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特烦恼》作者天痕壹月 文案: 刚答应与他结为道侣的徒儿反悔了。 不但反悔,还在结契大典之上立下重誓:若有心高攀恩师,来日必死无葬身之地! 顾拥雪旧伤沉珂,无人与他双修便要油尽灯枯。 好在,新收的小徒弟治愈了他—— 宋沉轩:师尊便忘了师兄吧,以后有我。 顾拥雪:……好。 —————————— 亓衡之与自己师尊顾拥雪结契百年,终究是腻了。 琰浮州第一高手,第一美人。 他偏不喜欢。 他以舍弃顾拥雪的代价逆转乾坤,妄图换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道侣。 然而顾拥雪竟与他看上的小师弟搅和在了一起,两人一起给他戴绿帽! 亓衡之:?!!!!! 精分攻1:宋沉轩,精分攻2:亓衡之【小宋赢家,大亓boss】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精分攻2悔婚,怕受看上他使劲降受的好感度,精分攻1使劲刷受的好感度,当受与精分攻1在一起后,攻2却不愿意了 食用指南:结局合体,攻1病娇,攻2渣,攻2黑化后成鬼畜攻大反派,攻1得手后会改正成小可爱。受断情后狠,先虐攻1,后虐攻2(后期三人皆虐,攻2最狠)。大型三角修罗场,追妻火葬场,师徒年下,双重生,精分攻都有记忆,受半失忆。=L= 内容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拥雪,宋沉轩,亓衡之 ┃ 配角:下本咸蛋《都说我是狐狸精[娱乐圈]》 ┃ 其它: 第1章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像顾拥雪这样心无杂念的人,已好久没有做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梦了。 顾拥雪从梦中惊醒,下了床榻,但觉得头脑胀痛,太阳穴处几根经络蛛网般地辐射着疼痛,错觉连胸口都闷胀了起来。 “掌门师叔,掌门师叔!” 有弟子在殿外呼喊,顾拥雪挥手披上流云仙衣,简单束了束发,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结契大典要开始了!掌门师伯让我上来叫你。” 顾拥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顾拥雪目送那弟子离开,立于折梅殿外,虽将昨日之梦忘了大半,却觉得大梦浮生,恍如隔世! 他马上就要与自己的徒弟结契了,而他这收了还不到半年多的徒弟,与他姻缘相牵。 自八年前与十域魔君一战,顾拥雪功体被破,虽不至修为一落千丈,却常有性命之虞。 “师弟修的是阴玄七诀,破了功体,便没了护身罡气,如今体内阴盛阳衰,少不得,要找法子中和一下。” 然后他师兄就给他找了一个双修的法子。 顾拥雪对找道侣这事一向都不怎么热衷,只是他的师兄弟们着急,他只得也跟着走心…… 任谁都不会想到,顾拥雪算来算去,竟会发现自己的姻缘线系在他徒弟的身上。 天定姻缘,合籍双修——今日,他们师徒俩便要“成婚”了。 顾拥雪蹙眉,穿着往日惯着的流云仙衣,上了长华大殿。 大殿中各门弟子已是正襟危坐,琰浮州有名有姓的门派都派人来道贺了。大殿内外张灯结彩,比过年都还更热闹喜庆! 顾拥雪神色平静,撩开衣摆坐上主座。 底下人窃窃私语,时不时有几道探寻的目光扫向他。 他的小徒弟亓衡之就坐在下首最前,一身繁复红衣,连发带都是惹眼的鲜红。 “师尊,你来了?”亓衡之眼睫毛颤动,掀开眼皮与顾拥雪对视,瞧见顾拥雪白衣素服时,他的目光闪烁了起来。 顾拥雪但见小徒弟红衣罩纱、金线刺绣的龙凤呈祥重工精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应该穿“喜服”再来。 昨日一梦,浑浑噩噩,明明才定下不久的结契大典,他却已忘得差不多了。 如今小徒弟盛装出席,他却一身白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要悔婚呢…… 顾拥雪冲亓衡之点头示意,暗示他自己不会悔婚。 亓衡之得他暗示,对他露出了一个笑来…… 这个笑让顾拥雪想起了昨晚的梦——亦是回忆。 八年前魔界内乱,妖魔大肆潜入琰浮州作恶。顾拥雪身为长华掌门,身先士卒率领众长华弟子斩妖除魔。 魔界之主十域魔君只道倾慕琰浮州第一高手的风采,邀他于西北昆仑一战。 顾拥雪如约赴会,却未想到魔君假作“和谈”,趁他不备暗算了他。 功体被破,顾拥雪被魔君强绑至了魔宫。 出人意料,魔界的入口虽在琰浮州西域沙漠一带,但入了魔界,景象却不似入口处那般荒凉。 深渊魔宫常年昏暗,戴着镂金龙纹面具的魔高坐在台上,黑金玄袍长的曳地,手中把玩着一面镶金嵌钻的贵妃镜,露出的手指修长如玉。 顾拥雪被下满了禁制的铰链捆在黑金缠龙的殿柱上,不知这魔意欲何为。 “本座不会杀你。”魔君的声音有些沙哑,施施然下来,半蹲在顾拥雪身前为他解开周身铰链。 顾拥雪皱紧双眉,正疑他故弄什么玄虚,魔君却又握住了他的脚踝,为指下细腻温滑的触感所动,心神一荡,摸了一把。 顾拥雪:“……” 魔君:“……” 刹那间,顾拥雪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了。 魔君目中折射出来的光,仿佛饿狼盯着羊羔!但那叫人胆战心惊的光不过一闪而逝,他很快就松开了他的脚踝,飞速解开他脚上的铰链,站起了身…… 顾拥雪抬眼看他,神色冰冷。 “我本来还想——”魔君止住话头,目中幽深难辨,露出个笑来,“呵,这可就有意思了……” 有意思,有什么意思? 顾拥雪正出神地琢磨那梦中的“有意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忽然,发现俊美无双的小徒弟在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师尊既已到了,那我便在师尊面前再说一次……”但只见亓衡之目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缓慢却一字一句地道,“弟子亓衡之,今日在琰浮州众前辈面前以道心立誓:今生今世,绝不敢肖想高攀恩师!若有违此誓,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魂入九幽无赦!” 一片哗然!! 顾拥雪都不由地怔愣,他,他被小徒弟悔婚了? ※ “你莫拦着我,那混账东西,竟敢在琰浮州众多同道面前——今日我不打下他的下半截,我就不姓典!” “二师兄,你莫冲动,掌门师兄都还没说什么呢,你现在去,不是火上浇油么?” 脾气最好的马舟远等典久招与江岸柳两个师弟吵完,才道:“衡之若不愿意结契,之前大可不必同意,如今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反悔,又将拥雪置于何地?” 江岸柳道:“昨日那混小子故意踩师兄的衣摆,害得师兄你磕到了门槛上。当时师兄不是还护着他呢么,怎么,今日不护了?” 马舟远露出沉痛的表情,隔着腮帮子摸了摸自己的牙:“是该教训教训,今日之事一出,还不知琰浮州会对拥雪如何风言风语……” 三个师兄弟不约而同地沉默。 自顾拥雪与十域魔君决战受伤,琰浮州便疯传其修为大降、命不久矣。顾拥雪执意将掌门之位让给马舟远,马舟远不肯,只愿做代掌门。因此在长华山外,顾拥雪仍是名正言顺的执掌长华之人,只是在门内,主事的人变作了马舟远。 长华在琰浮州享誉千年,如今掌门被门下弟子悔婚,不知要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出…… “连道心誓都发了,那混小子,恐怕是来真的。” 离恨天,折梅殿。 顾拥雪正在殿外赏桂花。 无须浅碧深红色,单是这温柔飘落的浅黄,就足以让他心神安宁。 他所居住的地方被唤作离恨天。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 长华山最高的峰头就是他的居所,后来他在琰浮州闯出了名号,他那文采风流的师弟便以他名号“折梅拥雪”为由,将他居住的宫殿唤作折梅殿。 顾拥雪曾经想在折梅殿外种几株梅花,但桃花妩媚、桂花轻柔,梅花,却在这里格格不入。 “师兄,二师兄他们都快气疯了,说要把衡之压去刑堂受审!” 顾拥雪侧首,瞧见他一向风流倜傥的师弟连扇子都没拿就跑来报信了。 顾拥雪平静地道:“他可曾说他为何临时悔婚?” 江岸柳道:“我们都忙着送客道歉,还没来得及押他。” 顾拥雪便道:“我去问吧!” 长华大派,自然做不出“逼良成婚”的事情来,结契大典之前,亓衡之分明已同意与他结为道侣,若无什么因由,断不可能当众悔婚——还立了那么重的誓! 顾拥雪让江岸柳安抚两位师兄,下了离恨天,去弟子居所找亓衡之。 弟子居所的管事弟子小心翼翼地道:“亓师兄他,他去湘妃苑了。” 湘妃苑种了大片大片的泪竹,除修音律之外,少有人扰。 顾拥雪蹙眉,便穿小径往湘妃苑去。 刚走入竹林小径,幽幽曲声便自一座竹屋内传出。 顾拥雪闻声而去,至未关的竹屋门前,恰好听曲声止消。 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琴声与萧声互相融合,浑然一体。 这琴箫合奏未必多么高明,但它们出乎意料的融洽。 顾拥雪只听竹屋里一个清淡疏冷的声音道:“师兄刚落了掌门师叔的面子,如今与我合奏,就不怕长华内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吗?” 亓衡之道:“我与顾——师尊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样,之前我之所以答应结契,无非是因为他是我师尊。做师父的有令,弟子哪敢不从?” 宋沉轩瞄了一眼竹屋门口,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竟似冰雪消融了一般。 “掌门师叔风华绝世,师兄此话倒像是嫌弃师叔似的……” 亓衡之低低地道:“他纵风华绝世举世无双,可是我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他近乎是直接暗示了,“师弟以为,那会是谁?” 顾拥雪:“……” “咳,掌门师叔——” 宋沉轩忽然从放琴的小几后站起,理了理青衣旧衫,向门外见礼。 亓衡之浑身一震。 顾拥雪踏入竹屋,见行礼之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行止从容,淡如清风,不由道:“我没见过你,你可是外门弟子?” 宋沉轩道:“弟子惭愧,仍是外门弟子。” 顾拥雪道:“你方才那一曲,珠圆玉润,琴音饱满,只是转音之间似有迟疑……” “掌门师叔竟听得出么?”宋沉轩眼落星辰地道:“弟子从前惯弹五弦散音,如今换了七弦琴,所以不大习惯……” 顾拥雪却肯定地道:“你弹得很好。” 宋沉轩便又笑了,这一回的笑更是如沐春风! 亓衡之情不自禁地插话道:“师尊怎么会来湘妃苑?湘妃苑阴寒得厉害,多留恐怕于师尊身体无益……” 顾拥雪面色微沉,单手负后道:“衡之,今日长华大殿,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亓衡之正不满宋沉轩与他二人间的融洽,闻言便道:“弟子昨日想了一晚,终究以为终身大事不可轻定!”他桃花目中波光流转,略带轻嘲地道,“师尊乃琰浮州第一高手、第一‘美人’,琰浮州多的是人想与师尊结契,多弟子一个不多,少弟子一个也不少——” 顾拥雪面带寒霜,正想说什么,却听有人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怎么和你师尊说话的!” 却是没被江岸柳安抚住的典久招找上门来,恰好听到了亓衡之这番轻浮嘲弄的话。 “你既不与拥雪结契,他便是你的师长!”典久招显然是想要借题发挥,大喝一声,“来人啊!!” 传音百里! 长华巡逻弟子登时一股脑涌入了湘妃苑。 典久招一指亓衡之,怒声道:“把这个混账东西捆了,压到刑堂那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3=惯例开文发两百个红包,蹭大家=3= 感谢:初木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4-20 23:55:19 刻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5-18 20:55:09 刻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5-18 20:55:30 读者“姬香”,灌溉营养液 +3 2019-08-07 22:56:12 读者“刻”,灌溉营养液 +1 2019-05-18 20:54:33 读者“初木秋”,灌溉营养液 +6 2019-04-20 23:55:06 读者“玖喵”,灌溉营养液 +5 2019-04-19 10:13:02 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营养液=3=爱你们=3=?比哈特 第2章 亓衡之神色骤变!若去刑堂,定逃不脱一顿“毒打”! “师伯,你这是借题发挥!” 典久招不怒反笑,道:“你就当我是借题发挥!”他不等顾拥雪说什么,就令人道,“给我捆起来!” 长华弟子一人挥出一根缚神鞭就把亓衡之捆得严严实实。亓衡之情不自禁地看了顾拥雪与宋沉轩一眼,被押走了…… 宋沉轩道:“掌门师叔不为师兄求情吗?”典久招动作之快,分明是故意不想让顾拥雪插手,但若顾拥雪真要唱。红脸,典久招必然配合。 顾拥雪淡淡地道:“我且先看他能说出什么情由来。” 宋沉轩道:“亓师兄当众悔婚的确蹊跷——掌门师叔,我可以与你一道去昭华殿观刑吗?” 顾拥雪微讶,只道宋沉轩是关心亓衡之:“……也可。” 宋沉轩便道:“那劳师叔等候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顾拥雪点头,顺势坐至方桌旁,翻开桌上的乐谱。 这乐谱上的笔锋端正清雅,暗藏锋芒,瞧得出来,字迹主人是个极懂意趣之人。 宋沉轩去里屋屏风后换衣,不过半柱香。功夫,便已换好。 顾拥雪听见动静抬头,不免一怔。 但见宋沉轩一身青衫,发簪都换了一根剔透的玉簪。 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长眉俊目,目若含星。少部分发丝垂散在肩头,如泼墨鸦羽一般。 鼻梁、眼睛,略微浅淡颜色的含笑的唇…… 不过换了一身装扮,整个人却都显出一股蓬勃的朝气来。 顾拥雪道:“你,这一身?” 宋沉轩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掌门师叔见笑,这是我唯一一套新衣服了。” 问题不在于这身衣服。 顾拥雪神情莫测。 他本以为宋沉轩是关心亓衡之才想去观刑,可是若是关心,怎么还这么高兴地要先换上新衣服? ——这可不像关心,反而像幸灾乐祸。 宋沉轩眨了眨眼睛,道:“掌门师叔?” 顾拥雪面上淡淡,起身道:“你跟我来吧。” 宋沉轩便跟了上去。 午后的霞光轻拢在顾拥雪的云衣上,半束的发及膝,泼墨似的散在身后,雪白的发带半藏在墨中,与那衣摆一并流转着华光。 顾拥雪生性简朴,若不是重要场合,都只用发带将额后的发绑起。 宋沉轩见过他束冠的样子,超凡绝世,尊贵俊美得仿佛天人。 但他平时这模样,却更加的风流脱俗…… 当年顾拥雪在天山雪野中折下那一枝梅花的时候,百晓生大笔一挥就称他是“琰浮州第一美人”。 未见过顾拥雪的人当然不服,凭什么把这名头给了一个男子? 但若他们见过顾拥雪,便知百晓生从不夸大。 路过竹林,霞光变成了斑驳的光斑。 宋沉轩几乎着迷地看着眼前人微微发光的背影,顾拥雪出了湘妃苑范围,似有所觉地回头,他身后宋沉轩却目不斜视,仿佛一直直视着前方似的。 “……”顾拥雪不再回头,一直领着他走到了昭华殿外。 长华包括主峰在内共有十二诸峰,一峰种草药,一峰用来开会聚首,一峰因在风水宝穴所以建了大大小小的闭关室,其余几峰用处则比较杂。 不过门内大大小小的院落楼阁、房屋馆舍,几乎都集中在主峰长华山上。 昭华殿——刑堂也在。 典久招绑了亓衡之时并没有低调行事,一传十十传百,弟子们就都听说,那个胆敢悔婚掌门的人被捆到刑堂里去了。 有不少空闲的弟子溜达到昭华殿外探头探脑,顾拥雪并不管那些弟子,径直带着宋沉轩入正殿。 昭华殿正殿中央有一“诫子台”,形如梅花,每一朵花瓣上都设一个暗扣,暗扣系着沉重锁链。 亓衡之就被那五条锁链牢牢捆在诫子石台中央,一双桃花眼暗得厉害,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殿上的典久招。 典久招瞄见顾拥雪的身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来人啊!” 有两个长华弟子执棍而前。 “用刑!” 顾拥雪道:“且慢!!” 他与宋沉轩一道上了殿阶之上。 典久招硬声道:“这混账东西轻侮于你,师弟,我这是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顾拥雪道:“师兄等我审问完再动刑也不迟。” 典久招重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说出些什么来!” 顾拥雪转身,去看台下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亓衡之。 却见亓衡之目中泛光,也盯着他。 顾拥雪微微一怔,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亓衡之盯的不是他。 宋沉轩站在殿阶之上,瞧殿下的亓衡之,神色极淡。 亓衡之原本还想挨过这一顿打,叫典久招他们再也不能给他小鞋穿,可是与宋沉轩目光交错的一刹那,他不愿意了。 他凭什么挨这一顿打?还是在宋沉轩的面前! 顾拥雪步下殿阶,看他许久,微微侧身,负了右手。 亓衡之沉默许久,忽地一笑:“师尊不是要审问我吗,怎么不问了?” 顾拥雪冷冷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亓衡之眨了眨眼睛,道:“师尊是想问我为什么悔婚吧?其实也没什么,弟子不过是觉得,师尊,我不爱你。” 顾拥雪心头一紧,冷冷道:“为师现在也不爱你!” 亓衡之笑道:“所以嘛,咱们师徒成亲,不是个笑话吗?”他看了顾拥雪身后的宋沉轩一眼,道,“弟子只想和弟子心爱之人成婚,不愿随便找一个人共度一生……” 顾拥雪沉默片刻,道:“为师的姻缘线在你身上,情爱——注定。” 亓衡之慢吞吞地道:“琰浮州都道姻缘相牵之人必定相爱,但是,也不是没有例外——师尊敢说我们一定会相爱吗?” 顾拥雪当然不敢说——也许不是不敢,而是拉不下那个脸。 亓衡之知他脾性,故意更加直白:“或者说师尊已对弟子有了情意,非弟子不可了?” 顾拥雪不语,目光锋利如刃直刺向他! 典久招下得殿来,冷笑道:“你到现在都还不知尊卑、出言不逊,来人啊,先给我打二十大棍!!” 亓衡之目光流转,嘲道:“师伯若一定要逼婚,弟子受不住重刑,定然屈服——只是师尊他又不是没有人要,何必硬要逼迫弟子呢?” 典久招气得脸阵青阵红,一股气堵在胸口,差点没顺过来。 顾拥雪要与人双修疗伤之事他们并没有告诉过亓衡之,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顾拥雪上赶着倒贴他似的。 “你这个,你这个——今日我教训你,只单纯因你言语轻薄,辱你师长!!” 亓衡之道:“师伯若不是想逼婚的话,这昭华殿,只怕不会这么点儿人吧?” 长华弟子犯错,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一类大事,自不必到这空旷的昭华殿受长华审判。 典久招未曾召集长华上下,当然别有私心,亓衡之把这一层窗户纸戳破,显然不准备“就范”。 典久招森然道:“好,好!”他直接喝道,“来人!” 殿内的长华弟子应声。 典久招道:“给我狠狠地打,先打一百大棍!” 亓衡之:“?!!!!” 典久招咬牙切齿地道:“天地君亲师,今日,我便代师弟把你打死了事!” 亓衡之惊怒道:“师伯你滥用私刑!” 典久招比他更怒更大声地道:“我就滥用私刑了!!” 要真被打一百棍,他不死也残废了。亓衡之立刻转向顾拥雪,道:“师尊,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顾拥雪目光冷淡,不说话,仿佛准备袖手旁观。 亓衡之咬牙笑道:“好,好!”他的眸子黑得发亮,恶狠狠地盯着顾拥雪道,“死便死吧!等我死后,师尊一定记得在琰浮州上公布我的死讯。我不愿意与师尊成婚便被打死——这真是长华弟子最有面子的死法了!!” 长华弟子已围至诫子台的附近,亓衡之闭上双眼扬起脖子,引颈待戮似的。 典久招明显气得更厉害,行刑弟子略微迟疑,他立刻喝道:“愣着干什么,打!!” 顾拥雪道:“慢着!” 行刑弟子立时向顾拥雪行礼,退了下去。 顾拥雪道:“罢了。” 亓衡之睁开了眼睛。 顾拥雪对上他的眼,平静地道:“你既真这么不愿意,为师也不会逼你。” 亓衡之目光闪烁。 “结契之约解除,为师等你三年。”顾拥雪道,“这三年内我仍会把你当徒儿教导,若三年后你仍如此坚定,为师会另选他人。你若不愿继续在我门下,入你大师伯的门下也未尝不可……” 典久招不由地道:“师弟?” 顾拥雪抬手,阻止他说下去:“衡之,你可愿?” 亓衡之暗想入马舟远门下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将来宋沉轩亦会拜他为师!他特别真心地道:“谢师尊!” 顾拥雪便示意长华弟子给他松绑。 亓衡之从诫子台上跳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双眼睛瞄了瞄顾拥雪又去瞄宋沉轩。 宋沉轩今日的存在感出奇的强,亓衡之甚至发现,宋沉轩破天荒地穿了一件崭新的衣袍,连挽发的簪子都换了一根。 不知为何他竟会跟在顾拥雪的身边?先前,也未听他说什么话。 典久招正自气闷难言,顾拥雪忽道:“对了师兄,这弟子,你可认识?”他示意宋沉轩上前。 宋沉轩便向典久招行礼。 典久招道:“这不是大师兄带回来的——” 顾拥雪淡淡道:“这孩子合我眼缘,既是大师兄带回来的,你替我和他说一声,将他让于我做弟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L= 第3章 午后,山间的风穿过竹林,发出“飒飒”的声响。 宋沉轩青衫下摆被吹得翻飞,走过湘妃苑小径,发也略微凌乱了。 亓衡之道:“师弟稍等!” 宋沉轩驻足回首,瞧见亓衡之,便简单地行了个礼:“见过师兄。” 亓衡之直接道:“你真要拜他为师?” 宋沉轩道:“掌门师叔厚爱于我,沉轩哪有推拒之理?” 亓衡之黑眸定定地望着他,道:“师弟可记得,传闻中藏在无边之海海底的神器,是什么宝物?” 宋沉轩诧异地道:“什么宝物,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亓衡之便垂眼道:“没什么。” 宋沉轩就向他告辞,往折梅殿上去了。 顾拥雪在亓衡之之前共收过一男一女两个徒弟。 自与十域魔君决斗受伤,他将长华诸事都交给了马舟远,顾拥雪几乎两三年就会收一个徒弟,悉心教导…… 再收下他,他就有四个徒弟了。 折梅殿中,顾拥雪端坐在正殿之上。 宋沉轩亲煮了壶茶,捧着茶杯跪敬顾拥雪。 顾拥雪接过茶,饮了一口。 拜师礼就这么成了。 再有两年,过了考核,长华将会举办更正式的仪式,将他的名字记上长华玉碟…… 若在上玉碟之前与顾拥雪成了道侣,那么连仪式都不必有了。 宋沉轩道:“师尊,我可以住进折梅殿中来么?” 顾拥雪微微诧异,除了亓衡之外,他其他徒弟还没有一个主动要求住上来的。 “可以。” 宋沉轩便笑道:“谢师尊。” 顾拥雪便让他先回居所收拾东西,自己则如往日一般去内室打坐调息。 宋沉轩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看着顾拥雪入了内室, 他悄悄地拿起了桌上的拜师茶,对着顾拥雪先前碰过的地方,将唇印了上去…… ※ 传闻无边之海的海底有一处归墟,乃是天界的入口。 琰浮州中关于归墟的传说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宋沉轩前世,就自归墟中得到了一样神器。 时光镜。 归墟至宝,可以扭转乾坤。 许多年前琰浮州三界和平已久,鬼界与人间秋毫无犯,魔君亦不会闲着没事骚扰琰浮州。 可是魔界岁月无尽,深渊的魔君到底还是觉得无聊了。 恰逢魔界内乱,众多妖魔潜入琰浮州。 十域魔君亦想入琰浮州潇洒,临行前卜了个卦,卦象却是非凶非吉。 琰浮州第一高手,顾拥雪,会坏了他的好事。 十域魔君便邀顾拥雪在昆仑山一战,暗施手段,破了他的功体! ——他当然不是真想和长华干上,确认顾拥雪阻碍不了他,就想放了他。 琰浮州第一美人肤如渥雪、发墨如漆,一双眼茶色清透,唇瓣更是染了丹朱的绯。 魔君欣赏了一番美人被捆的景色,下殿,亲手为他解开锁链。 顾拥雪双足纤细而洁白,魔君握住一只,心旌神摇,几乎难以自持——他与顾拥雪之间竟牵了根姻缘线! 姻缘线,天道的把戏! 难道顾拥雪是以“美色”诱惑了他,才坏了他在琰浮州潇洒的好事么? 魔君兴致勃勃,遂起一念,要与天对弈! 他将自己情魄分出,让其余投身琰浮州,化身亓衡之混入长华。 魔君意图玩上一两百年便让分。身假死逃脱,如若顾拥雪为他分。身动心,他分。身无情,说不定还能借那姻缘线吃干抹净不认账,叫顾拥雪枉付相思! 只可惜,千算万算,魔君也未能算到命途。 顾拥雪早早就收了亓衡之为徒,察觉到了他与亓衡之之间的姻缘线,更是毫无顾忌地就与他结了契! 双修结契,魂魄之间便已有了牵连。 亓衡之无法假死逃脱也难在顾拥雪眼皮子底下搞事。 不得已,魔君将剩余情魄亦投身于琰浮州,妄图“应和”。 那情魄便是他,宋沉轩。 他同亓衡之一样没有关于做魔君时的记忆,但是他前世知道的便比亓衡之多。 前世他入得长华,顾拥雪亦想收他为徒,可他若与亓衡之走得太近,情魄欲魄相互影响便会共享记忆。 于是,他入了顾拥雪大师兄马舟远的门下,窥看了顾拥雪近百年。 动心,嫉妒,不甘…… 不过几年这样的滋味他便已尝了个遍。 亓衡之有欲无情,与顾拥雪做尽了世上最亲密的事! 只要宋沉轩想,他甚至能感应到亓衡之所做的一切,可是他不知足! 宋沉轩试过千百种方法接近顾拥雪,甚至换了一个身份,与他成了知交。 顾拥雪对他有好感,但心里已有了亓衡之,哪里还能再对旁人生出情愫? 到后来琰浮州的妖魔之乱已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魔君“沉睡”已久,是该苏醒的时候了。 宋沉轩本该与亓衡之一道复位魔君,可他使了个计,只让亓衡之回去了。 “他走前将你送给了我,我与他是同一人,你明知如此,却只在乎他是否会回去当那个魔君。” 宋沉轩在顾拥雪耳边低语,五脏六腑都是绞痛。 亓衡之为得归墟至宝,大方地就把顾拥雪送给了他——送给他之前,还与顾拥雪厮混了三天三夜。 顾拥雪被送来时身上满是斑驳痕迹。 他刚睁开眼就被他告知自己被亓衡之抛弃了的事实。 但,他却还是道:“在我心里,你们是两个人。” 他与亓衡之本是同一人所化,可是亓衡之得到了顾拥雪,身心皆得!他费尽心机,却也只得到了人而得不到心! 如今一切都从头再来,他亦成为了顾拥雪的徒弟。 今生,顾拥雪必然是他的! 身心都会是! ※ “嘭!” “咚!” 隔壁传来各种各样的响声,顾拥雪微微皱眉,仍旧盘腿坐在床榻上,手中掐诀,行大小周天。 “嘭!” “嘭!!” 又是两声嘈杂,顾拥雪睁开茶色琉璃眸,终于放弃,下了床榻,直接到隔壁敲响了房门。 亓衡之把房门打开,就见顾拥雪神色不善地站在门外。 “……师尊。”亓衡之不太走心的向他行礼。 顾拥雪冷冷道:“你在里面打洞吗,这么吵?” 亓衡之道:“我……我在收拾东西。” 顾拥雪淡淡道:“怎么,不敢住在折梅殿,怕为师报复?” 亓衡之眼珠一转,笑道:“师尊怎么可能会报复呢?师伯想打我师尊都没让,我知道,师尊最是宽容待人了。” 顾拥雪不明意味地冷哼了一声,挥袖道:“你想搬便搬吧,动作给我轻点!若再敢吵闹,我就把你连人带行礼都丢出去!” 亓衡之应了一声,心中不无得意,前世顾拥雪与他双修结契后可是温柔体贴得很,现在这么对他,明晃晃的意难平。 顾拥雪回到房内,听到隔壁仍旧在“嘭嘭咚咚”,他手一紧,按捺住了冲到隔壁真把人丢出去的冲动。 他这徒弟性子一向如此,他太与他计较,反而还失了身份。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安静了下来。 顾拥雪专注运功,运了十二个小周天。 “叩叩。” 敲门声响了起来。 顾拥雪睁开眼,呼出一口气,强压烦躁地去开门。 门外的人竟不是他所以为的小混蛋,而是他新收的徒弟。 宋沉轩面带微笑,用十分令人有好感的声音道:“师尊,我已把东西收拾好了。” 顾拥雪一愣道:“这么快吗?” 宋沉轩踌躇片刻,道:“本来是要过几天,可我听说亓师兄搬出了折梅殿,我想其他师兄弟会议论此事,干脆早些搬来……” 顾拥雪面无表情地道:“正好,你师兄他搬走了。他那地方是早打扫过的,你若不嫌弃,住他先前的房间也可。” 宋沉轩眨了一下眼睛,有些高兴地道:“弟子绝不嫌弃!” 顾拥雪便领他到了亓衡之先前的房间,甚至还把亓衡之落下的“垃圾”都给扔了,替他收拾了一下房间。 长华山腰。 弟子居。 亓衡之特意挑了间宋沉轩旁边的房间,高高兴兴地把自己家当都搬了进去。 “你们听说了吗?亓师兄前脚从折梅殿上搬出来,宋沉轩后脚就搬去了折梅殿!” “啊,那咱们以后是不是该叫他宋师兄了?” “掌门师叔竟又收了一个徒弟,还让他住在折梅殿。” “……该不会,之前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其实宋师兄才是掌门师叔的姻缘?” “结契大典上掌门师叔一身白衣——其实亓师兄是知道掌门师叔要悔婚,所以才先发制人的吧!” “……也许亓师兄并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掌门师叔不好开口悔婚,他才揽下了一切。” 亓衡之黑了脸,拉开了房门。 八卦的几个弟子不过刚好路过,瞧见当事人,惊得一个哆嗦。 “你们刚才说,宋沉轩搬去折梅殿了?” “是,是啊……”一个胆大的弟子结结巴巴地道,“亓师兄不知道吗?” 亓衡之不语,“嘭”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门外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门内,亓衡之瞧着自己放好的一切家当,面色几变—— 前世宋沉轩对顾拥雪就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他怎么可能,放他与顾拥雪在折梅殿上朝夕相对? 但是他才从折梅殿搬出来,这会儿搬回去,还不知顾拥雪要怎么讥讽他! 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做好了丢脸的准备!亓衡之把所有家当又收进了储物法器中,认命地又爬上了离恨天。 顾拥雪正坐在殿外的一张板凳上挑拣桂花,听见脚步声,不过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亓衡之就站在那儿盯着他不吭声。 顾拥雪转回头去继续挑拣桂花,淡淡道:“你没带走的东西我都扔了,若想找的话,去山底找吧。” 亓衡之慢吞吞地道:“弟子并不是有东西落下了。” 顾拥雪道:“那你回来干什么?” 亓衡之目光闪烁,道:“弟子搬出折梅殿,长华上下有太多风言风语……”他非常诚恳地道,“弟子不想再让师尊担那些流言蜚语了,所以,弟子准备搬回来。” 顾拥雪身形一顿,把手中的花都扔进了篮子,他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个“大义凛然”的徒弟。 亓衡之莫名感到头皮发麻。 顾拥雪的语气仿佛带着冰碴子,不大客气地道:“你的情,为师‘心’领了!” 作者有话要说:论心机,宋沉轩要比亓衡之重很多,欲魄单纯肆意=L=嘿嘿 第4章 顾拥雪生气了!! 亓衡之暗道不好,连忙“先发制人”:“先前弟子对师尊多有冒犯,如今愧疚得紧,搬回折梅殿就是想好好补偿师尊——”他不等顾拥雪说什么,就道,“弟子马上进去收拾房间,绝对不吵到师尊!” 顾拥雪冷眼看着亓衡之冲进了殿内。 没过多久,宋沉轩出来了。 “师尊,怎么回事?” 顾拥雪瞧见新收的小徒弟的一刹那,收起了冰冷的神情:“你师兄又反悔想搬回来了,脸皮子真厚。” 宋沉轩道:“师兄要搬回来?可是他的房间——” 这时亓衡之又从殿内出来,面色有些古怪地道:“师尊,我房间里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是我的。”宋沉轩上前一步,行礼道,“亓师兄,先前你搬出折梅殿,师尊说其余房间都还没有打扫过,所以……” 亓衡之黑眸闪烁,道:“那小师弟要跟我一起住吗?我认床,习惯住那间房。” 宋沉轩顿了顿,看了顾拥雪一眼。 顾拥雪冷冷道:“认床你先前搬得那么欢?”他非常不客气地道,“明日为师就要开始教你师弟内修功法,你要么住偏殿,要么就给我滚!” 亓衡之很识相地道:“我住偏殿。” 宋沉轩垂着眼,一直等亓衡之又入折梅殿,才道:“师尊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顾拥雪撩开衣摆坐下,继续处理桂花:“他对你心怀不轨。” 宋沉轩心脏一缩,道:“师尊吃醋?” 顾拥雪淡淡地道:“不是。只是有些后悔没让你师伯打他一顿!” 宋沉轩情不自禁地笑了,恰如清风明月,琼花满树。 顾拥雪正将一小簇桂花的枝茎拔去,瞧见他的笑,忽地道:“为师从前见过你。” 宋沉轩收了笑容,道:“师尊忽然收我为徒,也许,我们前世见过。” 顾拥雪微微一怔,不知怎地从此话品出几分暧昧来。 他蹙眉,处理桂花的动作都停了。 他收徒向来都是一时兴起,只是收宋沉轩时,又好像和收其他人不同。 他真的觉得见过他——只是他不记得了。 ※ “师兄说,你的长华心法已练到了第三重。入外门不过一月,有此进度已是难得。我派主修两门内功。《阴玄七诀》与《纯阳功》,你想学哪样?” “弟子想修习《纯阳功》。” 顾拥雪诧异地道:“你确定?” 宋沉轩道:“弟子确定。” 长华派主修的两门内功,《阴玄七诀》至阴至柔,《纯阳功》至阳至刚。 亓衡之修习的也是纯阳功,但他体内阳气十足,正好合适。 宋沉轩体质偏阴,更适合像他一样修阴玄七诀。 顾拥雪将两门内修功法的区别细细地为宋沉轩讲了,宋沉轩一双星眸温柔不已,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地道:“弟子就想修习《纯阳功》。” 顾拥雪便不再劝,道:“那你就修《纯阳功》吧,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你师兄。”说到这里时,顾拥雪想起亓衡之对宋沉轩献殷勤的画面,“……也可以来问我。” 宋沉轩对顾拥雪恭敬一礼,道:“麻烦师尊了。” 顾拥雪便让他先记熟《纯阳功》的心法口诀,自己则去内室调息养伤。 八年来他体内的阴阳平衡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若不然典久招对亓衡之的悔婚也不会反应那么大。 亓衡之在答应与他结契双修之前,只提了一个要求。 他说他要在上面。 顾拥雪考虑了几日,同意了。 如今双修结契不成,往日里亓衡之提的那个要求就欠打了起来。 顾拥雪总觉得从前亓衡之没有这么欠打——可近来却一日比一日欠! 亓衡之懒懒地靠在折梅殿的桂花树下,瞧着宋沉轩练长华剑法。 长华的早课内门弟子并不拘必须到堂,他早将长华套路练熟了,而宋沉轩刚入内门,自也可在顾拥雪身边多受教几日。 “我听说师弟欲修《纯阳功》,为什么?” 宋沉轩正好收剑,剑尖上还黏着几朵桂花。 “师尊受伤后后遗症如此之大,我怕有朝一日会像师尊一样,所以,不敢修《阴玄七诀》。” 亓衡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是这样么?” 宋沉轩淡淡地道:“是这样。” 亓衡之便笑了笑。 前世,顾拥雪亦想收宋沉轩为徒,但是宋沉轩婉拒了他的邀约,入了马舟远的门下。 亓衡之清楚地记得宋沉轩修的是《阴玄七诀》,不是《纯阳功》。 ——有意思,难道小师弟也有前世记忆么? 顾拥雪清晨起来浇花,就见亓衡之穿着他最精致的衣裳拗了个最别致的造型。 亓衡之靠在桂花树上,而宋沉轩站在桂花树下。 后者神情一如既往的清淡,而前者却打扮得像花枝招展的孔雀,桃花眼中波光流转,恨不能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 “……”顾拥雪给了亓衡之一个冰冷的眼神,让宋沉轩进殿,继续传授他功法。 亓衡之眯眼,捏了捏自己的发梢,忽然就起了坏念头。 半夜。 清美的月轮浮在折梅殿的上空。 亓衡之轻车熟路地潜入了顾拥雪的寝殿,踱步至他床榻前盯着他。 顾拥雪体内阴阳失衡后又怕冷又怕热。 他总是一身单衣裹棉被。 冷的时候裹着被子,热的时候就把被子踹掉。 亓衡之用了龟息之法,轻巧地坐在了顾拥雪的床边。 琰浮州第一美人。 美,还是如此地美。 亓衡之伸出手,掬起顾拥雪散在床榻边沿的发。 他知道顾拥雪需要和他双修才能调理好暗伤,如今他反悔结契,顾拥雪的身体也不知能撑多久…… 亓衡之盯着月色中安详熟睡的人,目中流过华光。 前世,前世…… 前世的顾拥雪作为道侣,并没有那么让他厌烦。 他甚至很喜欢他,喜欢他——的身体。 初初双修之时,坐拥琰浮州第一美人的兴奋,他至今都还记得。 顾拥雪是他的师尊,以下犯上,兴奋便再加一层! 顾拥雪其实并没有那么迂腐,他买了不少小册子与玩意儿与顾拥雪玩,顾拥雪虽然会沉下脸一阵,但还是陪他玩了。 刺激、兴奋与满足。 在他们结为道侣的前二十年,亓衡之都没有腻味。 但是肉。体的刺激与新鲜终究会平淡的,他对顾拥雪没有爱,日子久了这种浅薄的刺激便叫人难以忍受了起来。 亓衡之凑近顾拥雪,唇都快贴上他的唇了,却没有吻上去。 他其实还是想得到他——至少,要得到他的第一次。 然而,唯一让他有心动感觉的宋沉轩,在前世他向他示好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宋沉轩对他说:“你已与师叔结为道侣,除非你与他解除关系,否则你我永远都不可能!” 亓衡之亲了亲顾拥雪的额头,瞧着他皱起的眉眼,心中无比地可惜:以顾拥雪的性子绝不可能与他没名没分的苟合,而他若要追求宋沉轩,绝不能与顾拥雪结为道侣。 若是可能的话,他两个都想要。 如今,他却只能选一个了。 床旁有人窥伺,顾拥雪似有所觉,却沉在梦魇中醒不过来。 亓衡之仗着他重伤虚弱,还是亲上了他的嘴唇。 柔软的唇瓣散发着花的馨香味,舌尖轻轻叩开齿关,对里头的舌尖浅尝辄止。 亓衡之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手掌按在顾拥雪脑侧,紧握成拳,青筋爆起—— 他强行把自己狼一样的目光给收住了。 沸腾起来的血液则需要时间来凉透。 亓衡之又在顾拥雪唇上重重碾磨了一阵,方才起身离开。 他出了顾拥雪的寝殿,又摸到了宋沉轩的房间去。 夜。 月往下沉。 亓衡之直接撬开窗户,跳了进去。 屋内宋沉轩正盘腿坐在床上,明明没听到任何动静,却还是睁开了眼睛。 亓衡之有些漫不经心地坐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宋沉轩睁开了眼却没有说话,神色平静,仿佛那钻入耳朵里的水声都是错觉。 亓衡之倒了一杯,又一杯。 喝第四杯的时候,他把玩着茶杯笑了:“师弟早已醒了吧,为什么不说话?” 宋沉轩淡淡地道:“我还以为师兄是梦游。” 亓衡之笑嘻嘻地道:“前半段是梦游,后面游着游着就醒过来了——小师弟,我还是习惯住这间房,要不,我们还是一起住吧?” 宋沉轩垂眼低笑,很好地掩饰了目中的嘲讽。 亓衡之的手段总是直白而又热烈的,他有欲无情,无情就不会瞻前顾后,思虑太多。 顾拥雪曾说,他喜欢亓衡之的单纯。 他学了这种单纯很久都还是没能让顾拥雪为他所动。 顾拥雪说的都是借口——他只是喜欢亓衡之! 今生,他定不会再做无用功。他有别的方法,能从根本上叫顾拥雪爱不上亓衡之的“单纯”! “师兄深更半夜不睡觉,爬窗骚扰师弟。”宋沉轩平静地道,“我现在就告诉师尊去!” 亓衡之眼见着宋沉轩下床,脸上的笑都僵了,如今顾拥雪还未和他结契,若真以为他调戏冒犯师弟,不狠狠打他一顿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亓衡之:我两个都想要! 宋沉轩::) 顾拥雪::) 蹭大家=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逐星 20瓶;端方无墨 10瓶;缨缨缨 9瓶;姬香 5瓶;不过春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师弟切莫生气,师兄真的只是有些认床。” 宋沉轩道:“师兄猜师尊会不会信?” 亓衡之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唇,道:“深更半夜,何必去扰师尊清梦?你也知道,师尊自从重伤后就难得好睡,这大半夜地把他老人家吵起来,影响他老人家的休息。” 宋沉轩敏锐地盯住了亓衡之,确切地说,是盯住了他的唇。 亓衡之穿着内门弟子才能着的黑裳,衣领腰带黑红交错,内衫的白色衬得那两种颜色更加地鲜明。 亓衡之的容貌比他瑰艳俊美的多,一身的黑让他看起来更加年轻。 张扬,又十分有侵略性。 宋沉轩清透眸中慢慢流转出了杀气,指尖微微颤抖,却还是向他走近。 亓衡之也盯着他,仿佛被蛊惑了似的,一动不动。 刹那间,魂魄相合,宋沉轩透过亓衡之的眼瞧见了只着单衣的顾拥雪,而他倾身上去,毫不客气地吻上了他的唇。 果然! 他动了他的人!! 宋沉轩一掌就把亓衡之打飞出去,亓衡之被魇住似的,撞飞了门板连摔带滚地滚出了折梅殿! 亓衡之有些懵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既懵宋沉轩忽然出手,更懵自己毫无反抗! ——他就这么喜欢宋沉轩吗?竟似魂魄出窍了似的。 宋沉轩迈出折梅殿,踏着月色走到了亓衡之的身旁。 背对着明月,他一双眼剔透澄澈得倒映着月光,露出的侧脸近乎完美。 他唇角微微勾起,带出些与他清淡气质不同,属于魔的张扬邪气。 亓衡之眯着眼,瞧着宋沉轩对他伸出了他那双温润如玉的手—— “衡之?” 撞飞门板的动静惊动了寝殿休息的顾拥雪,顾拥雪披着外衫,皱着眉头看着桂树下对峙的两人。 宋沉轩眉梢眼角的戾气刹那间消失不见,他几乎立刻收回了手,几步就到了顾拥雪的身边。 “师尊,你怎么起来了?” 顾拥雪这才看向他,道:“沉轩,怎么回事?” 宋沉轩低着头,小声道:“师兄他大半夜地偷爬我的窗户,我一时害怕,就给了他一掌。” 顾拥雪面带寒霜,立刻瞪向了亓衡之。 亓衡之慢半拍地露出了无辜的表情,顾拥雪眼中却已露出了浓浓杀气,冷喝道:“亓衡之,你给我滚过来!” 亓衡之走到顾拥雪面前,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 顾拥雪不由分说,含光剑剑鞘一出,重击他的膝弯,用上了十成的力! 亓衡之猝不及防,“嘭”地一声跪得结结实实。 顾拥雪用剑鞘抽了他一顿,喝令他在此跪上一夜!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送进昭华殿!” 宋沉轩扶上了顾拥雪的手臂,体贴地道:“师尊莫要生气,天色已晚,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休息吧。” 顾拥雪分明不必人扶,却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也早些休息。”没有推开他。 亓衡之眼睁睁看着他们相扶入殿,不敢求饶,龇牙咧嘴,半晌才去摸背后的伤处。 宋沉轩也就罢了,顾拥雪竟对他毫不留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他与顾拥雪连一日夫妻都还未有,顾拥雪定是记恨他悔了他们之间的婚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来他得换个法子招惹宋沉轩了。 皎洁的月轮渐渐沉得只有半轮的影子了。 轻浅的桂花散落在亓衡之的额头,亓衡之嗅着桂花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梦见自己在笑,声音却无比地冰冷:“给我下药,想走?” 被他紧紧箍在怀中的人有一双茶色琉璃眸,天下第一好看的眉眼紧皱着,淡绯色的唇也是紧抿着的。 “——你真以为,我没有欲魄,就动不了你吗?” 怀中人面若寒霜,吐出两个字:“随你。” 亓衡之猛地睁开眼,清晨云端上照下来的光刺了他的眼睛,好在有桂树枝丫替他分解一二。 亓衡之开始咂摸回忆自己先前的梦。 怀中的人是顾拥雪。 但是他和顾拥雪并没有玩过这样的“情趣”。 顾拥雪哪里对他露出过这样不假辞色的样子?他从前,是喜欢他的。 亓衡之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几分志得意满的笑。 顾拥雪刚从殿内走出来就见跪在桂树下的人竟然在笑。 他面沉如水,盯着不远处的孽徒,周身气压极低。 宋沉轩从殿内走出来,顺着顾拥雪的视线看去,目光闪烁,道:“师尊?” 顾拥雪的气势登时收了,道:“你起了?” 宋沉轩沉吟片刻,道:“师兄已跪了一夜了,师尊是否要让师兄起来?” 顾拥雪轻描淡写地道:“他说不定很愿意跪着,就让他再跪几个时辰吧!” 宋沉轩当然不会为亓衡之求情。 昨晚他与亓衡之“共享”了一次记忆,晚上做梦,他就梦见了自己跪在那桂花树下。 这样的后遗症让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纵然杀敌一千自损九百八,他也心甘情愿。 今日的顾拥雪仍旧挑拣了一阵桂花,山下送饭的弟子上来,瞧见亓衡之跪着,目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亓衡之暗道自己的名声又要坏了:拒了师长兼掌门的婚事固然牛逼,但若被三番两次的打击报复,他只会从英雄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拥雪坐在殿外石桌旁,长发披散,只简单绑了额发的两侧。 他手中拿着一卷书。 宋沉轩则抱了张琴坐在折梅殿的门槛上,指尖流泻出来的琴音清越。 顾拥雪看完一卷,侧眼去瞧宋沉轩。 宋沉轩的琴音也让他觉得熟悉。 就好像有百年那么久远,曾有人在他身边,琴音相和,坐观沧海桑田。 ——但是宋沉轩才多大年纪?他搜刮遍了记忆也不见他。 亓衡之幽幽地看了一眼宋沉轩,盯着顾拥雪。 顾拥雪本要继续看下去,但是亓衡之的目光有若实质,扰人得很。 “你知错了么?”顾拥雪终究还是放下书卷,走到了桂树下。 亓衡之仰头看他,道:“我虽爬了师弟的窗户,可是又没对师弟怎么样,师尊这么罚我,是不是吃醋了?” 顾拥雪目光骤冷,露出了“孽徒找死”的眼神。 亓衡之本来只是想皮一下,但见顾拥雪反应这么大,心中一动。 他其实不该再招惹顾拥雪的。 顾拥雪若真爱上他,他那几个师伯师叔就真要“逼婚”了。 时光镜能逆转时光,但是曾留下的痕迹未必能完全抹去。 顾拥雪要比前世这个时候在乎他。 也,更容易爱上他。 顾拥雪便见亓衡之露出深思沉吟的神色,仿佛在琢磨着什么重大的取舍。 很快,亓衡之就下了决定,抬起头对顾拥雪笑了一下。 顾拥雪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直觉亓衡之的取舍与他有关。 “师弟!” 山下一道男声传音上了折梅殿,顾拥雪师徒三人都扭头看向来处。 不多时,马舟远便上了离恨天,神情略比往日严肃。 顾拥雪迎了过去,道:“师兄,怎么了?” 马舟远道:“宴飞回来了吗?山下弟子传信,余桥镇上又有人出事。” 顾拥雪皱眉道:“先前结契大典他便未归,他也未曾联系过我。” 马舟远道:“你二师兄的意思是再派个弟子去余桥镇看看,宴飞是你门下的,衡之又正好空闲。” 亓衡之听到自己的名字,掀了掀眼皮。 顾拥雪看了亓衡之一眼。 马舟远压低声音道:“沉轩是个好苗子,你亦可带着沉轩与衡之一道走这一趟,历练历练……” 顾拥雪没有说话,他听出了马舟远的意思:带宋沉轩只是个幌子,他的师兄想撮合他和亓衡之。 在余桥镇作孽的是狐妖,狐妖迷情! 楚晏飞是他的大弟子,虽然他现在都还没有什么消息,但那狐妖的道行定然及不上他。 顾拥雪道:“我考虑一下。” 马舟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着跪在桂树下的亓衡之笑了一下,方才下山。 亓衡之道:“师尊,刚才马大头和你说什么悄悄话,怎么还不让别人听呢?” 顾拥雪皱眉道:“马大头?”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地道,“混账东西,你,你竟敢给你师伯取外号?!” 宋沉轩云淡风轻地往火上浇了一把油:“大师伯虽不是什么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但也不至于丑陋得像蜻蜓吧?” 亓衡之忙解释道:“这‘马大头’不是说大师伯长得像蜻蜓,只是说他的头有点大……” 顾拥雪瞪他。 亓衡之识相地噤声。 宋沉轩克制着自己幸灾乐祸的笑意,对顾拥雪道:“师尊,师伯方才所说的余桥镇,莫不是有妖孽作祟?”他十分主动地道,“弟子愿去助大师兄一臂之力!” 顾拥雪道:“你方才学了几招?不必如此心急。” 宋沉轩道:“可是大师兄迟迟未归,师尊心里想必也是着急的。” 顾拥雪不语:他虽相信楚晏飞的能力,但楚晏飞这么久没回来,他也的确有些担忧。 亓衡之忽地道:“师尊,我陪小师弟去吧!”若能与宋沉轩二人独处,他自有办法和他培养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情魄要比欲魄可怕得多,其实。 上面那句话算是剧透=L=嘿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桃香乌龙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兰舍乡,再往西行十里,便至狐妖作乱的余桥镇上。 琰浮州有五大门派,各自镇守一方。 东蓬莱,西昆仑,南无妄,北天机。 长华山地处琰浮州中央一带,被人间百姓尊称为“中长华”。 蓬莱山坐落于海外仙岛,少管陆上俗事;昆仑山清修好静,除庇佑当地外,亦不怎么出“远门”。除却普度众生的无妄宗,只有百晓生所在的天机阁与长华山最与俗世牵连。 余桥镇靠近茅山,距长华足有两千里之遥。 当地狐妖作乱已有一段时间了,茅山无法克制,就遣信来了长华。 顾拥雪的大弟子楚晏飞主动请缨下山除妖,只是他这一去就去了三四个月,连自己师尊结契大典都没赶上。 顾拥雪带着两个徒儿在兰舍乡上寻了一个小摊子,歇息,喝茶。 亓衡之一路上都在发牢骚——宋沉轩来也就算了,顾拥雪竟也跟着来了。 顾拥雪面无表情,只当亓衡之是嗡嗡乱舞的蜜蜂。 亓衡之说了一路也没见顾拥雪有打道回府的打算,眼珠一转,坏水便咕嘟咕嘟地冒了上来。 “师尊,你知道这苏河一带最有名的是什么吗?咱们既来此除妖,自也该品品当地美食。” 顾拥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吃什么自己买就是。” 亓衡之便笑了笑,道:“弟子身上所带银两不多。” 顾拥雪就从怀中取出些散碎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亓衡之立刻道:“师尊稍等,弟子这就去给您和师弟买好吃的,咱们吃完再赶路!” 顾拥雪喝着茶,闻言竟有些熨帖之意。 宋沉轩自知亓衡之此去没那么简单,捧杀地道:“师尊,没想到亓师兄也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顾拥雪附和道:“他也不算一无是处。” 不知过了多久,顾拥雪闻到了一股直钻口鼻的臭味。 亓衡之手中端着一个盘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利落将托盘上的饭菜放到了他们的桌上。 亓衡之手里端的是盘蒜蓉臭豆腐。 那小二模样的人放上来的则是一盘凉拌鱼腥草、一碗炒臭笋,还有一罐深色透亮的腌大蒜! 顾拥雪捏紧了桌角,浑身都紧绷了。 空气中满是鱼腥草的腥味、臭笋的臭味,还有腌蒜那一股腌渍久了的醋酸味!! 更过分的是,亓衡之夹了一块蒜蓉臭豆腐,殷勤地放到了他面前的饭碗里! 宋沉轩故作诧异地道:“这难道是苏河一带的美食吗?我怎么听闻苏河一带擅长炖、蒸、焖、炒,口味清鲜清淡。” 亓衡之嚼着蒜蓉臭豆腐,含糊地道:“是吗?刚才我去的那家酒楼,掌柜的说这几样菜最好。”他嚼完臭豆腐以后,对着顾拥雪,鼓起腮帮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顾拥雪目光骤冷,屏着呼吸,“啪”地拍了桌子,站起了身! 亓衡之露出无辜的表情,道:“师尊,怎么了?” 顾拥雪盯他半晌,冷笑道:“这么好的东西,你可得都吃完才行!” 亓衡之手中的筷子一顿,讨好地笑道:“师尊不吃吗?” 顾拥雪将那盘鱼腥草重重地放到了亓衡之的跟前,道:“你吃!!” 这四样菜里亓衡之唯独不喜欢吃鱼腥草,瞄了一眼顾拥雪,慢吞吞地夹了几小根,半路又故意掉了。 顾拥雪毫不客气,夹了一大筷子的鱼腥草放进亓衡之的碗里,声如寒冰地道:“你给我都吃光了!” 亓衡之拖延地道:“弟子是要吃的,只是师尊给我夹这么多做什么?这菜是用来配饭的,又不是用来当饭的。” 顾拥雪冷冷道:“你既喜欢吃,当饭也无不可。” 亓衡之想了想,道:“那师尊也吃。”竟又夹了一筷子的鱼腥草,放进了顾拥雪的碗里。 顾拥雪五感敏锐,乍闻见鱼腥草的腥气,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吐出来。 亓衡之挑的四样菜刚好是他最深恶痛绝的!这么凑巧,不是故意的谁信?! 宋沉轩道:“这些东西闻起来便难以入口,师尊他身体不好,师兄还是再去买些清淡的菜吧。” 亓衡之对着碗里的鱼腥草正自骑虎难下,闻言立刻放下筷子,柔声道:“就听师弟的。” 顾拥雪不发一言,沉着脸,离开了。 宋沉轩眸子一暗,跟了上去。 顾拥雪走到拐角处,半靠在巷口的一棵树下,双眸紧闭,强压汹涌的反胃之感。 宋沉轩道:“师尊没事吧?” 顾拥雪睁开眼,站直了身躯道:“无事。”他蹙眉,“你怎么跟来了?” 宋沉轩道:“弟子只是见师尊似乎受不了那个气味……”他从怀中取出个香囊来,道,“师尊闻闻这个,应该会好过些。” 顾拥雪没有推辞,接过来吸了一口。 这香囊里的香料馨香扑鼻,甚至把他紧绷的神经都安抚了下来。 之前的恶心,慢慢的都淡了。 顾拥雪些许诧异道:“这是你自己调的吗?” 宋沉轩道:“操琴时必要焚香,弟子不惯坊间的香料,便自己调了几味,师尊喜欢吗?” 顾拥雪道:“喜欢。” 宋沉轩目光流转地道:“师尊喜欢就好。” 有一瞬间,顾拥雪从他小徒弟的眼中瞧见了缱绻情丝,但那不过转瞬即逝,顾拥雪甚至未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宋沉轩的眸子便已如往日般澄澈。 “……咱们回去吧。” 宋沉轩挑眉。 顾拥雪冷冷道:“回去看你师兄怎么把那盘鱼腥草吃完!” 但是亓衡之当然不会那么傻,他趁着宋沉轩和顾拥雪不在,十分鸡贼地把那盘鱼腥草给倒掉了。 臭豆腐、炒臭笋、腌蒜都还在,亓衡之又买了些熟食并糕点,放在它们的周围。 顾拥雪回来扫了一眼桌面便知端倪,冷冷地看了亓衡之一眼,也没说什么,把熟食与糕点端起,放到了旁边另一张桌子上。 亓衡之道:“师尊这是干什么?” 宋沉轩心领神会,把剩下的熟食与糕点也端走了。 顾拥雪示意宋沉轩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重新抽了筷子,用饭。 亓衡之虽爱吃那重口味的东西,但若当饭吃,自然也受不了。 于是亓衡之亦坐到了顾拥雪他们那一桌,夹过臭豆腐的筷子就准备去夹糕点。 顾拥雪手中的筷子一转,“啪”地打上了亓衡之的手指。 亓衡之痛得把筷子都给扔了:“顾拥雪!” 顾拥雪看着他道:“你叫我什么?” 亓衡之立刻意识到他现在和他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师尊。”秒怂。 顾拥雪哼了一声,从筷子筒里抽了一双新筷子给了亓衡之,低头吃饭。 吃着吃着,他嘴角边竟有丝笑意压制不住,转瞬即逝。 宋沉轩余光一直注视着顾拥雪,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饭粒。 苏河一带的菜都是鲜美清甜的,只这饭粒却是苦的。 朦胧淡月。 夜凉如水。 夏虫还未完全寂静,秋风却已透了凉意。 顾拥雪刚走入余桥镇便停下了脚步,夜风吹拂着他的发丝。 亓衡之道:“师尊?” “今日正好是月圆之夜。”顾拥雪道,“余桥镇的狐妖行的是采补之术,你们可知引这样的狐妖现身,有什么窍门?” 亓衡之道:“我记得是要以人身上的气味诱引——” 顾拥雪颔首,转过身,盯着他。 亓衡之:“……” 采补修炼的妖魔都是靠气味选定目标的,人身上穿的衣服越少,那么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越浓。 诱引这样的妖魔最好的法子就是脱衣服,脱得越干净,引来的机会越大。 顾拥雪这样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干这种事,而亓衡之也不可能让宋沉轩脱光光…… 亓衡之认命地道:“我脱,我脱。” 顾拥雪点头,顺位找了个风口,正好是镇内一座小园的牌楼下。 亓衡之慢吞吞地解腰带,慢吞吞地解衣裳。 牌楼两边的尖角都挂着一盏灯笼。灯笼的光不算暗,映照着亓衡之垂落在胸口的乌黑的发。 亓衡之不过十八九岁,少年人挺拔的身躯结实而又有张力,像棵小树似的。 顾拥雪在亓衡之脱至腰腹时就别开了眼。 他的身材很完美,发丝散在匀称的肌肉前,更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吸引力。 亓衡之嬉笑道:“师尊,你的耳朵红了。” 顾拥雪还是没把眼睛转过去,硬声道:“你看错了。” 亓衡之忍不住地笑,衣裳绑在结实的腰腹处,整个人往后靠在牌楼上笑得浑身发抖。 宋沉轩淡淡地道:“师尊,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这么多人在此,狐妖兴许会因为人太多而改变下手目标。 顾拥雪将块玉佩放进亓衡之的手里,叮嘱道:“它来了便唤我,莫要强撑。” 亓衡之捏住了玉佩,眨眼道:“好啊。” 顾拥雪便与宋沉轩找了地方掩藏了身形。 遮掩着月的云慢慢地散开了,一并散开的还有余桥镇的迷雾。 一片寂静中,宋沉轩忽然开口:“师尊仍把亓师兄当道侣么?” 顾拥雪心头一跳,道:“沉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沉轩道:“我只是觉得,师尊对亓师兄,似乎另眼相待。” 顾拥雪道:“此事你不必多管。” 宋沉轩便知顾拥雪这是不愿他过问,他垂眼,却仍是道:“若师尊仍把亓师兄当道侣,往后,我亦会把亓师兄当做师娘一样看待。” 作者有话要说:宋沉轩:我会把他当师娘一样看待:) 哈哈=L=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星辰,滑落大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顾拥雪闻听此话微微一怔。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思考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小徒弟。 忽然一阵香风吹过,牌楼下的亓衡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衡之!”顾拥雪一惊! 他跃身至牌楼下,但残存的妖气淡薄而又稀少,他已然慢了一步,追踪不能! 亓衡之双脚离地,四周景色越过得飞快,晃得他眼晕。 他闭上双眼,一直等卷他的那阵妖风停下,方才睁开了眼睛。 “又是个有道行的。”妩媚万分的狐妖细细打量了亓衡之一番,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面颊,吐气如兰地道,“这可是你自己自投罗网~” 不大客气把他推进一个石洞中,狐妖布下结界,化作一阵风就没了踪影。 洞穴深处不住有滴答的水声传来,亓衡之把挂在腰上的衣裳又穿了回去,寻了个干燥的稻草堆坐下,捏着顾拥雪给他的玉佩,却什么也没有干。 他本是魔界之主的转世,这狐妖是他们魔界的人,顾拥雪若要杀她他绝不会阻止,不过若非必要,他也不会主动出手帮忙。 顾拥雪在牌楼下等了大半个时辰,亓衡之都杳无音信。 夜,更深了。 牌楼上挂的灯笼都已熄灭。 宋沉轩瞧出顾拥雪的焦虑,开口道:“师兄为何迟迟不用玉佩?” “不能再等了!”顾拥雪面沉如水,道,“沉轩,你代为师走一趟茅山!” “师尊是想一个人去救师兄?” 顾拥雪点头,又道:“你的修为不过初窥门径,此事你帮不上忙。” 宋沉轩垂眼,应了。 顾拥雪坐到牌楼下,慢慢地宽衣解带。 宋沉轩浑身一震,倾身按住了顾拥雪的手。 顾拥雪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宋沉轩道:“师尊这是干什么?” 顾拥雪道:“引狐妖出来。” “怎能让师尊如此?” 顾拥雪道:“不过脱几件衣服罢了,你速去茅山联络你师伯,不要拖延。” 宋沉轩眸子黑得发亮,盯他半晌,应了。 顾拥雪等宋沉轩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又将腰带解开。 衣裳褪下赤。裸的肩头,风吹到大敞的衣襟里有些寒凉。 妖气! 圆月之下,妖气越发四溢。 顾拥雪闭目静待,香风略过鼻尖。 狐妖就在那风中窥伺着牌楼下光。裸着上身的男子。 又一个修行之人,高深难测,然而气息却十分诱人…… 咬牙,实在敌不过那气息的诱惑! 狐妖向顾拥雪撒出了一道迷烟——眨眼之间,顾拥雪便也消失不见了。 ※ 亓衡之躺在洞穴中,百无聊赖地玩着顾拥雪给他的玉佩,暗想顾拥雪他们要多久才能找到这里。 琰浮州棘手的妖魔不一定修为有多高,但在长华八年多来的努力下,有脑子的妖魔早就暗暗躲起来逍遥了。 像余桥镇这么闹的妖魔,往往没有什么脑子却很擅长逃跑。 顾拥雪修为虽高,可他受了重伤,斩妖除魔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扑通!” 有人凭空摔进了石洞中厚厚的稻草堆里。 狐妖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远去,一并消失的还有那阵香风。 亓衡之俯身把稻草堆里的人翻了过来,是顾拥雪! 每当月圆之夜,狐妖都会在月光下吸收日月精华。 浪费时间抓一个补品也就罢了,还抓第二个,显然是顾拥雪的精纯气息吸引了她。 亓衡之眼珠克制不住地往下溜,顾拥雪上半身不着寸缕。 柔软如绸缎的发几乎将他的手掌包裹,亓衡之很是心安理得把他披散在胸前遮住春光的长发拨开,目光滴溜溜地徘徊。 那日在折梅殿外,他跪在顾拥雪身前沉吟取舍。 顾拥雪几乎能惹起他最大的欲。望,前世他舍弃他时,甚至忍不住与他厮混了三天三夜! 若不是那百年有欲无情的生活逼疯了他,他是舍不得放下顾拥雪的。 宋沉轩是他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只有他,能让他不被逼疯! 只不过,必然要舍弃一个的。 亓衡之目光一暗,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腰带抽了,脱下衣服丢到一边。 他已决定舍弃顾拥雪。 但是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 顾拥雪一定中了迷药,短期内醒不过来。 亓衡之既想把他吃干抹净,又不想负责任。 如今正正好,顾拥雪毫无知觉,他做完了以后,就把一切推到狐妖的头上——天赐良机! 亓衡之倾身压上顾拥雪,手掌按至他脑侧,就准备去亲他柔软香甜的唇瓣。 顾拥雪眼睫毛一颤,睁开了眼。 刹那间亓衡之的动作停下了。 两人鼻尖对鼻尖,大眼瞪小眼。 “……你干什么?” 顾拥雪浑身紧绷,盯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徒弟。 亓衡之暗骂狐妖,这下的什么狗屁迷药?药效竟然这么短! 顾拥雪渐渐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锐利了起来。 亓衡之翻坐起身,若无其事地道:“师尊醒了啊?我刚刚还担忧师尊中了那狐妖的招数……” 顾拥雪亦坐起身,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亓衡之眨眼道:“弟子之前不是要帮师尊吸引狐妖吗?” 顾拥雪冷冷地看着他,道:“之前你裤子可没脱。” 亓衡之:“……” 怪只怪他太过自信,直接脱得只剩一条裤子了。 幸好他没把最后一条裤子也给脱了,要不然百口莫辩! “师尊,我其实是——” 顾拥雪打断了他:“狐妖呢?”竟未纠缠此事。 亓衡之的目光在他毫无异样的脸上打了个转,道:“应是出门修炼了。” 顾拥雪蹙眉道:“今日是月圆之夜。” 亓衡之看着他。 顾拥雪对上他的眼,很快别开,把自己半褪的衣裳给提了上去。 亓衡之克制不住地扼腕叹息:这么好的机会往后可不一定再有了,他已决定不让顾拥雪爱上他,往后他们便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他早就决定放下,前世今生都是。 但是总忍不住想招惹一下顾拥雪。 顾拥雪起身,走到洞穴口,试探地伸手。 一层闪烁着银光的结界在他手下显现。 亓衡之道:“师尊解得开吗?” 顾拥雪收回手,摇头。 这狐妖显然下了血本,结界甚而与她心血相连。 若是从前的顾拥雪,直接以力破阵就是,但是现在他不能擅动功体。 “这结界与那狐妖的元神有牵连。”顾拥雪淡淡道,“到时为师寻机杀了它,结界便会消失。” 亓衡之道:“有劳师尊了。” 顾拥雪看他一眼,很快别开:“还不快把衣服穿回去!!” 第8章 亓衡之听顾拥雪的话穿好了衣服。 两人安静地坐在石洞中的稻草堆上,只有洞中的烛火自顾自地摇曳。 亓衡之偷瞄了一眼顾拥雪,瞧见他泼墨般的发上有一根稻草。 想也不想,伸手去抓。 顾拥雪察觉到他靠近,警惕地避让开。 亓衡之只抓到了顾拥雪的发带,反射性地一扯,暖融融的发立刻都披散了下来。 石洞中,顾拥雪的眼里好似有光,他瞪了亓衡之一眼,道:“干什么?” 亓衡之心神一荡,捏着手里的发带,盯着他不错眼:“不干什么。” 顾拥雪垂眸将自己的发带夺了回去,也没多斥责他,绑头发。 亓衡之心中涌起一股奇特的冲动来,道:“师尊,我帮你?” 顾拥雪动作一顿,还是把发带递给了他。 亓衡之挪跪到顾拥雪的身后,以指成梳,插入他柔软滑順的发丝中。 他很熟练。 与顾拥雪结契的百年,他不知为他梳过多少次的发。 这滑順的头发自能给他们的闺房之乐增添不少趣味,而且,很香。 亓衡之很快替顾拥雪把发绑好,习惯性地在他发上亲了一口。 顾拥雪浑身一僵,亓衡之在他身后立时察觉。 真是太过放纵了! 亓衡之暗骂。 若又让顾拥雪对他动情,长华必然逼婚,他和宋沉轩就彻底吹了! 他都用时光镜重来一次了,怎么能再为顾拥雪的美色所迷? 忽有一道风声从洞口传来。 顾拥雪一把将亓衡之推开,接住了急射而来的一枚石子。 “谁?”顾拥雪跃至洞穴口,发觉结界已解,登时追了出去。 亓衡之留在石洞中,歪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那上面仿佛还留有顾拥雪发丝的触感,滑腻吸手,只是可惜,往后他没什么机会摸了。 水声越发响了,寒气也越来越重。 顾拥雪追至一处洞穴,便见一人立在洞穴中央,四面镶嵌的夜明珠光全笼在他一人身上,说不清是白是青的衣衫曳地,周身仿佛月华流泻,不似凡尘该有。 “你是谁?”顾拥雪皱眉。 眼前这人并不像是狐妖,凭空出现,很是蹊跷。 那人转身,露出一张镂金龙纹的面具来。 “顾仙长。” 沙哑的声音,莫名让顾拥雪觉得耳熟。 顾拥雪正要开口,银光一闪,有什么朝自己飞来。 他近乎本能地往右边退开,却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手段快他一步,算准他会往这边退似的将他抱了个满怀。 顾拥雪愣了一愣,一掌击至那人胸口,那人仿佛被这么打过千万遍,侧身卸力,顺势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 顾拥雪目光骤冷,含光剑出鞘,挽了个剑花指向那人的胸前! 这登徒子的修为似乎并不怎么高,闷咳两声,唇边鲜红溢出。 “看来顾仙长的身体还没恢复,出手轻柔得很。”他慢慢地将嘴边的红色抹去。 顾拥雪冷冷道:“尊驾气度不凡,却无礼如斯?” 登徒子凝视着他,暴虐的神情一闪而过,他的目光比顾拥雪这个被轻薄的都还要冷上几分。“顾,拥,雪!”一字一字地念了他的名,他却只讥讽什么似的笑了一声,挥手消失在原地。 顾拥雪拧眉擦了擦自己的脸颊,莫名其妙。 又回了原来的洞穴,顾拥雪发现亓衡之躺在稻草堆里,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起来!”顾拥雪用含光剑剑鞘拨了拨亓衡之的腿。 亓衡之仍旧躺在稻草堆里,一只手臂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低低地道:“师尊……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顾拥雪心里咯噔了一下,道:“你发什么神经?” 亓衡之手肘撑地,桃花眸亮得厉害,几乎叫人不敢直视! “师尊可还记得那日我在结契大典上发下的重誓?”他无比认真地道,“你我是不可能的,师尊千万莫要对我动心!” 顾拥雪神色陡然变了,寒声道:“你当自己是天仙下凡?闭嘴,给我起来!” 亓衡之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他盯着顾拥雪看,直到顾拥雪率先别开了眼。 顾拥雪的侧脸依旧完美,可纵他故作冷色,移开眼就意味着他底气不足。 亓衡之目光闪烁,道:“师尊,弟子心中,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他斟酌地道,“弟子承师尊的情,不过,师尊还是另觅良人吧。” 莫名被人轻薄,顾拥雪心情本就不好,听得亓衡之此话,他紧握含光剑剑鞘,恨不能立刻狠狠地抽他一顿! 早在昭华殿中他就对他说过不会逼他,亓衡之一再对他逾距,转头又故作正直大义凛然!! 只不知自己心底对他的宽容到底从何而来,顾拥雪的脾气并不算差,但若早些时候亓衡之敢如此,他把他的腿都打断! “师尊?”亓衡之又道,“你方才去干什么了?” 顾拥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与你何干?” 亓衡之低咳了一声,道:“师尊连含光剑都召出来了,到时那狐妖看了,恐怕会落荒而逃。” 顾拥雪便将含光剑收了。 亓衡之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安全了许多。 他虽确定顾拥雪对他有情,但他身上的杀气并没有作假,自己挨打的可能性很大。 时光镜纵未磨灭顾拥雪对他的感情,可是如今的顾拥雪没有过往记忆,到底还不够情深。 余桥镇,圆月下。 狐妖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尽情地舒展起了自己的四肢。 她身后有一座高塔,高塔之上银铃阵阵。 有一个姑娘战战兢兢地蹲在塔前,摆放了许多香烛祭品,将黄纸都丢入一只瓷盆中点燃。 “狐仙保佑,狐仙保佑……” 狐妖理了理髻边的长发,妩媚一笑,冲那姑娘伸出了爪子。 ※ 顾拥雪与亓衡之对坐在嵌满夜明珠的洞穴中,两人之间相隔一丈。 亓衡之百无聊赖,盯着顾拥雪比右脸更红一些的左脸,道:“师尊,你的脸怎么是红的?” 顾拥雪摸了摸自己被人亲过的左脸,闭上眼,不搭理他。 亓衡之道:“先前投石的不是那狐妖吧,师尊见到了谁?” 顾拥雪烦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亓衡之道:“只是怕那狐妖有帮手罢了。” 前世余桥镇的任务并没有落在顾拥雪的手上,那时他与顾拥雪“新婚燕尔”,长华诸事自然抛至脑后。 楚晏飞必死,但他的死却既是劫数也是机缘。 亓衡之搜刮自己几近模糊的记忆,有关余桥镇和楚晏飞的实在不多。顾拥雪的几个徒弟都未曾留在他的身边,只除了他这个被看上的,百年不曾离开…… 顾拥雪忽然睁开眼,道:“谁?” 有人从洞穴外走进来,一身青衫,玉簪束发,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是风华正茂,青春年少。 “师弟?”亓衡之惊喜。 顾拥雪起身道:“沉轩,我不是让你去茅山报信了吗?” 宋沉轩道:“师尊,师兄。”他向他们两人行了一礼,才道,“余桥镇的狐妖已被抓住了。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们。” 顾拥雪道:“抓住了?”他蹙眉,转眼看那四面镶嵌夜明珠的洞穴壁。 这狐妖在此设立了不少法阵,只是以夜明珠光遮掩。 银白色的纹路在夜明珠光下瞧得不甚清楚,但顾拥雪确定,法阵还在运转。 “遭了!”顾拥雪神色一凛,立刻让宋沉轩带路。 余桥镇。 原本空荡无人的大街,已是人挤着人。 天色还没有亮,火把却把整个街道都照亮了。 一座高台,一支木架。 显露着狐耳狐尾的狐妖就被绑在上面,火光掩映着她惊恐的神情。 五更天,已近夜的尾声。 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甩了几下手上的拂尘,胸前挂着八卦镜,在台下舞了一阵桃木剑。 余桥镇的镇长等他舞完,小心地凑上去道:“道长,是不是该点火了?” 道士气定神闲地掐了个诀,道:“是时候了!” 台上的狐妖“呜呜”地嚎叫,在夜色中更显得凄厉。 小镇上的人一阵鸡皮疙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越发地近了。 余桥镇的青壮搬了许许多多的柴,在道士的指挥下又洒上了三大坛子的酒。 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触到沾了酒水的柴,火焰就似有生命力般“轰”地蔓延了开去。 “呜呜——呜呜!!!” 狐妖的叫声更让人头皮发麻了。 余桥镇较为胆小的人已欲偷偷溜走。 他们镇上死的人不少,可只要不是死到自己亲朋好友的头上,对狐妖的恐惧就会大于愤怒。 “哗”地一声,一阵大风刮来。 围在狐妖身边的柴四下飞散,余桥镇百姓惊得一阵跳脚,不住地往后退。 道士神色微变:“是谁?!” 有人满身月色落在高台之上,白衣如雪,纤尘不染,手中长剑映射着寒光,一阵冷泠泠剑鸣声响, 道士瞧清来人容貌后震了一震,高声:“大家不要害怕,这人和那只狐狸精是一伙的,他也是只狐狸精!” “噗!!” 亓衡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与宋沉轩慢顾拥雪一步,本是要上台助阵的。 这半桶水的道士说顾拥雪是狐狸精,定是看他长得貌美绝伦。 顾拥雪冷冷地看了亓衡之一眼,手中长剑一转,将狐妖身上的绳索砍断。 作者有话要说:前期师尊对亓衡之会有前世爱意加成,不过,慢慢就被作没了=L=兴高采烈.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侧影、一颗星辰,滑落大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1 10瓶;20567321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没了绳索支撑,狐妖登时倒向了顾拥雪。 宋沉轩上前一步阻挡,狐妖就撞到了他的手臂,软软地倒了下去。 “呜呜——呜呜!!”仍旧是有些凄厉的哀鸣。 顾拥雪按住宋沉轩的肩头,让他退开,他蹲下身,为那狐妖把脉。 “师尊,怎么样?” 顾拥雪道:“妖气入骨。” 凡人吸收妖气过多便会妖化成妖,像这女子妖化到耳朵尾巴都有了,明显是救不回来了。 亓衡之瞧宋沉轩与顾拥雪蹲在近旁肩碰着肩,不大高兴地道:“看来咱们白跑一趟了,妖化完成,必死无疑!” 顾拥雪起身,望向台下。 余桥镇百姓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忌惮之色溢于言表。 道士本认定顾拥雪是狐妖,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般风华的不大可能是妖精。 胆子壮了壮,道士上前试探:“不知道友是何来路,也是来余桥镇上除妖的?” 顾拥雪冷淡地道:“你不是说我是狐狸精么?” 道士讪笑了一声,道:“方才贫道眼拙,贫道眼拙。” 这人不是妖精? 余桥镇镇上的百姓胆子立刻就大了,甚而有人气势汹汹:“既不是妖孽,为什么要救那狐妖?” “对啊。” “对啊!!” “你可知那狐妖害死我们镇上多少人,修行之人还救妖的吗?” 宋沉轩道:“你们绑住的不是妖,是人。” “人,人怎么可能长狐狸尾巴?” 顾拥雪并未与镇民纠缠,直接道:“镇长何在?” 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上前几步,向顾拥雪行了一礼。 顾拥雪道:“你且来认一认这狐妖。” 镇长犹豫了一下,但见顾拥雪着实不像妖邪之辈,还是上去了。 “……咦?”镇长打量了约有半柱香工夫,凑到了那狐妖的跟前,“这怎么像是秋花姑娘啊?” “秋花——” “秋花姑娘?” 有位三十多岁的布衣妇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不顾形象地攀爬到了台上。 “秋花,秋花?”妇女摇晃着昏迷过去的狐妖,崩溃道,“怎么,怎么真的是你啊!”她很快转向顾拥雪,磕头道,“求仙长慈悲救救我儿,求仙长慈悲救救我儿!!” 顾拥雪让亓衡之截住秋花全身经脉,阻止妖气蔓延。 道士见此情状,慢慢就往后退入了人群中。 顾拥雪余光瞥见那道士的举动,也没有道破,而是对那镇长道:“这样的妖,你们杀了多少个了?” 镇长的面色很难看:“杀了,杀了九个了……” 底下忽有镇民嚎啕大哭,竟比台上的妇女还要伤心几分。 迄今为止受害的人,总数也不过十三人。 “九个?”顾拥雪皱紧了眉头,“难道你们一点儿不对都未曾察觉吗?” “我们以为这是一窝狐狸精。”镇长苦笑着道,“早先茅山下来的高人,还说我们的杀法不对,要用火烧。以往咱们镇遇上妖,慌张害怕都来不及,哪还有工夫去瞧他们长相如何。” 亓衡之道:“就算你们不杀,他们也必死无疑,妖气都入骨了……” 他身边抱着自家女儿的妇人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顾拥雪狠狠地剜了嘴欠的亓衡之一眼。 宋沉轩忽道:“若能在她断气之前斩杀妖狐,妖气消散,她便不会送命。” 顾拥雪颔首道:“不错。” 镇长立刻向顾拥雪跪拜下去:“还请仙长救救我们余桥镇!” 余桥镇百姓亦跟着跪了下去,道:“请仙长救救我们余桥镇!” 顾拥雪扶起了镇长,又对那底下的百姓道:“降妖除魔是我辈天职,你们不必多礼。”抬眼,又瞧了瞧仍挂在天际的明月,“不过近来月圆阴盛,道消魔长,每日酉时之前,还请诸位齐聚度夜,不可落下一人。” 镇长道:“咱们镇上最宽敞的就是这里了,不如便聚在这里如何?” “可。”顾拥雪扫视过台下的百姓,又道,“有劳镇长,不论男女老少,每日点名,千万不可漏下一个!” ※ 天亮,余桥镇最大的酒楼。 尚有些睡眼惺忪的小二将师徒三人迎到了二楼。 顾拥雪挑了处临窗隔间,点了几道家常小菜。 宋沉轩忽地道:“师尊,这狐妖只在余桥镇中行凶。” 顾拥雪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宋沉轩道:“若只采补修行,它不必浪费妖气在女子身上,那么多受害者都不是单纯虚弱而是妖化,怕这妖孽,就是被受害者‘请’来的。” 顾拥雪温和道:“你入门不过一月,不论待人处事还是其他,比你师兄可好多了。” 亓衡之道:“我怎么了?” 顾拥雪冷淡淡地瞥他一眼,道:“以后你不会说话便少说,丢人!” 宋沉轩湛然清透的眸子仍旧看着顾拥雪,道:“若弟子没猜错的话,这镇中必然有人不断与那狐妖做什么交易。因交易不止,狐妖便一直留在这镇中。师尊让全镇百姓聚集,便是防止下一个受害者参与其中。只要交易停止,狐妖就会离开——” 亓衡之插嘴道:“到时那不愿狐妖离开的人会迫不及待地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师弟,我说的对不对啊。” 宋沉轩顿了顿,才道:“师兄说的对。” 顾拥雪道:“沉轩,此妖的修为比你高出不少,平日里你莫离我太远。”他又对亓衡之道,“符咒阵法你是已学了的,你去,多买点儿材料,到时给这镇中百姓每人画一道辟邪符。” 亓衡之面色微变,道:“辟邪符防不住这等修为的妖啊!” 顾拥雪淡淡地道:“让他们安安心也是好的。” 亓衡之开始发牢骚,菜上来了以后都还在念叨。 顾拥雪面无表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亓衡之立时噤声,但等他们用饭完毕,他却趁着宋沉轩去付账时凑到了顾拥雪的身边,道:“师尊这是故意报复?” 顾拥雪垂眼道:“没有。” 亓衡之低声道:“画符要耗精气,这镇上有上千人,我若真给他们每人画一张,恐怕连床都下不了了。” 顾拥雪道:“你可以每户画一张。” 亓衡之盯着他半晌,忽然歪头一笑。 顾拥雪见他笑得灿烂,便知他不怀好意。 亓衡之用一种缠绵甚至像撒娇的语调道:“师尊从来不公报私仇的,既为弟子破例,想必是因那狐妖洞中,弟子的拒绝让师尊意难平了……” 顾拥雪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若当真果决,先前还趁我昏迷——” 亓衡之凑到顾拥雪耳边,道:“其实我知道师尊功体被破,需要与人双修疗养。狐妖洞中我的确对师尊意图不轨,不过我那是以为师尊旧伤发作,想帮师尊疗伤……” 顾拥雪冷笑道:“这么说来为师还要谢你的一片孝心了?” 亓衡之顿了顿,才道:“结契着实不可,但师尊若愿与弟子双修,也不是不行。” 顾拥雪一股气冲上喉咙口,咳嗽。 亓衡之忽然缩回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师尊,你怎么了?”宋沉轩回来了。 顾拥雪只觉得旧伤都要被亓衡之气得发作了!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定要把亓衡之打得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 亓衡之察觉到了顾拥雪身上的杀气,很是机敏地道:“师尊不是让我去买画符的材料吗?我先走了。”直接溜得没影。 顾拥雪一只手臂抵在桌案上,一只手按着胸口,仍是咳个不住。 宋沉轩目光陡暗,坐到了顾拥雪的身边,拍抚上了他的背。 顾拥雪捶桌恨道:“那混账东西!!” 宋沉轩轻声道:“师兄又干什么了?” 顾拥雪闭目摇头,只是胸口不住起伏。 宋沉轩道:“我知师兄与师尊之间有姻缘相牵,只不过师兄对师尊着实冒犯,弟子亦看不下去。” 顾拥雪道:“沉轩,此事你不必多管。” 宋沉轩放在他背上的手顿了顿,道:“师尊这是把弟子当外人?” 顾拥雪皱紧了眉头,道:“姻缘线极少会出差错,那混账——为师也只能当自己倒霉!” 宋沉轩的眼陡然冰冷下来,仗着顾拥雪看不见,仍用温柔清淡的语气道:“弟子听闻姻缘线并不是无法可解,师尊若是想解的话——” 顾拥雪直接道:“太麻烦了。” 宋沉轩收回了手,淡淡地道:“师尊是真嫌麻烦,还是不想解?” 顾拥雪扭头看他,道:“你什么意思?” 宋沉轩目光顷刻间变得温和清澈:“师尊,弟子担心你。” 顾拥雪蹙眉,盯着他,不语。 宋沉轩没有移开眼,与他对视久了,自然而然地露出些茫然神情。 顾拥雪也不知怎地心里涌起一个荒诞的念头,道:“你站起来。” 宋沉轩站了起来。 顾拥雪亦站了起来,比了比宋沉轩的个头。 宋沉轩不过十六七岁,个头要比他矮上一些,只到他的额头。 那日在狐妖洞中,轻薄他的人个头要比他高。 顾拥雪松了一口气,转瞬间在心中责备自己多心。 宋沉轩与那日的人气质虽有些相像,可不论形貌音声,都相差甚大。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小徒弟是那个登徒子呢? 宋沉轩仍是带了些茫然无辜的样子,道:“师尊,怎么了?” 顾拥雪摇头道:“没什么。”他看向窗外,又道,“为师只是有些担心,我们还不知你大师兄现在身在何处。” 第10章 楚晏飞并不是在收妖过程中出的事。 顾拥雪几乎可以断定! 普通的妖凡人便可以斩杀,余桥镇的狐妖修为不满千年,只比普通的妖棘手那么一点。 楚晏飞最多抓不到她,但,绝不可能折于她手! 亓衡之在楼下,慢悠悠地晃荡着。 顾拥雪的目光很快就被他吸引,盯着窗楼下那说好是要去买材料的孽徒, 宋沉轩顺着他的视线瞧见了亓衡之,清透的眸中更渗出几分冷意来。 顾拥雪扭头,正准备离开,宋沉轩就站在他身后,差点没被他撞了个满怀! 鼻尖对鼻尖,眼对眼,师徒两人间的气息咫尺可闻。 宋沉轩眼睫毛微颤,清澈的双眸恍若悬珠,内里泛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顾拥雪忽然发现,自己小徒弟的眼睛美得厉害,且他神情疏淡,站姿如松,皮肤略有些苍白,唇却是淡淡的绯色。 乌发如墨,肌肤如玉。 恰似流水中的月光,又好像雪岭间的清风。 ——他收他为徒的那一日,宋沉轩的姿容可有这么出色? 宋沉轩道:“师尊?” 顾拥雪回神,后退半步,目中闪过一丝尴尬:“为师方才没留神……” 宋沉轩目光流转,倏忽一笑:“弟子也没留神。” 顾拥雪别开眼道:“我们走吧。” 宋沉轩就跟在了顾拥雪的身后,唇边带着笑意,先前沉郁之色一扫而空。 亓衡之瞧见顾拥雪和宋沉轩下来时,立刻溜入了人群。 顾拥雪故作不知,带宋沉轩去采买了不少朱砂黄纸。 亓衡之跟在顾拥雪的身后,就见顾拥雪带着宋沉轩在偌大的余桥镇中逛了个遍。 每到一处街头,顾拥雪都会画一张符篆,贴在斑驳的墙头。 这是为了安镇内百姓的心! 修为高些的妖精,只有中品符才有作用。 但画中品符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以四时之水夺天之运,只在二十四节气时书写才有作用——对付这种小妖,浪费得很。 眨眼便到了午时,顾拥雪的面色已略显苍白。 宋沉轩道:“师尊耗费太多精气了,你身体不好,不若让弟子来吧。” 顾拥雪道:“你入外门都还未满半年,会画符?” 宋沉轩只得摇头。 亓衡之咳嗽一声,不再躲藏,提着他临时买来的一大堆黄纸出现了。 宋沉轩瞥见亓衡之,道:“师兄来了!”他又道,“师兄身强体健,师尊便让师兄继续画吧。” 顾拥雪看了亓衡之一眼,没吭声。 亓衡之主动从顾拥雪那儿接过朱砂墨笔,破天荒地没有推辞。 整个余桥镇剩下的辟邪符,亓衡之就都给包了。 日落西山。 落霞漫天。 顾拥雪师徒三人用了饭,早早地就到了镇中高台下等。 镇长给他们安排了最前头的位置,顾拥雪并没有推拒。 整个余桥镇的人都挤在此地,大人抱着小孩,老人挨着老人…… 镇长拿着本册子一个个地点名。 顾拥雪盘腿坐在上首,闭目调息。 月色下,他一身浅淡白裳,似有银光环绕周身。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更加淡了血色,身后长发如墨瀑般披散…… 尊贵,圣洁,恍若天人! 余桥镇百姓几不敢抬头看他,只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宋沉轩心头鼓动,眼也不错。 亓衡之亦目不转睛地看了顾拥雪半晌,余光瞄见宋沉轩也在盯着顾拥雪,登时不高兴了。 “师弟!”亓衡之凑到了宋沉轩的身边,道,“我以为,今晚那狐妖必不会出现!” 宋沉轩将自己都快黏在顾拥雪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道:“师兄这么肯定?” 亓衡之道:“不若师弟与我打赌?” 宋沉轩淡淡道:“赌就不必了,我亦认为那背后之人不敢妄动。” 亓衡之有些无趣,看了一眼顾拥雪,又看向了宋沉轩。 宋沉轩亦是看了一眼顾拥雪又看向他…… 两人视线隔空交汇。 亓衡之心中一动,莫名觉得诡异。 有那么一瞬,他好像能感知到宋沉轩在想什么…… “啊,漫漫长夜,几位仙长竟要陪我们在这夜风之中受冻挨饿,真真是辛苦了。” 一美艳女子踏着月色款步行来,指挥身后婢女放下藤椅桌案,摆上了各色瓜果糕点。 “小小粗陋心意,还请仙长们不要嫌弃,先用些垫垫肚子……” 顾拥雪睁开眼睛,看向那女子。 女子撞入顾拥雪的眼,被那淡漠凉冷的眼神惊了一惊。 亓衡之从位子上站起来,打量着那女子道:“不知夫人是谁,先前集合之时好像没见过你?” 女子狼狈地收回了眼,行礼道:“妾身余焦氏,是本镇余镇长的——” “夫人,夫人!!”余桥镇镇长把点名的活计交给了手下,直接跑了过来,“夫人,你怎么跑出来了?” 余焦氏道:“你们都要到这里集合,偏我不在。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所以,就干脆带着人都过来了……” 余桥镇镇长似乎想要责怪。 顾拥雪起身,道:“余镇长。” 余桥镇镇长连忙凑到了他身边。 “不是说每个人都要到的吗,你为何让你夫人留在家中?” 余桥镇镇长道:“我,我夫人她身怀有孕,这秋日的风凉,我怎敢让她吹一夜的冷风?” 亓衡之“啧”了一声,道:“镇长好大的心,在这关头也敢把你夫人留在家中。” 顾拥雪皱眉道:“此地人气多,妖邪也不敢擅动。你将妻子留在家中,只有可能害了你妻子与这许多婢女!” 余桥镇镇长连连称是,头低得都快点到地上去了。 亓衡之瞧那余焦氏半晌,忽然伸手,去拽余焦氏的手腕! 余焦氏吓得花容失色,后退几步,跌进了余桥镇镇长的怀中。 余桥镇镇长拥住自己的妻子暴怒:“这位仙长想干什么?” 亓衡之没在余焦氏身上发现什么,道:“我只是有些怀疑——” 余桥镇镇长道:“仙长莫非怀疑我妻子是狐妖吗?”他道,“小乔与我在这镇上生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是妖!” 顾拥雪瞥了亓衡之一眼,道:“还不快向镇长道歉?” 亓衡之面色微变,但还是拱手赔礼:“……对不起夫人,刚才我多有冒犯。” 余焦氏对着他笑了一下,笑容明显有些勉强。 余桥镇镇长带着他的夫人一同下去点名了。 顾拥雪又坐回阶边,盘腿,食指与中指掐诀放在膝上。 亓衡之忍不住道:“师尊,你不觉得那夫人美得有些过头吗?” 顾拥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刚才对她动手动脚——” 亓衡之只觉得一口大锅就扣到了自己的头上!“我那怎么能算是动手动脚?!” 宋沉轩道:“师兄方才去抓人家夫人的手,的确孟浪。” 亓衡之道:“我只是觉得她也许与狐妖有什么关系。那镇长最知道狐妖害人的严重性,为什么还要把他夫人留在家中?” 宋沉轩道:“但他的夫人主动来此,要说蹊跷,也是镇长的行为蹊跷。” 顾拥雪言简意赅地道:“镇长夫人,不是。” 亓衡之眨了眨眼,见顾拥雪云淡风轻,神情却极为笃定。 “师尊这么肯定?” 顾拥雪道:“她若与狐妖交易,腹中必无生机!” 而方才行礼的余焦氏,的确是身怀有孕了。 夜。 出奇地寂静。 今夜夏虫似乎已然死绝,只有秋风在余桥镇中不住地穿行。 上千人聚集之地,安静得却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顾拥雪行完大周天便又睁开了眼睛。 亓衡之坐在他身旁,正支着自己的脑袋看着他。 顾拥雪猝不及防撞入他黑亮的眸子,飞快地移开眼。 “师尊调息好了?”坐在他另一边的宋沉轩道。 顾拥雪站起了身,道:“你们俩一夜没睡么?” 宋沉轩道:“师尊在运功,弟子自然要为师尊护法。” 亓衡之不明意味地道:“师弟昨晚守了师尊一夜,几乎连动也没动过。” 顾拥雪不由地看了一眼宋沉轩,宋沉轩神色温柔地道:“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顾拥雪道:“沉轩,为师虽然受伤,但是有自保能力……” 宋沉轩轻轻地“嗯”了一声,垂下眼去,装作没有听出顾拥雪的“婉拒”。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顾拥雪走下去,走到了余桥镇镇长的身边。 余桥镇镇长正与他夫人相拥而眠,两人神色一并的恬淡,好梦正酣。 作者有话要说:嗷=L=这章是重写过的,因为码字软件崩了,找不回稿子了TAT我怎么写都找不到原版的感觉,坑爹哇。 ps:明天就要上榜了,今天作者菌会修一下文,尤其是这章。抱住大家=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侧影、八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桃香乌龙 5瓶;八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顾拥雪盯着余桥镇镇长的胸。 准确地来说,是盯着余桥镇镇长胸前交握着的那双手。 余桥镇镇长的手粗糙而大,而他夫人的则既细腻而又有光泽…… 大手包着小手。 一根红线拴在两只手的小指上,两手十指交握,红线上隐约流过华光。 亓衡之凑过来,亦看见了他们小指上相缠的姻缘线。 顾拥雪忽然抓起亓衡之的右手,与他十指交扣。 亓衡之吓了一跳,一抽,却没抽动。 顾拥雪仔细地观察他和亓衡之指上的姻缘线,发现,镇长夫妻的姻缘线果然比他和亓衡之的粗了一倍! 姻缘线,却也是有粗有细的。 宋沉轩近前道:“师尊怎么了?”黑眸幽幽,盯着顾拥雪与亓衡之交握的手。 顾拥雪情不自禁地松开了亓衡之:“没什么……” 亓衡之的心脏鼓动不已,本想义正言辞地指责顾拥雪“轻浮放浪”!但不知怎么的,仿佛有什么堵在喉咙口,叫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拥雪又道:“衡之,你去一趟天机阁。” 亓衡之扫过他如常的面色,道:“师尊想打听消息?” 顾拥雪却将只装满了金银的小袋子扔给了他,道:“去帮我,买根姻缘线来。” ※ 一连几日,余桥镇上都风平浪静。 整个镇中的百姓都要在露天席地中过夜。 开始的时候,百姓们都还很积极。 日子久了,却情不自禁地骚动了起来。 初一,无月有星。 一场暴雨将大半个镇上的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长久以来对狐妖的恐惧化作了愤怒。 余桥镇上的人咒骂着老天,咒骂这该死的天气,甚至有人咒骂顾拥雪—— 但是他们到底忌惮顾拥雪的能耐,只敢指桑骂槐,尽自己所能地发泄对顾拥雪安排的不满。 大雨过后,就开始有人逃点名了。 一千多人,有人点完名后溜走,有人则找人替自己签到。 亓衡之寻最近的天机阁据点买了根姻缘线回来。 顾拥雪便日夜捏着那姻缘线,研究。 “师尊。” 余桥镇的一家客栈。 宋沉轩端着杯热气腾腾的茶推开顾拥雪的房门,却见顾拥雪坐在窗边,还在研究那根姻缘线。 “……天机阁的姻缘线,没什么用。” 顾拥雪接过自己的小徒弟递来的茶,道:“你怎么知道天机阁的姻缘线没用?” 宋沉轩淡然地道:“姻缘线若是能买到的话,不就意味着感情也能买到?” 顾拥雪道:“沉轩这话,倒像经历了不少世情。” 宋沉轩不答,只道:“那日师尊无故让师兄去买姻缘线,可是有什么发现?” 顾拥雪沉吟片刻,道:“为师去找你师兄,先试试。” 宋沉轩便见顾拥雪起身,去了隔壁。 亓衡之正躺在床上睡觉,被子被他团得有些皱,衣衫都未解下,手脚缠着被子睡得极香。 顾拥雪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亓衡之的床边。 静立片刻,亓衡之都不曾醒来。 顾拥雪便俯身,悄悄地去捉他的手。 右手。 手指根根有力,指甲是健康的粉色。 顾拥雪垂眸,把红线缠上亓衡之的小指。 才缠了一半,一道目光灼灼欲燃。 顾拥雪抬眼,便见亓衡之睁着眼睛盯着他,不知道醒了多久。 顾拥雪:“……” 亓衡之扫了一眼自己被顾拥雪捉在掌心的手,慢慢地就笑了:“师尊让我去买姻缘线,就是想拴住我吗?” 顾拥雪道:“为师只是在做实验。” 亓衡之道:“趁弟子睡觉的时候偷偷做实验?” 顾拥雪:“……” 他忽然把系在亓衡之指上的姻缘线扯开,丢了亓衡之的手腕。 亓衡之猝不及防,手腕砸在床板上,“啪”地一声。 亓衡之:“……” 顾拥雪:“……” 亓衡之的目光陡然变了,就像饿了几十天的狼,兴奋而又残酷! 他一把抱住了顾拥雪的腰把顾拥雪压到了床上,“唰”地一下扯下床帘。 顾拥雪一惊,亓衡之就抓住了他的双手,按在了他的头上。 “师尊总是勾引弟子。”亓衡之盯着顾拥雪脖颈处露出来的一小片雪白肌肤,呼吸急促。 顾拥雪浑身紧绷,道:“你那天应当见到了镇长指上的姻缘线,他的姻缘线啊——?!!” 亓衡之不由分说地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因那脖颈处肌理细致柔滑,一口不过瘾,便又张嘴再啃了几口。 顾拥雪被这样的刺激激得头皮发麻,而亓衡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用上了纯阳功。 修习阴玄七诀者重伤,可与修纯阳功者双修疗养。 纯阳功的气息融入他的经络,他体内重伤已久的经脉又疼又痒。 亓衡之全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世的顾拥雪格外勾引人一些。 他都做了那么多次心理准备,却还是无法自控! 亓衡之很恼火——他又被顾拥雪的美色给迷住了! “——够了!!” 衣裳都快被扒开了,身上的人仿佛吃了药似的胡乱粗暴。 顾拥雪面如寒霜,抓住亓衡之的头发就往后扯。 亓衡之搂着他的腰,根本不顾头皮拉扯的疼痛,埋首在他衣襟中。 顾拥雪半撑起身,推拒不动,就用下巴去撞亓衡之的脑袋。 亓衡之抬起头,眼珠子沁出红色来。 顾拥雪一惊,就听亓衡之仿佛带着恨意地道:“要不是你从前那么骚浪,我怎么可能会——” 顾拥雪猛地将他掀开,再补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亓衡之在地上咕嘟咕嘟滚了几圈,“嘭”地撞到了桌脚。 顾拥雪面色阴寒将衣裳拉上去合拢,亓衡之捂着脑袋,半天也只是扶着桌脚坐了起来。 顾拥雪一言不发,越过他准备离开。 他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似乎觉得就这么放过亓衡之太便宜,又走回来踹了他一脚。 “顾拥雪!”亓衡之放下捂着脑袋的手,愤怒。 顾拥雪冷笑一声,道:“你不会忘了你在结契大典上立下的道心誓了吧?”他冷冷道,“我早就说过不会逼你,但你既不愿与我结契,平日里还是对我这个做师父的放尊重些为好!” 第12章 亓衡之的目中闪过丝杀意!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魔君转世。 当年顾拥雪与他真身决战,还是他大发慈悲地放了他! 如今他仍在顾拥雪的门下,顾拥雪不如前世温柔体贴便罢了,竟然还敢踹他!!! “瞪,瞪什么瞪?”顾拥雪面无表情地道,“别以为我现在重伤,便教训不了你!” 亓衡之舔了舔自己尖锐的虎牙,道:“师尊想打就打便是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引动了伤势——”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歪着嘴角笑,“到那时,师尊莫不是还得向弟子自荐枕席啊?” 顾拥雪气得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目光森寒,掏出一根戒尺便要往亓衡之脑袋上招呼! 亓衡之抱头一滚,竟从桌子的这一角落利落地滚到了另一个角落。 顾拥雪都被他气笑了,丢开戒尺道:“就你这样,也就敢占个嘴上的便宜!” 亓衡之躲在桌子后面,竟然也不尴尬:“说不定师尊以后还会求我占你的便宜呢!” 顾拥雪作势要越过方桌。 亓衡之作势要滚! 顾拥雪便自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啪!!” 房门被重重地带上。 门框都似震了一震。 亓衡之蹲坐在桌后,面色极冷。 顾拥雪对他动辄打骂,虽然如他所愿没对他动心,但是下手这么重,他就不高兴了! “早晚——哼!” 顾拥雪面无表情地回房,推开自己的房门。 却见他的小徒弟正站在门后,一双眼寒凉冷淡,叫人看一眼便冷到了骨子里去。 “……沉轩?”顾拥雪一惊,激荡的情绪登时都收了起来。 宋沉轩平静无比地道:“方才师尊在师兄房里闹什么呢?整个楼道都听见了。” 顾拥雪一想起亓衡之就生气,烦道:“别提你师兄!” 宋沉轩的视线在顾拥雪面上转了一圈,道:“我看师尊面色不佳,莫不是旧伤又发作了?” 顾拥雪蹙眉,只觉得自己周身经络还真的痛了起来。 琰浮州都传言他重伤不治,命不久矣。 这话其实对了八分。 魔君强破了他的功体,虽没杀他,却让他无法轻易动武。 他的招式再高明,调理得再好,没有护体罡气,经络中的伤势便一天天地加重。 若再不中和体内的阴阳平衡,不出十年,他便要油尽灯枯…… 宋沉轩道:“长华师伯这么着急让师尊与师兄结契,莫不是,与师尊的伤势有关?” 顾拥雪沉声道:“沉轩,你莫问。” 宋沉轩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道:“这是弟子新调的香,看师尊近来烦躁得很,不如闻一闻静一静心?” 顾拥雪瞧那香包精致漂亮,道:“是你亲自调的吗?” 宋沉轩点头。 顾拥雪不疑有他,接过香包,放在鼻间轻嗅了一口。 只一口! 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宋沉轩微张手臂,顾拥雪身形一晃,就倒进了他的怀里。 温暖的长发蹭在自己的颈侧,怀中人身上不住传来一股香气。 宋沉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顾拥雪的味道比这世上所有的香料都好闻…… 他将顾拥雪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自己则坐在了他的床边。 “你为什么总要去招惹他?” 宋沉轩的手指抚过顾拥雪的面颊,清透澄澈的眸子中却已近风雨欲来。 亓衡之有欲无情,而若心有所动,欲便会压过理智! 前生,亓衡之便已放弃了顾拥雪,若非顾拥雪主动去招惹他—— 低眸,瞧见顾拥雪手指上缠绕的红线。 宋沉轩将那根姻缘线缓缓地抽了出来,瞄了顾拥雪一眼。 他非常心安理得地将顾拥雪的右手捉住,与自己的右手交握。 他们小指上亦有一根天然的姻缘线。 浅的,淡的,姻缘线上流过华光。 他与顾拥雪间的姻缘线要比亓衡之和他的细。 毕竟,顾拥雪对亓衡之那般纵容,对他又那般地决绝…… 宋沉轩把顾拥雪叫亓衡之买来的姻缘线系到了他们的小指之间,原本浅淡的姻缘线便忽然明晰了起来。 宋沉轩俯身,亲顾拥雪的唇。 顾拥雪唇齿并非完全关合,他便非常轻柔地,将舌尖探了进去。 晓梦迷,梦落花,一枕黄粱影。 纱窗转,赋深情,惊残无处寻。 顾拥雪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双手被绑在雕花床头,幔帐一层一层地迷了双眼。 亓衡之只着一件单衣,披散着头发坐在他床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混账东西,你又给我下的什么药!”顾拥雪双脚未被绑起,使劲踹他! 亓衡之“啊”了一声,软若无骨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今日的饭菜我可也吃了的,师尊不要冤屈我。” 顾拥雪目光几变,射向床榻旁小几上的香炉。 今日的香与往常都有不同,他先前只检查了饭菜,竟未料到亓衡之会在熏香中动手脚。 “上一回师尊不是也觉得快活么?”亓衡之伏在他身上,手不安分,游蛇一样地往上走。 腰、胸、脖颈…… 所过之处,激起一阵惴栗。 顾拥雪仿佛气馁似的,别开了脸:“你整日总想这些。” 亓衡之凑到他面前,强行与他鼻尖对鼻尖。 “师尊难道就不想吗?” 那一双眼,形若桃花,缱绻温柔,是纯粹的漆黑,却又有星芒点缀。 顾拥雪怔愣了一下,似被那双眼给吸进去了。 亓衡之知他为自己美色所迷,得意地挑眉,凑得更近。 他亲上顾拥雪的唇。舌尖轻轻探入了他的齿间,手指插入了他脑后的发…… “!!” 顾拥雪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窗外射入一道阳光。因是午后,染了橘红。 屋内点了一炉香,香烟正从炉中的小孔处缕缕升起…… 顾拥雪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处旧伤激发的疼已然不见。 他细致地检查了自己的全身上下,原先的阴阳失衡竟都有好转。 顾拥雪枯坐半晌,脑子里全是那个旖旎的梦。 摸了摸自己的唇,有些被碾磨已久的疼痛。 顾拥雪躺回床上,盯着帐顶。 他的伤势非阴阳调和而不可治,也就是说,必须有人与他亲近,至少两人唇齿相濡才能减缓他的伤势。 纯阳功的气息。 无端惹起的春。梦。 有人为他疗伤,是……谁? “师尊!” “嘭”地一声,亓衡之闯入了房门! 他几乎三步并两步地来到顾拥雪床前,道,“师尊,镇中出事!” 顾拥雪立刻翻身下床,将一旁挂在架上的外衫扯下穿上。 亓衡之瞧见顾拥雪的外衫穿反了,伸手去拉。 顾拥雪骤惊! 后退一步,被桌脚绊了一下! 亓衡之惊诧——顾拥雪虽然无法动用功体,但是外功还在,不至于路都走不稳。 却见顾拥雪看他一眼,又转开。 明明和早先冲出他房门时一样的面无表情,但耳朵根却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以为是亓衡之亲的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侧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567321、侧影、洛幻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蛤蜊店长fan、叶白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顾拥雪为什么会耳朵红? 亓衡之暗地里琢磨。 先前顾拥雪踹他的那脚可是实打实的——他是真的发火了! 他本以为顾拥雪又要对他不假辞色,至少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消气。 可是现在…… 宋沉轩踏入门槛,便见他们师徒俩沉默对立,气氛很是诡异。 “……师尊,镇中又出事了。” 顾拥雪立时头也不回地来到自己小徒弟的身边,道:“出什么事了?” 宋沉轩道:“外头人疯传镇长夫人是狐妖,把镇长的家给砸了。” 顾拥雪皱眉道:“胡闹!” 宋沉轩道:“镇里的百姓已经将镇长夫人给捆了,镇长托人来请师尊,请师尊救下他的夫人。” “是镇长托人来请的?”顾拥雪沉吟片刻,道,“走!” 宋沉轩回头看了亓衡之一眼,先一步地跟了上去。 还未至酉时,天色仍旧明亮。 镇东边的一条街上吵闹得厉害,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镇长夫人被绑在一座高台上。 又是高高的木架,又是粗硕的绳索。 底下被镇民扣住双手的余桥镇镇长脑袋都被人砸破了,吼得撕心裂肺:“小乔不是妖!小乔不是妖!!” 几天前溜走的道士竟站在台上,呵斥他道:“她不是妖是什么?” “对啊!” “对啊!” “你看她长得那么美,不是妖能长得那么美吗?” 但只见台上的余焦氏梳着祥云髻,斜插着一支嵌玉珠钗,双眸微阖,身段亦是软的…… 珠钗上的坠饰时不时地碰到她的右眼皮,她却似乎了无生趣,连眨眼这样的动作都已懒得。 “——烧死她!” “烧死她!” “——只要她死了便一了百了!!” 顾拥雪手一抬,含光剑出鞘,重重地插进高台后的砖墙。 原本叫嚣的人都惊了一惊!清楚地瞧见那剑刃大半都没入了石砖! 宋沉轩跃上高台,将余焦氏身上的绳索解开。 顾拥雪与亓衡之先后上台。 顾拥雪握住含光剑剑柄,一下子就将长剑拔了出来。 “!!” 镇中许多百姓又退后了一步,只压着余桥镇镇长的那几人没有动。 “师尊!”宋沉轩扶着余焦氏,忽然唤他。 顾拥雪几步走到宋沉轩身边,抽了张丝巾捏起余焦氏的手腕。 他诊脉良久,眉头紧皱。 宋沉轩低声道:“她身上,有妖气。” 不同于上一回那秋花姑娘的“显形”,余焦氏形貌上并未改变,可气息却已然是只妖了! 手握拂尘的道士定了定神,颇有些恭敬地向顾拥雪行了一礼,道:“这位仙长,你可查仔细了,这台上绑的真的是只妖啊!” 亓衡之盯着余焦氏,亦皱眉。 现在的余焦氏的确像个妖,只是…… 顾拥雪放下了余焦氏的手,淡淡道:“她不是妖!” “她不是妖——这怎么可能不是妖呢?” “方才那道长的罗盘,可正正好指在她的身上啊!” 镇长挣脱了压着他的那几个人,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抱着余焦氏嚎啕大哭。 “小乔绝不可能是妖,她绝不可能是妖啊!” 眼泪鼻涕,很快就糊成了一团。 一个男人哭成这幅德行,底下的人都露出些许古怪之色。 旁边的道长却看不下去了,他将怀中的法器取出,对准余焦氏捏诀念咒。 法器上指针“嗖嗖”地转,不一会儿就指向了余焦氏。 “——看,她就是妖!” “不能放过她,要是放过了她咱们镇上还会死人的!” “对,对,不能放过她!” 有约莫十来人往台上涌了过来。 台子周围本来有几个村卫在拦百姓,但村卫的防守很快就被冲溃了。 顾拥雪挥剑。 高台上一张椅子支离破碎。 涌上台来的百姓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到顾拥雪的跟前。 顾拥雪冷冷道:“再不退开,斩!” 百姓们畏惧了,爬上台子的夹着尾巴又爬了回去,原本在台下的也一个接一个地往后退…… 余桥镇镇长满脸是泪,抱着自己的妻子,却还不忘为百姓求情:“仙长,他们只是一时情急,您可千万莫伤他们的性命!” 亓衡之忍不住道:“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你老婆了。”方才他哭得那么歇斯底里,好像都失了神志了。 余桥镇镇长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哀求地对着顾拥雪道:“仙长,我妻子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所以才有妖气?” 顾拥雪盯着他半晌,却道:“你有没有和狐妖达成过什么交易?” 余桥镇镇长打了个寒颤,道:“仙长这是说哪里话?” 顾拥雪垂眼,从怀中掏出一只瓶子来,丢给了余桥镇镇长,“你可敢喝了这瓶药?” 余桥镇镇长捏着瓶子:“这是什么?” 顾拥雪道:“若你没和狐妖有过什么交易,此药饮下便无碍——” 余桥镇镇长不等顾拥雪说完,道:“我愿向仙长自证清白!”说完,一口气将那瓶子里的东西全给喝了。 宋沉轩忍不住看了顾拥雪一眼。 余桥镇镇长舔了舔嘴唇,道:“仙长,如今我可证明我的清白了吗?” 顾拥雪盯他半晌,冷笑一声,道:“衡之。” “弟子在。” “抓起来。” “是!” 余桥镇镇长大惊,亓衡之却就地抽了根绳索,不过一掐指,绳索就好像活了似的把他捆得严严实实。 “仙长这是何意?!”余桥镇镇长使劲挣扎。 底下百姓都有些骚动了起来。 顾拥雪道:“你的身上有妖气。” 余桥镇镇长神色陡变,道:“我身上怎么可能有妖气——道长,道长!!”他忙向旁边那个道士求救,“你快些向仙长证明我的清白——我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气?!” 那道士满头是汗,握着法器的手都在抖。 顾拥雪慢慢地走到那道士的面前,握住了他手中的东西。 道士撞上他冰冷的目光,手一软,松开法器,踉跄了几步。 “东西是真东西,可惜主人不够修行。”顾拥雪将那罗盘引针扔了,淡淡道,“你不是茅山弟子吧,他请你来,给了你多少好处?” “这这这,我我我……”道士瞄着台下众人,脸都涨红了。 顾拥雪道:“念在你未必知情的份上,今日饶你一遭。”他面色陡寒,道,“再有下次——!”长剑一挥,地上的罗盘被斩得稀巴烂。 道士腿一软,竟跪在了顾拥雪的面前:“谢仙长大发慈悲,往后我绝不再犯!!”他凶猛地磕了几个响头,爬起来兔子一样地跑掉了。 这几番峰回路转着实太快,百姓们哗然! 有人看了眼仍旧恹恹无力的余焦氏又看了眼面红脖子粗的余桥镇镇长…… “仙长,请问,镇长——难道镇长才是狐妖吗?” “狐妖?”顾拥雪摇头道,“他只是受狐妖‘恩惠’的人。” “啊!” “啊!!” 余桥镇镇长正待反驳!亓衡之眼疾手快地把他的衣摆塞进了他的嘴里。 百姓们窃窃私语,惊疑不定。 亓衡之把余桥镇镇长绑到木架子上,还给他多捆了几圈。 余桥镇镇长连声“呜呜”,好不容易吐出嘴里的衣料却又被亓衡之点了哑穴。 宋沉轩将余焦氏托给婢女照顾。 百姓们议论着,偷眼瞄着。 酉时已至,渐渐地人便多了。 顾拥雪一如既往地坐在高台之上,盘腿捏诀。 “师尊怎么断定这余桥镇镇长有问题的?”宋沉轩坐到了顾拥雪的身边,问。 顾拥雪道:“他身上有妖气。” 宋沉轩笑了一下,道:“他夫人身上的妖气更浓,刚才他抱了她,说不定就染上了。” “可他一直都在演戏。”顾拥雪道,“方才为师给他喝的东西,已能证明他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 “这就是弟子疑惑之处了。”宋沉轩道,“师尊方才拿的那瓶子,分明是相思——” “咳!”顾拥雪忽然被空气呛了一下,咳了好一阵,才道,“你,你怎么会认得?” 宋沉轩道:“弟子仍在外门时,便喜好上那些偏门的课。”他顿了顿,才道,“相思毒,我正好感兴趣。” 顾拥雪略微紧绷了身子,道:“这毒,是你师伯给我的,并不是为师想——” 宋沉轩柔声道:“师尊,我明白。”他的目光在顾拥雪红了的耳根上一扫而过,道,“只不过弟子不大明白的是,师尊何以凭这相思毒,就断定那镇长有问题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粗长君,嘿嘿=L= 这毒,是个好东西=L=还有师尊的衣裳还是反的,哈哈=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侧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宋沉轩对相思毒太了解了。 人间百毒,莫如相思。 天机阁研制出的这味相思毒药,被世人唤作“问情”。 有道是“一饮问情,不可相思”。饮问情者心存悸动便会手脚麻痹,浅淡情愫便会胸口刺痛。若是深情,则必心痛如绞,片刻难捱…… 前生,他给顾拥雪喂下了这一味相思毒,顾拥雪为亓衡之心痛如绞、仪态尽失!为他,却连针扎的痛都不曾有半分。 相思毒,相思毒——毒透了相思! “……早先为师见那镇长护妻便觉得不对。你师兄去抓他夫人的手,他言辞激烈正常,只是衡之还未说怀疑他妻子是狐妖,他便那般敏感。” 宋沉轩凝视着他的眉眼,道:“师尊那时便起疑了?” 顾拥雪点头,道:“他们夫妻间的姻缘线并非天生自然,今日这一场大戏,一镇之长竟要装得如此‘弱势’,为师本只怀疑三分,但看他分明能反抗却未反抗,饮下相思毒也未曾发作——他怕是自己陷害的自己的妻子,为师有八成把握!” 宋沉轩道:“但他敢喝下师尊给的药,这说明他与狐妖并无直接牵扯,他很自信自己不会出事。” 顾拥雪低笑一声,道:“所以,为师才让你师兄绑了他,引蛇出洞。” 一日,两日。 余桥镇都仍是风平浪静。 余桥镇镇长已是唇干口裂,绑在高台上,恹得像根遭了霜的麦苗。 顾拥雪不论日夜都守在高台旁,和宋沉轩一样都不怎么搭理亓衡之。 亓衡之被冷落了,闲得无聊,就去找余桥镇镇长的麻烦。 镇长家中的奴仆几次来给自家主子喂水喂食,但亓衡之在旁边虎视眈眈,那奴仆被吓到了,草草喂上几口便跑得无影无踪。 短短几日,余桥镇镇长已昏厥过去数次。 原先对镇长多有不敬的村卫都来找顾拥雪求情了,顾拥雪只淡淡道:“你们先前不是对他很不客气么?” 村卫们羞赧,一时无语可辩。 顾拥雪道:“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若他是你们上属就可叫你们做一切事,总有一日,你们会堕入邪道!” 村卫们向顾拥雪连连忏悔赌咒,再不敢提为镇长求情之事。 近五日,月朗星稀。 镇东面的高台上近乎漆黑一片,挂在两侧的灯笼便似鬼火一般影影憧憧。 镇长仍被绑在台上,仿佛一只风干了的萝卜。 忽有人大呼小叫,嘶声凄厉:“人,人——人都死了——来,快来人啊!!” 顾拥雪猛地睁开眼,几步就跃到了那人的身边。 那人周身是血,乍撞见一身白衣的顾拥雪,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顾拥雪提住他的胳膊,道:“哪里出事?” 那人瞧清顾拥雪样貌,哑声道:“仙,仙长!”他颤抖着手,往后,指了一个方向。 顾拥雪便放开了他,往他所指方向追去。 亓衡之与宋沉轩自然也跟着他追了过去。 留下来的百姓骚动不安,有一小部分甚至想追上他们,但是追到半路却就不见了他们几人的影子。 “铃铃铃。” 不知何处飘来的铃声,让这夜色更加地如梦如雾。 余桥镇的百姓忽然发现今晚的夜色是那么地深,深得连高台上的两盏灯笼都叫人瞧不清楚。 “呼——” 有风吹来。 落叶卷了一层又一层,飘到了高台上。 余桥镇的百姓都忍不住用手臂挡住了脸,想要阻挡这吹迷了双眼的风。 清音一啸,剑光陡现! 在场众人浑身一震,头脑霎时间清明! 但只见一柄剑身雪白的剑扎在高台之上。一名女子踉跄地跌坐在台上,她身旁的余桥镇镇长,绳索已被解开了一半,仍自挣扎。 顾拥雪从天而降,笼着银光落在台上。 他神情冰冷,俊美天成。无风自舞的长发及膝,乍眼看仿佛神祗降世! “孽障!你竟敢杀害无辜!!” 女子面上全是惊恐,几步爬过,抱住了刚解开绳索跌倒在地的余桥镇镇长。 顾拥雪一挥袖,女子便飞出一丈,重重撞在了砖墙上! “求仙长开恩,求仙长开恩啊!”余桥镇镇长面如土色,“嘭”地一声跪下,膝行至顾拥雪身前,磕头。 那女子口吐鲜红,慢慢地爬了起来:“余郎,你何必求他?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顾拥雪面无表情,整个人冷得像座冰雕! 余桥镇镇长亦慌乱地看了那女子一眼,继续向顾拥雪磕头道:“仙长明鉴,仙长明鉴!我从未与妖有什么牵扯!她,她……是她杀的人,我没有动过手!” 女子震惊:“余郎你!”旧伤引动,“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大口血。 亓衡之跃至高台,几下就把那女子给擒住。 他手多地去抬女子的下巴,好奇道:“你不是先前那只狐妖吧,怎么妖气如此重?” 宋沉轩瞥了他一眼,道:“师兄,她是与狐妖交易之人。” 亓衡之再看女子,见那女子妖艳妩媚,漂亮得不似凡人,眉毛一挑,便明白了什么。 顾拥雪冷冷地看了亓衡之一眼,召回含光剑,以剑尖指那跪地求饶的男人:“你们到底答应了狐妖什么条件,她在洞中设下的阵法,足以祭尽你们整个余桥镇!” 余桥镇镇长道:“冤,冤枉,我并没有——是她,是她与狐妖做的交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女子肩膀抖动,绝望地哭了:“我竟为了你这样的人,哈哈——我竟为了你这样的人!!!”她忽然扑到余桥镇镇长身上,攥着把匕首就往他的胸口上刺。 顾拥雪扯住余桥镇镇长的衣领将他甩下台去。 余桥镇镇长飞出了十来丈,摔了个狗吃屎!他胸前刺痛,鲜红晕染开在前襟,大半皮肉都已被尖锐的匕首划开…… “你疯了吗!”余桥镇镇长扯着自己的衣衫怒喝,“你,你竟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那女子哭道:“我为你改头换面,还替你挣下这偌大家业。你,你如此绝情!好,我这就带你一起下黄泉!” 顾拥雪几乎是冷漠地看着那女子跌跌撞撞地往台下去。 余桥镇镇长也不及生气了,爬起身来,撑着虚软的身体逃跑。 “仙长,仙长救命啊!” 顾拥雪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底下百姓们犹豫了几下,还是帮镇长拦住了那女子。 那女子却阴声道:“我本只向狐仙娘娘要了这副容貌,是他想要荣华富贵,诱你们的家人朋友入套!”她大叫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你们还想护着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嗷=L=后面的咩嘿嘿嘿很精彩,很快就不会再短小君了=3=蹭大家=3= 第15章 此话一出,所有余桥镇百姓都不免犹豫。 村卫们犹豫得最厉害——先前他们敢捆自己镇的镇长夫人,实际就是镇长暗地里吩咐的。 如果狐妖之祸真的是因镇长而起,他们现在保护他便像是一个笑话。 那女子见百姓们神情变化,放下匕首啜泣道:“你们不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却原来余桥镇镇长姓余,全名唤作余未知。 几年前他的妻子入寺庙求子,碰上盗匪丢了性命。 余未知推了所有要给他谈续弦的媒婆,后来就偶遇了现在的妻子焦小乔。 焦小乔貌美娇容,风姿绰约,一颦一笑,皆美得不似凡间所有。 余未知一见倾心,甚至为了让焦小乔同意嫁他,暗地里买了根姻缘线,骗焦小乔他们俩是天定姻缘。 琰浮州姻缘相牵之人没几对是不成的,焦小乔见余未知温柔体贴,容貌也不算太差,未多加考虑,就下嫁给了他。 婚后,余未知对焦小乔极好,焦小乔亦辛勤操持家中上下,将余未知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也许是他们并不是天定姻缘的缘故,这一场良缘很快就有了变故。 余未知他们家对门,住着个孤女名叫章芷芬。 章芷芬在余未知先妻丧命之后便想嫁给余未知。 余未知一直推拒,理由一月一换,竟不相同。 章芷芬知余未知是在找借口,却不知真正理由为何。 后来,余未知娶了焦小乔,章芷芬见过焦小乔,才发现焦小乔与他先前的亡妻都是极美貌的女子。 ——她便明白,余未知为什么会拒绝她了 原来,只是因为她不够美而已。 人的容貌是父母天生的,她就算努力养护容颜,那又能改变多少呢? 章芷芬寻了许多法子都无法让自己美过焦小乔,无可奈何,便找上了妖。 “我本来只是要了容貌,能与他相守便好。”章芷芬热泪盈眶,指着余未知道,“是他还想要钱权,所以才——” 余未知被镇民护在身后,神色也镇定了下来:“你莫要胡说八道,我从未让你去向狐妖求什么,是你自己……” “是,是我自己!”章芷芬道,“是我自己傻,被你三言两语就迷得晕头转向!你明知我与那狐妖交易必要付出点儿什么,可你从来都不为我着想,甚至还提点我将别人也拖下水!” “她说的是真的么?”护着余未知的百姓有人小声地问。 亦有人问他:“镇长你真和这妖女有染?” 余未知道:“莫听她胡说八道!”他一副愤愤的样子,“我与小乔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会与别人有什么瓜葛?” 章芷芬瞠大美目,道:“你,你连这都不承认吗?” 亓衡之忽地开口道:“今日你杀了那个人,既是为了调虎离山来救他,也是怕违约反噬,赶紧想给狐妖提供个祭品吧?” 章芷芬瞧见镇民们顷刻间变得愤怒的面容,慌乱示弱道:“我,我没法子。我向它要得越多,它向我要的也就越多——可我们镇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人可以给它,它总是不满意……” “哈——”倏忽,有一人声从高处传来。 台上台下的百姓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牌楼,一个娇媚女子突兀地坐在顶端,慵懒地靠在牌匾旁,也不知看了多久的戏。 “你这么说,是在埋怨我吗?” 章芷芬瞧见那女子,吓得面如土色! 顾拥雪含光剑在手中一转,指向那牌楼顶端的女妖。 狐妖笑嘻嘻地捏着自己长长的发梢,眼珠子提溜一转,竟向顾拥雪虚行一礼,道:“先前不知竟是长华掌门亲临,小妖多有得罪了。” 余桥镇百姓们惊诧地看向顾拥雪,顾拥雪却是眉头紧皱,道:“妖孽安敢现身!” 那狐妖嘿嘿一笑,道:“琰浮州上下谁不知,你顾拥雪已是只拔了毛的凤凰!顾仙长若敢动手,明日长华上下,怕不是便要缟素了吧?” 顾拥雪面色一寒,一剑斩将过去。 狐妖面色一变,从牌楼上滚了下去——她万万没想到顾拥雪竟然还能动含光剑,气势还这般地强! “顾仙长不想要你徒儿的性命了吗?!” 第二剑几乎已逼近自己的鼻尖,狐妖厉声一喝,成功使那剑尖停在她鼻外一寸。 顾拥雪真气强收,丹田一阵翻涌,几欲呕血! 他喉头微动,慢慢地把猩甜味道咽了下去, 狐妖避开他含光剑芒,“咕噜”一下就爬了起来。 “我家公子,正请仙长高徒在寒舍做客。听闻顾仙长驾临余桥镇,他特意命我来给仙长送请帖——” 一抬手,一封金色烫帖“嗖”地一声就往顾拥雪门面飞来,顾拥雪真气凝滞,动也难动! 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巧地夹住了请帖,有人挡在了顾拥雪的跟前,道:“可否请问你家公子是谁?” 狐妖瞧见这风姿秀逸的青衫少年不由得眼前一亮,挑起比先前更灿烂的笑来,道:“公子在凤霞山,你们一去便知。” 宋沉轩长眉微蹙,没有说话。 那狐妖便侧眼去看跌坐在旁的章芷芬,冷笑道:“我已对你够宽容的了,寻来的人没一个能看得上眼便罢,竟还敢在背后里嚼我的舌根!” 章芷芬浑身哆嗦,道:“狐仙娘娘,我,我——” 狐妖一伸手一曲爪,章芷芬就像被根看不见的线拉扯过去一般,轻易地被她攥在手里扭断了脖子。 “啊啊啊——!!!”余桥镇百姓惊得四下逃窜,原本还只是退缩在顾拥雪身后,这下连露天席地都不敢再待了。 顾拥雪怒道:“孽畜安敢?!!”再提剑,欲将她斩于剑下。 狐妖却飞快地化作了一阵风,随着一阵银铃的笑声而远去:“一月之内凤霞山,顾仙长高徒在此,您可千万别来迟了呀……” 妖气远去,顾拥雪眼前一黑,剑尖垂地,身形一软就倒在了他身前的宋沉轩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嗷,今天作者菌会修一下文=3=如果再显示更新会是伪更。如无意外的话,明天就不会再短小君了,蹭大家=3= 第16章 宋沉轩将顾拥雪扶抱去了一家客栈。 余桥镇的百姓亲眼见到了狐妖,聚集到那家客栈外,如何也不敢散去。 亓衡之几次想从宋沉轩手里接过顾拥雪,宋沉轩毫不客气地将他打发去应付百姓,自己独自一人将顾拥雪扶上床榻,又替他脱了鞋袜。 他掏出一只香炉点了块安神香,将小炉放置在一旁的小几上。 安神香气自小炉子中缓缓地逸散出来。 顾拥雪眉头仍是皱紧,但气色却已好上了不少。 宋沉轩坐在他身旁,手掌慢慢地拂过他姣好的眉眼、鼻梁、唇瓣…… 俯身,吻上他的唇。 纯阳真气以口渡入,哺喂,平复顾拥雪体内乱窜的真气。 顾拥雪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宋沉轩碾磨了一下他的唇,渡去更多…… “师弟!” 亓衡之大喇喇推门而入,毫无顾忌! 宋沉轩几乎是顷刻间便离开了顾拥雪的唇,正襟危坐,毫无异色:“亓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亓衡之一面走到床边一面漫不经心地道:“有那余镇长巧舌如簧,自然轮不到我去安抚百姓。” 宋沉轩看了他一眼,道:“那师兄先替我看一会儿师尊,我去给师尊抓些药来。” 亓衡之眨了眨眼,宋沉轩就已推门而出,顺道还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亓衡之目光闪烁,眼珠子不过一轮,便盯上了床上重伤昏迷的人。 顾拥雪功体被破,只可动用招式却不能擅动真气。 今日若他只动真气也就罢了,可是他却是强将凌厉攻势收回,反伤己身! 他体内的阴阳平衡本来就岌岌可危,如今伤上加伤,恐怕周身经络都要残损! 亓衡之坐到顾拥雪的身边,趁着宋沉轩不在,很是心安理得地拨开他额上散乱的发,亲了上去。 他这可是在救他!! 手掌抚上顾拥雪的脸颊,往后,五指顺着发鬓插入他脑后的发。 亓衡之强顶开顾拥雪齿关,噙住内里香软的舌尖。 顾拥雪昏睡中都不禁拧起了眉头,轻哼出声。 亓衡之捏住他下颔,毫不客气地在他口内扫荡。 顾拥雪呼吸渐渐急促,喉中克制不住地滚动。 亓衡之渡去少许纯阳真气,因怕太快将他治好坏了好事,便只不住吮吻舔吸,缠住他的舌不放。 这样激烈的吻很快就把人弄醒了,顾拥雪眼睫毛一颤,睁开了眼。 眼前,一张放大的脸。 总叫他气得内伤发作的孽徒正闭着双眼,唇贴着他的唇。 顾拥雪的口里几乎满了,酥麻一片,全是对方强势的气息。 呼吸一窒!顾拥雪修长十指揪住被褥,想也不想闭上双眸,只当自己还在昏迷! 亓衡之越吻越把持不住,将顾拥雪唇都吮得红了,手上也不安分,往他衣襟里钻去。 ——反正顾拥雪没醒。 他为他治伤,要点利息总不为过吧? “嘭!” 正吻得情动时,有人推开了门。 亓衡之吓了一跳,忙把贼手从顾拥雪衣内抽出,慌得差点从床上跌滚下去! 他销毁罪证般地擦了擦顾拥雪湿润的唇,又给他拉高了被子,直接盖住了下巴。 宋沉轩端着碗药走进房中,目若点漆,双眸幽幽地盯着亓衡之看。 亓衡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师弟,你,你给师尊喂药,我先去镇上看看……” 宋沉轩不语。 亓衡之逃荒而逃。 很快,屋内就只剩下了宋沉轩与顾拥雪两人。 宋沉轩坐到了顾拥雪的身边,但见顾拥雪面色潮红,耳朵根都红了。 他在脸红。 而他比先前还湿润红肿的唇,昭示着亓衡之对他所做的一切! 宋沉轩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药碗,几乎克制不住力道要将药碗捏碎! 他先前给他渡去了那许多纯阳真气,顾拥雪定然已经清醒, 他既已清醒却未阻止亓衡之对他的冒犯,竟,然,还,敢,脸,红!! 宋沉轩盯着顾拥雪半晌,从顾拥雪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 相思毒。 顾拥雪当时让余桥镇镇长饮下“问情”,因余桥镇镇长没有反应,他才确认镇长无情,的确是在陷害自己的妻子。 现在的顾拥雪,又是否对亓衡之有情呢? 顾拥雪闭着双眼,静待着双颊脖。颈的热度褪去。 方才亓衡之为他疗伤,口对口渡来纯阳真气。如若他睁眼,着实尴尬。 如今,宋沉轩来了,他脸上热度未褪,现在睁眼还是尴尬。 床边细微动静,是宋沉轩坐在了他的床边。 他这小徒弟性情温柔,给他喂药时也十分细致周到。 不多时,大半碗药便都喝下了。 顾拥雪听见宋沉轩离开的声音,很快,又有什么人推开了房门。 难道是宋沉轩去而复返吗? 顾拥雪正自揣测,新进屋的人却径直坐到了他的床边,倾身,吻将上来。 顾拥雪浑身紧绷,陡然睁开了双目! 潋滟的桃花眸,多情却又带着情煞。 是亓衡之,不是宋沉轩! 顾拥雪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但见亓衡之睁着眼睛看他,心头一紧,侧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顾拥雪的呼吸渐渐地急促了起来…… 睫毛颤动,胸口剧烈起伏! 这孽徒见他清醒竟还不松口,唇齿间不住渡来纯阳真气! 亓衡之眸深如潭水,轻轻地吮了一下他的唇瓣。 顾拥雪面红如血,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他的手都抵上他的肩了,最终却放弃抵抗,闭上了双眼。 吻,轻柔而缠绵。 他与这孽徒分明还未培养出多少感情,但不知是否是天定姻缘的缘故,这种过度亲密的“疗伤”方式,他没有想象中那般排斥。 ——这样也好,亓衡之若只想为他疗伤,他反应太大的话,反而还很奇怪…… 骤然间,心口一绞!顾拥雪疼得一个激灵,推开了亓衡之。 亓衡之不似往日跳脱,一双眸冷淡得紧,一只手撑在他脑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师尊,你很痛吗?” 顾拥雪捂着胸口,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细密的针刺持续不断地扎进他的胸膛,内里的心脏如同被撬开了壳的贝类,竟无力抵挡! “亓衡之”眼睁睁看着他痛,目光冰冷彻骨! 他竟这么快,就对亓衡之动情了! 手掌按上顾拥雪的心口,纯阳真气一股脑地涌入! 顾拥雪疼痛稍减,双目紧闭而蹙紧了眉头,一副虚弱的模样。 “亓衡之”的眸子清澈而又幽暗,淡漠而又冰凉。 他在他床边坐了许久,一直等到他气息绵长,昏睡过去…… 顾拥雪果真已对亓衡之动情。 只不过,没有前世的情深。 ※ 窗外不知何处飘来一声小贩的叫卖。 已近黄昏,昏黄的日光从斜对着床榻的小窗子里斜射进来。 顾拥雪睫毛微颤,睁开了眼。 桌上燃着一炉新香,闻之便觉得沁人心脾。 他浑身酥软,但许是睡饱睡足了,神志出奇地清醒。 顾拥雪运气调息,发觉体内的真气都已服帖安顺。 昏睡前的许多事他都已忘了,只被亓衡之轻薄一事,他还牢牢地记得。 还有,那一阵叫人心悸的疼痛。 顾拥雪十指拢了薄被,神情莫测。 亓衡之曾经那般信誓旦旦立誓不与他牵扯,只是被他抓住的轻薄就不下三次! 他若真那么不想结契,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 顾拥雪摸了摸自己的唇,不由地想:他这个徒弟平日里除了嘴贱了一些,也没什么大毛病。 早前他在结契大典上悔婚,也许是少年人叛逆发作,不愿意与他“先婚后爱”…… 若不是师兄弟催得急,纵有姻缘线相牵,他亦不愿与人草草结契。 琰浮州万年来姻缘线便少有差错,也许他能再给亓衡之一次机会,顺应天命。 “师尊。” 一身青衫的少年推开了房门。 顾拥雪定了定神,道:“沉轩?” 宋沉轩的手上又端着一碗药,走到床边,将顾拥雪扶坐起来。 顾拥雪有些不适应地被他服侍。 宋沉轩替他将枕头塞到腰后,又理了理被褥,将块布巾盖到了他的腰腹上。 顾拥雪一直都没说什么,直到宋沉轩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药汁吹凉,喂到他的嘴边。 “……沉轩,为师自己来吧。” 顾拥雪伸手,却被宋沉轩挡住。 宋沉轩用他一贯温柔清澈的声音道:“师尊重伤,弟子服侍师尊是应该的。” 顾拥雪本还欲推拒,但不知怎么地撞入他清透的眸中,拒绝的话便闷在了喉咙里。 宋沉轩一勺一勺地喂他,每一勺都细致地吹凉。 顾拥雪顺从地喝药,不多时,整碗药就都喝光了。 宋沉轩予他一方巾帕,顾拥雪接过。 他一边将嘴上的药渍擦去,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你师兄去哪儿了?” “师兄他带了两个镇上的百姓,去找狐妖的洞穴了。”宋沉轩道,“狐妖既已离开,镇上受害的人家,便都想找一找亲人的尸骨。” 顾拥雪蹙眉道:“那狐妖未必已离开。” 宋沉轩轻声道:“只是找尸骨罢了,若是有事师兄也足以自保,师尊不必担心。” 顾拥雪又道:“昨日之事,那镇长……” 宋沉轩道:“镇长自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章姑娘却是活转不过来了。” 顾拥雪沉默,沉默得宋沉轩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道:“那日章姑娘对余镇长因爱生恨,差点与他同归于尽,这其中种种,扑朔迷离,未必是师尊以为的那样。” 顾拥雪平静地道:“为师知道,她有大半作为是想博人同情。” 章芷芬对余未知的感情显然没有那么深,但是那么一闹,错就都可推到余未知的头上了。 她能见余未知受刑不忍,杀人来救。 可在余未知舍弃她时,她也干脆利落地就把他给舍弃! 如若不是那狐妖将她杀害,百姓们为其所动,说不定还真会怜悯她“为情所迷”,不要她偿命。 顾拥雪忽地想起了什么,起身! 宋沉轩立刻把他按了下去,道:“师尊还是好好歇息吧。” 顾拥雪却道:“我想去看一看余焦氏。” 先前狐妖透露它背后还有旁人,这就说明余桥镇中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余焦氏已搬了府邸,若师尊真想去,我带你去。” 宋沉轩说着,俯身,替顾拥雪捡来鞋袜。 顾拥雪很是不自在。 久居折梅殿,他虽收过四个徒弟,可他一向自力更生,从未让自己的徒弟服侍更衣。 好在宋沉轩并未真想帮他穿衣。 顾拥雪披上外衫,将自己略有些凌乱的发从衣裳里头拨出去。 宋沉轩从梳妆台上拾了把梳子,道:“师尊,弟子替你束发吧。” 顾拥雪却握住了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从他手中拿下了梳子:“为师自己来吧。” 宋沉轩沉默地后退两步,看着顾拥雪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顾拥雪照例是简单一梳,用发带绑了两侧额发,在后面打了个结。 宋沉轩凝视着他,低声道:“为什么他就能为你梳头?” 顾拥雪扭头道:“你说什么?” 宋沉轩垂眼,道:“没什么。” 顾拥雪也不在意,让小徒弟带路,两人前往余焦氏新住的府邸。 余焦氏外表看起来柔弱没有主见,但对那日的事却心知肚明。 余未知在余桥镇中积威甚重,镇内捉妖杀妖的事宜多是由他主持。 若没有余未知的暗许,那些人又怎么敢把他的夫人抓住? 顾拥雪师徒随门童走入府邸深处,在一处池塘边看见了余焦氏。 余焦氏梳着美人髻,头戴步摇,手握团扇,半倚在亭中的木栏椅上,竟有几分慵懒的样子。 顾拥雪并未走入亭中,只在亭外道:“余夫人。” 余焦氏抬眼瞧见是他,道:“仙长不必客气,进来坐吧。”美目扫过顾拥雪身后的宋沉轩,又补了一句道,“仙长高徒亦不必客气……” 宋沉轩便落后顾拥雪一步入了亭中。 顾拥雪站在亭内,负手而立,黄昏的光笼在他身上,竟也别有一番仙气。 余焦氏百无聊赖地丢了鱼食进池塘,逗得那一池锦鲤争相吞咽。 “夫人未回你夫君府上,想必心中已有计较。” 余焦氏低笑一声,道:“我计较又有什么用呢?嫁都已嫁了。仙长是方外之人,自不知这世间女子若是嫁错了人,只能认命。” 顾拥雪蹙眉道:“夫人真是这么想的吗?” 余焦氏平静道:“我已经想开了。” 水里的锦鲤在夺食,不住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顾拥雪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道:“夫人先前知道你夫君与狐妖有牵扯么?” 余焦氏的眼眸一暗,道:“我,的确有所察觉,可是——” 顾拥雪便打断她道:“既然夫人早已知道,那就请夫人帮我一个忙。” 余焦氏意外道:“仙长想让我帮什么忙?” 顾拥雪道:“离开余桥镇。” 作者有话要说:嗷=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FSDSGER鸭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余焦氏吃惊!她在不在余桥镇,难道还对顾拥雪有什么影响吗? 顾拥雪道:“你到底是他的妻子,他陷害你,定有他认为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余焦氏既早就察觉狐妖之事,余未知起杀心便不是为了灭口。 余焦氏幽幽地叹了口气,抚过手中绣着精致花鸟的团扇。 如若情深,再有什么理由都不可能会“非如此不可”。 “仙长既想让我离开余桥镇,那么,我听仙长的便是。” 日薄西山,晚霞漫天。 顾拥雪踏出余焦氏的府邸,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宋沉轩跟在他身后,但见他发丝染上了落日的余晖。 层层绚丽金光从他发间晕染开来。 瑰艳,却遥不可及。 暮色四合,余桥镇的客栈于两侧挂起了灯笼。 亓衡之面色古怪地回到客栈,身后跟着两个百姓,俱都是魂不附体。 “你,咳,你回来了?”顾拥雪乍眼瞧见亓衡之,身体都似乎紧绷了起来。 亓衡之完全没发现顾拥雪的异样,道:“师尊,你恢复了吗?” “嗯。”顾拥雪面色如常地道:“你们找到受害者的尸骨了么?” 亓衡之道:“正要向师尊禀告。”他向他身后那两个百姓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似打开了什么机关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顾拥雪只听了几句便皱紧眉头:“先前妖化的那几个人不是都被烧成灰烬了吗?” 亓衡之道:“但在洞中的确找到了他们的尸骨。”他目光闪烁,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些没妖化的受害者,反而没找到尸骨。” 一个百姓惶恐地道:“仙长,我们寻到的尸骨全是缺了一部分的。手、头、脚、躯干——那狐妖是不是会吃人啊?” “对啊对啊,它是不是把那些人都给吃掉了?” 狐妖靠采补凡人精气为生,哪里需要吃人? “都缺了一部分?”顾拥雪便又问:“那你们找到尸首时,他们的躯壳可已腐朽?” “与生前没什么两样!” “对,对!一眼看去,还以为他们还活着哩!” 顾拥雪低喃:“难道是他?” 宋沉轩道:“师尊说的是?” “夏与秋!” 八年前魔界初初动荡,众妖魔潜入琰浮州。 魔公子夏与秋,是其中修为地位最高的! 相传夏与秋好赌好色,最大的嗜好便是制作人偶。 他以人为材料,瞧见漂亮的腿便砍来、瞧见漂亮的眼珠便挖来…… 一具人偶,也许要害上五六人甚至十五六人才能制成。 先前章芷芬向余桥镇镇民示弱时,曾抱怨过狐妖所求之人太过完美。 夏与秋向来苛求,难道,那狐妖是要给夏与秋搜集材料? ——若不是夏与秋,普天之下也没有旁的魔,会为了“材料”的“新鲜”而特意给尸体做防腐处理了。 亓衡之眉头微微一动,忽然想到,前世夏与秋这时正好在凤霞山附近潇洒。 他的大师兄,是折于夏与秋之手? 顾拥雪忆起狐妖洞穴中布满的阵法,道:“怪不得洞中所列阵法那般繁复,它一只小小狐妖,只采补修炼,根本不必耗费精气维持这么大的阵法。” 宋沉轩道:“魔公子之名弟子也有所耳闻,师尊,他邀你去凤霞山怕是不怀好意。” 顾拥雪道:“但你大师兄还在他的手上。” 宋沉轩见他忧虑,不由地道:“是不是魔公子还不一定呢,师尊,你不必太早担心。” 顾拥雪眸子一暗,道:“很快,我们就能知道是不是他了。” 夜,每晚都准时带着黑暗降临人间。 余桥镇镇长余未知趁着夜色而行,偷摸来到了他夫人府邸的墙下。 粉墙高约三丈,一眼看去就非普通人能跃过去的。 余未知套了根绳索,爬上了粉墙外的大树。 他非常灵巧地攀附在树干上,拽着树枝就越过了墙去。 顾拥雪师徒三人就站在府中最高的屋顶上,看着余未知猴子一样灵巧地潜入焦府。 他先是往东厢去。 翻了一阵,没找到人,就又往西厢去。 余未知从西厢出来的时候面色就很不好看。 顾拥雪离他那么远,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恐惧。 “小乔,小乔?”余未知开始不管不顾地喊了,连厨房也冲进去翻找了一通。 他的喊声一声比一声绝望,顾拥雪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今日离余未知陷害余焦氏已有一段时间,若余未知是要把余焦氏献出去,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章芷芬与余未知所求越来越大,狐妖对“祭品”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 早先被焚杀的那些“妖”,其实都被偷梁换柱,借着法阵把躯体转移到了狐妖洞中。 余焦氏恐怕是整个余桥镇中最美的女子了。 余未知要将自己妻子献出,这就意味着他们已完成不了妖的交易条件。 反噬,很快就要开始。 “小乔,小乔!!” 余未知几乎要疯了,哀求道,“你快点出来啊小乔!” 夜色寂静,焦府的下人早就被顾拥雪打发走了,余未知的恳求也不过惊起虫声一片罢了。 余未知潜入焦府本就是接近五更天的时刻。 五更天后,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 余未知似乎惧光,晨曦第一道阳光洒向大地,他就立刻躲进了正中的一间屋子里。 顾拥雪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打开里屋大门。 余未知抬起布满猩红血丝的眼,道:“小乔!!” 顾拥雪茶色眸冰凉而又淡漠,缓缓走到他的身边,道:“你快死了。” 余未知瞳孔微缩,额头上青筋都似乎要暴起! “小乔怎么会不在,小乔怎么会不在?!”他盯着顾拥雪,愤怒道:“是不是你在搞鬼?!” “她是你的妻子。”顾拥雪冷冷道:“而你竟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她送给妖魔!” 余未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道:“妻子又如何?我又不是真爱她!” 顾拥雪没有说话。 余未知抓着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的心脏收得越来越紧。 狐妖已然离开,可是她下的制约却完全没有消失。 如果真的无法补上“祭品”,他会就此送命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被锁了太多次了,作者菌一直修文OTZ先来一发短小君,之后会粗长的=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侧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浮生无欲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仙长,仙长……”余未知浑身发抖,忽然朝顾拥雪跪下,“求你,求你救救我!” 亓衡之与宋沉轩几乎同时踏入门中,亓衡之打量着余未知,道:“师尊,这人前倨后恭,虚伪如斯,可不值得你可怜啊!” 宋沉轩瞥了他一眼,轻嘲道:“连妻子也能送予旁人,的确不值得可怜。” 亓衡之:“……” 他怎么觉得宋沉轩这话是对他说的呢? 顾拥雪神色平静无比,道:“反噬,我救不了。” 余未知浑身一颤,道:“那小乔她现在在——” 顾拥雪冷笑一声:“你还想让我告诉你她的下落,好让你害了她吗?” “我,我是她丈夫,我不会害了她!” “哦?先前你还说你不爱他。” 余未知脖子上青筋都爆了起来,手臂上手臂上,也俱都是筋脉浮现。 宋沉轩道:“师尊!!” 顾拥雪立时后退一步,便见余未知皮肤上浮现丝丝红线,一点一点铺开,就像密实的织网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余未知扣住自己的喉咙,仿佛要挖开它似的。 眼珠子鼓起,头脸涨红! 他向顾拥雪伸出一只手,“嗬嗬”着嘶哑地道:“救,救——” 这回不等顾拥雪有什么反应,他便呕出一大滩带着肉块的鲜血,倒在地上抽搐。 顾拥雪凝视那滩碎肉钻出的几只小虫,道:“血蛊。” 真的是夏与秋! 余桥镇上的确有人与狐妖交易。 但这余未知,却是夏与秋打了赌! 闷雷自天际落下。 秋雨又一帘一帘地撒了下来。 余桥镇一镇之长的葬礼举办得很是草草,百姓们得知他与镇中血案有关,恨得几乎想把他挖出来鞭尸! 顾拥雪去了趟秋花姑娘的家中,给了她开了暂且压制妖气的方子,再到镇中,便见镇中百姓与余府的送葬队伍打了起来。 “我们老爷没有那么坏,他没有那么坏!”余府管家喊得绝望。 百姓们嚷嚷着,推打着,甚至推落了余未知棺木的顶盖! 余未知的肉身已然腐朽,无数小虫从他躯体中钻了出来。 有人惨叫了一声,举起的双手通红! 棺木中的小虫刚爬到他手上就化成一点血水,而那一点点的血水直接让他整个双手溃烂! 众人惊惧万分,一哄而散…… 宋沉轩为顾拥雪打着伞,道:“师尊,你说他为什么要与夏与秋打赌?” 亓衡之漫不经心地道:“贪呗,赢了可得钱权无尽,输了就连妻带命。” “也或许是为了这一镇的百姓。” 宋沉轩凝视着顾拥雪,清澈的眸子里泛出点点温柔。 亓衡之惊诧道:“就他,还为百姓?”他有些不以为然,“师尊未免也把人想得太好。” 顾拥雪没有多说什么。 镇中的葬礼一连办了几日。除却余未知的,还有那些找回尸身的人家。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的亲人已尸骨无存,现下虽然尸骨不全,好歹却也找了回来。 顾拥雪并没有着急启程,反而在余桥镇中逗留了数日。 眼见着一月之期已过了半月,焦小乔都又回到了余桥镇。 遭逢大变,昔日的美人披麻戴孝,未施脂粉,脸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顾拥雪瞧见她时,她便来向他打了个招呼。 顾拥雪简短道:“小乔姑娘,节哀。” 焦小乔苦笑一声,道:“其实,他平日里对我还算不错……”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她向顾拥雪行了一礼告辞。 亓衡之瞄顾拥雪脸色,发现他的脸色并不算很好:“师尊,余桥镇上的事已解决了,凤霞山的邀约——你不通知长华师伯么?” 顾拥雪道:“不必。”他云淡风轻地道,“夏与秋会自己来找我。” 今晚的余桥镇比往日都更愁云惨淡一些,但在这肃穆的气氛中又显出了新的生机。 酒楼小二热情地将他师徒迎上了二楼,告诉他们今日有刚熟的柿子赠客。 临窗的位置都已满了,但余桥镇的百姓却有意地空出了他们师徒惯坐的那一桌。 宋沉轩与顾拥雪都在安静地吃饭,只有亓衡之不甘寂寞地发出声响。 最近也不知怎么的,顾拥雪和宋沉轩对他的态度都很奇怪。 顾拥雪有点避开他的意思,而宋沉轩则对他一如往昔——只除了瞧他时眸子里凉冷了些。 “师尊,你为什么那么笃定夏与秋会主动来找你?”亓衡之道,“他不是抓了大师兄么?” 顾拥雪咽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又端起一杯茶漱口。 亓衡之眼巴巴地看着他,宋沉轩忽道:“因为余未知是被逼与他打的赌。” 钱帛权利可叫人杀妻弃子,却难叫人付出性命。 狐妖洞穴中的大阵,除却能接收“祭品”的偷龙转凤之阵,首要的阵法却可祭尽整个余桥镇! 狐妖没必要杀那么多人,夏与秋既让小妖帮忙,也不欲引起旁人注意。 ——那是用来威胁余未知的! 余未知抛妻弃子,坐视章芷芬诱镇中人入套,但他也算救下了整个余桥镇,无论是否别有私心。 “与夏与秋打赌之人,都会被喂下血蛊。”顾拥雪道,“夏与秋真身,是十域魔君以千杀木雕成的人偶,因十域魔君以三滴心血助他成魔,他便继承了魔君习性,阴险狡诈。” 亓衡之:“……” 宋沉轩:“……” 顾拥雪莫名见两个徒儿都盯着自己,道:“怎么了?” 亓衡之道:“师尊对魔君印象不好?” 顾拥雪淡淡道:“他是魔主,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亓衡之眨了眨眼睛,假装口渴,给自己倒茶。 宋沉轩的目光却在顾拥雪面容上逡巡,仿佛审视似的。 顾拥雪又道:“夏与秋与人打赌多讲究你情我愿,既出手逼迫,说明他心情急迫。” 如若他真的去了凤霞山,只会处处受夏与秋辖制。他现在动不了功体,必得攥住事情的主导权。 宋沉轩道:“那看来,我们还要在这镇上住上一段日子了。” 夜雨连绵,半夜方才止住。 潮气随着凉风浸透到了小镇上的每一处。 亓衡之利落地从自己屋的窗户翻了出来,脚下一阵打滑。 余桥镇新任镇长走马上任,执意将他们安排进了这座小院。 本来新任镇长想安排他们进大宅,但顾拥雪不肯。 后因百姓们总聚在他们的客栈外,顾拥雪便还是接受了安排,舍弃大宅要了小院。 亓衡之趁着夜色摸到了宋沉轩的屋外,听了一阵他屋里的动静。 宋沉轩屋内还点着灯,可是人却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来。 亓衡之斟酌了片刻,又摸到了顾拥雪的房里去。 顾拥雪伤重已久,这种阴气重的日子,必定早早睡下——虽然他屋里还点着灯。 亓衡之非常熟练地撬窗,翻了进去。 刚落地,就见顾拥雪与宋沉轩对坐在灯前,两人面前摆了本书,扭着头吃惊地看着他。 亓衡之:“……” 他什么也没说,又转身翻了出去。 “啪叽”一下,刚落地便摔了个狗吃屎!! 宋沉轩看了顾拥雪一眼。 顾拥雪合上书卷,道:“沉轩,你回屋后自己再参透参透,为师去看看你师兄。” 宋沉轩应了一声。 顾拥雪推开房门,就见亓衡之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啪!”亓衡之很是不忿地踩了脚害得他滑倒的小水坑,水花溅了他满满一裤腿。 “你自己没注意,难道还要怪无辜的水坑吗?” 亓衡之抬眼,就见顾拥雪站在门口。 茶色琉璃瞳在夜色中泛着点点星光,顾拥雪双眸黑浅,眉梢眼角似乎带了一丝笑意,里屋的灯光撒在他背后,将他整个人都显得暗了,只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亓衡之看得呆了一下,转瞬便没好气地道:“师尊这是来看我笑话吗?” 顾拥雪便淡淡地道:“好好的门不走,你翻窗做什么?” 亓衡之转了转眼珠,暧昧地道:“当然是想窃玉偷香了,师尊以为呢?” 宋沉轩刚好收了书走了出来,听到此话,瞄了亓衡之一眼。 亓衡之:“……” 顾拥雪便沉下脸,道:“别胡说!”他用余光看了宋沉轩一眼,口气更不好地斥责,“这么晚了,还不快回去换衣服睡觉!有什么事的话明天早上再说,下次你再敢翻窗,我打断你的腿!” 亓衡之眼见宋沉轩向他点了点头便越过他离开,忙道:“弟子这就回去睡觉!” 飞快地回屋换衣服,亓衡之摸到宋沉轩屋子,利落地撬窗又翻了进去。 宋沉轩正站在梨花木桌前,瞧着那人翻窗进来 ,双眸幽凉冷淡:“师兄这爬窗的习性从哪学来的,师尊应该没教过师兄这个吧?” 亓衡之咳嗽了一声,凑到那桌旁坐下:“小师弟,我觉得咱们之间,多有误会。” “误会?”宋沉轩淡淡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 亓衡之道:“我对师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师兄指的是什么?是指你先前偷吻师尊,还是指你今日的‘窃玉偷香’?”宋沉轩目带轻嘲,道,“亓师兄倒是说说,我误会了你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L=如无意外,作者菌以后定时下午三点更啦!蹭大家!~今天开始不短小君(偶尔可能会短……),菌类瘫.jpg ps:今生师尊对亓衡之的情完全是上一世遗留,会没的=L=尊的,赢家是宋沉轩。冲鸭!!!!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钰子啦~~~、万岁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巫炼 43瓶;蔡居诚的老公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百年窥伺,亓衡之与顾拥雪的一切宋沉轩都了如指掌。 欲,极易被误认为是情。 清高傲岸如顾拥雪都会在亓衡之的暧昧温柔中迷情,在被舍弃之前,他甚至都以为亓衡之对他情深义重! 只要顾拥雪瞧破他无情便能断情——但宋沉轩却嫌这过程太慢!! 当初顾拥雪对亓衡之动心用了几年,如今时光镜遗留了他对亓衡之的爱意。他要磨灭它,又要用几年? 亓衡之慌忙解释道:“师尊他身受重伤,需要纯阳真气愈疗。我并不是真心想轻薄他——小师弟,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宋沉轩的眸光闪了闪,道:“这么说来,师兄是真的对师尊无意?” “那是自然,结契大典之上,我连道心誓都发了,师弟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宋沉轩故作沉吟,露出几分忧郁之色:“你是为师尊疗伤,可是师尊并不知情。若师尊以为你喜欢他,再要与你结契你怎么办?” 亓衡之道:“我拒绝他便是!” “可只要你或师尊动心,大师伯他们就会逼你们结契。”宋沉轩将顾拥雪随身携带相思毒一事告诉了亓衡之,道,“大师伯他们将这药给了师尊,自然是想让师尊用在你的身上。若确认你对师尊动了情,这契,你不结也得结!” 亓衡之眸子黑得发亮,浑身颤抖——他希望宋沉轩认为他是被气的,但其实他多是兴奋与惊叹!顾拥雪竟也会用这样的手段,看来时光镜的确未曾磨灭他对他的爱意! “往后这会让师尊误会的事,师兄还是不做为好。”宋沉轩瞧他半晌,眉眼倏忽都舒展开来,笑道,“若能让师尊彻底打消结契之念,师兄也就不必烦恼了。” 下弦月挂在夜幕当空。 今夜的月色越发清亮。 顾拥雪入睡前脑子里都还闪过亓衡之半身湿透的狼狈样。 但在他的梦中,却也是个下弦月高挂的夜。 “你的道侣,与我想象之中相差甚大。他很自我,很不羁,似乎,也不大在意旁人的眼光。” “夏兄见笑了,劣徒多年来都还是赤子之心。我多番管教,毫无作用,没办法,也只能随他去了……” 一座阁楼,似乎建造在高处。 窗外群山矮小,人烟难见。只天幕,近得仿佛伸手便能摘下星辰…… 戴着张镂金龙纹面具的白衣人就倚在窗前的小塌上。 白衣如雪,肩头垂落的发丝漆黑如墨,蜿蜒地没入了他的衣襟之中。 “——顾兄寻来的琴是好琴,不过,今日我不大想弹。” 顾拥雪似乎听出他心情不好,体贴道:“你既不想弹琴,今天我们只喝酒如何?” 十八年的梨花白,色如冰魄,醇香诱人。 顾拥雪拍开了两个小坛子的泥封,神情自若地对着坛口喝了一口,将另外那坛,递给了白衣人。 白衣人接过坛子,目光幽幽地在那酒坛口中逡巡:“有一种说法,梨花白意指美人泪,柳外楼高空断魂,梨花一枝春带雨……” 顾拥雪呛咳了一声,道:“今日,你为何忽出伤情之语?” “也许因为这酒是伤情之酒,我见之感怀。”白衣人的眼清澈却又幽暗,内敛而又温柔,“——也或许是因为我瞧见了你的道侣,所以我不高兴了。” “咚咚,铿——” “咚咚,铿——” 一阵铜锣之声,由远及近。 顾拥雪从睡梦中惊醒,翻身起床,一扯架上的衣衫便闯出了门去。 但只见凌空一道血月,原先清明的白月已然不见,周边星辰都已隐没得没了踪迹。 宋沉轩与亓衡之亦听见铜锣声响,两人一同从宋沉轩屋中跑出,惹得顾拥雪看了他们一眼。 “公子出巡,闲魔避让!” “咚咚,铿——” “咚咚,铿——” “公子出巡,闲魔避让——” 铜锣声响彻夜幕,但偌大的余桥镇,竟无一人惊醒。 顾拥雪眉头一拧,道:“你们俩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吱呀”一声,顾拥雪拉开了中庭大门。 但只见夜色如雾,如梦如幻。 一大片一大片的漆黑如墨砚,却有一阵白雾缓缓从街头溢出。 一顶软轿从那白雾中晃悠悠地冒了出来。 四个抬轿子的戴面具的粗使轿夫,前后各八名提着盏莹白透亮的灯笼的貌美婢女。 每一人,都像提着一轮明月。 轿上一张藤椅,藤椅上斜倚着一个白衣人。 比风更柔软的白纱随风飘荡,白衣人慵懒地支着脑袋,衣袂也柔软得像风一样…… 顾拥雪召出含光剑,握住剑柄,拔剑出鞘! 那仪仗到了他们府邸门口便停了下来。一个化着浓浓丑角妆容的矮小之人趋步至顾拥雪身前,丝毫不惧含光剑之芒,深深地行了一礼,道:“长华仙长,我家公子有请。” 顾拥雪手中长剑一挽,指向那软轿:“夏与秋?” 白纱后的男子轻抬了抬手,四个轿夫便将轿子放了下来。 男子掀开白纱,悠悠然地下轿。 “一月之期已近,仙长却还未动身。与秋本想将仙长高徒永留在身旁赔罪,但转念一想,仙长许是怕我摆了场鸿门假宴。为表诚心,我这便亲自来请仙长了。” 顾拥雪握剑的手紧了紧,盯着他脸上那张镂金龙纹的面具。 狐妖洞中轻薄他的白衣人,还有方才他那个被铜锣惊醒才未做完的梦—— 梦里的人,是夏与秋?!! “怎么,仙长如何这副表情?”夏与秋沙哑着声音,道,“长华掌门失了功体,难道连胆子也变小了吗?”他情不自禁地笑道,“世人皆知,我不爱杀人,顾仙长若听过我的名头,便不该怕我才是。” 顾拥雪冷冷道:“你是不杀人,你让手下的妖魔杀!” “那是他们赌输了。”夏与秋漫不经心地道,“愿赌服输,天下间再没有比这更明白的道理。” 宋沉轩与亓衡之一前一后出了门来,瞧见遮掩面容的夏与秋,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微地变化。 夏与秋却是目光流转,扫过了他们两人。 “啊呀呀,仙长这两个徒儿真是姿容不俗,比你的大弟子都不惶多让呢……” 顾拥雪面色一寒,道:“魔界群龙无首,自顾不暇,你若敢伤我弟子,我长华必越琰浮州,屠你魔宫上下!” 夏与秋微收了笑容,道:“若如此,那我得回一趟魔宫,多带些人手过来才是。”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了起来。 魔界与琰浮州相安无事已久,虽然琰浮州妖魔不绝,但魔界上层对琰浮州的态度却不敌对。 若魔界的魔在琰浮州搞事被弄死,魔宫多只怪那些魔学艺不精。 除了几个小心眼的魔会为自己的“亲朋好友”讨公道外,魔君从不会为这种事大动干戈。 ——然而夏与秋身居高位,恰巧是个心眼小的,若他真有那个权力越过魔君,两界血流成河不说,大战一旦开打,往后也未必能止住这个头。 夏与秋知道顾拥雪忌惮,笑了笑,道:“仙长何必把气氛闹得这么僵呢?令徒在我府上好生地养着,我可没动他一根毫毛。” 顾拥雪道:“你想怎么样?” 夏与秋轻描淡写地道:“我有一具人偶坏了,需要一双眼睛。你徒弟的眼睛虽好看,却比不上你这位琰浮州第一美人。” 亓衡之皱眉道:“你想要他的眼睛?” 夏与秋但笑不语,只盯着顾拥雪双眼看。 顾拥雪茶色瞳中只淡淡的冷,目中全无惧色,只是冷意。 亓衡之不满地道:“世间那么多双眼睛,你眼光倒是刁。” “我的人偶,当然要用最完美的配件。” 宋沉轩走到顾拥雪身后,正想说什么。 顾拥雪却断然道:“可以。”他将含光剑收了,冷声道,“尊驾既已登门,想必也准备好了赌法。若我输了,我将双眼给你,若你输了——” 夏与秋双眸发亮道:“我放了你徒弟!” “只这样,不够!” “那你想怎么样?” “从今往后,你不许再以人身制偶!我要你向天道立誓,若再敢伤人制偶,便受天雷九道,魔消魂散!”顾拥雪目光冰冷,一字一句地道,“……自此不入轮回,永绝于这世间!” 霎时间,夏与秋身后那四个轿夫的身形都鼓胀了起来,他们浑身冒出尖锐的鬃毛,冲顾拥雪咆哮起来。 顾拥雪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敢?” 夏与秋缓缓地道:“这赌约,你太占便宜了吧?”竟想让他后半生都不能做人偶,顾拥雪未免得寸进尺。 “魔公子不是从未有败绩么?若你从不会败,赌资再大,于你也不过一场游戏。” 夏与秋眼前一亮,不由地笑道:“没想到顾仙长如此懂我!” 他平生最爱与人打赌,虽然偶有刺激,但就是输了也对他不痛不痒,没甚紧要。 如若关乎到他后半生的爱好,那么他就要严阵以待了。 夏与秋想想都觉得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竟很好脾气地道:“顾仙长打算何时动身啊?” 顾拥雪冷声道:“现在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不是渣攻贱受啊,(不过亓衡之应该算是渣攻),师尊对感情很干脆很狠绝的,要不然前世小宋就不会被虐成狗了。魔公子事件后,后面那个事件师尊就断情了。然后,大亓会从那里开始被虐,虐到结尾,兴奋.jpg 另外今天码字软件又崩了,修的全没存,心酸,作者菌得换一台电脑码字,挥小手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013044 20瓶;腌不死的鱼 10瓶;在下读者、嘻嘻嘻 5瓶;HFSDSGER鸭 2瓶;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已是秋日,风穿竹林,敲出万叶千声的恨。 凤霞山高山碧影,层峦叠翠,周边山头均是霜色流丹,只此山竟不相同。 夏与秋将顾拥雪师徒请入自己的庄园,一入门内,便见一大片荷花池,红白荷花共塘,袅娜清丽,随风而颤,两般颜色一般地香。 夏与秋仿佛是个好客的主人,热情地为他们介绍:“我在凤霞山上设了法阵,山外是秋天,这庄内却还是夏天。” 顾拥雪淡淡道:“挺合你的名讳。” 夏与秋但笑不语,请他们踏上回廊,穿过重重小径,来到一座两层阁楼楼下。 “这两年我与他人作赌,用的都是同一套法阵。顾仙长身受重伤,比凡人也好不了多少……”夏与秋面具后的那双眼闪烁着,道,“所以,便也用同一套阵法吧!” 宋沉轩与亓衡之一瞧夏与秋神色便知他在说谎! 顾拥雪也不买账,只问:“如何赌法?” 夏与秋抬了抬手,原先跟在他们身后的侍从婢女就都退下了。 “功名利禄,凡俗之人没有谁能逃得过。但仙长这些都有的差不多了,若以此诱惑,未免太过简单——” 宋沉轩道:“夏公子先前才说过不换法阵。” 夏与秋笑意盈盈地道:“所以我只是想加套规则!”他忽地出手,将顾拥雪身旁的亓衡之擒住,反手扣住了他的咽喉! 亓衡之神色骤变,夏与秋贴在他身后,没能瞧见他骤然冰冷下来的眼神。 “让仙长吃下血蛊,并不太现实。只不过,规矩总要守的。”夏与秋道,“我会将你这个徒弟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顾仙长若是食言而肥,我便把你这徒儿也留下,代你挖眼——” 顾拥雪五指收拢,将握成拳的手背在身后:“夏公子不信我么?” “不过是讨个保证罢了。”他淡淡道,“毕竟不是谁都甘愿失去双眼的。” 亓衡之与宋沉轩一并垂眸,两人都自掩目中杀气! 夏与秋体内的三滴魔血是魔君所有,只要他们想,现在便能将夏与秋打回原形! 只不过,真那么做身份就瞒不下去了。 夏与秋镂金龙纹面具下的唇勾起,道:“顾仙长不必担心,只要你与你小徒进此楼中,在半个月之内过了楼中的阵法。这赌约,便算你们赢了。” 顾拥雪拧起眉头,道:“是我和你赌,与我小徒无关!” 夏与秋不由笑道:“这么说仙长是放心把你剩下这个徒弟也交给我了?”他的目光在宋沉轩身上一扫而过,意味深长地道,“也好。” “不。”顾拥雪倏忽开口拒绝,道,“我与他一同进去!” 夏与秋便扣着亓衡之,轻巧地跃上了阁楼二层。 “既如此,我与令徒先走一步!恭候仙长大驾!” “……师尊?”宋沉轩担忧地唤道。 顾拥雪一动不动、浑身紧绷。 他面色微冷地盯着阁楼上空无一字的牌匾。 半晌,轻吸了口气,上前推开了阁楼大门。 “……” “……” 浓雾。 弥漫了整个视线。 顾拥雪师徒越往前走雾气却越淡。走了半柱香,方才发现他们走在一条俗世的街道上。 这是余桥镇的街,不远处一座熟悉的牌楼上甚至都还满是眼熟的风霜痕迹。 再行半里,人慢慢地多了起来。 余桥镇街道上熙熙攘攘,比他们离开时都要热闹几分。 这法阵自成一处空间,几乎是一方小世界。 顾拥雪闭目凝神半晌,道:“情阵?” 世人难以摆脱功名利禄的诱惑,却更难摆脱七情六欲的纷扰。 宋沉轩一踏入此阵便知端倪,道:“师尊小心。” 没走几步天色便暗了下来。 远方隐隐约约有一道火光,诱得他们师徒前去。 一座高台,一支木架。 木架上绑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底下的百姓们纷纷叫嚷着什么! 顾拥雪刚踏入高台周边范围,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下。 所有百姓们的表情忽然鲜活了起来,比之之前更像活人。 “都是他!让我们酉时便要到这里集中,长华掌门竟都奈何不得一个小小狐妖,让章芷芬还害死了我们镇上的人!” “对!” “对!” “我们天天集合淋雨,竟然还有人送命!” “长华也不过如此!” 竟有百姓怒火冲冲向顾拥雪冲来。 宋沉轩扯住顾拥雪的衣袖,欲拉着他后退。 顾拥雪反手将宋沉轩手腕握住,简单地道:“走!” 他将宋沉轩半搂住,脚尖点地,跃上半空。 两人御风一阵,在余桥镇外落下,落入一片树林。 落叶无声。 顾拥雪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伸出手,一片雪花晃悠悠地落在他指尖。 雪花很快融化,一小点水迹冰凉刺骨。 顾拥雪扭头,问自己的小徒弟道:“沉轩,你于七情之中,可有弱点?” “师尊此话何意?” 顾拥雪道:“方才那座‘余桥镇’,是这法阵里唯一安全的地方。” 那些百姓都是幻象,那样简单的幻象,根本影响不到他这样的修行之人。 但这里,却连他都不能保证。 “……你若七情太深,便留在那镇上吧。” 宋沉轩目光流转,道:“师尊,弟子今年才十七岁,哪有什么七情呢?” 顾拥雪一想也是,若将宋沉轩一人留下他也不放心,还不如将他带在身边。 穿过树林,天气便越来越冷了。 冰花一大朵一大朵地飘落人间,地面上积了一层、两层,一片白皑皑风凛雪冷。 宋沉轩刚走出树林,竟就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鲜红之色缓缓渗入四周雪里,触目惊心! 顾拥雪连忙搀扶住他,吃惊道:“沉轩,你怎么了?” 宋沉轩捂着胸口,道:“心口疼。” 顾拥雪忙扶他坐下,握住他双手,将真气渡入他的体内…… “叮铃铃——” 阁楼二层,窗外。 上翘的檐牙下高高地挂着一串风铃,白玉所制,相互撞出清脆的声响。 亓衡之坐在临窗不远一张梨花木桌旁,目光在那风铃上一晃而过。 夏与秋将那风铃摘下,含笑道:“竟然这么快么?” 他又对亓衡之,道,“你想不想看看你师尊他们在阵中的景象?” 不等亓衡之回答,夏与秋便将木桌旁一个高架上蒙着的红布掀开。 红布下是面半人多高的雕花圆镜,镜中显示了一片茫茫的风雪。 宋沉轩唇边血迹未干,半阖着眼,盘腿而坐,从眼皮的缝隙中,偷瞧对面同样盘腿而坐紧蹙眉心的人。 七情阵就是这样,呕出一口心头血,再惹动他心底最深刻的情忆。 若情动难忍,便再吐一口心头血! 每个人至多只有七口心头血好吐,若排解不了心底七情,心头血吐完便死。 但在这阵中死去,也不过经历一场梦罢了——夏与秋向来只从活物上取材料,他们不会有事。 不过,顾拥雪未必清楚。 “咳,咳——”雪花飘入鼻间,顾拥雪呛了一下,真气登时无以为继。他原本就不能动太多真气,这一下无法连贯,就再也不能渡气了。 “师尊不要勉强,这恐怕是这阵法中必经的一关。”宋沉轩软软地倒到顾拥雪的肩膀上,道,“师尊,我,我想睡一会儿。” 顾拥雪心头一凛,摇他道:“沉轩,别睡!” 宋沉轩却低喃道:“师尊,我想睡……”话音刚落,他似乎就无可抑制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云阶月地,瑶草琪花。 海外一座仙山,山水秀美,阁楼连绵精致。 空中一轮明月斜挂在夜幕中空,整个仙境都撒满了皎洁的月光。 一名白衣人就站在最高的一座阁楼上,远眺着隔海那边的凡间。 “你站在那里又有什么用呢?这里离琰浮州很远,你什么都看不见……” 顾拥雪头也不回,道:“魔界不稳,你为何还不回去复位魔君?” “怎么,你想开了?”宋沉轩面上覆了张镂金龙纹的面具,亦是一身柔软白衣,走到他身后,去抱他的腰。 顾拥雪推开他,神情一贯地冰冷:“魂魄分离,纵是十域魔君也只能撑下百年,他那般焦躁难安,若你再不回去,你的另一半就快自毁身死了!” 宋沉轩的眸在月色下有些盈耀,还有些冰冷:“你不是觉得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么?他死,关我什么事?” 顾拥雪几乎怒了,道:“那你还顶着他的脸,让我把你当成他?!” 宋沉轩摘下镂金龙纹的面具。 他的十指修长如玉,面具后的容貌更是完美无缺。 桃花眸,薄唇,墨发。 瑰艳俊美,举世无双。 说来可笑,纵使他与亓衡之就是一个人,但他顶着亓衡之的样貌,顾拥雪也照样不会认错! 顾拥雪闭眸半晌,道:“你回去吧,我当初不让他回去,只是不想他成魔。他的性子本就无法无天,若当魔界之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宋沉轩轻嘲地道:“你现在让我回去,等我与他真的变成一个人,你就只会把我们当成他了吧?” 顾拥雪冷笑一声,目光极寒! “他能将我送给你,你能处心积虑地将我困在这海外仙岛上!尊上当年破我功体,后又分出情。欲双魂——你们动的什么心思,真以为我猜不出么?”他厉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宽容至此,既往不咎?!” “噗!”宋沉轩陡然睁眼,俯身在雪地里吐了一大口鲜血。 顾拥雪几乎惊骇了:“沉轩,你!” 他的小徒弟才十七岁,何至于此?! 宋沉轩眼睫毛颤抖,抓住了顾拥雪的衣襟。 “师尊,师,师尊……” 顾拥雪环着他的脊背,防止他没有力气跌落下去。 “他那么对你,你知他无‘情’后,竟还能原谅他七分——” “我那么对你,你却将所有的事都怪到我头上。” 宋沉轩眼中似都有红意,道,“师尊,你,你为什么如此偏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的主场,高兴.jpg =3=嗷=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FSDSGER鸭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静静 10瓶;GM女孩 6瓶;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一半是法阵引发的情伤,一半却是埋藏在心底已久的恨念。 宋沉轩明知顾拥雪回答不了,却仍用悬珠似的清澈的眸紧盯着他。 亓衡之瞧见镜内这一幕登时大怒:“他们两个怎么能抱在一起?!” 他甚至没怎么感受到酸意,但是心脏仿佛被人狠掐了一下,随即就是铺天盖地的不满! 当年那自称从无边之海海底出来的“归墟使者”,让他用顾拥雪换时光镜。 亓衡之很不高兴——就算他没对顾拥雪动情,顾拥雪也是他的道侣! 只不过,他对宋沉轩的渴望就像来自灵魂深处。在他复位魔君前那几年,那种渴望几乎让他日夜焦躁,时时折磨。 没有宋沉轩,他生不如死! 可顾拥雪不是对他仍有爱意么,他怎么能和别人抱得那么紧?! “有意思。”夏与秋靠在一旁的软椅上,唇角微微勾起,十指在手下的把手上敲击,“——真是太有意思了。” 长华结契大典上发生的事他略有耳闻,只想不到顾拥雪师徒间的情况会如此复杂。 镜中顾拥雪的小徒弟分明对他情深义重,而镜外,这悔了婚的大徒弟竟也一副吃醋的样子。 雪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飘下来,落到了宋沉轩的发丝与眼睫毛上。 宋沉轩凝视着他,睫毛甚至都未曾颤抖。 顾拥雪心有所动,却只道宋沉轩被阵迷了心,现在是在说胡话。 “沉轩,静心!”他将宋沉轩搀扶起来,半扶半抱着他走。 宋沉轩吐了两口心头血,身体虚弱,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顾拥雪的身上。 他们俩师徒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前方地势陡低,下面依稀可见一个天然洞穴,洞口宽敞,可供栖身。 顾拥雪目光微动,带着宋沉轩下去。 “师,师尊……”宋沉轩想提醒他。 顾拥雪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道:“为师知那是阵法幻化,不过此阵只是迷惑心境,无妨。” “滴答——” “滴答——” 洞中水滴声响,回声幽旷。 外头的风雪都已被隔绝。 顾拥雪将宋沉轩抱到洞中的一座石台上,摸了摸他的额头。 “咳,噗——”第三口心头血!宋沉轩微眯了下眼睛,顺势瘫倒在石台上,用一种极可怜的神情看着顾拥雪。 顾拥雪草草抱了堆稻草垫在他周身,将他抱扶起。 宋沉轩就直接靠在他身上抱住了他的腰,理所当然地在他怀里陷入了第二个梦。 龙涎香并安神香的气味在空中纠缠。 与折梅殿中顾拥雪的房间摆设相似,一座雕花床架,镂空花纹十足精细,细看,却只是用最普通的梨花木雕成。 这楼中的一切都与折梅殿别无二样,只有那床上幔帐要比折梅殿中的柔软。 床榻上的人白衣如雪,墨发蜿蜒,只脖颈上满是暧。昧红痕,唇都还被人咬破了。 细密的眼睫毛颤了颤,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宋沉轩半靠在床头,凝视着他:“你醒了。” “夏,夏兄?”顾拥雪蹙眉半坐起身,按着自己的脑袋,“我,我怎么……”他忽然很快想起了什么,目光锋利了起来,“宋沉轩?!” 宋沉轩淡淡地道:“亓衡之已经回魔界了,师叔,你输了。” 顾拥雪翻身就要下床,但他不过一动,竟四肢酥软,差点跌下床去! 宋沉轩目中闪过一丝狠戾,道:“他为了时光镜把你送给了我,如今,你可还对他‘坚信不疑’、‘情深义重’么?” “你抢了这么多门派的至宝陷害于他,现在又把他骗回了魔界。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挑起琰浮州的仇恨,惹起两界斗争了?!” “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宋沉轩近乎温柔地道,“拥雪,我喜欢你。” 顾拥雪打开了他的手,道:“我已知道你的身份,过往种种,皆因我看错了人!往后,你我再不是朋友!” 宋沉轩的眼慢慢深了起来,道:“我与他本就是一体,他无情,我有情,我会比他对你更好,若你一时接受不了我,甚至可以将我当成他——” 顾拥雪仿佛自嘲似的,道:“他既已做出了选择,我也不可能再强求。”他看了宋沉轩一眼,又摇头道:“我不会把你当成他。在我心里,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噼里啪啦——” 忽起的细小爆炸声让宋沉轩从睡梦中惊醒。 顾拥雪在石台前生了一团火,将有些暗的洞穴整个照亮。 宋沉轩睁开眼时,眼中尚自有情怨交缠。 他闭目平复片刻,将眼中的锐光完全散去,再睁开眼时,便是纯然无害的清澈光芒了。 “师尊,我睡了多久?” 顾拥雪坐到石台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久,半个时辰不到。” 先前宋沉轩在雪地中昏睡,亦是半个时辰不到。 这阵法一个时辰惑人一次,若不想办法解决,再过几个时辰,宋沉轩精血吐光,他这个小徒弟可要葬身在这里了。 “你不过十七岁年纪,有什么事,竟能让你受情阵影响如此严重?” 宋沉轩苦笑一声,道:“师尊怕是开解不了我。” 顾拥雪皱眉道:“为何?” 宋沉轩目光流转,哑声道:“情之所至,无可奈何。” 顾拥雪有些尴尬。 原来他这小徒弟还是个痴情种子么? 洞外风雪之声骤响,洞内的火光却仍旧温暖。 宋沉轩慢慢地在石台上躺了下来,道:“师尊累吗,也上来休息一会儿吧。” 顾拥雪瞧了一眼洞外飘进来的风雪,浑身都好像冷了起来。 他拨了拨火堆,合衣,还真的睡在了宋沉轩的身边,拥住了他,顺道为他取暖…… 镜外,夏与秋似觉得无趣,一拂袖,镜子中的景象便没了。 亓衡之正乌眼鸡似的盯着镜子里头睡在一起的两个人,骤然没了景象,不满道:“干什么不继续看了?” 夏与秋道:“他们要午睡,我也要午睡。” 亓衡之道:“里面天还是黑的!” “可这外面却正正好是晌午。”夏与秋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你若有能耐,自己启镜,我是要先去睡一觉的了。” 他说罢,起身,还真的到里屋睡觉去了。 亓衡之面色极沉,盯着那镜子,伸出了手去。 这是阴阳玄镜。 魔界之镜,据说能观过去未来。 他未得到时光镜前,曾经试过用阴阳玄镜。 但这阴阳玄镜与普通的元光镜似乎也没什么区别,顶多也只能窥探现在,连过去都未必能窥探得到。 真气注入镜面,镜中渐起波澜。 亓衡之甫一入眼便是大红幔帐,雕花床头。 镜面显示的景象再近,竟见幔帐后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人,身形线条流畅,大红的被褥衬得他的皮肤更白,白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亓衡之陡然睁大眼睛,瞧清了那人的样貌。 顾拥雪!竟,竟是顾拥雪!! 顾拥雪侧着身,及膝的发丝全拢着铺在身上。 他似乎有意如此,因无他物蔽体,只得用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私密处都遮盖住。 亓衡之心神一荡,先前莫名其妙的恼恨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这难道是未来的景象么? 他的未来自然是要追到宋沉轩的,但阴阳玄镜竟显出这般景象,难道他能将顾拥雪金屋藏娇? 亓衡之定了定神,倒很清楚明白顾拥雪恐怕会宁死不屈。 前生他初知自己是魔君“转世”,便想带着顾拥雪一道入魔宫。 但顾拥雪却全不念半点旧情,只道他若要回魔界当魔君,他便断了他们之间的婚契,长华往后也与他再无瓜葛。 他明明爱他,要不然当时怎么会喝下那杯酒? 亓衡之一念及此,心脏便是一阵绞痛,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拽住座椅的把手,疼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噗!” 一大口心头血吐在地上,亓衡之盯着那滩血迹,仿佛重重迷雾遮掩,脑子一片空白。 “师尊,我答应你,不回魔界……” 旧日里,折梅殿外的桂花几如雨落。 落在了桌上、凳上,还有对坐在石桌两侧的人的肩头上。 顾拥雪长发束冠,冠上衔嵌着珠玉,蓝底白纹的发带有一根半没入了他胸前漆黑的发,尊贵俊美,恍若天人。 亓衡之将落了桂花的酒杯往顾拥雪那儿推了推,道:“今日正巧是我们结契一百二十年的纪念日,师尊,我敬你一杯。” 顾拥雪茶色眸中的光在月色下有些清冷,拿起酒杯,放到了唇边。 杯中酒液清澈,盛着明月。 他举着杯子,眼睫毛轻颤,抬眼,盯着自己的道侣:“你真的要我喝吗?” 亓衡之心脏怦怦直跳,道:“这么好的日子,哪里能不喝酒呢?”他强笑道,“师尊,你莫不是还在为先前的事生我的气?” “无妄宗的人硬要说我抢了他们的佛骨,我实在不忿,所以才去找了他们一点点的麻烦——我真没有联络过魔界的人,是他们自己出手做的好事,与我无关。” 顾拥雪的指尖转着手中的杯子,杯中的酒液晃悠悠却很是清澈。他平静再问:“衡之,你真的要我喝吗?” 不用与他对视,亓衡之心底的不安烦闷就没那么深了,他定了定神,道:“师尊,我希望你喝!” 顾拥雪轻笑一声,仿佛嘲讽:“既然你希望我喝,那为师便如你所愿……” 他将整杯酒都饮尽,目露怅然,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感慨,“你果然什么都不懂。往后,我也亦不会再管你了……” “唔!” 喉咙滚动,仿佛又要有一口心头血涌出。 亓衡之心脏疼得厉害,浑身都难受了起来! 他将顾拥雪送进归墟前的那次对饮,总会时不时地回现在他的脑海。 从前他想的,多是顾拥雪饮下药酒后他与他放纵的那三天三夜! 他原本并不想那么过分。但是顾拥雪饮酒后说的那番话,仿佛看穿了一切! 他说他不会再管他,他暗示他他要放弃他。 是他抛弃的顾拥雪!才不是顾拥雪抛弃的他!!! 时光镜……时光镜! 宋沉轩失踪,他在三界中都寻不到他的痕迹。 他已撑不下去了,必须要用时光镜争取时间。 顾拥雪凭什么抛弃他?前世今生,都得是他抛弃顾拥雪! 作者有话要说:瘫软.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小了,宋沉轩轻轻地睁开了双眼。 顾拥雪正躺在他外侧,远离火焰的一端,手臂前伸,半拥着他熟睡。 前生,他化名夏未休,与顾拥雪结识相交。 顾拥雪还不知道夏未休就是他时,曾也和他抵足而眠,彻夜谈心。 他陪伴他近百年的时光,看尽春花秋月,夏荷冬雪。 琰浮州沧海桑田,无穷变化,他却终也未能在他心中夺下一席之地。 宋沉轩闭目,细细地感受着心底的疼痛。 上一个梦,是亓衡之的。 亓衡之将顾拥雪对饮的那一夜,他强自介入了他们间的一切。 顾拥雪心知肚明地饮下了药酒,亓衡之又难掩不舍地荒唐了那三天三夜。 亓衡之心中有顾拥雪。 只可惜欲魄无情,情起时只能动欲。 情越深欲越浓。 但他纵将顾拥雪折腾得床都下不了,还是能将顾拥雪舍弃。 这就是他和他之间的不同了。 除了将顾拥雪困在海外,他从来就未曾欺负过他。他明明能用更狠的手段陷亓衡之于万劫不复之地,却怕顾拥雪伤心,只是策划了盗宝之事。 “你若能像对他一样对我,我便高兴了。”宋沉轩低喃,伸手抚顾拥雪清隽的眉眼。 筹谋了数十年,毫无破绽地将亓衡之打造成“魔君转世”、“盗琰浮州众门派至宝”、“图谋不轨”的犯罪嫌疑人。 可顾拥雪就是相信亓衡之!哪怕他将人证物证,乃至亓衡之的犯罪动机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顾拥雪睁开眼睛,与自己的小徒弟对上了眼。 宋沉轩眸子堪称平静,仍旧摸了上去。 顾拥雪的睫毛在他手下扫过:“沉轩?” 宋沉轩喃喃道:“师尊心里还残存了多少呢?” 蛰伏百年,宋沉轩并非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在这情阵中他暴露的古怪之处已经够多,除却情起难抑,更多却是一种试探! 他与亓衡之用时光镜逆转轮回,但顾拥雪与亓衡之之间的灵魂结契未先解除,顾拥雪的记忆消磨得不够干净。 此处阵法牵惹七情,是极好的试探机会。他想知道顾拥雪对他的恨是否遗留,对亓衡之的爱又留下了多少——只不过,如今看来,顾拥雪的确都不记得了。 顾拥雪坐起身,目光古怪地道:“为师方才,做了一个梦。” 宋沉轩撑起上身,道:“师尊梦见了什么?” 顾拥雪淡淡地道:“大概的确是个梦吧。” 镜外,亓衡之又吐了一口心头血,眼晕耳鸣,只觉得四周全是蜜蜂在飞。 夏与秋换了一身新意从里屋出来,才走到门口,便闻见了一阵血腥气。 他翕动鼻翼,寻味而去。 亓衡之正扶着雕花木椅的椅背站在阴阳玄镜旁,神情憔悴无比。 夏与秋吃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与顾拥雪的赌还未完成,亓衡之就这么一副重伤的样子,等顾拥雪赌输了,看见自己的徒弟这般,说不定他会耍赖皮,不肯把眼睛给他了。 亓衡之目光极冷,寒声道:“不是你做的手脚么?” 夏与秋脑袋上被扣了个锅,莫名道:“二楼可未设阵法。” 亓衡之也觉得奇怪,他这吐血的样子,倒和镜中宋沉轩一模一样。 夏与秋一拂袖,锦缎拂过阴阳玄镜,便又现了顾拥雪师徒的样子。 “烧退了,你也再未吐血。看来,这一关你是过了。” 顾拥雪把宋沉轩额旁散乱的发拨到他耳后,道,“情深不寿,沉轩,你如此年纪,以后莫要思虑过重。” 宋沉轩老实地道:“好,师尊。”说完,他瞥了顾拥雪一眼,有些小心地又靠到了他的身上,“也不知道这阵法如何才算过了,师尊,我难受得紧。” 顾拥雪只当小徒弟想撒娇,他有那么一点儿不自在,但却还有些新奇。 “若为师没猜错的话,这阵应会以七情六欲设伏。”顾拥雪抱住怀中的小徒弟,拍拍他的背道,“你我忍过七情六欲,那么此阵,就算是过了。” 镜外夏与秋微笑:顾拥雪只猜对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么…… “他,他们!” 亓衡之抖着手,指着那圆镜,只觉得脑子都气懵了! 他心里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 胀、怨、恨…… 再瞧见顾拥雪与宋沉轩亲密,那股子怨恨仿佛就要爆发出来! 宋沉轩心安理得地把情阵的影响全转嫁到了亓衡之的身上。 他要享受这难得的安乐,只他与顾拥雪两人。 夏与秋终于瞧出亓衡之状态不对,皱眉,扣住他的手腕。 亓衡之脉搏突突急促,间有凝涩,竟是心脉受损之相。 他先前吐的是心头血。 修行之人三处血液最为精华:指尖血、眉间血、心头血。 指尖血与眉间血变相都是在取心头血,而心头血若失得多了,修行之人精气神大损! 再多,影响修为都有可能。 这人明明没入阵,怎么倒好像入阵了似的 夏与秋心头一动,打量起了亓衡之与那镜中宋沉轩的容貌。 宋沉轩疏然清逸,容颜清淡,亓衡之却瑰艳俊美,张扬难抑。 他们两人乍眼看去并没有太多相同之处,不过眉眼之间的神情还是有些相近。 竟是……同命之人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夏与秋无聊许久的心脏都被刺激得鼓鼓跳动。 同命之人!他竟真遇上了同命之人?! 这俩人都被顾拥雪收为了徒弟,据闻亓衡之本还是顾拥雪天定姻缘,姻缘结契! 师徒之间结契就已让琰浮州的轻浮之人浮想联翩,竟然,竟然还有第二人! 夏与秋低笑出声,难掩兴味。 亓衡之蹙眉,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说,若你与你小师弟同时遇到危险,你师尊会去救谁呢?”夏与秋的目光灼然发亮。 亓衡之陡生戒备:“你想干什么?” 夏与秋伸出两根手指按上阴阳玄镜,传音入阵。 “顾仙长。” 洞穴内师徒两人俱是一惊! “你三徒弟不知为何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我允你出阵片刻,为你徒儿疗伤——迟了,他可就要死了。” 顾拥雪浑身一紧,登时松开了怀中的宋沉轩,站起了身。 宋沉轩立时收回转嫁在亓衡之身上的所有影响,俯身,呕出一大口血。“师,师尊!” 顾拥雪忙又蹲下,将宋沉轩搀了起来。 宋沉轩靠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臂道:“师尊,小心有诈。” 顾拥雪抬头看洞顶,神情难测。 亓衡之瞧见这一幕,头也不晕了,心也不疼了,全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果然,他就知道顾拥雪放不下他! “夏与秋应不会在打赌过程中说谎。” “可是师尊——” 顾拥雪低声道:“我很快回来。” 宋沉轩五指无力,刚抓住顾拥雪的衣摆,却很快被它溜走。 宋沉轩无可自抑陷入了昏睡,睡梦中,照旧是顾拥雪对他不假辞色的脸。 宋沉轩在梦中眉眼都是紧皱的。 亓衡之复位魔君,可其缺魂太久,神识受损,纵然归得原位,缺了大半的魂魄也让他日夜难寐,生不如死。 ——他用不了时光镜。 亓衡之和他一样没有完整的魂魄,除非他们两人一起使用时光镜,否则神器也不过是一块废铁! 顾拥雪得知亓衡之将死后,给他下了药。 琰浮州第一高手,长华仙长,折梅拥雪,风骨高洁,一生从不用毒。 他却为了回去救亓衡之,给他下毒!! 他扮做夏未休,欺骗了他百年,他觉得他骗了他,不愿意原谅他;魔君破他功体,故意分情。欲双魂,居心不良,他也不会原谅他。 只有亓衡之!顾拥雪都已对他失望了,却还不顾一切地想回去救他! 宋沉轩不是没想过复位魔君的,但顾拥雪若只愿意接受半魂的亓衡之,他回不回去,都得不到他的心。 哪里能甘心呢? 倒不如逆转时光,从头再来。 宋沉轩倏忽睁开眼,额上满布的汗珠滚滚滑落,却撞见顾拥雪担忧的目光。 “你又吐了一口心头血。”顾拥雪抱着自己的小徒弟,双眉紧皱,只觉得一生都未遇到过如此棘手之事。 宋沉轩哑声道:“师尊没去找师兄么?” 顾拥雪道:“你方才那副模样,为师怎么去找他?” 宋沉轩靠在他肩头,目光幽暗,垂首,不让他瞧见自己的神情。 “这阵中一个时辰才让人吐血一次,师尊去救师兄吧,我这里没事。” “可是你的伤——” 宋沉轩轻描淡写地道:“师尊在此,也救不得我。倒是师兄那里,师尊可能能帮上忙。” 顾拥雪瞧着自己小徒弟的头顶半晌,松开了他,起身。 宋沉轩浑身一颤,抿紧了唇。 顾拥雪脱下自己外袍,披到了宋沉轩的身上,转身,就出了洞府。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亓衡之。 宋沉轩胸口起伏,咬破自己指尖,五指掐诀! 他要强行收回夏与秋身上的魔君之血! 他要闭阵,他要重设结界! 他要把顾拥雪永留在这阵法中,和他一起,在他制造的幻境中生活一辈子!! 阵诀画到一半,忽然又有人走了进来。 宋沉轩动作骤停,却见顾拥雪捡了一大堆的柴回来。 他将许多柴火都添入了火堆里,然后,又过来抱住了他。 “你又发烧了,这一回,也不知道要烧多久。”抱着他的人身上一股清雅香气,温暖无比,语气也十分温柔,“放心吧,为师会陪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发现自己生物钟越起越晚了,以后还是晚上更新吧。菌类瘫.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琳琳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侧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覃苑 2瓶;长命宜书、茶卷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风雪仍在肆虐,可洞穴之中却温暖如春日。 宋沉轩靠在顾拥雪的怀中,颇有些无着落的不真实感。 “师尊,你不去救师兄吗?” 顾拥雪道:“夏与秋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衡之出事,且你如今这样的伤势,我又怎放心留你一人在这阵法之中?” 宋沉轩试探道:“夏与秋心狠手辣,未必不会对师兄下手。” 顾拥雪不是不担忧,但他却故作平静地道:“为师都已经留下来了。你努力将心事去了,不再受阵法影响,我们快些出阵,到时一起去救你师兄便是。” “好。”宋沉轩闭目回拥,抱住顾拥雪,唇角带着笑意。 阁楼二层。 亓衡之死死地盯着阴阳玄镜,看起来很想把这个阴阳玄镜给砸了。 顾拥雪与宋沉轩说话的声音极轻,他在镜外听得十分模糊——而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瞧见他们亲密,这就更让他浮想联翩。 夏与秋倒是将他们所有对答都听得真切,笑道:“看来你师尊是选择了你师弟。也是,年纪小的那个总是要占点便宜,你师弟看起来,可比你讨人喜欢多了。” 亓衡之不明意味地冷哼了一声,仍旧盯着阴阳玄镜看。 镜中时间过得要比外头快,很快,洞中的师徒便感到了难以忍受的饥饿。 顾拥雪修为已臻化境,本是半辟谷的“地上神仙”,这几年他三餐却都被人按时送到折梅殿,十分规律。 “沉轩,你在洞内稍等片刻,为师出去寻些吃食来。” 宋沉轩并没有立刻放开他的腰,只道:“这外头风雪如斯,师尊去哪里找吃食?” 顾拥雪道:“此阵考验的是情,夏与秋不会让我们忍饥挨饿。” 夏与秋再拂了拂阴阳玄镜,洞外风雪之中,便出现了锦鸡雪兔,甚至还有一条结了冰的小河。 顾拥雪出门,不消片刻便捡了一只冻晕了的锦鸡回来。 一只雪兔跟在他身后蹦跶,一直跟回了山洞,顾拥雪手上提着冻鸡,用脚轻轻地把这白色绒球拨开。 那雪兔也不怕人,用自己的前爪揉了揉脸和耳朵,不愿离去,反而还蹲在了顾拥雪的脚边,一副可爱可怜的模样。 顾拥雪摇头,道:“好在你只是这法阵内的生物。” 若是阵外,如此没有警戒心,够它死好几百次的了。 顾拥雪处理了锦鸡,非常干脆利落,甚至都没让它有痛感。 宋沉轩瞧着顾拥雪削木条串鸡肉,不由地道:“师尊,不如弟子来烤?” “你歇着吧。”顾拥雪道,“吐了那许多精血,还是好好调息。” 宋沉轩目中仿佛有星子闪烁,情愫温柔,入骨三分:“有师尊在,我的伤势纵不好十分也好了八分了。” 亓衡之在镜外瞧清了他的眼神,陡生一股无名怒火! 他一定是在吃醋——对!而且是吃宋沉轩的醋而不是顾拥雪的醋! 他们两人就这么在山洞里面卿卿我我了起来,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夏与秋,我要进阵!” 夏与秋正咬一块薄荷糕,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道:“你是人质,进什么阵?” 亓衡之忍气道:“你不是想看戏么?方才顾拥雪未上你的当,你这戏也未看成。” “哈哈!”夏与秋不由一笑,道,“你竟敢直呼你师尊名讳,看来顾拥雪平日对你很是纵容。”他目光一转,道,“也罢,你大师兄都还在我的手上呢,让你进阵,也无不可。” 他扔给了亓衡之一串铃铛,道:“下楼后左拐,第一扇门。” 亓衡之最后看了一眼阴阳玄镜,直接下楼了。 暖烘烘的山洞,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影子。 顾拥雪将烤好的锦鸡递给了小徒弟,自己则把那团白绒绒的雪球给抱了起来。 他小心地托着它的身子,摸它的长耳朵。 毛茸茸,手感极好。 顾拥雪忍不住把下巴放了上去,蹭了一下,趁着小徒弟在吃鸡的时候,他似乎还想亲这雪球一下。 “师尊,兔子吃屎。”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洞外响起。 亓衡之正站在洞口,神情莫测。 顾拥雪:“……” 宋沉轩:“……” 亓衡之走进洞中,瞥了一眼被顾拥雪抱在手上的雪兔,又道:“它不但吃屎,而且每天都吃,不吃会死。” 镜外的夏与秋听见这话都被口里的糕点给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 顾拥雪面无表情地把雪兔放下了地,道:“你怎么进来了?” 亓衡之酸道:“弟子快死了也没人救,那魔公子看我可怜,就把我也放进来了。” 顾拥雪皱紧了眉头,只觉得夏与秋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七情阵法本就难过,夏与秋还把他两个修为不怎么滴的徒弟都坑了进来。 宋沉轩却是抓住了重点——亓衡之恐怕是想来坏他好事的。 “师兄看起来一切安好,师尊先前还很担心你。”宋沉轩故露憔悴之色,让自己与活蹦乱跳的亓衡之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在师兄也进来了,师尊总算能安心了。” 顾拥雪严肃道:“衡之,先前夏与秋传音进来,说你身受重伤?” 亓衡之道:“只是忽然吐了两口血,不知为什么,后来便没事了。” 顾拥雪冷声道:“定是夏与秋想将你也送进来,故意设计——” 亓衡之自知情况,不过敷衍了几句,就蹲下身,把那只柔顺乖巧的雪兔给提了起来。 “衡之!!” 亓衡之抓着雪兔的两只耳朵,雪兔双眼迷离,四肢扑朔。 顾拥雪强硬地从他手中把兔子救了下来,道:“抓耳朵,它会痛!” “世上不都是这么抓兔子的吗?” 顾拥雪道:“但稍大一点的兔子,这么抓就很疼了。” 亓衡之瞧他颇为怜惜地抚摸那只兔子的耳朵,十分煞风景地道:“师尊,琰浮州杂记记载,兔子日食己粪,天性如此。若不食己粪,就会营养缺失而死。” 顾拥雪被他恶心到了,拧起眉头道:“它不过是法阵中的幻象,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刚才看师尊好像想亲它,所以好意提醒。” 此话一出,顾拥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宋沉轩亦放下手中的烤鸡,恹恹地道:“师尊,我吃不下了……” 顾拥雪斥责道:“你看你都把你师弟给恶心到了!” 亓衡之总算觉得心中恶气稍减,又换上一副温柔样子凑到宋沉轩身边,道:“师弟,你怎么了?” 宋沉轩虚弱一笑,道:“这七情之阵难过,我堪不透。” 亓衡之很是无谓地道:“七情之阵有什么难过的,你不耽于七情,这阵法不就能过了么?” 宋沉轩目中波光流转,道:“世人有情,又有几人能像师兄这样洒脱?” 顾拥雪心有所动,道:“衡之,你留下照顾沉轩,为师再去寻些吃的进来。” 亓衡之便见顾拥雪进出了三趟,第一趟搬了块坚硬的石头,第二次抱了了一大捆竹竿。 第三次,顾拥雪用草叶穿了几尾处理好的鱼,拎放在了那块石头上。 他用剑将石头削成了锅子状,又让亓衡之砍出几只竹筒,再削三双竹筷并三只竹勺…… 亓衡之砍了大概十只竹筒,便见顾拥雪拿起一只,出洞外舀了雪,放在火边融化。 顾拥雪清洗了那只石锅,又将石锅架在火上熬起了鱼汤。 鱼肉的香气渐渐在洞中蔓延开。 那石锅中的汤渐渐变得绸白,仿佛无暇的奶液。 顾拥雪盛了一竹筒的鱼汤,坐在了宋沉轩的身边。 宋沉轩接过竹筒,眼睫毛颤如蝶翼,道:“多谢师尊。” 顾拥雪拍了拍他的背,又用削好的小勺给自己倒满一桶鱼汤,轻轻吹凉,慢慢地品着。 亓衡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盯着顾拥雪。 顾拥雪抬眼,看他不动如山,道:“你不吃?” 亓衡之道:“我吃。”说完,他却还是一动也不动。 顾拥雪丝毫没看懂他的暗示,继续喝着自己的鱼汤。 这外头的风雪寒冷彻骨,这鱼汤却能叫他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亓衡之就盯着顾拥雪手中的竹筒,等顾拥雪喝了一半了,不甘寂寞地又咳嗽了一声。 宋沉轩知道亓衡之那是想让顾拥雪给他盛汤,他放下竹筒,故意道:“师兄是否受伤无力,我来帮你……” 顾拥雪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阻下了他,道:“他好得很,你好好休息才是。”转头,瞪了亓衡之一眼,“你还等着别人伺候你么?想吃自己去盛。” 亓衡之只得自己动手,余光一瞥,宋沉轩似比先前虚弱更甚。 顾拥雪面色沉凝,几次三番又摸他额头又为他把脉。 七情所苦,情又如何排解? 这七情阵没能将顾拥雪困住,却困住了他年纪轻轻的徒弟。 暮色四合,洞穴外的天很快又暗了下来。 顾拥雪本欲躺到宋沉轩的身边,亓衡之却直接挤进了他们的中间。 顾拥雪面若寒霜,周身气压陡低。 亓衡之非常理所当然地道:“师尊,我修纯阳功已久,可以更好地为师弟取暖。” “有火堆在,不牢你费心。” “火堆又怎么比得上人温暖呢?” 顾拥雪看他半晌,躺在最外侧背对于他,不语。 亓衡之刚想去找宋沉轩说话,结果宋沉轩亦背朝向他,无声拒绝。 亓衡之想了想,就又转了回去,凑到了顾拥雪那里。 “呼!”他对着顾拥雪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ps:作者菌养过许多小兔兔。瘫软.jpg知道兔子有食粪习性,三观碎了一地。 嗷!应该还有一章粗长君就入v了,嘿嘿,v后照例掉落一百红包=3=掉完为止,蹭大家~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FSDSGER鸭 4个;32101437、一颗星辰,滑落大海、薄荷糖、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FSDSGER鸭 6瓶;晃晃悠悠 2瓶;日尧、米罗爱卡妙、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顾拥雪耳朵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然后,他整个人都往外挪了挪,退避。 亓衡之也跟着往外挪了挪,对着顾拥雪的耳朵,再吹了一口气。“呼——” 顾拥雪就翻了个身面朝向他,面沉如水,眼中冒出杀气。 亓衡之:“……” 他冲顾拥雪讨好一笑,扭头,又凑到了宋沉轩那里去。 宋沉轩身上还披着顾拥雪的衣衫,头上束发的簪子有些歪斜,发带都卷成了一团。 亓衡之瞧那簪子怎么瞧怎么不顺眼,手贱,就把他的簪子抽了出来。 没了发簪固定,原本束好的发立刻就散了,顾拥雪隔着亓衡之,都闻到了宋沉轩发间逸开的香味,清淡而又旖旎。 宋沉轩的肩膀动了动,没有回头。 亓衡之伸出手,不着痕迹地搭上宋沉轩腰上的衣衫。 他捉住那属于顾拥雪的衣服,轻轻地扯。 宋沉轩忽然攥住了他的手,道:“师尊,师兄摸我腰!” 亓衡之:“?!!!!!!!” 天地良心!!他对宋沉轩虽有发自灵魂的渴望,但前世今生,他对他的狎昵欲。望都非常地淡。 宋沉轩本是马舟远门下弟子,前半生与他交集都不算多。 亓衡之对他的感情可说是突如其来、来势汹汹!大抵世人所说“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就是如此。 亓衡之莫名神游天外。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非宋沉轩不可的来着? 好像是和顾拥雪结契的第二三十年开始,一百多年后,渴望才接近于疯魔…… “啪!”顾拥雪忽然打开了亓衡之的贼手,寒声道:“还不松开!” 亓衡之痛叫了一声,松手了。 顾拥雪强行把他推到了一边,自己睡到了两个徒弟的中间。 宋沉轩转过身来,面朝向顾拥雪。 顾拥雪安抚他道:“莫怕,为师不会让他再轻薄你。” 宋沉轩轻“嗯”了一声,垂着眼,往顾拥雪这边靠了靠…… 亓衡之就又凑到顾拥雪身后,去搂顾拥雪的腰,顾拥雪又“啪”地把他的手打落,力道极大。 亓衡之手都麻了,龇牙咧嘴。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躺平,仰头盯着头上黑黢黢的洞穴顶。 