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真的不下蛋!》作者:小妖墨 文案: 秦钊捡了一只小仙萌,一只永远吃不饱的小仙萌,一只神机妙算的小仙萌,一只打遍魑魅魍魉无敌手的小仙萌,一只每天都要亲亲抱抱羞羞羞的小仙萌,一只不给亲亲抱抱羞羞羞就要嘤嘤嘤的小仙萌...... 小仙萌除了青龙就一个爱好——钱。 捉妖拿鬼都有钱拿,算卦相面有钱拿,有不开眼的得罪小仙萌,也懒得计较,但是谁要是骗了他的钱...... 分分钟要你好看呦! 捉鬼伏魔攒小钱钱取个师尊回家过年。 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妖魔鬼怪都是垃圾。 宠妻狂魔闲时只爱撸萌攻*粘人又可爱武力值爆表受 作者以两毛一斤的节操保证,日日更新不坑不悲。 小天使们喜欢的话,记得收藏! 阅读指南 排雷章节在阅读指南中有标注,不喜欢可以跳过不影响后面阅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九,秦钊 ┃ 配角:秦朗,秦越 ┃ 其它:爽文爱情种田灵异 ============ 第1章 传说 “大家到这边来,靠近一点来看,那里是望龙台。”导游小姐一边拍着手一边吸引着队伍跟着她走,边指着远处山顶上的一座形似烽火台的青色建筑。 她尽职地解说着,“传说在几千年前,天和地之间的距离比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还要高很多,因为天地曾经发生过一场浩劫,支撑在当中的天柱崩塌了,而当时有一个神君,他是上古青龙,在浩劫中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脊柱化作新的天柱,才有了现在的天与地,人们感念神君恩德,所以在神君牺牲的地方建了望龙台。望龙台旁边呢是九色鹿亭,你们看那亭子是完全按照一只鹿的形状所建,据说青龙有九个徒弟,最钟爱的就是小九,九色鹿常年陪伴在他身边,所以在青龙神君死后,人们依然把九色鹿亭建在他身边,这两座建筑据说都有几千年了......” “妈妈,看!那里有九色鹿!”一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的宝宝,那个亭子就是按九色鹿的形状建造的。”孩子的妈妈温声哄道。 “不是亭子,是活的,他在飞......呀,他掉下去了!”孩子坚持指向远处遥远的高空。 “鹿是不会飞的,因为那座亭子太高了,你才觉得鹿在飞......”母亲继续哄着孩子道。 鹿九是直接从思空崖上掉下去的,掉了足有三天他才落到了一座山顶,那山不知以何为名,他在落地前最后一刹化作人形,稳稳地站在地上。鲛绡制成的皎白纱衣依然流动着如同月光一般的色泽,墨色长发在山风中飘然飞舞,他五指微张,手中便多了一盏琉璃镜。镜中人的形貌与他沉睡前无异,天妖的人形那是极为好看的,眉眼精致得连最擅长人物丹青的大家也绘不出那谪仙般的神/韵,人形并未产生衰老,为何他饿得直发慌? 身随心动,一道青色流光向山下闪去。 熊大狼二以前常跟鹿九说,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此刻的鹿九行走在熙来攘往的人间集市中,看着两排似要耸入云间的建筑惊讶地目瞪口呆,人类的房子竟然建得如此高大,整面的琉璃都能拿来做窗户,记得以前他第一次下山时,那时人类的房子还不到他原形的脚踝高呢。 现在也不知是何年月了,人间法术昌明让他赞叹不已。 鹿九拦住一个路人:“劳驾,请问此间岁月,年号几何?”那路人瞪着鹿九,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忽然掏出手机对着鹿九猛拍,一边拍一边问:“你是在Cosplay吗?造型还真不错,哎你有微博吗,我关注你一下!” 路人一边对着鹿九狂拍一边四处张望找摄像机。 不止这个路人,鹿九发现周围几乎所有人都举着手机对着自己,他暗道一声“不好,照妖镜!”倏的便在原地消失了身影。 鹿九不知道自己在那天上了一个名叫热搜的东西: #古装美人#某某步行街惊现神颜Coser,原地消失疑似表演街头魔术! 鹿九那张脸好看的惊心动魄,配上一身皎白古装,墨色长发间缥色玉带轻扬,惊艳了无数网友,他们纷纷感叹“这才是空前绝后古装第一美人”。 学着此间凡人换了衣着,隐去长发,鹿九满目新奇的观察着这个世界。 茫茫然到了天黑,总算找到了一个鬼差,勉强算是同道中人。 那鬼差先是被鹿九一身灵力压得跪在了地上,看到鹿九一脸单纯的莫名,才堪堪稳住身形:“道君手下留情!小鬼受不住道君修为,还请道君宽恕。” 鹿九讪讪收敛了灵力,对着小鬼拱了拱手:“吾乃阿蒙山青龙神君座下九子鹿九,鬼君如何称呼?” 那鬼差刚站直的身体又弯了下去:“青、青龙神君座下?鹿九道君?鹿九道君!道君在上,小鬼名叫丁卅,是冥殿第四司陆判座下小小鬼差,专司缉拿这京都魂魄。” 鹿九点头:“你可知这凡间如今岁月几何?哪位皇帝临朝?” 丁卅依然弯腰答道:“道君有所不知,如今凡世已无帝王,但是青龙神君事迹天界和冥界人尽皆知,早已入了两界史记,如今距离青龙神君大义补天已足四千载,人间统治者不再是皇帝,他们崇尚民/主、共/和......” “四千载?”鹿九微怔,又听得不再有皇帝更是急了,青龙补天身殒道却未消,元丹如今在鹿九体内熠熠生热,说明青龙魂魄尚有转世,龙君转世自是凡间至尊,可这鬼差却说没有皇帝了,那他去哪里寻师尊? 鬼差赶紧安慰道;“道君莫慌,凡间虽无皇帝,但神君转世必是富极贵极之人,这京都遍及天下权贵,道君不怕找不到神君。” 鹿九点头,又想起一重要问题:“吾自入世,腹中腔鸣不断,饥饿不已,何故?” “道君有所不知,得道辟谷,也需餐风饮露,吸食的是天地灵气,如今这世间灵气稀薄,自四千年前,莫说妖修,便是仙门冥界,再无可辟谷者,您若是肚子饿了,就得如凡人一般饮食用水。” “啊,”鹿九恍然,他打开腕上九螭珍珑扣,那是青龙给他做的乾坤袋,扣上是青龙亲自雕的九头螭,他在扣中空间拿出一株青色植物,“这是蝥蛇株,食之可助鬼修二十年修行,谢你不吝赐教。” 丁卅整个鬼都扑到地上五体投地:“多谢道君,多谢道君!道君有问可随时召唤小鬼,”丁卅从自己那杂七乱八的头发里拔出一根递给鹿九,鹿九不客气地接了,挥挥手让丁卅自行离去。他看着四下无人,解了隐身术现了形,当务之急是寻找食物,腹饥着实难忍啊。 从前跟着熊大狼二下过山,依稀记得凡间万物都需要银两,他扒了扒九螭扣,果然找出不少银锭子,拿了一块大的走向一家面包店,那香味折腾了鹿九一整天,之前怕辟谷之身不能沾五谷强忍着,如今听了丁卅一番科普,晓得自己也得食这凡间五谷,竟然很是兴奋。 店里只有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鹿九不多时便被那男子推了出来:“走走走!哪里来的神经病,长得人模人样的调戏老子!” 鹿九握着银锭,不明白自己拿了面包付银子,怎么被赶了出来。 门口正好进来两个小姑娘,把刚才一幕看在眼里:“小哥哥是不是忘记带钱了?我请你吃。” 鹿九终是对着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那两个女孩付了款,就拿到了面包塞进了鹿九手里。 “多谢!”他将手里的银锭子捏了捏,捏出两朵连枝带叶的娑罗花,递到两个女孩子面前,引得两个女孩连声尖叫,一人接了一朵,笑不可支地走了。 后来鹿九从丁卅那里了解了纸币和电子支付,可怜的道君一双好看的眉皱成了一团。 丁卅看着这个按照仙冥二界史籍记载已经五千多岁的道君愁成一副孩童样,忍不住老父亲心泛滥,可他一介鬼差兜里也就三两张冥币,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出谋划策:“道君莫愁,您道法高深,随便使个障眼术,钱财取之不尽。” “怎可如此?凡人谋生不易,吾辈得道之人忌贪忌诳,但有取之,必先予之,吾欲取食物,理当自力更生。” 丁卅到底是千年老鬼,是个不折不扣的“人世通”,他眼珠一转又生一计:“道君莫急,需知人间有三百六十行,道君当可凭一身本事与凡人谋生。” 嘀嘀咕咕,咕咕嘀嘀,经过丁卅好一番绸缪,鹿九开始了他在人间的第一份职业,算命师。 京都郊外有座名寺曰梵山,如今虽说破除封建迷信,世人鲜有膜神拜鬼,可这梵山寺却香火旺盛。 人间谋生的第一天,鹿九端端正正坐在变化出来的凳子上,丁卅教他在地上铺了一张白绢,上面写着几个斗大的字:算命测字,五行命理,祖传秘术,不准不要钱。 那天是周六,天晴风好,梵山寺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鹿九收获了无数好奇的目光,由着那些小姑娘们拍。 可看他的人虽然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找他算命,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漂亮的年轻人是在玩儿什么节目,毕竟如今什么抖音啊这视频那视频的,鹿九长得跟个明星似的,谁也不当他是个正经算命的。 直到日头西斜,鹿九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捂着肚子,皱着眉头,一双琉璃目又清又亮,盛满委屈。几个年轻女孩拿着手机对着他又拍又叫的,嚷嚷着“好帅啊他有一双小鹿眼”。 鹿九朝那姑娘望过去,暗忖此女子一介凡人竟能看穿他原形不成?不然怎知他“小鹿眼”? 那女孩与他四目相接更是无比激动,最后更大着胆子走过来:“那个,你能跟我们合个影吗?” 鹿九正不解时。 “我们可以给你钱!”女孩瞥到鹿九铺在地上的白绢,“你算一次命多少钱?跟我们合个影,我们按照算命给你钱!” 鹿九连连摆手:“男女有别,非礼勿视。” 几个女孩笑做一团,这小帅哥真是逗,她们看他坐在小凳上好久,也没见附近有摄像机,几人都在猜测他不会真是个算命的吧,谁知一开口能笑死人。 胆子最大的那个女孩在鹿九对面的小凳上坐下,笑嘻嘻地说:“不愿合影那就算命吧,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交到男朋友?” 鹿九歪了歪头,不明白什么叫“男朋友”,也只顾着说自己的台词:“姑娘欲问何事?吾可测姻缘祸福,前世今生。” 女孩哈哈大笑:“姻缘吧,我问姻缘。” “姑娘八字为何?” “八字啊?你看不出我的八字吗?”女孩有意刁难。 “姑娘面相有变,八字已与面相不符。” 那女孩脸色一僵,她确实做过整形,不想这小帅哥竟半分不给面子说了出来。 她心里有气,随口说了个年月日。 鹿九之前已经跟丁卅学习过凡世阴阳历转换,他捻了捻指:“姑娘非此生辰生人,还望莫打诳语。” 那女孩有些讶异终于敛了神色,说出了自己真实的出生年月。 鹿九略一思忖,道:“姑娘母家姓杨,生父早逝,女随母姓,家中已结姻亲姓宋,然宋氏非姑娘良人,姑娘慎重。” 这个女孩确实姓杨,几个月前家里刚刚给她定了门亲事,男方姓宋,但是这些事情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算命师跟本不可能知道。 杨姓女孩瞠目结舌,一边陪同的几个女孩看到杨依依的表情一阵叽叽喳喳,得知情况后也惊讶万分,个个端正了神色。 “大、大师,”杨小姐追问,“那个宋.....宋氏为何不是良人?” 第2章 真是......接地气 鹿九诚实地道:“姑娘若与宋氏结姻,必有二嫁之时。” “那我的良缘在哪里?” “天机已泄,姑娘若与宋氏缘尽,命缘篡改,短日之内吾亦不能测出,九九日后,姑娘可再来。” “久久日?”杨小姐不解。 “八十一日后。” 杨小姐深深吸一口气,她不再追问,递上来两张百元纸币,却被鹿九轻轻推回:“吾测算一次,只需二十。” 这高风亮节的形象瞬间让女孩们更加信服了,又一个女孩问:“那大师我也想算一个。” 鹿九故作高深地摆了摆手:“酉时已至,请明日再来。” 看着鹿九收拾好地上的绢布施施然离开了。 这次那几个女孩都异常沉默。 晚上丁卅过来的时候,鹿九还在啃面包,老鬼一听这老妖把顾客给的两百块推了回去,不由眉头大皱劝道:“道君神机妙算,此乃凡人福气。不过道君不用嫌钱多,下次给你多少只管接着。” 鹿九摇摇头:“君子取财,取之有道,凡人有言,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唉,道君有所不知,这世间万物,有有价无市,亦有有市无价,道君法术在这世间无出其右者,当属有市无价,区区二十,咳咳,实在辱没道君。” “能饱腹即可,无须大财。” 丁卅简直要怒其不争了,这老妖精真是没追求啊。 “道君不是说还要寻找青龙神君?殊不知如今凡世,金钱万能,您若有钱财在手,拟一副神君画像,自有他人为道君绸缪,否则道君一己之身,这天下之大,何日才能与神君聚首?” “啊!”鹿九恍然,双目湛湛发光,“此言甚得吾心!改日定价四十!” 丁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右手虚空一划,化出纸笔,兴致勃勃给鹿九能提供的各项服务做出报价明细,郑重地告诫鹿九,客人自行付款给多少就接多少,客人问了价格,再拿出这份价目表。 丁卅又将鹿九带到市里最大的图书馆:“道君夜间可在此处阅书,道君如今讲话,实在过于文雅,此间凡人多有不能理解,道君当入乡随俗。” “吾......”鹿九抿了抿唇,入乡随俗道,“我晓得。” 丁卅冲鹿九比了个大拇指。 第二日鹿九到得梵山寺外时,前天那群女孩的当中一个已经在等他了。 鹿九仔细看了那女孩一眼,昨天浓妆艳抹的姑娘今日铅华尽洗,仿佛专门为了方便鹿九看清她的面相。 “大师好。”那女孩露出恭敬的笑。 鹿九抿了抿唇,开门见山道:“好,今日价格有变,姑娘先看看。” 说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就摸出一张白绢来,递给女孩。这女孩叫姜媛,她愣愣地接了,看那白绢上第一行斗大的字:鹿九道君测算堂价格明细。 姜媛看到第一项就瞪大了眼睛:测算 200元。 只不过仅仅一天就坐地起价翻了十倍的大师......真接地气! 姜媛放下白绢:“价格没有问题大师,我给您我的生辰八字......” 鹿九轻轻摆手:“无需八字,姑娘眉目清晰,我看你是想问家人健康,你的父亲患有重疾,病痛多年,是不是?” 姜媛瞬间瞪圆了眼,激动地小脸都涨红了,连连点头:“是!是!不过我们家最近找到了一位很有名的医生,今天下午就要给我父亲做手术,我想知道这手术能不能成功?” 鹿九直言道:“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姜媛脸色吓得煞白:“大......大师,您有没有办法帮帮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这姑娘的父亲若不做手术倒还有七八年阳寿,只是他命中犯金,那手术台上全是金属仪器,反而会冲了他的命格。 鹿九本想提醒她别再让父亲做什么手术了,可是姜媛瞬间就惊疑不定了起来,一边是现代医术,一边是一个不清楚来历的年轻算命师,尽管这个算命师说中了她朋友的姻缘,可谁知那是不是巧合? 鹿九看穿了这姑娘的心思,叹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递了过去:“给你父亲握在手心,方可渡过此劫,只是他免不了要遭一些罪了。” 姜媛依旧将信将疑,但还是接过符箓,并付了算命和符箓的钱,一共四百块。 鹿九接下了钱,红彤彤的四张纸币煞是喜人。他美滋滋地挥手将钱币收进九螭扣,端端正正坐着等待下一个顾客。 而姜媛离开算命摊后回到了医院,此刻她父亲已经换上了手术服,母亲和几位长辈都面带担忧地看着。姜媛犹豫了一下,走到父亲床边把鹿九给的符箓递过去:“爸,这是我找高人求的平安符,你带进手术室去吧!” 姜爸爸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从来不信这些,把符箓随手往病床边的柜子上一搁,虽知道是女儿一片良苦用心,却是怕手术成功以后女儿会信了这些歪门邪道,便佯怒道:“你这丫头,这些东西哪里能信?乖,别害怕,任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率很高,爸爸会没事的。” 姜妈妈和几个长辈见此也没说什么,安慰了几句。 说话间医生来通知病人入手术室了。 姜媛和家人在手术室外一等几个小时,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忽然手术室大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径直跑到姜妈妈身边语速又快又急地喊:“姜成勋家属赶紧来签字!” 那张单子上清晰的五个大字“病危通知单”,让姜妈妈一下子软了腿,跪到地上嚎啕大哭。 护士不耐烦地催促,姜媛懵然之下终于勉强回神,想起了今日大师说的一番话,她飞快跑回病房,拿起搁在床头柜的符箓又奔回来,她一边接过护士的纸笔一边说:“我来签字,护士姐姐请你把这张符放到我爸爸手里,拜托了!” 那护士皱着眉头,厉声说:“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 “求求你了,”姜媛把纸笔还给护士,“如果我爸爸真的救不回来,就当是我这个女儿送他的最后的东西!” 护士最终还是软了心肠,把符带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待宣判的日子格外难熬,好在这种煎熬并没有过多久,手术室的灯熄灭了,主治医生一身疲惫地走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却是带着笑:“真是奇迹啊,那么危险的情况,颅脑大出血,心脏停跳,这样都能撑过来,别担心,患者现在脱离危险了。” 姜媛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而一旁的姜妈妈更是不住地感谢医生,此时护工们推着姜爸爸出来了,长辈们都围了过去,姜媛也帮忙推车向病房行去。 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姜妈妈端来热水给姜爸爸擦脸,擦手,忽然她“咦”了一声,正在往水盆里添热水的姜媛闻声问道:“怎么了,妈?” “你看,”姜妈妈示意女儿过来,“你爸手心里怎么有一撮灰?” 姜媛先是疑惑,继而灵光一闪,是那张符箓! 就将昨天一行人去梵山寺然后遇见大师的经过讲述了一番,这让本不信鬼神之说的母亲听的瞠目结舌。 梵山寺有不少信徒每日都来烧香,只是算命这活是越老越吃香,看鹿九的模样更多人觉得是作秀,以致于在姜媛走后鹿九便一直无人问津。 百无聊赖坐了一会,他从袖中摸出一本书,是从那图书馆“借”出来的,丁卅倾情推荐的《小鬼吹灯》。一边看一边摇头圈出书中关于鬼魂道法的谬误,鹿九道君身负五千年修为过目不忘,从昨晚起翻了几本话本子,大概就能了解这个时代的说话方式,虽然很多词汇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总算能让自己不满口之乎者也了。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面前却突然出现两双皮鞋,鹿九抬头看到两个戴着檐帽身穿藏蓝色衣服的人,其中一个毫不客气指着他问道:“你是哪来的?有许可证吗就在这里摆摊?” 许可证?又是一个不懂的词汇,晚上记得要问丁卅。 鹿九不知道对他这个摆摊的来说,面前的人是这世间唯一可怕的存在,那是大名鼎鼎令各路摊贩闻之变色逃之夭夭的存在。 他们的名字叫城管。 “说你呢,站起来!有许可吗你?没有就赶紧离开这里!” 高的那个城管用脚狠狠踹了踹鹿九的凳子,矮的那个则把地上铺的白绢卷巴卷巴往鹿九怀里扔。 鹿九缓缓站起,不解地看着面前凶神恶煞般的两人。 “看什么看!听不懂人话啊?叫你赶紧走!”矮个子喝道,看鹿九一副呆懵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推了一把,那手还未触到鹿九领口就听矮个子一声痛呼:“啊!” 于是大庭广众之下,那个矮个子像中了邪似的,捂着自己一只手皱着眉头,神情痛苦。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有人甚至窃窃私语着,这城管看样子是准备“碰瓷执法”了。 矮个子看着自己完好的右手,那种剧烈灼烧的痛感很快消失,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鹿九,背后隐隐有些发凉。 年轻的算命师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若不是那痛入骨髓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他几乎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远远的站在了高个的身后,再也不敢往鹿九那里去了。 年轻的算命师这才缓声问道:“何为许可证?” 那高个子看着鹿九的眼睛,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发颤,他转头对离鹿九不远处的一个卖香的摊贩道:“你把你的许可证拿给他看看。” 那小贩依言取出给鹿九看了,鹿九“哦”了一声,袖手一扬,取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许可证来:“这个我也有。” 高个子城管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草草拿来看了一眼,连那经营者的名字都没注意,匆匆丢下一句:“有证就早点拿出来嘛真是,浪费事儿。”赶紧拉着矮个子就要走。 “且慢!”鹿九突然出声阻止高个子离开。 “干什么!”高个子瞪着眼睛。 “你家中近日是否有人走失,正在苦寻?” 高个子眼睛瞪得大如铜铃:“你怎么知道?” “我可寻到此人。” 第3章 你能算双色球吗 “在、在哪里?” 高个子本想去抓鹿九的袖口,手刚伸出了一半就想到矮个子先前的诡异模样又忍不住缩了回去,“你知道我父亲走到哪里去了?” 鹿九把被商管踹倒的一只小凳扶起,把皱成一团的“白绢招牌”又铺好在地上,才坐到自己的小凳上,示意高个子坐在对面。 那高个子忙不迭坐了,语气急切但是异常恭敬:“大师知道我父亲在哪里吗?他有老年痴呆,我老婆一个没看住让他走丢了,家里找了三天了,都快急死了!” 鹿九把一块白绢递到高个子手里,男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嘴角都抽抽了,但他还是掏出了两百块钱。 鹿九收了钱:“离走失地正西方三十里,有石桥,桥下有洞,你寻的人就在那里。” 高个子将信将疑,他拿起手机迅速拨打电话,收完电话他也不走,就在鹿九对面坐着,似乎在等待回音。 鹿九所说的那座石桥京都的人都知道,那是座已有几百年历史的古桥,算是京都一个旅游景点。 都说算命的能骗你十年八年,如今这小帅哥说得如此笃定,结果又马上就能揭晓,围观的人更是一个不走了。 不多时高个子商管的手机响了,男人盯着鹿九用力按下接听键,甚至打开了公放: “二哥,老爸找着了!真在桥洞里窝着呢,真是,怎么跑到这里的,二哥怎么知道的......” 人群一阵哗然,那高个子收完手机后知道今天确实是遇着高人了,站起来恭恭敬敬给鹿九鞠了一躬:“多谢大师!” 鹿九摆手:“莫谢,银货两讫。” 人群呼啦啦全围了过来。 “大师,也帮我算一个吧!” “大师,我想知道我儿子今年能不能结婚,你看看这是他出生年月......” “大师......” 眨眼间鹿九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丁卅再见到鹿九时,小道君一脸喜气洋洋地在数钱,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的符号,丁卅忍不住心道了声罪孽,不过两天时间自己就把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道君教成了个小财迷。 “道君,你既有如此神通,怎的会寻不着神君呢?”丁卅不解道。 鹿九叹气:“你有所不知,我师当年殉天,临终之时将他元丹给了我,他与我本就感情亲厚,因果甚深,我找不出他的转世之身,正如我测不出自己的命格一样。” “我懂了,这就是医者不自医,”丁卅点头,看鹿九一脸的哀伤,赶紧安慰道,“道君不用难过,这凡间啊如今有一句俗语,叫做地球是一个村,这天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以道君神通假以时日定能寻到神君。” 鹿九又笑逐颜开,把钱堆到丁卅身边:“你看这些,可够我发个‘寻人启事’?” 丁卅吹了吹地上的一叠钞票:“这里也就七千多块,大概也就够在人间报纸上登那么一小豆腐块的启事吧,还登不了几天,再攒攒。” 鹿九刚想继续问,丁卅的鬼面腰牌却一闪一闪地亮起来:“陆判有召,道君告辞,改日再叙。” 丁卅瞬间消失,鹿九抿了抿嘴,又低头去数钱。 隔天一大早,姜媛就带着母亲来向鹿九道谢了。 那中年女人恭恭敬敬递上一摞摞码得跟砖头一样齐整的钞票,鹿九愣神了好久,才迟疑地问:“这是给我的?” “是的,大师,数目不多,您别嫌少。”姜妈妈笑得慈祥又恭敬,从女儿那里听完了整件事的始末后,这个女人就在医院里坐不住了,无论如何都要亲自来感谢这位“活神仙。” 姜氏夫妻两个都是大学教授,原先对这些算命啊堪舆之类的民间术士很是嗤之以鼻,要不是那张符箓化成灰烬,她是绝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逆天改命之人的。 “不嫌少。”鹿九盯着那沓钱,嘴上说得一本正经,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 鹿九的话很少,常人根本和他搭不了话,姜媛便笑着又请鹿九算了一下自己的前程:“大师,您帮我看看,我刚参加过考研,您看我能考中吗?” 鹿九从袖中摸出一支毛笔和一块白绢,递到姜媛面前:“你写个字。” 姜媛拿着毛笔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大师,这没有墨啊!” “但写无妨。” 姜媛只好用拿筷子的姿势握住那支颇有些重量的大毛笔,雪白的笔尖接触到白绢之后真的显出了黑色的字迹,姜妈妈在一边简直看呆了,等到一个歪歪扭扭的“鸿”字写成,姜媛恭敬地递回去。 鹿九看着这有点惨不忍睹的字微微皱了眉头,诚实道:“你所求前程就在本地,那学府门前有一对汉白玉狮。”姜媛母女不由大喜,这有汉白玉狮的学府正是姜媛报考的京都大学啊! “不过虽然得中,还需勤加练字才好。”鹿九的补刀让小姑娘满脸通红,现在谁还用毛笔写字啊大师!但是心中却对鹿九更加信服,母女两个还要回去照顾姜父,便不再打扰,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边摆摊的小贩看完了全程,不由连连称奇。 那小贩叫王传峰,二十六岁的年纪,平头小个子,他眼看着鹿九从第一天的门可罗雀到如今的门庭若市,知道这个小帅哥是有真本事的,至少从每个顾客瞠目结舌的神情来看,他是真的算准了很多事。 这天中午王传峰一边捧着盒饭一边蹭过来找鹿九聊天:“小鹿啊我怎么从来不见你吃中饭啊?” 鹿九从话本子里抬起头,看了一眼王传峰的盒饭,里面红红绿绿卖相并不很好看,但是闻起来倒是很香。 修道之人不重口欲,每天晚上一顿面包能果腹就好,鹿食五谷,化形前吃的就是麦糠之物,现在这个世间食物做得鹿九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也不晓得除了面包还能吃什么。 王传峰看鹿九巴巴看着他的饭盒,夹起来一块糖醋排骨递到鹿九嘴边:“来,尝一块!” 鹿九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肚子,一般中午时分他并不十分饿,但是此刻闻着这肉香味,肚子似乎也在欢呼雀跃起来。 把肉咬过来,舌尖感受到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嚼巴嚼巴把肉咽下去,又看着王传峰的盒饭。 王传峰面皮抽了抽,又给了他一块。十五块钱的盒饭里面统共就这么两块排骨,王传峰看着鹿九又投过来的眼神忍不住泪了:“哥,你要还想吃我给你点一份。” 鹿九高兴地点头,王传峰早就知道这算命师连个手机都没有,更不知道什么叫点外卖,他拿自己的手机给鹿九点了份一模一样的套餐,见鹿九好奇盯着他的手机瞧,忍不住扬了扬:“想要不?你也买一个啊,这年头没个手机多不方便啊!” 丁卅虽然能在理论上帮助鹿九认识这个世界,但是他一只鬼是触碰不了凡间物品的,所以鹿九尽管认识了手机这种物件,但是没人能带他去买。 “多少钱?”鹿九兴奋地问,袖手一扬就拿出了一叠钞票。 王传峰道:“不急,等今儿收摊了我陪你一块买去。” 通过几天的闲聊王传峰早就自行给鹿九脑补出了一出“世外高人弟子鹿九初下山历练”的剧本,一点也不奇怪鹿九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鹿九一看就是真懵懂,但是问他什么都会说,虽然有时候咬文嚼字得酸了点儿,这漂亮的小算命师倒真是个实诚又温和的人。 王传峰决定跟鹿九好好相处。 鹿九吃到生平第一次的盒饭,两荤两素,他默默想着自己或许是从古至今第一只会吃肉的九色鹿,一边为这凡间的美食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拿筷子的手势很怪,像是拿着毛笔,不过好在不影响他把食物都巴拉进嘴里,即使这样他吃饭的样子依旧很养眼。 鹿九的生意是真好,有为他相貌吸引过来的年轻女子,也有经过几天口碑积累慕名而来的真信徒。 鹿九测算跟别的那些个高深莫测的命理师不一样,没有什么每日一测,无缘不测这些个故作高深的规矩,他百无禁忌,什么人都可以问,什么问题都给答案。 这天五点后王传峰跟着鹿九一起收摊,带他去商场里买手机。 在路上的时候王传峰找着话题跟鹿九聊:“小鹿你说你什么都能算,那你能算双色球吗?” 鹿九疑惑。 适逢路边有一家彩票站,王传峰停下脚步,将他领了进去,自己先掏出十块钱随机买了五注,一边跟鹿九解释这双色球。 听到头奖最少有五百万,鹿九默默心算了一会儿不由喜笑颜开,只要一注就足够他用尽方法寻找师尊了。 鹿九看着墙壁上贴着的往期开奖的数字,掐指默算了一会儿,袖手取出毛笔和白绢在上面写上一组数字递给彩票站老板。王传峰不由哈哈笑:“老板,照着他的数字给我再买五注。” “不行,”鹿九转头看着王传峰郑重道,“你命中无横财,若是中了,必有五弊之灾。” “什、什么意思?”王传峰讷讷道。 “鳏寡孤独残是为五弊。” 王传峰吓了一跳,虽不敢跟着鹿九买了,心下仍有些不服气:“你要是觉得必中的话干嘛只买一注,不多买点?” 鹿九只淡淡道:“足够用了。” 手机买了和王传峰一模一样的,在手机城外的小摊上又办了张卡,王传峰耐心地教导鹿九怎么使用。 鹿九新奇不已,他发现这个东西可比传讯符好用太多了。在那屏幕上滑来滑去,他加了王传峰的微信一个劲儿给他发表情,鹿九暂时还不会打字。 王传峰听着自己的微信滴滴个不停的声音几乎要疯了,最后只能恨恨调了静音。 这晚鹿九玩了整整一夜的切水果。 第二天继续跟着王传峰吃盒饭,王传峰一边吃着突然想起来昨天买的彩票,他把饭盒搁在一边,用手机登陆网页查看开奖信息,让鹿九把彩票也拿出来兑兑。 王传峰拿着鹿九的彩票瞠目结舌,手腕直抖:“中......中了......八百万......” 鹿九也很是高兴,比了比一个高度:“有这么多吗?” 他的意思是拿到的纸币摞起来有他比的这么高。 王传峰看着鹿九宛若看着神明:“小鹿......鹿大师,你真是大师......” 鹿九欢乐地旷了下午的工,在王传峰的陪同下去了彩票中心领奖。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核对了一下彩票信息便要求鹿九出示居民证。 鹿九怔住了。 王传峰奇怪地看他:“你没有居民证?那你的许可证怎么办出来的?” 袖手一扬,取出当时出示给商管的许可证,王传峰接过来看了不由瞠目结舌,只见许可证经营者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王传峰”三个字。 第4章 狼二遇险 “这......这是怎么回事?” 鹿九道:“镜像术。” 王传峰脸直抽抽琢磨了一会,私以为这就是个跟障眼法差不多意思的法术,他哪里知道所谓镜像,便是一生二二生四生生不息无穷尽的复制之术,如果他知道了当场厥过去都是轻的,有这样的术法还摆什么地摊,早就拳打比尔爷爷脚踢马叔叔成为鹿爸爸了好吗! 王传峰悄声道:“你要是放心的话用我的居民证领取。” 鹿九摇摇头:“你要是领了,就是你的因果,你哪怕一分钱不花全给我,也要承受五弊之灾。” “卧了个槽!”王传峰瞠目。 “那你就没有别的亲戚朋友能帮你领的?” 鹿九叹气,莫说他除了王传峰只认识丁卅一个鬼,就算有相熟的人也不能让人代领,人各有命,横财岂能随便找人去撞? 鹿九要回自己的彩票,和王传峰走出去:“算啦,我再慢慢攒好啦。” 王传峰心疼得直哆嗦,他咬牙琢磨着管他什么五弊不五弊的,有钱不赚王八蛋,八百万在眼前晃啊! 鹿九像是听到他的心声,转过头来诚恳地劝他:“你原本的命格很好,安稳度日,有妻有子,莫要舍本逐末。” 王传峰这才高兴了起来。 鹿九果然不再惦记彩票的事,按部就班地白天给人算命,晚上捧着手机切水果。 如此过了十日,丁卅终于蔫头耷脑地出现了。 “你怎么了?”鹿九打量着他,“怎的损了五成修为?” “道君啊,”丁卅哭诉道,“道君有所不知,我冥府第六司司主轩辕昼策反,弄得冥府生灵涂炭,若不是先前得了道君赏赐的蝥蛇株,丁卅这回可就真的灰飞烟灭了,呜......” 鹿九看丁卅哭得凄惨,递过去一粒玉菩提,丁卅像恶狗见了红烧肉一样扑过去吞了,一边吞一边千恩万谢:“道君就是小鬼的再生父母,小鬼愿为道君肝脑涂地......咦,道君有手机了?” 丁卅讨好地凑近鹿九,和他一起看屏幕,鹿九划得很开心,时不时伴随着游戏的背景音跟着呵呵笑,丁卅真是不了解这个老妖精,都说九色鹿天生地养最是灵慧,鹿九道君似乎有吃有玩就能自娱自乐了,先前还每天愁眉苦脸着寻思怎么找青龙神君,今天眼里就只剩下手机游戏了。 果然网瘾少年伤不起。 王传峰最近天天和鹿九一块搭伙,这导致他的伙食质量蹭蹭上升,鹿九虽然有了手机但他没法自个儿点外卖,王传峰买啥他就跟着吃,然后再付一半钱。 这天两人围着王传峰的小桌吃麻辣香锅。 王传峰吃得嘴唇火辣辣红彤彤眼泪都快流下,看鹿九却依旧面皮白皙眼神清湛跟没事人似的,又是好奇又是嫉妒:“小鹿你,嘶......你不辣吗?” 鹿九抬头看了看王传峰的惨相,背过身去扒拉了一会,转过来递给王传峰一颗透明的玻璃弹一样的小圆珠,只是那圆珠色泽罕见的晶莹剔透:“含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王传峰好奇接过,拇指和食指刚触到珠子就觉得透体寒凉,在这十月初的暖阳下竟让人瑟瑟发抖。 “这......这是什么?” “鲛人目用寒冰精魄淬炼,可解天下热毒,辣属热,你含一会儿就再不会辣得难受了。” 王传峰惊喜万分:“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小鹿你真乃神人,我王传峰跟你做朋友真是三生有幸!”王传峰这些日子早信了鹿九神通,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刨根问底,不问鹿九来历更不问这些个层出不穷的好东西从何而来。 “有了这个好东西咱可就什么都能吃了,小鹿晚上哥带你去吃鹿肉,”王传峰喜不自胜道,丝毫没发现鹿九倏的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似燃起了一簇小火苗一般瞪着他,“哥小区附近有家烤鹿肉,那叫一个地道,就是每次吃了流鼻血,今晚非得把亏的都吃补回来,再来两根鹿鞭......嗷!嗷嗷嗷!” 王传峰像是被针扎了的兔子般捂着屁股一蹦窜天高,事实是他确实被针扎了,还是万针齐扎他的屁股。 鹿九佐着王传峰的鬼哭狼嚎慢悠悠吃完最后的饭,慢悠悠回自己的摊位去了。 王传峰大概也猜到是鹿九整治他,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是自己提议吃鹿鞭,小青年脸皮薄听不下去?王传峰琢磨来琢磨去,到底没敢再往鹿九跟前凑。 通往梵山寺的那条长长的山道上突然传来阵阵轰鸣声,伴随着行人的高声尖叫,只见一辆白色汽车从山道那头横冲直撞而来,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眼瞅着一对老年夫妇避无可避,行人纷纷骇白了脸色。 就在众人都以为一场车祸在所难免,那汽车突然“吱”一声打了个横,车身向着山壁狠狠撞去。 一团肉眼不可见的青色雾气轻缓笼罩住了驾驶座上的人。 那辆车滋滋冒着白烟,驾驶位那边的半个车身几乎嵌进了山壁里,行人有报警的,有叫救护车的,大多都以为那驾驶员非死即伤了。谁知只过了一会儿,副驾驶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浅色外套的年轻男子从车内滚了出来。 鹿九随同其他附近的摊贩和行人一样也故作好奇围着那辆车看,只是在那青年捂着额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鹿九差点直接喊出来:“二哥!” 鹿九的眼神太过激动,以致于那男子在围观的一众目光中立刻就捕捉了他的,然而不等他们有任何交流,后面又过来两辆黑色的越野车,车上下来数个黑衣人一边隔离着围观者一边将青年保护性的围起。 围观的人看到这副架势就知道这年轻人身份不同寻常,好在那车子并没有伤到人,倒也引不起什么群情激愤。交警过来后没多久就示意黑衣人可以带青年离开了,鹿九忍不住跟了两步,那青年似心有所感回头看了看鹿九,终究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般地摇了摇头,上了黑色汽车中的其中一辆。 鹿九黯然地垂了头,狼二转世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认得二哥的唯有他自己而已。 那汽车正在发动,鹿九脑中忽而灵光一闪,从几分钟前看到那车子失控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一系列变化实在太快,见到狼二的惊喜又冲散了他的疑惑,此刻他才想起来什么,一个闪身就立在了黑色汽车前。 开车的司机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打开车门气势汹汹对着鹿九吼:“干什么!” 黑衣人纷纷下车,每个人的手都扶在腰上,鹿九并不懂那是个预备拔枪的姿势。当然,他就算懂了也不怕。 “狼二”也跟着下了车,微微蹙眉看着鹿九。 鹿九的眼睛那是真生的好看,乌溜溜圆滚滚又清又亮,带着不谙世事的无辜,寻常人一见就起三分好感。“狼二”对着保镖们挥了挥手,看向鹿九尽量语气温和地问:“你有什么事?为什么拦我们?” 鹿九抿了抿唇,他看不穿“狼二”的命格,虽然这证明了面前的人的确就是他二哥,但是他看不准“狼二”身上究竟被人做了什么手脚,似咒非咒。 鹿九不知道怎么说,皱着眉头嘴巴开开合合了几次,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我......我是个算命师,你有需要可以找我。” 青年微微瞪大了眼很是惊讶,不禁也有些莞尔,这是向自己做推销?他点了点头又坐回车里,这次鹿九没办法再拦住不让走了,讪讪退到一边,脸上又是呆滞又是黯然还很忧心。 王传峰走过来关心地看着鹿九:“小鹿你没事吧?” 鹿九摇摇头,提不起说话的兴致。 “那人一看就是大有来头啊,”王传峰啧声道,“车子当坦克开也能什么事儿都没有,交警就这么把人放了,哎,小鹿,你刚跟他说什么呢?” 鹿九蔫蔫地不说话。 车子失控那时鹿九扭转了车头的方向,并在驾驶座上施了护身灵力护住了人,那时他还不知道车里的人是狼二,一切出自他保护人的本能。如今那缕灵力仍附在狼二身上,他却不想收回来了。 干预凡人命运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鹿九再清楚不过,但是他从狼二身上嗅到其他道者施术后的痕迹,有修道之人在对付狼二,而他因为与狼二的因果竟然无法帮忙破解。 鹿九很是焦虑。 鹿九打小就乖,安安分分地长大,安安分分地修炼,他熟读各路道家学说,遵守道法规则,是个根正苗红的三好小妖,入世至今也是本本分分地攒钱找师尊,原本以他的道法完全可以缩地成寸挨家挨户寻人,但鹿九谨遵道旨,从不擅入凡人屋舍。 今天他还是第一次改变凡人命运,既保护了路边那对老夫妇性命,也保住了狼二。 鹿九看过了那对老夫妇,他二人原本今日的确该寿终正寝却不是死于非命,这是有人要狼二双手染血,可是如今的鹿九一筹莫展,他不知道怎么帮狼二。 鹿九正冥思苦想着,王传峰又蹭了过来:“小鹿,小鹿!我去打听了一下,你知道刚才开车的那个人是谁?那可是秦家的人!” 鹿九疑惑地看过来。 “嗨,我都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王传峰拍着大腿在鹿九旁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知道华夏现在的那位姓什么?”王传峰拇指朝天指了指,“秦!刚才那人据说是秦三的亲信,来梵山寺请梵彗大师,可是大师去天竺讲经去了,说是还要半个多月才回来。” 梵山寺之所以声名赫赫,是因为本寺主持梵彗有当世第一高僧之称,他有怎样的本事鹿九不清楚,但是鹿九在山下摆摊多时对这位大师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 需要请出梵彗......鹿九思忖着,狼二这是知道自己中招? 第5章 抓魇 鹿九没来得及多想,面前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个是给鹿九开了张的杨姓小姐,这次陪同友人前来。 那杨佳楠上次听了鹿九的话,回去就闹着解除婚约,把家里弄得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后来杨佳楠的妈妈终于查出姓宋的小子早就有了一个私生子,气得暴跳如雷,这场婚事才终于黄了。杨佳楠自此就对鹿九信服不已,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疯狂给鹿九安利,今天就陪着好友沈依依一起来了。 鹿九看了沈依依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数。 大概是经杨佳楠提醒过,沈依依没有化妆,苍白的脸上印堂隐隐发青,不是凡人遇挫自然而然的病态,而是被鬼魅侵体,阴气缠身的结果。 沈依依想问一问自己的健康,她最近噩梦缠身,每次都是如同一脚踏空般惊醒,苏醒后不记得梦中情景,却摆脱不了心慌心悸,之后便怎么也无法入睡,恐惧的感觉如影随形,即使白日工作的时候她也全身无力。 她是个小演员,就这么几天在剧组里莫名晕过去好几次,去医院也什么都检查不出来,医生只说她是疲劳过度。 “可我每天都睡足八小时,又没做什么体力劳动,怎么可能疲劳过度。大师你帮我看看,我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鹿九当然知道她是什么问题,梦魇。 人死先为魂,再凝魄,最后化为鬼形,是为鬼修,而动物死时为魇,魇生精,精化而为灵。 动物死后想化灵难度比之人死化鬼可高得多。 魇为魂体,吸食人类梦境而生,照理来说鬼体都未修成是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的,一般鬼差甚至都懒得抓他们,魇只要有六个时辰吸食不到梦境就会自行消散,而它们一般只能找一个宿主吸食,所以只要常人12个小时不睡,依附于他的魇也就自己消失了。 沈依依身上这只魇,显然比寻常魇多了点修为,它吸食梦境的同时还能吸食阳人精血,这是快要成精了。 原本这是鬼差的疏漏,既然求到鹿九门上,那就顺手收拾了。 “大师,您看我这是生病了吗?”沈依依小心翼翼地问。 鹿九摇摇头:“你是被魇缠住了。” “啊!”沈依依被这骇人的名词吓住了,“什么、什么是魇?” “动物死后到成精的这个过程就是魇,”鹿九看女孩一张脸吓得花容失色便住了口,“你不用怕,这个东西不伤人命,晚上我帮你收了它。” 沈依依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谢谢大师!那就拜托您了!” “你每晚一般几时入睡?”鹿九问。 “十点左右。” “今晚九点,到你住处,我帮你解决。”鹿九说,全然觉不出他一个单身青年男子要求半夜去年轻女孩家有什么问题。 沈依依犹豫了一下,杨佳楠却小声道:“没事儿,晚上我陪着你,再说你看他长得就是一张让人放心的脸。” 的确,鹿九的眼神太清澈,如果忽略他的身份,他简直就是个行走在校园里的纯净少年,让人很难对他生起戒心,沈依依便点头道:“那晚上九点我来接大师。” “不必,”鹿九伸出手,“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即可。” 沈依依从自己的长卷发里拔出一根来交给鹿九,他拈起头发在自己的小指上缠绕了几圈,然后沈依依就愕然地发现自己的长发竟然就在鹿九的指尖消失了。 “梦魇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现在工作的地方火性过旺,你生于庚午年戊子月辛未日,命中带水与火相克,以后找水多的地方居住,能多财少祸。” 沈依依完全震住了,她当然知道鹿九说的这个日子是她的农历生辰,而她现在所拍的戏取景是在一家火葬场,杨佳楠悄声道:“我说的吧,他超准的,上次把我出生年月也说对了!” 沈依依讷讷点头。 鹿九又将一张白绢递给沈依依,手指了指第三行示意女孩看过去,只见上面写着:“除魇消鬼 5000”。 沈依依不明所以。 鹿九解释道:“除魇价格,5000。” 他期待地看着沈依依,那神情很是雀跃。 女孩早就信服了,因此也心甘情愿地付钱,不过:“我没有带那么多现金,用微信或者支付宝可以吗?” 鹿九歪了歪头,他倒是有微信,不过除了给王传峰发表情,他还不知道其他功能怎么用。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沈依依,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好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 沈依依和杨佳楠于是耐心地教了鹿九怎么使用微信红包和转账的功能,鹿九想不到凡人这样聪明,他们虽然没有乾坤袋,但是却只用一部小小的手机就能承载大量的现金满街跑,莫怪如今三界之中以人类最为兴盛。 鹿九抱着手机喜滋滋看里面的余额显现出5000的数字,王传峰不由戏谑道:“哟,小鹿今天赚了不少呀!” 这个人虽然要吃鹿肉,但是鹿九从不记仇,他呵呵笑着,请王传峰吃了午饭,还学会了用微信支付来点餐,小道君入乡随俗,在这人界适应得越发如鱼得水。 晚上八点五十,沈依依焦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杨佳楠坐在沙发上劝她:“你不用怕,你也看到了这个大师有多靠谱,他一定会来的。” 两个女孩子并没有等多久,九点整,客厅里一阵青光闪现,鹿九就那么凭空出现了,把两个女生惊得目瞪口呆。 “大、大师......您这是?” 鹿九理直气壮地翘了翘小指,先前消失于指尖的棕色长发赫然好端端缠绕在其间:“不是你请我来的?我可没有擅入民宅。” “当、当然,”沈依依结舌道,“可是我......我是没想到,您、您就这么出现了,太神奇了......” “普通的追踪术罢了,只有你邀请过我,我才能来你家的。”鹿九道,“走吧,你去睡觉吧。” “啊?”沈依依愣着。 “魇只有在宿主睡着的时候才会出现,”鹿九解释道,看了看杨佳楠,“你也一起去睡吧,抓魇没什么好看的。” 两个女孩就结结巴巴又莫名其妙地被鹿九赶进了卧室,刚并排躺好,还不等她们说什么,鹿九掐了个诀,两个女生就睡着了。 鹿九站在床边静静等了一会,忽而出声道:“出来吧。” 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个女孩轻而浅的呼吸声。 “自己出来,我就不打你。” 一阵“嗤嗤”声响起,沈依依的床头蓦然飘出一抹乌影,对着鹿九纳头便拜。 “报上名来。”鹿九道。 “魇铩。” 鹿九从九螭扣中找出一个炼魂玉瓶,这瓶仿制于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可收魂纳魄,除了空间比不上紫金葫芦,功能像了个十足十。 他收了魇铩,弹了弹指,两个女孩眼皮动了动,缓缓苏醒。 沈依依几乎立刻就发现自己身体清爽无比,疲累全消,她虽然不知道鹿九做了什么,但是晓得自己这是没事了。 女孩大喜过望,跳下床就想去握鹿九的手,却扑了个空,小天师看着身影未动,沈依依却沾不着他半片衣角。 “大师,真的太谢谢你了!”沈依依由衷道,虔诚地感谢鹿九。 第6章 血僵,覇 鹿九摆了摆手:“莫谢,银货两讫。”瞬间就原地消失了。 两个女孩先是面面相觑,继而抱在一起又叫又跳,鹿九在她们看来,真是跟神仙一样的存在了。 鹿九匆匆回到图书馆,把魇铩提了出来。 魇铩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听着鹿九发问。 “我且问你,你缘何能吸食宿主精血?” 魇铩不敢隐瞒,它原先是沈依依居住的小区里的一只野猫,又老又病地寿终正寝,适巧沈依依从它尸身旁走过,便附了沈依依做宿主。原本只要沈依依白日里12个小时不睡它也就消失了,不想那日夜间整个京都鬼门关大开,他得了冥界阴气滋养,即使12小时无梦可食也能依然完好,继而就发现自己可以吸食沈依依的精血了。 鹿九算了算鬼门关大开的日子,也就是丁卅被召,轩辕昼策反的日子,了然地点头。 鹿九召唤出丁卅,把魇铩交给了丁卅。 丁卅最近十分忙碌,轩辕昼虽然被镇在了无间地狱,但是他叛乱的时候打碎了冥凡二界的界碑,造成了鬼门关大开,群鬼窜逃。 如今阳间污染严重,以致于鬼差们根本分不清阴气和雾霾,更方便群鬼匿藏,这两天寻替身的鬼越发猖獗,鬼差们鬼鬼怨声载道。 说到这个雾霾鹿九也是感同身受,难怪连他的修为都察不出现今的人间居然阴气如此大盛,如今三界灵气稀薄,也都是这雾霾惹的祸。 鹿九和丁卅很是就这人类的环保问题唏嘘了一阵。 “对了,”鹿九想起了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拿出一面镜子,从指间抽出一丝灵力,这丝灵力今天护持过狼二,他将之剥离了一小部分出来投入镜中,“我今日找到了我二哥,他身上似是被人下了道法,可我看不出,你帮我回去看看生死簿,我二哥此生命运几何。” 那镜中映出狼二的身影,从他自车内现身到离开鹿九的视线,梵山寺山道上的那一幕被完整摄录了下来。 “道、道君,此镜是......”丁卅的声音颤抖着。 “骊山昆仑镜,”鹿九惋惜道,“上古昆仑镜陨落后我师尊照着又做了一面,可惜材料不足,只能照过去不能看未来。此镜认我为主,也不能照出与我有因果之人的前世,只能原样照出我看见过的他的样子。” 丁卅“咕咚”吞了吞口水,他当然知道上古昆仑镜八千年前就毁了,可这骊山昆仑镜能照三界众生的前世今生,上古四大神器俱毁后骊山昆仑镜被奉为法器之王,没想到他一个小鬼也能有今日见识。 丁卅好不容易稳住又要跪下去的双腿:“道君放心,小鬼这就回去,回去就查找此人给道君交代!” 鹿九挥挥手,丁卅呲溜告了辞。 鹿九玩了会儿手机,忽然间食指剧烈颤抖,停也停不住,他心头一紧,马上意识到狼二有危险! 狼二,不,秦朗此刻正被两只怪物追得满头包。 原本今日轮到他在医院守夜,出去倒个热水的功夫,他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迷路了。 白天秦朗就觉得自己的车古怪,像是有人踩着他的油门攥着他的方向盘往前冲,眼见着要撞上那对老夫妇了却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给他扳转过去,无论是往前冲还是往山壁上撞,秦朗知道那都不是他的本意。 秦朗持枪在手,警惕地注视前方,四周一片死一样的沉寂。蓦然一声尖啸传来,眼前黑雾幢幢,秦朗只觉扑面而来一股大力,似人非人,将秦朗狠扑向地,秦朗本能护住喉咙,一手将枪口塞进一只血盆大嘴里。 秦朗想也不想地开枪,那子弹却似是打进一团海绵里,连声枪响都发不出,那嘴巴“嘎嘣”咬住枪口,要不是那腥臭的口水流了秦朗满脸,秦朗几乎以为自己现在在做梦。 怪物嚼着口中枪管,秦朗趁机一脚踹去,似乎是踹到了软腹,怪物竟然飞了出去,秦朗爬起来发疯一样往前跑。 明明是在医院走廊上,如今跑起来竟像是没有尽头,那怪物不消一会便追上秦朗,直接攀上秦朗后背又想咬下,却不料一口咬上一团青光直接崩了牙。嚼枪口跟嚼口香糖一样的怪物竟发出一声痛嚎,秦朗愣了愣,抓住机会就往前跑,“嘭”地囫囵个撞上了一堵硬墙。 秦朗被撞得连退数步,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他根本看不清面前是个什么玩意儿挡着他就被一双大手提起狠狠摔了出去,秦朗在半空中旋转着,觉得这一摔八成五脏六腑都要碎,他闭着眼睛等着那铺天盖地的疼痛,却在落地前的一瞬觉得身体一轻,似乎有什么力量托了他一把,竟让他轻飘飘落了地。 这种感觉极为熟悉,就在白天秦朗驾车撞向山壁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这种被托抱被安全环绕的感觉。 秦朗落地以后又开始飞奔,身后两个怪物转眼又追上来,秦朗满心绝望,干脆停了脚步转过身去,就算死,也要看看究竟死在什么怪物手里! 然而只不过瞬息之间,他的面前青影一闪,一道修长身影拦在秦朗面前,那两个怪物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动也不动。 “一个血僵,一个覇,”秦朗身前那人兴味盎然地道,“好大的手笔 啊。” 秦朗的眼睛圆瞪,他认得这个声音,果然面前的人回过头来了。 “你是那个......算命师?”秦朗难以置信,却也无比庆幸,自己这条命貌似被这个漂亮的小算命师救下来了。 鹿九还是为不能喊一声“二哥”觉得有些黯然,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叫鹿九,九色鹿的鹿,九色鹿的九。” “鹿......大师,多谢相救!”秦朗喘着气道,看向钉在原处的两个怪物,“这是什么东西?” 鹿九向怪物走过去,他似乎很有些雀跃,毕竟多年不见这么好玩的东西了,他戳着一个怪物的胸口:“此为血僵,人死不腐为僵,以尸体生前心头血哺之为血僵......” 鹿九看着秦朗一脸懵逼的神情讪讪改了口:“就是说,这个人死了但是尸体没有腐烂反而越发坚硬叫做僵,有人把这个僵生前的心头血留着再喂给它,它就成了血僵,血僵不朽不腐,没有心智,力大无穷,道人可以控制血僵做一些人力达不到的事情,现在这个血僵在做的,就是杀你。” 秦朗恍然,又指向另一个:“这个呢?” “这个是覇,和血僵相反,它不是死了变僵,而是活着时候被灌入水银石灰致死,尸体同样会不腐不朽,但是覇是有神智的,他体内困着魂魄,此魂魄可以寻替身夺舍......” “夺舍?” “就是他体内的魂魄可以占据你的身体,而你的魂魄会被赶入这具覇身内。” 秦朗脊背上都发起毛,冷汗如雨,要他成为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还不如死了算了。 秦朗也走上前来:“那现在,他们怎么都不动了?” 鹿九无辜地看着秦朗:“被我定住了啊,你要他们动给你看吗?” “不不不,”秦朗连连摆手,“我不想看。大师啊,我明明是在医院里的,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还能不能出去了?” 秦朗明知故问道,这个大师竟然能救下他,自然也能带他走出这个雾气弥漫四处都没有尽头的鬼地方。 鹿九掐了个诀,他二人就带着一血僵一覇出现在了医院走廊里。 走廊里隔五步便站着一个保镖,都吓了一跳,秦朗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回原地,他看向鹿九:“大师准备怎么解决这两个......东西?” 鹿九刚想说话,忽然面色一凝,拂手出去就在身前打了个结界,而那两具怪物就在同一时间爆裂开来,碎片撞在结界上,弹落地面。 秦朗和几个保镖瞠目结舌,而鹿九看上去很是懊恼:“居然被对方发现了。” “大、大师,”秦朗结舌道,“现、现在怎么办?” “扫了吧,怪脏的。”鹿九不在意地道,一双眼睛注视着秦朗奕奕有神,“我还不知道你如今叫什么名字呢?” 这话问得怪异,但秦朗还是答得诚恳:“我叫秦朗,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不用谢,”鹿九低声道,“二......秦朗,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要害你?” 秦朗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鹿九也不在意:“我就在梵山寺外营生,你有需要就随时来找我。” 鹿九拿出手机:“来,我们加个微信。” 秦朗前一刻还觉得这位大师高深莫测,下一秒就被他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秦朗一边扫鹿九的码,一边问:“大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有难?” 鹿九诚实回答:“白日我在你身上留了一丝护身灵力,能感应到你危险。” “原来白日也是大师......”秦朗感激地五体投地,忍不住对鹿九拜了拜。 鹿九赶紧背过身去不愿受这一拜,他在九螭扣里巴拉了一会儿,最后很是苦恼地叹了口气,仙家法器不能给凡人佩戴,更何况他尚不知秦朗生死簿上阳寿几何,这般接二连三救助已经让鹿九很忐忑,鹿九自己是天生地养的灵鹿,体内还有青龙元丹,早已不受天道管辖,但他不想害了秦朗,秦朗还要一直转世,他若帮秦朗改了命格,秦朗下辈子弄不好得投个畜生胎。 最后鹿九只好道:“再有人害你,你便来寻我吧,我总能护你一二。” 秦朗大为感动,他心里想的是得调查一下这位大师的来历,虽然他看起来全无恶意,但如果想把他引荐给家主,那是非得把底细挖个一清二楚才行。 秦朗送走鹿九之后,立刻走进了医院那层最里间的病房,看到病床上的人依旧安静躺着,各项医用器材指标都无误才松了口气。 鹿九的出现给了秦朗一线希望,在全国所有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在家主的两位护身天师都一筹莫展之后,秦朗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大师也许是秦钊唯一的希望。 第7章 生死簿被毁 鹿九回到图书馆的时候,丁卅已经扑过来了:“道君,道君!大事不好啦!小鬼刚才回地府给您找生死簿您猜怎么着?那生死簿没啦!“ “啊?”鹿九大惊,“此话怎讲?” “嗨,还是那轩辕昼惹的祸,原来他不光毁了冥凡两界的界碑,放群鬼入阳世,他还烧了生死簿!您也知道,小鬼是没有权利查看生死簿的,我特意找了我的顶头上司陆判,告诉他是您老人家要借阅,陆判才不得不告诉我,如今除了阎王和陆判就只有我知道这个消息!” “那该如何是好?”鹿九对冥府的事情知道得不太多,“生死簿没了,那岂不是凡人都不用死了?” “道君此言差矣,凡人只是不按照生死簿的死法去死了,在生死簿修复之前凡间会处于不受阴间治理不受天道管辖的状态,鬼杀人,人撞鬼,都不必承受因果报应,冥间的鬼还好控制,可这滞留凡间的鬼那是属于无政府管辖,可得乱套了!“ “这生死簿何时才能修好?”饶是鹿九也急了,他要找的人如今都在这阳世做人呢,他可不想这阳间乱成一团。 “阎王已经去天界找南极仙翁了,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吧,可天界一日,人间一年啊!” 鹿九眼前一黑,南极仙翁常年醉心于酿酒品酒,喝到仙冥二界谁见了他都绕道走,阎王有求于他也不知得被他纠缠到几时。 “你们冥界办事,太不靠谱了!”鹿九下结论道。 丁卅有些羞耻地低头:“可不是么,如今我们鬼差也难做,没有生死簿的指引根本分不清谁是横死谁是意外死的,再加上阴气外泄,鬼魂都平白涨了大修为,如今好些鬼差都不是这些鬼魂的对手,非但拘不着,还常被打得损失修为,唉!这差事真是快要做不下去了!” 丁卅还在一股脑地吐槽,原想着依鹿九道君的好性子,看他可怜许是又会赏些什么,不想腰间鬼面腰牌一阵催似一阵,丁卅赶紧闪身告辞了。 “生死簿被毁,”鹿九喃喃着,忽而眼前一亮,生死簿既毁,那在修复之前他出手改变凡人命运便不怕给凡人带来因果了,无论是什么人在暗害秦朗,鹿九都不再有后顾之忧把那人揪出来! 而同样在京都第一医院特殊病房里,秦朗仅仅在三个小时后就拿到了那位年轻大师鹿九的资料。 “查无此人?”秦朗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身份,没有背景,二十八天前突然出现在京都,白天在梵山寺外摆摊算命,晚上查无行踪,除了一家胖哥面包店他先前每天都回去,还在一家手机城买过手机,其他地方从来没有出现过。他跟一位叫做王传峰的摊贩走得比较近,手机就是王传峰陪他去买的,这是王传峰的资料,等天亮我们再去找王传峰。” 对面的黑衣人细致地汇报着。 “不,”秦朗摆手,“暂时不要找王传峰,免得惊动鹿九。只有人会无故消失,没有人能凭空出现,继续查,他不是算命的吗?把他所有的客户信息都过一遍。” “是!”黑衣人领命而去。 鹿九心事重重地等到了天亮,冥府大乱祸及阳世,他必须尽快找到师尊。以前他不着急,是因为他知道青龙即使转世,可是身负十数万年的功德金光又有上古龙气护体,青龙一定会是人间至尊生生世世福禄无双寿终正寝,可眼下这混乱要是波及到师尊,鹿九不敢想。 鹿九半点苦不想师尊吃。 关于在阳世找人,王传峰这个人比丁卅那只鬼要靠谱得多。 “你有他的照片吗?”王传峰都不去问鹿九要找的人有没有身份证,也是十分机智了。 鹿九想了想,铺开一张白绢就席地画了起来。 王传峰在一边看,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不是,你这怎么画得古装啊,你得画个现代装的啊!” 鹿九觉得有道理,拂手在白绢上抹了一下,那白绢又干净如初。 鹿九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师尊着现代装的模样,轻轻勾勒了起来。 绢上逐渐显出一张菱角分明的脸,修眉俊目,甚是英俊,王传峰啧叹:“哟,画得真帅,有这么帅的人吗?比我还帅呢!”他又皱着眉,“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不像是哪个明星,但是特别眼熟......” 等鹿九画好了,王传峰捧着画绢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从自己的回忆里找出这个人来,他用手机拍下了鹿九的画:“我先在我朋友圈里给你发发啊,现在你去报纸上登寻人启事肯定效率不高,这年头也没什么人看寻人启事,连警方通缉都在网上发布了。等收了摊我陪你去趟电视台,再去广播电台,哎小鹿,你找的这个人确定在咱们京都吗?” 鹿九茫然地摇摇头。 “不是,你不确定在京都啊?那就麻烦了,找地方电视台也没用啊,这得去微博上发布去,最好去买个热搜,我看看一条热搜大概多少钱......” “你们好,请问哪位是鹿大师?” 一道温润的男声打断了王传峰的滔滔不绝。 鹿九抬眼望过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戴了副眼镜,很是文雅的样子。 鹿九道:“我是。” 中年人也不惊讶,似是别人介绍过,早就知道鹿九是一位好看的年轻人。 “敝人姓赵,赵公明,是经朋友介绍来的。” 鹿九仔细看着面前人,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王传峰,王传峰赶紧挪开屁股把凳子让了出去。 “你想知道什么?”鹿九问。 “敝人想问事业,”赵公明推了推眼镜,很是有些忐忑道。 “你之前事业很昌盛,自己经商,年年富足,去年开始破财不断,多年积蓄已尽,如今即将破产,是也不是?” ”是是是!”赵公明点头如捣蒜,这真是神人啊! “大师能不能帮我破解?我这是怎么了?” 鹿九想了想刚才王传峰说的热搜的价格,抿了抿唇道:“要破解,20000,现金。”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您真能帮我破解。” 赵公明颠颠跑去找提款机取了钱,又颠颠捧过来给了鹿九。 鹿九拿起笔在白绢上写了三个字,递给赵公明:“改回这个名字。” 赵公明接过来一看眼睛都直了,他确实去年改了名字,而鹿九所写的就是他原先的名字! “大师,这......” “赵公明是财神,司掌世间财源,你既供奉了他,又怎能与他重名?赵公明这个神仙还最是小气,”鹿九似乎还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还想让他保佑你?以他的性子,让你今天才破产算是手下留情了!” 赵公明目瞪口呆,忽而又想起是某个友人忽悠他改的名字,当下气冲冲找那人算账去了。 鹿九开心地抱着新到手的两万块钱,又把九螭扣中的现金都巴拉出来,堆到王传峰的桌上去:“你看这么多,够买多长时间热搜?” 王传峰吓得手忙脚乱,把自己的背包拿出来装钱:“你傻啊,这么多现金随便拿出来,知不知道财不外露啊!” “没关系,没人能抢我的钱。” 王传峰一噎,可不是么,这位小爷的手段他可是早见识了,谁不开眼谁倒霉。 两人也不摆摊了,王传峰带着鹿九往一家传媒公司而去,术业有专攻,在微博寻人,当然是找传媒公司。 很快传媒公司有人接待了他们,听取来意之后那位客户经理请鹿九出示被寻找人的照片,鹿九拿出了白绢,那客户经理只看一眼就愣住了。 他一改先前的殷勤,上上下下打量着鹿九,连询问的语气都严厉了起来:“你知道你找的人是谁么?” 鹿九老实回答:“是我师傅。” “画像上的人是你师傅?”客户经理质疑道。 鹿九不晓得怎么解释他师尊几十万年都这张脸,只好用更加肯定的语气道:“就是我师傅。” “那他叫什么名字?” 鹿九迟疑了:“他以前的名字是太渊,现在的名字我还不知道。” 客户经理直接冷笑了:“年轻人,我不知道你是拿我寻开心呢还是痴心妄想呢,你画的这个人不是你能肖想的,你还是回去吧,这人我们不能帮你找!” 他冷笑完了把白绢丢回给鹿九,拿起桌上的杯子抬脚就往外走不想再理会,可他的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面前的人听:“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想找靠山都用这种方式了,这样的大腿也是你们能抱的!” 鹿九不明所以,王传峰却是立马就明白了:“小鹿,你要找的人是谁啊?听他的意思,”他指了指那客户经理的背影,“你要找的人不寻常啊!” “就是我师傅啊!”鹿九坚持道。 客户经理接了水进来看他们还杵着,忍不住怒道:“怎么还不走呢?” “你为什么不帮我找?”鹿九瞪圆了眼,少见得对凡人生了气。 “哈!帮你找?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帮你找!哦,你当然知道,可你知道什么叫痴心妄想吗?秦三爷是你能高攀的吗!” 秦三爷!王传峰如遭雷击,鹿九画的人,是秦三爷! 京都有人不知道秦三爷吗?有吗! 青龙集团的当家人,传说是“那位”的孙子,他的身影每次出现在媒体前总是伴随着这峰会那峰会,这国领导那国领导的。 王传峰再相信鹿九,再觉得鹿九没有攀附之心此刻也犹豫了。 与此同时,鹿九已对客户经理使出了“摄魂术”,客户经理脑海中关于所谓“秦三爷”的所有记忆都进入了鹿九眼里。这个术法对凡人脑子会有损伤,中术后会在短期内出现记忆障碍和行为障碍,有点像老年痴呆,但只要休息一两个月就好。 鹿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不多留,转身就离开了传媒公司。 王传峰跌跌撞撞跟在鹿九身后,又是疑惑又是担心:“小鹿......” 鹿九回过头看着王传峰,神情是不可辩驳的郑重:“他确实是我师傅。” “我相信你小鹿,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你的师傅和秦三爷长得很像......” “不可能,没有人可以长成我师傅的样子,这世间只有他一个能有这样的脸。” “谁说只有他一个能有的,不知道现在整容术有多发达么......” 王传峰小声嘀咕着,鹿九却问他:“你知道青龙集团在哪吗?” “啊?”王传峰大惊,“你问青龙集团做什么?你不是真的要去找秦三爷吧?小鹿我跟你说,你先冷静点,我知道你有神通,可是这个世界有比本事更厉害的,叫权利,你再厉害也......” 王传峰说着说着就说不出过分的话了,因为鹿九的眼神太坚定,也太清澈了,王传峰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也许这个秦三爷真的是鹿九的师傅? 王传峰抹了把脸狠狠叹了口气:“我带你去。” 第8章 摄取魂魄 青龙集团,是个地球人都知道。当年青龙大楼落成时,那龙首造型的建筑惊艳全球,后来集团逐渐发展扩建,建筑群由龙首扩至龙身,如今龙尾也在建了。 王传峰带着鹿九在集团大门口就被保安拦下了。 鹿九有点焦躁,这些个凡人忒是烦人,跟他们好好说话他们偏偏不讲道理,那个客户经理是,这个保安也是。 他刚想支开王传峰,干脆自己隐身进去好了,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鹿九大师?” 鹿九回头一看,正是秦朗从一辆车里下来。 “你来了正好,他不让我进去。”鹿九理直气壮地告状。 那保安一脸憋屈:“秦先生,这两位小哥没有任何预约,非要见秦总。” 秦朗一怔,整个青龙集团上上下下姓秦的先生不少,但是“秦总”只有一个。 “你要见的是秦钊先生?”秦朗确认道。 鹿九点头,他已经从那个客户经理记忆里读取到师尊现在的名字就是秦钊。 秦朗先前和煦的目光转为深思:“秦总现在不在总公司,你找他有什么事,能先跟我说吗?秦总的事,我多半能处理。” 鹿九对着秦朗是发不出脾气的,他也意识到似乎不能逢人就说秦钊是他师尊,毕竟秦钊如今的样貌实在年轻。 但鹿九又不会撒谎,只是抿紧了唇固执道:“我要见他。” 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饶是秦朗平素再强势,此刻的语气也很是温和:“可是秦总现在真的不在。” “那他在哪里?” 秦朗看着鹿九无比坚持,只好道:“你先跟我进来吧。” 秦朗将鹿九和王传峰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亲自给他们泡了茶,王传峰受宠若惊地接过,鹿九却没有喝茶的心思,反反复复还是那一句话:“他在哪里?” 秦朗颇有些头疼,只好继续问:“你先说说你找他有什么事,秦总身份特殊,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见的。” 鹿九定定看着秦朗,给出了一个理由:“我要保护他。” 秦朗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关于他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有我在他身边可以保护他。”鹿九道,“尤其发现你在他身边之后,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会把危险带给他。” 鹿九的话真是相当直白,但是直中靶心,秦朗惊愕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鹿九继续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就算你不记得我,也应该知道我不是坏人啊。” 这漂亮的年轻人一脸无辜的表情当真惹人心疼,秦朗被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讪讪把目光转向缩在一边当背景墙的王传峰。 “这位是?” “咳,我是小鹿的朋友,我陪他来的。” “这样,这位先生方不方便到隔壁坐一会,我想单独和鹿九大师谈一谈。” 王传峰当然忙不迭点头,于是一个职业装的女秘书进来把王传峰带走了。 秦朗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离鹿九所在的沙发很有一段距离,他一手拿着手机,轻轻拨了拨耳内的蓝牙耳机。 “鹿大师......” “你可以叫我小鹿,也可以叫我小九。” “好的,小鹿。我完整地再向你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秦朗,隶属秦家旁系,我所说的秦家,就是秦总秦钊的家族,我本人既是秦总的私人助理也是他的堂弟,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秦总的事,我也会阻拦一切有可能不利于秦总的事情发生。” 秦朗一边和颜悦色和鹿九说话,一边不时看向手机屏幕,耳机里可以接收到王传峰的口供。 鹿九点头:“我也会阻止一切不利于他的事情发生。” “很好,那我们应该是同一战线的,那么你愿意信任我,并把你的来历给我说一说吗?我也很坦诚地告诉你,如果不知道你的来历,我是不能让你见到秦总的。” 鹿九皱着眉,他几乎是泄气的,耍赖的,带着无可奈何的疲累:“我不能说,你别让我说。” 人妖有别,谁知道说出来他会不会立马吓死了,白素贞吓死许仙然后去盗仙草的事儿是鹿九这些天在图书馆翻书看到的。 秦朗一阵无力,谈话进入了死胡同。 其实原本没有这么麻烦,鹿九是秦朗的救命恩人,光凭这一点秦朗也愿意带他见秦钊,可如今的秦钊昏迷不醒,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秦朗不敢冒半分险。 两人沉默着,鹿九突然抬起头:“对不起了二哥。” 秦朗根本来不及消化鹿九这句话的意思,就撞进了鹿九的眼睛里,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鹿九读取到了秦朗的记忆,简直要急疯了。 他往秦朗嘴里塞进一粒固魂丹,在秦朗清醒过来的时候抓着他的肩膀急道:“他怎么了?你带我去见他,我能救他!” 秦朗又是惊讶又是愕然:“你怎么......” “我能摄取你的魂魄,别说那么多了,带我去我能救他!” 秦朗还没从“摄取魂魄”的惊吓中回魂,耳机里就传来王传峰的声音:“小鹿是有真本事的,他连双色球的号码都能中,只不过他没有身份证领不了奖......” 鹿九也看到了秦朗的手机屏幕,他有些疑惑王传峰怎么会在里面,毕竟鹿九还没见识过针孔摄像头这种玩意儿。 不过眼下鹿九管不了王传峰了,他语气更急切了:“你这只笨狼,快带我去见他!” 笨......笨狼?秦朗的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 但是他终究还是妥协了。毕竟结合他自己看到的和王传峰转述的,他是相信鹿九的本事的,鹿九如果真的不安好心,是有很多手段逼他就范的。 鹿九终于见到了他的师尊,青龙神君太渊,也是如今的秦钊。 他一下子扑了过去,眼泪扑簌簌像雨粒子一样往下落。 他终于找到师尊了,没成想一见面竟是这样的情形。 鹿九长在青龙身边一千多年,从没有见过青龙闭眼躺着的模样,最后那次天崩,鹿九见到青龙最后一面也是青龙把他打进结界时候的样子。 “师尊......”鹿九抓着秦钊的手捂在自己脸上呜呜地哭着,哭得秦朗一阵茫然一阵懵。 秦朗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腿,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师尊?没理解错的话,是干爹的意思吧?秦钊什么时候收了个这么大的干儿子?秦钊潜规则了鹿九?卧槽秦钊什么时候会潜规则人了他居然不知道! 鹿九一边哭一边把灵力探入秦钊大脑,这一探查鹿九大惊失色,他猛一回头瞪着秦朗:“师尊的三魂怎么丢了?” 秦朗再顾不得天马行空去脑补秦钊和鹿九的关系,鹿九的一句话把秦钊的病因说了个彻底,凡是请来的天师大能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说秦钊三魂被困,但是施术者法力高超无人可解,就连家主的护身天师也不行,所以秦朗才去梵山寺请梵彗。 鹿九却不等秦朗回答,他迳自取出还魂草,白素贞当年要盗的仙草就是这个,鹿九却自小拿它磨牙根的。 鹿九把还魂草塞进嘴里嚼了嚼,嚼出汁来对着秦钊的嘴唇就哺了过去。 这一幕骇得秦朗几乎也要三魂丢了七魄去。 鹿九把还魂草汁给秦钊喂下去不多一会,秦钊的面色就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鹿九大喜,可他还不放心,又巴拉出一瓶回生仙饮。他先放在鼻尖嗅了嗅,这回生仙饮原本的功效可媲美王母蟠桃,鹿九五千年就得了这么一瓶,也不知道这仙露会不会过期,好赖就算过期了最低级的活死人肉白骨的功能许还是有的,鹿九就把回生仙饮也给秦钊喂了两滴下去。 这仙草灵药一通喂,秦钊就算死得再透也得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鹿九那双哭得红通通的小鹿眼。 鹿九看到秦钊醒了,又呜呜哭了起来,哭得一个嗝接一个嗝地打,话也说不出来。而秦钊更是莫名所以地盯着他,被他哭得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好在还有个秦朗喜形于色:“三哥!你醒了!” 秦钊看向秦朗,指了指鹿九:“这是谁?” 鹿九的哭声骤然停歇,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向秦钊满是委屈,他这副无语凝噎的样子让秦钊宁可他像刚才那般大哭出声,好像他秦钊狠狠欺负了人一样。 “咳咳,三哥,这是鹿九大师。你不认识?” 秦朗的表情无比古怪,秦钊发誓他真的从秦朗的脸上读出了“负心汉”三个字。 “鹿九?大师?”秦朗揉了揉眉头。 “三哥你是不是,额,昏迷太久有一些那个,失忆?”秦朗小心翼翼地问。 “我昏迷了多久?” “今天是第四天,”秦朗斟酌着,“你从东洋回来就开始昏睡,虚修道人和元陀法师都说你是被人镇住了魂魄,但是怎么都唤不回来,是这位鹿九小天师救醒了你,三哥,你真的不认识人家?” 秦朗从鹿九进了病房就哭得稀里哗啦开始,又眼见着鹿九用“那种方式”救活了秦钊,早就认定了鹿九是秦钊偷偷养的小情儿,虽然秦钊在他秦朗眼皮子底下养情儿这个事情着实蹊跷,但打死秦朗也不相信秦钊和鹿九不认识。 秦钊看了看鹿九,狐疑地问秦朗:“虚修道人和元陀法师都救不了我他却能?你确定?” “我确定!我亲眼所见!”秦朗指天发誓。 鹿九看着秦钊,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话,他也不敢喊师尊了,喊了估计秦钊也不会认:“是,是我救了你,他没骗你,呜呜......” 秦钊有点手足无措:“好好,我信是你救了我,你先别哭,哎 ,你一个男孩子,别这么爱哭......” 鹿九的伤心是有道理的,醒来以后他一个人在凡间漂泊了一个月,每次想到师尊都是青龙最后把自己打入结界的样子,重逢后先是一个站一个躺,把人弄醒了又是相见不相识,这个人终究不是从前每天把他抱在手心的青龙神君了。 属于九色鹿和青龙的记忆,再也不会有了。 注:本文所有CP包括但不限于鹿九和秦钊,皆没有任何血缘或法律上的亲属关系。 第9章 我想离你近一点 秦朗和秦钊面面相觑,互相给彼此使眼色,让对方赶紧想个办法让这男孩儿别哭了。 秦钊是刚刚苏醒完全一头雾水,秦朗是脑补着秦钊这是玩儿现代陈世美始乱终弃不想承认,两个人谁也不出声由着鹿九在那哭。 最终还是鹿九自己哭累了,秦钊虽说看着他哭心里却是一阵阵发软,他没来由就觉得这个鹿九面善,合他的眼缘,看到鹿九终于不哭了,秦钊抽了一张纸巾过去递给他:“不哭了吧?不哭了我们就好好说话。” 鹿九即便是哭也是哭得很好看的,光流眼泪不流鼻涕,秦钊看了也觉得很有趣。 鹿九擦了擦眼角,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秦钊:“你,你觉得身体好吗?” 秦钊觉得心都化了,他忍不住就对鹿九微笑,刚想回答就听秦朗先咋呼开了:“对啊三哥,你睡了四天了肯定饿坏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秦钊蹙眉:“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四天粒米未进......” “是不会饿,回生仙饮现在对得道之人用处不太大了,但是凡人吃了就再也不会饿了。”鹿九理所当然道。 秦钊秦朗都瞠目结舌地瞪着鹿九,齐声喊道:“你说什么!” 两个大男人合起来的分贝还是很惊人的,鹿九被他们吓得缩了缩脖子,还是诚实地道:“吃了回生仙饮,就再也不会饿了啊!”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 秦钊先出声:“秦朗,来,揍我一拳。” 秦朗不甘示弱:“三哥,还是你先揍我吧。” 鹿九不明所以地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秦朗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你说你给三哥喂的都是啥?” “还魂草和回生仙饮啊。” “还什么回什么饮什么?” “还魂......算了,说了你们也不知道,反正吃了能回魂就是了。”鹿九不想讨论这么没营养的问题,他巴巴看着秦钊,软乎乎地说道,“我找了你好久了呀!”鹿九拿起秦钊的手掌覆在自己的头顶上,他的脑袋在那掌心拱了拱。 秦钊真的是一头懵,但是他很是为鹿九这副模样软了心肠,于是又在鹿九头上摸了摸,温声道:“我睡了很久,很多事情要问过秦朗,你在这里呆一会我跟秦朗出去,或者,我找人出去陪你逛一会?” 鹿九歪了歪头,乖巧道:“那我出去吧,你只要叫一声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了。” 秦钊莞尔:“好。” 王传峰还留在青龙集团,秦朗叫了人过来陪鹿九先去找王传峰,病房里只剩下了秦朗秦钊两个人。 秦朗于是将秦钊从昏迷开始的事情,直到他自己两次被鹿九所救,最后一直讲到秦钊苏醒,事无巨细,捋得清清楚楚。 秦钊沉默了很久。 “你是说,他全无身份背景,莫名出现在京都,而且手段莫测,能神机妙算,又能捉鬼打怪,最后还能帮我做到连虚修和元陀都做不到的返魂?” 秦朗郑重点头。 “你还说,他似乎认识我很久,见面就叫我义父,还很伤心,非常尽心地救我?” 秦朗更加郑重点头。 “我肯定,我以前没有见过他。”秦钊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有这样的手段,虽然他很年轻,但他总归有师承之人,九处那边没理由不注意到这么个人,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从天而降?” “也许真的是什么世外高人的弟子,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前咱们小时候连鬼都不相信,结果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见了多少,我看着这个鹿九对我们没有恶意。” 秦钊瞥了一眼秦朗:“你很少这样对一个不了解的人下这样的结论。”身份的原因,怀着各种目的接近秦钊的人实在太多,不乏各种演技精湛本领滔天的,所以他比常人更谨慎对待每一个意图接近他的人。 秦朗却正色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见到他救你的那副样子,演是演不出来的,相信我,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秦钊也想起鹿九哭得那副惨兮兮又分外可人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慢慢看吧,时间长了,他的目的总会显现的。”秦钊道,“我昏迷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家主和我,还有京都几位天师,他们虽说没帮上忙,但是嘴巴很紧不用担心。” 秦钊点头:“大哥和二哥那里有没有什么状况?” “大哥在宁洛省视察倒是挺顺利,二哥出任务去了,现在联系不上,你也知道他,一出任务几个月联系不了都是有的,倒是小越问了你好几回,都被我拦回去了。” 两人一问一答聊了足有两个多小时,直到秦朗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秦朗惊异地看着秦钊:“你真的不饿啊?那小天师说的竟然是真的?你从此不会饿了?” 秦钊也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一时不由愣了。 “如果三哥你真的不会感到饿了,那这个小天师可真是个小神仙了,”秦朗不可思议道,“这样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咱们也得留下他,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秦家,为了华夏,也必须留下他!” 秦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表情已经相当严肃。 彼时的鹿九正看着王传峰在大快朵颐地吃牛肉饭。 “你真的不吃啊?”王传峰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鹿九摇摇头,满脸是止不住的欢欣雀跃,他心情好,在凳子上坐着,摇头摆尾的样子像条小奶狗。 “也是,你以后跟着秦三爷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陪我吃盒饭和麻辣香锅了!” 鹿九听不出别人的反话,他的小表情又是得意又是高兴,王传峰禁不住有些酸溜溜:“你呀,可长点心吧,豪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秦家可不止豪门,那是皇宫!就你这没心眼的样子,哪天被赶出来都不晓得跟人要赡养费!” “赡养费是什么?”鹿九拨弄着桌上的筷子,疑惑地问。 王传峰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他压低了声音问鹿九:“你到底怎么认识秦三爷的?他真的是你干爹啊?” 鹿九歪了歪头,他常识不多,但“父”与“爹”是一个意思还是知道的,于是点了点头。 王传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又有点怒其不争又担心鹿九太单纯以后被骗了,最后千种情绪万般纠结只能化作食欲,更用力咬着自己碗里的肉。 王传峰闷闷的声音从碗里传来:“以后再没人跟我搭伙了......”他真的有点忧伤,鹿九这人实在不错,又有本事又心善,长得更是一等一的好,他是王传峰最体面的朋友了,没有鹿九,王传峰是真的伤心。 