思俞回房,“让两位见笑了。” 虞昭目光落在祝思俞痛苦的脸上,弯下腰将人扶了起来,牢牢护在怀里:“她被心魔所困,让她回房情况只会更糟。” “府中有大夫。”祝翰嘴角噙着一丝勉强的笑意。 “不用麻烦了,我和祝思俞同为木灵根,可以帮她。” 虞昭把人抱在怀里,沈司京取出一枚丹药交到她手中,手里还握着半颇。 祝翰冷冷道:“沈城主的剑可以收起来了吧?” 沈司京淡淡地瞥他一眼,将祝翰的不满之词堵在腹中。 祝思俞浑身滚烫,像极了那日中了炎木决后的症状。 虞昭把药喂给她,又握住她的手,轻车熟路地将她身上的热度渡到自己身上。 沈司京发现之后,“阿昭,你在做什么?!” “救她。”她是女主,不能死。 “能救她的办法多得是!” “治标不治本。” 祝思俞多日前中的炎木决现在还会发作,说明那施法之人境界极高。 鱼头告诉她,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她中的法术渡到自己身上,不然祝思俞早晚会死。 还真就把她当成工具人了。 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撑到世界线修复完成的那一天。 沈司京眼底有怒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虞昭把自己当成容器,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她这不是心魔,对吗?”沈司京揽着虞昭的肩膀,祝思俞缓缓清醒过来,虞昭却无力倒在了他怀中,“阿昭,你的伤还没有好。” “是炎木决。”虞昭脑袋晕乎乎的,她把目光转向祝翰,“祝老爷,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千年玉蟒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祝翰脱口而出,又意识到不对劲,瞬间恼火,“你敢诈我?!” “果然是你让祝思越来的。”虞昭露出得逞的笑意,“它不仅死了,还烧的灰都没有了,不管你想利用它做什么,怕是都没有机会了。” 祝翰握紧双拳,嘴边两撮胡子上下抖动:“死了?!是谁,是谁干的!” “你儿子干的。”虞昭意识有些不清醒,但戏演的真,“这种好东西,当然人人都想独吞。” “你——胡说!他才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我吩咐的东西!你肯定是在骗我,千年玉蟒根本没死对不对?”祝翰彻底放弃了伪装,整个人被怒火笼罩。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自己问问他。我亲眼看到的,那东西在我眼前烧成了灰,罪魁祸首就是祝思越。” 祝翰眼底闪过一丝害怕,:“来人!把祝思越给我带过来!” 祝思俞这才完全的清醒,她的记忆没有出差错,骗人的从始至终都是祝翰! 可这个人真的是她父亲,不是别人伪装的。 她父亲怎么变成这样了?她那个温和慈爱的父亲,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祝思越被两个高大的下人抬了进来,本就没愈合的伤口被撕裂,滴了一地的鲜血。 他神志仍不清醒,在祝翰不断地质问中,只会傻笑。 气得祝翰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蠢货!你给我清醒一点!” “嘿嘿……傻、傻子!蠢货!”祝思越指着他笑起来。 祝翰怒气更甚,一把拽掉了他腰间的令牌。 霎时,一股魔气在屋中蔓延开来。 祝翰把令牌捏碎,令牌中钻出一团黑色的雾气,被祝翰吸进了口中。 丢了令牌的祝思越先是神情一顿,眼神中渐渐恢复了清明,“父、父亲!” 祝翰揪起他的衣领,将人摔到地上:“我问你,千年玉蟒是不是你杀的!东西呢!” “父亲?您怎么知道……”祝思越大脑还在混沌中,但也想明白了缘由,那封信居然是父亲交给他的! “我问你蛇呢!” “我、我没见到便被抓住了!”祝思越抱着脑袋,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 祝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他转向虞昭,神情变得异常可怖:“你居然骗我?” “我没骗你,千年玉蟒真的死了。不过不是你儿子杀的罢了。” 见到全程的虞昭把目光落在祝思俞腰间的令牌之上,后者已经将令牌摘了下来。 祝思俞眼中含泪,她刚刚亲眼看到,这里面钻出了一团黑气,之后祝思越便清醒了:“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令牌是过年的时候父亲送给他们的,说是花重金求来的,送给他们兄妹几人祈求平安。 原来都是假的,原来那个时候父亲就已经不是父亲了…… 祝翰完全不为所动:“还能是什么东西,都说了是为你们平安。思俞乖,把令牌拿过来,你还是爹的好女儿。” “你不是我爹!”祝思俞哭着跑了出去。 “把人追回来!”祝翰指使那两个下人。 “虞昭,你敢骗我。”混乱之后,他把目标转向了虞昭和沈司京,“既然如此我也实话告诉你,从你进祝府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出去。” 虞昭窝在沈司京怀里,盈盈笑道:“那你可要失望了,我已经告诉我师弟,若是一个时辰内没有出去,他就会放火烧了祝家。” “你!”祝翰狐疑道,“你又在骗我?!” 虞昭道:“爱信不信。” 沈司京的剑闪过一道寒光,朝着祝翰刺去。 不管虞昭有没有想好后招,他们都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虞昭所中的炎木决需要尽快处理。 而且……他刚刚感受到虞昭身上的炎木决,居然是出自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未解之谜,破解进度加一 // 明天的更新放在晚上十一点后。 本章评论前十发红包,么么哒~ 第28章 第二十八棵树 [VIP] 祝思俞跑出去没多久, 甚至还没有跑出祝家的门,就被那两个下人抓住了。 两人对满脸泪水对他们拳打脚踢的祝思俞无可奈何,小心翼翼地架着她的胳膊往回走。 “你们两个现在还这么听他的话!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祝思俞一手握着那令牌, 理智告诉她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回去弄清事情的真相。 但她此刻只想逃避。 纯黑令牌上刻着古文, 是父亲亲自为他们选的字。 彼时一家人其乐融融, 笑着调侃祝思越好吃懒做,上面便要刻个“懒”, 让他时刻警醒自己;祝思越直言祝思俞是家中最有仙缘的人,将来定能千古留名, 故曰“牛”。 祝翰骂他满口胡言说的狗屁不通,但最后祝思俞还是选择了“牛”字, 这也是她的生肖。 令牌上的古文她从未见过的字体,但能看出篆刻之人笔锋遒劲有力,外显雄健,内藏秀蕴,行云流水,极具飘逸洒脱之美。 她还像父亲询问过是出自哪位书法大家的手笔, 当时祝翰以是朋友代为联系为由敷衍过去, 祝思俞便没有深究。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至极, 他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心中最尊敬,百姓口中乐善好施的父亲,居然也会于阴暗肮脏的魔修为伍,还把主意打到了儿女身上。 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能如此, 那他的结发妻子呢?她母亲又在何处? 祝思俞不敢想, 紧紧咬住自己的衣袖, 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要问清楚母亲的下落! 房中, 沈司京与祝翰已经开战。 祝翰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虽然修炼了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花里胡哨的邪术,但在正统修士面前也只是个弟弟,两招就被沈司京拿下。 他半跪在两人面前,披散着头发颤抖身体喊出“别杀我”时的狼狈模样,与刚刚放言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祝家的人相去甚远。 “我是鬼迷心窍才会对两位动了歹念,求求你们看在我是思俞父亲的份上,饶我一条命吧!” 为防止他使阴招,虞昭把人绑了起来:“你既然想活,那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你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骗祝思俞?” 祝翰一愣,半边身子斜了下去,“我骗思俞,是为了不让她伤心。” “为了不让我伤心?”祝思俞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她看一眼地上再次昏迷过去的祝思越,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父亲,您不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可笑吗?” 祝翰半闭着眼睛,神情脆弱又痛苦:“思俞,你听我跟你解释啊……” 趁着父女二人对峙的空档,沈司京将虞昭带到一旁,为她诊脉。 “是谁教你把炎木决渡到自己身上的?” 鱼头在神识海中打了个寒颤。 “自己学的。”虞昭第一次体会到炎木决的威力,心口像是有一团火,烧的心疼头晕,尤其对木灵根来说,丹田内着了火似的,灵气四处乱窜,将四肢筋脉搅得天翻地覆。 沈司京将灵力聚集到手掌,水系灵根的法术使他的手掌冰凉,虞昭忍不住把额头贴了上去,脑袋的眩晕感顿时消了大半。 “凉快,早知道你有这个本事,我也不必每个夏天都想着法儿的避暑了。”难怪她从前那么喜欢靠近沈司京,原来是因为他身上凉快。 沈司京通过手掌将灵气渡到虞昭的体内,在她筋脉中搜寻着炎木决的踪迹,“歪门邪道不要瞎学,你是木灵根,炎木决是会要了你的命的,而且……这迹象好像是我的法术。” 虞昭顿时清醒了,“你的法术?!也就是说在谢府打伤祝思俞的人是你?” “不、不是我……”沈司京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至少,我不知道我打伤的人是祝思俞。” “那你以为你伤的是谁?” “一个闯入谢府欲行不轨的小贼。” “你看清祂长什么样子了吗?” “并未,那人在暗处,我击中他时只听一声惨叫,接着人便消失了。” 沈司京眼神闪烁,他这话是实话,但话只说了一半。 虞昭还有些头晕眼花,没看出沈司京的反常,“你为何不把此事告知谢城主?” “那小贼境界不高,被我打伤后就逃走了,事后我让小厮去告知了谢城主,他有没有查我便不清楚了。”沈司京找到虞昭体内的炎木决,确定了那就是自己的灵气,“谢公子婚宴,难免有人浑水摸鱼心怀不轨,这是谢家的家事,我也不好再多问怕拂了谢城主的面子。” 一股温醇的灵气进入虞昭体内,在她心口下一场温润的春雨,“那小贼可有什么异常?” “并无。”沈司京手掌抖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为何我打的是小贼,受伤的却是祝思俞?” “我发现祝思俞的时候,在那附近感受了一股很强的魔修之气,可是只有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虞昭毫无保留的全倒了出来,现在回想应该是那块令牌帮着祂隐藏了魔气,“后来我们便发现了受伤的祝思俞,再后来……就是我和云毓的事情了。” “看来是那魔修控制了祝思俞的身体,高阶魔修也擅长操控人的心智,云毓后来怒气暴涨,或许有一部分影响。是我对魔修不敏感,没能察觉到。” 虞昭有一丝唏嘘,“也是巧了,她偏偏遇到了你。” 若他没打伤祝思俞,虞昭便不会被云毓所伤,也就不会有后面的种种了。 沈司京睫毛微微颤抖两下,他当时也不知……那魔修竟是祝思俞,他只知道那人隐藏在暗处,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秘密,还用魔修最擅长的蛊惑之法,险些动摇了他的心智,他明显感觉到那魔修是冲着他来的。 所以他才失手伤人,之后也未曾和他人提起,只是让小厮告诉谢城主有人混进了谢家。 自己伤的人治起来也是轻车熟路,虞昭在沈司京的疗伤下渐渐恢复,体内也感受不到炎木决的踪迹。 “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除了有一点点头晕,虞昭觉得她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你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还要静养。”沈司京把躁动的她按下去,“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疗伤的方法千种万种,没必要以损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这次情况特殊,祝思俞的状态很不好。”魔气入体,那块令牌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祝思俞和她兄弟看着康健,或许已是外强中干了。 画面转到祝思俞这边,她正与祝翰对质,祝翰声泪俱下讲述自己的不易,祝思俞却只有一个问题:“我母亲呢?” “你母亲在一年前患了绝症,大夫说她只有一年半的寿命了。”祝翰眉头一皱,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掉,“为了给她治病,我找了许多的名医,但都没有效果。后来我转而求仙问道寻灵药,认识了为你们制作令牌之人。” 祝思俞紧握着那块朱砂刻字的精巧的黑色令牌,指甲在令牌上留下痕迹,“所以呢,你是想说,你做这几块令牌送给我们,是为了给母亲治病?这令牌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令牌上面的字是一种古文,来源自一个古老的民族,这个民族具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聚气,并将所聚之气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祝翰抬起头,看到祝思俞盛怒的面庞,眼底有心虚之色,“这所谓的气,可以说是人的气运,可指运气、精神气……也可指寿命……” “所以……你用这块令牌,夺我们的阳寿……给母亲续命?”无边的绝望将祝思俞笼罩,她痛苦地靠在椅子上,大口呼吸着稀薄的空气,“真的是这样吗?母亲知道吗?” 夺孩子的阳寿给自己续命,她母亲绝对不会同意的…… 祝翰转了转眼珠,神情是悲痛欲绝,“你母亲她……知道。” 轰—— 祝思俞觉得天都塌了。 若是有人告诉她母亲病重,她可以用自己的阳寿给母亲续命,她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但是现在告诉她父亲母亲暗中谋划用邪术借她的气运,她只觉得心寒。 “罢了,反正这条命是你们给的,你们若是想要,尽管拿回去就是了。”祝思俞想把令牌重新戴到身上,却因为泪眼模糊,怎么也找不准地方。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手中的令牌却被人拿走。 “你相信他这次说的话是真的吗?他已经骗过你一次了。”虽然是至亲之人,但从祝翰对祝思越的态度来看,他的儿女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你现在已经是筑基中期了吧?你若是想,轻易就能杀了他。” 祝思俞和祝翰脸上皆是震惊之色,虞昭笑道:“别误会,我不是怂恿你弑父。我是想说,他这番话,与其说是真情流露解释真相,倒不如说是忌惮你的能力,编出一套说辞来为他自己开罪。祝翰,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你的妻子在何处?” “我不是已经说了,她回娘家了。”祝翰看出祝思俞的动摇,索性再添一把火,“我想抓你们两个,是因为你们的气与众不同……你们一来我就感觉到了,两位肯定是天赋异禀,所以气场也要比其他人强大,我想着有二位,一定可以让我妻子恢复正常,就……就不必再从子女身上……” 祝翰为了活命过于心急,反而漏洞百出,祝思俞也在他说这些话时候明白过来,他刚刚那些话也是骗人的。 “母亲根本不在外公家对不对?你把她怎么样了?!刚刚你吞下了二哥令牌里飘出来的东西,那是什么?!” 祝翰开始癫痫似的颤抖,两撮小胡子跟着上下抖动,“不、不是,思俞你听我说……” “母亲被关起来了,几位哥哥被母亲送回了外公家,我不愿意走,便留在这里。”门口响起一个虚弱温柔的声音,是祝思俞的四姐姐,“母亲发现了他用令牌下咒的事情,被父亲关了起来。” “阿芜!”祝翰瞬间胡子不抖了也不装病了,怨毒地盯着门口的祝思芜,“你又在这儿胡言乱语些什么!” “父亲……或许你根本不配被称为父亲。”祝思芜扶着门框,随时像要倒下似的,“我从未见过有那位父亲,会为了自己的长寿,用亲生孩子的性命做祭品,供养魔修……如果不是母亲撞见了你和魔修的交易,哪日我平白无故的死了,几位哥哥妹妹怕是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祝思俞瞪大了眼睛,“四姐姐向来身体虚弱,你居然连她也不放过?” “思俞,是我对不住你。”祝思俞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四姐姐,“父亲在被母亲发现之后,发誓一定会把令牌收回来,母亲才写信召你回来。父……他那个时候或许是真心想悔改的,所以他从魔修那里问到了另外一个法子。” “怀天宗高阶妖兽的千年玉蟒,吃了它的妖丹也可长生,所以,咳咳咳……他知道祝思越缺钱,设计让祝思越去取妖丹,但他也不想想,二哥哪有那个本事啊。他生性多疑不信旁人,阳寿要自己亲生儿女的,取妖丹这种危险的活计,也要让自己的亲儿子去做,真是可笑……向来运筹帷幄的父亲,在面对自己想要的长生不老之时,也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可见你真是为了长生不老疯魔了!” 祝翰眼底已满是怒火,眼神像要把祝思芜撕碎:“闭嘴!你闭嘴!” “我偏不,我还要说。当了你这么久的乖女儿,我只恨我今天才看穿你的真面目。”祝思芜流着泪,嘴角却挂着冷笑,“祝思越被抓之后,你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就把主意重新放到了我们身上,母亲也因此和你闹翻被你关了起来。” “其实母亲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该对你死心了。可你又说虞昭她是木天灵根,拿她做祭品,便可一劳永逸。是我愚钝,还想着那样以前那个父亲就会回来,我们家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她朝虞昭投来歉意的眼神,也同样歉意地望着祝思俞,“对不起虞小姐,我胆子小身体弱,我懦弱,我不想看着这个家支离破碎,才会信了他的话。对不起小妹,这些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才不敢见你……” “可我没想到,你在一切都败露的时候,居然还想着把一切过错都推给母亲!她爱了你这么多年,当年她不顾外公的阻拦嫁给了你,她是怎么陪你走到现在的?!你居然……在她的亲生女儿面前诋毁她!” “或许外公当年不让母亲嫁给你是对的,你不过是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罢了!” “孽畜!我是你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 “现在不是了。” 祝思芜像朵风雨中飘摇的花,虚弱地倒在祝思俞怀中,“我该说的,都说话了。母亲被父亲关在了祠堂下的地牢中……就是他每日都要守着的祠堂,他在祖宗面前,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亲生儿女做祭品吗?因为有血缘之亲,效果最好……” 她说着世间最残忍的话,嘴角带着最为悲凉的笑意,有鲜血从她嘴角渗出,她的气数,要尽了。 这具虚弱的身体是父母给的,她只恨自己的寿命续给了祝翰,而不是怀胎十月辛苦将她生下的母亲。 “……四姐姐。”祝思俞眼前一片模糊,她已经分不清是她的泪水还是汗水。 这样的真相让人心惊,短短几句话,将这个家几十年的和睦可亲撕得粉碎,父亲和母亲几十年的风雨共济、为人称赞的父慈子孝……不过是祝翰将诡计和利用伪装之后的假象。 祝家灭门,原来是这个意思。 竟然是被祝翰亲手灭的门…… 真是可笑,鱼头已经查到了这种咒法,用近亲之气滋养自身确实可以延年益寿,但是这样阴毒的法子,受益者本身也会遭到反噬,不仅终身不能再生育,一旦从近亲那儿偷来的寿命用尽了,他也会以暴毙而亡。 为了那几十年几百年的寿命将自己变成一个众叛亲离罪孽深重之人,真的值得吗? 虞昭忽然想起一事,问趴在地上的人:“你是得了绝症吗?” 祝翰猛地抬头瞪向她:“你莫要咒我!” 可以了。 虞昭递给祝思俞一块方巾。 他并无绝症,还有几十年的寿命,没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为了长生罢了。 祝思俞从一开始的悲伤、震惊、恶心,再到现在的绝望心死,她已经不想为眼前这个“父亲”流一滴眼泪了,“虞姐姐,我该怎么办?” “看你,你若狠心弑父,大可一剑结果了他。若你狠不下这个心来,我便帮你们解了这个咒,他会立刻遭受反噬……就算不死也活不久了。”虞昭探了探祝思芜的鼻息,“若是早些解咒,她或许还能活。” “虞姐姐,请你帮我们解咒。”祝思俞几乎是不假思索。 “好啊。”虞昭从她手里接过令牌,走到祝翰面前,“祝思俞是你们家天赋最好的,她这块令牌,也是你费了最多心思的吧?” “你、你要干什么?!住手!求、求求你,不要!放过我!放过我!” 虞昭按照鱼头的指导,将令牌上的朱砂一点点刮下来,又把这被祝翰的血染红的朱砂,全部倒进了祝翰的口中。 这个方法虽然管用,但也有些危险。 魔修一直寄生在祝思俞身上,一旦这个它用来隐匿踪迹的令牌失效,祝思俞的情况会很不妙。 虞昭解咒之后,便迅速转身去盯着祝思俞的动向。 祝翰在她身后缓缓倒地,头发胡子瞬间变得花白,皮肤也变得像树皮一样布满褶皱,他无措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口中发出苍老嘶哑的怒吼。 祝思俞静静看着这些,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虞昭问鱼头有没有感受到魔修的气息,后者摇了摇头。 “或许是见情况不妙,提前跑了。” “恭喜你主人,任务完成。” 虞昭低头看着手里已经被刮的体无完肤的令牌,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 祝翰遭到反噬瞬间苍老,即使还吊着一口气也是时日无多。祝思俞将母亲从地牢中救出来,又派人去外公家接回几位还不知道情况的哥哥。 她要让哥哥姐姐们亲眼看着,让他们知道祝翰的真面目。 祝思芜靠着丹药保住了一条命,她颤抖着想给虞昭下跪,被虞昭拉了起来。 “是我……明明是除母亲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却还是为了维持我臆想中的家庭和睦……选择了沉默,对不起二位。” 虞昭说不出原谅的话,但也不想为难一个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 “好好活着。” 她和沈司京一起离开了祝家,留给祝家兄妹自己收拾残局。 回去的路上,沈司京又恢复了那副沉默不语的模样。 虞昭虽然知道这是常态,但也还是觉察到了沈司京的不对劲。 宋君书坐在城主府门前,远远望见他们便小跑过来,问他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虞昭点头,“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去找祝思俞,也不要说些不合适的话。” “哦!”宋君书转着眼珠,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本来也不和她讲话。” “那样最好。”虞昭刚说话,便觉得衣袖似乎被人扯了一下。 沈司京望着他,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她,竟有种深情的意味,“今天的事情,我们聊聊?” “沈城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虞昭歪头笑问。 沈司京没说话,握着宋君书的肩膀给他转了个向,“我和你师姐有话要说。” “嘁,你以为谁愿意听你们讲悄悄话吗!”宋君书满脸嫌弃地走开,却没有直接回城主府,而是转了个道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夕阳正好,给沈司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细纱,显得十分温柔。 虞昭的心情也有些变好,她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解咒之法的?”沈司京正对着阳光,他眨眨眼睛,浓密的睫毛也跟着扑闪两下,“把炎木决渡到你身上是在怀天宗所学,这咒法之前从未听说过,你又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知道解咒之法的呢?” 虞昭:“……” 沈司京垂下睫毛,轻声道:“阿昭,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作者有话说: 宋君书:猜猜我要干什么? /// 最近要打工而且没有存稿了TAT,晚上可能会晚一点更新,建议第二天早上再看,宝贝们不要熬夜,会掉头发的(TAT),今天揪评论前二十发红包,么么哒~ 第29章 第二十九棵树 [VIP] “沈司京, 你有秘密吗?”虞昭反问道。 她对沈司京很少有隐瞒,她热衷于和沈司京分享一切事物,比如她今天见到了一朵好看的云, 再比如她的灵田里长出来一朵奇怪的花, 或是她父亲送给她一本奇特的书。 但这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现在她觉醒了系统,有了不能说的秘密。 从前她也觉得沈司京没有秘密, 虽然他沉默寡言,但虞昭对沈司京的动向一清二楚, 因为她总是在沈司京身侧,知道沈司京的一切喜好, 唯独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她以为两人对彼此了解的十分清楚,但其实不然,就像她也是这几日才知道,沈司京的沉默寡言,源于他的秘密,一个他一人独处时都不敢开口说出的秘密。 沈司京像往常一样陷入沉默, 但这次在片刻沉默之后她出人意料的开口回答:“有……” “那我也有。”虞昭有些想笑, 看到沈司京吃瘪,她心底隐隐有一丝畅快。 “我知道了。”沈司京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 脸上是明显的挫败之色,“我不会对你的秘密刨根问底,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习得这些咒法, 在外人面前最好不要轻易显露。今天祝家两姐妹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发觉, 但祝思俞也是修道之人, 还是盖天宗弟子, 怀天宗与盖天宗积怨已久,你在五月仙会又和他们结下了梁子,若是她回宗之后将此事告诉了她师父,可能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虞昭赫然想起她变成花的时候,曾听沈司京说去怀天宗寻拜访他师父的事情,“看来沈城主对还怀天宗和盖天宗的事情了解的挺清楚。”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沈司京在虞昭面前愈发没有招架之力了。 虞昭从前拿他没办法,是因为沈司京什么都不说,但现在沈司京的话好像变得多了起来,话多就会有漏洞。 “你知道知礼尊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虞昭问道。 在钟生等几位在怀天宗待的时间久的师兄弟口中,知礼是个在危难时刻弃师门于不顾,叛逃之后还反过来插刀的卑鄙小人;但在是世人口中,他又是个仙风道骨,忍辱负重的可敬之人;师父提起知礼,也是神情复杂,有愧疚,也有不甘和埋怨。 虞昭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的原因,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百年前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和知礼尊者也并不熟识。但我知道,你师父是好人。” 虞昭笑了,“看来你对我师父了解的也挺清楚。” “……” 沈司京心虚了,沈司京不说话了。 “好不容易今天你话多了几句,现在又不说话了。”虞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背过手,优哉游哉地踱回城主府,“想聊的都聊完了,回去吃饭!” 饭点的时候不见宋君书,直到虞昭吃完饭在院中赏月的时候,才见宋君书翻丨墙回来。 瞧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趴在墙头,东张西望了半天确定没人之后,才翻身跳了下来——正好撞上树下的虞昭。 “回来啦。”虞昭笑吟吟的,一如她母亲抓到她逃学时的模样。 宋君书捂着心脏往后跳了老远,“师姐!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还没休息?” “这才什么时辰,我刚吃过饭,出来走走,赏月,消食。”虞昭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看得宋君书心里发虚。 “我出去逛逛回来的晚了,怕打扰你们才翻丨墙进来。” 虞昭哦了一声,“祝家怎么样了?” “我哪里知道。”宋君书跟虞昭相处了这么久,已经学会了避开虞昭话里的陷阱,“你不是不让我去祝家吗?” “是我多心了,我想着祝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外面应该传得沸沸扬扬才对,还以为你出去闲逛这一圈会听到什么风声。” “怎么会,他们家下人都老实得很,没人敢往外说……” 月光下,虞昭的笑容甜的刺眼。 宋君书的脸红成了柿子,“师姐!你又套我的话!” “是你自己心不在焉。”虞昭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以后别翻丨墙了,要是被宋府的下人看到了,把你当成小贼就不好了。” 宋君书垂头丧气地说知道了。 虞昭笑着打算回房间,宋君书却叫住了她,“师姐,祝家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一个男人为了长生,不惜对自己的儿女下咒。” 从古至今,追求长生的人层出不穷,有的花费重金炼丹制药,有的抛妻弃子苦苦追寻,但像祝翰这种拿自己孩子当祭品的,虞昭还是头一次见,是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恶寒的程度。 “只能说,祝翰不配称之为人。嫁给他做妻子,投胎成他儿女,是他们母女的不幸。” 宋君书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你放心,祝夫人和祝思俞,还有她的四姐姐,都是坚强的人,没了祝翰,她们以后只会更好。” “我没有担心!师姐你不要乱讲,我今天真的是出去闲逛了!” 宋君书欲盖弥彰,虞昭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膀,“我不乱讲,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熬夜会长不高的。” “不过你如果睡不着,也可以去找宋城主聊聊。”虞昭余光瞥一眼不远处的月洞门,提高了音调,“宋城主心系祝家,现在怕是也担忧的睡不着。” 月洞门后有一道黑影闪过,或许是过于心虚,半道还被石头绊了一下。 宋弦在晚饭时便一直旁敲侧击关于祝家的事情,虞昭都转移话题敷衍过去,他便在饭后留下沈司京说要商讨彻查城内魔修的事情,虞昭猜测也是为了打听祝家的事情。 不过沈司京肯定会让他失望,从沈司京那里打听事情,堪比海底捞月,天上摘星。 现在宋弦出现在这里,沈司京应该已经被他放回去了。 虞昭快走几步,回房收拾好之后躺在了床上。 这两日因为她受伤,系统很人性化的没有安排她去做任务。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晚上沈司京都在她身边守着。 “我觉得我可能快知道沈司京的秘密了。”在闭眼之前,虞昭把鱼头叫出来聊天,“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话变多了?” “嗯,是比以前多了。”见虞昭这么兴奋,鱼头害怕她会让自己列出一份沈司京说话字数的统计来。 虞昭沉思,“他这是在追我吗?” “……或许是吧。” 难道现在追人只要多说话就行了吗? 鱼头不懂,他只是个系统。 但为了不列表,他要不懂装懂。 虞昭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之前我追他的时候他像个哑巴,我说我不喜欢他了,他反而话多了,什么毛病!” “这叫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鱼头觉得他已经参透了真谛,他顺着虞昭的话往下说,“主人,那你要原谅他吗?” “不原谅,只是话变多了而已,哪有这样追人的?” 哦,原来主人也知道这回事。 鱼头又看不懂了,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不像他,只有系统设定好的情绪。 “鱼头,既然你有数据库,那你知道沈司京身上的火焰纹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这或许是文章后期的设定,作者还没写出来。” 收回刚才的话,他也有人类的情绪,他还会心虚。 虞昭问不出来什么,干脆闭上了眼睛。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足够她做一场噩梦了,好在做噩梦之前,她的意识又到了沈司京案上的冰焰双生花上。 “阿昭有事瞒着我,她可能遇到了什么心术不正之人。” 虞昭一来便听到这句话,心里默默为鱼头点根蜡。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早知人性之恶,但虎毒尚不食子,祝翰这种人……万死不足惜。” 嗯,她和沈司京也是一样的想法。 “知慈尊者见多识广,或许会知道这咒法的来历。”沈司京正在写信,他似乎已经把虞昭解咒的事情写了上去,但是他停笔思考了片刻,将那张信纸撕碎,换了张纸重新写。 删去了虞昭解咒的内容。 “阿昭做这些事情太危险了,她把祝思俞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又用那种法子解了这种从未见过的咒法……或许她转移伤痛的法术并不是在怀天宗学的,她一定是结交了新的朋友。” 沈司京托着脸,虞昭好奇地猜测他是在怀疑谁。 “祝思俞身上的伤……我没想到那个人是她。若不是见了祝翰,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盖天宗弟子竟然会被魔修附身。” 虞昭忽然反应过来了,沈司京白天说他当那人是个小贼,果然是骗自己的。 向来严谨的沈城主,对待这种事情怎么会如此敷衍呢。 虞昭觉得她离沈司京的秘密更近了一步——但是他绝对不会现在说的。 沈司京写完了信,又找出一张白纸来,在上面写写画画一些东西。 秦媛、祝思俞、祝翰、魔修、重霞城、摄魂…… 他将这几个字分散写在一张纸上,不时将其中两个圈在一起,口中碎碎念着这几个字。 虞昭静静地看着,直到白纸上已经多出来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圈,沈司京又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了几个字,将他和“重霞城”“魔修”圈在一起。 沈司京。 //// 虞昭来时将秦媛附身的木偶装在了储物囊中,用人鱼魄珠帮助她养着魂魄,今日他们要探查那魔修的踪迹,才把木偶拿了出来。 秦媛的魂魄比刚开始稳定了很多,但是她一接触到平沙城的空气,还是表现出了害怕,她的魂魄在颤抖。 这是她死亡前最后来过的地方。 “你还记得那个人把你带到了哪里吗?”虞昭问道。 秦媛脑中回想起那时的画面,人偶眼睛里闪着水光,“他把我带到了平沙城,说要先带我去见我的一个师兄,将我安置到一处客栈后他便出去了。我在客栈中等到晚上都不见他回来,便睡着了。” 可是在梦里,她听到了那人叫自己的声音,秦媛当时就惊醒了,发现家里给自己带的小丫鬟不见了。 虽然那骗子在路上对她很尊重,从没有过逾越举动,但毕竟男女有别,秦媛和小丫鬟对他还是有提防之心,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房里,丫鬟又不见了踪影,秦媛害怕极了。 可房间里空无一人,秦媛试着叫丫鬟的名字,无人应答,明明听到了那人的声音,可那人也不在房间里。 坐在床边心惊胆战许久,秦媛慢慢缓过神来,她以为刚刚一场噩梦,正打算重新睡下时,窗户开了。 没有风,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开了。 刚缓过神来的秦媛更害怕了,她缩在被子里,甚至不敢去关窗户。 然后,她再次听到了那骗子的声音,就在自己的头顶,在被子外。 秦媛不敢掀开被子,她哭着求那人离开,却没得到回应。 片刻之后,她闻到一阵奇怪的香气,然后,她便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到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但是被子外并没有人,只有一团黑色的雾气,将她包裹着,把她带到了她丧生的洞穴。 “一团黑色的雾气?”虞昭想起昨日在祝家,令牌里也是跑出一团黑色的雾气,“两者或许有联系。” 秦媛讲述完,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她害怕地躲在虞昭怀里,木偶也跟着颤抖,“是雾气,从那天起一直到我被杀害,我都没有再见到过那个骗子,印象里只有那团雾气。” 沈司京开口,“附身在祝思俞身上的那个魔修,是因为他没有实体,所以选择了祝翰子女中天赋最好的祝思俞,或许他想伺机夺舍。” 秦媛故事里那个魔修,听起来也像是没有实体的,那个骗子只是被他附身了。 两者或许是同一魔修。 结合祝思俞在重霞城的时间晚于秦媛被杀害的时间,他杀了人之后再附身祝思俞,时间完全可以对得上。 “强大到能隐匿自己魔气,却没有实体……实在可疑。”修真界与魔界多年没有来往,但是提起能做到这个程度的魔修,几人脑中都想到了一个共同的对象。 “但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还是怀天宗几位尊者亲手杀的呢!”宋弦极力否认,一想到自己管辖的城中出现那个家伙,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虞道友宋道友你们作证,当年可是你们师父带着他几位师弟亲手把那魔修杀了!” 宋君书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当时还没出生呢。” 虞昭也说:“百年前的事情我们都不是亲历者,都是流传下来的传说,人有没有真的死了还不一定呢。” 宋弦急的快哭了:“肯定死了!反正不可能出现我平沙城里,按照他的性子,如果真的出现在人界,肯定已经大开杀戒了。” “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沈司京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宋弦的心理防线。 “不能啊!如果真的是他,我平沙城的百姓可就危险了!”如果真的出了事,他死后该怎么去见他的祖宗啊! 虞昭安慰道:“你放心,这还是只是猜测,在没见到那个魔修之前,我们谁都无法断定。” 问题是现在该去哪儿找那个魔修呢? 他昨天从祝思俞身上出来,一定会急于再找一个宿主寄生。 除了他们这些有仙骨的修道之人,最适合他寄生的,便是魔修。 “宋城主,你地牢里那几个魔修,带我们去看看吧。” 和上次见面一样,这几个魔修仍是凶神恶煞的盯着沈司京和宋弦。 虞昭第一次见他们,但也觉得和那日给他们设陷阱的魔修无二,都是同样的白到透光的皮肤,殷红的嘴唇,和满脖颈的黑色纹路。 几人和魔修无声地对峙着,虞昭怀里的秦媛却突然开始发抖。 虞昭将她抱出来,听到她声音颤抖着说:“那个人,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骗子……” 秦媛艰难地控制木偶的手指,指向了其中一人,“虽然有些变化,但我记得那张脸,就是他。” 被指到的那魔修忽然开始发狂,张着血盆大口朝两人扑来,但被牢门拦下。 虞昭把害怕不已的秦媛放回到储物囊中,“把他带出来审一审。” 魔修性情暴戾,极易失控,但是再暴戾的魔修,遇见净火时也只有害怕的份儿。 宋君书发现了这个事情后,玩的不亦乐乎,“师姐,他刚刚还像个狮子似的,现在就变成小猫了。” “小猫是很可爱的生物,用来形容魔修辱小猫了。”虞昭把人捆起来,示意宋君书把净火收起来,“待会儿他们来了,你不要声张。” “他肯开口了?你们用了什么方法他居然肯开口了,我关了他这么久用尽了多少刑罚他都不肯开口,你们居然让他开口了?!”宋弦诧异的望着两人,但不管她怎么问,虞昭都不肯告诉他。 沈司京的目光从师姐弟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那个魔修,很强大。”骗子开口,声音糯糯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实在他太强大了,我初见他时他只是一团黑雾,却能在瞬间折断我兄弟的脊柱,我们打不过他,之后便只能乖乖地供他驱使。” 在他的讲述中,虞昭渐渐拼凑起事件的始末。 那个非常强大的魔修,在大概一年之前来到了平沙城,他没有实体,于是控制了平沙城里藏着的其他魔修供他驱使,让他们帮自己找祭品,增补自己的力量。 有时他也会附身在这些魔修身上,亲自去狩猎,一开始他只是挑选一些天赋异于常人但是远不如修仙者的凡人,像是秦媛这样的,摄取他们的魂魄,做自己的补品。 随着他吞食的魂魄越来越多,他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大,渐渐不满足吞食凡人,于是他把目光盯上了修仙者。 “祝翰是他第一个盯上的,因为他的女儿祝思俞,是罕见的木系天灵根。”骗子魔修垂着脑袋,害怕的看了一眼虞昭和她身旁的宋君书,“他看出祝翰一心想求长生,于是他和祝翰做了交易,把他的力量分布在令牌中,借机附身到了祝思俞身上。” 这两人果然是同一个人! 宋弦的心凉了大半,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他可能真的是…… “他附身在祝思俞身上这么久,为什么不趁机夺舍?”虞昭问道。 “他现在没有夺舍的能力,他在等,等一样东西。” “他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地上的魔修又抬头看了宋君书一样,表面上是害怕,低头时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你知道他的老巢在哪儿吗?” “在玉琼山。” 玉琼山,又是玉琼山。 看来魔界最近非常不安稳,玉琼山的结界也拦不住这些人了。 宋弦闻言,便要带人去玉琼山抓捕那魔修,“我已经给附近的空城派和太虚宗的人传讯,他们会派人来协助我们。这次魔修实力超凡,一定要格外小心。” 虞昭调侃道:“这么短时间宋城主还能给两个门派的人传讯,看来是真的很担心平沙城的百姓了。” 宋弦抹了把汗,“虞道友您就别取笑我了,我是真的害怕啊,如果那家伙真的没死,倒霉的不只是平沙城百姓啊。” “我知道宋城主的担心,我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忧,所以也已经传讯给怀天宗了。只是怀天宗路远,或许他们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虞昭似是在说笑,但是几人眼中都没有笑意。 他们心里明白,一旦确定是百年前那位魔修,修真界必会再次掀起波澜。 “如此,我们是先出发去玉琼山,还是等外援来了再去?”虞昭问道。 “再等等吧,不急于一时,我们现在却只能是送死。”宋弦擦着汗,自从那骗子开始招认以来,他的汗就没停过。 “那就先处理一下这个魔修吧。”虞昭把目光转回到那坑骗秦媛的魔修身上,正在思考着如何解决他给秦媛报仇的时候,那人却忽然诡异一笑。 “师姐小心!”宋君书手中出现一团火焰,直击那朝虞昭袭来的魔修。 那魔修与虞昭近在咫尺,腥红的眼睛凝视着虞昭,眼底有疯狂的杀意。 丫的,怎么老是我! 这是虞昭心里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晚安宝贝们! 第30章 第三十棵树 [VIP] 魔修可能都喜欢搞突然袭击那一套, 但这只魔修菜的出奇,未伤到虞昭分毫,就被宋君书的净火烧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残渣。 宋君书手里的火苗还没收起, 他喘着气, 和沈司京一前一后挡在虞昭面前。 坏了。 虞昭瞥一眼面露惊愕之色的宋弦,这人若是知道宋君书母亲的身份, 可能会对宋君书产生怀疑。 宋弦这人,聪明得很…… 虞昭余光注意着宋弦, 一只手扶着宋君书的肩膀,“别担心, 我没事。” 宋君书眼底的紧张和心慌慢慢平息下来,掌心的火苗啪的熄灭了。 沈司京的目光落在虞昭放在他肩膀的手上,眼中一暗。 “好险,这魔修怎么会突然发狂?还好宋道友反应及时。”宋弦转了转眼珠,笑容风轻云淡的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司京道:“他不是突然发狂,是被人控制的。那个魔修, 果然一直在我们附近。” “他如果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 应该在我们开始审问他的时候就把人杀掉。”虞昭做了个深呼吸,“他之所以在那人说完之后才控制那人……” “是因为他想通过那人之口告诉我们, 他的存在。”沈司京接上虞昭的话,两人脸上是同样的凝重。 “不会真的是他吧……”宋弦声音有点抖,甚至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很大可能就是他,屠沉。”沈司京低沉的嗓音说出这两个字,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冰冷了。 宋弦的身子软下去, 他一只手虚扶着座椅, 脸上在一瞬间布满了冷汗, “屠、屠沉……” 数百年前,魔修屠沉横空出世,他打破魔界与玉琼山的结界,侵入平沙城,大肆杀害平沙城百姓,吞食他们的魂魄。 最可怕的是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等那一任的平沙城城主发现此事时,平沙城一半的百姓已经变成了他的傀儡。 屠沉被擒之后,面对一片狼藉民不聊生的平沙城,那任城主以死谢罪。 这次他卷土重来,如果还是在平沙城…… 宋弦只要一想,就觉得呼吸急促,心脏似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直接跳到身体之外。 “宋城主,还没确定那人是不是屠沉呢,你别自己先把自己吓坏了。” 虞昭的声音将宋弦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我只是担心,如果屠沉卷土重来,我能不能护平沙城百姓周全。” 宋弦此人虽圆滑世故又胆小怕事,对平沙城百姓却是真心的。 自那任城主自尽之后,他宋家护了平沙城几百年,若是在他这里出了事,他死后怎么面见宋家列祖列宗? 沈司京道:“就算屠沉真的卷土重来,他被镇压在怀天宗几百年,又被几位尊者联手斩杀肉身,他现在没有实体,力量会大不如前。他需要借助其他魔修才能抓到祭品,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弦似乎因为沈司京这番话放心下来,但是脸上的汗一直没停下,他狼狈地用袖子擦着汗,匆匆告别了三人,“我要再去给空城派和太清宗几位长老传讯,告辞。” 他走后,宋君书抬头看着虞昭,眼中酝酿着泪水,“师姐,我刚刚是不是……” 忽然意识到沈司京也在这里,他闭上了嘴,眼泪也被憋了回去。 师姐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沈司京应该也包括在内。 “师姐我饿了。”宋君书生硬地转移话题。 虞昭也看了沈司京一眼,脸上一闪而过一丝犹豫,“那咱们去吃饭。” 沈司京:…… /// 屠沉疑似卷土重来的消息,在一天之内炸翻了整个修真界。 数百年过去,这个名字还是能在瞬间唤起众人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空城派与平沙城离得最近,当天下午便赶到了城主府,几十个穿着青白色道袍的人,站满了整个庭院。 为首的人是个眼神淡漠容貌清秀的女子,长发被一根朴素的白玉簪高束在脑后,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却威严十足,那几十位弟子对她言听计从。 宋弦称呼她为辛淼道长。 辛淼听宋弦讲完始末,一贯淡漠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忧虑,“我会派空城派弟子对玉琼山进行全面排查,一定会揪出屠沉的藏身之处。” 宋弦提醒道:“还不确定是屠沉……” “我不管他是谁,只要是和屠沉扯上关系的,都该死。”她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恨意,屠沉二字几乎是在齿间挤出来的。 与宋弦印象中那个杀伐决断,斩千年妖兽于剑下而面色不改的辛淼道长相去甚远。 宋弦犹豫了一瞬,“不如等明日太清宗的人来了再商议吧,如果真的是屠沉,此行会很危险。” 辛淼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平息怒意。 再睁开眼时,她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好,明日再议。” 宋弦安排他们在城主府住下,又吩咐手下不要声张此事,以免在百姓当中引起恐慌。 但空城派来时乌泱泱的一群人,难免会有人注意到,宋弦心中忐忑,坐立难安,干脆亲自出去安抚百姓。 虞昭几人跟着他出去转了一圈,宋弦所到之处都有百姓来向他问好,宋弦也报以亲切的问候,他与百姓其乐融融,倒像是位受人爱戴的好城主。 “宋家接任平沙城有四五百年了吧,历经五代城主。和历任城主相比,我是最废物的一个。” 四城城主,是介于修真界和人界之间的一个异类。 凡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天赋,拜师修仙,便是半只脚踏入了修真界,但对大部分人来说,金丹期是个瓶颈,能达到的少之又少。 大多数人进入金丹期,却无法修得金丹大圆满,不能彻底的结丹,也会慢慢地衰老,即便他们的寿命比凡人长几十几百年,也总有化为枯骨的一天。 例如虞昭的父亲虞昇兴,他们都有天赋,却不足以让他们修炼到结丹的水平,他们游走在人界,会长寿,却未必能突破瓶颈永生。 四城城主历来都是天赋异禀之人,因为他们需要足够的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若他们专心修炼,达到结丹境界并非难事,但他们往往为城中事务所困,为人界之事费尽心血,常常因此失去修炼的时间。 虞昭记得参加她姑姑婚礼时见过百汇城的老城主,他活了二百多岁,离结丹只差临门一脚,许多人劝他将城主之位传给后代专心修炼,他却因为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也不想随便选一个人出来接手,便自己苦苦支撑着,亲眼他的妻子、儿子、孙子在他眼前离世,直到他的曾曾孙长大成人,他在放心的将城主之位传给了曾曾孙,自己也寿终正寝。 虞昭曾问过他,为何不先找个人代理城主,自己先修炼到结丹之后再回来,这样便能长久地做下去。 老城主苍老又慈祥的笑容历历在目,“结丹不是想结就能结的,充满未知和不定,或许只需要几年,又或许需要几百年,我不敢让城里的百姓等我。” 这是大多数城主所要经历的,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他们选择了承担责任,往往也会失去很多东西。 能坐在城主之位上的人,一定是能承受得起失去的人。 宋弦天赋其实不算特别好,平沙城上一任城主是他的爷爷,本是打算传位给他哥哥的,但他哥哥运气不好,英年早逝,只能把他推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他自觉没什么本事,继任这几年来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和其他三城的关系。 城主这个位子,看似风光,背后的心酸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但也有像沈司京父亲那样运气好的,生下了沈司京这么个天赋奇绝的儿子,在他四十几岁就将城主之位交付出去,自己潜心修炼去了。 想到这个,虞昭忧愁地望着沈司京的背影,问鱼头:“沈司京现在什么境界了?” “筑基大圆满,他的天赋和小男主不相上下,但是也已经在筑基大圆满停滞两年年了。” 两年,正是沈司京继任城主后的这段时间。 和宋君书不相上下的天赋,宋君书修炼了这么短的时间都即将要突破筑基大圆满,他却停滞了两年。 虞昭这几日每晚看他处理政务至深夜,也可见江阳城事务之繁忙。 她心底不禁埋怨起沈司京的父亲,为何那么急着就要让沈司京继任,自己撂挑子不干去云游四方? 沈眺和沈夫人外出两年不曾归家,将一切重任都交到沈司京手上,实在是让人奇怪。 沈眺历来严格,但沈夫人是疼爱自己的儿子的,为何会同意沈眺的决定? 虞昭胡思乱想着,从前只觉得沈司京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城主是段佳话,但现在越想越觉得沈司京继位一事有蹊跷。 /// 太清宗在第二日清晨到达,人一来辛淼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众位弟子进了玉琼山, 太清宗带队的弟子受了清杞尊者的吩咐,特地向虞昭打过招呼:“听闻我宗弟子古二月前几日叨扰了虞姑娘,师尊特地让我替他来道歉,人已经被罚去面壁三年。” 虞昭想起这个叫古二月的是那日和祝思越比武之人,不由得有些想笑,“这种小事,清杞尊者不必放在心上。” “那当然是不行的。”那带队弟子压低声音在虞昭耳边道,“师尊还让我告诉姑娘,他的雷灵根已经没有异常了,多谢姑娘的灵植,改日他必登门道谢。” 虞昭没想到自己的灵植这么快就能起作用,也是有些猝不及防,“都是小事、小事。” 那弟子小声道:“虞姑娘放心,我绝对不会把此事告诉别人给姑娘招来麻烦的。” 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难道不是给我招麻烦吗? 太清宗的人都是有些反差在身上的,虞昭也没有在意,随着大部队一起进了玉琼山。 原本辛淼是没打算让他们来的,宋弦却一个劲的怂恿鼓动他们一起来,让虞昭怀疑他是不是意识到了宋君书身上的异常,才想着把他们一起带过来,想利用宋君书。 但他们还是来了,屠沉之事关系修真界和人界,不可能坐视不理。 让虞昭有些意外的,是辛淼对他们的态度,与其说是他们三人,倒不如说是她和宋君书。 自从知道他们是怀天宗弟子之后,辛淼看两人的眼神里便掺杂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怨恨,不是那种彼此忧愁的怨恨,更像是女子与情人分手之后对情人的幽怨。 她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宋君书都觉察到了,惶恐地来问虞昭他们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辛淼。 “从她对屠沉的敌意来看,她和屠沉之间肯定是有血海深仇。”虞昭分析道。 宋君书不解:“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不是一直有传言说是师父放出了屠沉吗?她可能因此怨恨师父,连带着也不喜欢我们吧。” 宋君书偷偷看向辛淼,冷不丁对上她的视线,吓得他身子一抖,往虞昭身后躲:“她看上去真的不喜欢我们,可他为什么还要看一直盯着我们?” 虞昭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辛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或许……是想找机会教训我们也说不定。” 宋君书被她吓到,拉着她的衣角往前快走了几步,“那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吧,她那个眼神看着像我欠了她很多钱似的。” 他没钱,赔不起。 众人到了玉琼山,便分开行动,三人一组对玉琼山进行排查。 虞昭自然是要和沈司京宋君书一起的,但是宋弦非要和他们一起,扒着宋君书不肯放手,最后只能四个人一起行动。 “宋城主,如果你害怕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宋君书嫌弃地推着宋弦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他比宋弦矮这么多他还非要这样靠着,也不怕扭到脖子! 宋弦声音微微颤抖,“我不怕,身为城主,我应该以身作则。” 宋君书看着他发抖的小腿肚子,嫌弃地“嘁”了一声,“师姐,我们去哪个方向啊?” “……” “师姐?” “……沈城主?” 玉琼山起了雾,浓雾将宋弦和宋君书笼罩,也将前方的道路遮掩起来。 宋君书喊着虞昭和沈司京的名字,许久都没有人回应,宋弦半蹲下来抱住了他的肩膀,宋君书这才反应过来,他师姐又和沈司京一起不见了。 又起雾了! 虞昭和沈司京并肩走在一起,注意到林中起了浓雾,心底不由得暗骂一声。 这些魔修也不会搞些新花样,每次想找事的时候就开始搞这些浓雾瘴气,一点新意都没有! 虞昭喊着宋君书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周围的道路也看不清,“怕是已经进了结界了。” 沈司京往她这边靠近一些,“别怕。” 浓雾中,她看到沈司京的脸也像隔着一层水汽,模模糊糊的。 但他眼眸清亮,温柔的注视着她。 虞昭也向他的方向靠近,两人的肩膀贴在了一起,“我不怕,我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在这里等雾散了再出发?” “这雾是人为造成的,一时半刻怕是散不了。”言下之意是要继续往前走。 但是前路被浓雾笼罩,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放心走。 “阿昭,把你的夜明珠取出来。”沈司京道。 虞昭会意,将她的十二颗夜明珠取出来,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排列成圆圈飘在他们头顶,形成一方结界,光亮穿透了浓雾,扩大了可视范围。 “往前走吧,小心脚下。” 两人的肩膀贴在一起,虞昭脚下不时发出枯枝断裂的声音,低头一看确实一片长着野草的平坦的土地。 沈司京也注意到了,“是幻术,或许我们已经中了你们上次的瘴气。” “瘴气是是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被人加以利用之后,有致幻的效果。上次那个魔修修为低下,才会利用瘴气来制造幻觉,但是以屠沉的修为,他可以直接使用幻术。”这样一来,情况就会变得复杂很多。 或许连他们眼前的这场浓雾都是他们的幻觉。 想到这个可能,虞昭和沈司京停下了脚步。 “他有他的目的,既然他用幻术将我们困在这里,他肯定会来找我们的”虞昭想起那魔修说屠沉看中了他们几人的灵根,想吞食他们增补力量,“也或许,他想夺舍我们某个人的身体,据为己有。” 只是不知道他看中的是谁。 虞昭在脑海中回忆原著中关于屠沉的记载,屠沉虽然被吹得非常可怕,但在原著中也只能算是个小BOOS,在中期就被宋君书干掉了。 不过那时的宋君书已经是背负血海深仇修炼到金丹后期的十八岁少年,现在的这个小豆丁完全没有可比性。 “鱼头,这次屠沉突然出现是因为世界线的改变吗?”虞昭在脑海中问道。 “并不是,在原著中屠沉也出现过,不过只有少数的记载。” “[宋君书记得小时候他听师兄提起过屠沉,彼时他刚刚拜入怀天宗师门,便听说早该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的那个魔修又出现在人界,引起了修真界的恐慌,几大门派联合在一起才将他击退。