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阁楼二层,夏与秋掏出一只小罗盘,轻轻地拨了拨指针。 阴阳玄镜内的大雪很快就停了,只是雪的重量陡然沉重,压弯了许许多多小树的腰。 亓衡之做了一个梦。 一枕黄粱,美梦旖旎。 他梦见自己终于和宋沉轩在一起了,然后他又将顾拥雪关起来做了自己的禁。脔。 顾拥雪对他自是横眉冷目不假辞色,他便强行把他衣衫都给剥了,让他不着寸缕地待在他的寝殿中。 顾拥雪每日只能以长发蔽体,因为不被允许穿衣服,连逃跑也不敢。 ——浑身赤。裸的长华仙长就像只雪白的羔羊!无辜却又诱人。 亓衡之梦到自己将这只羔羊拆吃入腹,而且吃了一次又一次,满目的幔帐鲜红,被褥幽香而又柔软。 顾拥雪眉头紧皱,呼吸急促,猛然睁眼,却是立刻坐起身来,将两个徒弟晃醒:“别睡了,起来!” 宋沉轩微颤着眼睫,半阖的目中流过华光:“师尊,怎么了?” “这是五蕴阵!”顾拥雪道,“五蕴‘色受想行识’,若受阵所迷,魔障难解!” 宋沉轩忆起先前美梦,皱了皱眉。 佛说五蕴皆空,然,佛都未必能做得到。 世人都说顾拥雪是地上神仙,可是夏与秋设下此的阵,却是连神仙也难以破解。 盘腿而坐,并让两个徒弟也亦盘腿行气,顾拥雪冷静地道:“洞内洞外诸般景象,是色蕴。我们的眼、耳、鼻、舌、身都为这阵法所迷,所得的色、声、香、味、触,均是幻象——” 亓衡之道:“阵法当然有幻象,可我们在阵中也不能真把一切当幻象啊。” 在这阵法中,顾拥雪会生火,也会去寻食物,哪怕寒冷与饥饿都是阵法幻象,但他们若不想法解决,只会越发难捱。 顾拥雪道:“此阵色蕴为基底,但阵中种种关卡,依托的却是受蕴。” “喜怒哀乐,人生七苦。”宋沉轩道,“我曾观书中有言,受蕴分为身受与心受两者。身受由五根,也就是‘眼、耳、鼻、舌、身’引起,心受则由五境:‘色、声、香、味、触’引起。” 顾拥雪颔首,道:“沉轩你先前呕血,便算是身受苦,而你之后所做的梦,便是心受了。” 几回梦魂,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过往种种,他的确在阵外便已受过一次。 “……在这阵中所做之梦,都会加深你们的心障,它的功效会一次比一次强,若受不住,走火入魔,往后修行都可能会受影响。” 亓衡之忽地问:“那师尊先前梦见了什么?” 顾拥雪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梦见了十域魔君。 那个一身黑金玄袍,戴着面具的魔。 魔宫很暗,昏黑得叫人看什么都像蒙上了一层雾。 魔君长发及膝,玄袍修身束袖,露出的下巴形状优美。 他就站在魔宫高高的殿阶上,用那双湛然黑深的眸子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如八年前一般意味深长。 顾拥雪鲜少恨过什么人,他不喜魔君,尤其反感他借“和谈”为名,设计破了他的功体。 但,他先前不喜有之,憎厌有之,却没有特别强烈的恨。 梦中的他站在殿阶下,手握含光剑。 魔君站在殿阶上,居高临下,似笑非笑。 新仇旧恨涌上了他的心头,顾拥雪竟生出滔天戾气,持剑往那魔头身上斩去! 八年了,他心境修为从未因为这一场变故跌落,可现在,他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这是这阵法挑起的心魔! 甚至,这阵法无中生有,只要有一颗“因”的种子便催生出了“果”的大树。 连他都不可避免地着了道,他的徒弟们又如何摆脱? “静心凝气。”顾拥雪提醒道,“尽量不要睡着。” 师徒三人闭上眼,一时洞中只有火堆噼啪声,还有雪兔偷嚼他们身下干草的声音。 流逝的时光像风,触碰不着,却已顷刻间飘散得了无踪迹。 镜外的夏与秋打了个哈欠,掐指一算,镜内已过了九天。 能撑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这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他赞了声顾拥雪师徒的韧性,而后毫无愧疚之意地摸出罗盘,又转了转罗盘上的指针。 “!!”亓衡之第一个从那入定静心中睁开了眼睛。 方才,他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见前生顾拥雪初与他结契,洞房花烛夜,折梅殿上满是耀眼的朱红。 大红喜服,金丝重工。 精美刺绣的红纱衣将顾拥雪衬得更为绝艳,分明是一枝寒梅迎风傲雪,却又像夜月下的桃花,绮丽勾魂。 亓衡之很主动,与顾拥雪饮过合卺酒,便主动将坐在床边的恩师抱住,去亲他的面颊脖颈。 顾拥雪眉头紧蹙,显然是在忍耐——那时候,顾拥雪还未对他动心,他只是在顺应天命,并且想借双修治疗自己的内伤。 但那又如何呢?他还是任他为所欲为了。 亓衡之舔了舔唇,呼吸急促,心脏都仿佛要撞破胸膛似的“怦怦”地跳! 这梦太真实了! 他鼻间似乎还有顾拥雪身上的香气,唇齿间似乎还有顾拥雪细滑肌理的咬啮感—— 洞穴中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仿佛很远,眼中只见白衣如雪、俊美清隽的男子盘坐在石台上,比梦中更圣洁而不可侵犯。 亓衡之呼出一口浊气,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梦中的那个人,蹭到他的颈项处。 好香…… 深深地在他衣襟间嗅了一口,亓衡之双手收紧,紧紧锁住他的腰肢,忍不住,去亲他的嘴唇。 “……”顾拥雪刚被人拥住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五蕴迷阵迷惑人心,梦与现实十分接近。 他宁心静气,正准备与新勾出的心魔做斗争。 但是,搂着他的怀抱越来越紧,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唇…… 然后,他的齿关就差点被撬开了。 猛然睁眼!顾拥雪瞧见一张熟悉的放大的脸,一双桃花眼紧紧闭着,吻得专心。 顾拥雪惊诧,张口欲问。 亓衡之立刻逮着机会深吻进去,吮了口他的舌尖。 顾拥雪头皮发麻,皱眉,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扯开:“你干什么?” 亓衡之喘着粗气,桃花目深亮,眼中全是欲。念。 “师尊……”他又凑上去,咬住他的唇瓣。 顾拥雪再度把他扯开,见他因为不满而要继续凑上来,连忙攥紧了手中的发,道:“不要胡闹,这阵法迷心,你别就这么沉进去!” “师尊不是喜欢我吗?”亓衡之身上滚烫,将面颊蹭到顾拥雪手上,“师尊喜欢我,我知道,你,你愿意……” 顾拥雪微微一怔,但亓衡之再度凑上来啃他的嘴唇的时候,他又把他扒拉开了。 “我不愿意。” 亓衡之浑身一颤,这四个字仿佛冰水,浇了他满头满身。 “衡之,当日你在结契大典之上悔婚,我以为,你亦是不愿与人草草结契,所以才那般破釜沉舟……”顾拥雪面色冷淡,声音更是一种出乎寻常的冷静,“可是,你到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让我怀疑,你不过是想学琰浮州那些浪荡一生的风流子,不成婚,便可一辈子风流。” 他的目光渐渐地锐利起来,“可纵你我不结道侣,你终究是我的徒儿。你若真存了那样的心思,再调戏我与你小师弟,你信不信,为师剪了你的命根子!”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阵法迷疯了大亓,下一个就是小宋了。 下一章就要入v啦!今天多更。嘿嘿!!入v照例一百红包=3=蹭大家~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海叔与大葱 10瓶;缨缨缨、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亓衡之胯.下一凉, 如何也不明白,顾拥雪为何就能想到剪了他的命根子。 他的命根子哪里惹到他了?!!! 亓衡之盯着顾拥雪,仍盯着他的嘴唇, 看起来很想扑上去再咬一口。 顾拥雪发现他神志不大清醒, 蹙眉,一个手刀就把他给打晕, 指尖抵上他的眉心, 阴玄真气渡入他的上丹田。 很快, 亓衡之潮红的脸色便褪了下去。 “咳……咳咳……” 一阵低咳之声传来。 顾拥雪看向石台那侧的小徒弟。 宋沉轩本也是打坐入定, 但此时他伏身在石台上,额上却全是汗水。 “沉轩,你怎么了?”顾拥雪忧心,过去捉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脉。 宋沉轩的脉搏亦是急促万分,不过, 不像先前呕血那般伤了心脉。 宋沉轩抬眼看他, 一双眸明透澈静, 干净就像人间骤临一场暴雨后,云销雨霁的天空。 早前亓衡之抽了他的发簪,他便只用发带草草地将头发绑了一绑。 如今那发带不大听话地从发丝上溜了下来,鸦羽般的发光滑顺垂, 披了满肩满身…… 这模样,看着甚至有几分妖气。 顾拥雪撞入他眼中, 刚想说话, 宋沉轩却闭上眼, 轻凑过来,在他唇上触了一触。 顾拥雪瞳孔微缩, 浑身僵硬——他甚至都没立刻反应过来宋沉轩干了什么! 宋沉轩见他没反抗,就又凑上来,再亲了他一下。 “沉轩,你做什么!” 顾拥雪推开他的肩膀,没有像对待亓衡之那般扯他的头发。 宋沉轩低喃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顾拥雪攥住他的胳膊,眉头拧得跟个疙瘩似的:“不要乱说话!”他将他身子扶正,然后亦渡去许多阴玄真气,欲将他体内躁动的气息平复下来。 宋沉轩掀开眼皮,偷觑顾拥雪,半阖的目中竟还有几分冷静。 他轻轻地靠在了顾拥雪的身上,将自己修得的纯阳真气亦偷往他体内注入。 如此往来几番,顾拥雪脑子便也被他牵连得晕胀了。 梦。 大抵又是一个梦。 梦中的高楼似欲触及苍穹,夜色下万家灯火,上缀漫天星辰,照亮了整个人间。 有一名戴着面具的青衫男子半坐在楼外的长栏上,靠着栏间的柱子,仰头望那明月。 月光如练,笼了他一身银光,皎皎湛湛,身姿如玉,朦胧之中,美好得像一副画卷。 顾拥雪梦见自己走到他的身边,道:“衡之他虽顽劣了些,但是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今日夏兄避不见他,是否——” 青衫男子不等他说完,哑声道:“你什么都好,琴棋书画,诗酒烹茶,偏却栽在你那劣徒的身上。” “这是天定的姻缘,我又有什么办法?”顾拥雪淡淡一笑,道,“琰浮州这许多例子,足以让我明白该如何顺应天命。当年我初与他结契,实是没存什么期待,不过,结果倒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 “那是因为你要求太低。”青衫男子说着,瞥见他手中的锦绢,道:“那是什么?” 顾拥雪面不改色将锦绢收起,道:“我徒儿送给我的诗。” “诗?”青衫男子澄澈的目中滑过一丝冷色,道,“他还会写诗?” “当然是拾前人牙慧。”顾拥雪道,“劣徒于风雅之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今日也不过是突发奇想。” “哦——”男子身子一侧,忽地夺过顾拥雪手上的绢布。 顾拥雪皱眉道:“夏兄!” 青衫男子毫不忌惮他骤冷的气息,只掀开那绢布,念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顾拥雪气息略有不稳,道:“夏兄,此物私密,你不该强夺。” “就因为这是首情诗?”青衫男子晃了晃手中的绢布。 顾拥雪老脸微热,蹙眉,没吭声。 青衫男子讽道:“这又是青山,又是秤锤,又是黄河,又是参辰北斗——他若是真心,就该自己写首诗给你,而不是窃取旁人心血!” 顾拥雪夺回绢布,道:“我那劣徒本就不好吟风弄月。” 青衫男子沉默片刻,道:“他就算要选诗,也不该选这首。” “这首怎么了?” “枕前发愿,又有什么效力可言?” 青衫男子凝视着顾拥雪,道,“若是我,我会选《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苍天为证,他宋沉轩对顾拥雪倾心相待,永世不绝! ※ “……夏未休。” 顾拥雪渐渐从沉眠中苏醒,口里喃喃着一个名字。 他不认识那梦中的青衫男子,可那梦中的青衫男子却让他那般熟悉。 夏与秋,夏未休。 一样的龙纹面具,相似的声音气息。 他们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又为何会有这般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梦? 顾拥雪坐起身,神识逐渐清明,梦中的记忆也忘了大半。 他只记得一个名字。 夏未休。 ——这定然就是他梦中那青衫男子的名讳! “咳,咳咳!” 夏与秋正在阴阳玄镜外看戏,乍听见夏未休这三个字,又被糕点呛了一口,目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本是十域魔君做的一具人偶,因魔君予了他三滴魔血,他才有如今的修为地位。 十域魔君做过三具人偶,因制偶材料都需在夏至取得,所以每一具人偶都姓夏。 他是三具人偶中最迟制成的,魔君制成他时已是夏末秋初,夏与秋交接之时,他便被命名为了夏与秋。 听闻,魔君制做的第一具人偶便叫“夏未休”,“夏未休”制成时人间还是夏天,六月中,夏意正浓,魔君贴合时节,为其取了“夏未休”做名。 “难道,君上与顾拥雪有牵扯?” 夏与秋皱紧眉头,不由地斟酌了起来。 当年,顾拥雪率长华弟子抵抗魔界,他的君主将顾拥雪骗到昆仑,破了他的功体。 魔界许多小魔小妖都认为是自家君上开了窍,终于肯为魔界谋福利了。 但夏与秋却不那么认为。 魔君将顾拥雪抓了又放,定然有他的意图。如若他真想为魔界谋福利,当初就不会袖手旁观,甚至如今仍在沉睡…… 夏未休,夏未休…… 第一具人偶并未生出神识,若要在人间行走,必有魂魄附上。 魔君自八年前沉眠至今,难道是借人偶之身游荡在人间吗? 夏与秋忽然掐诀,楼外的铃铛便一串响开了一串。 他整个庄园都回荡着清脆的铃铃声。 不多时,几个婢女上得二楼,个个貌美无双,只脖颈处露出来了一圈疤痕,仿佛是强将脑袋和脖子拼接起来,瞧得人心头发毛。 “去把楚晏飞请过来。” “是。” 艳阳往人间倾撒着一切。 一排排貌美婢女就在这阳光的洗礼下进了西厢。 西厢院外久旷的小门又开了。 枯坐在小院中修炼的楚晏飞,闻到了久未闻到的牡丹花并百合花的香气。 夏与秋很喜欢花。 许是因为他真身本就是草木精灵,这不大的庄园内便栽种了各种各样的花,每一种都十分地漂亮。 楚晏飞闻香便知人来,凝神细听,几个人的脚步声匆匆往他这边靠近,粗略一数,竟有十数人之多。 他被困在夏与秋的府邸上已有一百多天。 时间太久,日子都记得不大清楚了。 夏与秋每次请他都只差一个婢女来,如今竟派了这么多人,难道,他终于不耐烦,想要来硬的了吗? 楚晏飞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衣摆。 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只一双眼极清,浅棕色,恍如琥珀,是整张脸上最完美的地方。 常人若是与他对视久了,会忍不住被那双眼睛吸进去。 只可惜的是,这双眼睛招来了夏与秋的窥伺。 楚晏飞面不改色地跟着那些婢女来到了夏与秋的摘花楼。 夏与秋并没有给摘花楼挂过牌匾,他说他怕庄内的花草瞧见牌匾心情不好,开得不尽心。 但楚晏飞却以为,夏与秋在那摘花楼中摘了不少人的眼珠,血腥气太重,哪怕只“花”字挂在那楼上都是玷污。 “楚大侠,近来可好啊?”夏与秋备了一桌的茶点,招待楚晏飞。 楚晏飞什么也没动,只平静地道:“我不与你赌。” 一百多天,夏与秋想方设法要与他赌他的眼睛,楚晏飞愣是不为所动,就是拒绝! 夏与秋第不下百次地道:“我不强迫你。”他捏起一只酒杯,把玩片刻,将内里的琼浆玉液啜饮干净。 楚晏飞的视线扫向屋内,阴阳玄镜上蒙了一块红布,只露出一角,依稀可见内里白雪皑皑。 “是谁在阵中?” 夏与秋意味不明地笑:“楚大侠不妨猜猜?” 楚晏飞目光有些冷,道:“长华弟子?” 夏与秋笑道:“我寻了个比你双眼更美的人进入此阵,买一送二,非常划算。” “你是以我为质——要挟他们?!” 夏与秋道:“师父为徒弟付出些什么,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楚晏飞起身,不敢置信道:“师尊?!” 他直接掀开了蒙着阴阳玄镜的红布,果然瞧见了无比眼熟的师徒两人。 只让他有些尴尬的是,那师徒两人正与第三人一起,行止暧昧。 作者有话要说:嗷,会在明天七点之前完成三更的嘿嘿,大家可以睡一觉起来看=3=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侧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030 5瓶;YYM美得像只鸡bot 4瓶;仙女岁岁岁 2瓶;长命宜书、Arilker、河海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别乱动,不许再扯——” “沉轩,你也别动——” “住手,不许打架!!” 顾拥雪把自己被亓衡之扒得凌乱的衣衫收拾好,又去分开仿佛要打起来的两个徒弟。 ——是宋沉轩先动得手! 亓衡之醒过来以后,仍是有些被迷了心窍,他还是想和顾拥雪亲热——然后,就被同样也想亲近顾拥雪的宋沉轩给打了。 顾拥雪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两个徒弟分开。 亓衡之两只眼睛都青了,宋沉轩只青了一只。他们两个人的头发几乎都散了下来,双眼一并都是迷瞪瞪的,但却还能互相瞪着对方,移也不移。 顾拥雪脑袋疼。 宋沉轩这样清隽疏然的少年郎,打起人来竟也毫不含糊。 亓衡之比他大上两岁,但在这迷阵中,他也没丝毫留情! “师,师尊……”亓衡之呼哧呼哧地喘气,盯着拦在他身前的人,“你想偏袒他?” 宋沉轩颇为冷漠地道:“你真以为你打得过我?” “你先出手,快我一步!” “就算我让你先出手,你也必输无疑!” “够了!”顾拥雪喝止了又准备缠在一起扭打的两人,道,“守不住清明也就算了,你们几岁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像三岁小孩一样胡闹么?!” 宋沉轩目中理智一闪而过,身上的锋芒一瞬之间全数消失,他蹙眉,按住自己的心口,道:“师尊,我疼。” 顾拥雪皱眉,扶他道:“又发作了?” 宋沉轩“嗯”了一声,顺势靠在他肩头。 顾拥雪为他把脉,又渡了不少真气过去。 亓衡之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只觉得眼前的顾拥雪变成了一个、两个、三个……好多好多的顾拥雪! “不,不能再多了……”亓衡之倒进了稻草堆中,口齿不清地道,“再多一张床就躺不下了,得要两张,三张,四张床……” 楚晏飞瞧见镜内的景象,倒抽了口气:“你用的什么阵?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拥雪的神色看起来都不太好,虽然不至于像两个徒弟那样疯疯癫癫,但他只是修为够高,并不是不受影响。 “五蕴阵。”夏与秋道,“我从无妄宗学来的,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 楚晏飞忍怒道:“五蕴阵从未有外人能过,便是无妄宗那些四大皆空的出家人,能过者也寥寥无几!” 夏与秋笑道:“可他是顾拥雪,纵然功体被破,也是琰浮州第一人的顾拥雪。”说到这里,他又目光闪烁,道,“你那两个师弟已至癫狂了,你师尊若想自保自然能够,怕就怕,他丢不下自己的徒弟。” 他当时让宋沉轩与顾拥雪一道入阵,当然不安好心。 五蕴七情,多数时候都是修 行上的阻碍。 顾拥雪功体被破,修为却未曾倒退多少——这说明他从未被自己的心障困住过! 不恨,不怨,不怒,不自怜自艾……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可琰浮州修行者成千上万,哪一个敢说自己功体被破后能毫无怨怼? 让顾拥雪一个人进五蕴阵,夏与秋甚至都没把握能困住他。可让他徒弟和他一起进去,那就万无一失了。 忧属受蕴,顾拥雪必然会担心自己在阵法中受伤的徒弟,而只要他担心自己的徒弟,心有忧思,那么这五蕴阵,他就出不了! 楚晏飞浅色眸中闪过一丝厌烦,道:“你不是想要我的眼睛吗?我把眼睛给你,你将我师尊师弟都放了!” “你师尊是为了你进的阵,若我就这么答应你的要求,恐怕他会不高兴。” “你还怕我师尊不高兴?” 夏与秋但笑不语,眼中却有光芒闪烁。 顾拥雪若真与魔君有什么瓜葛,纵然他输了赌约,他都得保他完好,不能得罪。 “……再这么下去不行!” 顾拥雪截了两个徒弟的周身脉络,平息他们体内的躁动后,真气已然不济。 他自伤后能一次性动用的真气本来就不多,若要靠真气熬过阵法,他这两个徒弟怕是会走火入魔。 “我带你们回镇上!” 顾拥雪果断用先前搬来的竹竿做了一片竹筏,将两个徒弟都捆在了上面。 他拖着竹筏,把两个徒弟拖往余桥镇。 远离那片山洞后,亓衡之与宋沉轩慢慢地就都清醒了过来。 身下在动,好像有人将他们拖着走。 雪花纷纷落在他们的脸上,亓衡之与宋沉轩察觉自己被捆在张竹筏上,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装起了聋哑人, 到了余桥镇镇口,顾拥雪给自己两个徒弟松绑。 亓衡之早前混沌的记忆没了大半,摸摸自己青了的眼睛,道:“师尊,我先前被那五蕴阵迷住的时候,你是不是打我了?” 顾拥雪动作一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打你做什么?” 亓衡之一咕噜爬起来,发现先前捆在他身边的宋沉轩眼睛也是青的。 他脑中闪过几个片段,自己也是十分吃惊——他竟和宋沉轩打了一架么?! 宋沉轩从竹筏上下来,仍旧是一副淡如清风的样子:“多谢师尊。” 顾拥雪嘱咐道:“你和你师兄就待在镇上,为师去去就回。” “师尊想独自回去破阵?” “嗯。” 亓衡之就道:“我也去!” 顾拥雪却摇头,道:“你和沉轩留在这里,别乱跑。” 亓衡之还待说什么,顾拥雪却已然踏入了雪地,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白色中…… “唉……无趣。” 摘花楼二层,阴阳玄镜清晰地将又回到山洞打坐的顾拥雪的影像照出。 楚晏飞不着痕迹地松了一 口气——不必担心两个徒弟,顾拥雪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夏与秋却有些失望于他的迟钝,道:“其实那‘余桥镇’,亦是五蕴阵的一部分啊……” 五蕴相辅相成,若是无用,又何必造出一座“余桥镇”来呢? 顾拥雪放心把徒弟送入余桥镇,已是一步错棋。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 眨眼,阴阳玄镜中便又过了三个日夜。 顾拥雪在第四日时睁开了双眼,忽然召出含光剑,径直回了余桥镇! 与旧日毫无差别的小镇,夕阳之下,仍旧熙攘热闹。 顾拥雪挥剑一斩,余桥镇镇中的牌楼便毁了一大半。 “轰隆——” 闷雷在天际炸开! 余桥镇的百姓们一股脑地涌出来,指着顾拥雪破口大骂。 顾拥雪静待片刻,自己的两个小徒弟都没有出现。 他对心中那个猜测更加笃定了 ,再一运气,便将小镇边上的民居也都毁了个一干二净。 余桥镇的狼藉一点点地蔓延开去,不远处的银装素裹,亦渐渐地褪去了厚厚的雪层。 色蕴是受蕴的基底。 这余桥镇是纯粹的幻象,很有可能就是色蕴的核心。 基底一毁,其余一切再精美都是覆灭的命。 顾拥雪在那山洞中枯坐的几日,没有感觉到饥饿,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不觉得真切。 ——这不正常。 他怀疑,是维持法阵运转的力量不足所导致的。 如今他回到余桥镇,余桥镇这儿的幻象却还清清楚楚。显然,余桥镇在这阵法中的作用要比那山洞大! 夏与秋站在阴阳玄镜前,神情莫测。 魔君极有可能借着夏未休的身躯进入了琰浮州,在搞清楚顾拥雪与魔君关系之前,他不能对顾拥雪下手! 若不是他怕伤到顾拥雪,收了大半法阵力量,顾拥雪绝不可能瞧出五蕴阵的破绽。 “夏公子。” 顾拥雪从楼梯口走了上来,淡淡道,“你输了。” “半月之期未过,你却已出了阵法。”夏与秋打开一把折扇,似笑非笑地道,“的确是我输了——我愿赌服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会有六千字更新嗷=3=下午之后有。 昨天晚上坑爹啊,我爸为了逼我弟弟做作业不让他玩电脑,直接把电给断了。惊恐.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缨缨缨 10瓶;胭脂 5瓶;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夏与秋留手了! 顾拥雪心知肚明。 他并不知夏与秋为何留手,但他不会问。 “师尊!”楚晏飞几步就到了顾拥雪的跟前,担忧地道,“你没事吧?” “没事。”顾拥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我那两个徒弟呢?”他又转向了夏与秋。 夏与秋道:“什么徒弟?” 顾拥雪目光微冷,道:“你将阵法力量全都转移到了余桥镇中,不就是为了我那两个徒弟吗?” “今年的荷花开得不够美。”夏与秋忽道,“我让他们去侍弄我的荷花了。” 顾拥雪手腕一翻,含光剑便架在了夏与秋的脖颈上。 夏与秋慢慢后退了一步,道:“仙长若是想找你那两个徒儿,去池塘边找就是了。”他面具半遮的脸上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咱们,后会有期!” 檐下的风铃忽然剧颤,叮叮当当。 顾拥雪与楚晏飞的真气一并翻涌,大脑空白了一瞬! 等师徒俩回过神,夏与秋却在那瞬间的空档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追魂铃?”顾拥雪皱眉,解下了屋檐下的玉片。 楚晏飞道:“天机阁越发不知轻重了,竟将追魂铃卖给妖魔!” “宴飞,你去庄内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被掳。”顾拥雪将那风铃收了,神情凝重道,“我去救你的师弟。” 师徒俩分头行动,顾拥雪出了摘花楼,径直往他进庄时看见的荷花池那儿去。 荷花池离庄园的墙很近。 临近荷花池,便可见到墙外一山山的红枫。 一大片一大片的枫树连绵,红青之色仿佛渲染,一层叠着一层…… 墙外是秋,墙内是夏。 只有风,没有被一堵墙所限制。 顾拥雪踏在卵石上,走上了凉亭。 池中粉白荷花袅娜,有蜻蜓飞舞,聚集在荷花池外一隅。 顾拥雪目光微动,挥一挥袖,含光剑就往蜻蜓的方向刺了过去。 “铿”地一声,雪白剑尖受到了阻碍。 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破了,荷花池边骤然出现了一大块石头,石上还摆着两把木椅。 那块大石洁白光滑,四面环水,亓衡之与宋沉轩就被捆在石上的木椅上,背靠着背,两人都盯着顾拥雪,目光灼灼。 “师尊,这庄内没有其他人了!”楚晏飞搜得很快,跃进了凉亭里。 池内被捆得结实的两人都看向他,楚晏飞与他们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道:“原来师弟真的在这?” 顾拥雪走到池边,望着那池内清澈的池水。 水至清则无鱼,种荷花的池塘更不可能干净到哪里去。 这荷花池里的水清澈见底,底下红白锦鲤游来游去,仿佛浮在空中,又仿佛是浮在一大块琥珀里 顾拥雪拾起池边一封红帖,帖内大字龙飞凤舞。 “仙长结契大典,夏某未曾拜贺。我有一池鲛人泪,权做迟来的礼金送予仙长,望仙长笑纳。” “是鲛人泪。”顾拥雪丢了拜帖,抽了张丝绢,放在了池水上。 但只见那丝绢一沾池水,瞬间落入池底,整张丝绢都变成了纯白,与珍珠别无二致。 楚晏飞一惊:“这一整池都是鲛人泪?” 鲛人落泪化珠,沾之则同化。 这一大池子鲛人泪仍旧晶莹剔透,显然是未成年的鲛人所流。 鲛人识情,后才流珠。 未成年的鲛人泪是不会轻易化珠的,但若陆上的东西碰见了鲛人泪,都会被同化成珠石。 顾拥雪神情莫测,立在池边,与他两个徒儿遥遥相望。 鲛人泪鸿毛不浮,飞鸟难过,但它,却是琰浮州西海海岸一带用做男女之间定情的信物。 男子对女子求爱,都会取一滴鲛人泪。 他们对着鲛人泪诉说爱语,海誓山盟。若鲛人泪化成珍珠,这便说明他们的情足够真。而如果鲛人泪化不成珍珠,那么对方再如何表现真挚,那也是不能托付终身的。 夏与秋此举,居心叵测! “宴飞。” “嗯?” “你如今可有什么心上人?” 楚晏飞红脸道:“弟子,那个,少出长华山……” 顾拥雪道:“那此事就麻烦了。” 夏与秋下在亓衡之与宋沉轩身上的禁声禁制很快就解了。 亓衡之高声道:“师尊,这是鲛人泪!” 宋沉轩只幽幽地盯着顾拥雪,不说话。 他先前给顾拥雪下过“问情”,顾拥雪对亓衡之有情,确凿无疑。 他若在鲛人泪前对亓衡之说一句情话,这一池的晶莹都会化作珠石。 也只有将这池鲛人泪化成珠石,他们才能踩着珠石出去。 “为师知道这是鲛人泪。”顾拥雪面无表情地道,“可你师兄与我又没有心上人,能把它怎么样?” 宋沉轩心头一动,目光都软了下来。 亓衡之却是眯眼道:“师尊没有心上人,怎么可能?” 顾拥雪冷下脸来:“怎么不可能?” 宋沉轩柔声道:“师尊,不如找其他人来,将这池鲛人泪化了?” 顾拥雪沉吟片刻,对自己的大徒弟道:“宴飞,你去山下寻对夫妻来,要恩爱的夫妻。” “好。” 顾拥雪一掀下摆,便坐在凉亭前,打坐调息。 日头仍是很大,照得亓衡之有些眼花。 顾拥雪坐的地方非常巧妙,刚好被凉亭的阴影笼罩了全身。 “师尊。”亓衡之忍不住道,“你真的没有心上人吗?” 顾拥雪眼皮子掀开,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就又闭上了 亓衡之怂恿道:“要不师尊先试试,就对这池子说一句‘我爱你’,看看能不能成——” 顾拥雪浑身一绷,冷冷道:“你再说废话,等回长华,就给我抄三百遍《清静经》!” 亓衡之立马闭嘴。 日薄西山,晚霞漫天,楚晏飞这一去,竟去了两个时辰都还没有回来。 夏与秋已躺在他新园子的藤椅上,藤椅微微摇晃,晃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懒。 “公子,碧水庄的鲛人泪还未化珠,那两个长华弟子应该还被绑在荷花池中。” 夏与秋玩味一笑,道:“看来长华仙长也是要面子的,竟这般也不肯亲自上么?” “先前,公子让姐妹们去请楚晏飞,那时公子便已备好了鲛人泪,可公子准备了这么多鲛人泪,为什么没用在楚晏飞的身上?” 夏与秋睨了那婢女一眼。 那婢女连忙跪下,道:“白苏僭越了。” 夏与秋俯身,去勾她完美的下巴。 名为“白苏”的婢女脖子上有一圈疤痕,狰狞而又可怖。 夏与秋微凉的手轻柔地拂过那圈痕迹,道:“你这头用了多少年了,是不是该换一个了?” 白苏咽了咽口水,却努力镇定地道:“公子刚输了一场赌约,答应那长华掌门,往后不再制作人偶。” 夏与秋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丢开了她的下巴。 “我只答应不亲手制!”他喃喃着,道,“这一场赌约太多的意外,不能算……” 顾拥雪到底和魔君有没有关系呢? 他没拿成顾拥雪的眼睛,也没把楚晏飞做成“白玉”人偶。 亓衡之与宋沉轩是同命之人。今日他放了顾拥雪一马,顾拥雪师徒三人,总要让他找点儿乐子回来的。 “唉——” 月上柳梢头,四面的荷花似都睡了。 顾拥雪寻了一盏灯点了,挂在了凉亭前。 亓衡之早已从那绳子里挣脱了出来,还替宋沉轩解了绑,一人蹲在那池水边。 “你可莫要跌进去了。”顾拥雪提醒他。 亓衡之折了根枯枝,去戳池里的锦鲤,锦鲤甩着尾巴逃跑,不多时又浮了回来。 亓衡之手贱,又再戳…… 锦鲤不厌其烦,倏忽腾空而起,溅出道道水花! “!!!” 亓衡之后退了两步,赶忙避开了那水珠! 他心有余悸得厉害,扔了手中的枯枝远离池边,总算,安分了不少。 宋沉轩站在他身后,只望着明月。 夜色之中,他眼中映着月光,完美的侧脸泛出清冷的色泽,鬓边发丝拂动。 “再等等。”顾拥雪安抚自己的徒弟们,“宴飞恐怕误入了迷阵。” 夏与秋在此地生活,四面当然会设下阵 法,他们来的时候没遇到,全是主人未开启阵法的缘故。 亓衡之蹲在大石头上,眼珠子一转,道:“师尊,要不你就先过来试试呗,要是不成也没什么关系……” “你自己怎么不试?” 亓衡之合掌道:“那我就试试。!” 他站起身,对着那一池荷花,情意绵绵地道:“我爱你。” 微风吹拂。 莲叶也在轻轻颤动。 顾拥雪屏息片刻,却见那一池鲛人泪仍旧晶莹剔透,半点儿变化都没有。 “有什么用?”顾拥雪面无表情。 亓衡之心中不服:他方才定是想着顾拥雪才没用的!他若想着宋沉轩,那肯定有用!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亓衡之开始对着那池子水叨叨。 顾拥雪暗自摇头,又将挂在亭子上的灯笼弄得更亮。 宋沉轩被亓衡之一声声的“我爱你”弄得心烦,低头,瞧见池水中映出的明月…… 顾拥雪正提着一盏灯笼站在池边,白衣墨发,修身束腰,与那明月一同映在水里。 “我爱你。”低声轻喃。 水里的锦鲤忽然不动了。 整池的鲛人泪都渐渐变成了乳白色…… 亓衡之惊喜高呼:“有用,有用了!!” 顾拥雪闻声,几步就到了池边。 他的手上都还提着灯笼!火光下,满池晶莹尽化作了洁白。 亓衡之昂着脑袋,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怎么样,师尊,我说有用吧?”他的余光瞄着身后的宋沉轩,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是喜欢宋沉轩的,这么大池子的鲛人泪,化珠慢一点也情有可原。 顾拥雪盯着那洁白半晌,方才抬头。 他那孽徒的桃花眼多情风流,眉梢眼角都似带着情煞。 他本都以为他是个无情之人,没想到,竟然还是有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v章前的那一章被锁了,修文,然鹅到现在都没放出来。无心码字.jpg 嗷!!半夜还会有一更的!但是可能不会在今天零点之前,蹭=3=【ps:先前码字软件里少复制了最后一句话,注意注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哈×526、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莫名。 59瓶;GloriaShen 18瓶;顾玖、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10瓶;缨缨缨 9瓶;顾金鱼 7瓶;哈哈哈哈×526 3瓶;Arilker、琳琳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顾拥雪带着两个徒弟下了山。 在山间,撞见了被阵法困住的大徒弟。 他这个大徒弟什么都精通,就是对五行奇术这类偏门苦手得很。稍微复杂一点儿的阵法,就能把他困到天荒地老。 顾拥雪指点了几句,助楚晏飞出阵。 楚晏飞出得阵来,道:“师尊,你们怎么——?” 顾拥雪道:“你师弟把那鲛人泪化了。” 楚晏飞想起自己没赶上的结契大典,竟是开怀一笑,道:“还未曾恭贺师尊与亓师弟,弟子祝师尊与亓师弟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顾拥雪师徒三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诡异。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楚晏飞只道顾拥雪已与亓衡之结契,既能将鲛人泪化珠,定是亓衡之向顾拥雪表了白。 “此间缘由复杂得很,回长华再说吧。”顾拥雪并不多说,叠了一只小纸鹤,让它先回长华报信。 顾拥雪带着三个徒弟日夜不停地赶路,不过几日便已越过苏河,进入长华地界。 沿路上许多人都往西北方向去,目的地似乎是昆仑山脉。 楚晏飞道:“道魔大会还有好几个月才举办,这么多人都往西北方向去,难道,昆仑派愿意提前接客了吗?” “今年的道魔大会,晏飞,你代为师领着你两个师弟去吧。” 楚晏飞蹙眉道:“师尊可是旧伤复发?” 顾拥雪摇头,却没有解释。 楚晏飞早就怀疑顾拥雪与亓衡之之间出了什么变故,只是顾拥雪不想说,他便也忍着不问。 秋末。 山林间满是残损的落叶。 大部分的树都已经秃了,只有松树还苍翠如初。 顾拥雪回到长华,刚进折梅殿,便见他的师弟在殿外等候。 “你们这次去了这么久,大师兄他们都很担心。” 顾拥雪神色和缓,道:“师兄他们最近如何?” “还好,就是担心你。”江岸柳瞧了一眼他身后的亓衡之,忽然拉了顾拥雪的衣袖,道,“你跟我来。” 顾拥雪便让几个徒弟自己安排,他则跟着江岸柳进了殿中。 “咳,那个,‘问情’……”江岸柳几乎直接切入正题。 顾拥雪心头一跳,道:“逸之,你知我不会用。” 江岸柳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也猜你不会用。” 让顾拥雪用药去确认亓衡之的心意,着实是他的师兄们太心急了。 顾拥雪的身体好不容易有机会复原,偏偏亓衡之临阵反悔,他那两个师兄的头发都不知道愁掉了多少。 顾拥雪把装着问情的小瓶子还给了江岸柳。 江岸柳收下了药,仍有些不甘心:“你与衡之,这一趟可有什么进展? 顾拥雪道:“他的脾性过于风流。” 江岸柳眼前一亮,道:“那他与你——” 顾拥雪皱眉,道:“我不大喜欢他这样的脾性。” 照理来说,姻缘相牵之人,感情培养得是极快的。 顾拥雪先前答应结契,后来又默许亓衡之对他放肆。无非是因为他知道他与亓衡之是既定姻缘,上天注定。 琰浮州姻缘线从不出错,他需要与人双修疗伤,纵然得知对方是自己徒弟,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不过这一趟下来,他原先的无谓却有了一丝动摇。 他对亓衡之有莫名其妙的好感,只是,在夏与秋的五蕴阵中,他却有了一种预感:亓衡之无情。 若是他无情,又谈什么天定姻缘,命中注定? “……人的脾性是可以改的,他既是你天定姻缘,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一定会喜欢的。”江岸柳的神色几乎带了几分小心,道,“师兄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顾拥雪心中微动,想起亓衡之先前将一池鲛人泪都化做了珠石,“你让师兄他们宽心,我与衡之既是天命所定,不如顺其自然……”他沉吟,道,“我会再看看的。” “楚师兄是问亓师兄?掌门师叔与亓师兄没成!” “对啊对啊!亓师兄在结契大典之上发了誓,不愿与掌门师叔结契……” 回了一趟弟子居,再到折梅殿,楚晏飞的脸色十分难看。 顾拥雪与亓衡之之间的事并不是秘密,稍稍打听一下,他便从其他弟子口中了解了大概。 亓衡之,悔婚了?! 结契大典之上那么多琰浮州前辈,他竟在那么多人面前,落了顾拥雪的面子?! “亓师弟!”楚晏飞一把将在桂树底下睡觉的亓衡之揪住,道,“我许久未曾回山,今日,就让我看看你是否荒废了修行!” 亓衡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楚晏飞便握了一把木剑,直接向他刺了过去! “唰唰唰!” 折梅殿外的桂花纷纷而落。 两名年轻男子在树下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楚晏飞来势汹汹,未动功体却用了十分力道! 亓衡之一边逃一边反击,剑光一闪,险险将楚晏飞一缕发丝削落, “好小子!” 长剑一挽,手上攻势更为凌厉!楚晏飞开始还只是想教训亓衡之一顿,渐渐地,还真有了点儿考校的心思。 他这师弟内功暂且不说,但在招式上,竟纯熟到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 “大师兄!” 六十招过,手中弟子佩剑被打落。 亓衡之气喘吁吁,捏着自己的手腕,“行,行了,我不打了。” 楚晏飞收势,将亓衡之落在地上的剑捡起:“你为什么要在结契大典之上悔婚?” 顾拥雪明明是问过他意见的,他临到头来才反悔,这不是故意让人难堪么? 亓衡之早知他是故意报复,道:“因为我心有所属。” 楚晏飞盯着他,眼中满满的不信。 “师兄以为,我与师尊姻缘相牵,便不可能喜欢上其他人么?”亓衡之斩钉截铁地道,“可我就是喜欢上了别人!” “可是师尊他——” “晏飞,你们在干什么?”顾拥雪跟在江岸柳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折梅殿。 顾拥雪的目光在桂树上流连,脸色都冷了下来:“好好的树都被你们弄成了什么样子,罚你们一人半边,把它修整回去!” 亓衡之心头一跳,但见顾拥雪眼底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心疼桂树。 他心虚——顾拥雪不会都听见了吧? 江岸柳的面色微凝,却道:“师兄,你跟我来一下。” 顾拥雪有些意外,跟了上去。 江岸柳把顾拥雪带到了长华大殿,大殿中典久招与马舟远两人都在忙碌。 他们一个在批改外门弟子的作业,一个则在推演阵法。两人的神情时好时坏,显然都为手头上的事全神贯注。 “大师兄,二师兄。”江岸柳向他们两人见礼,道,“我把掌门师兄带来了。” 马舟远与典久招都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围过来对顾拥雪一阵嘘寒问暖。 顾拥雪心中温暖,道:“师兄不必担心,我知自己身体如何,不会勉强。” 典久招却面色不好,道:“老四既将你叫来,想必那混账东西还是要接着混账。”他从一旁的桌案上取了个卷轴展开,道,“昆仑山上有玄鹿现身,玄鹿性阳,对你的伤势应该有好处。” 顾拥雪道:“玄鹿?” 马舟远点头,道:“琰浮州上下现在已经传开了,本来,你若与衡之结契,咱们也不必凑这个热闹。”他思索着,道,“玄鹿的消息传的太广,只怕昆仑山现在已是人挤着人,没什么多余的落脚之地……” “真的是玄鹿么?” “十有八。九。” 顾拥雪沉吟片刻,道:“如若真于我伤势有益,那我,便再去一趟昆仑吧。” 马舟远欲言又止。 典久招比较直接地道:“琰浮州大部分人还未听说,可我们得到消息,昆仑派已得到了玄鹿!” 现任的昆仑掌门闭关已久,门内主事之人,却与顾拥雪有一点仇怨。 作者有话要说:嗷,昆仑山事件,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3= 这章作者菌从凌晨写到现在,锁章太影响写文心情了,允悲.jpg晚上努力写第二更=3=抱住大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Arilker、侧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win 44瓶;范言书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天机阁百晓生曾道:天下容色,无如顾拥雪者。 天下风流,却无如傅千离。 昆仑掌门便是傅千离! 八年前,顾拥雪于昆仑之巅被十域魔君掳去,傅千离独身一人,追至魔界诛杀了三千妖邪! 昆仑一剑动天下! 在顾拥雪成为琰浮州第一人之前,傅千离就是那个天下第一! 于折梅殿中铺宣研墨,泼墨挥毫。 顾拥雪将画中人物的背景衣衫、环佩纹饰都细细地描绘了出来。 画至眉眼时,顾拥雪几番落笔未成,莫奈何,发现自己忘了故友的样貌。 “凤溪……” 魔界一战,傅千离亦被魔气侵染了心脉。 为了祛除那点魔气,傅千离在昆仑仙境闭关,至今都没有再出现。 傅千离本最喜欢他为他画像了,但分别已久,明明对方颦笑模样皆在脑海,他却已经画不出了。 “师尊,明日你是不是就要带着师兄他们去昆仑了?” 宋沉轩踏入折梅殿,端着一杯茶,又问,“玄鹿是什么?我从前好像从未听说过……” 顾拥雪接过他的茶喝了一口,道:“鹿千年为苍,再五百年化白,又五百年化玄,食之可得长生……” “这么说的话,这玄鹿是长生不老药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顾拥雪摇头,放下瓷杯,道,“只是,既有这个名头,昆仑山最近恐怕安生不了了……” “所以,师尊才不准备带我去吗?” 顾拥雪瞧他神情落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余桥镇一事,为师不知背后还有魔公子的手笔。你与衡之都差点出了事。既还未出师,不如留在长华,好好修炼。” “可是,亓师兄他都能去。” 顾拥雪的手顿了顿,道:“那是你师伯的意思。” 除非玄鹿能彻底治好他的伤,否则,他那几个师兄弟就不会放弃“撮合”他们。 宋沉轩心知顾拥雪主意已定,没有多说,出了他的屋子,转头就去敲亓衡之的房门。 “进来。” 亓衡之头也不抬,手中忙着折纸鹤,一只只小巧玲珑,精细可爱得紧。 “师兄还没折完么?” 前天楚晏飞与亓衡之打斗,将折梅殿前的桂树给摧残了。 顾拥雪让他们修剪树枝补救,结果,亓衡之修剪时不尽心,剪秃了他那一半的桂树,让桂树看起来比修剪之前还要凄惨。 顾拥雪生气,就罚他折五百只纸鹤挂在上面。 这两日,亓衡之都一直呆在屋子里“赎罪”。 “小师弟?”亓衡之见是宋沉轩十足惊喜,丢开纸鹤就迎了上去,“你是来找我的么?” 宋沉轩目光幽幽, 道:“师尊要去昆仑,但不准备带我。” “这有什么?你偷偷跟来,他难道还能把你赶回去?” 宋沉轩摇头,道:“可那样师尊会生气。”他漫不经心地道,“师尊对师兄多有纵容,不然,师兄替我去求求情?” 亓衡之反射性地就要拒绝:“可那样他会生我的气。” 宋沉轩目光闪烁,道:“师兄不是不想与师尊在一起吗?” 既然不想和他在一起,又怕什么他生气? 亓衡之一怔:对啊,他干什么要怕顾拥雪生气? 自那日出了五蕴阵,亓衡之好多天晚上都梦见他与顾拥雪在桂树下对饮。 原先叫他回味的那三天三夜他都没梦见,只梦见顾拥雪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眼神…… 心烦意乱,却连自己为什么心烦意乱的原因都找不出来。 亓衡之忍不住把桂树剪秃了——其实就是故意的。 “我,试试吧……” 亓衡之折完纸鹤,便去顾拥雪那儿交作业。 顾拥雪让他把纸鹤拎出去,而后,他站在桂树底下挥一挥袖,那些纸鹤就都飘到了桂树上,化作浓密枝丫。 亓衡之偷瞄顾拥雪侧脸,道:“师尊,明日咱们是不是就要出发了?” “怎么?”顾拥雪睨他,“你不想去?” 亓衡之道:“咱们师徒三人都去,把小师弟一个人留在长华,是不是不大好?” 顾拥雪目光微冷,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让,让小师弟一起去?” 顾拥雪盯他半晌,伸手。 亓衡之反射性抱头。 顾拥雪把他脑袋上插着的叶子拔了出来,道:“是沉轩让你来求我的吧?” 他那个小徒弟,心思复杂得紧。 亓衡之眨了眨眼,道:“那师尊是不想让小师弟跟去吗?” 五蕴阵中,小徒弟抱住他撒娇的景象历历在目。 顾拥雪心头一软,道:“也罢,就让他一起去吧。” 转眼就到立冬。 满山遍野的树都已秃了脑袋。 冷风冻骨,连风声都好像冷得扎耳朵。 出长华山后,越往西北,天气就越发寒冷起来。 亓衡之纯阳功已修至了三层,因前世心境加成,修行更为快速。 顾拥雪无护身功体,内里穿了三件衣裳,外头还披了件毛茸茸的狐裘。 宋沉轩修为不高,穿得和顾拥雪一样。 ——于是,亓衡之与楚晏飞就成了师徒四人中唯二才只穿了两件衣服的人。 宋沉轩与顾拥雪穿得像冬天,他们俩,却穿得像夏天。 “天啊,昆仑山这边怎么这么冷!” 昆仑山下一处茶摊。 明显是去求“长生不老药”的凡人脸色土青,看着都有些打退堂鼓了。 “听说昆仑山上设了结界,咱们没修为的来了也上不去。” “设什么结界呀?他们修行之人早就能长生了,怎么还和咱们普通人抢……” 楚晏飞放下茶碗,道:“师尊,玄鹿在昆仑派手上的消息,已传出去了吗?” 顾拥雪道:“可能。” “既知昆仑派所得,他们竟还不远千里前来。长生不老对世人的诱惑,可见一斑。” 亓衡之道:“师兄觉得不可思议?” 楚晏飞摇头,道:“我只是奇怪,他们明知没有希望,却还要走这一趟。” 对于普通人来说,昆仑山高水远,气候恶劣,这一路上纵不遇到蛇虫虎豹妖魔贼匪,光是这山路崎岖,风雪冻寒,他们都未必能活着回去。 “人心总是贪的,若有长生不老的机会他们怎会愿意放过?”亓衡之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凑到了宋沉轩的身边,“小师弟,你可听过玄鹿的故事么?” “干什么干什么!”楚晏飞瞪他,道:“坐要有坐相!你这么歪歪斜斜的,像什么样子!” 亓衡之便又坐直,道:“我从前,在话本上看到过有关玄鹿的故事……” 前世,亓衡之曾见过一只玄鹿。 骨瘦如柴,疤痕遍布……全身上下都仿佛被人割干净了似的。 当时的玄鹿已然死去,留下的是一只魔! 琰浮州西北群山之中有一个长寿村,村内人人长命百岁,从不生病。 他们并没有修行过,可寿数最高的人却活了两百多年! “村里人长寿的秘密,就是玄鹿。” “这故事定是假的。”楚晏飞摇头,道,“玄鹿哪有那么神奇?一只鹿也就那么些肉,顶多能让人多活一段日子罢了。” “所以,他们才想了个办法让肉源源不绝。” 亓衡之目中带出几分诡异,道:“只要玄鹿不死,,养一段日子,它便能再多长出肉来……” 长寿村的村民在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一只玄鹿,为使鹿肉不绝,便每月活割其肉,分发村民。 玄鹿日日哀鸣,积怨百年。后来这天生灵兽临死前堕入魔道,屠尽了整个村落。 有幸存者找上长华,求顾拥雪出手帮忙。 顾拥雪收了玄鹿,却没有将玄鹿交出,亦没有将玄鹿处死。 “这样罪孽深重的魔,师尊为何不杀?” 顾拥雪每日替那玄鹿净化怨气,只道:“是世人对不住它,并不是它对不住这世人。” 昆仑山所得的这只玄鹿,是否是那只成了魔的玄鹿呢? 作者有话要说:嗷=3=昆仑事件,师尊会对大亓动心然后彻底断情。哈哈哈哈!还是小宋主场=L= 下篇古耽预收求收~《被抛弃的师弟黑化了》 文案: 长阳掌门江子苏孤冷绝俗,清高傲岸,一生视天 下为己任。 只可惜其命犯桃花,执念难消,将自己师兄强囚在身侧。 银丝链穿透琵琶骨,三百六十道笞神鞭。 江子苏问楚相离:“你后悔吗?” “小师弟都不后悔,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长阳私牢,楚相离嬉笑依旧。 江子苏却见他满身伤痕,魔气凶煞! 他亲手将瑶光剑刺入他的胸口,怀抱着他的尸身自尽。 再睁眼,却见他浅笑盈盈,一如往昔。 “小师弟红鸾星动,面犯桃花,不日,就能寻到你的真命天子了!~” 江子苏目光幽暗,盯着眼前尚且风流不羁的心上人,清浅一笑—— “嗯。” Ps:楚相离x江子苏(双重生) 食用指南:1.调。教渣攻2.清冷强受黑化3.小黑屋关的是渣攻4.渣攻有勾搭别人的心思没勾搭别人的命。5.强强6.前世虐妻一时爽,今世追妻火葬场(伪)7.去留随心,砖花随意=3= 一句话简介:风流攻招惹了受,然后又想招惹别人,清冷强受黑化,把他关了,当“炉鼎”。重生后,攻不敢招惹他,又忍不住。受有记忆就装作不知道,勾搭他,教(tiao)训(jiao)他。 狗血、酸爽、古早。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容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孤酒清欢 6瓶;覃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喝茶喝到一半,忽然一阵极香的香气钻入鼻中。 亓衡之与楚晏飞忍不住往四下张望,顾拥雪与宋沉轩亦是有所动容。 “好香。”楚晏飞情不自禁地道,“这是哪里在煮肉汤?” 就好像鱼羊肉炖久了的香味,说不出的鲜美,说不出的醇厚,光是闻闻就仿佛有浓汤化在嘴里。 顾拥雪初闻这香气还觉得诱人,后面就慢慢有些反胃。 他的大徒弟却仿佛被香气吸引,提议道:“师尊,我们去看看?” 顾拥雪蹙眉,却没有扫了他大徒弟的兴。 “老板娘,再来一碗呀!” “好嘞!” 昆仑山山脚,竟有座比茶摊更大的馄饨摊。 一名三四十岁的妇人正在棚下忙活。 四只又圆又粗的木桶,一柄比手臂还长的大铁勺。 那妇人不住地开桶盖关桶盖,木桶口蒸芸着雪白蒸汽,叫人看着都温暖了几分。 师徒四人眼尖,瞧见那两只木桶上都用大字写着:三文一碗。 如此香气,却只要三文一碗,看来,这卖汤的老板娘是个好人。 楚晏飞兴致勃勃,摸出银钱便准备师徒之间一人一碗。 他才走到那木桶前,就听棚下有一桌客人道:“听说长华的顾仙长要来昆仑,顾仙长与傅掌门一向交好,昆仑应会将大半只玄鹿都送给他吧?” “顾仙长已有多年不在琰浮州中走动,却不知他如今伤势如何?” “若是玄鹿真能让顾仙长复原的话,将玄鹿让给顾仙长,也不是不行……” “让给他?”忽有人冷哼了一声,带着些不屑地道,“他早已是长华一只再也飞不起来的凤凰了。便得了玄鹿又能如何?” 四下一寂。 此番上昆仑的除开普通人外多是小门小派,这话哪里敢应? 那出声男子一身黑衣劲装,瞧着竟还算俊俏:“长华到现在都还不移交掌门之位,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有人似想出声为顾拥雪说话,却被同行之人拦下。 黑衣男子身上绣着的云纹精细而繁复,分明是天机阁门徽! 天机阁,他们得罪不起。 楚晏飞勃然大怒,几步便想上前! 顾拥雪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师尊,是贺跃!” 顾拥雪淡淡地道:“我认出来了。” 楚晏飞道:“当年那一顿打也没能让他学乖,我这便去再让他长长记性!” 顾拥雪又摇头,道:“你就算再打他一顿又如何?琰浮州这样的话并不少,若人人都要打,你根本打不过来。” 楚晏飞恨恨道:“师尊便是太不在乎!” 远处的贺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来,撞进顾拥雪茶色的眸子时,他浑身一僵,似乎连耳朵根都红了。 楚晏飞没心情喝汤了,师徒四人,就都往昆仑山路上去。 “师尊,贺跃是谁?”走到山腰,宋沉轩似漫不经心地问。 顾拥雪道:“贺跃是天机阁大长老的弟子,亦是昆仑长老谢亦斌的外孙。” “既是天机阁与昆仑派的人,怎么还对师尊如此无礼?” 楚晏飞冷声道:“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八年前,顾拥雪初初重伤,就在昆仑山上疗养。贺跃在天机阁门下修行多年,好不容易回山,撞见顾拥雪,却没能把顾拥雪认出来。 他以为顾拥雪是刚入昆仑的外门弟子! 贺跃生性风流,只是在天机阁,他师父宗英平管他管得极严,不许他沾花惹草。 于是,他回到昆仑山后就耐不住性子了。 彼时顾拥雪未着正装,一身素服,贺跃见着他后被他容色惊得魂不守舍,根本未曾多想就过去调戏。 楚晏飞正跟在顾拥雪的身边,将贺跃一顿好打。 此事很快就闹大了。 事情闹大后,傅千离把刚回山的贺跃罚去面壁一年。谢亦斌多番求情傅千离都没放人,后来是百晓生亲自上门,才把人“赎”了回去。 “自那以后,这贺跃一天不说师尊的坏话就仿佛浑身不舒坦!光是我撞见的了,就不下七次了。” “他怕不是还对师尊有什么念头,我刚才瞧他脸都红了。” 顾拥雪皱眉道:“不要胡说!” 亓衡之瞄了顾拥雪一眼,嘀咕道:“谁叫你长得那么好看。” 顾拥雪脚下一顿,发现他另外两个徒弟亦是顿了一下脚步。 亓衡之的低语,他们显然都听见了。 昆仑山山脚处仍旧苍翠,山巅之上却已积雪重重。 师徒四人行至昆仑大殿之时,一双青鸟从头顶跃过。 它们小巧玲珑,轻盈灵巧地落在了昆仑大殿高啄的檐牙之上,长长的尾翼,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诸位不远万里,舟车劳苦,谢某知你们的不易,只是这玄鹿一事,掌门未曾发话,我却不能做主。” “谢长老,傅仙长已闭关多年,您主掌昆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做主吗?” 谢亦斌道:“大部分的事能做主,但有些事还是不能做主的。” 便又有人问道:“那谢长老可是想将玄鹿留给长华的顾仙长?”他道,“若是如此,昆仑因提前告知我们才是。” “这个……”谢亦斌顿了顿,道,“给不给顾仙长,其实也未定。” 楚晏飞最先走入昆仑大殿,道:“谢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华先时送来的信,长老没有收到么?” 谢亦斌站在主殿正中,神情平静地道:“收自然是收到了,不过琰浮州有这么多人上昆仑求药,若是将玄鹿送给顾仙长,怕是旁人不服。” 楚晏飞皱眉:“长华并不想独占玄鹿!” “昆仑所得玄鹿矮小,本就分不了多少人。” 楚晏飞神色微变:“您的意思,是不愿将玄鹿分给长华了?” 谢亦斌一哂,道:“长华与昆仑同为琰浮州五大派之一,楚贤侄此话,倒伤了两派之间的感情。” “谢长老方才的话才是伤感情。”宋沉轩忽地开口,道,“师尊他为了琰浮州,重伤如此,如今只不过过去了八年,曾与师尊共进退的昆仑却如此待他。谢长老方才说昆仑并不是你做主,如若现在做主的是傅掌门,他定会将玄鹿赠予师尊,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纵舍不得玄鹿,但殿内之人都自心底赞同宋沉轩的话。 傅千离与顾拥雪交情极深,当年他孤身闯入魔界,便是因顾拥雪陷入了魔界。 只可惜后来两人一个功体被破,一个染上了魔气,八年来,名声也寂寂了许多。 “长华话说得冠冕堂皇,然而,玄鹿到底是昆仑的,强让昆仑把玄鹿给长华,也说不过去吧。” 忽然,有人插嘴。 以贺跃为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入昆仑大殿,贺跃走到了谢亦斌的身后,看也不看顾拥雪,道:“顾仙长重伤谁都惋惜,可咱们昆仑也不是没有帮过忙。你们这么上门要东西,交情再好,是否也有持强之嫌?” 楚晏飞微怒——玄鹿对修行者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至宝!谢亦斌祖孙都极小心眼,当年他打了贺跃,他们却把账全都记在了顾拥雪的头上。 贺跃情不自禁瞄了一眼顾拥雪,道:“早先我外公便已想好了分法,如今这么多门派都上昆仑要宝,不如便摆个擂台,有能者居之。”他挖苦地道,“若是有人连动手都动不了,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下山去吧。” 亓衡之都听得有些生气了,顾拥雪眸中淡淡,却仿佛置身事外。 贺跃瞧见他这副模样便更气!他口不择言地道:“听说顾仙长前不久才被自己的徒弟悔婚了,怎么,你不会想让你徒弟帮你打擂台吧?自己没法动手,就想依靠美色——” “嘭”地一声,忽然有一阵风掠过大殿。 贺跃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 谢亦斌面色一变,道:“谁?!!” “是我!”一长发男子落于殿前,一身红衣,只内襟与肩上的狐裘雪白,微微转头,露出的侧脸俊美难言,眉眼却有三分锋利! “我闭关久了,真是什么人都敢在昆仑山上大放厥词了。” 谢亦斌大惊失色,忙扯了贺跃跪下:“掌门恕罪!跃儿他年轻不懂事——” 殿中众人一惊,意识到来人身份,忙也向来人见礼。 傅千离发长过膝,束也未束,他凤眸微眯,道:“八年过去了,还不懂事么?”一拂袖!大半个殿中的人都被推至殿外。 顾拥雪总算变了神情,微微一笑,道:“我就猜到是你出关。” 方才他甫一入殿,就察觉这昆仑殿内有熟悉的气息。 傅千离神识在此,谢亦斌祖孙的话说得越难听,傅千离就会越生气。 他这个好友,实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 傅千离看他半晌,有些挫败地道:“你仍是这样的脾性,若你强硬几分,这些年琰浮州上的风言风语,恐怕能少去大半!” 顾拥雪外表瞧着冷淡,其实他内心极软,十分温柔。 方才他没立刻出手,就想看顾拥雪要何时才忍不住。 没想到,他硬是什么也没说,反而是他脾气上来了动了手。 “我没说话,是因为我知你在此。”顾拥雪目光微柔,又道:“你如今出关,可是魔气已祛干净了?” 傅千离却摇头道:“我只是感觉到了大魔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怪怪的,摸下巴,作者菌写到结尾时太困了,我可能会修一下这章=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叶子 40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仙女岁岁岁 2个;侧影、琳琳嚒、海氏骚鸡滞销bot、跳跳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圆业 28瓶;路人病、盐西过过过! 9瓶;喜欢嗷嚎的嗷嗷 4瓶;风仙画花、莉莉、晃晃悠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昆仑山终年积雪,但山后的昆仑仙境,却是四季如春。 傅千离带着顾拥雪往山后去,其余几人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并不近前。 风雪侵骨,山巅处的风有些急,顾拥雪微微皱眉,拢了拢并不严丝合缝的衣襟。 傅千离一瞧就知他冷,解下身上狐狸围脖,挂上顾拥雪的脖子。 顾拥雪惊讶:“凤溪?” 傅千离道:“你现在无法动用功体,这里却离昆仑仙境还有段距离。” 顾拥雪不由笑道:“凤溪还是如此体贴。” 傅千离斜睨他,道:“我出关之后,听说你前几个月与你徒儿结契了,只是不知为何,此事没成。” “是。” “是为了修补功体么?” 顾拥雪点头:“瞒不过你。” “你定是为了让你师兄们安心,所以才答应结契的吧?“傅千离冷哼一声,道:“而你那徒弟如此以下犯上却还完好无缺,定是你认为强人所难,有所歉疚……” “倒不都是因为如此……” 傅千离却摆手道:“若他是我昆仑弟子,我早把他的腿脚打断!” 顾拥雪回头看了一眼亓衡之,亓衡之正手多地捋一枝寒梅上的雪霜——一如既往地“天真活泼”。 “我这徒儿,嘴贱,手多,还特别喜欢顶撞我,不过不知为何,许是因为有姻缘线的缘故,我有时气得都想打死他,却竟还能容忍。” 傅千离脚步一顿,道:“这可不像你。” 顾拥雪本性温柔,又十分宽容,但他毕竟是一派之长,平日里治下甚严,绝不可能因为有根姻缘线就纵容弟子以下犯上。 顾拥雪皱眉,道:“我也不知为何,其实,我不怎么喜欢他的脾性。” 若是有姻缘线,所有不喜欢的都能变成喜欢,那可真是奇迹了。 过了山巅,往山下去,自山腰处,穿行过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 那山洞初进越深便越狭窄,后来却又越来越宽。 行至宽容两人处,再转过两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满山的葱郁,有青有绿有红。 入眼一大片湖泊,青翠干净得像块翡翠,只周边却是靛青、浅黄、浅紫的混色。 傅千离踏过丰绿草地,至那湖泊旁,挥袖化开一处看不见的结界。 一只通体漆黑,只身上的斑点是浅黄的小鹿就被锁在一棵橡树旁。 橡树高大,树身便已四五人合抱不止,小鹿趴在它露出泥土的根茎上,巨大的树顶盖阴影拢了它的全身,依稀可看见额上的角有一只是断的。 顾拥雪走到那小鹿旁边,蹲下身去。 玄鹿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瞧见陌生人的一刹那,它爬起来,张开四蹄便想要逃跑! “啪。”圈住它脖颈的锁链牢牢箍住了它,它没跑几步就摔了一跤。 “这,这鹿也太小了。”顾拥雪比了比,发现它才比他手臂长不了多少。 玄鹿呦呦哀鸣,清澈的眼睛似乎有泪水盈眶。 傅千离淡淡道:“它看着小,可已活了两千年了。” “两千年。”顾拥雪蹙眉,叹道:“沦为他人腹中之物,可惜了……” “我便知道你会不忍。”傅千离蹲在顾拥雪的身边,摸了把那鹿的脑袋,“它这双大眼睛可怜无辜得紧,我瞧着都有些动容。” 只不过玄鹿修身不易,顾拥雪不动,旁人也会动。 与其浪费在那些多活几年也无益于世的人上,还不如给顾拥雪疗伤。 顾拥雪将那鹿的前肢提起,道:“它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这我不知。”傅千离道,“是我底下弟子抓来的,抓来后就一直关在这里,没人来动过。” 顾拥雪便放下玄鹿起身,道:“凤溪,你先找人替它治一治伤吧,我师徒四人想在你昆仑山上叨扰几日,一切等它的伤势好了以后再说。” “好。”傅千离亦起身,道,“我会安排下去的。” 傅千离就给顾拥雪安排了一座栽满了梅花的院落:凌寒居。 他那几个徒弟傅千离都安排在了凌寒居旁的居所,亓衡之被安排得最远。 清晨,顾拥雪起床后打开窗户,便见窗外一丛丛绽放的寒梅。 宋沉轩进得屋来,在一旁的架上取下披风,盖到顾拥雪的肩头。 顾拥雪诧异道:“沉轩?” 宋沉轩道:“师尊怎么穿得这么少?” 顾拥雪道:“只是被梅香吸引了,一时忘了。”他拢了披风,出了门,随意拢下一枝梅枝,放在鼻前嗅了嗅。 宋沉轩一时瞧得痴了,顾拥雪眉目清艳,面庞轮廓更是世人完美之绝。 当他拢下一枝梅来时,墨发蜿蜒,茶色的眸半阖,睫毛颤若蝶翼,绯色的唇贴在同样绯色的花瓣上——黑与白,白与红,一副绝世画卷。 “嘭”地一声,重物落地。 顾拥雪蹙眉回头,便见贺跃双手空空,呆立在门外,脚边一只食盒掉在了地上。 “……”顾拥雪一言不发,转身回房了。 宋沉轩眼底一沉,出了门去。 贺跃满面通红,赶忙蹲下身将食盒捡起。 宋沉轩站在他身前,道:“贺少侠是来为我师尊送早饭的吗?” 贺跃面色几变,道:“我是来赔礼的!” 宋沉轩接过食盒,道:“多谢贺少侠。”二话不说,回屋关门。 “嘭”地一声,贺跃吃了个闭门羹。 他拳头都握紧了,死死地盯着那扇门,脑子里却全都是顾拥雪折梅时的美色。 当年顾拥雪初受重伤,他不知其底,冒犯了他。 顾拥雪目中的冷色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若恢复了修为,光是名头,都足以让他怵上三分!只是,他到底是重伤了。 若是从前的顾拥雪,他连在心底想他都觉得恐惧!但现在的顾拥雪却凭什么端着? 便是世人仍旧敬重他为天下所做的一切,可是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 宋沉轩在顾拥雪的房内燃了一炉香,在那炉香里添了些梅花。 这香叫做金风玉露,闻之便可惹心底情思。 他的住所离顾拥雪的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 虽此香不过让人意乱情迷,但总能有点儿用的吧? 亓衡之踏入凌寒居,第一眼便瞧见他在调香。 “小师弟!”亓衡之直接凑过来,道,“什么东西,好香啊。” 宋沉轩不着痕迹地把炉子推远了一些,道:“只是些安神香。” “我喜欢这个味道,小师弟送我些,我在我屋子里也点上。” “好啊。”宋沉轩嘴上答应,心里却想:看我换几味香料,让你浑身痒那么几天。 亓衡之讨到了香料,便满足了,只不过他坐在凌寒居的椅子上,却忽然望着窗外,道:“师尊是不是和傅千离去论剑了?我今天一早上都没看见他。” 宋沉轩垂眸,拂过桌上的貔貅香炉:“兴许吧。” 顾拥雪的确是去寻傅千离了,不过因为昆仑山上气候太冷,他们并没有动招。 栖梧楼上一盆炭火,顾拥雪与傅千离对坐而弈,保暖法阵远不如炭火叫人温暖,更别提还有久别的友人陪伴。 下棋,聊天,待到天都快黑了,顾拥雪方才回了凌寒居。 凌寒居内的香清雅恬淡,很合顾拥雪的胃口。 晚上,许是那香过于好闻,顾拥雪做了个春。梦。 “都快两年了,你那徒弟还没得到你的心吗?” 栖梧楼的烛火些微摇曳,窗户敞开着,月光全数倾泻进来。 他的友人坐在地上,发长得曳地,红衣艳丽,身前两个酒坛子全都空了,醉眼朦胧。 顾拥雪靠在一张软塌上,亦是有些醉醺醺地道:“凤溪,我有些厌了。” “厌了?” “我功体已好得差不多了,但对衡之却还是没什么感觉。” 与亓衡之结契后,除却晚上同床共枕,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相处。 除却刚结契那几个月的放纵,后来顾拥雪总打坐一整天来巩固已恢复的真气,亓衡之也忙,常常得出门去完成弟子任务——顾拥雪承认,是他有意把亓衡之外调。 他与他双修本是为了疗伤,但亓衡之在那事上过于热情,让他有点儿排斥——只不过亓衡之本是他的弟子,他利用他疗伤却还暗地里嫌弃他,实在有点负心薄幸的意思。 傅千离听出他隐秘的心事,笑道:“厌了便厌了呗,纵他是因为师命难违才与你结契,可是你与他一起,昆仑出事 ,难道他更吃亏吗?” 这天下有多少人想得顾拥雪垂青?若不是姻缘线,哪里轮得到那小子。 顾拥雪摇头道:“此事本就是我有求于他,我身为人师,让弟子救命,若与他结契又再解契,恐怕于他名声有害。” “所以,你是想与他解契?” “……” 傅千离微微一哂,道,“解便解呗,你若实在怕琰浮州的风言风语伤了你那徒儿,再等两年也无妨。”他凤眸微眯,道,“我也想知道,这所谓的姻缘线能有多神奇,是否连你也逃不过?” 接下来便该是亓衡之出现了。 顾拥雪虽在梦里,却有预感。 “掌门,长华亓少侠来访!” “师尊!昆仑山上出事了!!” 刚自梦中验证了预感,亓衡之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顾拥雪被吵醒了,披衣出门,脚下都有些绵软。 宋沉轩与楚晏飞都已在凌寒居外,天上飘着雪花,悠悠然地落在了他们的发上肩上。 “出了什么事?” “有几个人死了。”楚晏飞神情凝重地道,“此番来昆仑求药的多是小门小派,昆仑接待了大半,只是留却没有留下多少人。” 有人在昆仑山上不明不白地送命,事情传扬出去,纵然世人不会怀疑昆仑,可昆仑的面子却没了个一干二净。 顾拥雪当即道:“走,我们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的更新应该都会在晚上,我外婆他们那边新房子造好了,天天过去给姨妈表哥表姐们帮忙以及吃酒席。蹦.gif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rilker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杰 30瓶;珊锅锅 20瓶;丸丸丸 10瓶;晃晃悠悠 4瓶;DT 2瓶;zu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昆仑留客居。 居所外的空地上,三具尸体摆放得整整齐齐。 顾拥雪到时,留客居已挤满了人。 “顾仙长。”瞧见顾拥雪师徒时,至少有不下十来个人松了口气。 顾拥雪直接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粗略查看了一番。 他问一旁的昆仑弟子,道:“你们掌门呢?” “掌门?掌门师叔出山去了!” “那你们谢长老呢?” “谢师伯也去寻掌门了,刚才大师兄他们去请焦师叔了,只是焦师叔他……” 弟子们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睡眼惺忪,形容有些邋遢的男子晃悠悠地走入了人墙。 那男子亦蹲在三具尸体旁查探了一番,睡眼惺忪地道:“是中毒。”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难掩激愤地道:“焦长老,您可看出是什么毒了吗?” “竟然敢在昆仑山下毒,凶手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焦平原打了个哈欠,道:“我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毒……”惺忪的睡眼对上顾拥雪,他忽然便凑过去拍了拍顾拥雪的肩膀,“顾兄,好久不见。”他转头对着众人道,“有顾兄在此,他一定能给各位一个交代!” 说完,焦平原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晃晃悠悠地起身,然后又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一旁的昆仑弟子羞得满面通红,抓着焦平原的袖子不让他走,但焦平原修为甚高,哪里是弟子能拦得住的? 围观众人只有天机阁弟子同属五大派之一,忍不住地窃窃私语,都觉得昆仑如此行事可太没有体统了。 楚晏飞低声道:“昆仑有三大长老,大长老齐长河说要体验世情,多年未归;二长老谢亦斌代掌昆仑,却不在山门……如今,门内就只剩下三长老焦平原了。” 焦平原的“懒散”之名,整个琰浮州那都是有名的。 他好酒好睡,平日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吃吃睡睡就吃吃睡睡,只他于阵法符篆一道甚是精通,朱砂调酒,一阵难求。 顾拥雪便让昆仑大弟子范先轲封锁山门,并派弟子入驻留客居,保护众人的安全。 范先轲吩咐完一切后又蹲在顾拥雪的身后,道:“顾仙长,您可看出什么来了吗?” 顾拥雪的手按着一具尸体的衣襟,摇头。 他并没有在这几具尸体上察觉到什么魔气,这几具尸体通体泛黑,身躯中间黑得稍深一些,外头却似乎黑得浅一些。 这样子和他以前看到过的中毒的尸体不同。但,他一时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大师兄!”又一个昆仑弟子急急忙忙从山下跑上来,道,“山下,山下亦有人猝死!” “宴飞,你留在山上照看。”顾拥雪当机立断地道,“范师侄,你同我一起下山。” 亓衡之与宋沉轩没收到什么指令,便也跟着顾拥雪下山了。 山下猝死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老人满面皱纹,发丝却还是黑的。 他浑身上下亦都泛着一种奇怪的青黑色,颜色比山上的人还要浓郁,几乎没有深浅之分。 顾拥雪检查了片刻,盯着那老人漆黑的头发半晌,忽地掏出把匕首来。 范先轲一惊:“顾仙长,你做什么?” 顾拥雪二话不说将那老人手上的皮肤划开。 果不其然,皮肤下的骨头黑得像炭! 包裹着骨头的皮肉并没有什么黑色,但老人皮肤要比年轻人薄,尸体上的黑色便比之前几人都要明显。 “……他在这世上可还有亲人?”顾拥雪站起了身。 “回仙长的话,魏老头家里已无旁的亲人,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了。” “既已来去空荡,了无牵挂,范师侄,你,将他的尸骨烧了吧。” 范先轲只道顾拥雪是想为这老人安葬,他让弟子搬来木柴,又引燃火诀。 大火很快就将老人吞没。 渐渐地渐渐地,一股奇异的香味钻入众人鼻孔。 昆仑弟子先是被那香味诱惑得口水直流,但他们很快就想起这香味从何而来,面如土色,干呕了起来。 亓衡之非常直接地道:“这香味闻着像烤肉。” 话音方落,曾被惹出食欲的昆仑弟子们又是一阵青白脸色交加,半数人都吐了出来。 宋沉轩低声道:“师尊,这些尸体看起来像是妖化。” 只若是妖化,不可能一点妖气都没有,死得还这么得干脆。 顾拥雪沉吟片刻,对范先轲道:“师侄可知昆仑山脚那家馄饨摊,现在还摆摊吗?” 范先轲心领神会,立刻下令让几名弟子去山脚处寻。 顾拥雪让亓衡之留下,叫他料理那老人的后事,他又让宋沉轩去将山下所有吃过那摊子的人召集起来,让他们到昆仑山上暂留。 嘱咐完后,顾拥雪便在四周查探,似欲探究这老人究竟是自己“毒发”,还是有人暗害。 “顾仙长。” 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顾拥雪的身边,顾拥雪早察觉到了旁人气息,眼也不抬,冷淡颔首便无视了他。 那人在他身后不甘寂寞地道:“骨色漆黑,毛发亦一并漆黑,这是什么毒,我天机阁的典籍中应有记载。” 顾拥雪总算回头,道:“贺少侠知道是什么毒?” 贺跃目光闪烁道:“我正好带了门内万毒志,仙长不如与我同去,一起查查这毒的毒性。” 顾拥雪沉吟片刻,同意了。 贺跃便带着顾拥雪往山上走。 山路崎岖,越近山头便越多的冰渣残雪。 快至山腰之时,贺跃的气息一阵长一阵短,显然比之前沉重了很多。 顾拥雪早知有异,只弄不懂贺跃想干什么,静观其变。 行至一处密林,贺跃手一抬,一卷绸白长缎从他袖口落下,将顾拥雪手脚紧紧捆住。 顾拥雪怔愣一瞬,怒道:“贺跃,你干什么?” 贺跃转过头来,浑身发抖,眼里既是恐惧却更多的是兴奋! “顾拥雪,掌门不在,我外公也不在,你说,这是不是天赐良机,让你我今日再续前缘?” 顾拥雪头皮一紧,不敢置信地道:“贺跃,你好大的胆子?!” 贺跃将他一推便推到了地上,颤抖着手,去解他的腰带。 顾拥雪凝神聚气,含光剑在丹田中嗡鸣,已然对准贺跃的咽喉。 杀了贺跃,昆仑山与天机阁怕都会与长华产生龃龉。天机阁向来小心眼又护短,而贺跃的外公亦然!他的好友傅千离闭关已久,谢亦斌指掌昆仑多年。虽然功力大大不及傅千离,却是昆仑山半个主人。 只是这小辈如此放肆,他的好脾气已然殆尽了。 杀意。 贺跃胡乱扯下顾拥雪的腰带,抓住他衣襟,手抖得不停,竟连将他衣裳剥落的勇气都没有。 恍若实质的杀意威胁着他,他心脏突突跳动,仿佛都要爆炸了似的。 “谁许你这么看我!”贺跃色厉内荏,直接捞起顾拥雪的腰带便将他眼睛绑住了。 “你便是长华掌门又如何?你若敢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世上便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贺跃撕扯着顾拥雪的衣裳,还没做成功,却已然恐惧后果。 “你,你和你徒弟都能,凭什么又和我不能?” 顾拥雪闭眼默数。 三、二、一…… 刚数到“一”时,贺跃忽然惨叫一声,跌在他身边打滚。 地面些微的震动。 顾拥雪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含光剑。 有人落在了他的身边,将贺跃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骤然撞入眼一张镂金龙纹面具,贺跃强忍住呕血的冲动,道,“我,我是天机阁弟子,我师尊可是天机阁长老宗英平——” 来人一身青衫,面具后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贺跃眼睁睁看这青衫男子弯起嘴角,笑容动雅动人,嗓音却略显沙哑,叫人遍体生寒。“的确不能杀你,杀你,太便宜了点儿。” 手指修长,硬生生插入他的眼眶。 贺跃骤然惨呼,脊背绷得仿佛都快要断裂。 青衫人故意似的,挖出他一只眼睛后,又在他另一只眼的注视下捏爆了那只眼珠。 贺跃骇得肝胆俱裂,完好的眼前满是血雾!而后,又是一阵剧痛,他剩下的那只眼睛也被挖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满手鲜红,贺跃蜷缩在地上,高声道,“魔?!你是魔,你一定是魔!” 青衫男子丢了手中的粘腻,竟还招来水汽,仔细地洗了个手。 他半跪在顾拥雪身前,摸上了他的衣襟。 “啪”含光剑剑芒陡现,擦过他的颈项,差一点便将他的脖子都砍断了。 “顾仙长好心性!”青衫男子擦去自己脖颈上的血迹,冷道,“刚才那人想强要你,你任他为所欲为,我想替你穿上衣服,你倒要杀我灭口。” 要不是他早有防备,这具身体就要报废了。 顾拥雪道:“余桥镇,狐妖洞!” 男子一愣:“你还认得我?” 顾拥雪冷冷道:“阁下到底是谁,你与魔公子夏与秋又是什么关系?” “想知道?”男子忽然俯身,滑如绸缎的发丝都漏到了顾拥雪的身上。 顾拥雪正自警惕,却察觉他气息陡近,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你——大胆!!!”含光剑再动,直刺身上之人的要害。 男子抱着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故意道:“这是我大胆第二次了,以后,我还会大胆更多次。” 他凑在顾拥雪面颊旁与他磨蹭,无多少狎昵之意,却亲昵得仿佛一只大猫。 含光剑深深地扎进泥土里,顾拥雪没再召第三次,反而屏息,意图将这男子的气息刻在脑海里。 ——他觉得这人这举动说不出的熟悉,仿佛是认识的人,只是用的身躯不同! 若真是他相熟之人和他开这样的玩笑,等他把那人找出来了,定不轻饶!!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半个小时的文,躺平露肚皮.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丘丘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丘丘鹿 3个;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逐星 21瓶;喜欢嗷嚎的嗷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男子不住地在顾拥雪脖颈处蹭,蹭了好一会儿,才仿佛餍足。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道,“你若再让别人对你这样,我便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让你身上只有我的气味。” 顾拥雪双眼被绑,身躯更是紧绷:“他没真动我,你,放开!” 男子瞥了一眼插在一旁震动的含光剑,道:“我知道,他不敢。” 贺跃那胆子,扯个衣服都抖成那样。也是贺跃运气,他若在扯衣服前敢亲一下顾拥雪,他恐怕会把他的眼、耳、口、鼻一并挖去。 “我走了。”男子忽道,贴着顾拥雪的唇,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 顾拥雪疼得一个激灵,含光剑便拔地而起,又向他刺去。 男子仿佛熟悉顾拥雪的套路,轻车熟路地避开,一挥手,绑着顾拥雪手脚的白绢便自动松开了。 顾拥雪从凌乱的白绢上坐起,解开缠眼的衣带。 甫一入目,便是一个男子轻盈盈地踏在树梢上。 那男子着一身青衫,风姿极清,极淡,美好得像是霜天晓月,飞花流水。 他一缕发丝因风而在胸前游荡,面具后一双清澈幽静的眸子,隔空与他对视。 ——这竟不像是个登徒子,反而像位世家公子,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顾拥雪有种直觉:这登徒子是察觉到他发现他是他的熟人,为免露馅,方才这么急匆匆要离开。 “你若真心悦于我,应发乎情、止乎礼。”顾拥雪皱眉,道,“藏在面具后头如此行事,若有朝一日我知你真身,你又当如何自处?” “那时候?”男子意味不明地笑道,“到那时候,我们必然已两情相悦,你一定会很宠我,什么都依我,不会怪我……” 顾拥雪后脊一麻,含光剑在手,凌空指向男子。 男子目中波光流转,转身,便消失在丛丛树林之中了。 “师尊,那老人的后事我们已——”有人拨开草木,走进这片密林。 顾拥雪回头,但只见亓衡之为首,身后还跟着几个昆仑弟子,神情震惊地看着他。 “……” 转身,飞快将衣襟理好系回腰带。 亓衡之难掩惊怒地道:“师尊,怎么回事?” 顾拥雪皱着眉头,扭头,去看不远处血迹斑斑上躺着的人。 贺跃早已昏迷了。 “小师兄!!”昆仑弟子们惊呼,忙上前将贺跃搀抱起来,“顾仙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拥雪沉默片刻,道:“等他醒来,你们问他吧。” 收了含光剑,顾拥雪往山上走。 昆仑弟子连忙将贺跃带回山上。 亓衡之跟在顾拥雪身后,身边一个个昆仑弟子都越过了他。 即将要到昆仑山上时, 亓衡之忽然拽住了顾拥雪,道:“师尊,到底怎么回事?” 顾拥雪将他的手拨落,有些冷淡地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亓衡之便盯着他的嘴唇。 顾拥雪的唇是淡淡的绯色,只有亲吮后才会泛出艳光。 如今他下唇处一点破损,唇色也比往日的浓。 脑子发懵,亓衡之忽然伸手,按着顾拥雪的脑袋就把他的唇撞到自己的唇上。 顾拥雪猝不及防,骤然睁大双眼。 “你干什么?!”一把将亓衡之推开! 亓衡之目中带了丝狠意,盯他半晌,再又啃上他的嘴唇。 他狠狠地咬了顾拥雪一口!还是先前被那青衣人咬过的伤处,疼痛加倍。 顾拥雪再把他推开,擦了擦嘴唇,忍不住看了眼四周。 这里已是昆仑派最后一道牌楼门,人来人往。 若是方才他们师徒俩做的什么被人看见,当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你让他亲你了。”亓衡之非常肯定地道,几乎咬牙切齿,“你让他亲你了?!” “闭嘴!”顾拥雪心情本来就不好,冷着脸,道:“如今昆仑山出事,凤溪他们又都不在山上,你去跟着你大师兄,他若让你帮什么忙,你就都听他的。” 亓衡之胸口起伏,兀自气愤! 虽然他把顾拥雪唇上的痕迹覆盖了,但是那不代表他就没被人亲过!现如今他脑子里哪还能有什么正事,满脑子都是顾拥雪先前被咬了一口的嘴唇…… 贺跃的伤势在昆仑山上掀起了一阵波澜。 顾拥雪不理亓衡之,径直回了凌寒居。 窗外的寒梅仍旧傲雪而立,他开着窗子,神情莫测地盯着那一丛丛的梅花。 范先轲回到山上后找来了凌寒居,道:“顾仙长,山脚的馄饨摊不见了。” 顾拥雪便道:“那吃过馄饨的那些客人呢?” “宋师兄已请他们到山上暂住。” 顾拥雪点了点头,便让范先轲再去将那些人安顿下来。 “啪啦。” 范先轲走了没多久,凌寒居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了。 亓衡之走到他身后,喊了一声:“师尊。” 顾拥雪道:“我不是让你去你大师兄那儿……”话才说了一半,亓衡之便又故技重施,按着他的脑后强行让他亲了上去。 “亓衡之!”顾拥雪生气了,“你再亲一个试试!” 亓衡之探手去揽他的腰,紧紧拥着他,在他唇上肆虐。 顾拥雪目光陡寒,含光剑在手,推开亓衡之,一剑鞘就抽在了他手臂上。 亓衡之疼得“嘶”了一声,呼哧呼哧地喘气,桃花眼中情煞更浓:“你现在倒是打我,等你,等你爱上我,你便求我亲你,我也不亲!” 顾拥雪大怒道:“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亓衡之一掌就将旁边的桌子打破,然后捂着手臂,非常有气性地就走 了。 顾拥雪亦是一掌将那桌子打得更稀巴烂,坐回椅中,按着胸口咳嗽。 “师尊。”一个略带担忧的声音响起。 顾拥雪抬头,他小徒弟已踏入门中,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沉轩,你回来了?” “嗯,山下所有的食客我和范师兄都劝来了,他们都相信昆仑山不会害他们。” 顾拥雪道:“山下的毒有些蹊跷,为师现在还无法断定。你还未出师,这几日尽量不要离我太远。” 宋沉轩目光流转,笑道:“好。”他目光停驻在顾拥雪的唇上片刻,笑意略有些冷了,“师尊,你嘴上……” 顾拥雪想起前事更为光火,道:“没什么!” 宋沉轩看着他。 顾拥雪只道是自己语气冷了,伤了小徒弟。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道,“为师并不是生你的气,沉轩,为师现在心情不太好,你莫往心里去。” 宋沉轩便走到顾拥雪身后,将他散在胸前的发都往后拨。 顾拥雪愣了一下,宋沉轩便道:“师尊是头痛吗?弟子在外门时学过些舒缓手艺,让弟子为师尊按按吧。” 顾拥雪还未答应,宋沉轩便已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嘶——” 一阵酸疼,而后那双手揉上他的头顶与后脑,原本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起来。 顾拥雪本来想拒绝的,但感觉胸腔中的气都随着小徒弟的手散去了,他便闭上眼,没有拒绝。 揉着揉着,顾拥雪便沉入了梦乡。 “拥雪。” 暮色四合,窗外的天已暗了下来,只有雪在夜色中仍旧有几分白亮。 一只纸鹤在顾拥雪床前晃悠悠地飞着。 顾拥雪睡眼朦胧地睁开眼,那只纸鹤就飞到了他被褥上,不住地叫着:“拥雪”“拥雪”。 “凤溪?”顾拥雪坐起身,捏住了纸鹤,纸鹤的嘴巴便松开,响起了傅千离的声音。 “我已寻到他物替代玄鹿,若能得之,玄鹿可释。” 顾拥雪听到此话,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没想到傅千离出山是为了这个。 像他们这般修为的人,若得天生灵物,只要是化身鸟兽一类的,能不杀就不杀。 草木之类的灵物,没修成人身的便没那么好运。 大抵是因为鸟兽有灵性,而草木纵生出神识,亦是混混度日,只有变人后才会开窍。 凌寒居外有些喧哗,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顾拥雪下床,穿好了衣裳。 在穿衣裳时他有一瞬间想过是谁把他带到床上的,不过那想法不过一闪而过。 “所以说,是魔干的了?” 刚走出凌寒居不远,谢亦斌的声音却已传到了顾拥雪的耳朵里。 先前嘈杂的声音都是昆仑弟子们发出来的。 亓衡之与宋沉轩等人都在贺跃养伤的傲霜居。 楚晏飞第一个瞥见顾拥雪的身影,偷摸出来道:“师尊,你怎么起来了?” 顾拥雪道:“谢亦斌回来了?” “嗯。”楚晏飞低声道,“谢长老很生气,方才发了很大的脾气。” 贺跃是谢亦斌的宝贝疙瘩,这个宝贝疙瘩在天机阁亦是地位不小,可想而知,贺跃为何会被宠成这样。 昆仑弟子们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贺跃对顾拥雪的无礼。 但谢亦斌当然不会觉得贺跃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就算再怎么过,那也不至于挖掉他的眼睛吧! “顾仙长。” “顾仙长。” 顾拥雪走入傲霜居。 昆仑弟子们都向他见礼。 范先轲的神情几乎是焦虑的,没想到顾拥雪这时候出现了! 谢亦斌双眼通红地坐在贺跃床边,似乎落过泪,他第一眼瞧见顾拥雪,便起身气势汹汹地道:“顾仙长便眼睁睁地看着那魔挖去跃儿的眼珠吗?还是,顾仙长认识那个妖魔?” 作者有话要说: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橙甜澄甜 10瓶;喜欢嗷嚎的嗷嗷 8瓶;昶渊食人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谢亦斌此话分明暗指顾拥雪与妖魔勾结! 范先轲神色一变,道:“谢师伯,你劳累已久,神志不清……”他示意一旁的昆仑弟子,意图将谢亦斌送走休息。 谢亦斌却是神情激动,甚至指着顾拥雪道:“八年前,五大派抵御魔界,只你长华出尽风头!你与魔君在昆仑比试被俘,我昆仑掌门不顾满门反对,独身闯入魔界救你!”他的眼睛似乎都更红了一些,“若不是掌门他身染魔气,不得不闭关祛除,今日我昆仑山又如何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所有的昆仑弟子都变了脸色。 “谢长老!”楚晏飞惊道,“你莫不是喝醉了酒,开始说起胡话了?!” 谢亦斌却怒道:“你长华纵在中土受琰浮州上下爱戴,可这里是昆仑!顾仙长欠我昆仑!!跃儿他亦是天机阁弟子,纵你长华势大,难道能将昆仑与天机阁都不放在眼里吗?” 范先轲无法拦住谢亦斌,只得向顾拥雪行礼道歉:“贺跃出了事,谢师伯他过于伤心,顾仙长,你莫要往心里去。” “混账!”谢亦斌却是扯了范先轲,强迫他到床边,抖着声音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小师兄,他被人挖去了眼睛!跃儿虽然离山已久,可他小时候你是抱过他的,你如何能这般向着一个外人!” 范先轲瞧见贺跃脸上的两个窟窿,触目惊心,只是他却还是拉了谢亦斌,道:“师伯,你冷静一些,此事与顾仙长没什么关系。” 床上的人似乎被吵醒了,口中呻。吟不绝。 谢亦斌忙凑近床边,轻声轻语道:“跃儿,你醒了吗?” 贺跃的手抬了抬,谢亦斌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所有人都瞧见谢亦斌强扯笑容,嘴上哄着贺跃脸上却是老泪纵横。 范先轲小声劝顾拥雪:“师伯他伤心过度口不择言,天色已晚,顾仙长不如先回房休息?” 顾拥雪目光凝然,看那祖孙两人半晌,颔首,转身离开。 楚晏飞等三个徒弟也都悄无声息地离开,跟上了顾拥雪。 “昆仑与我长华交情向来不错,没想到谢长老心中积怨至此。” “大师兄,师尊他与傅掌门不是感情很好么?怎么轮到这位谢长老,却如此深仇大恨?” 楚晏飞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顾拥雪,犹豫着道:“应是为名吧。当年师尊与傅掌门修为不向上下,昆仑亦是风头正盛。八年前那一场大战,师尊率长华弟子逼退魔军,纵他被魔君掳去,可在琰浮州的声望却一日比一日高……” 在那之前,为尊者讳,普通老百姓连长华掌门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可那战后,顾拥雪名头传遍了琰浮州,哪怕折翼,也仍被后人津津乐道。 五大派原本呈鼎力之势,现在长华却牢牢占据魁首地位无可撼动。 其他门派中未必没有人埋怨:同样都是在拯救苍生,可是顾 拥雪与长华便比他们得的声望多些。 这八年来风调雨顺,妖魔之乱也是一年比一年少。百姓对顾拥雪的狂热感激已经淡得差不多了。 然而,长华为首的格局在短期内难以改变,哪怕顾拥雪重伤难愈,但只要他在一日,长华便永远是五大派之首! “我并不想恶意揣测,不过,师尊重伤,琰浮州各大门派,惋惜者有之,庆幸者亦有之。” 亓衡之挑眉,没想到他的大师兄看得如此通透。 “只盼傅掌门早些回山,那样谢长老便不能借题发挥了……”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凌寒居。 顾拥雪还未踏入屋门,便道:“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吧。” 楚晏飞道:“弟子不打扰师尊休息。”向顾拥雪行了一礼,顺便把两个师弟也都拉走了。 顾拥雪没有点灯,在床边坐下,瞧着昏黑一片的屋子,目光难辨。 他若自己动手,杀了贺跃,天机阁追溯因果,便知是贺跃无礼在先。 昆仑与天机阁都有门规戒律,奸。淫掳掠者杀! 但妖魔插手,这事就麻烦了。 琰浮州斩妖除魔之事,大部分人都爱求助长华,例如余桥镇,明明离无妄宗更近,可却来请长华帮忙。 树大招风! 将来若有人攻讦长华,此事就是一个隐患。 谢亦斌虽然伤心得厉害,但他却已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死死不放了。 “叩叩。” 凌寒居的外门被敲响了。 顾拥雪起身开门。 焦平原睁着惺忪的睡眼,向顾拥雪弯腰拱手道:“顾兄。” 顾拥雪道:“焦兄找我有事吗?” 焦平原打了个哈欠,道:“顾兄是不是想离开昆仑?” 顾拥雪淡淡道:“等把那些人的死因查出,我便会带着弟子离开。” 焦平原从他腰间挂着的一只口袋里掏啊掏,掏出张捏得皱巴巴的纸来。 “这东西,可能对你有用。” 顾拥雪接过一看,只见那明显是从什么地方上撕下来的纸上道:“兽骨毒,以骨练妖毒,同化食毒者。” 以骨练妖毒,同化食毒者? 顾拥雪神情一凛,道:“多谢!” 焦平原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夜色凄迷,今晚的昆仑山不如往日清明。 月轮挂在半空,照得整个昆仑山一片惨白。 顾拥雪就在这月色下独自前往昆仑仙境,化开结界。 小鹿仍旧被栓锁在橡树上,半趴着,睡得正香。 它一双小耳朵一动一动,十分可爱。 顾拥雪蹲在它身旁,轻轻地将它抱了起来。 小鹿迷茫地睁开它那双清澈 无辜的大眼睛,蹄子蹬了蹬,发现是顾拥雪后,就乖顺地待在了他的怀里。 “玄鹿周身漆黑,便连身体里的骨头也是漆黑的……”顾拥雪目光复杂地揉它的脑袋,“你先前受了伤,可是身上却没有少过骨头。” 那些死者,中的都是兽骨毒! 兽骨毒需以兽骨练毒,这小鹿既没有缺过骨头,那么,就说明还存在另一只玄鹿。 此番昆仑山上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甚至都不全是修行之人!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上昆仑山求药,欲得玄鹿,食之而获长生。 ——是这小鹿的同类想要救它! 顾拥雪解开玄鹿脖上的锁链,去了昆仑后山。 小鹿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动了动,眼睛却水润润地发亮。他察觉到了顾拥雪释放它的意图,高兴得紧! “出来吧。”顾拥雪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在。” 一团黑影出现在雪地里,月光一照,依稀可见两只黑黢黢的属于兽类的眼睛。 “你本是天生灵物,奈何成魔?” “若你被人凌迟百年,可能不攒怨气,一如初心?”黑影慢慢走到了月光下,照亮了自己枯瘦的身躯。 顾拥雪浑身一震! 但见此鹿亦是周身漆黑,可躯体却瘦骨嶙峋,坑坑洼洼…… 这不像是瘦的,更像是被人割掉了血肉,再将皮肤覆盖了回去。 “我可为你化去这身怨气,度你入轮回……” “轮回?”玄鹿嘲讽道,“入轮回,再做一只鹿,千年为苍,再千年为玄。而后被凡人拘做灵药,再受无尽凌迟之苦——” 顾拥雪沉声道:“你给他们下兽骨毒,是为了报仇?” “我只下毒,不杀人。”那玄鹿说着,动了动蹄子,双眼紧盯着顾拥雪怀中的小鹿。 顾拥雪蹙眉道:“我不能将它交给一个魔!” 玄鹿已经有凶性了,长期跟在它的身边,这小鹿也会成魔。 玄鹿嗤笑一声,道:“我能放心把它留在‘屠夫’的身边?”它目中折射出凶狠的光芒,“你们要吃它!” 小鹿忽然发出了“呦呦”的叫声,那叫声一出,玄鹿周身的黑气似乎都褪去了不少。 顾拥雪忽道:“你真的没有杀过人?” “兽骨毒,食之可化同类。”玄鹿道,“我只是让凡人知道,吃了中毒之人的尸体一样可以增长寿命。我们玄鹿的数量太少,可是中了兽骨毒的尸体,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顾拥雪心中一寒,几乎不敢深想! 他怀中的玄鹿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眨着眼,仍旧天真无辜。 顾拥雪沉默着,把小鹿放下了地。 那小鹿撒欢地就往大玄鹿那儿跑,在大玄鹿那儿蹭了一会儿,又跑到顾拥雪这里,蹭了蹭他的小腿。 顾拥雪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再抬头,道:“它很好,你不要教坏它。” “我只会教它兽骨毒的做法。”玄鹿黑黢黢的眼中有一丝冷色,“若它有朝一日被人类所擒,全身肉尽,便用兽骨毒为饵,引他们自相残杀……” 顾拥雪神色沉凝,气势都变了。 “怎么,你又不想放它了?”玄鹿讽道,“世人皆知长华掌门重伤难治,不可擅动功体,顾仙长现在才后悔,是不是迟了一点?” “不。”顾拥雪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让你对天道发誓!” “发什么誓?” “从今往后不许再伤人,好好修行——” 玄鹿嗤笑了一声。 顾拥雪沉着脸道:“再教导你的孩子,未至绝境之时,不许用此法考验人心!” 玄鹿一怔,眼中都出现了些许探究。 顾拥雪重声:“你能做到吗?” “……被人抓住以后,肉没被割完前凡人很难上当。”玄鹿前肢弯曲,忽然对着顾拥雪跪下,脑袋几乎埋进雪里,“我发誓,往后再不伤人,亦会好好教导我的孩子——谢顾仙长高义!” 它冲着顾拥雪磕了几个头,带着小鹿,消失在了夜色中。 昆仑山上的风雪越来越大了。 顾拥雪立于其中,衣袂翻飞,神情莫测。 “师尊。” 宋沉轩从一片树林阴影中走了出来,看不清面容,“你方才放了一个魔?” 顾拥雪对那玄鹿说未至绝境之时,不能用那种手段考验人心。 这意味着,他纵容玄鹿在到了绝境后用那种办法脱身。 “玄鹿成魔后不再是灵物,亦不再能让人‘长生不老’。”顾拥雪道,“能成魔的玄鹿,至少被监禁百年,身上无肉可割。” 当无肉可割时,凡人会想要咂摸它们的骨头,刮出肉沫来。 玄鹿无法成人形,亦无法自拆其骨,当他们骨头都无法留存时,灵气尽散,再无法抵抗恨怨,肉身入魔! 兽骨毒化人为鹿,人若为了长生吃人,肉中有毒,自己就又变成“玄鹿”…… 贪念不止,杀戮不止! 若真有那么一天,玄鹿造下了杀孽,那些人不是死在玄鹿的手上,而是死在自己的贪念手上! 宋沉轩低笑出声。 顾拥雪听到了他的笑声,回头。 月色下,宋沉轩一双清眸温柔都似要溢出来了:“琰浮州沽名钓誉的人很多,冠冕堂皇的人亦很多。” 顾拥雪今日所为,若传扬到琰浮州上去,指不定引起多少人的诟病。 可他,却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蹦.gif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侧影、仙女岁岁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1894619 10瓶;莞枫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昆仑山上的风雪渐渐地停了,顾拥雪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 宋沉轩不等顾拥雪问他为何会在后山,便道:“我先前见师尊心情不好,以为师尊出门散步,没想到,师尊是去后山放玄鹿。” 顾拥雪道:“如今毒案真相已水落石出,剩下的,就可交给昆仑弟子了。” “师尊先前忧心之事,应不止于此?” 顾拥雪沉默片刻,道:“贺跃之事,难以善了。” 直接杀了贺跃,谢亦斌纵如何不甘也没有理由发难,但挖人眼珠过于阴毒,何况又牵扯到了魔。 宋沉轩道:“他是天机阁弟子,天机阁必然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师尊不用担心,此事牵连不到长华。” 顾拥雪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没说什么。 隔天一大早,顾拥雪便找来了范先轲,他让他派昆仑弟子调查,并说杀人凶手必在山上还活着的人中。 范先轲虽不知他为何如何笃定,但仍然照他所说的办了。 抓人,审问。 