鹿九想了想:“我们应该还会搭伙的,等我找出害我义父的坏人,我还要继续在梵山寺那里给人测算的。” “啊?为什么?”王传峰惊讶极了。 鹿九不好说因为他用还魂草和回生仙饮逆天而行救了秦钊,必须要帮秦钊攒功德,才能不让秦钊遭到因果反噬,如今生死簿被毁百鬼为祸人间,正是他积攒功德的好时机。 鹿九支吾了一会,最后歪了歪头:“我喜欢。” 王传峰也不继续追问,他兴奋地举起自己的拳头冲着鹿九扬了扬,鹿九不解地看着他。 “哎呀!”王传峰急得拉过鹿九的手,给他握成拳,跟自己的拳头碰了碰,鹿九觉得有意思,又跟他碰了碰,两人碰拳头碰得不亦乐乎,鹿九突然听到一声轻唤:“鹿九。” 是义父! 鹿九一声招呼不打就在王传峰面前消失了。 而秦钊看着乍然出现的鹿九,即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秦钊回到青龙集团,被告知鹿九陪王传峰吃饭去了,想起鹿九说想见他的时候只要喊一声名字,秦钊就真的试着喊了一声,而鹿九竟然就这样出现了! “怎么会这样?”秦钊不免觉得新奇。 “因为我在你和我身上种了心心相印啊。”鹿九喜滋滋道。 心心相印?秦钊莞尔,听起来倒是挺有趣。 他把鹿九从地上拉起来:“别蹲着,坐到沙发上去。” “不好,”鹿九撅起嘴,“我想离你近一点。” 秦钊笑了:“好吧,我陪你坐到沙发上去。” 两人在沙发上落座,秦钊斟酌了一会儿用词。 “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好啊。”鹿九托着腮笑看着秦钊,直看得秦钊脸皮都泛红。 “咳,”秦钊轻咳一声,“你今年几岁了?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五千一百岁。阿蒙山人。亲人现在有你和狼二哥。 可是鹿九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回答,他在图书馆看了好多部人和妖的话本子,从中得出一个真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是妖,否则就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鹿九倒是不怕什么和尚道士冒出来喊打喊杀,可是他怕秦钊害怕他。人都是怕妖的,人还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蛇妖白素贞,金鲤鱼小莲,都是被人类知道身份以后就都变得不幸福了。连女娲后人都不能例外,何况他这个九色鹿妖呢。 秦钊看鹿九满脸纠结的样子不由心下一沉,可还是心软不舍得为难他:“不想说没有关系,那我问别的。我听说你在梵山寺外给人算命捉鬼为生,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秦朗也是费劲了心思都找不出鹿九的住处。 这个问题好回答,鹿九不假思索地说出答案。 “市立图书馆?那里怎么能住人?”秦钊脑补着鹿九晚上缩在图书馆里打地铺的情形不觉有些不忍,他也不想想,寻常人夜里怎么进得去图书馆。 “我给你找一个住处好不好?你救了我,救了秦朗,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尽管说出来没关系。”秦钊没有别的意思,他和秦朗的命不能用钱来衡量,但是他们总想为小天师做点事情。 鹿九眼睛一亮:“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秦钊温和地笑。 “我想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秦钊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天师给出这么个回答。 “不可以吗?”看秦钊迟疑,鹿九委屈地撅起了嘴。 “那倒不是,”秦钊回了回神,“你先回答我,你认识我吗?你以前见过我?” 鹿九点头,再点头。 “在哪里?什么时间?” 在阿蒙山。从我一百岁到一千一百岁,我都长在你身边。 你渡我成人形,收我为义子,教我上天入地一身本事,仙冥二界人人尊我一声鹿九道君。 你养我抱我,栽培我长大,危难来时倾其所有保护我。 任天柱倾塌,天河倒灌,你都一力扛下,把最后一丝生机连同你的元丹一并留给我。 我的义父。 虽然你都不记得了。 第10章 浴池真小 鹿九满目哀伤,一双鹿眼蓄满了泪水。 秦钊又头疼了,这问题真是没法问了。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就先跟在我身边,我去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秦钊一辈子没对谁这么妥协过,但是他不由自主就对鹿九心软。他也看出来了,鹿九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就不说,至少不愿意撒谎,纯良至此的人,不会心怀恶意。 鹿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这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秦钊又抽了张纸给鹿九擦眼泪,顺便取笑道。 鹿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后还要去梵山寺给人测算呢。” 秦钊微讶:“你很喜欢给人算命?” 鹿九仔细想了想:“我要攒功德。” 秦钊不明所以,也不多问,他要去就去吧,横竖他是个天师,男孩子有事业心是好事。 秦钊醒来面对的就是堆积如山的公事,鹿九巴巴坐在一边看,不吵又不闹的模样实在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终于等到秦钊下班的时间,秦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公文袋,他对鹿九招招手:“小鹿,过来!” 鹿九原本在秦钊办公椅旁边搬了另一张椅子窝着,听到召唤疑惑地走了过来。 “看看,都是你的东西。”秦朗把公文袋里的东西倒在玻璃茶几上,鹿九好奇一一拿起,一张卡片上“华夏共和国居民证”几个字映入眼帘,上面还有鹿九的头像,也不知道秦朗是什么时候拍的。 鹿九开心得恨不得摇尾巴,秦朗办事实在周到,他给了鹿九一份完整的证明,囊括居民证、储蓄卡、从小学到大学全部的□□,甚至还有在梵山寺外的经营许可证,仿佛鹿九这个人真的在凡间生活了二十年一样,自此鹿九算是正式在凡间登籍造册,是个真正的凡世中人了! 秦钊一抬头就看到鹿九挨着秦朗的胳膊,在秦朗的袖子上蹭了蹭脑袋。秦钊觉得好笑,怎么像小狗似的,谁给骨头就跟谁亲近,明明是自己吩咐秦朗去做的,反而都让秦朗抢了功劳。 秦钊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好了下班了,回家吧。” 鹿九跟着秦钊秦朗回了秦家大宅。 王传峰说秦家是皇宫,可是鹿九觉着一点都不像,鹿九可是见过不少皇宫的,凡间的帝王皇宫,天帝的凌霄宝殿,阎王的地府冥宫,四海龙王的水晶宫等等不知凡几,更别说青龙那座珠光宝气富丽堂皇的神殿,可到了秦家一看,也就是个跟图书馆差不多大的房子。 外面虽然也有诸多侍卫,但是室内很是简陋了点儿。 鹿九抿了抿唇,如今凡间不再供奉皇帝,义父的生活当真大不如从前了,这可真让鹿九心疼。 鹿九寻思着自己还要勤快点赚钱,给义父再造座宫殿才行。 鹿九兀自盘算着,已经跟着秦钊上了三楼,秦钊推开一间房门:“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告诉我,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我父母不常在这里住,你知道我父母是谁吧?” 鹿九摇摇头。 秦钊沉默了一会:“嗯,我父亲是秦山岳......算了,你以后会知道 ,我大哥大嫂不在京都,他们的儿子秦越平时住学校,周末会回来,我二哥是军人,休假的时候也会回来,家里最常住的就是我和秦朗,对了,你说你之前住在图书馆,图书馆哪里?你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放在那里?我叫人帮你取过来。” 鹿九摇摇头。 说话间两人站在卫生间门口,鹿九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一眼,鹿九还没见过厕所,他不用如厕,吃下去的东西都是用内丹消化,人类所谓的新陈代谢在鹿九化形后便再也没有经历过了。 鹿九走进去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满目新奇,秦钊暗自思忖也许鹿九从小在什么人迹罕至的山野长大,竟然从没见过这些卫浴设备,秦钊一时之间也有些心疼。 鹿九摸了摸浴缸边缘,好奇地看着秦钊。 秦钊解释道:“这是浴缸,你可以在里面洗澡。”秦钊一边打开水龙头教他,“红色的是热水,蓝色的是冷水......” 鹿九却神思天外去,洗澡的浴池啊?好小啊,根本放不下他的原身啊,以前鹿九在阿蒙山一个浴池就比这整个房子还要大,唉,义父这一世过得很是辛苦啊。 两人互相心疼着,就是彼此差了十八万个脑回路。 楼下忽然传来一个男孩子清朗的叫喊声:“朗叔你回来了!我三叔呢?” 秦朗的声音也响起:“楼上呢,哎,小越你慢点跑,楼上有客人......” 秦钊听到声音就已经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被秦越扑了个满怀:“三叔!” “哎哎哎,轻点!”秦钊颇吃不消地扶正秦越,“皮小子!” “三叔你这几天去哪了,我怎么也见不着你,朗叔总说你忙......哎?这是谁?” “我是鹿九。”鹿九圆溜溜的眼睛眯起,有些不悦地说道。他为这个男孩子跟秦钊的亲昵觉得不高兴,从鹿九有记忆起,能跟义父这么亲近的向来只有他一个,如今的秦越俨然侵入了鹿九的领地,鹿九决定不要喜欢这个人。 “怎么写?”秦越倒是对鹿九很好奇,秦家人把客人带进卧房区,这还是头一次。 “九色鹿的鹿,九色鹿的九。” “九色鹿,哈哈,长颈鹿的鹿是吧?鹿九,好奇怪的名字啊,你们家是不是有九个小孩儿,你排行第九啊!” 秦越只是开着玩笑,却不料鹿九竟真的点了点头。 秦越惊讶了:“你真的排行第九啊?你们家那么多小孩儿啊,那你上面还有鹿一鹿二一直到鹿八吗?哈哈,鹿八,八路......” “没有鹿八,我八哥是犼。”鹿九认真道。 “猴?哈哈哈......” “秦越,注意礼貌!”秦钊板起脸,在秦越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小九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你多照顾他。” 秦越更惊讶了,放肆的笑也收敛了些,忍不住更仔细打量着鹿九,年纪跟他差不多大,但是长得还真......好看,男生长这么漂亮真是造孽哟,不过倒是不娘,就是......? 秦越把秦钊拉到一边悄声道:“三叔这人什么来头啊?咱家什么时候能留宿外人了,爷爷知道吗?而且这个人看着怎么有点愣愣的,傻乎乎的......” “秦越,己卯年庚午月己丑日生人,一岁学步,三岁能言,右股有痣,四岁攀树而落,额留痕......” “他在说什么鬼话?”秦越目瞪口呆地问秦钊。 鹿九抿了抿唇,重新说道:“秦越,生于200*年6月6日,今年18岁,一岁学走路,三岁才开口说话,右边屁股上有颗痣,四岁从树上掉下来,跌破了额头,疤痕到现在都消不了,上大一课业不好,至今有亲密女性伴侣七人,现今专业是导演系,但是你未来职业可不是导演,你是个商人......” “停停停!三叔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把我的事随便跟外人说!”秦越面红耳赤,愤怒的目光转向秦钊,此时秦朗正好也走上楼梯,听了个正着,秦朗扶着墙笑不可遏,秦钊也憋笑憋得辛苦。 “我发誓,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的事,何况我也不知道你竟然有七位‘亲密女性伴侣’......”秦钊摊了摊手,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秦越简直要疯,冲到鹿九面前想推他一把,明明近在咫尺的人,秦越竟然扑了个空,他不可置信继续向鹿九扑去,依然碰不着鹿九一片衣角。 秦越愣住了。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没有真正傻的人,他马上就明白鹿九缘何能被留宿在秦家了。 秦越立马从张牙舞爪切换到手足无措,声音都降低了八个度:“你,你到底是谁呀,三叔朗叔,他到底是谁呀......” 秦钊拉过鹿九,摸了摸鹿九的头,对秦越介绍道:“这是鹿九,他的职业是一位算命师,或者说,是天师更贴切。” 秦越的眼睛瞪得有球那么大,他是见过爷爷身边的两位天师的,那叫一个仙风道骨白胡子飘飘的,这么年轻的天师...... 秦越就算怀疑鹿九对他的测算是三叔或者朗叔泄密,但是鹿九的身手却是实打实的,秦越自己也是个精通散打跆拳道的练家子,鹿九那几次闪身真是跟飘一样的。 “那你,你再说说,你刚不是说我以后当不了导演吗?你凭什么这么说?”秦越不服气。 “导演是什么?”鹿九不解地仰头问秦钊。 三个姓秦的都愣住了。 “不是,你连导演是什么你都不知道,你瞎算什么呀!”秦越嚷起来。 鹿九犹豫地看向秦钊,秦钊温和地笑笑:“没关系,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想说就不说。” 鹿九放心了,转头对秦越诚恳地道:“我不想说。” 秦氏三人:“......” 这晚秦家餐桌上的情景在几个女佣的眼里看来是有些诡异的。餐桌上只有四个年轻人,个个长身玉立模样一个赛一个的好,单看画面真是赏心悦目,如果忽略掉背景是一张餐桌的话。 鹿九依旧用拿毛笔的姿势拿筷子,秦越看过去的第一眼就喷饭了,要不是秦钊狠狠瞪他一眼,秦越又要咧开嘴嘲讽了。 鹿九之前最多跟王传峰一起吃过饭,两人吃饭没什么礼仪可言,吃的也都是一些很市井的盒饭烧烤香锅什么的,鹿九向来都是用“扒”的。 但是现在桌上的其他三人都是从小锦衣玉食里包裹出来的太子爷,鹿九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秦钊只怔了一会儿就吩咐佣人换了叉子和调羹来,他给鹿九夹了满满一碟子的菜,温声道:“没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鹿九欢乐地开动,只吃了第一口,眼睛就亮了。 秦家的厨子那是百万里挑一出来的,哪怕最寻常的菜式都能烧出五星级酒店夜宴的美感和口感。 秦钊没有饥饿感,于是就不停给鹿九夹菜,秦越和秦朗吃了一会儿也被鹿九的吃相和食量惊住了,最后秦家三个公子都托着腮看着鹿九吃,就组成了让女佣们觉得相当诡异的画面。 秦越是边看边腹诽,秦朗是越看越觉得有趣,秦钊是越看越心疼,这孩子以前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是不是之前连肚子都吃不饱? 不得不说秦钊某种程度真相了。秦钊是因为回生仙饮的缘故再也不会饿,而鹿九恰恰相反,他会感觉到饿,但永远不会饱。 因为鹿九是靠丹田消化,食物代替灵气给鹿九供给,虽然法力不能再提升,但是体力和灵力可以通过食物供给而源源不绝。 一个不知道饱的人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当然停不下来。 四个人用餐,厨师烧了十二道菜,绝大多数都进了鹿九的肚子。 秦氏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看向鹿九的肚子,虽然鹿九还穿着那件卫衣,但是依然可见得他腹部平坦。 直到桌上所有碗盘都见了底,鹿九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满足地感叹:“真好吃啊,太好吃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连秦越看鹿九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柔软了,这个天师,倒是也很可怜嘛!这样寻常的东西都没吃过,以后,以后多带他吃些好的吧! 第11章 你会出嫁 秦朗清了清嗓子道:“要是不够的话,让厨房再做点?” “好啊!”鹿九惊喜点头。 还是秦钊有理智,赶紧制止:“不行,晚上不能吃再多了,不然睡觉了会难受,想吃以后每天都有,”秦钊转头去吩咐一个女佣拿健胃消食片。 “哦。”鹿九有些可惜,那落寞的可怜样连秦越都不免同情心泛滥。 于是秦越站起来:“我带你去楼上游戏房玩吧,你一定没玩过吧,打游戏也能帮助消化的,来!” 鹿九有些惊讶,他转头看向秦钊,等到秦钊点头才起身跟着秦越去了。 “三哥,你觉不觉得......”秦朗看着两个青年离去的背影深思道,“鹿九真的很......很......” “很什么?”秦钊抬眼。 “说不上来,就是很奇怪,他能算出小越学导演的却连导演是什么都不知道,进了这座屋子半点没有感觉,要是没见识的人看到这房子怎么也会有惊艳的表情吧,但是他又连筷子都不会拿,吃东西也不认得那些食材,处处都很矛盾。” 秦钊当然也发现了,但是他坚信鹿九是带着善意而来的,留下鹿九,当然不仅仅因为这是鹿九的要求,暗害秦钊和秦朗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鹿九的出现早已被汇报给了家主,甚至在安全局那里都挂了号,哪怕鹿九想走,怕也由不得自己了。 把鹿九带到秦家,既是为了就近观察,也是保护鹿九不被其他势力争夺。 鹿九的种种行径都惹人猜想,但是秦钊不在意,秦钊看得出鹿九对自己的依赖,虽然秦钊觉得莫名但不影响秦钊享受这种情感,鹿九的秘密总会慢慢被他发现,不急。 所以秦钊只是淡淡对秦朗道:“鹿九的事查不出来就不要查了,他不想说的事也不要逼问,顺其自然就好。” 秦朗颔首。 秦越有一间专业的游戏房,里面汇集了这个时代所有最先进的游戏设备,秦越献宝一样一一给鹿九展示,可惜鹿九是个科技小白,就像秦越不懂他眼中的乡巴佬小天师腕上的那只似玉非玉似银非银的镯子其实是个承载宝物无数的仙门法器,鹿九也不懂秦越的王者账号意味着什么,但不影响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摈弃前嫌,做了朋友。 秦越教鹿九用电脑,惊异地发现鹿九土归土但是相当聪明,不管什么内容只要秦越讲一遍鹿九至少能记住,很快鹿九就能自己在视频网页上找节目看,秦越想了想鹿九是个天师还很贴心地推荐了电影《盗窟笔记》。 秦越和鹿九靠在一起看电影,不一会儿秦越就坐不住了,期期艾艾凑更近些问鹿九:“你真的会算命啊,什么都能算吗?你能算出我能活多少岁吗?” 鹿九捻了捻指,真的给出了一个数字:“86。” “啊?”秦越呆了,“真的假的,不是天机不可泄露吗?那我三叔呢?能活多少岁?” 鹿九摇头:“我算不出。” “为什么啊?” “义......他是我算不出的人,朗哥也是。” “那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秦越有些失望,“那你再说说,我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老婆?” 鹿九歪了歪头,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但他还是诚实告诉秦越:“不是娶,你会出嫁。” “什么!”秦越一脚踢翻了屁股下的椅子,“你耍我玩是不是!” “没有,你真的会出嫁,你的夫家......” “停停停!”秦越大力挥舞着双臂阻止鹿九继续说下去,“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一个大好直男我疯了才会去嫁人,像你这样的小娘炮才会去嫁人呢,哼!” “什么是小娘炮?”鹿九却朝着门口站着的人问,秦越这才发现许是他刚才踢凳子的动静太大惊动了秦钊过来了。 秦钊走过来用力戳了戳秦越脑门:“不许胡说八道,”转向鹿九却是摸了摸他的头换了副和悦的脸色,“你不是娘炮,不要理秦越。” “三叔,明明是鹿九胡说八道......”秦越委屈地捂着额头,自从这个鹿九出现,三叔就不疼他了。 鹿九是毫无眼力劲的,他继续诚恳补刀:“我从不胡说八道,你的夫家姓白,与你同月同日生。” 这下连秦钊都吃惊了:“你说的是白洛?他倒真的和小越同年同月同日生,可他们都是男孩子啊。” 鹿九也不解,可他看秦越在房里气急败坏地蹦跶,简直像要气坏了,他也确实觉得两个男孩子似乎真的不能成亲,于是安慰秦越道:“也许是月老弄错了,他那个老头最是粗心,经常弄错一线牵,等他发现了或许就会给你改过来了。” 秦钊秦越:“......” 如果鹿九对这个尘世语言再了解点,他会发现秦越的脸上写着三个字:神经病。 秦钊终于在秦越彻底发疯之前带离了鹿九,他把鹿九送回房叮嘱他晚上好好休息就准备离开了,鹿九却抓住了秦钊的袖子,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秦钊温和地问。 鹿九抿着唇想措辞:“我......我怎么称呼你啊?” 秦钊也愣了愣,他突然想起秦朗告诉他,鹿九曾经称呼他为“师尊”,秦钊的脸皮子都热了起来。 “额,我虚长你几岁今年二十七,你跟着秦朗叫我三哥就好。” 鹿九垂下眼,轻声唤:“好,三哥。” 那声音又轻又软,配上鹿九乖巧的小模样让秦钊的心都痒了一下,像是小动物的爪子轻轻挠过。 秦钊忍不住又摸了摸鹿九的头,转身离去了。 房里终于只剩下鹿九自己,鹿九笑呵呵地一遍遍喊“三哥,三哥,三哥”,师尊也好三哥也好,变的是称呼,不变的是那个人。 终于找到他了啊,鹿九忍不住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滚了滚,又滚了滚。 第二天,秦钊刚出房门就看到鹿九在他门口站着,那时才早上六点,秦钊不觉惊讶:“怎么起这么早?” “我来陪你呀。”鹿九扬着笑,软软地说道。 秦钊也忍不住笑了:“我要跑步,一起吗?” 鹿九当然重重点头,他们上了四楼健身室,秦钊又花了二十分钟给他介绍每种器械的用法,两人各自踏上跑步机开始慢跑。 鹿九化形前是很擅于跑的,九色鹿是速度最快的鹿,以前真武大帝想向青龙讨鹿九去做坐骑求了好多次青龙就是不给。 鹿九一边跟着秦钊的节奏跑一边歪头看他,秦钊摆动双臂的姿势,秦钊浅灰色的运动衣,秦钊额际小小的汗珠,每一样都让鹿九新奇欣喜,这是以前在阿蒙山不能见到的师尊的样子。 两人跑了一个小时,鹿九既不喘息又不落汗,秦钊早已习惯他异于常人的样子,让鹿九下楼去准备吃早饭自己回房洗澡去了。 秦朗和秦越已经坐在客厅里,两人各看各的报。 秦越看见鹿九便“哼”了一声,他还是认为鹿九关于他姻缘的“预言”是在捉弄他,就在昨晚临睡前白洛那个家伙还例行在微信上奚落他来着呢,竟然说他会嫁给白洛,哈!天塌下来的概率都比这个大好吗! 一边吃饭秦越一边跟鹿九杠:“你不是神机妙算吗?那你给我算算我今天要去哪里,要做什么,算不出来我就当你胡说八道。” “我不能看到你每一天都在做什么,天命石也只会记录人大致的命运轨迹,人类每一天的生活都可能受到各种原因产生变化,但是生老病死嫁娶子嗣是注定的。”鹿九认真解释道。 “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秦钊一边给鹿九的面包涂黄油一边笑道。 鹿九看秦钊喜欢听,便高兴地继续说下去:“一个凡人,生时运势由南极仙翁座下南斗星君书写,死期由阎罗王爷裁定,姻缘是月老所牵,子嗣有送子观世音赐予,这四位上仙决定凡人命运的根据是天命石记载此人前世或有功德或有罪孽,如果前世做个好人做大善事,来世就会得到上仙宽宥,命途顺利,反之,能不能做到人都很难说,即使做了人,也要为累世恶行赎罪。” “那天命石又是什么?” “就是天道啊,父神盘古开天辟地制定六界规则,这规则便刻录在天命石上,神魔统领万世,仙驭凡界,冥驭鬼界,妖上可飞升下可为畜,妖化形则游离六界之外,唯受天道管辖,但是四千年前......” “四千年前怎么了?”秦朗追问,他和秦钊都听得笑呵呵的,只当鹿九在讲神话故事,秦越却是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四千年前,天柱倾塌,天道陨落,神魔俱毁,呜呜......”神魔俱毁,阿蒙山除了他,再没人活着了。 鹿九低声说着说着泪眼汪汪了起来。 秦家三个人目瞪口呆,这故事讲得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秦越真是要跪了,忍不住悄声给秦朗道:“这是入戏太深了吧?这演技,跟我去电影学院吧,绝对有前途......” 秦钊瞪过去,给了秦越一个“闭嘴”的动作,赶紧拿餐巾纸给鹿九擦眼泪:“不哭不哭,不过是讲故事罢了,天没塌呢,这不都好好的,男孩子不能这么爱哭啊......秦越!都是你!好好吃着饭挑起的话头,扣你一个月零花钱!” “啊?”秦越哀嚎,“这关我什么事啊!” “对不起,”鹿九边擦眼泪边道歉,“我也不想这么爱哭的......” 这可怜模样的杀伤力,秦家三个男人都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连秦越都忍不住安慰:“算了算了,你想哭就哭,纸巾管够。” 第12章 一魅两魑 秦越今天是跟着一起去青龙集团的,虽是周末,但是今天有股东大会,秦越年纪虽小但也是集团的一大股东了,哪怕他什么都不懂,跟着三叔投票就对了。 鹿九自然是跟着秦钊,四人刚走出总裁专用电梯,鹿九鼻尖一嗅,皱了皱眉。就见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着杏色套装的窈窕女子,那是秦钊的首席秘书许鹤,鹿九看着许鹤,眼神微冷。 秦钊等人不觉有异,一行人鱼贯走进秦钊的办公室,会议还有半个小时,秦钊和秦朗处理各自的事物,秦越百无聊赖地斜倚在沙发上玩手机,鹿九却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员工。 快九点的时候许鹤过来通知秦家三人去开会,秦钊看了看鹿九,犹豫了一会道:“我要去开会,这个会议时间会比较长,你是在办公室休息还是我找人陪你出去玩一会儿?” “我能跟你一起进去吗?”鹿九抿了抿唇,又加了一句肯定句,“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其实这算是相当无理的要求了,如果鹿九不加后面那一句秦钊一定会很犹豫,但是他从鹿九坚定的神色里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与鹿九相识不过短短一日,他却极为了解鹿九。 秦钊点头,谁反对也没有用,鹿九便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顶楼的会议室。 秦钊一行人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他特意吩咐许鹤在他的下手再加一把椅子,鹿九就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淡定地落座。 “秦总,这位是......”一个五十来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开口问。 “这是我新的助理,以后分管秦朗的事务。”秦钊淡淡的一句话引得满座皆惊,要知道秦总助理这个职务位比副总,直属秦钊管辖那是心腹中的心腹,秦钊这么多年也就只有秦朗这么一个助理。 秦钊不愿就鹿九的问题多说,直接开门见山道:“开会吧。” 会议冗长而沉闷,秦越懒洋洋趴在桌上瞄鹿九,这小神棍真奇怪,坐得笔直双目炯炯,那精神抖擞的样子让秦越忍不住在桌下拉拉鹿九的衣角:“哎,哎,你听得懂吗?” 可惜鹿九充耳不闻,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从每个人身上打过,秦越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觉得似乎有两个人被鹿九盯得都在发抖。 会议暂时告一个段落,众人纷纷起身舒展身体,有些人则是要去厕所。 鹿九却走到门边守住了门口,他指了指室内连同许鹤在内的三个人:“你们几个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所有的人都很惊讶,有人看向秦钊,只见秦钊面沉如水:“听鹿九的。” 秦钊刚说完,就见离他最近的许鹤一个暴起,直冲秦钊而去,却“嘭”得一声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同时另外两个被点名的人也扑向秦越和秦朗。 鹿九一扬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唰”得抽出来一根鞭子,“啪啪”在空中甩了个响,那长鞭呼啦一下卷住了扑向秦朗的人,卷住后直接便甩出去,与扑向秦越的那个人狠狠撞在一起,“轰轰轰”三具沉重的身体砸落地上滚成一团不过须臾之间的事。 那三个人俱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嚎,哪个想起身鹿九就狠狠一鞭抽过去,“嗷嗷”的声音震得会议室的天花板都在颤。 会议室里的人都呆住了,鹿九仍然立在门口:“其他人都出去。”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慌慌张张往外跑。 秦越不肯走,秦朗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出去,他还要去管住这么多目击者的嘴。 鹿九犹豫地看了看秦钊,秦钊道:“我得留下来,我需要知道怎么回事。” 鹿九点了点头,手指动了动,一张椅子自行移到门口去,鹿九示意秦钊坐过来。 鹿九走向那三个人,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蹲下身:“一个魅,两个魑,居然敢夺凡人肉身,也不怕灰飞烟灭。” 那“许鹤”咬牙切齿道:“如今生死簿被毁,谁抢到的肉身就是谁的!” 鹿九扬眉:“居然连生死簿的事都知道,难怪这么有恃无恐,看来你们也是从冥府逃出来的,我看你们也有四五百年修为,留在冥府做个鬼差免入轮回之苦不好么,你们为什么要对付秦家人?”一魅两魑俱咬紧了牙不说话。 鹿九也不逼问,他取出骊山昆仑镜,对着那“许鹤”就照了下去。 “许鹤”大叫一声,昆仑镜里显出此魅从生前之事直至死亡,如何魂凝魄,魄修成鬼形,继而得到第六司主轩辕昼的任用,轩辕昼打碎冥凡两界碑,此魅趁机逃出冥府,被一道士收去以童女血哺养成魅,同时被道士一并收去的还有旁边的两只魑。 如果今天没有鹿九,这个魅即使不能迷惑秦钊,只怕秦朗秦越也得有一个中招,而这两个魑则匿身在青龙集团,随时可以辅助魅做任何事。 那一魅两魑在这千年法器的灵力下早已身骨如被碾一般痛不可遏,“许鹤”还能勉强发出声音:“你究竟是谁?你怎会......” 鹿九叹一口气:“我先去把那道士收拾了再来料理你们,”他取出炼魂玉瓶,掐了个诀,“收!” 秦钊沉默地看完全程,什么话也不问,直到鹿九转过身来,秦钊才对他微笑:“谢谢你,小九。” 鹿九哪里还有方才气势凌人的高人模样,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秦钊。 秦钊走过来摸了摸鹿九的头:“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找那个道士?” 鹿九软软道:“我有办法。” 他刚才抽了魅一丝魂魄出来,如今正绕在指间,跟着这一缕自然就能追踪到养魅的人。 “那这几个人,他们还活着吗?”秦钊看向地上三人,一个是他的首席秘书,还有两个是青龙集团的股东。 “没关系,他们被夺舍还不到十二个时辰,生魂还未灭,找个和尚或者道士给他们把生魂喊回来就醒了。” 秦钊点点头,把秦朗叫了进来,秦越也粘着跟了进来,听完秦钊的吩咐秦朗和秦越眼睛都直了。 虽然后续的进展没有看到,但是鹿九之前露的那一手可是大大镇住了秦越,此刻见鹿九手上空无一物,秦越好奇得要发疯:“小鹿,小鹿你太牛了!你的鞭子呢,能借我看看不,你那一招,唰唰唰,太帅了,能教教我吗?我拜你为师!” 鹿九抿了抿唇:“我现在要去抓坏人,等我回来再教你吧。” 秦越更激动了:“带上我,带上我,必须带上我!” 鹿九犹豫,秦越却一把抱住他死也不撒手:“不行不行必须带上我,那坏人也要害我,我非亲手抓他不可!” 鹿九道:“你抓不住的,你打不过他。” 秦越被鹿九的耿直雷得直抽抽:“那这不是有你嘛!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好小鹿乖小鹿亲亲小鹿......” “好了秦越”,秦钊皱眉,把秦越从鹿九身上撕下来,“能不能去听小九的,你不要赖着他。” 鹿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秦朗也趁机道:“那多我一个应该也没什么吧?” 本来鹿九自己速战速决,一个缩地成寸也就找到那道士了,如今变成四人行,只能由秦朗开车,在路上就耗了将近两个小时。 车子开到了郊外一座别墅前停下,四人下了车,秦朗看着面前的建筑拿起电话,吩咐电话那头调查别墅的主人信息。 雕花大门是电子锁,秦越“呸呸”往掌心吐了两口口水准备爬门,一个抬头却见鹿九已经把大门推开了。 秦越在鹿九无辜的眼神里觉得无论问什么都只会显得自己奇蠢无比,讪讪闭了嘴。 一路穿行过“Z”字型的石子路,几个人停在这座别墅的主宅前,鹿九抬头看了看门口悬挂的太极八卦镜,忍不住嘲讽地撇了撇嘴:“道人驭鬼行恶,还敢供奉道家法器,也不怕气死祖师爷。” 他一招手,那八卦镜就飞落到他掌心。 鹿九转身把八卦镜给了秦越:“这个你拿着,有了这个,阴物便不能近你的身了,算是个好东西。” 秦越不由喜出望外:“真、真的啊!” 其实秦家人身上都有辟邪之物,光护身符都有好几张,但是因着鬼门关大开,阳间诸多阴物法力暴涨,普通的法器已经不足以护身,以至于小小魑魅都敢打秦家人的主意。 鹿九推开门,这别墅没有玄关,入眼就是空旷的大厅。 “人会不会已经跑了?”秦朗问。 “不会,他养的魑魅都被我收了,法力反噬,他一定会受重伤,别说跑,只怕他想动都难。” 鹿九刚说完,就听头顶上传来“呵呵呵”一阵笑声,楼下众人不由抬头,只见一个布衣黄卦的老儿立在栏杆边俯视冷笑:“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区区几个魑魅不足以损我一成法力,你道你能占得什么便宜!咳咳咳--” “嗨,你这老头才是大言不惭,”秦越指着老道奚落起来,“也不看看自己脸白得比鬼都好看不了多少的样子,敢对付我们秦家人!赶紧把你幕后之人交出来,小爷留你一条全尸!”迎着鹿九诧异的目光,秦越又加了一句:“小爷就让你鹿小爷爷留你一条全尸!” 奈何鹿九不接秦小爷的高帽子:“我不杀人。” “啊?”秦越愣住了,他一只手捂住半边脸对鹿九耳语道,“哥哥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是说来抓他吗?” “是抓他,不是来杀他。” 许是鹿九的话给了老道底气,老道呵呵笑得更大声,他一甩手丢出一把符箓,鹿九看都不看弹手打出一个结界罩住四人,那些符箓在结界上噼里啪啦炸开,客厅里的灯盏哗啦啦全部爆裂,碎落了一地。 老道目眦尽裂:“这、这是什么护身手段?为何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鹿九踏出结界,示意其余三人继续留在里面,他面色如常,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的霹雳符威力不够,若是龙虎山正统,怎么也能将我的初级结界打出一条缝隙来。“ 老道“噗”得喷出一口血:“不许提龙虎山,我平生最恨人提龙虎山!” “哦,”鹿九道,“竟是龙虎山弃徒,不过你心术不正,的确不能继承道门正统。” 秦越忍不住低声吐槽:“这老道要是现在死了,那肯定是被小鹿活活气死的。” 秦钊和秦朗也是忍俊不禁。 鹿九却无所觉继续道:“还有什么手段你全出了吧,耗了这许久我肚子也饿了。” “哈哈哈哈”秦越是真的喷笑了。 第13章 真正的霹雳符 那老道明显已经气疯了,他盘腿坐下,掐指念诀,只见他身后的门内飞出数道身影,直冲鹿九面门而来。 “啊,”鹿九恍然道,“原来上次袭击朗哥的血僵和覇都是你养出来的。” 那老道竟豢养了十数具血僵,个个筋骨虬结力大无穷,扑身而来带起的风都带着飒飒的响声。 这种东西打是打不痛的,如果要灭掉只能用炸的,鹿九看了看这屋子的满地狼藉,想着大不了就再脏点吧,他一边闪身避开血僵的攻击一边拿出毛笔符纸,完全不理会秦越在结界里拼命喊他一起进去的声音,飞快画了一张符。 鹿九轻喝一声:“镜像术!”于是那符纸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 鹿九袖手将符箓全部打出去,只听“轰隆隆”爆炸声响起,除了结界中那块地方,整栋别墅完全塌了。 秦钊秦朗还算勉强镇定,秦越则是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最后木然看向秦朗喃喃道:“朗叔,我在做梦吧,这一定是梦......” 老道随着别墅的坍塌掉进了一片废墟里,他勉强挣爬出来,呛咳得话都说不出来,他瞪视着鹿九宛如瞪视着怪物,满目惊惧骇然。 “看到了吧,这才是你们龙虎山霹雳符的真正威力,不过跟你们道祖张道陵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我也只学了个皮毛。”鹿九走上前去淡淡道,“你学艺不精,不自省自强,却专修歪门邪道,私制血僵和覇,以童男童女血气豢养魑魅,更指使其对凡人夺舍,种种罪愆进了冥殿必判你沦为畜生道,你窥探天机得知生死簿被毁,以为能逃脱判罚,唉,”鹿九叹一口气,“可惜你运气不好,碰上我了啊。” 那老道这才怕了,他浑身缩成一团,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底去:“你......你到底是谁?你待如何?” 鹿九理所当然道:“天有天规,凡人也自有律法,自是打散你修为,再交由律法处置,哦对了,还要有请鬼差记下你这一笔,待生死簿恢复等你入了冥府自有那畜生道等着你。” “不......不不不!”老道痛哭流涕,屁滚尿流地爬过来”叩叩叩”地不断给鹿九磕头,“天师手下留情,我告诉你是何人指使于我,我什么都说,不要打散我的修为,天师开恩,天师开恩......” “呸!你这种老妖道死有余辜!”鹿九在炸完血僵后便撤了结界,秦越忍不住过来踹了老道一脚,“快说,是谁指使你?” “是......啊!”老道突然瞪大了眼,扼住了自己咽喉,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名字来,他五指深陷进自己咽喉,喉管处血肉淋漓,竟活生生把自己掐死了。 秦越吓得大退一步:“他......他死了!” 鹿九却不慌不忙,一把揪住老道的死魂,只是这道死魂只有鹿九一个人能见着,于是秦氏三人就见鹿九对着自己的右手手掌自言自语:“别费力气了,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看,看完了你连这点死魂都别想留了。” 那老道绝望至极,老老实实地说了。 鹿九转头告诉秦钊:“他说他的幕后之人叫薛哲晟。” 秦钊面色一凛,和秦朗交换了个眼神。 鹿九继续在问老道:“我且问你,困我三哥生魂的人是否也是这薛哲晟?” 老道答了,鹿九不由皱紧了眉头,再问:“除了你,还有什么人为这薛哲晟驱使?” 得到答案后后鹿九把老道的死魂也装进了炼魂玉瓶中。 秦越因那老道死相诡异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寒,又见鹿九似是能跟鬼说话更觉得全身都僵硬地走不动道了,眼下尘埃落定,将之前会议厅里的一幕到满屋血僵爆炸的画面一一从脑子里过了一遍,秦越腿脚一软,先前的兴奋刺激如今只剩下阵阵后怕。 秦朗扶住秦越摇摇欲坠的身体,打趣道:“秦小爷这是怎么了?” “小爷我需要缓缓。”秦越靠着秦朗深深一个呼吸。 平地一幢别墅爆炸,这动静可谓不小,鹿九刚把老道的死魂收了警车鸣笛声就近在耳边了,秦朗快步走了出去做交涉,鹿九把老道的话给转述了一遍,听到困住自己生魂的另有其人,秦钊也不着急,他笑着摸了摸鹿九的头:“有你在,我不怕。” 鹿九握拳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秦越站直了身体愤然道:“三叔我们去找姓薛的算账去!” 鹿九也点头附和。 秦钊却说稍安勿躁:“老道已经死了,我们没有人证,空口无凭的薛家不会承认,眼下死了这个老道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出手,等父亲回来我会跟父亲商量。” “是我没看住他,让他死了......”鹿九自责地垂头。 秦钊的心软得不行:“怎么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跟秦朗秦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你又救了我们小九,我们要感谢你。” 秦越也道:“是啊,你救了我们呀小鹿,你太牛了,不行你以后就是我鹿哥我偶像!哎,可是他为什么会忽然掐死自己啊?” “他被人下了谒咒,但凡他想说出指使人的名字就会自戕而死。”鹿九解释。 秦越激凌凌打了个寒战,不由伸手捂住了脖子,他觉得自己的三观在今天受到了重创。 秦越自小长在秦家那样的环境,自然是见识过天师手段的,可是哪一种手段也没有鹿九今天显露出来的吓人,那简直脱离了道术的范畴。 秦越忍不住往鹿九身边凑了凑,汲取点安全感。 秦朗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警察,两个警察抬走了尸体,剩余的人则都是来自特殊管理局,在鹿九的指引下搬开破损的建筑废料,直至挖出别墅地下室。 地下室的空间和客厅几乎一样,在场的人类看到眼前的情景都头皮一麻。 触目所及是正中间摆放着七八张榻,每张榻上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想必老道士就是在这些榻上制作血僵。 而地下室东南一角里摆着密密麻麻的白色陶罐,罐身上都绘有骷髅,罐口用黄符纸封着,一个警察走上前去伸手想拿起陶罐查看却被鹿九淡淡一句话吓得像是被触电般缩回。 鹿九道:“那里装的都是尸油。” “尸、尸油?”秦越哆嗦道。 鹿九走过去蹲下来数了数陶罐的数量:“年轻女尸的尸油,是魅的食物,就是附在那个女子......” “许鹤。”秦钊补充道。 “就是附在许鹤身上的那个东西,叫做魅,这么多尸油,看来不止有那一个魅。” 秦钊眉头深锁:“要是有其他的魅跑出去,会不会危害百姓?” “魅是不杀人的,只是会迷人神魂惑人心智,被她缠上也就是说出自己所有的秘密罢了,所以一般会和魑同时出现,在冥界鬼差职务分布里,魅司审讯魑执刑杖。” 秦钊秦朗点点头,秦越冒着星星眼听得入迷,那特殊管理局的人叫唐浩源,是个分队队长,也是玄门中人,他是秦朗打电话直接调过来协助调查的,虽没有看到之前鹿九的手段,但是仅凭这几句话就知道眼前人是个道行高深的天师,不由也肃然起敬。 “有没有什么预防的方法呢?”唐浩源问。 鹿九叹气:“天大地大,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夺舍的是谁,只能发现了再解决,因果如此,预防不了。” 鹿九离开存放陶罐的角落走向另一边,那里有排排林立的柜子,柜子上有层层叠叠的抽屉,几个人上前将一个个抽屉拉开查看,里面符箓无数,还有数本古籍,都是些道术法典,其中一本南洋的炼尸秘术,鹿九好奇地翻了翻:“这些奇门诡道我倒是从未见识过,这个蒸馏瓶是个什么法器?”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鹿九这么一问瞬间轻松了许多,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秦钊道:“蒸馏是把液体先加热使它变成蒸气,再使蒸气冷却凝成液体这样可以除去其中所含杂质,蒸馏瓶就是用来做蒸馏的容器......”鹿九一脸莫名所以,秦钊只好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这都是现代物理学知识,以后我慢慢给你讲,你只要知道这不是什么法器,只是最普通的容器。” 鹿九似懂非懂点点头,秦钊暗忖鹿九对现代知识似乎一无所知要不要给他请几个老师教一教或者送他去念书,这样懵懵懂懂的真让人心疼。 秦越却是一屁股挤开他三叔,把手机刚搜索到的图片给鹿九看:“喏,蒸馏瓶就长这个样,我们小鹿是世外高人不认识这些个凡世俗物就对了,小鹿啊以后有不明白的就问我我有不懂的就请教你,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鹿九很是惊异地看着秦越,不明白这个人哪里来的脸说这样的话,鹿九认真地陈述事实:“你的课业很差。” 嘎嘎嘎,天边飞过一群鸦,秦越这个殷勤献不下去了。 众人搜索完毕后,符箓古籍都被特殊管理局的人收走,唐浩源询问这些尸油要怎么处置,鹿九让闲杂人等都走完,打了道火焰出去,白色陶罐瞬间都淹没在火海中。 秦越不确定地问:“我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是也知道陶制品好像是不怕火烧的吧?” “这是三昧真火。” 秦越上上下下打量鹿九,更加小心地问:“三昧真火......那不是、不是红孩儿的么?” “恩,这个很好学,在我们那里连小孩儿都会。” 秦氏三人 :“......” 第14章 伪.打神鞭 别墅里的事情暂时处理完,四个人坐车回程,鹿九和秦越坐在后面,秦钊和秦朗商量薛家的事。 薛家是京都四大家族之一,秦钊的父亲任期满后最有可能上位的其中一个就是薛哲晟的父亲薛家主,另外一个是秦家的拥趸程家主。 秦家近些年凭借富可敌国的青龙集团几乎成了一言堂,即使秦家主退下来,程家在青龙集团的支持上赢面也占了六成,毕竟政治斗争也离不开金钱铺路。如此一来,秦龙集团就成为了薛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薛哲晟其实还是聪明的,没有直接对秦钊下手,趁着秦家主带着虚修和元陀去了西洋,梵彗也离了京,打算先剪除秦钊的左右手秦朗,被鹿九破坏后又靠魑魅的手段打入青龙集团内部,如今只怕薛家也发现到鹿九的存在了。 那老道虽说被鹿九三两下打得落花流水,但是鹿九把他的道号说出来后还是惊到了秦钊,此人也算是国内道门赫赫有名的人物,秦钊以前也依稀听过他的大名。 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是后续的清理也是颇为麻烦,光是股东会那一幕就瞒不住人,好在目击者都是集团高层,秦钊如果连这些人都掌控不住,青龙集团就白交到他手里了。 鹿九对老道说的那些话泄露了太多令人细思极恐的信息,秦朗不由看向车后座的鹿九,鹿九的手段越来越惊世震俗,再加上他始终查不清的来历,让秦朗有一丝忧心。他不由看向秦钊,却发现秦钊也正注视着鹿九,那目光透出的却是从没有过的温柔,秦朗不禁心头有些震惊。 秦钊不算个随和的人,在外人看来他甚至是冷漠的,这样的出身,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使秦钊对于秦家以外的人是极具戒备心的,但是秦朗发现秦钊太信任鹿九了,不止是信任,简直是由衷的喜爱。那眼神温柔似水,却又隐含灼热,这让秦朗简直无法理解。 秦朗不由深吸一口气。 此时秦越正抓着鹿九的袖口猛瞧,不论是先前的长鞭还是后来的毛笔符箓,秦越都是眼看着鹿九从袖子里拿出来的,可如今那窄袖里只有鹿九的胳膊,仿佛之前看到的一切都出自秦越的幻觉。 秦越把鹿九的袖子翻过来覆过去嘴里不住嘀咕:“哪去了?鞭子,毛笔,黄纸......都哪去了?” 鹿九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不说话,只把手捂在了肚子上,大大的圆眼睛看着秦越。 秦越福至心灵,“啪”地打了个响指:“鹿哥鹿哥,我们去吃饭吧,去吃正宗的京都烤鸭,还有油焖大虾、锅榻龙须、松树獗头、晶莹藕丝糕、珍珠贝汤、拔丝香蕉......” “唰”鹿九抽出了鞭子,塞进了秦越手里。 秦越的声调越发得意:“朗叔,开快点儿,要饿死啦!” 小秦爷在其他方面不算靠谱,但推荐的饭店在京都很是有名,每到饭点必是人山人海,一座难求,不过这难不倒秦家的几位公子,秦朗一个电话过去,老板就把自己的专用包厢给让出来了。 落座后秦越豪气地把服务员递过来的厚厚的菜单合上:“菜单上的每样都来一份!” 秦钊拿过菜单“啪”地敲了敲秦越的头:“别嘚瑟,坐好。” 秦越缩了缩脖子乖乖坐好,开始仔细打量着手中不久之前大显神通的鞭子。鞭首是木制的,呈朱红色,秦越却看出那不是上的漆色,而是木料原本的颜色。木身不过短短十数厘米,竟分有二十一小节,每一小节都刻有奇怪的符印,鞭首后是长约三四十厘米的软鞭,那材质似麻非麻似革非革,奇软无比。 秦越从鞭首抚摸到鞭尾,一寸一寸爱不释手,他握着鞭首小幅度地挥舞着,忽然觉出不对劲,拿手臂丈量了一会儿,有些不满道:“哎不对啊小鹿,我的这个怎么这么短呢,你用的那个明明很长的呀!” 秦朗正在喝茶,一听这话被呛的一口茶喷出来,看到秦越用拇指和中指在鞭身上一节一节比着距离,更是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秦钊狐疑地看了一眼秦朗,抬眼忽见那女服务员红了脸,他也不禁想到了什么,脸色僵了僵,颇为尴尬地背了背身。 鹿九是什么都听不懂,屋子里有个外人他不好给秦越解释这鞭子的窍门,便沉默着不说话,秦越兀自不依不饶地缠着,直到服务员拿起菜单走了,鹿九才夺过鞭子来,指了指门口对秦越道:“站过去,能站多远站多远。” 秦越颠颠儿的照做了,鹿九凌空一鞭子甩出去,秦越眼睁睁看着那原本只有他胳膊长的鞭子像是被拉扯开的弹簧一般伸展开去,直到缠上他的腰际,并在他腰上绕了好几个圈,最后鹿九手腕一抖,便把秦越从门口卷了过来,牢牢盯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好!”秦朗率先捧场,秦钊也笑着鼓了鼓掌。 秦越激动地满脸通红,也不在乎自己被捆得牢牢的,身子不住在椅子上扭动着:“太酷了小鹿!真的太酷了!你就是齐天大圣啊,这鞭子就是能屈能伸的金箍棒啊我去!我要给你拍电影,让你当男主角,我要给你拍一部《小鹿天师》,就拍咱们今天打牛鼻子老道!” “咱们?”秦朗笑道,“你可真会给自己贴金,那牛鼻子是小鹿一个人打的,有你什么事儿。” “怎么没咱们的事儿了?咱们是一个团队啊,没有咱们,小鹿也碰不上那些坏人啊,咱们在这当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啊是吧鹿鹿!” 鹿九嫌弃地撇嘴,松了鞭子随手扔给秦越:“你话好多。” 鞭子到了秦越手里后又缩短到之前的长度,秦越怯怯地看着鹿九,想求又不敢求。鹿九抿了抿嘴唇:“等你学会用法,我送你一根一模一样的,让它认你为主,就可以变幻长度了。” 秦越扑过去一个熊抱狠狠的抱住了鹿九,正想给鹿九脸上“啵”一个,却被鹿九嫌弃地弹开了,秦越也丝毫不脑又玩起了手中的鞭子。 有了早上鹿九讲故事讲到哭的经历,这顿中饭只有秦越一个人叽叽喳喳表达他对于鹿九滔滔不绝的崇敬和绵绵不断的仰慕,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追问鹿九跟老道士那番对话的意义,即使心无城府如秦越也知道关于“生死簿”“冥府”这种问题,如果鹿九不说,他们最好保持沉默。 折损了一个老道士之后,薛家并没有过激的动作,至少在很多场合薛家人都明显收敛,不再像从前那样在各个领域都跟秦家针锋相对。 秦越以前除了周末都是住校的,但是因为鹿九的缘故他现在每天放了学就回家缠着鹿九学鞭子。 学了两天秦越就能把一条鞭子挥舞得上下翻飞飒飒作响,很是威风。鹿九兑现了承诺送了秦越一条一模一样的,取了秦越的心头血让鞭子认了主,果然秦越能随心所欲切换长短模式了,小秦爷对这宝贝喜爱得紧,即使是睡觉都要把鞭子缠在手上。 “鹿鹿,咱这鞭子有名字没?”秦越把鞭子缠上屋角的壁灯一边问。 “打神鞭。” “打神鞭?”秦越连连摇头,“不好不好,封神榜里也有个打神鞭,是最没用的法器了,姜子牙拿着他总共也没打着几个人连块板砖都不如,咱这鞭子可霸气多了,必须起个配得上他的名字。” 鹿九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来:“那是因为姜子牙拿的那把打神鞭是用镜像术做出来的,只有鞭形,没有灵力,所以封神之战后元始天尊才没有收回来。” “啊?”秦越大惊,“还有这个说法?那元始天尊不是拿个赝品坑徒弟么,难怪每次姜子牙不是打不中就是打中了人也不死。” “大概吧,元始天尊弟子众多,有个别多余的不是那么上心也不奇怪。”鹿九又埋头去打游戏,秦越刚教给他玩捕鱼,他这两天正上瘾。 秦越呆了呆,莫名觉得鹿九的话竟然很有道理:“这么说来姜子牙也挺可怜的,貌似他老婆对他也不好......啊,小鹿,那、那我的这条......是不是也是赝品?” 鹿九奇怪地看着他:“我怎么可能会把真的打神鞭给你。” 秦越觉得自己从鹿九脸上还看到了一句没有说出口的台词:你是不是傻呀! 秦越一脸如遭雷劈,他被这个真相惊呆了。 “那、那我这根鞭子有什么法力?” 鹿九想了想:“打人身上,也会疼的。” 秦越哈了哈拳头,狞笑着扑向鹿九,想呵鹿九痒痒,鹿九却是一跃而起反身压住了秦越,也学着秦越的样子挠他痒痒。 秦钊和秦朗走下楼来就听到秦越又笑又哭地求饶:“小鹿,鹿宝,好鹿鹿,鹿爷,别挠了,不敢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秦钊皱了皱眉,快走两步上来,鹿九一看见他就放开了秦越软声喊了句“三哥”,秦钊心里那点不悦一闪而逝,瞬间心里舒坦了。 秦钊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鹿九巴巴跟过来坐在他旁边,仰头看着他,秦钊笑看着他以为他有话说,鹿九却只是拿起秦钊的手放在自己头顶上,用脑袋蹭了蹭。 秦钊失笑不已,眼神却是更柔和了。 秦朗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有点怪异,到底没多想,他的注意力都被秦越的那根鞭子吸引去了。 第15章 火灵珠牌暖宝宝 那根鞭子像是秦越手臂的一部分,随着秦越的心意忽长忽短,远到二楼拐角放置的木雕,近到茶几上的果盘火机,秦越都能通过他的鞭子手到擒来。 “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可以啊小秦爷!”秦朗调侃道。 “那是,也不看小爷的师父是谁!”秦越收了鞭,冲着三人一抱拳,“在下秦家庄秦越,师从......师父,咱们门派叫什么来着?” 鹿九道:“阿蒙山,青龙神殿。” 阿蒙山这个地名闻所未闻,但是秦家的三位小爷明显都把这个“青龙神殿”当指的是“青龙集团”,都忍不住笑了。 “对对对,青龙神殿!在下秦家庄秦越,师从阿蒙山青龙神殿鹿九天师,道友请赐教!”秦越说完一鞭子挥出去缠住秦朗的腰,秦朗配合地高举双手:“少侠饶命,我投降!” 秦朗和秦越闹得欢,鹿九倚着秦钊看得呵呵笑,秦钊看着眼前这一幕蓦然觉得无比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刻,有一个人这样倚靠着他,看满室热闹欢腾。 秦钊凝视鹿九因为笑意而泛起红晕的脸,不知不觉地出神了。 秦越又逢周末的时候死活要求着鹿九去梵山寺摆地摊,并且兴致勃勃地要求充当司机。 鹿九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凡人的车马实在太慢,明明他一个缩地成寸就能到梵山寺,因为秦越的加入愣是要在路上耗一个多小时。 王传峰多日不见鹿九,一见之下大喜过望,可是看见跟在鹿九身后的秦越时,王传峰不由发了发憷。 生意人最是有眼力劲,秦越平时在鹿九身边撒娇打滚求包养的,但是在外人面前那是通身的天潢贵胄的气度,王传峰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公子不简单。 王传峰悄悄把鹿九拉到一边耳语道:“这是秦家的人?” 鹿九点点头,有点奇怪道:“是秦钊的侄子秦越,你怕他?不用怕,他是好人。” 王传峰咽了咽口水,想说祖宗我不是怕,我是激动,搁古代这位小爷就是皇太孙啊,纯的! “皇太孙”帮鹿九铺好了白绢招牌,放好了小凳,鹿九坐着他站着,王传峰琢磨着现在要是夏天估计“皇太孙”能帮鹿九打扇子,要是下起雨来“皇太孙”能帮鹿九遮雨帘。 秦越原本以为凭鹿九这翻天覆地的本事,怎么着也得门庭若市,谁知一直到中午,秦越呵欠打了几十个,愣是没开张。 秦越不由有点失望:“鹿鹿,咱这不科学啊,这怎么没人识货啊!” 其实鹿九之前经过帮城管寻父一事,还积累了小小口碑,不过后来他成天跟着秦钊,慕名而来的信徒寻不着人,来个几次人也就散了。 还是王传峰看得通透:“小鹿是成也这张脸,败也这张脸,算命这一行,年纪越大才越吃香,先前那些小姑娘看他好看一窝蜂扑过来,可真正想算命的人谁敢找这么年轻一小伙,算命的肯定是年纪越大越吃香啊!而且啊,”王传峰冲梵山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梵彗大师回京了,真正的有钱人都去排队求梵彗大师了!” 秦越愤愤不平:“肤浅!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小鹿爷的神通,哼!” 尽管不开张,饭还是得吃的,鹿九即使被秦家的山珍海味养了这么多天,吃起盒饭来依然高兴得很,让王传峰惊讶的是秦越这个身娇肉贵的主儿居然也能不嫌弃盒饭,把自己碗里的两块排骨夹给了鹿九后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王传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小声给鹿九说道:“这小秦爷对你可真好啊!” 鹿九转头看看秦越,很是高兴地点点头。 王传峰之前对鹿九认秦钊为“干爹”之事很是唏嘘感慨,还一度为鹿九担心豪门生活不易,不料想鹿九竟能如此如鱼得水,连秦钊的侄子都收得服服帖帖,不由也放了心。 如今已是十一月底,这么在寒风里吹了一上午,鹿九倒是无所谓,秦越一张脸已是被风吹得通红,他这个人爱俏穿得还少,“阿嚏阿嚏”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鹿九在九螭扣里扒拉了一会儿,在秦越和王传峰的眼里就是在袖子里寻摸了一会儿,取出一粒红焱焱的玛瑙状的圆珠,又取出一团白得发光的线团,鹿九截取了一段白线,竟然在通体圆溜不见一点孔洞的球体上穿了过去,两段线头交汇后连个结都看不到,鹿九递给秦越:“戴脖子上。” 秦越刚把圆球接到手里,就觉得触手生温,热度瞬间流经四肢百骸,秦越眼睛瞪得都比这球大,欣喜若狂地戴到脖子上,圆球堪堪垂在靠近秦越心脏的位置,秦越只觉整个身体都温热起来。 “鹿鹿,鹿鹿,这是什么宝贝!”秦越搂住鹿九的脖子习惯性就想亲上去,鹿九扭头撇开,还是回答秦越的问题:“这是镜像火灵珠,你戴好。” 真正的火灵珠是上古火麒麟的法器,蕴含太阳真火之力,威力远胜于大名鼎鼎的三昧真火,火麒麟陨落在青龙之前,他算出自己即将道消,将这火灵珠传给了鹿九。 可惜鹿九如今身怀青龙内丹,龙族属水,水火不容,那三昧真火自是威力不够,可太阳真火一旦祭出就会灼烧青龙内丹,相克之下痛苦难言。 而给秦越的火灵珠是用镜像术复制的,不过当个恒温的取暖物件罢了。 秦越嘚瑟地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薄薄的针织毛衣,那焰火般鲜红的珠子被衬得格外好看,他欢乐地围着鹿九不停转圈。王传峰看着眼热,也悄悄凑近鹿九:“小鹿,咱俩关系这么好,你也送我一个呗!” 秦越猛地转头瞪过去:“小爷给你买一辈子的暖宝宝,你想怎么贴怎么贴,包你从头暖和到脚!” 秦越挤进鹿九和王传峰之间,蹲在鹿九脚边,拿出手机雷厉风行地开始买暖宝宝。 王传峰再也不敢跟鹿九讨东西了,他暗自嘀咕:这秦小爷这么大的醋劲,要不是知道小鹿找的是秦三爷,他还以为鹿九和秦越是一对呢! 鹿九看着秦越的网购页面很是感兴趣,秦越已经不奇怪鹿九对现代生活的零常识了,能够教给鹿九新奇的东西秦越是很高兴的,两人凑一块玩了半天淘宝,眼见天色都渐渐暗下来。 远处忽然传来救护车呼啸的声音,路边的人都忍不住看过去,只见那救护车顺着山道上去,明显是奔着梵山寺。 鹿九把手机还给秦越,站起了身,注视着梵山寺的方向,若有所思。 王传峰打听小道消息早已驾轻就熟,不一会就神秘兮兮地回来了:“小鹿小秦爷,你们猜怎么着?那从寺里出来的人说,今天有人求上了梵彗大师治病,结果病人没治好,梵彗大师自己吐血昏迷了!这救护车就是拉梵彗大师去的!” “嚯!”秦越大惊,身为秦家人秦越当然知道梵彗被当今玄门奉为魁首,连首脑府的风水都是梵彗布的。 能请梵彗出面的人除了是顶级权贵,面临的问题还得不一般的严重,而更重要的是,梵彗居然重伤了。 这可是震惊整个玄门的大事。 救护车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这时鹿九的手机响起,是秦钊打来的。 鹿九高兴地接电话:“三哥。” “小九,”秦钊含笑的声音响起,“快要回家了吗?” “恩!” “那你跟小越先回去,我今晚有点事情会忙到很晚,你们吃完饭早点休息,不要等我了知道吗?” 鹿九立刻就不笑了,他出来一天都没见着秦钊了,忍不住软声道:“我想你呢,我等你呀。”反正鹿九也是不需要睡觉的。 秦钊不禁笑出了声:“好,那我也尽量早点,把电话给秦越,我有话交代他。” 鹿九巴巴把手机给了秦越,秦越就“嗯嗯,啊啊,放心吧有我呢”说了一会,直接挂了。 鹿九都急了:“你怎么给我断了呀,我还没跟三哥说再见呢!” “哎哟,天天见的说什么再见啊,鹿鹿,三哥说了今天可把你交给我了,走,哥带你好好见识这京都繁华!” 秦越带着鹿九,也捎上了王传峰,三个人收了摊,坐上秦越那辆风驰电掣的小汽车,往市中心奔驰而去。 鹿九降临凡间这许久,白天在梵山寺活动,夜间在图书馆游荡,还真没好好看过这花花世界,光一个百货商场就让鹿九看花了眼。 鹿九看见什么都走不动道,有家精品店里卖公仔,鹿九抱抱这个摸摸那个,那样子恨不得想今晚就睡公仔堆里了。 秦小爷霸气地刷了卡,把全店的公仔都买了下来让人给送到秦家去,送完这么一份大礼秦越就发现等到自己再动不动就想抱一抱鹿九的时候,鹿九已经不推开他了! 真是好收买啊。 秦越美滋滋地继续用糖衣炮弹攻略着鹿九,要是鹿九扫到哪里不转眼珠了,秦越就买买买,反正三叔说了今天花的钱全算他的,这花别人的钱做好人的滋味实在是太爽了。 第16章 天桥瞎子 几个人逛完了商场A座,准备通过天桥去往B座。 京都繁华,哪怕冬夜在市中心依然车如流水马如龙。 天桥两边摆满了小摊,卖什么的都有,秦越给鹿九买了包糖炒栗子,秦越剥一颗就往鹿九嘴里塞一颗,看得王传峰眼睛都直了。 人声鼎沸的天桥上有一道声音特别响亮,鹿九一行人远远就听得清楚:“这位小姐,你最近肝火旺盛,是不是心情总是不好,莫名就会对人发火,工作也没有耐心,和上司的关系也很紧张,失眠多梦,经常从梦中惊醒?” “是啊是啊,大师你赶紧帮我看看我是怎么了,是不是犯小人了?我夜里睡觉总觉得身上像针扎一样疼。” “恩,没错,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有没有跟谁泄露过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生日很多人都知道啊......” “唉,小姐你太大意了,生辰八字可不能轻易外泄,此事实在可大可小,但凡精通道术之人只要拿到你的八字,轻则让你头疼脑热,重则可害你倾家荡产......” “大师!你帮我看看能不能破解......” 鹿九三人顺着声音走近一看,竟是一个穿道袍的长须道人,戴着一副大墨镜,正抓着一个女子的手给人看手相。 秦越小声道:“哟,这是同行啊,这黑灯瞎火的还戴墨镜,能看清什么呀!” 王传峰不由感慨:“小鹿这么有真本事的摆了一天零开张,这瞎胡诌反而排着队的有人等,人家靠脸吃饭是越帅越好,你们这行靠脸吃饭是越老越好,哦,还要越瞎越好。” 秦越一看,可不么,那“瞎子”周边竟然排了好几个人等着看手相:“你怎么知道他在胡诌啊?” “以前管得松的时候梵山寺外全是摆摊算命的,十个人有八个人是这套说词,我都会背了,这大冬天的谁的肝火不旺?你看那女的穿着职业套装明显是职业女性,但凡女白领有几个没点工作压力,有几个能跟上司处好关系?工作不顺心哪能不失眠多梦?这就是察言观色,看人下菜,走江湖的大多会这套。”王传峰说得振振有词。 秦越惊呆了:“那这不是骗人吗?” “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横竖也就是十块二十块的,被骗的人也不在乎,大家都图个乐呗!” 正说着旁边有几个人走过去,像是一大家子的,女孩儿也想过去看个手相,结果旁边的中年男人应该是父亲,气呼呼道:“这些摆摊算命都是骗子,上次咱们家菜场那个算命的还说要是不花三万块钱让他破解你就考不上京大,结果我没理他你还不是照样考上了!不许信这些,摆摊算命没一个好东西!” 秦小爷的暴脾气立刻上来了,但是他不是对那位大叔发作的,他是对这街头骗子发作的:“这些个家伙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破坏咱们行业名声啊这是!不行,我得去揭穿他!” 秦越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手里拿着一叠钱拍了拍那“瞎子”的肩膀:“嘿,哥们儿,会看相是吧?我只问你一句,答对了这都是你的,答错了你立马离开这儿,以后别再出来骗人,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报警抓你一次!” 那“瞎子”扭过头来看了看秦越,又看了看那一叠钱,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墨镜后转了转,又故作深沉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位小先生,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 “得了打住啊,小爷不吃这一套,我只问你,你可能说出我的生辰,说对了我敬你是大师,钱你拿走,说不出就别再舔着脸说什么自己能掐会算,白白污了算命师的名声!” “瞎子”嗤笑了一声:“小先生何必为难我,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从来算命师都不能算出人的生辰八字,不知我是哪里得罪过小先生你要这样来无理取闹,我念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 那“瞎子”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秦越却“哈”了一声:“若是有人能算出人的生辰八字,你服是不服?” “瞎子”信誓旦旦:“不可能!” “我只问你,服是不服?” “瞎子”犹豫了一会,咬牙道:“真有这样的人,我便服。” “行,诸位可都听到了啊,若是有人能算出生辰八字,你就得承认自己是骗子,从此再也不许自居算命师,否则,哼哼!”秦越威胁道,“小爷让你后悔混过算命师这一行!” “瞎子”也硬气道:“行,有本事你倒是请出这样的人来!” 不怪“瞎子”不信,就算有真正的玄门高人,也从未听闻有人能直接推算出人的生辰八字,这“瞎子”也一点都不瞎,早从秦越的穿着和一身贵气看出这小孩儿不简单,所以他不敢正面跟秦越杠,本来想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可是秦越不给台阶。 “瞎子”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物,但是这众目睽睽的,自己要是直接“认怂”以后就不用再天桥这一带混了,这里是京都市夜晚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每天的收入都很可观,“瞎子”不想轻易放弃这么一块根据地。 “那若是没有这样的人,我也不用小先生道歉,大道通天请小先生另走一边,莫再与我为难。” “当然!”秦越嘿嘿一笑,喊道,“鹿鹿,来!” 鹿九安静旁观了全程,他无所谓“瞎子”骗人,不过秦越既然要他出面,鹿九是一定要帮秦越的。 鹿九走上前来。 秦越这一闹周围已经聚了好多人,他本来就是人见人爱的小帅哥,四周的小姑娘从他出现就拿着手机在拍他,等他鹿九从暗影走出来,周围更是爆发出一阵阵尖叫: “天哪好帅啊!” “怎么能一个比一个帅!” “光这颜值我就服了!” “两个人简直配一脸啊......” “瞎子”一看到鹿九就更放心了,简直冷笑起来了:“小先生说的就是他?” 秦越收起面对“瞎子”时候的嚣张跋扈,对着鹿九笑得灿烂:“鹿鹿,告诉他,这个‘瞎子’大叔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所有的手机屏幕都对准了鹿九。 鹿九淡淡报出了一个出生年月。 如果“瞎子”不是戴着墨镜,只怕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瞳孔都剧烈收缩了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瞎子”强忍着不要让自己跳起来。 “怎么样,对也不对?”秦越得意地看向“瞎子”。 “瞎子”努力镇定心神:不可能,一定是凑巧,也许这些人在哪里见过他的证件,也许有其他巧合...... “非也非也。”“瞎子”嘴硬道。 秦越也不恼,指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对着鹿九温声道:“鹿鹿,这个小女孩的生辰呢?” 鹿九看过去,又报了一个日期,小姑娘的母亲立刻惊叫起来:“真的,我女儿就是那天生的!” 人群骚动起来,秦越又指着先前唾弃江湖骗子的那个中年男人问鹿九:“这个人呢?” 鹿九叹了一口气,虽然觉得秦越很无聊,还是按照秦越指引的顺序一个个报了出来。 在场的人个个目瞪口呆,有个小姑娘还把自己身份证给拿出来让旁边的人看:“我真的是这天生日哎,天哪!好准哪!” “我也是。” “我的也说对了!” 那“瞎子”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何?”秦越看向“瞎子”,“还不承认自己是骗子?我可给了你机会了,你自己承认收拾铺子走人,不然我可就......”秦越扬了扬手机。 那“瞎子”一咬牙,知道今天是栽了,周围这么多人还都拿着摄像头,再不低头可能待会想走都走不了,于是只能恨恨低语:“我是骗子,我现在就走。” 秦越见好就收,也让了道出来,那“瞎子”卷吧卷吧自己的家当在围观众人的“吁”声中灰溜溜走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众人围住了鹿九七嘴八舌:“小帅哥是正经天师吧,太牛了啊!” “小帅哥帮我也算算吧......” “小帅哥......” “各位,各位!”王传峰好不容挤到鹿九和秦越身边,大声道,“各位,我们鹿九是正宗的阿蒙山天师,各位如果有需要可以到梵山寺外的山脚下,鹿九天师的道堂就在那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现在我们有急事先必须得离开,各位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王传峰的分贝果真不同凡响,连那走出数米远的“瞎子”都能听到“梵山寺”三个字,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其实鹿九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突围,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知道不能使用法术,只好跟秦越王传峰一起用力挤了出来。 好容易摆脱身后跟着的人,秦越不由哈哈大笑:“过瘾,太过瘾了!” 鹿九没什么情绪,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玩的,但是见秦越玩得开心他也就挺高兴的,倒是王传峰对秦越比起了大拇指:“小秦爷,佩服佩服!这广告做的,刚才可多人在拍了,要是发到网上,凭咱小鹿这颜值这本事,不火都没天理!” “是吧?”秦越笑道,“你也很机智嘛,知道把梵山寺都说出来,以后咱们不愁不开张了哈哈!鹿鹿走,咱们到B座去,那里好玩的东西更多!” 第17章 号令阴差 秦钊此时正在参加一出慈善晚宴,他的手机滴滴哒哒就没停过响,全是秦越在刷卡的消费提醒,全来自一家百货商场,几十几百的没断过,连秦钊都好奇这两个小孩儿是不是要把整个商场搬回家去。 宴会这种场合最无聊,秦钊一边应付着不断上前来打招呼攀谈的人,一边暗忖着找个什么借口好离开,也许时间早了还能陪着鹿九,秦越也去逛一会儿。这是秦朗匆匆走了过来,神色焦急:“三哥,梵彗大师出事了!” 距离鹿九和秦越他们在梵山寺现场就知道梵彗出了事,秦钊得到消息已经是三个多小时后的现在了。 秦钊示意秦朗随自己走到角落的无人处,示意秦朗继续说。 “方局刚刚来电,孟家老二今天带他媳妇去找梵彗大师,具体什么情况没有明说,但是梵彗大师伤得很重,天师协会的人早就赶过去了,都束手无策,方局的意思是,能不能请鹿九去看一看。” 方局是特殊管理局的局长方淮,当时鹿九斗败了那个老道,后续处理都是特殊管理局参与,方淮也是少数了解整个事件详细经过的人。 方淮是不了解鹿九的神通,但是由唐浩源交上来的报告上看,鹿九能画威力巨大的霹雳符,能使三昧真火,对付魑魅这种几百年道行的鬼都跟玩儿一样,更何况能跟在秦钊这样的太子爷身边,方淮相当信任鹿九的实力。 秦钊沉默了一会儿,私心里他并不想将鹿九过分曝光,别人猜测是一回事,但是让鹿九的神通过分显露在人前只怕会引起各方觊觎,鹿九又是个半点不会掩饰藏拙的。 “三哥?”秦朗看秦钊犹豫着不说话,不禁有些急了,“梵彗大师帮扶我们秦家多年......” 秦钊回过神:“先去找鹿九,如果他自己同意,我们就带他去。” 秦钊和秦朗找到鹿九的时候,鹿九正抱着满怀的娃娃站在一边看秦越继续抓。 “哎哎哎,我里个去!又掉了!”秦越哇哇叫,再接再厉地投币,鹿九喜欢看秦越抓娃娃,笑得乐呵呵的。 看到秦钊和秦朗走过来,鹿九眼睛一亮,把满怀的娃娃都送给了秦钊,自己拿脑袋在秦钊肩膀上蹭了蹭。 秦钊抱着满满的娃娃腾不出手来摸鹿九的头,慢慢把梵彗的事说给鹿九听,鹿九当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先前在梵山寺那里鹿九看着救护车就发现了问题,只是后来秦钊一个电话岔进来,鹿九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横竖没有求到鹿九面前来,鹿九也不好主动介入别人的因果。 王传峰很有眼力劲地自己先走了,四人组照旧由秦朗开车,直往京都医院而去。 京都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有最先进的设施和最高水平的医生,医院里有座九号楼,在民间有“太医院”之称,入住的都是华夏顶级的权贵,而九号楼的第九层,却是住着最特殊的病人,罹患的都是用现代医学无法医治的病。 梵彗住的恰好是之前秦钊昏迷时的那间特殊病房,九号楼第九层的第九室。 秦钊等人走进来时屋里已经站着好几个或穿僧服或穿道袍的人。 众人看见秦钊纷纷打起招呼,秦钊一一点头致意,直接把鹿九带到梵彗床前。 满屋子的玄门中人年纪最轻的看着也近不惑之年了,之前秦钊昏迷时这些人也齐聚此地,当时是束手无策,只能合力保住秦钊肉身完好,长明灯不灭。如今同样一批人又汇聚在此,这次连梵彗的长明灯都点不亮了。 无论是医生还是玄门中人,都可以判断梵彗已经圆寂了,但是偏偏梵彗的体温不降,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四十多岁的道人问秦钊,面上有遮不住的质疑:“三爷,这位是?” “这是鹿九,也是玄门中人,是我的朋友。”秦钊淡淡道。 鹿九此时正低头注视梵彗,也不理会别人,他这副样子别人看来很有些目中无人的味道。 其他人好歹都是各玄门首领,不禁都有些不是滋味。 玄门讲究论资排辈,像是躺在那里的梵彗,高龄八十有三,佛法精深,慈悲济世,才能被尊为玄门魁首,而鹿九看着二十不满,长了一张稚气漂亮的脸,就因为是被秦钊带进来的,居然不把诸位大能看在眼里。 那开口的道人名为一闻道人,继续替一屋子人做出头鸟:“敢问这位小道友师出何门?” 鹿九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眼一闻道人,有些苦恼地想了一会:“我师父很多,不晓得你想问哪个?” 那就是野路子出身,没有正经师门了?众人如是猜想。 一闻面皮抽了抽,锲而不舍道:“那敢问道友擅长何种术法,相术,咒术,符箓,寻龙,问灵,还是除煞?” 鹿九诚实道:“都会。” 道法最忌杂而不精,孺子不可教也,众人再猜想。 “那敢问道友,入世之后可救过什么人?除过什么煞?行过什么阵?画过什么符?” 秦钊淡淡道:“我前日昏迷,便是鹿九所救。” 定是侥幸而为!众人继续猜想。 只有一位道士专注地看着鹿九,此人擅长面相,当年他看到秦钊便惊为天人,直呼此子有帝皇之相贵不可言,如今他却完全看不出鹿九的面相! 简直......简直......不像凡人的面相...... 鹿九抿了抿嘴:“你要有什么不会的想问我,等我忙完吧,这个人再不让他还魂,就要魂飞魄散,连冥府也去不得了。” 众人瞠目结舌,什么叫“有什么不会的想问我”,小小稚子,何其狂妄!听到后半句更是大惊,这小子言下之意梵彗竟是还有得救? 一闻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嗤道:“小道友许是看不出来,梵彗大师长明灯已灭,已经圆寂了。” “阿弥陀佛。”几个和尚低头唱喏。 秦越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道士很是看轻他们家鹿九,虽然鹿九压根听不懂别人的潜台词完全不在意,但是秦越多护短的人啊,马上就呛起来了:“能不能救让我们小鹿试玩再说,哪那么多逼逼叨啊!” 一闻道人看小秦爷如此维护鹿九先是一愣,不由心里大为不满。 正统的玄门中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就算权贵也不会轻易得罪他们,毕竟他们不是那些江湖骗子,手里都是有真本事的,谁晓得哪一天会求到他们头上。秦越这般百无禁忌,秦钊竟然也不管教,真是岂有此理! 一闻轻哼一声:“那小道友便使出手段,让我等见识见识吧!” 鹿九连个表情都没变过,指了指稍远一点的方向:“你们离床远一点,别挡了他回魂的路。” 众人齐齐面色一僵,这般放肆的小辈真是从没见过!到底还是都退开了几步,把床四周空了出来。 梵彗今年八十三高龄,但是即使昏迷着他看起来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鹿九凝神看了看他的天命石,阳寿九十三,既然阳寿未尽,救回来便不会坏了因果。 鹿九自然不会拿出还魂草这等仙家药物,来的路上秦钊就特意叮嘱过他,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拿出宝物,如果一定有需要就让秦钊先帮他清场。 其实不用秦钊提醒鹿九也不会用仙草来医治凡人,秦钊背负了因果鹿九自然会替他兜,其他人可不能让鹿九尽那个心。 人各有命,阳寿未尽之人鹿九遇上了不会袖手旁观,可要是天命既定,鹿九不会为秦钊以外的人逆天改命。 只见鹿九袖手取出毛笔黄符,那黄符自行悬立在鹿九面前,鹿九执笔画符,雪白笔尖竟在黄纸上画出赤红的符印,符成后鹿九轻叱一声:“招魂幡,去!” 那符纸便“咻”一声飞向梵彗,隐入梵彗的额头消失了。 这一招使得满座皆惊,除了秦家三人,病房内有一个算一个,人人激动得面红耳赤。 “这这这,白笔作符,难道是阴阳点化笔?” “招魂幡不是失传好几百年了吗?” “符印凭空消失,莫非是直接入了冥府,这小道友竟能敕令判官不成?” “一闻你掐我一把 ,快快快!” 秦钊忍不住无力地摇了摇头,先前叮嘱算是白搭了,明明告诫过鹿九要是拿出什么宝物记得先让他来清场,鹿九却还是百无禁忌,看屋里那些个玄门中人的样子明显认得那个什么笔。 秦钊哪里知道对于鹿九来说这阴阳点化笔跟他自个儿用个万宝龙钢笔一个性质,压根不算什么宝物。 鹿九收了笔,又在梵彗的额前打了一道印进去,喊道:“梵彗,你阳寿未尽,冥府留不得你,回来吧!” 鹿九声音刚起,众人只觉室内气温陡降,除了戴着镜像火灵珠的秦越和被鹿九结界护住的秦钊秦朗,其他人无不遍体生寒,在这中央空调开足了暖气的高级病房里竟让人觉得如坠冰窟。 门窗紧闭的室内忽然卷起盘旋而上的旋风,除了病床,其他诸如柜子,点滴架子,桌子椅子都“咣咣”作响。 “阴风过境,莫非有阴差至此!”一闻道人大惊,从怀中摸出一个罗盘,那罗盘指针像是被上满的发条滋溜溜乱转,最后指向病房那东南方一角。 鹿九看向那东南方,那里已出现三道乌色身影,左右两边立着与丁卅一般装束的鬼差,中间的光头长须不是梵彗又是谁? 那两位鬼差对鹿九深深作揖:“拜见道君,我等奉陆判令,送梵彗还阳,请道君安!” 鹿九对鬼差摆了摆手:“多谢,二位慢走。” “是,道君!”鬼差瞬息间消失,鹿九对着梵彗的魂招手道,“梵彗,速速归来。” 众人屏住了呼吸看向床上的梵彗,只见梵彗的眼皮动了动,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梵彗醒过来了。 一闻等人几乎要软倒在地,他们虽然看不见鬼差,却都有各自的法器能判断出刚才发生了什么,鹿九这是从鬼门关把人要回来了! 梵彗既醒,众人少不得一个个上前嘘寒问暖一番,得知是鹿九救回自己,梵彗甚是诧异。 “阿弥陀佛”,梵彗人还在床上,却还是尽力坐起身对鹿九做了个佛礼,“多谢道友相救。” 鹿九摆摆手:“莫谢,你为我三哥供一块功德牌,我们便算了结这段因果。” 梵彗诧异地看了一眼秦钊:“阿弥陀佛,道友所言甚是。” 如今这群和尚道士一改先前的轻视,个个都对鹿九投以崇敬的目光,一闻道人又做代表发言:“鹿道友,适才所祭出的可是阴阳点化笔和招魂幡秘术?” 鹿九点点头。 众人神情大动。 “鹿道友能否将阴阳点化笔借我们一观?” 鹿九正想拿出来,秦钊却不动声色按住了他的手,并开口向梵彗大师问:“大师为什么会受伤?那孟启山的夫人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众人都看出来秦钊不欲鹿九再把点化笔拿出来,都讪讪收回垂涎的神色,一个个摆出凝重的面孔一起看向梵彗。 那梵彗照例用“阿弥陀佛”开头,才完整说出实情经过。 原来孟启山的老婆近日来食欲暴涨,疯狂饮食,且越吃越饿,越饿越吃,一天竟有十七八个小时都要吃东西。人却越吃越痩,短短十来天瘦成了皮包骨头,去医院也看不出毛病,CT,B超,磁共振照了个遍,脏腑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两天更是变本加厉见人就咬,得知梵彗刚回京就求上了梵山寺。 梵彗说到这里一个叫做不嗔的主持插了口:“听这个情形,像是被饿死鬼附了身?” “那位居士确实是被饿死鬼附了身,贫僧原先想为那饿死鬼超度,却不想那鬼修为甚高,贫僧惭愧,不是他的对手。” “这怎么可能!”一闻大惊,“饿死鬼最多的不会超过三百年修为,以大师的法力怎会拿他不下?” “几位道友难道没有发现,如今阳间阴气飞涨,阴物都饱受滋养,老衲还正想询问几位道友,我许久不在京中,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 第18章 开天眼 其他人都面色一凛,不嗔迟疑道:“我等倒是并未发觉,原本我们也不豢养阴物,对这阴气实在察觉不出。” 鹿九好心开口解惑道:“冥府有乱,鬼门关大开,阴气外泄。” “鹿道友怎知此事?”众人齐问。 “有鬼差告诉我的。” “原来鹿道友还擅长问灵,”一闻揖了揖手,“看来鹿道友果真采众家之所长,实在是少年出英杰啊!” “正是正是”。一群老道齐声附和。 秦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之前一个个还不阴不阳的,现在都恨不得给鹿九跪了,切! 其实真的不怪这群玄门人转眼间就换了副脸孔,要知道所谓玄门道法,传到如今只剩下些面相风水的皮毛,古时精妙的法术早已绝迹,如今人类早不能修仙了,鹿九尽管只是牛刀小试,但是对在座的人类来说,哪怕是他们本门祖师爷在此,也显不出鹿九这样的神通啊。 这群长胡子短胡子黑胡子白胡子把鹿九围了个水泄不通,溢美之词不要钱一样往外冒,还是梵彗到底是得道高僧努力把话题扯到正经事上:“鹿道友可否愿意给那位居士解忧,擒了那饿死鬼?” 鹿九仰头看着秦钊:“可是我现在饿了。”先前在商场里玩得疯,还没正经吃晚饭呢。 秦钊先前抓着鹿九的手就没放开过,现在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那我们先去吃饭。” 玄门代言人一闻再次发言道:“鹿道友打算何时去擒那饿死鬼?能否容许我等旁观?” 鹿九惊讶地道:“你们都没有开天眼,我擒了你们也看不着呀。” 嘎嘎嘎,天边飞过一群鸦。 鹿九听不懂别人的潜台词,可是别人却会自行脑补鹿九的潜台词:你们这些连天眼都没开的废物,我就算抓了饿死鬼你们都看不见啊! 秦家三个人是了解鹿九的,自然知道他没有这样的意思,可是看着一群先前不拿正眼敲鹿九的人如今尴尬至极恨不得找地缝钻的表情,饶是他们也忍俊不禁。 鹿九继续补刀:“你们现在修道怎么不开天眼呢,阴阳有隔,这样跟鬼差打交道岂不是很不方便?” 一闻面红耳赤道:“额,天眼之术失传已久......我等都是以媒介问灵......” “失传了?”鹿九歪着头,“这个还要传吗?不是长大了自己就开了吗?” 秦越憋笑得难受,拼命张大嘴巴深呼吸,秦朗的肩膀都不住抖动,秦钊虽然努力保持面色如常,但是那眼睛里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 一群老头被问得羞愤欲死,鹿九却在下一句话带他们上了天堂:“等我吃饱回来帮你们开吧,修道之人看不见鬼也挺麻烦的。” 天大地大鹿九吃饭最大,直到鹿九被秦钊带走了,一屋子玄门的主持掌门还如堕梦中,一个个都回不过神。 “他......他说什么?”不嗔迟疑道。 “他说帮我们开天眼。” “能......能开吗?” “我看他年纪虽小,却不打诳语,应该是真的吧。” “一闻你掐我一下,用点力......” 秦越在鹿九身边来回蹦跶:“鹿鹿,我也要开天眼,你帮我也开一个。” “不行,”鹿九道,“他们是修道之人,又都出了家,早已受了五弊三缺之灾,你要是开了天眼,也得出家去,不然鳏寡孤独残,总有一个跑不掉。” 秦越吓到了:“这么厉害啊,那我不开了,哎鹿鹿,他们说的饿死鬼长什么样啊,其实我还挺想看看的,很恐怖吗?” “不恐怖,很丑的,你要是想看也可以,等抓住了我让你看。” “那我不要开天眼......” “不开天眼也能看,我有办法。” “鹿鹿你真好......” 