宋君书觉得可笑,连他的一招都撑不住的人,竟然引起了修真界的恐慌?可见这修真界是真的要完蛋了——那不如让他亲手来摧毁它。]” 鱼头直接神情并茂地将原著内容背了出来,虞昭听的瞠目结舌,和幼版的宋君书相处了太久,她都快忘了原著里宋君书是个怎样桀骜不驯的疯批。 “所以这次就是宋君书记忆里那段几大门派共同击退屠沉的剧情吧?” “是。” “我们的存在会对剧情产生影响吗?” “或许会,不过可能性很小,这属于前期正常世界线的剧情,可能细枝末节上有些不同,但是总体走向不会变。” 虞昭心里感动,她终于遇到一段符合原著的剧情了。 也就是说她只要在这里等着辛淼他们破阵就可以了。 沈司京看到虞昭的神情忽然放松下来,站在原处不动了,“我们这里等着辛淼他们吧。” 像是已经肯定了辛淼会来救他们一样。 不过既然虞昭如此笃定,沈司京也信她,干脆和她一起放松下来。 他看了虞昭一眼,像是有什么问题想问。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宋君书的事情?比如他为什么会一招就解决了那个魔修?”虞昭眼睛亮亮的,一样就看穿他的心思。 沈司京一顿,点点头道:“宋君书身上有什么秘密,值得你这样对他?” 送他双生冰焰花、将自己的赢来的奖励送给他、他们师姐弟两人之间还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沈司京,我喜欢你实话实说的样子。”虞昭笑着,向他走进了一步,仰着脖子看他,“宋君书身上确实有许多的秘密,他是双生的水火天灵根,和你一样。” “这个我知道。” “你不知道,沈司京。”虞昭还是仰着头,笑容却突然变得有些邪气,“你猜猜他为什么和你都是水火双灵根?” “我、我不知道。” “那你再猜猜,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沈司京觉察到了不对劲,他想推开眼前这人,但是那人身上熟悉的药香萦绕在鼻尖,他舍不得推开。 地上仿佛长出了藤蔓,缠住了他的双脚,顺着他的衣裳往上爬,在他腰间绕了一圈又一圈。 那股药香愈发浓郁,一点点侵蚀着沈司京的神志。 眼前的‘虞昭’眼含怒意,“沈司京,你个薄情寡义的家伙,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认了是吗?” 什么孩子?!宋君书? 谁的孩子?!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沈司京,你真是好狠的心。”‘虞昭’嗔怒,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了。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但你这次回来,可就不许走了。” 恍惚间沈司京回到了城主府,他看到自己和虞昭成亲的画面,看到自己离开江阳城办事却路上遇险,虞昭苦等了自己数年,最后……他看到虞昭牵着宋君书,那人糯糯的喊自己“父亲”。 沈司京突然惊醒了,他一把推开眼前环着自己的人,“宋君书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他才不是你儿子!”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胡思乱想中):为什么阿昭对宋君书这么好,难道他是阿昭的弟弟,还是……儿子? 阿昭怎么可能有儿子呢! 所以是弟弟吧? (虞昇兴:小子找死!) //// 还是评论发红包,么么哒~ 第31章 第三十一棵树 [VIP] 虞昭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木簪, 戳了戳身旁的沈司京。 沈司京没有反应,眼神木木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虞昭在他的小臂戳了两下, 又移上去戳戳他的肩膀, “沈司京, 醒醒,你不会中招了吧?” “沈——司——京?”她拖着长音, 看着木簪在沈司京的光滑的衣料上压出一个小凹陷,虞昭抬起手, 衣裳上并没有留下褶皱。 她玩着这无聊的游戏,慢慢转变成用木簪的一端轻轻的、有规律地敲着沈司京的肩膀。 沈司京中了幻术, 虞昭相信以他的定力,这幻术对他来说应该构不成威胁。 她比较好奇,沈司京看到了什么,才会在这幻境中沉浸这么久。 “沈司京?”虞昭又尝试着叫了他一声。 这次沈司京给她了回应,轻声嗯了一下,语调中还带着一丝茫然, 他缓缓地转头, 目光落到肩膀上的木簪,又顺着木簪看向虞昭的手。 “咳咳。”虞昭收回手, 将木簪插到发髻上,“你醒了,你中招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沈司京瞧着气色不好,有气无力地回答。 虞昭更好奇了, “你看到什么了?在那里傻站了这么久?” 沈司京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听到虞昭说宋君书是他们的儿子, 还接着幻境放纵自己控诉了一通, 最终在幻境中‘虞昭’错愕的眼神中一掌打晕了她, 这才醒了过来。 通过这个幻境沈司京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很在意虞昭,所以也在意虞昭和宋君书的关系。 他甚至隐隐有种预感,虞昭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或许和宋君书有些关系。 “阿昭,我和叶滢滢什么事情都没有。”沈司京突然提起此事。 虞昭顿了顿,笑道:“怎么突然提起此事了,你幻境里出现叶滢滢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家手里有我父亲想要的东西,想用我和叶滢滢的婚姻作为交换。” 虞昭心底腾起一股怒火,“所以你也同意了?” “我没有,我从一开始便拒绝了此事。”沈司京垂眸,“父亲也没有强迫我,但是叶家派人在各城散播消息,等我听到风声的时候出手制止的时候,你已经去了怀天宗。” “我不在意这些。”虞昭面无表情,两人之间的氛围降到冰点,周遭浓雾似乎都凝结了,“你若觉得我在意,有很多可以解释的机会,但你没有。” “是,是我。是我有恃无恐,仗着你对我的喜欢胡作非为,觉得你不会在意这些莫须有的传言。” 虞昭冷笑,“那怎么能叫莫须有呢,有鼻子有眼的传了半个多月,连重霞城的人都知道你要和叶滢滢成亲,还知道我追了你十几年最后什么都没有,落得个被人耻笑的下场。” 既然是沈司京先提起,虞昭便干脆一股脑的将心底的不满倾泻出来,她其实已经信了叶滢滢和沈司京之间并没有婚约,但这件事始终是梗在她心口的一根刺。 沈司京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局促不安的垂手站在虞昭面前:“我也是在重霞城才知道此事的。” “我初到怀天宗的那天,宗里便已经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了。你说你去了重霞城才知道此事,是觉得江阳城闹得不够大吗?” 江阳城此事传得更是沸沸扬扬,但没有人敢在沈司京面前说,沈司京不喜欢手下在他面前聊八卦嚼舌根。 想起沈望几次在自己见面欲言又止,沈司京攥紧拳头。 他确实,是在那家酒馆听到那几人在虞昭面前嘲讽,才知道这件事已经传得如此厉害,他派沈望教训了那几个口无遮拦之人,后来他也直接当着谢城主的面警告了叶滢滢。 但是……他独独没有亲口去向虞昭解释此事,还在她向自己质问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沈司京心里想着。 如果不是意识到阿昭真的对自己死心了,他可能还会继续糊涂下去。 是他配不上阿昭的真心。 “是我对不起你。”此事是他错了,根本无从推脱。 虞昭吸吸鼻子,笑道:“没有好说对不起的,我说过了,你就当我从前被猪油蒙了心,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那不行……”沈司京的声音小到听不清,“阿昭,我今日提起此事,是想告诉你……” “师姐!”宋君书的声音清晰洪亮,从虞昭他们的后方传来,“师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虞昭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发现周围的浓雾开始慢慢消散了,宋君书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清楚。 她转身背对着沈司京,朝宋君书招招手,“我们在这里!” 宋君书和宋弦一前一后,身后还跟着辛淼,一起朝他们两人走来,辛淼身上的道袍一尘不染,裙摆处有一丝褶皱,似乎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师姐,屠沉已经被辛淼道长抓住了!” 辛淼淡淡地瞥一眼虞昭,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气,“我已经将他收到法器中,我会把他带回空城派炼化。” 虞昭心道你们抓住的只是他一个分/身,真的的BOSS还要再个七八年才能出现。 但在鱼头不许剧透不许干涉剧情的警告中,虞昭一笑,“辛淼道长不愧为空城派唯一指定继承人,虞昭佩服。” 辛淼冷哼一声,似乎对她的彩虹屁很不屑,“虽然屠沉已经落网,但是他的出现实在蹊跷,还需要再和各位宗门共同商议。” “那我们怀天宗……”虞昭看向她,试探地开口。 “我已传讯给知微尊者,邀他来空城派协商。” 虞昭他们的师父知慈尊者近年来将宗门大小事务都交给了知微尊者,辛淼传讯给知微尊者好像是无可厚非的——但虞昭还是觉得,她对知慈尊者带有敌意。 不过虞昭并没有因此对辛淼道长不满,心底有了其他的想法:辛淼道长也是经历过当年那次战乱的人,她或许知道一部分当年的真相? /// 将屠沉解决之后,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太清宗的人匆匆回了宗派,预备和清杞尊者一同前往空城派;空城派的几十位弟子也带着关押屠沉的法器回宗,只留下几人来清理战场。 辛淼也没有离开,她昨日还对虞昭和宋君书冷脸以待,傍晚的时候却紧紧跟在二人身后,让虞昭想去找祝思俞都没有办法。 宋君书忍无可忍,“辛真人,您跟着我和师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辛淼抿着嘴,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我要和你们一起回空城派。” 知微尊者已然传讯给二人,让他们两日后一同前往空城派议事。虞昭和宋君书自然没有拒绝,但他们也没想过和辛淼同往。 和一个常常盯着你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待在一起,任谁都会感觉到不适,不管对方有没有敌意。 “我们可能要在平沙城待到后日再出发,辛淼道长不必等我们。”虞昭艰难地说出这些话,下一刻就看到辛淼摇了摇头。 “我要保证你们的安全。” “……” 宋君书道:“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和师姐都是筑基大圆满,而且从平沙城到空城派只有不到两时辰的路程。” “我知道你们很强,五月仙会上见到过……知慈的徒弟,从来没有弱者。”她神色一顿,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就在虞昭和宋君书已经暗戳戳对视打算弹冠相庆的时候,辛淼坚定地开口,固执地让人心碎:“但我还是会在平沙城待到后日,和你们一同前往。” “……” 辛淼似乎没看出二人的挫败和为难,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只是想和你们一同前往。” 她神情太过严肃,虞昭在里面读不出任何其他的意思。 她可以确定辛淼对他们没有恶意,至少没有把对知慈尊者的不满迁怒到他们身上,但是她时常盯着二人,眼神淡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又着实令人不安。 真是个怪人。虞昭和宋君书心想。 于是第二日清晨趁着辛淼还未起床,虞昭和宋君书偷溜出了城主府,到了祝家。 二人偷偷摸摸的,让虞昭有种自己在带着宋君书逃学的感觉。 没有了辛淼的注视,二人仿佛重获新生。 宋君书呼吸着新鲜自由的空气,“原来自由是这种感觉!我这半天快被她盯出毛病来了,总害怕自己没有做好形象管理,连吃饭都不敢大口吃了,喝汤也不敢发出声音,悄悄放屁都害怕她会注意到。” 虞昭皱眉:“辛淼倒也没有关注你到这个地步。” 宋君书叉腰哼了一声,“总之她的眼神让我很不自在就对了。但有的时候我又感觉她不是在看我,而是在透过我看其他人。” 虞昭也有这种感觉。 “偶尔我的视线和她对上,我总感觉……她眼里好悲伤好悲伤,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可是我再一看,她眼底又什么都没有了。”宋君书嘟嘴,眼神中满是不解,“师姐,是不是咱们宗门欠了她钱啊?她追债追不回来,所以才这么难过。” “……”虞昭觉得她没办法把宋君书和书里那个腹黑强大的疯批男主联系起来是有原因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憋急了总会说的。” 虞昭提着宋君书,敲开了祝家的大门。 祝翰撑了几日,在昨晚死了。 祝思俞和她几个哥哥姐姐商量之后,决定宣称是得病暴毙,后事一切从简。 “外公知道了这件事情,要将我们接回去,但是母亲和大哥都没有同意。”祝思俞端坐在厅堂之上,看上去憔悴许多,也比从前沉稳了,“祝翰死了,以后祝家就是我们的了,大哥说他会将祝家管理好。” 她知道她大哥有这个本事,以后他和母亲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师父知道我家出了事,特地准许我在家里多留几日,但我打算后日便走。” “是要去空城派吗?”虞昭问道。 祝思俞微讶,“虞姐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屠沉的事情……也对,虞姐姐是来查魔修的,自然知道。” 她这声虞姐姐,没了从前的乖巧和依赖,多了几分平和客气,虞昭觉着生分了,不由得多想。 毕竟是她间接杀了祝翰,若是祝思俞以后想起祝翰的好,她们之间会不会因此产生隔阂…… 祝思俞看了宋君书一眼,起身将虞昭拉到侧厢房。 宋君书:。 “虞姐姐,我不会把解咒的事情告诉师父的。”侧厢房的灯有些暗,祝思俞眼睛却亮晶晶的,“虞姐姐,我知道你天赋异禀,知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这种天赋若是太招眼了,反而会引来祸端。” 她说了和沈司京差不多话,眼底的神采让虞昭觉得她不像个孩子,倒像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虞姐姐,我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云毓师姐死后,师父虽表面上没有什么说什么,但却在暗示宗中的师姐师兄们,云毓师姐是被你用阴招逼死的。” 知礼说得话,其实单拎出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祝思俞事先从虞昭那里知道了云毓服用化灵散的事情,又查到化灵散的效用,意识到这场战斗中使巧招的其实是她师姐。 生死局并没有规定不允许使用化灵散,但这种事情说出去到底是不光彩的,祝思俞犹豫了一段时间,没有将此事告诉师父——她不想在师姐死后再让师父对她失望。 但很快祝思俞就发现了不对劲,云毓师姐使用化灵散的事情,知礼似乎是知情的,她亲眼看到众人在处理师姐遗物的时候,知礼将其中一个小盒悄悄取走,祝思俞之前见过那个小盒,里面是空的。 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小盒,心生疑惑之际,听到知礼告诉她的几位师兄师姐,虞昭在赛前服用了化灵散。 知礼没有说化灵散是什么东西,但他告诉几人化灵散是怀天宗的禁药。 之后……便是几位师姐师兄自己去查,自己去理解这其中的深意。 他没有明说什么,却在他们心底种下了仇恨和怀疑的种子。 祝思俞觉得可怕,若不是她提前知道了云毓是因为化灵散的副作用才经脉具断,她可能真的会因为师父的话对虞昭产生怀疑。 “在去盖天宗拜师之前,知礼尊者是我最崇拜的人,一直到五月仙会之后也是如此。” 但她现在发现,她崇拜的人和她想象中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这个结果让她心寒。 虞昭反而因为她的话,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如果知礼尊者并没有表面表现的那样光明磊落,是不是说明,当年的事情她师父或许是清白的? “他是你师父,只要他没有伤害到你,你尊敬他是应该的——至少表面上应该尊敬。”虞昭安慰道,“日子还长着呢,不论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显露出它原本的面目。” 祝思俞扑到虞昭的怀里,肩膀小幅度的抖动着,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原著中祝思俞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是盖天宗最为出名的金丹修士之一,她要强、勇敢、野心勃勃、敢爱敢恨,她坚守自己的原则,在面对深爱的男主黑化伤人时,她为了百姓亲手把剑捅进了男主的心口;她也会为爱奋不顾身,不惜以身为祭,封印入魔的男主,与他共同赴死。 她是书中一道靓丽的风景,是最受读者喜爱的女角色,但现在,她只是十岁出头的个孩子。 虞昭听到她小声地呜咽,张开双臂环住了她的肩膀。 经历了祝翰的事情,祝思俞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一些人深信不疑了。 只有虞昭,她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但却都不在意;祝思俞不知道她能不能完全信任虞昭,但在虞昭身边,她能感受到久违的平静,似乎一切都可以解决。 宋君书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只感觉她们去了许久,一开始还有些声音,后来便安静下来了,四周都静悄悄的,让他不安又烦躁。 哼,一个是他师姐,一个是他朋友,怎么现在都把他落下了! 他烦闷地念起咒语,左掌升起一团火苗,右掌冒出一簇水株,双手一合,一火一水便融合在一起,发出“呲——”的声音。 宋君书便这样自娱自乐,直到两人从侧厢房出来。 看着祝思俞发红的眼睛,宋君书所有的不满都被消化在了肚子里,“你、你们没事吧?” “没事,后日我们和思俞一起出发去空城派。” “哦……”她们不告诉自己,宋君书不满中又带着点委屈,但只有一瞬,他想起辛淼,立马又振作起来,“祝思俞和我们一起的话,我们就不用单独和那个女人一起了!” /// 城主府,庭院中 沈司京在虞昭窗边小站,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不由得有些失落。 不仅虞昭,宋君书的房间里也没有人,他们又去哪儿了…… 昨天想说的话也被宋君书打断没有说出来,宋君书真是他的克星。 沈司京心情烦闷,一转身看到辛淼站在院中,心情更不好了。 这女人对阿昭关注的有些过分,不知道是何居心。 他想绕开辛淼回房,却被辛淼叫住,“沈城主,你知道虞昭和宋君书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他也想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辛淼顿了顿,又问道:“那沈城主知不知道,虞昭和宋君书是什么关系?” ?他也想知道。 “他们同为知慈尊者的弟子,自然是师姐弟。”沈司京觉得他已经把不悦表现在了脸上,但是他素来在人前都是一张脸,辛淼又是个反应迟钝的,自然也没有看出他的不耐烦。 “沈城主和虞昭认识很久了吧?” 说起这个,沈司京挺直腰板,以炫耀的口吻道:“我和阿昭相识十余年,幼时便认识。” 辛淼怔住,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那沈城主一定很了解虞昭吧……” “此事与你无关。”沈司京不想再和她说话了,绕过她想走。 辛淼却不依不饶,快走两步堵在了他面前,“沈城主,我有事情想问你!” “我不想回答。” 这人留在阿昭身边果然是另有所图! 沈司京发现绕不开,便干脆不动了,一只手握在剑柄上,眼中暗流涌动。 辛淼是金丹后期,两人相对,他胜算不大。 但为阿昭,可以一战。 辛淼见他剑拔弩张,知道他会错了意,忙道:“我对虞昭和宋君书并无恶意,我只是、只是……” “我只是想知道,虞小姐是不是已经许了人家?” “……?” 沈司京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放开了。 这个人,是女人对吧? 她为什么要问阿昭有没有许人家? 沈司京痛苦又不解地微微皱起了眉。 向来冷漠的人红了脸,又红了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沈城主,请你告诉我。” 虞昭和宋君书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 辛淼流着泪站在沈司京面前,沈司京一手握着剑柄,皱着眉,低头注视着她。 这场景让虞昭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起。 沈司京这个面瘫……居然把辛淼惹哭了? 辛淼可是一百多岁的金丹修士,沈司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沈城主,你怎么把辛淼真人弄哭了?!” 宋君书一句话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辛淼全然不觉得在晚辈面前丢了面子,她转身向虞昭走过来,目光紧紧锁定虞昭的头顶。 虞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再一回神沈司京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虞小姐,我想请问你,有没有许配人家?”辛淼已经止住了眼泪,但眼眶还是红的,显得她的眼神有几分凶。 虞昭茫然地看向沈司京,摇摇头,“没有啊……” 对面的人猛地松了一口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头上的木簪是怎么来的?” 她指的,是在怀天宗时那个来求灵植的病弱公子所送的木簪。 虞昭把头上的发簪取下来,感叹竟然就是这玩意儿害得两人被辛淼盯了这么久,“是一位公子送的。” 沈司京和辛淼皆是呼吸一紧。 “是、是谁?”辛淼问道。 “是你们空城派之前的一位弟子。”虞昭想了想,决定说的清楚一点,“他从我这里取走了一盆灵植,将此物赠给了我。” 虽然这木簪简朴,但虞昭觉得合眼缘,便一直戴着。 “不对!”辛淼忽然又变得急躁起来,“不是空城派的人……这木簪,是咸玉……是你师兄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反复去世.jpg 第32章 第三十二棵树 [VIP] 虞昭手里的不过是一支在普通不过的木簪, 大街上随处都可以买到,若非要找出一点特殊之处,便是这支木簪没有打磨过的痕迹, 簪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簪头也是不规则的形状, 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又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鸟。 她把木簪放在手心, 任由辛淼颤抖着拿去。 “这就是咸玉的木簪……”辛淼从前的冷漠消失殆尽,她眼眶中蓄着眼泪, 眼底是深深的怀念,“虽然它看着平平无奇, 但是我认得,这样式独一无二的,是咸玉亲手做的。” 木簪似乎在她掌心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虞昭只知道师父在他们的师兄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收过徒弟,也知道他们那位师兄根骨奇绝,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但那人的名字在怀天宗就像是一个禁忌, 钟生等人讳莫如深, 从不曾提起。 “辛淼道长,你和咸玉……师兄之间……?” “我是他道侣。”辛淼红着眼说,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差一点就结为道侣了,只是他失踪了。” 两人相知相识二百年, 也因为彼此之间性子里的别扭纠缠拉扯了二百年, 眼看着那层窗户纸就要被捅破的时候, 咸玉失踪了。 辛淼大闹过怀天宗, 也去过盖天宗,都没人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在一夕之间,咸玉这个人仿佛彻底消失在了世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是百年前屠沉从封印中出来的时候吗?”虞昭问道。 辛淼点点头,“我知道他没有死,统计伤亡人数时,死亡名单里没有他,只写了失踪。那么多人里,只有他一个人失踪了……” “如何确定不是死亡而是失踪呢?” “这也是我怀疑的地方。”辛淼眼中带着怨愤,“知慈知礼这两个老头子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 但不管怎样,这给了希望,所以她等了一百年。 只要知慈没有亲口告诉她咸玉已经死了,她总能等到他回来。 百年里她在除魔卫道的同时,走遍了许多地方找寻咸玉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 虞昭头上这根木簪,是她这么多年见到的唯一和咸玉有联系的东西。 虞昭遗憾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支木簪是一个空城派弟子送给我的,他年纪不大,或许根本不认识咸玉。” “是谁?”辛淼问道,就算有一丝的希望,她也要抓住。 虞昭挠头,后悔当时没有问那人的名字,“我只记得他是火灵根受损,是空城派弟子,在十年前的五月仙会上还差一点打败盖天宗拿了擂主,据说他半年筑基天赋极佳……” 辛淼眼神一凛,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人的身份,“竟然是他……” 他今年才二十六七,按理来说应该不认识咸玉才对…… 辛淼心里燃起的希望之火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猜疑和不安。 “不管怎样,我要先他问一问。” 她把木簪放回到虞昭手中,让虞昭有些不知所措,“这既然是咸玉师兄的珍贵之物,还是交给道长吧。” “不必,他也没有说过要把这东西送给我。咸玉他最看重缘分,既然它到了你手里说明与你有缘,你且收着吧。”辛淼语速极快,已经忍不住要去找人了,“我们后日空城派见。” 说罢,直接御剑消失在众人面前。 手中的木簪上还带着她掌心的温热,虞昭拿着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在沈司京和宋君书的注视下,她轻咳一声,把木簪收到了储物囊中,另取了一支玉簪来簪上。 “真是巧了,那人手里怎么会有师兄的东西呢?”宋君书想起那公子病恹恹的样子,“不过那公子长得着实好看,没想到已经二十六七了,看着像十七八的一样。”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的,倒是搞得虞昭有些尴尬,“修仙之人比凡人生长的慢些,他的容貌不显年纪也是正常。” “害,那样他就比师姐大十多岁了,不合适,不合适了。”宋君书对那人的好感一下子降了下去,这人的年纪,若是放在人界都该儿女成群了。 虽说修仙之人无论多少岁容貌都会保持在结丹的时候,但在宋君书脑子里她师姐年轻貌美,找姐夫还是要找个年纪相当的才对。 沈司京幽幽的望着他,宋君书没法忽视他的视线,抬起头尴尬一笑,“我的意思是,这人单看外貌和师姐还挺登对的,就是身子太弱,病恹恹的……” 虞昭:“……哦?原来你一直这样想的,难怪那日给他挑了个最弱的对手。” 沈司京:“……” “哈哈!”越描越黑,宋君书干脆抱着虞昭的胳膊撒娇,“师姐咱们去吃早饭吧,我饿了!” 沈司京看他的眼神更幽怨了。 “宋君书竟然一直想着给阿昭找别的姐夫,阿昭也格外在意那人,连那人当日的对手都记得!” 虞昭待在花中,无聊的打着哈欠。 就知道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沈司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他小媳妇似的单手撑着下巴,满脸的幽怨,“只差一点点,我都要跟阿昭表白了,却被那小子打断了。” 那你还真得感谢宋君书,我那时正在气头上,你表白只会让我更生气,说不定会闹得更僵。 “父亲和母亲快回来了,我要带阿昭回家,不能再等了。以后她身边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人……” 沈司京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虞昭也被他影响,心口像压上了一块石头。 沈司京要以什么理由带她回家,他父亲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虞昭印象里沈眺是个不苟言笑的严父,长了一张会棒打鸳鸯的脸,她连学堂的老师都不怕,独独怕沈司京父亲。 她对沈司京的母亲倒是印象不深,只记得那是个温柔美丽的妇人,总是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裳,坐在马车上远远地等着沈司京,温婉端庄。 “不知道父亲这次能不能成功,如果还是无解的话,我和阿昭该怎么办,就算她同意跟我回家,我也陪不了她多久……”说着,他抚上自己的肩膀,顺着肩膀往下摸到了背部,背上的火焰纹隐隐发出烫意,似乎在提醒他它的存在。 遇到屠沉之后,背上的火焰纹发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 沈司京想着,到床前解了衣裳。 虞昭再次看到沈司京线条流畅如蝴蝶展翼的背部,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司京背上的火焰纹,颜色似乎加深了,从火焰般明亮的红转变为暗红色,有些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下方……若是再往上移几分,颜色再深些,便和他们这几日见到的魔修无异了。 …… 怎么会这样? /// 虞昭一睡醒,便把神识海里待机的鱼头敲醒,“沈司京背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鱼头还想装傻,“什么东西?我没有见过啊唔唔唔唔……” “别装了,这肯定不是后期设定,为什么沈司京背上的纹路,越来越像是魔修身上的纹路了?他颜色为什么会变深?原著里沈司京黑化成为反派,和他身上的东西有没有关系?” 鱼头缩起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这个……不能剧透。” 虞昭严肃起来,“你果然知道。” “呜呜呜主人……这是不能说的,可能会影响到剧情的发展,要循序渐近……” “去你的循序渐进!你们找我来是来修正剧情的,可是现在连剧情该怎么发展都不告诉我,你让我怎么修正剧情?!” “这不是有我吗,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的……主人TAT。” “你别放屁了!你除了当个数据库还有什么用!你明明知道许多事情,却骗我说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祝思俞是沈司京打伤的吧?你能感受到魔修的气息,自然也能感受到沈司京!可你隐瞒了我,还让我把炎木决渡到自己身上来救祝思俞……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沈司京能帮我!” “主人……”鱼头小小的身躯颤抖着,“我都是为你好,这样可以获得女主的信任……” 虞昭忽然冷静下来了,她凝视着鱼头,眼底是失望之色,“你好像懂得还挺多……为了获得女主的信任,造出我舍身救她的假象……那你让我做的其他那些事情,是不是也有你们的目的?” 故意让她引出千年玉蟒来吞食宋君书,提前让九尾凤凰蛋出现,也是为了让她获得宋君书的信任吗? 她是想让宋君书信任她,也是真心诚意的对宋君书和祝思俞…… 但当这些举动都变成刻意的时候,显得她别有所图,真心就掺进了别的东西。 “主人你相信我,一切都是为了修复世界线服务的,我绝对不会害你!”鱼头被虞昭的眼神吓到了,他的机械心脏似乎加快了跳动,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我只是在能完成任务的同时,对完成任务的方式做了一些改动……这样能让我们拥有更多在这个世界生存的筹码。” “所以你就算计我,算计我身边的人?” “不是算计……主人,我在这个世界就只有你了,我从前一直说完不成任务会被遣返,其实不是,我们已经被放弃了……如果我们不能修复世界线,就要做好在这个世界待一辈子的准备,那时这个世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是无序混乱的……宋君书、祝思俞、沈司京是书中三个最主要的角色,可以说世界线就是围绕他们三个展开的,他们是关键。” 鱼头说的没错,她在书中潦草带过,严格来说她都不能算是这个世界的人。 如果她真的完不成任务,这个世界又该如何,宋君书三人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把我当棋子。”虞昭有些泄气下来,她盯着鱼头,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小系统了,“世界线会被修复的,你也可以离开这里,没必要对我有所隐瞒。” “好的主人。”鱼头哇哇大哭起来,“主人你原谅我了对吧?” “想得美。”虞昭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你得先告诉我沈司京身上的是什么,剩下的看你表现。” 鱼头哭得打了个嗝,“沈司京他身上的东西,和屠沉有关……” 虞昭起床出门,外面阳光明媚,鸟叫声悠扬婉转,宋君书和沈司京在院外等着她,祝思俞也刚好赶到。 一切都刚刚好。 但刚和鱼头吵过一架的虞昭心情并不明朗,她沉默地站到宋君书身侧,侧过脸避开了沈司京向她投来的视线。 一切又好像有了不一样。 “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去空城派了,我听师兄传讯说,师父和怀天宗的知微尊者打起来了。”祝思俞道。 知微和知礼不和的事情,各派几乎都知道。 两人还是师兄弟的时候关系还很好,时常一起入人界除魔卫道,留下了许多的传说。 但百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两人的关系也急转直下,从关系最好的师兄弟,成了一见面就眼红的仇人。 百年来,两人大打出手过四次,彼此之间冷嘲热讽过无数次,只要两人一见面,周遭就成了战场,所以各门派有大小集会的时候,能只邀请一人便邀请一人。 知礼来时怀天宗就请钟生代理,知微到时盖天宗就让大弟子丛牧代为出席。 但这次事关屠沉,两人便同时被邀请来了,好巧不巧还在空城派门前见了面。 知微忍不住出口嘲讽几句,知礼也回怼他,两人便这样吵了起来。 “你个死叛徒!还有脸说师兄的不好?!若不是因为你,知廉师弟怎么会昏迷百年,靠灵石法器苦苦撑着一条命!”知微一拂尘甩到知礼的头上,掉下几根白毛沾在了他的头上。 向来沉稳的知礼尊者也红了脖子,“知廉师弟是我害得吗?他是因为谁昏迷不醒?他好歹还有一条命,我弟弟呢!知耻呢!他已经死了!” 知微顿了顿,眼底浮现出一抹痛苦,“那你也不能把全部的错都怪到师兄头上,连失两位师弟,师兄心底已经很难过了,你偏偏还要去刺激他……你知不知道他差点因为你走火入魔?” 知礼冷哼一声,手杖狠狠地打到知微的腿上,“我看他现在好得很呢,收了新徒弟,还去参加了五月仙会,他徒弟赢了比赛杀了我徒弟,你们现在一定很畅快吧?” “你徒弟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她是怎么死的你更清楚,你自己制的药,你应该最了解它有什么副作用!” 知礼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余光扫一眼四周围观的各派弟子,压低声音道:“师兄,你我好歹是两大门派的正副掌门,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大打出手,实在是不雅观。” “呵呵,你不是说我没皮没脸吗?我可没有你这么好面子,正好趁着人多,我替师父清理师门,让他们看看叛徒的下场!”知微挥舞着拂尘朝知礼打去。 知礼却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咬牙切齿道:“不许再叫我叛徒!那老东西害我失去了弟弟,我离开怀天宗是天经地义!” “我呸!真的是师兄害了知耻吗,我想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不让我叫我偏偏要叫,你个叛徒叛徒叛徒!你以为你把挖怀天宗墙角创建一个盗版盖天宗,你就能取代师兄了吗?你想得美!你就是不如师兄,你这辈子都比不上!” “你——闭——嘴!” 知礼怒火中烧,完全被激怒了,两人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发展到法术对抗,一道道光球火球水球闪过,围观的众位弟子四处躲闪。 虞昭几人的剑险些被他们的法术击中,不得已在空城派门前降落,她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钟生。 “师兄,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钟生不知道该怎么跟虞昭解释一个分神期尊者一个元婴大圆满期尊者像两个孩子似的吵了半天,又因为一方吵不过另一方才发生了法术的对抗,“师父他实力过强,知礼尊者想和他切磋一下。”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着,知微嘴上却没有停下,“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忘了师兄当年是怎么把你们兄弟救回来的,也忘了当年你金丹期瓶颈的时候,师兄为了帮你去魔界采灵药九死一生!知耻死了师兄比你还要难过,你却只知道怪他!” “知耻是我亲弟弟,他再怎么难过也不会比得过我!” “你放屁!你要是真难过,就不会在你亲弟弟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想着挖墙脚出去建立新的宗门!” “你闭嘴!” 两人边打架边放料,知微嗓门大,围观的弟子听的清清楚楚,一边想吃瓜,一边又怕知道太多冒犯了几位尊者。 但不得不说,这元婴期以上的尊者的瓜吃着就是香,哪怕几次被法术球擦肩而过,看热闹的人也没有减少。 直到太清宗的清杞尊者和空城派掌门赶到拉开了两人,门口聚集的这些人才匆匆散去。 两人身上都挂了彩,眼神凶狠地盯着对方。 知微擦擦嘴角的血迹,“呸!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你!” 知礼浑身酸痛,暗骂这老东西全把伤打在了看不到的地方,“我等着呢,希望师兄可不要食言,师兄已经多少次说要好好教训我了?怎么就是不见实施呢,每次都是不痛不痒的打几下,是怕知慈知道怪罪你吧?” “闭嘴!不许直呼师兄名讳!” “呵,我偏要叫,知微你个老东西!” 知微眼底冒着怒火,抬脚便要往他身上踹,被清杞尊者死死地拉住了,“冷静,冷静,被晚辈看到了有失颜面。” “谁胆子那么大还不走?!”知微朝他们看过来。 场上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几个剩下的胆大晚辈面面相觑。 虞昭、宋君书、钟生、祝思俞、叶枫、谢羌与……还有个跟在虞昭身旁的沈司京。 都是熟人。 谢羌与今天穿了一身绿油油的衣裳,带了把草绿色的折扇,人高马大的活像只大长虫,虞昭趁他发愣,轻轻一推把他推到了最前面。 “呵呵……两位尊者好身手。”谢羌与打开折扇,不尴不尬的笑着,“今儿天气是真的好,能看到这样一场分神期尊者之间的较量,实在是晚辈之幸。你说是不是,虞小姐!” 他猛地朝后一伸手,将虞昭也拉到了他身旁。 面对知微尊者皱成川字的眉头,虞昭也笑笑,“尊者,晚辈有事要报,是关于魔修屠沉的。” 清杞尊者忙道:“对,咱们今日是来商议屠沉之事的,不要因小失大,伤了和气。” 知微用衣袖抹了把嘴角,顺着他俩给的台阶往下走,“清杞尊者说的是,给两位添麻烦了。虞昭,有什么见了几位掌门一并再报吧。” “是。”虞昭拉起宋君书,跟在了知微的身后,沈司京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 钟生和谢羌与也跟了上来。 祝思俞往虞昭处看了一眼,拉着魂不守舍的叶枫走向了知礼。 “谢羌与,你跟着我们做什么?!”行至人少处,虞昭把谢羌与揪出来质问道。 谢羌与今天没有抹和他全身颜色配套的眼影,但涂了粉色的嘴唇,“我找不到我的师兄弟了,跟着你们一起进去不行吗?” “你刚刚为什么不跟着你师兄弟一起跑?” “我看你来了就过来找你,没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跑的。” “你找我做什么?” “许久未见,自然是来问候你的。” “我从怀天宗离开不到七天,出发前还和你见过一面,哪来的许久未见?” “才七天啊……”谢羌与的目光扫过沈司京阴沉的脸,笑道,“我怎么感觉像过了七年一样,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虞昭一阵恶寒,“你从哪学来这些恶心人的东西?” 谢羌与朝她眨眨眼睛,“这是真情流露,阿昭这话可真伤人。” 虞昭:“……爬!” 谢羌与笑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臀部一痛,一股强大的推力把他推了出来,险些摔趴到地上。 他愤愤地转过头,几人都是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错愕,只有最后方的沈司京目光阴沉。 “你——!” 谢羌与拿折扇指着沈司京,虞昭回头望去,却见沈司京一脸单纯,“路上崎岖不平,谢道友小心脚下。” 谢羌与:“……” 作者有话说: 谢羌与:好一朵单纯不做作的白莲花。 沈司京:大长虫! 第33章 第三十三棵树 [VIP] 平沙城城东, 一家普通的住宅中,辛淼持剑而立,望着坐上脸色惨白的年轻人。 屋内一片狼藉, 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战。 “说吧, 那木簪究竟是怎样得到的?” 曲尧单手握拳放在唇边, 轻咳几声,“是我在集市上买到的。” “撒谎!那木簪是咸玉亲手所制, 怎么会流落到集市!” 辛淼提起剑,指向曲尧的喉间,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躲在屏风后的女人吓晕了过去, 被两个下人战战兢兢地抬走,“曲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会杀了你。” 曲尧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师姐, 虽然我已经淡出师门, 但我好歹也是空城派的弟子,你难道不怕背上一个屠杀同门的罪名吗?” “当年你灵根受损遭到反噬, 是我将你从玉琼山带了回来。”辛淼收起剑,眼中明暗交杂,“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娆儿的病我也费了许多的心血……曲尧, 我做这些从来都不求你们回报, 但这次, 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知道师姐待我好, 可我得到这木簪的时候,实在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只管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的,从谁手里得到的,剩下的不用你来操心。” 曲尧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辛淼满脸倔强,眼中似有泪光,想说的话忽然就哽在了喉间。 这木簪这么重要,因为是师姐等了一百多年的人所做。 如果他不说,师姐可能还会一直等下去。 但是他若实话说话……算不算泄露天机? 曲尧皱起眉,感到肺中一阵翻涌,声嘶力竭的咳嗽起来,“师姐,这木簪是曲娆儿从玉琼山寻来的。她幼时曾独自偷跑去玉琼山,遇到一卖货郎,那人将这木簪卖给了她,换了她身上一样东西。从玉琼山回来后娆儿就病了。” 他和家里人当时便意识到是这木簪的问题,想要把这木簪扔出去却一直没有成功,就算他把这东西带到再远的地方扔掉,第二天早上它都会出现在曲娆儿的床头,曲娆儿也因此一病不起,卧床数年。 卖货郎用这支木簪,换走了曲娆儿的健康。 “这木簪绝不可能是邪物,或许是那卖货郎在上面下了咒。”辛淼想到刚刚屏风后的那个女孩,不禁皱起了眉,“娆儿虽然看着还是气血不足,但已经能下床了。你把木簪交给虞昭,是想借她给你妹妹挡灾?” “怎么会,虞小姐是我和娆儿的救命恩人。”曲尧饮了口茶按住喉间的痒意,缓缓道,“半年前我到玉琼山,遇见了一个脸生的农民,他一眼就看出我灵根受损,还问我家中是不是有个生病的妹妹。那人告诉我,我妹妹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她担不起那木簪的重量,不配成为木簪的主人,连带着亲近之人也跟着不顺。” “一根小小的木簪,哪来的这么大的能力……”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陷入了沉默中。 曲尧笑道,“师姐,当年咸玉真人在五月仙会上,赢走了上古神器昆仑木,借助神器修炼到金丹大圆满之后,你可在他身上再见到过昆仑木的踪迹?” 辛淼沉思片刻,摇摇头,“我问过他,他说昆仑木神性大,他驾驭不了便收了起来……那支木簪,就是昆仑木所化?” “嗯,那农夫告诉我此物在等着它的主人,让我把它带到它主人身边,娆儿就会好起来。结果如你所见。” 说完之后,曲尧如释重负。 “那农夫在何处?” “他跟我说完这些之后,走进了玉琼山一个山洞,之后便消失了。” “什么山洞?” “我在平沙城生活多年,对玉琼山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我可以那个山洞却是凭空出现的,在正午时刻,太阳最烈的时候,它就那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曲尧说着,忽然感到胸中一闷,口中有血腥之气,“噗——” 他吐出一口黑血,浑身颤抖着从木椅上滑落。 看来……还是不能泄露天机啊。 辛淼急忙封了他的穴道,给他喂了一粒药丸,“你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谢谢你。” 曲尧闭上眼睛,带血的唇角扯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师姐,有时候我在想,我们究竟算什么?娆儿的病,我的灵根受损,一切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 “这都是天道的安排。” “天道……它究竟想要什么呢?虞昭她是天道选中的人,还是说,她就是天道?”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辛淼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 曲尧再次醒来,发现他躺在自己的房间中,床头那盆天日炎莲开的正盛。 “哥哥,你醒了。”曲娆儿哭着扑到他怀中,“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不准说这晦气话。”曲尧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曲娆儿气色红润的脸上,“娆儿,你看上去比之前起色好了很多。” 曲娆儿狡黠一笑,“哥哥,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还要多亏了哥哥的药。” 曲尧摸摸她的脑袋,欣慰一笑。 娆儿完全好了,他的灵根也在慢慢恢复,因为他们完成了天道交给他们的任务,摆脱了天道给他们的束缚。 以后,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 五大门派的会议,可以说是非常无聊,听辛淼详细地讲述事件经过之后,便是漫长的历史回顾,扒一扒屠沉那些年犯过的罪。 宋君书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在钟生的提醒下才有所收敛。 “师姐,他们最后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不知道,或许会让他灰飞烟灭,也或许会把他封印起来,像百年前那样。” 不过在次之前,他们肯定是要把人带过来好好审问一番的。 当年屠沉被怀天宗几位尊者联合镇压,现在突然出现在平沙城,一定事出有因。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却让几位掌门祝尊者陷入沉默当中。 “百年前屠沉被降服之后,封印到了何处?” “据说还是被封印到了怀天宗。” “那这次又出来,不会还是……” “怎么会呢,当年屠沉被打的就剩魂魄了,知慈尊者将那缕一分为三,一缕封印在怀天宗,一缕镇压在空名谷,还有一缕不知被封印到了哪里。” “竟然如此?” “屠沉修为深厚,想要彻底灭了他实在困难,知慈尊者的方法也不失为妙计。” “只是不知道今天逃出来的这一缕,是从哪一缕。” 各派弟子议论纷纷,虞昭站在他们身旁,左耳朵进右耳出,木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知微道:“怀天宗那一缕残魂还被镇压在禁地,并无异动。” 空名谷谷主也道:“空名谷镇压的魂魄也并无异样。” 那便只有剩下的一缕了…… 几人面面相觑,竟是谁也不知道那缕被镇压在何处。 “看来只有知慈尊者知晓此事,不知……” 众人齐齐看向知微尊者,知礼目光阴沉,眼中还带着嘲讽之意。 “我哪里知道,师兄他又闭关了,我传讯给他也不理我。”知微甩甩袖子,若不是顾忌着这里还有晚辈,他可能要当场翻脸。 他也想让他师兄亲自来,让知慈亲口告诉这些人,当年屠沉跑出来根本和他无关。 可知慈此人轴得很,善良过头爱心泛滥,顾及师兄弟之间的情谊,还天天为别人的名声操心。 知微抬起头将知礼瞪回去,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哪还有什么兄弟情谊可言。 “若实在没办法,还是把屠沉放出来好好盘问一番吧。”空城派掌门提议道。 虞昭猛地回过神来,他们果然要开始审问屠沉了。 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 辛淼取出装着屠沉魂魄的灵器,五位尊者摆好阵法,众位弟子也在四周严阵以待。 他们将灵器摆到阵法中央,念起咒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辛淼念了两遍咒语,灵器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回事? 辛淼朝法阵中央走去。 掌门提醒道:“小心有诈。” 却见辛淼已经拿起了灵器,在手中晃了晃,她把瓶身倒过来,瓶口滴落几滴黑水。 众人目瞪口呆:屠沉残魂,已经被炼化了? 辛淼抬起头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没有看到虞昭的身影。 沈司京也和她一起不见了。 “阿昭,我们去哪儿?”沈司京跟在虞昭身后,心里激动又不安。 几位尊者刚刚列好法阵,虞昭便拉着他的衣袖示意他,两人趁着没人注意远离了人群,虞昭一路带着他走出了空城派。 “去玉琼山。” “去玉琼山做什么?” “沈司京,别问,信我。” 心底彻底被不安所占据,沈司京却没有半点犹豫,紧紧跟在虞昭的身后,两人御剑抵达了玉琼山。 “沈司京,你感受一下,这里有没有屠沉的气息。”虞昭抱臂靠在树上,神色冷峻。 沈司京心中疑虑,但还是认真地发动灵气进行探查,“没有。在我力所能及的探查范围内,没有屠沉的气息。” 不应该啊。虞昭脸色更冷。 “鱼头,你真的没有记错吗?” “我不会出错的,主人。屠沉的那缕残魂没有被炼化,而是逃了出来隐匿在玉琼山中,伺机对沈司京进行夺舍。他们一体同源,沈司京应该能感知到才对。” “不过沈司京体内的那缕残魂尚未觉醒,会是什么情况还尚未可知。” 沈司京见虞昭眼神冰冷,心沉了下去,“阿昭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有了新的发现?” “嗯,辛淼根本没有抓到真正的屠沉,屠沉分/身众多,就算是一缕残魂也有以假乱真的本领。” 也正是因为这次疏忽,屠沉残魂得以苟延残喘,还在游荡中发现了沈司京的身份。 沈司京当年出生时,那一缕残魂被封印在了他的体内。 因为他是水火双灵根,因为他天资卓越百年难得一遇,是最好最隐蔽的容器……便把这残魂封印在了他的身体里。 虞昭从鱼头那里知道真相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难怪她师父和沈司京一个晚辈如此之好,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她师父心怀天下救济苍生,却把如此重担放到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沈眺和沈夫人深爱自己的孩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魔修之气折磨,为了他们的百姓,为了他们的大义,只是牺牲掉一个孩子而已…… 而已…… “我们要把屠沉的残魂找出来,然后灭了他。”虞昭抬起头,眼睛是红的。 沈司京慌了神,“如果真是如此,为何不告诉其他人?” “我信不过他们。”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缕残魂是来自空名谷还是怀天宗,但它能逃出来,是有内部人员的帮助。 她不知道谁是内鬼,所以不敢声张怕打草惊蛇。 虞昭闭上眼睛,“鱼头,你能找到那缕残魂在哪儿吗?” “主人,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就算今日不能灭了屠沉残魂,以后也有其他的办法来阻止沈司京黑化,离正式剧情还有四年呢。”鱼头的眼里满是担忧,他已经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但是文中尚未出现的幕后反派他也无法知晓,虞昭这样胡来,怕是会影响到世界线的正常发展。 但他又没有收到任何警告,说明程序是允许虞昭这样做的。 “我等不了了。”她不想看着沈司京再受屠沉的折磨。 虞昭眼里浮起一层水雾,朦胧中她看到沈司京眼中的慌乱,和他颤抖着向自己伸过来双手。 “阿昭,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今天早上起来便有些不对劲。” 虞昭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他的心口,像是要在他心口凿穿一个洞。 “阿昭……别哭。” 沈司京手忙脚乱地拿手帕给虞昭擦眼泪,谁知却越擦越多,虞昭也从无声地流泪变成小声的呜咽。 “沈司京,一定要把屠沉抓到。”虞昭头疼的厉害,丹田内也有一股灵气在横冲直撞。 在这种时候……她居然要进阶了? 可她这几日明明没有修炼。 储物囊中有东西在发热,隔着衣裳虞昭都感受到了烫意,虞昭看见四周的灵气都朝着她的储物囊中汇聚。 她把储物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支发烫的木簪。 “怎么回事?它为什么在吸收灵气?” 鱼头大梦初醒,“靠!我居然被这东西骗过去了,主人,这好像是上古神器昆仑木。” 在虞昭的手中,木簪慢慢变长,变成了半人高的法杖,并且在不断地吸收着灵气,转化到虞昭体内。 “阿昭,凝神。”沈司京在她耳边轻道。 他的声音像隔着两堵墙传过来,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杂音灌进虞昭的耳中。 “沈司京,我头疼。” 源源不断的灵气在虞昭体内冲撞,她觉得自己身子都要散架了,手里的昆仑木却怎么也放不开。 一层层热浪从头到脚将她冲刷,丹田中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形成。 不行……她现在才是筑基大圆满……这东西居然想让她直接结丹…… “你再这样,我会死的!”也不管昆仑木能不能听懂,虞昭对着手里的法杖大喊。 沈司京闻言,如遭雷击。 他猛地抱住虞昭,双臂环住她的肩膀,在两人周围造出一方结界。 他释放出自己的灵气,刹那间,虞昭的灵气、沈司京的灵气、还未被虞昭吸收的自然灵气在结界中混作一团。 “阿昭,你不会死的。”沈司京的声音颤抖着,用自己的灵气去对抗昆仑木强制输入给虞昭的灵气。 虞昭感受到手里的昆仑木吸收灵气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正想告诉沈司京,抬头却看见他双目猩红,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冷。 “沈、沈司京……?” 而在衣领之下,深红色的纹路已经爬到了沈司京脖颈。 “沈司京!”虞昭擦干眼泪,起身想去看沈司京的颈后,却被沈司京的双臂限制住行动。 他半跪在地上抱着她,用灵气将她包围,试图以此来抵抗昆仑木给她灌输灵气。 “不行!沈司京你不能这样。”虞昭刚刚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喷涌而出,但此时的沈司京就像是一个没有意识的雕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源源不断的释放出灵气。 “死棍子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就把你掰折了扔去烧柴!” 虞昭攥紧手里的昆仑木,感受到它在自己手心颤抖了两下。 周围灵气聚集的速度慢了下来,虞昭丹田内那颗还未成型的金丹也渐渐消失。 体内躁动的灵气缓缓朝丹田流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但沈司京却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地抱着她,身体忽冷忽热,不断在火狱和极地中来回。 “我没事了沈司京,你醒醒。”虞昭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手掌触及到的地方烫的惊人,沈司京却没有反应。 “沈司京!”虞昭心慌的厉害,一口咬上了沈司京的肩膀。 “嗷——”沈司京吃痛,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又恢复了清澈,“阿昭,你没事吧?” 虞昭看一眼他的手,沈司京慌忙把手松开,“抱歉。” “我没事了。”虞昭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我刚刚进阶了,现在已经是金丹初期了。” “怎么会如此突然?”沈司京看向被虞昭随手插在地上的那根法杖,知道事情和它脱不了关系。 虞昭思考片刻,嫌弃地皱起眉,“这东西是昆仑木。它刚刚想强制让我结丹。” “直接从筑基到结丹?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是啊,拜它所赐,我差点就爆体而亡了。”虞昭一巴掌拍在昆仑木头顶,将插在土里的昆仑木拍歪了。 沈司京也是一阵后怕,“昆仑木是上古神器,有神性,有意识。” “所以它就是故意的!”虞昭又往昆仑木上拍了一巴掌,它歪的更厉害了,却顽强的没有倒下。 “昆仑木是咸玉在五月仙会上所得,据说在一年之内让他从筑基到了金丹大圆满,如今到了你的手中,不仅对你没有好处还差点害了你……”沈司京盯着地上那根棍子,手心冒出火花来,“这样危险的东西,留不得。” 地上的棍子终于有了点危机意识,剧烈的颤抖着,从地里钻出来,变回木簪大小,自己飞到了虞昭发间。 “起开啊你,你身上还沾着土!”虞昭嫌弃的想把木簪□□,却怎么也拔不动。 