被安顿在昆仑山上的凡人都吓到了,没多久,便有人吓漏了口风,被抓了起来。 昆仑大殿外,几个男人哭天抢地,磕头求饶不止。 “是妖魔迷惑,真的是妖魔使手段迷惑啊!” 范先轲逼问了一番,几人先后交代,说他们自知分不到玄鹿,受妖魔蛊惑,便帮妖魔制毒,将人骨骼变黑再弄死。 他们相信吃了那些人的尸体,便与吃玄鹿别无二致! 范先轲嫌恶地道:“你们吃了?” “没,没有!”其中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打了个激灵,道,“我们在上山之前便已算好下毒分量,本以为昆仑会将我们拒之门外,没想到众仙长收留了我们,人死在了昆仑……” 人既死在昆仑,昆仑立刻警戒了起来。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心虚惧怕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再觊觎尸体? 范先轲没有多和他们废话,直接派人押他们去山下监牢。 楚晏飞正巧路过,范先轲叫住他,让他一道同行。 凌寒居内,顾拥雪正细致地折折纸鹤,他捏了两只纸鹤,都提到窗外放飞。 “师尊,听范师兄说,山上的命案已经破了?”门没有关,楚晏飞径直入内。 顾拥雪颔首,道:“为师已将玄鹿放走了,等凤溪回来,我们便可以回长华了。” “怕是一时半会回不了长华了。”楚晏飞压低声音,道:“谢长老请了天机阁长老来。” 天机阁门内宝物众多,此番昆仑之行,天机阁弟子都是跟着贺跃“回山探亲”的。范先轲明里暗里暗示他天机阁长老为的不是玄鹿,贺跃重伤后谢亦斌一直没再找麻烦,想必,是请天机阁来 主持公道。 “师尊,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天机阁掺和此事,若闹不好,真成了三派恩怨……” 顾拥雪叹息道:“你放心,我长华必能无恙脱身。” 只不过谢亦斌竟真将事情闹大,昆仑和天机阁,怕都要出丑了。 “亓师兄,你在干什么?” 昆仑山巅,一簇簇寒梅红艳。 亓衡之剪了约莫十来枝寒梅,都攥在手上,被宋沉轩叫破时,差点没把花枝都给抖了。 “我,咳咳,剪梅花……” 宋沉轩清澈的目光在他手上一转而过,道:“师兄是想把这梅花送给师尊?” “怎么可能!”亓衡之立刻将梅花扔到了一边,道,“我就是剪来玩玩的,没想过要送师尊。” 梅落了一地,清艳凄绝,宋沉轩盯着那雪里红梅,喃喃道:“师尊最喜欢梅了,你若送他梅花,自然可讨他欢心。” 亓衡之绷紧背脊,道:“小师弟,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一点儿事没办完,你在这里赏花吧,我先回山了!”说罢,花也不捡,他一溜烟就跑了。 宋沉轩走入梅花林,寻了一枝最好看的,折了下来…… 手中的梅花香气扑鼻,五片花瓣精致却又简单。 亓衡之的心思就像他手中的梅花那样简单,所以,他猜到了。 怎么偏巧被宋沉轩撞破了? 亓衡之跑下山时,那叫一个唉声叹气。 顾拥雪那样对他,他起了坏念头,想真把顾拥雪勾搭到手。 他不是对他不假辞色么?他不是打他骂他么? 等他爱上他,看他还能如何? 到那时候,他再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并要着重提一下他先前对他十分不好——那么不好,他才不会接受他! 现在,却泡汤了。 昆仑山间,众多弟子都往一个方向跑去。 亓衡之拉住一个,道:“这位师兄,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那昆仑弟子道:“是亓师兄呀,天机阁来人了,顾仙长正在被盘问呢!” 亓衡之目光一凛,当即便成了那众多弟子的一员。 昆仑大殿内,只有十数个弟子守在殿内,其余的都在殿外。 主座上高坐着一位少年——看着只有十七八岁,面红齿白,浑身裹着件白蓝锦衣。 “顾仙长当真与那魔没关系吗?听闻,贺师侄是冒犯了你才被魔挖去眼睛的,若没有什么交情,它何必冒着被傅掌门打死的风险,为你出头?” “贺长老,我与魔族有死生大仇。” 贺绍面色不改,道:“死敌成知交、成相好者不计其数,那么多年过去了,死生大仇也会淡的。” 顾拥雪沉默半晌,道:“天机阁可搜查贺跃神识,将他记忆公之于众,其余的,到此为止!” 贺绍只道顾拥雪是想各打一百大板!事情的起因他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他那个不成器的堂侄儿又调戏顾拥雪了! 当年顾拥雪身边的徒弟打了贺跃一顿,如今贺跃双眼被挖,又牵扯上了魔,贺跃当然胆大包天以下犯上,可顾拥雪也别想独善其身! 贺绍便吩咐弟子,去请贺跃来。 两名昆仑弟子推了个木轮车进殿,车上便坐着贺跃。 贺跃一脸憔悴,眼上蒙着布,连呼吸都比往日轻微。 贺绍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面对殿内诸人时,一脸肃穆:“今日只有昆仑、长华与我天机阁弟子在此,还牢大家做个见证。”他从怀中取了个小瓶子,又点上贺跃的太阳穴。 贺跃挣扎了一下,睡了过去。 瓶中闪烁着的光从贺跃的太阳穴处没进去,不一会儿就又飘出来了。 贺绍一挥手,那光芒自成一片影像,大喇喇地挂在了大殿的中央。 贺跃如何欺骗、诱哄,最后又在昆仑山腰用捆仙绫将顾拥雪的手脚绑缚…… 一切的一切,清清楚楚。 昆仑弟子瞧得眼睛都瞪大了,万万没想到贺跃竟然是想霸王硬上弓! 眼见着贺跃都开始扯起顾拥雪的衣服了,贺绍收了影像,面色十足难看! 他和谢亦斌都以为贺跃只是风流脾性上来,调戏了一下。 虽说是顾拥雪吃亏,可他若为此事便要让贺跃失去双眼,传扬出去,便坐实了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谁知贺跃胆大包天,竟敢趁着顾拥雪重伤之时强逼?!! 别说顾拥雪大他一辈,又是为琰浮州而重伤,他纵是个普通女子被这般对待,天机阁也容不下一个凶手! “贺长老。”顾拥雪面色沉冷,“你现在能让他们都散了吗?” 贺绍觉得丢脸,忍不住道:“他对顾仙长冒犯自然该死,只是那个魔……” 亓衡之忽地跨进殿内,道:“依我看,那个魔兴许是想救贵派弟子才对。” “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贺绍身边的天机阁弟子都怒了起来。 贺绍的眉头皱紧。“贺跃的眼睛被挖去了,你却说凶手是想救他?” 亓衡之行了一礼,立于殿中,扫视过殿内众人,似笑非笑地道:“方才那影像中,师尊分明起了杀意——当然,我想贺长老是不会怪师尊想杀了贺师兄的,师尊总不能束手就擒,真被个小辈给侮辱了吧?” 贺绍面上挂不住,年轻十足的面容都僵硬了。 亓衡之续道:“魔出来教训了贺师兄,救了师尊,可是因为他挖去了贺师兄的双眼,师尊倒不好杀他了。”他故意叹气,道,“如今师尊成了众矢之的,昆仑与长华都生了嫌隙,难道师尊做错过什么吗?他只是上昆仑求玄鹿,这几日也帮昆仑做了不少事情啊……” 范先轲脸上的歉疚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贺跃出事后,大多弟子都知道和顾拥雪无关。只不过,伤的毕竟是他们昆仑的人,人心都是偏的,谢亦斌那一番话,其实也有不少弟子听进了耳朵里。 “论利弊,贺师兄丢了双眼保住了性命,他外公谢长老也曾说师尊害昆仑师尊欠昆仑,当年师尊一个人出了那么大的风头——” 谢亦斌勃然大怒:“小子,你什么意思?” 亓衡之垂首道:“谢长老有意将事情闹大,又将贺长老请来,若照几位前辈所言,我师尊与魔有关,谢长老是不是更可能与魔有关,一石多鸟呢?” 大殿内雅雀无声! 亓衡之反将一军,所说之话不无道理,只是他竟如此胆大包天,在两位前辈面前说这些都不怵? 贺绍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怪不得当初连你师尊的婚也敢悔。” 亓衡之原先暗含的得意都被这句话给打散了——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扔掉的那些梅花。 顾拥雪前生便是因他赠他梅花而动情,可被宋沉轩撞破,他再送顾拥雪梅花,就不好对宋沉轩解释了。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贺绍又道,“但你似乎早有腹稿,莫不是早知有今日,所以才特意准备好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之内,师尊动情断情。 咩嘿嘿.gif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晃晃悠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倪荷 100瓶;糊你一爪 5瓶;大小狐狸一生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亓衡之当然不是早就准备好的。 可是前生,却有类似的事发生。 再过几年,贺跃会于某届道魔大会上对顾拥雪不敬。 有魔在事发后挖了贺跃的眼睛,甚至,手段比现今更为凶残:多拔了贺跃的舌头,还刺聋了贺跃的耳朵! 各大门派自是哗然一片。 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刑罚,若没有极大机缘,贺跃这辈子生不如死! 谢亦斌与天机阁便如今日般对顾拥雪苦苦相逼,意图给长华泼上脏水。 亓衡之前生亦为顾拥雪说话,用的就是刚才的说辞。 “那日我一直和昆仑弟子在一起,后来才撞见师尊。” 贺绍有些莫名道:“我没有问过你这个。” “谢长老请了贺长老来,我也是才知道的。”亓衡之出奇恭顺地道,“晚辈并不是真想质疑谢长老与魔有染,只是若按你们的推论,谢长老的嫌疑不比我师尊的小……” 前生,他复位魔君之前,贺跃的伤可坑了他好大一把! 蓬莱山、无妄宗等几大门派失宝,追查来追查去,最后全查到了他的头上! 琰浮州都说,他是顾拥雪的道侣,贺跃之事定是他冲冠一怒为蓝颜! 百年来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发生时明明与他无关,可最后却一齐爆发,成为他魔性难除的佐证! 今生,他可得拔除这些隐患。 “顾仙长有什么想说的吗?”贺绍又问顾拥雪,不大甘心就这么放过他。 顾拥雪目光冷淡地道:“天机阁七戒,第五戒为何?” “……” “戒奸。淫掳掠!”顾拥雪道,“若违反门规,已遂者受百二十棍逐出山门。未遂者受八十棍,逐出山门——” 谢亦斌目眦欲裂,道:“跃儿他已失去了一双眼睛!”八十棍打下去,命都要没上大半条,人身五官本就与经络有关,失去双眼不仅仅是看不见那么简单,再让贺跃受棍刑,他很有可能挨不过去。 顾拥雪却道:“几位都不愿善了,一心想将此事闹大。”他轻嘲道,“既然如此,那就公事公办!” 他在众目睽睽只下捏了只纸鹤,放飞了出去。 贺绍面上一凛:“顾仙长向谁传消息?” 顾拥雪冷冷道:“百晓生!” “?!” “!!!” 范先轲都急了:“顾仙长,此事若传开,小师兄纵能活下来,怕也成了天机阁弃徒,声名狼藉。” 贺绍从高阶上下来,服软道:“顾仙长,你何至于此?” “你们执意想将我与妖魔扯在一起,无非是想牵扯长华。”顾拥雪冷冷道,“我倒想问问百晓生是如何管教门下的?” 是非对错,把事情往琰浮州上一传,看看是长华丢脸得多还是 天机阁丢脸得多? “衡之,我们走!” “是,师尊。”亓衡之忙跟上了顾拥雪。 殿外的昆仑弟子自发为顾拥雪让开一条道路。 亓衡之一路跟他到凌寒居,顾拥雪甫入凌寒居,便又捏了只纸鹤放了出去。 “师尊这次是联系谁?” “我本想等凤溪回来后再离开,但现在看来,还是早走的好。” “今日天机阁丢了老大的脸,看他们往后还敢找我长华的麻烦?” 顾拥雪摇头,道:“天机阁至多失去一个弟子,昆仑派内的嫌隙却已无法挽回。” 贺绍瞧见贺跃的所作所为却没有立刻罢手:他并没有那么在乎贺跃的下场,比起给贺跃讨公道,他更希望扯长华下水。 “他们认为,我会因为和凤溪的交情而不将贺跃之事公之于众。然而若不公之于众,此事没完没了。” 亓衡之心中一动,竟不由地想,若他是那个魔,他也会那么做的。 一举多得,还顺带挑拨了顾拥雪和傅千离的关系——怪不得前世人人都以为贺跃是他害的。 “对了,沉轩呢?”顾拥雪道,“为师好像都没看见他。” “小师弟他在山上赏花。”亓衡之说完,又问,“我好像没看见大师兄?” “我让宴飞去找焦长老配置兽骨毒的解药了。” 没死的凡人中,许多人都还身中剧毒。 将他们身上的毒解了,其余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谢亦斌气势汹汹地往凌寒居这边来,焦平原睡眼朦胧,提着只瓶子,好巧不巧拦在门外。 “师弟,让开!” 焦平原一动不动:“师兄,我且问你,奸淫掳掠、以下犯上者,该不该杀?”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那我再问你,为苍生福祉,一朝沦落,此时为色。欲、为名利而欺其势弱者,该不该杀?!” 谢亦斌怒道:“贺跃也是我们昆仑山的人!” 焦平原摇头,道:“大公无私者,大义灭亲。贺跃失去了一双眼睛,变相保全了性命。你为私心,千方百计想找受害者麻烦,这难道是我们昆仑派的处事原则吗?” “掌门当年不也是为他,不顾我昆仑派直闯魔宫?!”他额上的青筋都要暴起,嘶声道,“他们俩倒是得了个好名声,可我那可怜的女儿呢,才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却也被他祸害了!” 焦平原面上的睡意都去了,道:“你到底还是介怀此事。” “是我的女儿女婿死了,是我的外孙身受重伤!”谢亦斌质问道,“师弟,难道我连找罪魁祸首的权利都没有吗?!” 焦平原沉默片刻,叹息:“师兄,难道你真认为顾拥雪是罪魁祸首吗?” 八年前,妖魔入侵琰浮州,顾拥雪率长华弟子抗魔。 后来,魔君邀 他“和谈”,两人约好在昆仑山上一决高下。 五大派都不相信魔君真有和谈诚意,只是继续打下去,琰浮州生灵涂炭。 顾拥雪当时存了赴死之心,昆仑上下亦欲穷尽一派之力,保全顾拥雪的性命。 可是顾拥雪被掳,傅千离追去了魔界,虽然他们两个人都回来了,可一个重伤无法运功,另一个则移交昆仑诸事,预备闭关化去沾染来的魔性。 变故就发生在傅千离预备闭关、顾拥雪在昆仑疗伤的那一年中。 妖魔有意识地捡软柿子捏,偷摸抓了谢亦斌的子女,意图逼他毒害傅千离,进一步削弱昆仑势力。 谢亦斌自然没有就范,结果他女儿女婿便都被妖魔害死了。 彼时贺跃正因为调戏顾拥雪而受傅千离责罚,谢亦斌新仇旧恨一并涌上,便将顾拥雪恨到了骨子里! 若不是为了顾拥雪,傅千离又怎会孤身一人去闯魔宫?而若傅千离不需要祛除魔性的话,他的女儿女婿便都不会死。 焦平原道:“掌门师兄要回来了,师兄,此番你已闹得太过了。” 顾拥雪本来根本不愿宣扬此事,是谢亦斌!一步步将事情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谢亦斌浑身发抖,嘴唇也是抖的:“好,好!”他指着凌寒居道,“你们都向着他,都胳膊肘往外拐!” “——既然如此,我这个‘外人’还是不要继续在昆仑山上碍你们的眼了!” “师兄?”焦平原见他扭头就走,吃惊道:“你干什么去?!” 谢亦斌头也没回一下,飞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里。 夜,凌寒居外呼啸的冷风吹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声响。 顾拥雪在床上翻来覆去,坐起身,便见窗前放了只遣浅色花瓶,内里插满了梅花。 是谁为他折的梅? 顾拥雪盯着那梅花半晌,又躺了回去。 床头小几上放着一只精致的花纹炉子,内里燃着的香,比前几日都浓。 顾拥雪闻着那香气心浮气躁,可当他起身意图灭香时,瞧见那梅花,便又放纵了。 不过是一炉子香而已,闻着还挺好闻的。 今夜已是他留在昆仑山的最后一夜,沉入梦乡时,便也梦见了昆仑山上的一切。 似乎是在雪地里。 一轮明月高挂在半空,照得天地一片洁白。 顾拥雪走在梅花林中,踉踉跄跄,几次都好像要摔倒了似的。 有人搀扶着他,仿佛带了些埋怨地道:“师尊,你这是和人喝了多少酒?” 他便拂开他的手,努力清醒地道:“没,没喝多少酒。” 那人沉默半晌,忽然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师尊,你很喜欢傅掌门么?” “凤溪?”顾拥雪蹙眉,虽是在醉酒中,竟一下察觉到提问者的“不怀好意”。 “我与凤溪只是朋友,你不要胡说八道。” 顾拥雪想把自己腰上的手扒拉下去,但是那双手箍得很牢,甚至没多久又有一个下巴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咱们结契这么久了,师尊,我总觉得你对我不够亲密……” “还,还不够亲密么?”顾拥雪皱眉,“已经过于亲密了。” 抱着他的人低笑一声,意味不明:“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尊派给我那些任务是想干什么,你利用弟子为你疗伤,然后就想把弟子远远地打发走——”他收紧了手臂,笑道:“师尊有没有想过,既然你我都已经结契了,那么不论你把我打发到哪里,师尊名义上都是我的人。” “……当然,我也是师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前世大亓其实很撩的=L=叉腰.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忘川 10瓶;昶渊食人花 5瓶;为了太太克制bot、莞枫 2瓶;Arilk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一片大雪。 酒意熏晕了脑子,只有某人凑在耳旁的低语一声又一声。 顾拥雪努力想听清楚,但又听不清楚。 很快,他们就到了凌寒居。 他梦中的凌寒居与梦外的别无二致,只是凌寒居上挂着的月亮更大更圆。 他被扶到了床上,有人替他将鞋袜脱了,然后很不客气地也钻到了他的被窝里。 顾拥雪拢被子,想把被窝里另一个人挤出去。 那人偏不愿意被他挤出去,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怀里钻,双手双脚还把他给缠严实了。 顾拥雪忽地浑身一颤,道:“不,不做!” 他怀中的人抬起头来,一双很好辨认的桃花目闪烁着光芒。 顾拥雪却紧紧皱着眉,连声音都冷了下来:“不做!” “师尊。”拥有一双桃花目的人似乎在撒娇。 顾拥雪却将他推开,十分冷酷无情:“说了不做就是不做,你去别处睡!” 那人还想耍赖,但顾拥雪却不大客气,独自占了一床被子不说,还真的把他挤下床了。 结契两年,除却刚开始亓衡之吃他吃了个痛快,后来顾拥雪对两人之间的情。事多加推诿,甚至还把他打发走。 这明显就是负心薄幸!他功体恢复了,便想把他这个“炉鼎”一脚踹走了。 亓衡之摸上床,然而顾拥雪把被子缠紧,还往里头挪了挪。 他头上的发簪已歪斜了,发带也有些散乱。 亓衡之手多地将那发簪抽出,眼前的发丝便与发带一并散了下来。 亓衡之瞧着那旖旎的发,不知不觉,似乎已痴了。 顾拥雪醉眼朦胧,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朦胧中,撞进亓衡之痴然的眼中。 亓衡之被他撞破也不恼,对他一笑,然后凑过来亲他。 “师尊。” “师尊。” “师尊……” “我一见你,就忍不住。”他低喃着,道,“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抛下我……” “!!!” 仍是夜,顾拥雪从梦中惊醒,被一股没来由的悲哀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是他抛下了他,是他什么都不懂,天生便没有情魄! 越到百年后,这种缺失就越明显,纵然没有旁人百般算计,他们也照样走不长久。 盯着黑黢黢的床顶看了一会儿,顾拥雪又不自觉闭上眼睛。 梦中的道侣似乎已察觉他想解开婚契、不愿再与他纠缠的心事。 他亲他的眼睛,自背后将他紧紧地拥住。 顾拥雪酒醉,不理他。 他便独自一人,说了许多许多。 “……师尊,你喜欢昆仑山上的梅花,我给你折 两枝,你同我一起回去,把它种在折梅殿上好不好?” “折梅殿上不适合种梅花。” “……那我们种在别的地方,反正不种在昆仑。” 他这个小徒弟,笨拙地,讨好他,一边倾诉着爱意,一边丝毫不掩盖对傅千离的醋味。 顾拥雪听他说到后来,酒都醒了。 一向对他动手动脚的徒弟没有对他动手动脚,他在努力,“求”他不要放弃他。 “师尊。” “师尊?” 今生的小徒弟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顾拥雪睁开眼,梦中景象顷刻间便如烟云般散去了。 宋沉轩道:“傅掌门回来了,只是师兄在门外唤师尊,师尊却一直没有回应。” 顾拥雪不答,只目光越过他看向窗边。 窗边立着一只大花瓶,纹着浅色纹路。 里头几枝寒梅,在窗外皑皑白雪的映照下越发清艳美丽。 一如梦中。 亓衡之坐在雪地里,捏着一枝梅花发呆。 鹅毛般的大雪纷落在他的肩头,可他一无所觉,仿佛面对这天底下最苦恼的事情。 他该要折梅送给顾拥雪的,前生,顾拥雪是在他送他梅花后才真正接受了他。往日里他们的欢好缠。绵,在顾拥雪眼里不过是双修疗伤,若不是他,而是别人和他牵了姻缘线,他也不拘与那人发生关系,甚至不介怀上下…… 五指骤然捏紧了梅枝,亓衡之为自己的设想而不高兴了。 顾拥雪怎么还能接受别人呢?明明他现在只有他一个,都还没把宋沉轩勾搭到手。 ——就算把宋沉轩勾搭到手了,他也不想让顾拥雪接受别人! “衡之。” 一身素衣,长发挽自脑后的顾拥雪举着柄油纸伞走了过来,行止间自有一股风华绝世。 “你坐在雪里干什么?” 亓衡之抬头,看着顾拥雪把伞分给了他一半。 熟悉的眉眼,仍旧淡然的神情,他实实在在地分给了他一半的伞——他关心他! 亓衡之心头火热,某种隐秘的渴望更甚! 顾拥雪功体不复,惹得那般多人觊觎,他先骗他,哄他与他双修疗伤,只要不结契,那就是一举两得。 两个人都高兴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顾拥雪接触到他灼热的眼神,顿了顿,道:“凌寒居中的梅花,是你放的?” “啊?”亓衡之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拥雪重音道:“梅花。” 亓衡之心里一个咯噔,想起那日在梅林中撞见了宋沉轩…… 他的小师弟——前世今生也只有这么一个的小师弟,不会送顾拥雪梅花了吧?!! “是我放的。”亓衡之斩钉截铁地道,面不改色,“我听师尊名号是‘折梅拥雪’,暗想师尊应该很喜欢梅花才是。” 顾拥雪举着伞,看着 伞底阴影笼罩,但目光却很明亮的小徒弟:“当日你在长华大殿,立下了道心誓,今日如此,可是因为改了初衷?” 初衷?亓衡之暗地里琢磨:他的初衷是勾搭宋沉轩,与顾拥雪断干净。但真到行动,他又舍不得顾拥雪,想连他也一起勾搭……这么说的话,他的确改了初衷。 顾拥雪见亓衡之没有反驳,便半蹲下,把手中的伞递给他。 亓衡之接过油纸伞,有些莫名。 顾拥雪茶色眸中仍是淡,但却有一种他前生就在他眼里看见过的东西。 “我答应你。” “啊?” “不抛下你,” 亓衡之怔愣,抓着油纸伞,心跳急促! 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激动!但他知道,顾拥雪这是在对他承诺! 顾拥雪向来一诺千金,他既承诺不抛下他,那么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楚晏飞刚踏入附近七丈之内,便见雪地里灼灼对视的师徒两人。 “是师尊与师弟!”楚晏飞收回脚,压低声音,高兴地对身旁的人道,“他们果然是天定姻缘,小师弟,咱们先不要去打扰,过会儿再来——” 宋沉轩目如寒冰,同样举着一把油纸伞,油纸伞的阴影都缓和不了他目中的锋芒! 天定姻缘,天定姻缘?! 他与顾拥雪也有天定姻缘!为什么他这么轻易就为亓衡之所动? 那厢,顾拥雪伸手,让亓衡之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他攥住亓衡之的手掌一把将他扶了起来,甚至还帮他拂去了肩上的雪。 楚晏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师弟,咱们还是等会再来吧。” 宋沉轩却轻笑道:“不必,师尊他们又还没做什么。”他举着伞,若无其事地走到顾拥雪的身边,“师尊,傅掌门回来了。” 顾拥雪神色如常,道:“我知道了。”他又对亓衡之道,“你和沉轩跟你大师兄先下山吧,为师会慢一步。” 亓衡之点头,竟一时不敢开口说什么。 顾拥雪转身,便去了栖梧楼。 傅千离回山之前,顾拥雪便已传给了他好几只纸鹤,说起了昆仑山的情况。 谢亦斌到底是昆仑主事之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和他也有关系。 傅千离果然在栖梧楼中,人坐在桌前,仍旧是一身红衣,狐裘披肩,一桌的黑白双子态势胶着,他手中捏了一枚黑子,闲敲着棋盘。 顾拥雪坐到他对面,道:“抱歉。” 傅千离摇头,道:“你我都知道,天机阁是有意如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是此番牵连了凤溪,倒使你昆仑上下不得安宁。” 傅千离冷笑一声,道:“他们不过欺你功体未复,且纵恢复也不会记仇寻仇罢了!” 若是几年前,天机阁派来的人绝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们只会是来请罪的!琰浮州各大门派对顾拥雪都十分尊敬,但其余门派还好说,像天机阁这样的大派,表面上做个工夫,暗地里想法却多了。 顾拥雪蹙眉道:“我本要将掌门之位移交给大师兄,可是大师兄不同意。” 天机阁并不是真想针对他,只是想借打压他来打压长华罢了。他现在头上还有个“长华掌门”的头衔,当年那一战,他在凡间的声望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连带着长华亦成为整个琰浮州声望最高的仙门。 五大派各自镇守一方,一般来说就近的民众都会对庇佑自己的大派更为尊崇。现下的长华却隐隐有“五方来朝”的趋势。 树大招风!就连无妄宗都曾来信,对长华手伸到南方而暗示不满。 出家之人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别人? “我去无妄宗借佛骨了。”傅千离忽道,“无妄宗主持对着我打了好几日的禅机,最终也不过两个字:‘不借’。” 顾拥雪失笑道:“难为你还留了那么几日。” 傅千离摇头道:“自无妄宗分为东西两派,东无妄是越活越回去了,西无妄虽然发展得不如它,可论出家人的清静无为,只有他们这一派还未曾丢弃。” 顾拥雪郑重道:“劳凤溪为我跑这一趟。” 傅千离敲了敲桌上的棋盘,道:“你可看得出此局如何解吗?” 顾拥雪垂眸,不过顷刻,便摸了粒黑子落下。 傅千离就又道:“棋局可解,可这命局,又该如何解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住大家=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可爱的小甜甜、仙女岁岁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晃晃悠悠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下了昆仑,楚晏飞并未带两个师弟上回程的车马。 他带着他们在昆仑山脚外一片树林中徒步而行,估摸着顾拥雪花不了半刻钟就能寻踪追来。 转眼入夜,有细小雪花飘落。 楚晏飞在一处溪流前落脚,简单地搭了个火堆,再摸出法器,罩住师兄弟三人。 雪花再落,就落不到他们身上了。 宋沉轩坐在火堆旁,火光掩映着他的眉眼,忽明忽暗,叫旁人瞧不清他的神情。 亓衡之就坐在他的身边,魂游天外。 顾拥雪不在,这本正是极好的机会勾搭宋沉轩,可他满脑子都是顾拥雪对他的承诺,几乎想得入了迷…… 宋沉轩到底还是耐不住心底的杀意,捡了根柴火送入火堆,木柴燃烧,发出“噼啪”声响。 ——他有些没有耐心了。 顾拥雪现在对亓衡之“情根深种”,是他有意纵容的结果。 顾拥雪要与亓衡之结契,从前世起就不是因为爱情。 亓衡之悔婚,长华几个长辈虽然恨他恨得牙根痒痒,却还是想撮合他和顾拥雪;亓衡之几次三番对顾拥雪明言拒绝,可顾拥雪并未打消过“给他三年考虑”的念头,因为,他还没用心。 若顾拥雪付出真心,亓衡之再行践踏,纵然顾拥雪伤重不治,马舟远等人再行催促,他也绝不可能再接受亓衡之。 但他终究是不甘! 宋沉轩收紧五指,几乎要将自己指骨捏碎。 当年他铺下弥天大网,将亓衡之困得翻身不得,除却复位魔君,根本别无他路! 如今重来一次,他才开了个头,却已心如刀绞,心念难平! 那日贺跃调戏顾拥雪,顾拥雪浑身杀气,明显是欲将贺跃斩于剑下! 他出手相救,挖去贺跃双眼,虽是欲陷贺跃于更求死不能的境地,更多却还是为了顾拥雪。 以魔的身份替他出手,一可免增天机阁与昆仑的芥蒂,二可陷害亓衡之。 待得日后时机成熟,宋沉轩又可将今日之事推到亓衡之的头上,诬他魔性难除,果是魔君转世。 如今,眼睁睁地看着顾拥雪重蹈前世覆辙,他的五脏六腑一并地绞痛。 他不是没有心存侥幸的:若顾拥雪能直接爱上他,所有的弯子他都不必再绕。 可纵燃了“金风玉露”的香,日日近顾拥雪身旁,顾拥雪仍是未对他起意,眼中只看见了亓衡之。 “你们怎么还在昆仑山脚?” 顾拥雪下了昆仑,折了引路纸鹤,不多时,竟就见到了自己的徒弟们。 楚晏飞第一个起身,道:“弟子等师尊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怎能留师尊一人上路?” 顾拥雪有些欣慰,拍了拍他的 肩膀。再转头,便对亓衡之道:“衡之,你过来一下。” 亓衡之小心脏“怦怦”地跳,一下子站了起来,跟顾拥雪到了一边的小林子里。 林木处已出了楚晏飞的罩子范围,小雪落在了师徒俩的肩上,四周的树影暗得很厉害,哪怕有月光也不过多添了几分斑驳。 顾拥雪道:“有件事,你师伯师叔一直让我瞒着你,为师本想等你我结契之后,再告诉你……” 亓衡之道:“什么事?” “你可知你师伯师叔,为何那么心急,想让你我成婚?” 当然是为了给他疗伤了,亓衡之暗暗道,面上却一副迷惑的样子:“为什么?” “当年为师与魔君在昆仑‘和谈’,魔君偷袭于我,将我所修阴玄七诀的功体破了个干净。”顾拥雪凝重道,“本派内功相辅相成,只是在前期修行,必得阳极生阴、阴极生阳。为师的阴玄七诀已练至九重,纯阴真气已无法逆转,纵想重修亦不能够……” 若非他功体大成,再练一次也就是了,可就因为他的真气太纯,所以想重练功法都不可能。 “功体被破,便无护身罡气。”顾拥雪续道,“这些年为师每日运功调息,只是经络处的伤势还是一日比一日重,你师伯他们怕我有朝一日会油尽灯枯,因此才寻了个双修的法子,让我能与旁人调和阴阳。” 亓衡之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沙哑地道:“师尊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我不愿让师兄他们担心,便应承他们,若寻到姻缘线相牵之人,便与那人结契双修。”顾拥雪近乎平静地道,“结果没想到会是你。”他轻轻叹息,道,“当时,我已收了你为徒。只因有疗伤这一层的内因,所以你师伯师叔们丝毫不介怀,反而变着法地宽慰于我……” 若不是为了他的性命,便真有姻缘线,马舟远他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接受他们师徒结契。 “那日你在结契大典上悔婚,我知道你对我并无情爱之心,先时答应结契,无非因为我是你师父,师命难违。”顾拥雪道,“如今,我已将玄鹿放生,此次回山,对师兄他们着实不好交代……” 亓衡之已听出顾拥雪的意思了,睁大了眼睛,血液急速流动,每一滴血液都仿佛兴奋到了极点! “你……”顾拥雪绷紧了脊背,道,“回去以后,可愿再与我结契?” 亓衡之嘴角上扬,努力想忍住这种全身甚至是每根头发丝都欢欣雀跃起来的感觉! 龇牙咧嘴——但要控制面部肌肉着实太难,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衡之?”顾拥雪疑惑地发现自己的徒弟好像面部抽筋了。 亓衡之舔了舔嘴唇,勉强自己找回理智:“结,结契啊。”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尊,我先前发了道心誓的,要不,咱们先不结契,先双修……” 顾拥雪皱眉道:“无媒苟合,成何体统?” “可,可以的!”亓衡之目光灼灼,道,“师尊不是 要疗伤吗,弟子愿为师尊献身——” 顾拥雪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得亓衡之此话听着十分地不对劲。 此刻亓衡之眼里,顾拥雪便是一只自己把自己煮熟了的鸭子,而且这只鸭子还把自己装盘端上了桌,敞开了任他享用。 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顾拥雪! 顾拥雪反射性地要推,亓衡之却抱得更紧,呼吸急促。 他早做好准备要放弃顾拥雪,但是,但是以后再放弃也来得及的吧? 顾拥雪身体不好,还需要和他双修疗伤呢,他这么做是在帮他! 将来,如果宋沉轩质问他为什么还和顾拥雪纠缠,他就说自己对顾拥雪是孝心一片,不忍见他旧伤沉珂…… “你确然发过道心誓。”顾拥雪又道,“若你担心这个,为师可陪你入无妄宗,念咒千遍消除妄语之罪……” 有姻缘线在,天道亦会看在他们顺应天命的份上原谅几分。 亓衡之闭上眼睛,陶醉地吸了一口顾拥雪身上的香气。 他已然动摇了! 全然想不起自己对宋沉轩的渴望,甚至忘了前世那种深入灵魂的折磨。 没了宋沉轩他生不如死,可能得到顾拥雪,他又兴高采烈,什么都想抛之脑后…… 前世的苦痛已离他太远太远,现在,他怀中抱着的这个人却无比地真实。 宋沉轩睁眼,忽地从火堆旁站了起来。 楚晏飞正在翻柴火,没反应过来,于是宋沉轩毫无阻碍地走到了小树林中。 “师兄。”他唤亓衡之。 迷梦霎时间就被打破了,亓衡之睁开眼,一把将顾拥雪推开。 顾拥雪亦是准备推开他,不过亓衡之快他一步,反叫他多看了亓衡之一眼。 宋沉轩什么也没多说,扭头,就离开了。 亓衡之略一犹豫,追了上去。 顾拥雪倏忽之间想起亓衡之曾对宋沉轩献过殷勤,微微蹙眉,便也跟在他们身后。 “师兄是要和师尊结契了吗?”宋沉轩刚走到小树林边,停住脚步,转身向亓衡之行礼,“……恭喜师兄。” 亓衡之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小师弟,我还没答应结契!” 宋沉轩双眉紧蹙,月色下那双眼睛泛着波光,却仿佛有什么在里头涌动,“我亲眼看见你与师尊相拥,难道师兄不是回心转意,又想和师尊结契了吗?” “不,不!我没‘回心转意’!!”亓衡之有些心虚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道,“师尊,师尊他重伤,需要与人双修疗伤,我这不是瞧他受苦,心有不忍……” “若师兄不是真心想与师尊结契,还是早些和师尊说开的好。”宋沉轩冷冷道,“以师尊的性子,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同情’!” “我只是想救他。”亓衡之道,“师尊与我结契,无非是为了疗伤,我虽对师尊没有爱慕之心,但身为人徒,怎么能不救自己的师长?”他观察着宋沉轩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慧剑断情 ,“你也关心师尊的,我保证,只是救人!我心里喜欢的是你,不与他结契,你就不必多心……” 宋沉轩没说话,只是越过亓衡之肩头,看向他身后。 亓衡之心头一冷,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回头,顾拥雪果然站在他身后。 “……” 顾拥雪站了半晌,轻轻吸了一口气,心头的疼痛却仍很鲜明。 还在余桥镇时,他似乎也经历过这样的痛,只是现在的心痛更加绵延不绝,痛得他十指都在颤抖。 顾拥雪甚至有些疑惑,疑惑自己为何心痛至此。 可等心痛与疑惑一并褪去后,剩下的就是骤然滔天的怒火,还有叫他手脚冰凉的寒心。 从储物带中取出那枝梅花,毫不客气地扔在了亓衡之的身上。 亓衡之抓住那枝梅花,眼底竟浮现出惊慌无措来。 “既然无意,送什么梅花!” 顾拥雪冷笑,道,“我受不起你这徒儿的‘孝心’,回山后,你便去师兄门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作者菌看了大家的评论啦!大家不是错觉,小宋就是有意在纵容甚至推动师尊和大亓的情感发展,但是他一边纵容,一边又意难平,想搞事,想让师尊直接看上他。小宋理智上知道如何操作能让师尊断情更快,但是情感上难受。(他做的事被顶包他是知道的,但他现在不会透露给师尊,时机没到。) 小宋是前世的boss,今生的boss就轮到大亓了。风水彻底轮流转=L=叉腰.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mhfsjbyfjl、侧影、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mhfsjbyfjl 3瓶;水水水水水水水、323341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师兄!” “大事不好了师兄!” 马舟远凝神提气,左手掐诀,全神贯注地画着一套符阵的最后几笔。 江岸柳闯入他的书房,道:“掌门师兄要将衡之逐出门墙!” “咝”地一声,笔尖在符阵尾画出道难看的痕迹。 马舟远咽下久未吞咽的口津,一口真气散得一干二净:“你说什么?” “掌门师兄回山了,他说要把衡之逐出门墙!”江岸柳道,“现在二师兄正在打听缘由,不过掌门师兄并未说他为何如此,只看起来十分坚决。” 马舟远放下笔,道:“我去看看。” 满地浅黄,离恨天的西边挂着橘红的夕阳,东面已有月轮浅影。 马舟远才刚踏入折梅殿,顾拥雪便已捏着叠黄纸出来,面色略显冰冷。 “师弟,你怎么了?” 顾拥雪什么也没说,只将手中那一沓黄纸递给了他。 黄纸红字,写的是逐亓衡之出门下、着马舟远收他为徒的式书。 马舟远略看了遍纸上的内容,便把黄纸收了:“久招说,当日在昭华殿中,你曾答应再给衡之三年时间。为什么现在如此着急,甚至还要将他逐出门下?” 顾拥雪道:“我教不了他!” 马舟远吃惊于顾拥雪的决绝,典久招从殿中出来,与他面色一并的凝重,两人目光交错而过,俱是忧心。 “衡之呢?”马舟远问顾拥雪。 典久招替顾拥雪答道:“那混——那小子还在路上,师弟先回来的。” 便连同路都不愿同路了,他们师徒这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 顾拥雪只比楚晏飞他们快了一个多时辰,一个时辰后,亓衡之他们便都回来了。 日头落入山下,亓衡之刚一回山便坐在折梅殿外的桂花树下发呆。 楚晏飞撞见了等在殿外的马舟远,小声与他说了些什么。 夜色下的折梅殿,徐风乍起,只殿上的白云涌动,因云彩被夜染成了漆黑,肉眼也无法轻易分辨。 马舟远带着两个师弟入折梅殿劝顾拥雪,一直劝到了明月高悬。 顾拥雪到底不愿意收回“换徒”式书,纵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却也未能说动他。 再说下去,恐怕耽误顾拥雪行气疗伤了。 马舟远只得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预备等明日继续劝说。 “哼!”典久招踏出殿门,狠狠地瞪了亓衡之一眼! 他认定此事锅全在亓衡之的头上,若顾拥雪的姻缘线栓得是别人,哪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马舟远只摇头叹息,神情中似有悲悯。 江岸柳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面上带了些无奈,对坐在桂树下沉思的人道:“你才多大的年纪,便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你师尊他脾气已 够好了,你竟还能将他气成这样……” 亓衡之道:“我没气他。” “向你师尊服个软,说些好话。”江岸柳顿了顿,才道,“你们到底是天定姻缘,你师尊需要你,你可莫要害了他才好。” 亓衡之目光微动,月光映在他眼里,似乎都亮上了几分。 江岸柳说完那句话便下了山,亓衡之目送他下山,回头,轻车熟路地摸到顾拥雪的寝殿…… 宋沉轩恰从顾拥雪的寝殿中出来,亓衡之躲到一旁,等人走远,摸到窗前,从窗子里翻了进去。 寒光一闪! “笃笃笃”几声轻响,便有六枝短箭将他扎在了门墙之上。 亓衡之屏息,眼珠下瞥,发现那六枝短箭只是扎在他的衣袖裤腿上。 亓衡之松了口气,欲拔短箭,可他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没拔动! 顾拥雪坐在不远处的床榻上,挥一挥袖,那六枝短箭就合成了含光剑,收回到了他的手上。 “师尊,你想逐我出师门,是不是因为吃醋?”亓衡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问。 顾拥雪面如寒霜,在他近前一尺时,手腕一转,含光剑便指向了他的胸口! “你一定是在吃醋!”亓衡之斩钉截铁地道。 顾拥雪盯了他半晌,嘲道:“我有时,真不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收回了含光剑,但再一挥手,就把屋门打开,将亓衡之“推”向门口。 亓衡之忙抱住了屋中的顶梁柱,道:“你越想将我赶走,便越说明你在意!我想和小师弟在一起,所以你不高兴了,你——” “闭嘴!”顾拥雪冷冷道,面上显出几分厌烦来,“你若真对沉轩有心,那便去找他吧,往后,我不再是你师尊,也不再会干涉你的私事。” 亓衡之心口漏跳一拍,反射性道:“我不信!” 不信什么呢?是不信顾拥雪不会再干涉他,还是不信顾拥雪真能对他绝情,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自你悔婚起,你便从未注意过对我的态度。”顾拥雪道,“你一次又一次的逾矩,便好像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他甚至都被他这样的态度所迷惑,错觉他们俩做了很久的老夫老妻,“可你既想与沉轩携手,又何必在我面前多番作态?” 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亓衡之嘴巴毒,可目光却十分多情。 他总让他觉得他心中有他,就像方才:口口声声说他逐他是因为吃醋。像是个想要糖果的小孩,大声地嚷嚷叫板,认定他对他的坏都是“别有原因”,拼命想证明他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衡之。”顾拥雪沉声道,“为师不想陪你玩这样的游戏!” 亓衡之浑身一颤,松开了手中的柱子。 “我没办法放弃小师弟。”他情不自禁地道,“是真的,没办法……” 顾拥雪淡淡地道:“你走吧。” “你若当真决绝,为何 又要把我逐出门下,做师伯的弟子?”亓衡之道,“你在乎我,你怕你舍不得——” “你走吧!” “你别忘了,你我还牵着姻缘线!”亓衡之权当没听见顾拥雪的逐客令,固执地道,“你注定会喜欢我的,师伯他们也希望你我能成!” “那又如何?”顾拥雪冷冷道,“姻缘线难解,却并不是解不了!”亓衡之凭什么以为,他还会放纵他们间牵着姻缘线?! 又被顾拥雪施法推出门外,屋门重重在他面前关上,几乎要撞到了他的鼻子! 亓衡之脸上就像打翻了调色盘,什么颜色都有。 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顾拥雪拒绝?他早就放弃了顾拥雪,他才不在乎! 捏紧拳头,心里的惶恐,却一层接一层地泛滥出来…… 不知为何,他竟怕顾拥雪真的准备放弃他。 第二日一早,离恨天的太阳都还没出得全貌,马舟远却已提着叠黄纸,在折梅殿外敲门。 亓衡之窝在桂树下睡了一夜,睡眼朦胧,也不起身,就在树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宋沉轩出来开门,半束的墨发,一袭青衫,人如玉树,看起来精神头十分地不错。 马舟远与宋沉轩说了几句,宋沉轩便将他迎了进去,带他到了顾拥雪的屋门外。 “师弟。”马舟远唤道,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让宋沉轩在屋外等候,自己提着黄纸,走了进去…… 顾拥雪今日比以往都起得更早,似乎料到马舟远会在大清早地来找他。 马舟远将那叠黄纸放在窗前的小几上,坐下,掏出块镇纸压住被风吹乱的页脚。 顾拥雪拂落镇纸,拿起黄纸一看。 “师兄这是何必?” 依旧是黄纸红字,一个字都没多。马舟远并没有签字,这份式书没有效力。 “你要让衡之入我门下,不是不可以。”马舟远平静道,“只是,你和他之间还有一根姻缘线,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顾拥雪道:“琰浮州并不是没有解了姻缘线的例子,我循例效仿就是。” 马舟远就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先前白石坊那儿发来了封求助信,正好,你带着衡之去走一趟,最好不要带上旁人。” 顾拥雪皱眉道:“我无心再惹闲非,师兄让别人去吧。” “白石坊之事与姻缘线有关,你与衡之一起去!”马舟远一反常态地坚决,道,“若你与他走完这一趟仍不改心意,我便签了这份式书,再也不提让你们结契之事!” 顾拥雪盯着他半晌,接过了那封信。 信上寥寥数语,只说白石坊有一户人家遭鬼怪缠身,日夜难寐,苦不堪言。 户主寻人驱鬼,然而每一个被请到家里的术士都连法事都不敢做,推辞一番,便找借口离开了。 有道行高深之人告诉户主,这鬼怪是他与他妻子前世所犯下的孽债,因其怨气太重,此番现身又是为了报仇,旁人施法驱逐,只会强惹因果。只有找道行高深的人化解冤仇,才能将那鬼怪送走。 于是,户主求上了长华。 顾拥雪掐指欲算。 马舟远阻他道:“你到那里,问那鬼怪便什么都知道了。” 算事极耗费真气,顾拥雪竟为节省时间,强算前因后果! “此事与姻缘线有关?” “是!”马舟远道,“琰浮州欲解姻缘线者众多,白石坊的那两位便都曾解过姻缘线。” 可他们,如今又是何等样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不会拖泥带水的=3= 姻缘线事件,师尊大概就对小宋动情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晃晃悠悠、琳琳嚒、可知、Arilker、侧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可知 15瓶;昶渊食人花、谒山、缨缨缨、22203433 10瓶;粟米团儿 5瓶;覃苑、水水水水水水水、我是一只黑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白石坊离长华不远。 在马车上贴道追风符,小半天便能到目的地。 宋沉轩将顾拥雪扶下车,蒋氏夫妻早已等在蒋府门口,一并迎了上来。 “多谢仙长施以援手,我与拙荆感激不尽。” 顾拥雪没让他们多客气,只道:“带我们去府内最北面的屋子。” 蒋进陵有些紧张,挥手让下人带路,他的妻子吴蓉蓉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顾拥雪眼尖,瞧见蒋进陵顺势握住了他妻子的手,两人的尾指上挂了根姻缘线…… 蒋府最北面有一座湖,湖旁边是个空落已久的书房。 蒋进陵着人打扫那书房,顾拥雪便让宋沉轩放了筲箕乩笔,道:“先前为师教你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顾拥雪道:“你做正鸾,为师做副鸾,凝神静气,若不成功也无碍。” 宋沉轩握上乩笔一端,顾拥雪握住了另一端。 阴气。 仿佛冰寒之水从地板上蔓延开来。 蒋进陵夫妻不顾人前,紧拥在了一起。 顾拥雪默念口诀,瞧着屋内冒出的乌黑怨气凝聚成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 那女人衣裳是红黑色的,深得仿佛像暴露在空气中已久的血。 她微微抬眼,露出惨白的眼仁。 顾拥雪道:“沉轩,问!” 宋沉轩便对着空气道:“汝唤何名?” 乩笔往左下角一划,有人牵引似的,在沙子上画了一朵杜鹃花。 “你唤杜鹃?” 乩笔这回流畅地写了个“是”字。 宋沉轩又问:“为何在蒋府徘徊,不去投胎转世?” 女鬼浑身颤抖,连带着筲箕中的沙子也震颤了起来。 顾拥雪蹙眉道:“稍安!” 那女鬼瞬间移动到宋沉轩的身前,长发落在筲箕上,几乎碰到了宋沉轩握着乩笔的手。 乩笔移动,一笔一划,重重地写下了四个大字:“负心薄幸”! 顾拥雪没料到宋沉轩 第一回 问事便能这般成功。 小徒弟功力不够,若让这女鬼再控制她,怕损了他身上阳气。 顾拥雪示意宋沉轩罢笔,他挡在宋沉轩身前,问那女鬼道:“你身上之怨,必百年不止,蒋氏夫妇今生不过二十年岁,可是你前世有冤,今生才来索求?” 女鬼的头发骤然长了几尺,游蛇似的伸向顾拥雪。 宋沉轩一凛,便要将那长发斩去! 顾拥雪拦住了他,握住女鬼一缕长发。 他蹙眉闭目,片刻后睁眼,道:“我知道了。”转头,对宋沉轩道,“我们走。” 宋沉轩没有多问,收了筲箕和乩笔,与顾拥雪一道离开。 “仙,仙长?”蒋氏夫妇有些惶恐的追出门,蒋进陵一副儒雅书生模样,可一张面上却是惨白,“仙长,难道你也送不走这女鬼吗?” “非是送不走,而是不能送。”顾拥雪道,“天公地道,欠债还钱,你们前世种下了因,今生便要尝此苦果。” 吴蓉蓉直接哭了,倒入蒋进陵怀中。 蒋进陵分明亦惊骇恐惧,但他却还强打精神,安慰自己的妻子。 顾拥雪带着小徒弟上了马车,外头的骏马便自行跑了起来。 宋沉轩瞧见顾拥雪眉间似有黑气,便知他无护体罡气,被那怨鬼的阴气沾染了。 他伸出手,欲抚上顾拥雪眉心。 不等他碰到顾拥雪上丹田,顾拥雪便攥住了他的手,道:“沉轩,你方才,看见那位杜鹃姑娘了?” 宋沉轩神情不变道:“徒儿看见了。” “修为不够,却已开了心眼。”顾拥雪放下他的手,道,“下次,为师教你如何与魂鬼沟通。” 宋沉轩知顾拥雪这是有意锻炼他,道了谢,又道:“师尊,我们便这么回山吗?亓师兄他……” 顾拥雪淡淡道:“不必管他,我们先走就是。” 亓衡之在正午之后才赶到了蒋府,蒋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他寻了个下人问询,这才知道顾拥雪早已带着宋沉轩离开。 马舟远让顾拥雪带着他走这一趟,但顾拥雪偏与他分道而行,带着宋沉轩先行一步。 如今,他们就把他丢下回山了。 “仙长,可是要北面的房屋?”蒋进陵见亓衡之容貌不俗,强提精神接待——他虽不知顾拥雪是何许人也,但他的风姿气度,已然超乎寻常。顾拥雪都不行,更别提其他人了。 亓衡之摆手道:“不用了。”他直接找了个阴寒之处,念了几句招魂引,血黑长衣、长发遮面的女鬼便现了身形。 “怨气这么重?”亓衡之不大客气地攥住女鬼的肩膀,闭目,探那怨气中这女鬼的生平。 穿红衣之鬼便是怨气最大的鬼,她身上的怨气几乎凝聚发黑,再有几十年投不了胎,恐怕就要成魔了。 不过是顷刻间罢了,亓衡之睁眼,后退两步,眉头拧得跟个川字似的。 他终于明白马舟远为何让他们走这一趟了,这鬼是姻缘线的受害人! 女鬼叫做杜鹃,与这蒋府的主人蒋进陵前生乃是青梅竹马。 前生她十六岁那年,她父母与蒋进陵父母请合八字,欲成聘书。 然而他们请的高人却说她与蒋进陵没有做夫妻的缘分! 两家人于是打消了让他们成婚的念头,为避嫌,还减少了彼此往来。 蒋进陵与杜鹃早已相爱,婚事不成,自然不甘。 他们海誓山盟,意图与天争命! 蒋进陵上京赴考,希冀高中,以皇命违抗父命迎娶杜鹃。 然而,他考试中是中了,却被皇帝一道圣旨,指给了郡王之女。 蒋进陵违抗不了圣旨,只能从命。 杜鹃绝望自尽,化作魂灵跟在蒋进陵的身边。 她眼睁睁看着蒋进陵被那郡王之女打动,两人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怨,一天天染红了她的衣裳,再一天天将红色又染成了血黑。 顾拥雪显然同情这个女鬼,纵然蒋进陵与吴蓉蓉才是天定姻缘,但他却纵容这女鬼在他们两人之间插上一脚。 “仙长,你可有什么办法吗?”吴蓉蓉强打精神询问。 她瞧不见女鬼,却能感到寒气逼人! 亓衡之神情有些诡异地道:“这是你们欠她的。”说罢,他竟吐出一口真气,令那口真气附着在女鬼身上,助她成型。 女鬼得阳气凝聚,登时得了肉身。 “啊啊啊!”吴蓉蓉被吓得花容失色,几步踉跄。 亓衡之却是冷眼旁观,心下道:顾拥雪既站在女鬼那边,那我也站在它这边,助它一臂之力。 “!”顾拥雪本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忽然浑身一震,睁开眼重重地拍了一下马车壁! 骏马仿佛有灵性一般调头飞奔。 宋沉轩道:“师尊是要回程?” 顾拥雪道:“杜鹃姑娘的怨气成形了。” 约莫半盏茶功夫,顾拥雪和宋沉轩便又回到了蒋府。 顾拥雪跃入府中,含光剑快他一步,拦下红衣女鬼的利爪。 “师尊?”亓衡之吃惊。 顾拥雪用含光剑利芒镇住女鬼,真气涌动,唇齿间都尝到了血腥味。 杜鹃已然成形的躯体顷刻间被打散,惨叫一声,又化成了一团怨气,在四周游荡。 亓衡之不满道:“师尊,这是他们惹下的孽债,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顾拥雪收了含光剑,扭头,扇了亓衡之一个巴掌! 亓衡之捂着脸震惊道:“顾拥雪,你打我?” 顾拥雪怒道:“平日里你如何胡闹我都不管,今日你竟无法无天,草菅人命!!!” 亓衡之亦生气道:“你让这女鬼留在这里,不就是想让她报仇吗?”他道,“前世蒋进陵负她,本是圣旨逼迫,他为阖家性命无可奈何,师尊若非迁怒,为何纵容这女鬼!”顾拥雪根本就是不想和他在一起,故意不完成马舟远的嘱托! 顾拥雪却气得浑身发抖,道:“你道她为何要自尽?在蒋进陵上京之前,他已与她无媒苟合了!!”纵蒋进陵当时是真想回来娶了杜鹃,可他轻易坏了女子的清白,后来又不得不与旁人成亲。在他接了圣旨的那一瞬间,便已放弃了爱人的性命! “既然他是罪魁,我让女鬼报仇不是正合你意吗?”亓衡之使劲擦了擦自己的脸,道,“你还打我!” 宋沉轩道:“师兄,师尊只是想让女鬼发泄一下怨气,并没有想害生者的性命。” “前世如何冤仇,那都已经是前世的事了。蒋进陵有罪, 却罪不至死。”顾拥雪面如寒冰,道,“他亲手把她推入死地,但其中也并非全是他的缘故。你在长华这么久,在我门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竟连一点同理心都没有,还想让她成形害人?!” 这女鬼若真的杀了这两人,她自己也无法再投胎转世了。 “好,是我错了!”亓衡之握拳道,“你现在也知姻缘天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把我赶到大师伯那里,可牵着你姻缘线的还是我!” 顾拥雪右手一抬,一根绳子将亓衡之绑得严严实实。 亓衡之一愣,剧烈挣扎! 顾拥雪直接拽着绳子,把亓衡之扔到了府门口的马车上。 亓衡之拼命想从马车上蹦下来。 顾拥雪五指一动,他双脚便也被绑得严严实实。 “师伯说让我们一起的,你这是耍赖皮!” 顾拥雪却冷冷道:“你犯了门规!”他直接把马车门给关上了,道,“等回山后再让大师兄教训你。” 一拍马背,骏马嘶鸣一声,登时撒开蹄子跑走了。 宋沉轩走到顾拥雪身后,道,“师尊准备留下?” 顾拥雪道:“不化了她的怨气,她今日就会成魔。” 那女鬼本只是吓人,并没有害人,亓衡之却横插一脚,害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姻缘线事件,师尊和小宋开始走心。他们俩在一起后,大亓就要——了。 写出来可能有点慢,但作者菌写大纲时感觉老快了,后一个事件,师尊和小宋就成亲了。 迅速.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池螟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顾拥雪清了阖府闲人,为女鬼念咒超度。 乌黑的怨气在蒋府四下游荡,顾拥雪念了三遍的咒引,可咒文无一不被怨气反弹出去,竟无法起效。 顾拥雪蹙眉,又念了一遍,仍是无效,他叫来蒋氏夫妇,问:“府上可有空房?” 蒋进陵忙道:“有有有!不知仙长欲作何用?” 顾拥雪道:“我欲与小徒叨扰一夜,今晚寅时后,两位最好不要出房门。” “是!”蒋进陵目中折射出了无尽希望。 他亲自将顾拥雪师徒带到了一间厢房内,又让下人换了桌椅屏风。 宋沉轩道:“师尊度不了那女鬼吗?” 顾拥雪沉吟道:“为师怀疑……”到底怀疑什么,他却没有说。 日落山头,蒋府的阴凉之气渐渐地重了起来。 乌漆嘛黑的怨气凝聚成一缕缕的发丝,顾拥雪房外的院落中,漆黑的头发很快铺满了整个地面。 顾拥雪推开房门,走到台阶前。宋沉轩提着只招魂灯笼,站在他身后。 长发的中心,伛偻着身躯的女鬼大半个身子都被盖在头发里。 “杜鹃姑娘。”顾拥雪道,“你可是受人所制?” 女鬼发出一声低鸣,四周的头发便如活物一般伸长游动。 顾拥雪向前一步,满地长发自动分开,为他空出一条道来。 “师尊!”宋沉轩惊怒,这女鬼的怨气重到如此地步,顾拥雪没护体罡气,怎能在这样极阴的时辰近她的身! “我知道,你本性并非如此。”顾拥雪在女鬼身前三步远处停下,道,“圣旨来时,你不愿让自己心爱之人为难,所以悬梁自尽,全他忠孝。你临死前,穿着一身大红嫁衣,你希冀自己是以他妻子的身份死的,你心甘情愿为他而死,对么?” “呜——”仿佛某种动物的哀鸣。 地面长发如蛇,扭曲地卷上顾拥雪双腿。 “你不知身穿红衣自尽会化为厉鬼,前生你跟着你的心上人,只是想多看他一眼,今生,你亦是为了痴而留在此地……”顾拥雪道,“但你如今怨气太重,再跟着他,会害了他们。” 快卷上顾拥雪腰部的长发骤然收紧,四面怨气更为浓重。 宋沉轩放下招魂灯,踏入黑发之中。 顾拥雪扭头斥道:“回去!” 宋沉轩双眸发亮,拳头握紧,不再近前,却也没有后退。 顾拥雪与那女鬼发下惨白的眼仁对视,道:“我度你!” 女鬼浑身发颤,头发骤然又长三尺。 顾拥雪闭目,再念咒引。 女鬼衣裳与她的长发一并在空中飞舞,她咆哮着,指爪锋利,几乎要向顾拥雪抓来。 顾拥雪单手按住她的额头,将真气灌入她上丹田。 女鬼全身 颤抖,惨白眼仁睁大。 她原本混沌的脑子里忽然撒进一道阳光,将所有的迷雾劈开! “说什么天定姻缘?我才不信!” 满山的杜鹃花丛中,俊俏的情郎目光灼热地牵起了她的手,道,“鹃儿,今生今世我只想与你成亲,绝不会再爱上旁人……” 不久后,她的父母将她关在了家中,他则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他们以为打我板子,我便放弃了吗?我,我要进京赴考!只要能求皇上一道圣旨,纵是你我父母也只能成全我们。” 情热,缠绵。 在他上京前,她偷跑出家,孤注一掷,与他翻云覆雨。 她的情郎为她去考取功名,她则在自己的闺房里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科考结束,张贴皇榜。最终,却等来了一张他与旁人的赐婚圣旨。 他要疯了,她也要疯了! 他满面胡茬,翻过她家的墙,说要与她私奔。 她泪流满面道:“你我父母俱在,私奔,哪,哪里能私奔……” 他滚烫的泪水亦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那我去求郡王!” 她闭目,道:“你等我,我们一起去。” 约定之日,她为自己换衣,坐在镜前一遍又一遍地梳着自己长发。 入京前那一夜,他曾吻着她的头发,将两人发丝交缠在一起,作为结发之意。 桌旁放着剪刀,梁上悬着白布。 她曾去寻过当日说他们没有夫妻缘分的高人。 “他与郡王之女,是天定姻缘。”高人摇头叹息,道,“旁人于他,不过是孽,最多也不过是有缘无分……” 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终却只是一场孽债,一场有缘无分。 他若真为她求上郡王,惊动皇帝,幸运能得个举案齐眉,不幸却要满门抄斩! 姻缘天定,他若真能和旁人相守一生,她又何必苦苦纠缠? 踩上高凳,又想起高人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 高人说:“你若想了断这场孽缘,不如出家。” 她杜鹃参不透红尘,情根难尽。 宁愿一死,也舍不得断了与心上人相结的长发…… 满地长发缩了回去,怨气渐渐地消散了。 一名容貌清丽的红衣女子向顾拥雪跪拜下去,道:“杜鹃多谢仙长不杀之恩。” 顾拥雪道:“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魂灵若不归于地府,身上怨气便会越来越重,这女子成厉鬼已有不小的念头,但竟未被怨气所迷,身上并无人命。 “也多谢仙长早上没有将我驱赶。”杜鹃惨笑道,“这么多年,我是真生了怨恨……”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心甘情愿,只嫉妒他与旁人恩爱美满、幸福一生。 那高人说她是她情郎的孽,一语中的。 顾拥雪却又道:“你是否吞过一只白底金纹的印刻?” “仙长如何知道?”杜鹃微讶道,“我成鬼后便跟在三郎身后,有一日郡主娘娘的亲戚将一印刻赠给了他们,我头脑混沌,本能吞食……” 顾拥雪道:“你被算计了。” 聚魂印,本是鬼修用来练功的。 普通鬼魂不知法门,聚世间怨气而不自知。长久下去,移性情,入魔道。要么惹下滔天大祸,要么不及惹祸就被除魔卫道者诛杀。 宋沉轩道:“师尊,杜鹃姑娘吞印怕是很久以前了,然而她如何找到蒋府,却叫人费解。” 顾拥雪道:“明日问问蒋府主人,便知道了。” 一阵风吹来,杜鹃魂灵飘在了半空。 顾拥雪蹙眉,掐了个诀替她稳定:“如今你不再是厉鬼,快去地府投胎转世吧。” 杜鹃浑身一颤,忽然下跪磕头:“求仙长大发慈悲,让我再多看三郎一眼。” “他已投胎转世,前尘尽忘。” 杜鹃饱含热泪道:“他会忘,我也会忘,可在喝孟婆汤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他。” 鬼魂的眼泪甫落地便化为点点星尘。 顾拥雪沉默片刻,道:“你只能留到五更,五更锣声一响,必须马上离开!” 杜鹃忙擦了眼泪,道:“多谢仙长,多谢仙长!”又磕了几个响头,她便化作一缕青烟,往蒋进陵的房间飘去了。 “……师尊莫不是故意的?”宋沉轩忽道。 顾拥雪道:“为师只是了了她的心愿。” “阴魂近身,怕要折寿。” 顾拥雪诧异地看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道:“长华课业中无此相关,你从何处得知?” 宋沉轩含糊道:“出门历练的师兄说的,我听了一耳朵。” 顾拥雪便道:“按理说,前世今生已是过往烟云,为师不该允她前去探望……” “师尊这是心软?” “只是觉得不公。”顾拥雪淡淡道,“她本可以与心爱之人携手一生,美满和乐。” 可是一句上天注定就毁了一切,何其不公? 蒋府主屋,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从窗前略过。 黑影似乎发现了什么,驻足在窗前。 屋内蒋进陵与他妻子相拥而卧,双手紧牵。 床前一道淡白魂影痴痴地看着蒋进陵,动也不动。 他的心上人与别人有姻缘线。 五指相扣,细淡的姻缘线便隐在指间。 淡白魂影伸出手,想摸一摸自己的心上人。 蒋进陵眉头微蹙,她的手便吓得缩回了。 她现在是鬼了,若靠他太近,反而会害了他。 百年难捱的时光到了现下,忽然就像指尖的细沙,如何努力也抓不住。 “当,当,当——” 五更的铜锣敲响了,更夫在街上扯着嗓子大喊,声音穿透了大宅小院,直接惊醒了早不属于这 尘世的人。 “三郎……”泪水滚落眼眶,淡白魂魄隔空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愿你永世平安,妻贤子孝。” “我,我走了……” 魂魄消失了。 床上的蒋进陵握紧了妻子的手,眼角却有热泪涌出…… 顾拥雪送走了杜鹃,灭了招魂灯,正欲回房。 蒋进陵踏入院子,双眼红肿,一脸憔悴。“仙长,你可收服了那女鬼吗?” 顾拥雪淡淡道:“已收服了。” “她,她没害过人。”蒋进陵哑着嗓子,道,“仙长莫将她打得魂飞魄散。” “修行之人,行事多留余地。” 蒋进陵便向顾拥雪拜了一拜,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顾拥雪并没有问蒋进陵任何问题,回到房中,眼前天旋地转,扶住梁柱,勉强忍耐这一阵的战栗晕眩。 昨日他动含光剑打散女鬼形体便牵动了暗伤,晚上,又受了那么多的阴气。 他体内的阴阳平衡本来就不稳,若只受伤还能调息一阵,现在他怕连调息都不成了。 强压下伤势,不欲惊动同屋的徒儿。 顾拥雪慢慢走到床边,合衣睡在床榻外侧。 约莫过了半刻钟,他双眉紧蹙,呼吸却渐渐平稳。 床榻里侧的宋沉轩睁开眼睛,眸中毫无睡意。 “叫你逞能。”上身凌空,手掌撑在顾拥雪脑侧。 宋沉轩亲上他的嘴唇,渡去纯阳真气。 顾拥雪体内的伤势不算太重,只是许多阴气却缠在他躯体里不愿离去。 宋沉轩调和了他体内阴阳,又为他祛除那些阴气。 说不清是有意无意,这个吻一直拖到了顾拥雪清醒。 顾拥雪甫一睁眼,便见小徒弟与他鼻对鼻唇对唇…… 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冲鸭!!!!!!! 关于文下有的问题,作者菌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回答就剧透了=3=蹭,反正这本书整本都是套路。叉腰.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iyayay、昶渊食人花 10瓶;DalaoD. 5瓶;风仙画花、小非哥不鸽,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你干什么!”顾拥雪反射性推开他,坐起了身! 宋沉轩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垂眼道:“我曾偷听师伯们谈天,师尊的伤,可以用纯阳真气缓和……” “那只是治标不治本。”顾拥雪顿了顿,又道,“你下次莫再这样了,纵你是为了替我疗伤,可你我如此,终究不成体统。” 宋沉轩道:“师尊难道认为,体统比性命重要吗?” “为师既敢出手,便早算到了后果。”顾拥雪蹙眉道,“你下次不许再如此,听见了没有?” 宋沉轩软下声去,道:“师尊,我看不得你疼痛的样子。” 顾拥雪脊柱一麻,不知怎地浑身别扭了起来。 宋沉轩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比他还矮上些许,除却在魔公子的迷阵中,宋沉轩平日对他恭敬孺慕,实在是一个乖巧的徒儿。 “你……”顾拥雪正想问他什么,忽然外头人声大作,有人“邦邦邦”地敲蒋府的大门,连在内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啊?”蒋府的管家揉着睡眼去开门。 门外一个身着锦衣、面容俊俏的年轻公子道:“蒋管家,表妹夫与表妹是否还未起身?我带了高人过来,帮他们驱鬼。” “表公子?”管家怔了怔,又看向他的身后。 除却下人外,他身后就只跟着一个符合“高人”特征的人。 那人刚刚才大力敲击了他们蒋府的大门,瞧着约莫十七八岁,俊秀灵逸,穿着一身道袍,怀中还揣着一个罗盘。 “这位是?” 那小道士咳嗽一声,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铜锣来,重重地敲了一下:“天机阁百晓生座下大弟子裴钟亦是也!!” 管家:“……” 岑博彦:“……” “他是天机阁阁主的大徒弟。”岑博彦轻描淡写地道,“我在路上碰到的高人。” 管家面颊抽搐了一下,请他们进去。 “昨日长华已派了人来,表公子这回可能晚了一步。” “长华?”岑博彦道:“长华最擅除妖,什么时候还擅长捉鬼了?” 那小道士立刻道:“我无忘峰最擅长捉鬼度怨,纵然长华派了内门弟子,那也没有我们精通。” 管家带他们到前厅奉茶,又去找蒋进陵。 岑博彦甫一见到蒋进陵便目光微闪,道:“表妹夫怎么如此憔悴的样子,莫不是那女鬼又缠着你不放了?” 蒋进陵苦笑道:“那倒也不是……”他明显不大想提缘由,只是请他们入了客座,自己入了主位,干掉了一大碗茶。 裴钟亦道:“你印堂发黑,双眼血丝,必是被怨鬼缠身无疑!”他神情肃穆,故弄玄虚地掐指道,“你府上请的长华道友学艺不精,没有给你做好法事啊……” 话音未落,顾拥雪领着宋沉轩踏入了正厅。 钟亦骤然瞧见顾拥雪,仿佛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面红耳赤,脖颈上的毛全都竖起来了。 顾拥雪扫过一眼裴钟亦,裴钟亦竟腿一软,揣着他的小铜锣跪了下去:“顾,顾前辈,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拥雪蹙眉,半退了一步。 裴钟亦面红耳赤地道:“我是裴钟亦,您还认得我吗?” 原来是那个只修阵法,其余一窍不通的百晓生大弟子。 顾拥雪从他涨红的面色中总算瞧出几分熟悉,颔首道:“认得。”八年前,与魔界大战时,他曾与他见过。 裴钟亦便道:“既是顾前辈在此,那么我就不打扰顾前辈驱鬼了!”说完,他竟揣着他的小铜锣麻溜地从门口跑走了。 顾拥雪正自莫名,岑博彦面色一沉,目光锐利地射向他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顾拥雪见他眉目间隐现煞气,抬手召出含光剑,剑尖直指其胸口,“那你,又是何人?” 剑拔弩张!气氛瞬间便已不同。 吴蓉蓉梳好妆入了正厅,吓了一个踉跄:“怎,怎么回事?” 蒋进陵连忙过去扶住她:“娘子!” 顾拥雪清楚地瞧见,在蒋进陵唤那一声“娘子”后,岑博彦的眼翻成了白仁。 “你是鬼修?” 若此人是鬼修,又爱慕吴蓉蓉,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自发觉女鬼是为人所害,顾拥雪便在想幕后之人要多久才现身。 前世今生,有人费尽心机,杀人夺妻! 今日这鬼修迫不及待得上门,必是察觉杜鹃的怨气散了,怕事情败露,想赶紧来赶走坏事的人。 岑博彦不过凡人之躯,绝不可能百年前就设下阴谋——是鬼修杀人后再借尸还魂,占了他的身躯! “多事!”“岑博彦”的眼窝深了大半,浑身皮肤泛出青紫尸斑,伸出瘦骨嶙峋的指爪,妄图掐断顾拥雪的脖子。 顾拥雪横剑一挥,青紫斑斑的细长手臂便被斩落在地。 “岑博彦”整个身躯都变得干枯了,他吃惊地捂着自己的伤处,那原先与手臂连接的破口处漏风似的泄着阴气:“你,你--”他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会伤得了我?!!” “纵你吞过聚魂印,不知其窍,亦无所用!”顾拥雪拂过含光剑剑身,再指面前之人,这一回,他身上已有了杀气。 “岑博彦”僵直着身躯,拼命想往后爬:“你没杀那个蠢女人,我是为了蓉蓉,你也不该杀我!!” 顾拥雪脚步一顿,含光剑却毫不迟疑刺入他的心口! 杀人夺尸,他又有何理由饶了他? “岑博彦”瞠目,张大嘴巴仿佛不敢置信。 顾拥雪拔出含光剑,“岑博彦”的身躯便化为一股黑气,往他身上冲来。 “师尊!!” 顾拥雪横剑当胸,手中含光剑轻鸣一声,黑气便都震荡了开去。 吴蓉蓉瘫坐在地上,眼尾通红:“这,这 是怎么回事啊?” 蒋进陵抱着自己的妻子,瞧着满地狼藉,亦是满面惨白。 顾拥雪收了剑,道:“罪魁已了,往后你们府上不再会有邪祟作乱。”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有此一劫,皆是前世因果,无非必要,以后切莫再逆天而行了……” 天色已然大亮了。 蒋府的大门敞开,又是一个晴天。 顾拥雪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清晨的阳光透过树顶碎撒下去,撒了他满头满身。 宋沉轩跟在他身后,终是忍不住问:“师尊,你弄明白蒋府中那几人的纠葛了么?” 顾拥雪头也不回,平静地道:“来之前,你大师伯曾和我说,‘白石坊的那两位都曾解过姻缘线’。” 蒋进陵想和杜鹃在一起,那么吴蓉蓉自然是想和那个鬼修了。 他们本是两对佳侣,但奈何雌失了雄,凤失了凰…… 鬼修死亡了仍想和吴蓉蓉在一起,杜鹃亦紧随情郎不肯离开。 一切都是劫。 源头,本是两个不甘受命运摆布的人。 鬼修死前最后一道黑气冲向了他,顾拥雪的含光剑振开了所有的怨,却留下一道残影。 那是不过十二三岁,连牙都还没长全的一对表兄妹。 表妹说:“表哥,表哥,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你!” 表兄说:“不成,咱爹妈说你和别人牵了姻缘线,有天定的姻缘哩!” “我不想和别人牵,我就想和你牵!” “那,那我求爹帮人给你解开姻缘线!” 表妹眼前一亮,吧唧一口亲在她表兄的脸上。 后来,他们当真偷得了几年。 表兄信守承诺,托他爹找到了一位高人。 那位高人的确是高,撮合了这对表兄表妹,又冥冥之中将表妹的真命天子推向了另一个女人。 桃花落尽,花落人亡。 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不过是一场空。 顾拥雪才踏上离恨天,就闻到了一阵酒气。 折梅殿前的台阶上,亓衡之在身边堆了二十来个大坛子,左手扒着一个大坛子,右手举着一个小坛子咕嘟咕嘟地灌。 顾拥雪瞧清那些坛子的泥封,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自修行起,每一年都会取雪水采花瓣,酿一坛子酒放在他的小窖子里。 亓衡之也不知怎么找到的他的私窖,竟把他的酒都摸出来糟蹋了! 生气,气得浑身发颤。 宋沉轩只道顾拥雪还对亓衡之有感情,道:“师尊,师兄借酒消愁,怕是你之前那一巴掌伤了他的心了。” 这一把油添得顾拥雪的怒火更旺!他几步就过去将埋在坛子里的人揪起来,道:“今日你就搬走,往后都不许再来折梅殿,听见了没有!!” 亓衡之眯着眼睛,瞧他半晌,竟是打了个酒嗝,笑道:“顾, 顾拥雪——师尊……”身子一歪,眼看要歪到顾拥雪的身上。 顾拥雪冷酷无情地后退一步,他就整个人跌在了台阶上…… 亓衡之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眼中的白影处靠近。 顾拥雪面无表情,道:“你前面是柱子。” “嘭”地一声,亓衡之脑袋撞上了殿柱。 他捂着自己的头,靠在那雕龙画凤的柱子上,双手一环,就将殿柱抱住:“师尊……师尊~~~”他亲那柱子,一边亲一边用脸颊磨蹭。 顾拥雪周身气压越来越低,及膝的发都有几缕被那气势激震了起来。 亓衡之却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他抱着柱子,氤氲的桃花眼却是对上了顾拥雪。 “旁人天定姻缘,连解都解不开。为什么,我却连爱都爱不上你?” 顾拥雪有一瞬间的怔忪,不知所起、不明来由。 宋沉轩却忽然抓住了顾拥雪的手,道:“师尊,师兄醉了。”他手掌轻移,变换角度…… 五指相扣! 顾拥雪低头,便见他与自己小徒弟的尾指上,也牵了根姻缘线。 作者有话要说:心机小宋,目前傻白甜的大亓是斗不过他的,快乐.jpg 作者菌昨天去挂瓶了,感冒,验血各种数值超标得很厉害,晚上睡觉没睡着,结果白天起不来,我好不容易养成的生物钟啊嗷嗷嗷嗷!今天明天还要再挂瓶,可能都不会中午更,但尽量会早的蹭大家=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七、233的傻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ggle 10瓶;233的傻子 6瓶;嘿舞法天女变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心头那一点悲哀瞬间被冲散。 顾拥雪面色一凛,抬高与小徒弟相牵的右手,盯着他们的尾指! 宋沉轩似乎才发觉不对,略有些慌张地想要抽手。 顾拥雪看清那姻缘线的粗细深浅后,竟是哑然。 在蒋府之时,他便想问,小徒弟是不是对他别有心思。 但他没想到,他连试探都还没试探,就已发现这是个事实! 普通的姻缘线不会太粗,这挂在他和宋沉轩尾指上的姻缘线,却比他和亓衡之的粗了一倍! 在余桥镇上,他曾让亓衡之去天机阁买姻缘线。那根姻缘线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他当时未曾多心,没想到,竟是被小徒弟拿走,用在了他的身上…… 顾拥雪松开宋沉轩的手,道:“胡闹!” 宋沉轩本来微红的脸登时变白,垂下了头颅。 顾拥雪道:“百晓生那儿的姻缘线不是摆着好看的,你乱绑乱系,会被迷了心窍!” 宋沉轩低声道:“弟子没想过那么多。” 顾拥雪似欲斥责,却又把斥责吞了下去:宋沉轩一向乖巧,纵对他起意,到底也是少年迷思。 “……你年岁还小,一时情迷也是正常的。”顾拥雪皱眉道,“不要胡思乱想,等你以后长大了,便不会再多心了。” 宋沉轩抬头,一双清眸中说不出的深邃:“师兄只比我大了两岁。” 顾拥雪心头一个咯噔,只觉得宋沉轩比他想象中认真得多!如若他这小徒弟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又如何能再教他,行师长之责? 宋沉轩心知火候差不多了:顾拥雪既知他的心意,往后便不会再把他当小孩看待。他若此时再进一步,顾拥雪就怕要把他和亓衡之一块儿打包送给马舟远了。 “师尊,师兄倒了。” 顾拥雪的注意力登时被转移。 亓衡之醉糊涂了,抱着柱子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着听不清楚的音节。 顾拥雪正欲把他拖起来,宋沉轩道:“我来吧。” 顾拥雪没说什么,就看着小徒弟上前,把亓衡之拖扶起来半架在肩上。 宋沉轩扶着把亓衡之去了他的房间,走到床边,把人丢到了床上。 亓衡之口里仍在喃喃,唤着顾拥雪的名。 宋沉轩眼睫微垂,揉了揉自己手腕。 “以后,你说不定就要叫他师叔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弯,笑恰似那风拂玉树、月下清泉,真正有七八分清浅,两三分愉悦…… 黄昏,橘黄色的光线透过窗子照红了床尾。 亓衡之自床榻上坐起身,头痛欲裂,脑仁似乎都在突突跳动。 他按着自己脑袋龇牙咧嘴了半晌,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喝光了顾拥雪十几年珍藏的佳酿。 昨晚他偷摸潜入蒋府,本是 憋着一口气,想打顾拥雪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女鬼的魂灵飘入蒋府的主卧,他不知怎么想的,就在那屋外站了小半个时辰。 女鬼的生平多数在他脑海,只有赴死一节,被怨气所扭曲。 在她的记忆中,她是因为蒋进陵负心薄幸,接了圣旨而死的。 其实若仔细想想,蒋进陵曾欲寻她一道私奔,说是负心薄幸,倒不如说是为权势所逼,无可奈何。 她终究还是爱他的,怨气净化后,就那么站在床前,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爱郎。 ——因怕阴气对人有损,她连碰也不敢碰他。 亓衡之脑子里混混沌沌,没去找顾拥雪,倒回了长华。 意难平。 不知为何地意难平。 女鬼与蒋进陵未牵姻缘线,可她都能痴情若此。 蒋进陵与吴蓉蓉牵了姻缘线,便连命数都在将他们捆在一起。 为什么他和顾拥雪,偏是不行呢? 亓衡之正自出神,却忽然往窗外看去。 马舟远与江岸柳一前一后,路过他的房间。 亓衡之心中一动,便溜了出去。 顾拥雪房间,顾拥雪本人却不知去了那里。 马舟远推门而入,将叠黄纸放在了窗边的小几上。 他照例在黄纸上压上了块镇纸,防止它们被风吹落。 亓衡之刚贴上窗旁,便听里头的人问道:“师兄,便不再努力了吗?” 马舟远叹道:“你也知道拥雪心软,可一旦下定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那时他写了式书,他便知他心意已决。只不过,他和亓衡之到底牵着条姻缘线,他们这帮师兄弟还是不死心罢了。 江岸柳涩然道:“不结契,便只有八年了。”过去那八年他们想了多少法子,也不过延顾拥雪的性命至今。这一个八年,他们又有何法可想? “再不行,便只好再舍老脸,与久招一道闯无妄宗——” 江岸柳惊道:“师兄真想闯无妄宗?!” “佛骨虽珍贵,哪有我师弟性命尊贵。”马舟远如此好的性子,也不免咬牙,“无妄宗本该救人扶世,四大皆空,听闻昆仑之主亦上无妄宗讨要佛骨,不嗔主持对他还是那一套,不肯相借!” “他们怎会愿意师兄恢复?”江岸柳坚定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大师兄,算我一个!” 亓衡之默默离开了。 屋内的马舟远忽与江岸柳对视一眼,眼中俱是了然。 这是他们给亓衡之最后一个机会了,也希望亓衡之不在顾拥雪门下,却能把握住这最后一个机会! 日光更暗了,山那边日头的余光,几乎已照不亮这边的人间。 马舟远与江岸柳离开顾拥雪的房间不久,便有一人,直接从窗子那儿翻了进去。 满张黄纸,大红字样触目惊心 ,全是熟悉的笔 亓衡之翻了一下便知是顾拥雪亲笔书写! 一叠两份。一份与他解除师徒关系,一份又着他入马舟远的门下。 “哼!”亓衡之虽未见顾拥雪在式书中说他坏话,但那股子郁气在心中徘徊不去,叫他心肝脾肺肾都难受! “你说逐我就逐我,叫我颜面何存?”说罢,他沉默片刻,又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若不在他门下,我与小师弟亲近都不方便了,这定是他想拆散我和小师弟,故意设下的圈套!” 其实他现在在顾拥雪门下,招惹顾拥雪的时候比招惹宋沉轩的多太多了,但他却找到了一个叫自己理直气壮的理由,干脆,揣上这堆黄纸,准备带走毁尸灭迹! 式书上印了掌门印,有朱砂誊写,水火难侵。 亓衡之揣着式书在山后找了条污水沟,毫不客气地把式书浸在了里面。 式书的颜色登时黯淡了,先是字迹颜色发暗,最后整个都被污水浸透。 亓衡之掐了个咒诀,把失了效力的式书烘干烧尽。 余灰点点升空,在空中纠缠萦绕。 亓衡之一不做二不休,将灰都撒入了水中。 任凭顾拥雪有千般手段,却看他怎么找回这两份式书! “师弟,式书我已签字刻印了。” 顾拥雪刚回山门,一只纸鹤便飞到了他的身前,被他捉了下去,“看你何时过正礼,让衡之来我这里吧。” 顾拥雪便揉了纸鹤,踏入折梅殿中。 他方才去了一趟天机阁。 确切来说,是天机阁离长华最近的一家“分店”。 天机阁虽是五大派之一,但门派最大的主业却是八卦与买卖——最大的买卖,往往就是那些八卦。 顾拥雪买了一根“断缘”的绿绳,要与小徒弟解了先前绑着的姻缘线。 不得不说天机阁千百年来屹立不倒,光是这姻缘线,他们便在赚两种生意。 顾拥雪先去小徒弟的房间,正欲敲门,手一碰门便开了。 宋沉轩发也未束,就穿着件单衣坐在桌前。两盏明灯光线柔和,照着他露出的肌肤越发细腻温润。 他五指修长,正握着卷书在看。 顾拥雪刚欲退避,宋沉轩抬眼看来,眉眼俱笑:“师尊怎么来了?”放下书,迎了上来。 顾拥雪便未退出门,道:“你门怎么未关?” 宋沉轩道:“刚沐浴完,有些热。” 顾拥雪发觉他发梢还是湿的,一双黑眸湛湛,盯着他时,仿佛有光。 原本正大光明的心一瞬间有那么一点虚了,顾拥雪垂下眼,道:“你先把衣服穿上,为师有事和你说。” 宋沉轩应了,请他入房内,自己去屏风后换衣。 顾拥雪坐在桌旁等候,宋沉轩很快就换好了衣裳,一身白色长衫,绣了绿竹,因衫外有一层罩纱,屋内柔和的光线一照,更显得他如琼花玉树、光 彩照人。 顾拥雪看了眼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小徒弟,道:“沉轩比之刚入门,变了许多。” 宋沉轩坐在他对面,含笑不语。 这具身躯本便是魔君为混入长华而制,若长得太好,自然招惹目光。 他与亓衡之的容貌都承自魔君,亓衡之继承了大半,他的容色却被淡化了。 若不是为了吸引顾拥雪…… 顾拥雪又道:“右手伸出来。” 宋沉轩照做了。 顾拥雪反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干脆地捏了根绿线将他们尾指缠上。 原先粗壮的姻缘线慢慢地消失了,宋沉轩不等天然的那根被顾拥雪发现,便受伤似的抽回了手:“师尊!” 顾拥雪起身,摸了把小徒弟的脑袋:“不要胡闹,等你长大了,自会有自己的好姻缘的。” 宋沉轩早料到顾拥雪会解姻缘线,不然也不会备好一切在房内等他。 “师尊这么讨厌我吗?”目中波光流动,仿佛有水光闪动。 顾拥雪道:“不是讨厌……” 宋沉轩声音越显沙哑:“那为什么连天机阁的姻缘线,师尊都不肯让我系?” 顾拥雪迟疑道:“沉轩,你现在年纪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的美人计,震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耳耳叁三、琳琳嚒、侧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雷经理 20瓶;昶渊食人花、莞枫 10瓶;三文鱼公公 9瓶;晃晃悠悠 6瓶;楠天 5瓶;星月*薇、喵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顾拥雪离开了。 明灯如月,宋沉轩在屋内轻轻一笑,捏了捏自己的小指。 此后顾拥雪必定会对他愧疚弥补。 身为人师,不得不强硬得伤了自己“乖巧”徒弟的心。要改变他们师徒间的关系,愧疚便是最好的一味药材。 等把亓衡之的影响彻底消除,时机成熟,便该让顾拥雪知道他才是他的“天定姻缘”了。 皓月当空,顾拥雪回屋,预备处理换徒事宜。 他寻了整间房也没寻到式书,皱了皱眉,便叠出一只纸鹤,去问马舟远。 马舟远的回信来得很快,道:“我把式书放在窗前了,有镇纸压着,风吹不走。” 顾拥雪总算在小几下找到了磕了一只角的镇纸,式书却半点儿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 顾拥雪面色沉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亓衡之捣鬼! 马舟远他们再担心他的身体,也不可能拿门派式书开玩笑! 顾拥雪闯入亓衡之的房间,便要兴师问罪! 然而亓衡之房间内虽有人气,人却踪影全无。 月光洒满整个折梅殿,亓衡之躺在桂树枝干上,眯着眼睛盯着月亮。 顾拥雪走到树下,落了一身的桂花:“式书呢?” 亓衡之望向树下:“什么式书?” “我房间里放在窗边的式书。” “我怎么知道。”亓衡之眨眼,非常无辜,“说不定被风吹走了呢?最近的风好大!” 顾拥雪冷笑一声,道:“你便偷去式书,我也还能再写一份!” 亓衡之神色登时变了,攥紧树干:“你就非逐我不可吗?!” “你从不尊师重道,哪有个当徒弟的样子?” 亓衡之便咬牙道:“你要逐我,我偏不走,有本事你便来硬的,闹得长华上下皆知!” 顾拥雪面如寒霜:“你以为我不敢?!” 两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互相瞪着对方的眼睛,竟瞪了半盏茶时间还没停下。 一只雪白的纸鹤晃悠悠地飞了上来,飞到他们中间,扰了两人的视线。 顾拥雪捏住纸鹤,纸鹤嘴巴一开,道:“无妄宗有信,道魔大会提前。” 顾拥雪揉了纸鹤,又捏一只:“为何提前?” 不过多时,再飞来一只纸鹤:“捉住一只大魔。” 顾拥雪瞥了一眼树上的人,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顾拥雪!”亓衡之在树上高喊。 顾拥雪脚步都不停,踏入了折梅殿。 此次道魔大会改了地点,不在昆仑,却在无妄宗。 马舟远留典久招主持长华诸事,让顾拥雪、江岸柳两人跟他赴会。 顾拥雪本不欲参加这次的道魔大会,马舟远却道:“师弟是长华之主,何况 佛骨在无妄宗。” 顾拥雪便未拒绝,带着楚晏飞与宋沉轩一道上路。 亓衡之现下仍在顾拥雪门下,厚着脸皮挤上楚晏飞与宋沉轩的车马。 长华内门弟子共带十三人,外门弟子七十四人,另有普通弟子、杂役弟子,共计两百余人,浩浩荡荡往无妄宗方向去。 无妄宗地处琰浮州中部偏南,丘陵山川地形,气候湿润。越往南走地上的雪层越薄,待得越过长江,再往东去,便见群山耸立,巍峨庄严,四面山间俱以巨石雕像,两具佛陀半垂着眼,神色悲悯,俯瞰着人间。 顾拥雪等人刚到无妄宗山脚,便已下车步行。 普通弟子畏惧佛像庄严,脖颈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江岸柳带领弟子们去山下安顿,马舟远则与顾拥雪两人,领着众内门弟子上山拜会。 入无妄宗山门,踏上山阶,过一道弯口,便见两个迎客僧人持棍守在山腰入口处。 顾拥雪正要近前,却见一个蓝衣男子带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跪在山门口磕头道:“稚子何辜,还请两位师兄行个方便!” 那两名迎客僧人道:“看在你曾在我无妄宗修行的份上,还是快快下山去吧!你若再执迷不悟,怕连你自己都无法保全。” 蓝衣男子泪流满面,仍是磕头道:“求师兄慈悲,求师兄慈悲!” 迎客僧只做听不见,两人俱是一般神情,垂眼漠然。 顾拥雪走到迎客僧前,道:“劳烦通报,长华顾拥雪,拜会不嗔大师。” 迎客僧诧异道:“顾,顾,你是顾仙长吗?” 顾拥雪着装向来闲散,但今次琰浮州大会,他长发束冠,云衣精致,泼墨般的发散在身后,眉眼俊美,姿容绝世,实在让人瞧一眼就心生崇敬。 顾拥雪颔首道:“长华拜会,有劳两位了。” 那两名迎客僧便让顾拥雪稍等,两人各去一山通报。 底下跪着的蓝衣男子忽然起身,欲闯入无妄宗山门。 顾拥雪倏忽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做什么?” 那蓝衣男子道:“我有事,要见方丈大师!” 顾拥雪道:“无妄宗守山僧人众多,你入了这一道门,下面却还有更多道门。” 那蓝衣男子道:“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如泥鳅一般从顾拥雪手下滑走,抱着那十二三岁的小孩,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山间。 顾拥雪眉头紧皱,马舟远则感慨道:“此人修为不俗,只是我在琰浮州,却没见过他。” 楚晏飞道:“师尊,那蓝衣男子不会是无妄宗的敌人吧?” 他们没将那人拦下,到时无妄宗说不定还以为他们是故意的。 亓衡之却觉得那蓝衣男子面熟得紧,再看那站在顾拥雪身后风姿如玉的宋沉轩,便想起前世时,宋沉轩与一蓝衣男子相交甚密。 无妄宗主持很快就带着几位首座下山迎接了。 几人双手合十,恭敬迎顾拥雪众人 上山。 “道魔大会后日开始,顾仙长如不嫌弃,老衲让香积厨备上一桌素席,几位便在山上住下如何?” 顾拥雪还礼道:“多谢主持大师。” 不嗔便吩咐在无悲亭内设宴,着几个僧人领他们入席。 宋沉轩垂眼,嘴角露出一丝轻嘲。 楚晏飞待那几个僧人退至亭外,便道:“不大对劲。” 无妄宗虽将他们留下,可把他们打发来吃素席,主持等人无人一道,颇有那么一点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 顾拥雪道:“恐是与那蓝衣男子有关。” 无妄宗,大佛殿内,蓝衣男子口吐鲜红,却仍对着不嗔等众位大师磕头。 不易怒目而视,道:“你也在我寺内修行过几年,竟为一个妖魔,闯入大殿!” “我佛慈悲,师……几位大师是佛门中人,纵放不得我妻,可我那孩儿是无辜的!” “人魔混血,哪里无辜?!” 蓝衣男子目露哀求,道:“他自己选择不了出身,佛说众生平等,难道我儿便不是众生之一吗?” “若等他长大,学他母亲杀人盗宝,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可就更无辜了。” “师叔!!”蓝衣男子嘶哑了嗓音。 此称谓一出,那几个大师竟都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不嗔大师面上慈悲,却叹了口气,道:“此番道魔大会,便要在天下同道面前诛杀妖魔,放不放你儿,端看各大派掌门的意思。” 不易似是心软,道:“你那孩儿没有佛骨也活不了几日,你这又是何必?” 蓝衣男子掩面而泣,最终却是哭哭笑笑,道:“佛不渡我!!”绝望之中再吐一大口血,抱着女童,下山去了。 素宴已罢,顾拥雪在无妄宗备好的厢房前,蹙着眉,看着那院落内绽放的梅花。 “我道邻居是谁,无妄宗上下这般严阵以待,没想竟是顾仙长大驾,有失远迎。” 顾拥雪循声望去,便见一落拓书生入了院中,容颜俊美风流。 他一身素色锦衣,腰上系了一大一小两块玉佩,大冬天摇着一把绢面折扇,扇面上两行书:世人知我不知,我知世人不知。 笔锋疏狂不羁。 “天机阁赴此等大会向来迟到,没想到阁主今次竟很守时。” 宁如期含笑道:“既要知天下事,少不得要偶尔放弃原则。” “阁主既在此地,此次道魔大会为何提前开办,想必你已知到了七分?” 宁如期收了折扇,凑到他耳旁道:“既是邻居,我便送你一个消息:不嗔那和尚不愿将佛骨赠你,但此次道魔大会,却是你得到佛骨的最好时机。” 顾拥雪拧眉道:“阁主何意?” 宁如期眼珠一转,就近瞧着顾拥雪细腻看不清毛孔的脸庞:“从无妄宗手上抢东西,有违侠义之道,但从妖魔手上抢,那可什么都不违反了。” 顾拥雪后退一步,冷冷道:“阁主自重。” 宁如期有些无趣:“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避我如蛇蝎。早前你与你徒儿结契,可比我肆意大胆得多。” 顾拥雪淡淡道:“先前昆仑山上,伤了天机阁弟子,还请阁主不要见怪。” 宁如期神情微肃,道:“是他自己犯了门规,与你无关。” 顾拥雪点头道谢,不再说话,瞧着梅花。 宁如期素知天下事,尤爱排那美人榜,当年他将顾拥雪排为天下第一美人,可惜顾拥雪不爱出门,缘铿一面,今日再见,便目光灼灼,恨不能将他风姿印进心里。 顾拥雪知他虽爱美色,但倒没多少轻薄意思,虽有不喜,却也没说什么。 宋沉轩入得院中,便见顾拥雪专注望梅,而琰浮州闻名的百晓生正专注望他。 “师尊。”宋沉轩挡在百晓生视线前,道,“这位是?” 顾拥雪道:“这位是天机阁阁主。” 宋沉轩便向百晓生一礼,道:“晚辈见过阁主。” 宁如期挥手免礼,待宋沉轩抬头之时,却“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要漏那么一小点儿馅儿了,叉腰.jpg 道魔大会事件,师尊和小宋就要成亲啦!然后大亓就要黑化,成boss了。菌类瘫.jpg 尽量快了,不过前头的事件都是线,抱住大家=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荷-爱莲説、曲青祠、渗进静脉80次 10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5瓶;热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他盯着宋沉轩的目光有些灼热。 顾拥雪皱眉,将宋沉轩往后拉了拉:“为人前辈,阁主还是该注意些分寸。” “你这徒儿,长得有点像……”宁如期顿了顿,没说下去,只对着他笑了笑。 顾拥雪淡淡道:“宁阁主以为像谁?” “哈,许是我多心吧。”他抖开了折扇,将自己衣前的发都扇到后背去了。 顾拥雪神色不变,竟不追问。 “阿弥陀佛,想不到顾掌门、宁阁主都在。”一个小沙弥踏入院落,向院中二位行礼,“小僧奉主持之命,请二位到赦生池旁品茗。” 宁如期挑眉:“各大派掌门都到了么?” 小沙弥道:“便只两位到了。” “那你去回了不嗔大师,我们即刻就到。” “好。”小沙弥再行一礼,离开。 宁如期道:“顾仙长,一起?” 顾拥雪便对自己的小徒弟道:“沉轩,你留在这儿,若有人寻我,便说我应了不嗔主持的约。” 宋沉轩扫了宁如期一眼,应了。 无妄宗建在高山之上,云雾缭绕,有一大口泉水自山隙间涌出,飞瀑湍急,白沫激荡,在无妄宗大佛殿后汇聚成了一大片湖水。 顾拥雪与宁如期才到后山,便有僧人为他们领路。 不嗔大师着一身布衣,在那赦生池中的小亭子里提着把铜壶沏茶。 热汽蒸芸着他的眉目,让他的眉目越发显得慈祥。 顾拥雪心中暗生警惕:这回上无妄宗,不嗔众人对他的态度太过于热情。 无妄宗分化为了东西两派,西无妄不大管事,宗内已俱由东无妄之人把控。 无妄宗为苍生出力不少,东西两派的弟子都常年在外奔波。 和西无妄比起来,东无妄总逃不开一个“名”字。 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四大皆空。但东无妄为门派斗争见死不救,嫉恨之心难灭,便已失了佛性。 “宗内琐事甚多,少不得怠慢了二位。” 不嗔大师笑着请他们入座,举起茶杯,道,“老衲先敬二位一杯,还请二位仙长不要见怪。” 顾拥雪与宁如期俱都举杯,道:“方丈大师此言差矣。”饮了茶,方才入座。 不嗔大师口念佛号,道:“此次请二位来,实是与这道魔大会有关。”他顿了顿,才道,“天机阁与长华都提前几日到了,想必,也听说了几分……” 日头微落,曲径蜿蜒。 顾拥雪回到居所时,日头已斜了五六寸。 咳嗽。 全身发冷。 他察觉到体内的纯阴真气正在翻涌,还察觉到亓衡之在偷偷跟着他。 “沉轩!” 宋沉轩从屋内跑了出来,欲 扶他。 顾拥雪摇头拂开他的手,道:“你,你去为我备些热水来。” 宋沉轩一眼便知他旧伤发作。 他想渡真气给他,却知他定会拒绝。 捋了袖子,将院中盛满水的大缸抬到屋内。 顾拥雪在榻上盘腿调息。 宋沉轩把水倒入屏风后的浴桶中,再贴上几道符篆,将水加热。 “师尊。”宋沉轩轻唤。 顾拥雪睁眼下床,到那屏风后,宽衣解带。 宋沉轩站在屏风外,瞧见衣裳俱挂上屏风,转身,便欲离开。 “沉轩。” 宋沉轩脚步顿住了。 “你留下。” 宋沉轩目光陡柔,道:“好。” 顾拥雪赤身坐在桶中,以外力之热攻体内之寒。 方才不嗔大师找他和宁如期,为的是两日后的道魔大会。 那山下跪求的蓝衣男子本是无妄宗的俗家弟子,叫做魏云靖。 几年前,魏云靖外出游历时被一个女魔蛊惑,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人魔混血,孩子刚出生便是肉。体凡胎,可魔气却充足得厉害。 离了母体,孩子的身体无法抵御魔气,日日嚎哭。 女魔眼见亲子受苦,孤身一人上了无妄宗,意图偷盗佛骨。 无妄宗将这女魔抓住,意外发现她是魔公子夏与秋的部下。 提前举办道魔大会,又将地点改在无妄宗,无妄宗意图借诛魔之事,将夏与秋那只大狐狸给引出来。 “咳——”顾拥雪一口气岔了,扶着浴桶,喉间都有些腥味。 宋沉轩几步入屏风内,去扶顾拥雪。 顾拥雪发丝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按上宋沉轩的手,道:“为师没事。” 宋沉轩缓缓抽手,道:“师尊怎么了?” “魔气入体。” 宋沉轩一凛,道:“魔气?” 顾拥雪点头,道:“这次道魔大会,恐怕不能善了了。” 女魔已将佛骨用在了那孩子身上,不嗔大师的意思,是必要将佛骨挖出,杀了那孩子。 虽说人魔混血该杀,但此事由无妄宗来做恐玷污了佛殿,不嗔言明要将佛骨送给顾拥雪,让顾拥雪动手,这样的话,天下人就再无异议。 顾拥雪知不嗔之意:若他要佛骨治伤,便要替无妄宗担这杀孽,夏与秋众魔之仇,亦会算在长华的头上;如若他不要佛骨治伤,那无妄宗便一力承担,然而,往后他们也不会再交出佛骨了。 不嗔大师说明一切后,就将婴孩抱了出来,那婴孩被藏在赦生池底一个水球中,水球升起,婴孩就也醒了。 顾拥雪接过孩子,孩子在他怀里也不哭不闹,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咯咯”地对他笑。顾拥雪探其经脉,发觉他生机全靠佛骨维持,若将佛骨抽出,这孩子必死无疑! 如今他体内肆虐的魔气就是从那孩子身上来的,不嗔大 师看他面色苍白,以为他身体不适,没让他立刻下决定,就让他先回来了。 顾拥雪再闭目,运功调息。 有热水提供的“阳气”,再驱逐魔气,便简单不少。 宋沉轩将顾拥雪湿漉漉的长发拨在一起,长发下光滑的脊背线条流畅,说不出的白皙细腻。 顾拥雪驱完魔气,便从木桶中起身,挥手披上云衣。 宋沉轩跟着起身道:“我为师尊擦头吧,若不擦干,怕着了湿气。” 顾拥雪却瞧他额头汗珠滑落,道:“你把水换了,自己也去洗一洗吧。”他这个小徒弟修为不够,做这些怕是累坏了。 宋沉轩没推辞,换了屋中的水,便在顾拥雪房中沐浴。 水声轻轻地响,坐在浴桶中的人透过屏风望着屋子的那头。 顾拥雪上了床榻,坐在床上调息。 宋沉轩出浴披衣,只穿了件单衣,便坐到了顾拥雪床前。 顾拥雪行了几个大周天,睁开眼,便见宋沉轩目光转也不转地凝视着他。 “怎么了?” 宋沉轩柔声道:“师尊真好看。” 顾拥雪浑身一震,仿佛被雷电了一下:他差点忘了自己这个小徒弟喜欢他,现今还有迷思! 宋沉轩看他张开嘴,似乎就要说些不中听的话了,干脆凑上去,吻上他的嘴唇。 纯阳真气从口齿间渡到顾拥雪口内,顾拥雪双目睁大,推开他。“沉轩!!” 宋沉轩无辜道:“弟子只是想给师尊疗伤。” 顾拥雪并未在自己的徒弟眼中瞧见欲念,但那缱绻的情意,却叫他看得胆战心惊。 宋沉轩的发尾还是湿的,一件单衣,几乎遮不住多少肌肤,叫人一览无余…… 他伸手,掬起顾拥雪同样带着湿意的发…… 黑眸盯着顾拥雪的眼,亲了一下。 顾拥雪震惊得都僵住了,抽回自己的发,道:“你,出去!!” 宋沉轩道:“师尊有事叫我。”垂眼一笑,还真的起身离开了。 顾拥雪等他出了门,方才僵着脸,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头发。 他不期然想起在白石坊蒋府时,睁眼见到宋沉轩的震撼。 一如此时。 亓衡之藏在门外,瞧见宋沉轩穿着单衣从顾拥雪房里出来。 他们两人背着他在房间里干了什么?! 亓衡之差点炸了!拼命忍耐,却也只忍耐到宋沉轩离开。 他直接推门进了顾拥雪的房间。 但只见顾拥雪坐在床榻上,显见是才沐浴过,肤色白,茶色的眸亦看着水润…… “顾拥雪!”直接喊顾拥雪的名字。 顾拥雪本还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小徒弟,看见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亓衡之一把把门带上了,桃花目带煞,二话不说,扯自己的腰 带。 “你干什么?!”顾拥雪震惊地看着亓衡之——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往他这里逼近! 亓衡之没多久就脱得只剩一件了:“怎么,小师弟能脱,我就不能脱?” 顾拥雪面色陡寒,待他走到床边,含光剑剑鞘一挥,直接打上他的膝弯。 亓衡之猝不及防跪地,给顾拥雪行了个大礼,他咬牙切齿地爬起来,道:“你不是说不愿意和人无媒苟合的吗?怎么,和他就行,和我不行?!” 顾拥雪二话不说,提着他的后领就把他丢出了门。 亓衡之不依不饶,又从窗户里爬了进来。 顾拥雪勃然大怒,攥住含光剑剑鞘便往他身上抽。 亓衡之去抓他手上的剑鞘,没立刻抓住,挨了他好几下。 “被我撞破了,你恼羞成怒了!”他攥住顾拥雪的剑鞘,气冲冲道:“他比我小好几岁,毛都没长全,你看看我,身材这么完美!” 顾拥雪盛怒当头,差点被他气笑:“你再不滚出去,我马上叫人押你回长华!打你三百大棍!!” 亓衡之喊得比他还大声:“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顾拥雪,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顾拥雪动作都停了,盯着眼前那人含煞的桃花目。 他面色越来越冰冷,声音也极冷:“亓衡之,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逐出长华?!” 亓衡之浑身一颤,神色却莫名笃定:“你不会!” 顾拥雪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舍得把他逐出长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晕乎乎,修了好久都不满意,再试试=3=抱住大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cho、琳琳嚒、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2334180 5瓶;杨凛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顾拥雪真不知亓衡之这样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你若再有下次,休怪我不讲情面!!” 亓衡之盯着顾拥雪的眼,那双漂亮的茶色眸中只有冷,甚至还有怒。 “你真想逐我?”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中的剑鞘,亓衡之一下子黯然了起来。 顾拥雪收了含光剑,面色仍冷。 亓衡之只见他侧脸,说不出的冷峻,说不出的无情……他咬牙切齿,道:“你,你以后不要后悔!!”他扭头,捡起地上的衣服,绷着一张脸离开了。 顾拥雪闭目咳嗽,咳了两声,却又忍不住撩起自己胸前的发,握在手心…… 赦生池后,灌木丛生。 虽是冬日,可枯黄草木亦可遮掩成人身形。 亓衡之便在那灌木旁的的巨石上,一边摆酒,一边嘀咕。 “打我……” “骂我……” “还赶我……” “哼!!” 拍落一坛酒的泥封,毫不客气地仰着脖子就开始灌。 此间佛门重地,自然是寻不到酒的。却是亓衡之还在长华之时,偷偷将顾拥雪私窖里的酒藏到了他的储物袋里。 “你以前只在床上打我!还踹我,还挠我——” 说到这里,亓衡之的目光陡然变了,他将新开的小坛子举起,把酒液尽数倾倒进池水里! “哗啦哗啦。” 赦生池中锦鲤无数,数不尽的鱼儿们被酒中的灵气勾引,全往他这边聚集。 水波粼粼,俱是涌动的红黄白色精灵,鱼身的鳞片反光,耀眼得厉害。 亓衡之“咔”地一声,将小坛子捏碎了,他带着戾气将酒坛碎片丢入池中,惊跑了所有被吸引来的生灵! 这时候回忆和顾拥雪的情。事不能带给他任何愉悦,他只觉得一种沉闷的窒息感,搅动了他的五脏六腑,叫他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谁?!!” 有不速之客出现,落在了他身前。 亓衡之几乎立刻抬了带着血丝的眼,凶狠无比。 来人一身白衣,面上戴着镂金龙纹面具:“你的手,是你流的血?” 亓衡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酒坛碎片割开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不住地从口子里冒出来,淌到手腕上,看起来很是恐怖。 “关你什么事?” 夏与秋竟未被这充满戾气且无礼的话激怒,只皱紧了眉头,再摸出了一块通体漆黑的木头。 那是千杀木! 当年十域魔君以千杀木制人偶,除却做第一具人偶时印了神识,其他都未留下痕迹。 这便是第一具人偶的余料! 自那日从顾拥雪口中听到夏未休的名字,夏与秋便回魔宫找出了这块千杀木,意图寻访魔君在人间的踪迹。 这段日子他走遍大江南北,千杀木一无所动,没想到,在这无妄宗内,木头竟有了反应。 “我可以要一点你的血吗?”夏与秋道。 亓衡之正烦着,极不客气地道:“滚开!!” 夏与秋目光闪烁,忽然收了千杀木,道:“君上?” 亓衡之顿了顿,抬眼看他。 目光相交的一瞬间,夏与秋便肯定,亓衡之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知是谁在赦生池饮酒,害得我俩被二师叔好一顿臭骂!” “今儿个这么多人,看来我们得更加小心了。” 小沙弥们到处忙碌,将琰浮州各大派的贵客纷纷请至后山的赦生池旁。 五大门派中,天机阁与长华最早到无妄宗,然后是茅山、峨眉还有三仙剑派等仙门,提前一日到达。 昆仑派掌门傅千离,带了焦平原并门下八十多名弟子在前一日子时到访;蓬莱掌门戚决义,则带着三十余名弟子于当日辰时末方才抵达无妄宗。 到得巳时,远在无尽之海北海的飞仙门亦到了。 “诸位同道光临蔽宗,老衲不胜荣幸。”不嗔大师率众位首座亲迎宾客,便对小门小派亦是笑脸相迎。 各大门派受宠若惊,纷纷在小沙弥的安排下入席。 五大派的掌门长老并诸位内门弟子被安排进了首席,而后是五大派的外门弟子,再是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并内门弟子…… 流水席共摆了三四百桌,正好围了大半个赦生池。 “时辰已到,开席吧!” 不嗔大师一声令下,便有一群小沙弥上菜摆酒。 亓衡之顺势喝了一口,没滋没味儿,是那种一点儿酒味都没有的素酒。 傅千离长发束冠,照旧一身红衣围裘,他斜身凑到顾拥雪身旁,道:“往日大会都是边吃边谈,无妄宗不愧为佛门之地,如此慈悲心肠,竟让我们吃饱喝足再谈正事。” 顾拥雪道:“兴许是怕等会儿我们就吃不下了。” 傅千离歪头,问:“你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拥雪点头。 “顾兄,许久不见,你风采仍如昨日。”蓬莱掌门戚决义向顾拥雪敬酒,道,“近来身体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顾拥雪回敬,道,“多谢戚兄挂怀。” 戚决义饮完一杯酒,便道:“丝丝她刚诊出了身孕,不好长途跋涉,肖儿便陪她留在了蓬莱……” 顾拥雪目中一喜:“小五有孕了?” 戚决义哈哈一笑,道:“快两个多月了!” 顾拥雪便再敬他一杯,道:“恭喜戚兄。” “顾兄同喜!”两人连敬了好几杯。 斜对面坐着的宗英平冷哼了一声。 他上首的宁如期收了折扇,亦敬了顾拥雪与戚决义。 顾拥雪与戚决义同敬了 他。 裴钟亦早知昆仑山上发生了什么,眼瞧着自己大师伯的脸色更黑,便拉了宁如期的袖子提醒:“师尊。” 宁如期只做不知,面不改色与几位掌门寒暄。 傅千离不大喜欢蓬莱的人,不过因为顾拥雪的二徒弟嫁去了蓬莱,他也没对蓬莱太冷漠。 过了小半个时辰,酒席宴尽, 小沙弥们撤了菜碟,又每桌上了瓜果糕点,并几壶热茶。 不嗔大师便在那赦生池前,口念佛号,将池上的结界打开。 赦生池水面分开,升起一个大水球,水球外罩盈盈软软,内里一个婴孩,裹着襁褓睡得正香。 “今日的道魔大会,便要让天下同道,在此做个见证。”不嗔挥了挥手,道,“带上来。” 五六个身强体壮的大和尚押着几个女子上来了。 为首的女子最为美艳,目如秋水,肤如堆雪,她目中带着毒蝎一般的狠戾,盯着不嗔等人,带着欲将其千刀万剐的恨! 后面那几个女子或多或少都带着戾气,只是不及为首的女子,便连容貌也不及。 “此乃夏与秋身边的魔将:惜花夫人!!” 宋沉轩捏着酒杯的手停了停,看了同样面色微沉的亓衡之一眼,垂眸饮酒。 “此魔勾引我无妄宗俗世弟子,后又入宗内偷盗佛骨,伤天害理,无恶不作,今日,我无妄宗除魔卫道,便以她们的鲜血,超度所有被夏与秋残害的生灵!” “好!” “好!!” 群情激愤! 不嗔对一名和尚点了点头,那名和尚举了千斤杵,直接往一女子身上砸去。 鲜血,登时溅在赦生池前的土地上。 傅千离一惊,立刻明白无妄宗别有他图。 众多门派中叫好之声仍旧不歇,但有些门派的掌门人已蹙了眉头,觉得无妄宗此举有些过头。 不过,受死者是伤天害理的魔,他们又是客人,纵然再怎么血腥,污染了这清净之地,无妄宗之人都不在乎,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之后便见那和尚使了剑、枪、钩、铲,俱是一招将一名女魔毙命! 尸横遍野! 鲜血渗入泥土,往赦生池处流去,快要渗入池水时,又被看不见的屏障隔开…… 门派之中叫好之声比之最开始弱了七八成。 惜花夫人讽笑道:“无妄宗到底是佛门之地,在赦生池前杀生,还不忘设下结界,你们怕污了这积善之水,却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脏了佛祖的眼吗?” “阿弥陀佛。”不嗔双手合十,“佛曰金刚怒目,杀该杀之魔,佛祖亦不会怪罪。” 惜花夫人身旁的女子道:“道貌岸然!夫人的孩子又犯了什么罪,你们不还是要杀他?!” 大和尚一剑,斜劈了那女子,这一回尸身分离,女子亦未立刻断气,割裂处血肉涌出,挣扎惨叫之声不绝,众门派之人 皆惧。 “不嗔大师。”傅千离终于开口了,不悦地道,“还是给她们个痛快吧!” “阿弥陀佛。”不嗔再念一声佛号挥手,让那大和尚退了下去。 楚晏飞的面色已很是难看,再看自己这一桌,宁如期与戚决义等人的神情莫测,顾拥雪目光泛冷,马舟远和江岸柳的面色亦不大好,他两个师弟亓衡之与宋沉轩都没抬头…… “施主盗我宗内至宝,延你子女性命,然而贵界魔君害我琰浮州诸多英豪,像那长华顾仙长,便需佛骨救命……”不嗔将池内的婴孩抱了出来,婴孩又是一出水泡便醒,对着不嗔“咯咯”地笑。 “此妖魔虽未杀生,却不能为它的性命而害了顾仙长的性命。”不嗔神色慈悲,道,“今日叫它身死,早入轮回,也好让他来世能做个普通人……” 惜花夫人浑身一颤,咬牙道:“你必要杀我儿?” 不嗔却道:“佛骨是顾仙长救命之物,若顾仙长想放了这孽障,我无妄宗亦不会有异议。” 霎时间,诸多门派的目光都投向了顾拥雪。 无妄宗行事过于凶残,众人心中都有微辞,可先前所杀之魔都是该杀的,他们连发作都不好发作。如今,这婴孩虽是人魔混血,但有先事在前,众人的悲悯之心便被勾了出来。若顾拥雪选择杀魔,他们断然没有异议,可是这心中,便情不自禁把先前血腥的恶感都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顾拥雪起身,道:“佛骨既与他有缘,便留在他身上吧。” 不嗔深深地看了顾拥雪一眼,道:“顾仙长确定?” 顾拥雪不答,只又坐回原位。 不嗔便抱着孩儿转身,对那山间道:“夏公子如此铁石心肠,眼睁睁看着手下赴死,连现身也不愿?” 便有一白衣人施施然从空中落下,镂金龙纹面具,目中狠辣:“不嗔大师做这一场戏,不就是想引我出来吗?” 眼见众门派恍然大悟的样子,夏与秋踏在赦生池上,很不客气地道:“大师这一场戏,可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呀!” 先是将顾拥雪推入两难之地,叫他无论如何选择,长华都得不到好处。 再将先前的血腥行事,都推到“计谋”的身上。 为引他现身而如此,各大门派说不定还会觉得无妄宗牺牲甚大,为琰浮州连自家名声都不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亓迈上boss之路第一步。菌类瘫.jpg今天很粗长,不过有点粗糙,会修一下=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可爱的小甜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cho、安安然然 5瓶;喜欢嗷嚎的嗷嗷、琉刻、偷泪贼、雪帽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阿弥陀佛。”不嗔再念一声佛号,他身后的不易大师跃出人群,手中赤金禅杖呼啸,径直往夏与秋身上打去! 夏与秋一挥手,人便在赦生池池面上退出数丈。 不易踏水追去,再挥一杖! 夏与秋衣袂急转,一个翻身避开了杖风。 “咚咚咚”,金石之声震鸣不绝,不易禅杖上的四个金环,不知怎么地就掉落了三个。 “啊!!” 忽然,惜花夫人惨叫了一声。 几百双眼睛都再看向池前,不易亦是停了追杀,几步跃回池边。 却只见一个蓝衣公子将惜花夫人抱在怀里,惜花夫人手中抓着一个襁褓,口里鲜血直涌。 “多留无益,还不快走!!” 夏与秋一声喝令,那蓝衣公子搂了老婆孩子,口中急念,直接消失在原地。 不易正要回头再追夏与秋,然而夏与秋喝令完后便已转身,毫不恋战地就离开了。 “孽障!!”不觉大发雷霆,双目几欲噬人。 有三仙剑派的人小声道:“能无视无妄宗内的压制移行,那人难道是无妄宗的人?” 不嗔大师神情凝重,再念佛号,道:“门下出了不肖,还烦诸位多留几日,无妄宗要封锁山门,搜寻妖孽!” 顾拥雪等人最先起身,向不嗔大师一礼,便退离了。 另外的门派们三三两两地起身离去,巡逻的僧人沙弥很快布满了山头。 亓衡之本欲回房,犹豫了一下,却往后山去。 魏云靖抱着自己的妻子孩儿瞬移至后山山涧,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道:“爹,娘,你们回来了!” 赵曦口中再吐一口鲜红,魏云靖搂着她坐在地上,落泪道:“娘子,娘子?” 小女孩惊恐万分:“娘,娘你怎么了娘?” 襁褓的孩子仍在笑,“咯咯”笑着伸出手去。 赵曦抓住怀中孩子的手,道:“云靖,这一回,我可真没杀生。你,你要护好丫头还有我们的孩儿……” “你莫走,希儿他还不会叫娘。”魏云靖红着眼睛道,“你答应过要带我们去魔界,不能食言!” 赵曦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道:“怕是,怕是必得食言了……” 方才夏与秋现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魏云靖趁机偷袭,她便正好将孩子夺了回来。 却没想到不嗔等人早有防备,当即一掌打向襁褓中的孩儿。 若掌力是冲他们夫妇二人,他们当然能够躲开,可既是冲孩子去的,但凡有半点掌力落在孩子身上,孩子立时毙命! “我没想到他们会那般心狠,是我害了你!” 赵曦摇头,道:“他们料定我会挡下那一掌,咳,他们也不想落下个残杀的罪名……” 话音刚落,有掌风从魏云靖背后袭来,魏 云靖大惊失色——若此时躲开,妻女便暴露在了掌风之下,他做了和赵曦一样的选择,护住怀中妻儿,挺了脊背硬受了一掌。 “噗!!”一大口鲜血吐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被震伤,气海难以汇聚。 “哈!果然是你这叛徒!!”一名赤。裸着上身的工头和尚跃下山头,得意洋洋,探手便要去抓魏云靖。 小女孩拦在身前,道:“不许伤我爹爹。” 那工头和尚不耐烦,抓住她就丢到了一边。 小女孩不过凡人之躯,撞上陡峭的山壁便即筋骨断折。她哀哭了一声,转瞬间便似小猫细吟,声音越来越低。 魏云靖目眦欲裂:“丫头,丫头!!” 赵曦目中狠色一闪,一道招魂幡,便往工头和尚身上打去。 魔气霎时间汇聚,煞气几乎从四面八方涌来。 工头和尚惊了一惊,一掌击向招魂幡,招魂幡竟晃了晃,撑不住片刻便掉了下去。 赵曦软倒在魏云靖怀中,气绝身亡。 “娘子!!”魏云靖悲鸣。 工头和尚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踹开招魂幡,便要将魏云靖等人抓住,回宗门领赏。 “喂!”忽有一年轻至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不清的嘲讽,“这里可是佛门清净地,你一个和尚偷袭凌弱,传扬开去,无妄宗的名声怕是不大好听吧?” 工头和尚怒道:“谁在大放厥词!” 亓衡之从山间跃下,走到那夫妻的身前。他先去探了探那小女孩的气,发觉小女孩已然断气。 前世今生,新仇旧恨一并涌上,亓衡之更加不客气地讽那和尚,道:“你杀魔,谁也说不了你手段如何,这小女孩可是纯纯粹粹的凡人,你就这么把她摔死了,纵逃得过无妄宗那些清规戒律,亦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今日的杀戮已叫不少门派惊心了,若不及时洗清,这场道魔大会反而伤了无妄宗的名誉。 工头和尚自知不嗔众僧的脾性,再瞧亓衡之,目中已闪过杀意:“小子,你一个凡修却竟投靠了魔界,今日若不除了你,往后还不知道你要害我琰浮州多少性命。” 亓衡之目中一凛,冷笑道:“怎么,想灭口?” 那工头和尚一掌向亓衡之打来,亓衡之敏捷躲过,便用长华招式对敌。 这人竟是长华弟子! 工头和尚越打杀意更重,手上再不留情。 看此人修为路数,恐怕还是某个长老门下的关门弟子。若然他到长华长辈那里告状,他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亓衡之纯阳功不过修至三层,几番抵挡不过,便欲动魔功。 忽然有清音破空,白光绚丽,一柄雪白长剑自空中飞来,斜插进了工头和尚前的土地里。 “顾,顾……”工头和尚惊惧地后退了两步。 有白衣仙人踏入山涧,仙姿秀逸,目光却冷得如千年寒冰! 工头和尚定了定神,道:“顾仙长来得正好,你长华弟子要包庇妖魔,你怎么看?” 顾拥雪看向亓衡之。 亓衡之刚对上他的眼便移开,显然还气他之前冷酷绝情。 “顾仙长!”魏云靖艰难地撑着身体,道,“他杀了我的养女!”他将赵曦手上的孩子扒了出来,泪流满面地道,“我与我妻死不足惜,只求你,救下我的孩子!!” “胡说什么?!”工头和尚大怒,登时便要将魏云靖毙于掌下。 顾拥雪右腕一翻,含光剑入手,一剑刺入工头和尚背心。 工头和尚慢腾腾地转头,目中全是惊骇:“顾,你……” 顾拥雪面容冷峻,寒声道:“稚子何辜,杀人偿命!” 工头和尚睁着眼睛倒地!九尺身躯怦然,溅起一片尘土! 他纵是死也想不到,长华掌门竟会不顾名声,为了妖魔奸佞而杀无妄宗弟子! 顾拥雪越过和尚尸体,半蹲下去,接过魏云靖手中的孩子。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未希,赵未希。” 顾拥雪心中一动,襁褓中的婴孩亦是“咯咯”直笑。 “若,若夏公子愿收养希儿,顾仙长便将希儿送到他那儿……”魏云靖黯然道,“他也是个魔。” 只有魔,才会不在乎这孩子人魔混血的身份。 顾拥雪垂眼,道:“好。” 魏云靖含笑,连点了周身几处大穴,提早断气。 “这边,这边!!” 山上嘈杂之声忽响。 亓衡之道:“师尊,有人来了!” 顾拥雪抱着孩子起身,挥手地陷,将几具尸体都移入坑中埋葬。 亓衡之瞧他额上有汗,便主动接过婴孩。 也不知是他和小孩犯冲还是怎么样,这孩童刚到他怀里就放声大哭! 亓衡之吓了一跳,立刻就把他嘴给堵上了。 “嘘,噤声!”忽有一烂衣和尚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他一挥手,四周枯枝落叶掩盖住所有血迹。 “……你们跟我来。”和尚神情肃穆,示意他们跟他往那山洞里去。 顾拥雪和亓衡之都跟上了和尚,洞内甬道狭窄而长,九曲十八弯后,到了一处露天石台。 那石台上藤蔓丛生,杂草遍布,扒开藤蔓,便见石面上画了一套极全的传送法阵。 亓衡之陡然松了口气,道:“多谢大师,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烂衣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不想。” “不想说吗?”亓衡之一愣,“大师可有什么苦衷?” “没有苦衷,就是不想。” 亓衡之还待再问,顾拥雪却郑重一礼道:“多谢不想大师出手相助。” “顾仙长客气。”和尚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取出一卷佛经,道,“来日莲佛山上,仙长莫忘了将此经还我。” 顾拥雪收下经书道:“谢大师。” 抱着孩子,拉了亓衡之踏进阵法中。 不想口念佛经,将大量真气注入那法阵中,法阵盈盈发亮,不多时便将两人一婴儿吞没进去了。 亓衡之但觉得眼前一晃,再站定,便已是无妄宗内宋沉轩的住所。 宋沉轩正在桌前看书,眉头紧皱,显然有心事挂怀。 顾拥雪几人凭空出现在他身前,宋沉轩愣了一愣,放下书卷,问:“师尊,怎么回事?” 顾拥雪摇了摇头,只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了他。 宋沉轩接过孩子,身体微僵。 亓衡之却盯住顾拥雪,不敢置信地道:“我们怎么会到小师弟的房里?” 顾拥雪对宋沉轩道:“待会儿为师会变成你的样子出门,你带着孩子待在屋内,轻易不要现身。” 宋沉轩当然认出这婴孩是谁,郑重点头。 顾拥雪便摸出了颗丹药服下,变成和宋沉轩一般模样。 亓衡之跟着顾拥雪变成的小师弟出门,快走到昆仑派居所时,又道:“你还没说,我们怎么就到小师弟的房里了?” 传送法阵大概能传送一山的距离,顾拥雪偏偏挑中了宋沉轩的屋子。 ——他竟然这么清楚宋沉轩的院子在哪里!连他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章有点难写,太久没写打斗还有“开会”这种场面了,瘫软.jpg不知道会不会违和,抱住大家=3= 下章或者下下章就发现真姻缘线啦~回去就成亲=L=嘿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琉刻 5瓶;琴雯 3瓶;喜欢嗷嚎的嗷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顾拥雪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这么多话”。 亓衡之面色立刻沉了下来,早前瞧见宋沉轩从顾拥雪房中出来的画面,又开始在他脑子里晃。 顾拥雪扮做宋沉轩却有七八成相似,另外几成,却多了一股难言的仙气。 “几位师兄,师尊有事,差我们来找傅仙长。” 院前的昆仑弟子闻言立时放行:“掌门师叔就在屋里,两位自便即可。” 顾拥雪点头,带着亓衡之进门。 傅千离正靠在床边小几上,红衣墨发,一双潋滟的醉眼朦胧。他一只脚搭在榻上,另一只脚却落在床下,长发从肩头垂落,落了大半在前襟…… “凤溪。” 傅千离手中的酒杯落地,险险地没有砸碎。他俯身将那只幸运的酒杯捡起,眯眼,瞧着眼前这两位熟人:“是拥雪叫你们来的?” 顾拥雪知他醉了,径直坐到他身边:“凤溪,是我。” 傅千离酒醒了三分,正襟危坐道:“你怎么来了?” 无妄宗上下都自严阵以待,顾拥雪这时候扮做弟子找他,少不得“瓜田李下”。 “还要请凤溪帮忙。”顾拥雪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都讲了一遍。 傅千离惊怒地拍了桌子:“这竟是佛门子弟干出的事情?!” 顾拥雪凝重道:“如今不嗔他们开了守山大阵,若是硬闯动静不小。焦兄他于阵法涉猎颇深,不知这无妄宗的守山大阵,他可有法可解?” 傅千离皱眉:“你们要出山?” “孩子太小,恐瞒不了多久。” 傅千离犹豫了一下,道:“上回我来借佛骨,曾想过硬闯无妄宗……”那时,他便曾找焦平原了解过无妄宗的守山大阵。 焦平原说,自东无妄把控无妄宗后,无妄宗便将五蕴阵融入了守山大阵中。而这五蕴阵,就连无妄宗自己人都未必能闯过。 “我明白了。”顾拥雪沉吟片刻,道,“劳烦凤溪照看一下我的徒儿。” 说完,他掐诀挥袖,幻化成了亓衡之的模样。 亓衡之震惊地看着他,顾拥雪只对他道:“你留在这里。”说罢,又向傅千离告别,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咯咯……” “咯……” 无妄宗东厢房。 家破人亡的婴孩全无所觉,在襁褓里高兴地笑着。 宋沉轩前世今生也没哄过小孩,皱着眉头调整抱姿,还要防备婴孩的小手拍上他的脸颊。 顾拥雪刚进门,便见小徒弟抱着小孩一脸的苦大仇深。 “沉轩。” 宋沉轩抬头,诧异地看着顶着亓衡之容貌的人:“师尊?” 顾拥雪又在门外设下禁制,然后从储物袋中取了篮子,让他把孩子放进去。 “待会儿你跟为师一道下山,从北面走,若引动了阵法,为师会在阵中引开其他人的注意——” “师尊想闯山?!” 顾拥雪从怀中取出那卷《华严经》塞进宋沉轩怀里,道:“此经可护你们平安。” 宋沉轩攥住他的手,黑眸深深,似有千言万语在其中。 顾拥雪对上他的眼:“怎么了?”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出。 “师尊,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 宋沉轩低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顾拥雪打断他的话,道:“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走漏风声!” 他识得五蕴阵,又是一派掌门,只要宋沉轩成功地把赵未希带出去,最差的情况也就是他被无妄宗逮了个正着。无凭无据,无妄宗不敢对长华如何。 宋沉轩目光微暗,道:“好!” 顾拥雪示意他提上篮子,先他一步,踏出了厢房院落。 “我是想去帮忙!”亓衡之不知第几次在门口徘徊。 傅千离分明酒醉,却次次在他想要偷溜时丢颗棋子嵌入门框,警告他在屋子里老老实实地待着。 “——五蕴阵师尊也未必能过,我之前入过五蕴阵,有经验!” 傅千离凤眸抬也不抬,道:“若你师尊都过不了,你就更别想了。” 亓衡之沉着脸道:“至少我可以帮他引开其他人,你却不好出手!” 傅千离放下了酒杯,眼中有些冷。 他不大喜欢顾拥雪这个徒弟,而亓衡之显然也不大喜欢他。 前世时傅千离对亓衡之的态度就比较普通,今生更是干脆无视——毕竟他在结契大典之上毁了顾拥雪的婚! “师尊他担心我,所以才想把我留在这里。傅掌门,你就不担心我师尊吗?” 傅千离道:“若你去,怕还会给他帮倒忙。” “有人帮总比没人帮忙好吧?” 傅千离的视线在亓衡之的手上一扫而过,目光闪烁,又举起了酒杯。 亓衡之看他这般便觉得他有松口的意思,打开门,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顾拥雪与宋沉轩此时已出门半刻钟了。 亓衡之问了宋沉轩院外的长华弟子,得到方向,便往后山去。 “你来干什么?”顾拥雪刚把一个徒弟平安送走,便见自己又一个徒弟从山下跑了上来。 亓衡之喘气道:“我来帮忙。” 顾拥雪惊怒道:“帮什么忙?我方才出山用的你的容貌,你再出门,不是引人注目么?” 亓衡之讪讪道:“这个,我忘了。” 顾拥雪还待再斥他一顿,却听得远处隐约有草木杂声,警惕之心顿起,“走!!”他抓了亓衡之,带着他一起闯入了阵中。 热!! 仿佛火山炙烤。 顾拥雪师徒二人仿佛要被那火焰烤熟了,再有真实感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亓衡之怔怔地坐在一张铺了大红被褥的床上。 幔帐亦是飘红,床柱雕花,分明是前生他在人间的“魔宫”。 顾拥雪浑身赤。裸,就躺在他的身边,发丝铺了一身,但是露出的肩头光滑而又细腻,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咳!”昏迷的顾拥雪忽然咳嗽了一声,皱着眉头,撑着身子起来。 他先是环顾了四周,然后才看向了那个总是给他惹麻烦的孽徒。 亓衡之双眸灼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细看,喉头似乎还在滚动。 “……”顾拥雪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猛然发现自己不着寸缕! 他探手便将火红幔帐扯下裹住全身,再看亓衡之时,目光已锐利如刀! 亓衡之莫名有些心虚,别开眼道:“这,这五蕴阵怎么这么淫。邪,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拥雪赤足下床,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他用力推了推那看起来不像是装饰的门,推不动。 情阵设在冰天雪地,而欲阵则设在暖帐烈火之中。 无妄宗的五蕴阵要比夏与秋所设的更有针对性。 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会陷入欲阵,是因为亓衡之那个混账东西心思不干净! 亓衡之坐在床上,心湖中的水那是一波接着一波的荡漾。 他的心好像有小老鼠爬过,非常地痒痒。 他很想做点儿什么,比如,抱一抱和他一起进阵的顾拥雪。 顾拥雪再坐回床上时,浑身已是凛然杀气! “运功,静心!!” 亓衡之连忙盘腿而坐,静心理气。 顾拥雪身上的杀气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因为那阵杀气,亓衡之荡漾的心湖都平静了下去。 盘腿,练功,旖。旎的心思慢慢地都减退了。 越到后面,亓衡之的鼻间却似乎越闻到一股香气——那是幽然的梅花香,是顾拥雪身上的体香…… “夏与秋!” 宋沉轩抱着婴孩,不过走到山腰,便停下了。 戴着镂金龙纹面具的魔从树梢上翩然而落,微眯了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附近?” 宋沉轩放下篮子,又将婴孩放了进去:“你带着这孩子速速离开,不要再在这附近逗留。” 夏与秋提起篮子,篮子中的小孩“咯咯”地冲他笑。 他皱了皱眉,再抬头,那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却已转身离开…… 夏与秋在盯着他。 宋沉轩知道。 又拐过一道弯,那有如实质的眼神方才不见。 夏与秋为人向来多疑,今次一遭,恐怕已怀疑上他。 只是,今生他还不准备联系他,自然无心向他透露太多。 走到山路 尽头,宋沉轩伸出了手去。 无妄宗的守山结界忽然变得滚烫! 宋沉轩的手被烫了一下,面色立刻变了!他神情难看地闯进了阵法中,果然,暖枕红纱,他的心上人和情敌一并被困进了欲阵中! 亓衡之在做一个梦。 梦见他和顾拥雪刚刚跌进这迷阵中,顾拥雪却昏睡未醒。 他注视着他的睡颜,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 实在忍不住,亲了上去。 唇贴着唇。 一开始只是轻啄,后来便撬开他齿关,吻得深了。 顾拥雪太甜了,甜得他流连忘返,几乎舍不得离开。 床边打坐的顾拥雪眉头拧得跟个疙瘩似的。 他做的和亓衡之同样的梦,然而他清醒不得,叱责不得,只能被人当块点心似的啃着。 宋沉轩闯入阵中的刹那,迷梦有了空隙。 顾拥雪几乎是立刻挣脱出来,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他勃然大怒,将那边还沉浸其中的孽徒丢到了床下! 亓衡之猝不及防,在地毯上“轱辘轱辘”滚了两圈,滚到一人脚边。 抬头一看,却是神情莫测的宋沉轩。 “小,小师弟?”亓衡之揉了揉自己并没被撞疼的脑袋,心头骤升的不是喜悦,反而是没来由的郁闷。 如今大好时机,怎么偏偏这时候有人来掺和一脚? 顾拥雪亦瞧见了宋沉轩,收了怒火,尴尬地扯了扯身上的纱帐。 早前宋沉轩还又对他表白了一次,他现在这副模样,可当真端不起为人师的架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住大家,蹭=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琉刻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顾拥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锁骨与两只手臂无法一并裹住,白得晃眼。 宋沉轩的视线才转到他的身上,顾拥雪面无表情,耳朵根处却染了尴尬的潮红。 “师尊。”宋沉轩将自己衣裳解下,披到了顾拥雪的身上,“我已把那孩子安全地送出去了。” 顾拥雪心头一松,道:“送出去了就好。”情不自禁拢了拢肩头属于宋沉轩的衣衫。 宋沉轩从怀中取出了那卷《华严经》。 顾拥雪接过经书,默念两句,经卷的佛力便从纸上破出,将四周的幻象都消解了。 亓衡之眼见着顾拥雪身上的衣裳又变了回去,顾拥雪把外衫还给了宋沉轩,宋沉轩接过,有意无意地握了下顾拥雪的手。 “……”亓衡之立刻用一种捉奸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师尊和小师弟,敏感地认为他们俩之间有猫腻。 “有人!”顾拥雪忽然收了经书,任由法阵力量再织幻境。 先是一阵冷风,吹得他们师徒三人都哆嗦了一下,而后朵朵晶莹的雪花飘落,大片大片地,顷刻便覆盖了满山满眼的洁白…… “又是受蕴中的情阵。”顾拥雪皱紧眉头,却很快寻了个山洞,把自己两个徒弟都安顿了进去。 比起上回在夏与秋的阵法中,如今他们有《华严经》做底牌。 顾拥雪让他们围坐在一处,《华严经》就放在中心,替他们抵抗法阵的幻象。 “……师兄,阵中的波动消失了。” 阵外,三个和尚站在结界处,其中两名穿着金红相间的袈裟。 不嗔双手合十,道:“去大殿,召集众人。” 那名粗布短衣的和尚目露精光,道,“看长华这回还有什么话好说!” 三个和尚一起下山,粗布短衣的和尚临走时,一掌击向了山间结界。 顾拥雪几师徒的山洞立刻崩摇起来,亓衡之眼疾手快,扑倒了顾拥雪,被巨石重重砸在了脊背上。 “衡之?!”顾拥雪吓了一跳! 亓衡之口吐鲜红,面色惨白得晕在他的身上。 宋沉轩一掌就将亓衡之背上的巨石推开! 顾拥雪起身,扶抱了亓衡之,将真气输入他的体内。 五蕴幻阵的幻象虽是假的,但在阵里受的伤却是真的。 无妄宗设守山大阵时可不像夏与秋的玩乐性质,在这阵中丢了性命,便是真的丢了性命! 宋沉轩睨了眼顾拥雪怀里的人,眼神暗得可怕! 他们都在专心入定,就亓衡之在走神。走神也就算了,他竟如此心机,故意替顾拥雪挡石头! “我都给你挡石头了,出去,你不许逐我……”好不容易醒过来,亓衡之气都没喘过来,便先挟恩图报。 顾拥雪皱紧眉头,道:“我不 逐你!” 亓衡之掀了掀眼皮,虚弱地道:“这,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顾拥雪运气过急,呛咳了一声。 宋沉轩道:“师尊,我来吧。”他按上亓衡之的背,纯阳真气汹涌而入。 亓衡之的面色更加地白了,他的伤势修复得快了,可是胸腹内的疼痛却至少翻了三倍! “咳……”亓衡之再吐出一大口血,闭上眼就往顾拥雪怀里倒。 顾拥雪接住了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脖颈处的脉搏。 突突跳动,看起来是没什么事的。 宋沉轩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顾拥雪的身边,将那卷佛经放好。 “沉轩。”顾拥雪忽道,“你不高兴?” 宋沉轩垂眼:“没有啊。” 顾拥雪茶色眸子紧盯着他:“为师还以为你心情不好。” 宋沉轩目光闪烁,对着他笑了一下。 前生他戴着面具当夏未休的时候,顾拥雪便很轻易就知道他心情的好与差。 他总是瞒不过他。 “衡之救下那孩子的时候,为师便已决定不逐他……”顾拥雪覆上宋沉轩的左手,道,“我会好好教他,彻底把他的坏毛病都改了,不会让他去烦你。” 宋沉轩手指动了动,道:“那师尊还会考虑和师兄结契吗?” “不会。”顾拥雪反射性地道,“以后我只当他是徒弟。” 宋沉轩手腕一翻,将五指扣入顾拥雪的五指中:“那我就没什么好不高兴的了……” 顾拥雪低头,看向他们交握的双手。 两人尾指相缠处,竟系着一根天然的姻缘线。 “不知几位大师为何将我们召集到这大殿中?” “是啊,可是妖魔已被抓住了吗?” 无妄宗大佛殿,近千人挤在其中,一片嘈杂之声。 不嗔大师口念佛号,满脸慈悲地道:“各位稍安勿躁,老衲召集大家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 不易目露精光,扫过长华众人,道:“有妖魔变作了长华弟子模样。此事事关重大,我无妄宗也不好擅自处理。” “长华弟子?” “为什么要变成长华弟子?” 马舟远近前几步,行礼道:“不易大师,敢问您说的是哪一个长华弟子。” 有小沙弥插口,道:“是贵派的亓少侠!” 江岸柳收了折扇,与马舟远对视了一眼。 “阿弥陀佛。”不嗔道,“不知长华顾仙长可在?先前有弟子瞧见顾仙长两个徒弟都出了院门,其中亓少侠只出不进了两次……” 马舟远沉了脸道:“大师,你怀疑我长华?” “老衲并不怀疑长华。”不嗔大师顿了顿,又道,“只是,怕有妖魔变作了长华之人,有损贵派清誉……” 江岸柳道:“如今师兄不在,我两个师侄亦不知身在何 方,不嗔大师召了这许多人,可是想让大家一起找人吗?”他在“找人”二字上落重了音。 “今日我无妄宗封锁山门,又开了守山大阵,顾仙长师徒与那妖魔,想必都被困在守山大阵中……”不嗔大师道,“顾仙长毕竟是长华之主,老衲以为,今日之事若要私下处置,诸位同道不免心存疑虑。为顾仙长清誉着想,老衲想请诸位同道同去后山,一起将顾仙长从阵中请出来……” 傅千离冷冷道:“不嗔大师的意思,你们已确定长华掌门被困在守山大阵中了?” 不嗔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道:“守山大阵有所波动,想必的确有人误入。” 至于是不是顾拥雪,如今这么多人,只有顾拥雪师徒不在,便是最迟钝的人,也已想到了其中关窍。 “若真是我师弟,无妄宗待如何?”马舟远的目光出奇锋利,道,“师弟他已为琰浮州死过一次了,若有人想污他清名,我长华上下万万不会答应!” 宁如期淡淡道:“要说顾仙长会与妖魔勾结,我百晓生也不怎么相信。” 不嗔向他们一礼,道:“若顾仙长真在阵中,我无妄宗也只会问顾仙长是否被妖魔所挟罢了。”他提议道,“不如咱们先去后山,见到顾仙长,再说个子丑寅卯如何?” “不必了!” 殿外忽传人声,众人皆往门外观望。 一白衣男子踏入殿内,神情冷淡,身后跟着一玄衣、一青衣两名年轻少年。 “几位大师想必也猜到了几分,今日,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顾拥雪面向众人,干脆地道:“那身具魔血的婴孩,我将他送出山了。” 一片哗然! 许多门派弟子窃窃私语,目光俱是古怪。 “阿弥陀佛。”不易出奇平静地道,“顾仙长可否给我们一个如此做的理由呢?” “佛曰:众生平等。”顾拥雪茶色眸中波澜不起,“这就是理由。” 不易一怔,不嗔身后的和尚就道:“若是众生平等,那顾仙长为何要杀害我无妄宗弟子?” “对啊!”另有一个火工和尚恼怒地道,“本派叛徒的尸首边,竟还找到了我空度师兄的尸首,那尸首上的窟窿,可是你含光剑刺出来的?!” 马舟远和江岸柳的神色都变了,马舟远低声道:“师弟,你真的?!” 顾拥雪抬了抬手,冷冷道:“那和尚凶性难除,杀人偿命,该杀!” 无妄宗众人立刻怒了。 “他杀该杀之人,何错之有?”不易皱眉道,“那女魔头手上人命不知凡几,魏云靖又纵容包庇!一个魔,一个本派叛徒,顾仙长若认为魏云靖不该杀,那也不该插手本宗内务,擅自杀我无妄宗弟子!” “若他杀的是无辜之人呢?”亓衡之忽然开口,道,“我亲眼见那叫空什么的和尚,把一个普通小女孩摔死在了石壁上。我想去阻止,他发现我是长华弟子,还想杀我灭口。” “胡说八道!!”不易怒目而视,“黄毛小儿,不要信口雌黄!” “你是不是也想给我加上个‘勾结妖魔’的帽子,像那个叫空什么的和尚一样?”亓衡之冷笑,道,“无妄宗当真会做人的紧,杀人之前,还要先立个名头好让自己杀得名正言顺。赦生池旁的那些鲜血,现在恐怕都还没干吧!” 不嗔的面色已是难看,道:“亓少侠,说话是要讲证据的,空口污蔑,纵你是长华弟子,你师门也护你不得!” 亓衡之心情不好,语气恶劣地道:“天机阁的人不是在这里吗?他那里小玩意儿那么多,我是不是撒谎,你让天机阁的人来验一验不就清楚了。”他冷笑一声,道,“就怕你们不敢让天机阁插手,若不然无妄宗这藏污纳垢之地,今日可就要在天下人面前原形毕露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怕师尊被大亓打动,赶紧暴露。=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aFa 2个;琳琳嚒、雪帽书、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近期限定营妹bot 6瓶;FaFa、覃苑 2瓶;梦一场花开花落、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亓衡之的话说得极不客气,顷刻间便将无妄宗推入了两难境地。 他这般信誓旦旦,在场众人已信了他七分!如若真听他的话叫天机阁的人“验证”,无妄宗恐怕会当众出丑! 宁如期看热闹不嫌事大,道:“若有需要,我天机阁自当鼎力相助。” “阿弥陀佛。”不嗔敛目,道,“亓少侠说得如此笃定,兴许真是我宗内弟子失手,造成了误会……” 亓衡之冷哼了一声,不嗔又续道:“但此事到底是无妄宗内务,为何顾仙长师徒如此着急,直接将我门下弟子诛杀?” 火工和尚便附和道:“我看这其中定有隐情,莫不是长华想杀人灭口?!” 顾拥雪正待开口,亓衡之却吞了火。药似的冲声道:“那就让天机阁给我下点儿真言水,随便你们怎么审问!若能审出些什么,我一命赔一命如何?” 不嗔等人都静了一静,不易瞪着亓衡之,火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这小子不过十八九岁,修为也不见得多高,竟敢在天下人面前如此不给无妄宗脸面,简直可恨可恼! 亓衡之却又看了顾拥雪一眼,酸溜溜道:“反正没人在乎我的死活。” 顾拥雪目光一动,情不自禁却看了宋沉轩一眼。 先前在那五蕴阵中,小徒弟与他五指交握,显出了根姻缘线来。 顾拥雪早将天机阁的假姻缘线给断了,如今这根,他如何查验都无法证伪。 一个人竟能和两个人牵上姻缘线,琰浮州闻所未闻!偏偏小徒弟瞧他的目光那般缱绻多情,清澈黑亮的眸子中,俱是叫人心悸的波光…… 顾拥雪的心乱了,抽回了手。 宋沉轩却不容他回避,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师尊,我们还有一根姻缘线!” 小徒弟的亲吻与所有的温柔体贴,都浮现在了顾拥雪的脑中。胀胀的,几乎把他整个脑袋塞满。 他对他说:“师兄只比我大了两岁。” 他对他说:“师尊,我看不得你疼痛的样子。” 他对他说:“山有木兮,木有枝……” 在五蕴阵中,他曾做过一个梦,一个白衣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烂醉地倒在雕花小几旁,窗外明月皎洁,却洒不到他的身上。 他口中亦是低吟:“山有木兮,木有枝。” 顾拥雪把他身边的酒坛子清了,又要给他盖上被子。 那熟悉的眼中波光流转,望着他道,“心悦君兮,君不知……” “阿弥陀佛。” 忽有一声佛号从门口传来,一名布衣僧人领了两个弟子踏入大佛殿。 “师兄,此事是我无妄宗有错在先,顾仙长将空度毙命时,我便在附近……” 来人向无妄宗、各大门派的人 见礼,道:“老衲法名不想,先前曾助顾仙长脱身。本以为能平复一场波折,没想到顾仙长光风霁月,竟将一切都公之于众。”他叹了口气,道,“空度求功心切,意图杀人灭口,顾仙长不过是杀了一个杀人凶手,至于那杀人凶手是什么身份、是不是无妄宗之人,该死之人已死,实在不必追究其他。” 不觉面色微沉:“师弟,你怎么会来?” 不想再行一礼,道:“我是无妄宗之人,自然也要听令集合。” 此时各大门派已有了骚动,飞仙派的人私语窃窃,旁人依稀都能听见“东无妄”、“西无妄”两个词汇。 西无妄以不想禅师为首,久居于莲佛山上,上一回的道魔大会,不想便是和不嗔一同上的昆仑。 “师兄不在莲佛山上清修,竟也踏足尘世了。”不易不大高兴地道,“今日是琰浮州三年一度的道魔大会,师兄不知前事,还是不要随意插手的好。” “如今各大门派皆在,师弟,咱们无妄宗也是琰浮州大派,何必抓着些小事纠缠不放?” 不易等人神情皆变,便连开始镇定的不嗔神情都变了。不想挑这个时候为顾拥雪说话,他们若多计较,在旁人眼里倒真成了不能容人了。偏偏亓衡之闹了一场,将事情闹得这么僵,如今他们是进一步也不行,退一步也不行…… “未曾通知无妄宗便先下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顾拥雪忽向不嗔等人赔礼,道,“如此引发了诸多误会,还请几位大师见谅。” 不嗔等人的神色登时好看许多,接了这个台阶,道:“顾仙长客气,是老衲门下弟子见到同门尸首,过于着急了。” 马舟远神情淡淡,亦附和道:“无妄宗上下团结,不过是同门情深罢了。” 几番客气话说下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便已缓和了大半。 不嗔遗憾道:“可惜佛骨已与那孩子的命数相连,顾仙长慈悲心肠。不欲将佛骨取出,我无妄宗却已没有第二块佛骨能帮仙长治伤了。” 顾拥雪心中一动,道,“劳大师挂心,我以为,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 几人在殿上寒暄了几句,不嗔便向众门派致歉,并下令打开山门,让诸多门派可以离去。 这一场集合,叫众人瞧了一场八卦,虽然最后雷声大雨点小,可是无妄宗与长华的龃龉、东无妄与西无妄间的波涛汹涌,却成了他们日后的谈资。 戚决义向长华打了一声招呼,率先带众弟子告辞离开。 顾拥雪取出了那卷《华严经》,恭敬地递上道:“多谢不想大师出言相助,此书物归原主。” “阿弥陀佛。”不想含笑道,“先前老衲曾对顾仙长说,此经该在莲佛山上还我,顾仙长贵人多忘事,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顾拥雪一怔,道:“若大师不嫌俗人扰您清修,来日我自当上莲佛山上拜会!”从前听闻西无妄带着所有弟子闭门清修,他还以为不想先前所言只是托词。 “阿弥陀佛,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 争,顾仙长天性如水,但有时争,却比不争好。”他话中若有所指,向顾拥雪合十一礼,带着两个和尚就离开了。 不嗔亦道:“宗内尚有俗务,几位,不送。” 宁如期便道:“我们也该走了。”他打开了折扇,向顾拥雪一颔首,便带着弟子离开了。 许久不言的傅千离忽然冷哼一声,凤眸极冷:“方才不嗔所言,可是故意断你后路!” 说顾拥雪慈悲心肠,又着重提到顾拥雪不愿取出佛骨之事,若往后长华有人反悔要取佛骨,今日种种,都会变成顾拥雪道貌岸然的证据。 “我却不只这一条路能走。” 傅千离眉梢微动,却见顾拥雪越过他,看向长华众人。 马舟远正与江岸柳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亓衡之垂头丧气,显然是在挨批。 宋沉轩似有所觉,回过头来,顾拥雪立刻移开了眼,没有与他对视。 “你这小徒弟。”傅千离皱眉,已隐约看出了些什么。 “他年纪是不是有些小?”顾拥雪道,“当时衡之已满十八岁,他比他还小上两岁。” 傅千离道:“若是凡人,十六七岁孩子都打酱油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有花堪折直须折……”顾拥雪叹了一声,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越过傅千离,径直走到长华诸人面前,道,“沉轩,你过来一下。” 宋沉轩黑眸闪烁,跟顾拥雪一起出门。 此时各大门派已然散尽,只殿外三三两两的小沙弥,都不在大佛殿附近徘徊。 “师尊,怎么了?” 顾拥雪背对着他,道:“沉轩,为师问你几个问题,你需得如实回答。” 宋沉轩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背影,道:“师尊但问无妨。” “你对为师,有男女之情吗?” “有!” “是认真的?” “是!” “你年纪轻轻,若只一时迷思,将来后悔——” “绝不后悔!” 顾拥雪转身,正好撞入宋沉轩灼热的眼中。 宋沉轩心跳极快,胸口起伏。 顾拥雪呼吸亦被他带得急促了,道:“为师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过几日,你……” 宋沉轩直接欺近一步,握住了顾拥雪的手掌:“为什么要过几日?”他紧盯着他的双眼,道:“师尊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 顾拥雪嘴唇动了动,道:“沉轩,你,可愿与为师结契?” 就好像春雪消融,琼华初绽,宋沉轩扬起嘴角,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当然愿意!”少年人的声音掷地有声。 顾拥雪情不自禁道:“你要想清楚,若与为师结契,你便再难与旁人牵扯。结契解契,于你名声亦有害处。” “我心中只有师尊一人,绝不会有解契的念头。” 顾拥雪还待说些什么,宋沉轩闭目倾身,吻上他的嘴唇。 霎时间,脑子一空。 什么都不再想。 什么都不能想。 远方几个小沙弥都往他这边看来。 “顾拥雪!”亓衡之恼怒的声音劈开了这一片空白。 马舟远与江岸柳半只脚都踏出了佛殿门槛,吃惊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嗷!成亲啦~~高兴蹦.gif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镜、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近期限定营妹bot 7瓶;FaFa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马舟远与江岸柳受惊不小!傅千离瞧见这一幕,眉头也是拧起。 顾拥雪推开宋沉轩后干巴巴地解释了一番,暗瞪了小徒弟一眼,倒没在众目睽睽之下骂他。 马舟远道:“师弟,沉轩他,真与你牵了姻缘线?” “嗯。”顾拥雪牵起宋沉轩的手,五指相扣,将尾指上的姻缘线展现给他们看。 马舟远并不验证姻缘线真假,只喜不自胜地道:“好,好!!” 江岸柳则道:“那结契之事——” 顾拥雪低咳一声,道:“回去再办吧。” 马舟远和江岸柳眉头舒展开来,再瞧宋沉轩,已是瞧“弟媳”、“嫂子”、“救星”的眼光。 “拥雪。”傅千离蹙眉,跨出佛殿门槛,“你方才……” 顾拥雪放下了宋沉轩的手,道:“上一回的结契大典,你仍在闭关,这一回,可不能再错过我的喜酒了。” 宋沉轩含笑低头,似是腼腆。 傅千离的目光扫过他,余光又见亓衡之目光凶狠得像是要吃人:“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顾拥雪微微蹙眉,看了亓衡之一眼。 他虽打消了逐走亓衡之的念头,但亓衡之对他不敬惯了,回山后,却要将他这等坏脾性扭转过来。 启程,回山。 马舟远等人甚至不愿在中途留宿,只想快些回到长华,将顾拥雪和宋沉轩的婚事定下。 他们未必相信顾拥雪和宋沉轩之间的姻缘线是真的,但只要顾拥雪愿意,是真是假都无妨! 第七日晚,众人便都回到了长华山。 亓衡之自己房间里的椅子都还未坐热,便先翻进了宋沉轩的窗子。 “师兄怎么又走窗?”亲事一定,宋沉轩心情大好,自顾自倒茶自饮,便连讥讽都不讥讽亓衡之了。 亓衡之目中晦暗难明,道:“小师弟,我喜欢你。” 宋沉轩没料到他这么直接,放下茶杯,道,“蒙师兄错爱。只是,沉轩心中已有他人……” “是顾拥雪?” 宋沉轩神情淡了些,道:“师兄怎么能这么直呼师尊的名讳?” “他与你结契,只是因为和你有姻缘线!” “师尊若想婚后与我培养感情,我不介意。” “婚后”这两个词刺到了亓衡之,亓衡之目中闪过杀意,竟生出一股恶念:若他现在就把宋沉轩给杀了,看顾拥雪还能和谁结契? 宋沉轩神情更淡了,亓衡之的杀意实在过于明显,连遮掩都遮掩不住。 亓衡之也知他感受到了他对他的杀意,面色微变,道:“我明日再来找你。”扭头,就又翻窗离开。 他对自己忽起的杀念心惊! 他明明很爱宋沉轩,爱他爱到魂不守舍,日日被那份爱意折磨得生不如死。 若不是前生那 份求而不得折磨得他几欲癫狂,他又何必千方百计要得到时光镜,扭转乾坤? 不自觉地来到顾拥雪的房门前,亓衡之推开门,招呼也不打便走到顾拥雪的床前。 顾拥雪本正坐在床榻上梳理内息,察觉他人气息,便睁开了眼。 “……衡之?” 亓衡之神情莫测,道:“你真要和小师弟结契?” 顾拥雪莫名有些不自在,道:“为师与沉轩亦有姻缘线在,自然可以结契。” 亓衡之半跪在床前,道:“你告诉我,你和小师弟结契,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才这么做想拆散我们?” 顾拥雪皱眉,看着眼前自己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徒弟。 亓衡之的桃花眼已没有先时那样的嬉笑与散漫,他的双眸深得厉害,就好像西域魔域的深渊,几欲择人而噬! 顾拥雪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但他却诚实地道:“不是。” 亓衡之猛地咳嗽了一声,似乎先前屏息过久,呛到了空气。 他低下头颅,浑身发抖,胸口起伏不住,拳头亦攥得死紧…… 顾拥雪吃了一惊,正想问他出了什么事,亓衡之却不等他开口就又抬头,质问道:“你喜欢他?” “这是我的私事。”顾拥雪皱眉道,“为师先前同你相处时失了分寸,是我管教不严,但你也有放任自流之过。”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我与沉轩、与你皆有姻缘线,平日里我们更要注意分寸,在你我指上的姻缘线解开之前,万不可再越雷池一步!” 亓衡之攥住他的胳膊,道:“我喜欢小师弟,不想让他和你结契!” 顾拥雪掰他的手,没掰开,亓衡之用力之大,竟像钳子似的,要把他胳膊掐断。 顾拥雪面色冷了下去,道:“感情之事要两厢情愿,沉轩已答应了为师,你若不甘心,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不管,我偏要找你!”亓衡之另一只手也攥上了他的胳膊,道,“我喜欢他,你为什么要和我抢?你若想找人双修疗伤我陪你就是!为什么你还要找他?!” 顾拥雪直接把他手甩脱了,纯阴真气一震,将他双手都震麻了。 “你再胡闹,我就把你送进昭华殿去清醒清醒!”他过去真是太纵容他了! 亓衡之双眼通红,道:“你喜欢他,你变心了!”泪水轻易地从眼眶中滑下,掠过下巴,砸在被褥上,“你用了两年时间才爱上我,现在才半年不到,你就喜欢上了他!” 顾拥雪气恼!偏偏这徒弟又哭成这样,叫他发脾气都像在欺负人:“纵我变心又如何?你我从未开始,为什么我就不能变心!”他厉声道,“你师弟他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你说喜欢就能占着他吗,你可曾考虑他的意愿?!” 亓衡之颤抖得更厉害,道,“你果然喜欢他!!!” 顾拥雪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气得脑仁疼。 亓衡之越想越难以忍受。 顾拥雪要和宋沉轩结契,顾拥雪还要和他保持距离! 他和宋沉轩结契,往后说不定还要让他亲他摸他—— “你以为我稀罕?!”亓衡之忽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你和谁结契,和别人干什么,我一点都不稀罕!!”他攥紧拳头,目光冰冷地道,“只是,你不要后悔!!”重重地放下狠话,他头也不回,闯出了门去! 宋沉轩踏入屋中,就见顾拥雪坐在床上,半坐着,气得胸口兀自起伏。 方才亓衡之说的话他在门外都听到了,一句不落。 现如今顾拥雪已准备和他结契,亓衡之说的一切,不但不会让顾拥雪瞧出他的“心意”,还会让他的情断得更加干净。 “师尊。”宋沉轩靠近床榻。 顾拥雪神色恍惚了一下:“沉轩?” 宋沉轩道:“师兄又翻我窗了,他情绪不好,我不想和他吵架,今日,我可以与师尊同睡吗?” 顾拥雪浑身一震,道:“这……” “凡间成亲,成亲前双方都不能见面,只是你我师徒,又何必受凡间俗礼拘束?” 顾拥雪的心静了下来,道:“好。” 宋沉轩垂眼一笑,便脱了外衫,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顾拥雪往床里靠,给小徒弟让了位置。 宋沉轩着了单衣,便抖开被褥躺了进去,顾拥雪迟疑了片刻,亦躺进了被窝里——他之前打坐行气,却只脱了外衣,不像宋沉轩将中衣外衣全都脱了。 宋沉轩慢慢地靠近了顾拥雪,顾拥雪本来是平躺,情不自禁转身,背对着他。 “师尊,枕头不够大。” 宋沉轩找了个借口,然后心安理得地贴上了顾拥雪的背。 顾拥雪原本被亓衡之搅乱的心绪一下子更乱了。 先前他满脑子都是亓衡之,现下却满脑子都是宋沉轩…… 宋沉轩有意杜绝他对亓衡之死灰复燃,便连一点点机会都不肯留给他。 “师尊,我们什么时候结契?” 安静了许久,宋沉轩一个问题,就像惊。雷般把顾拥雪炸清醒了, 顾拥雪道:“你师伯他们定日子,应当不会太远。” 宋沉轩“哦”了一声,静了半晌,又问:“那师尊,到时候我们洞房花烛夜,要来真的吗?” 顾拥雪僵了一僵,然后,他转过了身来。 小徒弟向来清澈的双眼,今晚却多了几分幽暗。 顾拥雪与他眼对着眼,道:“你师伯他们如此着急为师的婚事,是因为为师受的伤,只能以双修调养。” 宋沉轩忽然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嗯。” 顾拥雪莫名有些脸热,道:“你,你年纪小,若不愿的话,为师可以推迟……” 宋沉轩直接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手,道:“我当然愿意。” 顾拥雪怔了怔,又道:“沉轩,你要做阴合方,还是阳合方?” 那时和亓衡之结契,亓衡之先提出了要当阳合方的要求,如今和宋沉轩,却是顾拥雪认为宋沉轩年纪太小,他下不去手。 若宋沉轩要在上面,他绝不会拒绝。 男子与男子双修,本就有上下之分,他不会因为徒弟想在上面,便觉得他以下犯上。 “我都可以。”宋沉轩扣住顾拥雪的手掌,与他五指相合,“师尊若下不了手,便让弟子在上,服侍师尊吧。”他轻易便瞧出了顾拥雪的心事,道,“在上在下,都没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为大亓点蜡=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ilker、40666234、kiru、鱼镜、小玉珥、琳琳嚒、雪帽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苍霖与人间 29瓶;希三岁 15瓶;昶渊食人花、甜酒酒、渗进静脉80次 10瓶;念长生、薛闲后人 2瓶;莞枫、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宋沉轩的眸子很温柔,语气也很温柔。 顾拥雪心头一松,先前对这婚事的迟疑都烟消云散了。 他早被小徒弟打动,但因身份、年纪的缘故,始终心存疑虑。 但宋沉轩显然比他想的要成熟的多,他们在一起,必然能长长久久,美满和顺。 夤夜更深,亓衡之跳到了折梅殿殿前的桂树上,吹响了一支骨哨。 骨哨轻盈小巧,凡人听不见的声音顷刻间便向四面八方传开,亓衡之坐在桂树上,黑眸幽幽地瞧着月色下的折梅殿。 两个多时辰后,天亮了。 顾拥雪睁开眼睛时尚还有些迷茫,小徒弟与他手牵着手,面庞近在咫尺,睡得正香。 这么近看,宋沉轩也不算太小,他面庞虽还有青涩,但少年人风华正茂,眼睫毛也很长。 顾拥雪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意,轻轻将手抽出来,不欲吵醒他,轻身下床。 “师尊……”顾拥雪洗漱完刚坐到梳妆台前,宋沉轩便醒了。 “既醒了便起来吧。”顾拥雪梳着自己的长发,道,“床边还有热水。” 一个引水诀、一个加热诀自然费不了什么真气,顾拥雪为他备好了这些,却叫宋沉轩心头火热。 “师尊,我能帮你梳头么?” 铜镜内小徒弟的目光灼灼,顾拥雪原本挽了额发,正准备绑上,听得此言,手一松便把发带递给了他。 宋沉轩捏起了木梳,极为细致地替顾拥雪梳头。 黄花梨的梳齿陷入柔软的发,慢慢地往下梳,鼻间清幽香味不绝,萦绕于心。 宋沉轩每寸头发丝都梳遍了,意犹未尽地将发带缠住额发,再以木簪插入。 顾拥雪刚想说什么,宋沉轩却从背后抱住了他,像只大猫似的在他颈边蹭了蹭:“师尊,我真喜欢你~” 顾拥雪失笑道:“你怎么和你师兄一样——” 话音还未落,气氛登时凝滞了下来。 顾拥雪有些尴尬。 在他记忆里,亓衡之并没有抱着他这么蹭过,但不知怎么的,他方才那句话脱口而出! 宋沉轩幽幽地叹了口气,收紧了抱着顾拥雪的手臂:“我以后,会比师兄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师尊,你莫再想他了……” 顾拥雪更尴尬了,含糊地“嗯”了一声。 晨曦的柔光洒上了折梅殿。 亓衡之仍坐在树上,眼瞧着顾拥雪与宋沉轩一前一后地踏出殿门。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走到那两人的跟前:“师尊这是要与小师弟去哪儿啊?” “去与大师伯商量结契大典的事情。”宋沉轩看了眼亓衡之身后的桂树,诧异道,“师兄昨天晚上睡在树上吗?” 亓衡之瞄了顾拥雪一眼,道:“树上凉快。” 北风呼啸而过,折梅殿上虽设了小型的取暖 阵,但顾拥雪从没有启动过。 顾拥雪神情平静,没吭声。 亓衡之没等到顾拥雪发表意见,心情非常不好:“你们一大清早这么形影不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昨晚睡一个屋呢。” 顾拥雪:“……” 宋沉轩故作羞涩地垂眼,道:“师兄,你,你可莫要说出去……” 亓衡之瞳孔微缩,震惊地看向顾拥雪:“你们昨天真的睡在一起?!!” 顾拥雪终于开口了,道:“我与沉轩还有事要办。”他示意宋沉轩道,“走吧。” 两人便直接越过他下山了。 亓衡之瞧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绞碎了。 楚晏飞刚上离恨天,便瞧见亓衡之站在折梅殿外:“师弟,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亓衡之闭了闭眼,道:“师兄怎么上来了?” 楚晏飞道:“是二师伯要定婚期的事。”他扬了扬手上的卷轴,道,“喜服亦要重新做,二师伯叫我替小师弟量身,争取在婚期之前做好。我想顺便替师尊也量一量身形,毕竟先前那一套是不能用的了……” 亓衡之冷笑一声,道:“就算你新做一套,他们也未必用得上!” 楚晏飞听出他话中的不善,道:“师弟,你怎么了?” 亓衡之目中晦暗难明,道:“师兄相信他们俩的姻缘线是真的?” “不论是真是假,只要师尊愿意,那就够了。”楚晏飞忽然拍了拍亓衡之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喜欢师尊,但你老是气他,师尊纵对你有心,也被你给气没了。” “谁说我喜欢他!”亓衡之仿佛炸了似的,道,“我喜欢小师弟!!” “行行行,你喜欢小师弟。”楚晏飞面色有些古怪地道,“反正师尊与小师弟的婚事已定下来了,不论你怎么想,木已成舟。”他又拍了拍亓衡之的肩膀,目中带上了丝了然与怜悯,“现在,不管你与师尊的姻缘线是真是假,都已经来不及了……” 亓衡之目中恍惚,竟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他又坐到了桂树上,一直坐到中午,顾拥雪与宋沉轩回山。 宋沉轩笑着和顾拥雪说婚期的事,顾拥雪虽然神色如常,可瞧着宋沉轩时却多有纵容。 这样的眼神,顾拥雪曾经经常用在他的身上—— 亓衡之又闯了顾拥雪私窖,把他的酒都给偷了出去。 他下了离恨天,在长华山脚找了一处地方窝起来喝酒。 黄昏日暗,红霞漫天。 亓衡之喝了五大坛子,靠在树下,便连眼睛都醉得朦胧。 夏与秋就在这时候,着一身白衣,轻飘飘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君上。”他唤亓衡之。 亓衡之眯着醉眼瞧他,低笑一声,又拿起一坛子酒,自顾自地灌着。 夏与秋皱眉,欲行阻拦。 没我允许 亓衡之却拂开他的手,道:“让我喝!” 夏与秋迟疑半晌,不再拦他。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亓衡之低喃。 “君上说什么?”夏与秋没听清楚。 “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亓衡之又灌了一口,喃喃道,“直待黄河彻底枯……” 夏与秋干脆坐到他身边,替他将空了的酒坛子都给收拾了。 亓衡之醉眼微眯,忽然一掌将那些空坛全都打碎。 “骗子!!”他勃然大怒地道,“还说等我三年,还说不抛下我!!”他直接将手中的坛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咬牙切齿地道,“顾拥雪,没我的允许,你敢和别人成亲?!!!” 夏与秋总算明白他这样发酒疯是为什么了:“顾拥雪要和别人结契了?” 亓衡之目利如刀,阴寒地射向他。 夏与秋挥袖,轻轻地将一地碎片扫开,道:“君上既然叫我来,想必是不愿让他们称心如意……” 亓衡之森然一笑,道:“他要和宋沉轩结契,我偏不许!” “那君上是想破坏,还是想抢亲?” “抢亲?”亓衡之歪了歪头,舔了舔虎牙道,“对,对,还能抢亲。”他扭头道,“你去把朝阳殿收拾出来,做一张大床,被褥和幔帐都要大红色。” 夏与秋道:“是否还要寒铁链或者是散功散?” “他身受重伤,散功散会害死他。”亓衡之眯眼道,“寒铁链吧,最好能够多做几根。” 夏与秋领命,便直接下去了。 亓衡之独自一人坐在树下,身旁只剩几坛子酒陪伴。夏与秋提出抢亲这个选项后,他就忽然兴奋了起来,眸子黑得发亮! 他想起当初在夏与秋山庄时透过阴阳玄镜看见的未来! 顾拥雪有如待宰羔羊地赤条。条地躺在床上,被关在满是大红颜色的魔宫中。 金屋藏娇,他能把他藏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阴阳玄镜一定预示着这样的未来,顾拥雪与宋沉轩定然成不了亲,他终究还是他的! 晃悠悠地站起了身,把四周的酒坛子都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亓衡之带着满身酒气回到折梅殿,攀住顾拥雪屋外的窗,便要往里爬。 “嘭”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惊动了屋内的顾拥雪。 顾拥雪刚从马舟远他们那儿收到喜服的样衣,这样衣是用纸化出来的,摸起来和实物差不多,但是很容易就会被弄坏。 顾拥雪小心地将那些样衣都放在了床榻上,走到窗前,果然发现是亓衡之。 “你又偷我的酒喝了?”顾拥雪眉头拧得跟个疙瘩似的,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私窖在哪?” 他的私窖便连他师兄弟们也进不去,亓衡之到底是怎么偷到的酒? 亓衡之从地上爬起来,攀住窗前的小塌,就爬到小塌上。 小塌上放着一个小几,小几上垒着一摞名单,是喜帖将要发去的对象。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宋沉轩成亲?”亓衡之扭头盯着顾拥雪,眼珠子转都不转。 顾拥雪知道他这徒弟的脾气,道:“今天我要试衣服,很忙,你若是还想胡闹的话我不陪你!”他抿了抿唇,又道,“衡之,你都几岁了?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这么不懂事吗?” 这话却捅到了亓衡之的心窝子里。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你说我不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来了,躺平.jpg亲是能成的,真的=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aFa、40666234、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D 13瓶;惊鸿一瞥、渗进静脉80次、eggle 10瓶;鱼镜、汀烟 5瓶;FaFa 3瓶;梦一世欢喜 2瓶;长命宜书、琉刻、莞枫、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是他要和别人成亲,竟然还说他不懂事! 亓衡之的眼中直接带上了控诉,如果不是顾拥雪随便就想和旁人成亲,他何必没事找事干的去联系夏与秋? “衡之,你若真对沉轩有心,为何总来向我质问?”顾拥雪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头痛地道,“你先前曾发下重誓不想与为师结契,现如今,又何必闹成这样,多生事端呢?” 亓衡之心头一凉,道:“你以为我闹,是为了你吗?” “姻缘线所牵,兴许你身不由己。”顾拥雪茶色眸出奇的冷静,竟带了说不出的洞察之色,“人生在世,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已说要与沉轩结契,便不可能会反悔。”他又顿了顿,才道,“为师会找到解开姻缘线的办法,你若难受,便且忍耐一段时间,等你我姻缘线断开,这样的感觉便会消失了。” 亓衡之心口剧痛,比先前方得知他要与宋沉轩结契还更痛。 “我不是为了你!”他恶狠狠地瞪他道,“你以为你长得好看些,便人人都要喜欢你吗?” 顾拥雪神情不变,淡淡道:“你若无心,自然更好。” 亓衡之目中露出痛恨之色,道:“我绝不会对你有心!”说完,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直接又从窗户那头翻出去,七倒八歪地离开了。 顾拥雪虽然不精通风月,可到今日,却已看出亓衡之未必对他无心。 只是亓衡之错把有心当成了无心,将他们之间的缘分都消磨了干净。如今,他既要与小徒弟结契,自然不可能再给他机会。 又走回床边,将床上的样衣拾了起来。 顾拥雪这次试喜服要比和亓衡之结契那次心情好得多。 当初他是顺应天命,实也未存什么期待,而如今,他却对姻缘线牵住的另一个人,有比天命更多一点点的期待了…… 婚期定在立春,请帖提前了大半个月发出。 长华上下张灯结彩,便连折梅殿上都挂上和红灯笼与红绸缎。 亓衡之冷眼旁观,每日睡在殿外的桂树上,霍霍着顾拥雪私窖里珍藏的美酒。 等顾拥雪发现自己酒窖里的酒只剩下三分之二的时候,距离结契大典之日,只剩下不到七天了。 琰浮州对他和宋沉轩的婚事多有闲话,只因为他上一回和自己徒弟结契,这一回又是与自己徒弟结契。 两次结契都是因为姻缘线,琰浮州里的轻薄人——尤其是在天机阁讨饭吃的书生,都认为这是长华的托词。 千百年来,一人系了两根姻缘线的着实少见,顾拥雪重伤在身,必是借姻缘线之名而行疗伤之实。如若他随便选一个人双修,天下人都怕要生出嫉恨之心来,选自己的徒弟,那就真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婚前抢亲 上一个徒弟,说不准是不喜欢男人,所以才会临到头反悔。 亓衡之把自己浑身家当都拿去赌了,赌顾拥雪这次结契结不成! 夏与秋替他将朝阳殿拾掇得很好,甚至还托能工巧匠打造了一张雕花大床,一并备好了喜事要用的红绸红幔。 魔君投身人间之前,对顾拥雪的态度便不大对头,幸好他先前没真的将顾拥雪的眼睛挖走,若不然伤了他的心上人,他怕连人间的太阳都见不了几日了。 这一日,月落乌啼,天色将明未明之时,顾拥雪已起身,到折梅殿外侍弄起他的花花草草。 亓衡之就坐在桂树上,看着顾拥雪为他的花草浇水,等他浇完一遍水后,又见他坐到了桂树前那张梅花桌上,嵌他成亲时要用的头冠。 喜服已然做好,只是紫金冠上的绯色珍珠是最近几日方才到的。 顾拥雪没把紫金冠送到工匠那儿去,自己亲自雕琢。 亓衡之虽知他可能只是不想麻烦,但瞧他如此郑重其事,却一日比一日难平心气! “师尊!”亓衡之从桂树上跃了下去。 这几日他天天都睡在桂树上,顾拥雪早已习以为常,他“嗯”了一声,头也没抬,把冠上的花纹按了进去,又将那颗绯色的珍珠嵌入。 做完这最后一步,这紫金冠便完成了。 亓衡之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师尊真的很期待嫁给小师弟啊……” 顾拥雪终于抬头了,因为他口里那个“嫁”字。 “我与沉轩是结契,不是什么嫁与娶。”他瞥了他一眼,又再低头,道,“你不必说这些酸话。” 亓衡之走到他身旁,道,“师尊认定我是吃你的醋,所以才不想与我计较?” 顾拥雪淡淡道:“我不和小孩计较。” 亓衡之桃花目一眯,便忽然抱住他道:“小孩?那你怎么还想和小孩双修呢?” 顾拥雪大惊,眼见着亓衡之要凑过来亲他了,反手一个巴掌,本能地扇了过去。 亓衡之:“……” 顾拥雪挣开他,眉头皱得死紧:“你若实在克制不住,暂时就先去你大师伯那儿吧。”他冷冷地道,“不许再这样没大没小了,我不可能一直容忍你!” 亓衡之抹了抹自己泛红的脸,不说话。 他黑眸幽幽,盯着拿起紫金冠便要回折梅殿的人。 顾拥雪的心这般大,竟还真想和他做回普通师徒! “咳,咳……” 忽然!顾拥雪被折梅殿外的门槛绊了一下,伸手撑在殿门上,只觉得头晕眼花,天地都在旋转…… 亓衡之歪了歪头,凑到他跟前道:“师尊,你怎么了?” 顾拥雪浑身紧绷,眉眼陡然凌厉了起来,道:“是你?!!” 亓衡之故作的无辜之色就都收了,把他手中的紫金冠夺了过去,扔到了地上:“是我!” 他张开双手,轻扯了一下顾拥雪的衣袖,顾拥雪便像具雕像一般倒向了他,撞到他胸膛时浑身俱软,不省人事。 亓衡之凑在他颈边深吸了一口气,餍足地蹭了蹭,道:“你想不到我会抢亲吧?”话中说不出的得意。 把人打横抱起,亓衡之“啪叽”一声将脚边的紫金冠踩扁,直接往山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短小君!作者菌把大纲都理了一遍,一号尝试日万或者日六,然后就有好多好多更新啦=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时差,心有所爱、40666234、鱼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烟雨浩渺 5瓶;近期限定营妹bot 2瓶;傅西棠、念长生、覃苑、琉刻、杨凛月、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火红的纱幔,光线透过其中亦染上了几分鲜红。 顾拥雪从昏沉中醒来,入目便见雕花床头,还有床外火一般的颜色。 这样熟悉的景象令他心中一惊! 当日五蕴阵中的幻境、折梅殿上亓衡之的胆大妄为,他记忆犹新,想忘都忘不了。 “亓衡之!”顾拥雪怒火攻心,“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来!!” 殿内寂静,只有风从窗外吹入,悠然吹开了轻盈的纱幔。 顾拥雪翻身下床,推上殿门,殿门上竟下了数道禁制,高深无比,若他完全恢复,怕也无法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开。 这禁制上的纹路,分明出自魔界! 顾拥雪心中诸念急转,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亓衡之怎会与魔界扯上关系?难道……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变心了?”亓衡之与夏与秋站在阴阳玄镜前,瞧着朝阳殿中的人,“我那小师弟既比我矮,又没我好看。” “……”夏与秋默了一下,道,“也没有矮很多吧。” 亓衡之抚上阴阳玄镜的镜面,喃喃地道:“我若把他关在这里,关一辈子……”他顿了顿,又道,“那样他一定会很恨我。” 夏与秋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 亓衡之上有魔君诸多性格特点,可是,又很不同。魔界之主向少情绪外露,亓衡之的肆意与不遮掩却近乎单纯。 不过抹去记忆,幻化了一个投身,难道,这投身便会与正主差别如此巨大吗? “不管了!”亓衡之眯了眯眼,道,“谁叫他和我抢小师弟。” “君上说什么?”夏与秋皱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抢他,是因为我的小师弟。”亓衡之风轻云淡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顾拥雪才把他抢来的吗?你误会了。” 夏与秋:“……” 先前他说宋沉轩坏话的时候,他可一点儿也没看出他对宋沉轩的心思来。 阴阳玄镜中,顾拥雪推不动殿门,便干脆在床边坐下,闭目行气。 亓衡之目光灼灼地盯着镜中的人。 夏与秋心念一转,便道:“君上若想知道顾拥雪是否对你变心了,可用‘问情’一试。” “问情。”亓衡之转头看他,“你有?” 夏与秋点头,直接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个瓷瓶。 亓衡之接过瓷瓶,转身就出了偏殿。 夏与秋没过多久就在阴阳玄镜中瞧见了亓衡之,他并没有避嫌,反而还仔细地观察镜中这位魔君的化身。 亓衡之才推门而入,床边的顾拥雪就被惊醒了。 迅疾出手!顾拥雪拗住亓衡之的手臂,把他整个人往地上摔。 亓衡之猝不及防,摔懵了。 顾拥雪掏出捆仙索就把他双手绑住了,冷冷道:“回去再收拾你!” 他把亓衡之提起来,就欲带他出门。 夏与秋一挥衣袖,朝阳殿的大门紧紧地关上。 顾拥雪试着推门,门上禁制重重,仍与先前一般无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拥雪瞪着自己的小徒弟,神情凌厉无比。 亓衡之正待开口,夏与秋就传音道:“顾仙长,好久不见。” 顾拥雪抬头,面色微变:“是你?” “是我。”夏与秋悠悠地道,“顾仙长将故人之子送来,夏某感怀于心,今日请您与高徒来此做客,实在是有件事想请顾仙长帮忙解惑。” 亓衡之顷刻间便明白夏与秋的用意了,他立刻装成是被夏与秋胁迫,道:“师尊,都是他让我把你弄来的,我不是有意的!” 顾拥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明显没那么好糊弄。 夏与秋又道:“那日在碧水山庄中,我曾送了仙长一池鲛人泪,鲛人泪尽数化珠,想必是顾仙长与令徒有情。我很好奇,您到底是和哪一位徒弟有情呢?” “此事与你何干?” 夏与秋道:“仙长可能不知道,琰浮州开了盘口,赌你这两根姻缘线的真假,夏某亦有下注,实在很想知道自己是输是赢。” “我与小徒结契之事天下皆知,夏公子找这样的借口,莫不是将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夏与秋亦想吐槽亓衡之,自从知道亓衡之是魔君,他就一直在观察他。谁知亓衡之这些日子不是喝酒就是赌博。 酒是从顾拥雪那儿偷来的酒,赌则是坊间为顾拥雪这次结契而设下的盘口。 “人间无聊,我总要找些事情消遣消遣。”夏与秋淡淡道,“顾仙长是否忘了上回你我打赌,你叫我输了往后再不能做人偶,我当然信守承诺……” 顾拥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夏与秋好赌,若真是一时起兴,也不是不可能。 顾拥雪把绑住亓衡之手脚的绳子给解了,只是仍不给他好脸色看。 夏与秋隔着阴阳玄镜又道:“我找仙长来只有一事,很简单,仙长喝下那瓶药就足够了。” 亓衡之立刻将那瓶相思毒给掏出来了。 熟悉的瓶身瓶塞,顾拥雪一眼便认出这是问情! “我喝了,你便会打开禁制?” 夏与秋顿了顿,道:“是。” 顾拥雪就在亓衡之期待的眼神下接过了小白瓷瓶,打开瓶塞,一饮而尽。 他真的喝了!! 亓衡之呼吸急促,在他刚喝完,便凑过去撞到了他的唇上。 顾拥雪嘴唇都被他磕破了,推开他便准备训斥! 倏忽一阵麻痹从心口处蔓延开来,而后是些微的刺痛,连绵不绝。 亓衡之敏锐地察觉到了顾拥雪身体的轻颤,目光极亮,道:“师尊,你心里果然有我!” 顾拥雪却一把攥 住他胳膊,目中森寒地道:“原来那次,你给我下了问情?!” 亓衡之怔了怔:“哪次?” 顾拥雪闭目,捂着心口,慢慢等那阵麻痹褪去。 亓衡之又道:“你想小师弟时,可会有现在这样的疼痛?” 顾拥雪浑身一震,几乎听到他提及宋沉轩的刹那,心口便被针扎了一下。 亓衡之亲他时他感受到的多是麻痹,刺痛虽连绵不绝,却无现下这疼痛的鲜明。 亓衡之脸上的笑便淡了,道:“你想他时也会痛?” 顾拥雪再睁开眼,抬头看着殿顶,目光已是极冷:“我的确对我的小徒弟动了真情,夏公子,你可满意了吗?” 夏与秋站在阴阳玄镜前,不说话。 镜中亓衡之的神情慢慢变得可怖了起来,先前的喜悦早已不见半点儿影子。 夏与秋暗道不好,谎言恐怕马上就要被戳穿! 却见亓衡之忽然神情痛苦,捂着自己的脑袋,踉跄了一步,跌坐在一旁的椅凳上。 “朝阳殿?”离恨天上的折梅殿外,宋沉轩睁眼,清澈的眸中划过了一丝戾气。 他将手里变形的紫金冠放到了折梅殿外的梅花桌上,握住长华弟子佩剑,直接下了长华山。 朝阳殿中,亓衡之疼痛不过须臾之间,他迷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再瞧顾拥雪时,神情已恢复了冷静。 “师尊。” 顾拥雪皱眉道:“夏与秋给你下药了?” 直到这时,他才真的相信亓衡之是为夏与秋所胁迫,虽然,他这个徒弟看起来很愿意当帮凶的样子。 “是。”亓衡之目光一暗,又道,“他说,他将全副身家都压进了赌局,赌你与小师弟结契不成。” 夏与秋:“……” 顾拥雪冷冷道:“那他恐怕输定了!” 亓衡之却张开手臂拥住了他,虚弱地靠在了他的肩头:“他还说,会让师尊与我成亲,若师尊不愿,就直接将我杀了。魔公子笃定师尊不会放弃自己弟子的性命,当真是算无遗策、卑鄙无耻。” 夏与秋:“……” 顾拥雪眉头皱得更紧,盯着殿顶,道:“既是赌便是有输有赢,夏公子强将结果扭转,这样的赌约结局既定,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夏与秋总算从亓衡之身上瞧见了魔君的影子,心情复杂地道:“我现在就喜欢这么打赌,顾仙长,你徒弟的性命全系在你的身上,你到底从是不从?” 顾拥雪寒声道:“若我不从呢!” 亓衡之面色陡变,吐出一大口血来。 顾拥雪骇了一跳,忙将他扶抱去一边疗伤。 “你若不从,我便杀了你这个徒弟!”夏与秋十分配合地冷笑了一声,道:“姻缘线从未有过同系二人的先例,未免将来长华出现丑事,我这可是帮顾仙长你防范于未然啊!!” 顾拥雪好不容易替亓衡之将真气梳顺,亓衡之又捂住了脑袋,面色惨白! 夏与秋正怀疑亓衡之的演技是不是真有那么好的时候,朝阳殿外一阵轰鸣,竟有人以剑引雷,劈到了朝阳殿殿脊之上! “是谁?”夏与秋一拂袖便出现在朝阳殿前,但只见一青衫人手握三尺寒锋,衣衫猎猎,迎着风站在朝阳殿下。 他眉目清隽,年纪极轻,只神情冰冷,周身都带着杀气。 “原来是你。”夏与秋从空中落下,道,“凡间少有人知这处宫殿所在,你是怎么找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亓衡之:都是他卑鄙无耻 夏与秋:……(我不是,我没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琉刻 2个;琳琳嚒、FaFa、雪帽书、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sxrz 10瓶;嘻嘻嘻 6瓶;FaFa、鱼镜 3瓶;念长生、杨凛月、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废话少说。”宋沉轩横剑当胸,冷冷地道,“放了我师尊!” 夏与秋神情极淡:“小子,你师尊在我府上做客,过几日就会回去了。” 宋沉轩冷笑一声,道:“他会愿意放人?” 夏与秋有些意外:“你知道是谁抓了他?” 宋沉轩幽暗的眸子扫过他,这一眼,倒叫夏与秋心头一动。 若说亓衡之身上有魔君的影子,这宋沉轩生气时的眼神,却与亓衡之一般无二。 当初他只道亓衡之与宋沉轩是同命之人,只若亓衡之是魔君投身,这宋沉轩就不可能与他同命。 难道说他的君主投身之前,还找了个凡人做参考吗? 夏与秋暗自琢磨。 未通过阴司便以魂魄化体,若是复制了凡人的命格投身,亓衡之与宋沉轩“同命”,那就也不稀奇。 宋沉轩忽然道,“初夏时节,清朗宜修。” “你怎么知道这两句话?”夏与秋一惊。 魔君离开前,留给他的讯息便是这八个字。魔宫中知道这事的人都不多,何况宋沉轩生长在琰浮州,根本不可能去过魔宫。 “当初贵主将我师尊功体打散,皆因查算出两人间有一段注定姻缘之故。”宋沉轩道,“贵主不愿顺天而行。好不容易才将姻缘线换到了我的身上,你若让他与我师尊多做纠缠,等他回想起过往一切,怕便容不得你!” 夏与秋目光一暗,道:“是这样么?”他忽然张开手掌,朝阳殿附近的魔纹都浮现在了半空。 宋沉轩反应极快,后退几步,长剑便与那繁复魔纹相击! 夏与秋冷眼看他击退诸多魔纹,趁最后一道魔纹击向宋沉轩时,丢出个罩子罩住了他。 “你说的这些,我会考虑的。”夏与秋淡淡地道,”不过,还要麻烦你在这结界内待上一段时间。” 亓衡之既是复制了宋沉轩的命格,那么他若对宋沉轩如何,怕也会反应到亓衡之的身上。宋沉轩方才所言,暗示他自己是被魔君指使,夏与秋虽觉得他说得很合逻辑,可这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伤他自然是伤不得了,不过眼下,放他却也放不得。 “我会等你考虑清楚。”宋沉轩在那小方结界中却也不惧,黑眸幽幽地看着他,“希望你不会让我等太久。” 夏与秋便把他留在了殿外,自己则入了殿内,不顾顾拥雪的敌意,直接把亓衡之“挟持”了出来。 亓衡之甫一出门,就瞧见了门外的结界罩,他皱了眉问:“方才是谁?” 夏与秋道:“是君上的小师弟。” 亓衡之沉默片刻,道:“你把他关好了,最好换个地方。” 夏与秋应声,挥手便把宋沉轩连人带结界地送入偏殿去了。 亓衡之又道:“你 准备一下,我今晚就要和顾拥雪成亲。”说到这里,他看了夏与秋一眼,仿佛怕他误会似的道,“这样他才无法和我小师弟成亲。” “……”夏与秋道,“是。” 亓衡之心情大好,也不回朝阳殿中做戏,反而就到那阴阳玄镜旁盯着顾拥雪看。 亓衡之被夏与秋带走,顾拥雪眼皮子突突直跳。 事到如今他都还觉得一切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夏与秋上回费那么大劲是为了挖去他的眼睛做人偶,这一回呢?难道真是心血来潮,为了一场人间最平常不过的赌局? 约莫半个时辰,夏与秋便传来消息,一切都准备好了。 亓衡之让他再做一场戏,夏与秋便又传声入朝阳殿,道:“顾仙长,只要你与你徒儿成婚结契,让我赢了那场赌局,你徒儿身上的毒,我便立刻帮他解开。” 顾拥雪茶色眸中看不清情绪:“我与他结契你便解毒?” “是。” “那好。”顾拥雪半阖了眼道,“我答应你。” 亓衡之眯眼而笑,喜悦几乎叫他嘴角的弧度都压不下去。 他让夏与秋备好珍珠紫金等物,送进殿中,让顾拥雪做他的“嫁妆”。 顾拥雪瞧见这几样东西后,眼神都冷了下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像在折梅殿上时,又做了一只紫金头冠。 红衣罩纱、紫金玉冠。 穿戴好一切的顾拥雪俊美得惊人,只看一眼都叫人心跳加快。 亓衡之亦穿上喜服,非常从容地进殿与顾拥雪完礼。 顾拥雪瞧他进来的一刹那,轻笑一声:“你终于进来了。” 亓衡之敏感地察觉不对,后退一步,却见顾拥雪的笑登时变成了冷笑,不待他夺门出殿,便将他反手扣住,又用捆仙索把他绑了个严严实实。 亓衡之大惊道:“师尊,你干什么?”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他是串通好了的么?!”顾拥雪揪住亓衡之的衣领,厉声道,“你有本事现在就给我毒发!” 亓衡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先前是怎么回事,当然没办法照做。 顾拥雪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会与你成亲,我已答应要与沉轩结契,不论如何都不会违诺!” 亓衡之的目光陡黯,他面色亦渐渐地冷了下来,道:“你与他结契,不就是为了双修疗伤吗?” “是又如何?”顾拥雪毫不客气地道,“我可与沉轩慢慢培养感情,有姻缘线在,花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你用了两年时间才喜欢我,不可能对他不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拥雪皱着眉头,冷下声道,“我才打消那念头不久,衡之,你不要逼我再想逐走你。” 亓衡之浑身颤抖,似乎是被他气到了极致。 顾拥雪起身,再望着殿顶冷厉地道:“夏公子,请你不要再开玩笑了,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夏与秋没说话,他瞧着镜中的亓衡之,只觉得亓衡之好像要哭了。 投身人间,过往记忆自是一片空白。 宋沉轩先前所说的话,其实已说动了他。 他的君主并不是容易妥协的性子,尤其,更不可能耽于男女私情!当初他对顾拥雪下了那么重的手,现如今,就不可能再想要这么一段姻缘。 夏与秋早知顾拥雪察觉到了他和亓衡之间的暗潮。他不加掩饰,放任自流,就是想借由顾拥雪之口断了亓衡之的念想。 等亓衡之想起一切,不管他心意如何,都怪不到他的头上。 但瞧见亓衡之这般伤心的模样,他却又改了主意。 “君上,你想如何呢?”传音入密,夏与秋欲听他吩咐。 亓衡之眼中伤痛之色不过露了片刻,之后,便又化成了狠绝的黑。 “他不就是想与他双修疗伤吗?”亓衡之攥紧了拳头,“我替他治好伤势,他就也不必再和他结契!” 夏与秋心领神会,一弹指,就将亓衡之身上的捆仙索解开,离开了偏殿。 结界之内,宋沉轩心口乱跳,没来由得心慌意乱。 他皱紧眉头,闭目,又强行与亓衡之神魂相连。 亓衡之一得自由便将顾拥雪揽进了怀里,按着他的后脑强吻了上去! 外来的神识撞入体内,亓衡之身体紧绷,眉眼间凶煞之气一闪而过。 他浑身颤抖,与那神识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顾拥雪用真气想把人给震开,可亓衡之身上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他的真气方触及他的身体便反震回来,差点让他旧伤复发。 亓衡之睁开猩红的眸子,仍按着顾拥雪的后脑,额际红蓝纹路交相闪现。 情魄属阴,欲魄属阳。 世人说三魂六魄,所谓的魂便是神识,魄便是肉身。 神魂割裂,再行聚合,这种聚合并不像一加一那么简单! 仿佛是夺舍一般,两个人的神识打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发短小君,难写.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喜欢嗷嚎的嗷嗷 2瓶;偷泪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唔!”一口鲜血涌上喉头。 亓衡之猛然推开了顾拥雪,咽下了蔓延到舌尖的血腥味。 他与那陌生的神识两败俱伤了! 神识受损,头痛欲裂,亓衡之眉目中的凶戾,几乎满溢而出! 顾拥雪心中一惊,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去。 亓衡之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抬手招来寒铁铰链,直接把顾拥雪给捆住了。 “你好大的胆子!”顾拥雪茶色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滔天之怒,他失望,又愤怒,某种说不清的感觉纠缠在心头,叫他真气翻腾,全身经络都疼了起来。 “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亓衡之咬牙切齿,直接将他推上床榻,手撑在他颈侧,道,“他就那么好,你能为了他这么轻易地不要我?!” 顾拥雪已经不想再和他争辩,他运气便欲招含光剑,却发现箍住他四肢的铰链并非凡铁,完完全全地锁住了他的真气!! 亓衡之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早就居心不良了!! “我说了,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亓衡之恼怒,直接把自己头上的发带解了下来,绑住了顾拥雪的眼睛。 顾拥雪气得浑身颤抖:“亓衡之,今日你若敢对我不敬,我必逐你出长华山门,生死不论!!” 亓衡之便去解他腰带,边解还边道:“逐便逐,你从前说若我回魔界便把我逐出山门,你我本来是夫妻,师徒关系没了就没了,以后我还叫你师尊,这称呼便当做你我之间的情趣——” 顾拥雪被他这番话气得够呛,心口处的刺痛却连绵不绝,麻了他五脏六腑! 他被亓衡之的发带蒙住了眼睛,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 眼前仿佛有光怪陆离的景象闪过,就好像曾经的曾经,亦有这样一幕,亦有这样的人,对他做这样的混账事! 亓衡之绑住他的双眼后亦有些恍惚,他先前好不容易把身体的主导权夺回来,可是胸腔中那样难受的情绪,却仿佛比之前更加难以忍受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地难受过,只有那次,送顾拥雪去归墟前…… 他记得那时候正是秋天,折梅殿外的桂花落得很密。 顾拥雪被他下了药,又被他抱进了屋中,半阖着眼,有气无力地问他,道:“为什么?” 他先前明明答应了他,不再与魔界牵扯,可既在酒里下药迷晕了他,聪明如他,自也知道他意欲何为。 亓衡之一边为他宽衣解带,一边垂眼,道:“宋师弟失踪很久了,师伯说,找不到他,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说不定……”他压低了声音,道,“师尊,我很爱他,可我已与你结契,他不愿意接受我。” 顾拥雪皱眉,眼中甚至是迷茫的。 宋沉轩哪里消失了?他这个师侄,分明化身成了另一个人,早有预谋地接近了他。 “师 尊,我快要死了。只有用时光镜,我才能找到他然后活下来。”亓衡之忽又在顾拥雪颈边蹭了一下,一如往常,“那归墟使者愿意将时光镜送我,只是要委屈师尊,去他那儿做一段时间的人质……” “衡之……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么?” 亓衡之刚将他的衣裳剥下,撞见顾拥雪堪称平静的目光,浑身一震。 “你若真的心里有他,先前为什么不愿与为师解契,事到如今,才想到要用时光镜,抹杀过往的一切?” 亓衡之仿佛与谁置气似的,道:“今生今世,我们都已经结契了,等我从头再来,我必不会与你结契,真正地和他在一起。” “你回魔界,是为了借你原身的力量,启用时光镜?”顾拥雪道,“你有没有想过,若那‘归墟使者’不怀好意,想要我的性命呢?” “不可能!”亓衡之冲口而出,“他喜欢你!” “原来你知道。”顾拥雪茶色眸中波光闪过,叹道:“就算他不杀了我,可你将我功力散去,他若想用强,强行与我相好呢?” “我会先复位魔君,再把你送过去。”亓衡之皱着眉头道,“在他能对你做什么之前,我已经用了时光镜了!” 归墟使者本来还提了个条件,让他把顾拥雪送过去前先和他解契…… 他没有同意! 回溯时光后的顾拥雪不再是他的顾拥雪,可现在的顾拥雪,他绝不允许旁人染指! “你不愿与我解契,其实也不愿我和旁人在一起。”顾拥雪仿佛看透了什么,道,“但,只要一切从头,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再去找旁人……” “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亓衡之烦躁地道,“我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罢了!等我用了时光镜,现在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到那个时候,你都已经不是你了,我和谁在一起,又关你什么事?” 顾拥雪沉默半晌,道:“衡之,其实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情。”他叹了口气,似是厌倦地道,“罢了,随你吧……” 亓衡之面色陡变,甚至被顾拥雪话中失望的语气给激怒了! 方才他喝酒之时就知道酒中有药,可他洞察了一切,却还是喝了下去。 他把头上的发带并插缠的发簪一并扯下,用发带绑住了顾拥雪那双充满了失望的眼睛! 他意难平地缠着他,发泄着心中不知名的郁气,缠了他三天三夜。 但顾拥雪除了在神识昏沉之时哼了几声,其余时间都像块木头一样。 他故意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尤其在脖子上,专准备给那归墟使者瞧! 只不过,他得到时光镜后,不知为何,竟然无法启用它。 再要去寻顾拥雪的踪迹,却已经无法找到了。 回忆到此终止,亓衡之浑身一寒,再瞧被寒铁锁住的人,他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前世他复位魔君后,神魂间的折磨不但 未曾减轻,甚至还变本加厉! 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办法专心去将顾拥雪救回来。 那自称归墟使者的男人分明对顾拥雪有情,以己度人,他怎么可能不对顾拥雪生出邪念? 若顾拥雪真在他启用时光镜前受人侮辱,以他性子,怕是宁愿自尽也不可能做人禁。脔。 亓衡之忽然起身,下了床。 顾拥雪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脏“怦怦”跳动,鼓胀得发疼。 亓衡之站在床边,神情莫测。 他凝视了顾拥雪许久,方才出了殿去。 夏与秋正从外面回来,撞见亓衡之,面具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君上怎么出来了?” 亓衡之道:“我问你,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夏与秋愣了愣,道:“可是顾拥雪说了什么,让君上迟疑了吗?” 亓衡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方才,我神识之中出了点儿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原先觉得身体里缺了什么,现在好像,回来了些许。” 夏与秋若有所思,道:“君上是否不确定自己对顾拥雪的心意?” 亓衡之沉默。 若是先前,他绝对会立刻辩驳! 他对顾拥雪才不会有什么心意,前世没有,今生更加没有! 可他今生亦不想顾拥雪和旁人结契,就算那人不是宋沉轩,他难道就愿意了吗? 夏与秋目光闪烁地道:“君上对顾仙长的心意很明显,为什么你自己瞧不出?” “我不喜欢他和别人在一起,也不喜欢他不喜欢我。”亓衡之晦暗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道,“但我对他没有爱意,我分辨得清楚!” 顾拥雪与旁人在一起的时候,他难受得五脏六腑都要搅动起来了。 可比这难受更难受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 夏与秋忽然有了个荒诞的猜测,看了一眼朝阳殿的偏殿,眉心直跳! 这种情况他曾经见过。当初他让手下一只狐妖在余桥镇中寻找材料,当地镇长的妻子貌美无比,可她丈夫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妻子献出。 狐妖以全镇百姓的性命威胁,打散了那镇长三魂中的情魄——然后,镇长便渐移本性,愿意把妻子交出来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和两个人牵上姻缘线呢?那宋沉轩那般熟悉他的性格,几句话便让他想破坏亓衡之与顾拥雪之间的关系。 如若真是魔君一体同魂,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方才,我好像终于觉得我喜欢他了。”亓衡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道,“以前我只会觉得难受,这一回,我终于感受到了喜欢。” 夏与秋张了张口,道:“君上……”他强压心绪地道,“从前的事你记得多少?你记不记得,当初你用千杀木做人偶,本是要寄身其上,借着人偶行走人间的?”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作者菌没放弃日六啊!只是接下去那章有点特殊,所以今天还是日三一发,躺平.jpg ps:关于戏份问题,大亓的戏份不少,他是主角+boss,师尊和小宋之间的发展会如前世一般,知己那样心灵互通的爱,前世师尊与大亓间的感情模式和他俩很不一样。而且,大亓很快就要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了。 pss:夏与秋就比较难了,之后大亓和小宋斗得如火如荼,两个都是他的尊主,阔怕。