秦钊含笑跟在他们身后,与秦朗并排行走,秦朗低声道:“三哥,今天这里人这么多.....” “没事,”秦钊沉声道,“方淮出面了,小九这样的本事,藏是藏不住的,小九今天震慑了他们又施以恩惠,他们只会感激小九也畏惧小九,虽然小九没有那样的心计,但他歪打正着做得很好。何况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动他。” 秦朗点点头:“要不是桩桩件件都亲眼所见,无论谁跟我讲小鹿这些手段,我都以为他在写小说呢。” “天下之大,奇人辈出,之前不敢相信不过是见识不够罢了。” “可是小鹿的来历还是查不出......” “你还不明白吗?”秦钊看向秦朗,“小九很可能,根本不是来自于我们所熟悉的这个世界。” “什么?”秦朗大惊,“三哥,小鹿是不是告诉了你什么?” “他什么都还没告诉我,但是我相信如果我坚持要问小九一定会愿意告诉我。哪一天他想说了,我就听着,他不说也没关系,他从哪里来并不重要,秦朗,小九对我,对我们秦家是善意的,这一点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是的。”秦朗肯定道。 “那就行了,秦朗,你看,”秦钊抬起下巴点了点前面的两个人,秦越正亲热地挽着鹿九的胳膊,“无论是你我还是秦越,我们什么时候会这么容易相信别人?我们接受小九,喜欢小九并不仅仅因为觉得他有能力,也没有利用他的心思,而是我们的直觉告诉我们,他是值得信任的。秦朗,不用再对小九有防备,他是我们的家人。” “我明白了,三哥。” 吃饭的时候秦钊一边给鹿九舀汤一边问他:“为什么要给我供那个什么......功德牌?” “因为你吃了还魂草和回生仙饮,也算是逆天改命了,多攒功德好抵消因果。” 秦钊点了点头,不由笑道:“小九对我真好。” 鹿九高兴地道:“我要好好保护你的!” “还有我还有我!”秦越一边剥了大虾放到鹿九碗里一边嚷嚷着,“鹿鹿也要保护我!” 秦朗却是饶有兴趣地伸手碰了碰秦越胸前的火灵珠:“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喜欢在身上戴首饰了?这珠子还挺特别,咦?怎么这么热?” 秦越得意道:“朗叔你不识货吧,这个可是火灵珠!” “火灵珠?”秦朗失笑,“得,名字挺霸气。哎,越摸越热,看着材质像是琉璃还是水晶?这什么原理,怎么会是热的?这线怎么穿进去,没有线孔啊......”秦朗啧啧称奇。 秦越越发得意洋洋,鹿九却从袖子里挖出了一个巨大号的火灵珠,个头足有秦越挂着的那个的几十倍,像是寻常能见到的石狮子嘴里的圆球那么大个。 鹿九巴巴用双手捧着这真正的火灵珠递到秦钊面前:“这个给你。” 秦越张大了嘴巴惊呆了。 秦钊一只手掌根本抓不住这么大一个球,也只能用两手抱着:“这个跟小越那个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内含太阳真火,百邪不侵的。” “可是这么大,好像不太方便随身携带?我放卧室里可以吗?” 鹿九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盯着火灵珠打量了半晌,有点闷闷不乐于自己送的礼物很不实用。 秦钊看不得他这蔫了吧唧的小模样:“这样好不好,我上班就带着它放到办公室里,回家了就带回卧室里。” 鹿九笑逐颜开:“那只能冬天放呀,夏天会很热的。” 其实秦钊就这么捧着一会儿,就感觉到自己的衬衣已经湿透了, 秦朗和秦越也是满头渗汗。 但是秦钊还是微笑着说:“没关系,只要是小九送的,冷的热的都好。” 秦朗打趣道:“那我呢小鹿?我有没有?” 鹿九抿了抿唇,捻了捻指,递了一个跟秦越一般大小的镜像珠给了秦朗。 秦越看着鹿九跟搞批发似的,终于不乐意地哇哇大叫了起来。 秦钊他们在饭店的包厢里,并不知道从鹿九拿出火灵珠之后,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在抱怨空调打得太高了,实在太热了,直到饭店经理最后关了空调,连同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还是直冒汗。 等到秦越带着火灵珠去上班,整个青龙集团都不得不关了热空调,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 饭吃完了,该开工了。 梵彗那边早已联系了孟启山,把被附身的韩淑娴送到了京都医院。 韩淑娴被五花大绑,由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抬进来的。她瘦骨伶仃几乎不成人形,一张脸上只看得出一对眼孔,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用牙咬着绳子,咬下来的绳索都直接吞下去,那副样子确实让人发怵。 孟启山在一边看得直落泪,在场的人用尽各种术法都不能将饿死鬼赶出来,只得耐心等待鹿九。 鹿九再回到京都医院,面对的就是一群像小学生见了班主任一样毕恭毕敬的玄门中人。 原本众人以为鹿九是得了失传已久的秘术,既兴奋于能开天眼,也暗存了用心记下此术为己所用的心思,可惜鹿九的手段从来不言传更不能意会。 只见鹿九祭出阴阳点化笔,在每人额际画了一道形似元光符的符箓,元光符本是符道一门最基础的入门知识,其作用是筑道基通丹田,就像学武之人先蹲马步,元光符本只是个最简单不过的基础符。 可是鹿九的元光符印上人的额心之后灼灼发光,不像是画上去的,倒像是从人额间长出来的。 鹿九接着在手中掐了一个法诀,只见鹿九手掌青光乍现,那青光呈水滴形状,站在边上的人都感觉置身冷泉之中,鹿九一掌拍向其中一人额头的符印上,一边拍一边默默念诀。 额间发热又骤冷,那人神色有丝痛苦,鹿九道:“别皱眉,别闭眼。” 鹿九须臾之间就松开了手掌,众人看向被拍的那个人,却见他双目湛湛像是刚被洗涤过一般,清澈无比。五旬道人竟拥有一双玲珑美目,真是莫名诡异。 鹿九接着挨个拍向所有人,出掌收掌间动作一气呵成非常好看,终于拍完最后一个鹿九吐出一口气道:“天眼已成,想要看的时候只要默念‘天地玄黄,青龙白虎,开眼’,不想看的时候再默念‘天地玄黄,青龙白虎,闭眼’就可以关了。” 众人大惊,赶紧按口诀念了,那室内忽然开了许多天眼,一时金光闪耀,这群玄门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欣喜若狂。他们低头向韩淑娴看去,果然看到韩淑娴腹中蜷伏着一只恶鬼,那鬼是青白色,在众人眼中只分为两半,上半部是嘴,下半部是肚子,别看韩淑娴此刻张牙舞爪那鬼却是安安静静待在她腹中的。 第19章 饿死魁 “这、这这......”诸位当世的玄门大能个个张口结舌,“鹿道友,敢问这是什么术法?竟能轻而易举就能开了天眼?这这这......我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鹿九总不能告诉他们,他们凡间道术,高深点的呼风唤雨,低级点的点穴相面,无非是借用上古神力,所谓上古神力,就是天地玄黄,其实就是一天一地,天为玄色,地为黄色,天为神仙居所,地为人立之本,而天上有青龙,地上有白虎,都是上古的守护神,一个护天一个守地。 凡人修仙问道,要借的就是天上的灵气,地上的地气,青龙和白虎的神力,这四者力量能借得其一,使用出来就是他们所谓的“道法”了。 而鹿九怀有青龙元丹,若不是四千年前那场浩劫,看谁顺眼立时将其点化成仙都是可能的,何况给人开个小小天眼。 可鹿九不能这么回答,他为难地看向秦钊。 秦钊立刻给秦越使了个脸色,秦越意会,嚷嚷了起来:“嗨你们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呀,哪门哪派都有自己的不传秘法,这是鹿天师心胸宏阔给你们都开了天眼,怎么吃了鱼还得问人家怎么抓鱼啊,这不合适吧?” 一群人讪讪地赔笑,确实觉得自己逾矩了。 秦越怼完了老头们,跳到了鹿九身前:“我呢我呢,我也要看。” 鹿九拿出几片还魂草的叶子,分给秦越他们三人道:“抹在眼皮上就能看到,不想看了就用水洗一下就好,拿湿纸巾擦一擦也可以。” 众人这才知道鹿九也能开一次性天眼,当下个个对鹿九更加感激得五体投地。 秦越迫不及待先抹了,一眼看去就“哇啦”叫了起来:“怎么这样啊,好大的嘴!” 秦钊秦朗也抹了,鹿九甚至连孟启山都给了一片,那孟二少见自己老婆肚子里蹲着这么个东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那饿死鬼先前丝毫不惧这满室玄门之人,他在韩淑娴腹中也能把外界感知个清清楚楚,鹿九这一番动作下来让饿死鬼知道,这个看上去最年轻的人才是对他最有威胁的人。 饿死鬼张大嘴巴对着鹿九龇牙,先前它的嘴巴就看着很大,如今完全张开真正让人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血盆大口。” 屋内所有人都盯着鹿九,等着看他怎么收拾这只饿死鬼。 鹿九蹲下去,双手托着腮和饿死鬼对视了一会儿,好声劝道:“你还是自己出来吧,我送你回冥府,我念你没有害过人命,并不想打散你。” 那饿死鬼恶声道:“我不出去!我不回冥府!你知道每天要饿死又死不掉的感觉有多么痛苦吗!我又不害她性命,我只是想吃东西而已!” 那孟启山急了:“你这还不叫害我老婆性命!她被你缠得不人不鬼,已经快没命了!天师,你快收了它啊!” 那饿死鬼“呵嗤呵嗤”地笑了起来:“我已修得魁身,凭你这个小小天师也想收我,做梦!” 人有生魂和死魂,生魂离体,像是秦钊,只要将魂魄引回肉身即可,但凡阳寿未尽之人只要十二小时内生魂不过黄泉路就能再喊回来,而一旦生魂过完了整条黄泉路人就真的死了,像是梵彗之所以长明灯灭了,就是走完黄泉路已经身在冥府了,只不过鹿九脸实在太大,判官不及审讯就把梵彗放回来了。 生魂寂灭之后转为死魂,鬼差一般就会出来引路带往冥府,有些死魂逃开鬼差追捕吸食到生人气息就会凝成魄,魄只要安然度过自己的头七“回魂夜”就可以做鬼了。 做了鬼选择余地就大了,如果幸运做了冥府公务员就可以当鬼差,永保鬼身;也可以继续投胎也或者以鬼形修炼,修炼后按照自己所习鬼术又分魑魅魍魉,就像人间修道的有道士有和尚有喇嘛的分类一样,魑魅魍魉法术更进一步就是魁了。 秦越问鹿九什么是魁后,鹿九耐心地如此解释了一遍,听得那几个和尚道士眼睛又直了。 如此理论......闻所未闻。 秦越忍不住再问:“他们鬼的福利也太好了吧,能当公务员,还能继续修炼。” “有得必有舍,有利必有弊,你看这个饿死魁能鬼身不灭,可它岁岁年年腹饿不止,所有鬼修都将永世饱受生前执念之苦,做鬼也是很不容易的。”鹿九叹道。 那饿死鬼也惊住了:“你怎的......如此熟悉冥府之事?莫非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秦越骂道。 鹿九好心道:“它全家的确都不是人,这只饿死魁少说也有七八百年了,在饿死鬼中算是祖宗辈分的,又得了冥府阴气滋养,修为已过千年。” “呵嗤呵嗤,”饿死魁笑道,“你知道就好!我看你年幼,不与你为难,你也少管我的闲事!” 鹿九却看向孟启山:“我替你拿了这只魁,梵山寺有我三哥的功德牌,你为此牌供足三年香火,你可愿意?” 孟启山一愣,立马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愿意!” “成交。”鹿九道。 说时迟那时快,众目睽睽之下,鹿九整只右手都探了韩淑娴腹中,在座所有人都开了天眼,都能清楚看到鹿九就像穿过水面一样,一只手穿进了韩淑娴腹部,饿死魁一口咬住鹿九的手! “小心!”所有人大惊,秦钊已经伸手抓住鹿九的那只胳膊。 鹿九却完全不以为意,他用另一只手反握住秦钊,摇头示意他别紧张,等秦钊松开鹿九的胳膊他开始往外抽自己的手,那饿死魁似乎想松口,可那张巨大无比的嘴竟像是黏在了鹿九的手上,鹿九就那么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让饿死魁咬着,把饿死魁慢悠悠拖了出来! 那饿死魁虽然被拖了出来,却死死咬着鹿九的手不松口,梵彗等人都纷纷拿出法器符箓往饿死魁身上打,却没有半点效用,只在屋内打出一团一团的烟雾,抢人得很。 鹿九摆摆手,让他们别费力了。 秦越都快哭出来了:“鹿鹿你疼不疼啊?现在怎么办啊......三叔怎么办啊?” 秦钊脸都白了:“小九.......” 鹿九不忘给秦钊一个安抚的笑脸:“三哥别怕,不疼的,不怕啊,它再不松口我就打它给你看。” 秦钊一点都不敢放轻松,那血口大口咬在那,硕大的牙齿都陷在鹿九的掌心里,哪怕鹿九脸色都不带一下,秦钊也觉得自己心都疼得要开裂。 “小九......你快点,快点打它......”秦钊几乎是颤抖地道。 鹿九转过头盯着饿死魁:“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数到三,你如果不松口我就不客气了,一、二、三。” 那饿死魁当然是死也不松口。 鹿九叹了口气,空着的那只手一扬,掌中多了一根长鞭。 鹿九想了想,把鞭子扔给秦越:“秦越,给你玩。” 秦越眼睛一亮,接过长鞭狠狠就对着饿死魁那硕大的肚子抽了过去! 饿死魁发出惊天惨嚎,几乎立刻就松口了。 它迅速奔着人群冲去,妄图再找一个宿主,却“嘭”得撞上一道结界,秦越的第二鞭也如影随行。 “让你不出来!让你咬我家鹿鹿!让你不松口!你咬啊,你再咬啊!你得意啊!你再狂啊!”秦越骂一句打一鞭,恨得咬牙切齿,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全无道法的少年光用一根鞭子就打得千年老鬼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这场景真是......闻所未闻。 秦钊早已拿起鹿九的手仔细查看,可翻过来覆过去无论怎么看,那修长白皙的手都光滑水嫩的,别说预想中的血肉模糊没出现,连道牙印子都见不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钊忍不住把鹿九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喃喃道。 “当然没事啦!”鹿九笑呵呵道,他可是天妖灵体,除非法术比他更高,否则是不能给他造成伤痕的。 “疼吗?”秦钊小声地问。 “不疼的,就是不疼我才给他咬的,我又不傻。”鹿九也小声地说,“其实我可怕疼了,真的,不过这种东西咬我我是不疼的。” “下次别这样,不管疼不疼,不许再被咬了......”秦钊声音发哽。 他从鹿九跟孟启山讨功德牌时就心揪着,鹿九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好。”鹿九乖乖道,圆圆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缝。 秦钊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子:“怎么这么傻......” 屋子里的人一会儿直着眼看这两人黏糊,一会儿直着眼看那饿死魁嚎哭,简直不知道哪个更好看。 那饿死魁已经哭得连连讨饶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这是什么鞭子,太他妈疼了!呜呜呜呜......” 秦越终于打累了,停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一个道人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道:“能让我打两下吗?” 秦越自是高兴有人跟他同仇敌忾,大方地把鞭子递过去:“尽管打,别客气。” 那道人高兴地接过鞭子,先是端详了一阵,然后学着秦越的样子“呼喇”一下甩了过去,饿死魁又开始哭喊起来。 于是,理所当然的,所有玄门中人都借口打魁把鞭子拿在手里研究了好一阵,最后鞭子到了孟启山手里。 要说最恨这饿死魁的肯定非孟启山莫属,他愤恨地一鞭子抽过去,“啪”一声,满室人都尴尬地转过了眼去,因为孟启山那一鞭子过去,甩自己脸上了。 一道一尺多长的鞭痕清晰爬上孟启山那张白皙的脸,众人都跟着觉得脸皮火辣辣地疼。 “哈......咳,”秦越适时止住笑,热情地充当孟启山的老师,“孟二哥你看,这个鞭子要这样甩出去,手腕用力,不要抖,对,就是就样,甩出去......” 好容易众人都过足了瘾,一闻又代表众人上前请教鹿九:“鹿天师,你看这饿死魁,如今要怎么处置?” 原本梵彗还想过要超度饿死鬼,眼下也歇了心思,这千年的魁......谁超度谁还不一定呢。 鹿九走过去,又在饿死魁面前蹲下,还是双手托腮的那个姿势,秦越也学着他蹲着,反正如今这魁困在结界里,只够它在里面挨打的时候打几个滚的。 第20章 其实我很大的 饿死魁早已没了先前的精神,匍匐在地,可惜嘴大肚子大,趴在那像是硕大的圆球上顶了个□□。 “高人......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饿死魁有气无力地求饶。 “说说看,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如今冥府是个什么情形?” 鹿九留饿死魁到现在,就是要从它这里问话。 鹿九自从收了一魅两魑还有那个老道的魂后召唤了丁卅几次,但是丁卅都没有现身,这让鹿九断定冥府的变故可能比之前丁卅说的还要严重得多。 “高人当知我冥府第六司主起义,鬼门关大开之事,不过我不是那时候出来的,我出来不过才一十三天,是六司主出逃那日跟着一起跑出来的......” “什么?轩辕昼出逃了?”难怪丁卅不出现了,定是捉拿轩辕昼去了。 “可不是,阎王不在整个冥府没人是六司主对手啊,而且您也知道,六司主手下是整个冥府实力最强劲的修罗,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吊打我这样的小鬼......” “那倒是,你们饿死鬼打架最是吃亏,身上一两肉都没有,还太不禁揍。”鹿九诚恳道。 饿死魁硕大的嘴角都抽了抽。 “其他的我也就不清楚了,我就是个小鬼,您也知道我们饿死鬼在冥府的日子最是难过,每天都饿得睡不着觉,这不才来了人间其实就想吃顿饱饭......” “行了你不用说了,先在里面等着吧,等我见了鬼差再送你回冥府。”鹿九拿出炼魂玉瓶,把饿死魁收了进去。 此时那苦主韩淑娴已悠悠转醒,“嘤咛”了一声后睁开眼,看见满屋子的人不由大惊之色:“老公,这是哪里?这些人是谁?” 孟启山一看自己老婆恢复了神智,大喜过望,赶紧过来把自己老婆抱到一旁给她细细说这些日子的经过。 鹿九收完了饿死魁就想回家了,可那些玄门中人哪里能让他走,全围着他询问那冥府之事。 “鹿天师,那冥府究竟是怎么个情形,还请您详细与我等说一说。” “这冥府一乱,遭难的必是我华夏百姓,鹿天师这可如何是好?” “鹿天师可愿加入我华夏天师协会,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俸禄......” 连秦越在一旁都听烦了:“我们秦家不差钱儿,谁要你包吃包住了!” “秦施主所言不是,加入天师协会是为斩妖除魔,造福黎民......”一闻苦口婆心道。 “等等,你说斩什么?”鹿九突然出声。 “斩妖除......啊!”一闻突然一声惨叫,原来他话说得好好的竟然咬了自己舌头,一闻张大了嘴呵呵直喘气,那舌尖竟汩汩留着血,众人都禁不住浑身一抖,自己也能把自己咬成这样! 鹿九嘟着嘴,秦钊发现鹿九竟罕见的气哼哼的样子,这可奇了。鹿九一直是温和绵软的,哪怕在他大显神通的时候也总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如今这一闻道人竟把鹿九给气着了,着实有趣。 鹿九板着一张小脸拉了拉秦钊袖子:“我想回家了。” 秦钊也不顾其他人苦苦挽留,淡淡地说了声告辞,四人组就离开了。 这一天一夜过的精彩纷呈,秦越兴奋不已,直到回了秦家还在手舞足蹈,拉着鹿九问东问西。秦朗则是立刻就上楼去休息了。 秦钊毫不客气地斥道:“赶紧上楼去睡觉,明天给我好好去上课。” 秦越瞬间苦下脸来:“可我明天还要陪鹿鹿去梵山寺摆摊呢,三叔你不知道我们今天整了个骗子,好多人等着我们鹿鹿算命呢,我们广告都打出去了,明天在梵山寺外候着,不能言而无信啊!” 秦钊又好气又好笑,食指在秦越脑门上戳了戳:“你别成天撺掇小九,给小九惹祸!赶紧上去睡觉!当初是谁死活要念电影学院,叫你去上课了,就不提你的理想了?” 秦越叹息道:“三叔你要体谅我,年轻人总有走歪路的时候,可我现在迷途知返了啊,我重新找到了我的人生理想和职业追求,我决定跟着鹿鹿学做天师!鹿鹿,你说的那个什么学道之人缺什么的,能不能破解啊?” 鹿九认真思考了一下:“世间万物,一饮一啄,有得有舍,又想窥得天机又想规避因果,这是贪。” “好吧,”秦越怏怏不乐道,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那鹿鹿你这么厉害,会不会也有什么五弊三缺啊!” “我不会,我早已离于三界,不受因果。” “这么好,鹿鹿你这个挂开得有点吊啊!”秦越还想继续追问,却被秦钊又敲了一记:“在小九跟前说话不许带脏字!赶紧的,去睡觉。” 秦钊积威日久,秦越尽管恋恋不舍,还是乖乖上楼去了。 少了秦越的叽叽呱呱,客厅的气氛都温馨了起来。 秦钊看向鹿九:“明天还要去梵山寺吗?今天这么累,要不要休息一天?” “不累的,”鹿九摇摇头,又想了想,“要去的,我要挣钱呢。” 秦钊笑了:“小九要挣多少钱?挣了钱想买什么?” “我要给你造一座宫殿。”鹿九道。 秦钊真的惊住了:“你要给我造一座宫殿?” 鹿九认真点头。 “为什么?” “这里太小了,尤其是浴池,我都不能洗澡。” 鹿九化为人身时都是用净术和涤尘术来祛除脏污,他所谓的“洗澡”是以原形来洗,鹿九的原身是和灵力息息相关的,灵力全满时鹿九足有二十多米高,虽然可以自行变幻大小,但是保持满身状态无疑是最舒服自然的。 鹿九自醒来后还没有洗过一次澡,更没有人再给他梳毛了。 秦钊沉默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嫌弃秦家太小,太简陋,可是不能洗澡?秦钊疑惑了:“为什么不能洗澡?”他看着鹿九,小家伙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哪里像是没洗过澡的样子,比刚洗完澡的人看着还出水芙蓉呢! 鹿九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其实很大的。” 秦钊真的不想往歪处想,可是鹿九这话说的...... 秦钊总不能接口问一句:“哪里大?”鹿九说不定真会让他看看哪里大...... 秦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止住自己的脑洞:“如果你觉得这里房间太小,我们在郊外还有个大房子比这里大得多,带你去那里住好不好?” 鹿九眼睛一亮:“有很大的浴池吗?” “你觉得多大的浴池算大?”秦钊虚心求问。 鹿九想了想,看了看秦家的天花板,用手比了个大大的圆:“有两个这样的房子那么大,还要有这么高!” 秦钊心算了下两个秦宅的容积,默了默。 他是不知道鹿九怎么会天马行空想要个游泳馆,不不不,没有游泳馆能有几十米水深,鹿九简直想要一条河,不过秦钊觉得这也不算什么难事,他摸了摸鹿九的头:“可以,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一定给你造一个可以让你洗澡的大浴池好吗?” 鹿九高兴的圆眼睛都眯了起来,头抵在秦钊的肩膀上蹭了蹭,忽然又想到什么坐直了身子:“要好多钱吗?” 秦钊笑出了声:“是呀,要好多钱怎么办?小九能拿出来多少?” 鹿九先前攒的钱都没花过,他把现金巴拉出来,竟然也有好几万,秦钊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鹿九的袖子,鹿九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他住进秦家后秦钊帮他买的,秦钊很清楚这些衣服的袖子绝对没有这样的乾坤。 秦钊故作惊讶道:“这么多啊,足够造一个大大的浴池了,”他不客气地把钱收下,想了想又数了两千块的现金塞进鹿九的外套口袋里,“身上现金不要装太多,够零用就好,之前给你的卡呢,是不是还不会用呢?明天让小越教你怎么用卡来买东西,我明早会提醒他。” “好呀!”鹿九雀跃不已,呵呵笑着软倒在沙发上。 秦钊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了:“好了,我送你上楼去,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鹿九扁了扁嘴,他真的很想继续和秦钊继续待在一起啊,可是秦钊是需要睡觉的,鹿九只好乖乖上了楼。 秦钊推开鹿九房间,刚打开灯就被满屋子的公仔惊住了:“你们晚上在商场就买了这些?” 秦越让人把公仔送回来后就吩咐佣人把公仔都在房间里摆放好,鹿九欢呼一声飞扑在公仔堆里打了好几个滚。 鹿九冲秦钊挥挥手,完全把刚才那点小别离的愁绪冲淡得半分不剩:“三哥晚安!” 秦钊失笑摇头,替鹿九把房门关上,回到自己房间里,一眼看到先前让秦朗先行带上来的火灵珠正搁在他的床头柜上,火灵珠散发着火红的光芒正熠熠生热,秦钊的房间热得酷似盛夏三伏,但是秦钊的心里却是一片柔软。 他打开冷气,那火灵珠遇冷竟然“嘶嘶”地冒着白气,煞是有趣。 秦钊伸指碰了碰火灵珠,好像触碰着鹿九那张总是充满了稚气和依赖的脸,忍不住轻轻唤了声:“鹿小九。” 第21章 莲花骨灯 第二天秦家的人都起得特别早,被热醒的。 管家一早起来就关了地暖,把中央空调打成制冷,饶是如此,忙碌的佣人们还是热得额头冒汗。大家虽然奇怪,但是因着训练有素也不多言。 鹿九照样陪着秦钊跑步,往常秦钊能跑满一个小时,今天半个钟头就吃不消了,实在太热,可是昨天因为火灵珠太大鹿九就有点小伤心,要是自己再嫌弃太热,只怕鹿九又会不高兴,秦钊只好忍耐着提前结束跑步,忙不迭回房去洗冷水澡了。 还好有个直来直往的秦越,一醒来就冲到楼下冰箱里找冰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下去才跟鹿九哭诉起来:“鹿鹿呀,三叔房里的火灵珠实在太霸气了,我房间里都跟烤箱一样了,开了冷气都不顶用!” 鹿九这才后知后觉,他疑惑地又看向秦朗,秦朗趁着秦钊不在忙不迭点头附和秦越,秦朗小心地想着措辞,含蓄道:“其实小鹿啊,我觉得送礼吧,只要心意到了就好,不必要时时刻刻都得看着礼物才叫心诚是吧?现在在家里还好,一会儿要是带到了公司去,这公司里人多,你看这外面冷得快零下了,咱们生活在异度空间好像有那么点不合群,你说是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小鹿你还是把火灵珠收回去吧,这么热还是其次,让更多人发现这么灵异就大条了! “咳!”楼梯间传来一声轻咳,是秦钊下来了,秦朗赶紧闭了嘴。 秦钊走过来坐到鹿九身边,仔细看了看鹿九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不快的样子,稍稍放下心:“小九不用理他们的话,火灵珠很好,放在屋子里连暖气费都省了,带到公司里可是能给公司省不少电费呢。” 秦越跟秦朗悄悄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听到对方心里的吐槽:还省暖气费呢,冷气费不要钱啊?还商人呢,这笔账都不会算啊! 鹿九伸出手,似乎在感知着空气中的温度,末了点点头:“是热了。” 鹿九低头摸了摸手腕,就拿出了一盏莲花状的灯罩来,那灯罩实在太漂亮了,虽形似莲花却是用好像水晶的材料雕刻而成,莲叶密密数都数不清,再加上光泽晶莹剔透,荧光流转,连见惯了好东西的秦朗秦越都看出了神。 秦越“咕咚”吞了吞口水:“鹿鹿这个是什么,真是漂亮啊!” “海凝晶做的莲花骨灯,能吸收太阳真火,把火灵珠放在里面,就一点都不热了。”鹿九的五哥是鲲鹏,天性怕火,每次鹿九拿出火灵珠来玩鹏五都只能躲在天池里不出来,后来实在受不了,鹏五就去东海龙宫讨了几块海凝晶,自己做了个莲花骨灯,专门用来抵御火灵珠的太阳真火。鹿九先前是想给秦钊取暖才没有把骨灯一起拿出来,如今才发现,凡人根本受不住这热量。 “这个莲花竟有这么多片叶子,这雕工简直是鬼斧神工!”秦朗赞叹。 “因为雕的是千叶妙宝莲,所以有一千片叶子。” 秦钊上楼去把火灵珠拿下来放进骨灯中间的莲花托盘中,那绽开的花叶竟然自动合拢,形成一个花苞,真是精美绝伦,秦家三人看得啧啧称奇。 秦家已经算是人间极贵,但是把他们见过的所有的珍奇宝物汇在一起只怕也抵不上这一台莲花骨灯,可无论是秦钊还是秦朗秦越都默契地不问鹿九来历。秦钊是已经猜得无限接近于真相,秦朗则是相信了秦钊所说的“鹿九可能不是来自于他们所熟悉的这个世界”,秦越是早已视鹿九是个小仙人了,连魑魅魍魉都到处跑了,鹿九是个小仙人有什么稀奇的。 就在火灵珠被收进莲花骨灯后,室内的温度也急剧降下来,可不是么,方才的高温全是靠火灵珠供热,如今被隔离了,自然就回恢复了正常。好在鹿九拿出莲花骨灯时秦钊就支开了所有的佣人,不然这一幕又一幕的奇景只怕能让人发了疯。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常温,秦越一边吃早饭一边盯着桌上的莲花骨灯看得目不转睛,作为一个酷爱和京都其他世家公子哥儿们炫富的秦小爷,秦越暗自思忖着跟三叔借这盏灯出去亮瞎发小们的眼有多大的可能性,秦朗那边却“咦”了一声。 “你们怎么被人拍了?”秦朗把手机搁到桌子中间,示意给秦钊看,只见一段视频名为“仗义少年怒打骗子,真命天师颜值逆天”,视频播放的是昨天晚上在天桥上的那一幕,从秦越拆台到鹿九现身,最后王传峰说的话都被摄录了下来,虽然夜间像素不好画面不十分清晰,但几个人的正脸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秦朗笑道:“我已经通知公关部把视频删了,‘仗义少年’?真看不出我们小越还有颗行侠仗义的心呢。” “哎,别删别删,”秦越叫道,“这是给鹿鹿打广告呢,我们昨天站了一天腿都麻了一个算命的都不来,全是被这些骗子忽悠了,看见了我就生气。” 秦钊伸手把秦越凑近过来的脑袋摁回去,语气颇有些严厉:“别胡闹!小九的本事是拿来给你去显摆的吗?如今多少双眼睛都在关注小九,藏还藏不过来,你倒好,恨不得昭告天下去......” 鹿九抬眼悄悄瞅秦钊,这一幕让他觉得很是熟悉,以前在阿蒙山师尊也会这样板着脸训斥义兄,他年纪最小又最乖师尊从来不舍得骂他,义兄们就一边乖乖低头认错一边给鹿九使眼色让他帮忙说点好话。 鹿九陷在回忆里出神,却突然察觉有人在桌下轻轻踢他的小腿,鹿九疑惑地看过去,就对上秦越冲他拼命眨眼。 鹿九福至心灵,于是一只手抓着秦钊胳膊软声道:“你别凶他呀,他都踢我了!” 秦越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置信鹿九会出卖他,可是鹿九一脸无辜又认真的神情告诉大家他只是很真诚地想帮秦越说话而没有半点落井下石的意思。 秦朗忍着笑,拿了张报纸遮住脸。 秦钊一对上鹿九脸就板不住,也放软了声音道:“好,不说了,你好好吃饭,”又敲了敲秦越的脑门,“再皮以后就别跟着小九了!” 秦越缩回脑袋乖乖吃饭不说话,他怕再多说三叔真的要撵他回学校去了。其实秦钊当然允许秦越跟着鹿九,他自己工作忙白天顾不上鹿九,而鹿九又没有多少现代生活常识,这两个憨娃一个武力值逆天一个精通吃喝玩乐,虽然一个懵了点一个二货缺心眼,但勉强也能算黄金搭档了。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说道:“三少爷,梵彗大师和一闻大师前来拜访,要请进来吗?” 秦钊讶异:“这么早?请两位大师进来。” 昨晚鹿九在华夏的几位玄门泰斗面前狠狠震慑了一把,那时候他们已经极力邀请鹿九加入天师协会,秦钊想过他们会不死心,但没想过他们来得这么急这么快。 梵彗和一闻却不是为了再请鹿九加入天师协会而来,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梵彗是真有事情,一闻却是趁机来混个脸熟。 几人在沙发上落座,梵彗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昨日许诺为秦施主立功德牌,今日便是来请秦施主亲上梵山寺,孟居士也已在本寺等候了。” 在一旁倒茶的管家手都抖了抖,多年的职业修养差点毁于一旦,从来都是别人亲上梵山寺求一块功德牌而不得,如今这高僧大师竟亲自上门请自家的三少爷去寺里,给三少爷立功德牌? 于是一行人顺理成章前往梵山寺。 鹿九虽在梵山寺山脚下摆了许久的地摊,进入寺内却还是第一次。 梵山寺是华夏占地面积最大的寺庙,在民间素有“灵山”之称。 踏进寺门,足下便是千米黄绢铺就的朝圣之路。一路行来,殿舍林立,画栋雕梁,青松翠竹,鸟啼鹤饮。 二百一十八级登云道满植瑶草琪花,更有那无数信徒一阶一叩首,九阶三拜伏。 这不由让鹿九想起曾经的青龙神殿,也是这般繁华盛景,只不过来膜拜青龙神君的不是凡人,而是各路仙妖精怪。 踏进大雄宝殿,一应僧人并孟氏夫妇已在等候。 梵彗亲自将秦钊的八字生辰姓名籍贯刻于功德牌上,将功德牌奉在佛陀座下,转身欲往正殿蒲团走去。鹿九伸手拦了一拦:“大师为我三哥所念开光咒为何?” 梵彗从一位沙弥手中接过经文给鹿九阅看,鹿九抿了抿唇,袖手取出白绢和阴阳点化笔,书写了一段经文交给梵彗:“请大师照此经文念唱。” 梵彗疑惑地接过:“鹿道友,此经文是......” 鹿九道:“此经文乃燃灯古佛传位如来佛祖时所唱,有开光护持之效,我非佛修,于佛经也只习得此文。” 满室僧人俱是惊疑地看着鹿九,因着梵彗对鹿九的尊敬倒是没有人将疑问说出口,可那神情中的不可置信却是毫无遮掩。 梵彗却是神情激动,如获至宝,捧着白绢仔细端详起来,许久后,梵彗却涨红了一张老脸:“鹿道友,贫僧陋质,实有许多不解之处......” “啊,你不会念啊?”鹿九愕然,“这不是佛修入门经吗?”鹿九心里担忧不已,如今的和尚竟连最简单的入门经都不会念了,难怪一个饿死魁就能在寺庙里重创一寺主持。 “这、这上古经文早已失传......”可怜一代高僧被鹿九打击得语无伦次。 “好吧,我自己来吧。”鹿九无奈道,走到殿中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只见鹿九十指间青光骤现,随之整个大殿响起宏亮的念唱声。 第22章 舌绽莲花,佛光普照 鹿九说话时声音清朗有时候甚至很软糯,但是唱起经文却如钟如雷,震耳欲聋。满殿众人目瞪口呆,几乎都在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一个人的声音能有多大?鹿九正在演示着什么叫做雷霆万钧,响遏行云。 整座梵山寺内所有游人信众和尚沙弥全都惊愕地抬头,大雄宝殿禁入三个小时,谁也不知道这样如雷贯耳的梵唱仅出自一人之口。 信徒们以为大殿中正在举行什么法会,纷纷跪拜在地,聆听法音。和尚们却是知晓今日是主持亲自给一位施主做功德牌开光,可就算平日阖众僧人齐聚一殿上早晚课,也从未有如此响亮的唱经声,而且那声音不但洪亮,更似带着无尽威压,令人顿觉庄严肃穆,忍不住俯首叩拜。 梵山寺东南方有一放生池,池中载有莲花,这冬天里原本莲花凋零,枯叶随波,池边也就鲜有游人。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莲花开了!”这一喊吸引了不少人,再往池里一看,可不是么,红莲朵朵,有花无叶,金黄的蕊鲜艳夺目,这种神乎其神、玄之又玄的奇景简直闻所未闻。 放生池里冬日莲花齐绽的奇景很快传遍了寺里每个角落,池边挤满了人,几个梵山寺里的僧人闻声赶来,不由瞠目结舌,纷纷唱喏“阿弥陀佛,此乃舌绽莲花,佛光普照”,信徒们又是齐齐跪拜,更有人四处寻找容器,要去装那放生池里的水。 等到鹿九唱完一段开光咒,那大雄宝殿内忽而金光乍起,众人看去竟是秦钊的功德牌发出灿灿金光,夺目生辉。 梵彗身子摇摇欲坠,亏得旁边两个弟子搀扶着才没一头栽下去。 “这是......这是......佛祖显灵......”梵彗颤抖道。 “南无阿弥陀佛!”满殿僧人尽皆拜伏。 连一闻这个道士都跪了下去,他原本看鹿九能开天眼通冥界以为他是道法高人,谁知鹿九竟也是佛法高深,这年纪轻轻的小天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孟氏夫妇自然早就跪了,秦朗拉着秦越也跪下去,只有秦钊因为是自己的功德牌实在不好意思跪,鹿九睁开眼站了起来,走到功德牌前看着那金光熠熠满意地点了点头。 梵彗颤颤巍巍地站起,晃晃悠悠地走过来:“鹿道友,敢问这可是阳德功德牌?” 鹿九点头:“正是。” 秦越等人拜了拜就站起来,闻听此言走过来好奇问:“什么是阳德功德牌?” 梵彗哆嗦着嘴说不出话,鹿九好心替他解释:“这功德牌分积阴德和积阳德,凡人寺庙留名是为了给死后积阴德,好积来世福报投个好胎;我三哥这块牌却是积阳德,但凡积累的功德可抵当世因果,有报还报,无报增寿添禄。我三哥原先因我之故,背负因果,有此功德牌只要金光不灭,就不用偿还因果了。” 鹿九所说的秦钊背负的因果,恰是他服食了不属于人间的还魂草和回生仙饮。 秦钊不满地揉了揉鹿九的脑袋:“什么叫因你之故背负因果,明明是你救了我性命。” 鹿九笑:“都是一样的嘛。” 鹿九又看向孟启山:“你许诺为我三哥供奉三年,以你之名这三年灯油不可辍。” 孟启山擦着一脑门子的汗:“当然,当然......可是我该怎么做?” 鹿九道:“寺庙跟你要多少钱你给足三年就是了。” 鹿九又看向梵彗:“梵山寺里需日日寻人看守此牌,若是金光变淡,烦请立刻告知于我。” “这、这......”梵彗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发出来,“鄙寺从未供奉过阳德功德牌,实在不知......” “无妨,阴德牌用什么法经这阳德牌照样即可,既已引来佛光普照,其他的就不那么讲究了。”鹿九交代完了,抱住了秦钊胳膊,大眼睛眨了眨,“好饿啊!” 满殿僧众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鹿九从高高在上的神祇瞬间落地下凡。 梵彗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挽留道:“贫僧有个不情之请,这燃灯古佛开光咒......” “送你们啦!”鹿九一扬手,那原本一直拿在梵彗手里的白绢竟轻飘飘飞舞起来,殿内响起极低的唱经声,却没有鹿九之前的雷霆贯耳,然而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能清晰传进每个和尚的耳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鹿九和秦家人走出大殿,身后是阖寺僧众的恭送声。 鹿九真是饿得狠了,念开光咒几乎耗了他全部灵力,在大殿里时他还能强撑着,一出去就觉得腿软脚软,整个人就要往地上载去。 “小九!你怎么了?”秦钊等人都慌了。 “我饿!饿得不行了!”鹿九委屈道。 还是秦朗脑子转得快:“三哥你陪小鹿到那边树下去坐着,我和秦越给你去买吃的,那边有个小卖部离这里不远。” 秦钊点点头,一把将鹿九横抱起来,快步走到大殿台阶下的一棵树下,那里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 “怎么会饿成这样?早上明明吃了不少......”秦钊给鹿九擦着额上的冷汗,看到鹿九脸色都白了,秦钊这才意识到鹿九刚才在大殿里为自己做了多少,心疼地说不出话。 “我法力消耗就会肚子饿。”鹿九虚弱地笑笑。 秦钊恍然:“怪不得你总是很能吃,你既然能让我感觉不到饿,为什么自己不行?” “因为给你吃的药,对我没有效用呀。”鹿九坐都坐不直,干脆抱着秦钊的腰,把脑袋搁在秦钊腹部的位置。 秦钊一只手伸到自己的身后,摸了摸鹿九带着的九螭珍珑扣,低声道:“你的镯子能装那么多东西,怎么不知道多装点吃的,小笨蛋。” 鹿九惊讶地抬头:“你......你知道呀?” “我怎么能不知道,我又不傻。别人都当你袖子里另有乾坤,可这些衣服都是我给你买的,有没有什么我最清楚,你这个镯子,里面可以放东西是不是?”秦钊问。 鹿九重重点头。 “随身多装点吃的,不然再发生这样的情况遇到危险怎么办?万一饿了附近却没有商店怎么办?” “我怕万一拿出来吃的吓你们一跳呀!” 秦钊哭笑不得:“你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比吃的更让我们吓一跳!” 鹿九不禁捂着嘴笑,不一会儿他凑近秦钊的耳朵,因为身高的关系他是勾着秦钊的头把秦钊拉下来说话的:“我这个叫九螭珍珑扣,你肯定已经认不得了,等我们回家了我给你看看里面的东西好不好?我这里还能装活物的,以前我就养过一只兔子......” 鹿九热热的呼吸几乎都喷拂在秦钊的脖颈上,让秦钊觉得热一阵麻一阵,他觉得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并不反感,他捏了捏鹿九的脸颊小声道:“好!” 秦朗跑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眉头不由皱了皱。 秦朗先带了两个面包回来救急,秦越还在小卖部那边接着买,鹿九狼吞虎咽,秦钊一边给他喂水一边拍着他的背怕他给噎着。 秦越几乎搜刮了半个小卖部,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三个秦家的男人都坐在石凳上托着腮看鹿九吃,几个人样子长得都好,惹得行人一拨拨地往他们这里看。 这一吃足足一个小时。 鹿九吃光了秦越买回来的所有食物,这才觉得精神点,他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啊,总算没那么饿了!” 秦越咽了咽口水:“还......还要吃么,我再去买。” “直接去吃饭吧,”秦钊接口道,“零食没有营养,反正也中午了,大家都去吃点。” 秦钊带几个人去的是一家西餐厅,此时已近圣诞,那店门前摆了一个有趣的玩偶人,穿着红彤彤的冬装,留着密密的白胡子,鹿九看见玩偶就走不动道,等他到了玩偶前再仔细一看,那玩偶赶着的坐骑竟是一只鹿! 鹿九惊奇地对身边的几个人说:“南极仙翁竟也做成布偶了么?” 秦越哈哈大笑:“什么南极仙翁?这个是圣诞老人,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啦!” 鹿九疑惑不解,秦越解释道:“圣诞节就是西洋国的人过的节日,就像我们华夏人过年一样。” 鹿九似懂非懂点点头,伸手摸了摸那鹿角,神情颇有些怀念,这鹿像极了南极仙翁那只梅花鹿坐骑,只不过那只梅花鹿通体雪白,只有几片梅花状的红色羽毛点缀,这只鹿却是棕色的。 想起那只梅花鹿,鹿九不由就想起当年月老悄么么地在鹿九化形那天把鹿九和那只梅花鹿给牵了红线,谁知青龙神君正给鹿九庆贺生辰,惊见鹿九红鸾星动,气得立刻打上月老宫,亲手把那一线牵给扯断了。 秦钊看鹿九爱不释手的样子,低声问:“喜欢我们就带回去,摆在客厅里好不好?” 鹿九欣喜地点头。 秦朗忍不住腹诽,喜欢就要带回去,这三哥是越来越霸道总裁了。 秦朗打了个电话出去,不一会儿那饭店经理就奔出来了,表示这圣诞老人和鹿包括几棵圣诞树都不要钱,还殷勤地找工人帮忙送到秦家去。 秦朗还是坚持付了钱,几人进了餐厅包厢,秦越坐到鹿九身边讨好地说:“鹿鹿,你要是喜欢鹿,等会我带你去动物园看真正的驯鹿吧,那儿不光有驯鹿,还有长颈鹿,梅花鹿,麋鹿,驼鹿,还有马鹿,白唇鹿......” 鹿九越听越高兴,扭过头去看秦钊,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 秦钊于是跟秦朗说:“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我们陪小九一块去野生动物园。” 秦朗无奈地腹诽,您还记得您是个日理万机的总裁吗?怎么自己有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既视感呢?秦朗甚至有点不着边际地想,要是小鹿去了动物园见了真鹿也说喜欢,那他要怎么能说服动物园园长让他们领回去呢? 第23章 当弹珠玩 天子脚下,不但有华夏最大的梵山寺,还有华夏最大的野生动物园。 鹿九心心念念着看鹿,秦钊几个便带着他直奔自驾游区,先前秦朗联系了动物园园长,允许他们可以下车近距离接触鹿。 鹿九是天生地养的九色鹿,莫说在鹿一族,天下地下的走兽里他也是唯一品种,鹿九小时候没有其他同伴,几千年也就见过南极仙翁拜访青龙神君时候骑过的那一只梅花鹿。 这动物园里的鹿与那仙鹿大不相同,那梅花鹿颜色是暗褐色,腹背上有点点白斑,并不形似梅花;深棕色的是驯鹿,个头很大;而麋鹿只有一对角像鹿,头脸更像是马,依鹿九的眼光看来,它们实在都有点丑。 好在鹿九不是个颜控,即使再丑鹿九还是喜欢得很。他刚下车,那数十只鹿竟向着鹿九疾奔而来,陪同的饲养员不由大惊:“小心!”可没等他话音落完,就见群鹿围着鹿九跪伏了下来,争先恐后拿角去亲昵地蹭鹿九的身体,鹿九一个个角摸过去,鹿群发出像老绵羊一样的“咩咩”声。 那饲养员惊呆了:“怎么会这样?鹿性情机警,最难驯服,很少与人亲近......” 自驾区里还有不少游人,看见了这一幕很多人都下车来,食草动物放养区没有危险,本来就被允许下车,但是不可以触碰动物也不可以随意喂食,如今看到鹿九竟与一群鹿如此亲近,也有游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前,被饲养员拦阻后还有几人大声抱怨。 于是饲养员放了一个抗议得最厉害的人过去,那人刚走过去鹿群就呼啦一下全散开了,个个警惕地瞪着那人,鹿九疑惑地转头看过去,那人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停住了脚步。 鹿九对着鹿群招招手:“不怕,过来,再给我摸摸。” 鹿群又围了上来,依然是跪伏在地的姿势。 鹿九摆摆手:“别跪了,你们都起来吧。你们在这里好吗?能吃饱吗?有被欺负吗?” 一群游人都看得稀奇,个个拿着摄像头拍得兴致勃勃,他们却不知道,鹿九作为鹿王,是真的能和鹿群对话的。 一群鹿争先恐后地呦呦叫,个头最大的驼鹿告诉鹿九,他们都是自幼就长在这动物园,父母都被送去别的动物园了,人类对他们很是不错,吃饱喝足的,也不用担心安全,原本鹿作为山野间食物链的最底层,在野外每日疲于奔命,在这里过得还着实不错。 鹿九满意地点头:“那就好,原本我还想带你们出去的,关在这里未免失了自由,你们既然喜欢此地,那就好好住着。” 其他人看鹿九这一副自问自答煞有其事的模样都忍俊不禁,只有秦氏三人觉得鹿九应该真的在和鹿群对话,在鹿九身上发生什么事都是不稀奇的。 鹿九和鹿群聊得很开心,有一只长颈鹿有些焦躁地跺着步子,它脖子太长,想跟鹿九亲近一下都不行,鹿九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跃而起,稳稳地立在长颈鹿背上,抱住长颈鹿的脖子蹭了蹭,那长颈鹿兴奋地驮着鹿九跑起来,鹿群纷纷追逐而去。 这堪称野生动物园开园以来第一大奇景,很快群鹿放养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鹿九丝毫不知自己又引起了多大的骚动,秦越是最兴奋的一个了,他向前跑了两步,挥舞着双手大喊:“鹿鹿鹿鹿,我也要,带我一起呀!” 鹿九听到秦越的喊声,让长颈鹿停下来,对着秦越招手,秦越颠颠跑过去,只见一只梅花鹿在秦越身前蹲下,秦越手忙脚乱地爬上去,鹿九提醒他“抱紧了,别摔了”,鹿群又奔跑起来。 秦越夸张的笑声引得游人纷纷围住了饲养员: “这是你们新训出来的吗?” “我们也可以骑吗?” “多少钱可以骑一次,在哪里交钱?” 饲养员被问得焦头烂额:“对不住对不住,这不是我们动物园提供的服务,鹿群是很警惕的动物,不能骑的,这两个客人是意外......” 游客大为不满,但是依然舍不得离去,无数摄像头追逐着鹿九和秦越。秦朗头痛不已,低声对秦钊说:“这么多人在,肯定又得发到网上去......” 秦钊自己也拿着手机摄像头在拍,他连个正眼都没给秦朗:“没事,你去处理就好,你看他们玩得多开心。” 秦朗憋回一口气,我有一句麻买皮,不知当讲不当讲。 几个人在动物园一直待到夜幕降临,动物园要闭园了,恋恋不舍的鹿九和意犹未尽的秦越才肯跟着秦钊和秦朗回家了。 坐在回家的车上,秦越悄悄撺掇鹿九:“鹿鹿,咱们让三叔弄一只养家里吧,这样就能每天都骑啦!” 秦朗正在开车,闻听此言眼前一黑,他恶狠狠回头瞪秦越:“私养野生动物是犯法的,秦越!你别撺掇小鹿啊!”鹿九要真是想养鹿,最后想办法去搞定的还是他这个可怜的跑腿的,天知道他哪里想得出法子搞一只野生鹿,弄只草泥马还差不多! 鹿九不知道秦朗的难处,但是他知道鹿的想法:“单独养一只在家里它会很寂寞的,现在它们都在一起互相陪伴,过得很开心,以后我们经常去就好了啊。” 秦朗心里苦啊,过来一次他就得忙活一次,不过秦朗一想到比他更苦逼的群鹿饲养员,他心里就平衡了,没见到那饲养员今天被游人逼得都快哭出来了吗! 晚上秦钊洗完澡,正坐在床头看文件,房门却被敲响,秦钊开门见是鹿九:“小九,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鹿九喜滋滋道:“白天不是说了,晚上给你看我九螭扣里的东西啊!” 秦钊这才响起还有这一茬。两人坐在地毯上,秦钊先问:“这个为什么叫九螭扣?” “因为这上面雕的是九只螭啊!”那九螭扣被取下来后,在鹿九手里就变成一个荷包大小的袋子,秦钊看得大为惊奇。 鹿九把袋口朝下,珍奇宝物哗啦啦往下倒,饶是秦钊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鹿九一边倒一边数:“我听说现在的人都喜欢宝石,你看看这个好不好,这是金刚石、黑曜石、赤嵴骨、金芒石、紫晶石、冰魂晶、海凝晶......这些都是以前我用来炼器的材料,可惜如今没了乾坤八卦炉,材料又找不全,只能当石头了,呀!这有南海蚌珠,给你放房间里当灯用......” “灯你已经给了我一个了,那莲花骨灯里面的火灵珠,照得比白天还亮。” “哦对,那你可以当弹珠玩啊,我看看有几个,一、二、三......” “我觉得这个当弹珠有点大,”秦钊道,“一般弹珠像是你给秦越的那个珠子大小才刚刚好。” “啊你说的对,没关系,这有鲛人目,跟那个差不多大,对了你知道鲛人目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你跟我说说。” 鹿九于是慢慢解释起来,两人一个讲得兴起,一个听得有趣,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那宝物像是无穷无尽般,从两人坐着的地方一直漫到门口居然还没倒完,满室珠光映衬着两张俊美的脸,秦钊看了看墙上挂的钟竟已凌晨三点,今天又是去梵山寺又是去动物园,他担心鹿九累了,连忙阻拦道:“好了.......好了不倒了,怪不得你总嫌家里房子小,确实是太小了......” “你喜欢吗?”鹿九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秦钊,“都给你。” 秦钊因为这样热忱的眼神暖心的话语心脏“噗通噗通”跳,他眼神闪了闪,不太敢看鹿九的眼睛:“喜欢的,不过你先收起来,以后每天送一样给我就好......”秦钊忍不住笑了,只怕送到他寿终正寝也送不完,这样那就太好了,每天收到鹿九的礼物,想想也是觉得窝心。 秦钊拿起一块宝石要给鹿九放回香包里去,却发现那袋口明明近在眼前,自己却不能把东西放进去。 鹿九不禁有点难过,这乾坤袋原本是青龙为他炼制的,如今却连自己真正的主人也认不得了,秦钊是凡人,开启不了这仙家法器。 鹿九挥手,青光闪烁,那些珍奇宝物像是自己长了腿脚,呼啦啦往乾坤袋里滚,秦钊没有察觉出鹿九情绪低落,看得实在有趣,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秦钊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即使在鹿九面前他一贯温柔但是这样外放的笑容也是很少见,鹿九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他抱着秦钊的胳膊就不想走了:“你睡觉,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秦钊愣住了,这夜一深人就容易胡思乱想,秦钊一时间耳朵脖颈都泛着红。鹿九却完全不觉有异,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还拉了一把秦钊,他把秦钊往床上推,又重复了一句:“你睡觉,我在这里陪你呀!” 秦钊确定鹿九没有半分暧昧的意思,自己就更为那一瞬间的失神感到羞恼,他不自在地咳了声:“不用,你也回房去睡,今天你应该很累了......” “我一点都不累,我只要吃东西就好了。”鹿九不以为意道,他又坐回地毯上双手托腮盯着秦钊,“你快睡呀,我在这里看着你。” ※※※※※※※※※※※※※※※※※※※※ “真的没有妒忌其他大大的收藏和评论!”委屈555 第24章 共眠 秦钊叹了一口气,跟鹿九含蓄他是听不懂的:“小九,你在这里我是睡不着的。” “啊?”鹿九失望,怏怏不乐地从地上爬起,“那好吧,我回自己房间去了......” 秦钊觉得自己真是罪过,鹿九兴冲冲跑来给自己献宝,光解说就用了四个多小时,自己连口水都没给他倒,还要把鹿九赶回去,做人怎么能这么渣呢! 鹿九慢吞吞挪到房门口,终于还是回头再确认了一遍:“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吗?” 秦钊投降了。他从柜子里又抱出了一床被子,对鹿九招手:“过来。” 鹿九一个箭步冲回来,把自己摔进了床褥里,秦钊不由失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背:“淘气!” 两个人并排躺好,房间里没有开灯,莲花骨灯裹着火灵珠发出金红色的光,鹿九兴奋地看着秦钊闭着眼的样子。 鹿九没有化形前也是需要睡眠的,那时候青龙总是以原身陪着他一起睡。青龙的原身即便缩到最小,一只眼睛都比鹿九的满身还要大,鹿九从没有机会见识到师尊睡觉的模样。 如今两个人都以人形躺在一张床上,秦钊还睡着了,这感觉真是无比新奇。 青龙就算做了人,对鹿九还是跟以前一样好,无论是低声说话还是尽力满足鹿九的要求,都跟记忆里的师尊一模一样。 鹿九半抬起身,一只手托着腮就那么盯着秦钊看,真好看啊,师尊连睡觉都好看。 秦钊被鹿九盯得眼睫微颤,心里叫苦,他又不是个死人,本来屋子里就有光,鹿九这么个盯法他压根没法睡,又不好睁开眼睛,不然鹿九发现自己影响他的睡眠又要可怜兮兮了,秦钊真是拿鹿九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自己努力数羊,好尽快入睡。 鹿九忽然想起了什么,轻手轻脚从九螭扣里找出一株花来,那花有叶无蕊,花分九瓣,每一瓣都是三角卵形,透着淡淡的粉,这是安神助眠的九星海棠,如果现代医生得知此花的功效,必定如获至宝,因为它可以治愈失眠、抑郁、神经衰弱等精神疾病。 鹿九轻轻把九星海棠放在秦钊的枕上,秦钊几乎在瞬间就入睡了。而鹿九也就这么看他睡了一夜,笑得乐呵呵,像个小傻瓜。 第二天秦钊是被秦朗叫醒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三哥,你今天怎么睡得这么熟?往常你可都是咱们家第一个起床的人,现在可都八点啦!”秦朗大奇。 秦钊揉了揉眼睛,昨天睡得晚,这一觉却睡得特别精神,他反射性问:“小九呢?” 秦朗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才愕然发现床上竟然有两床被子:“小鹿......昨晚睡在你这儿?” “恩,”秦钊应了声,没发现秦朗呆若木鸡的表情,“他人呢?” “他被小越喊去......两人一块排队买蟹黄包去了,总有半个多小时了......”秦朗好容易说出完整的话。 秦钊这时看到了枕头旁的那株九星海棠,捻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昨晚好像就是闻到这股清香就睡着了,不用问也知道是鹿九做的。 秦钊起身找了个长颈细口的玻璃瓶把花枝插了进去,转身进了卫生间去洗漱,出来后却见秦朗还一副傻呆呆的样子站在床边,秦钊挑了挑眉:“你发什么呆?” 秦朗回过神来,试图从秦钊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却一点苗头都发觉不出,秦朗拍了拍脑袋,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秦家一屋子直男,小鹿看着更是不食人间烟火,他们两个就算亲近过分了点也不算什么......是吧? “没什么,”秦朗恢复常态,“我的哥哎,你昨天平白无故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秘书部快要把我逼疯了啊!” 兄弟两个一边下楼一边谈论公事,却见鹿九和秦越正肩并肩走进客厅。 鹿九一见到秦钊就高兴地摇着尾巴靠过来:“三哥,你昨天睡得好吗?” “特别好。”秦钊摸了摸鹿九的脑袋,“那枝花是今天送给我的礼物吗?” “那不算,那九星海棠你每晚放在床头,能睡得好,今天我送你这个!”鹿九掏出一块金刚石来,秦越一眼瞅见了,正在喝的水差点都喷出来:“哇靠!这么大的钻石!鹿鹿你这是红果果的炫富你造吗?” “这个是金刚石啊。”鹿九歪了歪脑袋。 “我堂堂秦小爷会分不清金刚石和钻石吗?”秦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好歹也是从小学六年级就会买钻石哄女朋友的人好不好!虽然说它们本质上的成分差不多,但不是所有的金刚石都能叫钻石好吗?” 鹿九拿出来的钻石比一个成年男子的拳头还大,那钻石是肉眼可见的华光璀璨,形状更像是一颗心脏,秦越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钻石。 秦钊笑着接过来:“好,谢谢小九,我很喜欢。” 秦越是觉得鹿九拿出什么都不稀奇,秦朗却是嘴角直抽抽,大清早的,先是送花,再是送钻石,这种操作才不叫Gay里Gay气那请问怎样才叫! 秦钊和秦朗旷工一天今天是无论如何凑不出时间陪两个小孩儿了,吃完早饭他们就匆匆赶去上班了,鹿九却是被秦越带到了一个影视剧组里。 秦越在学校里有个好哥们儿叫冯嘉安,两人同校不同系,冯嘉安是个童星,四岁就开始拍戏,是个“国民儿子”。 梵山寺那里经过鹿九在天师协会的人面前两次崭露头角已经不适合再去了,尤其昨天在梵山寺鹿九开出了功德阳牌,短时间里就轰动了京都玄门以及满京权贵,虽然鹿九把开光咒无私贡献了出来,但普通的佛修哪有灵力给凡人开出功德阳牌,这种事情只存在于传说里。 王传峰一早就发来消息说是梵山寺今天人满为患,普通人虽然不知道功德阳牌的事,但是昨日梵山寺佛音梵唱响彻云霄,放生池里冬日生莲,更有金光普照的事却传了出去,信众们都深信佛祖降临梵山寺,据说今天凌晨四点起山道外车辆就络绎不绝,好多人甚至都从周边城市赶过来。 秦钊当机立断鹿九不能再去摆地摊了,在这样的信息社会里,即便是秦钊想完全封锁消息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鹿九身在秦家,只怕鹿九住处的门都能被踩平。 秦越和鹿九来给冯嘉安探班,这是一个古装剧组,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古装,这样的服饰让鹿九觉得有些熟悉,而剧组的导演见了鹿九更是惊为天人,死活央求着鹿九能出演一个角色。 秦小爷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开玩笑,要是他把鹿九送去演电视剧,三叔只怕真的要剥他一层皮了。 冯嘉安在拍戏,秦越就带着鹿九四处逛逛,鹿九看什么都好奇,因为他是小秦爷带来的,他在剧组里东摸西看也没人阻拦,秦越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给鹿九解释了他在电视机里看到的电视剧就是在这些地方拍出来的,鹿九恍然大悟。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在剧组蹭盒饭,冯嘉安终于有时间来陪着秦越聊天了。 “下午有女主角试镜,就是那个田萌萌,你特别喜欢的那个,等她来了要不要找她要个签名照?”冯嘉安一边扒着盒饭一边说。 秦越连头也不抬,把盒饭里的肉都挑给鹿九,然后说道:“没兴趣,我现在啊只有一个偶像,就是我们家鹿鹿,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小爷谁也不看!” 冯嘉安惊了,一口饭含在嘴里险些没喷出来:“不是哥们儿,你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时候弯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去你大爷的!”秦越抬脚踹了过去,“你丫才弯的,你全家都是弯的!不许玷污我和鹿鹿纯洁的情感!” 冯嘉安这才认认真真打量起鹿九,鹿九专心吃饭完全不理会别人在说些什么,心无旁骛的样子对那盒饭的态度简直称得上虔诚。 这确实是个漂亮得过分的人,冯嘉安敢说就没见过男生长这么漂亮的,之前还以为就是秦越的亲戚还是朋友,可是看秦越伺候得那叫一个殷勤,说的话又那么肉麻,冯嘉安简直觉得惊悚了。他放低了声音问:“这到底是谁啊?” 秦越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才叫贴切,最后只好道:“反正这是我们秦家最重要的人,别说我,我三叔我朗叔都这么说。” 冯嘉安震惊地说不出话,对鹿九更好奇了,他也不问秦越了,直接凑近鹿九:“鹿鹿是吧,这饭好吃吗?” 鹿九抬头,诚实地摇了摇头。 冯嘉安有丝尴尬:“不好吃啊,我看你吃得还挺香哈!” 这是秦越的朋友,鹿九觉得还是说句话比较好:“真的不好吃,不过我吃过比这更难吃的。” 冯嘉安心里嘀咕了句,怎么好像有点傻? “哎不对啊,”秦越突然想到,“你们这剧不是拍了好久了,怎么到现在还在试镜女主角啊?” 一说起这个,冯嘉安就一肚子话:“别提了,你不知道,这个角色可邪了门了,前前后后换了三个女主角,每一个都受了伤,田萌萌已经是找来的第四个女主角了!” 第25章 大师倪楚河 秦越惊讶:“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不是哥们儿,你这段时间住山里去了?没网啊?这么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第一个在开机的当天晚上出车祸脑震荡,第二个在自己家卫生间也能摔断腿,还有一个刚试镜完走出试镜棚,楼上的空调外挂机掉下来砸脑袋上了,当场砸得那个头破血流,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月,娱乐圈伤了三个女演员,每个都是我们这部剧的女主角,你竟然不知道?”冯嘉安难以置信地喊。 “我这一个月都陪着我们家鹿鹿,还真没注意过。”秦越听得目瞪口呆,“都这样了你们还拍?还有谁敢来演?” “没办法,前期投资太多,原本第一个出演的那个乔丽,都拍了一半了,却出了事,要是半途放弃损失更多,而且除了女主这个角色的饰演人员,剧组里其他人什么事儿都没有,所以投资人和导演觉得还是巧合。” “什么巧合能到这地步,这投资人是钻钱眼里了,谁啊?”秦越不屑骂道。 “那人你应该很熟悉,薛家老二家的薛玉!” 秦越一句“妈的”冲口而出,简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薛玉,正是先前算计过秦氏的薛哲晟的儿子! “该!赔死他!”秦越恨恨骂道,原本自己还想让鹿九看看这剧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呢,这下连这点心思也歇了,最好让这剧拍不下去,赔死薛哲晟的儿子! “你接什么剧不好,接他们薛家的戏!”秦越不满道,“就这么饥不择食啊!” “祖宗!”冯嘉安叫道,“我一个演员,只看剧本好不好,导演负不负责,我管他投资人是谁,你看不惯你倒是投资个戏给我拍,我不收你片酬给你拍!不投资,你导部戏我也给你拍。” 秦越轻“哼”一声:“你来也只能给你男二号了,我的男一号可是为我家鹿鹿保留的。” ”唷,刚陈导可跟我说了,他想请你朋友在剧里串个角色,你可是死活不同意。哎,”冯嘉安捅了捅秦越的胳膊,“你朋友是不是不太爱说话?” 秦越也看了看鹿九:“他不怎么跟陌生人说话,不过他在我们家是很活泼的,那是跟你不熟。” 秦越那近乎炫耀的口气让冯嘉安听得都牙酸,也更加重了他的好奇:“这人什么来头?能进你们家门肯定不是一般人。” “那是!”秦越刚想炫耀,又想起秦钊交代过不许在外面显摆关于鹿九的一切,只好又咽下来,“反正你只要知道这是我们秦家的人就行了,别的不要多问了......鹿鹿,你吃饱了吗?要不要我让安子再去领一份?”秦越看见鹿九放下空饭盒,赶紧问道。 鹿九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的剧组门口,那里刚停了一辆车,一个年轻女子正走下车来。 鹿九用只有秦越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个女子,不久将会有血光之灾。” 秦越吓了一跳,赶紧看过去,那款款走来的年轻女人不是田萌萌又是谁! 田萌萌身后跟着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身中山装,带着眼镜,在田萌萌和导演说话的时候背着双手四处探看。 秦越鹿九和冯嘉安离得距离近,田萌萌和导演交谈的声音便听得很清楚。 田萌萌道:“导演,我对甘颜这个角色非常喜欢,但是您也知道,为这个角色出了好多事故,我是不太相信这些啦,不过公司实在不放心,特意请了位大师来帮我看看,就是这位倪大师。” 那姓倪的听见自己的名字,走过去与导演握了握手,递了张名片:“鄙姓倪,倪楚河,略通风水命理之术,家师三霄观观主一闻道人。” 秦越“咦”了一声:“原来是那个话特别多的一闻的徒弟啊,他师父也就那样,这个徒弟也不晓得靠不靠谱。” 陈导的脸色其实不是很好看,本来就是人心惶惶的特殊时期,还来了个职业搞封建迷信的,但是出演或即将出演甘颜这个角色的人确实又都出了意外,田萌萌小心些也无可厚非。 于是陈导带着倪楚河田萌萌把剧组里里外外全都查看了一遍,最后又回到原先他们站立的地方,田萌萌轻声问:“大师,您看怎么样?” 倪楚河神情严肃地摇头:“此处风水大有问题!”接着倪楚河开始滔滔不绝,什么坤位缺角什么纯阳不化什么五鬼廉贞星,除了他本人没有谁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秦越悄声问鹿九:“这人说的对不对啊?我怎么一个字儿听不懂啊?” 鹿九抿了抿唇:“我也不懂。” 鹿九完全不通风水,以前阿蒙山倒是有教阵法的师父,鹿九从来都是暴力破阵,青龙惯着他,从不理会师父告状,后来师父也就懒得再教了。 田萌萌听完倪楚河的一番高见后吓得花容失色:“大师,那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倪楚河一本正经道:“我既然在此,必然要重新布置此处风水。” 田萌萌和导演都是大喜过望,于是整个剧组顿时人仰马翻起来。 鹿九有趣地看着,也想知道这人重新布置风水后究竟能不能化解田萌萌的灾劫,这时那田萌萌却往鹿九等人的方向走过来,跟冯嘉安打着招呼。 田萌萌已经是国内的一线花旦,但是人却没有架子,她并不认识秦越和鹿九,对他们却十分和气,一番交谈后秦越对田萌萌好感倍增,还要了个签名。 其他人还在忙得团团转,田萌萌跟着导演去试镜了,秦越悄悄跟鹿九说道:“这个田萌萌人还挺好的是吧?要是就这么出事了,也怪可惜的。” 鹿九看着秦越:“你是想帮她吗?” 因着冯嘉安也一直在边上,秦越不好说什么:“咱们再看看,说不定这改了风水就真的能化解了呢?” 等到试镜结束,剧组里的人也都按照倪楚河的吩咐做好了新的摆设,倪楚河又在整个剧组里转了一圈,最后满意地点头:“不错,此煞已破,可以高枕无忧了。” 田萌萌和导演都欣喜万分,当下决定签约,即日就进组。 秦越拉了拉鹿九的袖子:“怎么样?化解了吗?” 鹿九摇了摇头道:“此煞未破,血光之灾仍在。” 因为秦越问话的时候没有刻意降低音量,鹿九答话的时候也是正常回答,以至于站得近的,比如冯嘉安,比如导演田萌萌和倪楚河,都听到鹿九这句话了。 几个人都惊讶地看着鹿九。 倪楚河见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孩儿说这等不识好歹的话,当即冷笑:“小子无知,家里人也不教教在外面怎么说话吗?” 秦越立刻就捋袖子了:“嘿你说谁呢?你说谁无知,谁没家教?把你师父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徒弟,学了半吊子就出来瞎摆弄,人命关天的事儿你不知道啊!”秦小爷多跋扈一个人啊,敢骂鹿九无知,敢骂他没有家教,不知道鹿九是他秦家的人吗! 倪楚河见是另一个更年轻的小子,比前一个更猖狂,真是气得冷笑都发不出了,他转而向导演发作:“导演,你剧组里的人,竟都是这般没有规矩吗?” 陈导讶异地看了看鹿九,又看了看秦越,秦越是电影学院的学生,陈导又是知名大导演,自然认得这位正儿八经的皇太孙,他原本也以为鹿九是秦越关系好的朋友,可是眼下这情形却让他不得不思考。 鹿九但凡是个没眼力劲儿的,秦越都不会这么维护他,秦越既然能这么相信鹿九,那鹿九所说的“此煞未破”,就很值得深思了。 陈导没有理会倪楚河,而是走向鹿九,恭敬地问:“鹿小先生这话,能不能跟我详细解释一下?” 鹿九还没开口,倪楚河又是一声冷哼:“田小姐,我为你消灾解难而来,可是你这些同事一个个竟如此无礼,这是何道理?我倪楚河自己的声誉受损没什么要紧,但我不能辱没了家师的名声,我师父是天师协会的副会长,在这京都是何等德高望重的人物,今日这两个黄口小儿必定要留下说法不可!” 田萌萌看看倪楚河,看看导演,不禁两面为难。 秦越也“哈”地冷笑:“我说你一会儿的功夫,跟导演告状,跟田萌萌告状,等下你师父来了是不是还要跟你师父告状,谁还不会告状啊?小爷也不跟你废话,今儿教你好好做人!” 秦越说着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秦朗:“朗叔,我跟鹿鹿被一闻那个道士的徒弟欺负了,你让一闻过来一趟,我在**影视城**剧组里。” 那倪楚河虽然不知道秦越打给了什么人,但他真的被秦越的颠倒黑白惊住了:“你你你!明明是你二人无礼在先大放厥词,怎么污蔑我欺负你二人!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倪楚河气得直哆嗦,话还没骂完整,两部手机同时响起,一部是倪楚河的,他接起来,一闻在那头跳着脚骂:“你小子闯了什么祸,怎么欺负到鹿天师和小秦爷身上去了!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来!” 另一部响起的手机是鹿九的,秦钊打来的:“小九,你跟小越怎么被欺负了?” 鹿九诚实道:“我还没有太明白,那个人算错了命数,就跟秦越吵起来了......你们不用过来,秦越应该是吵赢了......好,应该不会打架......” 不得不说鹿九真是个天然黑,秦越明明帮鹿九出头的,最后竟成了挑事儿的,虽然他确实也挺能挑事儿。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秦小爷是一点不落气势的,即使倪楚河在接到师父电话后深受打击一脸懵逼,秦越依旧保持着恶狠狠瞪视着倪楚河的架势。 第26章 可怜的倪楚河 冯嘉安看到这里才算懂了,心里终于隐隐明白秦越为何对鹿九这般看重了,原来这年轻的漂亮男孩儿竟然是个大师! 场地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秦越气势逼人,倪楚河失魂落魄,鹿九事不关己,田萌萌左右为难,冯嘉安乐得看戏,最后是导演咳了一声:“既然倪大师的师父一会也要过来,不如大家到室内坐下,喝杯茶,慢慢谈?” 导演把几人带进休息室,让人倒了茶,秦越让鹿九坐了,自己却站在他身后,双手抱着胸,依然一副不爽的样子。鹿九看那茶几上有糖果,也不客气,剥了一颗吃了,许是觉得味道不错,又拿了一颗递给秦越,秦越的脸立马阴转晴,俩小孩儿都含着糖一人鼓着一边脸颊看起来很是喜感。 导演此刻也不怕得罪倪楚河了,毕恭毕敬地把先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鹿小先生原来竟是道门的高人,您说的这此煞未破,究竟是指的田萌萌,还是我们剧组?” 田萌萌也很是惊吓,此刻已经眼眶通红,娇声道:“大师您看出什么了,还请帮一帮我。” 倪楚河此刻也从种种复杂情绪中回过神来,别的不说,单凭一闻在电话那头骂他的话都已经让他醍醐灌顶,他以为这两个无知小孩儿,一个背景惊人,一个可能本事很大,他也顾不得后悔后怕,此刻换了一副称得上低三下四的表情虚心向鹿九请教:“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师,听家师的意思,家师与大师还有这位小秦爷原本相熟,还请大师看在家师面上切莫怪罪,大师看出什么还请不吝赐教。” 秦越“嗤”一声笑起来:“现在知道装孙子了,你除了会抬你师父出来还会什么呀,哎你就是那种出门闯了祸就喊‘我爸是李刚’的人,你今儿要是惹了我小爷还不跟你计较,可你骂我们家鹿鹿,这账没那么容易清!” 倪楚河头上汗都滴下来了,连声称是,一个劲儿地道歉,他心里也憋屈,因着一闻道人,他在这权贵满地的京都也算一号人物,非田萌萌这种一线小花旦的身价还请不动他,平时难免自视甚高了点,谁知道今天出门前没算卦,冲撞了两尊神。 鹿九“嘎嘣”咬碎了糖,直到糖果全咽下去了,才慢吞吞说道:“田小姐的问题不在于风水,而是犯了血煞。” “血煞?”田萌萌惊呼,花容失色几乎要厥过去。 “你不要太害怕,虽然血煞听起来有点可怕,但你没有生命危险,先前你们说的也有其他人受了伤,应该都是因为同样的缘故,这里没有鬼气,不是鬼魂作祟,那么是人为的,或者说就是......”鹿九顿了顿,没有把下半句说出口。 “或者是什么?”导演赶紧追问。 鹿九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回头看向秦越,秦越原本也专注等着下文,可一接收到鹿九的求助马上凶巴巴道:“天机不可泄露,鹿鹿不想说的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不要一直问。” 导演讪讪闭了口,田萌萌此时泪眼汪汪了:“那我不演这个剧了,行不行?” 导演一听更急了,鹿九却说:“不行。” 田萌萌“呜呜”哭了起来。 冯嘉安小声安慰了她两句,对鹿九道:“就没有能化解的办法吗?”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鹿九。 鹿九眨了眨眼:“哦,自然可以,但是我若是出手助你,你需得为我做一件事,了结这份因果。” “大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尽力做到!”田萌萌赶紧表态。 “梵山寺有我为人立的一块功德牌,你需以自己名义为此功德牌捐三年香火,大概......恩......大概多少钱?”鹿九转头问秦越。 “好像听那个和尚说是十万吧?”秦越不确定道。 田萌萌却听得只是要钱不由大松一口气,这倪楚河来跑这一趟就是五十万,十万算得了什么:“大师放心,我一定亲自上梵山寺,别说捐三年,三十年都可以!” “哦,不用那么多,多了也不算,三年即可,”鹿九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毛笔符纸,那符纸自悬半空,毛笔更是毫不沾墨,看得一众人简直怀疑这是不是奇幻片现场,倪楚河这个玄门中人更是恨不得跪下去。 鹿九画了两张符递给田萌萌:“这张你贴身戴着,如果符纸发热燃烧,你就把另一张丢出去,然后联系我,给我一根你的头发,我们再加个微信。” 这最后一句台词虽然破坏了整个剧情,但是不影响在座众人对鹿九的膜拜,田萌萌放好了符,拔下了头发,加完了微信,还是不放心:“大师,您确定没事吧?可我还是很害怕呀!在化解之前我能不能就跟着你啊?” “你要是跟着我,它就不敢出来了。” “它?”田萌萌又哭出来了,“它是谁呀?为什么要找我呢 ,我又没有得罪它......” 女人一哭起来真是没完没了,鹿九默默又剥了一颗糖,就在这时那一闻道人终于赶来了。 “鹿天师,小秦爷.......呼呼......”一闻赶得很急,说话直喘气。 倪楚河战战兢兢地走到一闻身边,一声“师父”还没喊出口,一闻就“啪”地一巴掌呼啦上倪楚河的后脑勺。 倪楚河惊呆了,师父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在人前动手这还是头一回,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在京都勉强也算功成名就,这么一巴掌下去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倪楚河想错了,因为马上的,他师父的第二巴掌又呼啸而至了:“平时我怎么教你们的,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别成天眼睛长在头顶上,白长了一对招子不识泰山!鹿天师是梵彗大师的救命恩人,对为师,对天师协会的诸位长老都有点化之恩,就是他帮我们几个老头子开了天眼半分回报都不取!你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都!没!有!”一闻说一句就呼啦一巴掌,最后三个字更是掷地有声,一个字一巴掌。可怜倪楚河被打得抱着脑袋,既不敢还口,更是震惊到发抖。 他究竟是眼瞎到什么地步去开罪这尊大神,竟然是帮师父等人开天眼的人!之前师父说起此人并没有详细描述其人的外貌,以致于他们几个徒弟都以为传说中的天师是个鹤发童颜的得道真人。 倒是那导演有点看不过去了,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但这么大的徒弟被打成这样,看着也挺不落忍的,于是呵呵笑着打圆场:“不是什么大事儿,都是年轻人,斗几句嘴,倪大师也道过歉了,鹿大师和小秦爷也不追究了是吧?” 一闻却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闻的徒弟,可以没有本事,但是不能刚愎自用不知轻重。” 一闻拎着倪楚河的耳朵把徒弟提溜到鹿九面前:“好好跟鹿天师道歉,跟小秦爷道歉!” 倪楚河哪里还有个大师的样子,被师父提溜着也不敢挣扎,一叠连声儿地继续道歉,秦越看到这个样子终于有些消气,哼哼了两声便也不说什么了。鹿九原本就有点不在状况里,看到秦越脸色好看了自己也就高兴了。 一闻又狠狠敲了倪楚河两个爆栗才让倪楚河站角落里去,自己跟其他人搭着话,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 一闻听到导演转述的倪楚河说的两句话时,眼前一黑,自然又把徒弟揍了一顿。听到鹿九给了田萌萌两张符,一闻神情激动不已,询问着田萌萌能不能把符借给他看看。 田萌萌自然大大方方地借了,一闻接过符一看,手都直哆嗦:“鹿天师,这可是......灵宝天尊护身符和太乙真人定身符?” 一闻此言一出,站在角落里的倪楚河第一个不可置信地抬头,他之前被师父揍成那样都没红了眼眶,听到师父这话却连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其他的人虽然不是行内人,但是对于这两个神仙的名讳倒是听说过,大家齐齐看向鹿九,仿佛鹿九要是点头了他们就能齐齐厥过去。 鹿九当然点头了,他们也没有厥过去。 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许久后,一闻才叹息着摩挲着掌心的符箓:“平生得见此符,虽百死而无憾矣!” 田萌萌赶紧把自己的符给抢了回来。 一闻眼巴巴看了一会儿,发现田萌萌再不愿意把符借给他了,很是失望了一会儿。 他在鹿九身旁的沙发旁坐下来搓了搓手:“鹿天师,小道有个不情之请,您为田小姐化解血煞之时,可容小道在旁观看?我只观看,绝不给您拖后腿添麻烦!” 倪楚河弱弱道:“师父,我也想看。” “闭嘴,有你什么事儿!”一闻转头斥道,又回过来对鹿九笑成一张菊花脸,“鹿天师,您看可以吗?” 鹿九无可无不可:“你随意。” 一闻大喜,只要鹿九不反对就行,他虽然不能亦步亦趋跟着鹿九,但他能跟着田萌萌呀! 田萌萌最终还是和剧组签了约,一闻对鹿九的推崇加深了她对于鹿九的信心,揣着鹿九给的两张符,她终究没那么胆战心惊了。 第27章 他是大明星 冯嘉安此时蹲在鹿九身旁,缠着鹿九给他看相:“大师,你帮我看看我还能红几年?” 鹿九听到“你帮我看看”几个字就条件反射地从袖中抽出一块白绢,冯嘉安疑惑地接过一看,简直不可置信,那白绢第一行赫然写着:测算 200元。 莫说冯嘉安,连一旁围观的一闻师徒也都惊呆了,鹿天师给人测算一次只要两百元? 秦越恨铁不成钢地跳脚:“鹿鹿不能收他这么便宜,他是大明星有的是钱!怎么也得加他两个零啊!” 鹿九“啊”得张大了嘴,似乎没想到还能这样,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冯嘉安,充满了期待。 冯嘉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四处巴拉钱,这年头大家身上都不怎么带现金,冯嘉安连自己经纪人和助理身上的现金都挖出来了好容易凑了两万块巴巴递给了鹿九。 鹿九收了钱,很是赞许地看了冯嘉安一眼,然后转头问秦越:“红是什么意思?” 秦越看冯嘉安露出简直像是吞了个球的表情,努力憋着笑:“就是他想问问他的前程,还顺不顺利。” 鹿九恍然,告诉冯嘉安:“你的前程很好,名利双收,而且秦越是你的贵人。” 秦越哈哈大笑:“听见了没小安子,我是你的贵人!以后你可得好好听小爷的话,叫你往东不许往西,你的前程也都系在小爷身上了,哈哈......” 冯嘉安瞠目结舌,这也行?不是大师吗?这么一句人人都会说的话要了他两万块? “那......那我还想问,”冯嘉安不甘心,继续问,“那我家里都还好吧?” 鹿九抿了抿唇还来不及说话,秦越手又伸了出去:“一个问题两万!” 冯嘉安深吸一口气,怒吼回去:“没现金,一会给你微信!” 鹿九默默地递上自己的手机。 冯嘉安:“......” 鹿九收完微信转账,满意地点头:“你家中最近有添丁之喜。” 纳尼?冯嘉安不得不怀疑这是个江湖骗子吧?是个长得一脸诚恳连小秦爷和一闻大师都能骗过去的骗子吧?冯嘉安今年二十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妈妈也四十六了,他家哪来的添丁之喜?! “大师......”冯嘉安嘴角抽搐,不死心地问,“您确定?” “你要是想知道是男是女也是可以的。”鹿九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说再给两万就告诉你哦! 冯嘉安认命地又转了两万过去:“我不想知道是男是女,我想知道是弟妹还是子女呢?” “弟妹。” 冯嘉安走到一边给自家老妈打电话去了,鹿九的眼睛又亮晶晶看向田萌萌和导演:“你们要算命吗?” 秦越哈哈大笑,给自家鹿鹿比了一个大拇指。 田萌萌当天就住进了剧组,剧组在附近的酒店给田萌萌安排了一个大套间,里面有三室一厅,一闻师徒坚持夜间要留在客厅里。 当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田萌萌起得很早,作为一个女演员她对自己的身材管理相当严格,每天早上必定要慢跑半小时,她一出门,一闻就惊醒了。 三个人一起沿着影视城的宽道慢跑,此时天刚蒙蒙亮,路上也没有什么人,之前三个女演员都是在夜间受伤,一般鬼祟作恶也都是在夜里,所以三个人其实都没怎么担心。 远远传来一声猫叫,田萌萌突然停住了步子,脸色也有些发白:“我的护身符在发热了。” 田萌萌慌张地拿出自己的两张符,一闻摸了一把护身符,确实隐隐在发热,田萌萌急得就想把定身符丢出去,却被一闻拦了一拦。 “先不用着急,让我来会它一会!”一闻拿出随身带着的八卦镜和桃木剑,倪楚河也拿出朱砂红线并三清铃,师徒两个对视一眼迅速走位,布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会儿,远处传来更尖利的猫叫,田萌萌吓得不轻,带着哭腔道:“我们还是联系鹿天师吧!” “莫慌!”一闻专注地看着罗盘,那指针纹丝不动,“它还没来,田小姐放心,非我托大,先前我也以为那东西是个厉害之物,我这罗盘能测诸般鬼祟,即便冥府阴差在此也会避忌三分,还有祖传的桃木剑更是邪物克星,鹿天师的符箓何其珍贵,非到关键时刻不必暴殄天物。” 其实一闻也有点私心,鹿九的出现把他们天师协会比得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如今发现这东西似乎也不怎么厉害,便存了私拿下来的心思,也好叫鹿九看看他们的本事,以后说话也能有点底气。 一闻师徒等了很久,罗盘依然丝毫未动,周围渐渐弥漫了一层雾气,田萌萌的护身符越来越热,终于燃烧了起来,田萌萌也不管了一把丢出定身符,倪楚河离得近伸手就去接,只是须臾之间倪楚河就被一阵青光笼罩,然后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那定身符竟打在了倪楚河身上! “呔!”一闻大喝一声,“何方邪物,速速现行,急急如律令!”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近在耳前,漆黑的身影如闪电般扑向田萌萌,田萌萌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一闻一个箭步上前刺出桃木剑,那剑身横在田萌萌身前,漆黑的身影阻了一阻,向后窜去。 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大猫。 那黑猫又叫了一声,身体忽然暴长,转瞬竟长到一只小牛那么大,猫爪向一闻呼啸而去,转眼就将一闻掀翻在地。 一闻顺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扬手将八卦镜掷出去,那黑猫只轻轻一挥,就把八卦镜挥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大猫转而又向田萌萌扑去,一闻腾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困住倪楚河的护身符,向黑猫打去,黑猫的身影尤在半空,就那么被定住不动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下来不过短短一两分钟,三个人都惊惧不已,一闻更是呼呼直喘气,连连摇头:“托大了托大了!这妖物竟如此厉害,我生平也是头回得见......” 田萌萌扁了扁嘴,心想早点让我丢出定身符不就完了么,可不管怎么说一闻也是全力救了她,苛责的话到底不好说出口,田萌萌拿出手机想联系鹿九,却发现此地没有信号。 奇怪了,这里平途大道的怎么会没有信号?三个人走了几步,发现他们被困在雾气中间,竟似怎么也出不去了。 “定是这妖猫作怪!”倪楚河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田萌萌吓得又要哭起来。 “莫慌!