沈司京收了法术,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它还有灵性,知道要找你保命。” “它才死不了呢,这东西狡猾得很,刚才差点害死我。”虞昭和头上的木簪较劲,将头发弄得散乱也没能将木簪□□。 “神器认主,它这样可能是因为认了你做主人。”沈司京笑着把虞昭散下来的碎发拨到耳后,“阿昭,恭喜你进阶。” 温热的手指划过虞昭的耳尖,带来酥麻的触感,虞昭把手放下来,“也、也谢谢你刚刚帮我。” “说起这个……”沈司京摸着自己的肩膀,“你刚刚咬我那一口好疼啊。” “……我不是故意的!”虞昭捂着脸,不去看沈司京肆意的笑容。 正午,阳光正好,两人站在树荫下,身上落满斑驳的树影。 沈司京的手还放在虞昭的脸颊旁,似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氛围刚刚好,此时不表白,更待何时? 沈司京清清嗓子,“阿昭,我……” 话没说完,两人脚下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洞,毫无防备的两人就这样坠了下去。 在一旁等了许久的辛淼匆匆赶来,看着地上逐渐缩小的洞口若有所思。 这就是曲尧说的,那农夫消失的洞穴吗? 眼见洞口越来越小,辛淼不再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 虞昭和沈司京在洞中急速下坠,失重感让人几乎要晕厥。 刚开始虞昭还能感觉到沈司京在抱紧自己努力保持平衡,可后来她晕了过去,便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事情。 再醒来时,虞昭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寻常的布置,但是处处透着阴冷。 深色帷幔,深色的桌椅,窗户也只能透进一束昏暗的光,整个房间压抑的让人呼吸困难。 虞昭起身下床,赫然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深蓝色的衣裳,是自己从未穿过的样式。 这不是她的衣服?!是谁给她换的衣裳?沈司京呢? 虞昭茫然地向外走,行至房门时门却被从外面推开,耀眼的阳光洒进来,虞昭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醒了?”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沈司京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他着一身黑袍,长发又一根红色绸带低束在脑后,衣袍上金色的暗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领口一直开到胸前,使得虞昭可以看到他胸前深黑色的纹路。 眼前的沈司京熟悉又陌生,虞昭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门口的人不屑的轻笑一声,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宋君书派你过来之前,难道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洞,你礼貌吗?! /// 第34章 第三十四棵树 [VIP] 这和宋君书有什么关系? “沈司京你是失心疯了吧?放、放开我!”下巴上那只手力量逐渐增大, 虞昭有一种她下巴要碎掉的错觉。 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宋君书这次是派了个傻子来送死吗? 沈司京目光描摹着虞昭的脸,一张从未见过,却又觉得万分熟悉的脸。 他放松了手上的动作, 虞昭趁机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借力逃出他的钳制。 沈司京杀意顿生, 却看到虞昭在一旁捂着嘴咳嗽起来,“这、咳咳, 这是什么地方?” 这幅对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让沈司京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他蜷起手指, 冷漠地注视着半蹲在地上的人,“当然是你主子的老家。” 虞昭知道他说的主子是指沈司京, 那这里不就是……怀天宗? 她的视线顺着沈司京身侧朝外望去,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只是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烧焦的灵田、破败的洞府,门前还有一滩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处处透着压抑和毁灭的气息。 这里怎么可能是怀天宗? 虞昭看看沈司京脖颈上的黑色纹路, 和他眉眼间散不去的戾气,不禁让她想起原著里那个被屠沉夺舍之后的沈司京。 她试探性的小声开口, “你是……屠沉?” 沈司京不悦地皱起了眉,这家伙知道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他把目光放到虞昭纤细的脖子上,不管她是不是宋君书派来的,这人都不能留。 “不对, 你是沈司京。”虞昭突然开口, 打断了沈司京想要杀她的念头, “沈司京,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虞昭。” 虞昭……? 沈司京的眉头皱的更深,用见了鬼似的眼神看着她。 而在虞昭的神识海中,鱼头已经醒了过来。 “主人,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称为倒影世界。”他的声音让虞昭安心许多。 在看到这样一个陌生的沈司京之后,虞昭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他们所在的正是原著中所描述的,沈司京和宋君书都黑化之后的无序世界。 “管理局修复世界线的方式,是扭转时间,穿越到过去。但是原来的剧情产生的影响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它们会形成一个倒影世界,和主世界相伴而生。如果管理局的穿书者能够完成任务改变世界线,倒影世界就会彻底消失,如果不能,主世界还是会发展成倒影世界的样子,然后与倒影世界重合,即为任务失败。” 虞昭问:“也就是说我们穿越到了任务失败之后的未来?” “……也可以这么理解,但在原著里你是早亡的,所以在倒影世界里也没有你的存在。” “现在的时间和我们原本的世界相差多久?” “或许有三四十年吧,这个世界的小男主和沈司京已经都在元婴期以上了,主人你打不过他们,千万小心。” 才过去三四十年,沈司京应该不至于忘了她这个发小吧? 于是虞昭开口和沈司京套近乎,果不其然看到他眼中有一瞬的迷茫,她心中一喜,正打算继续往下胡诌的时候,却见沈司京眉头一皱,骨节分明的手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想和我攀关系也不选个靠谱的人,虞昭已经死了四十多年了。”沈司京嘴上冷漠,手上的却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他对虞昭还是有些印象的,他和虞昭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那人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上自己,追了他十几年; 不过印象里的虞昭内向温婉,追他却不敢正眼看他,宴会上遇见也是上前问好之后匆匆红着脸跑开。 如果不是虞家在江阳城的地位特殊,沈司京或许会把她当成自己众多的追求者一样,连名字都记不住。 听闻虞昭在二十几岁的时候郁结于心早逝了,沈司京当时深受屠沉折磨,连葬礼都没去参加,只是托沈望代为慰问虞家父母。 死了四十多年的人突然死而复生还正好出现在他面前,怎么看都像是个骗局——还是个极其不高明的骗局。 “虽然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当年并没有死。因为家中事变,我被母亲秘密送往了空名谷,在那里修炼隐居,直到前几天才出来。”虞昭凭借自己的记忆和鱼头的提示,说的煞有其事似的。 沈司京和宋君书两人相斗,毁了不少门派,却心照不宣的留下了药修多灵植丰富的空名谷,当成疗伤泉水来用。 她选了个书中提及最少但是颇为重要的门派,仗着沈司京不了解空名谷地形信口开河,“我一直隐居在空名谷泉底,几十年来潜心修炼,直到几日前思念家人才从泉底出来,没想到外面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说着,虞昭挤出两滴眼泪。 那两滴假到不行的泪珠却让沈司京心神大乱,心底一个声音在怒吼在悲鸣,“你怎么能让她哭呢?!你真是个混蛋,阿昭别哭,不要哭……” 心脏像被钉子刺穿,沈司京松开掐着虞昭的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想要擦去虞昭脸上的眼泪。 “别哭了!”沈司京猛地缩回手,提高音调。 心脏被无法言说从未感受过的情绪支配着,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感到惶恐。 虞昭快速地收起了泪水,“沈司京,我说的都是真的。” 心脏的剧痛渐渐消失,但是阵阵的余痛还在,沈司京强忍着想要捏死她的心情,“你既然是去见你家人的,怎么会出现在怀天宗。” “因为……因为宋君书!他抓住了我,威胁我让我到你身边卧底。” 对不起了师弟,为了师姐的性命,你先稍稍牺牲一下吧。 沈司京脸上带着讽刺,“他拿什么威胁你?” “他说我不做就杀了我。” “呵,你这样直接告诉我,难道不怕他杀了你吗?” “我不想害你……”虞昭的表情无比真挚,“我喜欢了你很多年,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喜欢着。” “你!”沈司京头一次感到这么无奈。 这人的话漏洞百出,甚至无法自圆其说,若是放在以往,他肯定直接就杀了。 但是……他摸着心口,那里还隐隐能感到一丝疼痛。 为什么,看到她落泪,我会这么难受? 虞昭抬眸,小鹿般清澈的双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沈司京,我可以跟着你吗?我家里人都不在了,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不疼,酥酥麻麻的,这样陌生的情绪让沈司京无奈又烦躁,“你都出来了好几天了,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故意露出口中的尖牙和脖颈上的黑色纹路,想以此来吓退虞昭。 可她不仅没有害怕,还异常坚定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绝对会乖乖听话的。” “……”真让人无语。 沈司京拂袖而去,“随便你吧。” 在黑化的沈司京面前保住了小命,虞昭长舒了一口。 她敢这么冒险行事,一是知道虽然沈司京黑化但是依然会善待江阳城百姓,他曾经的子民;二是……鱼头告诉她,眼前的沈司京就是和她一起穿过来的沈司京。 只不过她的原身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所以她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沈司京直接失去记忆,变成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就算没有了记忆,只要他体内还是沈司京的灵魂,虞昭心里就有底气。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沈司京恢复记忆,找出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然后再一起回去。 //// 沈司京到怀天宗来,其实是为了祭拜,祭拜那些因他而死的魂灵。 他二十一岁那年,身上的火焰纹长到了一个不可控的地步,即便是穿着衣服,也无法遮盖脖颈上的纹路,颜色也从一开始的红色变为了深色。 见过魔修的他自然知道,他身上的纹路和魔修无二。 父母在外云游苦寻了十几年都没能找到解决之法,终于在他被屠沉的那缕残魂找到之后,身上的魔性彻底被激发。 屠沉控制了他的身体,杀了他的父母,之后又来到怀天宗,重伤了知慈尊者。 但沈司京毕竟是天生的双天灵根,屠沉身上的魔气和他的灵根相冲,在一番争斗之后,屠沉竟然被他吞噬了。 从知慈尊者口中,他知道了屠沉残魂的真相,为了天下苍生,他被选为了容器。 而他的父母,明知道此事却从未告诉他,只教他要少言,不要把自己背上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难怪他们为了他身上不知名的纹路在外奔波那么多年,原来是因为心中有愧…… 怨恨和痛苦充斥着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走火入魔的沈司京握着半颇,一剑插进了知慈的心脏。 然后,他杀了赶来的知礼,杀了钟生,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怀天宗弟子…… 你们为了你们的大义选择牺牲我,那我就亲手杀了你们最珍视的人。 吞噬屠沉之后的沈司京半人半魔,俨然成为了一个杀人机器。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怀天宗已经横尸满地。 沈司京坐在知慈死不瞑目的尸体旁,擦着半颇身上的血迹,林中群鸟受惊飞起,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哭声。 宋君书来到他面前,双目赤红,“都是你干的?!” “是啊,没想到吧。”沈司京嘴角挂着笑意,五月仙会上他和宋君书有过一面之缘,知道此人天赋异禀,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 可惜现在还太弱了。 沈司京望着只到他肩膀的小孩,真心实意的笑了,“你若是想给你师门报仇,就来杀了我吧。” 他的白袍上沾满了鲜血,开出一朵朵艳丽又诡异的花来。 宋君书痛苦地跪在地上,抱着他师父的尸体,看着沈司京渐渐远去的背影,名为仇恨的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并在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从那天起,杀了沈司京便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而等宋君书来杀他,也是沈司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沈司京泡在温泉中,又想起了那段往事。 几十年了,宋君书还是没能杀了他,而且还隐隐有了要走火入魔的迹象。 他有那么强大吗?就宋君书的天赋来说,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该来杀他才对。 可能他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影响了自身的修炼吧。 黑色的纹路从他的背部蔓延到脖颈,但是前面却还是白白净净的,看上去诡异又好笑。 他以这半人半魔的身份生存了三十多年,虽然他还是江阳城的城主,但在其他三城眼中,他已经是一个入魔的魔修,连累江阳城也成为了魔城。 这些年来想杀他的不止宋君书一个,但是他们都太弱了,杀了他们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敢来招惹他。 江阳城百姓也从以前的敬爱变成了如今的畏惧,他像以前一样管理江阳城的大小事务,不过信箱的来信越来越少,江阳城的百姓也想方设法的逃到别处定居……可能再过几十年,他就要一个人唱他的空城戏。 世人惧他恨他,却又害怕他的力量,不得不受制于他。 他现在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沈司京沉着脸,将泉边的一壶酒一饮而尽。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他想就这样睡过去,最好能够溺死在水中。 忽然,草丛中传出的声音将沈司京惊醒,他提起酒壶朝那边砸了过去。 “哎呀!”虞昭捂着脑袋跌出草丛,一抬头便看见沈司京赤丨裸着背对着自己,“对、对不起,我是来找你的……我不知道怀天宗这里是温泉。” 她的灵田呢?怎么变成温泉了? 沈司京什么臭毛病,非要在别人家的温泉洗澡! 虞昭低着头趴在地上,沈司京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这人绝对不可能是虞昭,虞昭性子内敛,就算是真的在空名谷隐居了许多年,也不至于性情大变做出这种偷看别人洗澡的事情来。 “你,过来。” 听到沈司京的命令,虞昭起身小跑到泉边。 这口温泉没有丝毫人工的参杂,咸味中夹杂着硫磺的气味,纯天然的清澈,雾气氤氲中,是浓郁又纯净的灵气。 看来此处确实灵气充足,不管是作为灵田还是温泉,这浓郁的灵气都会对修炼之人有益处。 难怪沈司京要来这里泡澡。 “看够了吗?”沈司京的声音响起,虞昭回过神,红着脸把目光收回来。 她是在看此处温泉的灵气,其他的根本没有注意好不好? “你说你喜欢了我那么多年,口说无凭。”沈司京看着她发红的耳尖,起了坏心思。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我听戏文上说,有的人可以为了所爱之人上刀山下火海,我这里没有刀山也没有火海,但有一味合栖散……” 听到这陌生的药名,虞昭脑中警铃大作。 “你把它吃下去,如果你真的爱我,身上不会有任何异样;但如果你说的是假话,会立刻七窍流血而死。” 还好,不是什么过不了审的药。 虞昭盯着沈司京手里的小白瓶,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把药吞了下去。 笑话,她好歹也算半个药修,随便拿一瓶补血的药以为能骗过她? 好歹也是大反派,怎么这点脑子都没有。 “你……”沈司京没想到她会吞的那么干脆,某种异样的情绪又占据了他的心脏。 他居然有些后悔开这个玩笑了。 虞昭刚把药吃下去,腹中一阵剧痛,她捂着肚子蹲下去,“沈司京,你骗我?!” “我没有。”沈司京从泉中出来,披上外衣走到虞昭身边,手足无措地站在虞昭身旁,“只是施了咒而已,普通的追踪咒不会有事的。” “我肚子好疼啊。”刚来到另一个世界沈司京就失忆,几次三番想杀她,现在还给她下咒! “沈司京你个混蛋!” 这句话给了沈司京当头一棒,顿时让他六神无主了。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手靠近虞昭腹部用灵力替她缓解疼痛,熟练地像做过了无数次一样。 ……怎么回事?! 沈司京猛地松开手,把虞昭推到一旁,“你大胆!若我再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我就杀了你。” 刚刚有所缓解的小腹又开始疼痛不已,虞昭一边自己运气,一边愤愤地瞪着沈司京,“你现在满意了吧?我没死,你信不信我爱你了?!” 你的眼神看着一点也不像…… 今日发生的种种异常超出了沈司京的意料,单是看着虞昭的脸都会让他呼吸紊乱,“我信了,暂且留你一命,明天跟我回江阳城。” “哼!”虞昭捂着肚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司京捂着额头,发上的水滴不断地落下,浸湿了他的外衣。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让她屡屡失控? 是宋君书对他下了咒吗?世间竟有这种可以攻心的咒法…… /// 虞昭跟着沈司京回了江阳城,和她印象中的江阳城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街上来往的行人没有了从前的欢快惬意,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凝重的,步履匆匆地穿梭在街道上,像是在躲避随时会发生的灾难。 她回了一趟虞家,虞家现在是她的弟弟虞曜在当家,这么些年没见,怕是已经认不出来她了。 虞昭知道他胆子小,便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上前相认。 “你母亲将你送走的事情,难道没有其他人知道吗?”沈司京问道。 虞昭摇摇头。 “虞家向来和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虞夫人会让你假死逃走?” 虞昭搬出她想了一路的说辞,“我的天赋,我是木天灵根,当年母亲为了保护我让我假装是普通人,可是后来事情暴露,有人盯上了我,母亲为了救我……” “你竟然是木天灵根?”沈司京不屑地轻笑一声,“也是,木天灵根向来罕见,你母亲该早把你送去做药修的。” 虞昭垂着头,做出悲伤的样子。 沈司京见她如此,便也不再说话,将她带回了城主府。 “你以后住在西苑,平时不要乱跑。” “好。” 虞昭进了城主府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朝着西苑的方向走去。 “……”沈司京心里有些不悦,他一把拉住虞昭,“不可能让你白白住在这里,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把你知道的宋君书的信息全部告诉我,以及你们的联系方式,帮我留意这段时间宋君书的动向。” “……”完了,这些她还没编好。 沈司京见她犹豫,冷冷笑道:“怎么,不愿意?” “不是……只是宋君书他不信任我,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不信任你还把你送过了?”沈司京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强势的侵略性,“虞昭,你真当我是好骗的吗?” 虞昭闭上眼睛,豁出去准备一演到底,“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宋君书为什么要把我送过了……除了喜欢你,我身上再也没有其他的优点了。” 她呜咽两声,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那股熟悉的负罪感再次袭来,沈司京心口阵阵的疼痛提醒他绝对不能让虞昭流泪,“好了,我知道了。如果他联系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该死,他居然又妥协了! 宋君书到底从哪儿找的这种咒法! 虞昭破涕为笑,“我知道了,以后就麻烦你了!” 她指的是住在沈司京家里这件事。 沈司京捂着心口,无力道:“你老实待着,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一定会杀了你!” 真行啊沈司京!这是第几次说要杀我了? 虞昭面上带着无辜的笑容,心里默默记了账。 //// 是夜,虞昭失眠,便来到西苑的庭院中赏月。 穿到这里的第一天,沈司京失忆,间歇性发疯要杀她;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处处提醒她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以及,如果她不能完成任务,她所在的世界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会消失,沈司京和宋君书会反目成仇。 唉……虞昭抬头望着圆圆的月亮,仿佛看到月亮中有只美丽的神鸟,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或许那个世界的家人朋友,在和她看着同一个月亮。 ……等等,神鸟? 虞昭再次抬起头,发现那神鸟离自己更近了,通体火红,神武雄壮,尾部有拖着九条长长的尾巴。 有点眼熟…… “瞧我发现了什么?”那鸟中坐着一个高瘦的年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昭,“沈司京那家伙居然有女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棵树 [VIP] 眼前这只九尾凤凰通体是晶莹的赤色, 细看之下还夹杂着金色的纹路,浑身的羽毛在夜里都焕发着光辉,九条尾羽炫丽火红, 体态优雅完美, 彰显着它鸟中之王的威仪。 它身上的宋君书, 容貌和幼时有八分像,只是五官更加英俊, 摆脱了一身的稚气,笑容张扬, 黑发在夜风中狂舞不羁,深色紧身长衫衬得他干净利落, 盛气逼人。 比小时候长高了不少,看着得有一米八以上了。 虞昭心不在焉地想着,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原著里那个黑化之后的宋君书,亦正亦邪,心狠手辣,她出现在沈司京的家里, 肯定会被当成同伙来对待。 果不其然, 宋君书跳下九尾凤凰,长剑抵上了虞昭的脖子, “你是沈司京什么人?” 他的修为比虞昭记忆里增进不少,但从他的剑气里,虞昭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和宋君书自身的灵气格格不入。 这厮不会也要入魔了吧? “我是……沈司京的发小。”眼前的宋君书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还是对她有敌意的陌生人, 虞昭不敢像对待沈司京那样胡编乱造。 宋君书的剑朝她贴近了半分, 冰凉的寒意使虞昭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脖子, “发小?你是沈司京的女人?” 虞昭的心脏扑通狂跳,现在的宋君书还没有完全的黑化,还保留着基本的良知不会滥杀无辜,但如果知道自己和沈司京之间的关系,他绝不会手软。 “我、我不是……”虞昭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祈祷沈司京能早点发现异常来救自己。 宋君书提着剑在她脖颈上游走,虞昭感到一阵锐痛,她脖颈上被划出了一道小口,“不说实话?沈司京肯把你带回家,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吧。” 如果真的是沈司京的女人……他一定要当着沈司京的面把这人千刀万剐,让沈司京也尝尝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痛苦死去的滋味。 虞昭望着宋君书眼底疯狂的恨意,隐隐猜到了他的目的,“我和沈司京……我们没有……” 话没说完,一道白光闪过,弹开了虞昭脖颈上的剑,但因为剑刃过于锋利,虞昭的皮肤又被划破了一道。 虞昭顾不上疼痛,趁着宋君书没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后跑,躲到了沈司京的身后。 宋君书见到这一幕,眸色更加暗沉。 “宋君书,你夜闯江阳城,是来杀我的吗?”沈司京扫一眼虞昭,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的伤口处,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看来你现在不光是想杀我,连我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了。” 宋君书嘴角掠过一丝嘲笑,“看来沈城主很在意这个女人啊~” 沈司京一怔,冷笑道:“捡来的而已,谈不上在意不在意。但你若想杀我便只冲着我一个人来,不要滥杀无辜。” “不要滥杀无辜?你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宋君书眼底燃起怒火,“我怀天宗上下几百人,哪个不是无辜之人?” 沈司京眼底一丝黯然一闪而过:“……你现在杀不了我。” 宋君书咬着牙,眼底有着愤恨和不甘,他听闻沈司京昨日去了怀天宗还在那里待了一整天,顿时激起了宋君书的恨意,才匆匆来江阳城寻仇。 但沈司京说的没错,刚刚他仅仅使用剑气就伤了自己的手腕,让他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他现在确实不是沈司京的对手。 明明都是水火双灵根,明明他修炼的比沈司京刻苦百倍,为何一直不能超越沈司京!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身上的那半分魔性吗? 宋君书垂眸,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闪烁,“沈司京,我早晚会杀了你……你身边所有珍视之人,都会死在我的剑下。” “拭目以待。”沈司京道。 宋君书跳上九尾凤凰,一道绚丽的红色光芒划破黑暗,带着一阵嘹亮的凤鸣声冲向远方。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虞昭在沈司京背后问道。 沈司京转过身来,目光再次落到她渗着血的伤口上,“难为你们了,为了让我相信你还特地演这一出戏。如果宋君书知道你早就把他出卖了,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吧。” “……”她现在倒两头不是人了。 脖上的伤口传来丝丝凉意和疼痛,虞昭嘶了一声,沈司京瞳孔猛地一沉,身体比脑子快一步的拿出一瓶止血药来,“涂上这个。” 虞昭把药接过去,“谢谢沈城主。” “……以后晚上不要出来乱逛,若是遇到宋君书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虞昭挡在他面前,“沈城主,你为什么就这么放他走了?他这么想杀你,你难道不想灭了他以绝后患吗?” “你倒是心狠,他好歹也是你之前的主子。” “他才不是我主子呢,是他威胁我的,刚刚还伤了我。” 沈司京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很多事情不是你该管的,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那你不杀宋君书,是在等着他来杀你吗?” 虞昭一语中的,沈司京眼神一阵动容,“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我留你性命已是仁慈至极,别逼我对你下死手。” “可你受伤了。”虞昭再次拦住了沈司京,指着他脖颈上愈发密集的黑纹,“刚刚你伤了宋君书之后,脖子上的纹路就变深了。你每次用法术都会这样吗,还是只在使用特定的法术时会有这种变化?” “我说了不该问的不要问!”沈司京眼底燃起火苗,一把推开了虞昭,巨大的推力让虞昭往后踉跄几步,跌倒在了地上。 “沈司京!我是在担心你。”虞昭语音轻颤,“你想死,你想逃避,你想等着宋君书杀了你!难道你就没想过把身上的魔性祛除吗?!” “没有用了。”就算把魔性祛除,他身上背负的那几百条人命,已经化成墓碑种在了他的心里,此生都无法剔除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算等着宋君书来杀自己。 这也是知慈在死前请求他的最后一件事—— 给宋君书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沈司京走出庭院,留给虞昭一个落寞的背影。 地上冰凉,带着虞昭的心也变得冰凉,“为什么偏偏是沈司京呢……” 鱼头语调平缓:“因为沈司京是水火双灵根,是天生的灵体。如果宋君书比他早出生几年,被选中的或许就是宋君书……不管是谁,两个水火双灵根相遇,必定有一场恶战。” “只要在沈司京黑化之前阻止他,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虞昭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主人,其实从你出现开始,故事就已经开始不一样了。”鱼头解释道,“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机会,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幕后之人找出来,从根本上解决。” 虞昭恍然大悟,这个世界比他们原本的时间线快了几十年,这几十年的时间里,那在背后谋划许久之人,一定会留下痕迹。 “既然如此,就先从沈司京身边的人开始查起吧。” /// 翌日,虞昭像从前一样,跟在沈司京身边,和他一起办公,陪他处理政务。 江阳城百姓出走了许多,现在留下的大都是当年的老居民,感念当年沈司京在江阳城的政绩,对沈司京仍有爱戴之心。 四十多年了,那些老居民大都垂垂老矣,沈司京每日处理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譬如这一件,虞昭从桌上抽出一张老旧的信纸来,“陈伯家的狗又丢了?他家的狗怎么能活那么久?” 沈司京眼中多了几分打量:“老狗早就死了,现在这是第四条狗。” 他把信纸从虞昭手里拿出来,放到面前三摞信纸当中的一摞,又把那一摞捏在食指和拇指间,“走吧,去帮他们找东西。” 虞昭蹦跳着跟了过去,“你每天就处理这些无聊的小事吗?” “不然呢?”沈司京眼皮都没抬,“江阳城已经和其他三城断交了。” 虞昭哦了一声,“那其他三城有什么变化吗?” “重霞城换了城主,其他一切如旧。” 虞昭有些意外,谢闫已经进入了金丹期,就算他这些年没有任何长进,也应该有个七八十年的寿命才对,怎么这么快就把城主之位交给了其他人? “那重霞城现在的城主是谁啊?” “老城主的侄子,谢羌与。” 虞昭和沈司京在江阳城郊外一棵树下找到了陈伯的小黑狗,黑狗头顶有一撮圆形的白毛,看着很特别。 沈司京不肯抱他,想把它打晕塞进储物囊带回去,被虞昭制止了。 “你也不怕狗毛掉进储物囊里,我来抱着吧。” 两人一狗一起往回走。 陈伯已经老的不成样子,胡子和头发都变得花白,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他从虞昭手里结果小黑狗,笑眯眯的打量着虞昭,“城主大人,这是……夫人吧?” 沈司京像往常一样板着脸不说话,交了狗就打算走人。 虞昭笑道:“陈伯,我是阿昭啊。你可要把小狗看好,别让它再跑了。” “阿昭、阿昭……我记不清了,你是哪家的孩子啊?都长这么大了。” “陈伯,小时候我来您这里买过糖人呢。” “哦哦,是阿昭啊!”陈伯脸上焕发出光彩来,他不记得阿昭,但是记得一批批来他这里买过糖人的孩子,“下次你再来,陈伯给你做一个最好看的糖人!” “谢谢陈伯。陈伯你先休息吧,我们先告辞了。” “哎!城主慢走,夫人慢走。” 陈伯坐在藤椅上摇摇晃晃,阳光照在他身上,小黑狗趴在他怀里,静谧安详。 虞昭心底一阵唏嘘,“陈伯今年也有七十多岁了,身边也没人照顾。” “他两个儿子早就举家迁去重霞城了,嫌他年纪大不方便就没带他。只有嫁到百汇城的女儿偶尔会回来看看他。”沈司京语气冷淡,捻起一张信纸,“下一个是你弟弟投的,丢了一批货物被重霞城一伙人捡去,那些人不肯归还。” “……虞曜今年也有四十多岁了,怎么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 “自从二十年前你父母哥哥意外去世,虞家的重担就落在了你弟弟的身上,你弟弟在经商方面确实不如你父亲。” “二十年前……是怎么个意外法?”她还以为父母把家业交给弟弟之后会出去云游四海,向他们之前畅想的那样。 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去世了……连哥哥也是。 沈司京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我杀了怀天宗满门之后,那些人联合起来想要杀了我为怀天宗主持公道……他们派来的人在江阳城布下法阵,没能杀了我,却误伤了许多江阳城百姓。” “是我对不起他们。” “你确实是个混蛋。”虞昭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底的悲伤,“你能做江阳城的城主,是江阳城百姓的不幸。” “你说的没错。”沈司京自嘲的笑笑。 虞昭又道:“但也是百姓的幸事,你在入魔之后依然没有放弃他们。” 四城之间表面和睦,其实暗流涌动已久,如果沈司京弃江阳城于不顾,江阳城肯定会被其他三城瓜分。 那些来江阳城讨伐沈司京的人,明知会伤到江阳城百姓还是布下了法阵,那个时候可能就已经动了其他的念头。 沈司京愕然,心底某处像是被触动似的轻荡一下。 “不知为何,我感觉像是和你认识了许久。”他对虞昭道,“这样和你一起办事,也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 虞昭心道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和我认识了很久,“谢城主觉得我亲切,是我的荣幸。” “……”沈司京不说话了。 “沈城主,你印象里我是怎样的?”去虞家的路上,虞昭追问道。 沈司京很冷漠,“除了你是虞家大小姐之外没什么印象。” “真的吗?我不信。难道沈城主不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确实,话变多了。”也比以前更活泼更引人注目了。 “你还说对我没什么印象,看来你对我印象挺深刻的嘛!沈城主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关注我很久了,我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很伤心?” “闭嘴,再问杀了你。” 好啊沈司京,又要杀我是吧? 再给你记一笔。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到了虞家,和虞昭记忆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人少了,冷清许多。 怀天宗灭门一事之后,向来不喜欢沈司京的虞昇兴坚定地站在了沈司京这一方,因为不想搬出江阳城这他们生存了几十年的地方,便一直留了下来。 虞曜没有他父亲经商的头脑,再加上江阳城和其他三城断交,原先虞家的生意大都被其他三城抢了去,他在江阳城现在做些小买卖,虽不如当年父亲在世时那样富有,但也小有钱财,吃穿不愁。 虞昭再见到虞曜时,竟觉得眼眶一热。 他和当年没有太大的区别,长高了变壮了还有了胡子,但眼里还有一股子稚气和少年气,像是初生的小兽一样,单纯清澈。 在虞昭的想象中,宋君书也该长成这种样子才对,虽然年龄渐长,但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虞曜的目光在虞昭脸上落下许久,眼神接连闪烁,最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城主好……夫人好。” “他是……”沈司京正想开口解释。 “你好。”虞昭抱住沈司京的胳膊,“初次见面,我叫阿昭。” “阿昭……”他低声念了几次这个名字,“真巧啊夫人,我姐姐也叫阿昭。” “是吗,真巧。”虞昭眼中氤氲着雾气,她勾唇一笑,“你也叫我姐姐。” 虞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不敢,我还是叫沈夫人吧。” 沈司京动了动嘴唇,没有拆穿她。 “虞曜胆子小,这件事解释起来太麻烦。” 虞昭就这样挽着沈司京的胳膊,再次踏进了虞家的大门。 从虞曜的话中,虞昭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哥哥留下的几个孩子也是被他抚养长大,不过那几个孩子心气高,因为沈司京的原因一直不想待在江阳城,有天赋的早被空名谷的人领走,另外几个到成家的年纪的时候都去百汇城投奔虞昭姑姑了。 “我怀疑这次货物被截也是他们干的,那几个家伙一直想逼我迁出去。这次他们逃到了重霞城境内,没有城主允许江阳城百姓不得随意进入,那批货物对我很重要,我没有办法……只能拜托城主了。” 虞昭问道:“其他三城已经对江阳城排挤到这种程度了吗?” 虞曜摇摇头:“只有重霞城如此,其他两城对江阳城百姓还是友好的,只是对城主……有些微词。” 沈司京补充道:“是新城主上任之后的政策。” 谢羌与…… 原著世界的谢羌与和她印象里似乎也有很大的不同。 “那你为什么不肯搬出去,现在江阳城都这样了,去百汇城和姑姑他们一家生活不好吗?” 虞曜闻言脸色骤变,小心翼翼地去看沈司京的脸色,发现他面色如常,眉头都没皱一下。 到底是夫人啊,这种敏感的话题都敢这么直接的提出来。 “父亲临终前嘱咐我不能离开江阳城,这是我们虞家生活了几代人的地方……而且我也不想离开,我总觉得我待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虞昭看了沈司京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挑挑眼角,嫣然一笑,沈司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看着两人互动,虞曜垂下了眼眸。 早年他姐姐暗恋沈司京多年,沈司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现在却爱上了一个和她同名的女子。 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姐姐会有何感想。 “我会去重霞城把货物要回来的。你在这里安心等着即可。” 沈司京给出了许诺,两人一起离开了虞家。 临行前虞昭指着院中一棵老树对虞曜道:“这种树一般长在寒冷的北地,如今在这里也能长得如此茂盛,一定是种植之人用了特殊的方法。” 虞曜道那是他母亲亲手种的,她母亲是药修。 虞昭没再多言,她的提示已经给到了,虞曜能不能参透并挖出树下的宝贝,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两人忙了一上午,处理了十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虞昭也得以重新参观了一次江阳城。 这座城市比她想象中变老了,也是因为年轻人大都离开了江阳城,江阳城失去了它原有的活力,变得压抑沉寂。 街道上许多商铺都空了,很多住宅也成了空宅。还留在这里没搬走的,除了老人家,便是没有财力支撑他们搬家的穷苦人家。 “我死后,会把江阳城交给虞曜。”沈司京语调平缓,明明是十分年轻的嗓音,却让人听出了苍老,“我想请他把百姓全部迁到百汇城,如果他愿意,继任城主也不是不可。” “虞曜没有修炼过,担不起如此大任。”他身上那股一心求死的暮气让虞昭心慌了一下,“你也不一定非要死。” 沈司京笑笑:“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洗清我身上几百条人命的罪孽?” “……” “早晚是要死的。我现在每天闭上眼睛就是那些因我而死的冤魂,这样的日子不如早点结束了好。” 沈司京说这话是想让虞昭早点死心不要对自己抱有幻想,可在余光捕捉到虞昭脸上的伤心之色时,他的心忽的慌了一下。 那一瞬间有个可怕的想法在他心底滋生:他想一直作为江阳城城主,而虞昭会成为他的夫人,两人一直像今天这样走下去。 一个来路不明,才认识了两天的人,竟然会让他产生这种想法。 他肯定是疯了。 虞昭选择不去在意沈司京的话:“走吧沈城主,你夫人饿了。” “闭嘴,你要是再敢……” “你就杀了我。真是的,你都杀这么多人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虞昭得寸进尺地挽上沈司京的胳膊,“明天我要和你一起去重霞城。” “不许跟我提条件!” “不行吗?你把我留在这里不怕我做什么坏事吗?” “……明天老实跟着我,不许搞小动作。”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虽然是大魔王但其实只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杀过一次人 被老婆怼了只会在心里哭唧唧 ///这里沈司京只是继承了原著世界沈司京的记忆,灵魂是原本的沈司京 第36章 第三十六棵树 [VIP] 沈司京进重霞城, 是用飞的,直接御剑到了城主府附近。 他把虞昭安置在一家茶馆,给她点了茶点, 嘱咐她在这里等着, 不要乱跑。 那语气让虞昭觉得她像是个跟着大人出来办事的心智不成熟的小孩, 一转身就会跑没影。 “重霞城百姓排外,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是江阳城来的, 后果会很严重。” “你好歹也算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么混成这个地步?他们见到你不该很害怕才对吗?” 虞昭眼巴巴地盯着他, 结果遭到了沈司京的白眼,“我不屑于和他们计较罢了。” 虞昭毫不客气的哦了一声, 目送沈司京离开茶馆,飞进了城主府。 重霞城百姓热衷于各种各样的鲜花饼,虞昭吃到一块桂花饼,花香浓郁,可是太甜了有些发腻,吃了两口就扔在了一边。 这时, 有两人从楼梯上走过来坐到虞昭身边, 他们的对话声传进虞昭耳中,吸引了她的注意。 “城主说要加重对江阳城的关税, 这是逼着我们不许把东西买到江阳城去啊。” “虽然江阳城城主不是个东西,但是那里的百姓无辜。” “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明知道城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要留在那里,活该!” “最可惜的当属虞家, 好好一个江阳城首富, 他们若早早像叶家一样迁到重霞城来, 也不至于落败成现在这个样子。” “虞家家主清高的很呢, 瞧不起咱们重霞城,偏要留在那里,最后不还是被沈司京害死了?” “他家现在那个家主也是个不成器的,上个月找我进货,我给了他批次品,收了双倍的价钱,这家伙还要对我感恩戴德呢。” “哈哈哈朱兄做得好,就该给这些冥顽不灵的东西一些教训。” 虞昭手边的茶还散发着热气,她目视前方,冷冷道:“贩夫俗子,不过如此。” 她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那两人耳中。 那姓朱的商贩顿时恼羞成怒,“你在说谁?!” 虞昭头也没抬,“没有特指,但可以对号入座。” “我们谈我们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喝我的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两人耷拉下面孔,见她孤身一人在这里,身上又无佩剑法器,便当她是个凡人,盛气凌人道:“小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什么祸从口出?” “我知道什么叫无奸不商,唯利是图。”虞昭抬起头来,见这两人尖嘴猴腮两眼上吊,确实是一副奸诈长相,“你把次品以两倍的价格卖给别人,难道不会良心不安?”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把东西卖给我弟弟,自然和我有关系。” “你是虞家的人?不对啊,虞曜哪来的姐姐……”那姓朱的脸色骤然大变,“他姐姐早就死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虞昭对着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意,在两人的视野中,虞昭的身体渐渐消失,只剩下一颗头颅悬挂在空中,脸色变得惨白,瞳孔和嘴巴里流出两道乌黑的血迹,怨毒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鬼!鬼啊!!” 两人大惊失色,身体抖得直哆嗦,吓得双腿发软,还不忘死死扣住对方肩膀,不肯让对方先逃脱。 虞昭一脚狠狠踹在姓朱的背上,他直接往前跪倒在地,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也随之断裂,声音颤抖着对着前方拜了又拜,“我不是故意坑虞曜的,我不是故意的……啊啊我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虞昭不说话,一脚踩到他肩膀上,在两人的眼里,那姓朱的商人就像是突然趴倒在地,身上什么都没有,只一颗滴着血水的头颅悬挂在自己头顶。 他的同行之人吓得脸色青白,趁着姓朱的被按在地上的空档,找准楼梯口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求求你放过我,我一定会把货物和钱财全都退给虞曜的,求求你,求求你……” 他摇晃着脑袋朝前方跪拜,点头如捣蒜,嗑的木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果你再敢骗人,我还会来找你。” 在那同伙带着店小二来之前,虞昭从二楼窗户跳了出去。 一伙人胆战心惊地爬上来,却只见姓朱的商人对着空气连连磕头,二楼除他之外再无一人,更别说什么流血的头颅。 店家狐疑地看着二人:“莫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那同伙连连摇头:“刚刚确实有个人啊!你看,她刚刚就坐在这里……” 他指向虞昭刚刚做过的地方,可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茶壶。 见了鬼了! 店家看他们的眼神越发警惕:“你们若是再敢在我店里装神弄鬼,我就要去禀告城主大人了!” 那同伙不敢说话,扶起地上不住磕头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茶馆。 从茶馆出来,虞昭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索性到城主府附近等着。 “主人,沈司京说了不要惹事,刚刚那两个人……”鱼头顿了顿,道,“教训的好。” “小时候就该好好督促虞曜学习,不然也不至于长大之后被人欺负成这样。”虞昭望着城主府门前的几个守卫,心里有了猜想,“谢闫的几个儿子中也有天资不错的吧,怎么偏偏选了谢羌与当继承人?” 鱼头沉默片刻,“不知,谢城主或许有他的考量。但是谢羌与此人确实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谢羌与在原著中戏份并不多,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他给宋君书提供过情报,也在众人围剿沈司京的时候偷偷给沈司京提过醒。” 虞昭不觉得奇怪,“他本来也就是这样的人。” 鱼头翻遍数据库,也没能找到足够的数据来支撑自己的观点,只得作罢。 虞昭找了个阴凉处坐下,等着沈司京出来。 城主府离她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可以轻易看到府门前的动向。 虞昭百无聊赖地吃着从茶馆打包出来的糕点,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耳边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朝她靠近。 /// 谢羌与着一身宝蓝色长衫,倚在木椅上斜睨着沈司京,眉眼带着笑意,“沈城主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有人劫了江阳城百姓的货物,逃到了重霞城。” 两人表面上风轻云淡,谢羌与脸上还带着笑意,实则暗流涌动,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氛围。 谢羌与懒懒地起身:“原来沈城主是来找我要人的啊,可偌大个重霞城,我也不可能对每个人都了如指掌,想找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谢羌与你不要再装了,那几个人就是你派去的吧?”沈司京一句话戳破两人之间的虚假和谐,谢羌与一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沈城主都知道还特地来问我,我该谢谢沈城主给我这个面子。” 沈司京紧锁深眉:“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幅阴阳怪气的调调?” 谢羌与神情一滞,像被人戳中痛处似的,提高音调道:“沈司京你想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我不是来求你的,只是来通知你一声,那几个人我要带走。” “沈司京!” 谢羌与愤然,但看到沈司京手里握着的剑,他再有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脸上还要赔笑,“沈司京,都这么久不见了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和我的说吗?毕竟当年我还救过你呢。” “没有。”沈司京一点也不想和谢羌与多待一秒。 如果说宋君书是猛虎,把想杀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昭告天下,谢羌与就像是暗处涂着信子诡计多端的毒蛇,表面上对自己示好,实则背地里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他曾经给沈司京报信一事,却让沈司京对他起了警惕之心——两人从前鲜少有交集,他却盯着被各门各派视为叛徒的风险来给他这个大魔头报信,怎么看都其心可居。 尤其在那之后重霞城限制了江阳城百姓的往来,更让沈司京对他产生怀疑。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沈司京问道。 谢羌与敛眸含笑:“我不懂沈城主的意思,那几个虞家的后辈想让虞曜搬出江阳城,我只不过是给他们出了主意帮帮他们而已。” “你若真心想帮他们,有的是其他办法让虞曜搬出去,为何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把我引到重霞城来。” 一个回神的功夫,沈司京的剑已经落到了谢羌与的脖子上。 “给宋君书通风报信,告诉他我去过怀天宗的也是你吧?我之前便觉得蹊跷,宋君书对我的动态了如指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总能第一时间知道。我查了身边所有的人,最可疑的也就是你了。” 谢羌与摆摆手:“沈城主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知晓沈城主的动向。” “你本事大得很呢谢羌与,这城主之位你是怎么得到的,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谢羌与眼底戾气一闪而过,随即脸上笑容蔓延开来,“这城主之位是叔叔当着众多人的面亲手传给我的,沈城主若是不信大可去找我叔叔问询,他老人家还活得好好的呢。” 沈司京紧锁眉头,谢羌与眉眼带笑,两人在几番言语交锋之间,都没能讨到半分便宜。 书房四周安静得很,沈司京来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侍卫进来,他更加笃定谢羌与是特地设计引自己来的,他想知道谢羌与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谢羌与在他和宋君书之间周旋,不断挑拨两人,是他唯恐天下不乱的劣性在作怪,还是受人指使? 谢羌与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剑刃,用讨好的语气道:“刀剑无眼啊沈城主,要是你不小心伤了我,你身上的罪名可就更大了。” 因他这番话沈司京忽然想起虞昭脖子上被宋君书划伤的伤口,虽然她用粉遮住看不出痕迹,但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 沈司京一瞬的慌神让谢羌与有了可乘之机,他飞快地抽出扇子来,击落了沈司京手中的剑。 “咣当——”一声,半颇掉在地上,沈司京眸色更深,冷冷地注视着谢羌与。 “沈城主你先消消气,你今天来的正巧,我刚好有事情要找你。”谢羌与后退几步,从案上取出一张红色印花的请柬来,“沈城主您瞧,这是盖天宗祝思俞的请柬,她马上要和空城派大弟子订亲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和宋君书有关系啊。都说宋君书曾经和祝思俞有过一段情,但是怀天宗灭门之后宋君书一心修炼冷落了祝思俞,两人就掰了。”谢羌与满眼促狭,“你猜猜如果宋君书知道祝思俞要订亲了,会是什么反应?” “你什么意思?” “宋君书追杀了你三十多年,难道你就不想除掉他永绝后患吗?” 谢羌与笑着,眼中冒出毒蛇般阴险的精光。 可惜沈司京并不感兴趣,他和宋君书之间是宋君书想杀他,他对杀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见他神情冷淡,谢羌与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沈城主,你难道就甘为鱼肉?”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司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颗路边的杂草,“谢羌与,如果你能把心思放在重霞城建设上,或许还重霞城还能回到你叔叔当年的繁荣。” 一番精心筹划换来沈司京这个冷漠的眼神,谢羌与顿时急了:“这么些年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甘愿当缩头乌龟?宋君书那么多次想要杀你,你不反击?”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兴趣。你最好也收起你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这句忠告作为你当年给我报信的回礼。” 怎么回事怎么和计划里不一样?哪里出了差错? 谢羌与转着眼珠,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握,让他感到无比的慌乱。 他拦住转身要走的沈司京:“你要是不在订亲宴上杀了宋君书,我就把你带来的那个女子杀了制成傀儡!” 沈司京瞳孔骤然紧缩。 //// 一、二、三……十二,十二个金丹期修士,其中一个还是金丹大圆满。 谢羌与倒真的看得起我。 虞昭目光扫过这十二个把自己围了一圈的凶神恶煞的修士,有几张眼熟的面孔,估计是当年见过的人。 谢羌与什么本事,能驱使这么多修士为他所用? “光天化日之下,几位想对我做什么?”虞昭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冷静。 “奉命将私闯重霞城的人抓回去审问。”那个金丹大圆满的走出来,他长得粗犷,脸上胡子拉碴,虞昭看他最眼熟。 他一开口,虞昭想起了他的身份,当年在五月仙会连着打伤多为怀天宗弟子的吴不行,是为盖天宗弟子。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私闯重霞城?别以为你们都是金丹期就能随便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 吴不行根本不回她的话,“抓起来,带回去!”、 那几人朝自己走近,虞昭神色一凛,摆出防御的姿势。 吴不行在人群中最后道:“她若是敢反抗,你们尽管下手,只要留一口气就行。” “吴不行,你别后悔!”虞昭越过人群,狠狠地盯着满脸胡子的修士。 被她直接叫出名字,吴不行脸上有一瞬的错愕,随即阴沉着脸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此魔女与沈司京厮混,罪无可赦!把她抓起来。” 众人显然没把虞昭放在眼里,连法器都没拿出来,嬉笑着朝虞昭走近,“姑娘你还是别反抗了,你要你老实一点,沈城主不会难为你的。” “修仙之人活成你们这样,倒也是丢人。”虞昭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把手抚上发间。 “呵呵,不管怎么样都是活着,还轮不到你一个马上要死的人来说三道四。” “临死之前还想着整理发髻,到底是姑娘家家的,就是爱美。” “你现在整理的再好,到了牢里不还得和老鼠为伴?别挣扎了,乖乖跟我们回去。” “我们这十几个金丹期来抓你也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长得倒是挺漂亮的,怎么偏偏跟了沈司京那东西?” 几人不慌不忙,言语间仅显轻佻,虞昭心生厌恶,把昆仑木拿在手中,轻声道:“帮个忙,把这几个嘴臭的东西解决了,回去之后我肯定好好供着你。” 还是木簪的昆仑木通身闪过一道绿光,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话。 “瞧瞧这小姑娘都吓傻了,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非要跟着沈司京呢。” “别废话了,把人抓起来。” 