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月铭雅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洛幻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琉刻、40666234、琳琳嚒、可爱的小甜甜、鱼镜、洛幻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近期限定营妹bot 6瓶;烂泥扶不上墙 5瓶;念长生、杨凛月、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亓衡之蹙眉摇头,早不记得做魔君时的一切。 前生魔界之人找到了他,说他做回魔君就能恢复记忆了。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恢复记忆,连一丁点都没有。 夏与秋瞧了一眼偏殿,心中的怀疑更浓!亓衡之什么都不知道,那宋沉轩又是从何种渠道知道过去的事的? “君上且先等等,我有一事要先去证实。” 亓衡之心不在焉地点头,还在体味那胸腔中陌生而又熟悉的情意。 夏与秋避开亓衡之的视线,绕进了朝阳偏殿。 宋沉轩坐在结界中,面色略有些苍白,只是那双眸子,仍旧黑得发亮。 他几乎在夏与秋一进殿门便发现了他,眸光冰冷而又凶戾。 “你受伤了。”夏与秋用比先前和缓得多的语气,道,“魔宫之人向来优待战俘,我先为你疗伤如何?” “不必了。”宋沉轩冷冷地道,“夏公子当真胆大妄为,至今仍不放我师尊。八年来人间与魔界的平衡不过堪堪维系,魔宫已做好开战的准备了么?” “为人下属,最重要的是听命。”夏与秋道,“今晚君上便要复位,到时就会与顾仙长结成连理。若人间与我魔宫多了份姻亲关系,我必会让魔宫众人对五大派礼遇几分。” 宋沉轩森然道:“你好大的胆子!” 夏与秋此时几乎已确认了他的身份,目光幽幽地道:“却不知宋少侠要如何选择了。” 他说罢,出了殿门,又寻上了亓衡之。 亓衡之坐在殿前台阶上,闭着双眼,正在运功。 “君上。”夏与秋缓步走到他的身前,半蹲下去,道:“有一事还要问问君上的意见,如今君上受伤,重归其位应可疗愈。等您复位以后,再与顾仙长共结连理,您与顾仙长之间的问题,或可有法子解决。” 亓衡之睁开眼,道:“好!”答应得十分干脆。 夏与秋挥手在朝阳殿内外设下重重禁制,咬破手指,以魔君之血令魔宫的入口错位至朝阳殿前。 亓衡之踏入魔宫,径直穿过整个殿堂。 脚下是墨玉石砖,四面俱是黑金缠龙的殿柱。 那几条龙刻得张牙舞爪、狰狞面目,栩栩如生得几乎要从柱子上扑将出来。 亓衡之目不斜视,只走上台前,垂眼瞧着那张金纹玉底的王座。 他撩了衣袍,干脆利落地坐了下去…… “!!” 朝阳殿偏殿,宋沉轩察觉到神魂间的召唤,陡然睁开了双眼。 夏与秋已瞧出他和亓衡之之间的端倪了,他如今助亓衡之与顾拥雪成事,怕是在逼他一并复位,强行让他与亓衡之共存。 今生,他已得到了顾拥雪的心,前世诸般 手段他都会舍弃! 他不愿重回魔界,甚至连身份都不想被顾拥雪得知。 夏与秋如此逼他,难道真以为他会就范吗?! 宋沉轩再与亓衡之神魂相连,此次却无先前的激烈,只保持距离,以本心偏移亓衡之的行为。 他无法轻易控制亓衡之! 两人魂魄本是一体,神识相撞,彼此间的魂灵便会遗落交换一小部分。 上一回他强连了亓衡之的神识,两人的记忆都出现在了彼此的梦中——这样的后遗症说不定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纵然前世,他也少用此法。 亓衡之重得魔主修为,额际黑红纹路蔓延四散,蔓延至锁骨之处,便一并消失不见了。 他瞧了瞧自己的手,五指修长,苍白而又有力。 眯了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亓衡之跳下王座,直接又回了朝阳殿。 “恭迎君上。”夏与秋跪迎亓衡之。 “不必多礼。”亓衡之抬了抬手,又道:“以后都不用这么多礼了。”他瞧着朝阳殿殿门,目中诸多情绪难辨。 夏与秋又道:“殿内诸事都已准备好,君上移步便可,此事万无一失。” 亓衡之便又入了朝阳殿中,推门时便有一股幽淡的香味飘入鼻间,轻飘细柔,却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亓衡之并未多想,径直坐到了顾拥雪的床前。 如今他已是两难局面,放了顾拥雪他舍不得,可就这么让他待在眼皮子底下,他又不敢对他做点儿什么。 现如今顾拥雪指不定多恨他了,他若当真迫他与他结契,便纵有前世情意,他怕也要恨他入骨。 亓衡之目光一动,忽然想到,当初他启用时光镜时,仍和顾拥雪有灵魂契约,归墟使者说时光镜抹不干净与启镜者有灵魂契约之人的情忆,以此为由,叫他与顾拥雪解契。他当时虽已下定决心,却百般推诿,最终也没能舍得。 今生的顾拥雪比前世未动情时更对他宽和,若他能全都想起来,是否也会重拾爱意? 大红的被褥,大红的喜服,亓衡之的发带亦是红色的,牢牢地绑在顾拥雪的眼睛上。 顾拥雪胸。口兀自起伏,四肢与脖。颈处露出的肌肤雪白,他的黑发散乱在床榻上,铰链捆住了他的全身,实在叫人看了心潮澎湃。 亓衡之强把心底的欲念压下,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唇瓣。 顾拥雪登时扭头,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哼!”亓衡之面色微沉,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啃了他好几口。 顾拥雪浑身紧绷,眉头拧成了疙瘩。 亓衡之啃完之后便有些意兴阑珊,实在怕自己一时气愤做了无可挽回之事,又想去殿外吹冷风。 “……”手搭上朝阳殿殿门,竟然推它不开。 亓衡之吃了一惊,使了魔功再推! 殿门上繁复的魔纹一闪而过,殿外有人传音入密,道:“殿内点了相思花油,劳君上为顾仙长解毒。” 亓衡之惊怒道:“谁让你擅作主张?!!” 相思花是大多数相思毒的材料之一,中毒者若不与情人交。合,就会气血逆流而亡。 亓衡之早先的确想假装被夏与秋胁迫,“不得已”才和顾拥雪成事。但如今他已打消了这个念头,只不过骑虎难下,一时不知接下去该怎么办罢了。 夏与秋却道:“此事是我擅作主张,便是顾仙长怪,也怪不到您的头上。如今我在殿内外下了重重禁制,便是您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闯出来。” 亓衡之闯不出来,宋沉轩也闯不进去。 宋沉轩那般喜欢顾拥雪,若是魔君分魂,定然会想方设法阻止这一切! 他已阻断了外来人能打扰亓衡之与顾拥雪的途径,宋沉轩只能以神魂相连,否则就得坐视顾拥雪与亓衡之成事! “你现在打开禁制,我便不追究你!” 夏与秋道:“顾仙长如今已吸入了足够多的相思花油,您确定,不为他解毒吗?” 亓衡之再到床前,终于发觉顾拥雪面色潮红,红得近乎不自然。 他摸了摸他的脸颊,又被顾拥雪嫌恶地避开。 亓衡之目光一暗,心里的气便翻涌了上来。 你不让我碰,我偏要碰! 反正他中了这样的毒,不碰他就要死,他就是要用这种办法救他! 亓衡之脑子也有些昏沉了,那相思花的气味让他的脸也红了起来。 顾拥雪敏锐地察觉到亓衡之的气息变化,用有些麻了的唇舌,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再是我长华之人。” 亓衡之本要去解他腰带的手颤了颤,心口一阵绞痛!琰浮州对师门之事看得极重,从前他让他拜入马舟远门下实已留了极大的情面。逐出门派之事传出,天下人都会对他口诛笔伐、指责唾骂,到时偌大琰浮州,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还不知他是魔君,却已要逐他了。 气血翻腾,神魂间的伤势都更严重了几分。 宋沉轩正寻此薄弱之时,攻入了他的神魂。 “师尊?” 顾拥雪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着自己,身上的寒铁铰链亦被打开了。 “沉,沉轩?”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是今生主角+赢家,大亓是今生主角+boss。 大亓被逐出师门,就会知道一切。 小宋和师尊,就会开启谈恋爱、打boss、心灵相通的今生之路。 小宋和师尊的相处模式和前世大亓和师尊的不一样,他们偏向于相濡以沫,知己般的爱人。 噫吁嚱,大纲是早就写好的,大家千万千万轻拍板砖ORZ,作者菌也老难了,菌类瘫.jpg 我之前就是怕把大亓写得太萌了,怕大家受不了虐他,结果又把他写得过于气人了,挠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侧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琳嚒、侧影、鱼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1894619 10瓶;FaFa 3瓶;喜欢嗷嚎的嗷嗷 2瓶;念长生、长命宜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顾拥雪松了口气,欲起身,可是骨酥筋软,却竟抬不起手臂来。 来人将他扶起,惊怒地道:“相思花油?” 如今顾拥雪功体被破,护身罡气消失,平日里便与凡人无异。 对于修士而言,这相思花油要吸一定的时间才有作用,可对凡人而言,这么短的时间,足够他毒入骨髓! “沉轩……”顾拥雪又道,“是你吗?” “是我,师尊。”宋沉轩低声道,“你先等等,我去开门。” 将殿内的花油盏灭了,宋沉轩到得殿门前,重重一掌击上! 繁复的魔纹嗡鸣,比之前还更厉害了几分。 宋沉轩目光一厉:“夏与秋!!” 夏与秋早在朝阳殿上设下静音结界,若宋沉轩不与亓衡之同魂,那么让亓衡之与顾拥雪成事,亦是好事一桩。 他们魔界的君主,哪里能让琰浮州的人欺负去了呢? 宋沉轩开不了殿门,再去看顾拥雪,却见顾拥雪又倒在了床榻之上,明显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了。 “师尊……”宋沉轩喃喃,倏忽头脑剧痛,神识又与身体里另外一半神识打了起来。 亓衡之踉跄地绊倒在床榻上,好不容易拿回主导权,但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竟有些迷茫了。 等他回想起一切后,他又爬到顾拥雪身边,将手臂撑在顾拥雪脑侧,去亲他的嘴唇。 顾拥雪这一回没有别开头,只在他探进舌尖之时略有些笨拙地松开了牙齿。 他知道亓衡之那个混账给他下了药,如今他们出不了殿门,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解毒了。 亓衡之亲了一通后,便停下了动作。 殿内点燃的相思花油已然被灭了,他虽吸入了一些,但却不足以混乱他的神智。 这一步踏出,往后再难回头。 顾拥雪一定会逐他出师门的,他现在还不爱他…… “沉轩。”顾拥雪却误以为小徒弟退缩了,“这一回事出紧急,你若——为师不会怪你……” 亓衡之瞳孔微缩,直气得心头血都要吐出来了。 顾拥雪就这么喜欢宋沉轩,竟然这时候都希望和他相好的是他?! “为师不怪我就最好。”亓衡之捏着嗓子,假装宋沉轩的声音,替顾拥雪宽衣解带。 ————————————————【此处省略xxxxx个字。】———————————————————— 云销雨霁,一切都已平息。 亓衡之坐在床榻外侧,瞧着内侧鼓起的小包,神情莫测。 他将顾拥雪吃了又吃,吃了又吃,分明干柴烈火,热火朝天。 但是,要想细细回味一遍,竟不大想得起来了。 ——这一场饕餮盛宴竟像是吃到了别人的肚子里似的。 顾拥雪长发 已散,紫金冠都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去。 亓衡之情不自禁摸上了他的头发,以指成梳,替他将汗湿的发都梳开…… 顾拥雪低吟一声,被他的动作惊醒了。 亓衡之心中柔情顿生,倾身过去,撑起被褥,亲了他一下。 顾拥雪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沙哑着嗓音道:“别闹。” 亓衡之不听,把他额上的发拨开,再亲。 “殿外可能还有人,你想亲热的话,等我们回长华山以后再说吧。”顾拥雪道,“沉轩。” “……” 亓衡之动作僵住了,盯着顾拥雪,眸中泛开了层层戾气。 他仿佛现在才想起来,方才欢。好的过程中,顾拥雪亦叫过几回宋沉轩的名字。 原来一切的纵容,一切的回应,他都是给宋沉轩的吗? 顾拥雪敏锐地察觉出气氛的不同,不安道:“沉轩,你怎么了?” “师尊。”亓衡之解开他眼中的腰带,低哑着嗓音,目光幽暗地道:“是我……” 双眼霎时间重见光明! 顾拥雪被那光线刺了一下眼睛,慢了半拍,方才睁开。 他瞧见亓衡之的刹那面色便白了。 被褥之下,他们两人坦诚相见,全无阻挡之物。 “你,你——” 亓衡之逼近他,冷笑一声道:“怎么,方才你不是很主动的吗?看见是我,你很失望吧!”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气他道,“小师弟能满足你吗?若他知道你和我相好过,他还会要你么?” 顾拥雪血气翻涌,鲜血涌出唇角,话都没说一句就被气昏了过去。 “顾拥雪?”亓衡之面上的凶色登时收了,无措地推了推他…… “师尊……师尊?!” 月上宫门,漫天星辰璀璨,仿佛都要坠落下来。 夏与秋坐在宫殿屋脊上,瞧着漫天北斗,忽生一股怅惘之意。 他已解开了朝阳殿上下的禁制,但是里头到现在却都还没有人出来。 他已进偏殿去看过,宋沉轩的身躯还在,可魂魄却已不知去向。 果然如此。 亓衡之直接坐上王座便已重得魔君修为,这意味着他的身躯和神魂都属于魔君。 可他未曾得全。 这说明宋沉轩果真就是他缺失的那一半。 世人说三魂七魄,其实魂与魄俱是一体,只不过主情主欲的魂能轻易地被分裂出来。 宋沉轩得了一半魂一半魄,亓衡之亦得了一半魂与一半魄。 魄化身躯,魂主意识,除非他们两人同归其位,不然单纯靠魂灵融合,恐怕都变不回魔君。 说到底,他们现在是真的分成了两个“人”。 “夏与秋!” 偏殿内忽有人声传出。 夏与秋未下朝阳殿屋脊,抬手便将殿内的结界罩取出。 宋沉轩从殿内出来,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找夏与秋算账,而是击上朝阳殿布下的禁制,手速极快地解着上头的魔纹。 他果然是魔君转世。 夏与秋坐在朝阳殿屋脊上,暗想:魔宫里那些老东西们都解不开这魔纹,宋沉轩虽已投身人间,可对天然的魔气行经路线亦熟悉得很。 这魔纹暗含了魔界的气运,非有魔君之血者,连动都动不了。 夏与秋估摸着里头应该完事了,击破阵眼,将魔纹禁制收回。 宋沉轩刚解到阵眼附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踹门而入! 屋内两人早已穿好衣裳,亓衡之替顾拥雪输了不少真气,只是顾拥雪神色不见好转,仍是昏迷虚弱。 他准备带着顾拥雪回长华山! 就算顾拥雪恢复自由不愿理他,可如今也只有长华的几个长辈能救他了。 “铿”一声,长剑冷泠泠清鸣声响。 亓衡之仍抱着顾拥雪,便见宋沉轩持剑而入。 宋沉轩不待亓衡之有什么反应,一剑刺进他胸口。 亓衡之攥住剑身,目光几变:“小师弟——?!” 宋沉轩寒声道:“我早该杀了你。” 亓衡之手掌用力,鲜血从掌心流下,体内真气自然而然将长剑震断。 宋沉轩扔了剑柄,便将他怀中的顾拥雪夺了过去。 亓衡之正要反击!然而先前宋沉轩那一剑插入他的心口,如今他心脏被人穿了一大口子,真正是气力难继。 宋沉轩抱着顾拥雪,转身飞入了夜色之中。 月光下,夏与秋瞧见这一幕便觉得不对,他直接跳下了屋脊,进了朝阳殿。 但只见亓衡之捂着心口坐在床下,地上一大滩血迹。 魔的身体自愈能力极强,只有心脏这处,愈合得最慢。 宋沉轩是故意刺破他的心脏,好将顾拥雪带走…… “君上。”夏与秋半跪在亓衡之身前。 亓衡之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你说,我对小师弟的心意,到底从何而来?” 顾拥雪若这般对他,光是比这轻上百倍千倍,他怕也心如刀割。 宋沉轩刺了他这一剑,他只平静,至多也不过有几分他要抢走顾拥雪的恼怒—— 他到底爱不爱宋沉轩呢? 夏与秋低声道:“君上可还记得余桥镇?” “我记得。”亓衡之虽然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但语调却很稳地道,“我还记得,你想挖走我师尊的眼睛。” “……”夏与秋道,“君上可还记得那余桥镇镇长?他原先与自己妻子很是相爱,是红玉想夺走他妻子为我制偶,打散了他的情魄,这之后,那余桥镇镇长方才愿意将妻子献出。” 亓衡之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余桥镇镇长本来还是个好人?” “按琰浮州的说法,是的。”夏与秋淡淡道,“他第一个妻子去世了,他太爱他的妻子,便想方 设法搭上了红玉,又联系上了我。我留住了他妻子的魂魄,让他妻子得以还阳重生,只不过他妻子的身躯因被他以各种方法保养,实在好得厉害。红玉欲助我得到他妻子的身躯,他不同意。” “他若答应了,不就等于白找了你,还搭上了自己妻子的躯体?” “君上此言差矣。”夏与秋道,“他先前让我帮忙,我与他便立了个赌约:若我输了,我便不收回焦小乔的魂魄;若他输了,就得把他妻子给我。红玉不过是设了个局,让他少了几分筹码……” “情魄。”亓衡之的脸色忽然更加苍白了起来,“你的意思,我和他一样没有情魄,所以才会这样?” 夏与秋道:“君上投身人间之前,曾将顾仙长抓于魔宫之内。当时君上和顾仙长说了什么,魔宫上下都不得而知……” 他的君主去抓顾拥雪之前,曾算过一卦,当时,他和魔宫另外几名魔将都知卦象是顾拥雪会坏了魔君的好事,可是,他们都没有多想。 “顾仙长与君上之间牵了姻缘线,君上想必抓了他后才知晓……”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君上不欲与顾仙长多加牵扯,所以才将情魄舍弃,投身于琰浮州,甚至加入了长华……” 夏与秋顿了顿,才道:“那宋沉轩与君上共同心系一人,极有可能,他就是君上的情魄。” 亓衡之猛然咳嗽了一声,咳出鲜血,目光可怖:“你说什么?!!” “君上若是不信,可寻法器,看一看你与宋沉轩的前世今生!”夏与秋道,“先前我将君上与顾仙长同关在朝阳殿内,便是想看那宋沉轩是否能够神魂出窍,阻止你。” “不,不可能!”亓衡之艰难地想爬起来,近乎激动,“宋沉轩——以前,这怎么可能?!” 夏与秋重重地吐了口气,道:“君上,你看。”他抬手,将自己面上的面具摘下了。 亓衡之对上他的双眼,恍惚了一瞬,心口的伤处仿佛有千刀扎入,疼得他浑身颤抖。 “我与两位兄长的容貌,都是君上按自己的容貌做的。”夏与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君上可觉得这容貌熟悉么?” 熟悉,当然熟悉!! 桃花眼,可桃花眼中却出奇的清透。 绯色的唇,虽是同样的颜色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瑰艳! ——这夏与秋的容颜几乎与他有七分相似,另外有三分,却像极了宋沉轩!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修一下文,因为中间有部分没放出来,会加减一下=3= ps:过程是两个人一起,只不过他们神识没办法完全融合,所以会时而是大亓时而是小宋。 噫吁嚱,顶锅盖【大纲真的是早就定好的,作者菌快写到这章的时候自己也很绝望啊,千万不要打负,求求大家ORZ】 pps:关键词可能是58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琉刻、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FaFa 4瓶;深海有砒霜、念长生、安安然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晨曦,朝阳已变得瞩目。 顾拥雪醒过来时,难得有几分暖意。 往日里他体内经络受损,过冷过热难以调节,冬末天寒,醒来时往往手脚冰凉——可现下经络里的伤处却好转了许多。 “呜——”折梅殿外,有萧声传来。 顾拥雪出了折梅殿,便见一青衫男子背对着他吹箫。 萧声含蓄,若虚若幻,只是变幻中似有杀伐之气,铿铿呜咽之声,倒将萧本身的幽怨之意散去了大半。 “沉轩。”顾拥雪唤他,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亦有个青衣人的样子闪过。 宋沉轩回头,黑眸一如既往的清澈,只是深不见底…… “立春到了么?” “后日就是。” 顾拥雪张开手,抱了抱他,要放开时,宋沉轩却反手将他紧紧拥住,手中的萧都丢到了一边。 顾拥雪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写式书,逐亓衡之出长华山门,昭告整个琰浮州,罪名是以下犯上,不敬师长。 马舟远等师兄弟不知其意,就连向来不喜欢亓衡之的典久招都被自家师弟的心狠给惊了一下。 逐出师门是极大的惩罚,许多弟子犯下重大错误,宁可被自己师门处死也不愿成为门派弃徒。只是他们有意旁敲侧击时,却见顾拥雪神情淡漠冰冷,要问的话便如何也问不出了。 许是亓衡之真做了什么混账事吧,顾拥雪既不想说,那么他们也就不多问。 亓衡之与夏与秋赶往琰浮州南部山川,寻到了西无妄退居的莲佛山上。 佛门有轮回之说,莲佛山上有一颗佛宝舍利,是一位高僧为天下牺牲后凝成的。 舍利子能照见三界五行的前世,纵然是魔君亦可使用。 夏与秋偷得佛宝舍利,亓衡之以鲜血滴入,霎时间,两人就被舍利子吸进了一片佛光里…… 等他们两人再出来时,已是立春了。 长华山上的结契大典如期举行。 亓衡之强行撕裂空间,欲穿行万里。 只是各大门派皆有专属禁制,靠近长华山一带,莫说撕裂空间了,便是移行都已动弹不得。 顾拥雪果然将他逐出了师门!!! 待他们到了长华山脚,许多门派已然喝够了喜酒离开。 昆仑派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月上中空,月轮近圆。 今日是正月十日,因至春节,长华山还分发了不少的红包。 大门小派的弟子嬉笑之声几乎传遍了长华山,长华山内弟子亦得了一份大大的红包与喜糖,喜不自胜。 只是这月色,在夏与秋的眼里,却无端的惨淡。 亓衡之这一回连酒都不喝了,只是在长华山脚,望着长华峰顶的离恨天。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 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他的君上确实对顾拥雪动了心,不论情魄欲魄,不论前世今生。 这大概是天道报复他逆天而行,给他最重的惩罚了吧。 夏与秋想起那在佛宝舍利中的所见,叹了口气。 长华的结契大典中午就已办完了,现下,恐怕宋沉轩和顾拥雪都已喝了合卺酒,洞房都圆完了。 亓衡之虽没有情,却能体味情所带来的一切喜怒哀乐,只是他感觉不到;宋沉轩虽没有欲,可他若强行服药,又或血气行经,虽无法体味欲本身的快乐,也并不是无法和顾拥雪做正常夫妻。 宋沉轩前世便已布局机深,自己在他的手下,和他一起将亓衡之坑得步步行差踏错,若非顾拥雪深爱于他,从不为他人挑拨动摇,亓衡之早就输了! 可今生,亓衡之又拿什么赢呢? 又是一日清晨,亓衡之睡在了山脚,夏与秋上了长华山。 出乎意料,顾拥雪身着云衣,大清早地在殿外给花草浇水。 夏与秋带着镂金龙纹面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顾拥雪若有所觉,侧眼,瞧见他时便皱紧了眉头:“长华山不欢迎魔,请夏公子快些离开。” 夏与秋道:“顾仙长对我这般不客气,是否是为你那个逐出师门的徒弟?” 顾拥雪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魔宫与我长华的关系,还不到能够心平气和谈天的地步吧?” “我不是来找你的。”夏与秋道,“仙长大喜,恭贺来迟。只不过夏某却想找仙长的道侣说几句话……” “沉轩还在睡。”顾拥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也一样。” 夏与秋便道:“昨晚仙长与您小徒大喜,有人很伤心,在长华山脚下哭了一晚,哭得溪流都泛滥了。” 顾拥雪:“……” “我从未见人那样伤心,在佛宝舍利中瞧见过往的时候,您的小徒也曾悲泣流泪,只是不曾哭出声来,亦没有他那样让人揪心。” 顾拥雪没好气地道:“夏公子有话直说,不必多番暗示。” 夏与秋轻笑了一声,道:“人生在世,有定数,却也有很多的不定数。” 前世宋沉轩拜入马舟远门下时,不会想到他会为了顾拥雪肝肠寸断,汲汲营营百年都得不到顾拥雪的真心。 今生亓衡之千方百计与顾拥雪分开,可真到此时,却哪知一切都在他人算计之下,而他早为顾拥雪深情,不过情魄缺失,自己感受不到罢了。 “我会留在贵派弃徒的身边,还请顾仙长将此事告知您的道侣。”夏与秋有意无意地再给宋沉轩挖了一个坑,就向顾拥雪道别。 宋沉轩和亓衡之现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不管以后如何,他现在却要做出选择。 本来,他既已掺和进了此事,选一个站队是再好不过的了。 宋沉轩比亓衡之计谋 高深,又已得天时地利,与顾拥雪两情相悦…… 夏与秋自己都为舍利子中自己和宋沉轩的配合所惊叹! 只不过,瞧见亓衡之在山脚下哭成那副德行,他实在没办法扭头就去帮助宋沉轩。 揣摩人心如宋沉轩,先前在朝阳殿外,便已输了一次。 夏与秋着实会趋利避害,可亓衡之露出确实的伤心模样,他却会不忍。 也罢,就当是前世坑了亓衡之的补偿,今生他便站在亓衡之这边,免得他被宋沉轩坑得连坑是谁挖的都不知道。 日头升得更高,夏与秋再来到长华山脚,就见亓衡之仍靠在一棵大树下,双眼红肿,嘴唇干裂。 “君上。”夏与秋半跪在他身前,温柔地道,“你打算何时把顾仙长抢回来?” 亓衡之睁眼,嗓音嘶哑难听:“他都狠心把我逐出长华了,我还抢得回来吗?” “那你准备抢吗?” 亓衡之陡然攥紧双拳:“抢!!”他绝不会允许顾拥雪与宋沉轩甜蜜恩爱! “那咱们,便先去夺佛宝吧。”只有时时用佛宝重现前世宋沉轩的心计,亓衡之才知如何应对。 “君上不是想让顾仙长记起过去么?佛宝虽无法让他想起来,但却能让他知道过去的一切。” 亓衡之扶着树站起身,桃花眼发亮:“好!”若顾拥雪知道他们两个恩爱,宋沉轩才是那个横插一脚的反派,他一定会回心转意,再和他相好! 夏与秋瞧他高兴,也不忍心泼他冷水:以顾拥雪性子,前世对亓衡之那般,今生恐怕也会对宋沉轩那般。 折梅殿上,顾拥雪修剪花枝时,忽然蹙起眉头,不期然想起夏与秋临走时说的话…… “师尊为什么起得这么早?”忽有一人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顾拥雪吓了一跳:“沉轩!” 宋沉轩在他肩上像只大猫似的蹭了蹭,道:“以后师尊要和我一起睡懒觉,不许起那么早。” 顾拥雪情不自禁地笑了,眉眼温柔,如沐春风:“好。” 作者有话要说:夏与秋:带孩子。 亓衡之:抢师尊。 宋沉轩:守师尊。 顾拥雪:安静蹲坐.jpg ps:大家记得看上章作话,微博同作者名,ORZ不过有很多人应该不想看,瘫软。 大亓的福利正式结束,他们三个人彻底是上一辈子的颠倒了,师尊很宠伴侣的,夏与秋(老父亲)要操碎了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哎咿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帽书、鱼镜、25118204、喵大仙、可爱的小甜甜、时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时时 20瓶;FaFa 3瓶;念长生、且待冬心听雪醉、莞枫、凌尘、杨凛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日光西斜,斜照进一家砖瓦已旧得发黄的客栈。 人的眼睛在这样的阳光下着实难以睁开,樊大东却迎着日光,两眼直愣愣地睁着,腰部以下双股战战,抖得几乎像个筛子。 樊大东身后那位官差打扮的人丝毫不在意他的畏惧,将一柄挂了铜环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高喝道:“快点儿说,这鹿肉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 樊大东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股湿润的液体从他裤。裆处淌了出来,直接淌湿了整个裤子。 “你这小兔崽子!”官差大喝一声,抡起拳头就准备揍他一顿。 旁边另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却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官爷——” 那官差顺着店小二的视线一看,却见隔壁桌那据说从长华仙山下来的年轻仙人,黑眸凉冷地看着自己。 官差一个激灵,近乎狗腿地凑了过去:“仙,仙长,长华山是不是不让人动私刑啊?” “不要打死人。”年轻仙人风轻云淡地道,抚了抚自己的青衫下摆,起身,就走到了客栈门外。 樊大东见他背着手,诸事不理的样子,大惊道:“你不是从长华山上来的吗?”长华山的人竟能坐视旁人动用私刑?!! 年轻仙人抬了抬手,暴露在阳光下的手指修长如玉。 那官差得他首肯,嘿嘿一笑,往手里“呸”了两声,就揪起樊大东的领子给了他腹部一拳。 “啊呀!”樊大东大吼一声,凄惨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官差踹了他一脚,道:“哪里这么容易死?你若再不说那鹿肉是从哪里买来的,爷这就直接送你上西天!” “仙长!”樊大东忍住五脏六腑的绞痛,攥着一旁的椅子腿儿爬了起来,“救命啊,仙长!” 年轻仙人微微侧头,只露出颤如蝶翼的睫毛。 樊大东眼见着那官差第二拳就要抡过来了,面如土色地道:“我说,我说!仙长,你快让他住手!!” 官差未曾收势,一拳已到樊大东面门前。 樊大东紧闭了双眼,但只觉得微风一拂,疼痛未至,却原来年轻仙人挥一挥袖,官爷便被他整个人都卷扔到一边去了。 “快说!”年轻仙人显然有些不耐烦。 樊大东惊了一跳,道:“我,我带您去!”他偷瞄了那官差一眼,低下了头,又道,“不过还请仙长一个人与我同去,若带了太多人,那卖方怕不愿意见我……” 年轻仙人淡淡地道:“那你便在前面带路吧。” 樊大东连连点头,捂着自己的肚子,哼哧哼哧地爬了起来。 他湿了的裤子底下甚至还在滴着液体。 年轻仙人距离他不远不近地跟着,最后被他带入了一处深山老林。 曲径通幽,很快又现一方竹林。竹林不远处有一株垂 丝海棠,树冠茂密,花朵比叶子的数量似乎还多几分,瞧起来生机勃勃。 “就是这里,请。”樊大东恭敬地向年轻仙人一礼,退至一旁,看着年轻仙人入内。 “唰啦!” 年轻仙人刚走到那垂丝海棠旁,海棠花树枝陡然伸长十丈,枝条抖动,密密麻麻向他缠来。 “着!”樊大东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满意地看着海棠树枝缠住仙人,“这下你可落在我的手上了吧?” “还说什么长华仙人,这年头,会点儿法术的都敢称仙人了。”他走到树下,“呸”了一声,“你们长华的长老能称一句仙人也就罢了,区区一个弟子,哼!” 年轻仙人目光微闪,道:“听你的意思,你倒连我长华的长老都不放在眼里了?” 樊大东嘿嘿一笑,指挥那海棠树把人吊得更高:“别说是你长华的长老了,就是你长华掌门亲至,我这宝贝也能把他捆住。” “是么?”忽有一清冷好听的声音自天际传来。 樊大东大惊:“谁?” 顾拥雪从天而降,云衣翻飞,眉目之间的神情比被吊起的人还要冷上一些。 他手腕一抖,那正缠人的海棠树枝就都被斩断了。 “沉轩。”顾拥雪道,“你怎么又被擒住了?” 宋沉轩落地,拍掉了衣上沾染的花粉:“我只是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竟连我长华也敢招惹。” “那你就去试试他。”顾拥雪手一扬,把手中的含光剑丢给了他。 宋沉轩接过含光剑,勾唇一笑,几招便用凌厉剑气将那樊大东击趴在了地上。 顾拥雪眼见那樊大东的裤子底下又流出了不少液体,便知小徒弟速战速决,应是不想碰到樊大东的身体,脏了自己的佩剑。 “说,是谁指示你在三仙剑派附近卖玄鹿肉?”宋沉轩将剑架在樊大东的脖子上,道,“你不说,我便把你押到三仙剑派去,叫他们门派内的管事好好审问审问你。” 樊大东面色惨淡地道:“没,没人指示,是我自己。”说完,他几乎崩溃地道,“去年昆仑山不是有玄鹿出现吗?我听他们说,有人被玄鹿害死,被害死的人都变成了玄鹿——” 顾拥雪面色微寒,道:“你到底卖的是什么肉?!” 樊大东瑟缩道:“是,是我找来的尸体……” 宋沉轩立刻就掏出根绳索把樊大东给绑了:“辱尸罪!师尊,此事不必脏我长华之手,还是直接让官府的人来处理吧。” 顾拥雪颔首,站在原地,宋沉轩把樊大东押走,不久后,就又飞了回来。 “你资质极佳,这么快已将纯阳功练到了五层。”顾拥雪感叹地道,“也许再过百年,你便能超过为师了。” 宋沉轩低头笑道:“怕这不是弟子单纯练功修来的,而是和师尊——” 顾拥雪咳嗽一声,板着脸道:“别胡说八道!” 宋沉轩便偷偷牵起了他的手,与自己五指相扣。 “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要为师牵着……”顾拥雪睨了他一眼,倒没有挣开他。 宋沉轩眨眼道:“反正又没有人看见,我们便多牵一会儿吧。” 于是他们牵着手往外走,一路走到了小镇外。 镇内外人来人往,甚至还有长华弟子在此。 一个身着白衣的长华弟子眼尖地瞧见了他们,招手道:“师叔!这里!!” 顾拥雪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手抽了回来,和宋沉轩一起走到了那马房边。 “师兄说师叔会跟着宋师兄过来,我还不信,没想到师叔果然在宋师兄这里!” “咳。”顾拥雪又低咳一声,道,“是逸之让你来寻我的么?” “师尊让我来送请帖。”江岸柳的小徒弟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啊掏,好不容易才掏出来一张红帖。 顾拥雪接过,只单瞧封皮便露出了喜悦之色。 是蓬莱发来的请帖!算算时间,他徒孙的百日宴也就在近日了。蓬莱设宴邀约,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见到自己的徒儿徒孙! “师尊很喜欢孩子吗?”宋沉轩不着声色地道。 前世蓬莱喜宴,他还没爱上顾拥雪,且他当时还在马舟远的门下,对顾拥雪那时的反应并不甚清楚。 如今顾拥雪这般喜形于色,恐怕不单单只是为徒弟高兴吧? “我徒弟的孩子,我自然喜欢。”顾拥雪自然而然地道,倏忽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养孩子麻烦得紧,为师并没有那个想法。” 宋沉轩笑道:“若是师尊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抱一个来养。” 顾拥雪心中一动,道:“我以后便有徒孙了,等宴飞以后成亲,亦能有更多的徒孙……” 言外之意就是:养徒弟徒孙就已经够了,实在不必去别的地方抱一个来。 宋沉轩心知顾拥雪是体贴他,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和他去一旁的小树林里。 顾拥雪不解其意,跟着他去了。 谁知宋沉轩刚到小树林便把他抱住了,仿佛慨叹地道:“师尊对我真好。” 顾拥雪板着脸道:“不要老说甜言蜜语。” 宋沉轩便付诸行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我真喜欢师尊。” 顾拥雪的脖子根登时红了,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生怕他那个师侄一时兴起就跟过来偷窥了。 他这个小徒弟实在是太会撒娇了,撒娇得他都有点道心不稳。 宋沉轩的爱意几乎不加掩饰,顾拥雪原本是清冷寂然的性子,但被他这么缠了几个月,自己都有些把持不住前辈的风范。 明明结契前看起来也是清清寂寂的一个人,怎么婚后就这么黏人呢? “没有人。”宋沉轩仿佛看出了顾拥雪的顾虑,道,“师尊就是现在亲回来,也没有人看见。” 顾拥雪茶色眸中闪过一丝光,与他明亮的黑眸对 视。 宋沉轩目光不动,只心里暗道顾拥雪终究是面皮子浅。 他可记得他以前亲过亓衡之的,前世——哼!! 顾拥雪轻叹了口气,瞥他一眼,终究还是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宋沉轩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 顾拥雪面上却非常冷静,甚至眼里还透露着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意思。 宋沉轩低笑一声,拥着他,将额头抵在他肩上的衣料处。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才不过短短几个月,前世上百年的伤口就已被抚平。 他每日里光看着顾拥雪的睡颜便觉得心中甜蜜。 每回他接下长华任务出门,顾拥雪都会暗地里跟着他。 他有时候出手,有时候不出手。 熟悉顾拥雪如他,又怎会不知道他在暗地里保护他呢? 这一方面顾拥雪对亓衡之可没有对他的好。 “咚——” “咚——” 万里之外,莲佛山上的钟声又响了,震响了整个山脉。 亓衡之睁眼从那青莲庙中的蒲团上起身,面色非常难看。 一旁敲木鱼的小沙弥们窃窃私语,最后终于有一个小沙弥走了过来,道:“阿弥陀佛,师祖他云游至今未归,若施主想要离寺,小僧会代施主转告师祖。” 亓衡之冷笑一声,觑着蒲团前那具高大的佛像。 佛陀半垂着眼,一副悲悯之色。 亓衡之一撩衣摆就又坐了下去,道:“小和尚,你可知佛陀为什么要低眉垂眼吗?” 那小沙弥怔了怔,道:“因为菩萨的眼睛与常人不同。”他对着佛像鞠了一躬,道,“师祖说,我佛慈悲,双眼均是二分开、八分闭。正所谓二分观外,八分观内,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 “不!”亓衡之冷冷地道,“菩萨低眉,是因为世间太苦!!” 这几个月来他拜遍了莲佛山的菩萨们,天天坐蒲团、日日听梵音…… 夏与秋说,在那不想禅师回来之前,他正可在这佛音之中洗涤一番脾性——魔在佛音之中洗涤,这岂不是个笑话吗? 学着宋沉轩的法子,偷入宋沉轩的意识。 顾拥雪和他那般好,早把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这莲佛山上共供有五百多名罗汉,哪一个却都对他的苦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瘫软.jpg 他们马上就要开始勾心斗角地互坑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2个;雪帽书、琳琳嚒、喜欢嗷嚎的嗷嗷、秋月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近期限定营妹bot 7瓶;莞枫、FaFa、念长生、杨凛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小沙弥骤听此话,却有如当头棒喝,若有所悟。 “阿弥陀佛。”庙门外有佛号传来,有人身披袈裟,手持禅杖,跨过门槛,缓步走到了亓衡之身前,“施主是在等老衲吗?”他道,“老衲一身风尘,欲迎远客失礼……” 亓衡之却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想禅师微微一笑,便坐在了他对面的蒲团上。 “施主上一回与夏施主借用了我门中至宝,今次到访,却又是为何?” 亓衡之便知上回偷用舍利子的事被他知道了。 “实不相瞒,我想要贵山门的门中至宝!” 小沙弥们都惊了,不想禅师倒是神色不变,道:“亓施主可否将用途告知呢?现下人人皆知你已不是长华之人,顾仙长向来仁善,若不是什么滔天大罪,诀不可能逐你出长华山门。” 亓衡之面上一黯,道:“我不愿意说。” 不想禅师目光微动,向旁边招了招手,一个长相十分清隽秀雅的和尚走了过来,接过了他解下来的袈裟与放在膝边的禅杖。 亓衡之深吸了口气,道:“不想大师便说借不借吧!佛门说四大皆空,难道您也和东无妄一样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吗?” “哎!”有小沙弥忍不住了,“你一句身外之物便想要走我门中至宝吗?你这人也太无赖了。” “无明,不许无礼!” 那小沙弥便垂头丧气,低念一句佛号,退下了。 不想禅师就又道:“亓施主,你身上戾气太重,这几日佛音都未能消解你身上的戾气,老衲着实不敢将佛宝相让。” “说来说去,大师还是不舍得自己门派内的宝物。”亓衡之故意激他道,“我本以为不想大师比东无妄诸位做人通透、更精佛理,却原来也不过平平……” 不想禅师但笑而已,道:“施主颇有慧根,只是老衲并不在乎身外俗名,你认为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 亓衡之心头火起,“蹭”地一声站起来,扭头便出门了。 无若正欲将自己师尊扶起,不想禅师却摇了摇头,仍坐在自己的蒲团上。 半柱香不到,亓衡之就回来了。 他比走之前更加气势汹汹地跨进大门,仿佛寻仇似的一屁股坐了回去。“您要怎样才愿意将佛宝相让?” 不想禅师道:“这样吧,我寺内共收藏了经书两千三百零一卷,施主若能读尽经书,讲出一番道理,老衲便告知你佛宝的所在。” 亓衡之淡淡道:“经书?只要是东无妄有的,我都会背!” 他们身旁的无若都惊讶地看了亓衡之一眼,只觉得他好大的口气。 亓衡之挑眉一笑,道:“你们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背给你们听!” 说罢,他口齿流利,还真将一卷《入道 四行经》、一卷《楞严经》给背出来了。 前世无妄宗私囚了他好几个月,因看在长华的面子上,不敢打也不敢骂,只能罚他抄书,他过目不忘,当然就都背下来了。 “阿弥陀佛。”不想禅师叹了口气,道,“施主熟读经卷,先时亦有慈悲之心,愿冒生命危险替人出头。只你如今这周身的戾气,隐隐还透着魔性,到底是何事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若直言,老衲便将佛宝去向告知。” 亓衡之神色几变,道:“我,我为相思。” 不想禅师:“……” 亓衡之别开头道:“顾拥雪不肯和我好了,我要把他抢回来。” “咳——”不想禅师咳嗽一声,拒了身旁徒儿担忧要扶他的手,“施主只为了情吗?” 亓衡之点头,道:“舍利子在您山门,只能做束之高阁的宝物,可它对我,却有大用。” “阿弥陀佛。”不想禅师起身,道,“非是老衲不愿相借,实是一个多月前蓬莱仙长求取此物,老衲便将舍利子送去了蓬莱。” 亓衡之瞳孔微缩,蹿了起来:“你是说舍利子现在在蓬莱了?” 不想禅师颔首。 亓衡之二话不说:“大师再会!”扭头,干脆利落地就飞走了。 “师尊。”无若蹙眉道,“您为什么要将舍利子的去向说出来?” 先前他师尊明明想让亓衡之误以为舍利子在莲佛山,可是最后,竟说了实话。 不想禅师道:“他背了上千卷经书,却仍有这周身戾气,你说,如何能叫他改好?” “师尊的意思是……” “惟愿情能渡他。”不想禅师低念一声佛号,看了一眼无若,道,“时机到了,无若,你也该出山了。” 无若一怔,双手合十道:“是,师尊。” 蓬莱位处海外仙山,平日里少与陆上往来。 这一回,请帖除了发到四大派的手上,却又发向海外诸岛,还有沿海诸多帮派。 马舟远等人备了厚礼,人还未到贺礼先行。 他们心知顾拥雪与自己徒儿许久未见,便让顾拥雪带着他两个徒儿先走一步,几位师兄弟则慢上些许,算好日子再出发。 顾拥雪和宋沉轩已然结契,宋沉轩在外虽不像在房内那般缠人,可偶尔的小动作,却也十分频繁。 楚晏飞与自己师尊师弟同行不到半日,就满脸通红地找了个借口与他们分道。 顾拥雪待马车里就剩下自己和小徒弟了,淡淡道:“你是故意的。” 宋沉轩若真不想让楚晏飞发觉,“小”动作便只会是“小”动作。从前他的小动作比这更加亲近,如今他却还把握好了尺度,故意让楚晏飞发现似的。 宋沉轩道:“难得能和师尊一道出门,当然不想让师兄当灯笼。”他抱住顾拥雪的腰,脑袋直接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顾拥雪失笑,替宋沉轩把长发拢在了一边。 江岸柳 曾经调侃,他与宋沉轩好得像是蜜里调油,他这个徒弟心思细腻,对他就好像对待一件来之不易的珍宝。 ——他在把他捧到手心上。 顾拥雪心中动容,便也有把他捧在手心上的冲动。 “咴咴——” 马车前的骏马忽然停下,车内三张符篆都黯淡了。 宋沉轩眯了眯眼,松开顾拥雪,去开车门。 却见门外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二话不说就爬上了他们的马车。 他几乎是挤进门来的!! “顾前辈,竟然是你!”裴钟亦甫一进车就惊喜地道,“你们车上没贴长华的标志,可是我瞧见车外贴着的符咒高深,料想应该是五大派的人。”他喘着粗气地道,“江湖救急,容前辈让我在车,车里躲上一阵!” 顾拥雪还没说话,就听见车外传来一阵犬吠。 三只獒犬从林子里蹿了出来,半坐在他们车前,高声大叫。 裴钟亦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了水囊,咕嘟咕嘟地灌着。 宋沉轩瞥了眼车内碍眼的人,一挥手,那三只獒犬便察觉到了危险,夹着尾巴飞快地溜走了。 “裴师兄入门多年,怎么会被几只狗追成这样?”宋沉轩坐回车内,故作惊讶地道,“难道那些狗不是普通的狗,是什么妖魔刻意饲养的凶兽?” “噗!”裴钟亦被水呛进气管,直呛得脸红脖子粗,几乎要背过气去。 顾拥雪淡淡道:“沉轩。”瞥了他的小徒弟一眼。 亓衡之的讽刺很直白,既毒又不客气。宋沉轩则总是不着痕迹地嘲讽,偶尔别人反应不过来,还以为他是在夸人…… 宋沉轩垂眼,便不说话了。 “那个,我的法器,一时没带在身上。”裴钟亦的脸仍是很红,小声地道,“我和家师走散了,去蓬莱的路我不大认识……”他偷觑了顾拥雪一眼,“前辈,我可不可以和你们同路?” 顾拥雪道:“可以。” 裴钟亦眼前一亮:“多谢仙长!” 顾拥雪颔首,偷偷握住了小徒弟的手一捏——宋沉轩察觉到了顾拥雪的安慰心思,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决定大方地忍耐一下裴钟亦。 马车又再行进,车内裴钟亦天南地北地侃着,实不负他师父宁如期的百晓生之名。 他说蓬莱掌门最重视戚肖这个儿子,只因为戚肖是他亡妻的独子。 他说无妄宗这回收到请帖的只有西无妄,东无妄那几位正都心气难平。 他说他师尊欲再排一次美人榜,顾拥雪还是第一…… 宋沉轩很是没好气地道:“你师父他就不能排点儿其他的榜么?” “排过了!”裴钟亦十分认真,“这次重排美人榜,师尊本想换一下第一名的。” 宋沉轩清眸微眯:“你师尊想换谁?”他虽不喜欢顾拥雪上这劳什子美人榜,但还有人超过他, 那他就不高兴了。 “十域魔君啊。”裴钟亦漫不经心地道,“师尊说他曾见过魔君一面,当时惊为天人!只不过魔君身上下了咒,不让人记得他的样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宋沉轩垂眼。 顾拥雪皱眉道:“他最近见过魔君?” “没有。”裴钟亦道,“就是先前道魔大会,师尊回来后就忽然很高兴地说:他想起魔君的样貌了。”当时他师父还说,长华怕有大事发生——只不过这话无根无据,他也不想贸然对顾拥雪提起。 “咴咴——” 骏马长鸣一声,马车又停了。 裴钟亦打开车门,探出了脑袋。 却见一名白衣人背对着马车站在车前,夕阳照着他的背影,如瀑的长发潋滟了阳光…… “你是?”裴钟亦问。 那白衣人转身,露出脸上镂金龙纹的面具,黑眸清隽多情:“山野俗人,夏未休。” 作者有话要说:宋沉轩::) 亓衡之::) 哈哈哈,想不到吧!!!震声!!叉腰.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月铭雅、陌上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fssqj.sjhyzc 2个;鱼镜、琳琳嚒、小流年、正经养猪、雪帽书、Ewin、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win 12瓶;香芋派 9瓶;hfssqj.sjhyzc 2瓶;杨凛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顾拥雪听到这三个字便是一怔,下车道:“阁下方才说什么?” 白衣人甫一见他,便目光灼灼地道:“在下山野俗人,夏未休!” 宋沉轩气压陡低。 顾拥雪沉默片刻,含光剑出鞘,利刃直逼白衣人的咽喉。 亓衡之心里一个咯噔,还以为顾拥雪认出这具躯壳内的他了。 “狐妖洞、昆仑山。”顾拥雪冷冷道,“是你?!” 亓衡之甫一转念便知是宋沉轩干了什么好事,他诧异道:“什么是我?” 顾拥雪也觉得不太相像,神情、气质,还有他梦中梦见的那个白衣人…… “我欲上蓬莱山,求一样宝物。”亓衡之道,“过往行车只有这一辆马车贴了高明符篆,冒昧拦车,只想问仙长可否搭我一程?” “不行!”宋沉轩跳下马车,握住了顾拥雪的手,“师尊,此人身份不明,半路拦车,必有猫腻!” 亓衡之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又移开。 裴钟亦亦下了车,好奇地瞧着那白衣人。 “既然同路,那就一起吧。”顾拥雪收了剑,道,“冒犯。” 亓衡之便向他点了点头,待他和宋沉轩先入马车才跟了上去。 宋沉轩不着痕迹地看了亓衡之一眼,坐在顾拥雪身边,握住了顾拥雪的手,示威似的。 长华的马车并不小,一辆马车坐四个人也不逼仄,裴钟亦却莫名觉得气氛压抑,找那白衣人聊天。“夏兄。”他道,“你说你要上蓬莱山求宝,是什么宝物非要上蓬莱山啊,说不定我天机阁里就有的卖。” 亓衡之淡淡道:“佛舍利。” 裴钟亦:“……” 亓衡之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莲佛山,不想禅师说,他将佛舍利送去了蓬莱,我欲求此物,不得已只能上一趟蓬莱。” 宋沉轩道:“佛舍利是佛家至宝,不过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用处。” 裴钟亦附和道:“夏兄为什么要找佛舍利啊?” 亓衡之幽幽地道:“我的老婆和别人跑了,我要把他抢回来。” 裴钟亦:“……” 宋沉轩:“……” 顾拥雪原先那几分熟悉感都烟消云散了,这“夏未休”实在和他梦里的夏未休不同,也许真是人有同名。 亓衡之却忍不住找顾拥雪说话,道:“不知这位仙长师从何处?我一见你,便觉得我们好像前生见过似的……” 顾拥雪皱眉道:“长华。”只说这两个字就不开口了。 亓衡之只能干干地道:“长华乃五大派之一,是个好地方。” 接下去长达近一刻钟,马车里都没人说话。 顾拥雪和宋沉轩都是沉默,裴钟亦则拨弄着自己的小罗盘,仿佛很忙似的。 亓衡之很想找顾拥雪多说几句,可是他来 之前,夏与秋曾经多番提醒,不让他对顾拥雪过于热络。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拥雪聪明得很,宋沉轩又知根底。夏与秋生怕自己的君上太“老实”,分分钟就被算计露馅。 亓衡之心里就像有小老鼠在爬,偏偏还得忍耐。 “啊,顾前辈,牢您在前头停一下车!”裴钟亦打破了沉默,道,“出门前我本带了送去蓬莱的贺礼,不过半道被几只狗追着不放,不小心就遗落了……”他很不好意思地道,“麻烦前辈了。” 顾拥雪点头,道:“正好也该用饭了。” 马车在一处小镇外停下,他们几人都下了车。 裴钟亦非常兴奋地要带他们去天机阁瞧瞧。 此处已是琰浮州东部,气候湿润,离海较近。 几人刚下车便遇一阵小雨,宋沉轩撑起一把油纸伞,与顾拥雪执伞相望。 亓衡之看了一眼天,便直接施法把那些施雨的云都给推开了。 宋沉轩睨了亓衡之一眼,收伞。 顾拥雪等人都察觉到了旁边的灵力波动,裴钟亦道:“只是小雨,夏兄何必浪费精气呢?” 亓衡之淡淡道:“我平生最不喜欢下雨。” 裴钟亦低咳一声,不敢多说,在前方带路,带他们去找这附近天机阁开的店铺。 蓬莱掌门之子戚肖喜欢字画,裴钟亦准备寻一副好字画送给他做贺礼。 几人刚走到古董街,便瞧见了一家刻有天机阁标识的书画行。 书画行旁边有一家小店,伙计眼尖地瞧见了他们,高声吆喝道:“归藏、古松、点苍三绝绝笔!瞧一瞧看一看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顾拥雪的脚步忍不住往那小店里迈,裴钟亦与宋沉轩亓衡之三人只能都跟上了他。 琰浮州有三大书画家:归藏君,古松子,点苍老人。 只不过这三大家的作品老早就绝于世间,留在人间的多是仿品。 顾拥雪琴棋书画皆通,明知这店主很有可能是在骗人,却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 小店伙计非常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去,道:“几位想看些什么,小店这里什么都有!” 顾拥雪道:“你方才说的那三个人的画,都有么?” “都有!”伙计热情地跑到柜台后找了一阵,摸出三幅古画放在店内长桌上展开。 一副山水图、一副花鸟图,还有一副百鸟朝凤图。 山水图萧疏风骨,花鸟图明媚绮丽,百鸟朝凤气势恢宏……风格不同,却俱是笔走龙蛇,望之便生震撼。 顾拥雪与宋沉轩各盯着一幅画,沉吟不语。 裴钟亦擅长阵法,对书画也有涉猎,他瞧了半天竟瞧不出什么破绽,不由诈那伙计道:“三绝之画早不存于世间,小哥,你这三幅画都是仿的吧!” “怎么会!”那伙计道,” 这几日碧落宗的人老来问画,他们可是要把这画送去蓬莱的,若是假的,他们怎敢送上蓬莱?” 裴钟亦便又偷看顾拥雪。 顾拥雪正要开口,亓衡之先一步开口了:“这画当然是假的!”他点了点顾拥雪盯着的山水图,道,“这山是苍山,这水应就是山下的玉龙湖了。点苍老人在世的时候,苍山多雨,玉龙湖湖水比现世要高上许多,并且附近的草木也无现在这样的贫瘠……” 顾拥雪心中一动,道:“夏兄认为,此画价值几何?” 亓衡之斩钉截铁道:“一文不值!” 顾拥雪便蹙了眉头。 亓衡之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可点苍老人全部的珍品都在蓬莱山了,这幅画怎么可能是真品! “夏兄说的很对,这画的确是假的。”宋沉轩含笑地道,“苍山百年变化,如今和当初大不相同。不过这作画之人已得点苍老人七分神韵,另有三分自成一派。这般狂傲地露出破绽,不过是为寻知己罢了。” 顾拥雪暗自点头。 宋沉轩将那画卷收了,道:“空谷高洁,又多杀伐之意,此画未必便比点苍老人的真品差,怕是那蓬莱戚掌门的亲笔?” 伙计吃惊道:“仙长当真慧眼如炬!!” 顾拥雪叹道:“碧落宗宗主崔庆与戚兄相熟,他怕是已看出此画的真意了。” 亓衡之瞧顾拥雪与宋沉轩如出一辙的唏嘘之意,心中不愉。 那舍利子中的过往,顾拥雪与宋沉轩无所不谈,琴棋书画都可相合。 他亦能一眼瞧出这画的真假,怎么顾拥雪就不对他惺惺相惜呢? 宋沉轩扫了亓衡之一眼,在亓衡之眼里看来这一眼充满了挑衅! 纵然他用了夏未休的身躯,然而内里不同,就是不同,顾拥雪又岂会被表象所迷惑? 顾拥雪虽喜欢那几幅书画,不过既然已经有人看上,他就也没把书画买下。 店铺伙计送了块玉佩给宋沉轩,只道是蓬莱掌门之意,玉赠知己。 宋沉轩收下了玉佩,佩戴上身以示敬意。 待得裴钟亦买完礼物用完午饭,几人又上车,继续向东。 车行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东海海岸。 蓬莱大喜,海岸线附近的村落都得到了馈赠,喜气洋洋。 方才那个小镇已是这附近唯一的镇子了。 船行海上需要时间,蓬莱结界却非外人能闯。 顾拥雪几人在附近村落徘徊,却无一家客栈可以落脚。 再去问蓬莱山开船的船夫,那船夫却道:“几位仙长可是要上蓬莱赴宴的?” 裴钟亦道:“这附近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有空的客栈却不让住人?” 船夫道:“几位不知道吗?蓬莱掌门已至三里小镇,此次宴会要先在镇上开宴,待得过了十五,掌门方才带领大家去往蓬莱。” 裴钟亦吃惊道:“这是为什么?” “掌门之意,我们怎可随意揣测?”船夫道,“几位幸好提早,若不然误了消息,却要迟到了。” 亓衡之目光微动。 前世蓬莱可没来过这一手,难道…… 他看了宋沉轩一眼,却见宋沉轩亦在用余光瞄他——他也怀疑是他搞得鬼。 作者有话要说:嗷,今生夏未休就是大亓的马甲了=L=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侧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琳琳嚒、鱼镜、雪帽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再去往三里小镇,顾拥雪等人便寻了个客栈住下来了。 与沿海的欢乐气氛不同,三里小镇的气氛稀松平常,虽然蓬莱山的船夫说自家掌门已到三里小镇,只不过许是日子没到的缘故,小镇中也没传出什么消息。 顾拥雪挑的客栈离卖“三绝”书画的小店很近,住下的这两日,他几乎日日都去那店里看画。 宋沉轩与他形影不离,偶尔谈上几句,都是叫人半懂不懂的。 这一幕太叫人眼熟了! 前世宋沉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便顶着夏未休的躯壳这般挖他的墙角。 顾拥雪说夏未休是他的知己——能不是知己吗?宋沉轩分明是故意迎合他! 亓衡之并非不懂字画,只是他一向心不在此,根本就没那么多心思钻研那些。到如今他便连顾拥雪的知己都当不了,简直叫人郁郁。 “夏兄近日心情不好吗?”这一日,顾拥雪出门前破天荒地找亓衡之说话了。 初见时亓衡之言语轻浮,叫他不喜,不过这几日他却发现亓衡之为人单纯直接,倒没那么多坏心眼。 亓衡之恹恹地道:“蓬莱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有些焦虑。” 顾拥雪道:“今日已初九了,快了。”他又道,“夏兄一起如何?” 亓衡之看了一眼门外。 宋沉轩一身青衫,就站在门外等待。 三个多月过去了,他身形抽条,已然和顾拥雪一般高了。 若说先前宋沉轩还过于青涩,现在他容颜清隽,神采湛然,比之其前世的容貌还要好上不少。 除却开始那几日对他有敌意,宋沉轩最近甚至无视了他。 他十有八。九是认为他成不了什么气候。 亓衡之气苦:宋沉轩已把天时地利人和都给占全了,顾拥雪如今却连视他为友的意思都没有,前途无亮。 虽是如此想,但亓衡之就是想碍宋沉轩的眼,仍是应了顾拥雪的邀约同去了那小店。 小店旁就是天机阁的书画行,因有天机阁在,踏入小店的人就不多。 今日店内的人多了不少,有许多人都在偷看顾拥雪,其中大多数都是女子。 顾拥雪抖开一副画,专注瞧那画上笔锋。 忽有一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道:“今日店外怎么这么多人呀?”一个小姑娘跃进了门槛,迎头就撞进了顾拥雪的眼中。 茶色琉璃眸中既清且淡,男子面上有些苍白,肌肤白得略失血色,眉目如描如画,唇染淡绯,好看得简直惊心动魄。 崔璇呼吸一窒,随即红晕满面,一扭头就跑了。 “哎,小姐,哎?!”她身后的婢女连忙追了出去。 宋沉轩皱了皱眉,道:“师尊,符咒失效了。” 顾拥雪容色太过引人注目,他随身携带的符包本有弱化他人注意的作用,不过经年未换,如今已快失去效用了。 “回去再说吧。”顾拥雪也注意到门外若有若无的视线,蹙眉,就将画收了。 亓衡之却觉得那女子面熟得紧,几句话就向顾拥雪告辞,偷偷跟了过去。 那女子是往小镇西边去的,过不到片刻,就走进了一座七进七出的大院子。 亓衡之瞧那府门上挂了个“崔府”的牌匾,“府”字的右下角还刻了霞纹。 那是碧落宗的标志,这姑娘是碧落宗的大小姐崔璇! 前生蓬莱喜宴上,崔璇对顾拥雪一见钟情,她父亲崔庆逝世后,碧落宗不安分的老人想让她嫁给顾拥雪当妾,攀上长华这棵大树。 亓衡之在外人的眼中就是顾拥雪的“正妻”,因此碧落宗之人找他商量给顾拥雪纳妾的事,甚至还暗示他能叫崔璇一女侍二夫。 这便是宋沉轩坑他的第一件大事! 彼时碧落宗才行暗示,亓衡之都还没弄清楚他们的意图,琰浮州便已传出了长华和碧落宗的喜事。 碧落宗要脸,当然不可能还未说开便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长华也要脸,不可能接受这种“献人”似的联姻。 碧落宗以为消息是长华放的,长华以为消息是碧落宗放的,最后两边一谈,都觉得双方不可能那么做,嫌疑就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长华上下都有人说,他亓衡之不甘寂寞,想多找个伴消遣。他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逼顾拥雪就范,定然是怕顾拥雪不同意,所以先用舆论造势。 还好顾拥雪没信!!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亓衡之恶念顿生:他这么陷害我,我当然也可以陷害他! 他们不过才结契三个多月而已,三个月,就不信顾拥雪能那么相信他了!! 于是乎当天亓衡之便消失了许久,顾拥雪等人用晚膳的时候才瞧见他。 顾拥雪与宋沉轩同住一屋,晚上洗漱时,宋沉轩忽道:“师尊,我腰上的玉佩不见了。” “是那店主给你的玉佩吗?” “是。” 顾拥雪道;“明日再找找吧,若找不到,待戚兄到后,为师代你去向他赔罪。” 宋沉轩将屋内的窗子推开,窗外月光皎洁,几乎将客栈前的地面映成了白色。 他把顾拥雪拉到窗前,然后他自身后抱住了他。 顾拥雪道:“怎么了?” 宋沉轩道:“今日师尊惹来那么多人的觊觎,我不高兴。” 顾拥雪道:“凡人为色相所迷罢了,不过一时冲动。” “我不是为色相所迷。”宋沉轩低声道,“我就是喜欢师尊。” 顾拥雪想板脸又有些板不下去,道:“你这孩子,从前我还道你淳然天真,到底是从哪学的这些……” 宋沉轩眨眼道:“当然是有师尊在,所以无师自通了。”他收紧手臂,轻轻地在顾拥雪面颊上 一吻。 亓衡之正坐在院中一棵大树上,“咔”地一声掰断了树枝。 “君上!”有人传音入密,联络上了亓衡之。 亓衡之心情非常糟糕地道:“你来了?” 夏与秋施施然落在亓衡之坐的树干旁,亦是一屁股坐下,道:“君上在看什么?” 亓衡之不语,夏与秋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院内的橘子树周围设了结界,里头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头。 而他的君主费这么大劲设这方结界,竟然是为了偷窥! 夏与秋沉默片刻,道:“他与君上同魂,君上设下结界,他肯定知道君上在这里。” 故意在窗前和顾拥雪亲密,这不是做给亓衡之看的吗? 亓衡之道:“我要让顾拥雪讨厌他!” 夏与秋目光一亮,道:“此去蓬莱,我已偷得了佛舍利,待得十五那日,便可叫宋沉轩身败名裂!” 亓衡之却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哦,我另有计谋。” “什么计谋?” 亓衡之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与秋:什么计谋?!!! 大亓:好计谋!=L= ps:表示大亓一开始的手段比较那啥,后面就进化了。 pps:作者菌牙痛,之前拔了一颗智齿,另一颗没咬合好难受,最近想去拔掉,所以可能会重新恢复日三一段时间,菌类瘫.jpg抱住大家=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木艮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侧影、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清晨,窗外不住传来小鸟叫声。 顾拥雪甫一清醒便见小徒弟已然起身,宋沉轩负手站在窗前,露出的侧脸轮廓完美,神情却是莫测。 “沉轩?”顾拥雪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结契后,宋沉轩总爱和他在被窝里多待一会儿,顾拥雪原先起得可比现在早多了,现在却也不自觉地起迟。 “忽然睡不着。”宋沉轩又回床边坐下,凑过去在顾拥雪颊上亲了一下。 顾拥雪早习惯宋沉轩的亲昵,摸了把小徒弟的脑袋,洗漱穿衣。 宋沉轩照例为顾拥雪梳发,他细致地将顾拥雪的长发挽好,簪子插入挽好的发卷中。 顾拥雪坐在镜前瞧小徒弟神情专注,心中亦是安谧。 “长华宋沉轩是否住在此处?”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客栈楼下有人吵闹,间或夹杂着几声宋沉轩的名讳。 顾拥雪诧异地看了小徒一眼:“沉轩在这镇上有熟人?” 宋沉轩摇头:“弟子头一回到此。” 顾拥雪便让宋沉轩和他一起下楼。 楼下吵闹者众多,为首的是个面容有些显老,身形却十分魁梧的精壮男人。 裴钟亦早听到动静下楼,正在和那男人交涉,那男人面对裴钟亦显见得态度敷衍,甫一见顾拥雪下楼,便几步趋近行礼:“顾仙长大驾光临,碧落宗上下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顾拥雪道,“请问贵宗寻我徒儿,有何要事?” 那魁梧男人便道:“素闻长华门风清正,我宗敬仰,不过昨日有人在我门中投来一封密信,用的是仙长高徒名义,不知顾仙长可否知情?” 顾拥雪道:“什么密信?”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双手递上。 顾拥雪接过一看,不过扫视,目光便冷了。 这密信是以宋沉轩的口吻写的,信中说,他昨日在某书画小店中对碧落宗大小姐一见钟情。若碧落宗愿意,他便会说服顾拥雪求娶崔璇,从此往后长华与碧落宗相互扶持,缔结永世之好…… 顾拥雪把信给了宋沉轩。 宋沉轩皱紧眉头,道:“这信不是我写的。” 那魁梧男人冷冷地看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蓬莱掌门所赠的玉佩,那小店也只有一块,就送给了宋沉轩。 “昨日小徒玉佩丢失,此事怕别有内情。”顾拥雪收了信纸道,“还请您转告贵宗崔宗主,我长华必会给碧落宗一个交代。” “仙长为人我碧落宗当然信得过,只不过还望仙长莫被亲近之人所蒙蔽。”那男人向顾拥雪行了一礼,很干脆地带着所有人都离开了。 裴钟亦小声道:“我听说碧落宗的崔大小姐被人关了禁闭。”至于为何会被关禁闭,今日之事一出,遐想空间可就大了。 顾拥雪并没有怀疑宋沉轩,他甚 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只留在屋中研究那信上的笔迹。 他想不通冒充宋沉轩之人的用意,至少现在还想不通。 宋沉轩独自一人出了客栈,穿过阵外密林,来到了玉塘江旁。 玉塘江上烟雨蒙蒙,微风拂波,水纹细碎,闪着粼粼的光色。 他走到一棵树下,道:“夏与秋。” 有白衣人戴着龙纹面具从那棵树上落了下来,形容样貌与“夏未休”相近,却又一眼就能瞧出分别。 “宋少侠。”夏与秋向他行了一礼,与对亓衡之行的礼一模一样。 宋沉轩道:“我不会回去,你不必再白费心机。” 夏与秋诧异道:“宋少侠这是哪里话?” 宋沉轩黑眸湛湛地道:“你已偷了佛舍利了吧。” 夏与秋目光一动,道:“我听不懂宋少侠在说什么。” “我没有再入他的神识,只不过,蓬莱不会无缘无故将百日宴改在这三里镇上。”宋沉轩道,“今日碧落宗上门,碧落宗对我师尊那般信任,却又认定我觊觎他们宗内的大小姐。想必你在蓬莱留下了些‘线索’,那些线索都指向我。” 区区小店哪得的蓬莱掌门的画作?蓬莱掌门早到了三里镇,恐怕现在就在碧落宗内。 “原来宋少侠都猜到了。”夏与秋叹了口气,道:“君上对顾拥雪之心过于强烈,冲动压过了理智。与宋少侠斗,恐怕是斗不过的。” 宋沉轩平静地道:“你透露了多少?” 夏与秋诚实道:“能透露的都透露了。” 宋沉轩似笑非笑地道:“若我当真归位了,你就不怕我秋后算账,饶不得你吗?” “如今君上归位,宋少侠却仍是凡人。”夏与秋道,“您现在无法越过他收回我体内魔血,算账什么的,还是等宋少侠归位再说吧。” 宋沉轩神情冰冷,扫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夏与秋待他离开便敛了笑容,他乔装变形,幻化了模样潜入亓衡之所在的客栈。 亓衡之正出神地坐在窗前,而他窗户对面那间屋子,正是顾拥雪和宋沉轩的房间。 “君上。”夏与秋现身道,“宋沉轩已猜到一切。” 亓衡之道:“可顾拥雪不疑他。” 夏与秋知亓衡之指的是那封嫁祸信,道:“君上太心急了。” 若想让一个人对自己的伴侣产生怀疑,就不能在他们最情炽的时候。 如今宋沉轩对顾拥雪那般好,顾拥雪怎会怀疑小徒弟别有心思? “他曾经和我说,纵然我是魔君转世,只要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他便会永远护着我。” “君上说的是顾拥雪?” 亓衡之神情莫测地道:“可是现在他不会再护着我了……” 夏与秋心中一动,忽然觉得亓衡之未必不知道自己的计谋蹩脚 他只是不想掺和他的大计,只因顾拥雪前世的叮嘱。 前生顾拥雪教了亓衡之多年,他虽没有情魄,却也都听进了心里…… 亓衡之嗤笑一声,慢慢收拢了自己的五指:“戚决义什么时候到?” “后日。” “后日。”他仍盯着顾拥雪的窗户,道,“那就按你的计划办吧。” 当天下午,不少门派的人都到了三里小镇。江岸柳与他的徒弟最先找到顾拥雪,天机阁阁主宁如期没到,一向不怎么出门的副阁主蔺昭却到了。裴钟亦依依不舍地向顾拥雪辞别,归队回了蔺昭的身边。 又过一日,便有诸多蓬莱弟子出现在三里小镇中,分发请帖。 马舟远道:“我们在半路上才收到消息,说蓬莱此次百日宴要在陆地上办。” 江岸柳又问顾拥雪:“师兄,你早几日到,可看出什么端倪来没有?” 顾拥雪摇头,碧落宗和宋沉轩之事,他不准备提。 蓬莱的百日宴就设在碧落宗上。 碧落宗宗主的住所与普通民宅没什么区别,崔府背靠群山,面向闹市,府邸未设什么阵法,便是普通凡人也能瞧见。 碧落宗与蓬莱弟子将赴宴的众人请入府中前后左右四厅奉茶,待得日头升高,午时已到,他们才将人迎上后山,往真正的碧落宗所在去。 亓衡之原本是没有请帖的,但他跟在顾拥雪身边,蓬莱弟子也给了他一份。 上山时,宋沉轩神色如常,他甚至还替顾拥雪将衣襟前的发给撩到身后,这一幕落在某些碧落宗前辈的眼里,那就更坐实他人品轻浮。 江岸柳路上便觉得不对:“师兄,我怎么觉得他们总在看沉轩?” 马舟远当然也感觉到了。 “先前和碧落宗有些误会。”宋沉轩言简意赅。 顾拥雪皱眉,正好撞见一名碧落宗长老的视线。 那碧落宗长老很快就别开了眼,可顾拥雪却是心头一跳,觉得事情未必那么简单。 “戚某孙儿百日,诸位同道不远千里前来,实是不胜荣幸……” 戚决义站在碧落宗正厅内,一身紫黑长袍,挥手,便有两行婢女手里各捧着一只金盆端了上来。 “前些日子东海海潮不绝,水灾泛滥,竟有一宝漂上了我蓬莱山,水火不侵!” 戚决义含笑看着底下众人,道:“此宝神妙,许是归墟之物,戚某费尽心思也无法让此物认主,今日诸位同道都在,开宴之前,不如先试试此物,若有人可得此神器认可,也算了却戚某一桩心事。” 众多门派便窃窃私语了起来,无数双眼睛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焦平原掀了掀眼皮,却竟带着昆仑弟子往后退了几步。 戚决义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一只宝箱,将宝箱里的卷轴打开,虚挂在了空中。 一名婢女端着金盆上前,戚决义拿起匕首在手上一划,鲜血入了盆中,婢女将金盆举起,盆内 鲜血便被那画轴吸入,转瞬间便失去了踪迹。 “看来戚某还是不成啊。”戚决义叹了口气。 西无妄此次来了约莫十多人,“无”字辈的几乎都在了。 无理轻轻地拉了拉自己大师兄的袖子,道:“这戚掌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无若摇头,亦看不明白。 戚决义便含笑道:“长华诸位在此,顾兄又与我是儿女亲家,不如,让长华先行试宝如何?” 马舟远与江岸柳便向戚决义行了一礼,先后上前。 他们的鲜血入了画中,照样是全无痕迹。 顾拥雪上前时,示意宋沉轩跟他一道。 “哎?”戚决义拦道,“顾兄,你与你徒儿要一起吗?” 顾拥雪平静道:“神物灵性,自然能分清我师徒二人的鲜血。” 戚决义目光闪烁,道:“好。” 顾拥雪便与宋沉轩各刺手指,鲜血滴下,落入盆中。 当盆内两人鲜血腾空而起时,那原先波澜不惊的画中却出现了一个漩涡。 戚决义盯着宋沉轩冷笑:“果然是你!!” 顾拥雪和宋沉轩被那漩涡吸入,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要暴露身份了=L=叉腰.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40666234、FaF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社戏 20瓶;偷泪贼 10瓶;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惊雷炸响! 顾拥雪刚入画中便觉得身上一重,仿佛从未修行过轻身之术,身躯也都成了肉。体凡胎。 豆子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将他整个人都砸成了落汤鸡。 “沉轩,沉轩?”四下呼喊,却只见一座屋顶烂得精光的破庙。 顾拥雪欲动真灵,丹田内却空空如也,云衣上防水的符纹尽皆失效,暴雨顷刻不停。 “戚兄这是在干什么?!” 画轴外长华众人眼睁睁瞧着顾拥雪师徒被吸入画中。 马舟远惊怒万分,出手便欲夺堂上卷轴。 戚决义挥手收了卷轴,几步抢出厅外:“贵派弟子是魔君转世,马兄事先不知道吧!” “魔君转世?” “魔君转世?!!”厅内众人惊呼。 江岸柳黑下脸,道:“戚掌门,魔君八年前都还尚在魔宫,若是投胎转世,怎可能这般年轻?” 戚决义冷冷道:“他当然是直接用魂魄化身,否则,我这山河社稷图又怎认得出他的鲜血?” “山河社稷图?”马舟远一凛道,“戚兄不要乱来,拥雪还在里面!” 戚决义挥手打开结界,笼罩住了整个碧落宗正厅,却原来早在他们到来之前,此处就已设下了埋伏! “宋沉轩差妖魔偷了我蓬莱刚得的佛宝舍利,顾兄与这魔头牵了姻缘线,不帮妖魔便也罢了,他若在这图中偏帮妖魔,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马舟远眼见戚决义离开,一掌打上结界,结界处泛开点点银光,丝丝纹路就像蛛网一般蔓延开去…… “马兄且住。”焦平原挤开人群,阻下马舟远,“这结界与戚掌门命数相连,不能乱破!” 马舟远面色难看地道:“他竟把神识融入这结界中,他疯了不成!” 焦平原眼睁睁地看着碧落宗众人聚集在结界外,低喃道:“恐怕,他是疯了。” 东海海岸,海浪击打着岸上礁石,击出阵阵泡沫。 戚决义与碧落宗宗主崔庆作别,跳上了蓬莱的大船,直接让船夫开船。 两名不速之客快他一步地等在船舱,隐藏了声息,化作两名普通船工忙碌。 戚决义就坐在甲板上将山河社稷图打开,虚挂在了空中。 山河社稷图中的顾拥雪已然虚弱了,他的身体才好转了六七成,魂魄自不如普通人凝实。 一道惊雷劈下来,饶是戚决义的心都慢跳了一拍。 宋沉轩不在。 果然,他与顾拥雪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一到危机关头,这样的魔怎么可能还顾得上别人? 乌云涌动,破庙附近除了黑还是黑,唯一有光的地方,却只能接受风吹雷打。 顾拥雪尝试了许多次都无法进入黑暗,不得已,只能留在那破庙处。 雨水打湿了他的长发衣衫 ,他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下巴处不住流着雨水。 “呜——” 倏忽,从头顶传来一声长鸣。 顾拥雪抬头,雨水打湿他的眼睫毛,依稀可见那雷电乌云后有长条身影闪过。 一道粗壮的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顾拥雪头顶,长条身影便如离弦的箭般飞射出云间,骤然盘旋在顾拥雪的上头,替他挡了雷电。 “沉,沉轩?”顾拥雪直觉地喃喃。 布满银鳞的龙身在他眼前滑过,很快又腾入天际,在云端穿梭。 电闪雷鸣,只照亮银龙在云端后的身影,再几下惊雷,银龙便从云端上落了下来,盘旋在顾拥雪的身边。 “沉轩!”顾拥雪瞧见龙身上的伤痕,忙道,“你莫上去了,为师撑得住!” 银龙将顾拥雪他整个身躯罩得严严实实,用脑袋把他蹭到了它的身。下:“师尊,有件事,我一直都瞒着你。” 顾拥雪微颤着声道:“什么事?” “我不是人。” 顾拥雪沉默,在瞧见他神魂真身的一刹那,他就隐隐有了猜测。 琰浮州并没有龙,但在传说中,西域魔宫的十域魔君真身便是天地间唯一一条应龙。 “我是魔君在人间的化身,但我并没有做魔君时的记忆……”宋沉轩把大大的龙脑袋凑在顾拥雪身边,道,“师尊,我好想陪你一起留在人间,可是魔宫的人想逼我回去。” 顾拥雪道:“是夏与秋?” “还有亓师兄。”宋沉轩道,“亓师兄他也是魔君的化身,他已然归位了。夏与秋栽赃陷害我,便想让这琰浮州容我不得,那样,我就只能回魔界去当魔君……” “为师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银龙的眼中出现了光芒,道:“师尊不介怀我的身份吗?” 顾拥雪道:“无论你从前是什么人,现在的你就是现在的你。”脑中十域魔君的模样一闪而过,再现时,却又是小徒弟情意缱绻的双眼,“你是我徒儿,又是我道侣,我长华山的人,岂能容他人算计?!” 亓衡之正端一箱酒坛出甲板,听到画卷中传出来的声音,手一抖,箱子就“啪”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小心点儿!”戚决义皱眉让亓衡之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卷轴,希冀能听懂宋沉轩和顾拥雪所说的只言片语。 亓衡之低声应是,在收拾箱子的时候,却骤然出手,将那副卷轴夺到了手。 “你是谁?!”戚决义一惊! 山河社稷图虽未认他为主,可他临时将神识印在了卷轴上,除非各大掌门长老,不然夺得动这卷轴。 “你管我是谁?”亓衡之沙哑着嗓音,扭头就跳进了海水中。 戚决义和他一般跃进海水中,可是眼前一片蓝黑,亓衡之与画早已一并消失在了茫茫的海水里。 卷轴内的雷电歇了,只有暴雨仍旧不留情地打 在地上的一人一龙上。 顾拥雪无法劝服宋沉轩收回真身,只能替他清理伤口上的碎石杂草,让它能好受一些。 天上的乌云散开了一些,露出艳阳一小部分轮廓。 宋沉轩抬头望天,龙眼微眯,卷着顾拥雪,就仿佛巨龙守着自己的宝藏。 顾拥雪只道小徒弟要撒娇,张开手臂抱住了它粗壮的龙身。 “哗——”从天际卷下一阵急风,把一人一龙卷上了天际。 顾拥雪抱不住龙身,一阵眩晕,连眼前之景都看得模糊。 等他再脚踏实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精致的阁楼上。 云阶月地,瑶草琪花。 阁楼栏外山水延绵,花草丰茂,几座高楼相互连通伫立在山峦之上。 顾拥雪乍眼瞧见花团锦簇、碧水清流,还以为是画轴中演变出来的幻境。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不是幻境。 有人穿了黑金玄袍,背着手站在阁楼前。 长发过腰,只一双露出来的手白得像玉。 “请问——” 顾拥雪正欲上前,那人回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顾拥雪的神色顷刻便冷了下去。 “师尊,好久不见。” 亓衡之笑意盈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今日用了原身,特意好好地打扮了一半。 黑金玄袍修身束袖,发冠黑金镶玉。 他的肤色很白,唇色却很瑰艳,双眸如墨点漆,揽镜自照时几乎有十二分的俊美。 顾拥雪却分毫不为美色所动,寒声道:“我已将你逐出长华,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徒弟!” 亓衡之笑意微敛,道:“这可是你第二次说话不算话了,在无妄宗内,你明明说你不会逐我。” “你自己做下的好事,还要怪别人不给你机会?”顾拥雪冷冷道,“沉轩呢,你到底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亓衡之骤听他提及宋沉轩的名字,桃花眸就变得黑漆漆的十分吓人。 “沉轩沉轩,你心里就只有他!”亓衡之恼怒地道,“你若是知道他以前做了什么好事,现在可还会叫着他的名字,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顾拥雪召出含光剑,含光剑出鞘,剑尖直指他咽喉:“沉轩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纵他是魔君化身又如何?他未曾对不起我,未曾对不起长华,也未曾对不起这天下!碧落宗无辜发难,戚兄又如此兴师动众设下圈套,是你和夏与秋在搞鬼,是不是?!” “是他先陷害我的!”亓衡之面色变了变,又道,“他真的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先下手为强,他好重的心机!” 顾拥雪不耐烦地道:“往事已了,你既已归位,又何必如此纠缠?当年你破我功体,这笔账,我都还未找你算!” “好啊,好啊!”亓衡之生气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把以前的事情都推到我 头上,这么对他,又这么对我!” 顾拥雪面色一寒,抬手一剑便往亓衡之胸前刺去。 亓衡之敏捷地避开,剑锋擦过他的衣襟刺了个空。 亓衡之勃然大怒,一把攥住他右手手腕,便把他往怀里带。 顾拥雪直接撞进他胸怀,左手翻开,重重地给了他一掌。 亓衡之血气翻涌,不肯松手,紧紧抱住他道:“我喜欢你,其实我喜欢你!以前我感觉不到,现在我都知道我喜欢你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松手!” 亓衡之反而抱得更紧了,道:“你不记得了,我们以前很好,是宋沉轩故意在我们之间搞破坏——” “你偷了佛舍利,还说是他搞破坏?!” “佛舍利是我们偷的,可是其他事——” “果然是你偷的!!” 顾拥雪强行掰开了亓衡之的手,再用含光剑将他打开。 亓衡之不敢直面含光剑锋芒,只得向后避让。 “我再问你一次,沉轩在哪?” 亓衡之面色陡沉,近乎发狠地道:“当然是死了!”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杀了他,又怎么能让你做寡妇,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大亓的嘴炮持续为自己上debuff中。=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遇玦、40666234、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203433 7瓶;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顾拥雪面色一寒,下手更不留情! 亓衡之左躲右闪,有一下未曾闪开,含光剑锋芒擦过他颈侧,一缕黑发被削了下去。 亓衡之探手抓住那缕黑发,目光一冷,便引动阁楼内的禁制,无边威压直接往顾拥雪身上压去。 “噗!”顾拥雪吐了一大口鲜血,持剑半跪下去,神魂旧伤引动,疼得他眼前发黑。 亓衡之挥手撤去威压,有些后悔:“谁让你想杀我……”嘴硬地嘀咕了一句,凑过去,想将顾拥雪扶起。 顾拥雪甩开他的手,道:“惺惺作态!” 亓衡之瞧他神情冰冷,不由道:“我喜欢你!” “你的喜欢,就是这样的?”顾拥雪森然道,“君上心意,顾某领教了!” “你别一口一个‘君上’!若要算旧账,宋沉轩他和我一样,你怎么只算我的不算他的!” 顾拥雪扶着剑身起来,扭头往阁楼下走。 亓衡之跟上他,不依不饶地道:“他做的比我多多了,你若不信的话,跟我去佛舍利中看看就知道了!” 楼梯前又一层结界,顾拥雪面沉如水,扭头就又换了个方向。 亓衡之掏出一颗仿若珠玉般晶莹的石头,佛光陡然四射,几乎照亮了整个阁楼。他几乎用了十二分的功力引亮了这舍利子,不管不顾,把前头的顾拥雪给吞了进去。 光怪陆离,头晕目眩。 顾拥雪方意识到舍利子被引动了,四下一片暗黑,只留眼前有一点亮光,让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追逐。 不知名的亮光越来越大,光线刺眼,顾拥雪忍不住伸手去遮。 待他将手放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棵榕树下,他的护身罡气已恢复,只是神魂间的伤势却又似乎更重了。 亓衡之正用双掌抵着他背心,将纯阳真气输入他的体内。 血气翻涌,顾拥雪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经络更痛了。 非阴阳调和所引起的伤势,纯阳功的运功行径和阴玄七诀的完全不同。 亓衡之为他疗伤越久,他经络越疼,面色就越发地苍白——更可怕的是,体内真气激荡,他说不出话! “嗷呜——”远方有狼吼声传来。 亓衡之松手,又将他扶靠回大树旁:“师尊,我先去引开那些石狼,你留在这里,千万要等我回来啊!” 顾拥雪抬了抬眼皮,话还未说出口,亓衡之便跑出了灌木丛,消失在了林木间。 这是怎么回事? 顾拥雪只觉得自己好像劈成了两半,一半靠在树身旁身受重伤,一半则像旁观者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虚弱的模样。 他身上的伤是为了开启一处秘境付出的代价。 什么样的秘境,竟能将他伤成这样? 顾拥雪情不自禁琢磨起目前所知的一切信息。 不远处传来人脚踏入草丛的声音,顾拥雪浑身紧绷了起来。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拨开了灌木丛,一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诧异地道:“师叔?” 是宋沉轩!顾拥雪登时松了口气,他张口欲唤小徒弟的姓名,可是等开了口,却是道:“宋,师侄,你师尊他们到哪儿了?” 宋沉轩蹲在他身前,道:“师尊他们察觉结界已开,已经赶过去了。” “衡之去帮我引开石狼了,同一个方向,兴许能与你师尊碰头。” “师叔,我替你疗伤。”宋沉轩以阴玄七诀的运功路线在顾拥雪体内走了一遍,顾拥雪早先被亓衡之重创的伤势便和缓了许多。 “亓师兄是不是为你疗过伤?”宋沉轩皱紧了眉头,顾拥雪体内的伤势除了结界反噬,却还有纯阳功的真气残留。 顾拥雪气力不济地道:“他不知道纯阳功与我功体相克,所以……” “所以就让师叔伤上加伤了。”宋沉轩沉吟片刻,道,“师叔,我带你走吧。” 顾拥雪摇头,道:“等会儿衡之就回来了,他若寻不到我,恐怕要担心。” “连害道侣伤上加伤都没发现,他担的哪门子的心?” 顾拥雪分明见宋沉轩一脸温文地道:“那我陪师叔一起等。”方才他听到的那句嘲讽的话,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整整三天三夜。 又或者是更久。 宋沉轩除了为顾拥雪疗伤外,其他时候多是留在树上警戒。 顾拥雪终于发现先前听到的不是错觉,而是宋沉轩的心声。 【还在秘境中游荡,道侣不要了么?】 【再不回来我就带着顾拥雪离开,为什么我还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拥雪果然对他动情了,只可惜欲魂天生无情,等他们以后分开还要我来善后。】 【他长得真好看,浩气清英,仙材卓荦……】 【为什么他还要等下去?亓衡之对他又不好,若是换我同他结契,我必不会让他吃这许多苦楚。来日亓衡之假死遁逃,还得留他一人伤心……】 【我若是亓衡之就好了……】 “哗啦——”忽然眼前的景象都消失了,顾拥雪站在一片黑暗中,听见了亓衡之恼怒的声音:“他想的美!” 亓衡之本要从宋沉轩对顾拥雪起意开始放给顾拥雪看,然而看着看着,他却发现这场景更像是把他自己给黑了。 “亓衡之!”顾拥雪怒道,“你给我滚出来!” 亓衡之一句话也没说,再度将真气注入佛舍利。 这一回,四下场景陡换,却是方才顾拥雪所在的阁楼。 云阶月地,满目辰星。 佛舍利中已是夜晚,数不尽的星子洒满天际,美得叫人惊心动魄。 戴着面具的白衣人一把将站在阁楼前的顾拥雪给抱住了。 顾拥雪强 硬地掰开那人的手,道:“还请阁下自重!!” “我不想自重。”白衣人喃喃地道,又从背后抱住他,在他颈边蹭着,“我卑鄙,我无耻,可我就是喜欢你,他都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顾拥雪再度把他掰扯开,这一回他直接背靠栏杆,杜绝了他再抱着他的可能。月光从顾拥雪身后撒下来,他未照到月光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阴沉,只有双眸还映着阁楼内的灯光…… 白衣人揭下面具,道:“就算我顶着这张脸也不行么?” “不行!”顾拥雪听到自己冷冷地道。 白衣人顶着的,赫然是亓衡之的脸! 宋沉轩冷笑一声,先前的痴色便尽数不见,扭头就离开了阁楼。 顾拥雪已开始琢磨亓衡之给他看这些的用意,传说佛宝舍利能瞧见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只是他瞧见的这些明显还是他的“今生”,这到底是什么,是亓衡之编造出来的幻境吗? 亓衡之见到自己的脸后,生怕顾拥雪以为宋沉轩是他,忙又给佛舍利加了把真气,再将事往后推。 那时顾拥雪已知他将他送给“归墟使者”是被宋沉轩挑唆,并且还刚刚得知,他是欲魄无情,情魄在宋沉轩的体内。 宋沉轩恢复了原貌,在阁楼最高的一间房内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顾拥雪轻轻地推开了门,走到那被月光照亮了人的身边。 “呵,你来了。”宋沉轩醉眼朦胧地将个杯子往他那里推了推,道,“想喝就喝吧,反正亓衡之很快就要死了。” “他不懂情,你也未必懂。”顾拥雪盯着他,不明意味地道,“你扮做他人和我相交这么多年,汲汲营营、费尽心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其实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是啊,我是为了我自己。”宋沉轩道,“若按魔君计划,人间一场风流,时机一到便让欲魄假死遁逃,我只消冷眼旁观,助他成事就好——” 【可我偏偏却对你动了心!】 顾拥雪心头一跳,嘴上却不由自己控制地道:“你可以不按他的计划,一开始就可以!” “我偏要按他的计划,偏要让他回去当魔君。”宋沉轩低低一笑,竟带了几分慵懒道,“你奈我何?” 顾拥雪察觉到自己的心跳缓慢了许多,像是强行压抑,怕被人听出来似的:“可是你留下来了,你是为我留下的。” 宋沉轩面色一沉,扭头:“怎么,你又要说你那通道理了,” “我只是在想,也许你真的是为了我。”顾拥雪平静地道,“你说过,你原先是不忍我注定被他负心,你瞧见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事,若他不是注定负我,你不会——” “我会!”宋沉轩冷冷道,“你别忘了,我亦是魔君!说什么真爱便要成全?他无情魄,我有,他无情,我有!同样是魔君分魂,我与你亦牵了姻缘线,我凭什么要把你让给他?” 【他将你弃若敝履,我却能感你所感,痛你所痛,我想将你捧在手 心上,你却只怪我害了他,怨我恨我——】 “你将我关在此处,我从前说的那些话,多是故意气你的。”顾拥雪垂眸,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从前总是想,你若当真心慕于我,为什么一直骗我,又为什么那般害他,我与他终究还是道侣。” 宋沉轩神情莫测地道:“让他和你在一起,才是害你。” “你怕我被他骗。”顾拥雪又喝了一杯酒,道,“所以你也下场,一同骗我。” “我不是故意。”宋沉轩的语气软了下来,道,“我想亲近你,可是那时我是你的师侄,你又怎么会接受?” “我心中有他,就不会有你。” “所以我让你早些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宋沉轩顿了顿,又道,“其实,你早就看清楚了吧,你只是一直都不去想那个可能……” 顾拥雪自嘲一笑,道:“是啊,我早就该想到了。” 亓衡之最喜欢缠着他在床。上厮。混,他对他的事总有不同程度上的粗心,就好像缺了根弦,并不是发自真心地在乎他。 “我会比他对你好,很好很好。”宋沉轩明明醉了却很认真,双眸熠熠生辉,“就像以前一样,陪你饮酒下棋,赏雪烹茶……” 顾拥雪又倒了两杯酒,递给了他一杯:“在琰浮州,还是在这仙岛上?” 宋沉轩接过酒杯,道:“都可以。”醇厚的酒液入喉,他眼中的光闪烁了一下,渐渐地暗了下去…… “天色不早。”顾拥雪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起身,道,“你今日喝的酒已经够多的了,明日我再来陪你。” 宋沉轩捏着酒杯,嘴角的笑意却透出了几分森然:“你现在就要走了?” “今日太晚——” “给我下药,想走?”宋沉轩一字一句地道,扔了酒杯,一把将顾拥雪拽进了怀里,“你真以为,我没有欲魄,就动不了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是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琳琳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宋沉轩唇边的笑意未淡,但吐出的话却字字如冰。 顾拥雪跌入他怀中神情便冷了下来,一脸漠然地道:“随你。” 宋沉轩眸中的怒便似要燃烧起来:“所以你方才说的话,都是为了他!”他反手将顾拥雪按在一旁的小几上,握住他的手腕,直接咬住了他的唇瓣。 顾拥雪神情变都未变,只是半垂着眼,看着他发疯。 宋沉轩恨!凶狠的噬咬几乎像要把身。下之人嚼骨吞血一般。 这样带着血腥味的吻不过片刻就停了下来,他浑身颤抖,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药性发作了。”顾拥雪道,“你何必强撑?” 宋沉轩忍住那阵眩晕,道:“那你为什么不下毒?” 顾拥雪推开他,宋沉轩踉跄一步,跌坐在小几后,如墨的发丝泻满了他的前襟。 顾拥雪起身,抹去唇上鲜红,道:“岛上法阵的阵眼在哪?” 宋沉轩双目猩红地道:“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你说你爱我,做这一切只因你不想让他伤我。”顾拥雪半跪在他身前,道,“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从今往后,他也再不可能伤得了我。” 宋沉轩双眸潋滟,仿佛有雾气凝聚:“你想走。” “是。” “不和他在一起,也不和我在一起。” “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只会和他两败俱伤。” “呵!你不过是怕他出事。” 顾拥雪眼睫毛微颤,道:“这不是如你所愿么?” “如我所愿……”宋沉轩喃喃道,“你真的觉得,如我所愿了吗?” 这一百多年,他怎么可能没有私心? 他并不喜欢亓衡之,虽没有过往记忆,但他知道自己应该为亓衡之扫平一切阻碍,助他逍遥百年,再帮他假死归位。 情魄缺欲,自也没有什么享乐的执念。 他在长华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冷眼旁观亓衡之与顾拥雪之间的种种。 一念起,情毒入骨,再难拔除。 他觉得不公。 凭什么让亓衡之享尽一切,挥霍一切? 他享受着顾拥雪的温柔体贴,肆意挥霍着顾拥雪对他的情意。 顽劣刻在亓衡之本性中,顾拥雪却还那么宠他。 他费尽心机,终于将亓衡之排挤出局,可是,顾拥雪不要他…… “我就那么比不上他?”宋沉轩沙哑地问。 顾拥雪略有些怔忪,道:“不是你比不上他。”如若他先和宋沉轩相遇,未必不会对他动心。他起身,推开阁楼的窗,夜风几乎从窗外扑了进来,凉得透骨,“事已至此……” “今日你难得给我好脸色看,温言软语,却在我酒中下药——” “你和他性情其实相近。” 顾拥雪忽地道,“我未必不能把你们当一人看待。” 宋沉轩闭目,夜风拂起他的发丝,眼泪从下巴处坠落,痕迹被风吹得干痛。 【你终究还是想把我哄回魔界,只为了救他的命……】 场景几乎定格在此处。 旁观的顾拥雪盯着小徒弟脸上的泪痕,近乎失神。 他知道宋沉轩对他的情真,但他却不知他如此情深。 这佛舍利显现的是宋沉轩的心境,而这场景里的他自己,却真如宋沉轩所言,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带了几分哄骗。 ——他竟曾让他这么难过。 “你看,你喜欢的是我。”亓衡之的声音凭空响起,道,“我们在一起一百二十多年,你心里一直都只有我。” 顾拥雪闭目,深吸了口气,再睁眼,茶色眸中波澜已尽平息。 “你给我看的这些是什么?” “前世。”亓衡之现身,将佛宝舍利中的阁楼打散,“前世我们做了一百二十年的道侣,他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把我骗回了魔界。他还把你关在这小岛上,居心不良。” “前世?”顾拥雪道,“这不像是前世。” “是他骗我用时光镜扭转乾坤,我们过去的一百二十年你都不记得了。”亓衡之顿了顿,低声道,“师尊,我后悔了。” 后悔让他忘了一切,后悔让宋沉轩有可趁之机。 在瞧见佛舍利中宋沉轩与顾拥雪的过往后,亓衡之揪紧的心脏终于有了口喘气的机会。 顾拥雪对他那么失望,他以为他已经抛弃了他,没想到他却还处处为他着想。 “他说你是欲魂,天生无情?” 亓衡之抿了抿唇道:“我只是感觉不到,不是真的没有……” 顾拥雪沉默片刻,道:“你既无情,过往种种,我也怪你不得。” 亓衡之眼前一亮,道:“你愿意原谅我?” 顾拥雪点头,道:“待你回魔宫后,记得约束手下妖魔行事。这几年魔界无主,琰浮州频生乱象,你到底在我长华受教过几年,莫忘了门中教诲……” 亓衡之越听越不对劲,嘴角的弧度渐渐淡了:“你想让我回魔界?” “你是魔界之主。” “那宋沉轩呢?” “……” 亓衡之扯了扯嘴角道:“你不舍得他走?” 顾拥雪道:“沉轩他年纪太轻,一时恐难担魔主重任。” 亓衡之盯他半晌,冷笑一声:“这回轮到你来哄我了!”才瞧过他怎么哄宋沉轩的,顾拥雪把他当傻子不成? 顾拥雪茶色双眸堪称平静:“难道你愿意和他一同复位吗?” 亓衡之沉着脸——他当然不愿意! “你我前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先前曾说你喜欢我,可你若天生无情,焉知对我的心思不过是你的错觉 ?” “不是错觉!!” “若你还记得那一百二十年,时间的长久足以让你形成习惯。”顾拥雪道,“可习惯,未必是情。” 亓衡之逼近他,桃花眸灼热得仿佛要把他点着了,“你想把我哄回魔界,然后和他双宿双栖!” 顾拥雪目光一动,不语。 佛舍利中的景象给了他太多信息,但没头没尾,只让他知道自己与他们二人有段情感纠葛。 亓衡之无情,而既是无情,那么事情就简单得多。 早前朝阳殿内亓衡之的所为,几乎让他恶了他,如今得知有这段前情,他却不再恶他了。 他已与他的小徒弟两情相悦,怎么愿让他的小徒弟回去当劳什子魔君? 若他真和亓衡之有一百二十多年的情分,亓衡之回去当他的魔界之主,于天下来说都是件好事。 “你在想什么?”亓衡之忽然道,“你是不是想为了他算计我?” “我们有一百二十多年的师徒道侣情分。”顾拥雪顺着他的毛捋,“纵然今生你我做不成师徒道侣,我也会念旧情。” 亓衡之却勃然大怒道:“你果然是想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头有点儿小晕,脑供血不足还没好,码字炒鸡慢,会调整一下更新时间嗷=3=努力不能熬夜了ORZ,调整过来马上就去拔智齿=L= ps:早上一发短小君,晚上应该还会有更新,以后尽量都早上更=3=感谢在2019-11-11 06:03:57~2019-11-12 09: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米罗爱卡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一百二十年太长,方才那段场景,却是亓衡之最喜欢的部分之一。 他满心以为顾拥雪会发现他对他的情深,而宋沉轩强行对他不轨,定能招惹他的厌恶。 结果呢,顾拥雪想哄他! 顾拥雪皱眉道:“那你希望如何呢?” 亓衡之道:“你和他解契,把他赶走,再把我收回长华,和我结契——” 顾拥雪不语,只是看着他。 亓衡之心浮气躁道:“你不愿意!” “过往事,已经是过往了。”顾拥雪道,“覆水难收,何况你如今已是魔君……”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爱上了他!”亓衡之冷冷道,“你现在偏心他了!就算他害我,你也会纵着他!” “人心都是偏的。也许我们以前的感情真的很好,若是前世的你便悔婚,想必我不会与你纠缠。”顾拥雪道,“今生今世,我对你有没来由的心软,对他又有没来由的熟悉……” 亓衡之逼近了顾拥雪,顾拥雪却没有后退。 亓衡之甚至想在顾拥雪的眼中瞧见冷色抑或是愤怒,但顾拥雪眼中波澜不惊,似乎连心绪都未被他挑动。 