两张符箓均已使用,鹿天师一定很快会很快赶来。”一闻道。 鹿九的确已经知道两张符箓被使用出去,但是因为带着秦钊秦越和秦朗,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等到鹿九一行人终于出现破了迷阵救出被困的三人,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鹿九和黑猫四目相对,那黑猫因为天妖的威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秦越奇道:“你们就是被这个小猫打得灰头土脸,还困在这里走不出去?” 一闻老脸一红:“这猫妖着实厉害......” “它还不是妖,”鹿九淡淡道,“尚未化形,只是个猫精。” 秦越不解:“精和妖有什么区别吗?” “开智为精,化形为妖。这只猫虽有了灵智,也修行了法力,但还是不能化为人形,”鹿九在猫精面前蹲下,问道,“如今修行不易,你既得机缘成精,为何不好好修炼以期化形,反而在凡世伤人?” 那黑猫喵呜喵呜了似是要说话,鹿九掐了一个印,再打进猫的额头,大猫居然开口了,说的还是人话! “我的主人名叫甘颜,就是她们要饰演的这个人物,可我的主人本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女子,她虽流落风尘,却依旧冰雪为心,她一生为善宽厚待人,对我更是一等一的好,可他们却将她塑造成一个贪恋虚荣浮华浪荡的女子,我不能容忍对我主人声名的玷污!当年若不是得我主人照顾,我哪里能有今日。人尚且知恩图报,我若不为主人讨个公道,岂不连人都不如!”大猫义愤填膺道。 秦越不乐意道:“你一个猫,本来就不如人......” 黑猫一声冷笑:“你们人类自诩万灵之长,看不起禽兽,看不起鬼,看不起妖,可你们不过仗着天地偏爱,早早给你们开了灵智,其实人类最是孱弱,今天若不是道君在此,哪里由得你们放肆!” “哎哎哎,”秦越也冷笑回去,“你方才还口口声声给你主人打抱不平,现在倒说我们做人的不是,你忘了你主人也是人啦!” 倪楚河被秦越怼的时候恨死秦越的牙尖嘴利,如今见秦越怼黑猫,心里不由觉得舒坦:“不用跟它多说,这等妖物,既已害人必当除之而后快!” 黑猫不理会倪楚河,只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鹿九:“我自知有罪,不敢求道君宽恕,我知道君法力通天,能否让我最后看一眼主人,我只想知道她如今托生何处,过得好不好,若消此执念,我任道君处置。”那黑猫两只前爪对着鹿九深深作揖。 鹿九凝视着黑猫:“她已转生,不认得你,也不再是你的主人,你为了她前世一点声名,甘愿身犯天道,弃几百年修为于不顾,何必如此?” “一天是我的主人,就永远是我的主人,即便她不记得我,有我记得她就可以,我成精后日日夜夜所求就是能寻找到她,奈何法力有限实在力不从心,道君,求你帮帮我,我只求最后看她一眼!” 第28章 隔壁村的太白金星 鹿九愣住了。 这只猫跟他鹿九又何其相像呢,他所求也不过为找回师尊,哪怕师尊已经是另一个人,不再认得他,不再记得两人的回忆,但师尊永远都是他的师尊。 如果有人对师尊半分不敬,污他身前身后名,鹿九想,他就算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 鹿九沉默了一会儿:“好,如你所愿。”他取出骊山昆仑镜,对着黑猫照过去。 镜中先是出现雕栏画栋,亭台楼阁,继而一个纤长秀丽的背影出现,她弯腰从地上抱起什么,随之有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可怜的小东西,怎么瘦小成这样。”等那女子转身,一只骨瘦如柴的小黑猫蜷伏在她的臂弯里,旁边还有其她女子的娇笑:“甘颜姐姐,这东西又脏又丑,你怎的也不嫌弃!” 甘颜却婉声道:“万物皆有灵,无论如何都是一条生命。” 鹿九抚了抚镜面,定住甘颜的面容,再引诀入镜,画面流转,再看去那镜面上已换了建筑物,一座巍峨的图书馆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秦钊和秦朗一眼就认出来:“京大图书馆。” 一个扎着马尾的俏丽女子抱着一摞书行走在几排书架间,虽换了容颜,眉眼间的温和淡然却和甘颜如出一辙。 黑猫贪婪地盯视着女孩的脸,许久后它再用前爪对鹿九做了深深一揖:“多谢道君,我了此执念,已无遗憾,请道君圣裁。” 鹿九却沉默了。 秦越不由轻声咳了咳:“鹿鹿,其实这猫,它也算有情有义,再说它也没害了人命,要不......” “小秦爷千万不能心软,妖物天性冥顽,更何况它伤了三个人,罪无可恕。凡人犯罪尚且有刑罚处置,若是因为同情就放了它,只会更加助长它们的害人之心!”倪楚河义正词严道。 “我又没说要放了它,至少它罪不至死吧!”秦越不服气道。 “小越,你别说话,听小九的。”秦钊淡声说。 “倪楚河说的对,”鹿九道,“猫既投生为畜生,本就是前世不修才被投入畜生道,因缘际会开了灵智已是得了天恩,本该加倍抱身自持,却因一己执念以法术伤害人类,理当废去修为投入地府,来世继续沦为蛇虫鼠蚁,我如此裁决,你服是不服?“ 黑猫毫无惧色:“服。” 秦越还想说话,却被秦钊无声制止了。 鹿九继续道:“念你情有可原,亦不曾下过杀手,废你修为之后我许你一个心愿,送你去那女子身边,若你们还有主仆之缘,你仍以原身陪伴她至你寿终,也算你求仁得仁。” 黑猫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置信,鹿九却不等它再说话,取出打神鞭运起灵气抽打过去,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凄厉猫叫响起,震得几人耳膜发疼,叫声停歇之后再定睛一看,那小牛犊大小的猫像是被戳破了气的气球,骤然缩成小小一团。 小猫咪瑟瑟发抖,缓过那阵疼痛,战战巍巍地爬起,喵呜喵呜叫个不听,前爪更是拼命作揖。 鹿九弯腰抱起小猫,轻轻抚摸小猫的脊背。 秦钊走上前去:“找那个女孩的事就交给我,京大就那么大,找一个人不难。” 鹿九仰头看着秦钊,圆溜溜的眼睛微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秦越自告奋勇道:“鹿鹿找到之前我们就先养着它吧,等找到了我陪你一块送过去,京大我也挺熟的。” 田萌萌是早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呜呜,没想到一只猫也这么有情,好感人,回去我就和导演说,这剧本必须改,还甘颜一个清名......呜呜呜......” 一闻却是搓着手上来:“鹿天师,您刚刚的那面镜子是何宝物?小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个啊,”鹿九瞥了一闻一眼,“说了你也不认识。” 一闻:“......” 不得不说鹿九跟秦越混久了,如今越来越得秦小爷真传了。 鹿九抱着猫跟秦钊几人一起往前走去,田萌萌也跟在旁边不时伸手摸那小猫一把,倪楚河茫然地看着一闻:“师父,我们怎么办?” 一闻一个爆栗过去:“赶紧去找找我的八卦镜,刚才也不知道被那猫打到哪去了!” 秦钊办事的效率很高,隔天就找到了甘颜的转世。 秦越载着鹿九来到京大,两个人抱着黑皮--这是秦越不顾小猫喵呜喵呜抗议给它取的名字--站在林荫道旁等着甘颜经过。 秦钊已经调查过,甘颜不住校,这也为她养黑皮提供了条件。 秦越和鹿九抱着黑皮窃窃商讨着怎么才能让甘颜自然而然发现到黑皮,让鹿九去出面肯定不行,鹿九只会把猫往人手里一塞然后来一句“这是你前世养的猫你今生继续养着吧”,那不得被人当神经病打——虽然以鹿九的颜被打的概率还是很低的;也不能让秦越去,人家准以为秦越是去搭讪。 两个人想来想去没个章程,黑皮却“喵呜”叫了一声直接从鹿九手里窜了出去,鹿九一个没抓稳,不远处就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呀,小猫,好可爱啊!” 鹿九和秦越追出树林一看,只见一个女孩扎着马尾,穿着银灰色的羽绒服抱着黑皮转过头来,不是骊山昆仑镜中出现的甘颜又是谁! 那女孩看见鹿九和秦越,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这是你们的猫吗?真可爱!” 鹿九刚想说话,秦越就抢先喊道:“不是,我们不认识这猫,这是只野猫没人要的!” 鹿九于是点头附和:“没人要的。” 女孩疼惜地看着黑皮,摸了摸黑皮的小脑袋,小猫也伸出舌头舔了舔女孩的手心,女孩笑得更温柔了。 秦越趁机道:“你跟它倒是很有缘嘛,不如就养了它吧,野猫在外面没人管,会饿死的!” 鹿九依然点头附和:“会饿死的。” 女孩低头逗着怀里的小猫:“你愿意跟我回家去吗?” 小猫“喵呜喵呜”地叫,不断舔女孩的手心。 女孩咯咯地笑:“好吧,我知道了,走吧,我带你回家。”说完女孩冲秦越和鹿九摆了摆手,“再见!” 秦越和鹿九也摆了摆手:“再见。” 那小猫挣扎着把头探出来,“喵呜喵呜”和鹿九秦越做最后的道别,秦越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啊,黑皮一定是和我们说再见。” 鹿九淡淡说道:“不,它在说下次见面,不许再叫它黑皮。” 秦越哈哈大笑:“鹿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来越可爱了,果然跟我在一起久了,连幽默感都培养出来了!” 两人沿着林荫道往外走,秦越搭着鹿九的肩膀,走得歪歪扭扭没个正形,对面走过来几个女生,正在交谈着,秦越注意到她们的神情都有些紧张: “隔壁师大昨天也跳了一个,整个大学城听说一个月跳了两个了!” “说是医科大最先开始的,而且啊,医科大闹鬼的事儿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们辅导员现在天天查寝,周末不在校都得家长给打电话确认,看得可严了......” “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给上热搜,校园贴吧里凡是提到‘跳楼’的全都屏蔽,出了事儿就会捂着,太过分了!” “警察怎么说啊?” “非说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自杀,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想不开去自杀......” 几个女生越走越远,渐渐听不到她们的声音,秦越多敏感一个人,立马意识到这里不同寻常,他转头看向鹿九:“鹿鹿,她们好像在说这个大学城里很多人自杀啊,这会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啊?” 鹿九凝神四处看了看,摇摇头:“如果是鬼寻替身,一般不会让人自杀,自杀的人若是阳寿未尽非但不入冥府,还会每日重复自杀的那一刻,因此怨气极大也很容易复仇,而修为高的鬼可以夺舍,也不会迫人自杀。” 秦越骇了一跳:“自杀的人竟然这么惨,一直重复自杀的那一刻?天哪!会永远这样吗?如果人知道会这样,应该都不敢再自杀了吧。” 鹿九道:“能投生为人,已是前世修德,得而不惜,自然要付出代价,等到他们阳寿尽了,鬼差也就到了,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秦越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走到车边,正一边一个拉了车门要上去,鹿九身边忽然窜出一个人来,他本能地竖起一道结界,只听“嘭”一声,本想出手拉住鹿九的人撞在一道青色屏幕上。 “小道君手下留人,是我李长庚!” 鹿九一愣,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脸盘圆润身材比脸盘更圆润的年轻男子正艰难地挪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鹿九沉声道:“你是何人?我并不识得。” 那胖男人爬起来,也不敢像先前那般往前凑了,而是站直身体,努力吸了吸自己肥硕的肚子,又用双手把肥嫩的脸颊往里挤了挤:“小道君,你再看看,是我啊,太白金星李长庚啊!” 鹿九大吃一惊,再细细看去,确实是有点像太白金星,不由愕然道:“你怎会在此?还有,怎会体胖成这样?” “小道君,我可算找着你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太白金星哭得真诚,抽抽噎噎,满脸涕泪擦都擦不干净。 “鹿鹿,这是谁啊?”秦越小声问。 “这是......”鹿九想了想,不知道要是说出这是太白金星秦越会是个什么反应,虽然秦越如今见惯了妖鬼,但是如果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在凡间知名度很高的神仙,应该也会很激动吧。 太白金星却是看了看秦越,转了转自己的小眼睛,变脸跟变天似的转哭为笑:“这位小公子,我是鹿九小道君的额......隔壁村儿的老乡,小公子贵姓?” 第29章 《嫦娥天帝天蓬的那些事》 “我姓秦,秦越。”秦越愣愣回答,怎么也想不到鹿九居然有老乡,这老乡还长这样,原本还以为鹿九的家乡是蓬莱仙府世外幻境才能长出鹿九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看来不是鹿九家乡风水够好,而是鹿九自己争气。 胖子腆着笑走进秦越:“我叫李长庚,秦小公子叫我小李子或者小庚子都好,都好!” 秦越看着胖子伸出肉呼呼的手,也礼貌地握了握。 鹿九他乡遇故人,还是很欣喜的:“你怎知我在此处?为何特意来寻我?还有,你如今怎的长得和天蓬......和那个谁一般相像了?” “小道君啊,”太白金星又哭开了,“这里实在是让人水土不服啊,你不知道.....额,此处说话可方便?”太白金星瞄了瞄秦越,示意鹿九有些话能不能在凡人面前说。 秦越不由大为不满,这个老乡长得这么胖就算了,说话欲言又止地防备谁呢,可是看到鹿九迟疑地看着自己,秦越还是很知趣地走远了点,只是一双眼睛依旧盯着这个方向,耳朵也高高竖起随时捕捉着敏感信息。 太白金星这才低声说:“小道君,天帝有感道君将醒,特命我下凡来寻,青龙神君大义殒身,青龙神殿满门英烈,天帝感念小道君是神殿唯一传人,请小道君重回天庭,除了那凌霄殿上的座椅,一应仙职随道君挑选!” 鹿九摆摆手:“我未历天劫,仍是妖身,列不得仙班,你替我谢过天帝好意,如今我已寻到师尊,我不去天庭。” 太白金星急了:“小道君虽未历天劫,然身怀青龙内丹,乃半神之体,这三界如今唯有小道君这一个半神,天帝有言,小道君若回去必穷尽三界天材地宝供小道君早日化神,继承青龙神君衣钵,享三界万世香火。” 鹿九不感兴趣:“你莫多言,我不回去,倒是你,你还没说怎的成了这般模样?” 太白金星在民间传说里是个白胡子飘飘的小老头儿,可是真正的他在天庭也是俊秀倜傥的小帅哥,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如今这副形同猪悟能的样子的? 说起这个茬,太白金星又眼含泪花:“小道君是天生灵体当然不知,如今三界浊气愈发严重,仙人进了凡间法力全无,这凡间的伙食啊又是地沟油又是瘦肉精又是转基因,我又不像道君灵体还有内丹消化,我他妈的消化不了啊!不吃又饿得难受,这人间啊,简直就是我们仙家的地狱啊!” 鹿九听得大为同情:“那你赶紧回去吧,你要是不好交差,我亲自书信予天帝,他当不会怪罪于你。” 太白金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我也想回去啊,可是我这具肉身体内浊气太多,重得已经飞不上去啦!” 鹿九有些手足无措,他化出一方手帕递过去:“你先莫哭,既然这具肉身太重,你不如弃了肉身,元神回去就好了啊!”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等找到小道君我就随便找个死法,元神回去就是了,天帝说了,找不到小道君,我也就不用回去了,呜呜呜......” 鹿九点点头,可还是说道:“我现在不会回天庭,我师尊如今是凡人阳寿有限,我得守着他,若我师尊有朝一日寿终了,在他重新转生之前我倒是可以上去一趟,你把我这话传给天帝,赶紧回去吧!” 太白金星又是跺脚又是甩袖,那一身的肉坨子晃起来甚是瞎眼:“不成不成,小道君既要等到神君此生寿终,那我也便随道君一起等着,左右不过是天界三两个月的功夫。” 鹿九怜悯道:“可你在此水土不服......” “小道君不用替我担心,”太白金星抽着鼻子道,“无非就是胖了点,脂肪多还抗冻点,对了,小道君如今是和青龙神君在一起?那秦小公子莫非是神君的家人?” “恩,”鹿九点头,“我师尊秦钊,你可认得?” “自然是认得,这华夏虽说如今没了皇帝,但是秦家也是正儿八经的统治者,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神君就认出他了,一开始我是想跟着神君后面一定能找到小道君,但是秦钊身边戒备森严,我只是想远远跟着都不行,”太白金星唏嘘道,“后来我忙着谋生,这一忙就忙了四年,如今找到小道君可算能松一口气啦!” 太白金星作为天帝的外交官,从来都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当年连齐天大圣都能被他哄去做弼马温,可如今却哄不得鹿九随他回天庭去,鹿九单纯归单纯,却是相当固执,太白金星了解他,也歇了一直游说下去的心思,干脆陪他等青龙此生终了,鹿九既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实践诺言。 眼下已是中午,鹿九尚无所觉,太白金星的肚子却“咕嘟咕嘟”地响起,他颇有点难为情地捂住了肚子,嘿嘿笑道:“小道君莫见怪,如今胃口大些,呵呵,呵呵,小道君如今跟神君一起,想必伙食定是很好......” 鹿九赞同道:“恩,凡间的东西真是很好吃。既然你肚子也饿了,那你去吃饭吧,我也要走了。” 太白金星惊呆了:“小道君......你不请我吃顿饭么?再说......再说我得跟着你啊......” 鹿九有些为难:“请你吃饭倒也可以,但是跟着我只怕不合适,我师尊如今家里不甚宽敞,据说他父亲和兄长都即将回来,我想着定是不方便再收留你,等我攒够钱,修一座大些的宫殿,再请你来入住吧。” 太白金星不在意道:“地方小没关系啊,给我个卫生间我也能住,不如小道君带我见见神君,许是神君不介意给我寸许容身之地呢?总之我不能离小道君太远,再说我现在法力全无,小道君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鹿九苦恼地想了一想,还是对远处的秦越招了招手,秦越颠颠地跑过来了,只是看着太白金星的眼神不是很友好:“鹿鹿,咱们走了吗?三叔还等着咱们一起吃饭呢。” 鹿九点头:“可以走了,只是太白......李长庚让我请他吃饭,我想 带他一起。” 太白金星和秦越同时抽了抽嘴角,一个腹诽小道君怎的如此耿直,一个不满这胖子怎的如此厚脸皮。 吃饭的地方离青龙集团不远,鹿九和秦越并太白金星到的时候秦钊秦朗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鹿九照例先扑过去让秦钊摸了摸他的头,秦朗看见了太白金星不由一愣,问向秦越:“小越,这位是?” 太白金星灿笑如花,一张肥脸上几乎看不出眼睛鼻子各自在哪,他对秦朗伸出手,很是自来熟地道:“你好你好,我是李长庚,是鹿九的老乡。” 秦钊也不禁惊讶,看鹿九点了点头,秦钊起身主动地向李长庚伸手,此时秦朗正悄悄往裤腿上蹭手,见状忍不住想兄弟有难同当,有油同蹭吧。 李长庚两只肥手紧紧攥住秦钊的手上摇下晃,晃得秦钊身体都禁不住站不稳:“久仰秦三爷大名,幸会幸会啊!” “幸会。”秦钊保持微笑,既然是鹿九老乡,怎么也要敬重几分,虽然这老乡,忒......说不上来了点。 几个人落座,秦钊亲自给李长庚倒茶,李长庚受宠若惊,拼命对秦钊点头致谢,秦越只觉得他一张胖脸上的油都要被滴下来,秦越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得不行,眉毛鼻子都皱成一团。 “李先生在哪高就?”秦钊尽力找个话题。 “我如今在写网络小说,不知道三爷有没有看过《嫦娥和天帝天蓬的那些事儿》?这部小说就是我写的,如今已有三万多收藏,蒙读者抬爱,勉强混个饱饭。” 秦钊看向秦朗,秦朗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啊,原来李先生是作家,挺好。” “准确来说,是网红作家,”李长庚谦虚道,“我比较擅长写纪实人物传记,像是三爷这种功成名就拯救苍生大义补天......额,三爷这样的人是我最喜欢写的人物,您什么时候有空我给您做个采访?” 秦钊真的绷不住脸皮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饰性地啜了一口,顺便丢了一个眼神给秦朗,示意他去上。 秦朗暗叹一口气,勉强接话:“李先生和小鹿是老乡,以前应该也对小鹿颇多照顾,我和三哥......” “那倒真没有,”太白金星可不敢居这个功,“小......鹿的长辈对他很是关爱,陪护照顾都是亲力亲为,我也就是在他小时候抱过他几次。” 秦钊的眼神柔和了些,对李长庚的印象也好了不少,正好这时服务员也来上菜,一个鹿九一个李长庚都是能吃的主,于是席间只听得碗筷相错声。 第30章 千杯不醉符 李长庚大快朵颐,一边还不住打量着鹿九和他身边的人。 秦钊几乎不怎么吃,全是在给鹿九投食,一会剥虾一会挑鱼刺,一会喂水一会递纸巾,秦朗和秦越却是毫不见怪,就像这场景每天都会发生一样,太白金星心下唏嘘,莫怪小道君不肯跟他回天庭,这青龙神君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小道君。 饭吃得差不多时候,秦朗问李长庚:“李先生现在住在哪里?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去?” 李长庚一边打着饱嗝一边道:“实不相瞒,我找小......鹿,就是来投奔他的,我房租马上到期了,想让小鹿收留收留我。” 秦越憋了大半天了,终于忍不住了:“房租到期了再续租啊!”这人是想讹上鹿九了吧! 秦钊愣了愣:“如果李先生有什么不方便,这住处我倒是可以代为安排......” “唉,”李长庚叹气,“家主得知小鹿如今孤身一人在京都,特意让我带他回去,家乡亲人都很是想念他......” 秦家三个人都变了脸色,秦越冲口而出:“鹿鹿你要走吗?” 秦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他看向鹿九,迫切希望鹿九给出一个答案。 鹿九还在低头吃甜点,闻言抬头:“不走啊,三哥在哪我在哪。” 秦钊松了一口气,心里没来由得又是一甜。 李长庚语重心长道:“所以啊,受长辈们所托,我得陪在小鹿身边照顾他。” 秦钊用只有鹿九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问:“小九怎么说?要留下他吗?” 鹿九叹了一口气:“他实在太吵了。” 秦钊会意,于是面不改色道:“李先生说的是,只是大院里盘查严格,进出实在不便,秦朗,”秦钊吩咐道,“在附近小区寻一处好点的房子,安排李先生住下,务必照顾周到了。” “是。”秦朗颔首。 太白金星想厚着脸皮住进秦家的计划宣告破产,尽管他很想一直跟着鹿九,但是在秦氏三人有意无意的隔离下,他还是被礼貌地送回了住处,只来得及和鹿九交换了一下微信。 秦越终于迎来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寒假,他的狐朋狗党们天天夺命连环Call他,秦越推一推二推不了三,趁着秦钊某天晚上应酬,把鹿小九带出了门。 按秦越的说法,今儿才算是带鹿小九真真正正见识一下这京都花花世界,他俨然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自己还保证过绝不带鹿九再做任何出格的事儿呢。 秦越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心知今晚要栽,一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再三叮嘱着鹿九晚上他要是喝醉了千万别通知三叔来接,教鹿九怎么找代驾,怎么悄没声儿把他弄回家。 “要是谁敬你酒,你可千万别喝,别看那些酒颜色好看,劲儿大着呢,还有,要是有女的往你身上蹭千万别客气,该动手动手,就算撂趴下也没事儿,有我给你撑腰,啊!”秦越把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捋了一遍,“冯嘉安也在,我估计那小子肯定给你宣传过了,一会准有人找你算命,老规矩,两万一个问题千万别手软,我要不看着你你算得清楚吧?别被他们占了便宜......” 秦越像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鹿九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喝醉?” 秦越语重心长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这么久不现身,他们肯定都往死里灌我。” 鹿九摸出一张符摊在掌心,问秦越:“要吗?千杯不醉符。” 秦越“吱”一声刹了车,既是到地方了,也是被鹿九的话惊着了:“千杯不醉符?喝了酒不会醉的符?” 鹿九点头。 秦越大喜:“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我要怎么弄,戴身上就行吗?” 鹿九四下看了看,找出一瓶矿泉水,拿着符弹了弹指,那符无火自燃,鹿九把符灰丢进矿泉水瓶里,示意秦越喝下去。 秦越“咕咚咕咚”喝了半瓶,豪气地捏扁了瓶身:“这帮孙子,小爷让他们个个有来无回!” 秦越带着鹿九穿行过条条豪华走廊,最后停在一间包厢的房门前,猛地一脚踹去,大喊一声:“孩儿们,我秦小爷又回来啦!” 屋子里的人似乎都像时空凝滞般静止了一瞬,然后也不知道是谁“砰”拧开了一瓶香槟,那色泽明丽的液体就卷着白色气泡向着秦越和他身边的鹿九喷射而去。 鹿九被那震天响的重金属音乐懵得脑袋直晕,察觉到有液体喷过来本能布起结界,只是动作稍微晚了一步只护住了自己,秦越却是被淋了一头一脸。 秦越一声粗话即将吼出,想起秦钊的警告又不得不憋回去,他狠狠踹了那个始作俑者一脚,拉着鹿九的手腕走了进来。 满屋子的人又是吹口哨又是敲玻璃的闹得不亦乐乎,这群人早知道秦越最近和一个男孩儿整天混在一起,先前冯嘉安说这人是个神准无比的天师,今日得见真人,众人都大为讶异,神准不神准的看不出来,长得跟个瓷娃娃一样漂亮倒是真的。 秦越跟众人一一介绍鹿九,原先只是说了个名字,鹿九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对秦越比了一个“二”的手势,秦越心领神会:“这是我们秦家的大师,铁口直断神机妙算,呐呐呐,你们问冯嘉安就知道,一个问题两万,谁也不许躲,没现金的转微信,麻溜点掏钱!” 来的都是不差钱的,哪怕没有冯嘉安之前的推荐,光是小秦爷开口要钱,这些人也是忙不迭往外掏的,鹿九一张小脸兴奋地泛红,眼睛亮得比包厢顶上的水晶灯还闪,但他还是很有职业操守,尽管好些人不问问题也往他手里塞钱,鹿九坚持不授,银货两讫,互不拖欠。 秦越看鹿九玩得高兴,也就撒开了跟朋友们闹,他猜得没错,一群家伙果然轮番来灌他,可秦越今天多嘚瑟啊,他可是有千杯不醉的技能傍身的! 有个小伙子发现不对劲,往常照这个喝法秦越早就该趴了,现在一溜圈的人个个面红耳赤摇头晃脑,秦越却越喝越精神,他不由好奇问:“你这是上哪儿练了盖世神功还是怎么地?”他抓起秦越的手指看了看,“让我瞧瞧,是不是六脉神剑,能把酒从手指里逼出来啊?” 秦越哈哈大笑,嚣张地搭着这同学的肩膀,神秘兮兮说:“我吃了一个叫做‘千杯不醉’的仙丹,你想不想要?” “去你的,要世上有这仙丹我就专门陪酒去,那得发成什么样儿了!”小伙子推了秦越一把,只以为他吹牛。 “要真有这仙丹,你出多少钱买?” 小伙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一次性还是永久性?” 秦越愣了愣,跑到鹿九身边问了下,又跑回来:“一次性的,能管24小时。” “能试用不?”小伙还是不大相信。 “试个屁,你秦爷能骗你这点钱啊?”秦越骂。 “那你说个价。” 秦越比了个数字,那小伙一蹦老高:“我靠这是抢钱啊?” “抢的就是你,转钱过来,我去给你拿药。”秦越走到鹿九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鹿九眼睛亮晶晶,几乎是崇拜地看着秦越,没想到他这么会做生意,连个符都能卖这么多钱。 鹿九捻了捻指,往秦越手里塞了个东西,秦越又将那个巧克力豆给了那小伙。 “这是麦丽素吧?”小伙迟疑地问。 秦越不耐烦地一推,那含着千杯不醉符的巧克力豆就进了小伙嘴里。 “我靠!这要是毒药我不就死了!”那小伙一边叫一边惊异地发现原本有点轻微的醉酒反应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头不晕了胃里不打嗝了,他耳清目明手脚有力,这巧克力豆居然真的有效! 这一头鹿九也被好几个人围着,尽管有冯嘉安和秦越的双重推荐,在座的人还是不大可能相信鹿九这个年纪能是个多牛逼的算命师,因此他们的问题也都几近于敷衍,更多的是看着秦越的面子给鹿九送钱的,但是鹿九很认真地回答每一个问题,有些答案甚至让人发笑。 但是渐渐的,众人都笑不出来了,因为即使鹿九说出了一些“你前生做了四百年树”这样荒诞的话,但是绝大多数的正经问题,鹿九都说准了。 比如有个男孩叫袁熙的,他问鹿九:“为什么我爸妈总是吵架呢?” 鹿九是这样回答的:“你母亲五行缺水,特意取了淼字来补,你父亲恰逢五行缺火,特意取了炎字来补,水火不相容,实是怨偶。” 袁熙惊呆了,他的父亲在京都官位不小,大多数人都知道他爸叫袁闵怀,但是他却是知道父亲有个乳名叫炎炎,因其五行缺火之故。 袁熙下意识再问:“就算再改个名字也不行吗?”他赶紧又给鹿九转了两万块钱。 “若你母亲婚前改名去了淼字还可以化解,现在却是不行了。” 袁熙旁边有个十七八的女生,是袁熙的同学,此刻不由有些不满道:“这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嘛!” 鹿九闻声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个女生:“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女生撇撇嘴,有点不屑道:“我不信这个。” 鹿九犹豫了一会儿,四下去找秦越,秦越接收到鹿九的目光立刻就蹿过来了:“鹿鹿怎么了,找我呢?” 鹿九小声在秦越耳边道:“此女有枉死之相。” 第31章 我想多抱抱 秦越这一惊非同小可,也压低了声音问鹿九:“你是说,她要自杀?” 鹿九点头。 “那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 鹿九犹豫了,命相已经形成,即使这个女生阳寿未尽,但是天命已认可她枉死的命数了,就算眼下救她一时,鹿九也不能保她一世。 人如果自己心存死志,那就是被天道抛弃的人。 秦越看到鹿九沉默的样子,心都沉到谷底去了,这个女生叫赵媛,跟秦越虽然不熟,但十七八岁的姑娘,人生最好的时候,竟然就要去自杀,这是秦越第一次为鹿九能看到他人命运感到悲伤的时候。 一群人看他们两个先是私语,然后一起沉默,都面面相觑,不明白前一刻还闹得很开心,怎么忽然之间气氛这么凝重。 冯嘉安跟秦越关系最好,他捅了捅秦越胳膊:“怎么了这是?小鹿说什么了?” 秦越不自觉看向赵媛,不过他跟赵媛实在不熟,于是秦越拐弯抹角地提醒袁熙要关心关心赵媛,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能帮的就帮一把。 袁熙莫名其妙,还以为秦越对赵媛有什么意思。这个话题真是没法谈,秦越烦躁地耙了耙头发。 一屋子的朋友都是为他而来,秦越也不好说撂就撂,兴致缺缺地又陪了一会,带着鹿九走了。 鹿九看得出秦越很难过,他不太体会得出人类物伤其类感同身受的那种心情,但是秦越的坏心情也影响了他,而回到秦家之后发现秦钊并不在,鹿九的心情就更差了。 秦越很想蒙着头大睡一场,不再去想赵媛即将死去的事,鹿九给秦越放了枝九星海棠,秦越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 鹿九给熟知三界律例的太白金星发了个微信:枉死之人,可有回天之法? 等了许久不见回复,鹿九又给秦钊发短信:你在哪里呀。 秦钊很快打了电话过来:“小九,怎么了?秦越没陪着你吗?” 鹿九把秦越不高兴的事告诉了秦钊,秦钊沉默了一会儿,即使秦钊捂住了话筒,鹿九还是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在挽留秦钊。 秦钊匆匆走出宴会大厅,对鹿九道:“我现在回去,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你在家里等我。” “不用,”鹿九说,“你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心里和口里同时念我的名字,我就可以到你那里了。” 秦钊莞尔,四下里看了看,找到大楼的一个拐角处,轻轻喊了声:“鹿九。” 一道青光闪现,鹿九瞬间就扎进了秦钊怀里,手机还贴在耳朵边呢。 “哎!”秦钊笑着扶住他,“这么快!” 鹿九扎在秦钊怀里就不想出来了,两手抱住秦钊的腰,脑袋不断蹭着秦钊的肩膀,也不说话。 秦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摸了摸鹿九的头,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宠溺:“这么喜欢撒娇,可怎么办才好。” “你抱抱我呀,”鹿九软声道,抓起秦钊的两只手环到自己的腰背上。 秦钊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他什么都不懂,就像小孩子一样要个抱抱。 到底还是没有把手拿开。 “秦越很难过呢,我帮不了他,”鹿九闷闷道,“我不喜欢你们难过,我想让你们都高兴。” 秦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搁在鹿九的脑袋上,轻蹭那柔软的头发:“小越看着咋咋呼呼,其实心肠很柔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可能即将走向死亡,难免接受不了。但是他不是小孩子,他需要自己面对,自己去认识这个世界的无奈和苦难,等他能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了,他也就长大了。” “可是他看起来很可怜。” “并不可怜,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要说是不相熟的人,就算是再亲近的人,几十年以后大家也还是会分开,每个人都要这样走,每个人都要这样去面对。” 秦钊轻轻叹了一口气:“小九,你来到我们身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高兴,每一个人都很喜欢,但是你不能只为我们而活,你要有自己开心和不开心的事,而不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和秦朗秦越身上,不能所有的情绪都围绕着我们转。” “为什么不能?你开心我就开心,谁要是让你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我就要这样。”鹿九孩子气道。 秦钊摇摇头:“三哥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希望你也对自己好,人生很美好,也很辽阔,你会认识更多的人,见识到更多的事物,喜欢的让你开心,不喜欢的让你愤怒,喜怒哀乐都是你真实的情绪,而不是什么都为了我,为了秦朗秦越,那样我担心你会累的。” “我不累呀,”鹿九仰起头,“我就是为你来的呀。” 这个拐角里没有灯亮,但是鹿九的眼睛却像两颗明亮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仿佛和秦钊此刻的心跳一样的节奏。 秦钊真的很想问鹿九,你总说为我而来,带着无比的赤忱和热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掏心挖肺,可是你究竟为哪个“我”而来?不会是现在是这个秦钊,他们此前素不相识,秦钊想过最大的可能就是前世的自己和鹿九有着很深的渊源。 那么现在自己得到的所有鹿九给予的好,不过是他从前世那个人那里偷取来的。秦钊意识到这一点,不禁觉得透体寒凉。 他希望鹿九这种仰慕,依赖,信任,热情都是属于他的,他秦钊不是个代替品! 秦钊环着鹿九腰背的手不禁加大了力气,鹿九难受地挣了挣,他回过神来,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句,钻什么牛角尖呢,小九其实心思很单纯,就算他是追着前世的自己而来,那又怎么样呢?现在鹿九在他的身边,他也喜欢鹿九的陪伴,这样就够了,发什么神经,吃什么醋呢? 吃醋! 秦钊骤然一惊,恍如一道闪电劈进脑海。 从见到鹿九的第一眼就信任他,喜欢他,宠溺他,看到他就觉得整个心都软了,享受他的依赖,陶醉于他的亲近,恐慌他有朝一日会离开,意识到自己的前世会吃醋! 秦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钊,你疯了吗? 秦钊心神意乱,手足无措,他不由一个用力推开鹿九,看着鹿九的眼神一片茫然。 “三哥?”鹿九先是不解,看到秦钊的脸色发白,不禁着急不已,“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鹿九慌里慌张去巴拉九螭扣,想找点什么丹药给秦钊。 秦钊努力定定神,拉住鹿九的手腕却又像是被电打一般甩开,鹿九更慌了,晶莹的大眼睛里眼看泪珠就要掉下来。 秦钊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大耳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小九,我......我晚上喝了点酒,大概风一吹,有点上头,你别怕,我没事。” 鹿九抿着嘴唇又过来拉他的手,那眼泪还是“啪嗒”一下落在了秦钊的手背上。 滚烫的眼泪灼痛了秦钊的心,他不敢再抽回手,由着鹿九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仔细听了一会儿。 “三哥的心律有点过快,”鹿九皱着眉头噘着嘴,“还说自己没事,心律失常也不是小事,严重的会引起心疾,这是培元丹,快吃了。”鹿九把一粒灿金色的丹丸塞进秦钊口里。 秦钊心里一阵哀叹,这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自己胡思乱想却吓着了他,怎么这么招人疼。 秦钊吞下了那散发着淸甜香气的药丸,想说句玩笑话缓和气氛:“你整天给我喂这些仙丹灵草,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成仙了?” 鹿九认真道:“不行呢,这些丹药失去灵气供养,已经不能提升修为,只能给凡人治病。” “那我吃的这个是治什么病?” “固本培元,能预防治疗心疾。” 秦钊瞪大了眼:“也就是心脏病?” 鹿九点头:“差不多吧,反正能养心。” 秦钊默了一瞬,鹿九又抱了上来。 这样不行,秦钊想,就是因为鹿九总是这样毫无顾忌的亲近自己才会胡思乱想,可是想到刚才自己推开他,鹿小九就开始眼泪汪汪的样子,秦钊真的不敢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不早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好,”鹿九难得反对他的意见,“我想多抱抱。” 秦钊无力地叹息:“回家了也能抱。”至少现在他还平复不了情绪,心口又开始剧烈跳动,要是让鹿九发现又得给他塞药丸。 恰好此时太白金星回了消息过来:枉死之人非寿终不得渡之,小道君怎会有此一问? 鹿九松开秦钊去回信息,那种缠绵旖旎的气氛终于化解,秦钊如蒙大赦地急喘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浸了一层汗。 这么一岔开鹿九也想不起要继续抱了,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会让秦钊高兴的事儿:“三哥要回家吗?我带你飞回去吧!” 秦钊还来不及问鹿九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发现一团青光笼住了他,他的双脚缓缓离开地面,身体竟然轻飘飘浮了起来,秦钊目瞪口呆地看向鹿九。 鹿九呵呵笑着过来抱住秦钊的腰:“三哥!” 鹿九并未催动灵力,两人就那么缓缓漂浮着,他们立身在这个城市的上空,脚下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错落有致的街道,行人缓行,车辆穿梭,一切都变得袖珍而精致。因为鹿九打了结界,下面的人看不到他们,夜晚的寒风也吹不着,一切是那么神奇,还很......浪漫。 秦钊转头看向鹿九,而鹿九也正含笑看着他,男孩的眼睛明亮,里面全是秦钊的身影。 “三哥,好玩吗?” 秦钊近乎痴迷地看着鹿九。 第32章 心思 即使有九星海棠,秦钊今晚还是失眠了。 秦钊不是个会自欺欺人的人,他虽然没有过感情经历,但正因为是头一次动心,他更能确定自己的感情。 秦钊回想着和鹿九相识以来的一幕幕,两人之间天生的好感,不由自主的亲近,鹿九固然无心诱惑他,但是他每一个充满孺慕的眼神,每一个撒娇撒痴的拥抱,每一句有心无意的话语,都让秦钊脸热心跳,不能自已。 秦钊不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秦氏家族虽然对他寄予厚望,但是在第三代的秦越已经长大成人的前提下,秦钊即使不留后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秦钊也不担心鹿九神秘莫测的来历,对他来说鹿九是谁来自哪里都不重要,鹿九就是鹿九,是他喜欢的鹿九。 秦钊不怕名誉受损不在于世人非议,那些两个同性男人在一起要面对的世俗眼光和压力他统统不在乎。 秦钊只在乎鹿九的想法。 鹿九太单纯了,他根本不懂这种感情,他对秦钊是依赖是孺慕但绝对不会是爱情,秦钊能肯定这一点。鹿九根本不懂爱情。 秦钊甚至觉得鹿九把自己当做一个长辈,动不动赖他怀里,要抱,要摸头,秦钊觉得无力极了。 还有,虽然没有挑明,但是秦钊已然明白,鹿九很可能是长生之人。 鹿九从前世追到今生,并不是因为爱情,如果自己诱拐他走上这条路,等到自己寿终正寝鹿九要怎么办? 自己会老会死,鹿九很可能永葆青春。 自己死后难道要鹿九继续追寻下一个来世,那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还会保持对鹿九一样的情感吗? 爱情是自私的,它除了甜蜜激情,还伴随着独占,侵犯,和失去后的痛苦。 如果保持现状,即使自己死了,鹿九带着孺慕之思去寻找他下一个来世,他也不会痛苦。就像自己这辈子跟鹿九第一次相见一样,鹿九虽然哭了,但更多的是喜极而泣。 可是把鹿九卷进情爱,面对一个没有丝毫记忆的恋人,鹿九会伤心成什么样?秦钊只是想一想鹿九有可能肝肠寸断,就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撕扯成一条条。 现在这样很好,秦钊告诫自己,他可以是鹿九的长辈,可以是鹿九的三哥,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去妄想成为鹿九的恋人。 鹿九只要不离开他,这样就足够了,贪多必失。 贪多必失啊秦钊。 照顾他,爱护他,陪伴他,自由地爱他。秦钊想,就这样吧,这样对鹿九才是最好。 第二天秦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好了很多,蹦蹦跳跳着下楼挨个跟所有人打招呼。 鹿九一边咬着奶黄包一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秦越忍不住伸手去捏鹿九的脸:“哎哟小鹿鹿,干嘛这么看着我?看得小爷心都化了!” 秦钊“啪”一声打掉秦越的手:“坐好,别招小九,让他好好吃饭。 鹿九咽下来奶黄包,对秦越说:“我昨晚和李长庚商量了一下, 也许有个办法能打消赵媛自杀的念头。” 秦越问:“可你不是说就算拦住她一次,也拦不住第二次吗?” 鹿九想了想:“只有让她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秦越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跟鹿九朝夕相处,秦越要大概了解鹿九是个坚信天命不可违的人,他要这样做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吧,秦越十分感动,努力酝酿出两汪小水潭在眼眶里,拉住鹿九的一只手呜呜道:“鹿鹿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秦钊用一根干净筷子敲了敲秦越的手,喝道:“赶紧吃饭!” 秦越点头委屈地瘪着嘴,刚拿起筷子,他的电话响了,袁熙惊慌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秦越快过来!赵媛要跳楼!” 秦越前一晚托袁熙多注意赵媛,谁知这一关注居然就得到了这样骇人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秦越。 秦越正有些发愣,一听鹿九的话赶紧问那头的袁熙,袁熙说:“在京师大图书馆,咱们同学好多都在往那赶,警察消防全来了,你也过来吧!” 秦越下意识看向鹿九,鹿九赶紧点头:“去!” 两人放下碗筷就想走,秦钊一把拉住鹿九,喊佣人拿了几个保温盒过来,秦钊把桌上的蒸饺、包子、蛋饼等早点一一摆放进保温盒,然后叮嘱道:“把这些放你的九螭扣里去,如果动用了法力,你很快就会饿,要是怕被别人看见,就让秦越背个包,藏包里再拿出来,秦越,”秦钊又看向自己的侄子,拍了拍他的肩,“控制好你的情绪,别让小九为你担心。” 秦越点点头:“放心吧三叔,我昨晚就有心理准备了,咱们秦家的爷们儿没那么多愁善感!” 一句话说得秦钊跟秦朗都笑了起来。 鹿九带着秦越缩地成寸,只瞬间就到了京师大。 图书馆楼下挤满了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十三楼顶上的那个似乎已经在摇摇欲坠的女孩,秦越看得心惊胆寒,忍不住想去抓鹿九的手臂:“鹿鹿,她--”一转头,身边却已经没有鹿九的身影。 赵媛神情木然,看着下方人头攒动,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快意,她想,至少这个时候,这些人都在看她,幸灾乐祸也好,真心实意也罢,至少这么一刻,所有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既然不能生如明珠璀璨,那就做烟花,只求一瞬间的绚烂。她朦朦胧胧想起那个人的话。 反正没有人会关心我,没有人在乎我,我喜欢的人看不起我,我的努力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跳下去吧,有个声音在说,在鼓动,在诱惑,来,跳下来,像最美丽的烟火,让所有人看到这一瞬间的绚烂! 她纵身而跃-- 这里是哪里呢? 赵媛茫然地看着四周,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好冷啊! 四壁都是闪着银光的巨大壁柜,她奇怪地打量着,壁柜应该是一格格,抽屉一般,上面有个把手,她伸出手去握住,想拉开,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像是透明一般,从把手穿透而过! 她还来不及思考,“嘭”一声,有人撞开了这间房间的门,一个中年女人的哭嚎响起:“媛媛!媛媛--” “妈?” 赵媛惊讶:“妈?妈?” 跌跌撞撞扑进来的不止她的妈妈,还有她的爸爸,妈妈在哭喊,爸爸......也在流泪。 身后还有几个人,有穿白大褂的,有穿蓝色警服的。 有人上前拉开壁柜上一个格子,赵媛顺着那人的动作看过去,一个被包裹在透明袋子的躯体显露出来,妈妈像是疯了一样扑过去,爸爸颤抖着手去拉袋子的拉链。 赵媛倒抽一口气,倏然后退了好几步,那里有一张破烂的,几乎看不出五官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穿着一身红色的羽绒服,那羽绒服是她的! 她的脑袋犹如被强敲了一记闷捶,嗡嗡炸响。 这是我?这是我吗? 妈妈晕了过去,爸爸一边去抱住妈妈,一边跪在地上,他的脊背仿佛都在一瞬间被什么击溃了,弯曲的,佝偻的,中年男人如同受伤了的野兽一般,发出沉闷的,像是从胸口里呕出来的哭嚎声。 第33章 生命可贵 画面一转,赵媛出现在了自己的宿舍里。 同寝室的三个女孩,赵媛对她们再熟悉不过。平时她们不平不淡地相处着,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小矛盾发生口角。 此时她们三人都在哭。 无声的,抽噎的那种哭,发自心里的悲伤。 对铺的苗苗最先站起来,走到赵媛的书桌前,专注地,仔细地擦拭着书桌,然后小乔和琳琳也都抹了眼泪一起加入,她们把赵媛的每一本书都从架子上拿下来,书并不脏,但是她们擦拭地很仔细,然后再一本本放回去。 赵媛早上走的时候床铺还摊开着,琳琳爬上铺去,把被子叠好,每个角都细细抹平,即使军训每日查内务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认真过。 小乔把收拾的垃圾都装好,苗苗哽咽着说:“别扔了吧,媛媛留下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小乔又哭了,她说:“我出去洗个脸。”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许多同学,有一个班的,有其他系的,有的熟识,有的话也没讲过几句,都红着眼,许多女孩都在哭,还有人问:“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孩们抽泣着,有人问:“她爸爸妈妈来了吗?” “听说她妈妈晕过去一直没有醒,暂时还没有来宿舍。”苗苗低声说。 “她爸爸妈妈会怪我们的吧,我们跟她一起住,却没有照顾好......”琳琳说。 “其实我已经发现她心情一直不好,但是最近一直在考试,我还跟苗苗说等考完了无论怎么样也要把她拖出去散散心,可是......”小乔说不下去了。 这一切赵媛都看着,原来她们这样难过,是啊,其实她们对我一直挺好的,有好吃的都会分我一份,苗苗还会给我打水,第一次来报道的时候,还是琳琳陪我一起把被子塞进被套里的,可是为什么,我以前为什么总觉得她们不关心我呢? 原来她们其实都对我很好的。 她又忽然出现在了一个操场,她喜欢的那个男孩,正独自坐在球场的一角,沉默地抽烟。 赵媛在男孩身边蹲下,默默注视着他。他抽了一根又一根。 后来有两个男孩子过来找他,三个人并肩坐着。 有一个男孩搭住他肩膀:“别这样难过,谁也想不到的。” 她喜欢的那个男孩说:“其实我平时都是逗她的,说的许多都是反话,可是她却当真了。”男孩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面上。 她伸出手去,想触摸男孩的头发,她以前一直会悄悄在操场边看他,他运动过后的潮湿的头发总会让她有一种想要伸手去抚摸的冲动,但是她从来都不敢,她以为他一直是瞧不起她的,可原来那些只是善意的玩笑。 她差点就要碰到男孩的头发了,却忽然身体被拉扯进了另一个地方。四周雪白的墙壁,有一张病床,上面闭目躺着的人,是她的妈妈。 中年女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那是她的书包,就留在天台上。妈妈蜷曲着身体,好像是睡着了,但是眼泪像是无止尽一般在流着。 在床边坐着的男人双手抱头,肩膀颤抖着,在他身前的地上有一汪小小的水洼。 她一直觉得父母成天忙于工作,根本不关心她,从小就是这样,他们都不怎么说话,也不会像其他小孩的父母一样动不动抱孩子,但其实她心里知道父母是爱她的。 那么她怎么,怎么会那么残忍,从那楼上跳下来? 赵媛的心里涌起深沉的寒意,如冰一样彻骨,她急了,她想喊,我不想死的,我不想跳的,我要回去,我要爸爸妈妈,我要我的同学们,我还没有跟那个男孩表白,我才十八岁-- 床上的女人忽然弹跳起来,抱着怀里的书包就往窗口奔去,病房的窗是拉开式的,没有铁杆,没有横栏,她蓦然意识到母亲是要做什么,她疯狂扑过去,撕心裂肺地大喊:“不要!妈!不要--” 那个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如同天籁一般,像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如果你死了,你的妈妈也不会活了,她爱你,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你......你是谁?”赵媛愕然道。 眼前的少年全身沐浴着金色的圣洁的光芒,赵媛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可以听到他清朗的,水泉叮咚一般的声音:“你是对这个世界厌烦的人,而我,是不属于这个世间却拼命想要留下来的人。” 少年缓缓走近她,轻轻扶住她的双肩,扳过她的身体,让她向后看,那里出现一个画面,是一个墓地前,她认识的所有人,里面却没有她的母亲,她的心里狠狠抽痛,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墓碑前的人都拿着白色的花朵,排着队,缓缓将花朵放在碑石上,阳光照在那些花朵上,明媚而忧伤。 “那些阳光,那些花,那些人的眼泪和悲伤,还有他们的牵挂和思念,都是属于你的。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少年的声音像是来自最远古的时钟,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的心上。 “不!不是!”赵媛崩溃大喊,“不是的!这不是我要的!我要活着,我要真正的阳光和鲜花,我要他们的笑容,这不是我要的,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赵媛蹲下去,崩溃地摇头大喊:“我不要死,我要活着!” “姑娘,你既然都想开了,就好好活着吧,来,把手给我,叔叔拉你下来!”赵媛蓦然睁开眼,一只大手正出现在她眼前,一个警察正含笑看她,警察还没开始劝说,这姑娘就自己想通了,“对了,来,你这么年轻,又漂亮,前途无量的大学生,这日子多好啊,你看下面都是你老师同学,全都吓成什么样了,以后啊,可不能这样,人生多美好啊......” 赵媛被警察带了下来,老师同学都围了上来,她看到一张张满布担忧的脸,看到他们猩红的眼眶,忍不住潸然泪下,然而她的唇边却带着笑,原来我一直不知道,活着是这么好。 她向人群里看去,一个少年正大口吃着东西,是那个昨晚见过的,会算命的少年,旁边的秦越正殷勤地捏着他的肩膀,一边靠在少年耳边说着什么,看口型秦越似乎在说:鹿鹿,辛苦了,太棒了? 赵媛想起昨晚那个少年问她,你要算命吗? 她又想起那个将她带回来的金色光影,她忽然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是他吗?是他将我带回来吗? 她拨开人群走到鹿九身边,迟疑地开口:“请问--” 话还未说完鹿九便转身,对她伸出手:“你身上有六块钱,给我吧!” “啊?”赵媛惊呆了,但是还是手忙脚乱地把兜里的六块钱掏了出来,摊在掌心:“你、你要跟我借钱吗?” “不是借,“鹿九拿走钱,”是还。“ 然后赵媛眼睁睁看着少年转过身,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青龙集团里,秦钊刚开完早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秦朗递了杯咖啡给他:“怎么昨晚没睡好?今天开会看你走神好几次。” 秦钊也不说话,垂着眼睫,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对了,家主大后天回来,指明让你带着小鹿去接机。”秦朗继续说道,“听说是方淮打的小报告,把小鹿先前在梵山寺给你开功德牌的事儿都说了。” “方淮不说也会有别人说,梵山寺那件事动静太大,四大家族无人不知。”秦钊淡声道。 “现在整个京都的眼睛都盯着咱们,猜测我们秦家把这么神通广大一个人招揽到身边是不是想搞‘君主复辟’,真难为他们那脑子,都能去写宫斗剧了。” “薛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哎,刚想跟你说这个,薛家在晋安买了块地要迁祖坟,请了东洋一个风水师说是还挺厉害,放话说在风水一道上比梵彗有过之无不及,几次挑衅要跟梵彗比斗,梵彗大师哪有闲心理他,倒是天师协会最近跟这人斗得热火朝天的,”秦朗说起这些事仿佛觉得很有趣一般窃笑不止,“不过这种什么道术法术的,到咱们小鹿跟前就不值一提了,说起来,咱们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说起鹿九秦钊紧绷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小九不是捡来的。” “是是是,他是三哥的心肝宝贝,怎么能说是捡来的呢!”秦朗只是说笑话,却见秦钊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秦朗不由神情一凛,试探性地道:“三哥,程默微快回国了。” “恩?”秦钊一边签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怎么?” “秦家和程家早有默契......” “什么默契?”秦钊抬眼,神情不变,“你想说联姻的默契?” 秦朗郑重地点头。 “行啊,反正我二哥也三十二了,该有女朋友了。” “不是三哥,”秦朗急了,“你明知道程家看中的是你......” “我是猪肉吗,谁看中了几十块一斤就能买回去?”秦钊居然开起了玩笑。 “不是......”秦朗张口结舌,“以前家主也跟你说过这个事儿,可当时你也没反对啊......” “此一时彼一时,你小时候还无肥肉不欢呢,现在叫你吃一块试试?” 秦朗简直要怀疑人生了,这一句接一句扯皮子的,真的是他三哥? 秦朗还想说,秦钊已经签好文件丢进他怀里:“别三八兮兮的了,赶紧出去做事,我中午还要去接小九吃饭。” 秦朗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压榨他这个助理的时候一分钟掰成两分用,然后再花一两个小时城南城北到处接鹿九去吃饭,这妥妥的昏君没跑了! 秦朗一出门,秦钊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昨晚想了一夜,明明都想好就这么保持现状,可是一上午还是心绪不宁,想到鹿九就觉得又是甜又是苦,能朝夕相对却又咫尺天涯。 磨人啊,以后可有得熬。 秦钊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思量起跟程家的事。 原本秦家和程家联姻这件事,作为当事人的秦钊的确没有反对,身为秦家人,既然享受了秦家给予的权势富贵,就应该履行相应的义务,只有秦程联姻才能彻底稳固“鹰系”一派的政权联盟,秦钊早有这个认知,也做好了有一天迎娶程默微的心理准备。 可是现在不行了,秦钊不敢想跟鹿九能在一起,但是即使这样他也不能随便娶个女人应付终身,他自己接受不了,也对程默微不公平。 只是联姻之事秦程两家虽然没有过明路,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和程默微心里有数,京都里的各大家族其他长辈小辈也都清楚,他这一头单方面撂挑子,两家面上都不会太好看。 要是程家觉得丢了面子,还会影响秦程两家的关系,那不是秦钊愿意看到的。 有什么办法能不伤两家和气地解决这个隐形的婚约呢? 秦钊忽然灵光一闪,他有个现成的法宝啊,只要鹿九说一句他和程默微命格不合一对怨偶谁也不敢把他们凑一对了啊!顺便让鹿九告诉老爷子他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不宜婚姻,他这辈子都算高枕无忧了。 秦钊“啪”地打了个响指,机智! 鹿九坐在副驾驶上把早点拿出来一个个消灭掉,秦越看他小仓鼠一样的吃相忍俊不禁,不时扭头看过来。 “小心!”鹿九忽然轻喝一声,秦越本能踩下刹车,车子“吱”地停了下来。秦越定睛看去,竟然是一个人顺着他的车头就滑下去了。 碰瓷的? 秦越冷笑,真是狗胆包天了。 秦越推门下车,只见一个穿着厚厚羽绒服的男人正狼狈地按着车头爬起来,边爬边骂:“眼瞎啊,怎么开车的?卧槽!” “眼瞎的骂谁呢?”秦小爷收拾不开眼的向来驾轻就熟,“这里是机动车道行人不得穿行你是没有交通常识啊还是故意碰瓷啊!” 那人一看这撞人的忒嚣张,刚想变本加厉骂回去,一个抬头看是秦越瞬间就把冲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 秦越眯起眼睛,这人怎么有点面熟呢? 第34章 七阴抱阳 鹿九也正好下车来,懒洋洋道:“啊,是天桥上那个算命师。” 秦越双掌一拍,可不就是被他收拾过的那个算命师! “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上次当骗子被小爷戳穿,今天碰瓷到小爷车上来了,行啊你!”秦越乐了。 “我......我不跟你计较......”那人怏怏地道,“怎么这么倒霉......”就想快速离开。 “等一等。”鹿九却突然叫住了这人。 那人回头看向鹿九,比之于对秦越的怕而远之,他对于鹿九则是敬畏,对于实力的敬畏。 “大师叫我有什么事?”那人恭敬道。 “你家中有人重病,你正为钱财奔走,我看你身上竟有淡淡功德金光,想来平时助人良多,”鹿九从袖中抽出一整叠的钱递过去,“以后莫行骗,你有根基,不如走正道修行,他日必有所成。” 那人先是呆怔片刻,继而“噗通”一声给鹿九跪了下去:“大师!我不要你的钱财,你能不能为我师父治病?我知道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人,一定有办法救我师父!求求你大师,我郭子桥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大师!” “你莫要跪我,”鹿九道,“你七阴抱阳之身,天生要走修行之路,五弊三缺,是你命定之数,你师父阳寿既终,不如送他归去。” 郭子桥满含热泪,依然心有不甘。但他知道鹿九所说的是事实,他的师父确实撑不下去了。 鹿九继续道:“安葬你师父后,你去寻找三霄观一闻大师,你与他亦有师徒缘分,他见了你自会收下。道法自在,不必拘泥于一徒二师,至于你师父,投胎转世,自有福报。” 郭子桥震惊之下话都说不出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七阴抱阳之身,只是始终觉得“一徒不事二师”,哪怕师父赶他走,他也不愿意投入别的门派,这大师竟然把自己的心境都说得分毫不差,这竟是神仙不成? 郭子桥深深拜伏下去,给鹿九磕了三个头。 直到又回到车里,秦越还有点懵:“鹿鹿,什么是七阴抱阳之身?那个骗子他......”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为四阴,在这个时辰出生的女子一般就能称为极阴之体,然而这个郭子桥非但如此,他还生于北方,北为阴,生于水边,水为阴,生于养尸之地,墓为阴,他占了七阴却是男子之身,所以叫七阴抱阳。也亏得他是男子,女子若是生成这样,别说师父,连家里的鸡鸭猫狗都得克得一个不留。 ”鹿九难得发出这样的叹息,“之前天师协会的人说如今难有开天眼之人,郭子桥却是出生就能开天眼,算是得天独厚,五弊三缺之苦也比常人更深。他身上带有功德,常年供养孤独老人和失扈孩童,又能不顾前程对恩师不离不弃,是个大德之人。” “啊?”秦越惊呆了,想到自己上次竟然还在众目睽睽下拆郭子桥的台,不觉有些羞愧,“鹿鹿你上次怎么没有阻止我啊?” “那日因为他付不出医药费,他的师父被赶出医院,这是他师父的既定命数,就算没有你,他也会碰上别的麻烦。”鹿九淡淡道。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坑了这么好一个人,还怪内疚的,”秦越喃喃道,“人的命竟然全是由出生那一刻就决定的,这样好残忍,如果没生好,岂不是怎么努力都没用。” 鹿九一怔,似乎却是如此,郭子桥前世并无罪孽,今生身世坎坷也只是为了成全他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所谓“天之降大任于斯人也”。可是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宁可碌碌无为也不要五弊三缺吧。都说生而为人便得天恩浩荡,可最不能自己做主的,恰恰也是凡人。 可这个念头到底只是一闪而过。 午饭的时候几人说起赵媛的事,鹿九道:“我在给赵媛制造幻境的时候,发现她的记忆里有一个很奇怪的人,似乎在极力放大她的不满。”鹿九皱眉,“赵媛的自杀是有人唆使的,但她身上又没有被法术施用过的痕迹......” 秦朗道:“会不会是催眠?” 鹿九好奇地等待解释。 “催眠是一种心理暗示,厉害的催眠师可以让人的精神进入恍惚状态,有一种方式就是被催眠的人会产生认知偏差,甚至会接受催眠师的语言或者行为指导,”秦朗看着鹿九一脸懵然,想了想换了个方式,“大概就是摄魂术迷.魂术一类的,有这个说法吧?” 鹿九恍然,他看向秦越:“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京大送猫,有几个女生说跳楼的事吗?” “当然!”秦越也意识到了,不由脊背发寒,“等等,赵媛也是在大学城跳楼......” 鹿九缓缓道:“看来,晚上我们得去一趟大学城了。” 凌晨的大学城因为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两个女生跳楼自杀染上了浓重的阴风煞气,鹿九一行人最先来到的就是京都大学。 下午秦钊就从警局里调出了这份秘密档案,知晓了两个女生分别的资料。 大学门口的保安被鹿九丢了个昏睡符,几个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到京大的教学楼下,那个叫石婷婷的女孩曾经从这里的八楼一跃而下。 如今刚过凌晨不久,秦钊等人抹了还魂草叶,几个人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女生立在教学楼顶的天台上,俯身看着楼下。 秦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冻的,是渗的:“他......他能看到我们吗?” “能的,不过跳楼死的人魂魄都是破碎不全的,不听不言没有神智,枉死之人阳寿未尽之前会一直重复死前的一幕,直到鬼差来领。”鹿九道。 “真是......太残忍了......” 秦越话还没说完,就见石婷婷一跃跳了下来,几秒过后,女孩的尸体砸到地上,无声的,安静得诡异。 听说石婷婷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正是中午刚下课,学生们都从教学楼陆续往外走,石婷婷就那么砸在人群间的水泥空地上,当时的惊天巨响整个学校的人几乎都能听到,离得最近的两个学生为此吓得都休学了。 在鹿九秦钊等人的目光下,石婷婷缓缓从地上爬起,她站起来的时候双脚离地,是悬空的,她一点一点往上升起,慢慢又回到了天台上,木然地俯视下方。 秦越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抓住鹿九的手:“鹿鹿,有没有办法帮帮她,别让她再跳了!” 鹿九拿出炼魂玉瓶:“我先将她收在瓶里,等她阳寿尽了再送她进冥府。” 秦越感激地看着他,又想过去抱,被秦钊一手拦住。 秦三叔沉声道:“去下一个事发地点吧!” 第35章 中计 京都公安局大学城分局最近这段时间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一个多月两个女学生死亡,虽然都证实了是自杀,但是这诡异的频率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刑侦队长常剑每天都焦头烂额。 这天早上分局来了两个特殊的报案者,两个年轻男孩子,阳光帅气的那个情绪激动,义愤填膺地举报,大学城里“宋雨桐心理咨询中心”的心理咨询师利用催眠的手法暗示大学生自杀,旁边不说话的那个男孩更是漂亮得不像话,在一边不住点头附和阳光男孩。 常剑一下子就凝重了神色,把两个男孩请到办公室,喊了副队王宪和女警小安一起给两个男孩录口供。 阳光小帅哥叫秦越,整场问话基本上都是他在回答:“我有个同学叫赵媛,是京都师范大学的学生,昨天在师大图书馆跳楼自杀,前天晚上我们在一块聚会,当时她还好好的,跟我们唱歌喝酒,突然间就要自杀我们都觉得很奇怪,我就调查了一下她的生活状况......” “等一下,”王宪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你是怎么调查的?” 秦越奇怪地看了王宪一眼:“能怎么调查?找人问啊,你们警察怎么查的我们就怎么查。” “我们警察有我们自己的办案途径,,你是怎么......” “我爷爷是秦山岳。”秦越最不喜欢被人插话,把他的思路都打断了。 三个警察同时张大了嘴巴,连身板都下意识绷直了。彭剑握拳抵着唇,掩饰自己的嘴角抽搐,礼貌地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继续说。” “我刚说到哪了?” “你说你找人调查了赵媛的生活状况。”小安提醒道。 “对,结果我就查到赵媛最近频繁找这个心理咨询师做咨询,然后我又发现大学城最近一段时间很多女生跳楼,巧合的是,每一个女生死前都频繁进出过这家心理咨询所,咳,我就找了人把这个咨询所的客户档案和录音以及视频带了出来......” 秦越从包里拿出厚厚的牛皮档案袋和一个U盘。 三个警察面面相觑,这个......别的先不说,这秦小公子这么一坦白,知不知道自己的盗窃罪是跑不了的? 现在怎么办?以入室行窃拘捕秦小公子么?只怕公安部长能亲自跑过来拧断他们几个的脑袋! 常剑努力保持镇定:“你一天的时间就能查出这么多东西,连证据都找了出来?” 秦越不耐地看他一眼:“不然呢?像你们警察一样的效率,很快大学城就会出现下一个自杀的学生了!” 三个警察:MMP! 要说警察们也冤,这几个死者每个都在死前留下了亲笔遗书,平时性格或多或少又有些缺陷,身边的人都对她们的自杀不感到十分意外,因为每个女生都有严重的抑郁症,他们也走访过宋雨桐心理咨询所,并没有觉出什么异常,宋雨桐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心理学博士,是京都大学的特聘教授,大学城数十万大学生有什么心理问题都会排队找她咨询,所以彭剑他们并没有把侦察重点放在宋雨桐身上。 “我们之前听过几个死者做咨询时候的录音,并没有发现宋雨桐有说什么暗示或诱导女生自杀的言论。”王宪小心道。 “那是因为宋雨桐使用的方法是行为暗示,她在给学生催眠后,学生并没有闭上眼睛,宋雨桐用的是手势动作进行心理暗示,你们去查的时候拿到的只有录音,我给你们的是现场视频,是宋雨桐私自录下的,你们只要找权威的心理专家进行鉴别,就会知道了。”秦越道。 三个警察咽了咽口水,很想知道秦小公子是怎么拿到这么隐/私的物件的。 小安还有些犹豫:“可是,物证获得的渠道如果不合法的话,是不能当做证供的......” “这里都是复制件,档案原件还在宋雨桐办公室的柜子里,而宋雨桐家地下室有一整面酒柜,酒柜第三行有一瓶罗曼尼康帝,那瓶酒后面有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有宋雨桐给几个女生做催眠的视频。”秦越讲的事无巨细。 三个警察:“......” 所以这是用了飞天遁地的办法才能在一天时间里摸到人家地下室连酒柜暗格都找出来了吗! 常队长当机立断站起来:“队副,叫上人,我们走一趟宋雨桐心理咨询所。” 秦越也拉着鹿九站起来:“那我们也走了。” 常剑一个眼神过去,小安连忙拦住了秦越:“秦先生,等逮捕了宋雨桐,作为报案人我们还需要你再录几份详细的口供,你现在跟我们说的这些,额......有些细节不太方便录进口供里,你别急着走,该怎么说我来教你......” 常剑瞪了过来。 小安赶紧改口:“就是有些细节我还要问你,我怎么问你怎么答,我不问的你就别回答。” 于是秦越和鹿九又坐了回去,小安绞尽脑汁想办法给秦越编一个合理拿到证据的过程,秦越漫不经心地应着,打开自己的大背包,一会儿掏出零食喂给鹿九,一会儿拿纸巾给鹿九擦嘴,连牛奶吸管都递到鹿九嘴边。小安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资深腐女甚至不由浮想联翩,金贵傲娇攻面瘫软萌受?好友爱! 一场口供终于“编”完,秦越带着鹿九离开,两人刚走到分局大门口,迎面碰上了收队回来的几个警察,一个低着头戴着手铐的女人走在两个刑警队员的中间,鹿九一个眼光扫过去,继而停住了脚步。 常剑原本跟秦越点了个头就要继续往里走,发现鹿九却拦在了宋雨桐面前,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见那个之前一语不发的男孩“唰”地抽出了一根长鞭,狠狠向宋雨桐挥了过去! 几个警察大惊失色,虽然宋雨桐是谋杀嫌疑人但也不能说打就打,拿着鞭子上手就抽,忒特么嚣张! 王宪和两个警察都飞身扑过去想拦下鹿九的鞭子,却纷纷撞在了一层泛着青光的护罩上,众人来不及细想这平地三尺之上哪里来的护罩,鹿九的第二鞭又接着挥出去!常剑立刻拔枪,对着鹿九的手腕就开了一枪,可是子弹打在那青色护罩上就像是打进了一团海绵里,鹿九毫发无伤,子弹居然被护罩“吃”进去了,连个弹孔都没有! 再看那宋雨桐,挨了第一鞭之后就痛苦地匍匐在地,望着鹿九瑟瑟发抖,眼看第二鞭又呼啸而至,她的眼里骤然闪过一抹厉色,五指倏然成爪试图去抓住鞭子。可那打神鞭是何等法器?宋雨桐刚抓住鞭尾就发出一声惨叫,一阵浓重的胡焦味四下弥漫,宋雨桐的爪子已经被烧得焦肉模糊。她抬头发出凄厉长啸,那声音尖刺无比,周围的人都纷纷捂住了耳朵。 就在这时原本守在宋雨桐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警察突然暴起,两人身躯都骤然拉高,身上的警服都刺啦刺啦裂开来,原本都是古铜色的脸一瞬间黑如炭墨,眼角长出火红的长纹,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把形似三角叉的东西,另一个手持乌铜双锏,双双与鹿九的鞭子缠斗起来。 秦越瞪大了双眼,急得团团乱转,自从跟着鹿九看他一路收鬼抓妖几乎都是秒杀,从没有鬼怪有还手之力,如今这两个“鬼怪”竟然都有武器,还敢跟鹿九正面杠,可见这次鹿九会十分棘手,他注意力全在前面三人的打斗上,竟没发现离他最近的王宪忽然张开了大嘴对着他的脑袋试图将他吞下! 千钧一发之际鹿九的长鞭呼啸而来,卷住秦越的腰将他从王宪口中带出,并把他远远抛离出去,还往他身上打了个结界。 第36章 沧澜剑 秦越惊魂未定地看着鹿九,却惊见常剑也暴喝着冲向鹿九,相比较先前四个攻击前还要“变身”,常剑依然保持常人身形,只是原本持在手中的手/枪变成了一杆双钩长/枪! 警局里面的人此时纷纷奔出来查看动静,看到眼前这一幕景象个个骇然地瞪大了眼,正战作一团的除了鹿九和常剑尚且维持人形,其余几个包括之前被抽打在地的宋雨桐都已化作了或青面獠牙或黑面火纹的鬼形。而即使常剑虽然还是人样,但很明显这个刑警队长正在帮着怪物攻击鹿九。 “这......这是生化危机吗?”一个警察喃喃自语,觉得整个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秦越砰砰拍打着结界,冲一帮吓得面无人色两股战战的警察们狂吼:“都他妈傻看什么!帮忙啊!” 警察们颤抖着掏出枪,可子弹打在怪物们身上像是打在几米厚的钛合金钢板上,除了留下几个浅浅的白色弹痕,怪物们依然毫发无伤。 秦越大叫:“打电话叫天师协会!” 警察们面面相觑,天师协会是什么?不得不说隔行如隔山,打击封建迷信活动抄算命先生的小摊原本就是警察日常工作之一,他们哪里知道国家还有个官方搞封建迷信的天师协会? 结界里打不出电话,秦越气得把手机狠狠砸在那层青色“护罩”上,大声报出秦钊的电话号码:“快打给这个人,让他找天师协会都来这里!快!” 此时分局里最大的一个头儿副局长也已来到了现场,到底还是当官儿的镇定些,马上下达一连串的求援指令,虽然他要求的什么特种小队和武警官兵在众人眼里看来对这帮怪物都没什么用。 鹿九早已和几个怪物从警局大厅打到大院里去了,他身形依旧不乱,腾挪躲闪再适时地进攻,但他心里却越发惊疑。这几个鬼物虽然伤不到他,可他一时也拿不下,魑魅魍魉全聚齐,好比全真七子单打独斗不过尔尔,但是合在一起战斗力就呈几何倍增长,还有个修为至少在两千年的修罗更是勇猛无比,要知道鹿九本身也不过一千来年的修为,要不是青龙元丹护身,早就支持不住了。这五个攻防有度,配合默契,训练有素得像是一支特种小队。而且即使面对着打神鞭,他们也像是悍不畏死般,哪怕被抽中也不躲避,死死缠住鞭子给同伴创造近前攻击他的机会。 这不是普通的鬼物,鹿九一边打一边思忖,这样拖下去他在体力上难免吃亏,可这几个家伙狡猾得很,打的就是慢慢消耗的主意,但凡鹿九想往天上跑,鬼物们就去攻击人类,逼得他不得不再下来。他试着打下结界把战场圈在结界里,可几个鬼物一进入结界就开始绕圈跑,尤其是修罗速度比他还快,维持结界更加速他的体力流失,一时间鹿九只能被几个鬼物牵着鼻子走。 警察局这里动静实在太大,幸好副局长第一时间下令隔离人群,警局前面的一条道路也全部封锁,武警就在隔壁不远处,三五分钟的时间就赶来支援,可一看这现场,青红黑白各种光亮交错闪烁,武器更是令人瞠目结舌的长鞭□□鱼叉双锏这些古代器物,如果不是警察局的人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几乎让人怀疑这是玄幻片拍摄现场。 那反恐队长迷茫地摸着脑袋:“这他妈是复仇者联盟吗?” 现代武器打在怪物的身上如泥牛入海连个声响都听不见,重型火炮也不敢随便发,毕竟鹿九被围攻在内,其实就算他们发了也没用,最多炸了自个儿家的警局。 特殊管理局是第二个到的,领头的正是唐浩源。玄门中人毕竟靠谱些,带的子弹都泡过符水,打到怪物身上一弹一个坑,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威力有限。 等到秦钊带着天师协会的人匆匆赶到战斗已经进行了大半个小时。秦钊和鹿九有心心相印符维系,知道鹿九如果受伤了他会有感应,所以他虽然着急但并不如何担心,至少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几个玄门大师级的人物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宝,一时间什么八卦镜佛珠手钏桃木剑天蓬尺三清铃都往怪物身上招呼过去,按理说,即使现在的天师法力不够,这些佛家道门祖传下来的东西多少也都有祖师爷的加持,可让众人骇然不已的是,这些法器打在几个怪物身上除了让他们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完全没有震慑的效用。 一闻气喘吁吁道:“这都是什么邪祟,竟然不惧任何法器?” “连鹿天师都对付得吃力,更不用说我们了。”不嗔目无表情,丝毫不觉得作为一个资深天师讲出这样的话有多么长他人志气。 有个四十来岁痩长身形的道士叫虚净,忧心地问梵彗:“大师你看,这几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梵彗面沉如水:“那四个外围的邪祟虽然修为有限,但是他们行动间遵循着一种阵法,而且他们占据着凡人肉身,鹿天师一直没有尽全力鞭打,反而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至于最中间使□□的那个,看修为竟能与鹿天师不相上下,而且他完全不怕符箓,只怕不是邪祟,反而是修仙之人。” “怎么可能?”一闻反驳,“哪有仙道之人与邪祟沆瀣一气?” 不嗔却沉声道:“鹿天师之前说过,有一种鬼修叫修罗,道行深了,也可成仙,是为鬼仙。” “莫非这些都是鬼门关大开之后跑出来的?”虚净不解,“他们为何都跑到这小小警局来?” “只怕他们专门是为了鹿天师而来。” “此话怎讲?”一闻瞪圆了眼睛。 “这块地方原本是个天然的养煞阵,所以才把警察局、武警部队、消防都建在这里,用来克制此地煞气,而那个女子,”梵彗指向唯一的女鬼宋雨桐,“她一身血煞之气,刚好成了此阵的阵眼,为另外三人提供源源不绝的煞气,这绝不是巧合,鹿天师今日为何会来这警察局?” 秦钊冷声道:“小九昨天发现有人利用催眠诱导人自杀,所以过来报警。”原来这不只是单纯的谋杀,竟是请君入彀的一场局! 正在这时,那个修罗一眼看见了站在人类最前方的秦钊,一个闪身就到了秦钊跟前,双钩□□向秦钊扫去,秦钊身体里却爆出耀目青光,与枪尖撞个正着,将修罗的攻击挡了回去,那是鹿九留给秦钊的护身灵力,能挡致命一击。 然而这一击之下鹿九一个踉跄,魑魅魍魉抓住这个机会纷纷围攻上去,鹿九闪避的步伐开始凌乱。 “小九!”秦钊急得红了眼眶,那修罗却再次提枪近前,眼看赤红色的枪影即将扫到秦钊,一闻陡然抛过来一块猪血红的方印,方印撞上枪尖瞬间化为粉尘,但是秦钊终究是躲过了这一击。 “阳平治都功印!”不嗔惊叹,“一闻道友好大的手笔!” 要知道这可是镇教之宝,眨眼间就毁掉,一闻心疼得眼泪直流,跪到地上连连哭喊:“祖师爷恕罪啊!祖师爷恕罪啊!” “阿弥陀佛!”梵彗唱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一闻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说:“说得轻巧,您倒是把贵寺镇寺之宝金佛舍利拿出来啊!” 梵唱一脸尴尬地低下头,继续默念阿弥陀佛去了。 一枚阳平治都功印竟然堪堪只拦住了修罗短短一瞬的攻击,待他再要继续进攻却忽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警局院子里的几棵大树眨眼间被拔地而起,汽车都被卷上半空,更不用说人,连那修罗都被狂风逼退得连连倒退,他勉强定睛看去,发现自己的四个同伴竟已经全部仰倒在地,不由吃了一惊,再顺着剑锋看去,更是骇然变色:“沧澜剑!” 沧澜剑是青龙神君早年使用的武器之一,样子并不出奇,剑锋三尺青光潋滟,看起来再寻常不过。传闻中沧澜剑一出天地变色,四海奔腾,这话也确实不虚,但那时使用的人是青龙,而此时沧澜剑在鹿九手里威力大大受限,但是杀得几个魑魅魍魉魂飞魄散再顺道收拾下这个修罗还是绰绰有余的。 鹿九被缠斗了这么久,始终没有上火,但是修罗对秦钊出手彻底激怒了他。他从未露出过如此冷凝的神色,凌空盯着修罗一字一字慢声道:“你既然知道沧澜剑,再不束手就擒下场就跟这几个魑魅魍魉一样。” 修罗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举枪又往鹿九刺去,沧澜剑察觉到杀气倏然青光大闪,那光芒灼得浮在半空的众人无不惊叫着捂住双眼,再听得两把武器相撞的铮然一声响,那常剑的身体噗通栽倒在了地上。 战斗结束了。 鹿九打出最后一道灵力,把半空中的人安然送到地上,自己也身子一软栽了下去,秦越最先落地,赶紧一个大步冲上去,刚好把人接在怀里。 第37章 扶桑木 “饿死我了!”鹿九有气无力地道,“这帮家伙,忒特么不识抬举!” 秦钊又心疼又好笑,轻轻敲了鹿九的脑门:“别学秦越说话,除了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鹿九乖巧地摇头,脑袋顶在秦钊的胸口蹭了蹭。 秦越终于被从结界里放了出来,看到鹿九倒在秦钊怀里吓得赶紧跑过来,秦钊本想把鹿九抱进里屋去好好吃顿饭,环看了四周一圈只好陪鹿九在原地坐着。 因为警察局所有建筑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了,桌椅柜台没一个不缺胳膊少腿的,院子里的警车统统爆了胎,挡风玻璃也炸了,连武警消防带来的防爆装备也都未能幸免于难,满地狼藉昭示着刚才那场战斗究竟有多么惊心动魄。小小一个警察局,像是刚刚被导弹洗礼过。 秦越看到倒了一地的宋雨桐和几个警察,忍不住上前对着常剑踹了两脚,鹿九制止道:”他们刚才都是被附身了,不关他们的事。” 这几个警察也真是倒霉,身上被鹿九抽得鲜血淋漓,还好鹿九给他们塞了护住心脉的灵丹,才都保住了性命,只是身上的鞭痕是永远也消除不了了。 在场的不是警察就是军人,有条不紊地进行善后。 天师协会的人安静如鸡地站在一旁看鹿九吃饭,只有一闻在抽抽噎噎,连连向祖师爷磕头告罪。大家这时候也顾不得同情他,虚净上前一步行礼问鹿九:“鹿天师,今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几个邪祟如此厉害,我等闻所未闻。” 秦越撇了撇嘴,心道你们只会说这一句,你们闻过什么呀,每次出来当背景,不是来气人就是来搞笑。 正狼吞虎咽的鹿九头也不抬地说:“魑魅魍魉全在这儿了,最厉害的那个是修罗,可惜太难缠抓不住,我只好把他们都打魂飞魄散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还是秦越脑瓜子快,一下子就想起先前陪鹿九打过的魑和魅:“宋雨桐是魅附身,那个人猿泰山一样的是魑,那哪个是魍?哪个是魉?” “大嘴巴要吃你的那个是魍,比竹竿还高的是魉,就是这个魉遮掩了宋雨桐身上的气息,先前我给赵媛她们几个摄魂的时候才没看出来她竟然是个魅,最厉害的这个就是鬼仙修罗了。”鹿九一边吸着牛奶一边若有所思。 “这冥府生变,我们都知道了,可今天这么多鬼祟为什么要袭击你呢,鹿天师?”不嗔疑惑道。 “这还用问吗?”一闻不知什么时候不喊了,抬头直着嗓门喊,“他们肯定是要在人间生乱,鹿天师是我们中最厉害的,要是制住了鹿天师,他们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你的意思是,”虚净皱眉,“这群鬼从冥府跑到阳间,是要控制凡间?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几个玄门大师都大惊失色,特殊管理局的人更是面色如土,秦钊也皱紧了眉头。 