就在几人朝虞昭袭来的同时,虞昭手里的木簪瞬间变大了数倍,成为一个半人高的法杖。 “春至,万物生。” 虞昭轻轻念动咒语,在昆仑木的加成下,地底窜出十几条巨大的藤蔓来,每个都有井口大小,蟒蛇一样紧紧将靠近虞昭的这十几个人缠住卷到天上,比周围的房屋还要高出许多。 “这是什么东西?她是木灵根的,小心!” 几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轻敌,纷纷拿出法器来应战藤蔓,但这藤蔓源源不断,砍断了一根立马有新的缠上来,牢牢禁锢住几人的腰身,他们这些个金丹期的修士,竟是连灵气都无法运转。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怎么会使用如此耗费灵气的法术?” “大意了,师兄救我!” “她手里那是什么东西,她是拿着那个东西才能力激增的!” “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几人当中,吴不行最先挣脱了束缚,提着刀朝虞昭砍过来,虞昭直接拿昆仑木挡了上去。 吴不行自以为用了七成功力的一击,竟然没能在这根棍子上留下一丝痕迹。 “你个贱妇!”吴不行将全身灵气聚集到刀刃上,对虞昭奋力一击。 瞬间烟沙弥漫,被藤蔓卷到天上的几人傻傻看着地面,虞昭和吴不行都不见了踪迹。 “我不想杀人的,到这个世界以来,我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杀过人。”虞昭的声音响起,烟雾散去,她和吴不行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既然视野中。 吴不行跪倒在地,陪了他多年的刀在地上断成两半,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虞昭手里的那根木棍一样的法杖。 “但其实你们根本不算人,你们只是个影子。因为一些事情,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长成现在这幅样子。”虞昭的声音冰冷,像断头台上无情的刽子手,“我杀了你们,是为你们好。” 十二人心底瞬间被恐惧笼罩着,他们竟然在一个金丹初期修士的身上感受到了压力,还有死亡来临前的绝望。 “绿满墙,刺。” 虞昭话音刚落,缠着众人的藤蔓上找出数根细长的尖刺,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贯穿了几人的身体,一时间,藤蔓上长出红色斑块,天上下起了血雨。 虞昭站在吴不行面前,眼神像在看一只粪水里爬出来的蝼蚁:“吴不行,我一直不喜欢你。你伤我那么多师兄弟,我那时就想亲手了结你。” “我、我没有……我第一次见你,又怎么会伤你师兄弟?!放、放过我!我是盖天宗知礼师尊的弟子,你若是杀了我,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死亡面前,吴不行没有了开始的意气,他跪在虞昭面前,眼里有绝望、有不甘,还有一丝希冀。 她肯定不敢杀自己,他可是知礼师尊的弟子,他师尊是世上唯一的大乘期尊者,她肯定不敢…… 吴不行不敢置信地盯着虞昭,眼底淬出恶毒的光:你怎么敢…… 但他开不留口,他被自己的刀割断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面前的土地。 而站在他面前的虞昭,身上滴血未沾。 “这是……十二个金丹期修士,你!你怎么敢!” 谢羌与跟着沈司京出来,目睹吴不行被虞昭杀死的模样。 容貌美艳的女子神情淡漠,仿佛她杀掉的只是一个木偶,谢羌与眼睁睁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避开了虞昭的身体,落到她身后的土地上。 那一瞬间,仿佛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沈司京看到虞昭这幅样子,心里只有心疼,他甚至来不及去弄清这股感情到底因何而来,脚已经朝着虞昭奔去。 他把虞昭紧紧搂在怀中,安抚的摸着她的头发:“阿昭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你。” 谢羌与注视着血雨中相拥的两人,尽管站在风暴中央,每一滴血珠都巧妙地避开了两人。 他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谢羌与:自己做的狗粮自己吃,嘿![去你的吧.jpg] 第37章 第三十七棵树 [VIP] 十二个金丹期修士死在重霞城, 谢羌与难逃其咎。 然而他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啪啪鼓起掌,笑眯眯对虞昭道:“不愧是上古神器, 果然非同凡响, ” 虞昭恋恋不舍地离开沈司京的怀抱, 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今天穿得还挺正常,到底是当了城主的人。你能舍弃你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也不容易。” 谢羌与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她怎么知道自己有一箱花里胡哨的衣裳?! 她手里还有上古神器,又知道这种连他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的秘密之事。 谢羌与对虞昭顿时充满了好奇, 忽然就不想把她交给知礼尊者了。 虞昭收了藤蔓,昆仑木变回木簪重新插回到发间。 十二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地上, 谢羌与下令封锁了城主府附近的街道,不许消息传出去引起百姓恐慌,又命人把他们的尸体处理好。 谢羌与将两人从正门带进城主府,恭敬地奉上茶,看虞昭的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 “不知虞小姐师从何派,怎么从前从未听说过?” 他煮的茶苦得很, 虞昭只闻了一下便皱起眉, “我是……自学成才,幼时曾受过空名谷尹真人的指点。” 谢羌与托着脸, “说起来,尹真人的女儿,好像也叫虞昭。” 虞昭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喝了一口茶, 果然很苦。 谢羌与的试探没起到效果, 又把目光转向沈司京。 “沈城主是怎么认识虞小姐的?” 沈司京冷哼一声, “你不是对我了解的挺清楚, 连这个都查不到?” “……” 接连在两人身上吃瘪,谢羌与脸上有些挂不住。 知道虞昭是那天晚上在怀天宗突然出现的,他也特地去调查过虞昭的身份,最后只找到了江阳城虞家那个早逝的大小姐。 为了证实真假,他还特地去找了虞小姐的坟墓,确认人是真的死了。 那眼前这个虞昭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呢?真的是神仙吗。 谢羌与目光如炬,虞昭没办法再装看不到,“谢城主,你不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吗?” “抱歉,我实在对虞小姐好奇。”谢羌与赔笑,“虞小姐也才金丹初期吧,外面那十二个人可都是金丹期的,其中还有金丹大圆满……” “你都说了我有神器加持。”虞昭实在喝不下去这茶,沈司京见状把她手中的茶杯拿到了一旁。 “自从怀天宗咸玉真人失踪之后,昆仑木也跟着销声匿迹多年,虞小姐是怎么得到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虞昭眼眸一眯,冲谢羌与笑道,“你问了我们这么多问题,也该好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了吧?” 谢羌与:“……虞小姐请说,在下当知无不言。” 虞昭心道我信你才有鬼,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一,你是怎么说动谢闫城主让你继位的;二,吴不行是盖天宗的,怎么会心甘情愿供你驱使;三,为何要派他们杀我?” 谢羌与手指紧了紧,“虞小姐,我不过才问了你两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的也只有一个。” “那你只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吧,你和盖天宗有什么关系,知礼的弟子……为何会在重霞城出现。” 虞昭凝视着他白净秀气的脸,眼中已经没有半分笑意。 “重霞城最近治安不好,魔界动荡,魔修肆虐,我请几位来帮我保护百姓。” “撒谎。”虞昭面无表情,却让谢羌与不寒而栗。 来历不明身份成谜,却能轻易猜透他的心思……谢羌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即使是面对大乘期的知礼尊者,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张。 “谢羌与,早知道你是这样满口谎言之人,我当初就不该信你。”她眼底的失望仿佛一支箭射在了谢羌与心间,让他感到无措又恐慌。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掌控。 房间内气氛微妙,虞昭想喝口茶润润嗓子,一垂眸发现自己面前的茶已经被沈司京移走了,只能默默蜷起手指。 她一直当谢羌与是个特地独行之人,他的所做所言都有他自己的想法,所以从没怀疑到他头上过。 现在想来,谢羌与突然接近自己对自己示好,又在五月仙会之后跟她回怀天宗,见到清杞尊者,提出比武换灵植的方式揪出祝思越…… 之后的一连串事件,皆是在比武之后发生的,若不是谢羌与散播了清杞尊者来找她取灵植,祝思越也不会趁机借提亲之名来到怀天宗。 虽然很多事情谢羌与没有参与,但这一切的起源和他脱不了干系。 是你吗?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终极大BOSS。 还是说,你们两个是同伙? 谢羌与哑了半天,轻笑一声打破沉默:“虞小姐,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真要这样说的话,你天天自诩无所不知,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他们很熟吗?! 谢羌与瞪了沈司京一眼: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 沈司京抿起嘴,转头认真地盯着虞昭的侧脸。 这人比她想象的知道的多,那她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在骗自己,她根本不是宋君书派来的。 好奇怪啊,知道她在骗自己之后竟然一点都不想生气。 看来这人不仅是个骗子,还会给人下蛊。 沈司京怔怔地盯着虞昭,忽然抬手将虞昭肩上的一缕头发往后拨了拨。 这一举动把虞昭和谢羌与都吓了一跳,沈司京却像没事人似的,把手收回来搭在桌上,继续看着虞昭。 谢羌与:“……虞小姐,我们两个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明明是第一次见虞小姐,但从虞小姐话语中好像早就认识我了一样。” “谢城主名动天下,我知道这些不足为奇吧?” 可外人怎么会知道他有一箱颜色俏丽的衣裳?! 从虞昭跟他说第一句话开始,谢羌与注定在这场较量中处于下风。 “我们今日来找你,是为了拿回虞曜被抢的货物。如果谢城主愿意和我们合作的话,我们还是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聊的……但看来谢城主并没有这个意思,我们也不便打扰了。” 说罢,虞昭起身,沈司京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谢羌与急忙起身挽留:“虞小姐等等,我可以跟你们交换一个信息,只要你告诉我这昆仑木是怎么来的,我愿意告诉你它的前主人在哪儿。” “谢城主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我都能拿到昆仑木了,难道还不知道它前主人在哪儿吗?”虞昭表现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虞小姐,你杀了这么多修士,难道不怕盖天宗怪罪吗?!” “人是在你城里死的,我马上要走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虞小姐!” “别跟过来!” 虞昭冷冷看他一眼,一棵粗壮的绿树从桌子中央破土而出,挡住了谢羌与的去路。 在谢羌与错愕的目光中,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城主府。 虞昭靠着亲人之间特有的寻人符咒找到她那几个不省事的侄子,教训一顿之后勒令他们把东西送回到江阳城。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虞曜好,却处处刁难他,为了逼他搬出江阳城用尽各种卑劣的手段,虞家有你们这样的后辈实乃家门不幸!” 几人面面相觑,呆愣愣的被面前这个和他们年纪相当但又有莫名有种熟悉的长辈威严的女子教训了半个多时辰。 他们心里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人和祖母长得好像啊,教训人的时候又和祖父很像。 /// 回江阳城的路上,沈司京告诉虞昭祝思俞要订亲的消息,“应该不用我告诉你祝思俞是谁吧?” 虞昭没有注意到沈司京眼神的异常,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 原来这么快就到了祝思俞订亲之日。 原著正是坑在了这个地方,在祝思俞订亲当日,宋君书一身醉意大闹空城派,结果被沈司京偷袭,两人大战一场,宋君书不敌沈司京,还要受他人的讥讽。 在多重刺激下,精神本就不稳定的宋君书彻底走火入魔,对在场宾客大开杀戒。 之后十几章宋君书进步飞速,在短时间内打破了魔界封印,深入魔界吞噬大批魔修之后实力大涨,从魔界归来之后直接将江阳城夷为平地,把城中百姓制成了傀儡,还丧心病狂的对其他三城下手。 主角走上了和反派一样的道路,并且做的比反派还要绝,剧情一路崩坏,这本书也就坑了。 虞昭揉揉眉心,上次见宋君书,她注意到宋君书身上的气息不对劲却没想细想,没想到剧情来的这么快。 “你要去参加祝思俞的订亲宴吗?”虞昭问道。 沈司京反问道:“你想去吗?听谢羌与的意思,他想怂恿我去。” 沈司京会出现在那里竟然是被人怂恿的…… 虞昭更加确定谢羌与和幕后之人逃不了关系。 “你若是想去的话,可以去。”沈司京眉心微微动了动,“只是到时候见到宋君书,你要想好该怎么骗过他。” 听他的语气,虞昭忽然笑了,“沈城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说谢羌与满口谎言,我看你才是满口胡言的那个。”沈司京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我那叫随机应变,不然你就要当场把我杀死了。” 虞昭相信现在这具壳子里已经完全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沈司京了,除了失去记忆,他的行为方式和思想已经和自己印象里无异。 只不过……虞昭认真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那片触目惊心的黑色纹路。 或许是因为他不需要再隐藏自己身上的秘密,眼前这个沈司京比记忆里要坦率的多,更像是她变成花时见到的那个。 “不要看我!”沈司京伸手扯扯衣领想盖住自己的脖子,“那日我见到你的时候,情绪有些不稳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暴躁易怒,心里像堵着一团火似的。我觉得我不该是这样的人,但是记忆里我确实是如此,直到这两日心情才有所缓和。” 虞昭心道那是因为你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是被那段不属于你的记忆影响了。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吗?”虞昭问他。 沈司京哑了半天,才万分纠结的点点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虞昭,但不是你记忆里那个。” 两人在江阳城停下,虞昭将沈司京带到他们儿时读过书的学堂,这里已然荒废长满了杂草,但是虞昭被罚过站的凉亭还在,火红的亭身已经变成暗红色,大块大块的红漆已经脱落,留下凹凸不平的柱子。 “瞧,我小时候每次被夫子罚站,就站在这里眺望学堂,你就坐在第二排,腰板挺得笔直,从来不回头看我一眼。” “我记得有个夏天真的好热,感觉凉亭刚刷上的漆都要被晒化了,我站在下面热的神志不清,恨不得直接跳下池塘……后来我真的跳了,扑通一声把夫子和同学们吓了一大跳,我就那样漂在湖面不肯上来,当时夫子都要哭出来了。还是你把我捞上来的,给我披上衣裳抱我回了虞家。” “每次考试夫子都要夸你,明明我也考得很好,但他只会说我字写得像狗爬,让大家多向你学习。每次都有一大批人想借你的试卷描摹,但他们都抢不过我。” “还有……” “不要说了。”沈司京打断她,眼底微微猩红。 虞昭说这些事情时神采飞扬,眼睛亮亮的,格外的可爱,但是这些事情,他完全没有记忆。 这不是虞昭和他的记忆,那个人和他有一样的名字,或许和他长着一样的脸……但他有和虞昭十几年的记忆。 像这几日一样的时光,他和虞昭一起过了十几年。 只要想到这一点,沈司京便觉得心脏发紧,一种名为嫉妒的感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深深地嫉妒起虞昭讲述中的那个“你”,嫉妒虞昭在提起他时会有晶亮的眼眸,更嫉妒虞昭每次都能大方地对他说出喜欢。 虞昭这几日对自己的亲近,时常把喜欢自己挂在嘴边,也不只不过是因为他长了和那人一样的脸…… “我不是你认识的沈司京,你要是想找他就回你自己的地方找。”沈司京沉着脸,伪装自己的心完好无损,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情。 “不行啊,我得把他带回去才行。”虞昭盈盈笑道,“沈司京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沈司京强忍着内心的酸楚。 “我想问很久了,你那个姓叶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 来都来了,不问清楚这件事情实在有些可惜。 虞昭笑容底下隐藏着危险,笑里藏刀凝视着沈司京的眼睛。 “父亲当年为了祛除我身上的魔性,被叶家父女所骗。他们说有办法将我身上的残魂转移到其他地方,但条件是让我娶叶家……某个小姐为妻。” “然后呢?”虞昭笑容更深。 “若是真有那么轻松,知慈就不会找了那么久才决定把我当成容器了。我没有同意,父亲认清事实之后也回绝了他们,但是叶家那老头贪图虚荣,在城中散播两家联姻的消息,这事便这么传出去了。” “你们对流言就这样坐视不理?” “理了,我知道之后去把叶家老头教训了一顿。不过流言之所以为流言,是无法完全消失的……好在我入魔之后,那老头子生怕自己女儿名声受损,极力否认有过这件事。” 虞昭哦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过得也挺惨的。” 沈司京忽然把脸转向一边:“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哎,别这么绝情啊,你得帮我找人才行。” “找谁?” “找到我记忆里的沈司京。” “……” 把他当成替身玩弄他的真心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让他帮忙找人?! 他凭什么! “我不要!你走!”沈司京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委屈过。 如果不是他喜欢虞昭,他一定会把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狠狠教训一顿。 事到如今,沈司京终于能够直视自己的感情。 他喜欢虞昭,喜欢上了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 但那个人不喜欢自己,她喜欢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为什么偏要在他入魔之后,手上沾了无数条人命的时候遇见虞昭…… 为什么和虞昭一起长大的人不是自己…… 酸涩和不甘几乎要把他的心脏撑爆,沈司京垂眸不看虞昭:“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沈司京,你怎么了?” “和你无关,我没有那些记忆,我们两个也一点关系都没有,和你一起长大的不是我。” “……沈司京?你是不是吃醋了?”还是自己醋自己? 虞昭眼底带着一丝诧异,她是想逗逗沈司京来着。 但没想过沈司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对面的人低着头沉默了半天,在抬头时眼尾是绯红色,哑着嗓子道:“是!你满意了吧?!你凭什么……凭什么这几天一直说喜欢我,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撩动我的心弦,现在却告诉我你喜欢的根本不是这个我?” “我喜欢你啊。” “我不想听!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把喜欢挂在嘴边,就因为我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吗?” “……?” “我告诉你,我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人,我从小到大没有朋友,成年之后入魔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后来又杀了怀天宗几百条人命。你说喜欢我,也该考虑能不能承担喜欢我的后果,我随时可能杀了你。” “你又说要杀我,沈司京你再敢这样我可不忍你。” “不想忍就赶快走!” 沈司京这幅眼尾发红委屈的要死的模样,跟他嘴里说出的话真是一点都不搭。 虞昭朝他靠近,抬头时嘴唇和沈司京的下巴近在咫尺:“沈司京,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受不了她的逼问,沈司京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是,我喜欢你。我肯定是疯了,才会喜欢上一个刚认识不到三天的小骗子。” “我也喜欢你。”虞昭踮起脚,轻轻在沈司京白净的下巴上啄了一下,“你终于肯对我说实话了。” 下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沈司京猛地睁开眼睛,低头对上虞昭含笑的双眼。 “你干什么!你、你为什么要亲我……你明明喜欢别人,为什么要亲我!”说不出委屈还是甜蜜,或是两种感情混在一起,让沈司京的四肢都有些发软。 虞昭皱起眉:“你也该想起来了吧沈司京,别到时候给我赖账啊?” “你在说……”沈司京的目光触及虞昭头顶的木簪,瞬间脑中有无数熟悉的画面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 他和虞昭一起上学; 他看着虞昭临摹他的考卷; 他抱着浑身湿透的虞昭往家里跑; 虞昭说喜欢他,他沉默…… 虞昭说要和他一拍两散,他慌了…… “阿昭……”沈司京眼中清晰地倒映着虞昭的脸,“我不会赖账的。我喜欢你。” 这句话他在很多年前就该说了。 “想起来了?”虞昭眉眼带笑,正欲借机把账算一算,脸上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沈司京轻吻在她的额头上:“回礼。” 虞昭猛地弹开:“咳、咳咳,那个……” 是不是进展的有点快了? 她刚刚亲沈司京那是情难自禁,但两人刚刚才算互通了心意,应该……不应该操之过急。 “我也是情难自禁,以后我会收敛的……” 虞昭这才发觉她刚刚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沈司京和她一样红了脸。 两人一左一右别过脸,头上蹭蹭冒着热气,一时冲动亲了之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昭,这里是哪儿?”片刻后,沈司京开口打破尴尬。 “是倒影世界。你可以理解是人为制造的一种幻境。”虞昭尝试用沈司京能够理解的方法解释这件事情,“这个幻境是三十多年以后的世界。” 沈司京歪头看着自己脖颈上的黑色纹路,喃喃道:“难道我真的会杀了父母和怀天宗满门吗?” “不会的!都是幻境而已。这个世界没有我,没有你眼前这个我,所以它只是个幻境,我们要想办法出去。” “我们是从玉琼山掉进来的,可能要回到玉琼山才行。” “但在此之前,要先查清一些事情,查查是谁在害你和宋君书。” 提起宋君书,沈司京冷哼一声:“那家伙现在比小时候更不可爱了。” “看来你对宋君书颇有微词啊。” “没有,不要冤枉我。” 虞昭捂着脸偷笑。 沈司京突然朝她伸出手,眼神却不自然地看向别处,红着脸道:“要不要牵着我?” “好啊。”虞昭十指与他相扣,沈司京的手明显地僵了一下。 片刻后,他小小声的说:“那你也不能赖账啊。” 虞昭在两人紧扣的双手上做了个上锁的动作:“锁死了,谁赖账谁小狗。” 作者有话说: 鱼头(自动关机):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第38章 第三十八棵树 [VIP] 明知道这个世界是幻境, 但是有了记忆之后的沈司京还是时常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难道他身上的火焰纹真的是因为他体内有屠沉残魂,是知慈和父母共同的决定,才导致了他身上的魔性? 沈司京望着镜中自己布满黑色纹路的后背和脖颈, 心缓缓沉了下去。 若是他真的像幻境中发生的那样, 被屠沉操控身体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 沈司京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虞昭推门进来,沈司京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披好。 “……这么见外啊沈城主。” 虞昭一开口, 氛围变得更尴尬了,沈司京低着头, 镜中倒映着他绯红的耳尖。 “阿昭……你没敲门。” “我敲了,是你没听到。”虞昭在镜中看到了自己带笑的眉眼, “而且我也没想到你大白天的脱衣服。” “别、别说了。” 两人互通心意之后,沈司京变得极度容易害羞,有时虞昭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粉红就从耳尖蔓延到了脖子根。 “你在看身上的纹路吗?”虞昭朝他走近,“这具身体已经完全被魔气侵蚀,所以身上的黑纹比较明显。” 沈司京嗯了一声, “我身上的纹路是红色的, 在我们掉入幻境之前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屠沉那缕残魂重新出现,其他两缕受到影响, 已经在渐渐苏醒了。” “要想办法在他彻底觉醒之前把他从你身体里赶出去。” 沈司京唇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若真有那么轻松,父亲和母亲不至于找了十几年还没有找到解决之法。” “我们这不是来到这里了吗?既然知道了事情会如何发展,那就防患于未然。”虞昭伸手为沈司京抚平衣领,“我一定不会让环幻境中的事情再发生一遍的。” 沈司京食指勾住她的手腕, 温热的指尖轻抚着上面血管的凸起:“阿昭……我有回头看过你。” “啊?什么?” “夫子让你罚站的时候, 我有回头看过你。你总是不好好站着, 逗蜻蜓逗小猫, 有时还会和最后一排的几人传纸条,我都看到过。” “好啊沈司京,原来你上课也不认真听讲。” “有认真听讲,但总忍不住去看你。”沈司京的目光扫过虞昭粉嫩的嘴唇,眼神暗了暗,但最终还是把吻落在了虞昭的手腕上,浅尝辄止,温度却久久无法散去,“我喜欢你,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这猝不及防的告白,让虞昭觉得手腕上被他吻过的地方热得发烫,心底有无数个小人虞昭捂着脸在呐喊。。 “……!” 为什么沈司京对她做这么涩情的事情,脸上还是一脸的无辜?! 脑子里瞬间跑过无数张图的虞昭觉得对不起此刻沈司京眼中的天真,她把手抽出来捂在脸上,转身跑开:“我、我先去收拾,你不要忘了去空城派的事情!” 沈司京:“……?” 被嫌弃了? /// 空城派大弟子,是辛淼的哥哥辛宜,他比祝思俞大了一百多岁,但是模样看上去和二十几岁的青年无异。 不同于辛淼的冷淡,辛宜是个温和恭良之人,在众多修仙人士中颇有人缘,以至于他的订亲宴来了少说有一百号人,皆是满脸笑意,贺礼摆满了空城派两个库房。 虞昭和沈司京伪装成小厮,跟着虞曜一起混了进去。 辛宜对虞曜没有半分的轻视,客气地将几人请了进去,只是目光在虞昭和沈司京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虞家主这两个小厮有些眼生,之前在府中没有见过。” “是内人娘家刚刚拨来的。” 辛宜又扫了虞昭一眼,笑道:“小厮还是选身体强壮些的好,这位小兄弟看着身材瘦弱了些,怕是干不了粗活。” 虞曜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三人进门之后便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坐着,也不参与那些人热火朝天的讨论。 “辛宜是好人。”虞曜给辛宜盖了章,“虽说是爱操心了些,但绝对没有恶意。” 不等虞昭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可惜,这么好的人,偏偏要娶祝思俞为妻。” 虞昭问:“祝思俞有什么不好?她是盖天宗最优秀的弟子之一,小小年纪便到了金丹期,论样貌论修为,终究是辛宜高攀了。” “沈夫人你和祝小姐认识吗?为何这么着急为她辩解?” “我只是不想让流言中伤一对有情人。” 虞曜叹了口气:“辛宜是不是真心喜欢祝思俞我不知道,但是祝思俞的心在宋君书身上,连我这个凡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抬眸看了沈司京一眼:“当年怀天宗被灭门,宋君书怒而挑战城主反而被打伤,祝思俞知道后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当着众多修士的面把宋君书带回了盖天宗。宋君书在盖天宗养了大半年的伤,伤好之后仍心心念念复仇,祝思俞劝阻无果,竟然将自己贴上带了十几年的高阶灵器送给宋君书供他防身之用。” “高阶灵器是何等的稀有珍贵,更不要说祝思俞那定魂珠是她刚刚拜入师门是知礼尊者送给她的,她就那样毫不留恋地送给了宋君书。” “……”原来祝思俞和宋君书情深至此,她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早恋。 “这种事情,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沈司京问道。 虞曜回答:“我忘了是哪里听来的了,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不在少数。祝思俞这些年一直和宋君书有所联系,直到五年前两人决裂,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虽说我不清楚当年两人为何决裂,但想来两人纠缠几十年的感情,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就消失殆尽……也不知道辛宜是怎么想的。” 虞昭横眉:“祝思俞亲口告诉你她还对宋君书有情?” “这、这倒没有。” “那就不要随意编排这些,流言伤人,你既然把辛宜当朋友,就不该在背后说这些诋毁他未婚妻的话。” 虞曜面露难堪之色,“我也是听别人说起,为辛宜感到不值。” “值与不值,得辛宜自己说了算。” 虞昭环视四周,来参加订婚宴的宾客们三五成群,嬉笑私语,想来也是说着差不多的话。 而这散播消息之人…… 虞昭将目光定在某处,谢羌与一身白袍混在人群当中,正高谈阔论些什么。 “他还真是不打算放过宋君书。”沈司京顺着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谢羌与,“这个世界的谢羌与穿着正常许多,但城府也不是一般的深。” “那个世界的谢羌与或许也和我们想象中有所不同,只不过我们都被他的伪装骗过去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找谢羌与好好聊聊。 谢羌与突然感到有两道炽热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他转头去找,却没有找到,唯一引起他注意的便是角落里虞曜在和一高一矮两个小厮讲话。 看身材有些像沈司京和他身边那个虞昭。 呵,沈司京,你这不还是来了? 到了正午,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辛宜的辛淼款款出现在众人眼前,替她哥哥招待客人。 “诸位莫急,哥哥和未来嫂嫂还在写契书,待会儿当着大家的面一同将契书放到三生结前,大家稍等片刻。” 眼前这个辛淼和虞昭印象中所有不同,脸上笑容多了些,看上去整个人温和许多。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个辛淼有些奇怪。”虞昭贴着沈司京耳边问道。 沈司京低声道:“确实怪异,但不知为何。” 从谢羌与那天的反应来看,他知道咸玉所在之处,说明这个世界的咸玉或许也是失踪了。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辛淼有没有继续寻找咸玉。 “是她自己哥哥的订婚礼,她脸上笑容多些也是应该的。总不可能板着脸。” 但虞昭望着辛淼脸上灿烂的笑容,愈发觉得不对劲。 “你说,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和这个世界的你合为一体了,如果有其他人和我们一起进来了,会不会……” 沈司京撇嘴,很不满意‘合为一体’这个形容词,但他还是理解了虞昭的意思:“你说是辛淼道长和我们一起掉进了幻境中?如果真是如此,为何她不来找我们相认?” “当时玉琼山,我便觉得有人在暗处偷窥我们,只不过当时我忙着应付进阶,没有深想。”虞昭盯着最前面的辛淼,“若她为了找咸玉主动跳进了洞中,也是未可知的。” 有了这番猜测,虞昭越看辛淼越觉得熟悉,辛淼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两人对视时,这种感觉更甚。 众人左等右等没等到今天的主角,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怎么现在还不出来,契书有那么难写吗?” “别再是出了什么差错。” “不许说这不吉利话,辛宜道长为人谨慎,契书当然是要写得一笔一划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辛淼道长,要不您去看看?” “不用去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众人转过身,宋君书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立在门前,身后是一片火红的巨大身影。 “宋君书!果然是你!” “我就说宋君书贼心未死,当年是你和祝小姐决裂,祝小姐都要嫁人了,你又上赶着来破坏!”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宋君书你觊觎他人的妻子,实在是可恶!” “你对辛宜道长做了什么?!” “我就说宋君书对祝思俞余情未了,肯定会来闹事。” “辛宜道长他无辜啊!你若有良心,就不该伤害无辜之人!” “辛宜道长和祝姑娘修成正果实属不易,宋君书你不要再从中作梗!” 宋君书翻了个白眼:“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这些老东西倒先给我编排清楚了?我和辛宜道长好歹也认识了十几年,他订亲我来送份贺礼都不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宋君书脸色一变,又道:“不过幸亏我来了,才知道原来你们在背后都是这么说辛宜道长的,我和祝思俞清清白白,你们倒上赶着给辛宜织绿帽子,嘴上说着祝福的话,其实心里巴不得我能来这里让辛宜脸上难堪吧?” “住口!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们都是真心祝福祝姑娘和辛宜道长的!你不要胡言!” “你对祝姑娘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破坏订亲宴吗?!” “宋君书你这些年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怕是心境早就变了,哪日走火入魔走了沈司京的老路也说不定!” 宋君书一怔,眉眼间尽是冰冷:“如此,我便来好好和你们理论理论。你们说我对祝思俞心思不纯,那你们的心又有多干净呢?” 他拔出剑来,指向人群中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年轻人:“你身为祝思俞的师弟,不把心思放在修炼上,天天想着该怎么讨师姐欢心,就算对方对你冷脸以待,你还是恬不知耻的贴上去。” “还有你,仗着你是宋家的人,假借关怀之名对思俞行骚扰之事,若不是你那个城主父亲求着,思俞断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们不顾情谊,传播流言损思俞清名,不过是见不得祝思俞和辛宜好罢了,你们才是心思龌龊之人!” 宋君书面色渐冷,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周围众人,房间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在一众愕然恼羞的面孔中,虞昭瞥见人群中谢羌与以扇掩面,脸上竟然带着笑。 ……她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宋君书朝后做了个手势,门外的九尾凤凰立刻腾空而起,屋顶上传来瓦片掉落的声音。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众人头顶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像是有一只巨兽从屋顶碾过,将瓦片踩得分崩离析,簌簌地落到房中来。 没过多久,抬头便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众人为躲避碎石抱头鼠窜,而宋君书挡在门口,手中明晃晃地剑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怕他做什么,他左不过是个金丹期,咱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他一个人没什么,上头那可是九尾凤凰啊!它要是发起火来,一口气毁了整个屋子把我们烧的干干净净都是有可能的!” “宋君书你发什么疯!你不会真的要致我们于死地吧?” “别做傻事啊宋君书,你要是误入歧途,真就变成和沈司京一样人人喊打了!” “我知道你一心想报仇,可你杀了我们对你报仇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对啊对啊,除了沈司京为民除害,我们和你是一条心的!” 角落里的沈司京:“……” 提到沈司京,宋君书神情更加疯狂:“就你们那点在背后编排别人的本事,还想帮我除了沈司京?区区蝼蚁,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虞昭看着宋君书逐渐扭曲的神情,抱着沈司京往墙上靠了靠:宋君书为了报仇已经疯魔了,在回去之前最好不要和他正面起冲突。 屋内纷纷扰扰,掉落的瓦片不住地砸到人,地上躺着好几个伤者,捂着身子哀嚎。 角落里虞昭和沈司京岁月静好,“九尾凤凰这么强,为何之前宋君书不拿九尾凤凰对付你啊?” “……或许他想用自己的力量杀了我?” “……” 心怀仇恨,使人心理扭曲。 宋君书此行也只是为了给这些散播谣言之人一个教训,他不想因为这几十条蝼蚁脏了自己的手。 屋顶上的瓦片已经稀稀拉拉不剩几片了,宋君书抬头对九尾凤凰做了个手势,那九尾凤凰口中立刻吐出一个锅底大小的火球来,不偏不倚挂在屋顶正中央。 他这是想把里面的人活活热死? 虞昭三人在角落里躲过了瓦片的袭击,但是这酷热却是扛不住,看了门口的宋君书一眼,沈司京一手揽着虞昭准备强攻出去。 “你先别急,你要是出去就暴露了。”虞昭把脑袋靠在沈司京胸口,“我记得,你们水系的法术有降温功效对吧?” 沈司京顿了顿,变出个水球来将二人围住。 一旁虞曜眼巴巴地看着,满脸的汗,沈司京扫他一眼,往他身上也罩了个水球。 “宋君书此举是为给祝思俞出气,他不会伤这些人的性命。但是若被他发现你也在这里,情况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他远离人群多年,怎么会知道这些流言?”沈司京的目光落到对面,谢羌与手里握着一枚黄色的符咒,正贴在角落似笑非笑地盯着房中狼狈的众人,“难道也是谢羌与做的?” “他为了刺激宋君书,不惜造谣伤害祝思俞……谢羌与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宋君书的目光在屋中扫射,忽然瞥见角落里有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依偎在一起,两人似乎一点也没受火球的影响。 再一低头,看到半坐在地上的虞曜,宋君书眼神一暗。 还没等他认真查探那两人的身份,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愤怒喊着他的名字。 宋君书回过头,祝思俞一身粉色衣裳,面含怒意站在他的面前。 “思俞,你今天这身挺好看的。” 宋君书笑着开口,接着脸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宋君书你在干什么?你是要把那些人都杀了吗?” “我没想杀他们,只是给他们一点教训。”宋君书捂着脸,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我刚刚遇到辛宜,没忍住打了他一拳。不过你放心,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祝思俞睫毛扑闪两下,声音有些嘶哑:“宋君书,你到底想干什么?” “今天你订亲,我得来看看你。”宋君书满眼都是祝思俞,只要看着她,脸上就止不住笑意,“但是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东西,我得给他们一点教训,这样他们才不会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你知不知道今天之后,你在外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在乎。怀天宗只剩我一个人了,他们本就瞧不起怀天宗瞧不起我,认为怀天宗被灭门是活该。我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看法。”他轻拨一下祝思俞发间的铃兰步摇,“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宋君书,你不会真的打算……堕成魔修吧?”祝思俞紧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人。 “我也不想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有这样我才能和沈司京一战。” “你想杀了他,有无数种办法。” “不,我要变得比他强大,然后亲手杀了他。师父应该也希望我这样。”宋君书手中多了一块粉色的手帕,轻轻地逝去祝思俞脸上的泪水,“如果我真的成了魔修,你会和我反目成仇吗?” “如果你敢害人,我会。” “那好。”宋君书把手帕叠好,放到祝思俞手中,脸上笑容明朗阳光,“我一定努力好好活着,争取死在你手里,这样你说不定会记我一辈子。” “……宋君书,你真是世上最混的混蛋!” 宋君书打了个响指,屋顶的火球顿时被九尾凤凰吞回口中,屋内的温度饱受折磨的众人终于得以喘息。 “最混的混蛋,也不想让你掉眼泪。思俞,好好活着,如果辛宜敢欺负你,就让小灸教训他。我要去魔界,小灸不能跟着我,所以我把它留给你了,当是我给你的贺礼。” 祝思俞低着头,眼眶里再次蓄满了泪水,她低声道:“宋君书,你还是世上最笨的笨蛋。” “到这种时候还不放弃我,你才是笨蛋。”宋君书话音刚落,嘴角的笑容还没展开,祝思俞便扬起手朝他脸上撒了一堆白色粉末。 宋君书来不及反应,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见到这一场景,虞昭和谢羌与都满脸的震惊。 虞昭:不对啊这不是剧情走向。 谢羌与:怎么回事沈司京还没出场呢?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辛淼一步步走向屋门,和祝思俞交换眼神之后,调转方向走到虞昭面前。 “虞小姐,现在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还请你随我一起去玉琼山,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Q:为什么沈司京不亲嘴唇呢? 沈司京(烦):因为我现在这个身体不完全是我的,不想用这个身体亲阿昭! 第39章 第三十九棵树 [VIP] 宋君书昏迷不醒, 背着他的重任就落到了沈司京的身上。 祝思俞镇静地将九尾凤凰招过来,这九尾凤凰空长了一副威武雄壮震慑人心的身躯,歪着脑袋看着他们带着它主人爬到它身上, 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灸, 去玉琼山。” 祝思俞开口, 九尾凤凰立马扑腾翅膀,朝着玉琼山的方向飞去。 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谁是它的主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虞昭望着成年版的祝思俞, “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对面容貌俏丽的姑娘抿着唇,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姑娘:“我想救他。” 她指的是躺在鸟背上昏迷的宋君书。 “他一心报仇, 复仇之心使得他变得越来越阴鸷偏执,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去修炼。”祝思俞抬头瞪了沈司京一眼, “但是他仍然没能杀了沈司京。” 沈司京:“……” “是谁告诉他入魔之后就能修炼的比沈司京更快的?” 祝思俞比虞昭想象中还要聪明,她能把他们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谢羌与……严格来说,是我师父知礼尊者指使谢羌与告诉他的。” 听到这两个名字,虞昭一点也不意外。 她一早便猜到了谢羌与身后之人是知礼,祝思俞的话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些破碎的信息, 也得以拼接起来。 “屠沉是他放出来的吧?”虞昭问道 祝思俞眼底有些惊讶:“是, 多年前,他设计将空名谷的屠沉残魂放了出来, 以我父亲为饵,引出了另外两缕残魂。” “也正是那之后,他知道了沈司京身上残魂的存在,于是处心积虑唤醒沈司京身上的魔性, 诱导他屠了怀天宗满门, 独独留下了宋君书一人。” “他留着宋君书和沈司京, 是为了让两人自相残杀。等两人力量相当之时, 鹬蚌相争,他便能渔翁得利。” “我起初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后来我见到了咸玉。” 祝思俞知道知礼和谢羌与之间的勾当纯属偶然,那日她本是去向知礼求本心经帮宋君书稳定心神,不想却听到谢羌与对知礼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从咸玉口中问出昆仑木的下落,就可开启法阵。 印象里怀天宗的咸玉真人已经失踪多年,骤然被谢羌与提起,祝思俞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便不动声色地在门外偷听,并从知礼口中得到了咸玉的下落。 失踪多年的咸玉真人,竟然一直被关在盖天宗禁地,一直被她师父囚禁着。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祝思俞慌了神,还险些被知礼和谢羌与发现。 但是两人很快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 咸玉从禁地逃了。 “知礼带着吴不行一路追杀咸玉,终于在玉琼山截住了他。” 辛淼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起来,眼底幽幽泛着波光。 “他们逼问咸玉昆仑木的下落,咸玉嘴硬不肯说,一番严刑拷打无果后,吴不行一刀砍死了他,两人将他的尸体扔进了河里。” “我在暗处亲眼看着他们做些事情,等两人走后我去河边查看,他浮在河面上一动不动,身体周围满是黑色的长齿鱼。当时我以为他已经死透了……” 祝思俞看了一眼辛淼,继续往下讲:“于是我转身想要回去,却不料在经过玉琼山的时候,又看了一个咸玉。他长了一张和咸玉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全然不同的装束,周身气度也和刚刚被砍死的人全然不同,他看起来很迷茫。” “我又折回去看了一眼,发现咸玉的尸体好好的埋在河边。” 已经死去的人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祝思俞刚开始以为是咸玉的鬼魂,但是观察之后发现他是个活人。 一番纠结后,祝思俞上前去和那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玉琼山乱转的搭话。 那人似乎完全不认识她,只不住地重复着:“我要回怀天宗。” “怀天宗已经没有了。”祝思俞注意到他手里紧紧握着枝木簪,“咸玉真人,我是祝思俞,是知礼尊者的徒弟。” 咸玉听到知礼的名字,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师叔的徒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师叔派来抓我的吗?” 他还叫他师叔? 一番交谈之后,祝思俞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咸玉,是来自一百四十多年前的咸玉。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祝思俞开始怀疑他们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一百四十多年前的咸玉,本该被她师父抓起来幽静,但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穿到了现在的时空。 如果他们处在同一个世界,那之后咸玉被囚禁的事情不应该发生,河边那具尸体应该消失才对。 同一个世界出现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只能说明两人所处的世界不同。 祝思俞从咸玉身上出发,一点点搜寻自己身边的异常,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所处的或许并非真实的世界,而是认为制造的一个类似于幻境的世界。 虞昭听完祝思俞的分析,不由得连连点头。 祝思俞在不知道时间悖论的情况下能够思索得出这种结论,人类的智慧果然是不容小觑。 鱼头小声地在神识海中说:“咸玉会掉入这个世界或许是因为调整程序时出现了小差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是我们的失误。” 祝思俞解题过程对了但是结论错了。 不过他们自然想象不到他们只是小说所处的世界,用幻境这种他们能接触到的东西来解释也是合情合理。 “我翻遍了古籍,找到了连接两界之法。” 虞昭:“……?” 你们还有这种BUG吗? 鱼头:“……人类的智慧不容小觑,倒影世界和原世界本就是相伴而生的,原世界不稳定,自然也容易出问题。” 这是管理局的问题,等他把这个信息反馈回去,肯定又有一批人要丢工作了。 祝思俞继续道:“我一直在想我们被创造的目的是什么,咸玉告诉我天道做这些事情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寻找,最终发现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昆仑木。” “昆仑木是神器,天道想要造幻境出来很简单,但想再造一个具有同样力量的神器却很困难。” 嗯,管理局写程序的时候也想偷偷懒。 祝思俞把目光上移,“咸玉一直说他不能完全操控昆仑木,不是它认定的主人。” “所以我想,那个能被昆仑木认可的人,一定也是天道安排的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虞昭心中一寒,扯出一丝笑意,“我当然不是幻境中的人。” “嗯,你来了,我的猜测全部被验证了。我们这个幻境,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祝思俞干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几人疑惑的看着她,祝思俞也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喉咙。 她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祝思俞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救宋君书,就必须通过真实世界来改变故事的走向。” 虞昭是被天道选中,能够改变故事走向的人。 鱼头的警报嘀嘀嘀的响,要是被一个书里的人物猜出来他们的工作失误,他这系统也不用干了。 好在祝思俞没有说下去。 “好可惜啊,没想到我只是个不存在的幻影。” 九尾凤凰带着众人降落到玉琼山,咸玉已经站在山顶等着众人。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希望可以对你有些帮助。” 祝思俞留在九尾凤凰上没有下来,宋君书脑袋枕在她的腿上,睡颜安详。 她口中低声念着咒语,数道绿色荧光像小飞虫一样的从她身后冒出来,顺着特定的轨迹,形成一个整齐的圆 虞昭面前出现一个一人高的漩涡,强大的吸力引起狂风,吹得周围的树木东倒西歪。 祝思俞和宋君书在九尾凤凰的庇护下,安稳地像两尊雕像。 她似乎对着虞昭笑了一下。 但没等虞昭捕捉到那个笑容,沈司京紧握着她的手,四人一起被吸入到漩涡中。 片刻后,漩涡消失,玉琼山风平浪静,而刚刚还在这里的两人一鸟已经不见了踪影。 微风轻轻吹着,一点点抹去了玉琼山的痕迹,也抹去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痕迹。 /// 虞昭又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她师弟这次哭得中气十足,大有孟姜女哭长城的气势,吵得虞昭耳朵发疼。 哭着哭着,宋君书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虞昭没忍住,笑了。 很好,还是她那个小师弟。 “师姐你醒了?呜呜呜师姐你可算醒了。” 宋君书完全没觉得丢人,倒是虞昭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装成刚睡醒的样子:“这是哪儿啊?” “是空城派。师姐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偷溜出去?磕到头摔晕了还是沈城主把你抱回来的。” 原来沈司京已经醒了。 虞昭急着去见他。 她怕在倒影世界的经历只是一场梦,也怕沈司京回来之后失忆把答应她的事情忘了。 那她可真就要给沈司京一拳了。 虞昭不知道沈司京在哪儿,但是听宋君书的意思,辛淼道长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咸玉师兄,现在一群人聚在门口围观呢。 既然咸玉回来了,说明她的记忆不是假的。 师姐弟二人于是朝咸玉所在的房间走去,路上遇见了盖天宗的叶枫。 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虞昭看盖天宗的人都觉得他们图谋不轨。 叶枫还是束着高马尾,鬓边两缕碎发遮住了部分耳朵,露出发红的耳尖。 “听、听说你嗑到了脑袋,你没事吧?” 虞昭:……嗯? 不是吧盖天宗的人这么损吗? 还特地来奚落她? “多谢关心,并无大碍。” 虞昭想从他旁边绕过去,哪知这人没完了,“会不会有内伤啊,有没有请医修看过?” ?? 她有内伤对他们盖天宗有什么好处吗? “没事,外伤都没有。” “外伤没有那就更有可能有内伤了,很多伤表面看不出来,其实都伤在内里。” “……” 拳头硬了。 这人不会是刺探军情来的吧? 想到祝思俞说她师父把云毓自尽的锅都推到她身上,虞昭更觉得叶枫居心不良了。 “我好得很,你不要咒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阿昭,我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叶枫憋得脸通红,表情委屈的似乎虞昭对他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似的。 宋君书扯扯虞昭的袖子:“师姐,我觉得他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对!我有话想对你说!”叶枫像得了赦令,长舒了一口气。 “你说吧。” “那个那个……就是那个、那个……我想……你……” 虞昭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会说话,交流起来真是费劲。 “你要回江阳城吗?” 叶枫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虽然这和他想问的不一样。 虞昭想起倒影世界虞曜的怂样,决定教育还是得从小抓起,她得回去一趟督促虞曜功课。 “回怀天宗之前,要回去一趟的。” “那、那我……”叶枫又开始结巴了。 虞昭心想之前也不知道叶枫是个结巴啊。 果然人不能貌相。 叶枫没能“我”出来什么东西,在他身后便响起一声响亮的“阿昭”。 沈司京站在叶枫身后,盯着叶枫瞬间僵硬的背影,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 叶枫头也没敢回,扔下一句“下次再说”,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虞昭望着他的背影,暗道一声真是个怪人。 很快视线就被沈司京的身影挡住,“阿昭,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三人刚回来的时候都是清醒的,只有虞昭一个人昏着压在沈司京身上,沈司京抱着人喊了好一阵。 还是咸玉把过脉之后告诉他只是睡过去了并无大碍,他才放心地把人带回来。 虞昭望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我没事。我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 沈司京眸光一沉:“阿昭……你不记得了吗?” “我只记得我莫名其妙的进阶了。”虞昭摸着脑袋,“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沈司京神情错愕,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恶作剧成功的虞昭正想大笑,忽然听沈司京字正腔圆道:“我们在玉琼山互通心意,我当场向你求婚,你答应了我,还激动的晕过去了。” 