他在以同辈的姿态和他说话——甚至是以陌生人的姿态! “你爱上他了,你就是爱上他了……”亓衡之喃喃道,“以后你只会对他好,只会偏心他。” 顾拥雪垂眸,转身,背对向他。 亓衡之从背后抱住他,道:“你现在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我了?” “我心中,已有沉轩了。” 亓衡之手一颤,松开了他。 有了一个人,自然就装不下其他人。 从前顾拥雪骂他,打他,他都知道他在意他。如今,他却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没有半点愤怒,却让他的心都冷到了骨子里。 “你敢再喝一次‘问情’么?”亓衡之语气带了几分危险。 “若我喝了,你能放沉轩和我一起离开?” “当然。” 顾拥雪转了回来:“好。” 亓衡之丢给他一只瓶子,瓶身白瓷,光滑冰凉。 顾拥雪直接喝干净了,把空了的瓶子丢回给他。 亓衡之捏住空瓶凑到他身前,来亲他的嘴唇。 顾拥雪反射性想躲,不过只偏移了一点。 亓衡之睁着眼睛,与顾拥雪同样睁着的茶色眼睛对视。 心头仍旧有些麻痹,可是疼痛却已不见了。 今生的情意到底比前世遗留的深,缘分耗尽,注定回头陌路。 “好,好!”亓衡之主动退后一步,森冷地笑道,“你们两个,好啊!!” “你说过放人。”顾拥雪蹙眉。 “我是魔!”亓 衡之歪头,讽道:“魔说的话,你也信?” 顾拥雪面上一寒,含光剑再出,剑尖直指亓衡之的咽喉。 “你从前和我说的话,我都还记得。”亓衡之一把攥住剑尖,手掌鲜血直流,“我竟还想手下留情!——” “君上若不念旧情,我也没什么好念的。”顾拥雪沉声道,“你若伤了沉轩,长华必不与你干休;你若害这天下,来日你我兵戎相见!!” “铿!”忽有人打偏了顾拥雪手中的剑。 亓衡之松手,便见夏与秋也入了舍利子的佛光之内。 “君上!”夏与秋点住亓衡之穴道为他止血,掏出块干净的丝绢替他将手掌缠住。 “夏与秋。”顾拥雪手腕一翻,又将长剑指向了他,“魔主有两个投身,你偏要助纣为虐?!” “当日顾仙长大喜,与秋已说过缘由。”夏与秋蹙眉道,“君上方才给仙长看的,不足过往百分之一。君上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从前心里只有他,不过仙长现在偏心宋少侠,恐怕看了也无用。” 顾拥雪道:“你助他盗取佛舍利,便只为了让我看这些?” 夏与秋道:“其实还有很多,只不过太长。”他目光闪烁,道,“若我是君上,我会让你先看宋少侠的那些害人妙计,君上是我主欲魄投身,他心里太着急,太希望你回心转意,宋少侠布局机深,耐心蛰伏,君上却输给了他一个‘忍’字。” “我会好好教导沉轩,不许他行差踏错。” 亓衡之双目猩红,煞气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夏与秋忙按住他,道:“顾仙长若真知过往,恐怕这话就无法如此轻易出口了。” 顾拥雪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们准备困我在这佛舍利中,看尽那一百二十年?” 亓衡之抬手便欲引动佛光。 夏与秋却道:“顾仙长既相信宋少侠,那我们也不必多此一举。”拦下亓衡之,他洞开了一个出口,道,“仙长走吧。” 顾拥雪看了一眼亓衡之,飞身离开。 亓衡之周身魔力汹涌,便往入口处拦! 夏与秋再强行拦下亓衡之,道:“君上且住!” 亓衡之一掌将他打开,寒声道:“你先斩后奏?!!” 夏与秋压下汹涌的血气,道:“君上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唯一的筹码也会丢失。” “我要将他关在这小岛上,永远陪着我!”亓衡之冷笑道,“就算他不爱我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只能和我在一起?!” 夏与秋闭了闭眼,道:“君上先在舍利子中冷静一会儿,与秋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他一挥手,便也消失在佛舍利中。 夏与秋在外大概等了一刻钟,一刻钟的时间,舍利子中至少过了一日。 他再入佛舍利时,便见舍利子中再现又是前世之景。 石狼秘境,亓衡之得到了归墟之地的钥匙,身受重伤。 顾拥雪与他一同被困在地底行宫,抱着他,让他睡在他 腿上。 “他已不爱我了。”如鬼魅般出现在夏与秋的身后,亓衡之双眸如墨点漆,仍是周身煞气,却已然恢复了冷静。 “君上知道你最大的缺陷在哪吗?” 亓衡之有些恹恹地道:“哪儿?” “当你所求过于强烈之时,便会丧失理智。” “便我有理智,又如何?”亓衡之盯着前头那眼中尚对他有温柔情意的“顾拥雪”,“他已然不爱我了!” “从前宋少侠所为,便是利用了君上这一缺陷,若君上真想让顾拥雪回心转意,就要学会冷静!” 亓衡之沉默片刻,道:“我现在就很冷静了。”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把他抓回来关起来。” “……”夏与秋道,“君上可知宋少侠的缺陷在哪儿?” “我没兴趣研究他。” “在于思虑过重。”夏与秋道,“君上与宋少侠都过分情深,君上情深便会被情绪压过理智,而宋少侠情深,便会更加小心翼翼……” “他小心,还是缺陷?” 夏与秋叹了口气,道:“他从前的所作所为,若叫顾拥雪知道,顾拥雪未必会原谅他。” “那你方才不让我给顾拥雪看!” “但那终究是过去的事。”夏与秋道,“宋少侠今生什么都还没做,顾拥雪不会判他死刑。” 亓衡之浑身微颤,捂着胸口咳嗽。 他的心太疼了,疼得他头晕目眩,双手发抖。 “宋少侠爱他。他那么爱他,知他从前对他手段的深恶痛绝。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顾拥雪知道真相,而当他今生也如前世一般行差踏错,顾拥雪便会自己放弃他。” 亓衡之猛然抬头,道:“你是说——” 夏与秋道:“君上还不明白吗?从前顾仙长放弃你并不是因为他陷害你的那些罪名,而是你自己让他凉了心!” “我,我今生不会……” “所以君上还是能将顾仙长抢回来的。”夏与秋道,“当初宋少侠利用了君上天生的缺陷,现下风水轮流转,该轮到我们利用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L=大亓他不是没有智商和情商,是当他所求强烈的时候,欲求会压过理智,他平时就比较从心所欲、 感谢在2019-11-12 09:05:41~2019-11-13 00: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Ewi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知何归处、琳琳嚒、鱼镜、月铭雅、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 10瓶;拉乌安德匹斯先生 6瓶;皇耀诛天 5瓶;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噼里啪啦。” 大雨倾盆,几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冲刷着宋沉轩的身体。 从头顶上落下来的雨和从地上溅起的雨都是那么的迅疾,带着要把他鳞片砸下去的狠。 他的神魂除了本体形态外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这连戚决义自己都闯不出去的山河社稷图自也将他困得严严实实。 宋沉轩有些心慌,虽然银白龙头上那一双眼睛,看起来仍旧镇定剔透得像一对上好的夜明珠。 他料算到亓衡之他们的计谋了,甚至提前向顾拥雪坦诚。 但那一百二十年,顾拥雪会怎么想呢?他是否会心存芥蒂,是否会对他失望,是否会厌了他? 可无论如何,亓衡之与夏与秋已得到了佛舍利,顾拥雪知晓前世的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顾拥雪甫一入山河社稷图,便见他的小徒弟可怜地盘在破庙边上,遭受着风吹雨打。 银色的龙身在雨水的冲刷下映透着光泽,龙头搭在身子上,从龙角到两根长长的龙须都散发出一股子可怜的味道来。 顾拥雪落在小徒弟的身边,小徒弟终于将他的大龙脑袋抬了起来。 “师尊?” 顾拥雪摸了摸小徒弟头上的龙角,将它脸上的雨水拂去。 宋沉轩又情不自禁地道:“师尊!” 顾拥雪目光温柔地道:“我带你出去。” 茫茫东海,无边之水,山河社稷图被顾拥雪化作了一只小船,载着他和小徒弟漂向蓬莱。 顾拥雪站在船头,负手而立。 海风呼啸着吹来,将他衣衫卷出猎猎声响。 顾拥雪惊为天人的眉宇间,情绪却淡得叫人分辨不清。 宋沉轩从背后抱住他,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顾拥雪神色一松,道:“怎么了?” 宋沉轩道:“那时那阵风,是谁把师尊带出了山河社稷图?” 顾拥雪沉默片刻,道:“沉轩,你我有过去,对么?” 宋沉轩浑身一颤,收紧手臂。 “你杀过多少人?” “没有!”宋沉轩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从未滥杀过无辜。” “那你杀过的那些人,怎么个不无辜法?” 宋沉轩低声道:“算计你,想害你,想对你不轨……” 顾拥雪:“……” 宋沉轩软声道:“师尊,你会怪我么?” 顾拥雪转身,宋沉轩不得不松手,顾拥雪的手捧上他的脸,茶色眸中尽是认真:“沉轩,不许为非作歹,知道么?” “有师尊在,我绝不会。” 顾拥雪目光转柔,宋沉轩便再度将他抱紧了,把脸埋在他肩部的衣物上。 大约行驶了两个时辰,海上蔓延开 了云雾。 顾拥雪并未驾驶小船闯入云雾中,而是在云雾外折了只纸鹤,让纸鹤飞进了遮天的雾气中。 不到半个时辰,浓雾就散了。 一艘大船从还未散干净的雾中闯将出来,越到顾拥雪跟前越慢。 顾拥雪带着小徒弟跃上大船,将山河社稷图收了。 戚决义就站在甲板上,瞧着顾拥雪师徒向他走来。 “物归原主。”顾拥雪将山河社稷图递了过去。 “顾兄不怪我么?”戚决义接过了图轴,忍不住道。 顾拥雪道:“戚兄想清楚了?” “只想清楚了一小部分。”戚决义扫了眼他身后的宋沉轩,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魔君怎会有两个投身?” 顾拥雪道:“此事我也不过有猜测罢了……”他顿了顿,又道,“戚兄莫怪沉轩。” 戚决义道:“我不管他前世是谁,和魔君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是偷我舍利子之人,我便可帮他在天下人面前‘澄清’。” “多谢戚兄。” 戚决义黯然道:“只是舍利子怕难找回来了。” 顾拥雪微蹙眉,道:“佛舍利能观过去事,除此之外并没有多少实用之处,戚兄要舍利子做什么?” “佛宝舍利,自有它神妙之处。当年静若大师以身为祭,受万魔噬咬,无妄宗便是以佛宝舍利的佛光将其魂魄救了回来,肖儿与丝丝有了孩子,蓬莱交到他们的手上我也放心……” “戚兄想干什么?” “拙荆在魔界失踪,迄今已二十三年,我,我想去找她。” 顾拥雪惊道:“可是嫂夫人已去世多年,魔界魔气——” “所以我需要舍利子!”戚决义的面颊抽动了一下,他容貌俊美,却留了浓密的小胡子,“魔界之主既已投身琰浮州,此时时机正好!” 顾拥雪拧了眉头,道:“戚兄还是再想想的好。” “顾兄也认为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戚决义道,“当年魔君邀你决斗,琰浮州都知魔君不怀好意,可顾兄也仍是去了。” “那不一样!” 当时的他若不去,便给魔界更好的进攻借口。 十域魔君一直冷眼旁观着战事,并不参与其中,他不能给他插手的借口! “其实是一样的。”戚决义又看了一眼顾拥雪身边的宋沉轩,道,“既与投身牵了姻缘线,想必真与顾兄有缘的是魔君了,有朝一日,顾兄兴许会落入比我更艰难的困境,到时,顾兄许会和我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顾拥雪不说话了。 自得知小徒弟与亓衡之同是魔君投身,顾拥雪就一直避免自己深想。 他们俩是一个人! 可他不但无法将亓衡之与宋沉轩当一个人,甚至没法将宋沉轩和魔君当一个人。 神魂分裂,谁知能维持多久? 前生他能与亓衡之相守一百二十多年,今生他与宋沉轩是否也只 有一百二十年? 若宋沉轩必得回去当他的魔君,他难道能全无芥蒂,接受神魂重聚的魔君么? “呜——”蓬莱弟子吹响了号角。大船停在了蓬莱仙岛的码头旁。 宋沉轩牵了顾拥雪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顾拥雪反手抓住他的,与他对视一眼,相继下船。 戚决义带着顾拥雪师徒上了蓬莱山。 山间奇花异草,馥郁芬芳。 有凤鸟呖呖,五色霞光,飞湍流瀑,直入云端…… “师尊!!”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从临水阁楼中跑了下来,扑入了顾拥雪的怀中。 顾拥雪情不自禁有了几分笑意,拍了拍怀里徒儿的脑袋:“几年不见,小五越来越漂亮了。” 柴丝丝却哭得一抽一抽的,道:“我还以为师尊忘了小五,真把小五当泼出去的水了!” “为师先前闭关过于频繁,未曾在意时间。” 柴丝丝松开他,双眼仍是通红:“师尊身体好了吗?” 顾拥雪颔首,然后示意宋沉轩上来:“这就是你小师弟,也是为师的道侣。” 柴丝丝“噗”地一笑,将眼泪抹去,向宋沉轩行了个见长辈的福身礼:“见过小师娘。” 宋沉轩回礼。 顾拥雪道:“叫师弟便好,为师同你师弟并无确实的嫁娶之分。” 柴丝丝眨了眨眼睛,便又向宋沉轩补了一礼,改口道:“见过小师弟。” 戚决义道:“顾兄多年未出山门,先与丝丝叙叙旧吧……”说完,他就一个人离开了。 顾拥雪看着他的背影。 “先前有妖魔上山,偷走了不想禅师送上蓬莱的舍利子。”柴丝丝低声道,“爹他很焦虑,相公说爹练功都差点练得走火入魔。虽然爹先前沉浸在舍利子所显现的过去中,可就算那样醉生梦死,也好过现在清醒的折磨。” “戚兄快疯魔了。”顾拥雪想起三里小镇上戚决义那几乎引起哗然的举动,道,“我知道是谁抢的舍利子,会替他抢回来。” “师尊。”宋沉轩忽然开口,道,“其实,这世上还有一颗舍利子。” 作者有话要说:宋沉轩:不想让师尊再去找他╭(╯^╰)╮ 亓衡之:青铜崛起中ing 感谢在2019-11-13 00:00:06~2019-11-13 23:5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aFa、琳琳嚒、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蓬莱弟子将困在碧落宗的人都接上了蓬莱山。 马舟远等人的脸色一直不好,等瞧见顾拥雪师徒完好无缺方才缓和了下来。 戚决义向众人阐明了早前之事均是误会,而后他便托词自己练功练岔了气,需要静修调养,留下自己儿子媳妇主持众事。 年轻俊美的掌门独子戚肖接待了众人,柴丝丝抱着孩子,与自己夫君一道请众人入宴。 蓬莱山一切如常,长华又显然不记仇的样子,各大门派心中的异样便只在心头留下了一颗种子,未曾立时生根发芽。 蓬莱掌门为什么会说宋沉轩是魔君投身?妖魔诬陷,为何又偏偏挑上长华弟子?蓬莱掌门虽已澄清诸事,可他早前那般大动干戈,难道真是一场误会吗? 无若众僧眼前一桌均是素宴。 小弟子们吃得眉飞色舞,只无若动筷动得慢条斯理。 “大师兄。”无止放下筷子,戳了一下无若。 “怎么了?” “顾掌门在看你。” 无若视线投向长华一桌。 顾拥雪茶色眸中内敛清透,举杯,向无若示意。 无若一怔,放下筷子回敬。 宴会散尽后,无若去蓬莱水阁,找到了临水小亭中的顾拥雪。 “阿弥陀佛,顾仙长频频相顾,可是有什么话想问小僧?” 顾拥雪道:“上次道魔大会,欠了不想禅师一卷《华严经》,左右近日无事,欲上莲佛山拜会。” “顾仙长有意,敝寺不胜荣幸。”无若再行一礼,道,“师尊已在莲佛山上等候多时,顾仙长若有意,回去可与小僧同行。” 顾拥雪便颔首道:“有劳。” 无若离开了。 “师尊,不想禅师似早知你要去找他。”宋沉轩踏入了小亭。 顾拥雪道:“佛宝被盗,毕竟与我长华弃徒有关。”夏与秋和亓衡之都说偷舍利是为了让他想起前世,只不过他却无法相信这样过于简单的动机。 宋沉轩去握顾拥雪的手:“师尊莫要担忧,不想大师必不会迁怒长华。” 顾拥雪撞入小徒弟明净的眼中,忍不住去摸他的脑袋。 宋沉轩直接凑过去在顾拥雪嘴角上啄了一下。 “胡闹!” 宋沉轩笑,又蹭了下他。 各大门派兴尽而归,只碧落宗留在了蓬莱山上。 柴丝丝抱着孩子一路送长华众人至码头。 顾拥雪道:“莫抱着孩子在外头吹风了,小五回去吧。” 柴丝丝道:“今日一别……”她顿了顿,目中微黯道,“师尊,保重。” 顾拥雪道:“你也是。”与宋沉轩上了大船。 楚晏飞早与江岸柳等人登船,待顾拥雪与宋沉轩亦上甲板,他道:“师妹她似有心事。” 顾拥雪望着那仍站在岸边目送的柴丝丝,道:“佛宝被盗,劳她多忧了。” 楚晏飞摇头道:“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宋沉轩便道:“师尊与我要上莲佛山一趟,师兄要同行吗?” 楚晏飞诧异道:“师尊不回长华?” 顾拥雪道:“佛宝舍利于戚兄很重要,为师要先去一趟莲佛山。” “师尊。”楚晏飞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世他死在夏与秋的手上,又修鬼修功法,今生逃过了那场生死劫,他于天地间的“天意”就敏锐了许多倍。 宋沉轩自知内情,道:“师尊功体才恢复一些,师兄不如与我们一道?” 楚晏飞很干脆地答应了。 船只回到陆地,无若带着众僧过来见礼。 顾拥雪与马舟远还有江岸柳作别,几人在东海海岸处分道扬镳。 莲佛山地处东南,西无妄的弟子们又惯好做脚行僧的,顾拥雪师徒三人入乡随俗,跟着他们一道走路。 才走了半天的路,无若就不好意思了。 顾拥雪看着冷淡,却着实没什么架子。他们无妄宗弟子走路是一种修行,可哪里有让客人一道吃苦的道理呢? 无若便去附近城镇租了一辆马车来。 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坐在马车上被无若一道拉来,年轻俊秀,双眼亮闪闪,看起来很是兴奋。 “裴少侠?”宋沉轩道,“你怎么不回天机阁?” 裴钟亦道:“我在外修行啊!听说前辈要去西无妄,我想顺路一块去莲佛山上拜访不想禅师!” 楚晏飞瞧裴钟亦眼也不眨盯着顾拥雪的样子,便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沉轩也看穿裴钟亦是有意想跟着他们,不过顾拥雪没开口,他就没发表什么意见。 “一道吧。”顾拥雪淡淡道,进了马车。 裴钟亦兴奋地爬了进去。 马车很快就上路了,小小的车厢内坐了无若、裴钟亦与顾拥雪师徒等人,有些拥挤。 无若忽道:“裴少侠为什么一直偷看小僧?” 裴钟亦心虚地收回目光,道:“听闻不想禅师退居莲佛山是为了抚养静若大师的转世,大师真是静若大师的转世么?” 无若一怔,道:“静若太师叔佛法无边,小僧远远不及。” “大师莫要妄自菲薄,那说不定是你的前世哩。” 无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流言不可尽信。” 顾拥雪淡淡道:“流言也未必是谎话。” 无若哑然。 车马代步,赶路速度就快了许多倍。 进入莲佛山地界时,云气缭绕了大半山脉,似近似远处有钟声隐隐,仿佛从天外敲响的梵音。 裴钟亦瞧那仙山云雾的景象,心醉神迷。 山间的空气十分清新,不过许是有雾的缘故,些许微凉。 宋沉轩为顾拥雪披衣,动作之自然,叫裴钟亦都忍不住也摸出了件衣裳穿。 顾拥雪的护体罡气已恢复了三成,但宋沉轩的体贴却仍是十分。 走上山间小径,一路上路过了许多菜圃,莲佛山主峰处渐显一座寺庙来。 那寺庙几乎占了大半个山头,经年未曾修葺,显见的古朴老旧。 有小沙弥快他们几步进寺中报讯。 无若请顾拥雪先入寺内厢院,几人路过一座高塔,七层宝塔高大巍峨,有钟声从高塔上传来。 顾拥雪多看了塔顶一眼,一片白衣衣角闪过。 “顾仙长?”无若察觉顾拥雪驻足了。 顾拥雪回神,道:“我方才好像见到那塔上有人……” “许是师尊他留下的客人吧。”无若道,“请。” 顾拥雪便跟上无若,先到了莲佛山专为客人所备的厢房中。 “这床板真硬!”裴钟亦拍了拍床,然后又去捏放在床边的黄布蒲团。 “阿弥陀佛。”无若请裴钟亦等人到隔壁厢房分住。 顾拥雪推开了窗户,院内一棵槐树长得正好。有熟人手执梅花踏入院中,戴着眼熟得要命的镂金龙纹面具,黑发散在白红衣襟前,眸若辰星。 “……夏兄?”顾拥雪对上那人面具后的眼,惊诧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争夺与防守战开启.jpg 叉腰.jpg我表姐快全部嫁光了,今天又一场喜宴,时光如梭啊!感谢在2019-11-13 23:51:06~2019-11-15 00: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顾拥雪万万没想到会在莲佛山上遇见夏未休。 “顾仙长别来无恙?”亓衡之将那枝不知从何处折下的新鲜梅枝递给了他。 “夏兄这是……” “送你。” 顾拥雪摇头,道:“此花我无处可养。” “看来顾仙长已有其他的花了。”亓衡之随手就把那枝梅花丢在一边。 顾拥雪蹙眉,俯身将那花枝捡起。 亓衡之盯着他,道:“你不舍?” 顾拥雪淡淡道:“夏兄既不是惜花之人,又何必将它强折?” “你不要,我宁愿让它零落成泥!” 顾拥雪眉头便蹙得更紧了:“夏兄执着。”他将梅枝收入了储物袋中的一只小瓶子里,这就算是收下了。 宋沉轩从屋中走了出来,道:“师尊,房间收拾好了。”他目光在“夏未休”身上停留片刻,道,“厢房中的床榻有些小了,不过小沙弥说我们师徒二人一块儿住,稍晚时候会为我们换一张大床。” “好。” 亓衡之面无表情地道:“不想禅师请顾仙长去正殿,请仙长不要迟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拥雪对夏未休有天生的好感,只是现下他换了一副衣着,虽形容与往日一般无二,可气质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更与梦中不同。 右手被捉起,小徒弟柔软的唇瓣在他手背上触了一下。 顾拥雪回神,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你亲我干什么?”窘迫地抽回了手。 宋沉轩目中缱绻道:“没人,想亲。” 顾拥雪只道是近来未曾双修,小徒弟心思不纯。 “佛门之地,不可乱来。”他顿了顿,又道,“等我们回长华以后再说。” 宋沉轩目光流转,眉梢眼角均是笑意:“好。” 师徒几人到大佛殿时,不想禅师已坐在一个金蒲团上,闭目冥想。 顾拥雪走上前去,撩开衣摆坐在他对面,楚晏飞等人均在下头寻了个蒲团坐下,只有亓衡之,站在不想禅师的左前方。 “阿弥陀佛。”不想禅师睁开了精芒内敛的眼,敛目一礼,“顾仙长终于到了。” 顾拥雪颔首回礼:“大师一直在等我。” “老衲等的不是顾仙长,而是一位解铃人。” “解铃人?” “顾仙长此来,是为了蓬莱失窃的佛宝舍利吧?” “戚兄欲入魔界寻找亡妻,舍利子被我长华弃徒盗去,长华自也该付这个责任。” 不想禅师和气地道:“舍利子丢,便丢了吧,世上本不止一颗佛舍利。” 顾拥雪恭敬:“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不想禅师就道:“无若。” 无若近前行礼。 不想禅师反手,掌心中腾升出一片雾气,他合掌,将那团雾气捏碎,雾气登时从四面八方散开,霎时间整个佛殿便都被弥漫在了雾气里。 顾拥雪但觉得眼前一迷,眨眼便已换了个天地。 山间,小道,过往林木的根茎都已枯死,黑色从枯萎的根部一路蔓延到枝叶,不远处天际上空黑云缭绕,魔气冲天。 有一众僧侣正在往那黑云处赶,其中有一位身着金红袈裟,秀美绝俗,宝相庄严。 “静若师叔。”走到树林边缘时,有个年轻和尚唤那位僧人,“附近的百姓已都遣散了,太师伯先前传来一道法旨,说是能抑制魔气之法……” 静若从年轻和尚手中接过卷轴,打开。 金色的布帛上只有寥寥两个鲜红的大字:神血。 静若一怔,慢慢地将卷轴合上…… “师叔,太师伯传来的是什么法门?”年轻和尚敏锐地发问。 静若神色如常地道:“你们修为不够,此法只有我一人可行。” 几个和尚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年长和尚道:“师叔想一人入内?可临来时太师父曾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师叔一人独往。” “你们同去,会妨碍到我。”静若不容置疑道,“在外面等我!” 先前传法旨的僧人眼睁睁看着静若在林边设下结界,独自入林。 静若走入林中,露在外头的手臂渐渐缠上不详的黑气。 黑云下有一大方污秽,妖魔鬼魅的怨气在那污秽中涌动。 静若轻声一叹,强将麻痹的双手抬起,那些怨气顺着他的经络侵蚀着他的肌体,却无法全然夺取他的生机。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朵朵金莲绽放。 众多金莲聚集在静若头顶,合成了一朵巨大的粉白莲花,散发着清鲜的香味。 静若盘腿坐在池边,闭目念经,声声悲悯。 黑云蠢动,魔气很快冲裂了结界! 先有一缕怨气化作了人头咬上那朵粉白莲花,后来有十缕、百缕…… 莲花仍旧绽放,但数不尽的人头贪婪地啃食着那花瓣,从花瓣到根茎,黑气中涌动着数不尽的头颅。 顾拥雪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猜测。 静若仍在念经,声音虚弱,但却很稳。 鲜血从他身上的袈裟中浸出来,他露在袈裟外的手臂已见了骨头。 以身饲魔。 那朵莲花是他幻化的本体! 当静若面颊处的血肉不见,露出空悬的骨头时,顾拥雪沉声道:“大师!!” 不想禅师似乎没听到,并未收回幻境。 幻境中的僧人被啃成了血淋淋的骨头,那具骨头盘腿依旧,双手合十,袈裟披在身上,鲜血染红了大半地面。 “呜——” 妖风肆虐,万魔悲鸣。 金色的佛光从池中迸射出来,黑气四散逃逸,才逃出不远,自身中便亦炸出一道佛光…… 就像是烟花,绚丽夺目,当所有黑气都已烟消云散时,佛光冲天,冲开黑云,一道卷轴从天上落了下来。“啪嗒”一声,砸在那具被啃得干干净净的尸骨上。 尸骨倒地,正正好压在那朱红的“神血”二字上。 袈裟下有两颗莹润的佛舍利散着佛光,未染血污。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双十一买了一个枕头,然后睡得就炒鸡香,又起迟了,可怕.jpg感谢在2019-11-15 00:57:21~2019-11-16 00:3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铭雅、40666234、王晓宁优萌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啊!”裴钟亦惊呼一声,骤然将幻境中的众人唤醒。 雾气收拢回不想禅师的掌心,佛殿众人再度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阿弥陀佛。”顾拥雪闭目而礼,道,“大师,我明白了。” 不想禅师道:“你明白就好。” 顾拥雪:“应去何处寻?” 不想禅师:“西境边陲。” “如何寻?” “小徒天生感应。” 顾拥雪看向了无若。 无若瞧见那景象后怔了许久,刚回神便是质问:“是东无妄设计,师尊,是不是?” 不想禅师道:“此事发生前,无妄宗尚未分裂。” “但那时已要分裂了!”无若目光炯炯,压抑地道,“师尊要抚育我,所以才被东无妄——” “无若!”不想禅师打断他,淡淡道,“你又偏执了。” 无若胸口起伏一阵,道:“纵我是太师叔转世,我也没有他的佛性!” “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不想禅师用通透的目光瞧着他。 无若仿佛难以忍受似的,告辞退出了佛殿。 顾拥雪蹙眉道:“大师从前没让无若看过这些?” 不想禅师叹道:“他多有执念,执念便生嗔痴……”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在顾拥雪身边的宋沉轩上驻留片刻,又扫了夏未休一眼,“人间有一场大劫,与仙长息息相关。” “多久以后?” “怕是不远了。” 顾拥雪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肃穆的气息。 他与宋沉轩结契后双修并不频繁,恰好保持着最大程度调理他伤势的频率。 以这样的速度下去,他伤势要全好,怎么说也要两年。 “起风了。”不想禅师忽又望着殿外。 顾拥雪顺他视线看去,便见殿外山间的树林翻涌着叶浪。 ——山风不小。 “若有朝一日,小徒行差踏错,顾仙长请念在今日所见,费心引导。”不想禅师起身,郑重行礼道,“老衲感激不尽。” “大师言重。”顾拥雪亦起身回礼。 无若远远地站在殿外看着,四面八方的风都吹到了他的僧衣里,冷得透骨。 裴钟亦第一个走出殿门,瞧见他便是眼前一亮:“大师还生气吗?”他凑到了他的身边。 无若板下脸道:“我不是大师。” 裴钟亦道:“您是大师,以前是大师,现在也是大师!” 无若自嘲般地道:“真正的大师能够五蕴皆空,可我却有仇恨之心。” 裴钟亦了然道:“是因无妄宗中的分歧?” “施主是天机阁的人,自该知天下诸事。” 裴钟亦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八年前妖魔大战时,西无妄早已退居莲佛山,这也不能说是东无妄的算计……” 无若寒声道:“你方才所见,便是东无妄的算计了!” 裴钟亦一怔,竟不由打了个哆嗦。彼时静若地位不小,亦是西无妄一派的先辈,无妄宗乃名门正派,若真算计同门性命,那可—— 裴钟亦正不知该说什么好,亓衡之恰巧踏出佛殿,火上浇油地道:“上回道魔大会,无妄宗手段残忍又惯会巧立名目。说不定二十多年前静若大师的死真是被算计的,如若事发,东无妄还能冠冕堂皇说自己是为了天下人,忍痛牺牲同门……” 裴钟亦头都大了:“夏兄,你可莫妄加揣测。” 亓衡之冷笑道:“若东无妄没有私心,为何不想大师抚养静若大师的转世,还得退居莲佛山呢?” “你们凑在这里做什么?”楚晏飞正好出门。 裴钟亦如蒙大赦,忙迎上去,转移话题地道:“顾前辈已和大师谈完了吗?” 楚晏飞摇头道:“怕还要聊上一会儿。” 亓衡之不再吭声,离开了。 楚晏飞瞧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无若浑身气压极低,亦告辞道:“小僧还有功课未做,两位施主自便。” 等顾拥雪与不想大师聊完天,日至中空,已然午时正时。 不想欲让无若跟着顾拥雪等人一道去琰浮州西部寻佛舍利,不过无若待在自个儿厢房中闭门不出,似乎并不愿意受命。 夜晚,山间的风更凉了。 月色昏暗,几乎完全被云层遮挡,人间只看得见灯光。 顾拥雪自睡梦中惊醒,身边的小徒弟还沉陷在梦乡中。 顾拥雪极小心极小心地起身,为宋沉轩掖了掖被角,披了衣裳,提了一盏灯出门去。 莲佛山上的七层宝塔上还亮着烛火。 顾拥雪走到那宝塔前,望了眼塔上高啄的檐牙,拾级而上。 塔顶,红衣白裳的人坐在窗前,风将他的衣裳与烛火一并吹得摇曳,像蹁跹的蝶。 “夏兄?”顾拥雪皱眉,既有一种他果然在这的了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男人面具后灼灼的眼,情绪莫测,“仙长睡不着?” 顾拥雪摇头:“只是忽然醒了。”他走到塔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夏兄在此赏月?” “其实是睹月思人。” 顾拥雪神情不变,点了点头。 气氛一时又沉静了。 “夏兄似乎有所不同。”不知过了多久,顾拥雪道,“近月不见,夏兄身上的变化却似经年而成。” “人总是会变的。”亓衡之淡淡道,“我在一小方结界中待了很久很久,只为了挽回一个人。” 顾拥雪道:“冒昧问一句,夏兄先时在何处修行?” “我在什么地方都能修行。”亓衡之瞥了他一眼,道,“顾仙长先前叫我夏兄便是想和我同辈论交吧?为何,现在忽然又想刨根问底、排资论辈了?”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顾拥雪皱眉道。 其实他也说不出来,看见夏未休,他有一种特别熟悉,却又特别古怪的违和感。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在意他身上的每一处变化。 “你把手伸出来。”亓衡之道。 顾拥雪听话地伸手。 亓衡之捏住他的手指,从根部,往上一捋。 “……”顾拥雪道,“你在干什么?” “别动!”亓衡之说完,将顾拥雪五根手指都捋了个遍,捋完以后,还古怪地揉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千万要注意补气血ORZ,真的,作者菌就在来姨妈时累到了一次,结果天天都乏力,补气血都只是一时的ORZ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回来啊,可怕。感谢在2019-11-16 00:31:18~2019-11-18 00:0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顾拥雪神情渐渐变得漠然。 亓衡之总算松了他的手,道:“我方才在摸骨。” 顾拥雪点头,却也不知信是没信。 月往下落时,顾拥雪下了塔,在塔顶人灼灼的注视下回了禅房。 宋沉轩在床榻上正好翻了个身,顾拥雪才躺回他身边,就被他的手臂给搂住了。 “……”顾拥雪替小徒弟将额发捋到脑后,回拥住他。 当顾拥雪呼吸平缓绵长时,宋沉轩眼睫毛颤了颤,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动了动。 第二天一大早,无若便主动来找顾拥雪,要与顾拥雪同行,顾拥雪没问他为何改变主意,而是理所当然,向不想禅师辞行。 “阿弥陀佛。”不想禅师手持念珠,坐在佛殿中的大蒲团上念经,未曾回头。 无若朝着不想禅师磕头跪拜,告别恩师。 再启程,他便和顾拥雪师徒一道,往琰浮州西域去了。 不想禅师所说西境边陲,其实就是魔界入口。 出发前,只裴钟亦问了句:“夏兄去哪儿了?” 没人回答,原本夏未休也不过是他们旅途上偶遇的过客。 近西域还差一千多里时,夜色如墨,烛火如豆。 顾拥雪开始做梦,梦里的配角只有两个人,一个已被他逐出山门,另一个则是他现在的道侣。 “我都已经知道了。”梦里的顾拥雪寒声地道,宋沉轩的面色在月光的映照下很苍白,只是目中却有一种深深的看不清的东西。 “魔宫中人听命于你!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你下的命令!” “……师叔,你在说什么?” “若各大门派当真围攻长华,你待如何?”顾拥雪不客气地道,“你到底也在长华门下,一百多年,师兄的教导都被你吞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哦。”宋沉轩平静地道,“师叔若不将师兄交出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顾拥雪“铿”地一声拔出了含光剑,剑芒闪到了宋沉轩的眼睛。 “他并不该担那些罪名,我不会交人!” 宋沉轩忽然伸手,握住了含光剑剑锋。 顾拥雪面如寒霜,手腕一动不动,脚上也不曾后退。 “你想杀我?” 顾拥雪道:“我不会杀你。” 宋沉轩目中流过光华,道:“师叔能猜到真相已经不容易了,你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顾拥雪就没办法替亓衡之洗脱罪名;没有证据,他就得在长华和亓衡之中二选一。 宋沉轩主动将剑尖抵住自己的胸口,道:“我未归位,师叔现在把剑刺入我心脏,我真的会死也说不定。” 顾拥雪的 手腕终于动了一下,那些微的轻颤,便让宋沉轩的眼中落了满天的星光:“你舍不得杀我?” “你想两败俱伤?”顾拥雪冷声道,“让你的人将各门之宝还回去!” “不好。”宋沉轩斩钉截铁地道,又近一步,主动让含光剑锋刺破了他的皮肉,“我就是想知道,在你心里他是不是比长华重要了。哪怕你杀了我泄愤,我也想知道。” 顾拥雪攥紧了剑柄,似真的要将含光剑刺入他的心脏! 顾拥雪近乎是从梦中惊醒,发现宋沉轩就睡在他身边。 他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动了动与小徒弟五指相扣的手,在枕头上挪近了一点,与他额头靠着额头。 只是梦而已…… 眼皮子渐渐重了。 顾拥雪不记得自己又梦见了什么,只是心头陡然一悸,喊了声:“衡之!” 半梦半醒,挣扎在无尽的漩涡中。 是梦,是梦魇,可他醒不过来。 第二日顾拥雪睁眼时,便见小徒弟的手撑在他脑侧,半伏在他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沉轩?”顾拥雪道,嗓音有些沙哑。 宋沉轩道:“师尊梦见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他起身,又被宋沉轩压了回去。 顾拥雪目中透露出些许茫然,宋沉轩用指尖按了按他的唇角,亲了上去。 小徒弟的亲近总是很温柔的。 有的时候顾拥雪甚至觉得他的亲近中透着平淡——很深的情,却极淡的欲。 但这一回宋沉轩却焦躁了。 仿佛兽类被人侵占了地盘,夺走了猎物,他想宣誓主权,所以差点把他的唇都咬破了。 “沉轩?”顾拥雪好不容易得了喘气的机会,道,“你怎么了?” 宋沉轩垂落的发丝挡住了不少光,只有眼中仍有光点:“你在梦中叫他的名字,你知道么?” 谁?顾拥雪刚想问,一个人名就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亓衡之。 他喊了亓衡之的名字。 一盆冷水浇上头,顾拥雪只觉得心头微凉,不知为何,凉得透骨。 他想起夏与秋若有所指的暗示,想起亓衡之猩红的桃花目。 他不记得前世,甚至在饮下问情,也显然不再对亓衡之有爱意。 那为什么他又会梦到“过去”的事? “师尊……”宋沉轩拥住他,道,“你更爱我,还是更爱他?” “别胡说。”顾拥雪道,“你不必那般在意过去的事。” 宋沉轩闭上眼,敛去先前已压制不住的煞气。 顾拥雪说不在意自然不会在意,可他无端梦见亓衡之,定是亓衡之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莲佛山上相遇,他早知亓衡之别有用心,只是没想到他竟不是想陪顾拥雪一道寻舍利子,而是来这样一套! 他们是想逼他动手么?! “沉轩……”顾拥雪忽地道,“你对长华,是什么看法?” “是家。”宋沉轩低声道,“是我与师尊的家。” 他当然会守好这个家,并且赶走所有想夺去他家中伴侣的不怀好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快开始了,躺平.jpg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1-18 00:00:16~2019-11-18 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折梅殿外的桂花香得有些过分,哪怕每日都在地上积了一层残花,但每日,还是落得如雨。 顾拥雪将桂花细细地筛好,又将花下青色的小柄摘掉,不多时,便积了好大一盆。 “师尊是不是想给我做桂花糕?”有人在背后搂住他的腰,那一下突如其来,差点把坐在板凳上的顾拥雪给挤下去。 “你很重。”顾拥雪道,然后他把攒好的那一盆交给他,道,“这一盆,你送去给你师伯他们。” 接过盆子的人显然不大高兴,桃花目里都满是排斥。 顾拥雪不容拒绝地把盆子塞进他怀里,道:“快去。” 于是桃花目的主人,只好拿着盆子下山。 桂花真香啊。 顾拥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从储物袋中取了个盆子出来,继续挑拣桂花。 送花的小徒弟很快就回来了,他夺走了自家师尊手上的盆子,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下,真把他从小板凳上挤了下去。 “师尊,我想要。”抱着顾拥雪滚到一地残花中,亓衡之像大猫一样地蹭着他,亲他的耳朵。 “不想吃桂花糕了?”顾拥雪想起身,结果又被他拉了下去。 这一回他跌进了亓衡之的怀里,而亓衡之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目,流转过的光,仿佛要将人吸进眼中。 “我更想吃你——” “!!”顾拥雪从梦中惊醒,瞧见仍在熟睡中的道侣,出了一身虚汗。 他又梦见了亓衡之。 还好,这一次没叫出口他的名。 顾拥雪头疼的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平生所遇再没有比现下更让他头疼的事了。 他竟天天都梦到亓衡之! 是佛舍利的后遗症,还是亓衡之给他做了什么手脚? 顾拥雪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不对。 他若再在梦中叫一次亓衡之的名字,恐怕他今世的小徒弟就要闹了。 顾拥雪掀开被子,正打算下床,宋沉轩却敏锐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沉轩,你醒了?”顾拥雪面色不变,只是声音在宋沉轩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心虚。 “师尊大半夜的想去哪里?” “为师只是起来喝杯茶,快到魔界了,你好好休息。” 宋沉轩道:“那我陪师尊。” 说罢,他跟着顾拥雪一道下床,就盯着顾拥雪喝完茶,然后又与他一同回到床上睡觉。 顾拥雪本想坦诚他梦见亓衡之的事,只是瞧他这般守财奴似的防贼样,不由轻叹了口气。 他还是不说更好。 再闭上眼,不多时,又是一个梦。 说来奇怪,顾拥雪在梦中隐隐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只不过却单单只是知道罢了。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顾拥雪刚路过百草馆,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嘀咕着什么。 他走进馆中,就见亓衡之正吊儿郎当地躺在藤椅上,宣纸落了大半叠在地上,只有小半还在桌上。 他写了首情怨诗。 “干什么呢?”顾拥雪走到桌前,将宣纸拾起。 亓衡之“咚”地一声把自己翘起的腿放下,歪斜的身子也坐直了:“师尊怎么来了?” “听见你的声音,就来了。”他抖了抖宣纸,“怎么会想到给为师写这样的诗?” 亓衡之眨了眨眼,道:“不是给你的啊。”他夺过顾拥雪手中的宣纸,直接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顾拥雪:“……”他那双茶色琉璃眸就这么看着他。 亓衡之慢半拍地发现顾拥雪的目光。 亓衡之正色道:“我是帮别人写的。” “……不要什么都乱写。”顾拥雪淡淡道。 他转身离开,快出百草馆时,又回头看了小徒弟一眼。 “衡之。”他唤小徒弟的名。 亓衡之摸着自己袖中的纸,心不在焉地应声。 顾拥雪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当天晚上,顾拥雪留亓衡之一人“独守空房”,去寻自己的好友下了一晚的棋。 亓衡之想和他亲近,却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也许是五日,也许是七日的独守空房,亓衡之似乎终于发现顾拥雪在生气,并且很快找到了顾拥雪生气的理由。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不知过了几日,亓衡之神秘兮兮地送给了顾拥雪一张绢帛,绢帛上誊了一首情诗。 顾拥雪本还在和好友相聚,他的好友,是夏未休。 夏未休夺去了他的绢帛,发现那是首情诗后,近乎以嘲讽的语调念了那遍诗。 顾拥雪不满,欲将诗夺回。 夏未休却道:“若是我,我会选《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绝。 枕前发愿,自然轻易便能毁誓,对天盟誓,却不可能再毁。 夏未休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仍旧为亓衡之写的诗而心中甜蜜。 他与亓衡之的生活比他结契前想象得要好,只是又总是欠缺了什么。 ——比如送首情诗的心意。 顾拥雪再清醒时,天色已然亮了。 小徒弟已起身,正坐在床边,望着他。 “……起了为什么不叫我?”顾拥雪起身,下床穿衣。 宋沉轩替他将衣服里的发丝弄出来,又为他递挂上架子上的衣裳。 他与宋沉轩之间,并没有梦中和亓衡之那样的怅然,宋沉轩没有亓衡之那样显而易见的粗 心,像是没有开窍,又像只是漫不经心…… 他与宋沉轩亦还未从师徒模式中全然转化,可是宋沉轩确然是用心的…… 顾拥雪目光柔软,亦替宋沉轩理了理衣衫。 “啪!” 十里之外,有人刚从佛舍利中出来,便打断了一棵大树。 “君上,静心。” “我的心已静了。” 夏与秋道:“君上,你不可心急。” “我也没有心急!”亓衡之一屁股坐在树桩旁,树桩上的折痕触目惊心,“如果他根本就记不起旧情,他厌了宋沉轩,也还是不会上爱我——那我为什么不能用更干脆的办法?” “因为君上若用干脆的办法,他会恨你。” 亓衡之:“……” 夏与秋见亓衡之不说话了,柔声道:“佛舍利中那么久都忍下来了,为什么在外头忍不得?” “舍利子中,他心里有我。”亓衡之烦躁地道,“可现实是他这么久了,都还是和宋沉轩好好的!” 他给顾拥雪又牵上了一根姻缘线,在那日的塔中,在顾拥雪的小指上。 天机阁中买来的姻缘线可使被牵住的人经常想起为他牵上的那个人,但顾拥雪却仿佛毫无影响! “忍字头上一把刀,宋沉轩能忍那么多年,君上也该忍。” “可忍要有价值!”亓衡之沉默片刻,又道,“你不是说,利用他的弱点么?我有个想法……” 西域沙漠,尘土扬天,边陲小镇中的客栈比中部地区的实在差太多了。 裴钟亦才到镇中,不过几天就像是只风干了的柿子,每日晚上都闷得睡不着觉。 沙漠里早上热得要命,晚上也会冷得要命,每当他实在闷得很了,就会出门吹凉风。 不过他没想到顾拥雪也会睡不着觉。 “前辈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裴钟亦瞧见夜色下那个白衣人时,踌躇片刻,还是过去打了招呼。 顾拥雪道:“夜里凉。” 裴钟亦道:“前辈功体不是已好转得差不多了?” 顾拥雪反问道:“那你呢?为何半夜出门。” 裴钟亦挠了挠头,道:“我修为不精,不好浪费功力在这些地方。” 顾拥雪就道:“我只是睡不着。” 裴钟亦眨了眨眼,老实地站在他身旁,陪他一起看天。 沙漠中的气候两极分化,可是天上的星星却比中部地区要美。 星子仿佛落进夜幕的沙,密集而又璀璨。 顾拥雪的侧脸在夜色中完美无瑕,只是茶色眸中情绪难辨,似有心事。 裴钟亦陪他站了一会儿,有些口渴,想回屋倒水。 他才转头,就见宋沉轩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凝视着顾拥雪的背影。 “……”难道是他们师徒俩吵架了? 裴钟亦深谙“清官不理家务事”之道,水也不喝了,直接偷溜回房…… 宋沉轩并没有去打扰顾拥雪,事实上,他方才才潜入亓衡之的神识,想弄明白他和夏与秋在搞什么鬼。 顾拥雪梦见过去,是时光镜所遗留的后遗症。 当初他和亓衡之用时光镜时,顾拥雪和亓衡之的灵魂契约并未解开。只要有契机,顾拥雪就会想起前世的事,而亓衡之与夏与秋恐怕已经找到了那个契机。 宋沉轩还没探查出那个契机是什么,但他知道该如何解决顾拥雪的后遗症。归墟秘境的开启,必要不在人间之人的鲜血,无若的血便是神血,他死了,他的鲜血便能够洗涤神器上遗留的“尘埃”。 只要杀了无若就行了。 宋沉轩这么想着,却仍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去找无若。 顾拥雪不爱杀人,他前世对亓衡之的恨意最浓时,都未曾用无辜者的鲜血介入他们之间的感情。 九年前顾拥雪和魔君一战,阻止了琰浮州与魔界的战事,人间不再血流成河。 而九年后顾拥雪以情为牵绊,使得魔君两个投身都克制了魔性,未曾乱造杀孽。 不论前世今生,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顾拥雪都克着他,而他甘之如饴。 顾拥雪忽然动了动,回头,便见宋沉轩缱绻难明的眼光。 “沉轩?”他疑惑。 宋沉轩扯了个笑容道:“师尊……”他过去抱住了他,泪水在他未及见时流下,流进了衣裳里,“我真的很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修前文理大纲耽误了比作者菌想象得多的多的时间,下一章写了一部分,不知道今天发来不来得及,如果零点半时都还没更,小伙伴们就不要等啦,作者菌会明天起床后发=3=感谢在2019-11-18 23:58:46~2019-11-20 23:2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aFa、40666234、鱼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宋沉轩想起了前世,在那仙岛中,顾拥雪对他那般绝情。 情魄本不该有私心,擅自改动一切。 但他就是有了。 起先只是想让顾拥雪看清亓衡之,不被魔君所谋而玩弄。 而后是想让顾拥雪爱上自己,倾尽一切欲将顾拥雪捧在手心上…… 到最后他连使命都背弃,狡猾地寻到了一个破绽,只让亓衡之回去当那个魔君。 顾拥雪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他却不知情魄无欲,本不该拥有执念,前生的最后,他到底还是放他走了…… “沉轩。”顾拥雪安扶地拍着小徒弟的脊背,低声道,“你不信我吗?” “师尊真能对他无情吗?”宋沉轩不含算计,而是真真正正地质疑。 “我日日都梦见他。”顾拥雪察觉到手下小徒弟的脊背绷紧了,“可我日日都知道那是梦……” “沉轩,为师不会沉湎于过去,不管过去我与他如何,今生与我相守的都是你。” “哪怕我做过错事?” “哪怕你做过错事。” 顾拥雪推开小徒弟,捧了他的脸颊,轻轻地亲上他的嘴唇。 宋沉轩眼睫毛一颤,按住顾拥雪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之间的欢。好总是平淡如水,顺理成章。 可今日顾拥雪主动,宋沉轩虽无法有任何感觉,却足够心满意足…… “他不会动手了。”十里之外,窥探的亓衡之忽地道。 夏与秋道:“顾拥雪在他身边,会阻止他犯错。” 就像前世,亓衡之恼火到想将无妄宗弟子斩尽杀绝,可顾拥雪却能及时把他的杀意灭尽。 顾拥雪本身就足够把他们所有的不安和躁动平复。 两日后,顾拥雪等人到了魔界边缘的欢喜镇。 欢喜镇中的热闹景象与琰浮州繁华地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里什么都有的卖,妖兽,女魔,裴钟亦满面通红地把倒到他身上的女魔给推开了,楚晏飞与宋沉轩一左一右,不让闲杂人等靠近顾拥雪。 相比之下,无若显得不客气多了,若有人暗使妖魔靠近他,他直接念几句金刚经,大妖小妖就都跑了。 “欢喜镇龙蛇混杂,无若大师,你若对他们太不客气,会有大妖来找你麻烦的。” 无若道:“岂可坐视妖邪近身?” 裴钟亦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瓶水,在自己身上喷了喷,又往无若的身上喷。 无若被喷了满身的不明液体,接下去一路上,就再没有妖魔愿意靠近他了。 “住店。”走进一家客栈,顾拥雪淡淡地道。 客栈掌柜的热情地把他们迎上了二楼,楼梯拐角上挂着一只牛头,无若分明察觉牛头上满是妖气,可修为最高的顾拥雪却面不改色,直接和他的小徒弟进了 天字一号房。 这家店是妖魔开的。 无若在自己的房间内念了一整日的经,婉拒了裴钟亦出门“踩点”的邀请。 “舍利子,能有什么用?” “佛门至宝,怎么说也能提升修为吧?最不济把它送到蓬莱山,蓬莱掌门会给不少好处……” “蓬莱纵是给再多好处,那也不可能比得上一颗舍利子啊!” 无若下楼吃饭时,便听附近几个凡修在那儿聊天。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知道舍利子的事? 顾拥雪等人便坐在客栈离门近的那一桌,无若上前问礼,入座。 裴钟亦道:“不知是谁泄露了舍利子的消息,欢喜镇附近的人都聚集过来了。” 楚晏飞道:“除了三仙剑派,都不成气候。” 无若道:“三仙剑派?”三仙剑派的地盘离欢喜镇可有一段距离。 “三仙剑派掌门的小妾生病了,要以咯嘟兽入药。”裴钟亦道,“咯嘟兽只能在魔界存活,这里妖魔之气较重,偶尔能抓到咕嘟兽。” “既有同道,自该拜会。”顾拥雪放下筷子,道,“宴飞,你去抓只咕嘟兽来,便当拜礼。” 楚晏飞应了,三两下扒完饭,便翻出了长凳。 三仙剑派在欢喜镇上买了座大宅子,几名弟子在门外的树下聚集,个个脸上都很憔悴。 顾拥雪蹙眉,楚晏飞心领神会地上前:“请问这里是三仙剑派的居所吗?” 两男一女的面上都浮现出了警惕:“你是谁?” 楚晏飞道:“我是修行之人,想拜会贵派掌门。” “去去去。”年纪最大的那个男子很不客气道,“掌门现下正忙,没空搭理闲杂人等。” 楚晏飞道:“听闻贵派正寻咕嘟兽,不才正巧寻到了一只。” 几名弟子瞧见咕嘟兽,神情便缓和了下来,女弟子道:“不好意思,现下我们已不需要咕嘟兽了,我爹他正烦心,你们改日再来吧……” “不知祝掌门是为何事烦心?”顾拥雪走上前,问。 男弟子正想斥责,女弟子却脸色大变,道:“顾掌门?”她忙扯了一下那个男弟子的袖子,行礼道,“不知顾掌门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 顾拥雪淡淡道:“无妨。” 女弟子连忙叫人进去通报,她非常郑重地把顾拥雪等人迎了进去,不着痕迹地打探几位的身份。 天机阁,无妄宗,长华派…… 五个人全是大门派的人。 三仙剑派掌门独女萧若水苦笑一声,道:“临时住所简陋,怕要招待不周了。” 顾拥雪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裴钟亦咂着三仙剑派备好的香茶,约莫喝了小半碗,三仙剑派的掌门祝磊方才姗姗来迟。 祝磊很是尴尬地向顾拥雪见礼,道:“顾仙长 ,有失远迎。” 顾拥雪起身还礼。 “先前祝某不在家,劳顾仙长久等了。” “无碍。”顾拥雪道,“祝掌门面容憔悴,想必欢喜镇上的流言是真的了。” 祝磊抹了把脸道:“顾仙长取笑了,我那夫人一个多月前中了点儿毒,我也是不得已啊。” “咕嘟兽只对妖魔造成的伤口有用,难道是有妖魔袭击贵派?” “顾仙长,您跟我来。” 祝磊为顾拥雪带路,路过宅院,便到一处香闺。 硕大的楠木屏风将内外阻隔,祝磊进了屏风里低语几句,又请顾拥雪入内。 “您看。”祝磊将他爱妾如夫人的手从幔帐中捉了出来,“小如身上的毒已入骨,骨头都已黑了。” 顾拥雪隔着手帕握住了如夫人的手腕,却见那截腕子的皮肉仍旧白皙,只是皮肉下隐隐透着乌色,似乎是骨头的颜色。 祝磊早已用神识探查过如夫人体内,如夫人全身的骨头都已漆黑。 “我已寻了许多灵药,可是小茹她……” “兽骨毒,无法可解。” 祝磊面色陡黯,道:“拖得一天是一天吧。”他把如夫人的腕子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又回到待客厅,裴钟亦忍不住道:“普通的兽骨毒不会让人的骨头变黑,祝掌门,尊夫人不会是得罪过玄鹿吧?” 祝磊面上露出杀意,道:“是有人故意在我三仙剑派附近卖玄鹿肉,小如不知有诈,就买了回来……”他忽向顾拥雪又拜一礼,道,“多谢长华助我派捉住罪魁。” 宋沉轩忽道:“尊夫人是何时中的毒?” 祝磊道:“一个月前。” “这时间不对。” 祝磊诧异道:“敢问宋少侠,什么时间不对?” “一个月前,正好是我抓住樊大东的时候,尊夫人中毒应当更早些,可如果她中毒已近两月,现下早已断气。” 祝磊皱眉道:“小如一个多月前便已身体不适,只是半个多月前方才爆发……” “兽骨毒当天便会发作,毒性浅,只会让中毒者多活几日,症状隔日便已出现。” “宋少侠的意思,是有人故立名目想害小如了?”祝磊又惊又怒,“难道是她?!”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顾拥雪探手便将宋沉轩护到身后。那阵疾风眨眼便到祝磊跟前,“啪”地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一劲装女子走进了客厅,头发束得极高,眉目间英气极重,甚而有些不分雌雄的俊美。 祝磊抖了一下,余光瞥见顾拥雪师徒,登时挺直了腰板:“你这毒妇,说,是不是你给我小如下的毒?!” 劲装女子冷笑道:“怎么,你以为她身上的毒是我下的?” “不是你还能有谁?你一直不同意我将小如纳进门,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歹毒,竟起害人之心!” 劲装女子二话不说,一脚踹上祝磊的膝弯。 祝磊“嘭”地一声双膝跪地,面上阵青阵白,仿佛打翻了调色盘。 “是我害得又如何?怎么,你还想替她报仇?”劲装女子使劲踩他的背,强迫他弯下腰去。 祝磊顾不得丢脸,连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顾拥雪:“顾仙长!” 顾拥雪皱眉道:“祝夫人,你快将他的腰踩断了。” 姜紫衣总算高抬贵足,行礼道:“经年不见,顾仙长别来无恙?” “尚好。”顾拥雪回礼。 祝磊忙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往顾拥雪那侧躲。 姜紫衣登时横眉道:“滚出来,躲什么?!” “顾仙长,您看她!她害人了还这么嚣张!” 楚晏飞尴尬道:“祝掌门,毒不是祝夫人下的。” 姜紫衣冷哼了一声。祝磊却道:“她都承认了!!” 顾拥雪道:“若祝夫人想下毒,早也下了,不必这么多年才动手。” “听到了吗?”姜紫衣冷笑道,“为了你脏我的手,你想的美!” “不是你还能有谁?”祝磊道,“门派上下谁不喜欢小如,不喜欢她的就只有你一个!” 姜紫衣目中闪过杀意,拽住他的衣襟道:“我若真要为你杀人,你放心,我绝对只杀你,不杀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捋大纲中,躺平感谢在2019-11-20 23:20:29~2019-11-21 19:2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小流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一阵鸡飞狗跳,最后姜紫衣亲自将顾拥雪等人送出了府门。 无若心有余悸:“祝掌门夫妇不像夫妻,倒像是仇人。” 裴钟亦道:“祝掌门夫妻因有姻缘线才成亲,听说他成亲前差点逃婚……” 楚晏飞感叹道:“姻缘线所牵,也未必是佳侣啊。” “沉轩。”顾拥雪忽道,“你在想什么?” 宋沉轩回神道:“我在想是谁给如夫人下的毒。” 半个月前他们刚出发没多久,如夫人中毒的时间未免太巧。 顾拥雪道:“这是三仙剑派的家务事,想必祝夫人能调查得水落石出。” 西域魔界的结界要到十五才会开启,顾拥雪等人便都在欢喜镇上住下。 前往欢喜镇的修行者越来越多,认出顾拥雪的也越来越多…… 顾拥雪早又画了一道符篆随身佩戴,但符咒不过起弱化作用,一旦有人注意到了,那就没什么用了。 “听说长华掌门都来了,佛舍利定在欢喜镇!” “连长华掌门都想得到的宝贝,嘿嘿……” “你们真敢做梦,还真想和长华的人争宝?” “得不到佛舍利,得到其他宝贝也好啊……” 十四月圆,离十五只差了一日。 顾拥雪在客栈门口挂了追魂铃,避免邪魔偷袭。 姜紫衣带着她的两个侍从气势汹汹地闯入了客栈。 顾拥雪本和宋沉轩在后院谈天,瞧见姜紫衣,诧异地道:“祝夫人?” 姜紫衣沉着脸,道:“顾仙长,你徒儿是魔君转世?” 顾拥雪惊了惊,道:“祝夫人,此事别有内情——” “佛舍利在蓬莱失窃,这么多人都来西域寻宝,偏顾仙长就来了我三仙剑派。”姜紫衣沉默片刻,道,“我三仙剑派有一颗佛舍利,正好为赵如保管。” 顾拥雪冷静道:“不想大师说佛舍利需往西域魔宫处寻,我们事先并不知三仙剑派中有佛舍利。” “我相信你,可蓬莱前车之鉴,我信不过‘魔君转世’。”姜紫衣非常直接地道,“顾仙长,可否让贵徒在我门中‘待’上几日,等我三仙剑派查清事情真相,必会给长华一个交代。” “……祝夫人是怎知我小徒身份的?” “茶楼中听来的。”姜紫衣道,“紫衣敬顾仙长为人,绝不会冤枉您的弟子。若仙长实在担心的话,紫衣可与仙长一同调查,我绝不会让手下亏待您的徒弟!” 姜紫衣的要求合情合理,且她生性直接,若忌惮宋沉轩身份,绝不会毫无表示。 “师尊。”宋沉轩平静道,“就按祝夫人说的办吧。” 裴钟亦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就见顾拥雪留下了楚晏飞,和宋沉轩一道跟着姜紫衣走了。 “怎么回事?”他也想跟上去。 楚晏飞拦 下他,摇了摇头。 宋沉轩住进了三仙剑派买下的宅院里,两男一女三个掌门弟子看管着他。 三仙剑派对长华之人自不敢怠慢,顾拥雪遍寻玄鹿踪迹不得,便知此事定又是亓衡之和夏与秋搞的鬼了。 “他们想必就在附近了。”顾拥雪道,摸了摸小徒的头发。 宋沉轩眼睫毛颤了颤,凑过去,亲他的唇。 看管的人都在门外,顾拥雪与小徒弟加深了这个吻,像是安抚。 “相信为师。”顾拥雪咬了一口他的下唇,茶色眸几映有琉璃滟色。 宋沉轩道:“师尊能不能靠在我怀里?” 顾拥雪微讶,不过还是如他所愿地靠上他的肩头。 宋沉轩终于如愿地这么抱着顾拥雪了——除却在床。上外。 前生亓衡之总会向顾拥雪提很多不入流的要求,顾拥雪爱上他后,斥责几句就会纵容。 宋沉轩满足地呼了一口气,蹭了蹭他颈边:“师尊现在是我的了。” “嗯,为师是你的……” 腻歪完,顾拥雪出门时神情仍如往日般清冷,院内看守的弟子向他见礼,他略一颔首,便离开了。 楚晏飞和无若等人都等在客栈中,裴钟亦翘首以盼,伫立得仿佛像座望夫石。 “你们都去三仙剑派,在三仙剑派等我。” 楚晏飞道:“师尊是要去找玄鹿?” “不是,为师要找罪魁。” 楚晏飞便不多问,与裴钟亦与无若各去打点行装。 顾拥雪直入沙漠地带,在魔界结界外驻留了大半天。 漫天黄沙,结界隔开了两个不同世界。 白衣仙人与那漫天黄沙格格不入,从飘飞的衣摆,到吹扬的发丝…… 似顾拥雪这样的美人,更适合柔美的江南水乡,纵然周身散发着凛然剑意,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师尊是来找我的吗?”亓衡之的声音在结界内响起。 顾拥雪冷淡地道:“你不是想让我来找你么?” 结界就打开了。 眼前的空间些微扭曲,显然不同寻常。 顾拥雪却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日光下,宏伟巍峨的宫殿反射着日光,勾起的檐牙锋利无比,几叫顾拥雪瞬间驻足。 是朝阳殿!! 亓衡之竟将空间连通至了朝阳殿! 重临旧地,顾拥雪心中一阵阵地排斥。往事尽数袭上心头,亓衡之扮做宋沉轩欺辱他,还刻意在事后摘下了他蒙眼的腰带…… “怎么了,师尊?”亓衡之凭空出现在朝阳殿前,俊美眉目间比上回相见更显阴鸷。 他打量着顾拥雪,视线就像开了刃的刀。 “如夫人身上的毒。”顾拥雪干脆道,“解药!” “师尊应 当知道,我不会给你。” 顾拥雪眸中满是洞察,道:“所以我来与你谈判。” 亓衡之盯他半晌,推开朝阳殿大门,把他迎了进去。 顾拥雪压下排斥感,从容入内。 亓衡之早备好一桌酒宴,邀顾拥雪入座…… “我还怕师尊不敢来。”亓衡之为他倒了杯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夏与秋说,师尊一定会来。” “有什么不敢?”顾拥雪将他为他倒的酒干尽了,道,“你们既用这种办法请我来,便不会再使其他手段。” “也是。”亓衡之舒展开眉头,又为顾拥雪倒了一杯。 “……你们的目的是沉轩吧。”顾拥雪喝了第三杯,便不再动。 亓衡之垂着眼,自斟自饮。 “单纯陷害,绝不可能让我相信,既是真想引我到此,分开我与他,是想趁我不在伤他?”顾拥雪盯了亓衡之面上表情半晌,缓缓地道,“看来……你们并不想伤他。” 亓衡之不由笑了:“师尊若能猜到,那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顾拥雪目光陡然锐利,“你们想逼他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L=序幕拉开!!感谢在2019-11-21 19:20:59~2019-11-22 21:3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话音刚落!亓衡之一拍桌子,便有魔纹从四面墙上冒出,团团将顾拥雪围住。 顾拥雪将袭面魔纹全数击退,亓衡之一个兔起鹘落,人已飞到了殿内的梁柱上。 “你比上次见面更加卑鄙。”顾拥雪握紧剑柄,手中含光剑倒映着冷光,三尺寒锋锐不可当。 “怎么,对我就这么冷酷无情,对他就说什么‘相信为师’、‘为师是你的’……”亓衡之阴阳怪气地模仿着顾拥雪的语气。 饶是顾拥雪再镇定,耳朵根子也红了个痛透! 背人处的情话被人窥探,不由得他不恼怒!!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过是想请师尊在我这里多做几天客罢了。”亓衡之扯了扯嘴角,充满恶意地道,“再让你看看,我那纯白无暇、光风霁月的好师弟,如何地杀人不眨眼!” 顾拥雪目光一沉,道:“任凭你们费尽心机,沉轩也绝不会行差踏错!” “那就看师弟他如何不辜负师尊的信任!”亓衡之说完,控制魔纹攻向顾拥雪,自己却凭空消失。 顾拥雪迅疾后退,不与魔纹正面交锋! 所有魔纹紧追不舍,顾拥雪退到雕花床头处,往后一跃便跃上了床榻。 那魔纹到得床前方才停下,金红之光闪烁,自成一处结界。 ——顾拥雪被困在了床。。上! 三仙剑派。 院内看守的人刚倒完一轮班。 宋沉轩正在榻上运功修炼,听见房门处轻微的响动,敏锐地睁开了眼睛。 “怪不得长华能居五派之首,仙长这时候也不忘了修炼吗?”有女子踏入房中,眸若秋水,唇若涂丹,柔弱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纤纤玉手握着柄团扇,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知是累出来还是热出来的。 “你是谁?” 女子道:“妾身单名一个‘如’字。” 宋沉轩目光一暗,道:“如夫人既未卧病在床,中毒之事想必也是自导自演的吧?” 赵如走到他的床边,双眸含情道:“仙长真是聪慧,不过实在可惜……” “可惜?”宋沉轩拍了拍自己的衣摆,道,“夏与秋既然让你出手,你的好日子便到头了,还有心思可惜别人?” 赵如笑容微收,道:“能为公子做事,是小如的福气。”她坐上床榻,倾身捉住宋沉轩的衣襟。 宋沉轩一把攥住她的手,目光冰冷。 “听说仙长无欲,不知小如有没有这个福气呢……”呵气如兰,赵如与他眼对眼,一双美目中的柔情几乎能化出水来。 为了防止宋沉轩逃跑,三仙剑派的人当然将他的功力全数锁住。 赵如的毒表面上就像是两个月前中的,而两个月前,宋沉轩正好接长华任务,抓了卖玄鹿肉的樊大东! 他与三仙剑派有过接触,只是若说 赵如身上的毒是他下的,却难有一个确凿动机。 如今赵如便是想造一个动机了。 “你甘愿做他手下的人偶?”宋沉轩忽地道。 赵如有些痴迷地看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地道:“你的眼睛真漂亮……” 宋沉轩心中一动,目光流转,有意无意地迎上了赵如的视线。 巴掌大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两颊上天然的晕红,更显得女子眸中缱绻多情…… 赵如实在很美,而像她这样的美人,眼中还有情意时,天下间能拒绝她的男人就寥寥无几。 赵如见宋沉轩未再挣扎,还以为他心动了:“你已是瓮中之鳖了。”她抚上宋沉轩的脸颊,“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好好享受,我能让你非常地快乐……” “我见过他很多人偶。”宋沉轩不容拒绝地把赵如的手拂开,下床,道:“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具……” “是吗?”赵如娇笑,脸上又出现更加柔软的情意,“那你喜欢我吗?” 宋沉轩仿佛怜惜地替她将鬓边的发丝理到脑后,道:“我不会喜欢上一具人偶。” 赵如:“……” 原先柔软的笑意全没了,赵如盯着眼前的男人,仿佛盯着一个仇人。 宋沉轩神情不变,嘴里吐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锋利:“谁会喜欢一个玩具?” “你,你真大的胆子!”赵如似已维持不住表情,咬紧牙根,呼吸亦变得急促了起来。 宋沉轩忽然靠近她,道:“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像他?” 赵如情不自禁后退,踉跄。 宋沉轩盯着她,步步紧逼:“我的容貌是不是也很像他?” “不,不像!”赵如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她强行停下脚步,冷冷地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与秋把你制造出来,然后你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宋沉轩摇头道,“可惜啊可惜,他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一具人偶。” 赵如胸腔中的心似乎被他划烂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刺激我,今日你逃不掉!”她仿佛要给自己打气似的,道,“只要我与你欢。。好,再造一个两个月大的胎儿——” “原来如此。”宋沉轩道,“这就是你们给我安排的下毒动机。” 赵如自知失言,看着他的眼中已充满了仇恨! 宋沉轩从一开始就是在激她,而她竟然入了套! “他们的手段,就只这样么?”宋沉轩目光冰冷,道,“无趣。” 若他真和旁人有了孩子,纵然是人为“陷害”,可是有他骨血在,孩子就永远会成为他与顾拥雪间的一根刺——夏与秋和亓衡之都是这么想的吧! 上善若水,顾拥雪的心,从来都比水更澄澈干净。 ——他们低估了顾拥雪! 作者有话要说:又短小君了,打自己的小手手。感谢在2019-11-22 21:30:26~2019-11-23 23:2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然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安然然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叩叩叩。” 规律的敲门声大约响了三下,顾拥雪就知道,是亓衡之又回来了。 亓衡之这一回的神情比上次要诡谲得多,他仍旧穿着一身黑金玄袍,肩头垂落的发丝黑得如瀑,一双桃花眼半含煞气,瞧得顾拥雪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上回给师尊看的还不够多。”亓衡之没头没尾地道,摊开手掌,佛光舍利便升向了空中。 顾拥雪坐在床上,冷冷地盯着他。 “……师尊现在只是记不得了,我会帮你记起来。” “过去的事已经是过去了。”顾拥雪眉目中透出了一丝厌烦,“你现下的纠缠,不过是不愿意别人抢走了你的‘东西’。” 亓衡之固执地道:“我不管!” 他一挥手,舍利子的佛光陡盛!床上的顾拥雪避无可避,被吸了进去。 “是无妄宗硬要冤枉我,难道还不许别人不满吗?”无妄宗私牢,前世的亓衡之理直气壮,“他们都关了我这么久了,我若想逃早就逃了,出家之人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你如今抄了多少卷佛经了?” “很多卷了。”亓衡之忍不住抱怨道,“师尊还说会护着我,可我已在这里待了七十多天——” “你在这里,才更安全。”顾拥雪替他把乱糟糟的头发梳好,道,“你气他们做什么?既想让他们相信你的清白,又何必再惹他们生气?” “我就是不想他们好过。”亓衡之嘀咕。 “过几日便是道魔大会了……”顾拥雪显见忧虑,因自己躁动难安的小徒弟,“你若抄这么多佛经还静不下心,就已输了一半。” “若那道魔大会,天下人都想处置了我,师尊会救我吗?”亓衡之目光灼灼地道,“你知道我没做过那些事。” 上次各大门派逼上长华,顾拥雪与众门派讨价还价,最终定了一场道魔大会。 亓衡之被迫要留在无妄宗当“人质”,虽知顾拥雪是想保护他,但他仍是不满。 若顾拥雪真想保他,无妄宗根本无可奈何——顾拥雪将他交出去,显然就还想保全长华的名声。 “我……”顾拥雪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到了道魔大会那日,亓衡之果然被推上风口浪尖。 昆仑以谢亦斌为首,几乎欲置亓衡之于死地,而其余各派,同属五派者诸如蓬莱都在袖手旁观,小门小派更是群情激愤,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旁观的顾拥雪甚至诧异他们对魔主的痛恨!他被十域魔君废了功体,自对他喜欢不起来。可是哪怕在妖魔进攻琰浮州之时,琰浮州对十域魔君都是既忌惮又庆幸的。 虽然这位魔主偶尔喜欢来琰浮州搞事,可是他并不爱发动战争,搞事也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偷偷地 搞。 当年顾拥雪和十域魔君决斗,被废修为,那段时期才是琰浮州舆论最恨魔君之时。九年过去,琰浮州都能将此事忘得七七八八,在舍利子显现的这个时间段,时间显然更久,他们对魔君的忌惮却那么地深。 “人鬼魔三界,各有各自的气数,如今魔气肆虐、妖魔横行,盖因魔界无主,无法稳定其位,若我们真将魔主投身杀害,魔宫诸多魔将岂会干休?便盗宝之事真是我这劣徒所为,诸位也不能杀他!何况,此事另有隐情——” “顾仙长上回说另有隐情,若是真有旁人陷害,顾仙长为何不愿意说出那人是谁?” “对啊对啊,何况做事的是魔,他们干什么要陷害自己的主子?他们不怕魔君复位后找他们的麻烦吗?” 顾拥雪显然想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这其中的感情纠葛显然是不能说的,就算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 如今宋沉轩早已“失踪”多年,上回和他私下会面,不过是身份暴露后的一场试探。将宋沉轩身份说出来,不但不能取信众人,还会招来更大的质疑!宋沉轩亦是长华弟子,且他亦是魔君投身,他做的和亓衡之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依我看,杀是不能杀的,不如找个地方将他封印起来。以后魔界再有什么越界,便给他们的君王上几套酷刑。” “对啊!纵然小妖小魔不识魔君,魔宫里的魔将总识得魔君的吧?有人质在手,便可逼他们约束手下,看他们还敢进犯我琰浮州否?” 顾拥雪寒声道:“魔宫魔将从未理过琰浮州诸多纷争。若以其主为质,将来某日他被魔界之人救出。倾魔界之力的报复,诸位敢受吗?!” 一阵沉默,离顾拥雪最近的天机阁都被他话中的冷怒给吓到了。 五大派掌门顾拥雪修为最高、名声最盛,可天机阁几乎所有内门弟子以上都知道,他脾性最好,心肠也最软。 连他都发火了,看来此事的确触及了他的逆鳞。 “顾仙长不会真爱上魔头了吧?”有人小声地说。 “不管怎样,杀总是不能杀的。”天机阁有长老道,“魔君与天地同寿,无死生之分。顾仙长说的有理,魔界上层与我琰浮州并无敌对之心,倘真招来报复,两界永无宁日……” 蓬莱掌门戚肖道:“此事蓬莱全听诸位意见。” “不能杀,却也不能放!”谢亦斌开口了,“顾仙长口口声声说以其为质,会招至魔界报复,可若‘琰浮州第一人’真心看管,魔界中有谁能救的走人?”他冷笑道,“魔界之主在我们的手上,他们敢轻举妄动试试!” 此话一出,附和他的就又多了起来。 亓衡之被困在赦生池一处结界中,能看能听却不能说,耳听得“对啊我们不能这么妥协”、“顾仙长私心太重”等话,目光牢牢地锁定着岸上的顾拥雪,似乎想看他的反应。 “师兄……”江岸柳担忧地道。 如今这情况民心所向,长华要保亓衡之,恐怕只能保他一个“终身**”。 “百年前,我还未与小徒结契时,身受重伤。”顾拥雪召出含光剑,缓缓地拔剑道,“当时我命不久矣,便将长华掌门之位移交给了我的师兄。伤好后我并未重改过式书,所以百年来,我这个长华掌门,一直都只空留其名……” 马舟远惊呼道:“师弟,你干什么?” 顾拥雪并没有看马舟远一眼,而是对众人道:“我徒顽劣,却绝不是盗宝的罪魁祸首。我不管他前世,只管他今生,他今生从未犯错,且答应过我永不回魔界——” “为人师,为道侣,今日,我会带他走。有异议者,上前接我的含光剑!”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武力压制! =L=感谢在2019-11-23 23:28:08~2019-11-24 23: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赦生池前偌大一片地区都静了。不单是被顾拥雪武力震慑,更是为他如此不顾名声而震惊! 长华的顾拥雪不是神明,但他的名头,在人间却已与神明无异。琰浮州众仙门中谁都能走下神坛包庇妖魔,只有他不行! “顾仙长……”天机阁副阁主蔺昭道,“此事还未到那样地步,你莫要冲动。” “诸位门中丢失之物,顾某会替你们找回。”顾拥雪手腕一翻,雪白剑光劈开了囚困着亓衡之的结界。“劣徒我带走了。” 说罢,他甚至不管长华诸人,带着亓衡之就准备离开。 “今日之事若传扬开去,诸位可还有颜面在琰浮州中行走吗?”谢亦斌忽然厉声道,“昆仑弟子听令!拦下他们!!” 起手一剑,谢亦斌身先士卒,挥向顾拥雪脖颈。 顾拥雪一矮身便避过谢亦斌的杀招,含光剑收回剑鞘,再以剑鞘击上谢亦斌的长剑。 昆仑弟子们些许犹豫便冲了上来,而后无妄宗、天机阁的人都加入了战局。 马舟远刚要跃进战圈,顾拥雪反手一剑划开战局,竟是不许长华插手的意思。 ……怎么回事? 为什么昆仑主事的人变成了谢亦斌?! 蓬莱显然已换了戚肖当家做主。天机阁阁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聚会上不出现也不足为奇。傅千离此时应当在场,为什么他不在? 旁观的顾拥雪照例是一半神识旁观,一半神识则沐浴在“自己”勃然的战意中。 除却蓬莱,昆仑派和天机阁动手的人越来越多,顾拥雪修为再高,却不下重手。这车轮战永远继续下去,他终将会输! “铿!”谢亦斌一剑刺向亓衡之侧腰,顾拥雪收招,击开他的长剑! 谢亦斌手腕一转,再将无边剑气全往亓衡之处逼,他表面上看似与顾拥雪过招,实际真气专攻亓衡之! 因为要护着被封印修为的亓衡之,顾拥雪的身上很快出现了第一道伤口。 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众人围攻,顾拥雪渐成回守之势。 眼瞧着顾拥雪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云衣上自成的清洁符纹已有些黯淡。 不嗔总算开口,道:“阿弥陀佛,谢掌门住手!” 谢掌门?!谢亦斌成了昆仑掌门?!! 谢亦斌收剑,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一道血痕渗着鲜红的液体,目如鹰隼。 “顾仙长若执意如此,我无妄宗,也只得如顾仙长所愿……”不嗔挥手,示意众人止战。 “大师?!”谢亦斌惊了。 不嗔道:“谢掌门,我们证据到底不足。”若今日顾拥雪在无妄宗里出了什么事,琰浮州只会说各大派没有确实证据,咄咄逼人;可他若将他放走,那么琰浮州便会说,无妄宗当真 慈悲为怀,堂堂长华掌门却被妖魔所迷,竟至行差踏错…… 顾拥雪目光一动,道:“将诸位门派至宝寻回后,顾某会严加管教劣徒。”他收剑而礼,道,“得罪!” 扶着亓衡之离开,顾拥雪明知不嗔用意,却没有顾惜自己的名声。 一阵眩晕,忽然!佛光舍利将顾拥雪吐了出来。 顾拥雪才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就见亓衡之又引动舍利子的佛光,把他再吞了进去。 ——他似乎有意不让他瞧见什么。 顾拥雪还未消化完早前看见的一切,一股极大的悲怆感就袭击了他! 他瞧见“自己”泪流满面,艰难地坐在地上,抓着自己胸口处的衣襟。 “他都把你送给我了,你却还为他痛。”“亓衡之”半跪在他面前,想替他抹眼泪。 顾拥雪避开他的手,道:“明知答案,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浪费‘问情’?” “你痛是因为‘问情’,还是因为他昭告天下,正式复位成了魔君?” 顾拥雪喉间泛上血腥味,心脏早已绞碎,被重重的锤子锤成了肉沫! 他的表情仍旧冰冷,可是泪水却不住地从茶色琉璃眸中涌出来,顺着下巴“啪嗒啪嗒”地砸在他膝上的衣衫上。 自从到这仙岛上,他从未露出过脆弱的表情。 可是这“问情”,这相思毒,几乎把他五脏六腑都剜出来了。 他心如刀绞,他肝肠寸断…… 他痛得几乎窒息,而更可怕的是他并不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痛楚,却狼狈成这副模样。 “师尊……”宋沉轩顶着亓衡之的脸,忽然也用上了亓衡之的声音,他伸出手去,似乎想抹掉顾拥雪的眼泪,顾拥雪一把攥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住他的手掌。 宋沉轩用另一只手抱住他,低声道,“是我给师尊下了毒,师尊想哭就哭,不用顾忌。” 顾拥雪牙齿用力,几乎像要把他的手给咬断了!他几乎蜷缩着,闭着湿润的眼,绝望得就像只濒死的兽类。 “停下!!”舍利子中的顾拥雪被那样沉重的窒息痛苦弄得喘不过气来,寸寸肝肠碎! 琰浮州传说,曾有猎人解剖失去孩子的母猴,发现母猴肚里肝脏和肠子都碎了。 ——这只是个传说。可现在的顾拥雪却有一种错觉。也许这世上真有那样的一种痛苦,他现在便觉得五脏六腑已痛得破碎了,且他清楚地知道,“问情”只痛心,其余诸多痛处,是前世的他单纯为亓衡之而起! “你爱我。”亓衡之收了舍利子的佛光,轻声道,“师尊,你很爱我……” 顾拥雪低头,慢慢地呼出口气,他将自己面上的泪擦去,道:“你有没有发现,加上先前那几次,你每次给我看的过去,都是我对你如何看重……” “你曾经很爱我。”亓衡之道,“为什么现在你一点儿爱我的迹象也没有,你和他那么好 ,还把该和我说的情话都和他说。” “你知道什么叫情吗?”顾拥雪哑声道,“我以前对你有情,所以才能冒天下大不韪,把你从道魔大会上带走。” “我本来就没犯错——” “但你是犯罪嫌疑人!”顾拥雪道,“带走你,违反了规矩道义,也把长华放在了风口浪尖!”他重声道,“是你让‘我’那么做的,因为你希望‘我’把你看得比长华更重,希望‘我’能在道魔大会上带走你——” “你不想带走我?”亓衡之惊怒道,“你如今不喜欢我了,所以你后悔了,你后悔那时候选了我没选长华?!” “不,我只是觉得悲哀。”顾拥雪走近结界,眼眶仍是红的,“‘我’真的很不希望你回魔界,所以‘我’顺你的意,为你抛下了长华——” 道魔大会上他其实有更好的选择,那种情况下不谈判,而是和各大门派打起来,很容易让事情不可控制地恶化下去。 “我,我那时候是逼不得已……”亓衡之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可你答应过‘我’不回魔界!” 前生的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说相信亓衡之,担保亓衡之日后不会回魔界。亓衡之那么做,几乎将他乃至整个长华都陷于不义之地! “你还把我送给了沉轩,对么?”顾拥雪摇头,喃喃道,“我却还为你那么痛苦……” “是他设的局,他陷害我!”亓衡之道,“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你就甘愿为‘我’留下么?”顾拥雪道,“其实你想回魔界!” 亓衡之恨死顾拥雪这样笃定的语气了,他甚至想起,自己那时的确想回魔界…… 抄了那么多的经书,顾拥雪又让他对无妄宗那些秃驴们忍让。 他恼火,他烦躁,他甚至怪顾拥雪为什么要让他到无妄宗当人质,为什么不能直接和无妄宗对上,偏要守什么大派的“风度”。 若顾拥雪当真不愿意在道魔大会上救他,他肯定回魔界! “你曾想过‘我’么?”顾拥雪为前生的自己质问,“在‘我’为你舍下一切,你却欺骗‘我’、舍弃‘我’时,你曾想过‘我’么?” 他就像一只贝壳把自己柔软的心脏暴露给了亓衡之,而亓衡之毫不留情地拿了把刀子将他的心脏戳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4 23:58:37~2019-11-26 02:5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安安然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yne1103~ 8瓶;安安然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我可以改。”亓衡之加大音量道,“师尊,我可以改!!”顾拥雪无非就是怪他对他不够用心!“你以前爱我——” “是,我以前爱你!”顾拥雪道,“你沾沾自喜,你洋洋得意,你看着舍利子中的我痛苦狼狈,却无半点动容。”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竟然高兴!高兴‘我’为你痛苦,高兴自己可以证明我爱过你!你曾有一丝一毫的心痛,一丝一毫的歉疚么?‘我’的爱,不过是你自恃的资本!” “是他给你下的问情,他顶着我的脸!” “你认为,是他的错吗?”顾拥雪寒声道,“‘我’的痛苦不是因为‘问情’,是因为你!!!” 亓衡之仿佛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拥雪强握住自己发颤的手指,道,“还好,那只是从前……” 此话诛心!亓衡之咬紧发颤的牙根,眼珠子发红:“你从前,从没怪过我!” “现在,我亦不怪你。”顾拥雪近乎冷漠地垂下眼,道,“我知道,你无情。” “闭嘴!闭嘴!!”亓衡之嘶哑道,带着将人嚼骨咽肉般的恨,“你再说,你再说我就杀了你!” 顾拥雪目露轻嘲:“你以为,死是件痛苦的事?”这世上本来大多事都比死要更痛苦。 亓衡之爆发了,他一掌擦过顾拥雪颈侧,重重地落在了对面的墙上。 掌风激起顾拥雪额边的发,而后者睫毛微颤,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得泛冷。 亓衡之极力忍耐着杀意,几乎全身发抖! “你想杀我,你身上的杀意是真的。”顾拥雪道,“今生我们不再是师徒,也亦非道侣,你想回到从前,可你所认识的‘我’,早已死在了过去。” “不,没有!”亓衡之近乎哽咽。 “你料到了‘我’会不复存在。”顾拥雪低声道,“是你选择,让‘我’不存在!” 亓衡之忍无可忍,又一招攻向了顾拥雪。 顾拥雪顺势躲开,在他遁入魔纹结界的刹那,逮住空隙脱逃了出去。 “你要逃?”亓衡之忽然反应了过来,极怒地道,“你说那些话气我,只是想逃?!” 顾拥雪不语,只硬生生接了亓衡之一招。 他说的当然是真心话,在瞧见自己痛苦得浑身发抖,无比狼狈地咬着“亓衡之”的手掌发泄时。 他悲哀,他愤怒!! 自踏入修行时,他受过无数的伤,有多少次濒临险境,又曾经历多少生死离别? 他从未痛到连站都站不起来,那极力忍耐的悲鸣,还有那么多想停都停不下的泪! 多年修行,功体被破都仍未掀起波涛的心境动荡——他怎么能这么作践他?!! “轰”一声,床边的架子倒了,很快桌子、衣柜、梳妆台,什么都倒了。 顾拥雪每招每 式都精妙地像是艺术。 亓衡之有魔君一半功力,本该打得过未曾恢复的顾拥雪,可他仍旧落了下风。 最后一剑,满殿的剑光!顾拥雪落地,雪白剑尖指着瘫软在地上的亓衡之。 亓衡之像条死狗似的躺在那儿,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几乎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的真气透支了! “今日我打了你一顿,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往后你我再不相欠。”顾拥雪冷冷道,收剑还鞘,转身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亓衡之的笑声越来越响,“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的语气陡然变得狠戾,“那我是不是不用顾忌了?!” 四面的魔纹忽然都“嗡嗡”发响。顾拥雪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推开殿门! “嘭!” 朝阳殿门开了。 头顶一轮血月与阳光同在,妖魔之气从每一寸土地上蔓延进来,就像空气一样自然。 顾拥雪无比心寒,亓衡之竟把整座宫殿移到了魔界! “不许动!”在魔界得到了魔力补充的亓衡之一把箍住了顾拥雪,强行把他拖回了朝阳殿中。 妖魔之力对人修有侵入性的作用,顾拥雪受伤后护体罡气不足,根本无力抵抗魔力的侵染。 ——与亓衡之相触之时,亓衡之又将大量魔力送到了他身体里。 亓衡之把人打横抱起,扔上了床,二话不说,就去解他的衣裳。 顾拥雪反抗,却阻止不得,当最后一件蔽体衣物离身时,他气得浑身发抖道:“我独身前来,本以为你不会卑劣至此!” 亓衡之攥住他的下巴,恶声恶气地道:“那你可瞧错人了!!” 不是他所以为的暴行,但当亓衡之掐诀行法时,顾拥雪的脸色却更加的难看:“你是想——” “哈!”亓衡之笑道,“怎么,师尊不会以为我那好师弟真随随便便就能杀人了?”他充满恶意地道,“我会让他知道,我不但要给你看前世,我还要绑着你,玩。弄你,侮辱你——”他压抑着滔天戾气,恨道,“都是你自找的!!!” 三仙剑派。 赵如尚还在与宋沉轩对峙,宋沉轩一阵心悸,闭目连通了亓衡之那儿主动递来的感应。 佛光舍利的光芒昭示着明晃晃的威胁,但比这更让他恼怒的是,亓衡之把顾拥雪绑在了床。上,仿佛羞辱! “叫你的主子滚出来!”宋沉轩冷声道,一把掐住赵如的脖子,重重地把人撞在了墙上。 赵如吃惊,想张口,但因为咽喉被扼,只发出了气音。 宋沉轩本掐着她脖子的手便改为攥着她的下颔,原本明净透彻的眸子黑得恐怖:“我有无数种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可以慢慢地在你的身上试。” “你不明白!”赵如嘶哑着嗓音道,“公子,公子是想逼你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起太迟了!!嗷嗷嗷,先来一发短小君。作者菌想调整生物钟,总觉得这次又要失败了ORZ感谢在2019-11-26 02:52:34~2019-11-27 15:0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侧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鹏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流年 8个;哎呀,房子塌了 3个;鹏鸟 2个;安安然然、一亩花田、FaFa、40666234、3032053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鹏鸟 30瓶;莫名心冷闹市中心有谁 15瓶;凌尘 5瓶;雨打芭蕉细听弦 3瓶;乌鱼子呀、安安然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幔帐染着火一般的颜色。 像女人手上的蔻丹,更像男人胸中的鲜血。 顾拥雪就在那幔帐中,被褥上,漆黑的是他的头发,雪白的是他从头发下露出的手脚与肩头。 亓衡之解开衣裳,钻进被褥,将沉默寡言的战利品揽入怀中。 “师尊……”他在战利品的肩头上吻了一下,道,“师弟被关起来了。” 顾拥雪的手指动了动,那轻微的动作,令亓衡之的眼中闪过利芒。 “他不肯来救你。”亓衡之的手握住顾拥雪的肩头,漫不经心地用拇指摩挲,“他知道我干了什么的,他不肯违反自己的‘坚持’,他还想在你心目中维持一个完美的形象——” 顾拥雪闭上眼,悬着的心却放下了。 亓衡之的手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欲行不轨,顾拥雪一把抓住了他。 被褥下一小方空间,四只手过招数回。 亓衡之一只手死死攥着顾拥雪的双手,胜利且自由了的那只不轨了个够。 顾拥雪便连本该温热的躯体都变得寒凉了,仿佛想把亓衡之一并冻住。 “他不来救你,以后你就是我的男宠——师尊知道男宠该做什么的吧?” 顾拥雪总算开口了,近乎平缓:“随你。” “那,今晚师尊就伺候我,如何?” “……不怕死,随你。” 亓衡之身体一僵,然后他掀开被褥,直接下了床! “以后这被子你就没得盖了!”他恨恨地把被子都给抱走了。 顾拥雪的手臂收拢了,长及膝的发丝将他大半个人都盖住了。 他看起来就像朵美丽的花,盛开在瑰艳的床铺上。 只有亓衡之能看透,这瑰丽背后的凶气。 阴阳玄镜中预言的未来实现了,顾拥雪果真成了他掌中的雪白的羔羊。 ——可他不敢对他为所欲为。 欢喜镇,三仙剑派的宅院。 赵如用丝巾包住了自己的脖子,将被宋沉轩掐出的淤痕覆盖了。她款步来到祝磊新为宋沉轩换的“囚牢”外,示意守门的两个弟子开门。 “如夫人。”弟子面上显见地迟疑。 赵如却淡淡道:“他被锁成那样了,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弟子们分明是怕赵如再出事,连累他们。但她向来得宠,弟子们也不敢违拗她。 新的囚牢中,桌椅屏风、哪怕是墙上挂着的一副字都比旧牢中更贵一些。 宋沉轩身上有三道锁,已然行动都不能,比之前还多了两道。 “公子让我问你——”赵如走到宋沉轩身边,被后者骤然睁开的眼吓了一跳!“……如今已不是能两全其美的时候了,你真,真不动手?” “你去告诉他。”宋沉轩将赵如的惊惶尽收眼底,“师尊不许我做的事,我永 不会做。” 赵如嗤笑了一声,道:“哪怕看着你心上人被旁人欺侮?”她摇头,“真不知顾仙长为何会为你动心……” 宋沉轩身上有三条锁链,无一不重逾千斤。如若他现下爆了真身,当然可以脱困。只这一屋子的人,都得死! 夏与秋只给他了两个选择,且那两个选择都是绝路!救顾拥雪,杀无辜者;弃顾拥雪,眼看他被旁人欺辱。 顾拥雪当然希望他选后者,他甚至未必会怪他,但无论是夏与秋还是亓衡之,都不相信他会那么选! “我不会去救师尊。”宋沉轩不动声色地道,“他若敢对师尊不轨,我必会杀了他!而我爱师尊,纵他被旁人折辱,我也亦不会嫌弃他。” “这就是你的爱?”赵如情不自禁露出厌恶之色,“懦夫!”他话说的好听,不还是要眼睁睁看着顾拥雪被人侮辱么? “非得要像你一样,为他死了,才算爱么?”被绑在不透光的隔间内,宋沉轩的眼看起来黑透了,“我不动手,你就准备自尽污蔑我了吧?” 赵如一惊,很快镇定下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宋沉轩垂眼,懒懒道,“今生师尊绝不会变心的,而且,我有时光镜。” 他们设的圈套根本就不必要他踩不踩,但赵如忍着对他的惧怕而来嘲讽他,显是夏与秋教她的激将法。 亓衡之是必要将杀人的罪名套到他头上的,而夏与秋则更想逼他回魔界。 “你这样对顾仙长,顾仙长为何不能变心?”赵如微蹙娥眉,又问,“什么是时光镜?” 宋沉轩轻笑一声,故意道:“那是一样能永远让师尊爱我的神器……” 亓衡之坐在朝阳殿外,血月的颜色照在殿脊上,一片不详征兆。 他吃尽了顾拥雪的豆腐,甚至把他衣裳扒光了,让他只能呆在床。。上,床也下不了。 他想折磨他,侮辱他,践踏他——可他还是想得到顾拥雪的心。 所以一切只能是想想。 “能让他永远爱我的神器……”亓衡之喃喃道,“能让他永远爱我的神器……” 如果时光倒转,他不改变一切,现在的顾拥雪是否会变回以前那个顾拥雪?他可以好好与顾拥雪在一起,绝不让人撬去半分墙角。 “时光镜……” 无边之海的时光镜,需要几十年后开启的石狼秘境中的钥匙。 而归墟之地的至宝,只有不在此间之人的鲜血才能打开。 他能强逼石狼秘境出世,但是不在此间之人的鲜血—— 亓衡之“嘭”地一声,又推开了朝阳殿的大门。 顾拥雪浑身一震,好半晌,才放松了全身绷紧的肌肉。 亓衡之就喜欢看他这副紧张的样子。 “师尊~”故意,去撩顾拥雪的头发。 顾拥雪头发下就是赤。。裸的肩背,他按住了自己的头发,气息凛冽。 “不该 看的我早就都看过了。”亓衡之道,“师尊何必还要遮呢?” “滚开!”仿佛从冰窖里传出来的声音。 亓衡之的眼霎时间冷了下来,抓住了顾拥雪的发,强迫他转过头颅:“是不是我对你太好,让你都忘了你的身份了?” 顾拥雪神情如冰,瞧着他的眼神只是冷。 “你马上就会又爱我了。”亓衡之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因为他挣扎,便强捏住他的下巴,咬他。 顾拥雪:“我不会爱一个没有心的人。” 亓衡之:“……” 片刻的安静后,亓衡之缓缓地松开了顾拥雪。 顾拥雪甚至没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冷漠地抹掉了颊上唇上的湿润,背对着他,仍旧用头发盖着自己。 “等我找到了时光镜!”亓衡之冷笑一声,出了殿门。 “他就只说了这些?”三仙剑派,夏与秋坐在一棵树上,挡了挡树间撒下来的阳光。 赵如就站在树下,点头道:“他就说他绝不会动手的,还猜出公子是想让我自尽诬陷他。”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 夏与秋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赵如心惊,直接屈膝跪下:“小如当真没有虚言,他,他只说了这些……” 夏与秋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俯身,将赵如的下巴捏起。 赵如的眼中惊慌失措,美目顾盼之间,仿佛有盈盈泪光滴落。 “这么美的一张脸,莫哭,哭了便可惜了。” 赵如哽咽道:“公子,小如真的没有……” “我当然不会以为你骗我。”夏与秋歪头道,“我知道,你不敢。” “呜——” “好了莫哭了,我只是想让你一五一十地把他说的都告诉我。”夏与秋眯眼道,“一字不落!” 赵如连忙抹眼泪,将宋沉轩的所有话都复述了一遍。 “时光镜?”夏与秋神色一凛:遭了!! 紧赶慢赶赶回朝阳殿,落日余晖撒在朝阳殿中,将殿外穿着玄金长袍的人照得分外显眼。 夏与秋瞧见亓衡之的那刻,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还以为,亓衡之真要被宋沉轩反将一军,反踩到宋沉轩的圈套里去了。 “你回来了?”亓衡之掀了掀眼皮。扔了一坛酒给他。 夏与秋闻到那酒坛子口的气味,眉毛便抖了一下。 这佳酿至少有五十多年了,亓衡之也不怕醉死。 “枕前发尽千般愿……”亓衡之似嘲笑地又饮了一大口,喃喃道,“要休且待青山烂……” 夏与秋意思性地喝了一口,道:“君上又在吟这首词?” “他不爱我。”亓衡之醉眼朦胧,讽笑道,“他不会再爱我了。” 夏与秋的语气沉重了些:“君上,如今一切都还 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这又是何必?” “他就算厌了他又如何?我知道,他不会再爱我了……”亓衡之轻声道,“爱我的顾拥雪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 “君上!”夏与秋忽然冷下了脸,道,“你若真要放弃,现在就去把顾仙长给放了!背地里伤春悲秋,他便能回心转意了?” “哈哈,哈哈……”亓衡之眯眼而笑,“谁说我要放弃了?”他对上夏与秋的眼,然后在夏与秋的注视下,慢慢敛去了笑容,“赵未希在哪儿?” “……君上问他做什么?”从道魔大会上救下那个孩童后,夏与秋就把他养在了魔宫。 亓衡之:“我欲得时光镜,可归墟之地的开启,必要不在此间之人的鲜血。” 夏未休:“他只是人魔混血——” “所以还差一点。”亓衡之目中闪过诡异的红光,“拥有神血的人,在无妄宗。” “君上想来硬的?可是顾拥雪他——” “他他他,你管他做什么?!”亓衡之爆发了,“等我用了时光镜,现在的他就死了!!” 双眼通红的魔盯着夕阳下的朝阳殿,冷血地道,“他早就应该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亓黑化程度百分之九十=L=感谢在2019-11-27 15:08:16~2019-12-01 23:2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Ewin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安安然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灬亦辰 20瓶;楠天 5瓶;雨打芭蕉细听弦 3瓶;念长生、安安然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一只麻雀从树梢上飞了下来,落在了囚禁着宋沉轩的房屋外。 宋沉轩的双眼慢慢睁开,窗外已有晨光撒入,微风裹挟着清凉的气息,连鸟儿都想找地方避一避冷。 可惜,这屋内设了结界,它们无法在里头取暖。 在宋沉轩的眼中,仍是相似的景象,可是窗外渐渐出现一座高塔,间或几个光头的小沙弥走来走去,赫然是莲佛山的景象。 不想禅师就在他的目光中走到窗边,手一推,窗子开了,晨雾扑面而来。 “大师的意思,世上已无身具神血之人了?”亓衡之坐在禅房居中的蒲团上,盯着不想禅师的脊背,就仿佛鹰隼盯着一只年迈的老兽。 “无妄宗,本是最接近‘神喻’的一派,可这么些年,施主亦也亲见,他们个个都成了什么样……” 亓衡之:“还有您西无妄一脉,没有成那样。” 不想禅师:“……” 亓衡之理了理衣摆起身,道:“我此番前来,也不过想给大师一个面子。传闻高僧纵然转世,他的身体与灵魂都仍旧圣洁——大师放心,这一切都只会是场梦,待时光逆转,他仍旧能活下去。” 不想禅师轻叹了一声,道:“情未曾渡你,你已入魔。” 高僧悲悯的神色落入魔的眼,魔的神色却还是冷的。不想禅师双手合十,垂眼念起了佛号。 “大师再会。”亓衡之显然不耐烦听,准备离开。 “老衲一生都已奉献给了佛祖。”不想禅师一挥手,禅房的门“啪”地一声就关掉了,“老衲也不知自己的血是否能称为‘神血’。施主既然必要选择此道,老衲愿将性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徒儿,也放过你自己。” 亓衡之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不想大师……” 不想禅师幻化出了一柄匕首,不等亓衡之反应过来便插入了自己的心头。 亓衡之连忙上前将不想禅师接住,不想禅师垂眼,看着自己心头涌出来的炽热的鲜血。 “还,还好,是神血……”不想禅师攥住亓衡之的手,道:“请你,不要杀无若,不要杀,任何人……” 亓衡之承诺道:“我不杀无若。” 不想禅师张口,似乎还想让他承诺什么,大量鲜血离体,他的瞳孔却慢慢地涣散了…… “掌门师——啊啊啊啊啊啊!!!!!”才踏入门槛的小沙弥被这凶案现场吓得面色惨白,跌倒在地。 亓衡之收了神血,一挥袖便把小沙弥摔出了门外。 莲佛山大量的和尚都被惊动了,可他们闯入主持禅房时,凶手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夏与秋和赵如一起踏入关着宋沉轩的囚牢时,宋沉轩眼也未睁,道:“起风了。” 夏与秋神情复杂地道:“宋少侠,得罪了!” 宋沉轩身上的禁锢被解开了大半,而赵如则毫不犹豫地抓起宋 沉轩身边的佩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赵如艰难地靠在宋沉轩身边,往窗外,送了一只染着血的纸鹤。 宋沉轩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么着急?” 夏与秋道:“若君上在人间大开杀戒,与秋定会告诉顾仙长,宋少侠在其中居功至伟。” 宋沉轩的双眸仍是清澈,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就那样坐在原处,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拿他逼我。” 有件事他们料对了,他的谨慎和理智只会因顾拥雪而打破,但他本身就是因为顾拥雪才会更加谨慎和理智。 “难道宋少侠愿意让君上得到时光镜吗?”夏与秋道,“在舍利子中,宋少侠似乎没有君上那般想重来。” 宋沉轩动作一顿,道:“能启用时光镜的人,必须得是个‘人’。” 亓衡之缺了一半神魂,启用不了时光镜。 “君上已经输了。”夏与秋叹了一口气,盯着丝毫不见担忧的青年。 他是那么地年轻,那么地丰神俊朗。从前他的君主还没有戴上面具时,面对一切,都会露出他这样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神情。 “你了解君上。”夏与秋打开禁锢着宋沉轩的最后一道枷锁,惹得后者眯起了他那双波澜不起的眸。 “——我身体留着你们的鲜血,宋少侠,我也足够了解你们。” 宋沉轩的神情冷了下来,此时的他已预料到,夏与秋的举动不止这么简单。 夏与秋的确想快亓衡之一步,将他所要犯下的罪责全都担在自己身上,如此亓衡之便不至于被顾拥雪判处死刑。 ——但,嫁祸的手段,不止于此! 姜紫衣收到染血的纸鹤时,正在欢喜镇上寻咕嘟兽的消息。 宋沉轩的事没那么容易查,但是赵如的伤却得早些治好。 等把她治好了,她就回自己的府邸!省得在这里受那个混账东西的气! “相,相公……”染血的纸鹤飞到了姜紫衣身边,徘徊着,仿佛它的主人,凄然地想找自己的丈夫求助。 姜紫衣一把攥住了纸鹤,感受到了上头传来的微弱气息…… “夫人!”她身后的侍从惊道,“您干什么去?” 姜紫衣道:“你们去通知那个混账,他的心肝宝贝出事了!” 她的修为比侍从高太多了,几乎是眨眼间就从手下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赶回三仙剑派的府邸。 “君上。”夏与秋在宋沉轩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道,“与秋告辞了。” “站住!!”姜紫衣几步抢入房内,瞧见倒在血泊中的如夫人,便挥出鞭子,打向夏与秋! 夏与秋一把攥住了她的鞭子,直接把她整个人都拉到了身前,掐住了她的咽喉。 “你——使毒?”姜紫衣后知后觉,自己经络内的真气消散得一干二净! “君 上。”夏与秋对宋沉轩道,“与秋替您灭口。”手一用力,“咔”地一声,姜紫衣的咽喉便被他扭断了。 “呵……”目睹夏与秋将姜紫衣的尸首扔到一侧,宋沉轩眸中总算出现了杀气,“好计,真是好计!” 夏与秋:“比不上宋少侠之计。” 如夫人咳出血沫,美眸瞧着夏与秋,全是爱意。 夏与秋走到她身前,摸了摸她的头发,怜爱道:“好丫头,多谢你了。” 门外喧哗之声渐响,三仙剑派的弟子总算已把消息带到。 夏与秋拍了拍手,直接消失在了房内。 宋沉轩冷眼瞧着一切,空气的毒夏与秋已解开了,若他想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唯有…… 掌心冒出火焰,宋沉轩本欲将一切焚烧待尽,却手指一抖,收回了术法。 夏与秋为什么要在将死之人面前演戏?与他和顾拥雪同行的人中有天机阁大弟子裴钟亦。 天机阁秘法,可将死人脑中的回忆提取出来。 他烧掉一切,便做实了自己毁尸灭迹的嫌疑! “小如,小如?”祝磊从门外闯了进来,大惊失色地将血泊里的如夫人抱起。 赵如显然还有气,她捉住祝磊的衣襟道:“相,相公,是长华,是长华……”她盯着宋沉轩,慢慢地没了气息。 祝磊大怒道:“宋少侠,你怎敢一而再再而三?!!” 宋沉轩道:“有人想诬陷我,你的如夫人,是魔公子夏与秋手中的人偶。” 祝磊大骂道:“不许辱我夫人的清白!” 宋沉轩一挥手,冰蓝色的火焰便点燃了赵如的衣襟,她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皮肉烧化,骨头也很快烧化,露出上头的拼接痕迹。 夏与秋做人偶,骨与骨之间,便会有这样的痕迹。 祝磊气得眼睛都红了,盯着掉落一地的骨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他的眼中出现了理智,可是他忽然瞥见桌后一块衣料,浑身一震! 祝磊走到桌后,颤抖地将那眼熟衣裳的尸体转了过来,姜紫衣胀紫的面色撞入他的眼中,祝磊脑子“嗡”地一声,三仙剑从丹田中冒了出来,凶戾地往宋沉轩身上刺去! 宋沉轩总算动手了,接招,逃。 此时的祝磊根本就不愿意想太多,而他不能和他硬碰硬,只有逃。 “快来人,来人啊!”祝磊并没有追出太久,他很快就回头,抱着魂魄散尽的妻子崩溃地大喊大叫。 他喊人,喊人摆聚魂阵! 修炼到他们这样的程度,往往是能和地府抢人的。 可前提是,死了不久,救得够快。 三仙剑派一阵兵荒马乱。 祝磊几乎穷一派之力,以最快的速度摆下了聚魂阵。 姜紫衣掐断的喉咙,让他找医者接上了。 姜紫衣尸首的生机,也用上好的宝物吊住了。 但是并没有任何魂魄归来,哪怕是招魂失败,和他说几句交代后事的魂灵都没有。 ——姜紫衣的魂魄散了。 宋沉轩在暗处,注意着三仙剑派的一举一动。 当整个府邸都挂上白色灯笼的时候,他就知道夏与秋将事情做绝了。 无若和裴钟亦等人都被扣在了三仙剑派,更不要说顾拥雪的大徒弟楚晏飞。 裴钟亦不相信事情会是宋沉轩做的,他想用天机阁的秘术,探查姜紫衣生前所见的一切。 祝磊根本就不愿意!不顾长华、天机阁还有无妄宗的面子,将他们囚禁一隅。 “祝掌门,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裴钟亦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事情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觉得需要修一下,可能写得不够清晰,抱住大家! 感谢在2019-12-01 23:26:00~2019-12-02 23: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长生、覃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灵堂上挂满了白幡,祝磊穿着麻衣坐在棺木前,双眼猩红,嘴唇干裂得出血。 裴钟亦有些不忍,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祝掌门……” 祝磊眼珠子终于动了动,沙哑道:“裴少侠,请便。” 裴钟亦便站在棺木旁,将手轻轻地放在姜紫衣尸首的额头上。 光芒没入姜紫衣的额头,很快又从太阳穴处出来。 裴钟亦一挥手,看不见的幕布便从空中挂了下来,赫然入眼,便是夏与秋跪在宋沉轩身前行了个大礼,道:“君上,与秋告辞。” 闯进门的姜紫衣大喝一声“站住”,夏与秋十分快速地扣住了她的咽喉,又说:“君上,与秋替你灭口。” “咔”地一声,影像黑了。 裴钟亦倒抽一口凉气,祝磊“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怒喝道:“竖子,竖子!!!” 手中的剑丢到了影像上,砸空了,砸到了后面的墙上。 祝磊扶着棺木崩溃地哭了,裴钟亦后退几步,正好被无若伸手扶住。 “大师。”裴钟亦的神色总算好看了些,“这,这可怎么办啊?” 无若道:“宋少侠做这些,并无动机。” 裴钟亦道:“长华内门弟子怎么可能会……”话说到一半,耳听得祝磊的哭声,他后半段话就自动消音了。 他们想起了宋沉轩的身世,在蓬莱山上,戚决义还曾帮忙澄清了的身世。 如若宋沉轩真是魔君转世,那他不管做什么恶事,都有动机! “顾仙长无故失踪,宋少侠又出了这样的事。”无若低声道,“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裴钟亦凝视着棺木旁痛哭流涕的男人,巧得一夜之间就已天翻地覆。 祝磊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颗发光的石头。 无若浑身一震! 那发光的石头,是舍利子! 聚魂阵中,祝磊加了舍利子。只是姜紫衣的魂魄并无半点儿回应,这说明她的魂魄极有可能散了。 “我若让你随身带着它,就好了。”祝磊哑声道,一仰脖子就把舍利子给咽了! 裴钟亦惊了,却见祝磊吞了舍利子还不算完,还想躺进姜紫衣的棺材里。 “祝掌门!”裴钟亦忙将祝磊拉住,“您,您节哀顺变……”他不会疯了吧?! “让开!”祝磊生气地把他推开了,直接跳进棺材,手往上一推,便将棺木合拢。 无若抓住了要把祝磊救出来的裴钟亦,道:“算了。” 裴钟亦:“可他,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传说若生者的执念够深,可借舍利子的佛光将往生者的魂魄召回。”顿了顿,无若才道,“召回的魂魄,只能附着在身具舍利子的活着的身躯。” 祝磊不修佛,体内没有舍 利子,他只能把舍利子咽了,求这渺茫的生机。 裴钟亦和无若都无法在灵堂上待下去,宁愿回他们的“囚牢”,被许多三仙剑派弟子看管。 裴钟亦刚走进属于他的“囚牢”,一支短箭就射进了门框。 无若把裴钟亦拉开,将短箭拔出。 箭上绑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熟悉的宋沉轩的笔迹。 “有人陷害;注意姜氏。” “姜氏?”裴钟亦惊道,“这事和祝夫人娘家有什么关系?” 姜氏虽不算什么名门大派,可他们在各种阵法上的造诣已至于极!顾拥雪本和姜紫衣同辈论交,比起祝磊,姜紫衣的娘家可比三仙剑派有威名得多。不过,姜氏退隐多年,若非姜紫衣与祝磊身牵姻缘线,姜氏不会再与俗世联姻。 “我想。”无若平静地道,“宋少侠的意思,是魔公子杀了祝夫人,可能是为了姜氏。” 艳阳洒在朝阳殿的殿脊上,没了血月的掺和,殿脊上流转的光威严炫目,比无妄宗内的佛光都不逊色。 亓衡之把朝阳殿又搬出了魔界,许是怕顾拥雪体内的妖魔之力真的无法净化。 夏与秋落在殿前的桂树下,瞧着又在树下饮酒的亓衡之,些许出神。 他总是喝酒,哪怕如今事事都如他的意,他却还这般痛苦。 “我要杀了他,让属于我的顾拥雪回来。”亓衡之不知是在和刚出现的下属说,还是在和自己说,“马上就能杀掉他了,最好,最好还是让宋沉轩亲手杀了他……” “君上心软的话,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住手?”亓衡之讽道,“我还住得了手?” 夏与秋半跪在他身前,双眸凝湛:“不想大师自愿舍生,是自尽,姜紫衣,是我动的手。” “我不喜欢推卸责任。”亓衡之冷冷地道,“你动的手和我动的手没有区别。” 这几步棋,原本也就是他想出来的! 夏与秋:“……顾拥雪就是顾拥雪,现下的君上,还没办法真的区分‘他们’,在君上心里,顾拥雪只有一个。” 亓衡之“咔”地一声,把手中的酒坛子给捏碎了:“不!!” 夏与秋直接扔了一把剑到亓衡之的脚边,道:“君上若能区分清楚,现下就去将殿里的那个‘顾拥雪’杀了!” 亓衡之猛然起身,居高临下,桃花目中涌出层层戾气:“你威胁我?!!” 夏与秋冷静地道:“君上如今走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自毁路。” 现在是最后一个回头的机会了,夏与秋相信,亓衡之自己也明白,以现在的他的情况,就算一切重头再来,顾拥雪也不会再爱上他。当初时光镜逆转了一切,可亓衡之曾与顾拥雪姻缘结契,亓衡之在顾拥雪心中的分量一开始就比宋沉轩重。如今和顾拥雪结契的不是亓衡之,就算重头再来,他也还是会输! “君上这般寄希望于时光镜,可您若真认为时光倒转一切都能‘重来’,为何还这么执着地算计宋少侠?” 亓衡之冷笑道:“他那么相信他,我就要让他知道他信错了人!” 夏与秋不语,只是张开手掌,掌心又是一颗舍利子。 顾拥雪和宋沉轩他们还没到欢喜镇时,他借用舍利子一遍又一遍地给亓衡之回放宋沉轩与顾拥雪的过去。 亓衡之根本无法忍受,每次都还要再看他和顾拥雪的过去静心。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夏与秋第一次用仿佛要激怒亓衡之的语气道,“现在的君上只是想报复,可从前的君上并非如此……” 亓衡之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背叛的叛徒。 “如今的君上迟早会把自己搭进去,缺魂者,根本无法强行启动时光镜。你的仇恨、嫉妒,蒙蔽了你的头脑——” “我不需要理智!”亓衡之漠然道,“等我得到了时光镜,等姜氏出手……” “无论结局如何,君上都会毁了自己!”夏与秋缓声,仿佛哄小孩似的道,“君上可否再看一次宋少侠前生是如何‘放手’的?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忽然发现,可能这个月就可以完结了,嗷嗷嗷=3=感谢在2019-12-02 23:59:45~2019-12-03 23: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顾拥雪做了一个梦。 蹁跹的蝶落入了柔软的棉,徒劳挣扎,落了一床的蝶粉。 他想将那只蝶救出来,可是蝴蝶的身体是那么脆弱,脆弱到一个动作就足以把它挤死。 醒来的时候,入目仍是大红寝帐,顾拥雪哆嗦了一下,是身体本能地以为寒冷。 亓衡之抱走了被子后,不再给他任何蔽体之物。他能取暖的只有自己的长发。 朝阳殿外有金光透进殿中,顾拥雪强行撑起身体,想要一探究竟。 亓衡之给他注入了太多的魔气了,他光是刮掉渗入经络的黑色,就已花了他大部分的精气。 “吱钮——”有一定年头的老旧的殿门被推开,戴着面具的魔踏入殿门。 是夏与秋! 亓衡之从不允许夏与秋进朝阳殿。 毕竟不着片缕的顾拥雪,是他一个人的私藏物。 夏与秋不过一挥手,顾拥雪的衣物就都飞入了幔帐。 顾拥雪动作极快地穿好了衣衫,夏与秋又将一颗圆溜溜的东西丢了进去,正好落在了顾拥雪的手边。 “……你想如何?”顾拥雪认出那颗圆石头,是舍利子。 “我把君上的心给你了。”夏与秋道,“我希望你能救他。” 顾拥雪神情平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手上握着的是真相。”夏与秋又道,“我说的君上,指的是‘真’的君上。” 不是亓衡之,不是分出的欲魂。夏与秋在“真”字上下了重音。 “他人呢?”顾拥雪问亓衡之的下落。 夏与秋:“在那舍利子里。” 顾拥雪不再问,只握了他的含光剑,就打算离开。 夏与秋盯着顾拥雪的背影,目光有如实质。 但顾拥雪不回头,连脚步也未曾停下一瞬。 朝阳殿外已是人间,只是离欢喜镇却还很远。 顾拥雪租了一辆无人车马,贴了三张符篆,在奔行的马车内,掏出了那颗舍利子。 夏与秋说亓衡之在舍利子中,夏与秋说这颗舍利子是魔君的心。 真相,不过是前世早已黯淡的过往。 不过,要把这颗舍利子还给蓬莱,首先就要把里头不知道想干什么的亓衡之给赶出去。 顾拥雪攥住舍利子,引动了佛光,霎时间金光大盛,光芒就把他给吞了进去。 柔软的唇,温软的舌在他口中粗。暴地搅动。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顾拥雪脑子被热得一晕,没想到刚入舍利子就会被人强吻。他以为是亓衡之,抬手便想将人击飞。 “你就不怕,我因爱生恨,真的杀了你?”属于宋沉轩的声音响起。 顾拥雪的神识收掌,定神,便见原本疏然风骨的小徒弟正站在他的面前。 宋沉轩的额间有黑印,双眸血红,攥着他的衣襟,唇边鲜红的液体慢慢滴落在他的衣袖上…… “沉轩……”顾拥雪想喊他,可事实上的他刚给了宋沉轩一掌,这两个字也哽在喉咙深处,吐不出来。 “你就是仗着,我爱你,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宋沉轩干呕,呕出大片大片的血,“我,我就是死,也不放了你!” 顾拥雪想张开手抱住他,可是“他”站在那里,用悲悯的神情看着他,慢慢地将宋沉轩攥着他衣襟的手掰开。 “我仍视你为友。”他听见“自己”道,“将来,我还会去找你……” 不!顾拥雪心头绞痛,他说了谎话,他在欺骗他! 宋沉轩显然也知道他在哄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出来,几乎无法在那纤长的睫毛上停留超过一瞬! “我舍不得杀你,不代表,我舍不得杀他……”宋沉轩仿佛嚼咽着血沫——事实上也的确是嚼咽着血沫地道,“你若敢走,今日我便死在这里。我看你,拿什么去救人!” 海风吹到顾拥雪的脸上,外来者的心被这一阵风吹得冷透了。 他们站在海外仙岛的岸边,一个想走,一个却以性命要挟,不许他走。 “我本来,不该有执念!”宋沉轩猩红的眸子望着他,道,“这是我神魂中的缺失,可我,我还是想留下你!”他的五指插入自己的胸口,道,“你想看看我的心么?”指节弯曲收拢,“我的心里全都是你,求你,留下——” “那你想看我的心么?”顾拥雪忽地道,他也干脆利落地抓上自己的胸口,霎时间鲜血淋漓。 “你干什么——!!”宋沉轩瞳孔微缩,忙要阻止惨剧的发生!顾拥雪的动作太快了,他不得已打断了他的腕骨! “——你想寻死,你疯了?!!” “我,从不寻死。”顾拥雪虚弱地道,眸子却仍旧透彻:“你,能明白吗?” 宋沉轩按着他的胸口,颤抖着,泪如雨下。 顾拥雪在告诉他,若今日他顾拥雪就这么死了,他会有多痛苦——他更是在告诉他,若亓衡之死了,他会比死更痛苦。 “你赢了。”宋沉轩用带血的唇亲上顾拥雪的唇,又亲上他鲜血淋漓的胸。口,“你赢了,我放你走……” 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死亡的痛苦过于痛,他舍不得顾拥雪受这样的苦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可能会改成隔日更,抱住大家!有点小倦怠期=3=感谢在2019-12-03 23:58:07~2019-12-06 00:0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Ewi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岁岁岁 30瓶;Ewin 10瓶;Molly 2瓶;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金色的光芒在空中闪烁,顾拥雪强行把自己从佛舍利中显示出的画面抽离,欲寻亓衡之,把他赶走。 如今已是他在掌控舍利子,可是他却无法逮住那潜藏者的老鼠尾巴,反而是一个接一个的片段,照头往顾拥雪身上砸来。 他瞧见了自己和亓衡之百年道侣,瞧见了自己和宋沉轩百年知己…… 宋沉轩挖去了贺跃的双眼,他时常为情所困,留在朝阳殿中沉思不定。 那时的夏与秋,唤的他君上! “君上若真这般苦痛,把顾拥雪抢来,也未尝不可。” 宋沉轩道:“他会不高兴。” 夏与秋道:“欲魄投身无情,反倒是君上不可再这般下去。” 宋沉轩眼神很淡:“我说的‘他’指的是顾拥雪。” 夏与秋:“……” 朝阳殿中的魔攥住一只瓷杯,瓷器破碎的声音“吱嘎”难听。 无数碎片扎进了魔的手掌,夏与秋皱着眉头,为自己的君上把那密集的瓷器碎片取出来。 不该在此间的顾拥雪就站在殿内,瞧着那本该光风霁月的小徒弟,一身的黑暗气息。 他的眸子有些红,神情很冷,发丝从额前垂下。 这是顾拥雪不曾见过的小徒弟,模样却熟悉到他浑身发冷。 鲜红的血液顺着掌心纹路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溅开一小片的花朵。 宋沉轩的手却很稳,阖着眼,甚至在享受这样的痛苦。 这样的宋沉轩比在仙岛海岸时的宋沉轩强势得多。 他能毫不犹豫地挖掉贺跃的五官,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手掌血肉弄得稀烂。 顾拥雪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仙岛上的宋沉轩几乎把自己剖开了给他看,那残忍下的热血,囚困之中的绝望,可在瞧见隐藏在殿内黑暗中的小徒弟时,他才恍然了悟:他的小徒弟的确是魔君投身。 他只是……比亓衡之能忍。 顾拥雪默不作声地走过时间的长河,他不知道眼前看见的这些是否是亓衡之想给他看的,但他的确想了解宋沉轩,哪怕他的小徒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完美无缺。 归墟秘境,有个衣着熟悉,姿容惊为天人的男子,替他包扎伤口。 顾拥雪望着他,几乎只看着他的侧脸,便认出他就是他百年来的挚友,夏未休…… 舍利子中的夏未休,是宋沉轩。 那接踵而至的片段并没有将一切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可顾拥雪并不傻,几乎没两下便瞧出了端倪。 他的确与他看尽了世间繁华,人世沧海桑田,今世他收宋沉轩为徒是看重了他的资质,可是偶尔,熟悉感就会让他迷乱,他曾以友人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那么多年,那么多……年。 舍利子中的夏未休替他包扎好后,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你那个好徒弟呢?” “走散了。” “又走散了,他倒是次次都能走散。” 顾拥雪道:“这事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夏未休微蹙着眉,不高兴地抚过他肩头的伤:“那我就怪我自己……” 顾拥雪捉住了他的手,本能的,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知道么?”夏未休沉默片刻,道,“你真的很偏心。” 顾拥雪心头一悸,明知这已是过去的事,却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 他是很偏心…… 和亓衡之做道侣时,和他扮做夏未休的小徒弟划开楚河汉界,严守朋友的底线。 他不一定没看出夏未休的心思,但只要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他就不会破坏他们之间的朋友关系,哪怕主动疏远。 “今生。”顾拥雪看着爱人的前世,低声道,“我偏心你了。” “轰隆!”归墟境中发出沉闷的声响,舍利子的佛光在摇曳,顾拥雪第一时间便察觉这是舍利子内部出现了问题。 画面扭曲,撕裂。 夏未休一身白衣地落在顾拥雪跟前,鸦羽般的发长得曳地。 他的唇色有些淡,双眸亦是那种剔透的琉璃光彩。 他慢慢地向顾拥雪走来…… 一步一步……每步落下都叫人惊心! 顾拥雪冷静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直到夏未休抚上他的面庞,凑过来亲他的唇。 “……”顾拥雪扭头避开,余光瞧见他眼底的风霜暴戾。 “亓衡之。”顾拥雪道,“我知道是你。” 原本甚至散发着淡淡蓝光的眸子变成了红黑色,艳红跳跃在他的发间,将一缕发也染成了鲜红。 顾拥雪:“你和‘他’甚至有六七分相像,你知道么?” “是吗?”俊美到不似人间该有的男子笑露森森白齿,“若有这么像,为什么你前世今生,都没有认出来呢?” 顾拥雪攥住他往他脖颈处摸去的不规矩的手,“我想,我认出来了。” 若没有认出来,他不会和宋沉轩决裂。 若没有认出来,仙岛之困,不会是那样的直接惨烈。 他想过去的自己应当是有疑惑的,哪怕是今生,宋沉轩亲昵地蹭过来的时候,他都会觉得熟悉——前世亓衡之曾也做过和他一样的举动。 “骗子。”亓衡之道。 顾拥雪没有吭声,只是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放不了手。”亓衡之忽地道,他的眸子因为顾拥雪的后退而更加黑暗,他几乎用一种破罐破摔的语气道,“夏与秋想让我学放手,我就是不想放!”他逼近顾拥雪,道,“我和他不一样!师尊,你不要逼我。” 顾拥雪眼光一暗,道:“是你在逼我。” “呵呵……”凭空出现一堵墙,阻了顾拥雪的去路。亓衡之将他困在手臂中,道,“不管你是不是爱我的顾拥雪,我都想要你。”他在顾拥雪脖颈旁轻轻蹭了一下,吹气道,“你该是我的。” 顾拥雪闭眼,舍利子金光大盛,几乎把亓衡之的眼刺痛了。 “哈哈哈哈!!”亓衡之松开他,反手便将魔气灌进这舍利子中。 紫光与金光纠缠不休,转眼便团在了一起。 “我们打个赌吧!”亓衡之笑,锋利的视线在顾拥雪周身逡巡,仿佛要将他割伤一般。 “如果他不杀人,不回魔界,我就放手。”亓衡之说着和前世宋沉轩相同的话,只是多了个不杀人的条件。 顾拥雪道:“当年决战时,我下手真该再狠一些。” “怎么?”亓衡之嘲笑道,“连你这辈子的相好也一并恨上了?” 顾拥雪看了他一眼,不再理睬,只是他周身的气压前所未有的低,几乎把他自己都给冻住了。 亓衡之就看着顾拥雪引动舍利子,准备离开。 “顾拥雪!”他喊,“你会来求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3=抱住大家感谢在2019-12-06 00:00:43~2019-12-09 20: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蓝田日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轰隆!——” 滚雷在云端翻涌。 顾拥雪再出现在马车里,攥了攥手中的舍利子,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亓衡之不愿意出来,那就让他呆在里面好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去找宋沉轩。 他失踪了这么久,他的小徒弟想必已着急坏了吧…… “铃铃铃——”马车外不知何处传来了铃声,顾拥雪心头一紧,却并未掀开车帘。 骏马在符篆的指引下跑得很快,这本是能日行千里的千里马,再过两座山峰,不下三日便能到欢喜镇。 他不必停,不用停。 只那铃声如影随形,仿佛鬼魅般萦绕在他耳边。 顾拥雪琉璃眸底结了一层寒霜,掀开了车帘,车外的魔气在他掀开帘子的一刹那四散开去,招魂铃被激起的响动仍在持续:“铃铃铃——”“铃铃铃——” 顾拥雪这才发现,沿路每隔一里的树杈上都挂了招魂铃。 招魂百里,魍魉莫侵。 是莫家,莫家出山了?! “吁——”有名身挂长弓的褐衣男子从山路旁驾马奔下来,即将撞上顾拥雪的马车时,他勒住了缰绳。 “敢问来者可是顾仙长?”褐衣男子在马上行礼。 顾拥雪下了车,回礼,道:“你是莫家人?” “在下莫路七,顾仙长,得罪了。”男子吹了声口哨,四面八方便有同他一般身挂长弓,脚踩帆布靴的褐衣男子围来。 “莫家主这是何意?”顾拥雪眼神微冷,发丝掠过眼尾,带出几分杀气。 莫路七低声道:“大小姐在三仙剑派出事了,据闻是令徒动的手。” 顾拥雪一怔:“你是说沉轩?” 莫路七再一拱手道:“顾仙长,请您莫要为难我们。” 顾拥雪若真想逃,这些人根本就拦不住他。莫路七显然也并不是想用武力胁迫顾拥雪,叫所有人出来,不过是为显迎他的郑重。 ——但这仍能称得上是胁迫。 顾拥雪沉默,微微垂眼,只有风卷起他的衣摆。 莫路七额上的汗水滚落,虽未被顾拥雪故施威压震慑,但却觉得肌肉抽筋,没来由地紧张…… 不用紧张,顾拥雪脾气很好;不用紧张,顾拥雪脾气很好…… “铿!”雪白剑光晃眼,方圆几里内可见的招魂铃都被无形的剑气给削落了。 莫路七惊慌地瞧着那马车前的仙人,只道顾拥雪要发飙! 顾拥雪却收了含光剑,淡淡道:“这铃声太吵了。”他对莫路七点头示意,道,“劳烦阁下带路。” “……”莫路七嘴唇动了动,狼狈道,“顾仙长 ,这边请。” 顾拥雪回头看了一眼孤零零的马车,收了车上的符篆,跟上了他…… 三仙剑派,仍是欢喜镇处租赁的宅院。 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男子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从棺材里揪了出来,寒声道:“不要做戏了,祝磊,你以为你现在这样的作态,紫衣她就能活过来了吗?!” 祝磊踉跄地爬起来,道:“莫先生,您,您听我解释,紫衣她还能活的,紫衣她真的——啊!” 莫继义仿佛终于忍耐不住了,揪着他的衣襟,重重地撞上上好的楠木棺。 棺木厚重,祝磊这几日又将精气全都注入到了舍利子里,这一撞,几乎撞得他眼冒金星,几欲呕血。 “若不是有姻缘线……”莫继义目眦欲裂,愤怒得牙齿都在打颤! 莫家早已退隐多年,若不是莫紫衣的姻缘线系在祝磊的身上,他又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入仙门?! 他知道,祝磊并不愿意接受这桩婚姻,可是他到底同意了!成亲不到一年,他就纳了妾,成亲不到三年,他们便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分居的…… 莫继义不是不知道祝磊与莫紫衣之间的事,可他更知道,自己若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只会更大。 说好的姻缘线呢?说好的天定姻缘呢?! 当年在祝磊纳妾之日阻止自己去打死莫继义的宝贝女儿,如今只是躺在棺木里的一具尸体。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莫继义咬牙切齿,最后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声哽咽,“你怎么忍心……” 祝磊心如刀割,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难过。 莫紫衣到底是他的妻子,他不喜欢她——谁会喜欢一个母老虎? 只是当她离去时,他躺在棺材里,日日都梦见洞房花烛夜时,少女掀开盖头时,红晕满面的娇羞。 他一直认为这桩婚姻是被逼的! 因为有姻缘线,他的父亲就把他卖给了莫家。仙门世家的利益往来,从来如此,可他一个男人,堂堂男子汉,又怎受得了妻强夫弱?他,他从未想过要她死。 “是长华。”祝磊咬紧牙根,面色血红,“是长华!!” 莫继义冷笑道:“长华掌门已在来的路上了,若我知道此事有你的一份——”他大手一挥,又把祝磊的衣襟给揪住了,“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人体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是那么地响,门外的裴钟亦忍不住拉住了无若的衣袖,使了个眼色,觉得他们现在还是回避得好。 有两个弟子从灵堂里走了出来,没过多久,又押着楚晏飞走了进去。自从三仙剑派的血案发生,祝磊就下令把顾拥雪的徒弟给抓起来了,裴钟亦和无若各自代表天机阁和无妄宗,相比楚晏飞却有更多的自由。 “祝夫人是莫家主的独女。”裴钟亦忧心忡忡地道,“恐怕他亦难冷静……” 无若平静地道:“既然担心,去看看也无妨。”他们不是长华的人,莫家也不敢如何。 无若先裴钟亦一步踏入门槛,刚踏进门,便听见莫继义道:“无妄宗的不想禅师坐化了,听闻,也是你长华动的手。” 无若的脑子嗡地一声,好像什么都离他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更新,更完继续钻被窝。躺.jpg最近天气好冷,被窝里超暖和=L=感谢在2019-12-09 20:45:13~2019-12-10 23: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哒哒哒——”地上的马蹄声叫人一听就联想到了激扬的尘土。 天上黑压压的云层聚拢而来,长华山附近城镇,小孩子们停下嬉闹,仰头望着那不详的云彩颜色。 有人问:“是仙人吗?” “不!”同伴肯定地道,“仙人驾的是祥云,这么黑乎乎的一定只是打雷!” 顾拥雪踏上长华山殿阶,长华山风景如昨,他的神情却难看至极。 三仙剑派之人一夕之间就消失了,楚晏飞不见了踪影,裴钟亦与无若亦是下落不明。将他请到欢喜镇的莫路七显然接到了什么命令,一封道别信,便带着莫家人撤了个干净。 然后他就听说了不想禅师坐化的消息。 顾拥雪深吸了一口气,绕路上了折梅殿。 折梅殿外的桂花一如往日般纷纷,只是风太大了,几乎将它吹弯了腰。 四大派联合三仙剑派等琰浮州正道势力,以三仙剑派血案及无妄宗高僧之死为由,声讨长华。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昆仑派代掌门谢亦斌,傅千离在参加完好友的婚宴不久就再度闭关了,谢亦斌一直在外游历,直到今日方才“名正言顺”地绕过傅千离执掌昆仑。 顾拥雪和傅千离的关系太好了,保不齐傅千离会为了朋友之义站到顾拥雪那一边去。 而后无妄宗、天机阁、蓬莱……都已下了帖子要来长华“做客”。 顾拥雪御风赶回长华,不顾真气损耗,他知道今次怕有一场硬仗要打,只能抓时间赶路。 马舟远的纸鹤叫着“师弟”飞到顾拥雪的跟前,顾拥雪收了纸鹤,却没回信。 他正准备写式书。 舍利子中他曾为亓衡之断了和长华山的关系,而现今,不论宋沉轩身上的罪名洗不洗的清,有魔君转世这一原罪在,事情必难善罢甘休。 ——他要和前世一样断了和长华的关系,护住宋沉轩!! 陆路而来的天机阁头一个到长华山脚,而后是昆仑、蓬莱,还有御风而来的无妄宗诸多僧众。 无妄宗分裂东西两派已久,但不想禅师的辈分毕竟摆在那里,各大门派各怀心思,只有一点相同:当年长华所累筑的地位,不想禅师的死是能将其击垮的最大武器…… 顾拥雪写完式书,便又掏出了舍利子,亓衡之与宋沉轩都是魔君投身,此时的情况与前世别无二致,外人不会认为他们俩有什么分别——但若是私下里相谈,或还有一线生机。 顾拥雪再次确认舍利子中的亓衡之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蓬莱也在这次的“讨伐”行列,只要把舍利子还给他们……顾拥雪闭了闭眼,压下心中骤起的不安,避开长华弟子下山。 这一次带领蓬莱弟子的是戚决义的独子戚肖,他带来了他的夫人。 顾拥雪首先便先去找自己的徒弟,欲先弄明白戚决义的态度。蓬莱与众门派逼上长华山门,这几乎大大折损了两派情义。只是戚决义自己不出面,让儿女出面,如果他是被逼无奈,被其他门派“撺掇”上来的,这其中就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柴丝丝和她的丈夫就住在山脚小镇的一家客栈里。小客栈约有近百年的历史了,虽然不大,却很是古朴干净。顾拥雪看见粗布素衣的蓬莱弟子在客栈门口进进出出,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当他在后院找到自己的徒儿的时候,他的心就更沉了。 “……小五?” 柴丝丝一身麻衣,头缠白布,形容肉眼可见的憔悴。她听见顾拥雪的声音都还恍惚了一下,直到顾拥雪从后院的墙头上飞下来,落到了她的面前…… “师,师尊?”柴丝丝如梦初醒地睁大了眼,丢了手中的绣活,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师尊,真的是你?” “小五,蓬莱山出了什么事?” “师尊!”柴丝丝扑进顾拥雪的怀抱,“哇”地一声哭了,“爹他,爹他去了!” 顾拥雪脑子一懵,半晌才道:“是,谁干的?”柴丝丝本是孤儿,她口里的爹只可能是戚决义。 柴丝丝哽咽地从怀中取出了一颗舍利子,与顾拥雪得到的那颗相似。 舍利子的重现中,一个戴着龙纹面具的白衣人站在戚决义的床前,戚决义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喃喃地道:“今年蓬莱山的花又开了,娘子,娘子……” 顾拥雪寒着眼将舍利子的佛光收了,柴丝丝哭着道,“妖魔上山来抢山河社稷图,爹他中计了,被舍利子困住了……” 舍利子虽不是什么攻击困人的法宝,但他能让人瞧见过去的事情,戚决义在舍利子中见到了想见的人,便再也舍不得出来。 “师尊!”柴丝丝抓着顾拥雪的衣袖,哭道,“小师弟他真是魔君转世么?你难道真要护着他!” 顾拥雪沉默地安慰着柴丝丝,徒弟的泪水落在他的手上,滚烫得厉害。 柴丝丝生怕他想护着宋沉轩,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她说谢亦斌已知道是宋沉轩挖了贺跃的眼睛,无妄宗也确认杀死不想禅师的凶手就是亓衡之。 魔君投身在琰浮州如此兴风作浪,又在三仙剑派残杀妇孺,五大派决计不能与他善罢甘休! “师尊,他手下已将我爹害死了。不管魔君有几个投身,是不是师弟本人做的,你和魔君转世牵了姻缘线!四大派登门,你若再想护短,会身败名裂!” “你们,抓了沉轩?”顾拥雪轻声道,原本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柴丝丝瞬间哑了,红肿的眼看了看他,低头。 “不许撒谎。”顾拥雪的语气平静,却又透着几分威严。 柴丝丝哑声道:“莫家在欢喜镇摆了太初阵等师尊,师——宋沉轩他和莫家主做了场交易,自己进了阵……”她道,“这本就是他惹出的祸端,难道还要让师尊代他受过不成吗?” 顾拥雪轻叹了口气,抚摸着柴丝丝头顶的发丝。 柴丝丝露出无措的表情,就像当年那个初入他门下的稚童。 “这些日子为师一直在想,若当年我与魔君决斗,下手重些便好了……” 柴丝丝:“师尊……” 顾拥雪话锋一转,道:“莫家主想让为师进阵,是想引出杀害他女儿的真凶。” 所谓交易,宋沉轩代他进阵,恐怕是骗了莫家主,让莫家主以为魔君的投身会积极地去救自己的同胞。 宋沉轩恐怕已把事实的一切都告诉了莫家主,否则琰浮州中的传言不会如此详尽。 莫家主想杀的是魔君!他的小徒弟对他来说,只有二分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结局了!!嗷!!抱住大家!这个月会完结的=3= 感谢在2019-12-10 23:53:35~2019-12-13 12:4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滴答——” “滴答——” 水滴顺着尖锐的石钟乳滑下去,砸在石板上,发出幽旷的声响。 五色的光柱横贯了整个洞穴,将水中的石台圈出一处天然的囚笼。 宋沉轩站在那囚笼中,四面八方尖锐的石笋们就像一排排狰狞的兽齿,寒光泠泠。 一个身披金红袈裟的俊秀和尚慢慢从石洞外走了进来,眉眼悲悯,垂眼坐在囚笼外念经。 一枚枚金色的符纹从光柱周围飘散开来,急速地射向宋沉轩的额头。 宋沉轩僵硬着身体,数不尽的佛纹便狠狠打进他上丹田,佛力从丹田处蔓延向全身经络,将他体内的真气牢牢地锁住了…… “我并未成魔。”宋沉轩开口。 无若的眼睫毛动了动,继续控制佛咒。 宋沉轩轻声一笑,道:“无若大师的心中有仇恨,你恨我。” 金色的符纹在外震荡了一下,发出肉耳听不见的梵音。 四面的光柱越发刺眼,水波激荡,有什么在耳边咆哮! 宋沉轩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跪坐着,手臂撑在石台上,汗水一滴滴地在身下聚成了小洼…… “阿弥陀佛。”无若终于站起身,结束了长达半个时辰的道法封印。 他几乎看都没看被困在光柱里的男人一眼,洞外的光影暗了又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洞。 约莫过了一刻钟,又有个影子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 裴钟亦蹲在池水旁,望着池水中隔开近三丈的石台。宋沉轩就被锁在那石台上,看不清具体形容。 “宋,宋少侠?” 宋沉轩抬起被汗水沾染的脸庞,道:“长华……我师尊那边怎么样了?” 裴钟亦道:“四大派齐上长华山,包括天机阁。” 宋沉轩道:“具体名目?” 裴钟亦吞吞吐吐道:“主,主要是三仙剑派惨案——” 宋沉轩不由嘲讽:“我已伏法,亓衡之又是长华弃徒,他们上长华找麻烦,倒也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 裴钟亦:“……”他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就被人狠戳了一下,毕竟他的师门也在其中。 “宋少侠。”裴钟亦道,“你接下去还有其他计划吗?” 宋沉轩目光一暗,道:“没有。” 裴钟亦仿佛像只青蛙似的蹿了起来:“没没没没有?!” “这困局,有夏与秋的手笔。”宋沉轩恢复了盘腿的坐姿,几缕发丝黏在他仍旧汗湿的脖颈上,“破局会连累师尊,我得和他们耗。” 裴钟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蓬莱戚掌门,传言也是死在魔公子的手上,四大派已到长华了,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宋沉轩的手指动了动,他此刻必须在莫家的手上,要不然四大派逼上长华,会比前世更站 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以顾拥雪的性子,绝不可能在意名声,他会连累他千夫所指,身败名裂——顾拥雪虽已把长华交给马舟远打理,可是长华山却是他的心血,他怎么能累顾拥雪和他珍视的长华一并背上骂名? “亓衡之不会害他。”宋沉轩闭上眼,沉声道,“他下不了手!” 只要亓衡之和夏与秋留手,哪怕今生落在长华的罪名更重,顾拥雪也一定能扭转乾坤,像前世一般,定下一场道魔大会! 英雄不问出处,他是魔君投身,若能保魔君不复,使琰浮州千百年道长魔消,纵然四大派如何不甘,也只得成全大义。 ——只要,他有那个软硬兼施、晓以利害的机会! 裴钟亦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在黑黢黢的洞穴中,亮得仿佛一对夜明珠。 “我师父说,他更喜欢太平盛世。”他忽道,“师父还说:魔君若死,天下大乱。上回道魔大会,师父他破天荒地准许我去亲近你们,你们上蓬莱时,我早就等在必经之路上,演了一出戏……” 宋沉轩淡淡道:“我看出来了。” 百晓生大弟子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被几条狗追成那样。顾拥雪恐怕也早看出来了。 裴钟亦点了点头,又道:“你爱顾前辈,可恐怕另一个‘你’不会像你这般顾忌。我本不明白师父让我跟着顾前辈的用意,原来……”他轻声道,“我会帮你们。”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圆润的明珠,当他张开手掌的时候,珠子就慢慢升到了半空中。 宋沉轩认出那是天机阁的至宝——前世被他与夏与秋窃取过的盗相珠。 传闻天机阁之所以能知天下隐秘,是因为盗相珠可随时盗取世间任一地区发生的景象。天机阁通过盗相珠才能知天下事——这在琰浮州一直只是个传说。百晓生虽得此至宝,但他成立天机阁至今,却并不用盗相珠来襄助家业。 好在盗相珠只能盗取任一空间的景象,却不能盗取任意时间的景象。不过这宝物虽然不到逆天的程度,怕天机阁弟子也想不到百晓生会把它交给裴钟亦。 “多谢。”宋沉轩盯着那缓缓铺开景象的盗相珠,真心地道谢。 亓衡之只是欲魄,他所谓的相信,是相信自己若没有情,还能本能地护住顾拥雪! 爱生忧怖,他其实很怕,怕亓衡之真的不顾一切伤了顾拥雪。 前世他伤的还少吗?如今有这盗相珠在,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裴钟亦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又矮下身子,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 太初阵内的一切都仿佛混沌初开,山清水秀。 裴钟亦刚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一片金红的衣摆就撞入了他的眼帘。 “……”裴钟亦直起身子,抬头看来人。 无若背着光,原本悲悯的神色透着说不出的冷厉之色,新披的佛衣耀眼,可是他手上被捏碎的佛珠更加惹眼! “大师。”裴钟亦咽了咽口水,“你早知道了?” 无若将佛 珠收了,不由分说,抓住了裴钟亦的衣领。 裴钟亦“啊”地一声大叫,等他再次回神,就已站在了长华山脚。 “上古大阵就是好,能撕裂空间……”裴钟亦强笑着打哈哈。 无若沉默不语,揪着他的衣领,带着他御风飞至了长华侧峰。 长华群山巍峨,近看又觉得秀丽。 裴钟亦哇哇大叫了一阵,发觉大叫没用,情不自禁地分神欣赏起了长华山的美景。 无若踏进侧峰处一条山路时,便被一处结界拦住了。 怎么回事? 裴钟亦愣了愣,身为百晓生的大弟子,他总算还擅长阵法,长华山这样大门大派一般都以山水为设,并不会像封山一样封住侧峰的道路。山水不止属于人修,还属于天地间所有的生灵。这处结界绝不是长华所设,恐是外来人所为。 “你把盗相珠给了他。”无若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裴钟亦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卡,嘴却先脑子一步发出了质问:“莫家要干什么?!” 无若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透彻的眼中滑过一丝狠色:“血债,血偿!” 莫继义死了独女,害死他女儿的是魔君的手下夏与秋!他与莫家主一样,根本就不需要去理清什么真相!顾拥雪和两个魔君投身之间的事和他们无关,他只知道莫继义的女儿死了,他的恩师死了! 无若眼眶微热,手上不由自主用了更大的劲。 “你疯了!”裴钟亦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鸣叫声,他眼中浮现出惶恐,就好像天底下少年遇到危险会露出的眼神一样!可他虽然恐惧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攥着无若的手,拼命发声道,“阵法设在长华,你们想自相残杀不成!” “顾仙长与魔君有染。”无若咬着牙根道,“他一定不会让旁人杀了宋沉轩!” 裴钟亦:“所以你想帮莫家主连宋少侠一起杀了?!!” 无若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把他像垃圾似的丢到了一边。 裴钟亦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咳得惊天动地,差点儿把肺都咳出来了! “转世……怎么,能咳咳……算……”裴钟亦道,“六道轮回,我们修行之人,怎么还要纠缠前世今生?宋少侠若是没做过,你如何能把另一个人做下的事,都算到他的头上?” 无若冷冷道:“他们本就是一体的!纵然转世,也是魔君!” “那你呢?”裴钟亦质问道,“那个为天下人舍身的静若大师是否已彻底消失了?” 无若默然,盯着眼前的结界,不知道在想什么。 “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裴钟亦沙哑着声音道,摸了摸自己肿痛的喉咙,“莫家主封了整个山,若到时山上真起冲突,兵刃相见也就罢了,这么大的阵法,这么大的阵法……”他说到后来,声音已开始抖了。 但凡大阵,必有生门死门。以他的经验,莫家主若不是真疯到拉这么多人陪葬,那么就是已经选定好了生门,要将他的仇人都逼到死门里去! 宋沉轩现在不过是凡人之身,亓衡之也只是半个魔君。 万一莫家主在算计的事情失败了呢?分魂各自有肉身,如果这阵法真是如他想的诛魔大阵,一旦失败,所有长华山上的人都会受到反噬!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发不动,抽了,直接发了=3=么么哒=3=感谢在2019-12-13 12:40:23~2019-12-14 15: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小流年、FaF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F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你知道亓衡之拿我师尊的血去做什么了吗?”无若沙哑地道。 裴钟亦:“什,什么?” “道魔大会上得了佛骨的那个孩童,喝了我师尊的血……” 裴钟亦“啊”了一声。 无若惨笑道:“半人半魔,再加佛血,半人半魔半神。”他颤抖地咬紧牙根,道,“抢走蓬莱至宝,于无边之海上通行无阻。他们想进入归墟之境,只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裴钟亦刚想说话,无若便打断了他:“纵然长华山上会有伤亡,这也是我琰浮州为除魔尽的一份力!” 当年魔界进攻琰浮州,不也是死了那么多人吗? 云顶天穹,明明是在水中,却又似乎在天上。 脚下绵绵白云,头顶是湛蓝的天空,极远处半轮艳阳从白云中漏出道道金光,天地都仿佛小了。 “衡之,跟我回去吧。”与顾拥雪一般无二的男子落在云端,带着他所盼望的深情,向亓衡之伸出了手。 亓衡之盯着他,明知是幻象,却没有将这幻象打散。 归墟境地的幻象他都熟,他已走到传说中的“天涯海角”了,待这幻象散开,他便能拿到他的时光镜。 “怎么看着我不说话?”“顾拥雪”牵起了他的手,往来时路走去。 亓衡之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拽住了幻象的手。 “闹脾气?”“顾拥雪”转身,问。他蹙起了眉头,露出亓衡之所熟悉的,带有些苦恼,又带着说不出的无奈与纵容的神情,“我给你做桂花糕,就不闹了,好不好?” “师尊……”亓衡之抱住了他的腰。 “顾拥雪”没有挣扎,反而还回抱住他,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拥雪。”亓衡之又道。 “顾拥雪”道:“跟我回去吧,以后,我还是对你好。” “……那他呢?” “谁?” 亓衡之:“宋沉轩。” “为师心中只有你。” 亓衡之沉默良久,道:“等我拿到了时光镜,你的心里就只会有我了。” 幻象忍不住地道:“你回头,师尊心里还是只有你一个。” “可你是假的。”亓衡之推开他,堪称平静地道,“你不是我的顾拥雪。” “顾拥雪”望着他,几乎与真人毫无差别。 “……我知道你想一切都从头再来,可若一切再来,我就要再被你‘杀死’一次。” 亓衡之抿了抿唇,道:“不会的!你一直都是你。” “若我真的一直都是我,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重来?” 亓衡之露出了些许迷茫之色。 归墟秘境的幻象是在问心,在他心里明明那么清楚的答案,在这一刻却忽然模糊了起来。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顾拥雪”说完,化作了一缕云雾飘散。 “顾拥雪!”亓衡之目眦欲裂,想去抓他!然而远方的太阳更加灿烂刺眼,幻象已无踪迹了。 “……抱歉。”亓衡之指甲都抠进了肉里,一跃而起!他双掌在空中急速地翻转结印,狠狠地击向远方那轮太阳! 炽热的艳阳中心出现了一道裂纹,比先前更加刺眼的金光从艳阳深处爆发了出来,霎时间将整个天地变白! 亓衡之情不自禁地抬手,闭目。等他再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刺眼的强光早就消失,白日已变成了黑夜。 一面银镜似隐似现的浮现在云层上,星辰璀璨地缀满了整个空幕,云气缭绕,缠绕在银镜的周围。 漫天璀璨的星河,交相辉映。亓衡之落在镜子前,手掌轻轻地覆上熟悉的银镜镜面。 足足有朝阳殿那么高那么大的镜子表面泛起了波澜,就好像水流在掌心下涌动。 时间的神器慢慢地缩小成了一个光点,被亓衡之收了起来。 “……” 亓衡之垂眼看着自己的掌心,神情并不见多么高兴。 他当然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用不了时光镜的,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般轻易地就得到了时光镜,却并不开心。 “还有多久?”亓衡之头也不回地出了归墟,海上一叶扁舟,夏与秋正抱着一个小孩坐在船舷上。 “正式上山大概在明日。”夏与秋回答。 “这里交给你了。”亓衡之说完,就强行撕裂了空间,耗费大量真气赶往长华山。 “咯咯,哥各……”小孩子抱着夏与秋的脖子,含糊地带着奶音。 “未希乖。”夏与秋捂住了赵未希的眼睛,哄他道:“很快就不痛咯,忍一下……” 话音刚落,赵未希但觉得腕间剧痛,早前刚好的伤口又被划开,痛得他哇哇大哭。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亓衡之先前所进出的缺口都填补上。 夏与秋眼疾手快地为赵未希止血。赵未希在他怀中挣扎,就像亓衡之刚进入秘境的那一次,哭得厉害。 “乖,乖……”夏与秋捂着赵未希,轻柔地拍着他的脊背。 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小小的赵未希在夏与秋的怀里,又对着他破涕为笑。 “哥,咯——”他拍着受伤的小手。 夏与秋摸了摸他的脸蛋,再将目光投向亓衡之消失后的茫茫海水…… “看来有场硬仗要打。”他亲了赵未希的脸颊一口,顺着亓衡之在空间中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蓬莱山戚掌门、戚夫人……到——” “天机阁蔺阁主、贺长老……到——” “昆仑山谢代掌门、焦长老……到——” “无妄宗不嗔主持、无若大师……到——” “……” 各大门派聚在长华殿外,除却天机阁和蓬莱山携带了用心的礼物,其余诸派,都只是拿些寻常物品做礼。 马舟远未露怒色,典久招却已被气得目光凌厉。 三仙剑派的事最后才传到长华,宋沉轩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主动投了莫家主的罗网,可是这些人,这些琰浮州仙门的中坚力量,竟不给他们调查解决的时间,这么多人一起逼上山来! 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岸柳压抑着努力,尽了长华该有的礼数。 不嗔大师手持念珠,最先开口道:“阿弥陀佛,多谢长华盛情,贫僧等上门叨扰,惭愧惭愧……” 马舟远淡淡回礼,道:“大师客气。” 江岸柳就把诸人都请进了长华大殿,只不过酒席是不可能备的,这些人本来也就不是真心做客! “顾拥雪呢?”谢亦斌直白地道。 和一年前相比,谢亦斌的白头发都多了许多,他眉间的川字很深,看起来更带戾气。 典久招冷冷道:“师弟他已移交了掌门权位,诸位千里迢迢,是为我长华而来,还是为我师弟?” 谢亦斌道:“那就要看长华在此事中的态度了。” “什么态度?” 谢亦斌:“是否包庇的态度。” 典久招:“你!——” 马舟远向典久招使了个眼色,目光却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莫继义。 莫继义手里盘了两个铁核桃,半垂着眼,仿佛事不关己。 马舟远道:“莫家主,令嫒的死我长华确有责任,只不过这其中疑点颇多,莫家主应也不希望祝夫人含冤而死,可否宽限一段时日,我长华定会给莫家,给三仙剑派一个交代!” “你们能给我们什么交代?!”祝磊怒道,“两个魔君投身,都是你长华弟子,事到如今,我夫人已活不过来了。你……你们能给我们什么交代!!” 莫继义手里的铁核桃一停,几不可见地颤了一颤。 马舟远道:“魔君投身门下,我长华确不知情,只是宋师侄他——” 谢亦斌哼道:“师侄?马仙长现在竟还叫那魔君师侄,纵你们长华开始不知他身份好了,那时,蓬莱掌门孙儿百日宴时,戚掌门可明确说了,他们就是魔君转世!” “怎能因前世便断定一切?”江岸柳皱眉道,“前世是坏人,今世也可能是好人,十域魔君并非第一次投身至琰浮州,诸位,若真查明宋师侄他犯下杀戮罪刑,我长华必按门规严惩不贷!” “仙长,他是魔君啊。”有小门派的人忍不住出声了,“这怎么能按长华门规处置?” “对啊!” “对啊!” 天机阁一名内门弟子道:“纵然这位魔君投身是长华掌门的道侣,可顾仙长也不能因私废公!魔界害我琰浮州至此,若长华真要包庇自家掌门的道侣,叫天下人寒心!” “不错!” “不错!!” 不嗔大师这时候双手合十,悲天悯人地道:“阿弥陀佛,几位,切莫冲动行事。” 马舟远抬起手,道:“大家稍安勿躁。” 底下人声嘈杂,虽然轻了一点,却还是很明显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正邪相依,琰浮州成妖成魔者,未犯罪孽,也有被修行者所斩杀的。魔君投身人间,在他未投身前,我琰浮州对其的态度便是井水不犯河水!”马舟远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诸位当年心照不宣地避让魔君,如今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却如此着急问罪我长华!到底是真为苍生着想,还是为私利,恐怕,只有你们自己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嗷=3=师尊在——嘿嘿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2-14 15:09:37~2019-12-15 15:1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马仙长此言差矣!”不嗔大师已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当初我琰浮州要与魔君井水不犯河水,那是因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魔君已投身长华门下,若无歹心,我无妄宗的不想师弟又如何会被杀害!”他仿佛师兄弟情深,叹惋地念了几声佛号,“蓬莱掌门亦间接被魔君害死,还有祝掌门的夫人、莫家主的女儿……这么多条人命,在长华的眼里,我们上山不是想为无辜者讨公道,反而是特意来与你们为难的吗?” 马舟远一时无话,谢亦斌趁此机会先行为长华扣上大帽:“我看长华已被魔宫渗透了!既然几位和顾仙长一样,铁定要护住魔君,今日,我琰浮州诸位同道必不可与你们善罢甘休!” “魔君根本不在长华山上。”典久招发怒了,“昆仑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已调查清楚了,魔君下令杀害无辜,是为了贵派前掌门顾拥雪。”谢亦斌顿了一顿,出口嘲讽道,“蓝颜祸水!若长华愿意交出这个罪魁祸首,我们即刻下山。” “罪魁祸首?”马舟远冷然道,“诸位上我长华,不去捉拿早已不在长华门下的真正罪魁,倒想抓我长华之主作饵,荒唐!!” 莫家主吹了吹手上的铁核桃,道:“教不严,师之惰,长华不是说前世要与今生分开么?那咱们便来说说今生。”他扯了扯嘴角,道,“魔君投身都入了顾拥雪门下,于情于理,顾仙长都有责任!” 马舟远:“若我长华不愿交人,诸位想如何?” 谢亦斌森然道:“那我们只好找长华算这一笔笔的血账了。” 典久招怒极拔剑,马舟远强按下自己的师弟。 江岸柳开口道:“师兄他已下山,我们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无妨。”天机阁长老贺绍笑眯眯地变出一把凳子,坐在了上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顾仙长纵已不是长华掌门,却也是长华之人,今日我们大可在这里等候,瞧顾仙长是否真的能将自家师门抛下……” “阿弥陀佛。”不嗔大师道,“老衲也愿意等顾仙长回山。” 柴丝丝攥住了自己相公的手,抬头看他,美目中露出一丝祈求。 “……”戚肖握住了柴丝丝的手,开口道,“就先等顾仙长回来吧。” 这一大波气势汹汹的人,显然是准备赖在长华不走了。 马舟远吩咐弟子摆好茶几桌案,便让典久招先在殿内招呼,典久招自是硬忍下了暴脾气,站在上首,眼睁睁地看着门下弟子迎众人入座。 马舟远方一出门,便对江岸柳道:“你去,给拥雪带信,等他救出沉轩,在事情查清楚前先莫要回山了。” 江岸柳应了一声,又担忧道:“纵然沉轩他真没做过那些事,若真是衡……亓衡之做的,不是沉轩,也‘是’沉轩。” “前世事与今生无干, 只要他今生还未负我长华,人,我们必要替拥雪保下。” 江岸柳这回不再犹豫了:“是,师兄。”他扭头,就御风走了。 裴钟亦蹲在太初大阵外,望着长华山上的云。 莫家主的太初阵亦转移至长华山下,这让他总有一种可怕的预感。 “顾前辈!!”打眼儿瞧见侧峰处有人飞下,裴钟亦马上拦下了人,还道是顾拥雪出来了。 江岸柳道:“裴少侠?” 裴钟亦一怔,忙行礼道:“见过江前辈。” 江岸柳冲他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 裴钟亦连忙道:“顾仙长去了哪里,前辈知道吗?” 江岸柳略一犹豫,裴钟亦便道:“宋少侠被关在太初阵中,我知道他在哪里。” 江岸柳眼前一亮,道:“那你快带我去!”若能把宋沉轩救出来,再把他送到顾拥雪处,事情可变得简单太多了。 裴钟亦带着江岸柳进了太初阵,江岸柳小心地避过阵内莫继义留下的感应,直入了山洞。 宋沉轩被深入经络的佛力折磨得浑身是汗,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但他仍旧端坐着,盯着浮在半空的一颗珠子,而那珠子旁晕开了三尺来长的画面,是长华山上的种种。 “沉轩!”江岸柳心头一紧,说不清是因宋沉轩此时的情况,还是长华大殿中的剑拔弩张。 宋沉轩道:“师叔?” 江岸柳放出神识检查周遭,道:“你等一等,我马上放你出来。” 宋沉轩不说话了,再转头盯着盗相珠,神情莫测。 盗相珠除了长华山竟无法显示出任何地方的景象。 顾拥雪,消失了! “轰”地一声,天边落下了惊雷,原本茫然站在长华山脚的顾拥雪一个激灵,骤然清醒,本能地飞上了长华! 他本想再去找莫家主,可是不知为何没能找成,如今时间已过去了这般久,各大门派恐怕已上山了。 “长华看来是真置声名于不顾了。”谢亦斌道,“方才我见有人偷偷出门,莫不是你们偷偷向顾拥雪报信,叫他先避一避风头?” 典久招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真可惜。”谢亦斌又叹一声,道,“曾经的长华之主,琰浮州如此名声圣然的顾仙长,原来也是个趋利避害,拿师门当挡箭牌的小人。” “谢长老对顾某有如此大的意见,看来,恨极了顾某。”顾拥雪从长华大殿外门踏入,马舟远等人顷刻间变了脸色,各大门派之人全都向他行了注目礼。 “莫家主。”顾拥雪向莫继义行礼,道,“劣徒并未害过令嫒,他虽是魔君转世,但品行端良。他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世,还请莫家主高抬贵手。” 莫继义盯着顾拥雪,道:“顾仙长,真想让我高抬贵手?” 顾拥雪闭了闭眼,道:“莫家主已猜到真相了,不是么?” 如若他当真相信事情就是宋沉轩做的,他早 就把宋沉轩给杀了。他根本就没想拿宋沉轩作饵,如若那般,他又为何大费周章上长华山抓他? “是他,还是‘他’。”莫继义寒声道,“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动手的是魔君!死一个亓衡之,魔君便没有死透! “顾仙长。”莫继义手中的铁核桃顷刻间变作了双锤,“得罪了!” 一招,长华殿上主位便被气劲波及发出震碎的声音。 顾拥雪旋身避过,雪白的含光剑“铿”然出鞘,插。入了长柄双锤之间。 莫继义合拢双锤,往下,重重往顾拥雪手腕上砸去! 顾拥雪手腕一用力,四两拨千斤地挑开锤柄,抽。出含光剑,跃出了大殿。 “呵!”莫继义目光闪动,追了出去! 各大门派的人一涌而出,便见顾拥雪与莫继义在空中交战,越来越快,眨眼便过了百来招! 柴丝丝颤声道:“师尊他伤还没好透。” 戚肖将自己夫人按入怀中,沉声道:“莫家主是在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柴丝丝的手一紧,而戚肖此话一出,原本因为柴丝丝所言而投来不满视线的人都收回了目光。 “好!!”莫继义过满第两百招时,面颊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顾仙长功体不足,竟以招式的精妙不落下风!” 顾拥雪举着含光剑,剑身轻颤,发出龙吟之声。 “只是一人打不过你,二人却未必!”莫继义高声道,“谢掌门!” 谢亦斌握着长剑飞身加入战局。 莫继义道:“顾仙长,我要来真的了。” 顾拥雪目光一凛,挽了个剑花打开逼人剑气,避开谢亦斌的攻势,又接了莫继义的一锤。 莫继义与谢亦斌的招式配合得极其严密,周边的罡气越来越浓,攻势也一点点地加密! 就在典久招忍不住想冲上去助阵时,江岸柳忽道:“不大对!” 修行之人功体决定了修为的高低,顾拥雪功体被破,招式再精妙也打不过功体全盛的莫继义,莫继义明明能一人便打赢顾拥雪,为何要让谢亦斌加入战局? 正在江岸柳想莫继义是否故意做局想拖长华下水,他们该不该加入战局时,一向最克制的马舟远竟直接飞了过去:“师弟小心!!” “嘭”地一声,莫继义的双锤砸上了含光剑,上是莫继义,下是地面,顾拥雪为卸下双锤之力,没有退向谢亦斌在的左边,而是退向了右侧。 此时他们的位置已在与离恨天最近的侧峰,顾拥雪才入侧峰范围,马舟远的手刚要抓到他的肩膀,一阵雷光,劈焦了他的手。 “大师兄!!”典久招和江岸柳一起飞上去接住了他。 顾拥雪眼见着一道道咒文以他为中心翻涌出来…… “……死门?”他问,看向莫继义时,目中到无多少意外之色。 莫继义露出一个似痛恨又似别的什么的笑容,道:“顾仙长,得罪了!” 如若他今日引不出亓衡之,杀不了魔君,他就要杀了顾拥雪! “听闻顾仙长与两位魔君投身都牵了姻缘线。”莫继义把双锤又变回了铁核桃,道,“为了争风吃醋杀了我女儿,呵,我知道,他们都对你用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特别兴奋.jpg嘿嘿!感谢在2019-12-15 15:14:57~2019-12-16 15: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空无一物的侧峰上空发出沉重的嗡鸣,四下里的风在顾拥雪身上饶了一圈,很快就吹向了远方。 顾拥雪胸前的发丝被吹到了身后,面色骤冷:“莫家主这是想拿山上近千条人命作赌吗?” 莫继义道:“我只想杀魔君,顾仙长若是配合,今日长华山上,死的只会是魔君。” 马舟远终于发怒了,他额头上青筋爆起,厉声道:“那若你的算盘打空了呢?魔君不来,我师弟就必得祭阵?!!” 不嗔大师垂首念了声阿弥陀佛,柴丝丝抓住自家相公的手,小脸煞白。 戚肖按住柴丝丝的手,道:“魔君既能为顾仙长做这么多事,想必姻缘线之说是真实的。”言外之意,便是赞同莫继义的做法,笃定亓衡之会替顾拥雪赴死。 “戚掌门所言甚是。”谢亦斌收剑,瞄了一眼旁侧为马舟远疗伤的师兄弟,“说到底,今日之事也是长华自作自受!” “相公。”柴丝丝忽然挣脱了戚肖的手,道:“对不起!” 戚肖眼睁睁看着妻子飞向大阵死门:“娘子?!!!!” 柴丝丝生生撞上了顾拥雪,反手一推,又欲将顾拥雪推出死地! “胡闹!”顾拥雪斥她,一个转身就把人又送了出去,戚肖忙飞上来接住了人。 “你疯了吗?!”戚肖惊魂未定,抓住柴丝丝的肩膀,吓得声音都岔劈了! “他是我师父,他救过那么多人!”柴丝丝却忽然嘶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害我师尊,不怕来日夜夜难寐,被良心折磨吗?!” 贺绍皱眉道:“戚掌门。” 戚肖一个手刀,就把柴丝丝打晕了。 莫继义道:“顾仙长,抱歉。” 厚重的云层慢慢将蓝天遮蔽,风利如刃,几乎像要刺透凡人的肌肤。 顾拥雪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的经络在跳动…… 手指轻颤,身体轻颤,他往后依靠在由符纹组成的符墙上,生命力刹那间被抽空了大半,阵法已然启动。 典久招狠狠一拳就把莫继义揍到地上了,他拽起莫继义的衣襟,道:“停阵,听到没有,停阵!” 莫继义二话不说,和他厮打了起来,两人早已是琰浮州成名已久的人物,但打起架来章法不多,就仿佛凡人一般。 “是阴玄阵!”不嗔大师带着后知后觉的吃惊道,“阴玄阵一开便不能止,戚夫人引动了阵法,顾仙长怕是——” 江岸柳失声道:“师兄,禁制已解,你快破阵!!!” 莫氏有弟子道:“不,不能破!”他惊恐道,“阵已开了,若是行阵失败,咱们都在阵中,都,都,都会受到反噬的!” 像江岸柳他们那样修为的当然不过受一受伤,可是像他们这样修为不足的,怕是直接会命丧黄泉! 拥雪盯着流动的符纹,那些符纹就好像水流一般在他眼前滑过……他不再靠着符墙,哪怕他面白如纸,却握着含光剑又站直了身体。 无若第一次开口,似带着些不忍地道:“顾前辈,你……不可出阵!” 顾拥雪的琉璃眸对上他的眼,而后,又看向刚和典久招打完一架衣衫凌乱坐在地上的莫继义。 莫继义的脸都被揍青了,他和典久招开始还没用上功体,后来打出火了,自然什么都顾不得了。 “莫家主。”顾拥雪道。 莫继义神情难测,爬起来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顾拥雪:“此事确因我起,我也该付出代价。” 莫继义听闻此话,原先不近人情的神色竟也有些微改变。 “我更想杀他。”莫继义硬邦邦地道,“顾仙长,你的确有些无辜,只是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便已无回头余地。”顾拥雪摩挲着自己的含光剑,陷入沉思。 大多数门派的人都看着顾拥雪,不敢吭声。 他们当然不希望顾拥雪出阵,可是在他很可能真要被他们害死时,原先的气势汹汹,忽然就被灭了。 顾拥雪若是气急败坏,厉声指责,他们还能大义凛然,认定自己是为了旁人讨回公道。但他的态度太平静了,简直不像是面对生死。惭愧便如潮水一般将众人淹没,尤其是昆仑弟子们,神色各异,范先轲等人甚至面露哀戚之色。 “现在阵法还未完全启动,不如想办法破阵——”范先轲还未说完,谢亦斌便给了他一掌。 “师……师……”范先轲面色难看,弯腰咳血,被其他弟子扶住。 “他若破阵,包括我昆仑,便要死上百人!”谢亦斌冷冷地看着空中的人,道,“终究他包庇妖魔,咎由自取!” 顾拥雪如今却未有面对生死时的害怕,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谢亦斌却已敏锐地察觉到各大门派的迟疑,若顾拥雪真为众人慨然赴死,他死后,琰浮州因为愧疚,仍会把长华奉于首位…… “顾仙长!”谢亦斌忽然故意刺激他道,“你的大徒弟我已请去我昆仑山做客了,今日你舍生取义,待再杀了魔君后,你留在膝下唯一的徒儿,我昆仑可替你照看。” 顾拥雪目光凌厉,质问道:“我大徒弟与魔君无关,莫家主,你怎么能?!” 莫继义目光闪烁,道:“他曾要救助妖魔,我们自然——” 顾拥雪反手一剑,刺向符墙,整个长华山都动荡了。 原本默默哀悼顾拥雪的人瞬间变了脸色,死亡的恐惧让他们焦躁,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句句都是质问:“顾仙长你想干什么?” “顾仙长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么?” 顾拥雪攥住含光剑柄,目如寒冰:“你们抓我徒儿,逼上长华,今日之事醉翁何意,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我确做不出百命换一命之事,可诸位若欺人太甚,长华必不与诸位善罢甘休!” 谢亦斌故意曲解道:“顾仙长这是想同归于尽了?”他抬剑,狠声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脚尖点地,谢亦斌飞至半空,舞出铺天剑气,尽数刺向顾拥雪在的死门。 马舟远等人立刻上去和他打了起来,只是昆仑剑阵的波及范围过于庞大,他们挡了大半,却还有一部分泄到顾拥雪处。 生命力不断地被抽空,真气的调动也比往常更为艰难。顾拥雪击开剑气,面色发白,长剑点在符纹构成的平台上,额上冷汗冒得密集。 “沉轩……”他忽然唤了一声自己爱人的名,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把他的小徒弟救出来,还没有和他的小徒弟过满一年,和他像前世一样相伴百年。 在生命力即将被抽空之际,他头晕眼花,一幕幕的景象在脑海中闪过,竟多是亓衡之的脸…… 是,前世的记忆,是,他和两个徒弟的过去。 顾拥雪闭目,慢慢从衣裳内掏出一只纸鹤,他几乎用仅剩的力气折了一只传音鹤,有气无力地开口:“沉轩……” 话音刚落,一声龙吟响彻云霄。 一条通体银白的龙在云间穿行,不多时便到了离恨天上。 顾拥雪抬头,望着那条银龙。 银龙化作一白衣男子,一身纯白衣衫,红眸黑发,凶煞满目,刚落地,便有三尺青锋划过数人咽喉,鲜血直溅! “宋沉轩!” “是魔君!!” “啊!!!” 所有人都围住了白衣男子,不论之前对顾拥雪的态度如何,对犯下杀孽的宋沉轩却是全没有半点儿顾忌。 一剑,两剑,三剑! 宋沉轩杀死第二十个人时,长华弟子开始对他执剑相向。 典久招厉声道:“你疯了?!!!” 宋沉轩这一出手,顾拥雪和长华所有的担保,都成了笑话! “只有他们死,师尊才能活!”宋沉轩反手将一个长华弟子敲晕,再一转手,便又杀了一名莫家子弟。 不嗔大师高喝一声,与谢亦斌还有天机阁副阁主蔺昭同时攻向宋沉轩,天际闷雷乍响!仿佛庇佑着宋沉轩似的,竟在他周身笼上了一层雷光! 不嗔等人都无法近宋沉轩的身,不多时,长华殿前便已有近百人的尸体横陈。 “哈,你终于来了。”同样是红眸黑发的魔施施然落在顾拥雪身前,亓衡之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沉轩,道,“你杀人了。” 宋沉轩反手,再将一名天机阁弟子杀了,他冷笑,森然道:“我真是太相信‘我自己’了,你竟敢伤他来逼我!” 亓衡之目光微动,却扭头进了死门,把顾拥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师尊……”他低声道,“你看,他杀了那么多的人。” 随着众人的鲜血溅入法阵,顾拥雪越来越有力气,生命力已被阵法回馈给了他。 大阵对祭品的偏好更爱鲜血,何况,是这么多人的命。 “沉轩!”顾拥雪面色惨白,挣开亓衡之,破了死门,下去荡开宋沉轩的佩剑。 宋沉轩长剑脱手,双手发颤,他先前用的甚至是长华分发的弟子佩剑,只是顾拥雪站在他面前时,他却连剑都握不住,甚至没能顾及四周! 谢亦斌通红着眼睛一剑刺入他胸膛,宋沉轩本能地避开,只是迟钝了,仍旧被贯穿了肩骨。 顾拥雪反手给了谢亦斌一剑,谢亦斌捂着伤口吃惊地道:“顾拥雪,你,你竟还敢包庇他!” 顾拥雪扶住宋沉轩,带着他往后退开了数丈与众人拉开距离。 “师,师尊……”宋沉轩抓住他的衣裳,鲜血从胸口处流出,染红了顾拥雪的云衣,“不要恨我……” 顾拥雪按住他的胸口,为他输送真气,宋沉轩却抓住他的手,魔气在他周身环绕,他却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师尊,你恨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嗷!抱=3=感谢在2019-12-16 15:38:24~2019-12-17 16: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6662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顾拥雪面色极白,道:“为师不恨你。” 那厢众人听见了顾拥雪的话,不嗔大师厉声道:“顾仙长,你这劣徒已伤诸多性命,还不清理门户,真被他迷失了心智吗?!” “他为我而杀人,这诸多性命,合该我师徒共同承担!” 顾拥雪接住已几乎站立不稳的徒弟,抱着他跪坐下去。 “师,师尊……”宋沉轩眼中潋滟颜色,惹得顾拥雪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眼尾。 “前世的事,我都想起来了。”顾拥雪道。 宋沉轩浑身一震,垂下头,几乎不敢看他。 “你一直怕我想起过去,会恨你。”顾拥雪拥住他,道,“今日之事,你我一起承担。” 宋沉轩笑了,哪怕他胸口破了一个大窟窿,却浑身都散发着雀跃的气息。直到这一刻,他内心深处真正的不安彻底被顾拥雪抚平。他用带着血的唇,虔诚专注地亲顾拥雪的嘴角,近乎喜极而泣! 顾拥雪接受了这个吻。 三仙剑派的弟子高声道:“还等什么!顾仙长已迷失心智,大家伙不要顾忌,一起上啊!” “哗”地一声,有人影闪过,那高声呼喊的弟子头颅落地,热血喷了几尺。 “!!!”三仙剑派弟子们都往后退去。祝磊死死地盯着那黑衣人,道:“亓衡之!!” 亓衡之满目风雨欲来,近乎咬牙切齿地质问道:“顾拥雪,你想和他一起祭阵?!” 顾拥雪浑身一震,不语。 “你真的都已经想起来了么?”亓衡之踩着血沫,走向他,双眸纯黑又泛着猩红,“你我百年的情意,你和他才有几年?” “……这和时间无关。” “我说有关就有关!”亓衡之暴怒,而后他睁大眼睛望着顾拥雪,怒极反笑,“和时间无关,这就是你的答案?” 顾拥雪闭了闭眼,恨声道:“当年君上分情。欲双魂,无非是想玩弄!今时今日,又如何理直气壮地质问我?” “呵呵,哈哈!”亓衡之抖着手,指他道,“你爱我时,这么问他,爱他时,又这般问我……”他声音也开始发抖,“你就偏心他,心里只有他!” 宋沉轩靠在顾拥雪肩头,道:“师尊,我不想你祭阵!” “人生在世,做什么都要负责。”顾拥雪道,“这么多的性命,终究……”他叹道,“为师陪你。” 宋沉轩的血已流在了阵中,大阵亦将他当做祭阵的祭品之一。 顾拥雪看了亓衡之一眼,用含光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亓衡之冷笑道:“好,好!!”他转身,便将几个凑近的无妄宗弟子扭断了脖子,顷刻间又在人群中穿梭,收割了近百条性命! 不嗔等人大怒,但不知为何,亓衡之便如宋沉轩一般,身上有雷光护体 ,叫他们近不得身。 眼见得亓衡之又打断了一名昆仑弟子与一名小门派弟子的脊骨,顾拥雪喝道:“住手!”他小心地放下宋沉轩,抓住含光剑便与亓衡之打了起来。 说来也怪,只顾拥雪靠近时,亓衡之身上的雷光没有反应。 “怎么,你原谅他,不原谅我?!”亓衡之似乎发疯了,反手抓住一名长华弟子,不顾对方惊慌的神情扭下了他的头颅。 “你若真有心,不如陪我们一道祭阵!”顾拥雪道,“你把我的教导放在心上了么?一百多年,你仍是一切只凭自己喜恶——” 亓衡之屈指成抓,抓向顾拥雪,顾拥雪一个侧身,只是面颊处仍被刮了一道血痕。 “你说你真爱我。”顾拥雪闭目,将那道血痕抹去,“你轻易把我送人,又为嫉妒而杀这么多的人……沉轩他未必纯良,只是他能为我忍,为我改,你能么?” 亓衡之寒声道:“我无情魄,你知道!” “既无情魄,又说什么爱?既说爱,你又凭什么总拿情魄当借口?”顾拥雪诛心地道,“你只是心里只有你自己,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铿铿铿!”含光剑发出激响,亓衡之的修为暴涨,几乎把顾拥雪逼入了大殿的死角。 “他所做的不过依从本性,你当他真的是为了你改?!”亓衡之恨得眼中都要沁出毒汁了,“顾拥雪,你不公平!!!” “他早已为了我改变。”顾拥雪扶着剑,喘着粗气,“你给我的舍利子,就已然证实了这一点。” 在舍利子中,顾拥雪淌过时间的长河,瞧着宋沉轩对他的算计与顾虑。 他为他背弃了魔君写入他天性的本能,百年后,那座小岛,宋沉轩将他囚。禁,枉顾了魔君的命令。 宋沉轩所铺下的局哪怕是接着夏未休的壳子,都是在故意迎合他。 他欲擒故纵,他以退为进。 但是在海岸上顾拥雪掏了自己的心后,宋沉轩就又舍弃了一切算计,真的送他走。 若是没有时光镜,宋沉轩恐怕已放过了他。 “一百二十年。”顾拥雪目中竟有泪光,“你也说你会改,衡之,你做到过吗?!” 亓衡之骤然收手,大风吹过,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盯着顾拥雪,浑身颤抖。 顾拥雪在人前落泪,手腕处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云衣,还有他手中的含光剑。 “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残忍好杀的大魔头。”亓衡之眨了眨眼睛,泪水便也落下,“顾拥雪,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我改得了。” 他挥手,满地的血腥就忽然消失不见,长华大殿变成了一座破庙,天边的云层外隐有雷声。 顾拥雪怔然,这四面熟悉的景象……是山河社稷图? 真正的长华大殿外,几大派的人睁着眼睛,仿佛做了一场梦。 亓衡之将所有人都收 入了山河社稷图,造了一场“现实”。 “大,大师!”小门派的掌门惊魂未定地对不嗔大师道,“我看不想大师等人的死与长华无关,咱们还是不要为难顾仙长了吧!” “对啊对啊,我们还是先下山,从长计议吧……” 宋沉轩飞身至顾拥雪身边,替他挡住了亓衡之的视线。 在山河社稷图的幻象中,他为救顾拥雪恢复了魔身,只是现实中,他却还是凡人之躯。 “你心里还有我吗?”亓衡之问顾拥雪,在他揭示这一切杀戮只是一场幻象,他真的为顾拥雪有所改变之后。 顾拥雪喉头一哽,宋沉轩攥紧了他的手,叫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心里没有我。”亓衡之笃定地道,泪流满面,挥手现出一面银镜,道,“我要去找爱我的顾拥雪,你不是……” “君上!”夏与秋急向山峰飞来,喝道,“你魂魄不全,不可启镜!” 亓衡之却只是看着顾拥雪道:“等我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你必须只看着我只爱着我只想着我,旁人再喜欢你,你也不会变心。” 顾拥雪哑声道:“你就是沉轩,沉轩就是你!” 那时候的舍利子,还有先前他濒死时想起的前世,他只是憎厌魔君故意分欲魄来玩弄他,在看见宋沉轩的真实之后,他就知道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那些都不重要了。”亓衡之道,“我要把爱我的顾拥雪找回来。” 时光镜的镜面如湖水一般荡漾,四周的空间微微扭曲。 亓衡之近乎头也不回地撞进时光镜里去,霎时间天地一白,刺得人眼瞎耳聋。 “君上!!”夏与秋的声音仿佛划破了长空! 时间并未改变,一切一如原样,长华殿上的众人面面相觑,只时光镜伫立在大殿上空,发出亘古不变的银光。 宋沉轩但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仿佛都撕裂开一般,他抱紧了顾拥雪,口里道:“师尊,师尊……” 顾拥雪颤抖着手抱住他欲安抚,却着实耐不住,呕出一大口鲜红。 “师尊!!”楚晏飞慢夏与秋一步上山,瞧见顾拥雪青白的脸色,吓得声音都变了。 宋沉轩好不容易忍过那阵神魂剧痛,顾拥雪却已昏倒在他的怀中,气息十足微弱。 “师尊的心脉断了!”楚晏飞刚搭完脉,就从怀中抖着手取出一颗丹药塞进顾拥雪的口中。 宋沉轩提起真气将真气全送入顾拥雪的体内,顾拥雪微睁开眼,瞧见伫立在长华殿前的时光镜,却又是一大口血呕出来。 “师尊……”宋沉轩抱紧他,哀求道,“求你不要想他,求你,不要想他!” 顾拥雪强自平复血气,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道:“没事。”他哑声道,“只是,为师真的不明白,魔君如此,害人害己……”他咳嗽,捂着口鼻,却咳了满手的血沫。 伤心至极而心脉尽断,宋沉轩忽然又想起前生,那个在他面前掏了自己心脏的顾拥 雪。 “你爱他!”宋沉轩道,“师尊,你爱他!!” 顾拥雪只是因为顾及他,所以才没说出口! “为师想起一切后,才真能肯定……”顾拥雪伸手摸上他的脸颊,道,“你前世用夏未休的身份,不像,今生,你,你背人处抱着我撒娇,和他一模一样。我明明接受不了你就是他,可我理智上已经知道了……” “你要离开我吗?”宋沉轩的眸中泛出几丝血色,“你为了他要丢下我?” “我从前爱他,如今也爱你。”顾拥雪道,“为师想陪着你。” 话虽如此,可他口鼻间的鲜血却涌得不断,纵然是修士,心脉断尽会命丧黄泉。 “夏与秋!!”宋沉轩怒喝道,“你给我滚过来!” 夏与秋沉默地走到他身边,跪下去。 “救他!” 宋沉轩口里的那个他,夏与秋猜到是亓衡之。 “我早猜到他会毁了自己。”夏与秋道,“君上在将时光镜的消息透露给他时,应也知时光镜损毁神魂,救不了。” 宋沉轩冷笑道:“你生性谨慎,既知我用意,怎么可能不留后路?” 夏与秋叹了口气,道:“那君上是愿意复位了?” 宋沉轩微颤,将顾拥雪搂在怀里,紧抱了至少半柱香时间。 夏与秋起身,走到无妄宗处,无妄宗诸人除了不嗔等人外都后退了一步,忌惮得厉害。 “无若大师。”夏与秋道。 无若神情莫测,向他行了一佛家礼。 “烦你先破了这阴玄阵救人。” 无若看了一眼众人,闭目道:“阿弥陀佛。”他就地盘腿,默念经卷,一朵莲花化身缓缓在空中绽开。 充沛的生命力登时吸引了阴玄大阵。 无若的生命力激剧抽空,他的面色苍白,神情却很坚定,就仿佛从前的静若大师再现。 夏与秋插入自己的胸口,取出了火热跳动的心脏。 三滴魔君的血,就在那心脏中鼓动。 没了这三滴血,他恐怕又要化作一段枯木,再不见人间繁华了。 夏与秋叹了口气,道:“君上!”他喊了一声,而后便直接将三滴魔君之血挤出,滴到了那时光镜上。 “师尊。”宋沉轩亲着半昏迷的顾拥雪的嘴唇,“别忘了我。” 顾拥雪竭尽全力掀开眼皮,抬手,想抓住他。 宋沉轩把顾拥雪递给了楚晏飞,不顾楚晏飞吃惊的脸色,道:“走吧!” 夏与秋切断了自己与魔君之血之间的联系,时光镜光芒大盛,霎时间将宋沉轩吞没!!! 时间与空间的扭曲,天地轰然炸裂了! 仿佛倒带,花朵从盛放转向合拢,草木由枯转荣…… 世间的一切都倒退到他们最初的模样,而后又仿佛千百年不变的那样,按既定的轨道变化。 魔宫中,戴着镂金龙纹面具的魔骤然睁眼,五指在眼 前合拢,指节苍白而有力。 “呵呵。”魔君低笑,似讥讽又似憎恨地道,“天道!!” 殿堂下,黑金缠龙的柱子上正捆着一个美人。 那是琰浮州第一高手,第一美人,魔界入侵琰浮州,他约了琰浮州第一高手顾拥雪比武,使计破了他功体,欲入琰浮州逍遥…… 魔君撩开胸前的长发,走下殿阶,半跪在顾拥雪身前,握住他的脚踝。 顾拥雪似乎刚从梦中醒来,蹙眉,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前尘往事霎时间一涌而上。魔君忍不住揪住顾拥雪的衣襟,狠狠地亲了上去。 “?!!”顾拥雪惊了一跳,使劲挣扎。 “本座确有和谈之意。”魔君抱着人,咬住他的耳朵,道,“……不过你得嫁给我!” 顾拥雪冷着脸,在魔君为他解开锁链后一掌拍向他的胸膛。 十域魔君仿佛没事人般把人打横抱起,走向寝殿,把人丢上。床。 顾拥雪冷眼瞧着他宽衣解带,心中杀意越来越浓。 “我嫁给你也行。”魔君却道,揭开覆面的龙纹面具,俯身,去亲顾拥雪的唇,“师尊……” 顾拥雪一怔,许是被那两个字迷惑,竟就那么被他给推倒了。 “与天对弈,我输了。”魔君低哑而缠绵地蹭在他的颈边,“师尊,我爱你。” 熟悉的声音鼓动耳膜,顾拥雪搂住他的颈项,低声道:“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会掉落番外。感谢大家一路上来的支持嗷=3=这篇文后期因为争议作者菌有点受影响,所以写的没有最早设想的深入,但该写的剧情大部分都写啦。下一本书作者菌准备不写那么虐的调剂一下心情,单纯狗血修罗场的咸蛋中短篇=L= 下本:都说我是狐狸精[娱乐圈] 文案: 十八线小明星孟悠然生就一双狐狸眼,纯真又媚,看谁都像是在勾引人。 出道两年,孟悠然负面缠身。 小道消息称其浪荡无节操,勾引无数大佬失败,还招无数大佬们挤兑践踏…… 作为某大佬的大哥,真大佬裴靖衣,一直对胞弟的意难平理解不能。 裴靖翔恨不能把孟悠然踩在脚底,可是他的枕头下却藏着孟悠然的照片,宝贝得放了三年。 影帝,富商公子,地产大鳄……孟悠然就像是狐狸精转世,谁都能招惹! 孟悠然(认真脸):其实我只招惹过你一个人 裴靖衣(面不改色):是吗? 心里却乐开了花~ —————— 一句话简介:1v1受苏,炮灰大佬多是自作多情兼恼羞成怒。受先靠自己努力崛起,后面就是宠宠宠啦~=3= Ps:受和正牌攻甜宠,与炮灰有小虐,炮灰全数火葬场。 感谢在2019-12-17 16:00:20~2019-12-18 17:3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长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番外 魔气渗入他的经络,通过五脏六腑爬到全身各处,傅千离就近砍下一只魔物的头颅,盯着不远处阴沉沉却异常华美的宫室,手下剑意又盛了几分。 十域魔君邀长华掌门入昆仑一战,此战瞩目,惹得整个琰浮州都将目光投在了昆仑。傅千离不信魔君,早让昆仑做好了待战准备……只不过,他没想到魔君竟会无耻如斯,如此的战场,他也能不顾地名誉下黑手! 再一剑,荡尽妖邪!傅千离自知不能再继续打下去,魔气若纠缠在他的经络中,今日便不止顾拥雪折损于此。若他和顾拥雪都在魔界折戟,五大派便只有无妄宗能做领头之人,这些年来无妄宗的功利之心渐重,让他们率领正道对抗魔君,恐怕五大派只有无妄宗能须尾俱全了。 大局在傅千离心中一晃而过,傅千离闭了闭眼,却反而还前进了半里。比大局更快进入他心里的却是好友顾拥雪的安危。顾拥雪为天下苍生而受魔君暗算,身为他的挚友,他又怎能在此时离开? “傅仙长!!” 一只妖魔蹦蹦跳跳地从几十里外跑了过来,眨眼间便已到近前。 傅千离凤眸一冷,长剑便往那妖魔脖颈处砍去,那妖魔大惊后退,将将落地时左手撑地一跃,揭开一张金黄锦帛,道:“天地不仁,奉魔君诏!令天下妖邪退回魔界,三日后午时前,不得有误!昆仑掌门傅千离,系魔宫贵客,尔等不得怠慢,速速退开!” 霎时间,围在傅千离周身数不尽的魑魅魍魉都退走了。 傅千离横剑当胸,戒备仍满。 那妖魔收了锦帛,恭敬对傅千离道:“顾仙长一切安好,傅仙长不必担忧。” 傅千离眯眼道:“他人呢?!” 妖魔顿了顿,道:“君上意欲与顾仙长结万年之好,还在为顾仙长疗伤。” 傅千离冷笑,一剑斩去,霎时间与那妖魔过了几百招。 那妖魔高声道:“君上已下令退军,傅仙长还不信我吗?” “和谈都可暗算,魔界之主有何信誉可言?!” 那妖魔暗道不好,急忙退入魔宫结界,傅千离如今已不在全盛时期,但就算不在全盛时期,那也不是他这样的修为能对付的。 “凤溪!” 即将硬闯魔宫的傅千离听见了顾拥雪的声音。 “拥雪,你在哪儿?!”傅千离只一耳便确定那不是幻觉。 却听顾拥雪略有些迟疑地道:“你先出魔界,莫等魔气侵入肺腑。” 傅千离焦急道:“可是你——” “此事说来话长,过几日,我会亲上昆仑山向你解释。” “你莫不是被魔君挟持——” “凤溪!”顾拥雪沉声道,“快先离开魔界!” 傅千离咬了咬牙,一剑将魔宫旁的殿柱斩落! “若吾友有什么三长两短,来日傅某必屠魔宫!!” 轰隆隆!整个魔宫似乎都震荡了些许。 傅千离头也不回,生怕自己后悔似的飞离了魔界。 顾拥雪情不自禁抚上阴阳玄镜,手到半途,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 “师尊和他的感情可真好。”有人在背后抱着他,亲他的脸颊。 “别闹。”顾拥雪想挣出来,可是却被紧紧抱住。 时光镜溯本归源,重塑了一切,夏与秋化作了一段木头,昭显着过去的真实。 顾拥雪很快就想起了一切,亓衡之、宋沉轩…… ~_~杰 米哒 x s6 3 魔君替他修复功体,顺便在他耳旁唠叨。 他说当年他在约战时暗算他的确无耻,可是作为回报他也约束了收下不叫他们进攻琰浮州。 他说他破他功体全是因为算了一只卦,分情。欲双魄主要是为了对抗天命以防万一,并不是故意想骗他感情玩弄他身心。 “我已受了报应了,师尊。”魔主在心上人耳旁卖惨,道,“纵使是无情的欲魄,我也为你动心痛得死去活来,我愿与你一同回琰浮州,入赘……” 顾拥雪道:“入赘?” 魔君顿了顿,道:“下嫁。” 顾拥雪:“……” 魔君笑道:“琰浮州与我魔界联姻,这也是一种和谈的结果,不是么?” 顾拥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可以。” 于是在昆仑等待几日的傅千离第一个就收到了顾拥雪要与魔君成婚的消息。 傅千离:“……” 十域魔君站在顾拥雪身后,穿着金纹玄袍,面上仍戴着龙纹面具。 傅千离问顾拥雪:“你当真不是被他胁迫洗脑?” 顾拥雪把请帖递给了他,道:“黄粱一梦,大梦浮生。”然后他与傅千离喝了一整天的酒,将前尘往事能说的都说了。 傅千离已微醺,顾拥雪亦已醉眼朦胧。 好友所说的一切在傅千离心中都处于信与不信之间,直到魔君敲响了他的房门,把顾拥雪半扶半抱地抱走了。 傅千离:“……” 他的凤眸瞬间清醒,盯着魔君的背影。~_~杰 米哒 x s6 3 “……处理好你的手下,师尊说的不止如此。” 傅千离目光微暗,眼睁睁地看着魔君用脚勾上了门。 第二日酒醒后,傅千离把谢亦斌连同他女儿孙儿都调离了昆仑,谢亦斌走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不高兴,傅千离独身闯入昆仑后,他阳奉阴违,欲保全昆仑实力并未全心备战。傅千离让他和家人一起走,虽等于将他“撤职”,可是明面上的理由,已很给他情面。 “我在昆仑瞧见一个很美很美的人。”贺跃神游天外地道。 谢亦斌立刻沉下脸道:“收起你那纨绔脾性,你若敢学那风尘浪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女儿女婿未曾出世,对离开昆仑已久在天机阁修行的贺跃虽然也宠, 到底没宠到毫无底线。 从昆仑到天机阁,一路上贺跃被谢亦斌骂得灰头土脸,最后谢亦斌的女儿看不下去了,忙为自己孩子说话。 “你就是宠他。”谢亦斌无奈道,但因女儿求情,他便不再骂贺跃了。 ~_~杰 米哒 x s6 3 顾拥雪离开昆仑,便带着魔君上了长华。 成亲的事要和长华诸位师兄弟商量。长华几位师兄弟都比傅千离的反应大上不少,莫说典久招,便是马舟远都认定顾拥雪是被魔君洗脑操控了。 顾拥雪将归墟之地的事和盘托出,几位师兄弟都半信半疑。 魔君喊马舟远师伯,喊得对方板着脸也不是不板着脸也不是,睁大眼睛,瞪得像只“马大头”。 江岸柳道:“师兄,若是他替你伪造记忆,你自己分辨不出,那又该如何?” 顾拥雪道:“试试便知。” 于是顾拥雪和自己的师兄弟们先后拜访了三仙剑派、无妄宗还有昆仑一座小城。 三仙剑派的掌门果有一位美妾,叫做赵如。 赵如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叫破身份,得知夏与秋已成枯木,直接横剑自刎,一死了之。魔君将赵如的尸骨收了,预备放至夏与秋身旁。等他元气恢复,再给夏与秋三滴血,赵如是夏与秋的人偶,生死如何,都该让夏与秋来决定。 姜紫衣看着魔君与顾拥雪,定定的,不知在想什么。 顾拥雪知道前世魔君做了孽,面不改色地踹了他一下,让他出面。 魔君心领神会,便对姜紫衣道:“你夫君虽是被赵如用手段迷惑,但他的确对你移心,我有一法可解姻缘线,不知你愿意否?” 原先对着赵如尸骨留下的痕迹惆怅着的祝磊登时跳了起来:“母老虎,你可别信他!!” 姜紫衣听得此话脸色一沉,郑重对魔君道:“多谢君上。” 过往与魔界的争锋相对,这一刻竟都冰雪消融了。 此后顾拥雪又和魔君去了蓬莱,替戚决义找回了他妻子的魂魄;去无妄宗,提早救出了惜花夫人与她的情郎,最后,他们在昆仑附近救下了一只即将入魔的玄鹿,大玄鹿临死前将它的孩子托付给了顾拥雪,顾拥雪郑重许诺,大玄鹿含笑而亡,魂归地府…… 五月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之一。 琰浮州与魔界联姻,魔界之主坐入花轿,吹吹打打地从魔宫**万里,送上了长华山。 两界喜事,流水席万里不绝。 无妄宗对此的态度非常激烈,差点欲联合五派一道打上长华! 可惜戚决义忙着与自己妻子温存,傅千离又成了长华的座上客,天机阁阁主宁如期非常好奇魔君的真容,根本无意与魔界为难,只想向长华讨一杯喜酒…… 东无妄无人上门,西无妄众人倒是都来参加了喜宴。 顾拥雪一身大红衣衫,向长华大殿诸位敬酒。 不想大师含笑道:“顾仙长渡一大魔,当浮一大 白!”他举起一壶素酒,与顾拥雪一同饮尽。 顾拥雪郑重而礼,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不想大师的功力已足以窥破前世今生,当初他舍身忘死,早已成就神性。 西无妄早晚有一天会重掌无妄宗,不想大师师徒都已是得道之人。今日长华与魔界联姻,东无妄既持反对态度,往后局面便失了说话的立场。 转眼,月上中空,洞房花烛。 顾拥雪回到房中,听江岸柳说了一大堆的喜话。 他也不知魔君是怎么想的,竟要盖红盖头,而且还真把他自己给盖了起来。 顾拥雪望着那坐在喜床上的“新嫁娘”叹了一口气,叫江岸柳带众弟子退下,自去取了喜秤,将盖头揭开。 盖头下是一张未戴面具的脸,既熟悉又陌生,只可认定是天下无双, 魔君对他一笑,一把将他搂到自己腿上:“喜欢吗?” 顾拥雪镇定道:“还行。” 魔君与他额头对着额头道:“以后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顾拥雪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免得他和自己嘴对嘴。 魔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懂他为什么拒绝。 “你真名叫什么?”顾拥雪问。 往后他们若要相伴百年,他总不能像旁人一样叫他敬称吧?亓衡之与宋沉轩都是他的一部分,若单叫一人的名字,对他来说也很奇怪。 “夏与秋一直以为我给他们取名姓夏,是因为我是在夏天做成人偶的缘故……”魔君把玩着顾拥雪的长发,嗅一嗅,亲一亲。 顾拥雪默默抽回自己的发丝,触摸到发上不同寻常的温度时,耳朵根有些红。 “其实我真的姓夏。”魔君轻轻一笑,直接亲上顾拥雪的耳朵,顾拥雪微微转头,他便亲到了他的嘴唇上……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顾拥雪与他退开一些距离。 “我是魔界之主,无名。”魔君目光闪了闪,却道,“不过,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名……” “夏未休?”顾拥雪忽道。 魔君一笑:“正是夏未休!” 与顾拥雪初见之时正是夏天,百年已过,这个夏天仍未结束。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写完啦啦啦啦!!=3=微博上还有一部分番外,抱住大家=3=很快要开咸蛋新文了,大概是个修罗场真·火葬场的故事,=L=嘿嘿爱你们=3= 都说我是狐狸精[娱乐圈] 文案: 十八线小明星孟悠然是只“狐狸精”。 那种到处勾搭,但却万叶不沾身的“狐狸精”。 娱乐圈总共就那么大,可是偏偏顶级的大佬都被他给得罪光了。 勾搭人并非孟悠然本意,怪只怪月色总是太美,大佬们又总是太自作多情。 某大佬的大哥真大佬裴靖衣瞧破了这只“狐狸精”本质。 可爱贤良,而且还毛茸茸待撸。 在所有被孟悠然得罪的大佬打压孟悠然时,裴靖衣救他,护他,甚至把他捧在手心里。 孟悠然:其实你是茸毛控,对不? 裴靖衣:……不。 不过家里已有了一猫一狗,再来一只狐狸,完美=L= —————— 一句话简介:1v1受苏,炮灰大佬多是自作多情兼恼羞成怒。受先靠自己努力崛起,后面就是宠宠宠啦~=3= Ps:受和正牌攻甜宠,与炮灰有小虐,炮灰全数火葬场。感谢在2019-12-18 17:34:05~2019-12-25 18:2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亩花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