唐浩源道:“虚净大师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原本方局也准备跟几位说这件事了,这个月我们各地分部上报过来的鬼祟伤人之事达到一百三十二起,这还是被发现的,像这种高修为能夺舍的鬼修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如果他们一直像这样以团队作战,除了鹿天师其他人根本应付不了,只怕很快就会引起民众恐慌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鹿九,仿佛鹿九是他们唯一的救星。 鹿九茫然地回望过去,嘴巴里还一嘬一嘬吸着牛奶。 “你们别光指望我们家鹿鹿啊,”秦越不满道,“他就一个人,再厉害能打多少,你们没见今天几个打他一个他已经很累了好吗!” 天师协会众人羞愧地低下头,可是这也不能怪他们啊,他们这些人修行最多的不过七八十年,少的只有二三十年,那些鬼物动辄就是千年道行,这特么打不过不是正常么! “如今还不知这些阴物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们在这里猜测也于事无补,不如回去召集门派众人早做防范,虽然群鬼道行大涨,但是只要不碰上魑魅魍魉这等鬼修,我们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虚净道。 “没错,只是鹿天师要多加小心,今日那几个鬼物都是冲着你来的,一次不成难保会有下一次。”不嗔好心提醒。 “你就放心吧,鹿天师前面打得吃力是他一直在留手,没见到鹿天师祭出宝剑之后只一剑就把那些家伙全结果了吗!”一闻不以为然道,又涎笑,“鹿天师的宝剑是个什么神器,小道平生......”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秦越替他补充道。 “呵呵,呵呵。”一闻尴尬地笑。 鹿九却认真地看着一闻道人:“你刚才救了我三哥,实在感激不尽,你的阳平治都功印毁掉了,我赔你这个吧。”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截小臂长的木头,那木头看着有些像阴沉木,炭黑一片,拿在手中却如羽毛一般毫无分量。 “这是?” “扶桑木,”鹿九淡声道,“虽然年代放得久了些,但是做个防御法器,功效应该比阳平治都功印好些。” 一闻膝盖一软就想跪,捧着这截木头哆哆嗦嗦道:“上古......扶桑木,能避雷劫的......扶桑木?” 虽说现在没人成仙了,这避雷劫的功能用不上,但是既然能避雷劫,自然能避天下邪物,只要是身负邪气的怪物就不敢接近扶桑木。这玩意儿要是供在观里,梵山寺天下第一名门的招牌就要让贤了。 “我三哥的性命自然不是小小扶桑木就能换来的,你门下以后有什么指使,我允你三件事。”鹿九捏扁了手里的空牛奶盒子,拍了拍手站起来,那一闻是完全靠不嗔扶着才勉强还能站着了。 众人都欣羡地看向一闻,梵彗虽然力持镇定,内心却真的后悔为什么没有把金佛舍利带来了。 鹿九扭头看秦钊:“我们走了吗?” 秦钊点点头,也不管剩下来的人苦苦挽留,带着鹿九秦越一起离开警察局。 鹿九坐进车里,抱着秦钊的腰钻进他怀里,闷闷不乐道:“你今天差点被那修罗杀了。” 秦钊轻轻抚摸鹿九的脑袋:“我这不是没事吗,倒是你,那群人是冲你来的,我很不放心。” “打架我是不怕的,谁要来就来吧。”不得不说跟秦越在一起久了,鹿九身上都开始沾染王八之气了。他仰头看着秦钊,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能把青龙元丹还给秦钊就好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要不是一闻,秦钊可能真的会出事,鹿九现在想起来身上都遍体生寒,那是从心尖上泛起来的恐惧。 秦钊察觉到鹿九身体在轻微颤抖,低头一看小家伙眼眶红红,他不由急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肚子还饿得难受吗?” 鹿九把秦钊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不住地蹭,秦钊倏然明白了,这孩子还是为之前他差点被修罗伤到的事难过。 秦钊心里一阵酸一阵甜,手掌摩挲着鹿九的脸颊,那软嫩光滑的触感不由让他一阵心旌荡漾,他一边唾弃自己趁人之危,一边收紧了搂着鹿九的手臂。 “乖,不难过,我现在很安全,小九做得很好,那么厉害的怪物都被你打败了,小九救了很多人,是我们的小英雄,三哥为你骄傲。” 不哄还好,一哄鹿九的眼泪就开始掉,这么好的三哥,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不好听的话,就连自己今天没能保护他,他也这样对自己好。 前排开车的秦越一边把纸巾往后递,一边忍不住哀叹:“哎,这怎么就哭了,你打得多好啊,鹿鹿不是给三叔供了功德牌吗,这逢凶化吉不是理所当然吗!说到底还是鹿鹿你的功劳啊!” “真、真的么?”鹿九听到这话果然止住了眼泪,秦钊赞许地看过去,秦越总算会说些中听话了。 “当然啊!小九一直是三哥的福星,”秦钊忍不住轻轻在鹿九的眼皮上亲了亲,“你来到三哥身边,一直救我帮我,三哥都不知道何德何能,让小九这样喜欢我。”秦钊的眼神有些怔忡,他知道自己在偷换概念,只想哄骗小九说一句他最想听的话。 果然鹿九重重点头:“我最喜欢三哥了!” “我也喜欢你,”秦钊不敢看鹿九,把下巴搁在鹿九的头顶上,轻声地呢喃,“我也最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秦越在车内镜里看着这一幕,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耿直地说:“三叔鹿鹿,你们两个差不多一点,这样好Gay啊!” 鹿九从秦钊怀里转头去看秦越,好奇地问:“什么是好Gay? 秦钊还来不及用眼神制止秦越,秦越那个大嘴巴就笑得前仰后合:“两个男人搞基就叫Gay啊!哦对了,鹿鹿你也不知道什么叫搞基,就是两个男的好起来就叫搞基......” “秦越!”秦钊厉声喝止,“你再教给小九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把你送宁洛省去!”秦家的老大现在就在宁洛省,秦越最怕的就是自家那个不苟言笑把儿子当手下训的将军爹。 鹿九却是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以后要嫁人,就是跟你丈夫搞基了!” 如果秦越正在开车,估计他会直接跳过来按住鹿九就挠,秦小爷气急败坏地喊:“鹿小九!我说过多少次我不会嫁人!不会搞基!” 第38章 魔鬼之域 晋安省在华夏素有“巅城”之称,因为世界最高的山祁连山就坐落在晋安省境内,祁连山是唯一一座以现有科技手段无法精确测量其高度的山脉,目前能得到的测量结果是此山最高海拔可能超过两万米,因此世人也称其为“天山”,而华夏的很多神话故事也都起源于天山。 许多年来,前往天山探险的科考队工作者和登山爱好者几乎无一生还,此地终年积雪环绕,科学家最近一次测量天山山脉的气温,竟然发现此地最低气温已经达到了零下一百五十多度,这是人类仪器目前能探测到的气温极值。当时全世界都为止哗然。 天山还被称为“魔鬼之域”,因为凡是飞行在天山上空的飞机都会无故坠机,连残骸都无法搜寻。 可是出了这座山脉五十里外,却是四季如春风光如画,后来此地建成了浯河市,也是华夏大地最出名的旅游胜地,没有之一。 每天来浯河瞻仰天山神迹的世界游人数不胜数,而渐渐的不知从何处开始流传,祁连山顶有神龙出没,在浯河的人都能听到那龙吟低啸,不绝于耳。 更有人绘声绘色地声称亲眼见过山顶黑龙盘旋,耀目金光彻夜闪烁。这就太矛盾了,既然天山高得都看不到头,又怎么看得到山顶有龙,既然是条黑龙,又怎么会有金光闪耀。不过没人在意这自相矛盾的说法,说法越是光怪离奇,百姓们越是趋之若鹜,争先恐后地奉上自己的信仰。 再后来就变成如今这般景象,当地政府在离天山刚好五十里地的位置建了一座神龙塔,每日前来拜祭的信众数不胜数,他们自带瓜果鱼肉,供奉在塔前空地上,早晚膜拜,磕头不止。 浯河市中心有一座中式庭院酒店,说是酒店,更像是一个山庄,从外面看雕栏玉砌碧瓦朱檐,明明是个富丽堂皇之所,但是山庄的名字却很奇怪,叫做“蛟园”。天山以神龙为尊,实在不会取名的人也该叫个“龙园”才合适吧。蛟园据说是私人所建并不对外开放,然而来来往往的人实在不少,有观察细致的人发现这些人个个身履轻盈,要么身材格外高大,要么就是分外俊美。久而久之,竟有人猜测这是个高级的金屋藏娇之所。 如今这蛟园主屋的客厅里,首席上正坐着一名面沉如水的黑衣男子,在他身前不远处,战战巍巍立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你是说,修一在魂飞魄散之前最后说的三个字是‘沧澜剑’?”黑衣男子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如果忽视他一身阴森森的气质,实在是个相貌端方的帅哥。 中年男子面皮白皙,身材颀长,看起来很有几分儒雅,只是他全身瑟瑟发抖,平白破坏了几分好气质。 “是的,我在修一身上放了传音飞符,他最后说的确实是‘沧澜剑’。” 黑衣男子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地笑了,那个笑容邪气,配上他阴森的气质让人有点不寒而栗:“没想到青龙如此看重这个小子,也是,连元丹都能给他,何况是沧澜剑。” “主公,如今我们下一步该如何?”中年男子躬身询问。 “沧澜剑既出,我们只能避其锋芒,暂时不要和鹿九正面对上,他的弱点是青龙,只要把秦钊抓到手......” “主公,秦钊身上有鹿九的护身灵力,属下还发现他的身上有太阳真火的气息,除了修罗其他人都不能近他的身,可是我们只有六名修罗已损其一......” “哼!”黑衣男子一掌拍向身边茶桌,茶桌连声动静都没发出转眼就成一堆粉尘,“这要你来提醒本座吗?你们凡人有一句话,多做事,少逼逼!” “是!”中年男子不敢再多说,心里却暗自腹诽,我们凡人还说凡事量力而为呢,你这只老鬼才来了几天,人类的语言博大精深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好了,”黑衣男子挥手,“圣君近日就会苏醒,你去告诉薛哲晟,让他三月之内凑齐两千童男童女,还有,多做点给秦钊添堵的事儿,圣君醒了才会高兴。” 两千!中年男子本就白皙的脸皮更是苍白如纸,可还是低头称是,领了任务躬身告退。 鹿九今天穿了一身小西装,还打了领带,外面套着浅灰色的大衣,称着他那精致的容貌,像个精神勃发的小王子,但他不怕冷,觉得这么穿太厚实了,想把大衣脱下去,秦钊按住他的手,笑容满面地说“好看”,鹿九一听得意地摆了摆头,也就不肯再脱了。秦钊有私心,他们内里的西装是同样款式,外面的大衣秦钊是黑色鹿九是灰色,站在一起像是穿着情侣装。 秦朗心细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来来回回瞅瞅这个,瞧瞧那个。 只有秦越这个宇宙直男不满地嘀咕:“三叔太过分了,自己要跟鹿鹿穿兄弟装,还不许我穿一样的,我也想跟鹿鹿穿兄弟装啊!” 秦朗小声道:“你也知道是兄弟装,你再穿一样的,那你跟三叔辈分怎么算?” 秦越瞪大了眼睛,不服地噘嘴:“原本就该鹿鹿跟我一起喊三叔嘛!”他搭着鹿九的肩,亲热地晃了晃,“鹿鹿,你跟我一起叫三叔吧,不然咱们这辈分确实有点乱。” 秦朗暗忖,只怕以后还会更乱呢。 鹿九茫然地抬头看秦钊,意思很明显,秦钊让他怎么叫他就怎么叫。 某个男人额际青筋直跳,狠狠瞪了秦越一眼,转而温声对鹿九说:“别理他,还是叫三哥。” 说是这么说,秦钊不由还是想到,如果让鹿九喊他三叔......似乎也很带感? 打住!秦钊深深呼出一口气,尽量平静地目视前方,此时那首脑专机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了。 飞机在首脑府的专用停机坪上徐徐降落,很快的,华夏如今的首长秦山岳当先从舷梯上走了下来。 秦山岳已经年过七旬,但是看上去很显年轻,宽额阔面典型的富贵只想,长眉入鬓,目光迥然,不像个古稀之年的老者,反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锐气,鹿九初时看过去还不在意,但因着是秦钊的父亲便又仔细看了眼,然后他整个人就怔住了。 秦山岳有丧子之劫! 丧子?丧的哪个子?秦山岳有三个儿子,秦越没有丧父之劫,很明显不是秦老大,那就是秦二和秦钊有一个会应劫! 鹿九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慌得六神无主,以至于当秦山岳走到面前已经对他伸出手,含笑喊了一声“小鹿天师”的时候,鹿九竟恍然未觉。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鹿九,首脑府的职员们不了解鹿九,只当这个小天师竟然猖狂至此连首长的面子都敢拂,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不屑有之,佩服有之,同情有之。 秦钊几人却是了解鹿九的,但眼下绝不是追问的时机,于是秦钊揽住了鹿九的肩膀:“小九,这是我父亲,你叫伯伯就好。”果然秦钊的态度让众人的神色都收敛了起来。 鹿九懵懵然地伸出手,和秦山岳交握,嗫嚅着说:“伯伯好,我是鹿九,您叫我小鹿就好。” 秦山岳丝毫不在意鹿九先前的失礼,依然温和微笑:“好,小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救了我秦家三个孩子,作为父亲和爷爷,我非常感谢你。你在京都做了很多好事,作为政府,更感激你所做的一切。” 鹿九有些无措地看向秦钊,很多人都跟他道过谢,但是他都毫无所觉,一般都是回一句“莫谢,银货两讫”,以致于他不知道该怎么接秦钊父亲的这句话。秦钊笑着小声提醒:“说不用谢。” “不用谢。”鹿九照着说,惹得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原本以为是个目中无人的小孩,没想到只是不通世事太单纯了些。 舷梯上最后下来的是两位老者,如今正走到鹿九身前,很是慎重地打量着他,他们是首长的护身天师,一身道袍白须白眉的是虚修道人,穿着紫红僧裙披着坎肩的和尚是元陀法师。他二人是这华夏玄门当之无愧本领最高的人,因此听闻鹿九的种种事迹之后只觉得言过其实,尤其眼下见这个二十岁可能还不到的少年身形单薄,完全看不出有修为的样子。 虚修先是微皱着眉:“贫道听说小道友能敕令判官,从鬼门关救人,还能开功德阳牌引佛光普照,又助天师协会诸位道友开了天眼,还一力战胜五名厉鬼,那敢问小道友究竟师承道门还是佛陀座下?须知佛道不同修,还请小道友为贫道解惑。” “不错,”元陀也点头赞同,“既能精通道家法术,又能在佛堂口舌生莲之人,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秦越先是有点为俩老头盛气凌人的态度不忿,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噗嗤”笑了,他悄悄跟秦朗咬耳朵:“他们天师协会的人,怎么个个都是这句话,口头禅也会传染啊!”秦朗轻轻对他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连家主都要礼让三分,不能随意放肆,没见连秦钊都只能咬着牙不吭声么。 鹿九正满怀心事,看着这两人杵在面前,问的什么话他也没去听,便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虚修和元陀脸色更加难看,还是旁边首脑府的秘书长把二人的问题又对鹿九重复了一遍。 “啊,”鹿九下意识回答,“我非佛修,也非道修。”我是妖修啊,天生地养,不在三界六道中。 什么!这叫什么答案?小子简直无礼至极!道人吹胡子,和尚脸通红,气氛一时紧张异常。 秦钊沉声道:“父亲,进屋吧,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第39章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往室内移去。 吃饭的时候鹿九一直坐在秦钊身边低着头,他蔫蔫地不说话,秦钊搛什么他就什么吃什么,即使是吃的时候也是闷闷不乐。 这个样子其实很失礼,但是因着秦钊保护的态度,除了虚修和元陀外,其他也没人敢不满。而秦钊越是纵容,那两位天师越是愤怒,秦钊身系国运,虽然华夏没有继承制度,但是他未来一定是秦氏家主,秦钊对鹿九的倚重意味着他们自身所在的门派可能会受到冷落,护国天师这个职位,凡间的玄门众人哪个不垂涎。 可惜鹿九压根接收不到无关人等的情绪,他正心慌意乱地给太白金星发微信:丧子之劫有没有办法化解? 太白金星:那要看这个人的儿子是否劫相已成,如果其子劫相未成,那就认个畜生当义子,弄死了就算应劫了。 鹿九先是赞叹于太白金星如此足智多谋还简单粗暴,继而又发愁:我看不出师尊的命格,不知道他劫相成了没有啊。 太白金星:竟然是青龙神君的父亲要丧子么?那他其他的儿子你总看得出来,用排除法就行了啊。 鹿九:那若是劫相已成了呢? 太白金星:那天命既定,逆天改命的后果您比我更清楚啊! 鹿九悄悄扯了扯秦钊的衣角,秦钊本来就一直看着他,轻轻“恩?”了一声。 “三哥,你的二哥现在在哪里?” 秦钊愣了愣:“怎么想到问我二哥?他现在应该在出任务,具体什么地方我还得找人问一问,不过他很多任务保密性很高,未必能立刻就问出来。” “尽快联系他,让我见见他,越快越好。” “你看出什么了?”秦钊也神色一凛,“我二哥会出事?” “我不确定,”鹿九眼圈开始发红,不敢说如果不是秦二就是秦钊可能会死,“不过现在先让你父亲找个动物认作儿子,狗吧,或者猫,老鼠也行,认完了再杀了,有可能会让大家都避过。”鹿九不知道秦二或者秦钊劫相是否已成,但总得把什么法子都先试一试。 秦钊张口结舌,哑然无语了好一会,但是他知道鹿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于是一吃完饭要求和父亲单独说话。 秦山岳不可置信地瞪着秦钊:“你说的什么鬼话?” “父亲,”秦钊的声音很沉,“小九的本事您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他的确能神机妙算,您相信我,照他说的做。” 这事儿实在太荒诞不羁,如果秦山岳不是对这个小儿子实在信任,估计能一个耳光甩过去。 “要不问问虚修和元陀两位大师,既是从面相上看出来,两位大师应该更加高明......”秦山岳还是犹豫,鹿九说的这种认儿子可是要进秦家族谱的,这列祖列宗不得从坟里一个个跳出来! “父亲!”秦钊斩钉截铁道,“小九说越快越好,而且这个劫很可能指的是二哥,我已经让秦朗去问二哥的地点,但是如果认子有用,就不需要再去找二哥了!” 一听危急儿子,秦山岳这才郑重起来,他沉吟半晌:“这事儿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你亲自去办,我让秦越回去拿家谱。” 首脑出行前呼后拥那不是一般的麻烦,秦山岳当机立断就在这首脑府的书房里做这件事,于是秦钊亲自去找了只小白鼠,秦越莫名其妙地拿回了家谱就被关在了书房外。 鹿九自然得以进了书房。 “小鹿,你说要怎么做?”秦山岳也不多问,既然决定相信鹿九,便用人不疑。 鹿九从书桌上随手拿了个杯子,在小白鼠的前爪上用手指轻轻一划,一粒血珠子就滴在了杯子里,他又走向秦山岳,在秦山岳手指上轻轻一刺,又取了一滴血和小白鼠的混在一处,秦山岳发现自己毫无痛感就被取了血手指上甚至连个伤口都没有,对鹿九便更信了几分。 滴血认亲后,鹿九问秦山岳:“此子取名为何?” 秦山岳脸皮抽了抽,又抽了抽,最后咬牙说道:“就叫秦小四好了。” “今有秦小四,生于某某年,认秦山岳为父,生入族谱死入宗祠。”又掂了掂手里的小白鼠,面有不忍,“你死后本道君会亲自渡你,保你来世投生做人。” 待秦山岳在家谱上添上了秦小四的名字,这小白鼠就算是秦家的四少爷了。 秦钊伸手把小白鼠从鹿九手里接过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这种时候他什么安慰话都不能说,因为他要亲自把这个新出炉的“弟弟”再送回生物实验室,这本来就是今天要被解剖的对象。 秦钊很快去了又回来,对自己父亲点点头,他是亲眼看着小白鼠被解剖的,鹿九仔细观察秦山岳的脸色,许久之后鹿九的脸色一片惨白。 劫相已成,天命难违。 秦氏父子都沉默了。 秦山岳这个历经几十年风雨的当今执政者,拿起电话的手都在颤抖:“找到秦穹,尽快,无论他在哪里。” 秦穹这次带队执行任务的地点是华夏和渑西国交界处的一片热带雨林里,这片雨林横贯了整条边境线,面积有几十万平方公里,此地气候炎热,分外潮湿,林中藤蔓沼泽,鳄鱼长蟒应有尽有,华渑两国人都称它为“死亡森林”。 一行足有四五十人的跨国毒贩藏身进了雨林里,秦穹负责带队追剿。 事先就知道这次任务棘手,难就难在这林子雨量充沛,雨水一冲刷什么脚印气味都没了,很难追踪敌人的行踪,秦穹等人已在林中搜寻了十余日依旧一无所获。 白洛坐在他身边,两人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看着卫星地图,确定下一个搜索区。 “前面就是二十里雷区,世界大战时我华夏远征军有一个师近一万人曾经在此全军覆没,战后虽然排过几次雷,但是依然遗留了不少,我们要小心些。”白洛泥尘满布的脸上是浓浓的倦意,事实上他们这一队十二人个个在泥地里滚了十来天,脏点苦点都没什么,就他妈找不着敌人在哪里实在憋屈。 “砰”!秦穹突然抬枪点射,一条细长的蝮蛇直直落在白洛肩头,长长的蛇尾甚至滑过白洛的脸。 白洛面无表情地一把扯过滑不溜丢的蛇身,甩向秦穹。 秦穹抱住蛇吹了个口哨,从靴子里取出一把匕首,他左脚踩住蛇尾,手执蛇头使其腹面朝上,继而用大拇指由上而下轻轻触摸,果然摸到一个坚实的圆形物,秦穹用匕首割开蛇颈取出蛇胆,一仰头就生吞了下去。 白洛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拍了拍屁股站起大吼:“小马大牛!准备排雷!” 这次行动地点是热带雨林,因此他们配备了两名工兵,小马和大牛刚穿上防爆服,众人就听到远处传来“嘭嘭嘭”的炸响声,秦穹神色一凛:“那帮狗/日的引爆了地雷!” “他们跟我们不是一个方向,”白洛仔细听了听,“他们往万人坑去了,我们加快速度!” 所谓万人坑,便是先前提到的华夏远征军的一个师,还有两万西洋军都在这片林子里有去无回,后来两方政府都试图寻找尸骸,但是雨林里尸体腐化速度快,还有很多被林中野兽吞食,找出来的尸骨缺头断脚,也分不清哪个是敌方的哪个是自己的,干脆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不论敌我见了尸骨就都收殓到一起,最后在雨林里找了个地方集体掩埋了。 这帮毒贩被追得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雷区的另一边,估计炸死炸伤了几个,如今他们跑向万人坑,过了万人坑就是渑西国境内,到时候追出国去又是一场麻烦。 秦穹又吹了个口哨,队员们跟着两名工兵走进了雷区。 天上忽然惊雷滚滚,秦穹忍不住“操”了一声,火红的日头还当空照着,这旱天雷就先打起来了,不过没有多久,乌云就黑漆漆地压了下来,接着稀疏的雨点夹杂着细小的冰雹噼里啪啦落在几人戴着的钢盔上。 有惊无险地过了雷区,雨却越下越大,眼前几乎模糊一片,此时赶路已十分危险,但却是追击敌人的最好时机。几人加快了脚步,疾奔在参天大树林立的密林间,忽然听到最后面的大牛一声惊叫,大家都回过头去,却见大牛的身体正在缓慢下陷!因为暴雨的灌溉低洼草地正在迅速形成沼泽,前面的人刚奔过去的地面后一人再踩上去就是齐膝的软泥。 “别过来!”大牛吼道,“别管我,我已经动不了了!”泥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开始吞噬着他的上身。 “废你妈的话!”秦穹大吼着就要奔过来,被白洛一把拦住。 只见白洛一个助跑,继而腾身跃起,蹭蹭踩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了树,他倒吊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双手向下,堪堪拉住了大牛向上举起的手,使力将他拽了上来。 秦穹呼出一口气,打了个手势,几人找了个地势稍高一点的平地,取出遮雨棚原地休息。这种天气真的不能再赶了,打雷不能上树,暴雨冲出了一片片的泥沼,四目望去是是无边无际的雨幕。秦穹叼着根顺手揪下来的杂草,一边看着雨幕一边骂:“这帮孙子让老子逮住活剥了他们的皮!” 白洛却把手指比在唇边做了个无声的“嘘”:“你听。” ※※※※※※※※※※※※※※※※※※※※ 迷人的小天使们,喜欢就请多评论收藏吧,每天连红包都发不出去的蠢作者实在太可怜了!也请你们支持本书的下一系列《神二蛋,在线等孵》,还有虐渣文《论两个渣攻的修罗场》也每天在更新中,快来包养我吧!爱死你们啦! 第40章 (倒V开始) 秦穹侧耳, 哗啦啦的雨声里夹杂着一丝如有若无的奇怪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还是很多人在哭。”白洛凝神听着,其他队员也纷纷站了起来仔细听。 “真的有人在哭, 男人女人好像都有, 这雨林里还有大活人?”痩黑的狙击手华子奇怪道。 “废话,咱们不也是大活人?”小马不以为意。 “别他妈抬杠, 你听这声音正常吗?” 华子瞪过去。 这哭声来得诡异,众人正听得出神,却陡然从不远处传来惊天惨嚎, 冷不丁把十来个身经百战的特种战士吓得一激灵:“卧槽!” 白洛和秦穹对视一眼:“是那帮毒/贩。” 秦穹呼哨一声, 率先背起装备又冲进了雨幕。 惨叫声来自不远处,他们也很快看清了事发地的惨况,只见数十个男子个个抱着头蜷着身体满地打滚, 再定睛看去, 只见每个人身上都缠满了男子手腕粗的黑色小蛇, 那些蛇在人体上蠕动, 见洞就钻, 有的钻进眼里, 有的钻进鼻孔,情景诡异得恶心。 秦穹打着手势示意大家后退, 华子一枪一个,本来就是围剿这群人而来的,现在送他们一程倒是助人为乐了。 惨叫声随着枪声的响起渐渐停歇, 那些小黑蛇察觉到没了温度纷纷从尸体上爬下, 并缓缓朝着秦穹一行人游移过来, 数量足有成千上万。不过特种小队出行任务身上都配有蛇药,小黑蛇们游了一段距离就纷纷掉头,往林子更深处溜去。 此时雨势渐小,两个队员走到尸体旁边点了数目,四十六具,加上之前听到地雷炸响的声音,这批毒贩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队伍原地修整,秦穹和白洛商量回去的路线,通讯员突然喊了一声:“队长,程队来电!” 秦穹走过去刚拿起无线电话机,就听身后传来狂吼声:“这是什么东西?小心!” 秦穹回头,就见一片红雾弥漫,他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首脑府书房内自从秦山岳打出那个电话就一片沉默。 鹿九既忐忑又纠结,他可以肯定的是秦穹还没死,可是如果秦穹不死,应劫的会不是秦钊?如果是这样,他宁可是秦穹...... 不,不能这么想,鹿九你太可怕了。他眼睛通红,看向秦钊就又要掉下泪来。 “叮铃铃--”电话终于响起,秦山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拿起了听筒:“我是秦山岳。”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不久之后秦山岳挂了电话。 “程闯联系到了秦穹,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上信号就断了,只听到对面有人喊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小心’,最后定位到他的地方在华渑边境的‘万人坑’附近,搜救队已经出发,”秦山岳冷静地陈述着,深深看向鹿九,“小鹿,你既然能看出这是秦穹的劫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莽莽雨林想找人谈何容易,更何况那是边境线,无法使用直升机等先进的搜救方法,只能派人力搜救,如果那里危险重重,进去再多的人不过是自投罗网。 鹿九颤抖着说不出话,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书房的门,秦钊走去看门,虚修道人神情肃穆地走进来,沉声说道:“秦先生,贫道给贵二公子的护身符已毁,二公子可能有危险。” “我已经接到消息,”秦山岳颔首,“只是寻人还需要一段时间。” “先生给贫道一根头发一滴指尖血,贫道试试能不能找到二公子的方位。” 秦山岳眼中透出一丝惊喜,二话不说就给了虚修他要的东西。 虚修将发丝和血珠裹进一张符里,又见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龟背壳,他掐了几个指诀之后符纸无火自燃了起来,随之那龟背壳就在地上咕噜噜自行打转,最后停在了一个方向,虚修吁出一口气,肯定地说道:“西南方,封堆旁。” “天师神机妙算,”秦山岳道,“失联的地方的确是华渑雨林万人坑附近,依大师看小儿能否平安归来?” “二公子天生将星,必逢凶化吉,只是我算出二公子被邪物所缠,还需贫道和元陀法师前去将他解救出来。” “多谢天师!”秦山岳喜出望外,“我立刻安排飞机送两位大师进雨林。” 虚修点头,转过身轻蔑地看了一眼鹿九,和秦山岳一道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秦钊终于可以抱住鹿九,好好问话:“小九,你怎么了,你的脸色非常难看,你是不是还看出了什么?虚修说我二哥会逢凶化吉,可我只听你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什么?” 鹿九茫然地看着秦钊,眼泪终于滚出来。 “小九,你别哭,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要告诉我,听话,这个时候不要哭。”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谁会应劫……”鹿九边哭边说,“你父亲有丧子之劫,但是我不确定是哪个,不是秦穹......就是你,如果秦穹回来了,应劫的可能就是你……我不能让你死......” 鹿九哭得几乎要断气,但是秦钊还是听明白了。 “不哭,不哭,”秦钊拍打着鹿九的脊背,柔声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有你在,我又怎么会死呢,我也舍不得死啊。但是小九,不论我二哥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你知道他还活着,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 鹿九点头。 “帮我找到他,小九,如果我二哥还活着,我要带他回来,如果,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也要带他回家,他是我二哥,我不能因为这个莫名其妙不确定会落在谁身上的劫数就放着我哥哥不管,那样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小九,”秦钊抬起鹿九的头,深深看着他,“帮帮我。” 秦钊和鹿九终于赶在起飞前上了飞机,虚修轻哼了一声,元陀只淡淡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鹿九终于擦干眼泪打起精神,仰头对秦钊道:“既然要去,我们就快点吧,你们这个飞机可以在半空暂停一下吗?我有缩地成寸之法,转眼就可以到那里。” 秦越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点头:“这个直升机可以暂停,我去跟机长说。”然后起身向驾驶舱走去。 虚修和元陀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惊愕之后虚修一声冷哼:“小儿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这时,刚刚起飞没多久的直升机停在了半空,鹿九默默念诀,所有人只觉得飞机骤然剧烈一晃,虚修和元陀连安全带都没有系,狼狈地载倒在彼此的身上,两个大师气急败坏地起身,还来不及责骂只听机组人员的惊呼声:“我们到华渑雨林上空了!看,那就是万人坑!” 什么! 虚修和元陀大惊,赶紧走到窗户口向下望去,下面一望无际碧波万顷,可不正是华渑雨林! “这......这怎么可能......”虚修颤抖着说,“半空之上缩地成寸......”他看向元陀,对方也是一脸惊骇,这根本不是人类能使用出来的手段! 要知道就算是修为能够达到缩地成寸已经是传说,更何况现在鹿九居然是带着整直升机一起瞬移,这已经是仙人般的存在了。 不知道这个鹿天师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以后决计是得罪不得。 驾驶员打开舱门放下绳梯,鹿九却抱住秦钊的腰一跃而下,众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喊,这可是几十米的高度! 此行除了秦钊鹿九,两位天师,还有六位首脑府的一级警卫,而之前早就出发的搜救队可能连集合还没完成! 虚修和元陀是被警卫带下来的,此时鹿九和秦钊正站在一个巨大坑洞的边缘上,众人赶上前一细看,不由个个如遭雷击,头皮发麻。 只见那五百平米的坑洞像是被无数蚯蚓翻来覆去松了无数次土,累累白骨全都露在地面上,密密麻麻如同蚁集蜂聚,原本此处有两块高大的石碑,上面写着战时双方牺牲者的姓名,那两块石碑如今都半掩在松软的泥土里,已成断瓦残垣。 几人一眼看到不远处有数具尸体,看服饰赫然就是此次出任务的特种小队! 几个警卫慌忙上前把尸体搬运过来,那尸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着,几具尸体脸部都已经看不出五官,分不清谁是谁,但是特种兵身上带有名牌,秦钊颤抖着手一个个查看,当看到名为“白洛”的牌子,秦钊原本半蹲的身子直接跪了下去,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沉痛:“白洛!” 听到这个名字,鹿九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秦越的天命姻缘上写的就是丈夫白洛,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具看不出容貌的尸体,怎么可能?白洛明明是秦越的命定之人,怎么会死在这里? 小队共有十人,尸体却只有九具,秦穹不在这里。秦钊跌跌撞撞地爬起,四下张望着:“我二哥不在这里,他可能还活着。” 忽然有个警卫大喊:“白骨......白骨都动了!” 众人看过去,果然见坑中白骨一块一块都在喀嚓喀嚓磨动着,整个坑洞像是要烧滚的沸水,泥土不停翻滚。 “此处似乎被布成了养尸阵?”虚修皱眉看向元陀,“可即使养尸,骸骨也不可能尸变啊!” 元陀缓缓点头:“不错,那坑洞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出来!” 第41章 蜃精 话音刚落, 林中一阵红雾弥漫,随之而来是腥酸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 众人不由捂住了口鼻, 只有鹿九不为所动,目光淡淡盯着那坑洞。 忽然林中有阵阵哭声响起, 凄凄切切,悲悲哀哀,如泣如诉, 有男人的声音, 也有女人的声音,那声音细细密密像是针尖戳刺着人的耳膜,众人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往外冒,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捂住口鼻还是捂住耳朵。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惊叫。 只见从坑洞里缓缓冒出两个蛇头, 那哭声便是这两个蛇头发出的, 随着蛇头露出来的部位越来越多, 众人惊讶地发现两个蛇头居然共用一个蛇身, 它正缓慢地向上盘旋着身体, 从坑洞中爬出来。 警卫们拔枪上膛,虚修和元陀拿出各自的法器, 大家都严阵以待。 双头蛇忽然仰头长啸了一声,继而长身直立整个从坑洞里拔地而起。一时枪声齐作,可是那双头蛇丝毫不惧子弹, 长尾直直向众人扫过来, 却直接打在一层结界上。 这结界一开, 众人都长出一口气,虚修和元陀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神情中看出了肃穆。 有警卫问:“这是什么蛇,变异了吗?居然有两个头?” “这是蜃,”鹿九道,“极阴之气供养出来的极阴之物,你们看它除了头像蛇,身上有万千细足更像是蜈蚣,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变异动物,只不过是一团阴气开了灵智,便成了蜃,这只蜃如今只是成精,但是它可比一般的妖厉害多了。” 其他人听不懂,但是虚修和元陀却是行内人:“阴气开智,这得有多少魂魄供给才能成精?” 鹿九淡淡道:“你们也说了这是万人坑。” “那我们就在这里耗着吗?”一个警卫问,结界里虽然安全,但是就这么避着肯定不行。 “当然不。”鹿九说完就飞身闪了出去,同时打神鞭在手向蜃精抽去。“啪!”只见那蜃精被鞭子抽得两个头都离了身体,然而不过片刻之间,众人还来不及露出欣喜的神色,那两只头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上。 原来蜃精原形不过是一团阴气,即使打散了也能再次聚合,鹿九回身撤了结界,把其他人都放出来,朗声道:“我对付蜃精,你们想办法解决掉骸骨,这些骸骨是它的阴气供给,否则怎么打它都会再成形。”说完再次飞身而上,蜃精的哭声开始变得凄厉,它一只头忽然迎向鞭子,把鞭尾咬在口里,长尾向鹿九扫去,见鹿九轻松地避开,它更加暴怒,一人一蜃开始缠斗起来。 其余的人开始对付坑洞内的骸骨,警卫们往直升机上跑,直升机上有机油,对付骸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火烧,虚修和元陀也试图攻击蜃精,可他们的法器刚丢过去就被蜃尾扫了回来,直接在半空中就炸开了。两个天师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连这精怪的一根细足都伤不了。 好在他们还是有些用处,都会制作烈火符,只是寻常人画符哪能像鹿九那样信手拈来,即使符纸朱砂一应具备,画符也需要自身法力,往往一张符就要耗几个时辰,鹿九一个回头见他们还在磨磨蹭蹭,一向耐心极好的小道君也不耐烦了,直接取出阴阳点化笔抛给虚修:“用这个画!” 虚修和元陀眼睛都直了,愣了好久才铺开符纸开始画烈火符。 蜃精似乎知道他们的意图,一个长尾过去把几个奔跑中的警卫卷起都扔进了坑洞里,那些尸骨们似乎都活了过来,卡啦卡啦地缠住警卫们的手脚,一起把几个活人们往地里拖。 鹿九飞身过去,一条长鞭连卷了五六个,把他们又抛回地面,那些骸骨但凡被打神鞭扫过俱都成了粉末。蜃精又缠过来,鹿九恨得咬牙,这两场架都打得憋屈,一个比一个会缠人。 秦钊因为有鹿九的灵力护体,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蜃精扔进万人坑的,他此时已经取了机油跑回来,眼看就要奔到坑洞边上,忽然一声轻唤传来:“小钊......”他猛地停住步子,一回头不由欣喜若狂:“二哥!” 秦穹正踉踉跄跄走过来,秦钊赶紧丢下机油桶向他二哥跑去,在秦穹倒地前扶住他:“二哥,你没事!太好了......唔!” 秦穹眼神空洞地盯着秦钊,双手狠勒着他的脖子,几乎把秦钊整个人从地上提起来。 “二......哥......”秦钊拼命挣脱,可是秦穹即便不失智,作为特种军人秦钊也不是他一条胳膊的对手,何况秦穹此时神智全无,秦钊的脸色先是急剧涨红,不过几秒已经开始泛青,他眼前一片晕眩,大脑里都是空白,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机会失去意识...... “咔哒”一声响,似乎极轻微的声音,又似乎极重。 秦钊终于得以喘息,他捂着脖子拼命呼吸,可是他一抬头,眼前的景象令他目眦欲裂,几乎再度窒息。 他身前是神情从未如此凝重过的鹿九,还有倒在地上的秦穹。 那声“咔哒”,是鹿九飞身过来拧断了秦穹的脖子。 天地一片血红,像是被瞬间抽离了所有的神智,秦钊怔怔看着鹿九,又低头看看已没了声息的秦穹,他觉得他看了很久,但其实只有一瞬,因为鹿九根本没有时间和他对视,又飞身去对付蜃精。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看到了方才那一幕,鹿九为了救秦钊亲手杀了秦穹。 鹿九立身在半空,他双目如火般燃烧,全身都在发抖,他仰头发出一声长啸,雨林中瞬间狂风大起,树木枝叶哗啦啦疯狂作响,鹿九在风中纹丝不动,但是众人都看到他须臾之间就换了一身古装衣饰,墨色长发翻飞,简直像是欲乘飞而去的仙人。 鹿九十指成诀,厉喝一声:“天地林木,听我号令!” 呼啦啦的声音如雷贯耳一般,只见雨林中的藤蔓树枝,但凡能挪动的都呲溜溜飞速向鹿九身边围拢,鹿九又念了一个诀,左右手前三指并拢,向万人坑指去,口中轻斥:“去!” 众林木听令,纷纷向万人坑移去,更有许多参天大树蠢蠢欲动,奈何根筋太深,一时间拔不出来。 藤蔓树枝与累累白骨缠绕在一处,你要把我往坑底拉,我要把你往坑外树根里拽,这情景诡异莫名,除了惊骇,观看的人找不出其他的情绪。 鹿九手中的打神鞭却一改先前的暗沉,爆发出赤红色的精光,他凝聚了全部的灵力狠狠抽向蜃精,凄厉的哭喊响彻在整片雨林上空,蜃精长达十几米的身体被活生生抽成两半!不等它两半身躯聚合,鹿九的长鞭又呼啸而至,一鞭接一鞭,鹿九从未如此狠厉过,他双瞳泛起血一般的猩红,什么留一线生机,去你妈的,小爷要打得这蜃精魂飞魄散! 当坑洞中的白骨被林中植物纷纷拖进了树根里,蜃精的原形越来越飘忽,直至最后一丝阴气也消散在天地间,鹿九换回了先前的装束,直直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秦钊呆呆地看着,本能地伸出手去,但他的双腿像是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鹿九摔到了地上。 鹿九无声地掉着眼泪,他匍匐在地上,对秦钊伸出手,嘴唇嗫嚅着:“三哥......对不起......”他此时全身半丝力气都没有,灵力全耗,一张小脸纸一样的惨白。 秦钊像是被人狠抡了一棍子,他踉踉跄跄地地上爬起,跑过来扶起鹿九,两个人一个拼命说“对不起”,一个拼命摇头,泪水都滚了满脸。 秦钊的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冲呆若木鸡的众人大吼:“去直升机上拿吃的,快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纷纷往直接升的方向跑。 “鹿天师......”虚修蹲下来,“贫道为你把一下脉......” “不用,”秦钊把鹿九圈进自己怀里,不让任何人碰他,“他只要吃东西就好。” 鹿九的眼泪滚得更凶,他杀了秦钊的哥哥,他杀了秦钊的哥哥......他怎么会杀了秦钊的哥哥!是因为笃信天命既定,不是秦钊就是秦穹死,所以他做了选择吗?鹿九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可是那个一瞬间当秦钊命在旦夕时,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想,他只知道要救秦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是,他杀了秦钊的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鹿九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秦钊眼眶满是泪水一个劲地摇着头。 围观的人都默默走开,有人去抬特种小队队员的尸体,有人联系首脑府给那边汇报情况,虚修和元陀则是将画好的烈火符都投入万人坑中,骸骨虽然都解决了,但是泥土里还有残余阴气。 战斗虽然结束了,可是没有人获得轻松。 第42章 入冥府 直升机回到首脑府时, 秦山岳带着秦朗和秦越在停机坪上等候,他们早得了消息, 短短几个小时, 首脑像是老了十岁一般,而秦越和秦朗都眼眶通红, 眼泪止都止不住。 秦钊第一个下了直升机,直接就在父亲面前跪下了。秦山岳扶起儿子,已是老泪纵横, 只是不停摆着手, 什么话都说不出。 秦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二叔!白洛!” 秦穹的尸身保持完好,他先前有虚修给的护身符所以没有被蜃精丢进万人坑,后来不知为何失了神智要掐死秦钊, 鹿九拧断他的脖子之后给他喂了回生仙饮, 虽然不能再还魂, 但能使肉身筋骨复原, 不腐不烂。而白洛, 除了那块名牌, 他的尸体已经腐烂到看不出原样了。 白洛今年才二十一,是真正和秦越竹马竹马一起长大的人, 虽然秦越不相信鹿九说的他二人会是夫夫这样的话,但是秦越真的把白洛当做亲兄弟。 这一具尸体,一副骸骨, 让秦越根本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秦越哭喊着, 一眼看见人群中黯然低着头的鹿九, 冲过去抱住他,“鹿鹿,鹿鹿,怎么会这样......我二叔,白洛,你救救他们......你一定有办法......,上次他们都说梵彗死了,也是你救回来的,你一定有办法......” “小越!”秦朗抱住秦越,“不要这样,你别逼小鹿,他尽力了......”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小鹿你为什么要杀他呢,这是我二叔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秦越喃喃着。 “秦越!”秦钊忽然转过头,狠狠盯住了秦越,“是我的错,你别逼小九!” “我......我不是......”秦越怔忡着,依旧泪如雨下。 虚修叹了一口气:“没有鹿天师,我们这一趟很可能谁都回不来,当时那种情形,二公子已失去神智,和行尸走肉无差,如果不制止他,三公子就......”这话一出,秦钊的脸色更加惨白,兄弟两个只能保其一,活着的那个总比死了的难受。 首脑府一片愁云惨雾,可活人的日子还要继续往下过。白洛的骸骨和秦穹的尸身都送回了秦家,三日后同其他特种小队的队员一起入葬烈士陵园。 秦家的客厅布置成了灵堂,院子里前来祭拜的人川流不息,秦家的老大秦川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秦钊秦朗和秦越招呼着客人。鹿九就静静坐在院中梨树下的秋千上,此时没有人有时间来理他,他正好一个人好好想想。 秦穹的劫数是既定的,可是白洛为什么会死?直到现在秦越的天命姻缘依然是白洛,这是哪里出了错?如果秦越的天命石有误,那么秦穹的死是不是也能挽回呢?鹿九一直坐到天黑,直到客人渐渐散去,他才抬脚往灵堂的方向走去,他熟悉的人都在那里。 “二哥,是我对不起你,我没用,都是因为我无能......”秦钊压抑的哭泣声低低传来,鹿九隐了身进去,秦钊正跪在秦穹的棺木前,“你别怪小九,是我太没用......” 秦朗提着酒瓶进来,也在秦钊身边跪下。 秦钊擦了擦眼泪,哑着嗓音问:“我爸睡下了?” 秦朗点头:“小越也睡了,他今天就没停过眼泪,除了二哥,白洛的死对他打击也很大。来,三哥,咱们陪二哥喝一个,这是他最喜欢的酒。”他拧开酒瓶,从口袋里掏出四个小酒杯,一一倒满,“白洛不沾酒,给他倒杯水。” 秦朗自己先一仰头喝干了,白酒入喉,已是眼眶通红:“咱们兄弟几个,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秦钊也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转眼把一瓶白酒喝光了,都开始醉意熏然。 秦钊目光空茫地看向秦朗:“小九一早就知道,父亲会有丧子之劫,不是二哥,就是我。” 秦朗一怔,他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茬。 “我知道如果让小九选,他肯定是要保护我,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我也想过,小九是不是宁可二哥死,也要护着我......”秦钊哽咽,“这是我二哥......我小时候他背过我,我大了他替我打架,我们光着屁股一起长大......我们是亲兄弟,我知道不能怪小九......可是,我宁可他不救我......” 鹿九悄悄起身离开,黑漆漆的目光中显出几分毅色,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晚秦钊和秦朗都喝得不省人事,是佣人把他们两个抬回房间的。 丧事繁琐,每个人都忙得七荤八素,以至于酒醉后的秦钊清醒过来后不见鹿九,竟然满屋子的人没一个知道他去了哪里。 “鹿九,鹿九,出来鹿九,我要见你!”秦钊拼命地喊,但是这次心心相印符却没有启动,鹿九没有立即出现在他面前。 秦越一个劲儿地扇自己的耳光,执意认为是自己昨天口不择言伤了鹿九的心,把他给气走了。 其实昨天那样的事,原本立场最尴尬的就是鹿九,虽然他是为了秦钊情有可原,但是他亲手杀了秦穹却是不争的事实,人就是这样,哪怕理智上再清楚不过事情的原委,感情上一时半会也很难接受,以至于最后所有人都忽视了鹿九,没有一个人陪着他。 秦钊慌得不行,这一连串的打击早就让他的精神状况摇摇欲坠,好在秦川已经连夜赶了回来就手了主持葬礼的事宜,秦钊才空出手来,马不停蹄去找李长庚。 李长庚是鹿九的老乡,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能知道鹿九去了哪里,唯有这个人了。 太白金星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拍门声惊醒的:“谁啊?大清早敲魂啊,卧了个槽......秦三爷!” “你知不知道鹿九在哪里?”秦钊气喘吁吁地问。 “啊?”太白金星一边耙着他猪窝似的头发,一边带着懵逼的表情反问,“他不是跟你在一块吗?难道他还会离家出走?这叛逆期来得忒晚了点啊......” “别废话,你好好想一想,他会去哪里!”秦钊脸色铁青,太白金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把秦钊请进屋里:“您得给我说一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好判断啊,不过以我的看法,小鹿是不会离开的,他就是为您才来这的,您就是赶他他也不走啊......” 秦钊定定神,把秦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太白金星摸着下巴沉思道:“如此说来,他倒是很有可能去一个地方,不过也不太可能啊,这逆天改命......” “什么地方,你快说!” “冥府。” 太白金星看秦钊不敢置信的样子,叹口气道:“秦二爷命数既定,魂魄肯定第一时间就入了冥府并很可能已经喝了孟婆汤,所以连回生仙饮都救不回来,唯一能让他还阳的就是找阎王爷要人,小鹿自责,又不忍见你伤心,这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危险吗?”秦钊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逆天回生,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三界六道,万万是没哪个敢要他的命的,也要不了,最多就是......” “就是什么?” “上刀山下油锅二九一十八道冥雷走一遍。” 五雷轰顶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感觉了,秦钊浑浑噩噩地起身,头脑里嗡嗡炸响,他茫然地抓住太白金星的胳膊:“你和他是同一个地方来得,你一定也可以去冥府对不对?你送我过去,我去把他带回来。” 太白金星头摇成拨浪鼓:“我自来到这里,法力全失,别说下冥府,连个天眼都没开,哎你别慌,我跟你说了,他不会死,我比你还怕他死呢......”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去?”秦钊眼眶通红,“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受罪!” 李长庚不由沉默了一瞬:“活人要下冥府,首先得魂魄离体。” 李长庚虽然法力不在,但他理论知识很扎实,在虚修和元陀共同帮助下,秦钊成功的魂魄离体,李长庚叮嘱道:“鹿九是灵体,他要进冥府是从酆都门过去,你是魂体,走的是黄泉道,所以他虽然先过去,但是很可能你先到,你进了鬼门关千万别往里闯,随便一个鬼差就能拘了你,要是被投入轮回小鹿又得千方百计去找你的转世。到了冥府地界,心心相印符就能产生效用,你只要不停叫他的名字,他听到了自然会去寻你,可记住了?”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树枝状的东西,心疼地叹了一口气:“这本是我为自己准备的翳影枝,以后小鹿肯跟我回去了我还要靠它引我回天......回家乡,如今只能先给你用了,你就跟着树枝指引的方向走,它会带你找到鬼门关入口。” 秦钊接过,见那树枝有东南西北四个分叉,如今向北的那根枝丫正发着悠悠的绿光:“多谢。” “不谢,不谢,”太白金星涎笑,“要是三爷实在不好意思送我套房子就成。” 秦钊笑了:“好,我回来就办。” 第43章 熊猫白洛 白洛飘飘悠悠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 自己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片华渑雨林里, 一阵红雾过后他就被一条长长的蛇尾甩进了一个巨坑里,身边缠绕着数不清的骨骸,他越是挣扎越是被困得紧,耳边依然是挥之不去的哭声,渐渐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好像都飘到了空中,他看到下方坑洞里万千白骨狰狞,中间还有好几具尚未化为白骨的尸体。他认出那些尸体身上的衣服和他是一样的,那是他的战友们。 白洛想呼喊,想大叫, 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那哭声渐渐离他近了, 迷离红光中似有两张血盆大口冲他张开,白洛本能地想逃,这一逃之下就不知自己飘到了哪里。 白洛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死了,那双头怪物本想连他的魂魄一起吞下, 却让他逃了出去。自己如今算什么?孤魂野鬼吗? 他父母都是烈士,从小就被秦家收养长大,此时就算是个鬼魂,也得回秦家去。这是白洛现在唯一的想法。 可是天地空茫,回家的路到底怎么走? 飘出雨林之后,他浑浑噩噩似乎来到了一座山里, 不时有野兽的声音传来。白洛忽然觉得身体越来越轻, 他低头一看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慢慢消失, 他疑惑地环顾四周,蓦然发现山顶隐隐闪现红光,快日出了!如今自己是鬼魂,而鬼魂是不能在白天出现的! 自己就要这样消散了吗?白洛茫然着,显得手足无措,尽管他的手都已经消失了......恩? 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大一个家伙究竟是怎么撞到自己身上来的? 白洛到现在都想不通,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居然、莫名其妙地进了一具熊猫的身体里!或者说,是一只熊猫撞上了他的魂魄! 没错,白洛对着山间溪水里的倒影再次确认,此刻的他有着黑白两色的身体,圆圆的脸颊,大大的黑眼圈,胖嘟嘟的身体,四只爪子如刀般锋利,这是一只纯种的彻头彻尾的胖达!熊猫! 白洛发誓自己从未看过什么诸如《我穿越成了一只熊猫》这种烂俗的网络小说,之所以知道这个世上存在这种东西还是秦穹整天在他耳边嘀咕,秦穹喜欢一个叫做“史上最帅李长庚”的三流网红作家,那作家最喜欢写些什么太白金星和七仙女的故事,一连写了七本每本都有一只熊猫做宠物,秦穹喜欢那只熊猫喜欢到走火入魔,还自己写了一本同人的《我穿越成了一只熊猫》!所以,秦穹的心愿是由他来实现了? 白洛欲哭无泪,就算是穿成大熊猫,也请让他做一只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啊,因为他根本不会觅食啊! 熊猫好像是吃竹子来着?白洛挪动着胖胖的身体,一边嫌弃就这副痴肥的样子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一边琢磨着既然自己在山里,那这里很可能就是川南地界,从这里去京都千里迢迢,他一只万众瞩目的熊猫要怎样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地进京呢! 白洛爬行了不久,很快就看到了一片竹林,稀稀拉拉并不怎么茂盛,作为一只新晋熊猫也不知道这竹子的口感究竟好不好。他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掰下了一根竹枝,试探地塞进嘴里咬了咬,竟然嘎嘣脆,还意外的甘甜。总算不用饿肚子,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白洛满意地坐下噶次噶次地享受起来。 清晨的山间空气清新,鸟鸣啁啾,白洛吃了个半饱,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忽然很想在地上打个滚怎么办?白洛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硬生生忍下那股冲动,并告诫自己:你是个人,不是个滚滚!即使你有一个滚滚的身体,也要永远保持一颗做人的心! 远处忽然传来了鼎沸的人声,白洛吓了一跳,本能地要跑,却转而一想,只有人才能带他下山,下了山才能继续想办法往京都去,因此它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坐在原地等候,可是熊猫的本能还是让它用两只前爪捂住了脸颊。 “就是这里,看!熊猫在那里!”有人在大喊。 很多人脚步匆匆地奔过来,白洛悄悄从指缝中露出圆溜溜的眼睛看去,来人都穿着森林防火服,应该是林业工作人员。 几个人类啧啧称奇:“咱们西槐省从来没有熊猫栖息,怎么平白来了一只野生熊猫?” 西槐省?那不是京都临省吗,白洛大喜。 “通知动物园了吗?” “通知了,但是他们那里也没有饲养熊猫的条件,上面的意思是送到京都动物园去,他们能收。” “怎么什么好东西都往京都送,这明明是咱们地界上的!”有人不满。 “这里虽然也长竹子,但是气温不适合,而且就这么一只熊猫,以后繁殖什么的都是问题。” 繁殖?白洛吓得腿都软,让他跟母熊猫去啪啪,会死熊猫的好吗! 无论如何,这只从天而降的大熊猫最后的归属是京都动物园,这个结果京都和熊猫都很满意。 每一只熊猫入驻动物园势必会引来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这只名叫“洛洛”的熊猫当然也不例外。 白洛懒洋洋趴在游览车里,动物园为了给他造势,车厢用的是整块的透明玻璃,一路万众瞩目地进了城。这是他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白洛透过玻璃往外看,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引得围观的人群一阵一阵地惊呼。 没有人知道这只熊猫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逃出这个牢笼,这条道离秦宅不是很远,如果是以前的白洛全速奔跑十分钟就能到,就是不晓得这个肥笨的身子能跑多快。 透明钢化玻璃坚硬无比,白洛歇了撞坏玻璃出去的心思,他忽然灵机一动,趴在玻璃上,两只前爪相碰,对着人群比了一个心的手势。 一只熊猫会比心!人群瞬间大哗,本来就有无数的摄像头对着他,如今更是闪个不停。 白洛的身边有很多竹子,他用竹枝摆出了一个“白”字给路人展示,人群简直发疯了一样,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涌,最前面的人几乎都要贴到了游览车上。 白洛的想法很简单,逃跑既然行不通,那么他就要红!红到让人注意到他,最好能是秦家的人。这个想法虽然有点不切实际,毕竟秦家除了秦越谁也不是会关注网红熊猫的人,可他总要试一试。 不得不说,白洛实在是熊猫一族中的智商巅峰。 秦越如今显然没心思去关注什么网红胖达,他正全副身心地守着秦钊的长明灯,只要长明灯不灭,就说明他的魂魄是安全的。 一夜之间诸多变故,秦越像是被一根叫做“命运”的鞭子抽打着的陀螺,被迫地不停旋转。此刻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床上昏睡的秦钊陪伴着他,秦越忍不住想出了神。如果鹿九能带回秦穹,那么白洛呢?一想到白洛,秦越像是被一双手扼住了咽喉一般透不过气,秦穹的尸身完好,可是白洛的那副身躯......秦越深吸一口气,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这时有人轻轻走进来,是秦朗:“冯嘉安来了,你去招呼他吧,三哥我来照顾。” 秦越擦了擦眼角直起身,秦朗拍了拍一肩膀:“振作点,小鹿要做的事,还没有不成功的,我们对他有信心。” 秦越点头,走出房门就看到冯嘉安站在不远处。 “怎么会这样突然,”冯嘉安面色沉痛,简直不知道怎么安慰秦越好,这种时候说什么话都好像没有意义。两个人在院外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一直都沉默着。 冯嘉安只好绞尽脑汁说些能让秦越转移注意力的话:“对了,我来的路上在平安街上看到动物园在展览一只熊猫,那熊猫居然会写字,哎我拍了视频,给你看看好不好。” 秦越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冯嘉安点开视频,入目就是一只憨胖可鞠的大熊猫正对着镜头比心,饶是秦越心情如此沉重的此刻,也忍不住弯了下嘴角,继而更加奇迹的事情发生了,那熊猫居然坐在游览车里用竹枝摆出了一个“白”字,冯嘉安笑道:“是吧,我没骗你吧,你继续看!” 摆完“白”字后,大熊猫又继续折着竹枝,拼拼接接,又摆出了一个字,是个“洛”字!秦越惊呆了,一把抢过手机又从头开始看。冯嘉安在一边道:“据说这只熊猫的名字就叫‘洛洛’,估计是饲养员训出来的,一个白字,一个洛字,这合起来不就是白洛么......对不起啊,”冯嘉安拍了自己一个巴掌,“我不是说洛哥,我是说这熊猫......哎,哎!秦越!你去哪儿?” 秦越一路飞奔到自己车旁,打开驾驶位就钻了进去,他手脚都在颤抖,心脏噗通噗通跳,他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只是巧合,可是......可是万一呢?在见识过鹿九降服各路妖魔鬼怪,在他的三叔都能追到冥府去找鹿九,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会发生的!哪怕白洛变成一只熊猫这他妈又算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吗! 第44章 再见白洛 秦越的手机嗡嗡嗡直响, 不过他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一路飞驰电掣到长安街,发现街道已经全部堵塞,于是只好弃车下来拦住一个路人问:“前面是动物园在展览熊猫吗?那只熊猫还在吗?” 有人回答他:“送回动物园啦,那只熊猫会写字,引起了骚动,道路全堵了, 别往前去了, 看不到的, 前面是交警!” 秦越赶紧上车倒回去,从另一条路去动物园,终于他远远看到了动物园大门, 同时还有一辆画着熊猫图像的游览车正在往门内开, 秦越加快了速度, 赶在游览车入门前猛地超了过去,“吱”一声停在了游览车前。 “神经病啊!”游览车司机火冒三丈冲下来,“你他妈是要死啊!” “滚远点!”秦越恶狠狠吼回去, 直奔向后面的透明车厢, 白洛乌溜溜的眼睛和秦越对了个正着。 这一相见对白洛来说真是如隔三秋啊,大熊猫的眼睛立刻都红了,一双巨掌乓乓乓地猛捶玻璃。 “白洛!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白洛!”秦越扑过去扒在玻璃边大喊。 白洛一边敲窗一边点头, 一人一熊猫刹那间泪眼朦胧, 无语凝噎。 “先生, 先生!请您冷静, 您不能靠近我们的熊猫......”两名工作人员上来拉住秦越。 “放屁!那是老子的熊猫!”秦越激动地很,一时情急直接上了手,秦小爷是学过散打的,散打师父还是里面正关着的那只熊猫,他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一个司机两个工作人员全都撂倒在了地上,直接走到车后拔下插销,白洛已经圆滚滚地向他扑了过来。 “哎哟我的妈!”秦越一声惨嚎,两百多斤的滚滚压上来是个什么滋味?“重重重!白洛你先起来!” 白洛兴奋地张大嘴,吓得秦越一个滚地赶紧离开这熊猫的身下,“你别张嘴啊,好好说话!” 秦越从地上爬起,上上下下打量着人立起来的大熊猫:“我问你,你说你是白洛,有什么证据吗?” 白洛傻了,他一只大熊猫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不够证明吗?还要怎么证明?白洛想了想,忽然背对着秦越撅起圆滚滚的屁股,一只熊掌在屁股上拍了拍,又转过来比了个心的手势。 秦越瞬间爆红了脸!他是屁股上有个痣,那个痣还是个小小的心的形状,之前鹿九就提过这茬,现在白洛又提!一个两个怎么能都这么蔫坏! “好了好了,我信你了。”秦越一个飞身扑过去抱住大熊猫,“白洛白洛!太好了!你真的是白洛!” 此时动物园的好几个管理员都气喘吁吁赶过来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导的人气急败坏道:“这位先生,你无故骚扰我们的大熊猫......” “谁说这是你们的大熊猫?你没见他认识我吗?”秦越扬起下巴,一股目中无人的气势,“叫你们园长来跟我说话!” 动物园门口那是游人如织,从刚才开始就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景象,一只圆滚滚的胖达出现在室外跟人又抱又跳还撅屁股比心,简直要萌死人! 白洛作为一只萌物简直适应良好,反正秦越找到了后面的事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干脆坐在地上抱着秦越的腿不放,用实际行动支持秦越“你没见他认识我吗”这句话。 管理员好声好气道:“先生,如论如何,您让我们先把熊猫带进去,这里游人这么多,如果惊吓了熊猫,就不太好了!其他的事,我们进去再说。”管理员好声好气地劝。 秦越看了看周围,人的确越来越多,他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带走国宝,于是他拿出手机给秦朗打电话:“朗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白洛他魂穿成一只大熊猫了!” 京都动物园园长办公室。 园长孙泽明此时简直就是一个头涨成两个大,这个差使不苦不累没油水,图的就是个安稳清净,谁知道临了快退休了,居然碰上这么个事儿:秦家的小少爷看上了他们园里的一个大熊猫,死活要带回去养! 私养熊猫那是犯法的,可是秦小爷怕犯法吗?怕吗? 原本是怕的,但这是白洛啊,犯法也得弄回去啊!连秦朗都是这么想的。 “朗少爷,小秦爷,实在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实在是,这熊猫现在的身份完全是公开的,今天看到它的老百姓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在网上都已经红了!这要是突然消失了根本瞒不住......”孙泽明真的要给这两位爷跪了。 秦家这几位爷每次来动物园准没好事儿,上回带了个标致的小爷过来,看着秀气,结果是个玩儿鹿的高手,后来游客的投诉信差点把园长办公室都给淹了,说是他们也要骑鹿,今天更是冲着国宝来的,这特么让人咋给啊! 秦朗温和地笑着:“只要您松口,让我带走这只熊猫,其他的事情我来办。” “朗少爷,我今年可就要退休了......” “放心,绝对让您老人家风风光光地退休。”孙泽明无奈地叹息,秦朗的意思他当然懂,无非是把熊猫私放了,找个名目对外宣布熊猫需要疗养,舆论总归只是一时的,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人发现秦家私养熊猫那就不关他的事了,秦家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兜不住。 于是当天晚上动物园后门来了一辆加长面包车,把一只两百来斤的大熊猫接走了。 秦钊跟着翳影枝一路漂浮,走了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野鬼。那似乎是一只水鬼,从头到尾湿哒哒滴着水,头发都贴在面颊上,连脸都看不清楚。他盯着秦钊看了好一会,忽而阴恻恻地笑了,只因为他看出秦钊还只是个生魂,他根本没有死。吞吃了生魂可以涨修为,但是就再也不敢入冥府了,因为沾了人命的鬼魂只能去投畜生道。 但是这水鬼也不是第一次吃生魂了,当然不会放过秦钊,他一声招呼也没有张开嘴就朝扑过来,谁知还没靠近秦钊的身就有一道青光闪现,那水鬼半边面颊都被青光削下来。 “你身上竟然有仙家灵力护体?”水鬼大惊,用只剩半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道。 太白金星当然不会平白让秦钊下来送死,即便是魂魄离体,那鹿九的护身灵力依然保护着秦钊,更何况虚修和元陀还给了他诸多护身的符箓,那阴阳点化笔还在他二人身上存放着,可不卯足了劲画么。 秦钊只冷冷看了水鬼一眼,一语不发继续赶路,即使还没到鬼门关,他依然不停在心里念着鹿九的名字,只想着下一秒就能立刻找到那个小家伙。 又过了一段时间,面前出现一块碑石,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黄泉路。秦钊毫不犹豫继续向前飘去,黄泉路本没有路,因为鬼魂是不用脚行走的,因此黄泉路下只是黑漆漆的一片,无人知那下面究竟是大道还是深渊。路两旁开着火红的彼岸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鲜血所铺成的地毯,这血红的花海又被称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黄泉路上多孤魂,秦钊一路上受到无数觊觎,最终都因为他的护身灵力被吓退了,过完黄泉路,前面就是三途河,凡人都叫它“忘川河”。三途河水呈血黄色,河里同样挣扎着无数孤魂野鬼,秦钊想起鹿九说过三途河里都是横死之人,因其阳寿未尽又得不到家人供奉只能在此徘徊,除此以外三途河里还遍布不少虫蛇,腥臭扑鼻。 秦钊漂浮在河面上,忽然一只鬼爪从河下面抓住他的脚,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不多会,秦钊的双脚脚踝上抓满了鬼手,那些鬼齐心协力想把秦钊往下拉,秦钊却纹丝不动,但也再动弹不得。秦钊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箓往河下扔去,一阵蓝色火焰燃起,那些鬼手纷纷撤离,他终于可以继续前行。 过完三途河,前面赫然出现一座古城门,城门不高,但是肃黑庄严,城上方挂着的牌匾上写着秦钊此行的目的地:幽冥地府鬼门关。 李长庚说过,冥府也分前门后门,前门巍峨阔气,用来迎接贵客;后门简陋些,自家人出门办事开开关关图个方便,也顺便办点偷鸡摸狗的事儿。鹿九走的便是那前门酆都门,自己现在守着的就是这冥府后门鬼门关。 鬼门关有十六鬼差把守,自己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只能在这里等着鹿九来接。 本来依李长庚的说法,只有过了鬼门关才算是冥府地界,心心相印符才能启动,不过鹿九道行高深,两人还有前世牵绊——青龙元丹——即使在鬼门关外,鹿九也能感应到他。但是秦钊在城墙下的角落里喊了鹿九许久都毫无动静,不由有些着急,他担心是不是还没进鬼门关鹿九感应不到自己,便一直努力往城门口行去。 第45章 冥界相遇 “何方鬼魂, 为何没有鬼差相随?”忽然一个长着牛头的鬼差对着秦钊的方向喊过来,“拿出路引来!” 没有鬼差随行的鬼魂要想进鬼门关需有当地土地或者城隍出示的路引,如今仙界不再下派土地,冥府也不再敕封城隍,这个路引现在单指地府冥官收了孤魂野鬼家属的好处,给出一块路引,好让横死鬼提前进入鬼门关, 排队投胎。 秦钊哪里有这个东西, 但是已经被发现了又不能转身就跑, 于是他干脆对着那牛头自报家门:“我是生魂秦钊,过来冥府寻鹿九,他正在你们冥府做客, 你能否为我通报一声?” “生魂?”牛头大惊, “生魂怎会来到鬼门关, 你是怎么过的黄泉路和三途河?不对,你身上竟有仙家灵力......” “既然知道我与仙家有渊源,还不与我去通报你家阎王?”秦钊毫无惧色, 理直气壮地道。 “阎王去往天庭还未回府, 就算回来了你小小生魂又怎能让你入森罗殿,念你有仙家法力加持,我不与你为难, 还不速速还阳, 要是离体超过十二个时辰就是大罗金仙也保不了你!” 秦钊一咬牙, 把口袋里的符箓也不管什么作用的一股脑全丢了出去, 鬼门关前霎时霹雳吧啦一通乱炸,秦钊趁乱一个闪身就飘进了鬼门关。 “放肆!区区生魂,敢在鬼门关前生乱!”牛头气得跳脚,其他鬼差也纷纷闻讯而来,手里持着鬼面叉就向秦钊扑来,秦钊闭了闭眼,轻喊了一声:“鹿九。”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耀目青光闪过,十六鬼差个个捂住眼睛,退避三舍。 “三哥!” 秦钊睁开眼,就看到鹿九抱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一脸的惊喜:“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谁送你下来的?” “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秦钊深深凝视着鹿九,不过一天没见着,怎么就好像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李长庚告诉我你可能来了这里,虚修和元陀送我下来的。” 鹿九兴奋地摇头摆尾,不住地把脑袋往秦钊怀里蹭,秦钊却板起面孔狠狠一推他的脑袋:“别撒娇!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知不知道我快急疯了?” “我想把秦二哥带回去,给你一个惊喜呀!”鹿九忽闪着大眼睛,“三哥,你怎么还来找我呢,好开心呀!” 秦钊满腹要教训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好牢牢抱住小家伙,自以为严厉地说道:“以后不许自作主张,不管要做什么事情都要先告诉我,尤其是危险的事情。”忍了又忍,秦钊还是忍不住轻轻在鹿九的额头上吻了吻,“我知道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至少这种时候,让我陪在你身边。小九,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也离不开三哥呀。” “我知道,我知道你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的都留给我,坏的都留给你自己,”秦钊语气哽咽,“小傻瓜,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因为三哥对我更好呀!”鹿九仰起头在秦钊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秦钊整个人都僵了,前天在雨林里最后给鹿九喂食的那一幕忽然闪现,秦钊的心脏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可是鹿九却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眼神清澈又纯真。这样的眼神告诉秦钊,这个亲吻对鹿九来说,只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而已。 这不是秦钊最想要的。 但是够了。 秦钊也俯身在鹿九的脸颊上亲了亲,呢喃着:“小傻瓜。” 鹿九呵呵笑着在秦钊怀里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此行的正事:“三哥我们进去吧,再晚二哥喝了孟婆汤,还得给他找记忆,那就更麻烦了。” “好。” 鹿九从出现之后,那十六鬼差就缩到城门一角瑟瑟发抖去了。之前丁卅在阳间遇到鹿九道君的事冥府里鬼尽皆知,如今这天妖的灵力四溢,在场的鬼差哪还有不开眼的,幸好之前没有不由分说就去得罪秦钊,否则要是被这位小道君收拾了,可真是够鬼喝一壶的。 鹿九是个好脾气的,并不为难众鬼,他冲着牛头招招手:“你们这里可有个叫丁卅的?现在何处?” 牛头赶紧躬身答:“回道君,丁大人之前追击叛军为修罗所伤,一直在养伤,您有什么吩咐,找小鬼也是一样。” 怪不得召唤了几次丁卅都不来呢,鹿九道:“那你替我通报陆判一声,说我鹿九有事相求,阎王不在,你们这是陆判说了算吧?” “是,是的,阎王临走时把冥玺交由陆判大人,如今冥府大事小事的确是陆判说了算。” “那行,快去。” 牛头领了命忙不迭去通报了,秦钊不由打趣:“我们小九在这冥府好生威风呀,三哥可是跟你沾了大光了。” 鹿九不好意思地摇头,其实真正狐假虎威的是自己,冥府里修行高过五千年的说多不多,说少也是有那么几个的,何况自己有四千年都在睡觉,不过占了青龙元丹的便宜罢了。 那牛头还没回来,陆判的声音却远远就传过来了:“鹿九道君大驾光临,冥府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陆判严重,我此行前来有一事相求,还请陆判给个薄面。”鹿九一本正经道。 陆判眨眼间已至秦钊和鹿九身前,先是和鹿九见礼,再看向秦钊,脸色不由有些尴尬,这秦钊已是凡人,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膝盖发软是怎么回事?青龙每次转生都是阎王亲自给挑选的人家,亲自送过奈何桥,所以哪怕他只是凡人了,陆判骨子里还是敬畏他。 可是堂堂冥府二把手也不能给个凡人行礼,于是陆判只好轻轻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道君有事相商,还请随我前往森罗殿。” 三人入了森罗殿,陆判挥退了所有人,这才看向鹿九:“道君有事不妨直说。” 鹿九也不客气,直接就把想带走秦穹的事说了,末了他说道:“我也不教你为难,该有的责罚我一力承担。” “小九!”秦钊急了。 “三哥你别怕,”鹿九拉着他的手道,“我天生灵体,不怕疼不怕坏,他们冥府无非就那几样刑具,李长庚应该也跟你说过吧,对我来说都跟挠痒痒一样。” 陆判惊愕地看着鹿九,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明白刑罚代表什么还是只是在安慰秦钊。 “我跟你一起。”秦钊的脸上满是坚定之色,“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受这些,我们一起。”二哥得救,但是他也不能让鹿九一个人吃苦。 “你一个生魂,受不住地府刑罚,莫让道君救了秦穹又把你给折进去,那就是神君再世也救不回你了。”陆判好意提醒道。 “三哥乖啊,”鹿九像秦钊一直哄他那样抱了抱秦钊,“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他压低声音悄悄道,“而且他们不敢弄死我的,他们都有事儿要求我呢!”说完还冲秦钊眨了眨眼,表情说不出的小得意。 “那刑罚到底是什么?” “九九八十一座刀山,二九一十八道冥雷,其实原本还要走六六三十六道火海,不过道君不耐火,我就自己做主免了。”陆判邀功道。鹿九本体灵力属木,青龙元丹属水,他最怕的就是火。 秦钊听得心惊肉跳:“你确定真的没事?不可以骗我。” “我保证没事,”鹿九抱着秦钊的胳膊摇了摇,又要哄他,“那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领完刑就出来找你,咱们一块带秦二哥回家。” “不,我要看着你。”秦钊盯着鹿九,一字一字地道,“我要看着你,是怎么受的罚,怎么为了我们兄弟受那九九八十一座刀山,二九一十八道冥雷!” 鹿九怔了怔,眼睛不由又开始潮湿,他抿了抿唇,轻声说:“好。” 秦钊牵着鹿九的手,看向陆判:“劳驾带路......唔!” 鹿九接住秦钊倒下的身体,悄声说了句:“对不起三哥,我不能让你看。”陆判已叫了两个鬼仆进来,将秦钊抬去后殿的寝宫。 第46章 刑罚 天道受刑必须是本体, 冥府的刀山和冥雷鹿九必须以原形来受刑。本体更容易受到伤害,感到痛苦, 而且冥狱的刑罚最可怖之处在于伤口极难愈合, 因为除了阴物能在冥府得到滋养,其他生灵在阴气环绕上只会得到加倍的伤害。 鹿九走进冥狱, 这是一座足有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型宫室,宫门口就是八十一座刀山,每一座刀山, 是八十一把鬼气森森的鬼头刀刃组成的长数百米, 宽九十九米的刀阵,鹿九需要一格一格匍匐着过去,再从刀锋竖着倒滚回来, 整个过程中, 不论手脚还是前胸后背都会受到无尽的伤害, 普通小鬼即使触碰到刀阵都会受到无法抵御的伤害, 也就只有恶鬼级别才能滚完一座堪堪保持不魂飞魄散, 更不用说是一次滚过八十一座刀山。 青白金光交错闪现之后, 鹿九现出了原形,他一跃而起踏上第一座刀山, 然后徐徐趴伏下身体,冰冷尖锐的刀锋缓缓割开他的腹部,金红色的鲜血蔓延下来, 鹿九发出低低的鸣叫, 本能地想运起灵力抵抗疼痛, 却发现灵力从伤口处飞快流失,而黑色的阴气染上伤口,发出“嗤嗤”的犹如烈火烹烤的声音。 鹿九原本还勉力撑着的四肢一下子软了下去,刀锋划入得更深,他连吸气都不敢,因为吸气会牵动腹部,只会加剧疼痛。他小心地向前挪动了一步。 疼痛由灵魂而发,像是要割裂他的魂魄,地府的一切刑法都是这个三界之内最恶毒最痛苦的,本就是为了最大恶极的恶鬼所准备的。 即使鹿九化形时受的雷劫都没有这百分之一的痛苦,鹿九满是血泪的眼神变得涣散了起来,要不是有青龙元丹护体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只是为了秦钊不论如何他都得闯过去。 又挪动了几分,从腹部划进去的刀锋几乎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刀刃的形状了,黑色的阴气缠绕在他的全身和金红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顺着刀锋流下。 “道君,第一座刀山已过。”陆判拱了拱手,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他虽是已经见惯了这刑罚的,但这种痛苦他自己也是万万承受不住的,心中多的只是却是对鹿九的些许敬佩。 鹿九皮开肉绽的四肢还在用力向前挪动,第二座刀山要比前面的更大更长,挪动了一下身体,咬紧了牙关鹿九又慢慢的向前移去之前的伤口上一次又一次的被划过。只是伤口疼痛的还可以被青龙元丹的灵力化去,灵魂的痛苦却逼心灵。 鹿九的身体再逐步的缩小那是灵力和精血流失造成的,往一座座刀山望去根本看不到头,痛苦让他已满是血泪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用灵力护住心神,将大脑里各种负面气息排出,振作了一些精神再次挪动起来,在偌大的阴间刑场鹿九看起来那般的渺小,只有一贯的鬼哭狼嚎在阴森的空气里内回荡。 “小九!”像是晴天里闪过一道霹雳,鹿九全身都僵住了,他缓缓扭头向宫门口看去,秦钊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那里! “小九!”秦钊向前冲去,却被一道结界拦住。 “刑罚已经开始,道君已经到第三十一座刀山了,你要害他功亏一篑吗?”陆判厉声道,“逆天改命,谁也不能逃脱代价,如果道君不受此刑罚,即使秦穹还阳很快还是会死于非命,道君是用他的刑罚换秦穹一世平安!” “小九......小九......”秦钊拼命拍打着结界,从没有任何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的无用,虽然鹿九此刻显出的是原身,但是他知道那是他的小九。 通身雪白的灵鹿,脊背上点缀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一朵七色花,金光灿灿的鹿角,赭色的四蹄,这是传说中的九色鹿。 如今这头灵鹿身上满是斑驳的精血,和巨大刀刃留下的皮开肉绽,只有那高昂的头颅和金色的鹿角显出他的不凡与不屈。 “小九......”秦钊的呼唤带着深沉的悲切和痛楚,绝望的气息隔着那透明的结界,传到了匍匐在刀刃上的鹿九耳边。 “你怎么......你怎么会过来?”鹿九哑着声音问,“你不要看,我的原形不好看......” “你忘了么?我们有心心相印符,你受伤了我能感应到,我就醒了。”秦钊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来,他微笑着看着鹿九,仿佛想用最温柔的眼光来够抚平鹿九的痛,“好看的,你什么样子都好看,我一直在猜想你究竟来自哪里,现在我知道了,小九很好看,很可爱,最好看,最可爱......” 九色鹿的大眼里泪珠滚滚而下,秦钊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哭了。 鹿九继续向前而去,这次他加快了速度,身形便也急剧缩小着。秦钊看得目眦欲裂,但是他眼睛眨也不眨,就那么盯着,死死地盯着,盯着鹿九经过的每一座刀山,看着那鲜血就河流一样地蜿蜒,那是鹿九的血,像是流不尽一样,像是他从黄泉路边看到的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海。