虞昭:“……” 他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他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难道这一趟还给他放飞自我了? 宋君书:“……” 师姐,看看我! 我还在呢! 小孩子可听不得这些话。 虞昭最终还是给了沈司京一拳,不痛不痒地打在沈司京的肩膀上。 那是宋君书第一次听到沈司京如此爽朗的笑声,他也颇为后悔没有在沈司京过来的时候像叶枫一样立刻离开。 虽然他不知道师姐和沈司京在这短短的半天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两人眉来眼去浓情蜜意的样子…… 他觉得他以后应该不会太好过。 咸玉失踪百年重回人世,比屠沉卷土重来还要让人震惊。 毕竟这百年来,他们一直以为咸玉死了。 咸玉也没想到这边的世界已经过了百年。 辛淼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他的激动地抱着他哭了很久,现在却冷眼看着他像珍稀动物一样被围观。 他几次三番朝辛淼投去求救的眼神,都被辛淼冷冰冰的无视。 咸玉:“……” 女人心海底针啊。 “咸玉,你这百年究竟去哪儿了?” “嗯……似乎是误入了什么结界。”他们已经约定好不说出倒影世界的事情。 这些人倒也不是真的关心他去了哪儿,咸玉也就随口搪塞过去。 “咸玉,你进入结界之后有没有继续修炼?” “这都百年过去了,你都到了元婴期了吧?” “毕竟有昆仑木在手,说不定都到分神了呢。” 说了这么多,还是想从他这里套出昆仑木的下落。 咸玉被这冰冷的人性寒了心,躺在床上无语望天:“昆仑木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他气若游丝,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坏了,戳中人家伤心事了。 众人尴尬的笑着,没一会儿便四散离开。 虞昭三人到时,屋内除了辛淼,便只有谢羌与还在哪儿站着,手里举着把粉色折扇摇啊摇。 有了那段经历,几人看谢羌与的眼神里都带着不爽。 不管他现在有没有开始助纣为虐,他之前把主意打到虞昭身上,足以说明其心可诛。 谢羌与全然不觉几人的敌意,但屋内莫名降下来的温度让他摇扇子的手慢了下来。 “咸玉真人此次失而复得,恭喜辛淼真人得偿所愿。” 咸玉:“……” 他是东西吗怎么就失而复得了? 辛淼冷哼一声,把脸转向另一边。 谢羌与莫名受了两人白眼,不由得低头打量着自己:难道是他这身粉色衣裳太惹眼了? 虞昭见到他也是心中烦闷:“谢羌与你这一身倒是品味不俗。” 幸亏谢羌与又穿上了这一般人不敢轻易尝试的颜色,虞昭才把他和倒影世界里那个奸诈阴险的小人区分开来。 谢羌与得意的笑笑:“这一身是我最爱的衣裳,粉扑扑的,看着心里便舒坦。” 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尽是冷漠。 “……” 都不待见他是吧? 他还不奉陪了呢! 谢羌与把折扇一合,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门。 他走之后几人终于开始敞开天窗说亮话。 辛淼道:“他现在看着倒还没有那么坏。” 咸玉答:“谢羌与最善伪装,若不是祝小姐亲口告知,我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是那样的人。” 虞昭:“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搞清楚真相之前,有些人最好不要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屠沉残魂,以免被知礼利用。” 沈司京:“阿昭说得对。” 宋君书:“……师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他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祝小姐是指祝思俞吗? 她师父又和屠沉有什么关系啊。 沈司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事,你长大了就懂了。” /// 咸玉回来了,最激动的当属他这几位师叔。 知微抱着咸玉的脑袋干嚎了半天,当即决定把他带回去给自己的闷葫芦师兄看看。 “你师父这段时间为了你可是伤透了心啊,他为了你百年都没有收过徒弟。” 咸玉把目光看向虞昭和宋君书。 知微又嚎了一声:“你师父算到你近日会归来,特地收了师弟师妹给你解闷!你师父一心为你啊!” “……” 咸玉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师叔,知廉师叔伤势如何了?” 知微神情一滞,眉眼间染上几分伤感:“还能怎么样,靠灵石和灵器续着命,已经百年了……” 两人皆陷入沉默。 虞昭听他们提起昏迷的知廉师叔多次,却从未亲眼见过,便问鱼头:“知廉师叔是怎么回事?” “百年前被屠沉所伤,丹田尽毁,陷入昏迷。” “能救吗?” “……或许,但要见过再说。” 几人决定出发回怀天宗。 虞昭打算先回一趟江阳城见虞曜,宋君书非要跟着,因为辛淼也要和他们一起回怀天宗。 一边是明刀暗枪唇枪舌剑,一边是粉红泡泡亮的发光,宋君书忍痛选择了后者。 只要他老实安静不出声,降低存在感,就没有问题的。 然而路上宋君书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他根本不需要降低存在感,两人直接当他不存在。 只有虞昭不想理沈司京的时候,才会说:“师弟在呢,别胡来。” 然后沈司京就开始和他大眼瞪小眼。 宋君书:“……” 什么时候能快点到江阳城,这日子他是一点都过不下去了。 回江阳城后,宋君书和虞昭一起住到了虞家。 看着虞昭把一摞书搬到虞曜面前检查他功课,宋君书暗喜,还好他修仙,他不用背功课。 “这都不会?这不是半年前就学过了你到现在都不会背?” “宋君书他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背下来,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你还跟我犟?谁说修仙之人就不用背功课了?宋君书,过来背给虞曜听听,让他看看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宋君书:“……” 他错了,他不该跟师姐回来的,他宁愿去看咸玉师兄和辛淼真人冷战。 沈城主,快来救救我们吧。 作者有话说: 另一边的几人。 知微:好尴尬,老夫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尴尬的局面! 侄儿,你说说话啊。 辛小友,你别板着脸啊。 ……什么时候能到怀天宗,他想见他师兄。 ** 之后的剧情应该就是解决问题,感情线基本就轻松无虐啦~ 提前祝七夕快乐,晚安噢~ /// 第40章 第四十棵树 [VIP] 虞昭在江阳城待了半个月, 将虞曜从上学开始所有的功课都检查一遍,连累宋君书也和他一起背了半个月的书。 出虞曜苦不堪言以外,虞昭父母和几位哥哥对虞昭能在家里常住都很高兴, 尤其是虞昇兴, 巴不得虞昭能在江阳城长久住下去。 可虞昭每每检查完虞曜的功课之后就带着他和宋君书往外跑, 又让虞昇兴心底有些不安。 一次他派虞旸悄悄跟在三人身后,果不其然看到虞昭带着两人进了城主府。 虞昇兴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跟尹双玉抱怨道:“沈司京那家伙又对阿昭下了什么蛊,阿昭连着两天都要往沈家跑。” 尹双玉摆弄着一盆兰花:“快到阿昭十八岁生辰了吧?阿昭都这个年纪了, 想做什么是她的事情。” “阿昭都十八岁了!在沈司京身上搭上了这么些年,总不能再把往后的时间都搭进去。” “阿昭已经是金丹期了, 你我最多能再陪她几十年。修仙之士寿命漫长,她有很长的时间去试错,去改正,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虞昇兴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咱们陪不了阿昭多久,沈司京就可以吗?” 尹双玉拿着剪刀, 咔擦一声剪掉一片枯叶, “谁知道呢,司京自小就体质特殊, 如果他父亲当年没急着让他继位,说不定早就是金丹期了。” 这么说起来,虞昇兴问道:“沈眺那老东西应该快回来了吧?” “听沈望说,下个月沈家夫妇就能到江阳城了。” 虞昭去城主府, 还真不是为了沈司京。 自从他们从倒影世界回来, 虞昭又过上了白天做人晚上做花的日子, 晚上被困在花里听沈司京絮叨。 “今日和阿昭相见, 她身边跟了两个小烦人精,烦人。” “那两个小烦人精又跟着阿昭,今天还趁着我不注意把阿昭拽走了。” “宋君书和他长大之后一样烦人……什么时候能和阿昭单独约会。” 相较于从前,沈司京在虞昭面前话变多了许多,但或许是怕前后差别太大有损形象,虞曜和宋君书在的时候,沈司京还是端着。 两人独处的时候甚少,沈司京自然也没办法把这些话告诉虞昭。 虞昭带宋君书过来,主要是为了那盆双生冰焰花。 宋君书的花已经含苞待放了,沈司京这盆还是花苞紧闭着,好几年都没有动静。 她怀疑任务还没结束的就是因为这盆花还没开。 “沈城主你是不是没认真养着,把花养死了啊。” 宋君书一语中的,说出了沈司京最担心也最想隐瞒的事情。 “我每天都有认真浇水,白天也会把它搬出去晒太阳。”沈司京辩解道。 “那就难怪了。有些花是不能每天都浇水的,有些喜阴凉,更不能长时间在太阳下暴晒。”宋君书一本正经地科普。 沈司京略有些心虚地看了虞昭一眼。 虞昭认真观察之后,确定这盆双生冰焰花还好好的活着,茎叶间灵气浓郁,仍然不停地生长着———只是不开花。 经过多番尝试之后,虞昭得出结论:机缘未到。 “或许再过一两个月,也可能还需要一二十年。” 沈司京沮丧地垂下脑袋,在花前驻足许久。 虞昭也在心底叹了口气,若是她还要再过一二十年这种生活,那她以后就没有夜晚了。 愁人啊! 两人同时感叹道。 在虞昭要回怀天宗的前一天,尹双玉带着虞曜和宋君书去赶庙会给宋君书买衣裳,沈司京终于得到了和虞昭单独相处的机会。 然而今天城里的案子又格外的多,仿佛诚心不让他和虞昭有时间约会。 沈司京心里烦闷,虞昭却不甚在意这些,像往常一样跟着沈司京处理一起盗窃案。 报案的是汀乐坊的一名乐师,她有把珍藏多年的古琴昨日被人盗走。 汀乐坊日落之后开馆,所有乐师和舞姬都会到楼下大厅宴客,他们的住所附近只有巡逻的小厮和偶尔走错地方的客人。 长汀是汀乐坊的台柱子,她那把古琴是几年前一位出手阔绰的客人所赠,相传是数百年前一位仙人遗落人间,琴身用的是千年的梧桐木,琴弦用的是龙筋,琴身上的装饰也是一位名家所画。散音深沉浑厚,暗音流畅绵长,泛音清脆透明,实乃上品。 曾有人出两万两银子买长汀这把古琴,她都没有卖。平时好生放着,只有贵客来时才会取出来弹一曲。 谁料昨晚回房后,竟然发现放琴的地方空空如也。 长汀当场便气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直奔城主府。 “这把古琴是奴家的命啊,还请城主一定要替奴家找到那偷琴之人。”长汀哭得梨花带雨,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跟着照料她的丫鬟也苦着一张脸,手里端着一碗安神药,“小姐昨晚就没睡好,今早更是早早就醒了。喝了药再睡一会儿吧。” “我不喝,古琴找不到,我绝不合眼。”长汀面色疲惫,轻飘飘地倚在床上,“沈城主,昨晚我酉时离开房间,丑时回来,姐妹们也大都是这个行程。” 沈司京先找了昨日巡逻的小厮盘问,得知昨晚除了有两位客人走错地方误闯,便只有齐乐姑娘在亥时带人回来过,还未到子时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齐乐汀乐坊另一位台柱子,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汀乐坊的名字便是因着长汀和齐乐两人而来的。 小厮还告诉两人,齐乐和长汀平日里不怎么对付,两人虽然住在对门,但见了面很少打招呼,就算同时从门里出来,眼神都不带往对方身上看的。 齐乐长得妖艳,指甲上涂着鲜红色的蔻丹,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半边香肩,她听两人说明来意,脸上尽是嫌恶之色,“我和长汀是关系不好,但也不能出了事就往我头上怀疑吧?我俩是因为客人的事情闹过几次,但最多也就是见了面不说话,我可干不出那种偷人东西下贱勾当。” 虞昭道:“昨晚回来过的人都要一一问询排查,没有针对你一人。” 齐乐扫她一眼:“原来是虞家大小姐啊,沈城主终于把人追回来了?” 虞昭:“……” 她又忽然变了语调,眼神中有些许的怨愤:“沈城主好福气,查案还有美人在侧,哪像我们,每天见到那么多客人却还是孤零零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心人想单独相处一会儿,还得被怀疑是当了小偷。你们若是信不过我,便把诚郎传来问询,昨天我们回了房……” 虞昭怕她再说下去会来一段画图小作文,忙打断她,“我们自会去问询。那你们两个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齐乐脸上一红,娇羞道:“我俩心思都在彼此身上,哪有功夫去听外面的动静。” 从齐乐身上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两人红着耳朵从她房里退出来,转身又遇见了昨晚巡逻的那个小厮。 从他口中两人得到昨晚误入这边的客人信息,可惜昨晚来的人太多小厮又不完全认识,除了说出两人身上的特征之外,没能给到确切的身份。 一位长眸扁嘴高鼻梁,身材短小精悍,一位相貌英俊,身材高挑,穿着富贵,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腰间挂着枚价值不菲的浅蓝色琉璃云石。 前一位不好找,但是琉璃云石是稀罕东西,来人不是宗门弟子便是世家子弟。 江阳城内能戴的起琉璃云石的,除了沈家虞家,便只有叶家。 查了记录确定近日江阳城没有外来的世家子弟之后,虞昭和沈司京便奔着叶家去了。 叶家家主一见到两人,吹胡子瞪眼差点气晕过去,但是碍于面子,还得客气的把他们请进去。 “叶家几位公子在何处?有没有昨晚去过汀乐坊的。”沈司京问道。 叶家主板着脸:“我叶家的后辈都洁身自好,绝不出入那种风月场所。” 虞昭解释道:“汀乐坊是正经的乐坊。” “呵,一群女的在那里搔首弄姿,也叫正经?” “看不出来叶家主也是个正经人呢,听闻前两年叶家主娶的小妾也是乐师出身……” “我夫人她是正经的乐师,决不可和那些女人混为一谈!” 虞昭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叶家主瞪大双眼:“沈城主来查案,虞小姐为何要跟着?” 虞昭道:“和叶家主有什么关系?” “……” “当年沈城主和我家滢滢,可是差一点就成一段佳话了,可惜少了几分缘分,终究是意难平。”叶家主便说边看虞昭的反应。 虞昭可算知道叶滢滢那些拙劣的手段都是跟谁学的了,“才子佳人门当户对才算佳话,唱独角戏那叫脑子有毛病。” 沈司京也道:“叶家主,之前你们传播流言煽动百姓,看在你已经一把老骨头的份上我没有追究,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还说这些,是成心想让我真正的未婚妻误会吗?” “未婚妻?你们……”叶家主扶着桌子一阵咳嗽,“沈城主,你这样把我家滢滢当什么,当年是老城主许诺你和滢滢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城主悔婚之后我家滢滢受了多少委屈!今天你们又特地登门挑衅,特地来让我们一家难堪,沈城主你叫什么?这叫德不配位!” 仗着沈眺不在,叶家主一顿胡编乱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让虞昭为之感叹。 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真相,看他就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叶家主,我们是来查案的。” “还请你配合,将叶家几位公子带过来。” 叶家主:“你……” “毕竟这事关你们叶家的清誉,要是你们叶家再出了个盗贼,叶家主袒护盗贼,叫什么?叫为老不尊。” 论权比不过沈家,谈财又比不过虞家,叶家主想倚老卖老都得思量再三。 “把三少爷五少爷六少爷叫过来。”处处不如人,只能把这苦都往肚子里咽。 叶家主刚吩咐下去没有多久,叶枫便到了。 看到屋内的虞昭,他眼中有一瞬的惊喜,但很快又被失望遮盖。 他给叶家主行礼的时候,虞昭注意到他腰间挂着颗浅蓝色琉璃云石。 和沈司京交换眼神后,两人确定小厮说的那人就是他。 叶家主压着嗓子问叶枫:“昨晚你去哪儿了?” 叶枫一顿,紧张的浑身发虚:“就在房间里。” “真的吗?那没你事了,你先回去吧。”叶家主把几个孩子的品性摸得透彻,一眼就看出叶枫在撒谎。 可他刚在沈司京和虞昭面前夸下海口说家里孩子品行端正没有人会去那种地方,如果叶枫真的去了,岂不是打他的脸? 没想到父亲就这样放过自己了,叶枫庆幸中还有些不安。 他一抬眼,发现沈司京和虞昭在咬耳朵。 叶枫:“……” 叶家主想让叶枫赶紧走,沈司京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不管是不是他,到过现场的人都该好好问一问,说不定会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叶家主摆明了不想让他们问,沈司京和虞昭只能找理由告辞,在叶家外面等着。 叶枫也很上道,没一会儿便溜出来找到两人。 “昨晚你去汀乐坊了?”虞昭开门见山,直接把叶枫的脸问红了。 “是朋友拉着我去的……我只在哪儿待了半个时辰。”他急着解释道。 “你还去了后院乐师们的住所?”沈司京问道。 叶枫的脸更红了:“我第一次去那里,找不到出去的路。” “长汀姑娘的古琴被偷了。” “什么古琴?长汀是谁?” 看他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模样,沈司京默默把他移除了嫌疑名单。 不过…… 叶枫盯着虞昭,声音有些发抖,“沈城主说你、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们已经订亲了吗?” 虞昭刚想说八字还没一撇,沈司京快她一步答道:“是。” 叶枫眼底被浓浓的失望覆盖:“那……恭喜。” 沈司京笑道:“同喜。” 叶枫忽的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应该还有两更或者二合一更 第41章 第四十一棵树 [VIP] “怎么就走了, 还有话没问呢!”虞昭觉得叶家这一家人都挺奇怪的,尤其这个叶枫。 她问沈司京:“你偏要在叶家人面前说这些,以后若是我们俩没成, 岂不是招人笑话?” 沈司京蹙眉:“怎么会不成呢, 等父亲母亲回来, 我便上虞家提亲,坐实了这件事。” “你这一趟回来, 倒是转了性子。”虞昭笑他。 “原先我并不知道身上的火焰纹是何物,以为是患了什么疾病, 这件事情一直压着我,不敢告诉你, 也不敢对你有任何的回应,我怕万一我突然就没了,你还要为我守寡。”沈司京脸上是担忧之色。 虞昭道:“你想多了,你要是没了我绝不会为你守寡,天下男人多得是……” 沈司京的眼神变得危险,虞昭改口道:“我是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屠沉残魂的存在, 那只要想办法把东西弄出来就好。” 只要能把屠沉逼出来, 有宋君书这个魔族烧烤架在,想弄死他轻而易举。 但想把那缕残魂弄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还得去问问她师父。 沈司京盯着她的眼睛,显然是不满意这个解释:“阿昭,我以前做过许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但以后我都会一件件补回来的。” “你不要去找别的男人。”沈司京环住虞昭的肩膀, 将两人的距离拉进。 他知道虞昭这些是玩笑话, 但是刚刚才走了一个觊觎虞昭的叶枫, 外头还有数不清的对虞昭抱有心思的人, 虞昭分辨不清,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虞昭这话让他感到万分的不安。 阿昭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她有了其他的心事,也有了自己的秘密。 这个秘密关于宋君书、关于那个幻境,有时他会觉得阿昭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种感觉让他患得患失,生怕哪天醒来阿昭会牵着一个陌生的人,去往一个陌生的世界,永远离他而去。 “阿昭,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了。” 两人呼吸交错,虞昭抬头可以看到沈司京温柔的双眼,像坠入一片温暖的海洋。 阿昭不想告诉他的,他不会追问。 只求她能在他身边,不要离开。 沈司京试探地在虞昭唇角落下一吻,虞昭没有躲开。 然而他浅尝辄止,虞昭嘴唇像被羽毛轻轻擦过一样,“沈司京,我明天就回怀天宗了。” 你不抓住机会,以后可就难得了。 一只大手扣住虞昭的后脑勺,沈司京的吻像是夏季滚烫的雨,落在了虞昭的唇上。 唇瓣传来湿润的触感,虞昭在他柔软的唇瓣上轻咬一口。 原本轻轻含着她唇瓣细细亲吻的人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后脑勺的手骤然发力,另一只手环到她后背,牢牢把她捆住往怀中带。 虞昭只一晃神的功夫,就被沈司京占了上风,她闭上眼睛被动的受着沈司京的亲吻,像暴雨中在躲藏的小鸟,沈司京宽厚的胸膛是她唯一的支撑。 还好这里没人。 虞昭神志不清的瞎想着,唇上却被报复性的咬了一口。 “阿昭,专心点。”沈司京含糊不清地道。 叶滢滢知道沈司京来过之后,便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寻人。 虽说她和沈司京的事情都是她父亲一手安排的,虽说两人之间沈司京已经完全拒绝了她,虽说沈司京和虞昭已经重归于好……但她喜欢沈司京这件事,却是毋庸置疑的。 她喜欢沈司京的年岁不比虞昭少,可惜自小沈司京身边就只有虞昭,他眼里也只能看到虞昭一人。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从来都是个局外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见沈司京一面。 人都送上门来了,她还不能见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吗? 叶滢滢追了两条街也没见着人影,正在失望之际,突然瞥见一条小巷中有两道交缠在一起的人影。 她定睛望去,正好对上沈司京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沈司京微微蹙起眉,眼神似乎在嫌弃她碍事。 叶滢滢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往回退。 在原地呆站片刻后,叶滢滢撒丫子就跑,脸上一片烧红。 一向被父亲要求做个淑女的她现在只想破口大骂,夭寿了非得让她看到这种画面! 都是她爹非要乱点什么鸳鸯谱,告诉她有机会嫁给沈司京让她心生期待。 她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沈司京了! //// 沈司京意犹未尽把人松开的时候,虞昭已经被亲懵了,除了靠在沈司京怀里喘气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沈司京好像在说什么,专心一听,才清楚他说的是长汀古琴被盗一事。 “如果叶枫没有问题的话,另外一个人或许也不用问了。”他十分有条理地分析了几条,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小厮身上。 “汀乐坊的人都对那小厮表现的很信任,但也不能排出他监守自盗的可能,我们开始查案的时候,都不用找他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像是故意提供信息引导我们把目标转向其他人,很可疑。” 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虞昭没有听进去,“你刚刚亲我的时候不会一直在想这个吧?” 沈司京低头看着她微肿的粉唇,抑制住再亲下去的冲动:“是刚才那一瞬间灵光一现,我亲阿昭的时候,心里只想着以后怎么和阿昭每天都能见面。我不舍得你回怀天宗。” “呵,你不是经常去拜访师父吗?我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呢。” 沈司京眼眸促狭:“你怎么知道?你师父告诉你的?” 虞昭心中一慌,转移话题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先去审问那个小厮,免得他一会儿跑了。” /// 长汀的古琴果然在小厮的房间里找到了。 这个小厮在汀乐坊做了五年多,一直恪守本分,汀乐坊上下都对他信任的很,如今他竟然成了偷古琴的贼,连古琴的主人长汀都觉得惊讶。 那小厮却说他偷琴不是为了钱财,只是想让长汀伤心害怕,再在她难过的时候装作是他把琴找到的,趁机博得长汀的另眼相看。 却没想到长汀一上来直接就报了官,面对沈司京他怕得很,只能把目标转移给其他人,还想找机会把琴还回去。 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他对长汀的爱意,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长汀,被长汀一脚踹开:“你这不叫爱,叫脑子有病自我感动!” 最后由汀乐坊老板出面解决此事,这一场闹剧便才落下了帷幕。 虞昭觉得这种事情就是在浪费沈司京的时间,可是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每日都有,在查清楚之前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啼笑皆非的结果。 “平日里小事都有专门的人去做,除非是十分着急的事情我才会亲自来。”沈司京摸着虞昭的脸,“不过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又道:“你回了怀天宗,要记得想我。” 虞昭咦了一声:“你从前可不是这种矫揉造作之人。” “以前是我在压抑本性……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今日走了,还不知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虞昭的脸上,“父亲母亲两日后便回来了,如果我要提亲,是将聘礼送到怀天宗还是送到虞家去,或者干脆一边一份?” 沈司京本来是想让虞昭晚些走,等着他去虞家提亲,但是虞昭想着沈眺便觉得害怕,于是找理由推脱了此事。 “怀天宗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去了就出不来,你若是想见我,随时可以见到。” 虞昭此次回去,一是为了解决屠沉和知礼之事,二是想找到救她知廉师叔的办法,只有将一切事情都解决了,给小男主铺好了路,她才能彻底放下心和沈司京在一起。 “阿昭,你走后我可不可以给你写信?”沈司京问道。 怀天宗到江阳城,就算走路都用不了半天,却被沈司京搞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架势。 或许是每晚都能见到沈司京的原因,虞昭并没有太重的离别氛围。 虞昭点头如捣蒜:“可以,如果我有空也会给你写信的。” 前提是,有空。 沈司京微微撇嘴:“阿昭你说话算数。如果你一直没有给我回信,我就冲到怀天宗把你掳回来拜堂。” “你今天怎么回事?”虞昭做出拉钩的手势,“放心。如果你没给我写信,我也会把你掳回怀天宗。” 沈司京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指:“你这样是在逼我不遵守诺言,我巴不得你能把我掳回去。” “我把你掳回去才不是和你成亲呢,那样你就是我的小劳工,就负责给我照顾灵植,十年二十年的别想成亲的事情。” 沈司京耷拉着脸:“那不成,那样我就成老男人了阿昭就不喜欢我了。” 虞昭在他白净的脸蛋上啄了一口:“所以啊,你要好好修炼,好好保护好你这张年轻俊秀的脸。” /// 虞昭走了约莫一个月,再回来时竟觉得恍若隔世。 宋君书大包小包装着尹双玉买给他的玩具点心秋装冬装,刚把东西放回房间,一大群师姐师弟师兄师妹就将她和宋君书围住,让他们也体验了一把被当成珍稀动物围观的感觉。 “虞师姐,你这一个月有没有进阶,现在得是筑基大圆满了吧?” “虽然虞师妹天赋高,但一个月的时间哪能有那么快的提升啊。” “宋师弟这一个月都没有进阶,还停留在筑基大圆满。” 虞昭:“……” 不好意思,她金丹初期了。 几人七嘴八舌聊了一会儿,又把问题转回到屠沉和咸玉身上。 “屠沉那魔头真的没死啊,师姐你们遇到他没有受伤吧?” “听咸玉师兄说,是师姐和小师弟发现了屠沉的踪迹。” “强哦虞师妹。” “牛哇小师弟。” 宋君书贴着虞昭,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师兄师姐,我和大师姐还要去找师父呢。” 符瑛从人群最后方走出来,众人给她让出一条路来;“自从咸玉师兄回来,掌门已经把自己关在禁地半个月了。” 所谓禁地,便是停放知廉师叔肉身的地方。 符瑛又掏出一个褐色带着黑色斑点的巴掌大小的小石头来,她轻轻捏了一下石身,空中出现两行朱砂书写的狂草来: “一月后岷峰,彻底解决怀天宗和盖天宗之间的恩怨” 落款是盖天宗全体弟子。 虞昭:“……?” 这是在干什么? 符瑛叹气道:“咸玉师兄回来之后,告诉大家他当年是为了躲避知礼尊者的追杀才不得已躲藏多年,还说知礼尊者早有预谋,一直想得到他身上的昆仑木。” “此事传出去之后,盖天宗弟子不相信,觉得我们污蔑他们掌门,于是寄来了这个东西。” 盖天宗弟子约架,为什么要约在怀天宗? 有了之前祝思越的经验,虞昭不由得多想,“师父呢,师父同意了?” “掌门说也该做个了断。”符瑛道。 众人皆低头沉默,但是细看会发现有些人脸上带着兴奋。 被盖天宗的人压了一百年了,好不容易逮到他们的把柄,不得好好报复回去,扬眉吐气一把? 既然师父已经决定了,以虞昭一己之力也不能改变。 众人为半月之后的“了断”摩拳擦掌,虞昭心里却觉得不安。 她叫出好久没出现过的鱼头,问他这段算不算正常的剧情。 “只要没有警报,都是正常剧情。主人,您离成功只差几步了,只要阻止小男主黑化,剩下的篇章将由他自己来书写。” 哦…… 原来她快完成任务了啊。 虞昭有些恍惚,似乎也才过去没多久。 鱼头又提醒她:“但是剩下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都是小男主人生中极为重要的大事,一旦出了差错,前功尽弃。” 他的声音严肃中带着淡淡的担忧,他能不能回管理局转正就看这一次了。 在任务发布之前担心这些没有意义,眼前之事最重要。 虞昭拽着宋君书,拽着她刚认识没多久的大师兄,一起闯进了怀天宗禁地。 冰床之上,一具白皙精瘦的肉身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床中央,床头摆着两个淡蓝色的蜡烛,微弱的蓝色火焰像是那人薄弱的气息,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知慈尊者跪坐在蜡烛前,注视着冰床上躺着的人,眼底没有什么情绪。 “师父?”宋君书跑过去坐在他的腿边。 过了许久知慈才开口:“这里可是怀天宗禁地,寻常弟子不得私闯。” “我们不是寻常弟子,是师父您的嫡传弟子。”虞昭说着朝冰床走近。 冰床上躺着的看想去就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连呼吸起伏都弱的几乎没有。 “师父,师叔他是被屠沉打伤的吗?”虞昭不顾知慈已经沉下去的脸色问道。 知慈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万分无奈地开口:“是。” 虞昭有些不信,脑海中鱼头十分肯定地告诉她,知廉师叔不可能是魔修所伤。 他丹田尽毁腹部却没有明显的伤口,更像是从内部破坏。 知道屠沉和知礼勾结在一起的事情,虞昭不免有些怀疑是知礼对知廉师叔下的手。 “知礼和知廉的关系比他亲弟弟还要好,知廉受伤昏迷之后知礼还花了很多时间找修复丹田的办法。” “人心难测,知礼尊者或许和他表现出来的并不一样。” “不可能,知礼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他的品行我最清楚。” “那他还想杀咸玉抢昆仑木呢。” “他是想抢昆仑木,但不一定是想杀咸玉。” “……” 知慈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管虞昭怎么摆出证据来,他都会为知礼辩解。 无奈之下,虞昭提议道:“不如就放消息出去说知廉师叔醒了,您看看会不会有人坐不住。” 作者有话说: 知慈:一个对自己师弟有十万层滤镜的圣父 第42章 第四十二棵树 [VIP] 百年之前的事情, 所有参与过的人都讳莫如深。 借着咸玉之口,虞昭才得以知晓一些当年的真相。 外面传的流言真真假假,但屠沉会逃出确实是因为怀天宗看管不力。 最先发现屠沉冲破封印的是知耻和知廉两位师叔, 他们也是伤的最重的两位, 一死一伤。 看守屠沉的任务是当年知慈尊者主动承担下来的, 屠沉逃出伤人,他难逃其咎。 只是当年疑点颇多, 屠沉作乱被几位尊者合力收服后没多久,知礼便与知慈决裂出走。 如果按外头的传言, 知礼是因为亲弟被杀才迁怒于知慈,咸玉却不是这样想的。 “知礼他向来敬重师父, 师父也格外偏爱他,两人称得上是兄友弟恭。屠沉一事之后,师父尽心竭力地救治知廉和知耻两位师叔,但结果你们也知道,知耻师叔的伤太重了……” “知耻师叔身亡那天,知礼将自己和他的尸体关在洞府一整日, 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出来。” “从那时起知礼的行为便有些反常, 他将知耻师叔的尸身带到了北海安葬,回来之后却仿佛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脸上不见一点悲伤之色。” “但两日后,他跟师父大吵一架,带着自己的弟子离开了怀天宗,到了江阳城另一边的山上创立了盖天宗。一个月后, 知义师叔随他同去, 带走了盖天宗一多半的弟子。” “等我下山替师父处理事情时, 才知道外面疯传是师父放出了屠沉, 害得知耻知廉两位师叔遇难。”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师父还在藏书阁翻阅古书,寻找救知廉师叔的办法……” 咸玉又说,他们的师父什么都好,只是对这几个师弟师妹情深义重,哪怕把证据赤丨裸丨裸的摆到他面前,只要没有亲眼所见,他都无条件相信他的师弟。 虞昭沉默了。 宋君书也沉默了。 咸玉跟了知慈这么多年,对师父当然比他们了解的多,他眼底爬上一丝痛苦:“我没想到师父竟然连我的话都不信。” 宋君书宽慰道:“师兄你失踪这么久,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更别提师父了。” “……” 谢谢,有被安慰到。 咸玉又问起虞昭在禁地对师父说那番的用意,为何要对外散播知廉师叔将醒的消息,“你不会是怀疑打伤知廉师叔的是知礼吧?” “就算不是知礼,也可能是知礼授意的。他和屠沉不是一伙的吗?” 咸玉摸着下巴:“但是知礼和知廉师叔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他总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师弟下手。” 虞昭眉心皱在了一起:“难道师兄你早就预料到知礼会对你下手吗?” “这倒没有,知礼平日对我还算亲和……”咸玉恍然大悟,“如此说来,知耻师叔会不会……那可是他亲弟弟啊。” “这些事情,只有知礼自己清楚。” /// 虞昭走的这将近一个月,她的灵植都是符瑛在帮忙照料,洞府前的几块灵田里已经种满了。 秋季将至,一些灵植也生出果实来,虞昭将成熟的果实摘下来,按照不同的属性分好后送给了宗内用得上的师兄弟。 果实离了灵植,便成了储存灵气的容器。 虞昭随手摘下一个长的和苹果差不多的果子来,坐在树下,边啃边想着知礼的事情。 眼前的形式已经很明显了,知礼和屠沉勾结,百年前屠沉会冲破封印也多半和他逃不了关系。 知廉师叔重伤,知耻师叔身亡,知礼又参与进去几分? 如果他真的连自己的亲弟弟和好友都能杀害,那这个人就过于狠毒了。 况且知礼还是分神期,就算他们揭穿了知礼的真面目,他们这些人怕也不是知礼的对手。 只希望她师父能早些认清知礼的真面目。 虞昭果子啃了一半,抬头瞥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朝自己跑过来。 宋君书脸上是十万火急的表情,边跑边喊着师姐。 虞昭定睛望去,看到他头顶有个一个靓丽的红色小球,他跑的那样急切,头上的小球一动不动的,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师姐你看!我今天早上起来这东西就在我头上了!”宋君书指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头顶那一块已经被刨出一个小窝,一只红色的小鸡端正地坐在上面,赤红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九条细长的尾巴像九根红色的面条挂在宋君书的后脑勺。 是九尾凤凰。 虞昭眯起眼睛,两根手指把还在幼年形态的小凤凰提溜起来,毛绒绒的,摸起来还挺舒服,“真的有九条尾巴,师弟你捡到宝了。” 宋君书用手捋着头发,翻了个白眼,“它一直待在我头顶不肯下来,害我被嘲笑了一路,我还没认真看过它长什么样子呢。” 想起成年宋君书在成年九尾凤凰上威武霸气的模样,虞昭把九尾凤凰放回到宋君书肩膀上,“好好对它,等它长大了你就有坐骑了。” 宋君书满眼不屑,把肩膀上的小鸡抓到掌心,“就它?我一屁股就能坐死。” 在虞昭手里乖巧的一动不动的九尾凤凰,到了宋君书手里忽然变得战斗力十足,它狠狠地对着宋君书手指啄了一口。 “哎呦!” 宋君书吃痛松开了捏着它的手,小凤凰张开短小的翅膀一个飞扑,稳稳地在宋君书头顶降落。 它动了动屁丨股,把宋君书复原好的发型再次弄乱,重新端正地在窝里坐好。 宋君书想去抓它,结果它的爪子死死扒着宋君书的头发,扯得宋君书龇牙咧嘴,“师姐……救我……” “它喜欢你。”虞昭笑道。 宋君书委屈道:“那也不能让它一直待在我头顶啊,这样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九尾凤凰生长很快的,过不了多久你头顶就容不下它了,它自会另寻出处。” 宋君书问:“那需要多久啊?” 虞昭伸出三根手指:“大概三个月吧。” 宋君书的脸当时耷拉下来:“三个月也太长了,还有半个月就要见到盖天宗那些人了,我可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脑袋上顶着这么个蠢东西。” 头顶的九尾凤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一下,疼得宋君书嗷嗷叫,“师姐,你快想办法把它弄走!” 虞昭伸出食指在小凤凰脑袋上摸了一把,小凤凰乖巧地在她指腹蹭了蹭,虞昭顿时被萌化了:“它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宋君书无语凝噎,又听虞昭说让他给小凤凰起个名字。 “不要叫小灸小九这种小啊小啊的名字,取个有意境一点的,喊起来比较霸气的。” 宋君书一手扯着小凤凰的尾巴,幽怨道:“三杯鸡、干锅鸡、辣子鸡、宫保鸡丁、叫花鸡……啊呀!” 小凤凰又在他脑袋上啄了一口。 虞昭笑着啃了口果子:“你要取什么名字是你自己的事情,但若以后你在召唤它的时候喊出‘干锅鸡’来,丢的可是你的人。” 宋君书眉头皱的更加怨念了。 最后一口果子下肚,虞昭正想找个地方把果核埋起来,忽然感到丹田内一阵不适。 她捂着腹部慢慢弯下腰,头上的昆仑木唰的一声从她发间飞了出来。 一股子灵气从她丹田涌出来,冲刷着她全身的筋脉。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灵气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不会吧,她就吃了个果子就进阶了? 宋君书瞠目结舌,他头顶的小凤凰也跟着瞪大眼睛:“师姐,你不会又要进阶了吧?” 虞昭悲伤地摇摇头:她也不想这么快进阶啊! 这可昆仑木就跟有升级癌似的,不放过任何一点让虞昭进阶的机会,不断地往虞昭体内输送灵气。 相较于上次,昆仑木这次给她灌输灵气的方式较为缓和,但是金丹期的进阶向来都是极为麻烦的,虞昭感受着灵气一遍遍洗涤着她身上的浊气,像是在拿刀一道道割着她的血管壁。 脑中响起她师父说过的话:“你身上寒气重,易被浊气入侵,升入金丹期之后每次进阶都会有些痛苦。不过经历几次之后,会宛如脱胎换骨。” 虞昭捂着肚子疼得满头是汗,直至最后疼晕过去,虞昭半死不活地想:她以后再也不熬夜了,再也不带着宋君书去吃那些生冷的东西了…… -------------- “恭喜师妹进阶,师妹现在已经是金丹中期了。继符瑛之后,咱们宗门终于又出了一位金丹中期的弟子。” 咸玉带着几位师兄弟前来恭喜,仿佛经历过一次痛经的虞昭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虚弱道:“多谢师兄关怀。” 咸玉见她这副模样,安慰道:“师妹你放心,实不相瞒,师兄也曾经历过这种感觉。” 想当年昆仑木一心逼着他进阶,巴不得他一夜之间飞升成仙,咸玉深受其苦。 为了不被昆仑木掌控,咸玉特地压制自己进阶,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才到了金丹大圆满。 后来不管怎么样他都无法突破瓶颈进入元婴,昆仑木见他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变成个木簪安静装死,再也没搭理过他。 虞昭以为他也经历过痛经的感觉,不由得朝他投去同病相怜的同情目光:英雄!这大师兄就得你来当! 一个月的时间,虞昭从筑基大圆满到金丹中期,或许再过个几十年,便能飞升成仙。 咸玉眸色一暗,目光落在虞昭头顶的木簪上。 遇到这个主人,昆仑木想返回天界的愿望终于能达成了。 傍晚,虞昭收到了沈司京写给自己的信,洋洋洒洒十几页。 她回怀天宗才三天,沈司京给她写信的厚度都能出一本书了。 这些信都是虞昭亲眼看着沈司京写的,他伏在案上,往往要写上一两个时辰。 信的内容无非也就是今日江阳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要进入秋收,江阳城比以往要忙许多,不能亲自到怀天宗看望,只能写信以表相思。 虞昭每次都会认真地看完,再叠好放进柜中。 上丨床之前,她会给沈司京写好回信。 今日的信虞昭还没有看,她先提笔给沈司京写信。 开头便是:“展信安。今日不幸,我又进阶了。” 写完这些之后虞昭才开始翻看沈司京给自己的信,前面仍然是些家常的内容,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只写了一句话。 “父亲母亲今日归家。” 连吃饭这种小事都能写四五行的人却提了他父母这一句,虞昭不免有些担心。 沈眺虽然严厉,但是两人的父子关系也没冷到这种地步。 只怕沈司京知道了屠沉残魂的真相,对他父母心生怨念。 虞昭怀着心事惴惴不安地入睡,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沈司京的房间中,但是屋里是黑的,没有点蜡烛,沈司京人也不在房里。 人呢?往常这个点沈司京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 虞昭心里那阵不安又加深了。 一直到了深夜,沈司京才满面愁容的从屋外回来,连灯也没点,也没有给她写信,更衣之后便躺到了床上。 虞昭的心情降到了谷底,知道事情肯定和他父母有关,但她现在人在花里没办法开口问询,也不能在信里贸然提起此事。 她还是许久没有度过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虞昭心情低落,觉得那双生冰焰花的花苞似乎也垂的更厉害了。 这样的夜晚虞昭又连着度过了三日,每晚沈司京都到深夜才回来,回房之后便直接躺在床上,仿佛经历了什么万分劳累的事情。 但给她的信还是照写不误,每日十几页的寄来。 虞昭晚上不见沈司京写信,便猜测是他早上起来写的,沈司京每日这样辛劳,在信里却没有提到一句。 如果给两人换个身份,虞昭是留守家中的妻子,沈司京是外出经商的丈夫,两人每日书信往来,丈夫从某日起一反常态,每晚都深夜才精疲力竭的回到住所,信中却从不提自己为何如此劳累。 虞昭要是晚上没变成花没看到沈司京的异常,或许也会被沈司京的信骗过去。 她无人可说,只能拉着宋君书一顿倾诉。 宋君书似懂非懂,听虞昭讲完“妻子和在外经商的丈夫”的故事后,信誓旦旦地说:“那丈夫绝对是外面有人了!” 虞昭大惊:“绝对不是!” “怎么不是?从师姐的描述来看,这丈夫怎么都是在外纵情玩乐,才会那么晚才回到住所。如果他真的白天劳累,应该在信中朝自己的夫人倾诉来对。” “不是这个意思……他要是不想让自己的夫人为自己担心呢?那这位夫人该不该写信委婉地问一下?”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还是觉得他外头有人了,偷偷摸摸、一反常态、还故意在信里表现的和从前无异,就是想让他夫人放松警惕。” 虞昭的眼神意味深长:“你很懂啊,平时没少看话本子吧?” “师姐你也是,与其胡思乱想,倒不如去江阳城看看。”宋君书反将一军。 “……这事和沈司京无关。” 宋君书眼神鄙夷:“嘁——” 虞昭报复性的把他头顶的小凤凰揪起来看了一眼,又重新按了回去。 在宋君书疑惑的目光中,虞昭道:“师弟,你秃了。” 宋君书:“……” 那一天,怀天宗上下都听到了宋君书的哭声,和他叫喊着要做烤鸡的声音。 虞昭思考过后,没有直接去江阳城,只是在信中提到了沈司京的父母,说改日要回江阳城看望两位。 沈司京的回信也很正常,说他父母一直很想虞昭,听说她拜入怀天宗之后也颇为惊讶。 一点也不像心里有鬼的样子。 虞昭更加好奇了,既然沈司京毫不在意她去见沈家二位长辈,之前为什么不提起此事? 难不成因为提亲的事情? 沈眺一直不喜欢自己,或者说,因为忌惮沈司京身上的魔性,他反感所有靠近沈司京的同龄人。 如今她已经知道并接受了沈司京的事情,沈眺应该不会再从中阻拦才对。 虞昭连写了三天的信旁敲侧击,沈司京却绝口不提。 眼看和盖天宗的约定在即,虞昭不想满腹心事的上战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谁也没告诉直接回了江阳城。 回去之后她没有直接去找沈司京,而是先回了虞家。 虞昇兴和尹双玉见到她很惊喜,命人又上了一副碗筷,正好和他们一起吃早膳。 虞曜扒了两口饭,便把筷子放下说要去学堂。 “今天怎么吃的这么少?”尹双玉喃喃自语。 虞昇兴问:“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听说沈大人和沈夫人回来了,特来拜访。”虞昭心不在焉道,“父亲,你们和沈大人见过了吗?” “他们刚回来时见过一面。”虞昇兴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老城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儿子和他一个性子,都说不了几句话。” “沈大人和沈夫人这次去了有五六年吧?也不知道都去了哪些地方。” “北海,南疆,这些地方应该都去过了。沈夫人还从南疆给我带了个手镯。”尹双玉撸起袖子,露出一个银色的手镯来。 手镯小巧精致,镯身刻着一圈莲花,莲花中间是镂空的,缀着圈翡翠珠子。 虞昇兴冷哼一声:“我从前出去什么金银首饰没给你买过,也不见你这么宝贝,一给你便戴上,还把我买的翡翠镯子摘了。” “我和沈夫人多年未见,心里高兴。”尹双玉呛回去,“何况这礼物意义非凡,南疆那地方可是沈夫人的老家,在他们那边银器可是极为贵重的礼物。” “沈夫人是南疆人?”虞昭和沈司京认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沈夫人是温婉的水乡女子。 尹双玉道:“沈夫人举家搬到中原来已经有几十年了,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她是南疆人。” 虞昭哦了一声,原著里,宋君书的父母也相识于南疆。 “鱼头,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为何宋君书和沈司京同为双火双灵根,他们的父母又都和南疆有渊源?” 南疆地处偏远,但景色瑰丽绚烂,有瀚海沙漠,也有巍峨雪山,充满神秘和未知,苍凉古老、神秘厚重,充满无数奥秘。 两人的父母恰恰都和这样一个地方有关,很难不让人多想。 鱼头再三保证,剩下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了,如果两人真的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作者埋的暗线。 “我可以提前提示主人,接下来要做的任务确实和宋君书的身世有关。原著里,宋君书的父母年纪轻轻就丢下宋君书撒手人寰,背后肯定有蹊跷。” “我知道,我想过早晚会有这一天。” 她只祈祷,宋君书的身世不要和沈司京扯上关系。 在家中吃过早膳后,虞昭直接去了城主府拜访。 沈司京一早便出门办事,是沈望接待她的,将她引到了沈眺和沈夫人面前。 多年未年,沈眺不见老,还是板着一张脸,像个老学究。 虞昭终于知道她对沈眺多年来的惧怕是怎么一回事了,沈眺就像是她上辈子的高中年级主任,整日板着脸在教学楼附近巡逻,若是遇到谈恋爱的小情侣,会毫不留情地在男方屁丨股上踹上一脚。 “沈大人,沈夫人。”虞昭朝二人行礼。 沈夫人笑脸相迎:“叫伯母就好,不用那么客气。” 沈眺只是轻轻点头,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阿昭,听说你拜入了怀天宗知慈尊者门下,感觉如何?”沈夫人问道。 “怀天宗一切都好,师父也对我很关照。” “那就好,我早就知道阿昭天赋绝佳,若是专心修炼将来必成大器。” “谢伯母吉言。” 沈夫人看了沈眺一眼,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 “既然在怀天宗一切都好,想必阿昭将来是要走修仙之路吧?”沈眺的声音雄厚,颇有威严。 虞昭回道:“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便要一直走下去。” “甚好。虞家祖上也是出过一位仙人的,在五百多年前,四城都为之轰动。” 沈眺言语之间似乎认定了虞昭终会飞升成仙。 “听父亲提过那位祖宗,听闻他是幼年时便拜师空名谷专心修炼,一生未娶,与家中的交际不深。” “修仙之人,当抛开七情六欲。” 虞昭听出了沈眺的意思,这是要她和沈司京断了? 难怪这几日沈司京一直如此劳神,原来是因为沈眺不同意他们的交往。 沈夫人道:“不同人有不同的法子,千年来飞升的这几位也不是各个都像虞家这位一样断了七情六欲,也有娶妻生子享天伦之乐的。” “娶妻生子有什么用,飞升之后不还是天人两隔。人和仙的寿命并不对等,就算修仙之人的寿命长些,和仙人也是无法比拟的。” “飞升成仙要看机缘造化的,晚辈愚钝,只求修炼到金丹大圆满,能有更长的寿命和亲人相伴便心满意足了。” “你能长生不老,你的亲人朋友却不一定。” 沈夫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低声道:“不许说这种话。” 沈眺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昭,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和司京的事情,还需再议。” “倒也不是我们不满意你,只是司京他身患疾病,能活到几时连我们都无法保证。” “你怎么能这样咒自己的儿子?”沈夫人瞪了他一眼,转头抹起眼泪来。 沈眺继续道:“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这是事实。总是你们两情相悦,有些事情却不得不考量……” “父亲!” 虞昭只觉身后一阵风扑来,沈司京已经站到自己身侧。 他啪的一声握起虞昭的手:“父亲,我和阿昭是我先动的情,也是我先对阿昭表白心意,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您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不要迁怒于阿昭。” 第43章 第四十三棵树 [VIP] 沈眺看着沈司京, 有一瞬间竟觉得不认识自己儿子了:“我没有迁怒于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最清楚,你们两人若执意在一起, 最后只会耽误了人家。” “我们两人已经耽误的够久了。”沈司京紧紧握着虞昭的手, 虞昭也不说话, 只是默默地回握。 沈眺还不知道沈司京已经知道了屠沉残魂一事,从他们刚回来的那天晚上, 沈司京便向他提起要去虞家提亲一事。 不是在问询他的意见,而是告知。 只不过沈眺没有应允, 只说此事还需再议,想让他把身上的病治好之后再考虑娶妻的事情。 从小沈眺便不喜他和外人亲近, 因为他的体质,因为他背上的火焰纹。 他八岁时曾在一个深夜魔性大发,伤了府中许多下人,伤了他母亲,也伤了自己。 沈司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怪物,那晚他伏在母亲膝上, 感受到母亲的眼泪落到他的脖颈, 听着父亲叹息了一整晚。 那天起沈眺遣散了府中的下人,换了新的一批, 也是从那时起,沈眺让他减少和外人接触。 沈眺为人严肃,但是对身边的每一个都很好,即便是家中下人他也多有照拂, 时常关怀。 一个小丫鬟家中母亲重病, 沈眺不仅帮她寻了大夫, 还不顾病气特许她将母亲接过来照顾。 沈眺对每个人都和善, 除了他这个亲儿子。 每次见他都阴沉着脸,眉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愁怨。 沈司京从前以为他的病很严重,严重到父母为此劳心伤神夜不能寐,也担心他这随时会发狂的怪病会伤了身边之人,一直过的小心翼翼。 也因此他不敢接受虞昭,生怕哪日他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发狂,伤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父亲,屠沉已经重现于世,我身上这缕残魂近日也有些躁动,与其受他所困不知哪日便会彻底被他控制,倒不如积极寻找解决之法。” 沈司京面色平静,倒是他父母的脸色变得异常,直接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沈夫人哽咽道:“你已经知道了?” “是。” 沈司京的冷淡态度,反而在二人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当年我们……实属无奈。”沈夫人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父亲母亲心系天下,为苍生思量,不必自责。” 沈司京的语气越是平静,沈眺和沈夫人的脸色便越难看。 沈眺的语气竟也有些哽咽:“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解决之法……” “儿子知道。若是不能压制屠沉,他定会为非作歹,重现数百年前的惨剧。能为知慈尊者和父亲母亲分忧,能造福天下苍生,是儿子的荣幸。” 他语气还是平淡的,只有虞昭知道,沈司京握着自己的力度在加重,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从未怪罪过你们。”沈司京语气渐渐冷下去,“所以,也请父亲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和阿昭。” 不是“成全”,是“放过”。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眺刚刚还万分自责的脸上出现几分怒气。 沈司京问:“父亲对待一个初入府邸的下人都能笑脸相迎,为何刚刚见阿昭时是那副脸色?” 虞昭心里震惊,难怪她总感觉沈眺见了她就没好脸,还以为是他生性如此,没想到是真的不待见自己。 她做错了什么事,让沈眺十几年都不待见自己? “阿昭是我所爱之人,是我未来的妻子。不管父亲你是什么看法,这点都是不会改变的。” 沈司京又道:“我没办法做到向父亲一样一心为民,所以这个江阳城城主,还是父亲来做最合适。” 沈眺皱起眉,但没等他开口说话,沈司京牵着虞昭的手决绝转身,离开了城主府。 两人乘着半颇飞离江阳城时,虞昭还在想着沈司京对沈眺说的那番话。 她直接问沈司京:“沈大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沈司京一顿:“他不喜欢的人多了,所有与我亲近的人他都不喜欢,只不过你是最亲近的那一个。” “为什么不喜欢和你亲近之人?” “或许是怕我身上的纹路会暴露,这关系到他的名声。堂堂江阳城城主的儿子是个背后长满红纹的怪物,一旦传出去,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虞昭的手扶在沈司京腰间,她盯着沈司京劲瘦的背部,想起自己看过无数次的画面。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确实让人心惊。 若是不小心被看到,也肯定会引起世人猜测。 她把头靠在沈司京的背上:“你不需要在意你父亲的看法,这对你来说是无妄之灾,你才是受害者。” 沈司京转身来握住她的手:“他的看法不重要,我不在乎,你也不要在意。” 虞昭道:“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沈司京眼眸中忽然漾开一丝笑意:“阿昭,我离家出走了,现在无处可去。” “那可怎么办,要不要我找个客栈给你住着?”虞昭故意不接他的话。 沈司京脸拉下来:“不了,我没带钱财,住不起。” “没事,我有。” 沈司京轻哼了一声,御剑朝怀天宗的方向而去:“我去找知慈尊者,有些事情要问他。” “师父他最近心情不佳,不见客。” “那我也要去过才知道他见不见!” 见把人惹急了,虞昭忙道:“也不必非得见我师父,你若是没地方可去,明峰多得是闲置的洞府。” “那哪成,还得问过掌门才行。” 沈司京专心御剑,不回她话了。 两人到达怀天宗的时候已是午后,宋君书刚吃过午饭,正顶着小凤凰在洞府前晒太阳。 看见虞昭和沈司京来了,宋君书瞬间有些惊慌,手忙脚乱地把头上的小凤凰扯了下来:“师姐,沈城主怎么来了?” 虞昭见他乱糟糟地头发,忍住没笑:“沈城主要在怀天宗小住几日。” 宋君书狐疑地望着沈司京:“为何?住哪儿?住几日?” “反正不和你住一起。” 沈司京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做出要弹他脑门的样子,宋君书慌张地闭上眼睛。 脑袋上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宋君书睁开眼,发现沈司京指间捏着根红色的羽毛。 他顿时羞愤难当,一边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把羽毛夺过来,插到小凤凰羽毛间:“你看看你,天天掉毛!指不定哪天就秃了!” 虞昭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给沈城主找个地方住吧,我去看看师父。” 沈司京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要问清楚,为什么当年偏偏选中他来当容器。 虞昭和他有同样的问题,同时她也想知道,沈司京和宋君书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沈眺和沈夫人以为是知慈尊者告诉沈司京屠沉残魂的事情,两人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厅堂中,沈夫人已经泪流满面。 “都怪你,当初非要答应这件事情!司京可是我的亲儿子啊!” “当时那个时候我能有什么办法?存放那缕残魂的灵器出现裂缝,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容器……”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亲儿子去冒险?!万一司京将来真的被屠沉抢占了身体,我一定饶不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咱们能找到那个和司京一样是水火双灵根的孩子,司京一定会没事的。” 沈眺抱着沈夫人的肩膀,温柔地安慰着。 