他跪了下去,额头抵着结界,牙齿死死咬住了嘴唇,齿缝中全是血,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心心相印符可以让他感受到鹿九的痛苦,他想起鹿九告诉过他,“其实我很怕疼的”。 八十一座刀山终于过完,鹿九的原身已经缩到一只成年萨摩耶那样的大小,陆判把秦钊放了过去,秦钊发疯一样冲过去抱住鹿九。 小小的金色鹿角蹭着秦钊的面颊,大大的鹿眼充满依赖地看着他,鹿九喃喃着:“三哥,有点疼。” 秦钊全身都在抖,眼泪直直往下砸,手下触及到的地方全是鲜血淋漓,温热的,粘稠的。他哆嗦着嘴唇,上下牙关“咯咯”地响:“药,药......小九,用什么药......” 陆判长叹一口气,今天这个恶人他是要做到底了:“在冥府里用药没用,只有阴物能在此地疗伤,其他人受伤只会因为阴气侵袭越来越重,想让道君少受罪,把冥雷领了赶紧出冥府去吧!” 秦钊恨不得生吃了眼前这个黑袍金冠的老鬼,那眼神灼灼然带着火,瞪得陆判忍不住又是膝下一软,他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句:“把冥雷领了赶紧出冥府去吧!” “三哥,你到旁边去等我吧......” “雷刑在哪里领?”秦钊抹了把脸,浑然不知自己抹了满脸的血,看上去竟然比陆判还像个冥官,“我抱你过去。” 引雷台离刀山并不远,没有多久秦钊就抱着鹿九把他放下了,这次他很平静,不再歇斯底里,也没有泪流满面,只是安静地在一边看着。 陆判启动引雷台的机关,漆黑的穹顶响起惊天的雷鸣声,一道足有树干粗的冥雷带着轰然的裂空之声直直劈向鹿九,像是一把利剑深深刺进皮肉,而这把利剑抽出时鹿九的身体都带黑色的冥火苗,刺穿过的肌肤被冥火烧得几乎要化开。鹿九一声惨叫,凄厉之音在整个宫室内回旋,所有身在其中的鬼差都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冥雷之刑远胜于天雷,因为裹挟着冥界最阴暗的冥火,像是感染型的病毒一般,只会让皮肉和灵魂全部化去,即使鹿九拥有半神之体,被留下的伤口也极难愈合。 第二道,第三道......那雷霆一道比一道厚,一道比一道重,鹿九起初还能大叫,渐渐的叫声从凄厉转为虚弱,现在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直到第十五道时,鹿九已经是焦黑一团看不出形貌,奄奄一息得无论秦钊如何呼唤哭喊他都听不到了。而那冥雷更是粗壮如一根殿柱,金白色的光芒刺得暗沉的宫室亮如白昼,眼看那雷柱又要劈到鹿九身上,秦钊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把鹿九抱在了怀里,冥雷直接劈到了秦钊的背上。 秦钊“噗”地喷出一口血,他的背部像是被刀剑割裂,像是被烈火灼烧,他的脑袋嗡嗡炸响,几乎全无神智。他抱住鹿九的双手,他的脊背,他的身体正在缓缓消散,要魂飞魄散了吗?秦钊想,小九不知道又得为他做出什么来...... “糟糕!”陆判聚齐灵力,刚想上前,却听一声长啸响起,几乎掀翻了冥狱的殿顶。 “龙吟!”陆判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置信。 青金色的光芒在鹿九的腹部闪烁,秦钊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道温暖的水流包裹,那水流无比柔软,又像是谁轻轻在他身上呼着气,水流所过之处,秦钊的身体又慢慢显现出来。 又一道雷劈过,秦钊咬着牙更加抱紧了鹿九,一阵神魂撕裂的痛楚过后,他的身体又开始缓缓凝聚。 “青龙元丹......苏醒了......”陆判喃喃着。 最后一道雷酝酿了很久,整个冥界电闪雷鸣,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冥府所有的鬼怪都已经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轰”一声惊天炸响,冥狱的殿顶被击开,碎裂的粉尘纷纷扬扬,最后一道雷落在了秦钊背上,秦钊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一条巨大的青龙盘旋在他的头顶,雄浑的龙吟之声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他来不及去捕捉那抹熟悉感,陆判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传入耳中:“冥雷之刑已满,你可以带着道君走了。” 秦钊低下头看向鹿九,现在小小的九色鹿已经是一团焦黑正蜷缩在他怀里,只有头上的小角依然金光熠熠。他喉头一哽,继而怒瞪向判官:“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其实我是可以代他受雷刑的?” 陆判冤枉道:“要不是前面十五道冥雷使他体内的青龙元丹苏醒护住你,你早就灰飞烟灭了,而且就算你不去挡,道君也是劈不死的......” 第47章 还阳 此时秦穹的魂魄早就在森罗殿等着了, 看见秦钊大步进来他大惊失色:“小钊!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死了?!” 秦钊疲惫地说:“二哥,现在什么都别问, 跟我快离开冥府回阳间去。” 秦穹这才看到他怀里抱着的鹿九:“这是......这是什么?这角......烤鹿?这......” 秦钊瞪了一眼“什么都别问, 跟我走,他需要疗伤。” “且慢!”陆判忽然拦住了秦钊的去路, “你走黄泉路回去速度太慢,我让鬼差送你二人即刻还阳,至于道君你不用担心, 回到阳间他自然就会慢慢康复, 而且这冥雷的好处,等道君醒了自然就知道了,还有, 这个你带回去, 之后交给道君, 这个物件本来也是你......本来也是道君的师尊寄存在我冥府之物, 如今也算物归原主。”说罢陆判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香炉, 看秦钊腾不出手, 于是又递给秦穹,秦穹傻愣愣地接了。 不多时进来两个鬼差, 带着秦氏兄弟消失了。 陆判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白洛呀白洛,你说我三叔什么时候才能醒啊?这都一天过去了啊......”秦越一边撸着熊猫毛一边呢喃着, 熊猫也同他一样趴在秦钊的床边, 一人一熊猫眼巴巴地看着。 秦越把白洛从动物园里弄出来后就一直藏在三楼, 这两天秦家在办丧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白洛躲在秦钊的房里连门都不敢出一步。 “你说三叔能找到鹿鹿吗?他们能把二叔带回来吗?“秦越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我知道你不会说话,可你会点头摇头啊,你说什么?你干嘛呢?看什么......卧槽!这是什么东西?!”秦越顺着白洛拱手的动作看过去,只见秦钊躺着的床上多了一团黑炭,只有顶着的金色的小小的角格外的明显,秦越吓了一跳,蹦得离床三步远,手一把抓紧了熊猫的毛:“白......白洛......这是什么?” “哇哇咕咕......” “三叔?” 秦钊一醒过来就看向身边,果然鹿九正躺在他旁边,顾不得理会呲溜蹦过来并喋喋不休的秦越,秦钊把鹿九抱进怀里仔细查看,鹿九已经全然成了一个黑色的茧,只有金色的小角还露出了一截,他头也不抬地吩咐秦越:“赶紧把李长庚带过来!” “三叔,三叔你醒了!这是什么东西?鹿鹿呢,你找到他了吗......叫李长庚干什么?” “快去!” “三哥!”门突然被打开,秦朗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三哥你也醒了,二哥真的活了,从棺材里爬出来,把宾客都吓坏了!我就知道小鹿有这个本事,小鹿呢?他还没有回来吗?” “朗叔你说真的?”秦越和熊猫一下子都蹿过去,又叫又跳,“我二叔醒了?真的醒了!我去看看他!白洛你不准跟上,在这待着......”把熊猫推了个地滚,秦越风风火火地跑了。 熊猫滚了个仰八叉,四肢朝天地一阵扑腾,一脸恨恨的看着秦越跑走的地方。奈何他现在是只熊猫不能出去露脸,又悻悻地滚回房间角落啃苹果去了。 “三哥,你手里的这个是?”秦朗看着秦钊手中的黑团。 秦钊低喝了一声:“什么都别问,马上把李长庚带过来!” 秦朗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去接李长庚。 秦钊小心翼翼将鹿九放在床榻上。陆判说小鹿不会有事只要回到阳间就会好起来,他相信陆判不会拿这个去骗他,但所谓关心则乱,秦钊现在就是这样。 原本缠绕在鹿九身上的黑色阴气早已消失了,只是秦钊看着面前这个黑炭般的茧子眼泪又掉了下来,俯身亲了亲唯一露出的金色小角。 他呢喃着:“小九,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李长庚很快就赶过来了,一见到鹿九的模样他啧啧直叹:“到底是天生地养,要是换了只鹿早就烤熟了......” 迎着秦钊刀锋般的目光李长庚轻轻咳了咳,“呵呵,那个,没事儿啊,等小鹿自己醒就可以了。给他多准备些吃的吧,这下子的消耗估计小不了,最好地上有的灵芝人参雪莲什么的也准备些,这对他恢复灵力有帮助......” 秦钊又问:“那他什么时候能醒?醒了以后伤口会不会很疼?需不需要准备什么别的?” 一旁的秦朗似懂非懂的听明白了,这个长着金色犄角的黑球居然就是小鹿,他觉得自己整个三观都受到了冲击,白洛变成了大熊猫,鹿九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球,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秦朗他其实是只狼他都不会觉得震惊了! 送走了李长庚,秦朗到楼下的厨房去吩咐佣人给鹿九准备食物,客厅里的人都不在了,因为秦穹忽然醒过来,所有人都跟着去医院一探究竟了! 秦越没有跟去,他对鹿九做的事都有信心,既然小鹿要救二叔,那二叔就妥妥的没事。现在还是要先去找他最亲爱的小鹿,登登登又冲上楼去了,当秦越知道那个黑色的团子就是鹿九后,他哇哇地就嚎哭起来。 “鹿鹿,鹿鹿......你不能死,你还要教我法术,要帮我考试作弊,教我用打神鞭的,鹿鹿......哇......” 秦钊拍了下秦越的脑袋:“别添乱,小九没事。” 黑团正在慢慢地变大,李长根寻思着怎么开口:“得找个大些的地方让鹿九恢复,他会变得很大很大。” 秦钊见过在冥府里发生的事情,让秦朗准备一辆面包车,秦越一脸惊讶看着已经比原先大了一圈的黑团。 趁着现在宅子里没人,几个人把黑团和熊猫带上车送去京郊的别墅,就这么一会功夫黑团已经和白洛一般大了,后座上的一黑一黑白,两大团把凑在中间的秦越挤得嗷嗷叫。 秦朗发愁道:“这要长到多大?只怕别墅里也装不下。”他实在是多虑了,因为秦钊早有准备,先前鹿九想要一个游泳池,如今深池都已挖好,阶梯也都造好了,幸亏还没放水,正好可以把鹿九先放在那里。秦钊正联系人往别墅里送食物和毯子,越多越好,秦朗听得嘴角都直抽抽。 等到了别墅里,黑团已经像头牛那么大了,三人一熊猫气喘吁吁简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黑团抬进了二十多米深的池里,佣人都被提前遣走了,三个公子哥儿真是把一辈子要干的活儿都做了,连白洛都帮忙着滚地毯,池底都是大理石,鹿九现在虚弱,秦钊怕他冷。 好在鹿九个头越大长得也渐渐慢了,几个人抽了空倒在池子里暂时休息,个个呼呼直喘。 就在众人休息的时候,黑球裂开了一条缝金色的鹿角第一个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接着是身体四蹄。 像是一只在刚刚在蛋壳中孵化的九色鹿,通身雪白一朵九色花一般的图案镶嵌在中间,一双明亮迷人的小鹿眼此刻忽闪忽闪的看着大家。 秦钊一愣,赶紧过去抱着鹿九的头:“小九,小九,你醒了吗?” 九色鹿用金色鹿角在秦钊脸颊边蹭了蹭。 “小九,你醒了!认得我吗?还疼吗?”秦钊捧着鹿的脑袋,一叠声儿地问。 鹿九转了转眼睛,意识到自己此刻正是原身,而秦钊抱着他,一如既往地关心着他,完全不害怕他,不由很是雀跃地在他怀里温腻,喉咙有些干涩,但是不妨碍他发出声音:“三哥,饿......” 秦钊赶紧起身,带着大家一起去厨房吃东西。 秦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来,想抱鹿九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好摸了摸他的鹿角,一边抽抽噎噎地哭:“鹿鹿,呜......你咋还变身了?” 鹿九转了转头,踢了踢四只蹄子,站立起来。 他一立起来比动物园里那些鹿还高,秦越仰头巴巴看着他,鹿九却一眼瞅见了不远处那圆滚滚的熊猫。 “大哥!”鹿九不顾虚弱的身子,几乎是撺掇了熊猫跟前,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鹿九开心地围着熊猫转了好几个圈,还低下头用角顶了顶熊猫胖嘟嘟的肚子:“大哥!大哥!” 白洛惊呆了,秦越也惊呆了,鹿九终于回过神来了:“哦对,你一定跟二哥一样早不认得我了,不过你转世怎么会做回熊猫了呢?不行,我得再会冥府一趟,忒欺负人,怎的不让你投人胎呢!” 此刻抬着一桶麦片糊糊正跑来的秦朗也一脸莫名其妙。 “鹿鹿,这个,是白洛,他没死......不,他的身体死了,只是魂魄到了这只熊猫身上......”秦越结结巴巴道,“你怎么叫他大哥?” 鹿九眨巴眨巴大眼睛,这才发现这只熊猫的确比熊大小了不少,而且这半天了也不说话,果然此熊非彼熊了,难怪白洛死了秦越的姻缘却不改,原来是应在这里。 不管怎么样,人也好熊猫也好,对鹿九来说这个就是熊大。 秦钊走过来拍了拍鹿九的腿:“先去吃东西,回头再慢慢说话。” 鹿九摇了摇尾巴,他的尾巴很短,秦越看得有趣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鹿九吓了好大一跳,蹦出老远。 “秦越!”秦钊狠狠在秦越脑门上敲了一记,“别招他!” 鹿九委委屈屈地走过来,闻了闻那只食桶,麦片的香味不止让九色鹿食指大动,连熊猫都滚了过来,巴巴看着。在美食面前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鹿九呼啦啦吃着麦片糊糊,完全无视大熊猫在一旁扒着桶沿拼命流口水。 “白洛你过来吃这个!”秦朗抱过来满满一怀的竹子,这都是动物园暗度陈仓私下卖给他们的。他丢下竹子一屁股瘫到地上,这饲养员的活儿简直能累断他的老腰,可不等他捶两下,秦钊就招呼他一起去厨房了,鹿九这体型,不吃个十桶八桶的哪儿停得下来。 “这样不行三哥,得把二哥叫过来做个帮手,光咱俩肯定不够!”秦朗一边认命地往厨房走一边说。 “行,你打电话让他过来。” 秦越坐在两只大型动物中间,一会摸摸鹿角,一会儿撸撸熊猫头,只觉得这人生啊,真是美好啊。 第48章 死而复生 秦穹死而复生的事儿震惊了整个京城权贵圈, 那会参加葬礼的人很多,无数人眼睁睁看着秦穹从棺材里不慌不忙地爬出来, 看见一屋子人还咧着嘴笑着说了一句:“哟, 诸位挺忙啊!”有些人连哀嚎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转成了惊天的惨叫。 后来秦老大在众目睽睽下带着秦穹去医院做检查, 医生弄了一大堆医学术语证明秦穹之前只是假死,可谁信呢?死亡报告是军总医院出的,至少三个权威医学家证实秦穹当时已经心跳停止, 呼吸停止并且脑死亡, 现在说什么假死,蒙谁呢! 谁不晓得秦家养了个神通广大的小天师,之前把秦老三救醒了, 还能开功德阳牌, 几个天师协会的元老提到此人个个讳莫如深又一脸敬畏, 秦穹八成也是这位给救回来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大家达成共识的, 一定要寻机会结识这小天师, 要是谁得了小天师,怕是多了好几条命傍身。 “岂有此理!居然还能死而复生?”薛哲晟狠狠一脚踹向身前的书桌, 面色气得涨红。他和秦老大秦川差不多的岁数,都有四十七八,不过秦川是将军出身面皮黝黑, 薛哲晟就白皙得多, 架着一副金边眼镜, 用秦越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是个斯文败类。” 他旁边坐着的就是之前在“蛟园”里卑躬屈膝的中年男子——鹤田宇,如今他在这薛哲晟面前却是一派悠然,哪里还找得出在黑衣男子面前的奴颜婢膝。 “不奇怪,”鹤田宇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以鹿九的本事单枪匹马闯过森罗殿带个死人还阳的确不算什么难事,不过他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逆天改命,哼!鹿九倒是对秦家情深义重啊。” “大师,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秦家有这么一号人,为了拉拢鹿九他们一定也会示好秦家,这对我们大大不利呀!”薛哲晟急了。 “你以为逆天改命那么容易?”鹤田宇撩起眼皮扫了薛哲晟一眼,“鹿九不会再给别人这么做,一旦有人为此求到秦家头上而鹿九不答应,呵呵,有求于他的时候有多卑微诚恳,求而不得的时候就会加倍反目成仇!” “您的意思是?” “程家不是唯秦家马首是瞻吗?俞家不是也正向他们全力靠拢吗?如今鹿九能让人死而复生,如果程家和俞家求上门,鹿九却不答应,你觉得,他们的联盟还维持得下去吗?” 薛哲晟面上一喜,继而又是一忧:“想动程家和俞家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算让我们得手了,万一鹿九再给救了,那他么可就真的密不可分了......” “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你以为跟阎王爷抢人那么容易?如果我没有猜错鹿九如今肯定元气大伤,他不可能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平白浪费自己修为,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鹤田宇不以为然道。 “这个鹿九到底是什么来头?”薛哲晟好奇。 鹤田宇摇头:“我尚未与他交锋过,也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来头,总之不是普通人。”岂止鹿九,还有那个传他术法的黑衣男子更是来历神秘,不过鹤田宇不会告诉薛哲晟自己上面还有人指使。 “不管他什么来头,论起活死人肉白骨大师您也不遑多让,若不是您出手,家父也不能安好无恙。”薛哲晟恭敬道,这个鹤田宇是他在东洋国请来的第一高人,居然能治好他父亲的恶性脑肿瘤,原本家庭医生断言薛岩青活不过三个月,却被这薛哲晟一通法事做下来,竟然痊愈了!鹤田宇救了薛岩青就是拯救了薛氏家族,而且此人为薛家布了几次风水阵法皆能让人心想事成,如今晋安、云边、北臧等几个省全都是他薛系的人马,假以时日拉下秦家取而代之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听说鹿九在天师协会里声名极盛,不过这也没什么,鹤田宇也和天师协会几次较量都是全胜而归,论起实力,薛哲晟还是认为鹤田宇总能更胜一筹,毕竟那鹿九年纪实在太小,许是得了什么机缘侥幸罢了。 “其他的不重要,我让你准备的人进展如何了?”薛哲晟沉声问,这可是上面交代下来的头等大事。 薛哲晟面露为难:“大师,不是我有意推脱,如今人口管理严密到什么地步您也知道,别说两千童男童女,就是边远镇子里丢掉几个小孩都能上热搜......而且这么多孩子人多嘴杂,再送回去后难免他们泄露......” “谁告诉你还要送回去了?” “什么!”薛哲晟大惊,“您不是说借用童男童女的灵气布置阵法?” “既然是血祭阵法,哪有不留下血的?” “这可使不得!这......这......这都是人命......还都是孩子!” “薛二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秦钊身系国运,秦家说句受命于天也不为过,你们妄想鲤鱼跃龙门,不用点非常手段怎么把秦家拉下马?实话告诉你,只有用这世间最残忍的童子血,才能遏制秦家的真龙之气,你们自己选择吧!”鹤田宇说完也不等回话,直起身便拂袖而去。 薛哲晟跌坐在地,面色一片惨白。许久之后,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战战巍巍爬起来,脸上已经是坚定无比的神色。 “小鹿啊,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为二哥我上刀山挨雷劈,以后二哥这条命就是你的......哎,白洛!你别抢小鹿的吃食,你个大熊猫好好吃你的竹子不好吗?”秦穹一边把麦片粥往鹿九的食盆里倒一边用脚踢了踢大熊猫圆滚滚的肚子,秦钊等三人把他叫过来后一个个都瘫在地上呼呼大睡,他就接手了给鹿九喂食的活儿。 鹿九的身体长得飞快,雪白的毛发愈发的好看,秦钊等人窝在他温暖的肚腹下面睡得香甜无比,秦穹看得羡慕不已也想钻下去,可是鹿九越是长大越是要吃,在他能够恢复足够灵力前几乎是不能停止进食的。 如今的鹿九连两只鹿角都让人抱不过来了,只要他轻轻一顶,那大熊猫就能被推个四脚朝天,翻都翻不过来,鹿九一边吃和熊猫玩儿,秦穹都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了。 秦钊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鹿九习惯性想去蹭他,一拱脑袋就把秦钊顶得笑了起来。 “哎你怎么醒了,再睡会儿!”秦穹提着桶过来,“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二哥,”秦钊翻身爬起来,“辛苦你了。” “说什么屁话,小鹿是我的救命恩人,做这点事儿算什么,对了,小鹿能不能吃肉啊,这光吃麦片会不会营养不良啊?” 秦钊哭笑不得:“你见过鹿吃肉吗?” “能吃的。”鹿九忽然讷讷道。 “不行,李长庚说了,化形之前只能吃流食,”秦钊摸了摸他的肚子,“等化形了想吃什么都行,现在不可以嘴馋。” 秦穹也顺手撸了撸熊猫头,有点感慨道:“小鹿还能化为人,咱们小洛可怎么办?这样子吧好玩是挺好玩,可总得一直在家锁着,还有以后结婚生子人生大事,唉,咱们是不是还得弄只母熊猫回来?这他妈以后家里要开熊猫馆了!” 白洛一听狠狠把秦穹撞了个仰面朝天,秦穹哈哈大笑。 秦越被秦穹的笑声也吵醒了,揉着脑袋从鹿九的肚皮下爬出来:“二叔,你好吵......什么熊猫馆?”只有秦朗翻了个身往地毯更深处钻了钻,任他们搞出再大的动静也阻止不了他睡觉。 白洛气哼哼又滚过去推秦越,胖胖的熊掌一呼上去秦越就栽了个仰倒。 “白洛!你胆子忒肥,明天的竹子不想吃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现在的伙食费忒贵,你知不知道你的竹子比五星酒店的宴席还贵,你还只能吃不能挣钱,你知道咱们国家租一只熊猫出去收多少钱吗?你丢不丢熊脸,丢不丢猫脸,丢不丢?”秦越一边嚷一边抱着白洛在地上滚成一团。 白洛气得不行,抱着秦越的腿拼命拱他,秦越还越发来劲:“我看二叔说的对,就该建个熊猫馆把你展览起来收门票,你自力更生赚竹子钱......哈哈哈哈,别拱我了,我滚不动了,哎哟,我头晕了......” 秦穹在一旁坏笑:“你就欺负小洛现在不会说人话......洛儿过来,给二哥抱抱,我滴乖这么重,这得减肥啊!” 鹿九忽然道:“大......洛哥也可以说人话啊,等我恢复了我来帮你。” 此话一出三人两熊都惊呆了。 “真的吗鹿鹿,可以让白洛说话?”秦越欣喜若狂道。 “恩”,鹿九的嘴巴开开合合,“动物有了灵智就算是成了精,虽然洛哥的情况特殊了点,但是开口说话不是难事。” “那也能想你一样变成人吗?”秦穹也关心不已。 “那就要修炼了,洛哥是有大机缘的人,我相信总有机会的,你们不要着急。”白洛是熊大,所以人死还能魂归熊猫,鹿九相信熊大总有再化人的一天。 第49章 熊猫开口 “听见了吗白洛!你以后也许还能化为人的!”秦越扑过去又和白洛滚做一团, “鹿鹿说可以的事就一定可以的!” 大熊猫憨态可掬地爬到鹿九身边,圆滚滚的大脑袋往鹿九的角上撞了撞, 鹿九也友好地顶回去, 还伸出一只和熊掌一般大的蹄子和白洛对了个掌。 第二天秦钊是在别墅的床上醒来的,他记得自己后半夜一直在给鹿九喂食直到天亮, 那时候鹿九身长已有十几米了,直起身子之后秦钊只能看到他小柱子一般的脚踝,秦钊架了个梯子, 把食桶挂在梯子上方便鹿九吃饭, 跪下去总归是不舒服。秦穹和秦朗起来替他后他就在坑底的地毯上裹着被子睡着了,估计是秦穹后来把他弄房间来了。 他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自己睡了五个小时了, 楼下传来秦越清朗的大笑声, 间或夹杂着秦穹爽朗的笑骂, 应该是他们又在逗弄熊猫了。 秦钊一跃从床上爬起, 简单洗漱下就匆匆往外走, 也不知道鹿九长到多高了, 越往上长他吃的就越多,不晓得秦越和秦穹忙不忙得过来, 刚奔出大厅秦钊就愣住了。 别墅外的草坪上,秦越正和大熊猫滚成一团,秦穹一边骂一边在扫满地树叶, 而站在柏树下正笑吟吟看着他们的, 不是鹿九又是谁! “小九。”秦钊的声音很轻, 像是怕吓着了人似的,在热闹的庭院里这样的声音应该是每人能听见的,但是鹿九听见了,他回过了头。 “三哥!”鹿九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了秦钊的怀里,秦钊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刚牢牢地抱住小家伙,秦钊的眼睛就湿了。 “小九,你恢复了,”秦钊把鹿九从头到尾细细打量,摸着他的脸颊,眼睛,耳朵,脊背,拉开他的袖子查看,光滑的手臂上哪里还有之前或深可见骨或漆黑掉皮的伤痕,“没事了,你终于没事了......” “化为人形我就是灵体,那些伤早就没有啦!”鹿九抱着秦钊的腰亲昵地蹭着,任秦钊在他的额头印上一个又一个温热的亲吻。 “乖,乖宝......”秦钊的声音哽咽,隐隐还有一丝颤抖。 “三哥,我没事啦,你不要再担心了,你眼睛都红了。”鹿九乖巧地抚上秦钊的眼睛,凑过去在那眼皮上亲了亲。秦钊也亲回去,他的双手还在抖,但是那是高兴的,他的宝贝终于又活蹦乱跳了。 秦穹像是见鬼一样看着这一幕,正好秦朗从坑底收拾了一摞毯子抱上来,秦穹指着不远处连体婴一样抱着的两人张口结舌地问秦朗:“他们......两个......?” 秦朗扁了扁嘴,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卧......槽!”秦穹傻眼,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气,“老爷子估计要疯!” 唯一在状况外的秦越直着嗓子喊:“你们快过来呀,过来逗白洛说话呀!” 白洛不久之前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一出就把秦家几个男人都震着了,那声音奶声奶气跟个小孩儿一样,一出口就惹得全体爆笑。 “不是,这怎么回事儿?”秦穹一边笑一边问,“这还带返老还童的?” 鹿九解释道:“因为这只熊猫的年龄就只有两岁多啊,这肉身不是洛哥自己的,声音也就不是他的了。” 所以秦越后来用尽了办法,白洛也不肯开口再说一句话了。 大熊猫踩着内八字慢吞吞爬到鹿九身边,抱住鹿九的腿说道:“你不是要教我修炼吗?” 秦越和秦穹又哈哈大笑起来,鹿九蹲下去摸了摸他的头:“好呀,只是现在天地灵气不够,光靠吸纳吐气之法很难修行了,等我想办法给你炼些丹药出来,你别着急呀。” 大熊猫张了张嘴,像是在对鹿九笑。秦穹却忽然想起来一事,对鹿九说道:“对了,那个叫陆判的老头给了你一个香炉,说是你的东西,我放在家里了,要给你送过来不?” “香炉?”鹿九不解地歪着头。 “那时候你昏迷着,陆判说,那是你......师尊留给你的东西。”秦钊已经意识到“师尊”说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前生,因此说出那两个字很有些别扭。 鹿九更惊讶了,也很是好奇,于是几个人又回了秦家。白洛作为熊猫未免太瞩目,于是鹿九给施了个障眼法,只有白洛想让人看到他的真身才可以,其他人眼里的白洛只是一只大型松狮犬。如此也不必整天把白洛藏着了,真是皆大欢喜。 秦穹虽然复活了,但是白洛的身体确实是“死”了,作为秦家的养子,他的葬礼还是要继续举行的。宾客们看到了活蹦乱填的秦穹,一个个表情都像是吞了个囫囵鸡蛋,微妙不已。 很多人都是久仰鹿九大名,今天才得以一见,那少年眉清目秀,乖乖巧巧地站在秦钊身后寸步不离,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个能把死人从鬼门关带回来的小天师。不少人都想上去套近乎,奈何秦钊护得紧,一般两句话没说完就被他不动声色地挡回去了。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众人看过去,却见薛哲晟带着几人正迈步走进大厅。 秦家和薛家不合人尽皆知,在场众人一时间神情各异,有看热闹的,有担忧的,有不忿的。 秦山岳不在,如今当家的就是秦川,他面色沉静,不动如山,带着秦钊等几人做了家属答礼,给薛哲晟安排了一个不前不后适合他身份的位置坐下。 “秦二爷真是福大命大啊,一队十人出去,只有秦二爷毫发无伤地回来,也不知道这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我等实在羡慕得很呐!”薛哲晟一落座就叹息着说。 秦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他自回生以后一直不敢去想这件事,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朝全军覆没,如果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偏偏他活了过来......秦穹的手指深深掐进手掌。 这样诛心的话秦家的人根本无法接口,所有人都知道秦穹明明是死而复生,可只要他好端端站在那,他就是战场上的败将,全军覆没下只有他苟活偷生。 “秦穹得天授命,自然能大难不死,非但不死,还大有后福,你这句话确实没说错,秦家的确积了几辈子的德,才有如今这样的福气荫蔽子孙。”鹿九淡淡道。 “哦?”薛哲晟一抬眼皮,“这位是?” “这是我秦家上宾,鹿九天师。”秦川郑重道。 “原来是天师啊,失敬失敬。”薛哲晟皮笑肉不笑,“按天师所言,秦穹是天命护佑,那白洛,那死去的其他战士就是祖上没积德,死有余辜了?” 鹿九奇怪地看着他:“你这人说话实在阴阳怪气,人各有命,活人有活人的缘法,死人有死人的归处,天命既定,一场大灾动辄能死数十万人,也不能说个个都不积德,秦穹有福气是他的幸运,其他人没福气也可以修来世。我看你也是个祖上有德的,你家中最近还得高人相帮医好了不治之症,但是更多的人是医不好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既得了好处,又去质疑天命,是要折福折寿的。”说到最后,鹿九竟然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此言一出,可谓满座皆惊。这话信息量可太大了,既说了秦穹后福无穷,点出秦家乃“积福之家”,还应证了不久前薛家家主重病的传闻,更告诉大家薛家也请了人治好了薛家主的绝症,薛氏最大的秘密就这么直接暴露在满座宾客之前。而鹿九最后一句警告更是让众人面面相觑。这小天师实在是耿直,要知道民间有一个说法,天师之类的人,有一张“铁口”,说好的不一定灵,但是说坏的一定灵,他说薛哲晟“折福折寿”,再联想到这个小天师能开出空前绝后的功德阳牌,众人看向薛哲晟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同情。 薛哲晟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几乎要呕出血来。原本想来恶心恶心秦家,却被这小天师一搅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这小子,一张嘴胡说八道颠倒是非,明明是秦穹贪生怕死弃自己的士兵于不顾,被你说的倒是他秦家的大造化一样!”薛哲晟的儿子薛玉不等他老子说话,就先迫不及待发作了起来,薛家也是京城横着走惯了的,哪里受得了半分羞辱! “我从不胡说八道。”鹿九认真地看着薛玉,抿了抿嘴。 “哼!”薛玉冷笑道,“京城谁不知道你是秦三养的小姘/头,什么天师?不过给你抬个身价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薛玉!”秦钊脸色铁青,“你这个......” “小钊!”秦川轻斥一声,摇了摇头,鹿九可以出头,秦钊作为主家又是长辈,却不能跟薛玉计较,平白失了自己身份。 鹿九疑惑地回头问秦钊:“什么是小姘/头?” 满座众人俱都沉默,表情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都有,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第50章 神农鼎 “不是什么人话, 不要理。”秦钊按了按鹿九肩膀,气得手都在抖。 鹿九看秦钊生气, 难得的也炸毛了, 指尖微微一动结了个指印,原本斗志昂扬得像只公鸡一样的薛玉突然手舞足蹈抓耳挠腮了起来, 一边抓挠一边大叫:“什么东西!有蛇,虫子......好痒!” 眼看薛玉撩起外套要当众脱起衣服,薛哲晟身后几人赶紧上前手忙脚乱按住他。薛哲晟还拼命扭动哭喊, 眼泪鼻涕都流下来:“好痒......你用了什么手段......” “岂有此理!”薛哲晟怒而拍岸, “秦川,这就是你秦家的待客之道!” “薛二叔难道不知道吗?”秦越理直气壮地道,“我上小学就会唱, 朋友来了有好酒, 敌人来了有猎枪, 待客不待客的, 得看上门的是人还是狗了!” 有人忍不住“噗呲呲”笑了起来。 秦川忍住面皮的抽搐, 向鹿九使了个眼色, 可惜鹿九接收不到,于是他只好向秦钊求助, 秦钊竟然当做没看见,转过了头。秦川无奈地摇头,故作诚恳地对薛哲晟拱了拱手:“犬子无礼。不过鹿九确实是我秦家上宾, 令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地诬蔑, 也实在不合适吧?” 到了这个地步, 薛哲晟里子面子全丢光,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鹤田宇。 鹤田宇在一旁观察了很久,心里很是诧异,按理说鹿九给秦穹改命,理当受到冥府酷刑责罚,现在应该法力全失很是虚弱才对,怎么鹿九看起来竟像是丝毫无损?这怎么可能? 薛玉还在一旁鬼叫,鹤田宇以为他是中了幻术,认为自己身上布满蛇虫,他试着解了解,却发现毫无用处,于是他只能对薛哲晟摇了摇头。 薛哲晟终于意识到踢了铁板,一个耳光重重甩向哭喊着的薛玉:“逆子!还不向鹿天师赔礼道歉!”说完率先向鹿九微微躬了个身,“鹿天师,小儿无状,都是我平时惯坏了,他年纪小口不择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解了他身上术法吧?” 薛玉也乖乖哭着说:“对不起,鹿天师......是我胡说八道......” 鹿九回头看秦钊,直到秦钊点头,才给薛玉解了幻术。 先前不可一世的薛家小公子像只斗败了的公鸡,站到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踢馆不成反被教做人,薛哲晟未免有些灰头土脸,不过这种人别的本事可以没有,厚脸皮的技能必须点满。 “鹿天师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你师承何处?想必令师也是大德大能之人,才能教出鹿天师这样的少年英杰。“薛哲晟转眼就换了一张温和笑脸。 鹿九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他对这姓薛的两父子观感差到了极点,仗着祖上的功德金光庇荫,这辈子横行无忌,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口无遮拦,更重要的是两人手上都有人命,满身血煞,可惜投了个好胎,暂时动他们不得。等到祖上积的德被他们败光了,这家子的气数也就尽了。 薛哲晟的脸僵了僵,也不再多逗留了,大厅里少了几根搅屎棍,众人都忍不出呼出一口气。 “大师,你不是说鹿九此时应该受了重伤,我们才特意过来试探,如果有机会就直接了结他?可我看他全无半点虚弱......”薛哲晟一出了秦家大院就忍不住质问鹤田宇,他难免有点气急败坏,今天这一出,秦家更是尽得人心了,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鹤田宇也紧皱着眉头:“我的确失算了,这鹿九实在深不可测。” “那我们......” “先别自乱阵脚,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一双手能护住多少人?你只管照我们的计划行事,至于鹿九......自然有人能对付他。” 薛哲晟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从冥府里带出来的那个香炉就被秦穹顺手放在客厅里的小茶几上,有客人看见了还以为那是个造型别致的烟灰缸,正想把烟灰缸弹到里面,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突然伸过来取走了那香炉。 那人抬头一看不由站直了身子,连连招呼:“三爷,鹿天师。” 秦钊点点头,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鹿九一把拉住胳膊匆匆往地下室走,秦越看见了也赶着大熊猫一起跟了进去。 “小九,这是什么?看你这么高兴!”鹿九的兴奋溢于言表,秦钊意识到这应该是个好东西。 鹿九捧着香炉笑得合不拢嘴,他神秘地看了一眼秦钊,抿着嘴说:“你们闭上眼睛,我给你们看戏法!” “你给我们看的戏法还少吗?”秦越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睛,还顺手把熊猫的也捂上了。 即使闭上眼睛,秦钊和秦越也能感觉到房间内光芒四射四射,,再听得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鹿九轻声道:“睁开眼睛。” “卧槽!怎么变这么大了!”秦越先惊呼出来。 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青铜色的鼎,虽是青铜色却毫无铜锈,鼎身光泽鲜亮,材质更像是金银一般的闪亮,鼎有四足,光足高就与秦越身高等齐,秦越退后几步才能看到完整的鼎身。他绕着鼎身转着圈细细打量,那四壁上正反两面一面雕刻着盘龙,一面雕刻着火麒麟,一个仰头似在长啸,一个怒目似在生威,皆是栩栩如生;前后两面雕的却是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那花叶纷繁像是在摇曳一般,秦越怀疑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采摘到它们。 他也确实伸手去摸了,可明明那雕纹浮凸近在眼前,触手却是一片光滑,像是在摸一块琉璃,秦越好奇不已。 “明明看上去是凸起来的呀,为什么摸不出来呢?”秦越不由问。 “因为那是用灵力刻进去的,而不是用工具雕出来的,”鹿九两眼放光,显示出他从未有过的欣喜,他抱住秦钊的胳膊笑道:“三哥,这是神农鼎!” 上古四大神器轩辕剑,神农鼎,昆仑镜,崆峒印,据说在神魔大战中四神器俱毁,后来青龙仿昆仑镜打造出骊山昆仑镜,如今就在鹿九手里,没想到连神农鼎其实也在青龙手中,还将其寄存在冥府里。青龙的结印唯有鹿九可以打开,如今这神农鼎便算是认鹿九为主了。 秦钊好奇地问:“这鼎有什么用处?” “我知道!”秦越举手抢答,“据说这是三皇之一神农的宝物,能毁天灭地威力无穷,还能用来号令天下野兽,是不是鹿鹿?” “这的确是神农之物,不过神农号令群兽可不是靠神农鼎,他本是万兽之王,以自身灵力臣服万兽,这个鼎的功能是炼药,有了它,我就可以炼出给洛哥晋升修为的丹药,当然,如果能找齐材料,炼些更有威力的灵丹也是可能的。”鹿九一个跃身,飞到神农鼎的连耳上立着,那连耳不过方寸之地,秦钊看得心惊肉跳:“你小心些,可别掉下去。” “怎么会?”鹿九笑,一边探身看向鼎内四壁。不愧是上古神器,封印几千上万年还能有如此充沛的灵力,那药香四溢,几乎让人闻之欲醉。 “可惜我不能释放出火灵珠的威力,”鹿九翻身下来有点沮丧,“若能催动太阳真火,便是能使人立地飞升的九转金丹也是能炼出的。”他乌溜溜的眼睛看向秦钊,如果能让秦钊飞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秦钊却温柔地说:“做人也好,成仙也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一样。” 鹿九立刻就释然了,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三哥说得对。”他蹲下去抱住正伸出胖爪拍打鼎足的大熊猫,“有了这神农鼎,洛哥化为人形就指日可待了!” 大熊猫一听乐得连打了几个滚,秦越哈哈笑着:“白洛你怎么连声谢谢也不说呀,你倒是说话呀!”秦越最爱打趣白洛说话的声音,逮住机会总要逗他一逗,白洛滚了身,那屁股对着秦越,明明白白告诉他:本熊不想和你说话。 秦钊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样的仙丹灵药,只怕材料也不好找吧?” 鹿九一怔,他兴奋过了头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如今凡间灵气稀薄,连一些寻常中药都要靠人工培植,他需要的几味材料确实很难寻到了,就算有,只怕也只存在于人类尚未发现的上古深山里。 比如,阿蒙山。 除了材料,还有药方,不过这个不难,现成的太白金星正在家里抠着脚丫写小说呢,作为太上老君的徒弟,太白金星肚子的干货还是不少的。 想到这里,鹿九不由信心满满,握紧了小拳头:“神农鼎都有了,材料还怕找不到吗!” 鹿九的信心是有理由的,他的苏醒,太白金星下凡,神农鼎现世,他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鹿九虽不聪明,可到底是青龙神君教养长大的,对于天道示警他有着格外的敏感度。 更重要的是,自冥府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灵力提升了! 如果说之前他一千年的修为可以凝聚成一条河流,冥雷淬炼后他的灵力已经可以凝聚成一条湖泊,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所受的根本不是冥府用来惩罚恶鬼的冥雷,如果冥雷有这样的威力只怕没一只恶鬼能挺过第一道。 那也不是天雷,鹿九想,如果自己没猜错,那是上古神雷,至于为什么以神雷给自己炼体,以后总能知道原因的,现在鹿九只想保护好秦钊,秦越,熊大,狼二,就足够了。 第51章 小时候很丑 夜深人静, 秦钊的房内只留了莲花骨灯包裹着火灵珠发着温暖的光。 历劫归来,两人今晚又睡在一起, 秦钊的心情却跟上次同眠大不一样。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只是像疼爱一个晚辈一个弟弟那样对待鹿九,而现在......小家伙在他怀里翻过来滚过去, 肆无忌惮一会摸他的脸,一会搂他的腰,毫无心机, 全没顾忌。秦钊心里苦笑,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坚持两个人不同被。 “三哥,三哥!”鹿九又翻了个身,趴到秦钊身上, 一只手撑在秦钊胸口, 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腮, “你怎么不怕我呢?你现在是人啊, 为什么不怕我的原形呢?” 这个问题鹿九今晚已经问了第九遍了。 秦钊伸手拉了拉从鹿九肩上滑下去的被子, 第十次耐心地回答:“因为你是小九啊, 人也好,鹿也好, 都是我的小九,三哥不会怕,还很喜欢, 你什么样子三哥都喜欢。” 鹿九满意了, 小脑袋窝在秦钊的颈窝蹭了蹭, 温热的呼吸喷拂在秦钊脖颈的皮肤上,麻麻的,痒痒的,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秦钊在鹿九的发顶轻轻吻着,身体里有燥热的暖流在涌动,但是他依然克制着,这样很好,秦钊对自己说,能这样抱着他,在他无所觉的时候悄悄吻他,这已经是顶顶美好的事了。 “三哥,你都不问我吗?你不问我为什么是一只鹿吗?”鹿九抬起头看他。 秦钊笑了:“好,我问你,为什么你是一只鹿?而不是一只鸟,一只兔子,或者一只熊猫?” 鹿九咯咯笑:“因为我原本就是九色鹿啊,洛哥才是熊猫呢!还有朗哥,你知道他原本是一只白狼吗?” 这个倒真让秦钊惊讶了。 纯种白狼这个物种如今在地球上已经灭绝,秦钊不敢想象如果秦朗有一日变成那个模样,大概比如今的白洛还更有资格被奉为国宝吧? “我小的时候,大......洛哥和朗哥总是会笑我长得丑,说我毛短尾巴也短,说我身上的七色花像个小姑娘,”鹿九噘着嘴不满道,“害我很久都只能躲在自己房间里不敢出去见人......” “不丑,小九比他们好看多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像小九这么漂亮的鹿,尾巴短才可爱,”秦钊摸了摸他的头,不过想到鹿九那么高大的身躯却有一簇短短的小尾巴,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三哥你也笑我!”鹿九一个翻身又压上去,双手作势掐着秦钊的脖子,“三哥也变坏了!” 秦钊被他一压先是闷哼了一声,又被他的两只手箍来箍去弄得痒得不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劲,鹿九正跨坐在他的...... “咳咳,”秦钊猛地坐起身,鹿九一下子滑坐到他的大腿上,双手还抱着他的脖子,秦钊脸色都扭曲了,把小家伙的手捉下来,又单臂把他搂回来按到被子里,“别乱动,乖,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看着是好了,但还是要好好休息,三哥陪你睡好不好?” “可是我不用睡觉呀!”鹿九忽闪着大眼睛,眸子里盛着的光彩光真是比莲花骨灯还要亮,“只有原形才需要睡觉的,可是这里这么小,我睡不下啊。”鹿九撇着嘴,很是委屈的表情。 又被嫌弃了。 秦钊哀叹,看来以后只能陪鹿九去别墅睡大坑了。 “那我们好好说说话,再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你以前喜欢吃什么?是怎样修炼的?有没有很要好的朋友......” “有啊!我有许多朋友,”说起这个鹿九如数家珍,他掰着手指头,“不止有许多朋友,我上面还有八个哥哥姐姐,熊大、狼二、雕三、貔四、鹏五、狐六、鸾七、夔八......” “哪些是哥哥,哪些是姐姐?”秦钊好奇问。 “除了狐六姐姐,其他都是哥哥......” “熊大狼二就是白洛和秦朗,狐六一听就知道是狐狸了,雕三,是只雕吗?” “是蛊雕,你知道蛊雕吗?不过他可不是羽禽,而是走兽哦,只有我七哥是羽禽,他是青鸾鸟,他的原身可漂亮了,羽毛就像,就像......”鹿九扒拉出来一颗水绿盈透的翡翠玉石出来,仿佛要证明青鸾的羽毛究竟有多美,“就像这个晴空石一样漂亮!” 秦钊把石头握在手里转了转:“那貔四和夔八呢?” “四哥是貔貅,八哥是夔牛......” “貔貅?”秦钊笑了,这在凡间赫赫有名的招财兽居然是鹿九的八哥,不过想想这几个神兽每个都不一般,他戏谑道,“你们师门是不是集结了整部山海经?” 鹿九咯咯地笑,往他的枕边又凑近了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时候都是鹿九说而秦钊只温柔地看着他,偶尔问一两个问题,小孩儿就特别高兴地给他解答,他的快乐来得如此简单,秦钊一颗心跟着他的笑声忽而飘上云端,忽而又觉得无比踏实。 不知不觉地,天色竟慢慢亮了。鹿九看着秦钊微微发青的眼睑,心里一阵阵发暖,他也知道秦钊会累会困,可还是任性地让他陪着自己,秦钊的眼神让他觉得心安,秦钊的话语让他心生雀跃,秦钊的抚摸让他倍感舒适。 鹿九最后轻轻亲了亲秦钊的眼皮,微弱的青光闪现,秦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早上秦钊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鲜少有睡到这么晚的时候, 下楼时便看到秦朗秦穹正坐在餐桌边,一人捧着一台笔记本,一个处理公事一个看小说。 “小九和小越呢?”秦钊问。 “两人带着熊猫出去买东西了,说让我们先吃,不过我觉得还是等等吧,小钊你饿不饿?”秦穹头也不抬地说。 “不饿,等他们吧。”秦钊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喝没两口,秦越和鹿九笑呵呵地走进来了,身边还跟着慢吞吞爬着的大熊猫。 秦钊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噗”地喷了出来! 只见那大熊猫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滚圆的肥肚子下还套了一条灰色的大裤衩,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不情愿,配着慢吞吞的内八字步,这样的憨态连一贯淡定的秦钊都忍俊不禁! 秦朗和秦穹一抬头,错愕了一秒后,齐声哈哈大笑了起来。秦穹笑得趴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这是什么鬼?洛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让他们这么折腾!” 秦越得意地道:“好看吧?我跟鹿鹿跑了几个小商品城才能找到一条白洛能穿的!” 大熊猫爬到秦穹脚边趴下,完全不想搭理秦越,那熊生无望心如死灰的模样让秦穹难得有点不忍,他撸了撸熊猫头:“怎么回事儿洛儿?秦越怎么欺负你了,跟二哥说,哥帮你修理他!” “我可没有欺负他!”秦越喊冤道,“是白洛自己心甘情愿的啊,不信你们问他!” 众人看向白洛,却见大熊猫转了个身,拿圆滚滚的屁股对着秦越,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在众人的不懈追问下,秦越终于说出实情的原委。 原来秦越一大早带着熊猫出去遛弯,除了白洛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真身,在普通人眼里他就是一只大型松狮,当然,在其他松狮的眼里,他是一只高大帅气的松狮。 隔壁的沈老家里也养了一只母松狮,赶巧也带出来遛,那母松狮一见白洛“惊为天狗”,“嗖”地就蹿了上去拼命追着白洛的屁股跑,沈老看这公松狮品相实在不错,友好地表达了想和秦越结成“姻亲”的念头——这母松狮正好处在发/情期,不如让两只天造地设的品种优良的松狮配个种。秦越多坏啊,居然笑眯眯地答应了。 白洛气得一口就咬上秦越的屁股,就这样秦越还能憋着劲儿使坏,一力撺掇那母松狮往白洛身上扑。白洛最后只能服软,忍辱负重地答应了秦越一个条件随他处置,这才摆脱了母松狮的纠缠,堪堪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而白洛答应的那个条件,就是允许秦越把他打扮成现在这个样子。几个毫无同情心的人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秦穹还意味深长地道:“这裤衩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以后再碰着了松狮甭管公的母的都能起个防御作用,小越也是为你好,洛儿,来转个圈,哥给你看看尺寸有没有不合适,不行咱再改改......” 大熊猫琢磨了一下竟然觉得秦穹的话还有几分道理,他虽然是熊猫身但他有一颗人类的心啊,别人不知道的还好,在知道内情的这几个人面前自己可不一直都是光着腚跑吗?这么一想,他居然还乐得打了个滚,对秦越的怨念也烟消云散了。 第52章 鹏五 秦钊自打鹿九出现就有点不太自在, 可惜鹿九一点意识不到,兀自抱着他的胳膊看熊猫看得乐呵呵的, 秦钊也很快就释然了, 对自己喜欢的人做点不可描述的梦怎么了,不做才不是男人了! 白洛的“尸身”落葬之后, 秦家的灵堂就撤下了,佣人们有条不紊地摆上了一应迎接春节用的器具,大家这才意识到, 快过年了。 这一年发生不少事, 秦钊秦穹白洛个个都险死还生,但是众人并没有被这样的阴影笼罩,反而越发兴致勃勃要过个好年。 秦家是百年世家, 过年的一应礼节很是周全, 扫尘、祭灶、接玉皇、割刀头、洗福禄......繁琐而热闹。大年三十那天下午, 几个大少爷小少爷还亲自贴了春联, 鹿九更是在厨房蹲了一下午, 眼巴巴看着做饭的阿姨端出来什么好吃的了就悄么么尝个鲜。 秦山岳和秦川自然不能留在家里吃年夜饭了, 年轻人刚好也乐得自在,秦越还弄了烤炉, 不知道哪个佣人不懂事儿买了很多鹿肉,鹿九见了委屈巴巴了好一阵,才让秦钊给哄好了。 这一晚按照习俗是要守岁的, 等到春晚结束了, 秦家兄弟几个和秦越正好一个人可以凑一桌麻将, 鹿九看了一会儿跃跃欲试也想玩,秦钊让了位子给他。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其他三人那是哀嚎不断,因为鹿九是能透视到每一张牌的呀!小财迷收钱收得眼发光,秦越不由心生一计,悄声对鹿九说:“鹿鹿,等过完年了咱们去赌城玩,赢别人的钱,比咱们算命可来钱快多啦!” 秦钊正倚在一边接别人打来的拜年电话,闻言做了一个用电话砸秦越脑门的姿势,警告地瞪了秦越一眼,这小子教鹿九说脏话不够,还怂恿他去赌钱! 鹿九却由衷高兴,也悄悄问秦越:“有好多钱么?”先前他从秦越那里得知了别墅里那个大浴池的真正造价还很是沮丧了一阵,他给秦钊的那几万块钱只能买几块大理石,如果想重造青龙神殿所需花费甚至算都算不出来。 如今得知了新的敛财方式,鹿九简直像是饿慌了的小老鼠看见了大米仓!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俱都神情兴奋,仿佛看见了一座金山正在冲他们疯狂招手。 门外忽然响起汽车急刹的声音,几个人不由向外看去,能把车停到秦家门前,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大院的。果然管家匆匆带了两个人进来。 “默言?”秦钊起身迎了过去,看见程默言一脸惊慌失措,不由诧异,“发生什么事了?” “三哥,嘉嘉找不到了,失踪了快十个小时了,家里实在没办法,让我来找鹿天师!”他看向鹿九,“鹿天师,你能不能帮忙找找我外甥,他叫俞嘉程,今年五岁......” “你别急,说清楚点,慢慢说,”秦钊示意秦越倒了杯水过来,“坐下说。” 程默言喝了口水,对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道:“你自己说吧。” 那个中年妇女是程家的保姆,这个时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又是怕又是难过,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下午嘉嘉午睡过后,我带他到隔壁的宏瑞广场坐碰碰车,他每天醒来都要去那里坐的,后来他跟我说想喝饮料,我就跑去买,那里人很多,我想着这么一会不会有事,谁知道我统共去了不到五分钟,回来就找不着嘉嘉了......” 程默言道:“失踪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家里人都出去找了,晚上五点报了警,我姐夫的手下也出去找了,大半个京都都快翻遍了,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是我爸想到了鹿天师......”他求助地看着鹿九。 鹿九也专注地凝视着程默言,许久没有说话,久到其他几人都发现了异样。 “小九?”秦钊轻喊了一声。 “啊,”鹿九回神,“你把小孩的生辰八字给我,如果是他用过的物品就更好,或者头发。” 程默言大松了一口气,把嘉嘉的生日报了,那保姆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件小衣服来。鹿九拿到了八字就开始皱眉,这孩子命中夭折,活不过五岁啊。再拿过小孩的衣物,伸手碰了碰,如今人还活着,但又像是死了,这半死不活...... “怎么样?”程默言急问。 鹿九不由看向秦钊,秦钊心里一沉:“没关系小九,你照实说就好。” “这孩子命中夭折,此刻虽然还活着,但是......” 程默言听到“命中夭折”几个字就是眼前一黑,又听到后面“还活着”又不由心生希望:“但是什么?” “但是即使他还活着,也跟死人无异了。” “这是什么意思?活就是活,死就是死,哪里有半死不活?是说他......残废了吗?还是......还是傻了?”程默言激动不已地抓住鹿九的手,眼眶都是通红的。 “默言你冷静点!”秦钊把程默言的手用力拉开,“你听小九说,是死是活,小九都能帮你把人找出来!小九是不是?” 鹿九点了点头:“带我到他失踪的地方。” 几个人迅速起身纷纷向外走去,秦穹的电话却突然响起,他看了一下是部队打来的,于是他落后了一步接电话。 秦朗坐了程默言的车,秦越又开了一辆,秦钊带着鹿九坐在后座上,现在只有他们几个人,秦钊于是问鹿九:“小九,你认识默言,是不是?” “恩,”鹿九抿了抿嘴唇,“他是我五哥,鹏五。” 鹏五,秦钊想起鹿九给他提过的这个人,“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鹿九的五哥便是这个大名鼎鼎的鲲鹏。 秦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只是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去发挥想象力研究鲲鹏的原形,还是找人要紧。 秦穹远远地跑来了,敲开秦钊这边的窗户:“小钊,我不跟你们去了,部队来通知我有任务,保持联系。” 他犹豫了一下,又对鹿九说,“小鹿,我那边的事情也有点奇怪,对你没什么好保密的,你帮我分析下情况,第三医院的一栋住院楼里的病人和医护人员出现精神异常,见人就咬,现在那里被隔离了,我怎么听着这么邪门呢?” 鹿九和秦钊秦越纷纷大吃一惊! 这时程默言也从自己那边的车里探出头来:“走了吗?” 秦穹抹了把脸说道:“你们先去找孩子吧,我去看了情况再给你们说。” 程默言的外甥走失的地方离大院并不远,两辆车开了不过五分钟就到了宏瑞广场,此时广场上悄无人烟,只有一杆杆玉兰花灯散发着暖白的光。 保姆带着几人走到一片围起来的碰碰车场地,指了指其中的一辆大口青蛙造型的碰碰车道:“我离开之前嘉嘉就坐在那辆车上。” 鹿九走过去,取出骊山昆仑镜,又把之前从小孩衣服上扯下来的一截纤维丢进镜面中,对着碰碰车照了下去。 镜面一阵青光闪烁,一个小男孩清脆的笑声响起。 “嘉嘉!”程默言激动地上前一步,看向鹿九手中的镜子。 冬日的暖阳照在粉嫩圆润的小男孩身上,那男孩开着小碰碰车被前后的人撞得前仰后合,开心不已。不久后他把碰碰车开到靠近场地的边上对保姆说:“阿姨我渴了。” 保姆转身去买饮料,小男孩没有再把碰碰车开回去,而是乖乖在边上等待,忽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竟然从碰碰车中爬出来,从围着的栏杆间隙里钻了出去,而奇怪的是,周围的人竟然没一个发现小男孩这异常的举动! “为什么没有人拦着?”秦越奇怪道,“一个小孩就这么乱跑了都没人问一声吗?” “有人施了术法,其他人根本看不到,”鹿九淡淡道,“很简单的障眼法,但是应付普通人足够了,小孩应该也是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嘉嘉一路跌跌撞撞向前跑,一边伸着肉嘟嘟的小手似乎在够什么东西,直到他跑到了广场边缘的石子路上,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无牌照SUV。 程默言赶紧给交通部门打电话,描述了这辆车的特征。车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孩子自己爬上了后座,从镜中可以看到后座上并没有人,而前排的画面却完全看不清。 画面到此终止。 “这是孩子的眼睛看到的当时的情景,现在看不到了,说明孩子在那个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鹿九担忧地看向程默言,“有人掩盖了孩子的气息在阻止我,如果我没有猜错,孩子的生父母现在也一定被人动了手脚,即使从他们身上去找也行不通了,最好的办法是找到那辆车,车上应该会遗留孩子最后的气息。” 第53章 尚存理智 很快的程默言的手机响起, 那边的人汇报说找到了汽车的行迹,这辆SUV顺着高架出了城区, 直接开往京郊, 最后出现在郊外一家大型的垃圾场旁边。 几个人立刻驱车前往郊外。 很快两辆车来到了目的地。因为现在正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垃圾场里没有人, 鹿九打开大门,几个人顺着空出的道路一路往里走,这地方的气味无疑十分难闻。 程默言一路走一路轻声呼唤小孩的名字, 偌大的垃圾场里只回荡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间或有谁踢到一两个易拉罐的杂音。鹿九忽然嗅了嗅鼻,一把拉住冲在最前面的程默言。 鹿九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 他迳自转向另外一条两边堆满玻璃瓶的路, 走了不到几步, 就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前方, 那个孩子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嘉嘉!”程默言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小孩已经全身冰凉, 呼吸和心跳都是停止的,程默言顷刻间痛哭失声。 “嘉嘉, 嘉嘉......” “小心!”鹿九突然轻喝一声,随即青光频闪,那孩子蓦然发出一声尖叫! 这变故让程默言目瞪口呆, 几乎回不过神来, 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男孩骤然暴起向他扑去, 甚至龇出小小的牙齿,幸亏鹿九及时阻止,那孩子一口咬在了结界上。 鹿九拉开程默言,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默言惊魂未定地问向鹿九。 鹿九往前走了两步,隔着结界与男孩凶狠的眼神对视着:“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半死不活,他被血魁所咬,已经是具以血为食的血尸了。” 程默言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鹿九说的什么他不是很懂,但是“血尸”,无疑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才发现孩子张着的嘴巴里露出两颗格外尖锐的牙齿。 孩子不认得人了,更接近于一只小兽,甚至把他们当做待捕获的猎物。程默言心头一阵阵发冷,这让他怎么回去交代?想到在家中痛苦不已的姐姐和母亲,还在频频叹息的父亲和姐夫...... “鹿天师,你有没有办法......救救他......我们余程两家,就这么一根独苗......”程默言哽咽着,明知所求无理,依然抱着一丝希望。 “他已经不是人了......”鹿九低低地说。 程默言无力地垂下头,他的肩膀在不停颤抖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他才五岁......他只有五岁......” 秦钊几人也不知说什么好,不是当事人永远不会体会到别人的痛苦,没有人会真的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秦越最先受不了红了眼眶,他狠狠一拳击上那层结界,对着里面抓挠屏障的男孩大喊:“嘉嘉!我是秦越哥哥,你还认识我吗?你认识我吗?”回应他的是孩子不断龇着牙用稚嫩的声音嘶吼着。 许久许久之后。 “抱歉,我不该提这样的要求,”程默言恢复了一丝理智,抹了一把脸,推开秦朗过来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鹿九沉默着,“血尸”一物,被鹿九遇见了当然是一记打神鞭下去直接了事,因为他跟魑魅魍魉这些鬼祟没有什么不同。 “血僵修成血魁极为不易,因为血僵本身就是没有神智的,他能开智无异于花草树木成精,所以血魁一旦修成,便以血为食,而被他吸了血的人,会本能地再去噬咬其他人以获得鲜血作为食物,一传十,十传百。”鹿九一个字一个字解释着,“一旦把他从这结界里放出来,他就会遵循本能咬你们。” “是什么人丧尽天良做出这样的事!”秦越目眦欲裂。 秦钊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按住程默言的肩膀:“联系家里吧,毕竟这是全家人的事,如果真的不能......至少见最后一面......” 程默言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此刻泪流满面,可他依然坚定地下了决心:“如果让我姐我妈来,她们不会做第二个选择的,她们宁可自己被咬死。” 他走上前去,隔着结界在嘉嘉身前半跪下来,在男孩血红眼睛的瞪视下泪如雨下,“嘉嘉,你不要怪舅舅......你不要怪我......” 程默言猛然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道:“鹿天师,你动手吧!” 鹿九无措地看向秦钊,直到对方点了点头,他指尖一动,那结界就打开了,男孩扑过来,瞬间被一张符箓钉住身形。鹿九掐了个诀,三昧真火在指尖燃烧,发出赤红色的火光,他抬手...... “鹿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秦越拉住他的手哭喊着,“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鹿九停顿了一瞬,无助地看着秦越,秦越渐渐松了手,转过了身去,他弯着脊背垂着脑袋,像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场景。 鹿九深吸一口气,再次抬手...... “舅舅,舅舅......”原本寂静的场地里忽然想起细嫩的呼喊声,“舅舅,舅舅。”极轻微,极弱小,但是所有人都确定听见了。 鹿九怔了怔,轻轻从下往上揭起贴在孩子额头上的符箓,只见孩子的嘴唇开开合合,的确在不断呼喊着“舅舅,舅舅”。 “嘉嘉!嘉嘉!”程默言崩溃了,“嗵”一声猛跪下去抱着孩子小小的身子,不住问,“嘉嘉你是不是还认得舅舅?你是不是还认得我!” 那孩子安静了一秒,终于说:“舅舅,我疼,有人咬我。” “鹿天师!”程默言的眼里迸出激烈的光彩,“他还有神智!鹿天师,他还是人......” 鹿九也很是惊讶,直接揭了孩子额上的定身符,和孩子对视着。那孩子大大的圆眼睛里一片清澈,正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咧着嘴笑着对他喊了一声:“哥哥好!” 秦越冲了过去在孩子面前蹲下:“嘉嘉,我是谁?你还认得我吗?” “秦越哥哥!”孩子脆生生地喊。 众人皆是一阵狂喜,秦钊看向鹿九:“嘉嘉这是没事了吗?” 鹿九扒开孩子的高领毛衣看了下,只见孩子脖颈和锁骨之间清晰的两个深入骨髓的巨大牙印,这明明是被血魁咬了。鹿九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那孩子却忽然哭喊起来:“我饿!舅舅,我饿!” 车里有秦钊常备给鹿九的吃食,秦朗赶紧跑去拿了面包牛奶过来,那孩子刚喝了一口牛奶就“噗”地全吐了出去,哭喊地更厉害:“我饿!我不要这个,我饿!” 几个人原本热切的心脏瞬间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程默言颤抖地拆开一块面包掰下一块递到孩子嘴边:“嘉嘉,乖,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面包。” 孩子咬了,但是很快又吐了出来,越哭越厉害,就在众人六神无主之际,他忽然又龇开牙齿! 鹿九果断又给孩子打了张定身符:“先带回去吧,实在不行先给他喂点血,他还能认得人,我不能就这么把他烧了。” 程默言松了一口气,抱起孩子就要往自己车里走,鹿九拦住他:“放我身边吧,以防万一。” 程默言点头,郑重地道:“多谢!” 前往程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是压抑,秦钊等人虽然跟着鹿九看他捉鬼伏妖,但是这是第一次面对降服的对象是个孩子,还是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鹿九正低头给太白金星发短信:被血魁噬咬之人尚存理智,何解? 太白金星这个资深码农果然没有睡觉,几乎立刻就回复了:百万血僵都难得一血魁,被血魁噬咬过后就是血尸,若有理智,则必是有造化在身了。 鹿九合上手机,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 回到程家自然是一番兵荒马乱,程默言弄了几包血浆回来,那孩子果然呼噜呼噜全喝了,喝完之后孩子原本血红的眼睛都恢复了正常,家里的亲人也一个一个喊过去,这下子余程两家的女人们个个哭成一团。 第54章 沉重的新年 这边程家乱成一团, 那边秦钊和程默言的手机纷纷响起。两人接完电话后都是神情凝重,不约而同看向鹿九:“小九, 我二哥那里让我们过去一趟。” “鹿天师, 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宜屏?” 秦钊,程默言:“......” 鹿九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二哥说他那里有五百多人出现精神异常” “宜屏有趟列车上面有六百多人出现精神异常” 两个男人又同时开口。 秦钊,程默言:“......” 鹿九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 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算了,去宜屏吧,”秦钊最后拍板道, “京都这边公安武警和特种部队都在, 天师协会也全去了, 宜屏那里更需要支援。” 京都日报讯:正月初一凌晨时分, 京都第三人民医院忽然爆发感染型病毒, 该医院共计64名医护人员和426名病人及其家属突然遭遇感染, 患者毫无预兆攻击撕咬同伴,被噬咬者在极短时间内发生二次感染, 继续攻击同伴,现该医院490名患者全部被隔离在医院内,医院外公安, 武警, 消防官兵, 京都部分驻军部队正严阵以待。 西槐早报讯:正月初一凌晨时分,一辆从京都开往西槐省宜屏市的车号为JX553号列车上突发感染型病毒,列车上共计603名乘客和乘务人员遭遇感染......现该列车已被全面封锁,我方记者从第一前线传来报道...... 华夏日报讯:正月初一凌晨时分,京都第三人民医院和列车JX553号列车上同时爆发感染型病毒受害者已达1153人。 专家表示这是有非法生物研究中心私自研制基因病毒。 振府呼吁民众待在家中不要出门。 鹿九和秦钊跟随京都武警总队飞鹰突击队的车辆一路往宜屏方向而去,此刻他们正在车里听取此次事件的相关报道。 不止是鹿九,其实连秦钊心里都有了答案:血魁。而JX553号在事发最初时就有人联系了外界,所以列车停止后很快就被全面封锁,车上的人一个都没有下来,那么血魁很可能就在里面。 凌晨时分发生的事,官方起初封锁了消息,但是如今的信息渠道哪里能封锁得了这样的大型事件,更何况是发生在天子脚下的京都。 秦钊把鹿九关于血魁的判断通报给了首脑府,武装部队把医院和列车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却没人敢下令进行攻击,那是一千多条人命,他们的家属正集体静坐在首脑府前,要求首脑府尽快组织救援。 有一支特种部队潜进一间单人病房里,带出了一具血尸,华夏最顶尖的医疗专家和生物学家都在进行研究,试图能够研制出病毒抗体。 此时是正月初一的上午九点,对全华夏的人民来说,这实在是最沉痛的一个新年。 鹿九和秦钊刚下车,负责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京都武警总队的程闯少将就大步走了过来:“鹿天师,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程闯是程默言的二叔,他也是秦家的铁杆拥趸,但是他此刻可顾不得理会秦钊,抓着鹿九的胳膊就火急火燎往前赶:“603个人全在里面,你看看,里面都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九透过列车的窗户往里一看,果然窗户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不断拍打玻璃的血尸,个个眼珠子像浸了血一样的红,每个都龇牙咧嘴,满目狰狞。鹿九叹了一口气,百鬼夜行也不过如此了。 光在外面是找不出哪个是血魁的,鹿九很快心里就有了决断,然而当他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时,秦钊还来不及说话,程闯那粗嘎大嗓门却先响了起来:“什么!你要进去?那不行,你看看里面那群人,你进去了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我们是找你来帮忙的,不是送你去给他们填肚子的,这不行不行!”程闯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鹿九想了想,用一种他们能听懂的说法去解释:“病毒源很可能就在里面,即使你们对这辆列车进行轰炸,也炸不死他,反而会让他跑出来,只有我进去在里面杀了他,才能彻底断绝病毒来源。” “小九!”秦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我不会有事的,你忘了,我是灵体呀!”鹿九拍了拍秦钊的手,“速战速决,我进去了。”一道青光闪过,鹿九就消失在了原地,程闯和程默言叔侄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鹿九穿行在一群血尸中间,一会扳过这个血尸的肩膀,一会抬起那个血尸的下巴,秦钊等人在外面看得心惊肉跳,可是那些血尸见了鹿九跟没看见一样,仿佛车厢里根本没多了这么个人。众人这才放了心,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警官兵们更是啧啧称叹。 鹿九将检查过的血尸都打上定身符,为防搬动的时候出现意外,他在每具血尸的额心,胸口,双脚脚底各打一道,虽然都是活死人,但对他们的家属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等一通忙完,鹿九已经头晕目眩,可是依然没有找到血魁,一下子消耗了太多灵力,实在是饿得不行。这个时候鹿九就有点理解这些血尸为何一个个都面目可憎了,他现在饿得就很想露出那样的表情。 鹿九跳下车,正被秦钊接了个正着,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对程闯说道:“感染源不在这里,等会我再去京都看看吧,咦,”鹿九突然问秦钊,“我们为什么不先在京都处理完再来这里啊?” 秦钊一时无语。 这边官兵们开始往下搬运血尸,核对身份,那边鹿九和秦钊又马不停蹄往京都第三医院赶。 列车停在铁轨上,民众即便知道信息也无法到这边来围观,但是医院就在京都的市中心,那里人来人往,无数市民闻风而动,军队把医院箍成了铁通,民众又把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穹作为京都军区特种大队中队长,不久前带几个队员潜进一间单人病房运出了一个“感染患者”交给了医疗专家,他已经从秦钊那里得知这不是什么病毒感染,而是血魁这种鬼物在害人,从森罗殿回来的秦穹如今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看到那活死人除了张大了嘴巴想咬人什么意识都没有,秦穹都忍不住想给他一个痛快的。 天师协会的人集体在医院附近布了困阵,以至于里面的活死人一个也没法跑出来,谁都不知道要这样僵持多久,既不能一把火烧了全部血尸,也清楚医生们是研制不出什么抗体的。 群众的情绪已经越来越高昂,游行的呼声此起彼伏,秦穹看着有些老百姓已经失去理智在扭打军警人员,忍不住骂了一声“操”! 再特么傻逼秦穹也意识到这是冲秦家而来,网上那铺天盖地的舆论,眼前喊打喊杀的普通民众,要说没人煽动他秦穹俩字儿倒过来写。 有天师协会的人惊喜地在喊:“鹿天师来了!” 秦穹看过去,果然看到鹿九如摩西分海一般正带着秦钊向他这边走来,真是奇怪,人群摩肩擦踵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旁若无人一样地进到最里面这层的。 “你们可算来了!”秦穹大出一口气,“里面那些东西还好说,横竖出不来,外面的可都是活人,打也不能打,赶也赶不走!他妈的,别让老子把那煽动的狗.娘养的揪出来,老子扒了他的皮!” “没有人出来过吧?”鹿九皱着眉问。 “没有,警报器响得早,医院里角角落落都是摄像头,警察从监控里看到现场就没有往里冲,第一时间封锁了,一个也没跑。” “把所有血尸分布的详细地点都画给我,我进去一趟。” “哦......啊?”秦穹吓了一跳,“你要进去?你知道里面全是一帮饿极了的畜生吗?你去给他们送菜啊?” 鹿九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送菜吃?而且他们现在只喝血,不吃菜。” 秦穹:“......” 秦钊无奈地道:“二哥你照小九说的做吧,我们刚从宜屏回来,小九也是这么做的。” “哦哦,好!”秦钊这个当人情儿的都这么说了,他紧张个屁啊,秦穹颠颠去找分布图了。 秦钊看鹿九紧皱着眉头,不由心下一沉:“怎么了?” “没有灵力,没有阴气,怕是那个血魁也不在这里。”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浓重的担忧,血魁如果不在这里,那就说明随时会再有人死,而且以目前的情形看,血魁专挑人多的地方下手,除了是自己在觅食,更大的目的明显是在引起民众恐慌。 第55章 解药 程家。 程默雅坐在床头, 看着熟睡中的儿子,一边默默擦着眼泪。那个年轻的天师说自己的儿子只是一具血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保有神智, 但是他以后只会吸食血液,甚至还有可能攻击人类。 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的怪物,那都是自己的孩子啊。鹿天师临走时在嘉嘉胸口和双脚脚底都打了符咒,说这是定身符, 即使儿子再醒过来也不能活动, 这样对大家都安全。 一阵阴冷的风忽然在室内盘旋,程默雅不由起身查看是不是窗户没关,刚走到床边, 她就倒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忽然出现在房间里, 他走到床头盯着床上的孩子看了一会儿, 伸出一双干枯的手轻轻揭去孩子胸口的符箓, 那符箓在他指尖燃烧出青色的火焰, 他却恍然未觉, 接着又把孩子脚底的两张符也撕去。 孩子动了动,一会儿便睁开眼睛醒了。看见面前出现的人, 孩子非但没害怕,反而咧嘴笑着喊了一声:“叔叔!” 血魁僵硬的脸上努力浮现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他伸手把孩子抱进怀里, 轻轻拍了拍。 孩子忽然推开血魁, 跳下了床, 费力地从自己床底下拖出一只小箱子,孩子把箱子打开,只见里面塞满了各种小玩具,他一股脑把玩具倒在了地上,然后一个个捡起塞进血魁的怀里:“叔叔,这都是我的,给你!” 血魁拿起一只小汽车,拨了拨几只小轮子,他把小汽车放在地上,指尖轻轻一点,那小汽车就呼啦啦自己在房里跑了起来。 孩子开心极了,拍着小手咯咯地笑着。 血魁又在一只变形金刚上点了点,那变形金刚就伸伸胳膊蹬蹬腿儿,自己变化了起来。 紧接着血魁陪着孩子把他的玩具一一摆弄起来,孩子的青蛙满屋子又跳又“呱呱”叫,孩子的玩偶眨巴着大眼睛来拉他的小手,孩子的玩具枪“吧嗒吧嗒”有打不完的子弹,孩子高兴地抱着血魁笑个不停。 不久之后孩子皱起了眉:“叔叔,我饿了!” 血魁转了转眼睛,看向躺在地上的程默雅。孩子忽然明白了什么,扑了过去拦在程默雅的身前:“不许咬我妈妈!不许咬人!” 血魁愣了愣,皱了皱眉头,指了指孩子的小肚子。 “我宁可饿也不咬人,我妈妈会给我喝袋子里的血,叔叔我们不咬人,”孩子又跑过来抓着血魁的胳膊晃,“我家里有装在袋子里的血,我请你喝叔叔。” 血魁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点了点头,大手牵着小手,他们正要往门口走去。 “咻——”一道赤红光芒闪过,血魁抱着孩子一个弯身,躲过了一条凌厉长鞭,鹿九现身在房内,手里持着打神鞭,一脸肃然。 “哥哥!”孩子叫道。 鹿九看了看孩子,将长鞭甩出手一下子卷住孩子的腰,血魁根本拦不及挡,孩子就被鹿九抱在了怀里。 在医院里没有找到血魁,生物研究所那边却来电话说先前带出去的血尸不见了,鹿九一路顺着气息找,终于在程家逮着了他。 鹿九还来不及把孩子放下血魁就扑了过来,室内狭窄,鞭子施展不开,鹿九打出一道结界护住孩子,直接飞出室外,凌立在半空中。 那血魁却没有去追鹿九,更没有找机会逃跑,反而扑在结界上,试图打开结界放孩子出来。这个举动让鹿九疑惑不已,不过他不愿深想,让千余都变成了血尸的罪魁祸首,这个血魁今日是一定得魂飞魄散的。 他不愿与血魁多做消耗,祭出气势如虹的沧澜剑,直直劈了过去,巨大的青光里,血魁仰天似要长啸,却最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就颓然倒在了地上。孩子在结界里看着这一幕吓得大哭,一边拼命喊着“叔叔,叔叔”。 鹿九飞身回来立在血魁之前,换了打神鞭在手,他刚举起鞭子,却看见血魁拖着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匍匐爬向孩子。 他举起先前因为撕下孩子定身符而被灼伤的干枯的手,一下一下拍打在结界上,孩子也在结界里哭着伸出小手和他的大手碰在一起,与他掌心相对。鹿九怔住了。 血魁忽然转头向鹿九看去,那深陷的眼眶里流淌出两行血泪,他对鹿九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孩子,然后那干枯的手就缓缓垂了下去。 鹿九当机立断取出骊山昆仑镜对着血魁照了下去。 昆仑镜中看到这血魁死了已有一千多年了,之前被仇人做成血僵,不死不腐全无神智,后来被一个道人得去,阴差阳错随道人吸了天地精华月波流浆竟开了智成了血魁。他原本自己在山中修行,以动物血液为食,不久之前被一术士捕获,那术士赫然便是和薛哲晟一起出现在秦家的东洋人鹤田宇。 鹤田宇以噬魂铃驱使血魁,令他吸食了余嘉程,可是这并非血魁本意且存有善意,就将自己吸收了的血魁之毒的克星月波流浆的偷偷逼出一些打入孩子体内,使孩子依然保有神智可以慢慢化解血魁之毒。 找到了孩子能有神智力的原因,血魁之毒也就有解了,那一千多条人命终究是保下了。 秦钊和秦穹赶过来的时候,鹿九刚读完血魁的全部记忆,他把事情的原委给两人一说,秦穹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秦钊一把拉住他:“你做什么去?” “我去崩了姓薛的那群畜生,还有那个鹤田宇!” 秦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现在更重要的是把那一千多人先安顿好,再去算账不迟,你别添乱,这解药是嘉嘉的血,嘉嘉就一个孩子,哪里能供那么多人......” “没关系,只要一滴就够了,”鹿九蹲下去,在孩子指尖轻轻一碰,一滴鲜血就飞进鹿九准备的小瓶子里,“我用回生仙饮稀释一下,够用了。” 孩子在鹿九提了些血液后陷入了沉睡,鹿九把他抱上床,盖上被子,对目瞪口呆的秦氏两兄弟道:“走吧,去配解药。”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划拉一声甩了甩打神鞭,“然后,找那狗/日的东洋术士算账!” “大师,我再敬你一杯。”薛哲晟站起身,又给鹤田宇倒了一杯酒,醺红的脸上满是恭敬的笑,“大师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如今那余程两家的小太子爷不死不活,鹿九想救他就得再闯森罗殿,他能一次逆天,难道还能次次给人改命?他要是不救,哼哼!我就等着看程家和秦家的好戏了!” 鹤田宇笑着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只怕等不到他们反目,秦家自己就先从这个位子上下来了,血魁之毒无法可解,鹿九还能跟冥府把这两千多人都要回来不成?” 两人相视,俱都哈哈大笑。 薛哲晟呷了一口酒,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无毒不丈夫啊,我之前一直多有犹豫,才错过了那么多大好机会,否则秦家......哼!” “二爷,二爷!”门外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跟班,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首脑府刚刚宣布研制出病毒血清,已经有患者康复出院了!” “什么!”薛哲晟一个起立直接带倒了身下的椅子,“怎么可能?”他看向鹤田宇,“大师,你不是说这种尸毒无法可解,中的人早就是活死人了吗?” 鹤田宇也吃惊不小:“这毒的确解不了,至少我从未听闻过有解药,别急,我把那血魁召来一问便知。”他拿出自己的噬魂铃,开始摇动,那铜铃铛竟无论他如何摇晃半点声音都不发,鹤田宇白了脸,“血魁已经魂飞魄散,岂有此理,定是鹿九......” “你知道是本道君就好!”门口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鹤田宇,你一个东洋术士,在我华夏领土上役使血魁吸食人血,险些戕害千余人命,本道君今日要代日照星官清理门户,废你修行,投你入畜生道,不管你服不服!” 鹤田宇定睛看去,只见鹿九穿着一身休闲款的短打大衣,整个一青葱少年的样子,手里却“唰唰唰”不停甩打着一根长鞭,秦钊和秦越秦穹等几人站在他身后,不由轻蔑地笑了:“鹿天师,你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于我,还拿着武器上门喊打喊杀,这可不是华夏的待客之道啊?秦二爷秦三爷,你们好歹是首脑之子,竟也这么纵容他?” “待你妈个头!”秦穹气势汹汹骂道,“老子们是来要你命的,少特么废话!”秦穹二话不说就拔枪,子弹俐落地出膛,却“砰”一声打在了一道黑色的屏障上。 “万年鬼将的结界,”鹿九意味深长道,“你的后台还真不小啊。” 鹤田宇阴恻恻地笑了:“鹿天师果然是高人,这都能认出来,既然如此,鹿天师可做好今日有来无回的准备了?” “好教你知道,莫说只是一道结界,便是你主子轩辕昼亲自来了,本道君也能打得连阎王爷都认不出他!”鹿九话落“咻”地一鞭子就抽过去,那黑色结界一阵晃动! 第56章 打狗鞭法 这一晃鹤田宇可惊得非同小可! 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 鹿九紧接着又挥出了第二鞭,护罩晃得更厉害了。 鹤田宇几乎可以感觉到屏障的能量正在飞速的消耗。 这怎么可能?主公已是数万年修行, 这鹿九难道比主公还厉害不成! 自己和主公比, 已经犹如蚂蚁撼大象,那鹿九如此厉害要怎样才能从他手下逃脱? 鹿九挥了两鞭却停下了, 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本道君行事,向来万事给人留一线,最恨你们这种赶尽杀绝、不留余地之人! 那血魁好好地在深山修行, 从无害人之心, 你却迫使他吸食人血、造下杀孽,毁他千年修行于一旦,那今日本道君便也让你尝尝修为尽毁的滋味。” 说罢鹿九收起打神鞭, 换执了一只匕首, 那匕首不过五六寸长, 通体泛着黑漆流光, 竟是用万年难求的乌精所制。 此乌精非彼乌金, 现代乌金不过是寻常包金石, 上不得什么台面,而鹿九的乌精匕首却是用传说中被后羿射下的九只三足金乌的筋骨所制。 《三界兵器谱》, “诛邪剑——后羿射九日,东王公殓九乌筋骨,淬炼精石, 赠西王母, 后为火麒麟所得, 以太阳真火煅之,成剑诛邪”。 匕首尖刚刚触碰到屏障,导弹打过去都不会晃一下的结界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接着鹿九才旋转着匕首的把手,几刀下去屏障开始忽明忽暗。 鹤田宇连连向后退去,最后竟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鹤田宇这次想起运用灵力抵抗。 然而他那些歪门邪道敕令鬼祟的术法面对鹿九不过是以卵击石,轩辕昼的结界一下崩散,加护在他身上的灵力也就被毁了。 鹿九将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的鹤田宇一把揪了出来,秦穹和秦越已经把薛家的一帮打手全都清理完毕,而在混乱中爬到餐桌下躲避的薛哲晟也被秦越用鞭子给卷了出来,狠狠一掷让薛哲晟和鹤田宇滚到了一起。 新仇旧恨一起上,秦家三人看着薛哲晟的眼光都想杀人。 “你们......”薛哲晟强自镇定地瞪着秦家几人,“你们简直目无法纪!秦穹,秦钊!你们真把自己当这华夏的太子爷,光天化日就敢行凶不成?” “说到目无法纪,有您薛二叔在,我们几个小辈哪敢望其项背?”秦钊冷声道。 “哼,法制时代,罗织罪名可是讲求证据的,你这样信口雌黄,我可以告你诽谤!”薛哲晟虚心地左看右看,还侥幸地抱着外面有人能发现这里的希望。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秦穹不耐烦地推开秦钊,一枪托砸在薛哲晟的脑门上,“嘛的,老子想揍你很久了。” 薛哲晟捂着汩汩冒血的额头,又是愤怒又是恐惧:“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回答他的是秦越的打神鞭“啪!”的一声抽在了脸上。 秦越又举起了鞭子一边喊着:“让你玩生化危机,让你玩釜山行,让你玩僵尸道长!”鞭声一声厉过一声,秦越狞笑着说,“小爷让你尝尝师门独传的打狗鞭法!” 薛哲晟抱着头一边四下逃窜一边鬼哭狼嚎,可是秦越的鞭子早就用得出神入化,打这种杂碎更是得心应手,无论薛哲晟往哪里躲,秦越都能一鞭子把他拖出来,再狠狠往他脸上抽。 鹿九在一旁一边把玩着“诛邪”一边道:“别打死了,他阳寿未尽呢!” 已经满心绝望的鹤田宇仿佛从鹿九的话里听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抬起一张面目全脸的脸语带威胁地说道:“鹿九,你道法高深,当知行事不能忤逆天意,薛哲晟有祖宗阴德庇佑,理当富贵此生,你也不能取我性命,我阳寿九十有六,如今寿不过半百,你想杀我,就不怕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鹿九抬眼睨他,目光冰冷:“忤逆天意?已经逆过一次了,来个两次三次也没什么难的,”想到那刀山冥雷,鹿九心头火起,手起剑落,在鹤田宇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中挑断了他的手筋,随后眼也不眨地也刺进他的丹田。 “啊!”那东洋术士满地打滚,不住哀嚎:“我的修为,我的修为......鹿九!我跟你不共戴天!” “死不悔改,”鹿九摇摇头,取出了骊山昆仑镜,“你既已没了修为,便是凡人,本道君不杀你,自有人类律法等着你,如你所愿,让你好好过完你剩下五十年的阳寿。”说完对着鹤田宇照过去,可是骊山昆仑镜却是平静如水,镜面波澜不起。 鹿九皱着眉,把昆仑镜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对着薛哲晟照去,镜面开始流转,薛哲晟和鹤田宇之前谋划的一幕幕诡计都像视频一样显现出来,秦越大喜,赶紧拿出手机跟着摄录,读完薛哲晟的记忆后鹿九又转向鹤田宇,那镜面却又开始静止。 “这是怎么回事?”秦越奇怪地问,“骊山昆仑镜坏了吗? “游离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鹿九意味深长地看着鹤田宇,“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个人吗?” 原本痛嚎不已的鹤田宇骤然停止了声音,不可置信地瞪着鹿九:“你说什么?” “你根本不是人,而是轩辕昼做出来的傀儡,你虽然三魂六魄齐聚,但好比人塑泥偶,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你一切行止不过按照轩辕昼的意志行事罢了。” “不可能!我有父有母有出身,我认识主公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是人!你胡说!” “我从不胡说,既然不是人,那我便收了吧!”鹿九说完拿出炼魂玉瓶,在鹤田宇的惊天吼叫中把他收了进去,但他的神情却是格外凝重。 “怎么了?有麻烦吗?”秦钊看出鹿九在沉思,不由问道。 “人形傀儡乃上古秘术,是真正的颠倒乾坤之法,轩辕昼区区万年修为是不可能做到的。”鹿九心里疑惑,这天上地下的,还有谁能有上古修为? “你的意思是?轩辕昼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人?”秦钊神情骤变。 鹿九向来不爱深思,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别怕,就算有,我也会保护你们的!”他拉着秦钊的手,又恢复了一贯摇头摆尾的模样。 “你俩别腻乎了,”秦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抬腿又踹了薛哲晟一脚,“现在这家伙怎么办?依我看打死了事,还交给公安干什么,牢饭也是饭,浪费粮食!” “对这种人来说,坐牢可是比死要难受多了。”秦钊淡淡道,“走吧,记者发布会安排在下午三点,沈部长在催了。” 薛哲晟指使东洋术士散播感染病毒的事很快通过新闻传播出去,如秦钊所料,薛家把此事推的一干二净,果断壮士断腕舍弃了这个二儿子,不能把这家子祸害连根拔除,秦穹气得踹断了几把椅子腿。 首脑府嘉奖了在此次危机中铲除罪恶守护百姓的功臣们,晚上还在国宾台设了宴席,鹿九穿着秦钊给他配的白色小西装,打着精致的领结,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不会说什么话,但是凡有人给他敬酒,都是一口闷干,豪爽至极。 秦穹和程默言都是军人出身,那可都是名满京都的海量,被鹿九的一手千杯不醉震得目瞪口呆。 秦穹喝到最后甚至都忘了场合,酒意上头把西装扣子都解开了,袖子也撩起来,一手搂住鹿九的肩膀连声叹服:“小鹿你这酒量!以后专业给咱哥几个当伴郎,那绝对技惊四座,来一个喝趴一个,来一对喝趴他一双!” 程默言没秦穹醉得厉害,但他连连点头:“没错,哎,说起来小鹿也快当伴郎了!”他意味深长地给了秦穹一个“你懂得”眼神。 秦穹愣了愣:“啥意思?你要结婚了?卧槽你什么时候相的媳妇......” “相个屁!不是我,是你们家老三和我们家小微,小微这个月底就毕业回来了。” “什么什么?”秦穹傻眼了,酒意让他脑子有点打结,直愣愣地道,“可我们家小三喜欢......” “二哥!”秦钊正好走过来,一把拉下秦穹搭着鹿九胳膊的手,让秦穹倚在自己肩上,“这里是国宾台,少喝点。” “哎,小钊你来得正好,”秦穹醉着就更显偏执,指着程默言道,“你是不是还没告诉他喜欢的是小鹿啊?” 鹿九一脸无辜地看过来,然后高兴地笑了笑,钻进秦钊另一只胳膊下,和秦穹各自占了一边。 程默言抬手推了秦穹的脑袋一把:“我看你是喝糊涂了,秦三对小鹿那跟对我妹能一样吗?再喜欢,他们两个男的还能搞基啊!” “搞基怎么了?”秦穹大着舌头不服气道,“歧视搞基就是破坏社会和谐我告诉你!你不知道啊?这世界三分之一给男人,三分之一给女人,三分之一给搞基的!” 程默言笑得直捶桌子,秦钊简直听得忍无可忍,伸手招了招两个服务生过来:“把他弄楼上房间里去。” 秦穹一米九二人高马大一身肌肉,两个纤瘦的服务生一边一个架着他肩膀都差点被压趴下,鹿九一手扳过秦穹的肩,微一弯身就把那九尺汉子扛在了肩上,在两个服务生惊为天人的膜拜眼神下笑嘻嘻地问了句:“送哪儿呀?” 第57章 黄金岛 服务生在前面引路, 秦钊刚想跟过去,却被程默言拦住了去路:“哎, 秦三你过来, 咱哥俩聊聊。” 秦钊无奈地立住脚步:“聊什么?” “啧,对未来大舅哥就这种态度, 小心到时候你上门提亲我不帮你说话......” “我不能跟小微结婚。” “我们家那帮老家伙可难缠......你说什么?”程默言挖了挖耳朵,是他喝多了听错了什么? 秦钊淡淡看着他:“我跟小微不会结婚了,小九看了我的命格说我注定孤身, 不能结婚的, 不然会克妻,我哪能害了她。” 程默言晃了晃头,确定自己头不晕了, 才定了定神, 一言难尽地看着秦钊:“卧槽!你这也太......太......不过小鹿说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以前我从来不相信这些, 现在他妈的不信都不行, 小鹿不能帮你化解吗?他连生化危机都能打赢, 僵尸都让他救活了......” “逆天而行,总要付出代价的, ”秦钊叹了一口气,“小九帮我们的够多了,我哪里能为这种事再让他费心, 我只能这么想了, 横竖不算什么大事, 我们秦家已经有小越了,又不怕绝后,你说对吧?” “对......对,”程默言下意识道,他一时脑子有些打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秦钊好,“那个,你也别难过,这事是天意,我们程家那边我去帮你讲,你别担心,唉,真是......你家老爷子......” “我还没告诉他,怕他受不住,你知道老人家不像我们年轻人看得开。”秦钊垂下眼皮,看上去神情黯然,很是伤怀,让程默言看得一阵阵不落忍。 “对对对,不能让秦老知道,这事儿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程默言搓着双手,眉头紧皱,“最好让我们程家出面,我来跟小微说,她要是提出不愿意结这个婚,你家老爷子也不好勉强对不对?别慌,做兄弟的一定不让你难堪。” 秦钊感激地点头,拍了拍程默言的肩膀:“那就拜托你了,好兄弟!” “必须的!”程默言一脸沉痛得在秦钊的肩膀上更用力地拍了拍。 所以说,秦钊一直都喜欢跟当兵的打交道。 兵不血刃地解决完“即将卸任的未来大舅子”,秦钊上楼去找鹿九,进了秦穹的房间,他二哥正鼾声震天睡得死沉,房里却没有鹿九的身影。 秦钊轻轻喊了声“小九”,对方的身影却没有出现,他拿出手机拨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接起:“三哥,我在楼上天台,这里有一个横死鬼,我收了他就下来。”他的语气好像在说“这里有一堆垃圾我扫完就下来”,而秦钊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拔腿也往天台走去。 那横死鬼是一个上班族,加夜班的时候公司里停电,自己拿了工具去换保险丝,结果被电死了。他死之后困在电路房里很久都没走出来,后来他也不知为何就吸到了大量阴气,有了修为,阳寿未尽不能投胎,就动了找替死鬼夺舍的心思。 既然要夺舍,自然就要找有钱有势的人,还有什么人能比出入国宾台的人更尊贵了? 他相中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胖子喝多了到天台上醒酒,他就跟了过来。秦钊到的时候,那横死鬼正瑟瑟跪在地上,旁边的胖子不省人事地躺着,而鹿九右手里的鞭子只有手臂长短,正有节奏地“啪啪”敲着另一手的掌心。 秦钊忍俊不禁,这个动作也是跟秦越学的,以前鹿九拿鬼从不多话,现在也学会了逗弄一会儿。他本身就是一张纯白的纸,谁往他身上涂点什么颜色,他很快就能被浸染,但是只有他愿意亲近的人才能这样影响他。 鹿九一见秦钊来了,也不多玩了,把鬼收进炼魂玉瓶就往秦钊这里跑来,像只兔子一样几乎是往他怀里蹦。秦钊笑着接住他:“小九又做好事了?” 鹿九撇了撇嘴:“不算好事,这个人做了挺多坏事的,”他回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肥猪一样的男人,“可惜他有祖荫庇护,就算我不来,那个横死鬼也奈何不了他。” “以前常听人说祖上积德荫蔽子孙,我还不怎么信,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事。”秦钊仔细看了一眼那个胖男人,是个副部级官员。 “三哥的祖上也是有大功德的。”鹿九认真道。 “如果不是你几次相救,我和我二哥,怕是早都不在了,这样也算祖上有德吗?” 鹿九犹豫了一下:“我怀疑有人动了三哥家宗祠或者祖坟的风水,照理来讲,连薛哲晟那样的人都死不了,你们秦家不该有这么多灾祸。” 秦钊吃了一惊:“祖坟风水?” “我所习术法天传地授,当中并没有风水一道,所以我也不确定,三哥和朗哥的命格我都看不出来,现在连秦越的都渐渐看不出来了......” “秦越的什么也看不出了?” “大概相处日久吧,我最近不确定的事越来越多了,我本来就不聪明......” 秦钊笑了:“聪明是真不怎么聪明,不过小九最可爱。” 鹿九抱住秦钊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对秦钊的话很是受用:“梵彗和一闻于风水之道很是精通,还有一闻最新收的那个徒弟,他是七阴抱阳之身,天生就能感应养尸之地,请他们去帮三哥家看看祖坟吧?” “好,我会请他们去看一趟。既然你不会风水,咱们也就不跟着去了,你刚辛苦一场,现在又是新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不是想跟秦越去赌城吗?我们去赌城,随你去赢钱好不好?”秦钊含笑问,他赶在年前把所有工作都安排好,就存了过年带鹿九出去玩的心思。 鹿九高兴地在秦钊怀里撞来撞去,如果他现在是原身,只怕他那又短又小的尾巴都要往天上翘去了。 梵彗一闻得了秦钊的请托,隔天就在秦穹的陪同下带着几个弟子一起飞往秦家祖坟所在地——川南省陵县。而秦钊等人出国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些,直到两天后,秦钊鹿九和秦朗秦越才一起登上前往目的地--黄金岛--的飞机。 大熊猫满地打滚不依不饶抱着秦越的腿不撒手,非要跟着去,最后鹿九将他化做小小一团,塞在秦越的口袋里带出了国。 黄金岛漂浮在公海之上,占地有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算是这个地球上唯一一个无政府管辖的地区,说是无政府,其实是多政府管辖之地,基本上全世界任何一个大国都在此地开设有赌场。 关于此岛世间有许多传说,华夏有言这边是古早传说的仙境之地蓬莱岛,西洋人则坚持认为这是创世岛,甭管怎么吵,反正自从此岛现世,关于它的争夺就持续了几百年。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岛上有金矿银矿珍珠矿,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抢得你死我活谁都不撒手,最后各国都打累了,又随着勘探技术的发展最后发现岛上压根没有这矿那矿,可是投入巨大让所有国家都不甘心就此松口,于是签署了国际公约,平均划分地盘。 西洋国最急不可耐,率先在岛上建了第一家赌场,之后引来游人如织,其他国家纷纷效仿,最后黄金台就成了如今的世界第一赌城。 黄金岛原本有个挺拗口的西洋文名字--victory island,但是因为无数一穷二白走投无路之人在此一夜暴富,所以有人叫他“黄金岛”,也有无数身价亿万的巨贾在此一贫如洗,因此他还有个名字叫“骷髅岛”。 如果你爱他,就带他去黄金岛。 如果你恨他,就带他去骷髅岛。 飞机在十几个小时后降落在机场,秦钊等人一身轻装简从,在大箱小包的人群中格外扎眼,他们的行礼都存在鹿九的九螭扣中。 今年刚满十八周岁的秦越还是第一次来到黄金岛,从一落地开始他就哇啦哇啦兴奋地叫个不停 。要知道,这里可是名副其实的男人天堂,几人刚出机场大厅,浅棕长发烈焰红唇的美女就迎接了过来,那是他们下榻酒店派来的接待。 秦越偷偷去瞄美女鲜亮橙色短裤下修长的大白腿,正移开视线的时候却冷不丁发现鹿九正在看他,秦越臊了个大红脸,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你......你看我干神马呀?” 鹿九抿了抿唇不说话,秦越更心虚了,小小声地问:“鹿鹿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呀,你是不是更喜欢母鹿?你喜欢什么品种的?可是你原形那么大,没有跟你匹配的吧......” 兜里的熊猫拍着秦越的口袋发出“嗤嗤”的嘲笑声,秦越弹了弹它,示意熊猫安分点,十八岁正是对异性最好奇的时候,不但自己看见美女心痒,还喜欢和同伴分享心情,“你觉得前面这个怎么样?身材爆好是不是,哎你说说呗,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可惜白洛这个秦越唯一的同龄人并不理解他这种“少男怀.春”的心情,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说了四个字:“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个屁,秦越默默地给白洛和鹿九添加一个“小古董”的标签。 第58章 鲛人 华夏在黄金岛上有一座高达260层的酒店, 并不是此地最高的,但是装修格外具有华夏风格。 大厅金碧辉煌, 高三十多米, 宽二十多米,有七根直径过半米的柱子竖立在一米多高的台阶上, 柱子上雕着金色盘龙,威风凛凛。 从门口到前台一路铺设有金黄色的地毯,两边竖有精致的屏风, 屏风上绣着梅兰竹菊各色花卉, 前台柜台为紫檀木所制,柜台后的墙上雕着大块的汉白玉浮雕,雕的是花开富贵锦绣满堂。 与其说这是个酒店大厅, 简直更像是古代朝堂, 整体都透着庄严肃穆, 当然更重要的是——贵。 寻常人穷尽一生积蓄只怕也不够在这里住个几晚的。 室内一应瓷器皆是真品, 酒店也不怕被人盗走, 因为有资格入住这间房的基本只有华夏四大家族的人。 鹿九先去卫生间看了看浴池, 不由有些失望,百来平的青砖池子对寻常人来说简直跟泳池差不离了, 不够鹿九放几只蹄子进去的。 几个人稍作休整就出门去游玩,寻常人趋之若鹜的那些刺激项目鹿九都无所觉,别人坐个云霄飞车都能激动地面孔通红心跳停摆, 玩个跳楼机简直就像死过一回, 这些对鹿九这个从思空崖上掉下来足足用了三天的人, 完全没有吸引力。 于是四个人兵分两路,秦越和秦朗去享受刺激绝伦的极限项目,秦钊把鹿九带到了海边。 晴空之下有碧海,白云皑皑,极致美景连绵,一眼看去辽阔悠远,让人的心情瞬间都欢畅起来。 鹿九一声欢呼,秦钊连句话都来不及喊出口,九色鹿已经倏然化出原形,往那海天一线处腾跃而去。自冥府回来后,鹿九的原身比以前更大了,身长近三十米,一只鹿角便比寻常人身高还要高,远远看去简直像是一座小山。 秦钊赶紧四处张看,好在这里是私人海滩,要是被游人看到鹿九原形那可真是不小的麻烦。九色鹿擅于游泳,青龙元丹更是对水有本能的渴求,鹿九重重跳进海里,在海中不住翻腾打滚,雪白的光芒四射,头上金灿灿的鹿角耀眼夺目,远处的游人纷纷被这亮光吸引,不约而同拿出手机拍摄,有人猜测这是海市蜃楼,也有人认定这坐实了岛上有金山的传说。 “看!彩虹!”有人忽然大声叫起来。众人循着指引看去,果然看见一道七色虹彩连接着海与天,万里晴空无风无雨,居然惊现彩虹,而且那彩虹还不是静止的,它一忽儿越出海面,一忽儿半边藏进海里,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自然奇观! 视频很快被传播到网上,全世界的网络都炸了锅,大部分人认为这是做出来的视频吸引眼球,个别理智些的认为不过是海市蜃楼,秦朗和秦越相视一眼,立刻想到了鹿九身上那鲜艳亮丽的七色花。 他二人也顾不得继续排队等项目了,飞奔到沙滩上和秦钊会合,秦钊此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小家伙自顾自去快活,把他丢在沙滩上好一会,只怕已经忘到脑后去了。 “我们家鹿鹿,真是到哪里都要搞点大事啊!”秦越一边翻看网上的评论一边感叹,“这次可不是咱们删帖就有用了,全世界都在讨论呢!哎,这彩虹真漂亮,我也拍一个。” 三人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沙滩上等人,眼见日头都渐渐往西走了,这时候鹿九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身上不见水滴,但是小脸红扑扑的,笑得圆圆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清脆的欢快,那开心简直是从每一个音节里飞出来:“你们跟我一起呀,我带你们看好东西去!” 说罢鹿九在每人身上打下一道结界,他抽出打神鞭把四个人的腰身拴在一起,带着他们向大海深处游去。 秦钊和秦朗每年都会潜水,秦越也玩遍全世界大多数的海底公园,但是不带任何水下护具就这样“走”在大海里,绝对是头一遭! 众所周知海平面往下几十米就是一片漆黑,但是鹿九的角金光灿灿,完全解决了几人水下照明的问题,各种色彩斑斓成群结队的鱼从他们身边游过,有些还会好奇地过来触碰结界,不过这些都没什么稀奇的,鹿九带他们此行前往的目的地是深海四千米以下的区域,这里有一种现在的人类暂时没有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了也无力捕获的生物。 “这是......这是美人鱼?”秦钊三人惊叹地看着眼前的生物,简直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那是一只人首鱼身的生物,此刻被鹿九困在结界里,神情很是平静,许是鹿九之前许诺过只是带人来看看绝不会伤害他,他还对几个人类微微弯身行了个礼,发出“吱吱”的叫声。 他的上半身与寻常人类无异,面部骨骼坚毅更形似西洋人,黝黑的眼珠,却没有鼻子,嘴巴外突,有两簇尖牙露在外面,让秦越想起电影里的吸血鬼,而他头上顶着两个尖尖的角,简直像是鹿九那对金角的缩小版,他从脖颈开始,到手臂胸膛小腹,满身都覆盖着靛蓝色的鳞片,再加上硕大无比的鱼尾,与其说他是美人鱼,倒不如说是四不像更贴切些。 并不漂亮,但是绝对奇异的生物。 秦越小小声嘀咕:“不是说美人鱼都特别漂亮,金色大波浪头发,像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尾巴都是五彩斑斓,上半身还不穿衣服......怎么这个美人鱼是长成这样的啊,怪不得王子压根看不上海的女儿了......” “南海之外有鲛人,眼泣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焚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世所难求。”鹿九轻声念着一段世人对于鲛人的描述,“这就是传说中的鲛人。” “以前世间确实有人修捕获过鲛人,能织鲛绡是真,泣泪成珠却是假,而且鲛人只能生活在深海里,现在这个深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往上去一些他就会窒息而死,”鹿九说道,“我也是闻到了他的气息才将他召唤过来,想着你们没见过,带来看看。” “太神奇了,那他吃些什么呢?像那些大鱼一样吃小鱼吗?”秦朗围着鲛人转了转,要不是隔着结界,他其实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人类没有发现的海洋生物,作为一个资深潜水爱好者,想想就激动。 “他们吃海底黑油,也就是你们说的石油,所以鲛人膏做灯可以常年不灭。” “传说真真假假,倒也不是全然的无的放矢。”秦钊若有所思道。 “以前鲛人有个天敌,叫做黑蛟,黑蛟最喜吃鲛人,但是鲛人捕获起来很是麻烦,所以他们怂恿人间修士捕猎,再同他们高价购买,后来黑蛟灭绝了,鲛人的日子才算安稳起来,算算也有几千年没人能抓得到鲛人了,论在水中行走,鲛人的速度可是连龙都比不上呢。” “那人间修士怎么能抓住他们的?” “那时候的修士道行精深的能搬山填海,便是入得深海几万里的人都是有的。” “那可真是个神奇的时代!”秦越满怀向往。 “你问他现在这里还有多少鲛人呢?”秦朗忍不住问。 “连他在内,仅剩三只,而且都是公鲛人,这一族群怕也很快要灭绝了。”那鲛人闻言,眼里躺出泪来,一颗颗珠子大小,晶莹剔透,熠熠生光,难怪被传说成泣泪成珠。 鹿九也是一声叹息,对那鲛人道:“你也别太难过,我从出生到现在,天上地下也就我这么一个九色鹿,我都是跟别的动物一起玩的,你不妨也在海底找些别的朋友。” 那鲛人又“吱吱”地叫。 “他说什么?”秦越好奇问。 “他说海底越往下,那些东西长得越丑,语言也不怎么通,不太好交流。” 几个人类沉默,这个鲛人自己长得也不好看吧,全族就只剩仨了,还不愿意跟别的种族搞好关系。 鹿九又问了鲛人几句便撤了结界将他放了,那鲛人还有些依依不舍,非要送鹿九一枚鳞片才一步三回首地游远了。他们几个人一路下潜不觉得时间流逝,可是鹿九却是结结实实感到肚子饿了。 等他们回了岸上,那天色已经黑透了,几个人在海中一来一回竟耗了好几个小时。 夜晚的黄金岛亮如白昼,整座岛上的路灯都是统一的玉兰花形状,椰树上挂满了七彩小灯,鹿九看到有人捧着椰子插着吸管边走边喝,手那么一招,一颗又大又圆的椰子便从树上飞到他手中。秦钊哭笑不得,这里的椰树都是分人承包的,虽然树下没人守着,但平时也没什么人会上树去偷,不过他也没阻止鹿九,只是让秦朗去找椰树主人付了钱。 几人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吃了饭,秦越便急吼吼拉着鹿九往坂隆赌场跑,那里是东洋国开设的。 不过秦越这么急不可耐不是因为对东洋国怀着的莫大的仇恨,而是那里有最吸引秦越的艺伎表演。其实若论演出的活色生香,西洋国的什么脱衣舞啊钢管舞啊更惹人血脉贲张,可华夏的少年谁没有一个“□□梦”啊,哪怕此优非彼优,过过眼瘾也能满足一下幻想啊。 熊猫在他的口袋里不住扑腾,几次想冒出头来,都被秦越狠狠按回去,一边威胁道:“你要是让别人看见你了,我就把你丢回酒店去!” “小鹿给我施了障眼法,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一只公仔!”熊猫不服气地叫。 “就是公仔才让我丢人呢!” “你对着穿和服的女人流口水那才叫丢人!” “我什么时候流口水了?” “就是现在!都滴我头上了!” “卧槽!”秦越一摸自己的下巴,果然湿哒哒的。 第59章 赌场开挂 京都薛宅。 “嘭”!杯盘碗盏狠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又按时响起, 老管家叹了口气,对坐在沙发上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摇了摇头, 叹声道, “小少爷还是不肯吃。” “随他去,饿不死!”老者正是薛家的家主薛醇正, 此刻在楼上大发脾气闹绝食的便是薛哲晟的儿子薛玉。 “小少爷和二少爷父子情深,难免想不明白。”管家劝道,“您可别跟他置气, 伤了自个身子, 还伤了爷孙感情。” “他也该懂事了,牺牲老二一个是为了保全整个薛家,我从小就教他家族利益高于个人情感, 这么多年还是没把他培养成器啊!”薛醇正重重敲了敲拐杖, 声音里透着浓重的恨铁不成钢。 “小少爷重情, 也不是坏事, 要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您也不会这么疼他。”老管家赶紧给薛醇正递了杯茶, 好让他顺顺气。 “秦钊真是好手段,居然弄到那样的视频, 我问过老二,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下的,就算一次半次疏忽被偷拍, 也不可能所有地方都被做了手脚, 他们到底是怎么拍到......” “鹿九有骊山昆仑镜, 任何人只要被那面镜子一照,所有做过的事情都会在镜中被放映出来。”空旷的客厅里忽然响起一个尖利的中年男子声音,薛醇正和管家都吓了一跳。 “什么人!”管家厉声喝道,所有佣人都被摒退了,客厅里怎会还有人。 那人的身影就像他的声音一样突兀地出现在客厅里,一身白色的丝绸短卦,微胖的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不是已经失踪的鹤田宇又是谁! “鹤田大师,”薛醇正站起身,“你去了什么地方?让我们好找啊!”要不是这东洋术士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对付秦家,薛哲晟哪里落到如今的地步! “薛家主,此事说来话长,你只要知道,我们始终在一条船上就可以。” “哼!”薛醇正冷哼一声,“我儿如今身陷囹圄,鹤田大师却兀自逍遥,你当初信誓旦旦能助我薛家成就大事,结果呢? 我折了一个儿子进去,折了除晋安之外的所有地盘,你竟然还能大言不惭地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老头子年纪大了,胆子小了,如今只求能保自家这小舟平安靠岸,乘风破浪这等大作为,大师还是另寻他人合作吧!” 鹤田宇微微一笑,既不恼也不怒,颇有些八风不动的沉稳:“家主心里有气,尽管撒来便是,不过家主需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薛家东山再起,令郎才能重见天日。我先前与令郎多有合作,那秦家祖坟也被我们动了不少手脚,若不是鹿九横插一杠,秦钊秦穹早已死于非命。” “你也知道鹿九横插一杠,鹤田大师,恕我直言,那鹿九的本事怕是远在你之上,你就算做再多,只要那鹿九在秦钊身边,你又能把秦钊如何?”薛醇正讽刺道。 “没错,论本事我的确远不及鹿九。”鹤田宇大方承认,“可是家主难道不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抱歉,我中文不太好,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不过如今他们正是松懈的时候,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扳回一城,秦家能有今日一是因为秦钊身系国运,二是因为秦家祖坟乃华夏龙脉所经之处,如今他们祖坟龙脉已毁,只要再改变秦钊的命格,薛家取秦家而代之便易如反掌。” 薛醇正沉默着,鹤田宇也不催促,他知道这老头最终只会选择一条路,权利野心一旦膨胀,除了死亡谁也不能阻止。 “你打算怎么做?”许久之后,薛醇正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响起。 “我需要两千童男童女,之前令郎已经寻到了一部分,如今还差一千两百多名。” 这件事情其实薛醇正也知道,薛哲晟让手下在偏远山区和乡村广罗儿童,他知道出自鹤田宇授意便没有阻止,只是吩咐了下面的人切勿做到万无一失别留把柄,但是此刻他不得不问:“你有何目的?” “有一上古密阵,以童男童女鲜血为祭,困秦钊生魂于其内,可破他的功德金光,秦钊一除,秦家便如摧枯拉朽不堪一击了。”鹤田宇自信道。 “有鹿九在,他怎么会让秦钊出事?”薛醇正十分忌惮那个如今名震华夏世家的小天师。 “家主放心,鹿九固然厉害,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然有人能收拾得了他。家主请看!” 鹤田宇双手一翻,竟然也拿出一面灰扑扑的青铜古镜,薛醇正疑惑地探头一看,不由惊骇万分,那副佝偻苍老的身躯几乎站不稳,他抖声道:“这是?” 鹤田宇微微一笑:“阴兵过境!” 坂隆赌场里。 鹿九抱着一只装满筹码的小篮子蹙着眉头,满是不解地问秦钊:“钱呢?”不是说可以赢好多钱,给他这些小圆牌做什么? 秦钊笑着说:“这些筹码都是用钱买的,最后还能再换钱回来。”这小财迷,眼里只认得钱,这么一会儿小嘴都已经撅起来了,这点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鹿九这才高兴起来,一眨眼就连篮子带筹码收进了自己的九螭扣里,秦钊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赶紧说:“可不能在这里用九螭扣,上面都有摄像头,被人发现了不太好。” “哦。”鹿九又乖乖把篮子从袖口里扒拉了出来。这时秦朗和秦越也换了筹码过来,鹿九现在也学聪明了,这种地方跟着秦钊玩是没劲的,得跟着秦越才有前途。 于是四人又兵分两路,秦钊和秦朗去玩梭/哈,秦越带着鹿九去玩老虎机。 秦钊虽然坐在牌桌上,但是眼睛一直盯着鹿九这里,小家伙抱着筹码一脸认真地听秦越讲解玩法,不时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懂了吗?你跟着感觉押就好了,出现的相同图案越多赢钱就越多,”秦越最后确认一次,鹿九郑重点头,“那好,你押一个我看看。” 鹿九歪着头看了一圈过去,在一千台老虎机中选了一台,投了最大筹码数,然后按了一下最高倍数,于是那游戏机屏幕开始疯狂转动起来,不久之后屏幕静止,画面上显现出十五个完全相同的图案,秦越还眨巴着眼睛发愣,那台机器已经疯狂地开始吐筹码。 “鹿......鹿鹿,不用玩这么大......”秦越张口结舌,悄悄在鹿九耳边道,“这样我们会被赶出去的。”这时附近的玩家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围拢过来,个个比鹿九和秦越还激动,有人已经喊管理员过来,因为那台机器直到吐光了钱还不够给鹿九的赔率。 鹿九以五万块赢了三百多万,如此励志的一幕刺激得老虎机边的玩家们像是打了鸡血,几个管理员查看了录像发现也没什么问题,最后把他的筹码换成了支票,他还不太高兴,执意要人家给他换现钱或者打进微信里,秦越捂着脸把支票抽走,好不容易哄得鹿九相信这薄薄一张纸就可以换好多钱。 那头小鹿终于高兴了,抱着筹码又滴溜溜地去打量那一排排的老虎机,秦越好奇问:“你看什么呢?” “看哪台机会开奖啊!”鹿九理所当然道。 “咦?你不是动了手脚,而是那台机原本就要开奖了?” “对啊!”鹿九奇怪地问,“要怎么动手脚?” 秦越恍然大悟,原本他以为鹿九是用了术法才能开出大奖,不过是他提前预测到了能开出大奖的机器,这个好这个好,至少是个不会被赌场赶出去的开挂器。 “那你看现在哪台还能开出那么大的?”秦越不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都没有了,今天开不出最大了。”鹿九扁着嘴回答。 鹿小爷胃口大,只选能开出最大倍率的,别的小钱压根看不上。 “没事儿,咱玩别的?去三叔朗叔他们那儿?” 鹿九没理会秦越,眼睛盯住了赌场最中心的牌桌上,秦越从那小眼神里读出了熟悉的钞票的味道,他顺着鹿九的眼神看过去,百/家/乐啊,嘿,傻小鹿越来越无师自通了。 两人选了一张牌桌,荷官正发完牌,各闲家小心翼翼捂着最后一张底牌,既想看牌又怕看到地顶开一角,一边口里喃喃着“三边,三边”,秦越就小声给他讲解规则,鹿九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径直走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后站定,悄声对秦越说:“跟着他买,他今晚赌运大盛。” 秦越眼睛一亮。 鹿九“啪嗒啪嗒”地把自己的一百万原始筹码都堆到那个男人桌前,惹得整张桌子上的人目光都转到他们身上,连那个男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这个少年好几眼。 秦越又捂住了脸:“鹿鹿这个台子每人最多押十万,咱们两个加起来只能押二十万。” 那性.感的女荷官微笑着说:“先生如果要押注百万以上,可以去楼上贵宾间。” 第60章 小九复仇记 鹿九有点失望, 把多余的筹码又收回来,抿着嘴站到一边。 别人看这少年出手阔绰, 长得又好看, 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但是却很可爱, 便发出善意的笑声。 如鹿九所说,那个男人果然押什么开什么,整张桌上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有些人也忍不住跟着下场。女荷官往他们这里扫了几眼不动声色。 连赢了二十一把之后, 那个男人开始押什么输什么,最后连鹿九和秦越身上的筹码都输了个精光,那男人恨恨地起身走了, 临走时还怒瞪了两人一样, 那意思特别明显, 自己突然这么倒霉就是被这俩小孩带的! 鹿九迷糊了, 这怎么可能呢?这男人肩上有关帝爷的金光照拂, 关帝爷主偏财运, 这人本是个在赌场上风生水起的运道。 篮子里有秦钊初始给的一百万,还有跟着男人押注赢了的四百多万, 眨眼输了个精光,鹿九瘪着嘴,走到秦钊身后的时候, 眼泪已经在眼珠里打转了。 秦越一看他这模样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在那里玩老虎机赢了好多钱, 动静大得半个赌场都惊动了,怎么忽然哭开了。 秦钊把牌一推,当着无数赌场游客的面就把小孩揽在怀里小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问还好,一问鹿九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秦越这时也过来了,顶着无数人看得津津有味的目光捂着半边脸小声说道:“我们俩在那里玩百.家乐,输光啦,鹿鹿就这样了。” 秦钊和秦朗简直哭笑不得。 鹿九自从来了凡间那是无往不利,冷不丁输了这么多钱,哭得简直停不下来。 “乖不哭,输了再去赢回来就好了,赢不回来也没关系,咱们不缺钱啊,好好带你出来玩的,怎么给弄哭了......”秦钊忍俊不禁,但是仍然轻声细语地哄着,鹿九不答应,扭着身体跺着脚哭得越发厉害。 秦越把事情经过说了说,秦钊秦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秦朗咳了咳,哄着鹿九道:“小鹿你别难过,这赌场啊,就是个人定胜天的地方,再大的鸿运当头也抵不过一手千术。” 鹿九茫然抬头:“千术?” 他皱了皱眉,“我没有感觉到有人使用法术的气息啊!” “不是法术,哎,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哪张台子上赢多了,一旦开始输,你就换张台子就好,这赌场啊,大家都这样。”秦朗不以为意,他们华夏开的场子在这里那也是请的最好的千手来做荷官,虽然一般出手的机会不多,但有备无患,鹿九来了半个多钟头空手套了人家赌场七百多万国际币,要知道国际币和华夏币那是1:10的汇率,这搁哪家也容不下啊。 鹿九一听不干了,直接掏出骊山昆仑镜,对着那荷官就照了下去,这一看之下把这头小鹿给气着了,原来荷官的指尖有一根肉眼看不见的蚕丝,可以控制发牌的顺序,鹿九压根没去注意那女人的手,否则以他一双鹿眼哪有可能看不出来! 一般人不开眼地得罪鹿九,只要别挑衅他打架,他都是不搭理的,但是骗鹿小爷的钱,那是绝对不被容许的。鹿九巴巴看着秦钊,对他掌心向上伸出俩手,秦钊把自己桌上的筹码都扫给了他,喊上秦朗:“走吧,咱们一起看‘小九复仇记’去!” 那个女荷官看到鹿九和秦越去而复返,诧异地扫过来一眼,又见他们拉来了两个气势逼人的俊美男子似是来做帮手,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鹿九给几人都塞了十万筹码,四个人累计下了四十万,押在“庄”点上,他抿紧唇轻哼了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荷官道:“刚才我连输了二十多把‘庄’,不是有一句话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吗?我就再押二十把‘庄’。”荷官微微一笑,不多言语,手指翻飞着洗牌,然后依次给玩家发牌。 第一把开了“庄”,鹿九也不把筹码拿回来,台面上就变成了八十万。(赌场规则:赢到的钱不收回可以继续压,不受上限规则限制。) 连续五把之后,鹿九桌面上的筹码已经有1280万。 连开了六个“庄”之后,荷官垂着眼睫,细长白皙的手指动了动,鹿九盯着那根手指瞧,露出一个从秦越那里学来的坏坏的笑。 他歪了歪头,也动了动指尖。 荷官开牌,庄。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女荷官很好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耳机里传来监控房里主管的呵斥声:“已经2580万了,可以出手了。” 玩家下注,荷官洗牌,开牌,庄。庄。庄。庄。 “你到底在做什么?”耳机里的呵斥声越来越响,女荷官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她又惊又慌,连妆容花了都不自知。这是怎么回事,她做了八年荷官,从未失手过,今天却真真正正踢到了铁板。她不觉得会是那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少年做的,应该是后来请来的救兵中有一个是千门高手,可是怎么可能?什么样的高手能隔着这样远的台子动她手里的牌,何况监控器前几双眼睛在盯着。 她的眼光扫过秦钊,又扫过秦朗,前者面色冷峻,除了例行往台子上扔筹码,就在给那个之前有点呆的少年喂食;后者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托着腮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 随着鹿九台前的筹码过了一个亿,荷官的手都已经在发抖了,直到开出了第十一个“庄”,鹿九已经靠四十万赢了八个亿。 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把小小一张台子围得水泄不通,有人认出这是不久前在老虎机前中了最大赔率的少年,忍不住都在私语,有人嘀咕这是不是千手,有人则感叹这惊天鸿运,更多的人当然是无比羡慕。 八个亿......荷官近乎哀求地看向鹿九,那少年低头吃着水果,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更不去动自己面前的筹码,如果这把再让他赢了,就是十六亿,在她手底下还从没给赌场输过这么多钱。 “洗牌啊!”秦越不耐烦地催促,他手里合拢着一只熊猫公仔,鹿九还不时把自己盘里的水果往熊猫那里投去,因为秦越的手掌挡着,居然没人注意到那熊猫的嘴巴正一嘬一嘬吞吃着水果。 那荷官却是僵立着纹丝不动,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几个黑衣人来到了台桌前,其中一个走到秦钊面前,冷着脸道:“这位先生,我们怀疑几位在赌场出千,麻烦几位跟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秦钊却只是冷冷瞥了黑衣人一眼,那锐利的气势让黑衣人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秦越嗤笑道:“你们这赌场忒丢人,这是输不起要耍赖了啊?我们现在才连赢了十多把就说我们出千,那先前我们连输了二十多把,是不是你们赌场也出千了呢?” 赌场出千,是个众赌客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所以有经验的赌客往往不会把所有筹码都押在同一把,真正相对公平的竞技都在二楼以上的贵宾室,那是游客之间对赌而不是赌场坐庄,心里有数是一回事,但秦越这么大喇喇一说出来,还是引起了人群一阵骚动。 黑衣人连脸色都不变,也不理会秦越,只是眼睛盯住了秦钊,方才在监控室里他就发现这个人从头至尾一语不发,对旁边下注的小少年格外关照,但是几人之中明显以他为首,他加重了语气再次说道:“先生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如果核实了几位没有出千,我们赌场自然会给予赔偿。” 秦越道:“赔偿?才区区八个亿,你们就这么沉不住气冒出来了,这种小家子气能指望你们赔几个钱?小爷们的名誉是你赔得起的?”他颐指气使的模样十分嚣张,最后三个字更是掷地有声,“爷、不、去!” 黑衣人冲旁边几人一使眼色,立即就有两个人向前一左一右想制住秦越,秦越和秦朗同时动了,一人分一个很快把两个黑衣人撂倒在地上。 秦家的少爷们都是从小有师父教防身的,平时遇到鬼自然只能躲在鹿九身后认怂,但是跟人打架,没经过千锤百炼的绝对不是少爷们的对手,不多时几个黑衣人全都挂了彩,远处传来更杂乱的脚步声,赌场更多的保安往这里跑来,秦越一脚踹翻一个保安看见对方又来许多帮手,灵机一动把手里的熊猫远远抛了出去,小小的熊猫公仔正砸在跑在最先的几人身上,只听“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那些保安们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倒了下去,一边还有人哀嚎:“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有围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还小声讨论着:“这些保安真逗,还演戏呢,这么个小公仔砸脸上都不带疼的,他们直接躺地上去了,演得还挺逼真!” 最上面的两个保安龇牙咧嘴推开那公仔,脸上是一副见鬼一般的表情,这么个小公仔怎么像是有几百斤重,真的把他们压得快要肺出血了好吗! 熊猫公仔在地上咕噜滚了两圈,不等众保安爬起来,又咕噜噜滚回去,转眼把保安们又撞了个人仰马翻。 第61章 拍卖鲛人 秦越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拍着手哈哈大笑:“洛洛干得好!拦住他们!”转身又踢中一个人的膝盖骨,动作狠厉, 完全不像个喜欢玩公仔的少年。 和秦钊交涉的那个黑衣人一直没有动手, 眼见几十个手下被两个人加一只熊猫公仔收拾得倒了一地,他额头青筋直跳, 手已经伸进内袋,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准备掏枪的手腕,黑衣人一惊, 对上秦钊冰冷的眼神:“叫川端一贤出来跟我谈。” 钱赢回来了, 该出的气也出了,鹿九坐在那里“啪嗒啪嗒”数着筹码可见心情也是极好了。 把别人家赌场闹得鸡飞狗跳,也该善后了, 毕竟不是市井里的小赌坊砸了也就砸了, 这坂隆赌场背后可是东洋首相, 再不给台阶可就发展成国与国的纠纷了。 黑衣人神色立刻恭敬了起来, 能喊出“川端一贤”这个名字, 眼前这位怕也是个天潢贵胄了。他立刻松了枪, 后退了几步对一个手下耳语了几句,那手下呲溜跑了。 黑衣人再面对秦钊时已经是躬着身说话了:“先生不妨移驾三楼, 我们公子应该很快就到。” 鹿九不愿意起身,筹码太多装不过来,众目睽睽又不能收到九螭扣里, 他先前被骗光一次, 此刻很是警惕, 像一只护食的小兽抱着自己的筹码,不愿意跟着上楼,秦钊忍俊不禁,那黑衣人立刻让人开了支票过来,秦钊把支票放在鹿九手里揉了揉他的头:“不够我们去楼上赢,那里钱多。” 黑衣人只觉得脸疼牙疼,额头跳动的青筋按都按不住。 秦越把自己的熊猫公仔抱回去,拍了拍它圆滚滚的屁股:“干得漂亮,回去给你吃竹子!” 黑衣人更觉得这一群人诡异,千术一流,身手一流,背景神秘,随身带的布偶都他妈是灵异系的! 几人进了三楼贵宾室,那里进门就是一张长桌,和楼下的台子不同,这张长桌是纯金的,这可不是为了炫富摆阔,而是金属能有效隔离一些电子干扰,属于防止出千的一种手段。 川端一贤人还没到,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你们这些废物,连秦家的少爷也敢得罪......” 说着门就被推开了,一身白色西装的青年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刚才那批黑衣人,一个个耷眉臊眼,想来是挨了不少骂。 “秦兄!你来了黄金岛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我好亲自迎你!你看看,大水冲了龙王庙,这还闹出了误会.......”川端一贤不等秦钊开口,便拉着他的手不放,又是赔罪又是欢迎,他中文说的相当地道,好听话子弹一样往外蹦,词儿都不带重复的。 “我带家里人出来玩玩,没有通知其他人,”秦钊也含着笑,“不算什么大事,你这手下,也算知趣。”秦钊扫了一眼那黑衣人,对方的头都快垂到胸口了。 川端哈哈大笑,此人是东洋首相的侄子,这间赌场便是由他负责,秦钊之前在东洋谈生意,对象便是这人的亲哥哥,两人因此也见过几面。 川端一一和秦朗秦越握手,最后他的眼光落在鹿九身上:“这位是......” “鹿九,也是我的家人。”秦钊淡淡道。 川端眼中精光一闪,据手下说事情都是因这个少年而起,而秦钊对他更是格外爱护,此时看这孩子眉目乖巧精致可人的模样,川端难免想歪了。 既然是秦钊的“那位”,川端便很本分地只是虚握了鹿九的手,鹿九却重重一抓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到鼻子下嗅了嗅。 川端脸都白了,这位小英雄,你家金主就在旁边站着,你就这么挑逗我,这这这......不合适吧? 秦钊不动声色地把鹿九的手反握进自己手里,对他使了个“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转而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川端说:“我家小孩肚子饿了,你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川端心领神会,这是要把自己支开好给小情儿“上上课”了?他赶紧亲自出去找人送吃食来。 “怎么了?”屋里只剩下自己人,秦钊问鹿九。 “他身上有鲛人的味道,他碰过鲛人。” 秦朗皱眉:“不是说鲛人都生活在海底吗?他怎么能碰到?” “许是他有什么特别的方法,”鹿九拿出鲛人之前给自己的鳞片,鹿九可用这鳞片与鲛人交流,他指尖在上面轻点了点,那鳞片发出点点靛蓝色的光,继而屋内响起一阵“吱吱”的叫声。 “他在说什么?”秦越问。 “他说他和我们告别之后回到家,可是他的族人都不见了,而且他们之间的感应也被隔离,他找不到族人了!” “难道是被那个东洋鬼子抓了?”秦越急道。 鹿九也是疑惑:“鲛人住在深海万里之下,以人类现在的技术根本不可能探测到那里,就算能把鲛人抓住,只要到了海平面两千米内鲛人就活不了了,可是他身上带的鲛人气息却是活的。”除非有人给鲛人布下结界保鲛人不死,但那种结界即使是现在的鹿九也是做不到的。 那鲛人依旧在不停叫着。 “他请我帮他救出族人,他愿意以族中传世之宝相赠,”鹿九认真听着一边翻译着,忽然他眼睛一亮,“元牝珠?你竟然有元牝珠?” “元牝珠是什么?”秦越好奇地问。 “元牝珠是鲛人祖老的内丹,能大幅提升修道者的修为,还可以用来炼制洗髓丹,不过洗髓丹还缺很多材料,倒是这元牝珠给了洛哥,他立刻就能修成人形了。” 众人大喜过望,小熊猫在秦越手心里跳来跳去,兴奋不已。 “我答应你,”鹿九对着鳞片说道,“找到你的两位族人,我会送他们回去。” 这时川端一贤带着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各式东洋料理摆了满满一桌,鹿九喜欢吃寿司,一口一个不多时把四人份的寿司吃了个精光,川端看得目瞪口呆,连连挥手又让人赶紧去拿,他心里琢磨个不停,原本以为自己出去后秦钊会狠狠给这漂亮孩子点脸色,谁知秦钊反而更贴心地照顾小情儿,递这个喂那个的,真是看不出来挺清纯一孩子手段那么高,把秦钊收得服服帖帖的。 他一脑门子龌龊心思,连鹿九悄悄拿出骊山昆仑镜照着自己都没发现,只觉得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他撑着额头趴在桌上缓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只见秦钊含笑看着他问:“听说过两天有场游轮拍卖,我过来得晚对此不太清楚,可有什么好东西?买给我家小孩玩玩。” 嚯! 游轮拍卖会上的东西随便买来给小情儿玩? 川端立刻来了劲:“还真有好东西,”他拿出手机,把拍摄到的图片给秦钊看,那是两只装在铁笼中的鲛人,在惨白的白炽灯照耀下,原本就样貌古怪的鲛人更显出一种阴森感。 “这什么东西?”秦钊故意皱眉,“怪模怪样。” 连秦钊都认不出的东西,顷刻给了川端一种自豪感:“秦兄你看,人首鱼尾,你想到了什么?美人鱼啊!不过此物的主人说,这其实叫鲛人,这鲛人能治百病,一共两条,本来两条我都志在必得,不过如果秦兄有意,我愿意让出一条。” “能治百病,”秦钊玩味道,“要真能治百病,只怕轻易拍不下来。” “可不是,底价就是一百亿,我估计最后成交怎么也得超过五百亿去,这年头有嫌钱多了没处花的,不过可没有嫌命长的。好在这位主人只要现金和黄金,我得到消息最早,准备得还算充分。“川端的语气颇为自得。 “五百亿,”秦钊食指在桌面上轻点,“你怎么能肯定这东西值这个价?” “哎你看!”川端打开手机上一段视频,只见一个壮汉拿一把匕首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了一道伤口,那血便汩汩流出来,旁边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执起一根铁棍狠狠砸向一只鲛人,那鲛人哀嚎一声,随即流出了大颗的眼泪,壮汉把自己胳膊往鲛人面前一横,泪珠滴在伤口上,壮汉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能瞬间治愈外伤,可见包治百病也不是吹嘘的,秦兄你说是不是?”川端兴奋地道,“据说这玩意儿吃石油,一般人也养不了,所以咱们的对手并不多,有兴趣么?” 秦钊笑了,转头对秦朗道:“去弄几个入场名额。” 秦朗点了点头出去了,秦钊也站起身:“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过 两天游轮再见。”川端只当他要去筹钱了,也不多留,挨个跟几人握了手,亲自送到了赌场外面。 几人回到了酒店,秦越迫不及待地问:“咱们现在怎么办?把那两个鲛人都买下来吗?” 川端估计着五百亿能拿下一只鲛人,但秦钊可没那么乐观,这里是黄金岛,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人多,那些个在全世界呼风唤雨的大佬们哪个不怕死,只怕不惜掏空半个国库也想将鲛人据为己有。 秦钊还没说话,鹿九先不乐意了:“不买,要好多钱!” 第62章 金曜石 鹿九对百亿这样的数字暂时还没有概念, 只是模糊知道应该是很多很多的, 至少自己在赌场里那会儿赢的“才”八个亿。 秦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黄金岛势力复杂,如果硬抢, 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会引起国际纷争,只有真金白银买下来才是最合适的途径。” “可是两只都买下来怎么也得超过一千亿,可能还远远不止, 咱们就算把青龙集团搬过来怕是三天之内也凑不出这么多现金, 还要再空运过来,一旦被人发现还真是说不清了!”秦越叫道。 秦钊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黄金岛的通用货币是国际币,一千亿国际币就是近一万亿的华夏币,这么大量的现金要凑齐,还要兑成外汇,再空运过来, 时间还只有短短三天, 怎么想都不可能。 “哪个变态抓的鲛人,这什么年代了卖东西还只收现金和黄金!”秦越跳脚道。 “黄金?”鹿九忽然抬头, 疑惑地问, “黄金也可以换吗?”他之前在和秦越一起逛商场的时候看到过黄金饰品, 当时还跟秦越说这就是金曜石嘛,竟然也能摆在店铺里卖了。 秦钊愣了愣, 听懂了鹿九的意思, 点点头:“黄金才是硬通货, 虽然平时我们买东西不用它, 钱可以贬值,但黄金永远不会。” 鹿九才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解释,他只是从九螭扣里扒拉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金砖,扬了扬手:“这个吗?” 秦钊失笑,接过鹿九的金子掂了掂:“这一块就能值一百万了。” “那我们拿这个去换好了。”鹿九把金砖放到面前的檀木茶几上,默默念了诀,只见桌上的金砖由一块变两块,继而是四块,然后是八块,十六块......像是刚下过雨的田地往外冒笋一般,那金砖就那么一块块冒了出来,金光闪耀简直能瞎了人的眼。 “卧槽!”秦越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你、你......鹿鹿你这挂开大发了你知道吗!”秦越以前见过鹿九使用“镜像术”,比如自己的那根鞭子,比如漫天符箓,他是真的不知道鹿九还能变黄金啊!你有这功能你还赚什么钱啊,你自己就是一座移动金山啊,还是祁连山山脉那种级别的! “你连黄金都能变?”秦钊也看直了眼,一时心头滋味复杂,这小家伙要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黄金储备了吗?他拿起一块金砖,忽而脸色一僵,看着鹿九的神情一言难尽,“为什么这一块是轻的?” “因为‘镜像术’复制出来的东西只有其形啊,我没有跟你们说过吗?要是什么都能变,我一开始就不会整天吃不饱了。”鹿九理直气壮道。 “可是你变出来的符箓都是有效的啊!”秦越弱弱地说。 “符箓是阴阳点化笔的法力加成啊。”鹿九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秦钊无奈地笑了:“黄金是按照重量交易,不是按照数量,这样搬出去,人家可不会收的。” 鹿九眨巴眨巴眼睛,手一挥桌上的金砖便眨眼消失了,他摘下九螭扣,化作荷包样的乾坤袋,一边哗啦啦往下倒,一边嘀咕:“原来这么麻烦的啊,还都要重的。” 秦越和秦钊小心翼翼捡起一块金砖,重的,再捡起一块,分量还是很足,叔侄俩面面相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哪里知道,鹿九的师尊是龙啊,龙最喜欢什么?金山银山珠宝山啊!青龙神君活了几十万年,整天都在金山里打滚,青龙神殿有多大呢?现在华夏整块领土加起来都没有神殿的储藏室大,那里遍地都是黄金珠宝,鹿九乾坤袋里装的金曜石,大概也就只够装满凡间所有银行的金库吧! 秦越真的想给鹿九跪了:“你身上带着这么多黄金,怎么还那么爱钱呢?” “钱能买东西,黄金又不能。”鹿九扁着嘴,下凡那日被人赶出面包店,就给了鹿九金银不能买东西的错觉。 这真是一个让人尴尬的误会,秦越无力地叹气,算了,反正跟他解释不清。正在此时秦朗从外面推门进来,还没看到他的身影就听他在门口惊呼:“这是什么东西?金砖?你们把金库搬来了?卧槽!我的眼睛!” 秦钊拉住鹿九还在不停往下倒金块的手,他也是眯着眼睛的,那金光实在太刺眼了:“好了好了,应该足够了,别倒了......” 秦朗掂着脚尖进来,一屁股倒在沙发上:“这是怎么回事?” “小九的家当,拿出来去买那两只鲛人,”秦钊笑着说。 “那我看这副家当可以省下来了,鲛人的主人改变了主意,不参加拍卖了。”秦朗从口袋里拿出几张拍卖会的入场券和一份拍品说明,“宣传册上没有鲛人,可能是有人直接出了天价把鲛人买走了。” “查出来是什么人了吗?”秦钊皱着眉问。 “没有,这个人来历很神秘,好像从天而降一般,不过他抓了鲛人只是想卖钱,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目的,”秦朗又拿出来一张纸片,“喏,就是这个人,听说他今天晚上在西洋国和我们的场子里豪输了几十个亿。” 鹿九一看到照片里那个光头就“啊”了一声:“是他!” “你认识?”秦家三人异口同声问。 鹿九笑了:“他是穷神啊,他永远都留不住钱,但是他天性好赌,所有神仙也都喜欢跟他赌,因为他逢赌必输。他怎么会来了这里?” “还有神仙叫穷神?”三个凡人咋舌不已。 “对啊,他是黄帝的曾孙,颛顼的儿子之一,原本他的名字就叫穷鬼,后来天庭封神他就是穷神了,别人做神仙老百姓都在争相供奉,只有他做神仙老百姓敲锣打鼓赶他走,特别不好的一个差事,挺可怜的。”鹿九同情道。 确实是挺可怜的,秦家三人也都点头不已。 “既然你们认识,那我们就找他问问鲛人卖给谁了,熟人应该好说话吧?”秦朗问。 “那不行,他要是知道我想要鲛人,只怕更不会给咱们了。” “你们还有仇啊?”秦越问。 “这个穷神自己穷也就算了,他还仇富,三界之中属我师尊最有钱,他来借了好几次,后来我师尊不愿意借给他了,就算是有了梁子了吧!” 秦越秦朗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唾弃穷神小心眼借不着钱就恨上人家了,还是该吐槽鹿九他们家既然那么有钱干嘛不借给人家,人家大小是个神仙啊!你看平时不修善缘,现在就发现人脉不够用了吧! 秦钊却是心知肚明那个“师尊”就是以前的自己,沉默着不说话。 “那现在咱们怎么找鲛人呢?”秦越关心地问。 “唉,”鹿九叹了一口气,“只怕是要跟他打一架了。” “打得过吗?”既然是古早的神仙了,年纪都不知道比鹿九大了多少,秦钊不免担心。 “神仙到了凡界本来是法力全无了,像是李长庚那样,但是穷神有妖修血统,所以道行应该还在,不然也设置不了结界保鲛人出海不死,”鹿九沉思道,“按理我是打不过他的,不过他见了金子就走不动道,等我跟他打架的时候你们就在旁边拿金子砸他,他肯定会去接金子,我就有机会用打神鞭了!”鹿九振振有词道。 秦氏三人:“......” 其实鹿九真的高估穷神了,三界浩劫之后,神魔俱毁,仙家都几乎废去一半根骨,穷神也不例外。他这个神仙当得无趣,百姓们避之如蛇蝎,天庭的同僚除了喜欢跟他赌钱平时都不跟他来往,因为谁沾谁穷。天劫的时候他正在人界山头的某个旮旯里窝着,所以躲过一劫,但是除了能维持长生,修为却不剩多少了,因此鹿九轻而易举就把他撂倒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 “你的修为怎的这么低?连个普通妖都不如啦!”鹿九把穷神用打神鞭捆好,惊奇地问他。 “你个小鹿崽子!我好歹大了你几万岁,你见了长辈不行礼不孝敬还打我?”穷神回过头恶狠狠瞪着鹿九,他本来就长了一张作奸犯科的脸,这么凶的时候格外唬人。 “不是你以前说见了我们青龙神殿的人,见一个打一个,”鹿九不服气地回嘴道,“要不是你现在打不过我,今天被捆的就是我了。” “小鹿崽子赶紧放开我!”穷神挣了挣身上的打神鞭化成的绳索。鹿九便收了绳子,一边问:“你的修为哪去啦?” “我又不是纯正妖修,我血统里更多的是仙,是仙!”穷神一边揉着手腕子一边嘟囔着,“麻买皮,仙人入凡便没了法力,有本事回天上跟我打!” “那你怎么能设出结界?我知道是你抓了鲛人。” “哦,你为这个来的啊?”穷神恍然,右手取出一个金灿灿的大圆环,“前阵子回了趟天庭,把哪吒的乾坤圈借来玩两天,这乾坤圈没别的用处,划个结界出来倒是好用的很,我本来是想去那海底龙宫找找有什么宝贝没,谁知道那龙宫荒废不知道多少年了,就俩鲛人在那玩你拍一我拍一,我顺手就捞上来了呗,别说还挺值钱,卖了三百多个亿......” 第63章 乾坤圈 “你卖给谁了?”鹿九问。 “卖给拍卖公司啊, 本来是寄拍在他们那的, 不过大概他们自己看上了,就跟我买断了, 你要鲛人干嘛?你们九色鹿又不吃鲛人......” 鹿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被人骗了,鲛人一只就值五百亿了!可能还会更多!” 穷神愣了,继而大怒:“麻买皮!老子撤了结界, 弄死那俩鲛人, 让他们鸡飞蛋打!” “那不行,那鲛人我要了,不过你得回去跟他们讨钱,至少再陪你七百亿。” “你说的对......” 秦钊等三人原本站在路灯的阴影里没有露面,此刻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话题怎么能拐到这里了,秦钊咳了咳, 走了出来喊了声“小九”, 穷神回过头一看,惊异地瞪大了眼睛:“青......”他又转头看向鹿九, 鹿九点点头, 承认穷神看得没错, 这是青龙转世。 穷神咧嘴笑了笑:“小鹿崽子终于还是找到你了啊!” 秦钊皱了皱眉,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不过看到鹿九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 也只好忍耐着打了声招呼:“穷神前辈。” “你叫我什么?”穷神哈哈大笑, “你叫我前辈?要得要得, 叫得挺好,挺好,哈哈哈!” 秦钊不理会他,径直走向鹿九:“既然问出鲛人下落,我们去找拍卖公司吧?” “对对对!麻买皮!骗老子的钱,我跟你们一起去!”穷神嚷嚷道。 鹿九嫌弃看他一眼:“不要,谁沾你谁穷。” “你一个天生地养的九色鹿你怕什么穷?”穷神瞪大了眼睛,“青龙给你留的遗产你几百亿年也花不完了吧,早跟你说过,不要学他那么抠里抠唆,十条龙九条抠,你那个师尊是万龙之首,更是抠中之王!” 鹿九“唰”地抽出打神鞭,穷神缩了缩脖子,讪讪道:“不带我也行,那你借点钱给我吧,好歹让我吃点东西......” “三百亿?”鹿九不可置信地等他,“你一下子输光了?” 穷神惭愧地低头搓手:“你还不知道我么......” 鹿九想了想:“那你把乾坤圈借我用几天,找到了鲛人我还要送他们回去,有这个结界圈方便点。” “那不行,”穷神一把捂住自己的袖口,“这可是哪吒借我的!” “你趁他不注意偷的吧,”鹿九一眼就看透了,“这三界中怕是没什么人敢借东西给你,等你饿慌了什么东西不拿出去卖?” “那你借多少钱给我?”穷神被说中了心思,眼睛滴溜溜转着,想租个好价钱出去。 “你给我们这个东西,以后黄金岛上的华夏酒店自助餐只要不倒闭,永远对你免费开放。”秦钊道,不得不说秦钊考虑实在周到,就这么一个人给他多少钱都没用,还不如管饭实在。 穷神大喜:“上道,成交!” 鹿九和秦钊一行人于是又往拍卖公司赶去,秦越好奇地把玩着乾坤圈:“这就是至金至刚坚不可摧的乾坤圈啊,据说哪吒用这个圈打死了很多人。” “那些人不是被打死了,而是被困在结界里了,这乾坤圈内有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可画地为牢,牢不可破。用来做困守法器可以将人送至其他世界,用来做护具则天崩地裂也摧毁不得,不过如果要把人传送到其他世界只有哪吒本人才能做到。”鹿九不知道怎么解释结界的原理,“人类到了海里会压死,鲛人到了岸上也会死,都是一个原因。” “你说的应该是气压变化吧,深海里压强大,适合鲛人生存,陆地压强低,鲛人就活不了,这个乾坤圈所画的防护罩,就是个压强恒定的东西。”秦朗帮他补充道。 鹿九连连点头。 “听起来,倒是有点像是小说里随身空间这样的东西。”秦朗若有所思道。 “小九的九螭扣才是随身空间吧?”秦钊难得也和秦朗探讨起来。 鹿九接过秦越手里的乾坤圈,套在自己手上,只见那圈瞬间化成一只镯子大小,牢牢扣在鹿九手腕上,和另一只手上的九螭扣相映成趣:“乾坤圈没有储物功能,放进去的东西是拿不出来的,只有画出来的结界可以用术法消除,所以它和九螭扣其实是不同的。” 三个凡人不由表示又长了见识,神仙们的东西果然非同凡响,同样的圈儿都有不同的作用,也不知道打造他们出来的神仙们是怎么构思出来的。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拍卖公司门前了,这个点除了守卫的保镖们便没有其他人了,人类的保镖对鹿九来说跟摆在街边商店里的玩偶没什么差别,一个昏睡诀就让保安们倒了一地。 按照之前从川端脑中取出来的记忆,几个人很快找到了拍卖公司那间关着鲛人的密室,可此刻那座铁笼里四壁空空,早已没了鲛人的身影。 “被转移了?”秦钊皱眉,“从川端看过鲛人,到我们来这里,前后不过才几个小时,怎么这么快就转移了?” “不对啊,按照穷神的说法,他捉到鲛人后就被拍卖公司买断了,可见拍卖公司是要拿这个出来压轴拍卖了,不然也不会让川端提前来看货,看这个笼子像是被暴力打开的,鲛人应该是被人掳走了。”秦朗分析道。 “这拍卖公司隶属史莱家族旗下,什么人有胆子从这里抢拍物?”秦钊沉思着。 这时鹿九的九螭扣忽然传出“吱吱”的声音,是那个鲛人在呼唤鹿九,他取出鳞片,听了一会儿后,神情凝重道:“失踪的两只鲛人和先前的鲛人联系上了,有人要元牝珠,他们一会儿会在海下两千里处交易。” 原来绕了一大圈子,幕后之人想要的也是元牝珠,鹿九抱过熊猫,撸了撸猫头,可惜了,这珠子鹿小爷也志在必得啊。 那只给了鹿九鳞片的鲛人叫海甲,他此刻战战兢兢地浮到了海面下两千里的地方,这是鲛人能达到的极限地点。收到族人的讯息后他就立刻联系了鹿九,虽然绑走族人的人也是要元牝珠,但海甲私心里还是更希望能把这个东西给鹿九。 海面之上传来声响,渐渐的“哗啦啦”拨水的声音越来越大,一阵亮光闪过,海甲适应了好一会才能勉强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男人正带着两个族人分水而来,他一手提着一个族人,冷声对海甲道:“元牝珠呢?” 鲛人“吱吱”叫了两声,那人竟也听得懂,回道:“先把你族人放了,到时候你们往深海里一游,我去哪里追你们?” 你既然抓走了他们,难道还怕我们再跑吗?海甲不知道抓走族人的其实是穷神,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人没有乾坤圈这等神物怎么可能入得了深海几万里,不过在拍卖公司看到了鲛人顺手牵羊就把鲛人偷出来,好交换元牝珠罢了,寻常时候谁能抓得到速度堪比游龙的鲛人? “少废话,我又不是黑蛟,不吃鲛人,你把元牝珠给我,我便放了他们。” 海甲无法,只得张开口,一阵赤红的光芒闪烁,一只圆滚滚的赤红色珠子从海甲口中缓缓往外漂浮,那男子大喜,正要游过来,却从旁快速伸过一只手,把元牝珠抓进了手里。 海甲高兴地“吱吱”叫,鹿九来了。 “你带你的族人先走吧。”鹿九道,转身与灰衣男子对峙。 刚才那男子见了元牝珠便放开了提着两只鲛人的手,鲛人一旦获得自由,此处又是深海,剑光电影般地齐齐游走了。此刻眼见即将到手的元牝珠被夺,灰衣男子不由怒喝一声:“还我元牝珠!”便化出原形对着鹿九冲过来。 竟是一只身长不可估量的乌贼! 海里的东西都特别能长,但是智商都不高,所以海怪能修成人形的简直是凤毛麟角,当然一旦成精,那战斗力简直是灾难级别的。 从鹿九这里看过去那乌贼的身躯无边无际,全身长满了触角,黑压压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数量。对付这东西打神鞭是没有效用的,鹿九刚取出匕首诛邪就被一只最长的触角卷住了腰,那触角完全不同于其他乌贼触角的软滑,它更像是皮革的质地,坚硬有力。 鹿九反手就割断那触角,此时乌贼离他近了些,无数触角又瞬间缠了下来,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牢牢缚住,一时间竟动弹不得。乌贼触角上有吸盘,吸盘上更有细密的利齿,无数利齿扎进鹿九的身体里,快速消耗着鹿九体内的灵气。 鹿九心道不好,如果在陆地上他完全不怕对方,然而现在他在这深海两千米下,速度力量都受限,偏偏碰到的还是海中霸王巨型乌贼!他双手不得自由,只能以灵力催动诛邪自己攻击,可是诛邪刚斩断一只触角,另外两只就如影随形。 此时鹿九只能现出原形,原身庞大,触角缠绕他就需要耗费更大的力气,但是如此一来便不能得心应手指挥诛邪,而且原身被利齿刺中他又痒又疼,身上也汩汩冒出金红色的鲜血。 第64章 回忆·本座与你有缘 鹿九从没碰过这么棘手的对手, 他默念法诀“四海林木, 听我号令”,召唤着海中的海藻海带与海草, 只见那些水生植物摇曳着柔软的枝茎,也缠绕上乌贼的触手,海草无根无萍, 但是架不住数量庞大, 这深海植物何止亿亿万,鹿九一时觉得身上的触角一松,然而不等他喘口气,那乌贼忽然张开巨口喷出一股墨汁,这墨汁自然不是为了染黑海水影响鹿九的视力,而是带着酸性毒液,将缠绕住自己的水生植物腐蚀殆尽! 在下一波海草缠过来之前乌贼更发狠疯狂缠紧了鹿九的脖子, 如此反反复复之下, 乌贼也不知腐蚀了多少水生植物,缠绕鹿九的力量却越来越大, 他周身的海水都弥漫着硫酸一样的味道, 那气味原本就有致人昏迷的作用, 鹿九渐渐感到眼前一阵阵在发黑,不断流失的灵力, 让他的身形越来越小, 可是自己毫无还手之力......鹿九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 海下风云涌动, 海面上此刻也是波涛翻滚, 秦钊等三人此刻正站在沙滩边等待鹿九。鹿九下海之前把乾坤圈留给了他们,此刻那金光灿灿的项圈正在他们头顶结出一个金色防护罩,哪怕天塌下来了也压不垮这防护罩。起初他们以为鹿九会像以往的每一次战斗一样,很快就能回来,但是渐渐的,海浪越涌越大,海风狂声呼啸,连天边都响起了隐隐的雷声。三个人的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秦钊忽然捂住脖子倒了下去! “三哥!” “三叔!” 秦越和秦朗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小九......”秦钊痛苦道,“我可以感觉到,他喘不过气了......小九,小九,小九......”秦钊连声唤。 鹿九当然听到了,但是他已经不能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只要秦钊启动心心相印唤他的名字,他就能立刻出现了。手腕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触角,连沧澜剑都取不出来了,还有什么办法?鹿九想,一定还有办法,他不能死在这里...... “小九......小九,你一定有办法,一定可以回来......”秦钊喃喃道,他似乎也正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样,无法呼吸,整个人惊慌不已,“你不能出事,你一定要回来,三哥不能没有你......” “咣——”一声,原本在几人头顶上防护的乾坤圈忽然重重落地,金色防护罩倏然消失,三个人都白了脸,这乾坤圈是用鹿九的灵力维护的,很显然他此刻已经不能启用乾坤圈了...... 秦钊忽然想起在冥府的时候自己曾经帮鹿九顶过冥雷,他踉踉跄跄地爬起就往海里奔去,秦越和秦朗简直被他吓死了,又担心鹿九,又要拼命拉住他,三个男人在海中拉扯着,眼见海水漫过他们的小腿,渐渐没到大腿。 “三哥!你别这样!”秦朗大吼着,“小鹿还没死呢!你现在就要去殉情吗!” “不是,我去救他,我能救他!”秦钊喃喃道。 “你救个屁,他在海底几千米以下,你怎么过去!啊?你怎么过去!等他回来了看你这副样子你觉得他会好受吗!” “三叔,你别这样......”秦越哭得不行,“鹿鹿一定会回来的,你别这样......” “你们不知道,”秦钊固执地,继续往前吃力地走去,“我能救他,青龙,青龙,我是青龙......” 一道闪电蓦然从天边亮起,彷如利剑撕开重重墨黑天幕,如蛇如龙一般蜿蜒而下,接着便是轰隆雷声不断炸响,每一道都在秦钊头顶肆虐咆哮。 恍惚间,秦钊看见一个青衣男子手执一把青光长剑俯身看着地上毛茸茸的一只白色生物,小小的身体雪白无暇,身上有一朵色彩斑斓的七色花,小动物有嫩芽般的金色的角,显示这是一头小鹿,那男子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软软的角,轻笑道:“天生地养的九色鹿,倒是难得,如此,你便随本座回神殿吧!” 青衣男子带回了小鹿,原本只是丢给神殿仆役照顾,却有一日仆役禀报那只鹿不爱吃喝也没有精神,许是养不了多久,男子惊讶:“本座遇见他时见他十分活泼,怎的会没了精神?”他亲自去看了看,谁知那小鹿一见他便无限欢喜,扑腾进他怀里伸着小小的舌头不断舔他的脸,他不由失笑:“怎的比哮天犬还像只狗?也罢,你与本座有缘,本座便收你为第九弟子,以后就叫你鹿九吧。” 你与本座有缘,本座便收你为第九弟子,以后就叫你鹿九吧。 秦钊恍然,这便是自己的前世,那位青龙神君了。原来他是这样捡到鹿九的,小小的一只,双手就可以拢起。 秦钊看到他亲自给鹿九煮麦糊,一勺一勺喂下去,那小小的鹿吃一口麦糊就伸舌头舔一舔他的脸,他也不嫌弃,擦都不擦一下就去喂下一口。小鹿吃饱了就爬到他的怀里去,自觉翻个身腆着鼓鼓的小肚皮,他就用手在那肚皮上轻轻揉着帮小鹿消食,那只鹿觉得不撑了,就满意地舔了舔他的手指,然后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青龙去哪里都带着这头小鹿,他们几乎从没有分开过。小鹿也从小小的一团渐渐长开,那鹿角都能顶到他的膝盖了。他不再用勺子给小鹿喂麦糊,而是给他吃添了蜜的麦饼子,小鹿不再吃得到处黏糊糊了,但是依然会在吃完一个麦饼之后仰头要舔他的脸,他就蹲下去,由着鹿舔过了再喂下一个。 原来他是这样把鹿九养大的。 天边的雷声越来越大,又是一道闪电直直打下,把在海水中纠缠的三人身上映得透亮。紧接着冲天的水声响起,鹿九破水而出,手中一把不甚起眼的青光长剑,剑尖还滴着血。 “小鹿!” “鹿鹿!” 秦朗和秦越欣喜若狂,鹿九也看见了他们三人,一个飞身闪过来,此时秦钊神色怔忡,似乎根本没看到鹿九,只迷茫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出神。 “三哥!”鹿九穿着一身古装,那鲛绡纱衣遇水不湿,但是他的长发却在往下滴着水,一身腥咸的气息也不知是血味还是海水的盐味。秦钊却根本听不到鹿九的呼唤,他直愣愣往下倒去,正好倒在鹿九怀里。 鹿九一把抱起秦钊往岸边走,秦越和秦朗也赶紧跟上。 三个人回到了酒店,鹿九又化为现代人的样子,秦钊一直熟睡着,鹿九给他把了脉,发现他身体没有问题,便放了心。秦越和秦朗把先前海边发生的一幕告诉鹿九,听得他心疼不已。 “你在海底发生了什么?三哥怎么会那样子?”秦朗问。 鹿九轻描淡写道:“遇到了一个乌贼妖,不过后来我打赢了。”他静静凝视着秦钊,伸手抚摸着秦钊的脸庞,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现。 他没有述说自己九死一生的险境,本来他真的以为这关要过不去了,可忽然之间体内的青龙元丹疯狂跳动,像是想从他的丹田里蹦出来,整个腹部像是被太阳真火灼烧一般发热,鹿九流失掉的灵力瞬间就充满了全身,那几乎已经将他淹没的触手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拼命撤退。 他化为人形,原本便及腰的长发更如海藻般疯狂生长,身上所有的骨节都嘎吱嘎吱作响,原本黝黑的眼珠此刻正显现出灿金色,随后那金色光芒逐渐蔓延,最后包裹住他全身,把个漆黑的海里映照得如金乌莅临。 而九螭扣竟然在他没有启动的情况下自行打开,沧澜剑立即飞了出来,不等那乌贼逃跑,一剑就销去了乌贼的半个头。鹿九惊愕了一瞬就盘腿坐起,运起灵力安抚体内奔腾不停的元丹,同时他感觉周身血脉急剧流转,整个身体又痛又热,但是又异常舒爽。 这种感觉他在修成人形之前也有过,那时候是青龙帮他梳理筋脉,所以他很轻松地就渡过了,没想到这次进阶,又是青龙的元丹在帮他。鹿九这才恍然,上次冥雷是他的成仙之劫,这次进阶,怕是自己一脚踏进成神之路了。 沧澜剑削下乌贼脑袋之后并没有再进攻,只是以剑光笼罩住他,让他不能逃跑。鹿九吸收完了灵力,双目灼灼盯着乌贼,沧澜剑自动飞进他的手里。 差点被弄死,这仇恨简直不共戴天,鹿九就算是泥人性子此刻也飚了三丈怒火,他举剑念诀,刹那间千万道剑光齐发,把漆黑的海里照得亮如白昼,每一道剑光都刺向乌贼的一只触角,那乌贼疼得在海水中上下翻腾,浓重的墨汁不断流淌,鹿九把先前自己遭的罪原封不动还了回去,最后哼了一声,往海面上游去。 这乌贼诛杀他的时候毫不留情,为了颗提升修为的元牝珠就能下这样的杀手,只怕在修行过程中没少沾人命,诛邪砍掉的断肢是无法再生的,沧澜剑造成的伤口更是伤其灵力之本,这乌贼是再也化不成人形了,鹿九留他一条命,尽管让他自身自灭。 ...... 鹿九起身一一关闭酒店房间里的灯,只留了床头小小一盏,他在秦钊身边躺下来,侧头看了看他安静的睡颜,想了想,又凑过去在秦钊脸上亲了亲。那元丹果然又开始发热,鹿九拍了拍小腹,轻声呢喃道:“咱们不是回来了嘛,回来了呀......” 第65章 龙脉 秦穹带着梵彗一闻等人到了自家祖坟所在地陵县, 当天在老宅里修整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几人就一起进山了。因为山道只容一人通过, 为了不破坏山势便没有修公路,大家全得靠步行。 陵县这个地方古时出过不少帝王将相,从来都是盗墓贼最钟爱的地方, 秦穹的太爷爷早年提着两把菜刀闹革命, 第一批军饷就是个盗墓头子给提供的。风水相面不分家,那盗墓头子第一眼看见秦穹太爷爷就惊为天人,不惜捐出全部家资,最后秦穹的太爷爷果然不负他所望,成为华夏开国元勋之一。 据说这秦家祖坟所在地就是那个盗墓头子帮忙挑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了这风水宝地,总之秦家这么多年是蛮顺的, 到了秦山岳这里, 直接就做到了一把手,秦家在华夏的地位也稳如磐石, 无人能撼动分毫了。为了看守秦家祖坟, 陵县这个小地方竟然有一个营的驻军, 陵园内更有一支连的守陵军士,轮班值守, 日夜不休。 因此鹿九一说秦家祖坟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秦山岳十分慎重, 梵彗在风水上的造诣连虚修和元陀都是服气的, 他能答应出山实在再好不过。 要是放在一个月前让秦穹来做这领路的差事,他能跳起来跟自己的老子撂挑子,但自从被鹿九从鬼门关带回来,秦穹真是对鬼神充满了敬畏之心,连带的,这次行动他也就真心实意了很多。 只是这支队伍实在太让秦穹蛋疼了,老的老弱的弱,走一步山路喘三喘,秦穹心里嘀咕,就这体力,遇到了鬼打不过他们跑都没得跑啊。一行人从公鸡啼晓走到了日头当中,才走了一半,统共不到十里路啊,秦穹有些后悔应该多带几个兵上来,一人背一个这会也到了啊! 中午一到,人难免肚子饿,队伍停下来吃饭休息,秦穹蹲在一边啃面包,心里直骂娘,这走到陵园天都黑了,要看坟又得等到第二天,他这部队里头可都有事儿呐!这时郭子桥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蹲下,有点讨好地对他笑笑,问道:“秦二爷,你知道鹿天师现在在哪不,他好不好?” 秦穹瞥了他一眼,昨晚被这傻逼吓一大跳的仇恨又涌上来。老宅子里没有独立卫生间,他大半夜出门起夜,正放着水,冷不丁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二爷也在呢哈”! 他一回头就见半个头冲他飘过来,吓得猛一哆嗦,放了一半的水又憋了回去,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闻的那个徒弟,大半夜戴着个硕大的墨镜直遮住了半边脸。 这要是他的兵,秦穹能一脚踹过去让他怀疑人生,他心下冒火又撒不出,冷冷哼了一声回头继续自己的放水大业。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阴影,他重新又酝酿半天就是再也尿不出来,那傻逼墨镜小白脸又凑过头来,说了句让秦穹气得五脏六腑都能移了位的话:“嘘嘘,嘘嘘,吹个口哨就能出来了!”然后他就站在秦穹边上,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自己尿得欢快。 秦穹想起这一茬就开始咬牙切齿,又见他打听鹿九更是不耐烦他,心说这小白脸打听小鹿干什么,嘴上却道:“他跟我们家老三去度假,这会应该好着呢吧!” “哦,”郭子桥讷讷道,“那个,我想联系一下鹿天师,请教他几个问题,你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嚯,秦穹眯起眼,这人想干嘛?想撬我们家老三墙角不成!秦穹自从知道自己弟弟喜欢鹿九,他就看谁都像基佬,尤其是郭子桥这种唇红齿白戴墨镜娘里娘气的,他便没好气道:“你找他干嘛?” 郭子桥也不介意秦二公子恶狠狠的态度,他笑着说:“我就想问问鹿天师,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天眼在不需要的时候关闭,我这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的眼前晃鬼,实在吃不消。” 