沈夫人已经哭红了眼,她哽咽道:“那个孩子也是他父母的亲生骨肉啊,咱们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又怎么能去害别人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如果当初没有我们,那个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沈眺黑目蒙上一层冷意,“何况他不仅是水木双灵根,他母亲还是……总之,只要找到他,咱们的孩子就会没事,他也不会有事。” 沈夫人伏在沈眺怀中,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声呜咽。 //// 知慈听完沈司京的来意,眼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以为是沈家夫妇告诉了沈司京真相,声音低沉的道了声抱歉。 “当年情况紧急,你又刚巧出生,所以我才请求沈城主和沈夫人临时将你作为容器,你是水木双灵根,百年难得一遇。” “千年前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水木双灵根的人,是神仙的转世,为了方便他们历劫后能早日回归天界,才给了他们这非同寻常的天赋。有记载以来,所有水木双灵根的人,最后无一不是飞升成仙。” 既然是神仙的转世,天生神体,自然可以当灵器来使用。 知慈是这样想的。 “师父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渎神吗?” 虞昭眉头紧锁,因为这种毫无根据的传言,沈司京平白糟了十几年的罪。 知慈摇摇头:“渎神的下场,最多不过是飞灰湮灭,以我一人性命换天下苍生,值得。” “不光是您的性命,还有沈司京的性命。”虞昭冷冷道,“先不说这样的传言有没有根据,您既然连渎神都不惧怕,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魔修吗?” “你知道为什么屠沉一直无法被根除吗?”知慈眺望着远方,“他和其他的魔修不一样,屠沉是被魔河孕育的,而那条河便是上古时期神魔交战时的产物,埋葬着无数神仙魔族的尸体。” “屠沉不单单是魔修那么简单,他可以说是半魔半神。” 虞昭心道半魔半神那么牛逼,不还是被宋君书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沈司京吞噬屠沉残魂之后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知慈是德高望重的分神期尊者,但是和神仙比起来,三个分神期尊者都无法望其项背。 “我们试过无数方法都无法彻底除掉屠沉,最后只能用上古神器将他封印。但没想到神器被击碎,屠沉逃出,当年的惨剧险些重现……上古神器难得,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也只有那一件。” “后来我用昆仑木将他的魂魄劈成三份,分开压制,才勉强再次将他封印。” 虞昭觉得脑袋上的木簪忽然变重了一瞬间,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功劳:“屠沉半魔半神,但是能被上古神器封印,昆仑木也是上古神器,为何不能直接用昆仑木除掉他。” 知慈长叹一声:“不同的神器有不同的职能,若昆仑木是刀剑,或许能做到。” 言下之意,昆仑木虽然是神器,但是没有那么大的本领。 虞昭头顶忽然又沉了一下。 知慈这么一说,虞昭想明白为什么宋君书能杀了屠沉。 先抛开水木双灵根是神仙转世不谈,宋君书本身就有上古神兽昆山凤凰的血脉,和屠沉是同一个等级甚至比半魔半神的屠沉更加高级,所以才能用净火杀了他。 如此一来,沈司京身上的屠沉残魂便好解决了。 只要把他逼出来,再让宋君书烧了不就成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把屠沉残魂逼出来?” 知慈又是一脸便秘似的痛苦:“要先其他两缕重聚,将他体内这一缕唤醒。” “难道不能有其他的办法吗?比如把这残魂引到其他人身上……” 一直没说话的沈司京忽然把手按到虞昭的肩膀上,他沉着脸摇头:“阿昭,不可。” 虞昭一说这种话就让他想起在平沙城她把祝思俞身上的炎木决渡到自己身上的事情,心底慌了一下。 虞昭理解他的担心,把手覆上去:“你放心,我不是想引到自己身上。我是想在平沙城时屠沉那缕残魂可以附到魔修身上,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用魔修的身躯转移你身上的残魂。” 知慈不赞同:“那样只会给屠沉可趁之机。” 从知慈的反应来看,虞昭推测他还不知道宋君书的身世。 看来宋君书会到怀天宗来或许真的是偶然。 “此事还需再议。但有我在,绝不会让屠沉伤害到你。” “……” 沈司京垂眸,虞昭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在他手背上胡乱画了些什么。 他曾在倒影世界中亲眼看到屠沉控制自己杀了知慈,他这样的许诺…… 便当是老人家的心意吧。 有了解决屠沉残魂的方法,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办法把沈司京身上的残魂逼出来。 但现在那缕残魂如一潭死水,一点活着的迹象都没有,连他藏在哪里两人都不清楚。 虞昭问沈司京:“你小时候魔性大发那次是因为什么啊?” 沈司京直言他不记得了,那天本来一切正常,可就在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很生气,之后便被愤怒支配,失去了神志。 “我只犯过那一次,之后虽然偶尔心口会有些难受,但是再也没像那次一样失控过。”沈司京小心翼翼地勾住虞昭的小拇指,“阿昭,不要怕我。” “我不会怕你的。”虞昭捧着沈司京的脸亲了一口,“沈司京,你真是越发可爱了。” “你也,很可爱。”沈司京在她脸颊上留下回礼,“阿昭,我现在离家出走,提亲的事情可能要拖一阵子了。” 虞昭之前说希望沈司京提亲,是因为她对沈司京的感情没有把握。 如今两人已经心意相通,这些事情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沈司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已经将聘礼都准备好了,是最近才准备的,不是早就准备好的!除去那些必备的东西,我还为你寻到了许多灵植种子,南疆的七月夕、霖罗香草、雨生树;北海的臭鱼草、灯笼草、海珍珠……” 都是些濒临灭绝的或者已经失传很久的灵植,虞昭两眼放光惊喜不已:“我觉得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要不我送你回江阳城,你好好劝劝老城主?” 她可太好奇长得像灯笼一样的草是怎么种出来的了。 沈司京:“……” 他觉得他要失宠了。 沈司京在怀天宗住了几日,江阳城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想到江阳城那些事情有他爹管着,沈司京便安心的住下,并打算一直住到怀天宗和盖天宗决战那天。 沈司京没有将双生冰焰花随身带过来,只能传讯给沈望让他替自己照看好。 虞昭心里倒是挺轻松的,想着这任务还挺智能的,双生冰焰花没在沈司京身边,她晚上也就没有再变成花。 两个宗门要清算恩怨的事情已经预热了半个多月,现在外面全是想要看热闹的人。 离约定之日还有三天的时候,怀天宗已经住满了来客,连清杞尊者和几位城主也来了。 和大部分看热闹的人不同,清杞尊者是来劝架的。 他语重心长地对知慈道:“前不久才发生屠沉卷土重来,你们现在又要内斗,实在是不妥啊。” 知慈一贯的木着脸:“都是徒弟们决定的,而且这件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 清杞尊者又问:“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两派现在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当年的事情也该给个解释了吧。” “等他们来了,自然会有给大家一个解释。” 清杞尊者毫不在意知慈的冷淡,“我还听闻知廉醒了,情况如何?” 知慈远远地看了虞昭一眼:“情况不好,只是醒了,还不能开口说话。”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清杞尊者道。 谢闫此次来还带上了谢羌与。 后知后觉发现虞昭他们不待见自己之后,谢羌与百思不得其解,苦恼了数日。 现在被他抓到机会,一定得好好问问虞昭。 “虞小姐,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躲着我?”谢羌与在明峰堵到人,全然不顾一旁沈司京的黑脸问道。 虞昭抱着肩膀冷眼看他:“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谢羌与脸皮厚得很,“不清楚,还请虞小姐明确告知。” “祝思越的事情,你难道没有插手?” 谢羌与瞳孔猛地一沉,脸上挂起欲盖弥彰的笑容:“虞小姐何出此言,我和祝思越之前都不认识。” 虞昭见他没有要坦诚相待的意思,便绕过他往前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谢羌与,我是想把你当朋友的。” 谢羌与眉心动了动,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司京走在虞昭身侧,宣誓主权地握住了虞昭的手。 他愣了许久,展开手中的扇子晃了两下,又啪的一声重新合上,收了起来。 //// 此次和盖天宗的约战,虞昭最担心的是祝思俞。 祝思俞前几日给她写过信,信中说她本不想来参加,但是吴不行和知礼逼着她过来,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既然是要做个了断,便不只是唇枪舌剑那么简单,有些恩怨该了结的,免不了要动手。 这次选在怀天宗,又将此消息传达给其他各宗派的人,也是想请他们做个见证。 到了约定的那日,知慈他们这几个师兄弟都露面了,除了知悲尊者已经离宗多年,知廉尊者尚无行动之力,当年怀天宗叱咤风云的师兄弟八人,已经处在了不同的阵营当中。 虞昭见到了跟着知礼叛逃的知义,也见到了符瑛的师父知怀,怀天宗唯二的女长老之一。 知怀比想象中要镇定的多,坐在人群当中俨然一副看戏的表情,相比之下那边的知义眼神飘忽不定,东张西望似乎很是心虚的模样。 知礼的要求非常简单,怀天宗和盖天宗相承于一脉,为了不违背师恩,两者只能留下其一。 言下之意是想让知慈把掌门之位让出来,想让怀天宗弟子归顺他。 知微对此嗤之以鼻:“就知道他还记挂着掌门之位,当年师父没把掌门传给他,他竟然记仇记到现在!” 他毫不顾忌知礼的颜面,当着盖天宗数为弟子之面道:“如果你们现在重新回到怀天宗,师祖或许还会认下你们这些个孽徒,如果等战败之后再归降,那就只能从外门弟子开始做起了。” 知礼默不作声,知义道:“师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什么战败什么归降,我们这次是来做个了断,不是两军交战。” “你还好意思叫我师兄?当年你跟着知礼跑了我去劝你的时候,你可没把我当师兄啊,现在怎么又叫的这么亲热了?” “你……” “知义,我和大师兄待你不薄。你当初肯跟着知礼走,不就是看中了副掌门之位?长这么大了还是这点出息,跑都跑了,怎么也得弄个掌门当一当吧?” “……” 几人打嘴炮比不过知微,便只能仓促进入正题。 此次规则,共八局,比分制,两宗门各选七位弟子进行对决,胜者记一分,最后一局是几位师尊各选一人,胜者记三分,分高一方获胜。 这比赛可算是给知礼他们玩明白了。 虞昭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所谓的做个了断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掌门之争,始终保持着警惕,观察着对面知礼的一举一动。 知廉师叔所在的禁地也被加了好几道结界,只要有人闯入,他们立刻会收到消息。 规则是盖天宗定的,知礼应允了。 他也有个要求,双方点到为止,不得伤到对方的性命。 知礼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大师兄还是如此见不得血腥,想来数月前我徒弟云毓自尽的时候,师兄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吧?” 沈司京道:“生死局已过,不得将生死局的恩怨牵扯到局外。” “沈城主倒是护妻心切。”知礼的目光从虞昭身上扫过,“生死局是云毓自己应允的,我自然不会跟虞小姐计较。” 无论他是不是真心想计较,这话已经挑起了一些盖天宗弟子的怨愤。 吴不行最先从盖天宗弟子中走出来:“第一局我来,我要和虞昭打!” 在场之人皆屏住呼吸,安静地等着看着这出好戏。 虞昭坐在知慈身后,还在和沈司京说笑,她头都不抬一下:“这又不是你想挑谁就挑谁。” 知慈沉声道:“第一局,符瑛你来吧。” 第44章 第四十四棵树 [VIP] 吴不行嚷嚷的再凶, 现在也不过是个筑基大圆满,和符瑛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他一边骂着知慈选一个金丹期的跟他打是仗势欺人,一边在符瑛手里败下阵来, 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跑回到知礼身侧, 跟符瑛才过了十几招。 “就算我的修为比你深厚一些, 你一个刀修打不过我这个药修,还有脸在这里抱怨?” 药修向来不擅战斗, 符瑛这次也没有像之前谢羌与那样对他用什么药物,是吴不行技不如人。 “金丹修士和筑基修士之间本就如隔沟壑, 下局你们先选!” “你们自己定规则的时候可没有说不能越级对战,输了就是输了。” 吴不行还想再说什么, 被知礼一个眼神制止,眼含惧色垂下头去。 怀天宗记一分。 第二局,知慈派出了钟生的徒弟林如期。 对方见他才是个筑基初期,于是派出个筑基中期的弟子来,两人打得都很吃力,僵持了半个多时辰林如期险胜。 如此, 怀天宗又记一分。 第三局, 盖天宗直接派出了知礼的大弟子,金丹大圆满期的丛牧。 钟生主动请战, 他和丛牧相识多年,当年同时拜入怀天宗的,入宗以来便一直居于下风。 “我不过金丹中期,和他比起来确实差些。但是被他打压奚落了这么些年, 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能够和他比试一局, 还请掌门成全。” 知慈允了。 两人对战的时候, 祝思俞发现原本站在知慈身侧的虞昭不见了。 她本想溜出去和虞昭见一面, 刚起身却被知礼注意到,后者看着她眼里有警告的意味,祝思俞只得悻悻坐下。 虞昭离开人群,是因为她发现谢羌与不见了。 谢羌与和知礼是一伙的,知礼不敢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但是谢羌与可以。 她找到谢羌与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岐峰入口处傻站着,见她来了便转过身,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你怎么过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溜出来做什么。”虞昭问。 谢羌与今日穿一声鹅黄色衣裳,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看的有些闷了,出来走走。” “一走便走到了岐峰,你当真和祝思越一样会识路。” 谢羌与不恼反笑道:“我在这里住过,对这里比他熟悉的多。” “所以你是特地来岐峰的?” “不是,只是恰巧走到此处,唤起某些记忆。” 谢羌与的记忆是不是和祝思越有关,虞昭懒得再问下去,“有些地方外人是去不得的,还请谢公子不要乱跑,违反了怀天宗的规定,我们对谢城主也不好交代。” “若是怕我跑到不该去的地方,不如你陪我走走?”谢羌与笑道。 虞昭:“……” 给他脸了这是。 “我有话想对你说。”谢羌与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虞昭只犹豫了一瞬,“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两人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走着,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得葱郁,依稀可闻鸟叫声。 从前每次见到谢羌与,他手里铁定有一把搭配衣裳的扇子,今天手里却空空如也。 虞昭问起,他说被他叔叔抢去扇风了。 虞昭道:“你和你叔叔关系倒是不错。” 当时走得太急,没能问清楚谢羌与和谢闫之间的恩怨,他是怎么当上的城主。 “我父母早逝,从小是叔叔婶婶带着我长大。”谢羌与倒也不避讳这些,“在我心里,我叔叔就相当于是我的父亲。” “谢城主也是疼爱你,待你比亲生儿子还要亲。以你的资质,将来说不定会将城主之位传给你。” 谢羌与脸上的神情一僵,“当城主有什么好的,整日操心劳累。你难道希望沈城主忙于城中事务而冷落了你吗?” 他这一句,便把话题转移到了虞昭的身上。 “城中事务繁忙,我也可以帮衬着。” 自从沈司京继位以来,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城主有你,实在是三生有幸。”谢羌与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半年多强,四城疯传沈城主要娶叶家的小姐,又说虞家大小姐为情所伤拜师怀天宗……我当时还以为你和沈司京是真的断了。” “当时我也是真的想做个了断了。”虞昭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我来晚了,若我在你刚刚伤心的时候就趁虚而入,说不定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 虞昭抬眸,看到谢羌与嘴角苦涩的笑意,一时没了言语。 谢羌与喜欢穿着各种各样的鲜艳颜色,虽然花哨,但也明艳。 他小时候就喜欢这样明艳花哨的颜色,就像他母亲说的,人的一生要活的像花一样,漂漂亮亮的,明媚耀眼的。 谢闫刚把他接回谢家的时候,嫌弃他总爱这些连姑娘都觉得娇艳的花色,他那些堂兄堂弟,或者说是亲兄弟,也以此耻笑他。 他绞了自己那些颜色艳丽的衣裳,只留了一件母亲亲手做给自己的玫红色长袍,还不顾谢闫的阻拦,穿着它去空名谷拜师。 他师父多看了他几眼,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师父身边有个眼眸清澈的漂亮姑娘,笑着跟着他说:“这衣服颜色真好,和我种的玫瑰花一样好看。” 谢羌与望着她出了神,从她的笑容中,第一次品味到“笑靥如花”这个词。 其实算起来,他认识虞昭的时间或许和沈司京差不多,但是虞昭并不记得他。 虞昭印象中两人真正认识或许是在今年的五月仙会,虞昭还是夸他的衣裳颜色别致,和小时候一样,带着打趣的意思,但是并没有真正的嫌弃和恶意。 “虞小姐,做城主没什么好的。”谢羌与没打算将刚刚的话题继续下去,“如果权力和金钱会使人失了本性,倒不如做个无权无钱逍遥自在的闲人。” 虞昭没办法分辨出他这句话是不是真心,但她在谢羌与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疲惫,那一瞬间她将眼前之人和倒影世界里那个工于心计两面三刀的谢羌与区分开了。 她认真地问道:“谢羌与,你为什么离开席位到这里来?” “我心情郁闷,见不得小情侣在我面前调笑,于是出来走走。” 看上去像是在说笑,虞昭却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或许谢羌与和那个世界的人确实不一样了。 聪明如谢羌与,也在虞昭这几番的试探中猜到了几分,他直言,“我和盖天宗的知礼尊者,从前确实有些来往。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正直无私,光明磊落,就慢慢和他断了联系。” “他曾经许诺我重霞城城主之位,让我帮他办事。但我早就不在乎这个位子了,所以没有应允。” 谢羌与的目光紧紧盯着虞昭,虞昭即便低着头都能感受到那其中的炽热和真诚。 “他想让你帮他什么?” “我们的交易没能成功,他也没有告诉我他的计划。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和沈司京宋君书都有关系。” 知礼提过之后,谢羌与便去调查了此事,结果查出来一些让他胆战心惊的东西。 他自诩消息灵通博古通今,沈司京和宋君书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听说。 “虞小姐,你对沈司京一片痴心我都看在眼里,你能得偿所愿和沈司京修成正果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只是有些时候,有的必有失……”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卖关子打哑谜。” 谢羌与笑了笑:“宋君书小朋友头上那只是幼年的九尾凤凰吧?九尾凤凰乃是比高阶还要珍稀的天阶灵兽,九尾凤凰一脉传言曾是上古神兽昆山凤凰的部下。” 昆山凤凰这四个字从谢羌与口中说出来,虞昭感到心惊。 这个人知道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多,难怪知礼会选择和他合作。 “虞小姐知道昆山凤凰一脉是怎么灭绝的吗?听闻在二十年之前,南疆一带曾经出现过昆山凤凰的血脉,那是个正值芳华的女子……二十年之前,沈家的老城主和他的夫人,曾经去过南疆。” “昆山凤凰是为上古神兽,自然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神力。它吐出的净火不仅可以燃尽世间邪祟,最神奇的还要数它那双眼睛,能够看到一个人十年、二十年乃至百年之后的未来。” “你不要再说了!” 脑中的鱼头不停地发出警报声,虞昭一只手捂着脑袋,痛苦地俯下身去。 谢羌与闭上嘴,伸手想要过来扶她,被虞昭摆手拒绝了:“你查到的这些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只告诉了你。”谢羌与道。 虞昭眉头紧锁:“那还请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谢羌与顿了顿,道:“好。” 两人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顺着青石板小路继续往前走,只是两人都一言不发,眼神中有着不同的情绪。 有了谢羌与这一环,虞昭终于能把一些事情串联起来,鱼头的数据库也得已补全。 宋君书的身世、沈司京的父母,不可避免的联系在一起,指向一个虞昭不想面对的答案。 “主人,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通过触发谢羌与这个数据库NPC,鱼头这个真正的数据库也终于能够派上用场。 “我可以向您保证一点,宋君书父母的死绝不是沈司京父母造成的,他父母死在平沙城。” 鱼头这番话,让虞昭稍稍找回了一丝神志:“当真?” “当真,因为您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平沙城揭秘宋君书的身世。”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做个小调查,这本快要进入尾声了,下一本是开人鱼还是绿茶orz,宝贝们有没有建议,两本我都想写(双开不中!) 第45章 第四十五棵树 [VIP] 虞昭和谢羌与回去的时候, 丛牧和钟生已经打完了。 钟生没能创造奇迹打败丛牧,但两人难舍难分斗法了一个时辰,相较于从前钟生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 他虽败犹荣, 知微也欣慰地对他笑了笑。 怀天宗赢了两场输了一场, 下一局该有怀天宗先选人。 知礼却开了口, “大师兄,我想让你的徒弟和我的徒弟比一场。” 目光在咸玉、虞昭和宋君书三人身上徘徊。 “你想选谁?”知慈破有耐心地问。 知礼轻笑, 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咸玉身上:“还没恭贺师兄重新寻回爱徒。” 虞昭身旁的咸玉打了个寒颤。 在外人眼中他失踪了百年,但是对他来说百年的事情只不过是三四年前的发生的, 知礼派人追杀自己想要抢夺昆仑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这副笑里藏刀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虚伪至极。 咸玉回来之后声称当年是知礼逼着自己逃走隐遁的事情, 在场诸位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如今见知礼提起,才明白他是为了此事来的。 知礼此人最重名声,绝不可能允许这种损害自己名誉的流言存在,借着与怀天宗做了断的名头,其实也是为了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咸玉侄儿,听说你失踪的这百年过的胆战心惊, 因为惧怕我?嗯?” 知礼拖着长音, 似笑非笑地盯着咸玉。 咸玉慌了一瞬,挺胸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眸:“当年师叔对我做了什么,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知礼师叔是当年众位师叔当中记忆最好的,想来区区百年,有些事情你应该还记得清楚。” 知礼没想到他会直接跟自己硬刚,眼眸中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正因为我记性好, 所以我没做过的事情必然不能按到我头上。怀天宗宗规第二十一条, 诬陷长辈者, 可处以极刑, 咸玉侄儿,你可有什么证据?” “我、我没有证据。”咸玉的语气有些发虚,“当年你追杀我是为了夺我手上的昆仑木,你既然这么想要昆仑木,这些年一定没有停止寻找……你徒儿肯定知道。” 虞昭认真地观察着对面盖天宗众人的神情,看到吴不行抬头看了知礼一样,又飞速地低了下去。 平日那样张狂的一个人,在知礼面前却比狗还要乖顺。 “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若你拿不出证据,等我重新回到怀天宗,定要治你的罪。” 知礼幽幽的扔下这么一句,便示意知慈可以派人出战了。 他对咸玉只是敲打一番,论修为咸玉之前利用昆仑木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他这几个徒弟没有人是咸玉的对手。 如知礼所料想的,知慈并没有选择咸玉,而是派出了虞昭。 知礼微微一笑,将祝思俞推了出去。 祝思俞脸上有为难之色,虞昭倒是冷静,起身走向台前。 沈司京在她掌心轻捏了一下,一切小心。 “虞姐姐……”祝思俞握着剑柄,不知道该不该拔剑。 虞昭捋了捋头发,提高声音:“你尽管出手便是,你师父选你出来,不过是想给我们送分罢了。” 台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猖狂! 太猖狂了! 虽然祝思俞年纪小,但是修炼的时间不比虞昭短,两人又都是木天灵根,论其天赋来不相上下,但虞昭算是药修,虞昭修得是剑,真打起来还是祝思俞占些便宜。 虞昭的手指顺着发间滑下,将发间当成装饰的一夜木取了下来。 一瞬间,在场修为略深厚些的都看穿了虞昭的境界。 金丹中期?! 一个月前不还是筑基大圆满吗? 怎么就金丹中期了! “不好意思了思俞。” 祝思俞松了一口气:“才一个月没见,虞姐姐修为又精进了。恭喜。” 虞昭脸上并没有骄傲之色,只是拔下头上的木簪,让它在众人眼中慢慢化为半人高的法杖。 “昆仑木!”不知谁喊了一声。 “真的是昆仑木吗?” “百年了,昆仑木终于重新现世了!” “咸玉回来了,昆仑木当然也回来了。” “我就说她怎么修为涨的那么快,原来是咸玉把昆仑木送给她了。” “牛哇咸玉师兄,就这样把昆仑木送出去了。” 咸玉尴尬又礼貌的笑着:“昆仑木和师妹有缘。” 对面的知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朝一旁的吴不行使了个眼色。 虞昭举着法杖,对面的祝思俞利刃出鞘,剑刃闪着白光。 “虞姐姐,这局我输了。” “先别急,我一直很想看看,两个木灵根之间能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来。”虞昭笑道,“你把剑收起来,我也不使用昆仑木,咱们只斗法。” 祝思俞犹豫了一瞬,把剑收回了剑鞘。 众人没有听清两人说了什么,只听两人碎碎的念完几句咒语,比武场上瞬间长出数根不同种类不同粗细的藤蔓来,形成一圈绿色的围墙,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祝思俞和虞昭并肩站在围墙中,地上不断生出花草来,宛如进了雨林一般。 “妙啊,我修炼的这些法术,只能召唤出藤蔓,或者驱动周围的植物为我所用,却不能凭空长出这些花草来。” 虞昭看祝思俞的眼神充满了赞叹。 “有时我会随身带一把草籽,虞姐姐小心,地上那草是锯齿草,会伤人的。没有草籽的时候,我会感受地里有没有种子。植物长出种子,种子会随着风跟着动物飘向很远的地方,随机落在地里。落在我们的脚下。只要是有生命的种子,都可以进行催化。” 按照她说的意思,虞昭试着催化地上的锯齿草,让它长大数倍,叶子像是一把锯子。 “虞姐姐领悟的好快!” “只是在学着你的方法,论悟性,我不如你。” 虞昭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思俞,你是不是已经是金丹期了?” “是……金丹初期。”祝思俞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间,那里挂着可以隐藏修为的一夜木。 两人建了这堵墙,虞昭也加了一层隔音结界。 “虞姐姐,我觉得师父越来越奇怪了。自从咸玉师兄回来之后,他便开始变得不安,变得急躁易怒。” 虽然他面上表现的毫不在意,但是祝思俞是他的徒弟,和他接触最多,自然能感受到知礼身上的变化。 她有些恐慌,害怕事情真如咸玉所说,她的师父是个残害同门的伪君子。 从前她只是多留了一份心眼,现在却完全开始提防知礼,提防那些和知礼走得近的师兄们。 收起结界之前,虞昭听到祝思俞小声地说:“这次,他们是奔着知廉尊者来的。” 藤蔓全数枯萎坠落,两人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皆是毫发无伤。 虞昭面带笑意,拱手道:“承让。” 祝思俞恭敬地回礼:“虞姐姐悟性过人,我甘拜下风。” 众人甚至还没看到战斗的场景,这一局便这样结束了。 不过他们早就见识到了虞昭的修为和她身上的昆仑木,都默认祝思俞没有胜算,所以也没有怀疑。 下一句是宋君书对战叶枫。 虞昭无心观看,她发现对面一直坐在知礼身侧的吴不行不见了。 她扭头看向了知慈,后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微微叹了口气:“你去吧,如果他真的敢伤害同门,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知慈说这话时,眼神中是虞昭从未见过的失望和狠戾。 他对知礼的信任已经有所动摇,他从小就立下誓言,一定要保护自己这几个师弟师妹,但从没想过让他们自相残杀。 知礼今天的反应太过反常了,饶是知慈再念着当年一同长大的感情,此刻也不得不重新考虑。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是知礼做的…… 知慈的瞳色渐渐冷了下去。 //// 虞昭和沈司京一同赶去了禁地,路上,沈司京问她和谢羌与都说了些什么。 想到他和宋君书之间的渊源,虞昭有些许的心虚:“没聊什么,我去确定他是不是知礼的人。” “结果呢?” “以前或许是,现在不是。” “你这么信任他?” “嗯,至少现在谢羌与是可信的。” 沈司京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之前还说他算计你呢,这么快就说他可信,他倒是挺会笼络人心。在那个沈司京的记忆里,他对谢羌与也并无防备之意,谢羌与善于伪装,能把假的说成真的,多次挑拨他和宋君书……长大的宋君书的关系,虽然他们两个人本来关系也不好,但正因为谢羌与挑拨,两人之间的恩怨才不断加深……我说这些,不想干涉你的选择,只是想提醒你凡事要多留个心眼。” 虞昭没有回声,沈司京扭过头去,发现她捂着嘴在笑:“你笑什么?”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多的话。” 沈司京板起脸:“你嫌我话多了?” “怎么会,我巴不得你和我多说一点。”虞昭戳了一下他皱起的眉心,“我选择相信谢羌与是有原因的,幻境中的谢羌与是四十年之后的谢羌与,四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至少现在他还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沈司京哼了一声,眼神往一边瞟:“是,你当然可以信任他。幻境中谢羌与并不认识你,但是现在的谢羌与……至少不会害你。” 虞昭的笑容僵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沈司京小声嘟囔着。 虞昭追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她没说明,沈司京却瞬间就懂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我就知道这家伙引你出去没安好心!背着我挖我墙角。” “他什么都没有说。”虞昭的眼睛眯起来,“沈司京,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沈司京眼神躲闪:“什、什么?” “你和谢羌与私下有联系?” “没有!”沈司京斩钉截铁,“只是男人的本能。” 虞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有再逼问一个舌头马上就要打结的人。 两人来到禁地,看到吴不行鬼鬼祟祟地在禁地前徘徊着,看到两人来了,他立马做出防御的姿态。 “你私闯怀天宗禁地,所为何事?”虞昭和沈司京一左一右将他包围起来。 吴不行全然没有被发现的恐慌,他把刀抽出来,冲破沈司京和虞昭的包围,一刀砍向了结界。 这边结界异动,知慈那边瞬间就感受到了。 他立刻起身,不顾台上还在战斗的二人,奔着禁地的方向走去。 知礼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众人不知发生何事,但见两人都面色凝重,本着看热闹的想法,也前后脚跟了过去。 虞昭正愣着不知道吴不行想干什么,只能想把人捆起来。 吴不行倒也配合,一直乖乖等着知礼来了,又见看热闹的人来的多了,他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知礼哭喊道: “师父,徒儿没有想背叛您啊,都是他们威胁我的!” 作者有话说: 宋君书&叶枫:哈喽,我们呢? 第46章 第四十六棵树 [VIP] 吴不行每每提着刀挑事的时候, 张狂欠打,每一根发丝都写着“老子不好惹”。 而今说跪就跪,对着知礼哭的吱哇乱叫, 身子也在不住地颤抖着, 十分狼狈。 知礼冷冷地扫他一眼, 没有说话。 倒是丛牧开口道:“你先起来,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你怎么会在这, 又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吴不行接收到知礼的眼神信息, 立马声泪俱下的演了起来。 “咸玉真人归来,诬陷师父当年是想杀他, 损害师父清名。但师父多年来一心行善深受敬重,咸玉真人这百年的行踪成谜,他说的话,外人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说着,吴不行战战兢兢地看了虞昭一眼。 虞昭瞪了回去,等着看这师徒几人又想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吴不行弓着腰, “我出生贫寒, 家中还有位重病的姐姐,能够拜到盖天宗门下, 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师父赠我银钱,还帮我姐姐治病……我不该对师父有半分异心……是、是虞小姐提出要拿黄金百两作为酬劳,让我和他们一起演一出戏, 彻底毁了师父的名声……” “你在说什么胡话!”虞昭提脚想踹上去, 被沈司京拦了下来。 吴不行做了个往后躲的动作:“师父, 我当时是一时鬼迷心窍, 才答应了他们。但是到了今时今日,我却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做出卖师父的事情,还请师父原谅徒儿……” 后面看戏的众人皆是瞠目结舌,知慈的眉头拧在一起,他瞥向身侧的知礼:“虞昭是我徒弟,我自己的徒弟我最清楚,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师兄的意思,是我的徒弟在说谎诬陷?”知礼横眉冷眼,“虞昭是你的徒弟,当然和你是一伙的,她做这些说不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师兄为她辩解,难道想告诉大家你就是幕后指使之人?” “仅凭三言两语,怎么能断定你徒弟说的就是真的?”知慈看向知礼,眼底已经尽然是冷漠,“他说虞昭收买了他诬陷你,你有什么证据吗,师弟身上有什么秘密,值得我徒弟黄金百两来诬陷你?” “既然是诬陷,自然要编造一个故事。”吴不行的头深深地垂下去,“虞小姐与我谋划许久,他想让我借着这次机会……来到禁地杀了知廉尊者,然后说是师父指使,以此来达到嫁祸师父的目的。禁地的位置……也是他们告诉我的。” “刚刚我们再次相遇,虞昭逼我动手,我想到师父的恩惠不愿再和他们同流合污,他们便威胁我说要把我收了他们钱的事情告诉师父!师父对我有大恩,我怎么能因此背叛师父,还请师父原谅徒儿一时做了错事。” 后面的众人吸了一口冷气,知廉尊者不是近日才刚刚苏醒吗?难道知廉尊者知道什么秘密? 吴不行平日那样张狂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虞昭已经听明白了吴不行的意思,她没忍住在吴不行的背上踹了一脚:“你说这些话张口就来,你有证据吗?我给你的黄金百两呢?来,拿出来瞧瞧!” “虞小姐当下只给了我一张白银一千两的银票,说是事成之后再交付。” 吴不行全身被捆绑着,费力地把手指伸入衣裳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来,上面果然印着虞家商铺的字号。 一时间看客们议论纷纷,知慈的眼神中也有了微微的动摇。 虞昭心惊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准备的还挺齐全嘛!可惜你们准备的还不够,本小姐小时候就能拿三百两银子找人帮忙抄作业,我从不轻易托人办事,只要开口,没有哪次是五百两黄金以下的。” “依你所说,我找你办这种大事,竟然只给你区区百两黄金,你是看不起虞家,还是看不起我?”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内心纷纷闪过一句话:草,真有钱。 而从小和虞昭一起长大的沈司京脸色并无异常,仿佛对此见怪不怪了。 “徒儿自知没有更有力的证据,为表徒儿真心,只能以死明志!” 吴不行挣脱绳索,提起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虞昭想去阻止吴不行自尽,眼睛却被刀刃折射出的光晃了一下,不受控制的眯了起来。 再睁开眼时,没有料想中鲜血满天的局面,只听咣当一声,吴不行的刀被击落在地。 沈司京一手持着半颇,另一只手已经拿起了捆仙绳,重新将吴不行绑了个严严实实。 “你没把话说清楚,若是这个时候死了,阿昭和怀天宗可就洗不清了。” 吴不行愤恨地抬起头,刚刚沈司京的动作太快,他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可以完成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你想死,也得把话说明白了再死。”虞昭将他手里的银票抢过来,“每一张经手虞家的银票,都会被用特殊的涂料写上编号,为的就是避免你这种人出现。” 虞昭轻轻捻着那张银票,它已经被吴不行捏的有些皱了。 在上面虞昭发现了特殊涂料写得编号,略施小术那编号便显露出来。 “我会立刻传讯至虞家,让他们查查这张银票从何而来,都经过谁的手,到时候就知道你这张银票是怎么回事了。” 吴不行瞳孔猛地一沉,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知礼。 知礼食指指腹抵在唇前,轻轻动了动嘴唇。 他没有开口,吴不行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吴不行闭上眼睛,等着师父赐予自己的死亡。 知礼放下唇上的食指,指间夹了一根银针。 “虞小姐,您是出手阔绰,想来也是我出身贫寒,让虞小姐以为百两黄金便能打发了我。” 吴不行半闭着眼睛,感受到眼前一阵细小但迅疾的气流飘过,肩膀上传来一瞬针扎似的刺痛。 他终于要死了。 能在临死前再踩虞昭一句,能帮师父做些事情,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他也算是师父的好徒弟。 吴不行嘴角露出释怀的微笑,等着自己慢慢的失去意识。 师父的银针这次毒素发挥的有些慢啊…… 不对,他怎么还没死? 吴不行睁开眼,对上自己师父惊恐的眼神。 他跟了师父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的神情如此失控,将惧怕写在了脸上。 “师兄,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暗器真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吴不行转头,看到禁地的结界旁倚着个面容清瘦,脸色惨白的青年,他身上松松垮垮地系着怀天宗道袍。 百年前的衣裳,现在穿起来都有些宽大了。 沈司京上前把他扶了过来。 知廉一手捏着银针,虚弱的笑道:“百年前师兄使用暗器就不如我,就算你废了我的丹田,百年之后还是不如我,咳咳……” !! 知礼紧紧盯着他手心那枚小小的银针,吴不行也朝自己的肩膀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知慈满眼的震惊与感动:“师弟,你终于醒了。” “其实几日前就已经有意识了,不过那时听到你们要用我做局,便多躺了一会儿。” 知廉看了虞昭一眼,笑道:“是你吧,大师兄新收的徒弟,从小便能拿出三百两来雇人帮你抄作业,可以说是相当有头脑了。” 虞昭脸上划过一丝羞赧:“只一次,一次而已。” 那次之后学堂夫子跟她爹告了状,她半年多没能拿到零用钱。 “师弟,你刚刚说你的丹田是被知礼所废,细细说来吧。”知微道。 知礼的脸上像是春天的百花园,五颜六色的,只一双黑眸,冷冰冰地盯着知廉。 他紧握着拳头,眼底有杀意。 没等他动手,肩膀上便被贴下一张红色的符咒。 霎时肩头像落下了一座大山,知礼强撑着站着,额头上顿时出了满头的冷汗。 知慈对他再没了半分的期许:“陈励,我早说过,不管你们在外做了什么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残害同门是我最大的忌讳。这符咒不会伤你,只是暂时压制,听知廉把话说完。” 他叫了知礼拜师之前的名字,知礼宛如中了一剑,满眼恨意的望着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是我废了他的丹田,是我放出了屠沉,是我将这一切嫁祸于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明明师兄弟中资质最好的人是我……师父最疼爱的也是我,就因为你比我们都年长,师父就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你!凭什么!当年师父曾答应过我,只要哪日我能赢了你,就会立我为继任者。我还没来得及再次挑战你……他就死了……明明就差一点,他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知廉冷声道:“原来这就是你放出屠沉作乱,亲手杀了知耻的理由吗?” “我没有杀他!知耻不是我杀的,他是我亲弟弟,我怎么会杀他!” “是吗?当年我们亲眼目睹你打碎神器把屠沉放了出来,你是如何不顾兄弟情义对我们下手,将我们打成重伤?知耻还想着他是你弟弟,你肯定不会伤他,所以返回去找你,他想的是带你去找师兄承认错误,找到解决的办法,谁知你根本不顾他是你亲弟弟,竟然一剑刺进了他的心口。” 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知廉身子颤抖着,看知礼的眼神充满了怨愤。 “你知道那日为什么我们要去找你吗?因为再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你不是一直想要掌门之位吗,师兄打算在你生辰那日把掌门之位让给你,知耻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而你,竟然连两日都等不了了。” “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你根本不是知廉!你是不是找人假扮知廉就为了给我泼脏水?知廉根本没醒对不对,他丹田尽废,又中了蛊毒,根本不可能醒过来!” 虞昭幽幽开口:“原来知廉师叔身上的蛊毒是你下的。难怪你胸有成竹安排这一出,是料定了知廉师叔不可能醒过来,我们没有办法反驳你的诬陷。” “我照顾知廉这百年都没有发现他身上中了蛊毒,你那么早就离开从来没回来看过他一样,是怎么知道的呢?” 众目睽睽之下,知慈已经抽出了他的剑。 沉寂百年的佩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曾经让知礼痛恨的灵器,这一次真正威胁到了他的性命。 “我真的信过你,你在外面是怎么以流言抹黑我的,我全都知道。但我只当你因为知耻死了心中悲愤无处发泄,便心甘情愿当你发泄的对象。” 知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陈励,我很后悔当年把你捡回来。那时我只在路上遇见了差点被打死的知耻,想带他回来,是他求我再多等一会儿,等等他的哥哥,我们从天黑等到天亮,才终于等到了你回来。” 而那时,知礼已经放弃了他的弟弟,他惹了城中的大人物,知道那人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他是故意逃走的。 天亮回来,也不过是想给弟弟收个尸。 没想到会被知慈带到了怀天宗,成为了他的师弟。 若是知慈早些知道事情的原委,他肯定不会带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回来。 一念之差,害死了知耻,也害了整个怀天宗。 “今日,当着众位宗主、掌门、城主的面,我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知慈一字一顿,声音庄重肃穆,透着属于长者的威严。 他举起佩剑,刺向知礼的胸口。 肩膀上那张符咒,是小时候师父特地制作的用来惩罚他们的,知礼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刃离自己越来越近。 但他绝对不能死! 知礼仰天怒吼一声,同意了和屠沉的交易。 一直藏在他身体里的,一直在试图控制他的,半魔半神的屠沉。 屠沉的肉身一直在知礼的手上,他剜出了屠沉的内丹,想以此来增进修为,却不想是在体内留下了危险的种子。 从他将第一缕屠沉残魂藏在身体里的时候,屠沉便一直在试图操控他。 他不屑成为屠沉的附庸,只是想利用他。 现在却不得不同意了。 为了活命,他答应了屠沉的要求。 以后,两人一体,共用他这副躯壳。 脑海中爆发出一阵阴险的笑声:“早知如此,何不早早就同意了我的要求,以后,你我一体,世间再也没人能杀了你我。” 知慈的剑离他的心口不到半寸,眼前却突然冒出一阵黑烟。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黑烟消散,知礼也跟着消失不见。 对那笑声熟悉的人都知道,是屠沉带走了他。 这下知礼是坐实了两人狼狈为奸,彻底洗不清了。 知慈的剑刺了个空,他垂下头,眼神黯淡。 他总会亲手杀了知礼。 良久的寂静之后,知慈提着剑离开了人群,转身入了禁地结界。 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是该恭喜知慈沉冤得雪,还是该同情怀天宗师门不幸。 看了这场戏的看客们也唏嘘不已,还是知微反应的快些:“让诸位见笑了,既然当年的真相已经揭开,有些流言,不该传的便不要再传了。” 清杞尊者道:“祝贺知廉尊者苏醒,本尊当举太清宗之力,寻找能够修复丹田的方法。” “多谢清杞尊者。我现在虽然算是半个废人,但能醒过来已是万幸,便不奢求能够恢复如前了。” “知礼他给你下的是什么蛊毒?以他的口气,似乎自信这蛊毒无人可解,尊者又是怎么醒过来的?” 谢闫瞪了谢羌与一眼,嫌弃他没大没小,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知廉也不恼:“我不知道他下的是什么蛊毒,至于这解毒之法,我也不知。” 没能得到答案,谢羌与很是失望。 又瞥见知廉对着虞昭扯了一下嘴角,便猜到这件事情多半和虞昭有关。 罢了,问虞昭也一样。 如果她还愿意告诉自己的话。 知廉中的不是致命的蛊毒,只是会让人昏迷不醒,一日日耗着身子,在昏睡中走向死亡。 这些年一直用灵石和灵器为他吊着命,其实是压制着蛊毒不让他发作的那么快。 而解开蛊毒的办法也很简单,昆仑木和九尾凤凰,一个是木系的神器,有自然之力,一个是天阶的灵兽,有纯净之火。 两者一起将蛊毒逼了出来。 只是知廉的丹田尽毁,虞昭还没能找到修复的办法。 如果她完成任务之后飞升成仙,或许能解决此事。 知礼逃了,他的弟子和知义却还在这里。 亲眼看着知礼和屠沉一起消失,就算以前对知礼再信任,现在也不得不接受盖天宗掌门和魔修有染的事实,一个个神情沮丧。 知微大方得很:“在你们师父勾结魔修叛逃师门——” 在众弟子心口刺上一刀。 “——但是呢,你们的师祖也还是我们的师父,所以呢,你们若是愿意留下的,我们欢迎。如果有人想继续跟着你们那个勾结魔修、残害同门、连自己亲生兄弟都不放过的掌门——” “现在就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众弟子鸦雀无声,齐齐把目光看向神情痛苦的知义。 知微又补充道:“当然,之前没做过坏事的、只是叛逃师门的,只消在师父的灵位前跪上一个月,抄两百遍心经烧给师父,只要他老人家不在意了,也欢迎你、们,重回师门。” 知义:“……” 跟错人了。 叶枫和宋君书强忍着好奇心,打完回来却发现变了天,盖天宗弟子站成两排,乖巧地在知微面前听训。 宋君书混进人群中,站到祝思俞身边,小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祝思俞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叶枫站在他身侧,前排有人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问他:“师兄,虞小姐在学堂的时候真的拿三百两银子让你们抄作业吗?” 叶枫一顿,随即露出笑意:“是,不仅有三百两,还有各种精巧的小玩意,转坑小孩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前面那人像是解决了一桩心事似的松了一口气,兴奋道:“师兄,师父勾结魔修,残害同门,还杀了他亲弟弟,咱们没师父了!盖天宗要倒了!知微尊者在这儿劝降呢!” 叶枫:“……” ///// 知礼跑了,又是和屠沉一起跑的,他心存怨念,将来势必会成为一个祸害。 不过屠沉占了知礼的身体,那沈司京暂时就是安全的。 接下来他肯定要想办法寻回自己残存的魂魄,首先会去空名谷。 “也可能会来找我。”沈司京道。 “那便带着你一起去空名谷,这样他肯定会来找你。” 谢羌与闻言:“你们要去空名谷,我可以为你们引路。” 虞昭不屑:“空名谷怎么说也是我外祖父母家,我还需要你引路?” 沈司京皱起眉,他和虞昭认识这么久,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她的外祖父母。 好歹是两位长辈,他一去便给人家带来灾祸,将来还怎么让他们认自己这个孙女婿? 虞昭看出了他的顾虑:“师父说了,我们只需要去空名谷把镇压屠沉残魂的容器取来即可,若是在路上就不小心遇到了知礼和屠沉,那只能说是咱们运气不好。” 沈司京:“……” “空名谷虽然是药修多些,但是地方隐秘,非谷中人轻易也是找不到的。” 谢羌与自信满满,虞昭一句话便呛了回去:“知礼好歹也是五派掌门之一,之前在空名谷举行五月仙会的时候,他难道没去过?” “……虞小姐,你为何总跟我过不去?” 虞昭把手搭在沈司京的手背上,环视四周,除了谢羌与再无其他外人:“你说呢?” 谢羌与:“……” 行!不打扰你们卿卿我我了! 再见! 拂袖愤愤而去,是他最后的倔强。 沈司京还在为见虞昭外祖父母的事情担忧:“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你从前有没有和他们提过我?” “有啊,他们都知道我喜欢江阳城沈家的公子,还经常说我在人家屁股后面追了这么多年人家理都不理,不如趁早换一个。” “……” 完了完了,他要完蛋了!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只是装作不理你的样子,但其实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有认真听的。” “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父亲的要求。其实我早就知道,在你心里我和其他人是不同的,那年春游踏青的时候,别的小姑娘想和你坐一起,你理都不理,但我过去的时候,你默默给我让了位置,那时我便知道。” “阿昭……”沈司京心里动容,伸手抚上虞昭的脸。 虞昭笑道:“但我外祖父母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你是个不爱说话的混小子。” 沈司京:“……”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完!犊!子!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棵树 [VIP] 空名谷位于江阳城北侧山谷中, 位置隐秘,隔绝人世。 谷中四季如春,四周山脉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时值秋季, 山中草木已经开始凋零, 山坡上树影稀疏, 落叶满地,虞昭等人御剑经过, 气流惊起树林里栖息的鸟群,扑闪着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 空名谷中确实完全不同的景象, 绿草如茵,野花遍地, 树木葱郁,天空蓝得透彻,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修士飞过,宛如世外桃源。 虞昭的外祖父是空名谷的前谷主,十几年前退位之后便开始了他的种田生涯,带着虞昭的外祖母一直栽种着几处灵田。 他们找到两位老人的时候, 虞昭的外祖父穿着一身褐色衣裳, 扛着锄头在田间除草,看上去和人界普通的种田老农并没有什么两样。 虞昭的外祖母坐在田埂上, 身旁是一张小巧的圆木桌,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玉茶壶和两个杯子,她穿着天蓝色印花华衣,外披白色纱衣, 夹杂着银丝的长发用黑色发带束起, 插着一支灵动的蝴蝶发钗, 雍容柔美, 保持着一贯的优雅。 “外公!外婆!” 田间劳动的人转过身来,眯着眼睛逆光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喜色,放下锄头朝着田埂跑来:“阿昭来了啊!” 虞昭已经跑到了她外婆的身边,她外婆站起身来,将她揽进怀中,脸上是惊喜的笑容:“这么快就到了?出发的很早吧。” “醒了便出发了。”虞昭把头靠在她外婆的肩膀上,“好久不见了外婆,你们都好久不去江阳城了,前段时间虞曜还说想你们了呢。” 虞昭外公拿起木椅上的汗巾擦擦手上和脸上的汗:“我和你外婆本来打算过了中秋就去看看,自从母亲写信来说你拜到了怀天宗门下,你外婆便一直想去找你。” 当年他们两人一直想让虞昭到空名谷来修炼,提了数次都被虞昭以不想修仙给拒绝了,现在她想修炼了,却没有来空名谷,两人不免有些失望。 “外公外婆,我拜到怀天宗事出有因。” 虞昭外婆勾了勾她的鼻子:“好,你做什么选择都是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不会干涉的。” “这几个人是谁?” 三人聊了几句,虞昭外公将目光转向跟虞昭同来的这几位,除了谢羌与笑着跟他问好,其他几个一概不认识。 “这是宋君书,是我在怀天宗的师弟。”虞昭从最矮的开始介绍起。 “这是祝思俞,是盖天宗的人,也是我的朋友。” “这是沈司京,是、是我在江阳城的朋友。” 两位一一同他们问好。 虞昭外公道:“阿昭的朋友真是交的越来越广泛了,有了这么多的忘年交。” “哪里,思俞和宋君书和我年纪差的也不大。” 两人的目光落到沈司京的身上,眼里有探究的意味。 同龄人,江阳城的朋友,和虞昭一起来拜访他们。 还姓沈…… “哎!这是不是你喜欢的那小子?”虞昭外公脸色突变,收起笑意神情严肃地指着沈司京。 沈司京虎躯一震,不知所措地看着虞昭。 “对、是他。”虞昭硬着头皮答道,“但是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我和沈司京……” “哼!你跟我过来!”虞昭外婆拉着她的手,三人一起进了一旁的小木屋。 沈司京捂着心口,出了一身的冷汗。 宋君书踮起脚尖,费力地拍拍他的肩膀:“沈城主,你要完了呀!” 沈司京:“……” 谢谢,他已经知道了。 祝思俞把他揪下来:“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在师姐家听虞叔叔说,沈城主和师姐吧啦吧啦……” 宋君书压低了声音,沈司京也没心情去听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专心的注视着那幢精巧的小木屋,注意着里头的动静。 “你父亲都跟我们说了,你喜欢沈司京十几年,但是这孩子性格孤僻恶劣,平日对你爱答不理,任凭你怎么示好表白都对你视若无睹,可你偏偏被下了蛊似的,一门心思追在人家后头,甚至为了他放弃修炼……” 这些事情他们都知道的清楚,从前只当虞昭是年纪小不懂事,等她栽了跟头吃到苦头,该放下的也就放下了。 后来虞昇兴告诉他们虞昭已经放弃沈司京拜师怀天宗的时候,两人虽然为虞昭没来空名谷赶到失望,但也觉得虞昭是成长了能分辨是非了。 虞昭外公揉了一把眉头:“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了?甚至还把他带到空名谷来,你父亲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跟我们说过。” “虽然您说的这几件确有其事,但是除去这些沈司京也帮助过我许多。你们的外孙女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是那种会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人吗?你们就只听信我父亲的一面之词!” 虞昭当年放弃修仙,确实有一部分沈司京的原因在,但是也真的不想修仙,那时只觉得她做个有钱的大小姐也不错,好过整日闷在山谷中修炼,一点新鲜的事物都见不到。 想来这些年虞父跟岳父岳母吐过很多苦水,才会给两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你父亲是为此困扰了很久……” 虞昭外公一开口,便把他的女婿给卖了。 “但他提的次数也不多,有些事情也是我们亲眼所见。三年前的中秋,你满脸欢喜提着热乎的月饼出去,又一脸沮丧的提着冷掉的月饼回来,难道不是去了他家,吃了闭门羹?” 虞昭沉默了。 这件小事,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不想还有人帮她记得。 忽然被提起,当时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 那年中秋,她跟着家里的厨房学着做了月饼,一大早便起来做,忙到中午才做出来几个看得过去的,便赶忙给沈司京送去。 可那日沈司京外出办事,她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家里人叫她回去吃饭,她便想让门口的侍卫帮忙把月饼送进去,却遭到了拒绝。 “大人说了,任何人送的东西都不收。” “我的也不行?” “虞小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平日里大人对你是什么态度,我们可都看在眼里。” 那侍卫语气中带着讽刺,虞昭在原地愣了半晌,手已经抬起来了,却没有打下去。 因为她知道那人说的也没错,连侍卫都知道沈司京对她是什么态度,她却自欺欺人了这么久。 尽管门口只有两个侍卫,虞昭也生出一种被人当众羞辱的羞恼,想扔了月饼转身就走,但又舍不得自己亲手做的月饼。 只是抱着月饼狼狈的回来了。 沈司京不在意她,所以连他门前的侍卫都能随意调侃嘲笑她。 当然虞昭绝对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找人去教训了那个侍卫,打的那人半月没能下床,后来听说那侍卫离开了城主府,她也就没在意。 但她那天也确实是委屈,一整个晚宴都闷闷不乐,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殊不知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让你们重归于好。但你也要常想想以前你受过的委屈,你这不能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啊……” 虞昭从木屋出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垂着头闷闷不乐。 沈司京见她这副模样,心凉了半截,上前几步想说些什么,虞昭却绕开了他。 于是剩下的那半颗心也凉了。 虞昭的外公外婆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异常,“既然来了便在这里小住两日吧,你们想要的东西封在空名谷深处,想要取出来还要费些时间。” 有人来带着他们去了客房,一幢清雅别致的小院,建在一棵参天巨树下,是虞昭一家来作客时的住所。 沈司京闻言看向虞昭,她却一直低着头,这一路上她走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也没有看过自己。 心底的不安在加重,一瞬间沈司京觉得虞昭变成了透明的,他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虞昭一来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不给沈司京说话的机会。 宋君书难得神情严肃:“沈城主,这事不小啊,我觉得你有点危险,可能当不成我姐夫了。” 祝思俞在他背上轻拍一巴掌:“闭嘴吧你。” 沈司京望着紧闭的房门,眉头深蹙。 他在门前站了许久,宋君书几人已经无聊地退下了,他还在那里站着,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谢羌与在庭院石桌上摆上一壶茶,放上空名谷特产的点心,托着脸看着两个小孩,偶尔抬眸看一看沈司京。 宋君书吃饱喝足,对谢羌与道:“谢公子,你也别看了,就算他们闹脾气,你也没机会的。” 谢羌与:“……你在胡扯什么?” 这小孩怎么回事! 怎么什么都给他懂了? “害,你已经失去最佳的机会了……或者说你就没有机会,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不会给别人机会。虽然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很严肃,但其实就是闹脾气,小情侣之间的情丨趣罢了。” 谢羌与:“……”你特么刚才跟沈司京可不是这么说的! 祝思俞把一块糕点塞进宋君书嘴里:“快吃饭吧你。” 宋君书唔囔着:“我吃饱……” “不,你没饱。” “呜……” 在祝思俞的死亡凝视下,宋君书垂着头,慢条斯理地把那块糕点塞进嘴里。 夜幕将整个空名谷笼罩,草木幽深出飞出几只萤火虫来,宋君书和祝思俞拿着扇子去扑。 伺候完这两个小祖宗吃完晚饭,谢羌与便要回自己的地方了。 临走前他看了沈司京一样,见他仍矗立在那里,嗤笑一声,展开了自己的扇子。 虞昭在床上趴了一下午,委屈地掉了会儿眼泪,哭累就睡着了,一睁眼天已经黑了。 她肚子有些饿,但是心里那股气还没消,知道沈司京还在门口待着,她也不想出去,便一直在床上躺着。 有些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毕竟那人她已经教训过了,后来还和沈司京一起出去赏月,吃了谢芳斋的月饼。 被外公外婆提起,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委屈着,只不过委屈藏在心底最深处,上面埋着一层土,土上开着因为好的回忆长出的花朵,掩盖了委屈的痕迹。 一旦被雨水灌溉,埋藏的种子生根发芽势如破竹,那股委屈又重新将她的内心占据。 很多事情,沈司京还没有跟她好好解释过。 虞昭越想越委屈,趴在枕头上又哭了一阵,把自己的哭得饥肠辘辘,实在受不了了。 看到门外沈司京还没走,她干脆从另一侧翻窗出去,溜到厨房里找吃的。 案桌上还有一笼点心,应该是有人特地给她和沈司京留的。 虞昭心里生气,直接把一笼都给提走了,还顺走了桌上的一壶酒。 沈司京只会在门前傻站着,活该他饿着! 从厨房出来,虞昭没有回房间,而是在树上找了根粗壮的枝干,就着月色填饱肚子。 隔着层层叠叠树叶,她看向自己的房间,那里恍惚有个人影,但是有屋檐挡着,看不清楚。 沈司京不会还在那里站着吧? 如果她不出来,难道他还得在那站上一夜? 蠢极了,就没见过他这么不会哄人的! 虞昭边吃边腹诽沈司京,一口粘糕下肚,忽然觉得身侧枝丫往下沉了下去。 一转头,旁边赫然出现了沈司京的身影。 虞昭一个震惊,差点被噎住。 “咳咳咳……” “阿昭,你没事吧?”沈司京慌忙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虞昭把东西咽下去,推开他的手:“别碰我!” “……” 背上的那双手停了一下,匆匆收了回去。 虞昭把糕点放到另一根树枝上,喝了半壶酒润嗓子。 “阿昭,你不能喝酒……” “空名谷的果酒,不醉人的。”虞昭转过头去,语气冷冷的。 沈司京犹豫了一会,靠近她坐下,小心地在两人之间留了一道距离:“阿昭,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没。”他这一提,虞昭又开始委屈了。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虞昭便感觉熟悉的气息压了过来。 沈司京两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树干上,长臂将她圈了起来:“阿昭,如果今晚哄不好你,我就不回去了。” 气得虞昭一巴掌打在他胸口:“有你这么哄人的吗?你不回去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这里景色不错,地方也足够大,待上一晚上足够了。” 虞昭瞪他:“沈司京你是一点觉悟都没有。” “你什么也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阿昭,你告诉我错在哪儿我才能改,别这样吓我。”沈司京声音里有些许的脆弱感,虞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听出他声音的颤抖。 她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把剩下的半壶酒也灌了进去:“沈司京,你是个混蛋……你以前是个混蛋。” “嗯,我以前是个混蛋,我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无论虞昭提多次,沈司京都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我、我第一次做月饼送给你,你没有吃!你连看都没看!”虞昭捂着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沈司京手忙脚乱地找手帕,“怎么会,你每次送来的东西我都有认真地吃掉。月饼,是两年前中秋节那次吗,我就说味道和谢芳斋不一样,原来是你亲手做的。” “不是,是三年前!那才是我第一次做月饼!我去给你送月饼,结果被拦在了外面!” 虞昭挥舞着双手,脸上的泪像是决了堤的江水。 沈司京一边给她擦眼泪,另一只手在她腰边护着以免她掉下去,还要在脑海中努力回想三年前的事情。 忆起的瞬间,沈司京脸黑的像在墨缸里浸了百年。 三年前的那个中秋,他为了一桩案子忙了整日,傍晚才回到江阳城,回去便看到沈望在训斥一个小侍卫。 他本来不关心那个小侍卫犯了什么错,沈望却拦住了他,告诉他今日虞昭来找过他,给他带了东西,但是府中有节庆不许收百姓赠礼的规定,那小侍卫便没有帮虞昭把他的东西送过来。 沈司京当时面色不好,是沈望劝说他那人也是严格按照规定来执行的,他才免了那人的处罚。 后来听说那人无故旷工,沈司京也就直接辞退了他。 那晚他去过虞家,在墙外徘徊了会儿,听见里面一片欢腾,便没有进去。 隔日他让沈望包下了宝成楼供他和虞昭赏月,那日虞昭的心情不错,他也就没再提起此事怕惹她不开心。 “我还以为和以前一样是谢芳斋的月饼,便没有再提……” 沈司京一脸的懊恼,早知是阿昭第一次亲手做的月饼,就算是冷了硬了他也得拿回来供着。 虞昭哭的稀里哗啦,借机告状道:“他不仅是拦着我不让进,他还说、还说‘虞小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平日里大人对你是什么态度,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你看,连你门前的小侍卫都知道你根本不在意我!” 她虽哭着,这句却学的惟妙惟肖,沈司京又想笑又心疼,把这喝醉了的人拥入怀中:“他又不是我的亲信,我平日都没怎么见过他,我对你什么态度,沈望最清楚。” 空名谷的果酒不醉人,但虞昭酒量差得很,一小杯酒就能让她醉倒耍酒疯,更别说今天喝了一整壶。 不知道自己醉了的虞昭拿沈司京的衣裳擦眼泪,用脸拱着沈司京的胸口:“沈望知道,我又不知道!他说了那样的话,我当然伤心。” “你前几天还说知道我待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那是安慰你的!就算有的时候我有的时候会这样想,但是你那么多时候都对我很冷淡,我会觉得我在自作多情!” 虞昭本就是个率性之人,喝醉了酒更是什么都往外冒。 沈司京温柔地在她耳边安慰:“你没有自作多情,你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从来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骗子!大骗子!你个混蛋,你个哑巴,你喜欢我不会说吗?既然我和别人不一样,那你就该告诉我,不要让我以为自己在自作多情像个傻瓜。” 沈司京摸着虞昭的头发:“以前的事情是我错了,以后什么事情我都会告诉你。阿昭,我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怀里的人闷声道。 沈司京勾起唇角,忍不住想要亲一亲怀里的泪人。 但是虞昭的头有千斤重,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沈司京便继续抱着,哄小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片刻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衣裳被解开了,有一只手在衣裳里面乱跑。 脊柱尾部传来阵阵酥麻,沈司京声音嘶哑:“阿昭,你在做什么?” “凉快,沈司京我的手好烫啊。” 虞昭醉醺醺的,不知道凉的是自己的手,发烫的是沈司京的皮肤。 “阿昭,乖、把手拿出来。” “你让我拿我就拿?我凭什么听你的?”虞昭说着,把另一只手里的酒壶扔了下去,“沈司京,你的皮肤真好,还那么白……如果背上的纹路去了,应该很白,但是这样也好看,白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很色.情。” “……阿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司京已经没心思去思考虞昭这话里的漏洞,他极力抑制自己,急促地喘着。 “我想说什么说什么!你凭什么管我!”虞昭抬起头,眼中水雾氤氲,“沈司京你手好凉啊,沈司京你想不想亲我?” 她轻轻一笑,因醉酒和眼泪而微红的眼角泛着勾人的魅惑,沈司京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想……” “我才不让你亲呢。”虞昭狡黠一笑,起身跨坐在沈司京的腿上,“我要亲你,把头低下来!” 沈司京乖顺的低下头,虞昭冰凉的唇覆了上来,带着果酒的香甜气息。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亲人只会轻轻地在唇上碰一下便要离开。 沈司京圈住她:“阿昭,亲人不是这样亲的。” “嗯?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你不听话,以后不亲你了。” “不行,我听话。”沈司京板着脸,不舍的把手松开。 但虞昭没急着走,她眨着眼问道:“那该怎么亲啊?” “我教你好不好?” “……好,那我给你暖暖手。” “……” 在痛苦和欢愉的交替冲击中,沈司京把虞昭靠到树干上,虔诚地吻了下去。 两人气息交错,他也得以品尝到空名谷果酒的滋味。 甜的,非常甜,让人想这样一直醉下去。 两人许久才分开,虞昭把手抽出来,整理着衣裳。 她嘴唇微微发肿,脸也红,眼神却还是不清醒,“你吻技不行,教得不好,下次我要换人试试。” 沈司京:“……你知道我是谁吗?” 虞昭瞪大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嘴一瘪,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沈司京,你个混蛋!你不喜欢我还亲我,你真是个大混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完,她提着点心飞了下去,还抽走了沈司京的腰带。 沈司京:“……” 作者有话说: 咳,在学习中,想象力是必不可少的。 第48章 第四十八棵树 [VIP] 第二日虞昭醒来的时候, 酒醒了,气也消了,心底一片平静。 她揉着太阳穴回想昨晚的事情, 忆起自己和沈司京吵架, 想到她在树上吃东西, 还喝了一壶酒,沈司京来跟自己解释…… 虞昭抬起手, 发现手腕上缠着根眼熟的带子,她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鱼头开口提醒道:“主人, 这是沈司京的腰带。” !! 虞昭顿时全想起来了。 她昨晚喝了果酒,喝醉之后对着沈司京耍酒疯, 不仅非礼了他,走时还扯走了他的腰带。 虞昭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腰带,手忙脚乱地把它扯下来,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主人你放心,我昨天什么都没看到。系统检测到不宜内容,自动关机。” 虞昭把皱成一团的腰带放在掌心, 握成小小一团, 满眼忧愁。 她要不要还给沈司京? 也不知道昨天沈司京是怎么回来的。 虞昭待在屋里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带着那团腰带出了门。 小院里只有祝思俞:“虞姐姐你醒了?宋君书和沈城主被尹爷爷叫走了。” 虞昭把那团腰带紧紧握在掌心, 强装镇静地点点头:“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呢,等着他们回来一起。”祝思俞打了个哈欠,没有注意到虞昭的异常,“虞姐姐, 你和沈城主还没和好吗, 他今天早上看着不太高兴。” 虞昭:“……” 应该算是和好了吧? 不和好她也不可能亲他。 祝思俞伏在石桌上, 不住地打着哈欠, 语气中也有些困倦:“虞姐姐,这里风景真好,真想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虞昭道:“以后可以常来。” 她摇摇头:“师父的事情暴露,以后旁人不知会怎么看待我们这些盖天宗出来的人……” “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跟你说了什么话?” “没有,我只是在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门派也不安生,祝思俞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天降的灾星。 “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不管怎么说盖天宗和怀天宗师承一脉,师父是个念旧的人,最重视宗门的传承,他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虞昭在她前面坐下,把握着腰带的拳头搭在膝盖上。 “可我是知礼的弟子,知义尊者和他的弟子叫重归师门,像我们这种如果拜入怀天宗,又该拜到谁门下?” 祝思俞见虞昭一副为难的样子,叹气道:“我那些师兄师弟们,大部分都打算回家了。” “只要你悟性好,在哪里修炼都一样,我极少受师父指导,不还是到了金丹中期。” “虞姐姐悟性好,但是我这些年来的进步离不开师父的教导,闷头钻研收效甚微……”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外出游历。” 祝思俞和虞昭提起,也是因为她早就有了打算。 她也想过能够拜入怀天宗,但她身份尴尬,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会有哪个师父会收自己。 倒不如投身于山水人间,自行去感悟。 听她这么说,虞昭先是想起了自己的小师弟。 祝思俞若是走了,宋君书刚刚萌芽的爱情怎么办? 不过见祝思俞神情坚定的神情,完全不像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虞昭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两人虽然是差不多的年纪,但是论心性祝思俞远比宋君书要成熟得多。 与其和宋君书谈小学鸡的恋爱,倒不如给彼此成长的时间。 “你跟宋君书说过了吗?” 祝思俞脸颊染上一抹绯红:“还没有……我想请虞姐姐在我走之后再告诉他。” 虞昭心中唏嘘,为两人生出一股愁绪来。 祝思俞把拳头举到眼前,愤愤道:“若是我告诉他再走,他可能会拽着我哭个不停,受够了他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 虞昭:“……” 嗯,这才是她师弟该有的画风。 没过多久宋君书和沈司京回来了,沈司京手里握着一枚翠绿色的鸽子蛋大小的宝石,里面一团黑色的雾气。 他说屠沉的魂魄便在里面。 虞昭看一眼他的侧脸,把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沈司京面色并无异常,虞昭的外公外婆将他叫去教育了一番,似乎也被他说动,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 宋君书在一旁围观了全程,想跟虞昭讲讲,但是沈司京在一旁他又不敢,只能在心里头憋着。 四个人四种心境,祝思俞一句吃饭吧,几人沉默着在石桌旁坐下。 宋君书没有心事,也是桌上最活跃的:“我昨天晚上路过门口那棵树,差点被地上的石头划破了脚,提着灯一看,原来是个碎掉的白玉酒壶。” 虞昭的心揪了起来,手里的腰带几乎要被她捏烂了。 沈司京的筷子也顿了顿。 祝思俞问道:“树下怎么会有碎掉的酒壶?” “哼,肯定是有人在树上偷喝酒,不小心把壶摔了。还有,昨晚谢羌与给我们留的那壶空名谷特制的果酒不见了。” 他把目光转向闷头吃饭的虞昭:“师姐,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酒,还不小心摔坏了酒壶?” “未成年人不得饮酒,你不仅偷藏酒还敢来质问我,小心我回去告诉师父罚你抄经书。” 宋君书嘁了一声,黑着脸不说话了。 虞昭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沈司京,发现对方也在偷偷看自己。 视线交汇的瞬间,虞昭快速别过脸去,沈司京也低下头,耳尖红的像被晚霞染过似的。 饭后,虞昭终于找到机会和沈司京独处:“沈司京……你、你的东西。” 她把握了一早上的腰带塞到沈司京手里。 沈司京瞬间把手握紧,连多看一眼都不敢:“你、你怎么、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 虞昭脸红的发烫:“那我昨天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 “嘘——”沈司京拉着她进屋。 “除了扯走了我的腰带,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 虞昭想想,她喝醉了酒就会胡言乱语什么话都往外蹦,昨天到底说了什么她还真的不清楚了。 沈司京闻言,眼眸中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起来:“你非礼我、还嫌我吻技差、还要去找别人、说我是混蛋、还说再也不理我了……” “……有些说的也没错。”虞昭小声道。 “那条?”沈司京骤然提高音调。 是他吻技差? 还是要去找别人? 虞昭不说,让他自己猜。 危机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沈司京拉着虞昭的手,把手里的腰带展开,将虞昭的两手手腕缠在一起。 他要证明他吻技不差,虞昭不能去找别人! …… 几人从空名谷出来的时候,虞昭还是晕乎乎的。 宋君书几次三番想开口问虞昭怎么回事嘴唇怎么又肿了,都被祝思俞眼神逼得咽了回去。 到了江阳城的地界,四人分开行动,宋君书带着虞昭外公外婆交代的东西去了虞家,沈司京回城主府取东西,虞昭和祝思俞去逛街。 沈司京回去是为了那盆花。 他上次走得匆忙,忘了把虞昭送给自己的冰焰双生花带着,心里记挂了半个多月。 他没走正门,直接翻丨墙进去,但还是被沈眺给逮了个正着。 料定了他肯定舍不得这盆花,沈眺一直派人在花前守着。 见他真的回来了,沈眺满心的担忧化为冲天怒气:“逆子,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你母亲这段时间有多担心你吗!” “你们走了那么些年,也没见你们有多担心我。” “还敢跟我顶嘴!你为了一个女人,你放着这满城的百姓都不要了?!” “她是阿昭,是我未来妻子。而且,父亲您不是比我更看重城中百姓吗?” 沈司京抱着花想走,但是沈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一挥手招来十几人,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截长长的锁链。 “父亲你什么意思?”沈司京眉眼冷了几分,“为了不让我和阿昭在一起,你打算把我锁起来?” 沈眺眉头紧蹙:“不是因为虞昭。是因为你体内的魔气,怀天宗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知礼和屠沉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他们下一步要做的肯定是吞噬你体内的魂魄,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自己会保护好自己,不需要你们担心。” “你能保护好自己,若是你突然发狂,你能保护好虞昭吗?” 沈司京顿了顿:“我可以的,就算是杀了我自己。” 沈眺瞳孔猛地一沉:“你、你这个——” 他愤怒地指着沈司京,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他忽然叹息,语气也带着点哀求的意味:“司京,你别走,你在家里待上一个月,不,半个月,就半个月,我会想到办法帮你的。” “你们找了那么些年都没找到,半个月的时间又能做得了什么?” “以前,是我和你母亲舍近求远了。殊不知那个能救你的人就在你身边。” 沈司京:“你什么意思?” “我和你母亲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和你一样是水木双灵根的孩子,只要把你身上的屠沉魂魄转移到他身上,你们两个……” “你在说什么?!” 和他一样有水火双灵根的人,不就是宋君书? 想到虞昭看重宋君书的样子,沈司京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这就是你口中的方法,你不是最在意城中百姓,最在意天下苍生吗?现在却要用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换你儿子的命?!” “他不是无辜的孩子!他不是普通人,屠沉残魂对你来说是致命的毒药,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 “我不想听!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的说辞?当年不让我和外人接触时你有一套说辞,让我继任城主保护城中百姓时你又有一套说辞,你永远有你的道理!” 沈司京抽出剑:“但这次我不想听了,要不你让我走,要不你就亲手给你儿子收尸。” 四周的侍卫战战兢兢,没有人敢上前。 沈司京的黑眸中布满了阴郁和怒气,宛如冰冻千年的寒潭,深不见底。 沈眺与他对视,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和悲伤。 他夫人说对,司京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判断。 沈眺又一挥手,周遭的侍卫瞬间撤离。 “……” 沈司京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留恋。 //// 在江阳城停留了半日,虞昭几人便回到了怀天宗。 一进门便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哭着朝他们扑过来。 主要是往宋君书身上扑。 “君书哇!我就知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眼熟,你果然是我亲戚,君书哇,我是你叔叔啊!” 宋君书嫌弃地推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宋弦:“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擦擦眼泪好好说话!” 宋弦擦擦眼泪:“我是你叔叔,你父亲是我哥哥宋声,平沙城上一任城主。” 宋君书:“……嗯?”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你哥哥的孩子的?”虞昭挡在一脸懵逼的宋君书质问道。 宋弦支支吾吾道:“我见到他第一面就觉得眼熟……他和我哥哥长得很像,这鼻子这眼睛……” “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是你哥哥的孩子?” “我……” “还有,你既然觉得他是你哥哥的孩子,为什么我们在平沙城的时候你不说,现在才来认亲?” “我……那个……是因为……” 宋君书反应过来了,一脸警惕地看着宋弦:“你个老东西不会是想骗个人回去帮你打理平沙城吧?” 恶毒! 宋弦忙道:“不是,你真的是我哥哥的孩子,因为、因为……你身上有你母亲的血脉!” “废话,我是我母亲生的当然有我母亲的血脉!”宋君书愤愤道。 “不……你母亲她……”宋弦的目光扫视一圈,“你跟我回平沙城,我会告诉你真相的。” 宋君书料定了这人就是来骗人回去帮他的,“你当我傻吗?我才不跟你回去!” “君书……你得信我,你母亲她身份特殊……你必须……” 宋君书嫌弃地往虞昭身后躲:“别叫的那么亲,我跟你不熟!也不许拿我父母的事情来威胁我。” 宋弦抬起头,看到虞昭威胁的眼神,她身后的沈司京也一脸冷漠的望着自己,眼神比刀剑还要锐利。 宋君书不肯信他,虞昭直接提着他的衣领一路把人拽出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虞昭把他往地上一甩:“你是怎么知道宋君书的身份的?” 宋弦眼底冒出希望的光来:“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当初我就觉得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君书是我侄子?” “我不知道……”虞昭下意识地否认了,“你是怎么确定他是你侄子的?” “净火,他把那个魔族灭了的时候,用的是净火,这是他母亲……” 虞昭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的话:“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宋弦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他点点头:“是,那天我看到了便觉得奇怪,这段时间我翻阅古书,终于确定了那就是昆山凤凰一脉独有的净火……君书他母亲就是昆山凤凰的后代……” 虞昭烦躁地摸了一把头发:“所以呢?你来宋君书是什么目的?利用他身上的昆山凤凰血脉?” 宋弦拼命地摇头:“君书是我们宋家的人,我要带他认祖归宗!” “不要在我面前装,你们家对他父母态度我比你清楚!当年你们是怎么把他父母赶出家门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虞昭眼底满满的戾气,宋弦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不敢问出来。 “当年是我父母擅自做的决定,他们把哥哥嫂嫂赶走之后也很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你哥哥嫂嫂的死,不都拜他们所赐?” 虞昭出奇的烦躁,宋弦盯着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姑娘,吓得不敢说话。 鱼头轻声道:“主人,要去完成任务了。” 从谢羌与那里知道许多当年的事情之后,虞昭也知晓了宋君书的身世。 也正因此,她不想让宋君书去接触这些,她终于明白鱼头所说的往后的任务会很艰难,稍微出一点差错宋君书就会黑化。 那样的身世,放在谁的身上,都无法原谅。 但是他们不得不去面对,哪怕宋君书现在只有十一岁。 “这原本是他长大之后才要面对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就出现了?”虞昭问道。 鱼头回答:“因为之前的剧情改变了,现在走的是正常剧情。” “你们所谓的正常剧情,就是逼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去面对这样的往事?” “主人,有些事情,逃避的越久,伤害就越深,而且,我们根本等不了那么久我们不光是要保证剧情的正常发展,管理局最根本的目的是维护世界的秩序,只有宋君书不黑化,这个世界才不会毁灭,秩序才不会混乱。所以要在任务期间扫清一切障碍。” “你怎么确定我能完成任务?” “如果完不成,还有补救措施,也是我们最开始的打算。” “嗯?” “杀了宋君书,让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虞昭一巴掌拍向鱼头:“闭嘴吧你。” “这都是……管理局的命令。” “……伞兵局。” 宋弦看着虞昭愣了好一会儿,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吓得他往后缩了缩脑袋。 谁料虞昭却对他说:“我会劝宋君书跟你回去的,但你也要做好准备,做好他不会原谅你们的准备。” 宋弦点头如捣蒜:“好!我就是……就是想替父母给他道个歉,如果我早点找到他……” “没那么多如果,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宋君书呆呆地坐在宋弦做过的木椅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虽然他表面上很嫌弃宋弦,但不得不承认宋弦这一番话在他心底掀起了波澜。 宋弦说的没错,他们两个确实有些相像,宋君书以前也思考过那人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亲戚。 但一想到宋弦这个性格,就觉得两人肯定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不过……不过…… 他真的好想知道他父母是谁,想知道他父母的事情。 祝思俞凝视着他,沈司京也凝视着他。 前者眼神担忧,后者眼神黯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虞昭回来了。 她径直走向宋君书,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君书,你想跟着宋弦回去吗?” 宋君书猛地抬起头,“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昭眼神躲闪:“他说的其实也不全是假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火灵根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你能瞬间灭了那些魔修?” “这些……和我母亲有关吗?”宋君书又成了茫然无措的状态,“难道真的像宋弦说的那样,我母亲她……” 虞昭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这些事情,你要自己去找答案,你想去吗?” “我……我想!”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身世。 虞昭道:“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师姐你说。” “不管你得到什么答案,你要记住,怀天宗永远是你的家。” “……我知道的。师姐,你们会陪着我一起去吗?” 虞昭笑道:“会。” 她把目光转向沈司京,后者回给她一个牵强的笑容。 出发去平沙城前夜,虞昭去找了沈司京:“你今天情绪不对,回家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司京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同意让宋君书去平沙城了?” “……” “……” 这次两人没有吵架,却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因为对彼此有所隐瞒,所以无法像以前一样从容的面对对方。 “我这次回家,父亲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是关于宋君书的。” 这次,是沈司京先开口。 沈司京把沈眺说的那些话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虞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君书,也不知道该这么面对你,我知道宋君书对你很重,甚至你到怀天宗来……都有可能是为了他。” 他答应过,会对虞昭毫无保留。 说出这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沈司京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我之前怀疑他是你……你父亲私生子……我对不起虞叔叔!” 虞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司京,我喜欢你坦诚的样子。” 她又道:“我为什么答应宋弦,是因为我知道了宋君书的身世,而且我怀疑,宋弦知道这件事,是知礼和屠沉告诉他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棵树 [VIP] 钟生捡到宋君书是在一个大雪天, 他御剑在雪中飞过,即便是穿了御寒的衣裳,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只想着赶快回到怀天宗。 经过一间破庙的上空, 钟生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红光, 他急忙刹剑停了下来,以为庙中有什么异常, 想去一探究竟。 然后就看到了死人堆里的宋君书。 和他一起的那些乞丐尸体都已经僵了,紧紧地靠在一起, 将宋君书围在中央,似乎想用身体为他筑一堵墙, 即便他们死了,还能为宋君书抵挡一部分严寒。 那时的宋君书比现在要小得多,小脸冻得煞白,嘴唇上结了冰碴子,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去见阎王似的。 钟生把他从死人堆里抱起来,带回了怀天宗。 他并不知道宋君书是水火天灵根, 只当他是个孤苦无依的普通孩子, 想着不能让他自己冻死在这寒冬腊月。 “我从小跟着乞丐长大,他们都叫我宋君书, 后来我也叫自己宋君书,但是没人告诉过我为什么我叫这个名字。”宋君书扯出脖子上的红绳,下面缀着一块雨滴形状的玉,“这东西还是钟生师兄给我的, 说是捡到我的时候在一个人手里紧握着的, 看他尸体都僵了还保持着向我伸手的动作, 想把这个东西给我。或许是和我身世有关的东西。” 他们这群人在街头流浪了那么多年, 即便是快要饿死冻死,都没有人想过把他那块玉给卖了换钱,甚至临死前还在护着他想为他遮挡寒风。 虞昭接过来看了一眼,让他把东西收好,别让宋弦看到。 “师姐,你觉得宋弦真的是我叔叔吗?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像!” 快要出发去平沙城的时候,宋君书又退缩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你们还是挺像的…… “从前你说你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但现在既然有人找上门来了,不查清楚你会安心吗?” 宋君书摇摇头:“可是,我以前以为我是被父母抛弃的……” 但从宋弦那个支支吾吾的样子来看,他父母好像已经因为意外去世了。 还不如是被父母抛弃的,至少这样两人还能活着,他将来功成名就之后还能去两人面前炫耀一番: 当初你们抛弃我,现在老子对你们爱答不理。 他刚知道一点父母的消息,结果又变成了孤儿。 宋君书低着头,不想让虞昭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虞昭也悄悄离开房间,发现祝思俞就站在院中。 “虞姐姐我要出发了。” “去哪儿?” “先去一次百汇城吧,我还没有去过。” 她把一个长木盒交到虞昭的手中,“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平沙城了,有些事情或许我不适合知道。这是送给宋君书的。” “你真的不亲自和他告别吗?” “不了,他现在应该很混乱,我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虞昭道:“我会帮你转交给他的。” “也请虞姐姐帮我照顾好他。” 祝思俞把目光投向宋君书的房门,低头轻笑了一下。 经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还能记得我。 虞昭并不知道祝思俞此番要走很久,她把木盒收好,在去平沙城的路上交给了宋君书。 宋君书抱着木盒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转回来。 “真过分啊,明明我们也是去平沙城的,偏要自己走。” 宋君书嘴上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心里清楚祝思俞肯定是去了其他的地方,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刚刚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讯,重要的朋友又离开自己远游。 宋君书委屈地想大哭一场。 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了一路。 平沙城一切如旧,甚至城主府的陈设还和他们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几人刚刚落脚,宋弦便带着宋君书进了他们宋家的祠堂。 虞昭没跟进去,和沈司京在院里观察他那盆双生冰焰花。 沈司京把它放在储物囊中一路带过来了。 “我感觉它好像快开花了。”虞昭抚摸着沉重的花苞,和上次相比好像开了口,“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双生冰焰花夏天开一次花,秋天结一次果,冬天开一次春天结果。你这花苞开了也有大半年了,也该开花了。” “是吗?”沈司京愁眉不展,双生冰焰花刚刚长出来花苞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大半年的等待与失望,他也不敢在奢求什么。 “你现在也不修炼,这花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 虞昭瞥了沈司京一眼,又猛地把目光移回去。 她把沈司京转了个圈,扒开他的衣领,“沈司京,你背上的东西已经长到这个地方了。” 虞昭指着沈司京的脖颈下侧。 沈司京的身子僵了一下:“最近和屠沉接触的多了,在所难免。” “得想办法逼出来才行。”虞昭眉头深锁,“你父母有没有说找到宋君书之后该怎么做?” 沈司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对宋君书下手。只是既然想转移,那就应该先把它逼出来再转移……” “就算把他逼出来了,我们解决不掉他,依然是束手无策。” 让宋君书直接烧掉就好,既可以解决沈司京身上的魔性,还能重创屠沉。 见她不说话,沈司京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宋君书究竟是什么身份。你和我父亲好像都很笃定他不会有事。” “你父亲也知道?” 虞昭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沈眺既然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水木双灵根的存在,那他肯定和宋君书的父母认识,知道宋君书的身世也不足为奇。 沈司京瞬间变得有些激动:“我父亲是不是知道宋君书的身世?他是不是……” 是不是和宋君书父母的死亡有关? 虞昭不理解沈司京突然激动什么,她早就在鱼头那里知道宋君书父母的死和沈司京父母无关,却忘了沈司京并不知道,也没有觉察到沈司京的担忧。 “你父亲应该是知道一些,但沈叔叔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系。” 虞昭思索着宋弦和知礼之间的联系,没注意到沈司京握紧的双拳。 一个早上过去,宋君书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他垂着头,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向虞昭走过来。 “师姐……”他哭丧着脸,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我和宋弦,好像真的是一家人。” 对于这个结果,虞昭并不意外。 宋君书神情沮丧,但是并没有落泪,他摊开手,掌心是一根羽毛。 虞昭见过的所有羽毛都无法与之相比,甚至是成年形态的九尾凤凰的羽毛,都没有这根羽毛那样绚丽的颜色,这样亮丽的光泽,像一团燃烧的火,透过它仿佛可以看到千年前羽毛主人巍峨的身姿和百鸟朝凤的景象。 “这是……” 宋君书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在拿到它的时候,仿佛听到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师姐,这会不会是我的幻觉?” “……” 虞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那根羽毛,在感受到柔软的同时,一股浓烈的悲伤顺着指尖涌入她的心尖,几乎要让她落下泪来。 头上的昆仑木掉落下来,落到宋君书手中,贴在那根羽毛上。 在那一瞬间,虞昭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宁静雅致的院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座燃烧倒塌的房子。 她和宋君书站在火焰中央,身上并没有被灼烧的感觉,但却能感受到一股悲伤和绝望。 “来人啊!抓住她!”不知从谁喊了一声,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快速地朝两人靠近。 虞昭一转身,看到一个容貌俊秀的女子,身着华服,珠钗散乱,她站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脸上满是泪水。 在她身后,是一张华丽的木床,床边的帷幔已经被火烧的只剩下残渣,床上躺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面色青黑,瞪大眼睛望着天,熊熊烈火印在他的眼眸中,火焰已经蔓延到他的脚边,但他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那女子对着床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我本不想伤你的。是你想对我出手,我才不得不自卫。” 说罢,她走进火焰里,消失在其中。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虞昭和宋君书眼前的场景也发生了改变。 这次,是在一个雕梁画栋,建筑风格独特的小楼上,满地的黄沙,偶尔可以听到骆驼的铃铛声。 刚刚在火海中的女子站在高楼窗边,身着异域风格浓厚的服饰,脸上蒙着面纱,手腕脚腕上都带着铃铛,举手投足间,铃铛叮咚,风情万种,楼下经过的男子都看傻了眼。 “那是宝月楼的凤真姑娘,原是从中原来的,现在可是宝月楼最有名的舞姬。” “她是从中原来的,难怪美得如此特别。” “把你的眼神收一收,凤真姑娘可从不给普通人跳舞,自她到宝月楼来啊,只跳过两次舞,一次是给咱们的齐沓王子,一次跳给中原来的一对夫妻,国王想看她跳舞,凤真姑娘都不屑一顾呢。” “凤真姑娘的舞姿……可谓是天人下凡啊,只是见过一眼,便能叫人念念不忘。” 旁边两个南疆打扮的人痴痴地望着宝月楼,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虞昭的耳中。 “师姐,那是我母亲吗?”宋君书看着窗边风情万种的姑娘问道。 虞昭估摸着两人应该是通过那根羽毛看到了宋君书母亲的回忆,点头道:“或许是。” 那对中原来的夫妻,会是沈司京的父母吗? 谈话间,不远处传来阵阵驼铃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原男人,腰间佩着剑,头上戴着斗笠,牵着一匹骆驼,缓缓朝宝月楼走来。 第50章 第五十棵树 [VIP] 男人一路走过来, 收获了不少异样的眼光,对于南疆人来说,他的装扮太过怪异, 一眼就能看出是从中原来的。 他顶着太阳, 一步步朝着宝月楼走来。 就当众人以为他要在宝月楼前驻足, 连窗边的凤真姑娘都朝他投来目光,胸有成竹地等着他为自己停留。 但是出人意料的, 男人径直走过宝月楼,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虞昭似乎听到周围人唏嘘的声音, 就在此时,从窗边落下一条红色的丝巾, 羽毛一样飘然落下,正好搭在了男人的斗笠之上。 男人终于停下脚步,从头上扯下纱巾,抬起头。 窗边的凤真姑娘转身离开,风情万种的一回眸,只留下一个风姿卓越的背影。 男人把丝巾握在手中, 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宋君书急了:“那是我爹吗?他为什么不上去找我母亲?” 虞昭看他一眼:“你懂什么是欲擒故纵。” 画面一转, 两人这次来到了宝月楼内部,极尽奢华的装饰, 蓝黄的主色调神秘优雅,宝塔一样的高楼,在二楼中央有一个铺着地毯圆台,几个穿着南疆舞服姑娘在中央翩翩起舞。 虞昭和宋君书这次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包厢, 酒桌放置在窗边, 一低头便能看到跳舞的姑娘们。 酒桌上坐着一男一女, 正是年轻时候的沈眺和沈夫人, 两人入乡随俗穿着南疆的一副,两人面前的男人却还是穿着中原的衣裳。 他今日没有戴斗笠,露出一张俊美到邪气的脸,和成年后的宋君书有七分的相似,只是他神情严肃,看上去一身正气。 沈眺给他倒酒:“宋声,你都来了南疆还要穿着中原的衣服,可是要被当成异类的。” “我是来查案的,穿什么衣服都不影响我查案。”宋声举杯,将杯中泛着青绿色的酒一饮而尽。 “你啊你,你若一直是这个固执性子,将来可是讨不到媳妇的。” 沈夫人用手肘轻轻捣了沈眺一下。 宋声道:“无所谓。” 沈眺已经有了醉意:“什么无所谓?” “有没有……无所谓。” 话音刚落,宝月楼中的舞曲换了一种风格,曲风更加激昂热情。 房间外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几人循声望去,一个身着红色舞服的女子上了台。 她身姿曼妙,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凤真有意无意往宋声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便在舞曲中舞动起来。 她身姿曼妙,舞姿更是令人赞叹,宛如翱翔九天的凤凰,小小女子竟然舞出磅礴气势,宝月楼中的客人都看傻了眼。 宋声直往下瞥了一眼,便自顾自地闷头喝酒。 但是虞昭看到他的耳朵红了。 一曲舞毕,全场的客人都在为她欢呼,凤真姑娘优雅地鞠了一躬,轻轻一点脚尖,竟是直接飞到了宋声所在的房间。 凤真揭下面纱,露出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宋公子,刚刚那支舞是献给你的。” 宋声口中的酒险些喷出来,咳嗽不止。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凤真没有停留,对着宋声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宋声面不改色,甚至连手里的酒杯都没有放下过。 但他的耳朵更红了,耳尖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脖颈间也是一片绯红。 沈眺调侃道:“宋声你艳福不浅啊,凤真姑娘可是宝月楼最有名的舞姬,从不轻易献舞。” “和我无关。”宋声低声道。 “啊,气人,他真的是我父亲吗?怎么对凤真姑娘爱答不理的,那可是宝月楼最美的姑娘哎,他居然看都不看一样!” 宋君书涨红了脸,为他母亲抱不平。 谁知下一幕,两人便来到了宝月楼楼顶,凤真与宋声在晚风中相拥坐在楼顶,月光皎洁,照着两张美好的容颜。 宋声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中原去?” 凤真反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回去?” 宋声红着脸:“我不想让你留着这里,不想让别的男人看你跳舞……” “那我要以什么身份和你一起回中原呢?”凤真笑问道。 “我的妻子,平沙城的城主夫人。” “好,我答应你了。” 在两人即将亲上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是沈眺夫妇和宋君书的父母在告别。 凤真是昆山凤凰的后裔,她的眼睛可以看到未来。 虞昭听见她对沈夫人说:“你的孩子……将来会很幸福的。” 沈夫人有些诧异:“我还没有孩子呢。” “会有的,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凤真笑的温柔,“他会和我的孩子,成为朋友,他们两个很像,连天赋都很像。” 沈夫人也笑了:“如果你将来生的是个女儿,我就让她做我的儿媳妇。” “是个儿子。”凤真的语气格外的肯定,“我唯一的儿子……” 离别在即,凤真脸上的悲伤和泪水,似乎完全为分别而流。 宋声将她揽在怀中,虽然对她如此伤心感到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温柔的给她擦着眼泪。 “宋声,以后我们会幸福吗?” “会的,会想沈眺他们一样。” “我们会有孩子的对吗?” “只要你想,我们就会有。” 凤真伏在宋声肩头,泣不成声。 她在沈夫人的身上,看到了沈夫人未来的孩子,在他的身边,有一个小小的男孩,长着像宋声,也像她。 那是她和宋声的孩子。 但是她仿佛看到这个孩子说,他没有父母,从小在街边流浪。 凤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过,她跟着宋声回了平沙城,而她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宋声一直追查的,便是虞昭他们最开始看到的那场大火。 有个女人杀了平沙城一户富商的儿子,还放火烧了他的房间。 这场火烧的十分巧妙,只烧毁了富商儿子的房间,其他地方一处一点痕迹都没有。 宋声顺着富商家给的线索找了许久,从平沙城找到南疆,再从南疆回到平沙城。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纵火之人就在自己身边,就是自己的妻子。 凤真看到丈夫拿着自己的簪子来质问,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没错,是我杀了他。他骗了我,还想非礼我,我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她已经做好了和宋声决裂的准备,如果在宋声心里案子比她重要,那她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但宋声没有抓她,反而心疼的抱住了她:“你下山以来,肯定受了不少的苦吧。” 凤真愣住了,宋声不仅知道了她是凶手,还知道了她的身份。 “我、我虽然……我不是妖怪,我也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我知道,凤真,我们离开这里吧。” 宋声抛下了他的百姓,抛下了他的家族,带着凤真回到了凤栖山。 她那时并不知道宋声受到了家里的责骂,与家里断绝了关系,也不知道她已经引起了那些不轨之人的注意。 昆山凤凰啊,传说中能预言未来,能驾驭火焰燃尽世间污秽之物的昆山凤凰。 这消失了几百年的神兽重回世间,引得多少人眼红。 凤真以为他们回到凤栖山便没事了,却低估了那些人对于力量的渴望。 他们抓了宋家,逼迫宋声现身,又在宋声身上下了追踪符,找到了凤栖山,找到了刚刚怀孕的凤真。 若是在平时,解决这些修士不过是一把火的功夫。 但她怀孕了,能力大不如前,面对修士的围剿,他们只能选择逃跑。 还好修士中还是有正人君子,不仅护送他们逃走,还送给他们隐匿气息的法器。 他们在江阳城定居下来,住在郊外一间偏僻的小院中,是沈眺帮他们找的房子。 于是,在虞昭和沈司京在学堂玩闹的时候,宋君书出生了。 在他出生的那一瞬间,风真的气息失控,法器再也无法掩盖他们的行踪,曾经那群人找了过来。 他们准备充分,这次势必不会再放过凤真,和她的儿子。 眼看着那群修士将那间偏僻的小院包围,宋君书已经痛哭出声。 带头那人,长了一张正气且清秀的脸,他一身白袍,出尘不染。 当着凤真的面,知礼把剑刺进了宋声的胸膛。 “不要——!!” 宋君书手心出现热焰,朝知礼打去,可那只是一团幻影。 他只能看着凤真拖着孱弱的身子抱着自己逃跑,看她用自己全部的力量隐匿踪迹,却还是被那些人找到。 她甚至来不及去求救,便被知礼的捆仙锁牢牢困住。 不过好在,她把自己的孩子送了出去。 她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路边遇到那人,她在那人身上看到他的未来,知道他身世凄苦,但是心地善良。 凤真把自己的最后的力量化为一个吊坠,放进孩子的怀中,帮他隐匿踪迹不被人找到。 在那种时候,这是她唯一能做的选择。 最后一幕,凤真将自己作为燃料,与那群人同归于尽。 大火覆盖了整个城郊,将那些内心肮脏的人全部吞噬,大火过后,城郊的草木毫无伤亡。 她只带走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但是知礼没有死,他以他人的血肉为屏障,保住了自己一条狗命。 从幻境中出来时,虞昭还记得知礼脸上那阴险的笑容。 宋君书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腕,哭倒在地上。 因为他,如果他没有出生的话,他父母就不会被发现,也就不会死…… 都是因为他…… “啊啊啊啊!!师姐!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出生就好了,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虞昭望着地上痛苦的人,流着泪把头转向一边。 就算没有他,凤真夫妇还是会死,因为知礼。 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宋君书,而屠沉之前见到过宋君书用净火杀了那个魔修…… 甚至这次宋弦知道宋君书的身份,也是他告知的。 虞昭知道,知礼就在附近,等着他们发现真相。 第51章 第五十一棵树 [VIP] “我要杀了知礼为我父母报仇!”宋君书道。 虞昭刚想说些什么, 宋君书从地上起来,喃喃道:“不行,我现在太弱了……” 恍惚间, 虞昭在他身上看到了原著里宋君书的影子。 “宋君书, 你要去哪儿?” “师姐, 我出去、出去静一静。”宋君书头也没回,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 虞昭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宋君书, 但这个时候,她说什么好像都没有意义。 他刚刚知道真相, 要先给他消化的时间。 虞昭坐立难安,索性先去找了宋弦。 他正跪在宋家祖宗的牌位前, 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些什么,脸上一会儿笑容一会愁容的,像是中了邪一样。 虞昭等他上完香,直接把人叫了出来,开门见山地问道:“是谁告诉你宋君书是你哥哥的孩子的?” 宋弦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是知礼吧?”虞昭也不再和他兜圈子, 直接告诉他宋君书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你明明知道是知礼害了宋声和凤真,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隐瞒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啊!”宋弦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错愕中带着悲愤,“当年、当年我只知道有一群修士在追捕凤真,我以为是魔修……这种不光彩的事情,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就算参与, 也断不会用真面目示人。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知礼。” 他捂着脑袋, 痛苦地弯下腰:“如果当年的幕后之人是他,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宋君书是我哥哥的孩子?” 他刚刚还在祖宗面前感谢知礼的帮忙, 列祖列宗听见他感谢那个让他们家破人亡的人,肯定恨不得从灵位里钻出来骂他一顿。 太草率了,虽然他听说了知礼和屠沉的事情,但是他不敢相信知礼那样的人会和魔修厮混在一起,知礼来找他的时候也并无异常,告诉他这件事之后就离开了,宋弦还以为他是好心…… 现在看来,知礼是想通过他来确认宋君书的身份。 “知礼他现在应该还在平沙城,君书现在是不是很危险……不行啊,他是我哥哥唯一的血脉,绝对不能出事。” 虞昭见他这个六神无主的样子,也知道在他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宋君书他出去了,你派人跟在他身后,如果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只是跟着就好,他现在或许听不进去什么。” 宋弦问她:“你要做什么?” “……去处理一些事情。” 虞昭在来找宋弦的路上,看到她送给沈司京的那盆冰焰双生花开了。 一下午都没有见到沈司京的身影,沈司京也没有告诉她他的去向。 虞昭揉揉眉心,去了沈司京住处。 “阿昭,你怎么过来了?”沈司京站在那盆半开的双生冰焰花旁,嘴边带着浅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看,花开了。” 他这样的笑容却让虞昭觉得不安,她走上前去抓住沈司京的手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 “沈司京。”虞昭拽着沈司京的衣领,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我刚刚经过这里的时候,你不在。” “阿昭……” 沈司京长叹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往上移动到他的后侧衣领出。 他握着虞昭的手轻轻一用力,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洁白的后颈。 “阿昭你看。”他将头低下来,使虞昭不仅能看到他的脖颈,隐约还能看到他的后背,也是一片白皙,“没有了。” 虞昭问道:“怎、怎么会这样?” “就在刚刚,我遇到了知礼和屠沉,他们把那一缕残魂抽走了。”沈司京抿起嘴唇,想起那段并不好的回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虞昭紧紧抓着沈司京的胳膊,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如果沈司京也出了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有,我一切都好,甚至连心口的异常都没有了。”沈司京笑着替虞昭擦去眼角的泪水,眼底闪过一瞬犹豫,“阿昭,知礼他告诉我一些事情。” /// 平沙城,城主府附近某处酒馆中。 知礼一身黑袍坐在角落,透过窗户朝着城主府的方向眺望。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城主府侧门走出来,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脑海中忽然出现另外一个声音:“看来他都知道了。瞧瞧他这个样子,真是好笑,做了这么多年的孤儿,现在才知道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宋君书现在肯定很绝望吧。” 对于屠沉的突然出现,知礼似有不悦:“你已经吞了一缕魂魄,什么时候能从我身体里出去?” 身体里的声音忽然变得怨气十足:“都怪你毁了我的肉身!在我完全复原之前,我们只能绑在一起了。” “你的肉身是知慈毁的,和我无关。” “怎么和你无关,他可是你的好师兄呢。” “闭嘴!我现在已经和怀天宗没有关系了,这都是拜你所赐。” 屠沉嘿嘿的笑着:“拜我所赐?如果你当时多等几天,怀天宗掌门早就是的了,可惜啊,有些人按捺不住,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却要和魔修做交易。” 酒杯在知礼手里碎成了粉末,“我会给你找一个新的肉身。沈司京如何?” “我说了,我只要宋君书。” “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司京他虽然也是水火双灵根,但他没有昆山凤凰的血脉,也没有能预知未来的眼睛。”借着知礼的眼睛,屠沉贪婪地看着在他们窗前走过的宋君书,“他现在还没有觉醒那个本事吧?只要把他的身体交给我,我就能替你预知未来。” 如果真的让他得到了宋君书的肉身,怕是将来更加难以控制了。 知礼闷声道:“你难道不怕被反噬吗?” 屠沉嗤笑一声:“他现在只有十一岁,只是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只要我的魂魄完整了,吞噬他的魂魄轻而易举。你得早点把我的最后一缕魂魄找回来。” 知礼对他这命令的态度感到愤怒,多少了年都没有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你那缕魂魄在怀天宗,以我现在的身份肯定是进不去的,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占了沈司京的肉身?” “他的精神力太强了,我现在魂魄不全,很容易被吞噬。” “……麻烦。” 虽然屠沉不想要沈司京的肉身,但知礼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他告诉沈司京,是他的父母害死了宋君书的父母。 他倒是很想看到这两人反目成仇,不知道到时候虞昭会帮谁呢。 想想就很有意思。 宋君书渐渐走远,知礼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不屑的笑了笑。 他现在真是精神最脆弱的时候,那就让他们来帮他解脱吧。 //// 城主府内,沈司京将自己见到知礼的事情,和知礼对他说过的话全盘托出。 “他居然说是你父母害了宋君书的父母,真是恶毒。” 如果他们不知道真相,那沈司京和宋君书岂不是要反目成仇?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确实慌了。但是你和我说过让我放心,我相信你。” 还好,他赌对了。 “你父母和宋君书的父母是朋友,后来还帮过他们。” 虞昭把他们看到的事情告诉了沈司京。 “又是知礼?他这些年到底做过多少混账事!” 不仅杀了宋君书的父母,现在还要挑拨他和宋君书之间的关系。 虞昭皱着眉:“现在君书的情况很不好。他肯定是要找知礼复仇的,我很怕他会变成幻境中那个样子。” 沈司京握着她的手,扣住她的关节:“……幻境中那种情况他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但现在他还有你们。” “你说得对,我要将知礼的事情告知师父。”虞昭一扫刚刚的消沉振作起来,她拍拍沈司京的肩膀,“我去找宋君书,你等我回来!” “好。”沈司京乖巧的应道。 随着虞昭的身影渐行渐远,沈司京撑着一旁的石桌,慢慢滑了下去。 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被藏青色的衣裳很好的掩饰过去。 沈司京倚在石桌上,慢慢失去了意识。 //// 虞昭去找宋君书,却还是晚了一步。 宋弦派去跟着宋君书的人跟丢了,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转,到处都找不到宋君书的身影。 传讯石也没有反应,虞昭再三试过之后,确定宋君书出事了。 “我们一直跟着他,人怎么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没了!他刚刚还在那儿,一眨眼的功夫……” 被派来的暗卫神情慌张,瞥见虞昭那张神色平静的脸,他莫名的也跟着心安下来。 “回去禀告你们城主,还有,告诉沈司京我要去魔界一趟,宋君书被知礼和屠沉带走了,让他去怀天宗请外援。” “虞小姐,你怎么知道公子被带走了,就算真的如此,魔界那么危险、你不能自己一个人……” 脑海中鱼头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任务快失败了男主快死了,让她赶紧去救人。 虞昭没有听他们的废话,扔出一张传送符,消失在原地。 在离她不远的玉琼山,魔界与人界的交界处,宋君书神色冷峻跟在知礼身后,两人面前是一条看不到边际的大河,河水浑浊深不见底,河面上雾气弥漫。 “你看,这就是通向魔界的河,可惜啊,魔界被封印多年,河上的摆渡人怕是也已经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处死了。” 知礼的身体发出另外一种声音,苍老低哑,他想去牵宋君书的手,宋君书白了他一眼把手甩开。 “别用他的脏手碰我!” “知礼”嘴角掠过一丝嘲笑:“看来你们都很不喜欢这个人呢,也是,他的心又黑又脏,我在这个人的身体里也待的恶心不已。” “你们半斤八两,都是臭虫就别比谁更臭了。” 宋君书的眼里只有厌恶和愤怒,但他现在不是知礼的对手,对方只是轻轻地一挥手,自己就完全被压制住了。 但知礼体内的这个魔修却说要帮他。 “你把你的身体借给我,我帮你杀了知礼。”屠沉开出了他的条件,“虽然他修为已经停止了多年,但以你现在的修为,怕是要再过个百八十年才能勉强能赶上他,但知礼心思歹毒得很,绝不会留你这个威胁在,肯定会在你能杀了他之前,杀了你。” “但你只要跟我合作,事成之后帮我找一具肉身,我肯定再也不会纠缠你。” 屠沉的承诺,傻子才会信。 但宋君书太想报仇了,知礼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慰他父母在天之灵! 只是看着这张脸,他便觉得气血都往脑袋上涌,难以抑制自己的怒气。 就在他第三次被知礼打趴下之时,屠沉出现了。 他提的这个交易,漏洞百出,怎么看宋君书都不占便宜。 但是宋君书想要赌一把,赌他的净火,可以灭了屠沉。 在那之前,他要借屠沉的力量,杀了知礼。 见他有些动摇认真思索的模样,屠沉得意地笑了笑,挥手变出一条木船来。 船很小,能承载三人已是极限。 “我们先去魔界,否则等这家伙醒过来占据身体,你可就惨了。” 他半是忽悠半是威胁的将宋君书骗上船。 木船在河上漂浮起来,自动地朝着前方飘去,河面上雾气向两边散开,出现一条指向明确的路,路的尽头隐隐可见造型诡异的建筑和焦黑的树木。 “我们要出发了。”屠沉正笑着,忽然神情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看来还不能走呢,有人跟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三到四章正文就完结了QWQ mua! -3- 第52章 第五十二棵树 [VIP] 虞昭怎么也想不到, 宋君书居然就这样被屠沉骗走了。 就算平时偶尔会犯傻,但也不至于去相信一个杀人放火作恶无数的魔修。 “宋君书!回来!” 虞昭赶到岸边时,他们的船已经离岸边有一段距离。 ‘知礼’回头看了她一眼, 脸上带着阴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而宋君书动都没动一下。 “宋君书, 你给我回来!” 虞昭又喊了一嗓子, 宋君书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仍然没有回头。 虞昭看了一眼四周, 准备直接跳到船上去。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意图,‘知礼’操作着木船晃动, 沿着另一个轨迹往前走。 大雾再次弥漫,木船瞬间在虞昭眼前失踪了。 “有没有能去魔界的办法?”虞昭问鱼头。 鱼头还沉浸在男主要出事他要被遣返销毁的恐惧中:“有、有的。首先、首先, 我们需要一条船!” “我当然知道需要船!可是这个时候要去哪里找船啊!来不及了。” 虞昭拔下昆仑木质问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现在立刻马上变一条船给我。” 昆仑木疯狂地摇着身子:不要!这河水太脏了!会玷污它…… “你如果不变,我就把你封印起来,永远沉在河底。” “……”我可是神器!! 人类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昆仑木身体上渗出几滴水珠,它猛地一抖,一条黑色的大船出现在虞昭面前, 船身雄伟巨大, 油漆刷得锃亮。 瞧瞧,我变船也是世界上最大最雄伟的船! 虞昭踏上木船, 按照鱼头的提示指挥昆仑木向前进,“你这船变得太大了显得很笨重,以后变条差不多的小船就可以。” “……”愚蠢的人类居然还敢嫌弃它!! 它可是、可是神器…… 船身又渗出一片水珠来,昆仑木忽的加快了速度, 载着虞昭向魔界行驶而去。 虞昭心事重重地倚在船上, 思考该怎么把宋君书劝回来。 他现在一心只想着报仇, 屠沉肯定是说要帮他杀了知礼才能把人骗走的。 可魔界是屠沉的天下, 一旦进了魔界,他们想要除掉屠沉就难了。 虞昭取出传讯石,可是进入迷雾之后这传讯石的光就暗了下去,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她长叹一声,祈祷沈司京能够早些带援兵过来。 而她则要赶在他们彻底进入魔界地界之前,把宋君书从屠沉和知礼的手里带出来。 不知在河上漂泊了多久,周遭的雾气终于慢慢散去,昆仑木行至一处木桥边,停了下来。 “主人,前方便是魔界了。” 虞昭顺着桥延伸的方向望去,在桥的尽头有一块石头,上面四个大字“生人勿进”,似乎是用血写上去的,现在已经成了红褐色,透着令人不适的诡异。 虞昭找出可以掩藏自己气息的面纱戴上,跳下了船。 昆仑木也重新变回了簪子,虞昭用手绢细细地擦过,收到了储物囊里。 昆仑木:“……” 嫌我脏了是吧? 万恶的人类,等它回了天界,它一定、一定会好好教训虞昭的! 踏在魔界的土地上,虞昭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这里就像是一片死去的荒野,只有烧焦的树木,残破的建筑,若有若无的怪声…… “主人,这里还不是魔界地界,前方有一扇城门,进去了才是魔界。不过,那扇门上有魔族的法器,可以检测出来者的身份,就算你戴了隐藏气息的面纱,不是魔界的人,依然会引起警报。” “你能感应到宋君书在哪儿吗?” 在这种面临被销毁,生死攸关的时候,鱼头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程序来寻找。 “主人,宋君书和知礼的身体也进不去,他们现在就在城门前的客栈里。” 虞昭贴上隐身符,向着城门前的客栈走去。 宋君书托着脸坐在窗边,满眼嫌恶地看着眼前的‘知礼’:“你不是说要回你的洞府吗?不是说魔界为你独尊吗?怎么现在连一扇门都进不去?” ‘知礼’尴尬的笑着:“这又不是我的身体,而且我魂魄不完整,城门上的法器会自动将我归为异类。” “不回去,就没有办法杀了知礼吗?”宋君书问道。 “倒也不是没有……” 只是他想吞噬宋君书的魂魄还要保证不被排斥,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 那个时候他会非常脆弱,他要保证这一切在最安全的地方完成。 “那我现在就要杀了他!”宋君书说着便要拔出剑来。 他这一动作,客栈中的人齐齐望向他们。 客栈老板娘风情万种地走向宋君书,对着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小兄弟,我的客栈可不能打架哦。” 宋君书与她对视的瞬间,她的眼睛变成了竖瞳,泛着金色的光,诡异又危险。 宋君书把剑按了回去,“老板娘,你知道屠沉吗?” 老板娘美艳的脸上划过一丝厌恶:“那家伙啊,那家伙都叛逃多少年了,提他的名字,晦气!” 眼前的‘知礼’脸色变得尴尬又难看,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宋君书继续问道:“当年屠沉不是魔界的主人吗?怎么就叛逃了呢?” “小兄弟你是新来的吧?看着年轻,胆子倒是挺大的。”老板娘眯起眼睛看着他,许是见他长得可爱好看,破例和他多说了几句:“他哪里是魔界的主人啊,当年三位大人共同争夺魔君的席位,他可是被淘汰的那个,所以才灰溜溜的跑了。” “哦~这样啊。我年纪小,也很少出城,许多事情都不清楚。” “看你也是,这细皮嫩肉的,看你长得这么水灵,姐姐就再多跟你说几句。”老板娘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当年那三位大人啊,现在还有两位,一人掌管一城,两城之间虽然偶有摩擦但还算和平相处,你是另外那个城里来的吧?记住了,进城之后千万不要提屠沉的名字,这可是这个城里的禁忌呢。” “谢谢姐姐。”宋君书将老板娘夸得开心,多赠给了他一壶酒。 眼前的‘知礼’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宋君书问出了他的秘密使他难堪,在这种地方他又不能发作,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老板娘的背影,神情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混账东西,当年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现在竟这样编排我!” 宋君书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你想借我的身体,是为了回来复仇吧?” 屠沉不语。 “既然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何不早些开始呢?你现在就用我的肉身,杀了知礼,攻进城中,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话音刚落,客栈的门开了。 虞昭一袭红衣立在门前,一眼便认出了乔装过的宋君书。 作者有话说: 宋君书,竹笋炒肉安排上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棵树 [VIP] 客栈内坐着七八个魔修, 几张煞白的脸朝虞昭转过来时,仿佛进入了3D恐怖片影院。 虞昭板着脸走到宋君书旁边的桌子上坐下,桌上放着一个造型怪异的酒壶, 壶身纯黑, 壶嘴弯曲像是山羊角, 几个黑色小碗倒扣在桌上,最上面覆着一张白布。 “姑娘, 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老板娘上下打量着她,狭长的丹凤眼中带着丝丝笑意。 “我要一壶茶。” 那些目光还黏在虞昭的身上, 恶毒的、好奇的、贪婪的,像一条条细小的毒蛇渗进虞昭的血肉。 没等多久老板娘便提着一壶茶走过来, 她的目光扫视一圈,那让人觉得不适的凝视全然消失了。 “姑娘,你知道前方是什么地方吗?” 虞昭的注意力还在一旁的宋君书身上,“知道,魔界主城。” 老板娘托着脸在虞昭前方坐下,衣袖滑落, 露出白皙纤瘦的手臂, 手腕处有一圈红色的花纹,乍看像是一条别致的手链, 细看是纹上去的,“姑娘,你自己一人进主城,可是很危险的哟。” 面纱下, 虞昭因为紧张而抿起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面纱是她十五岁时父亲送来的礼物, 说是从魔界流传出来的, 佩戴上便可隐匿气息。她父亲不会被随便就被骗买了假货, 她这一路走来也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眼前这个老板娘是发现了什么,态度如此奇怪。 虞昭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安地敲着,老板娘忽的对她粲然一笑,黑眸流转,隐隐透着浅紫色的光,“姑娘,你一个人不安全,我带你进去吧?” 嗯?虞昭顿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老板娘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带着你,可以躲过城门口的法器哦。” !! 虞昭猛地抬眸,手指抓紧了衣裳,眼中满是警惕。 “姑娘别担心,我和姑娘有缘。”老板娘笑着,轻挽起衣袖,她的另一个手腕上也有一圈小巧的花纹,不过是黑色的。 莫名有些熟悉。 虞昭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但她没能抓住。 “不了,我现在不进城,我是来找人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板娘也不惋惜,“如果你想进城,随时可以来找我。” 她慢悠悠地回到了柜台之后,离开的瞬间,那毒蛇一样冰冷的目光又攀上了虞昭的脖颈、手臂,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感受到了那些魔修的不怀好意。 “咳咳。” 老板娘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些目光又瞬间都消失了,像是在惧怕。 虞昭满腹疑惑,往一旁看了一眼,对上‘知礼’阴恻恻的笑意。 狗东西。虞昭用口型道。 ‘知礼’不怒反笑,在桌上敲了两下,惊醒了对面低着头装睡的宋君书。 客栈内安静的可怕。虞昭提着茶壶,直接坐到了宋君书的身侧。老板娘的目光紧紧跟着她,但其他人低着头,都不敢往她这儿瞥一下。 “跟我回去。”她轻声道,小心地在四周施下一个隔音罩。 宋君书摇头,死死盯着面前的‘知礼’:“不行,师姐,我要报仇。” “为了除掉一个魔头,就和另外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为伍?”在虞昭的注视下,宋君书身体僵硬,两眼发直赌气似的盯着桌子。 “虞小姐,别当我不存在啊。”‘知礼’发出的声音苍老低哑,像位垂暮的老人,“我和宋小友只是做了个交易而已,事成之后我帮他报仇,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呵呵,虞小姐要是不信,大不了交易作废,我把身体还给知礼,看他会不会放过你们。” “师姐,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 虞昭瞪他一眼,宋君书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虞小姐不要急躁,你这么快就跟过来,可以看出你真的很在意这个师弟吧?”知礼的身体中发出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你知道我是怎么把沈司京身上那缕残魂取出来的吗?” “……你什么意思。”耳边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虞昭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犹如春雷,让她的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 “我从他的脖颈往下,一刀刀划开他的脊背,像是抽取他的骨髓一样,把我的魂魄抽出来。我的魂魄几乎要和他融合了,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 “你闭嘴!”虞昭猛地起身,四周的隔音罩也在一瞬间四分五裂。 她双目猩红,眼里像是淬了血一般。这一刻虞昭的眼神如刀子,切割着眼前之人的脖颈,恨不能抽出他的血肉,□□绞碎,扔进十八层地狱任恶鬼撕扯吞噬。 “别那么生气嘛虞小姐,沈司京的耐性比我相信中强,他还能好好地走回去见你,这得是多大的毅力啊。”‘知礼’脸上露出虚伪的赞赏,恶心的像是戴上了一层油脂满面的面具。 “……你知道,该怎么让你万劫不复吗?”虞昭忽然抬头对他笑笑,带着要与他同归于尽的疯狂。 “就凭你吗?”自不量力。 “屠沉,回到这片属于你的土地,你没有什么想对老朋友的吗?”虞昭的声音不大,但是没了隔音罩的保护,客栈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柜台之后的老板娘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狭长的凤眸中先是震惊,借着便是终于得偿所愿的满足和杀意。 “我就说嘛,今天来了这么多奇怪的人,原来是老朋友来了啊。”她优雅地从柜台后走出来,脚步踏过的地方,一团团青色火焰腾起。 店中那几个魔修也跟着站了起来,如傀儡一般,迈着笨重的步伐慢慢朝他们走来,从各个方向将他们包围。 “青漓——!”‘知礼’恶狠狠地注视着老板娘,从牙缝中挤出她的名字。 魔界主城城主,青漓。 虞昭想起来为何觉得她手腕上的花纹眼熟了,这人在原著里出现过,宋君书初入魔界的时候遇到的便是她,也是借着她的力量,宋君书才得以在魔界风生水起。 但屠沉不知道,在他的记忆里青漓只是个两面三刀的老板娘,并不知她已经成为了魔界主城的主人。 也不知道青漓对他恨之入骨。 “幸好你还记得我。”青漓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她手上的花纹化作一条长满尖刺的铁鞭,一根刺都透着危险和杀意。 虞昭拉着宋君书后撤几步离开战场,有一个傀儡发现了她的动作想要跟过来,被青漓眼神制止,“现在你们要做的,是杀了这个污染圣泉,置魔界于为难之中的叛徒!几千年的黑暗,也该好好算算账了。” 弹指之间客栈化为一堆废墟,抬头是一片雾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几束光照进来,却不足以驱散黑暗。 青漓口中哼着怪异却悦耳的歌谣,刹那间主城城门大开,无数魔界的卫兵涌出来,卷起层层黑沙,黑沙弥漫之下,虞昭看到‘知礼’被他们包围起来。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虞昭捂住宋君书的嘴撤到角落里,“借刀杀人。” 屠沉也是真的蠢,以为自己回到魔界知礼的身体便只能乖乖供他驱使,却不知魔界早已因为当年的背叛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比那些名门正派还要恨他。 “你为什么要答应屠城的交易?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那边打得不可开交,虞昭和宋君书算起了账,“你知道和屠沉为伍的下场吗?你看看知礼,就算他现在有了屠沉的帮助,就算他再强大,他也绝不可能再被世人所接纳。” “我不会和他为伍的,我只是想利用他报仇……他是魔修,我有净火,我觉得我对他也不是毫无胜算,但是我不是知礼的对手。”宋君书的声音骤然变小,“我不知道他伤了沈城主,否则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宋君书说完,虞昭好久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有什么东西滴到了他的脸上。 “我没有发现他受伤了……”虞昭哽咽道,“我居然没有发现他受伤了,我怎么就没有多想想,取出在他体内待了十几年的残魂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虞昭扯起宋君书的衣领:“跟我回去,我要回去见沈司京。” “不行!我要趁乱杀了知礼!”宋君书往后歪着脑袋,眼中满是倔强,“我都跟着他来魔界了,怎么能不报仇就回去!” “这些魔修会杀了他的。”虞昭的语气十分肯定,“你若是在这里暴露了净火的事情,他们会把你当成威胁,咱们两个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宋君书忽然顿住,怔怔的看着她:“师姐,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很早以前就是这样……” “……我知道很多事情,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们。” “那你知道我父母的事情吗?知道是知礼杀了他们吗?” “……” 宋君书的眼神忽然暗了下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他的瞳孔似乎放大了一些,映着虞昭错愕的脸,也是灰蒙蒙的。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怨恨了他们这么些年,现在才知道他们是因为而死,师姐,我不甘心啊!你为什么不——” “啪——!” 宋君书的脸歪向一边,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白皙的小脸上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清醒了吗?”虞昭冷声问道。 宋君书捂着脸,委屈地点点头:“清醒了,师姐对不起。” “你父母的死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虞昭想了想,决定跟他说实话,“但是早在我们第一次来平沙城的时候,我就猜到宋弦是你叔叔了,你们两个长得有些像,而且我很早就听说过他有个哥哥,娶妻之后便放弃了城主之位和他妻子一起离开了平沙城。但我没想到他们是被人杀死的,也不知道杀死他们的人是知礼。” “那时候我问过你,如果你真的和宋弦有血缘关系,你会怎么办?” 宋君书挠挠头,当时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他再一次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绝不会离开怀天宗的!”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你父母的死,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你不能为了报仇迷失了自己,怀天宗的大家还在等你回去。” “我知道的,师姐,我知道的……” 宋君书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怀天宗,他是想利用屠沉为自己报仇,但绝没有想和他为伍。 知礼来到他面前,两人打了一场。他一次次的被打倒,一次次的站起来,耳边充斥着知礼的嘲讽。 他嘲笑他像他师父一样,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为一些事情做着无用功,“你知道那个帮你父母逃走的人是谁吗?是你的好师父啊,当时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昆山凤凰,多少道貌岸然的人披上面具想要抓到昆山凤凰,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呵,他确实是个傻子,不然也不会信了我这么多年,知慈那老东西以为人之初性本善,妄想和人的贪念作对,真是傻子。” 他师父救过他,没有师父,他不可能安全的出生; 没有钟生师兄,他会冻死在那个大雪天; 没有怀天宗,他不可能平安的长大。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怀天宗给的,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让怀天宗失望的事情。 深埋在宋君书眼底的最后一丝灰雾悄然消失,他攥着虞昭的衣袖,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水,“师姐,等我一会儿,我们马上回去。” 宋君书转身的瞬间,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翅膀在他身后展开,鲜红的翅膀如同岩浆一般披在他的身上,耀眼夺目。 “嘀——” “检测到男主黑化概率为百分之零,恭喜您,任务成功。” 任务成功了?因为宋君书的执念,他的支撑,一直都是怀天宗。 虞昭的意识回到神识海中,却没有发现鱼头的身影。 脑海中一个冰冷的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任务成功,请接收您的奖励。一,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得道飞升;二,回到现实世界,将为您选择一个崭新的身份重生。” “我选一!”毫不犹豫地,虞昭脱口而出,“但我不要现在就得道飞升,我还有事情要做。” “您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篇章将由男主自己书写。奖励发放中,请接收。” 这冰冷的机械音完全没有感情,它不给虞昭商量的余地,无数的光透过天上的窟窿涌进魔界,向着虞昭飞来。 那边正在打斗的众人也发现了异常,眼神都被这耀眼的光芒吸引。 青漓眯起眼睛,“是神啊……真的是神,原来魔界也会得到眷顾吗?” 话音刚落,那一袭红衣的神女忽然暴躁地扯下面纱,“我说了我现在不要,你给我收回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男主!” 虽没听清她说要杀了谁,宋君书还是虎躯一震。 “违背管理局的命令,将被强制遣返。” “你们这么苛待劳动者,违背劳动法,信不信我去投诉你们?” 那机械音好久没有开腔,环绕在虞昭周围的光芒,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在她的指尖倒流,顺着它原来的轨迹,回到了天上。 一切又归于平静。 虞昭拍着心口:“好险,好险,差一点就飞升了。” 被围在中央群殴的知礼忽的抬起头,眼底是浓浓的不甘。 他体内的屠沉还在试图掌控他的身体和这些魔修血拼,但他一个道修,在魔界这种地方本来就会收到压制,根本不可能使出全部的力量。 他好恨!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把身体交给屠沉!这该死的,在魔界得罪了那么些人,现在还要拉他下水! 知礼同样怨恨虞昭,他从没见过刚刚那样奇怪的景象,从天而降的光束,像是神的谕旨,被笼罩在光芒中的虞昭,像极了普度众生的神明。 他修炼了这么多年都没能飞升,一个刚刚开始修炼的人,怎么可能得到神的眷顾! 知礼甚至来不及将自己的怨愤传达给虞昭,便被铺天盖地的魔修重新压制。青漓的声音优雅动听,却让他恨得牙痒痒:“把人带回城里,我要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把屠沉的魂魄弄出来。” “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宋君书挡在青漓面前,“我要杀了他!” “看来这个弟弟也和他有仇呢。”青漓摸摸他的脑袋,“你放心,等我折磨够了,就把他送给你杀掉,绝对会给你留一口气的。” 宋君书:?? 青漓又走到虞昭的面前,当着一众魔修和宋君书的面,单膝跪下,“姑娘,我从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来拯救我们的。” “……”搞什么?虞昭往后退了半步。 “你有昆仑木。”她盯着虞昭的头顶,眼底迸出希冀的光芒,“魔界已经很多年没有种出过可口的粮食了,请你帮帮我们。” 昆仑木?虞昭伸手去摸摸头顶,发现被她收到储物囊中的昆仑木不知何时又重新插在了她的发间:“……我没有那个本事。”魔界的土壤,本来就不适合种农作物。 “你有!”青漓眼底闪过一道紫色的光,“请你帮帮我们,作为交换,我可以把这人的尸体交给你。” 宋君书:……你刚刚还说留给我的。 昆仑木在虞昭手里动了动:我能,我什么都能做! “我可以帮你们,但现在我要先回去。”她得去见沈司京。“我向来说话算数,既然说了要帮你们就一定会帮。” 青漓哼哼两声:“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啊……就信你们一次。我送你离开这里,但你必须在三日之后回来。” “好。” 青漓一甩手,长鞭缠住了宋君书的腰:“但是他要留下来,当人质。” “……好。” 宋君书:“?师姐……” 虞昭眼神示意:你放心,青漓绝对不会害你的。 师姐……? 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虞昭跟着青漓离开了魔界。 周围的魔修齐齐转过头来看着宋君书,眼神中带着好奇:“欢迎你来到魔界作客。” 恍惚间,宋君书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在梦里见到过。 //// 青漓划着一艘小船,载着虞昭在河上行驶。走到一半虞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魔界不是被封印了吗?” “是啊,但屠沉都能出去,我为什么不可以出去呢?”青漓揶揄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出去不是作恶的,屠沉毁了圣泉之后,魔界的地就再也种不出食物了,我们也是要吃饭的。你这个面纱,还是我卖出去的呢。” 哦……难怪这人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原来她爹还和魔修做过交易。 “魔修有喜欢害人的,比如屠沉,他渴望力量,而吞食人类是增进力量的最好方法。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想安稳生活的,他们的父母是魔修,他们生下来就是魔修,没办法自己选择。我们也想像人类一样,或者像神仙一样……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就能成功的,万物运行都有他自己的规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顺应他们的发展。” 虞昭听她这番话觉得耳熟,原著里似乎她和男主也有这么一番对话,男主表达了对现行秩序的不屑。 她不禁思索,难道原著中男主后来的目的是想毁灭现行的秩序,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吗?所以才会不断的强大,想要参透这个世界的本质,导致了后来秩序的混乱。 这样一想,原著脑洞还是挺大的。 船缓缓靠岸,青漓目送她上岸:“三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确定要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青漓的眼神十分坚定:“当然!”好不容易送上门的救星,可不能让她跑了。 “……再见。” 虞昭头也不回地走了,匆忙赶回城主府。宋弦见了她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宋君书呢?我侄子呢?!” “沈司京呢?”虞昭问道。 “他在房里,他受伤了……”但是医治的及时,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话还没说话,虞昭就火急火燎赶去了沈司京的院里。 沈司京正在喝药,钟生站在他床前踱步:“怎么办阿昭和君书都在魔界……魔界现在还有封印!屠沉知礼都在这也太危险了!哎,阿昭!” 虞昭推门而入,对上钟生惊喜的眼神:“你回来了?君书呢?对了沈城主他……” 钟生转过头,发现床头桌上放着一只小药碗,里面的药喝了一半,沈司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还在昏迷。 “……?” “沈司京!”虞昭哭着扑了上去。 “他……”钟生挠着头,端着碗默默退了出去。 第54章 第五十四棵树 [VIP] 虞昭趴在沈司京床前, 颤抖着握住他的手腕,“沈司京,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司京侧卧面对着她, 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 气若游丝道:“我没事。” “我看看你的伤!知礼说、说他刺伤了你, 让我看看。” 沈司京反握住她想扒自己衣服的手,“真的没事。你知道的我愈合能力强, 大夫帮我缝合了伤口,也吃了药。” 他苍白的脸和虚弱的语气没有一点信服力, 虞昭更心疼了,自责道:“我当时都没有发现你受伤……” 沈司京擦着她眼角的泪水:“我真的没事, 刚刚是吓唬你的,我早就醒了,都能自己喝药了。这些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一开始是想逗一逗阿昭的,可实在不舍得她为自己流泪。 沈司京脸上绽放一个虚弱但灿烂的笑意:“宋君书呢?他没事了吧。” “他被魔界的人带走了。”虞昭仍然不放心,弯着腰要看沈司京的伤口。 沈司京一边挡着她的手, 一边问道:“被绑走了?你是回来叫救兵的吗?” “不是, 我是来见你的。三天后还要回去,宋君书留在那里做人质。” “去哪儿?” “魔界。” 沈司京猛地坐起身来, 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发出嘶的一声,“知礼和屠沉呢?你师父已经来了,正在研究去魔界的方法,得去把宋君书带回来。” “你不要急。”虞昭小心翼翼地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 “宋君书在那里没有事的。知礼和屠沉也被魔界的人控制住了。”虞昭告诉他青漓和屠沉的恩怨, 说了自己答应帮魔界种粮食的事情。 “你真的信任魔界的人吗?”沈司京和魔修接触的很少, 但这些年接触到的魔修中没有一个给他留下过好印象。 在他眼中魔修都是自私贪婪邪恶又擅长伪装之人, 就像屠沉一样。 虞昭也不知该怎么让沈司京相信青漓掌管下的和他印象中那些魔修并不一样,神识海中已经没有了鱼头的踪影,连一句告别都没有,那些关于原著的记忆就像是她的一场梦。 “既然你觉得可以相信,那我相信你的选择。”沈司京的手抚上虞昭的脖颈,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虞昭分不清谁身上的温度更高些,她的视线中只有沈司京那双带笑的眼睛,映着她的面容。“我和你一起去魔界。” 虞昭下意识地想拒绝:“可你的伤还没好……” “和你一起才能好的更快。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看看。” “……” 沈司京终究还是屈服于虞昭的淫威,背对着虞昭褪下了衣裳,露出绑满纱布的后背,伤口眼中地上还渗着血迹。 “……疼吗?”虞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连触碰的勇气都没有,光是看着便觉得心上也被砍上了好几刀。 沈司京摇摇头:“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知礼拿着剑划破他的血肉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魂魄被抽离的时候,背后像是披上了一张长满尖牙的毯子,深深地刺进血肉中,再被人用蛮力强行扒出来,他疼得几乎晕厥过去。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身上的火焰纹是何时消失的。 他向来身体强健,那时却也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强撑着一口气来见虞昭最后一面。 “我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就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路走回来一点事情都没有。” “不许再有下次了。如果我回来之后真的发现你、你出事了,我却没能知道,我肯定会愧疚到死的。”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流这点血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因为我宋君书出了事,你也会良心不安。”沈司京盯着虞昭水润的眼睛,心底升起一股渴望。 他顺从自己的心意,轻吻虞昭的眼角,“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我一心疼就伤口就开始疼了。” “受了伤不先去治伤非得逞能来见我,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要不是平沙城的大夫医术好,你这身子以后就废了!”虞昭抬起手想打人,但看他身上缠满纱布,根本无处下手。 沈司京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不会有下次了……你的事情,完成了吗?” 虞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沈司京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对她在做任务的事情肯定有所察觉,她一开始不让宋君书跟着宋弦走,后来却主动劝宋君书去查明自己的身世。 沈司京可能早就开始起疑心了,也知道宋君书对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人,所以才会那样…… “完成了。”虞昭把脑袋轻轻靠到沈司京的肩膀上,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全部完成了。以后我心里你是第一位。” “……”所以他之前真的没有宋君书重要? 沈司京觉得他的伤口开始疼了,伤口疼,心也疼,眼泪咸的。 虞昭笑了一声,很轻很轻:“沈司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拜到怀天宗吗?” “因为……我?” “不全是。”虞昭轻轻摇头,蹭的沈司京下巴有些痒,“如果我说,我们在幻境中经历过的事情我就早就看到过,你会相信吗?” “我信。”沈司京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 “我害怕幻境里的事情会变成真的,我想阻止这一切,我想保住怀天宗,想让宋君书正常长大。” 沈司京语气里有淡淡的自嘲:“那你应该先解决我才对,我才是罪魁祸首。” “你不是,罪魁祸首是知礼和屠沉,幻境里你也是个可怜人。” “那可真是太可怜了,我一想到那个人长那么大身边都没有你,就觉得他是世上最可怜的人。”沈司京很自觉地把自己和幻境里那个沈司京区分开来,“仔细想想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幻境中的事情,毕竟那个幻境里没有你。” “所以我才要更努力的活下来啊。” 虞昭的语气给她拜入怀天宗添上了一抹励志向上的悲剧色彩,沈司京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幻境里那个不是你,你是世间最活泼可爱的人,你才不会远远地注视着我,我也不会把你当成空气。阿昭,我们成亲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求婚,虞昭慌了一下:“啊?现在吗?我还要去魔界把宋君书赎回来呢。” “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虞昭承认自己是个颜控,尤其是被沈司京那双盛满她的桃花眼注视着,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沈司京眼底的炙热像是要把她融化,她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抱着她向她求婚,这只在梦里出现过的画面,现在却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 “好、好啊。不过你得先提亲,该有的步骤一个都不能少。”虞昭看着沈司京心里欢喜,盯着他白嫩的像是羊脂玉一样的肩膀出了神。 嗯,反正以后就是她的了,也不用忍。 虞昭啊呜一口咬在沈司京的肩膀上,在上面留下两排牙印:“盖个戳。” 沈司京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那我也……” “不行!”虞昭从他身上跳到床下,“你还受着伤呢。” “……” 虞昭帮他把衣服扣好:“好好养伤,你喝了一半的药被钟生端走了,我去给你端回来。” 沈司京:……更难受了。 /// 第三天一早,虞昭回到玉琼山,青漓已经等着了界河边,见她身后跟着一串全副武装的修士,警惕心顿起:“你果然不守信用!你是带他们来杀我的吗?” 虞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一边指挥着其他人往小船上搬麻袋:“没有种子,怎么种东西?” “……”青漓又指向她身后的沈司京,“那他呢!” “他是我男人。” 说完之后虞昭有些害羞,这样说有些许狂放了,她下次或许应该委婉一点,说这是她朋友?她未婚夫? 沈司京也同样对警惕青漓,只是轻轻点头便站到了虞昭的身后,宛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大有一种“敢有别的心思我就弄死你”的气势。 青漓震惊中带着一丝迷茫,她当虞昭是神仙下凡,却不想神仙……也会包男人?去魔界这一路,青漓边撑船边偷看虞昭和沈司京,两人依偎在一起坐在船头,这雾茫茫毫无景色可言的界河被他们整出一种泛舟西湖之上的感觉。 这男人看着真虚弱啊,除了脸好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也不知道虞昭看上他什么。 沈司京不知青漓在背后腹诽,低声在虞昭耳边道:“知慈尊者还在平沙城等着。魔修能够随意出入魔界一事,势必会在各城引起骚动。” “多年前便有魔修在各城出现了,封印还在,除了青漓只有少数高阶魔修才能冲破封印出入魔界,但总有漏网之鱼,可以和他们商量一下严加管控此事……”虞昭忽然想到了她幼时被魔修袭击的事情,便问沈司京,“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 沈司京低头想了想:“是你小时候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吧,那时候你眼睛都看直了。”他用手比划着,“你那时候时候只有这么点,看着我流口水,还非要来捏我的脸,蹭了我一身的口水。” “……”她不记得了,她不想想起来,“我那时候才多大,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好不好?应该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出门遇到了魔修,那时候你和沈叔叔一起救了我。我觉得你特别好看特别帅气。”虞昭花痴一样的笑着,那时候的沈司京也是小小一只特别可爱,从那时候起她就喜欢跟在沈司京身后了,总觉得那样特别有安全感。 “五岁啊……”沈司京想起一些事情,眼底闪烁着光芒。 “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可能是在上学堂的时候吧。” 虞昭有些失望:“忘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忘呢!你好好想想。” 沈司京把头转向一边,耳尖染上绯色:“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我不要和你成亲了!” “都答应了怎么能反悔?!” “那你好好想想!” “都说了想不起来了。” 撑船的青漓:……真幼稚! 被主城魔修严刑拷打了三日,知礼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是知礼还是屠沉了,屠沉的声音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响起,有时是痛苦的惨叫,有时是愤怒的低吼,他似乎已经疯了,魔修最知道怎么折磨魔修,尤其是一个魂魄不全的魔修,知礼觉得他比那些魔修还要烦人,那些人折磨他的身体,屠沉折磨他的意识精神。 他一开始只是想借屠沉的力量得到怀天宗,却低估了屠沉的力量被他控制了身体,等知礼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时已经被来到了魔界……他可没打算死在这种地方,还是和屠沉这种东西死在一起! 他要逃出去……要把屠沉从自己的身体里赶出去…… “啪——”空气中鞭子响亮的一声,知礼身上又多出一条血痕。 两个魔修不满道:“这魂鞭都抽了这么久了,屠沉的魂魄怎么还没出来?” “可能是承受不住躲进神识海里了吧,他现在魂魄不全弱得很。” “还是小心为上,再怎么说他也是屠沉。” “既然魂鞭不行,那就上更重的刑罚吧。小孩!有些东西小孩子还是别看的好。” 宋君书坐在他们行刑的牢房门前,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知礼,现在的知礼被这些魔修折磨的狼狈不堪,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带走他的性命。 但这样也不错,看着他生不如死。 “宋君书,你知道我第一次抓到你母亲的时候,你母亲怀着你……她求我放过你们,放过她的孩子……我想你既然有她的血脉,留下你我都多了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咳咳……” 知礼痛苦,他要拉着宋君书一起痛苦。 “知礼,你知道吗……”宋君书已经没那么容易被他的话挑动了,现在的知礼是穷途末路,再也翻不了身了,“我看不到你的未来,你,没有未来了。好好享受吧,这最后的时刻。” “宋君书——啊——!” 冒着火焰的烙铁烫进知礼的心脏,灵魂深处似乎都感受到了滚烫战栗不止,执行的魔修发出桀桀的笑声,“好好享受魔界的刑罚吧。这可是为屠沉特别定制的,既然你们现在是一体的,那就和他一起享用吧。” “别死的太早,待会儿还要带你出去迅游呢。魔界的百姓,应该都十分想念屠沉吧。” 千年前屠沉突破封印之时是何等的风光,魔界百姓就有多么痛恨于他,经过这千年的沉淀累积,这恨意只会增不会少。 /// 魔界的土地非常不适合种植作物,虞昭刚刚踏进魔界主城便知晓了这个事实。魔界土地的含沙量太高,且常年不见太阳,也没有干净的河流。 “你们平日吃水都是用的哪里?” 青漓把两人带到主城中央的圣泉,面积只有两三个井口那么大,铺着一层到脚腕的清水,泉水中央架着一个龙头的,龙口中往外冒着细小的水流,大概只有虞昭的拇指粗细。 “屠沉当年为了冲破封印逃出魔界,盗走吞下了圣泉底的水龙珠,现在这些水还是我和附城城主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保住的。”水龙珠是当年龙族太子大闹魔界之后龙王送给他们作为补偿的礼物,由龙王的鳞片幻化而成,世间仅有一枚。 青漓美艳的脸上笼罩着一片愁云,眼中的神采都暗淡了。 虞昭道:“那屠沉可真不是个东西。” “对啊,所以他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两人畅快地痛骂屠沉一顿,青漓先给他们找了住的地方,想要解决水源是个难题,没有水什么东西都种不出来。 虞昭在青漓给他们找的住处干坐了一下午,紧皱的眉头都没有展开过,看得沈司京都郁闷了,“若是界河的水可以用就好了,可以凿渠引水。” 奈何界河里满是当年神魔大战的尸骨,不害人就已经是万幸了。 虞昭这样干坐到晚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沈司京把人抱上床盖好被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走后没多久,虞昭便醒了,准确来说她是被叫醒的,鱼头的声音忽大忽小,把睡梦中的虞昭引入她的神识海中。 “主人,任务都完成了你怎么不飞升啊!”鱼头换了一身金光闪闪的外壳,模样也比之前高大许多,之前只有巴掌大小,现在有虞昭一个头大了。 “我还有家人朋友在这里,不想这么快飞升。”虞昭打量着满面春风的小系统,笑道,“你升职了?” 鱼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次任务完成得好,现在是我们小组的组长了,负责修正修仙文里的剧情。” “挺好,大小是个官儿。” “主人,我以后就不能陪着你了,我已经向管理局申请了,你可以自己选择飞升的时间,在那之前你有很长时间可以留在人界。你要、你要照顾好小男主,和沈司京好好的,不要吵架,不要想我呜呜呜呜呜……” 鱼头自顾自煽起情来,虞昭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又不是见不到了,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主人,这个世界修复了,可以自己独立运行,以后管理局的人就不能随意踏进来了。” 那确实有点伤感。以后神识海少了个小系统,虽然做很多事情方便许多,但少了个和自己说话的人,虞昭还真有些舍不得。鱼头哭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四方的小木盒来,有他一个头那么大。 “主人,这是我给你的新婚贺礼,虽然你还没成亲。”他把那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金色的小令牌,只有虞昭掌心大小,上面刻着一串代码。“这是原始代码牌,不过有权限,你创造个高阶及以下的灵器可以,神器就别想了,而且有次数限制,一年的使用次数控制在五次以内,一旦超过这个次数会影响这个世界的平衡,我知道主人你什么都不缺,这也就当个小玩意儿……” “鱼头,你真是及时雨啊。”虞昭欣慰地把他抱进怀里,像抱着一个大头娃娃,“我可太需要这个东西了!” “你喜欢就好。”鱼头开心地挠着脑袋,“我要去下个世界了,主人我们有缘再会。再见。” “再见。祝你圆满完成任务。” 一道白光闪过,虞昭醒了。外面一片寂静,偶尔有风声呼啸而过。 她的神识海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虞昭揉揉眼睛,发现手心攥着一个金色的小令牌。 原来不是梦,鱼头真的给她送了个原始代码牌。 用这个东西做个水龙珠,应该可以吧? 虞昭干劲十足地起床,捏着原始代码牌,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努力地回想鱼头交给自己的使用方法…… 鱼头根本没告诉她怎么用! 对着那枚金色令牌,虞昭空座一夜,无比后悔自己不多问几句。 翌日清晨,宋君书是被青漓的尖叫声吵醒的,不仅是他,附近几条街的住户全被吵醒了。 青漓站在圣泉前,望着源源不断的清澈泉水,眼底也挂着两行泪水:“你是怎么做到的?” 虞昭摸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这是我虞家的秘密。”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虞家,连水龙珠都有。” “你得,替我保密。” “我懂。” 青漓不顾形象的大哭,那些出来看热闹的魔修见到圣泉重新喷涌出清澈的泉水,也跟着激动不已,在圣泉周围跪成一圈。 虞昭默默退了出去,她打着哈欠,想着要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呵,区区一个原始代码牌,怎么能难得住她这个学编程的理科生呢。 只是没想到都穿越了她居然还需要再搞这些东西,幸亏当年转行的早,不然肯定头发都掉光了。 众人围在圣泉旁,虞昭转身往回走,她抬起头,发现宋君书和沈司京站在楼上看着她。 虞昭招招手,“早上好。” “师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自己下来看!” 宋君书马不停蹄地下了楼,沈司京还站在窗边,目光盯着她。 见他不动,虞昭又道:“沈司京,你难道不想下来看看嘛!” “想,站在那里等我。”沈司京笑了,一瞬间仿佛有一束光穿透层层乌云,驱散了魔界的黑暗。 真好看啊,虞昭心想。 沈司京直接从二楼跃下,把虞昭吓得清醒了,“你干什么,很危险。” “想快点过来。” “沈司京,出来玩吗?” 沈司京记起某个百无聊赖的夏日,他坐在窗边读书,一粒小石子从窗外投了进来,正好砸在他的书上。 他耐不住好奇往下看,一个穿得粉嫩嫩的小团子站在他家墙外,冲他笑得正欢。 虞昭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团子,都是她在学堂的‘狐朋狗友’,沈司京向来不喜欢他们,老是在课堂上吵闹。 他那时也不喜虞昭,她对自己太亲热,他不理她她就和别人一起在他面前玩闹,烦人。 可那天阳光太明媚,虞昭笑得太耀眼,他竟生出了一种从这里跳下去找他们的冲动。 但是纠结许久,他只是闷声说:“不去。” 虞昭失望的走了,沈司京望着她投来的那枚石子,书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如果当时下去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直伴随着沈司京,直到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再也离不开虞昭,那枚小石子,悄然落进了他的心池,在里面荡开涟漪。 “我下来了。” 沈司京把虞昭翘起的头发按下去,虞昭笑吟吟地挽着他,往光束落下来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接下来还有番外。 大概有一些日常、还有小时候的事情、可能还有一点宋君书和祝思俞、还想写现代版的沈司京追虞昭、啊,理想很丰满~ 不同的番外会标上内容,到时候可以酌情观看~ 感谢看到这里,晚安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