秦穹挖了挖自己耳朵,认真地盯着郭子桥额头看了一会:“你说什么?天眼?我怎么没看到?” “不是多长了一只眼,”郭子桥失笑,“而是能看到鬼,我师父他们也可以,不过他们是鹿天师给后来开的,跟水龙头一样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我的就不行,我是天生长的,不管愿不愿意,都能看见。”他一边说一边还不住往秦穹身后看。 秦穹鸡皮疙瘩直往外冒,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身后,又问郭子桥:“我身后现在有鬼吗?” “有,”郭子桥指了指,“一个女的,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不过她伤不到人,她说她在这里飘了挺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鬼差来领她,可惜我道术低微,看不出她的阳寿,如果鹿天师在就好了。” “打住打住!”秦穹一蹦老高,只觉得身后寒气直窜,“你别说了,大白天搞这么渗人!” 郭子桥故意尖起嗓子,对着秦穹身后道:“这位小姐你还是走远点去吧,莫在此地惊扰凡人。” 秦穹只觉得自己整个脖子都冷飕飕的,他又小心向后看了看:“她走了没?” “走啦!”郭子桥心里窃笑不已,这秦二爷忒得好骗,能在白天现身的鬼的都是有修为的,哪能被三言两语就就哄走了,再说他没见自己戴着墨镜呢,有鬼也他妈看不见啊。 秦穹这时却有些赧然,觉得自己昨晚好像误会郭子桥了:“原来你一直戴墨镜不是为了装逼,是不想一直看着鬼啊!”他拍了拍郭子桥肩膀,“回头我跟老三问小鹿的电话再给你啊,兴许他有办法帮你。” 郭子桥愣住了,这出身尊贵却一身兵痞气息的秦二爷竟然跟他这么说话,原本郭子桥以为秦穹对他态度恶劣只是单纯瞧不起他,毕竟这种人理所当然可以把眼睛长在头顶上,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郭子桥摘下墨镜,很诚恳地对秦穹说:“谢谢二爷。” “嗨,不用!”秦穹一挥手,“别二爷二爷地叫,喊名字就行。”他起身拍了拍裤腿,直着嗓子喊道,“老少爷们儿歇够了没?咱们继续往前走了啊,这还有一半路呢!” 华夏人自古就崇拜龙,甚至以“龙的传人”自居,统治者尤其好龙,皇帝叫真龙天子,皇帝死了叫龙御上宾,皇帝的坟墓要葬在龙脉之处。然而不是每一个当皇帝的人都能葬在龙脉上,换言之,只有真正得授天命的人才有资格葬于龙脉之上,否则就像普通人不能随便取“泽”“瑞”“天”这样的名字,一个压不住反而招福不至却惹祸上身。这就是为什么各代帝王都穷尽土木工事开陵建墓,最后却依旧阻止不了朝代更替。 一闻一边在郭子桥和倪楚河的搀扶下赶路一边如此教导两个徒弟,别看这老道抓鬼时候好像总是挺怂,那是因为他们三霄观更擅长点穴之术,一说起自己的专业原本就不怎么安静如鸡的道长此刻更是滔滔不绝:“所以不是龙脉成就真龙天子,而是真龙天子所出之地才能成为龙脉,其他人即使得了这至尊宝地,龙脉不肯认其为主也是不能成事的,不过龙脉不能夺却能毁,鹿天师遣我们此行也是为了防患于此。”明明是首脑府亲自邀请,一闻却说是遭鹿九所“遣”,秦穹远远听了不由心情复杂,他们首脑府的面子跟鹿九真是不能比。 郭子桥听得津津有味,一闻心里很是满意,这个徒弟是百年一见的修道奇才,可惜之前没拜对师父走了歪路,不过如今只要自己好好调.教,将来成就只怕不会低于自己。 此时众人已行至半山腰,正对着山间一处大瀑布,那瀑布不大,但是极高,从悬崖上像条飞链似的泄下,那水流撞击着岩石激起千万朵水花,在阳光下幻变成五彩缤纷的水珠,这样的景致在久居城市森林的众人眼里看来实在绝美非常。 在这个地方抬头能看到山顶,低头能俯视山脚,只见那山有七座峰头,每座都不高,但巍峨陡峭都颇有凌厉气势,山间有三片湖泊,湖水干净得像是一面面巨大的水晶镜。 “此地山停水聚,元气融结,山有七峰,水有三湖,是为七星拱月之格局,可惜......”一闻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一条龙脉,蜿蜒流长,哪里只此小小陵县一脉,当年为秦家点穴之人不但为秦老太爷选好了龙目作为安葬之地,还改造了飞龙走势,因龙能长能短能曲能伸,那人将原本偌大一片飞龙在天横贯东西起伏连绵的龙脉改成一条偏安陵县的盘龙,让秦家得以独照鳌头。这样的事实当着秦穹这个当事人曾孙的面讲出来自然不太好。 其实一闻真是多虑了,他说的话秦穹就没一个字能听懂的。那天直到了太阳落山几人才走到目的地,不过大晚上的也不能看风水了,几人便在护陵卫的营地住下,说是营地,只是几间简易房,陵园守卫六小时换一次班,每次八人,统共就准备了四间宿舍,两个卫生间一个厨房,秦穹他们一下子来了七个人,当兵的只好把房间都让给他们。 第66章 复读鸡 秦穹不稀罕跟那帮道士和尚去挤床铺, 便和值夜的守卫们一起窝在厨房里聊天打牌, 夜间照旧出去找空地放水。 有了昨天晚上的心里阴影,秦穹特别小心地左看右看, 确定四下没人这才放下心来。他“刺啦”一声拉开了拉链,寂静的夜空里突然同时响起两声“刺啦,刺啦”--这可不是秦穹发出来的声音。 秦穹对自己的耳力有信心, 他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幻听的, 于是他凝眉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他以为是哪个兵崽子给他闹着玩,想先把人喝出来。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他把拉链“刺啦”一声拉上,不远处又紧跟着传出两声“刺啦,刺啦”,像是在给他配音似的,秦穹怒从心头起啊,老子只是要撒个尿哪来这么多缺德玩意儿!他提枪在手, “咔哒”一声下了保险栓, 决定一会不论是哪个缺德货在搞他都先一梭子过去。声音是从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发出来的,就在他下保险栓的时候那里还有两声“咔哒, 咔哒”传过来。 屋外亮有一排灯泡, 并不影响视线, 秦穹小心翼翼走过去,拨开灌木, 突如其来“啊”地大吼一声, 想先声夺人把藏在里面的傻逼吓个半死, 谁料细一看去里面根本没人, 随着“啊啊”两声叫,秦穹看到一只......鸟?或者说是只小黄鸡?有毛有翅膀,一只手掌大小,就是头顶有一嘬绿油油的毛,这“帽子”颜色喜庆,秦穹一下子就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小鸡也随即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复读鸡?”秦穹把小黄鸡拎出来,托在掌心里,这句话没有学,小鸡像是只会拟声词。秦穹揪揪它两撮绿毛,随手把小鸡揣进迷彩服的口袋里,嘀咕了句,“带回去给小越玩。”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特意沐浴净身才进了陵园。 秦家的陵园是以秦穹他太爷爷的坟墓为中心修建的,最当先的是辈分最大的老太爷,然后晚辈们再依次往后排立碑建墓,秦山岳哪怕再忙,清明节却是一定要回来祭祖的。 秦穹上了炷香奉上水果和糕点并煞有其事的告知列位祖先前来所为何事,一番仪式之后一闻和梵彗才开始查看起陵园的风水。 一闻和梵彗从这座墓前走到那座墓前,昨天说是赶路,其实一路上他们都在观察山势地形,大风水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靠山面水的盘龙之局,陵园所选之地正是龙穴点睛之所,所葬之人的子子辈辈都应权贵无双,福寿绵长。 只是鹿天师既然让他们来必定事是出有因,两人用了几把小时把陵园的四处都查看了一遍,最后却是深锁着眉目一声不吭,龙脉虽在,气却混乱,正当阳时却阴盛如斯。 郭子桥跟在两位大师身后感受到的更是强烈,七阴抱阳之体天生见阴,每有阴物现身之处,他的身体都会异常敏感,此时他的能感受到的阴气异常强烈,比他之前任何一次见阴都要强烈,只是一遍遍趋势着天眼,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眼前却什么阴物都看不到。 眼见已经坐了半晌,秦穹有些百无聊赖地用一根稻草逗弄起兜里才捡到的那只小黄鸡,只是小鸡的敖昂着脑袋并不搭理他,若有若无的眼神中似是还透露着一副看傻缺的神情。 这时只听秦穹“哎”了一声,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小黄鸡突然飞扑了几下一对小翅蹦向了陵园深处,秦穹跟上的时候正看到这只小黄鸡在一块墓碑后面,叼起了一条蜈蚣,尖嘴一张把蜈蚣给吞了下去。 小鸡吃虫不算什么稀奇,这里遍植林木,三步一个花坛五步一个草圃,如今刚过完春节蜈蚣冬眠苏醒,陵园里出现这种东西也很正常。 可是循声跟来的几位大师和郭子桥却神色一凛,在小黄鸡再次叼出一条蜈蚣的时候郭子桥就扑了过去,只是没来得及抢,蜈蚣就被小黄鸡一个仰头给吞了。来不及懊恼,只见那小黄鸡又是几步飞窜低下头去,叼出一只蜈蚣,这次郭子桥学聪明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直接拎起了小黄鸡的后领,从小小的尖嘴里夺下那条蜈蚣,只是令人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众人清晰看到郭子桥夺下的蜈蚣,刚到手里就蓦的消失了。 乘着郭子桥愣神小黄鸡扑腾了一下,黄色的小嘴啄上郭子桥的手弯的一侧,只见小黄鸡嘴里又叼着那只蜈蚣,吞了下去。 “这蜈蚣......是阴物......”郭子桥喃喃道。 这一幕实在太匪夷所思,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看到了,不然他们一定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儿?”秦穹蹲下一把抓住小黄鸡,仰头询问。 郭子桥道,“这事情有点奇怪,这蜈蚣是个阴物,但是我的天眼根本看不见它,只怕这陵园真的如鹿天师所说出了什么问题。” 众人深以为然,秦穹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鹿九,却惊讶地发现没有信号,此处虽是山间,但山脚就有一个通信基站,平时通讯也都很正常,还从来没发生过信号不通的情况,其他人拿出手机一看也是如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场的都是平时没事儿就能见鬼的人,此刻很是默契地一起往陵园外走。然而原本短短距离七八百米远的园门,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整个陵园像是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秦穹纳闷地直挠头:“这是不是什么‘鬼打墙’啊?” “不是,”梵彗镇定地说道,“老衲和一闻大师虽然不比鹿天师神通,但是区区‘鬼打墙’还拦不住我们,我们这是进入了别人的阵法。” “阵法?”除了梵彗和一闻外的其他人都惊讶道。 “有人布下囚龙阵法困住了地龙,唉,我们早该想到的。”一闻和梵彗对视了一眼,都摇头苦笑。前面说到帮秦家点穴的那位高人以七星拱月的格局将此地飞龙改成盘龙,虽然可以防止龙气外泄来护住龙身,但是坏处就是龙小了自然就容易被困,更何况围绕七座峰头的湖是三座人工湖,难免灵气不足,这么大个漏洞也亏得是建国后打击封建迷信,无数精通此道之人被打的打,抓的抓,否则秦家哪里能安生康泰这么多年。 “师父,那我们怎么出去?”倪楚河问。 一闻似是还在想着什么。 “阿弥陀佛,如今我们在阵中怕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等外界的人发现了来营救。”梵彗大师先道。 秦穹一屁股坐在一块墓碑前的石砖上,满是不在意道:“那就等会儿吧,横竖到了点不见我们回去那些兵也该来找了。”都说死过一次的人都会很怕死,可秦穹这个从森罗殿回来的人却是什么都不惧。 郭子桥一边靠着秦穹准备坐下一边安慰道:“师傅,放心吧,鹿天师既然让我拜您为师,肯定不是为了给您送个短命徒儿,就冲这个,咱们也能活着出去。” 这话刚说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二人屁股下的那块石砖猛地下沉,其他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见刚才最是视死如归的两个人失去了身影,他们坐过的地上只留下了一个空洞洞的坑。 “秦二爷!子桥!”几个人趴在洞口大声向下喊。 “没事儿,活着呢!”那洞不深,从下面传来秦穹中气十足的叫喊声,特种兵皮糙肉厚十分经摔,只是苦了细皮嫩肉的郭子桥,“哎哟哎哟”哀嚎了半天,秦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郭子桥正抱着脚坐在不远处,看样子是折了腿。 秦穹走过去在郭子桥身前蹲下,伸出一只手在他小腿处摸了摸,一声招呼也不打“喀嚓”一声就给他接了骨,郭子桥痛得哇哇大叫,冷汗大颗大颗往外冒。上面的人扔下来一截树枝,秦穹脱去迷彩服,他里面是一件军绿色的紧身T恤,衬得一身精壮结实的肌肉格外打眼,他二话不说脱了T恤撕成布条,三两下把树枝固定在郭子桥小腿上,然后打上结,那动作说不出的利落漂亮。 洞里阴风邪肆,秦穹光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腱子肉,郭子桥不由的咽了下口水口不择言道:“二爷身体真好,真扛冻啊,呵呵!” 秦穹哈哈一笑:“好说好说,”他一边套上迷彩服一边左右打量这个洞穴,奇怪道,“这下面怎么空洞洞的啥也没有啊?” 郭子桥也四下环视,他拿手机电筒仔细照了一圈,不由吃了一惊,只见洞穴正中间他们刚才掉下来的地方多出了一片空地,郭子桥骇然道:“这怕是有人把这下面给掏空了。” 秦穹一怔,继而怒骂:“这他妈是哪个狗.日的敢刨我家祖坟?” 郭子桥心知这是有人断了这里的龙脉只是看着正在发怒的秦穹并不敢多言。 秦穹默了默,沉沉吐出一口气:“我们家老爷子要是知道了得疯!” 小鸡跟着秦穹一起掉下来,此刻却像是掉进了油缸的小老鼠,拼命啄食着蜈蚣,秦穹和郭子桥不由庆幸自己看不见,不然估计能 看到密密麻麻的节肢动物满地爬的景象,那真是怎么想怎么渗人。 郭子桥觉得奇怪,自己的天眼连虚无缥缈的阴气都能看到,怎么会看不到这蜈蚣?他不由抓住小鸡仔,在他叼住一只蜈蚣将吞未吞的时候一把捏住它的嘴,仔细观察这蜈蚣。蜈蚣在小黄鸡嘴里就成了实体,如今看来这小虫虽有无数细小的步足,但它的背部不是常见的红黑色,而是淡绿色,而且它似乎还长有......鳞片? 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郭子桥脑海里,他对秦穹说道:“这恐怕不是什么蜈蚣,而是此陵的龙气。” “龙气?”秦穹听得皱眉,他对这些个神神道道的东西实在不太了解。 第67章 龙脉被毁 “龙者鳞虫之长。形有九似:头似驼, 角似鹿, 眼似兔,耳似牛, 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 爪似鹰, 掌似虎,背有八十一鳞(摘自百度对龙描写)。虽然这只是传说,未必就是真的龙的形象,但龙有百足,有鳞有须却一直是公认的,你看,”他把鸡仔的嘴朝向秦穹, 让他看那连半点都不挣扎的“蜈蚣”, “这是不是有点像?只怕这不是蜈蚣,而是龙气在逸散, 这小东西吃的, 是龙气啊!” 郭子桥观察着秦穹的神色, 这祖坟龙脉被毁了,祖宗的棺材连同骨灰都成一堆粉尘了, 秦二爷想必会十分难过, 他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好安慰他, 谁知秦穹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 而是盯着那小黄鸡直发愣,然后他惊奇地说:“哎你看它!是不是长大了点?” 郭子桥扭过头去,也瞪大了眼睛:“是长大了些,我记得先前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跟只鸟儿差不多,现在倒是更像是鸡了!” 说话间小黄鸡忽然扑腾着翅膀向远方的黑暗之处跑去,秦穹立刻想追过去:“别往里跑,那儿黑!” “二爷!”郭子桥一把拉住秦穹。 郭子桥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秦穹仔细听。自雨林后秦穹只要见人做这个动作就反射性心脏停跳手脚冰凉,那次就是白洛先听见了万人坑的动静,最后特种小队全军覆没,如今又见郭子桥这样他整个人瞬间头皮一炸,悚然打了个哆嗦,整个后背都浸出一层冷汗。 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柔软的物体在地面上曳动,由远及近,由疏渐密,小黄鸡“啾啾”的叫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欢快,终于,那些东西从暗影中游出,现出了全貌,秦穹和郭子桥同时“卧槽”一声,秦穹已经拔枪在手“砰砰砰”射光了全部子弹! 那是一群飞速游动着的密密麻麻的小黑蛇! 那几发子弹擦在地面上迸发出几丝火星,游蛇暂时缓了一缓,迟疑地往后盘旋了两步,秦穹朝地面大吼:“脱衣服绑成绳子放下来,快!”地面上的众人看不见下面发生了什么,但是闻言都纷纷脱起了身上的衣服。 郭子桥拿出身上的几张烈火符丢出去,噼里啪啦一阵炸响后,坑洞里弥漫出阵阵肉烤的味道,秦穹既然还笑了一声: “操!谁带盐了?别浪费啊!” 火光只是阻挡了蛇群瞬息,就这几秒的功夫游蛇又迅速蹿了过来,蔓延到了秦穹的脚边,转眼把秦穹的脚踝缠了个密密实实。秦穹此时脑子里还有功夫蹦出一个好笑的念头,是不是以前蛇胆吃多了,这是蛇玩儿复仇呢? 那些蛇都只有他的手指粗细,最长的也不过是他一只小臂的长度,其实不难对付,秦穹身上常年配备枪.支匕首,枪虽然没了子弹,但是一枪托下去也能砸死不少小蛇,职业军人的战斗素养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群蛇他对付得游刃有余。 但是郭子桥就不行了,他坐在地上,穿的是松软的休闲裤,不像秦穹穿着军靴,裤腿绑得牢牢的。那些蛇直接蹿进他的裤脚,贴着他的肌肤,一寸寸往上蜿蜒,郭子桥头皮都炸开,抓出这条抓不住那条,那冰凉的湿滑的蠕动着的软体动物在他光.裸的肌肤上游走,郭子桥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炸毛,他恨不得秦穹此刻给他一枪托让他直接晕过去! 这时上面的人垂下来一条由衣服绑结而成的绳子,倪楚河趴在洞口,和其他人一起拽着绳子的另一端,他一眼看见郭子桥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蛇,吓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师弟......师弟,抓住绳子,上来......上来!” “不行!”郭子桥大吼,他要是现在爬上去这些蛇也会被带出去,已经有游蛇缠绕到他的脖子,郭子桥的脸都开始涨红。 上面的人又七手八脚往下丢符,把秦穹郭子桥连带着蛇一块炸,秦穹“哇啦哇啦”直跳脚:“你他妈看准了再丢!”转眼间他连头发丝儿都冒起了焦烟,更别提满头满脸的黑灰焦土,像是刚从灶里爬出来。郭子桥更惨,他已经倒在地上,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那些蛇居然头连尾尾勾头自行勾缠成长长的一条,死死缠住他的脖颈,只把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秦穹抬脚想往那边冲却发现已经不能动弹,眼看郭子桥撑不住了,他双手抱头蹲下就势滚了过去,也不顾自己落了满身的小蛇,匕首在他手中像是长了眼,顺着郭子桥被缠绕的脖颈游移一圈,那密密实实勾缠在一起的蛇便扑簌簌往下掉,蛇血溅了郭子桥满头满脸,他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 秦穹接着抱住郭子桥在地上连翻打滚,蛇浆蛇血飞溅,扑头盖脸沾满了两人全身,腥臭湿咸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坑洞里。 所有的烈火符都已经丢完了,上面的人急得团团转,这蛇看着似乎是不咬人,但是等到下面两个人体力耗完,那就妥妥一个死字。 忽然一只黄色小身影蹿进众人眼帘,是那只小黄鸡回来了,口里叼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它一张口那东西就掉在了地上,游蛇忽然发疯一样离开秦穹和郭子桥向着小黄鸡奔去,然而不等他们接近,小黄鸡扑棱着翅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一口一个把小蛇啄进肚子!而那些黑蛇似乎对小黄鸡极为忌惮,只绕着它不停打转,完全不敢缠上去。 秦穹和郭子桥这里一得到解放赶紧抓住上面放下来的绳衣手脚并用爬了上去,两人那个狼狈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满头满脸的黑灰,扑鼻的恶臭几乎要把人给薰晕过去,不过好歹生死一线,这小命儿是都保住了。 秦穹顾不得收拾,转个身就趴在洞口看下面的动静,只见小黄鸡神勇无比,而那些黑蛇既不上前更不后退,像是集体失去了行动能力由着小黄鸡扑食,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秦穹忍不住大声喊:“好!” 郭子桥“呼哧呼哧”直喘气,身在险境时还不觉得,这时候只觉得眼耳口鼻到处酸酸辣辣,忍不住眼泪鼻涕直往外流,整个人瘫软得没有半分力气,无穷无尽的后怕卷涌上来,冷汗浸了一层又一层。一闻和倪楚河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头脸,郭子桥白着脸哆嗦了半晌,只觉得整个胃都挪到了喉咙口,终于扑到一边“哇啦啦”吐了起来。 这一吐是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其他人也顾不得管他,都围拢到了洞口向下看,小黄鸡不知疲倦,黑蛇呆若木鸡,坑洞下简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大师,你看那是不是--”一闻指着黑乎乎的一团肉块状的物体问梵彗。 梵彗眯了眯眼,又叫弟子把手机电筒都打开集中到那物体上,最后点了点头:“没错,是太岁,这些黑蛇要保护太岁,而这鸡又是黑蛇克星,”梵彗沉思着,“此地龙脉灵地,生出太岁不稀奇,前有蜈蚣后有蛇,这是九龙抬棺的顶级风水,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破坏了?” 一闻忧心忡忡:“龙脉被毁,只怕要引起地龙翻身--” 话音未落,众人突然觉得脚下大地猛然一晃,那震动是从头顶上传来的,伴随着轰隆隆的巨石滚落声,大家皆是神色一凛:外面真的地震了! 所有人站立不稳几乎都匍匐在了地上,片刻功夫地面的震动就停止了,众人并未受伤。 那些黑蛇发疯一般向远处游走,小黄鸡追了两步又停下,扑腾了下翅膀叼着“太岁”颤悠悠竟然飞了上来。 秦穹一把接住小黄鸡揉到怀里:“哎哟,原来你不是个复读鸡,你是个战斗鸡啊!太给老子挣面子了!”他又一手扒开鸡嘴把那太岁放在手心里看了看,那东西黑乎乎皱巴巴,像是一坨被曝晒过的腊肉,摸起来又软绵绵滑腻腻,里面似乎饱有水分,他一手就丢给在身后眼巴巴看着的一闻,谁知小黄鸡一蹦老高直接扑飞出去在一闻接到太岁之前又把它叼回来,吐到秦穹手里。 秦穹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要送给我?哈哈,小东西,行啊,没白拣你!” 一闻呵呵笑道:“二爷不知,这太岁是人间至宝,孕育地龙之气而生,非千万年不能长成。传闻始皇帝求长生不老药,令内侍七访蓬莱,寻的就是这太岁。” 秦穹傻眼:“怎么个意思?这玩意儿吃了还能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不至于,但是延年益寿却是真的。” 秦穹还想说些什么,大地却突然又晃动起来,他眉心直跳:“这么大地震,山下也不晓得是什么情景,万一山体崩塌或者滑坡,只怕救援不能及时,大家把身上物资集中一下,看看还有多少食水。” 这一提醒众人都傻了眼,面前只有六瓶半矿泉水,秦穹早上顺手装的一块压缩饼干,还有供奉用的几盘水果糕点,别说供应这么多人,便是秦穹一个人都不够吃一顿的。 “你们背包里都鼓囊囊的,再翻一遍?”秦穹说。 只是大家打开背包,除了一些糯米里面全是朱砂黄纸罗盘,和尚们甚至还背着好几本经书。 秦穹哭笑不得,他在陵园有限的空间里逡巡了一圈,找到一些饱含汁水的草,把草茎含在嘴里,一张脸顿时皱成菊花样,却忍着没有吐出来,他扫视着眼前的众人,沉着声音说道:“在救援到达之前,大家尽量减少运动,有水我们至少能撑七日,好在这里气温比较高,不用担心取暖的问题,我这里还有随身的止血喷剂和消炎药,不用怕,外面的人一定会想办法营救我们。” 他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是这种时候却显得格外沉稳,众人两两相背着席地而坐,念经的念经,养神的养神,一时寂静无声。 第68章 苏醒 “三哥!” 秦钊刚动了动眼皮, 就听见鹿九清脆的呼喊声。他缓缓睁开眼睛, 鹿九乌溜溜的眼睛正看着他,面上一派欢喜。 “小九!” 先前的记忆涌上来, 秦钊立刻坐起身,把鹿九拉到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查看,见他毫发无损活蹦乱跳的, 这才放下了心。 “我感觉到你不太好, 担心死我了。”秦钊把鹿九抱到怀里,摸了摸他的脸,“海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鹿九对着秦朗和秦越的时候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提,可是一到秦钊怀里就撒娇地不行,他把遇到乌贼的过程事无巨细甚至不无夸张地描述了一遍,一边往秦钊怀里拱一边软声道:“我一直听到你在喊我呢,不过那个妖忒烦人, 长了一身的触手, 我逃都逃不开,三哥, 你赶紧抱抱我, 快抱抱我......” 秦钊一颗心被泡得又酸又软, 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把鹿九抱得更紧了些, 嘴唇抵在鹿九的额头上, 连声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我总不能帮到你,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呀,三哥!”鹿九急急抬头,他撒娇只是为了让秦钊疼一疼他,可听到秦钊这样自责他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你不知道,我听到你叫我的时候,我的青龙元丹就像是有回应一般,它忽然就积蓄了很多灵气,是它带我回来的,三哥,是你带我回来的......” 他感受着自己丹田的位置,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你看它是不是在发热?那是它醒了,它本来就是你的,它能感觉到你,三哥!” 然而此刻那元丹安安静静地待在鹿九丹田里,一点没有为他作证的意思,半点不给鹿九面子。 他掀开自己的衬衣,秦钊讶异地扬了扬眉,这小家伙看着修长瘦削,身材倒是结实有致,居然还有罗列整齐的六块腹肌。 鹿九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又拍了拍,丹田里依然毫无动静,他脸上显出一种好像自己说了谎的尴尬:“啊,它现在又没有感觉了,真奇怪,之前它明明醒了......” 秦钊忍不住笑了,原本还有点悲伤的气氛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愁绪散去,他反握住鹿九的手,凑在唇边亲了亲,凝视着眼前的小家伙轻声道: “我好像真的记起了一些事,我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你。” 鹿九一呆,傻傻仰头看他,似乎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看到你,这么小,”秦钊比了比,目光温柔,似有无限眷恋,“我两只手掌就能捧着你,原来你小时候吃麦糊,长大了吃麦饼,都是我喂你你才肯吃,别人喂你都不理,原来你从小时候就粘我。” “你......你记得......”鹿九两个大眼睛里立刻噙满了泪,嘴唇都在哆嗦,他捉着秦钊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记得......” “我记得,小宝贝,我记起来了。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至少我知道,原来从那么久远之前,我就抱过你,我还养过你,小九,我真高兴......” 秦钊温声问:“你那时候多大?” “一百岁了。” “呵,”秦钊轻笑,“一百年才长那么大一点,遇到我以前,你都是怎样过来的?有没有别的小妖怪欺负你?” 鹿九摇头:“没有,我是天妖,谁都不敢吃我的!” “那就好,”秦钊摸了摸鹿九的脑袋,眸光里流泻出毫不掩饰的怜爱,“你那样小,我真怕你吃苦。” “没有的,我从小到大,其实都没有吃过苦……”尤其被青龙带走后,他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秦钊一直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很嫉妒前世的那个“青龙”,那个完完全全得到鹿九喜爱崇拜的青龙,他很多次想到自己可能只是个“代替品”都睡不安稳,这根刺又细又密,很多时候都能忽略,但只要冷不丁想起来就能扎得他难受。 这个少年从天而降,给予他毫无保留的赤诚和爱慕,这让秦钊既觉得温暖迷恋,也让他不可遏制地心惊胆战,甚至有时候他都会胡思乱想,如果小九认错了,如果其实他不是那个人,那鹿九是不是收回所有的依赖和喜欢。 任何一个人得到过鹿九这样纯粹的,全心全意的感情,都不可能再忍受失去。 如今记起那些过往,哪怕只是点滴细碎的浮光掠影的画面,秦钊也觉得内心大定,他这才有了自己和青龙就是同一个人的归属感,他才终于不再对“前世”心存芥蒂了。 他轻轻吻着鹿九的发顶,小家伙又哭惨了。 秦钊拍着他的背哄了一会儿,谁知道越哄越糟糕,鹿九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那眼泪把他脖颈处蹭得湿乎乎一片,就像鹿九小时候用刚吃过麦糊的嘴巴去掭他的脸一样,甜腻的感觉让人窝心不已。 这个感觉虽然很好,但是小孩这么哭也让他心疼,秦钊叹了一口气,声音无比温柔:“乖宝别哭了,不要哭了,今天还带你去赢钱好不好?你还想玩什么三哥都陪你。” 鹿九抬起头,小心翼翼在秦钊的脸上亲了亲,又亲了亲,最后觉得好像还不够,伸出舌尖掭了掭,又咂了咂嘴巴,这才满足地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三哥我饿了呀。” 秦钊怔愣了一会儿,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全身的血液都轰隆隆冲击着他的神经,以至于他的表情都轻微地扭曲了,他把鹿九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拿下来,又把鹿九往外推了推,才沙哑着嗓音说道:“那你先去客厅,我换完衣服就出去陪你吃饭。” 鹿九扁着嘴摇头,巴巴地看着他:“我陪你换好了一起出去呀!” 秦钊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他从眼睑到脸颊甚至到耳后根都在发烫:“我昨晚回来没有洗澡,我得洗个澡再出去。” “那你去呀!”鹿九一手指向卫生间的方向,“我在这里等你。” 秦钊额上青筋直跳,也不知道谁昨晚给他脱的衣服,上身衬衫不脱,下身却只留了一条短裤,这个时候让他怎么去卫生间! 其实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能这么做的人只有鹿九,昨晚他奔进海里的时候裤子都湿了,鹿九帮他用术法弄干后黑色的裤子上便显出大颗的盐粒子,干脆就直接给他巴拉下来了。 “......我也不是很急着洗澡,要不我们再聊会天......”秦钊视线飘忽,他只得故意慢吞吞拖延着时间。 “可是我饿了呀!”鹿九可怜巴巴瞅着他。 “那你先出去吃,乖......” “不要,要三哥陪我。” 鹿九拧着小脑袋又想往三哥怀里拱。 秦钊忍无可忍,破天荒的终于发怒了:“鹿小九你先出去等我!不要瘪嘴,不许哭!要是你哭了我今天就不理你了!” 鹿九终于扁了扁嘴,满腹委屈地出去了。 秦钊心里一阵哀叹,他伸手用力按住额头上跳动的青筋,许久都按捺不下那种血脉贲张的冲/动,内心阵阵无力,他往后用力倒去,“咚”一声后脑重重撞上实木的床头柜,他摸了摸脑勺处迅速鼓起的小包,疼得直咧嘴,好嘛,这一疼终于不用再洗冷水澡了! 鹿九这种毫不设防的娇憨模样,真的让他无力抵挡,他支着额头怔愣了许久,忍不住长叹一声。 等秦钊拾掇好了打开门,鹿九等三人和一只熊猫已经坐在餐厅里了,早饭是酒店送上来的,摆了满满一长桌,秦钊一出现鹿九含着水的眼睛就巴巴望过来,有点小心翼翼,有点小委屈。 秦钊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俯身在他发际线上亲了亲,小家伙马上就摇头摆尾起来了,仿佛先前秦钊凶他的那一幕从来没发生过。 不记仇又好哄,秦钊想,自己是怎么把鹿九养成这个样子的呢?实在太招人疼了! 先前鹿九已经和秦越秦朗说了拿到元牝珠的事,今天就可以让白洛修成人形了,大熊猫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晃头晃脑很是高兴,秦越却很是可惜,最近他和大熊猫同吃同住同出同进早就习惯了,很是舍不得让白洛做回人。 饭后,几人聚在客厅。 鹿九取出元牝珠,秦越好奇地拈在手里转了转:“这就是元牝珠啊,怎么跟玻璃球一样,连人影子都能照出来。” 鹿九蹲下去告诉熊猫:“一会可能会很疼,要忍一忍啊。” 大熊猫连连点头,鹿九拿过元牝珠,那原本透明的小圆珠在他掌心缓缓浮起,渐渐散发出淡淡金光,空气里渐渐弥漫出一股海水腥咸的气味。 鹿九掐了个手印,金光瞬间转亮,映得客厅像是金库一般闪闪发光,室内的气温陡然上升,似是屋子里忽然多出来个太阳。 不多时秦钊等人就渗了一脑门子的汗,他们也不敢出声,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鹿九不断掐着指诀,元牝珠越来越亮,开始冒出“呲呲”的白色雾气,很快那白雾将鹿九整个笼罩住,他一翻掌心,将元牝珠轻推进大熊猫的丹田,那白雾瞬间就转移到了熊猫身上。 不历天劫而成人形,这痛苦比雷劈还要令人生不如死,熊猫滚倒在地上,他极力想忍耐,但是丝丝缕缕孩童一般的呻/吟声还是不停回响在客厅里。 第69章 熊猫化人 地板上铺着地毯, 却依然阻隔不了那沉闷的撼动的声音, 几个人甚至都能听到大熊猫全身的骨节都在嘎啦啦作响,黑白光芒在它的身上交相闪烁, 随着这亮光越来越刺眼,白洛终于忍不住发出“啊啊”的痛呼声。客厅里沉重的檀木桌椅沙发茶几都因为熊猫的滚动移了位。 秦越看得不忍,眼泪汪汪地揪着鹿九的衣角, 秦钊和秦朗虽然不像他这么多愁善感, 但是也都紧蹙着眉头。 “鹿鹿,能不能让它别这么疼啊?”秦越红着眼眶,嗓子都哽咽了。 鹿九是唯一一个一脸淡定的人:“以他人内丹提升修为本就是逆天之举,越是剥皮抽痛入骨髓,这效果才会越好。” 秦越听得“剥皮抽筋”这四个字忍不住额角青筋直跳,他撇过头去不忍再看,鹿九安慰他道:“你不要这么怕, 熊猫最耐痛了, 一会习惯就好了。” 秦越不可置信地瞪着鹿九:“你难道……你难道都不心疼白洛的吗?” 鹿九抿了抿嘴唇,捂住自己的心口, 从善如流道:“心疼的呀!” 秦越一口气生生噎住, 连眼泪都憋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 秦越满屋子已经转了无数个圈,他转几圈就要问一声鹿九:“还没好吗?还要多久?” 终于熊猫的痛呼声渐渐低下去, 很快一阵白光弥漫, 将熊猫的身影整个都遮蔽住, 那白光闪动, 越来越亮,越闪越快,除了鹿九以外的人都忍不住捂住眼睛无法直视。 许久之后,一道软糯的男童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三哥,朗哥,小鹿,秦越。” 几人放下手,登时都惊呆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儿,粉嘟嘟肉呼呼,模样可爱不说,最终要的,他全身光溜溜,一双小手正害羞地捂着自己的小丁丁,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 秦家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起看向鹿九。 “这这这……”秦越瞪大着眼,舌头打着结,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白洛……真的是白洛……” 鹿九微笑:“那鲛人祖老的修为不到家,洛哥只能长这么大了!” 晴天里劈下来一道雷也不过如此了,秦家三人被震得久久回不过神。 “白洛……白洛……”秦越哆嗦着,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你难道……永远都这么大了?” 白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不会啊,以后修为提高了,原身慢慢长大,人形也会跟着长大的,我现在有神农鼎,以后只要找齐了材料,就可以炼出的聚灵丹了。”鹿九安慰道。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样子也挺可爱的。”秦朗摸着下巴道。 “这个模样也比熊猫容易带出门。”秦钊点头。 秦越缓过来了,也就恢复了蔫坏的本色,他走过去在小白洛面前蹲下,坏坏地弹了弹小孩捂住丁丁的小手:“宝宝把手拿开让叔叔摸摸小丁丁!” 小白洛委屈地扁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你们倒是先给我穿衣服呀!” 这一天的行程就是几个大男人带着孩子买衣服。 秦钊秦朗秦越三个人站一块,那就跟男模队出来拍广告似的,走哪都招眼,再加上一个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鹿九,这个组合简直能帅死人不偿命,更过分的是,他们中间还牵着一个粉嘟嘟肉呼呼的萌娃! 一群大姑娘小阿姨举着手机跟着稀罕,一边拍一边嗷嗷叫,秦钊皱了皱眉,进了一家饰品店买了一顶鸭舌帽和一副大框墨镜,把小娃娃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如今白洛虽然只有两三岁的模样,但小时轮廓已经和长大后有些相似,更何况白洛也出身军人世家,小时候抱过他的长辈现在大多都和秦家在一个大院里住着呢。 这小脸遮严实了,小孩儿就不能走路了,秦钊一手提起小娃娃的后衣领把他丢进了秦越怀里,秦越自己还一个半大小孩儿呢,他把白洛这么一抱,女人们更是被萌的心肝儿颤。 鹿九看了眼热,抓着秦钊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脖颈,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仿佛在示意秦钊也要这样把他提起来,秦钊哭笑不得,这哪里提得动?只好在他后颈捏了捏,鹿九嘟着嘴不是很满意,以前他小时候青龙两只手指捏着他后颈皮肤就能把他提溜起来。 可怜秦钊这个凡人根本理解不了这种脑回路,看鹿九嘟着嘴,便买了个冰淇淋喂给他吃,鹿九也不伸手接,“啊呜”一口咬过去,走了几步又去咬,冰淇淋化得快,黏糊糊的奶油沾了秦钊一手,他也不介意,有尾随他们的小姑娘一路看着,都兴奋地满脸通红。 秦越听到两个西洋国的女孩一直在说鹿九和秦钊是一对,好友爱好养眼之类的,忍不住哈哈大笑:“三叔,那两个洋妞在说你和鹿鹿是一对,这个笑话我可以笑一年!哈哈哈,她们眼睛怎么长的!” 秦朗淡淡瞥过来一眼,心说这话该问你自己,你眼睛怎么长的? 白洛则是受不了地在墨镜下一翻白眼,小胖手“啪叽”拍在秦越的嘴巴上,说别人眼睛怎么长的,是你的脑子怎么长的才对! “嗨哟!”秦越一把抓住那只在他脸上作怪的小手,提着小白洛的两只胳膊,直接把小娃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还伸手拍了拍孩子的小屁屁,“不听话就把你摔下去啊,小屁孩!” 秦越先前养大熊猫自己只要负责给他喂食就好,至于拉屎撒尿这些事大熊猫有自己的沙盆,最后只要佣人去清理就好。但是养个小孩儿可真是太难了,秦越养了两三天简直就已经觉得生不如死。 小孩儿要吃要尿要洗澡,小白洛还坚持不许女佣来帮忙,他壳子虽然只有两三岁,但是芯子里可是个二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于是这些事情全都成了秦越亲力亲为,十八岁的少年还没结婚先学着做“奶爸”,手忙脚乱地嗷嗷叫唤,他也真是脑子不灵光,也不想想白洛是随时可以回到熊猫原形的,而秦钊和秦朗也很默契地不去提醒他这一点。 这天几人正吃着饭,秦钊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看,居然是程默微。秦钊有些惊讶,不过算算时间程默言应该已经帮他转达过自己的意思,程默微打这个电话是要兴师问罪呢还是要恭喜彼此呢? “喂?” 秦钊打了声招呼,那边程默微愉悦的声音就响起: “秦三哥,我三个小时后到黄金岛机场,你来接我啊!” 秦钊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也在这里?” “当然是我哥说的啊,不多说了,我快登机了,见了面再找你算账!” 程默微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秦朗等人在那头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担忧地问:“你跟程默微说了?” 秦钊笑笑,心情很好地说道:“我跟默言说了,估计他已经如实转达了。” “说什么了?”秦越一边吃一边好奇问道。 “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不要问。”秦钊一边给鹿九剥龙虾一边淡淡地说。 “切!我才不是小孩子,这两个连饭都不会自己吃的才是小孩子呢!”秦越不服气地指了指正抱着奶瓶嘬得欢的小白洛和乖乖张嘴等虾吃的鹿九。 秦朗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突发奇想,为什么秦家的男人都喜欢自己养……这怎么称呼呢?老公?小情人?小媳妇?二奶?一阵恶寒窜上脊背,秦朗摇摇头,想想即将到来的程默微,又想想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孙子都行走在搞基大道上的秦家主,他不由满腹惆怅。 秦钊并没有亲自去接程默微,如果这姑娘是来兴师问罪的话,还是避开鹿九比较好,不然小九说不定很容易就把程默微当成敌人了。 他在酒店的咖啡厅里和程默微碰的头,他答应了鹿九只离开半小时就会回去,所以一跟程默微见面就很配合地举起了手:“要是想揍我别打脸,我只有半小时时间给你交代。” 程默微抬起一只穿着帆布鞋的脚,作势想踢过去,见秦钊闪都不闪哈哈笑着又放下了:“怎么?你还担心我恼羞成怒是专程来找你麻烦的啊!” 秦钊也笑了:“我以为你是来敲诈我的。” “宾果!”程默微打了个响指,喜笑颜开道,“知我者,三哥也。” “我看你似乎也很是高兴啊。”程默微的态度让秦钊放松了不少,他微微向后靠着椅背,带着点戏谑的笑。 “谁说的?”程默微故作嗔怪地挑眉,这姑娘长相大气,撒娇这种情态和她很格格不入,但是这种反差又不引人反感,“京都大半世家可都默认我们以后要结婚的,你现在把我甩了,让我以后还怎么混啊?” “如果你愿意,我会说是你甩了我。” “你当我傻啊!”程默言大喇喇坐下来,一口喝光秦钊给她点的柠檬水,“说我甩了你?我爷爷能跟我断绝关系你信不信!” 秦钊看着程默言带着歉意微笑。 “说说呗,为什么?别跟我扯什么天命孤独这种鬼话,你也就只能骗骗我哥那种说话不带智商的,咱俩虽然说不上什么情深似海吧,但好歹知根知底一起长大,我都以为我这辈子嫁定你了,你现在反悔我也不绑着你,但好歹来句实话,”程默言身子往前倾了倾,凑近了秦钊,一双明媚的大眼睛自下而上审视着秦钊的的表情,“我猜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第70章 小醋包 秦钊但笑不语。 “不说没关系, ”程默微直起身, 她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五指蓦然狠狠一收, “反正你总不会一个人出来度假,我最喜欢一点一点,把秘密挖出来!”然后她起身拍拍自己的随身单肩包, “我先回房间收拾一下, 等会一起玩啊!对了,你是不是有今晚游轮拍卖会的入场券,给我一张,我就是为这拍卖会来的。” “你想要拍什么吗?”秦钊也起身,好奇问。 说到这个,程默微不由笑靥如花,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搭到秦钊的肩上, 故作轻佻地在秦钊耳边吹了口气, 嗲声道:“这次拍卖有一只八百年历史的鸡缸杯,你知道我是研究东亚历史的嘛, 三哥最好了对不对?”说完她眨了眨眼, 一副无辜又倾城的模样, 可惜秦钊不为所动,摘下肩上的那只纤纤玉手, 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递过去, 只留了一句, “超过两千万的就自己买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千万连个杯耳都买不到!”程默微气得在原地跳脚, 不过很快她就开怀了,秦钊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修长假,单秦朗和秦越绝对不能卖给他这么大面子,只要自己抓住秦钊软肋,还怕他不乖乖掏钱? 可惜程默微望穿秋水,也没见到秦钊旁边有别的女人。秦朗秦越都跟她相熟,那个少年是程默言跟她提过的小天师,秦钊竟然真的只是度假,而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来“度蜜月”?她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就被秦越怀里抱的小孩儿给吸引了注意力。 “哇!好可爱好萌的小孩儿!”萌胖萌胖的小包子瞬间激发了程默微的慈母心,秦越还用个婴儿带将他束在自己胸前,小萌娃捧着小奶瓶坐在小帅哥胸前,小短腿晃来晃去,那个视觉冲击力简直能把人电晕过去。 “这小孩儿哪来的呀?”程默微一边肆虐着那小小包子脸一边好奇地问。秦越眼都不眨地答:“是三叔一个朋友的小孩,他们出国了带孩子不方便。” 秦钊和秦朗都无力地望天,人家亲生父母出国不方便带孩子,他们几个大男人出国就方便带着了?这理能找谁说去。 果然程默微的眼睛都亮了,滴溜溜的眼睛在几个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不怀好意地落在秦钊身上:“三哥朋友的小孩啊……嘿嘿嘿……长得还真像三哥哈!” 这下连白洛都想望天了,他这肉包子一样的脸哪里能看出来像秦钊了! 程默微对鹿九也很好奇,之前听程默言说得天花乱坠把这个年轻男孩说成了神仙下凡一样,她是不信的,眼下见了真人就更加不信了,虽然长得挺仙气,但是那么纤瘦,哪里像个捉鬼天师?而且还不太爱说话,只是站在秦钊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她。 那眼睛是真好看,乌黑圆溜又清又亮,跟秦越怀里这小包子有得一拼,成年人长了一双孩童的眼睛,可真是稀罕。 名字也奇怪,叫鹿九,听过姓路姓陆的,没想到还有鹿这个姓氏,单名就一个九子,这家家长给孩子取名忒随性了。 程默微一下子想了很多,脸上却不怎么显露出来,只是对鹿九露出一个大大的称得上端庄的笑容,鹿九似乎一直在发愣,好半晌才反应慢半拍的,也对她笑了笑。 程默微颇有些自恋地认为是自己长得漂亮鹿九看呆了,所以有些反应慢,她哪里知道鹿九是在惊讶。程默微的天命石上姻缘那一栏在鹿九眼里是模糊的,一般只有秦钊秦穹这些前生与他羁绊极深的人才会如此,然而程默微并不是谁的转生,这是怎么回事?鹿九很是不解。 游轮拍卖五点钟就开始入场,这样的盛会当然要悉心打扮一下,程默微走出试衣间时就看到秦钊在给鹿九打领结,她不由讶异地挑了挑眉。给她做造型的那个设计师Tony是从京都特意飞过来的,和她很相熟,此刻正翘着兰花指,一边给她打理头发一边从镜子里偷瞧那边的两个男子,悄声在程默微耳边说:“他们两个真配,是不是?唉,好老攻都是别人家的呀!” “什么?”程默微喷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我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啊!这种事情呀,我们圈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Tony扭着自己风情万种的小胯腰,尖着嗓子笑得花枝乱颤,“你看三爷那眼神,简直要滴出水来,哎哟喂,不行了,我的速效救心丸!” 程默微先是疑惑地说着Tony的指引看过去,继而便如醍醐灌顶一般大彻大悟,怪不得秦钊要悔婚! 她透过镜子细细观察秦钊,那个向来冷漠尊贵的男人正专注地给鹿九整理衣服下摆。造型师在一边口头指点着,不时打着手势虚虚点着鹿九的某个部位,秦钊根本不让别人碰鹿九,一应打理事宜他都是亲力亲为。 堂堂秦三公子给一个少年弄头发打领结系袖扣戴手表,这简直是梦幻般的一幕,鹿九乖乖地按照秦钊的指令伸胳膊抬腿像个漂亮的大布娃娃,神态自然得仿佛根本意识不到接受秦钊的伺候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大事,而旁边指引的设计师也像是经常看到这一幕般完全不为所动,事实上整个室内一个大惊小怪一个惊叹不已的只有她和Tony。 鹿九左右手都各带着一只镯子,一个青玉质地一个看着像黄金的,秦钊拿着块表在他腕上比划,似乎在犹豫手表戴在哪里比较好,鹿九嘟着嘴摇摇头似乎不想戴,秦钊挽起自己的袖子,示意鹿九看自己腕上有块一模一样的,鹿九这才咧了嘴笑起来,把两只镯子并到一只手腕上,腾了一只出来戴手表。 卧了个槽!情侣衣,情侣表,秦钊居然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程默微一颗腐女心此时如烟花盛开般绚烂,原本还有点咽不下去的那口气终于完全顺平了,既然秦钊的心上人是这么个小可爱小萌物,她也就输得心服口服了,本来嘛,帅男人跟漂亮男孩才更配嘛! “不过那个小甜心,”一直也在默默观察的Tony又小声说,“好像还不怎么开窍啊?” “怎么说?”程默微回过神,对于这Tony的火眼金睛她此刻很是佩服,一听这话,赶紧八卦兮兮凑过去取经。 “你看那小甜心看三爷的眼神,有水,但是没有火,这么完美一个男人要是在我跟前我肯定扑上去啊,可是小甜心好像根本意识不到这是多么美味的一道大餐!他看着三爷吧,怎么说呢?”Tony手下不停,一边帮程默微整理发梢一边思索着词汇,“像是在看着一个父亲!” 程默微被一口口水呛住,差点把肺咳出来,这一咳满屋子的目光就都转移到她身上,她尴尬地笑笑,捂住半边脸对Tony道:“你不要把你淫.邪的思想套到那么冰清玉洁的小可爱身上OK?”她眼珠转了转,又露出一个堪称邪恶的笑,“可是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啊哈哈!” 一个娘受一个腐女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双双捂住嘴巴吃吃笑起来。 时间到了,几人一起上了游轮,在入口处检查入场券时,程默微自然地挽住了秦钊的手臂。这原本只是正常的社交礼节,没有人会觉得突兀,但是鹿九却愣了一愣,抿了抿嘴,也学着程默微挽住了秦钊另一只胳膊。 这场景看上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有宾客们纷纷投来暧昧的眼神,秦朗装作没看见,一把拉着秦越提前进了场,秦越正把化作小熊猫的白洛往口袋里塞,没看见这一幕。秦钊完全不在意,鹿九向来不分场合黏他,拉只胳膊不算什么,只有程默微挑了挑那对一字眉,很是玩味地弯了嘴角。 “三哥,一会儿你陪我跳开场舞吧。”程默微把半个身体都挂在秦钊身上,吹气如兰地撒娇道。 秦钊诧异地转头看她,不明白这女汉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程默微不断冲他眨着眼睛,可惜秦钊接收不到这腐女讯号,很是诚实地道:“不跳,你找秦朗吧,他跳得比我好。” “人家就要你嘛,以前你也陪人家跳的呢!”程默微不依地摇着秦钊的一只手臂,撒娇道。 那嗲里嗲气的强调让秦钊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冷冷看着程默微,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你吃错药了? 另一边的鹿九皱了皱眉,也摇了摇秦钊胳膊。 秦钊瞬间换上了柔和的表情,那转化速度之快简直让程默微怀疑自己先前看到的冷漠脸不过是个幻觉。 “怎么了?饿了?还是想去玩?”秦钊柔声问,本能地想摸一摸鹿九的头,但两只胳膊都被人拽着,他想抽出被程默微挽住的那只胳膊,便用了点力,谁知竟抽不出。 这时川端带着女伴走了过来跟他打招呼,秦钊抽了抽左手,抽不动,又抽了抽右手,还是抽不动。川端那只伸出的手在半空悬了半天,孤单单地很有些可怜,于是鹿九把自己空着的一只手握上去了。 川端:“……” 秦川:“……” 第71章 试探 川端握着鹿九的手哈哈笑了笑, 投给秦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有些惺惺相惜的同情,他自己脑补了一出戏, 这男孩儿虽然漂亮,秦钊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娶回去,所以身边难免得再养个把女人, 这样的场合大小两个情儿当然要别苗头, 想必秦钊也很是头疼。 鲛人退拍川端原本很是失望,但是能看到秦钊的好戏他就有了一种值回票价的兴奋感。 秦钊一看这家伙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知道他准是又想岔了,也不搭理,懒懒应付了两句就“拖”着一左一右两个挂件继续往里走。 “鹿鹿!”这时秦越兴冲冲跑过来,拉着鹿九就要走,“那边在赌骰子,摇得可精彩了!过来看!” 鹿九不好扫秦越的兴, 回头看了一眼程默微, 发现她已经把挽着秦钊的手放下了,这才满意地跟秦越走了。 等周围只剩下了两人时, 秦钊转身, 面无表情看着程默微:“说说, 发什么神经呢?” “三哥!”程默微笑得风情无限,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不怀好意打量着面前冷峻的男人:“是鹿九吧?” 一句话问得没头没尾, 但是秦钊听懂了, 他抿唇不语, 可是耳朵尖却微微泛红了。 “真的是他?”程默微没想到秦钊就这么默认了, “那你们......” “他不知道”,秦钊飞快说道,不由往鹿九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家伙刚才还做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现在往那赌桌旁一站,就把他给忘到脑后去了,没心没肺地让人咬牙切齿,“你可不要跟他胡说什么,他不懂的。” “我是那种胡说八道爱八卦的人么?”程默微撅了撅嘴,故作委屈道,“不过我看他很在乎你啊,不比你在乎他少。”刚才跟自己明争暗斗的,简直像个小醋包。 秦钊笑了笑,有点自得,因为鹿九的确是在乎他,但是也都有点落寞,因为鹿九的在乎和他是不一样的。 程默微却读懂了这个笑:“难道你觉得他不喜欢你?你没看见我只是挽了下你胳膊,他就很不乐意了?” “他一向黏我,你不挽他也会这样拉着我的。” 程默微诧异了,秦钊竟然是这么认为的,他竟然这样没有自信? 资深腐女程默微女士看不得“他以为他不喜欢他”这样的虐恋,决定狠狠地神助攻一把。 “三哥,不如我们来试探一下他?”女人转了转亮晶晶的眼珠,露出一个狐狸般的微笑。 “试探?”秦钊一听这个词就心生警惕,“试探什么?你想干什么?” “试探鹿九到底喜不喜欢你,试探他到底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难道你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暗恋他?”程默微简直恨铁不成钢。 秦钊怔住了,他连想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鹿九什么都不懂,两个人整天黏糊,牵手,拥抱,有时候还亲一亲,对鹿九来说只是对一个长辈的依赖而已,鹿九对爱情根本还没开窍...... “他又不是未成年,你怕什么呀?”程默微看这个一向杀伐果断的男人一脸犹豫,简直要在原地跳脚了,“你没见他刚才面对我简直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我挽了你一只胳膊,他就死也不放另一只,这叫什么?这叫占有欲!他不懂,那就教他懂,他不开窍,那就让他开窍!我就不信你喜欢他不想他对你有回应,不想把他拉上床,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这么一个佛系的男人只想默默守着心上人看他开心就好,现在电视剧这么演都没人愿意看了!” “再说了,你现在不出手,难道等着他以后结婚生子你再默默送上祝福?”秦钊当然知道鹿九是不会跟凡人结婚生子的,但程默微仅仅是这么一假设都让他心头窒息,像是要喘不过来气。 “只是试试他,如果他真的完全不在意,也不会有比这更差的结果了,反正你原本也没想做什么,可万一他对你也是一样的呢?你就真的不想要他吗?” 秦钊被程默微这么一番连消带打说得一愣一愣,但是他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雀跃,也许,是可以试探一下,也许,鹿九真的能开窍...... “怎么......”秦钊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问,“怎么试探?” 程默微笑得狡黠又明媚,她原本就容貌极盛,有心散发魅力的时候更是光芒四射,她轻启朱唇,一手搭在秦钊的肩膀上,半侧着头软声道:“当然是先陪我跳支舞呀!” 游轮中央有一张大大的赌桌,周边围满了人,两个摇骰高手正在表演,这个摇“一柱擎天”,那个就摇“六六大顺”,这两人全身206块骨头都跟能拆解开似的,骰盅从左胳膊滑到右胳膊,再顶到脑门上立起,与其说是在摇骰,不如说是在玩杂耍。这种吸引掌声无数的技术活在鹿九眼里难免有点班门弄斧,他更关心后面押注的规则。 得知是押大小,鹿九就笑开了,这骰盅在他眼里就是透明的,比他费老巴拉劲地去找那台老虎机能开出最高倍率可轻松多了,最重要是,钱多。 游轮上的最低筹码是一千万,庄家财大气粗不设上限,鹿九看到庄家身后立着的保镖就是前几天拿铁棍捅鲛人的那个壮汉,不由抿了抿嘴唇,这下更不用客气了。 不多时鹿九面前便堆出了成摞的筹码,帮庄家摇骰子的荷官已经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无论他怎么摇,这小孩都能押中,简直跟开了透视眼似的。这时一直静立在庄家背后的一个戴墨镜的黑衣人忽然往荷官身边挪近了几步,鹿九就发现那骰盅里的一颗骰子动了一下,原本是一点瞬间就变成了六点。 他不由眯了眯眼,那颗骰子又回到了原点数,接着那骰子跟疯了一样,像只陀螺一样转起,荷官只觉得手下的骰盅先是发热,然后震颤,几乎让他按都按不住。围观的人觉得奇怪纷纷让他开盅,就在这时只听“嘣”一声,那骰盅竟然整个炸裂开,里面的骰子成了一堆粉尘。众人目瞪口呆,唯有鹿九高兴地说:“骰子都没了,那就一点都没有,我押的小,我赢。”他瞥了一眼那个满面苍白,此刻已经站都站不稳的墨镜男,心里有点小诧异,一个凡人居然天生透视,还能用念力引动骰子,倒真是难得。 鹿九和秦越在庄家炭墨一般的脸色下乐呵呵地数着筹码,这时一阵快节奏的音乐声响起,开场舞了,这之后就会进入本次游轮晚会最重要的项目,拍卖。鹿九头也不抬,秦越却捅了捅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雀跃:“鹿鹿你看,我三叔和未来三婶也在跳舞呢!” 鹿九呆了一呆,茫然地抬头,顺着秦越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秦钊正和程默微搂在一处,两人随着音乐节拍晃动着身体,程默微轻抬首在秦钊耳边说话,而秦钊很专注地听着,还微微笑了一下。 鹿九只觉得头脑里一懵,耳朵里嗡嗡炸响,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可似乎又把正在聒噪的秦越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默微姐这个月就毕业啦,估计她跟我三叔就快要结婚了,唉,我从小就喊她姐,这一下子要喊三婶了我好不习惯啊,鹿鹿,你说我这么大了应该不会给我三叔压床了吧?哈哈,让白洛给他压倒是正好......你知道什么叫压床吗?哎,鹿鹿,你听我说话没有?发什么呆......” 原来程默微要跟秦钊结婚,难怪自己看不到她的姻缘! 秦钊要结婚了......两个人结婚意味着什么鹿九还是明白的,他们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生孩子,把孩子养大。鹿九迷迷糊糊地想,以后秦钊不会给他喂饭了,也不会让他陪着睡觉了,可能也不会抱他亲他了,秦钊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是他这样捡来的义子,而是亲生的一个小娃娃,秦钊会像以前养大自己一样养大一个小娃娃...... “鹿鹿,鹿鹿你怎么了?”秦越原本说得兴高采烈,却半天得不到鹿九回应,再一看去,鹿九竟然满脸是泪,却倔强地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盯着舞池。秦越吓坏了,手忙脚乱找纸巾想给鹿九擦眼泪,鹿九却抬起手,狠狠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坚硬的钻石袖口蹭在眼睑处,那里立刻红通通一片。 “他哭了......”秦钊虽然身在舞池,但目光始终注意着鹿九这里的动静,一看小家伙已经哭了,他不由一慌,放开程默微就想过去。 “哎!你急什么!”程默微赶紧拉住他,“你现在过去哄那就前功尽弃了,什么话都逼不出来!” 秦钊犹豫了一下,程默微把他的双手往自己腰上一搁,凶巴巴道:“把你的头转过来,继续跳!” 第72章 原本看到秦钊回头鹿九的眼睛还很期待地亮了一下, 谁知道他很快就转过了头, 背对着鹿九的方向继续和程默微跳舞。心口忽然一阵一阵疼,很陌生的感觉, 不是原形有了伤口那种火辣辣的灼痛,也不是受了内伤之后丹田隐隐的闷痛,但是让鹿九觉得痛得几乎不能呼吸。灵体是不会生病的, 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 两只纤长白皙的手正安放在那背脊上,鹿九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那双手撕下来,他这么想了,就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 新年小剧场: 大年三十,小妖带着宝贝蛋们给大家拜年了!来来来,秦越你辈分最小,从你开始! 秦越:灯光走起,音响准备!道具道具,那个金箍棒给我拿来......亲爱的读者们,这个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齐天大圣牌金箍棒,我今晚给大家耍一段,祝你猴年前程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兼七十二变混世才学,具八十一种创业本领!猪年大吉,天天吃鸡! 蛮蛮:吃鸡!吃鸡! 秦朗:祝大家新年快乐,学习进步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心情舒畅......什么?太官腔了?额,更官腔的在后面...... 秦钊:改革春风照大地......这谁写的稿子?......日月行天, 江河经地。时光流转,万象更新。值此2019年新春来临之际,我谨代表青龙集团董事会及全体员工向诸位拜个早年,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步步高升,事事如意。 蛮蛮:如意!如意! 太白金星:送祝福怎么能没有我老白呢?这是老白从月老那里讨来的红鸾高喜符,这是财神提供的四季发财符,还有福神送给大家的吉星高照符,大家收好喽!来年个个升官发财好运道,还有老白的新作《哭包小神尊》要记得收藏哦! 秦穹(激动不已):原来你就是李长庚大大......老倌,能不能帮我要个齐天大圣的签名? 太白金星语噎(咱可惹不起这泼猴)。 秦朗(小声):先拜年,二哥...... 秦穹:哈哈,新年阖家团圆,老少爷们吃好喝好玩儿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猪年快乐,天天开心! 蛮蛮:开心!开心! 熊猫白洛:好词都被他们说完啦,我给大家翻个跟头卖个萌 。(圆滚滚的肉肉在地上一阵扑腾!) 秦越:呆萌短小的小模样真的好可爱~! 蛮蛮:咕!咕!咕! 鹿九:...... 秦钊(小声):祝大家新年快乐。 鹿九:送大家每人一颗火灵珠,祝愿大家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发大财。 秦钊(补充):再加两句。 鹿九: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第73章 心心相印 这个场景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尤其对一个注重风姿的女士来说。程默微几乎是被鹿九抓住一只手甩开的,幸亏秦钊还有点良心,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否则她一定会在原地托马斯大旋转之后与光滑的地板来个贴面接触,这小可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怎么手劲这么大? 程默微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作势贴进了秦钊的怀里,娇声嗔道:“鹿九你干什么呀!三哥你看他,把我手都弄疼了!”说完程默微自己先是一阵恶寒。秦钊眼角直抽,眼见周围的眼睛一双双瞄过来,他一手拉着鹿九一手拉着程默微离开了舞池。 三个人离开大厅走到甲板上,此刻正是舞会时间甲板上空无一人,秦钊把两人都放开,面朝着鹿九,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小九,你要向小微道歉, 刚才那样的场合,你这样对一个女士是很失礼的。”失礼就失礼, 有三哥罩着你可以随便任性,秦钊无声补充了一句。但是他谨记着程默微教给他的:“你得让他有危机感, 让他意识到我对你来说可能比他更重要, 这样他才能害怕恐慌, 才会正视自己对你的感情。” 鹿九微微张着嘴, 瞪大了眼睛, 乌黑的眼珠像是刚被泉水清洗过的黑曜石,他这个表情格外无辜,像是根本听不懂秦钊在说什么,又像是听懂了却完全不敢相信一般。程默微在一旁默默唾弃自己这个怪阿姨,这样欺负一个纯良小可爱,也不晓得会不会有天打雷劈呀! 秦钊以为鹿九一定又会哭出来,但是鹿九却紧紧咬住了嘴唇,他在忍,在忍着不哭出来,只是那大眼睛里又是委屈又是伤心。 “你不可以这样小九,小微是客人,你不应该对她有敌意……” “对不起。”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秦钊正敬业地背着台词,鹿九却小小声的道了歉:“对不起,我错了。”小家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嘶哑,他直直地看着程默微,“需要我鞠躬吗?”凡人道歉好像都是鞠躬的吧,他想了想,便低下头去微弯了腰,秦钊直接被骇住了,手忙脚乱地拦住他,程默微也连连摆手,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鹿九直起身,轻轻推开秦钊拉住他的手,转身就离开了甲板。 小孩耷拉着脑袋,只留一个萧瑟的背影,很快也消失在秦钊的眼里。 这是鹿九第一次推开他,秦钊没反应过来,直接怔在了那里,他整个人都手足无措,鹿九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逼出鹿九的真心话,却把鹿九伤害了……秦钊忍不住反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三哥!”程默微吓了一跳,“你……你别这样……” 秦钊抹了一把脸,无奈而挫败,自责又愧悔:“我就是个混账……”他又给了自己一耳光,转过身往鹿九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在游轮一层每个角落里搜寻,哪里都没有鹿九的身影,他又奔去二楼,三楼,他越找越心慌,这小孩能上天入地,如果他真的生气了,对自己失望了,从此不理自己了,他要去哪里找他? 鹿小九,鹿小九,秦钊奔过每一层舷梯,就把每一间房都推开,甚至连鹿九根本不会去的卫生间都不放过,可仍然没有他的身影。 心心相印,他们之间有心心相印,秦钊一边急匆匆地走一边启动心心相印呼唤鹿九的名字,小九,对不起,你出来,出来见我,小九别这样,怎么样都好,三哥任你惩罚,别让我找不到。宝贝求你了,不要躲着我,不要离开我,小九你出来。 秦钊翻遍了游轮,最后又回到了甲板上,程默微依然无措地站在那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出的馊主意闯出了大祸。 “三哥,你别急,你打电话给他了没有?”程默言看秦钊脸上白得半丝血色都没有了,也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秦钊却只是摇了摇头,如果心心相印都不能把他叫出来,打电话也不会有用的,他茫然地看着前方广袤的大海,海浪拍着船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忽然灵光一闪,把程默微赶回了船舱。 程默微不放心:“我陪你再找找吧……” “不,你进去,我有办法找到他。”秦钊只是坚持让程默微离开。 甲板上终于只剩了秦钊一人,他跨过甲板上的栏杆,看着漆黑的海面,半分犹豫都没有,纵身跃了下去! 半空中一道青光闪过,秦钊被人拦腰抱住,继而身体徐徐上升,片刻之后他稳稳站立在了甲板上。 秦钊紧紧反抱住怀中的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小九!” 鹿九抱住秦钊的腰,眼泪无声地落进他的胸口。小家伙全身都在颤抖,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把泪珠大颗大颗往下砸,砸得秦钊心头剧痛,他眼眶发热,连呼吸都是酸涩的,只觉得自己下一刻也要流出泪来。 “对不起,是三哥不好,三哥不该欺负你,对不起……”秦钊一边喃喃着一边低下头去亲鹿九的眼睛,把一颗颗眼泪都含进嘴里。 鹿九经常在秦钊面前哭,但从没有一次这么撕心裂肺的,像是要把自己的内脏都哭出来,秦钊也从没有一次这么惊慌失措的,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把人给故意欺负哭的。这只小鹿的眼泪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滴在秦钊身上像是火烧过的滚热的油,烫得他心头疼得像是要窒息。 “小九,我错了,三哥再也不欺负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这样子我真的,我真的……”秦钊喉头哽咽着,捉着鹿九的手想让他狠狠打自己两巴掌,鹿九不肯,可到底是哭出了声。 “你不要我了……”小孩儿一边哭一边开始控诉。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我的心肝宝贝,除非我死,我永远都不可能不要你。” “你凶我了……” “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三哥错了,我再也不会对你凶,我保证。” “我的,不许她抢……”没头没脑的一句,但是秦钊听懂了。 “是,我是你的,别人抢不走的。”男人郑重地保证。 “你抱她了……”这个绝不能忍。 “那只是礼节,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抱别人,只抱你好不好……” “你要跟她结婚……” “我不结……你怎么知道我要跟她结婚?”秦钊诧异不已。 “呜呜……你真的要跟她结婚,呜呜……你以后要养别的小龙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秦钊哭笑不得,连连哄道:“我不结婚,不养别的什么小龙,就养你这只小鹿……” “真的吗……” “真的小九,我不骗你,我不结婚。”秦钊抬起鹿九的下颌,认真地保证着,“我发誓我身边不会有其他任何人,小九,你不知道三哥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鹿九总算好受些了,秦钊帮他擦眼泪,自己的眼眶也渐渐红了。 鹿九抓起秦钊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一边哽咽着说:“这里很疼……” 秦钊急了,手下也不敢用力去揉,慌张地问:“怎么会疼?是哪里受伤了吗?” “不知道,”鹿九扁了扁嘴巴,委屈道,“听到你结婚,这里就在疼。” 秦钊愣住了,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鹿九的话让他忽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他的呼吸都开始紊乱,放在鹿九心口的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他之前被鹿九的眼泪吓到了,到现在才回过神,才意识到,鹿九在为他吃醋,在为他伤心,他开口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紧张和忐忑:“你是说,听到我结婚,你就会心疼?” 鹿九可怜巴巴点着头,小手放在秦钊的大手上,用力按着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好难受的,三哥,这里疼……” 秦钊再也克制不住,猛然低下头吻住了鹿九。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亲昵的亲吻,但是这个吻不一样,它是骤然而热烈的,来势汹汹,如同猛兽叼住它守候了许久的猎物一般充满饥渴的戾气。在鹿九瞪大了眼睛的惊愕中,秦钊直接撬开了他的牙齿,不给小孩任何喘.息之机就卷住了他的舌头。 虽然秦钊是主动的那一个,但是此刻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甚至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神经去感受鹿九的唇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本能地吮.吸,吞噬,像是有电流滋滋流窜过他的全身,他的大脑里只有一个意识,他的心肝宝贝鹿小九,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鹿九发着呆,舌头被秦钊咬得有点痛,但是他一向乖巧,由着秦钊为所欲为,可是脑子里却渐渐模糊起来,秦钊的舌头像是自己从小吃的麦片糊糊,黏黏的,甜甜的。这是个和平时不一样的亲吻,鹿九意识到这点,一时有点呆,但不知为什么觉得很愉悦。 许久许久,秦钊终于气喘吁吁地放开了鹿九,额头却与他相抵着,秦钊的眼里发着光,冒着火,嗓音都似带着电:“告诉我,我这样对你,你喜欢吗?” 鹿九呆呆看着他,这样面孔潮.红情绪激动的秦钊很少见,但不知为何,让鹿九的心看得砰砰跳,他傻傻地点头。 秦钊又去含他的耳垂,鹿九整个人像是被电打般挣扎了一下,却被秦钊牢牢抱住,他的舌尖探进鹿九的耳蜗里转了一圈,又沙哑着嗓音问:“我这样对你,你喜欢吗?” 这个地方没有被亲过,鹿九只觉得手软脚软,脑子里空白一片,但秦钊的问题他听得清楚,又乖乖点了点头。 “小九……”秦钊把鹿九推在甲板的栏杆上,他扯掉鹿九的领结,解开他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俯下身去亲吻他的脖颈,滑溜溜的舌尖来回舔.舐,最后在鹿九的锁骨处轻轻咬了一口,秦钊问,“我这样对你,你喜欢吗?” 喜欢吗?鹿九脑子嗡嗡地响,他不太懂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秦钊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喜欢啊。 “喜欢……喜欢啊。” 再懵懂的人,身体是有本能的,一个男孩子喜欢男人这样的亲近,这还需要揣测什么,试探什么呢? “小九,小九,”秦钊又吻住鹿九的嘴唇,这一次他吻得很轻柔,唇瓣小心地印着鹿九的,舌尖一点一点探进去,扫了扫鹿九的上颚,小家伙忍不住在他怀里抖了抖。秦钊笑了,“小九喜欢我,就如同我爱你一样,对不对?” 鹿九懵懂地点着头,下意识道:“爱的,爱的啊。” 秦钊紧紧地抱着鹿九,仿佛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般用力,那种一直无处安放的空落落的感觉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圆满。原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他以为只要鹿九在他身边,无论是什么感情无论以怎样的形式陪伴他就满足了,可原来不是,在他内心深处,他渴望鹿九回应的欲.望超越一切,这个小神仙,小天使,小宝贝,是他二十八年生命里唯一真正渴求的,是他心心念念梦想的,亲吻他,拥抱他,占有他,一生一世,唯有如此,秦钊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活了。 小家伙已经止住了哭泣,但是那双眼睛依旧通红水润的,嘴唇湿软红肿,衣衫不整,任谁见了都不难猜出他刚经受了怎样的欺负,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朦胧的,梦幻的,有些迷茫但是更多的是春.意,这孩子明显动情了。 秦钊看着他这样一副任由自己采撷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把他一口吞进肚子里,只是心下还存着理智。他帮鹿九整好衣衫,又重新系好领结,小家伙还是痴痴看着他,仿佛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钊看着他的小模样心里就一阵一阵发痒,从天而降这样一个小宝贝,掉在他怀里,秦钊想这小家伙真是要了他的命。 他忍不住低头又想亲下去,谁知鹿九却快一步揽住他的脖颈,微微向下拉了拉,在秦钊的震愕中鹿九一口叼出了秦钊的耳朵,轻轻咬了咬,又学着秦钊的样子把舌头伸进他的耳朵里,也来回舔了一圈。 秦钊整个人都僵住了,鹿九犹自觉得不够,扯了扯秦钊的领带,依样画葫芦把秦钊的脖子舔了一圈,最后砸吧了一下嘴,圆圆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看着秦钊。 “小……九,”秦钊舌头打结,结结巴巴道,“额……那个……”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鹿九的举动让他都傻眼了,小孩是在模仿他先前的举动,用最朴素笨拙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情,秦钊喜欢他的热忱,但是他的动作又充满了喜感,将那旖旎的气氛冲淡,让秦钊眼眶发热,但又忍不住想笑。 鹿九环抱住秦钊的腰,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秦钊亲眼看到鹿九那小小的白皙的耳朵整个都红了,红晕甚至一直蔓延进脖颈里。秦钊的心像是被放进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泡里,两情相悦的喜悦来得猝不及防,他除了抱着鹿九一遍遍亲吻,找不到其他表达自己此刻心情的方法。这个小孩完全不会表白,但是他的动作却那么直接热烈,要不是那海风徐徐吹在身上,要不是游轮里面传出来震天的声响,秦钊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三哥,三哥……”鹿九小小声地唤。 “我在,宝贝,我在。” “再亲一下。” “好……” 两人又亲了许久。 鹿九又小小声说:“三哥,你不结婚了吗?” 秦钊看着鹿九,眼神像头顶的夜空脚下的大海一般深邃:“如果我要结婚,只会和你结,好不好?” 鹿九张大了眼睛,他似乎有些吃惊,小孩一手捂着嘴巴遮挡那遏制不住的笑意,然而大而圆的眼睛里流光溢彩,完全出卖了他的情绪,秦钊因为他的开心也高兴地笑了。 最后鹿九把脑袋在秦钊肩膀上抵着,难得有些羞涩地说:“可是我不会生小龙呀!” “我也不会生小鹿,那样正好,就我们两个在一起,我只要你,你也只要我,好不好?” 鹿九重重点头。 秦钊又笑了,沙哑着嗓音问:“还想亲吗?” “亲!” ※※※※※※※※※※※※※※※※※※※※ 这章很肥吧?哈哈!小可爱们新年快乐! 严格来说这是我第一本正儿八经写小说,作为一个纯新人从一开始战战兢兢地等待签约,到后面不断有读者收藏评论,每天的心情都很不一样,写出来的角色有人喜欢这是很奇妙的一种心情。 原来真的有一种感情如此简单就能维系,那就是你喜欢我的文字,我感谢你的支持。 能够追到这里的朋友们,你们就是我一直坚持写下去的动力,文里有很多的不足,感谢你们一直包容?( ????` ) 2019年我应该会一直持续地码下去,爱你们Mua~~~ 第74章 九色鹿茸 游轮二楼的拍卖会, 此刻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秦越往门口处不晓得张望了多少次,秦钊和鹿九的身影却迟迟不出现。 “三叔跟鹿鹿到底干嘛去了?”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十次问秦朗了, 秦朗翻了个白眼, 完全没有再回答的欲望了。 “未来三婶,未来三婶!”秦越又去喊程默微, 可是程默微连个表情都欠奉给他,双目炯炯盯着台上正在拍卖之物,她此行的目的--一只八百年历史的鸡缸杯。 被秦钊赶回船舱后没多久, 程默微就耐不住又悄悄出去了, 结果就看到秦钊和鹿九两个人站在船头亲得火热,她呼出一口气,原先的忐忑转眼就被得意取代, 觉得都是自己的主意起了作用, 那两个人才有了突飞猛进的质的跨越! 当下她心里也不内疚了, 虎视眈眈地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鸡缸杯身上。 这只鸡缸杯的叫价已经超过了一个亿, 虽然秦钊说超出两千万就要她自己买单, 但那明显不是真话, 就冲程默微配合秦钊解除了婚约,秦钊也会很乐意送她这只杯子。 最终程默微还是拍下了这只杯子, 而此时拍卖会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她不由心里诧异,这两个人干柴烈火到底进行到哪里了?海风那么大, 怕吹不死人啊? 这时台上出现一阵骚动, 有几个工作人员抬出来一只直立的大型冰柜, 程默微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拍品宣传册,按照顺序来看,鸡缸杯之后的拍品是一只“千年鹿茸”。拍卖会一般的规矩都是越珍贵的物品越靠后,鸡缸杯拍出了近两个亿,排在他后面的拍品照理说应该更值钱,鹿茸不过是鹿的幼角,哪里有保存了千年的鹿角?就算有,那药效也早就过时了好吗! 很明显,绝大多数的宾客都是这么想的,不由都露出了兴致缺缺的表情。 这时那主持人开口了:“现在我们台上的拍品,是一只冰冻在千年寒冰中的鹿茸。这块寒冰来自于一座冰山,专家认为这座冰山是从极洲之海飘到太安洋的,经过探测,此冰块中的鹿茸年限很可能已经超出五千年,大家看,”主持人打开冰柜,那嘶嘶的寒气几乎瞬间就萦绕整个拍卖场,让人忍不住都打了一个寒颤,“这只鹿茸长约1.3米,要知道鹿茸只是鹿的幼角,目前世上不存在这样大的鹿茸,而且它金光灿灿,完全就是传说中的九色神鹿的标志......” 秦朗和秦越原本百无聊赖地听着,此时都不由坐直了身子,秦朗侧头跟秦越说了两句,就起身出去了。 主持人继续道:“极洲之海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地区之一,和华夏的祁连山被称为世界两大永不可解之谜,这两个地方常年温度在零下一百度以下,这还只是我们人类能测到的低温极限,其真实气温无法探测。关于极洲之海还有个传说,据说几千年前曾经发生天劫,天柱崩塌,天河倒灌,这极洲之海就是天河倒灌而形成,甚至有传说极洲之海下有神龙宫殿,珍宝无数。传说是真是假无可考证,但是九色鹿在历史上是有真实记载的,京都展览馆中也保存着古时九色鹿现世时,时人作的雕像。” 主持人打开投影,向宾客们展示九色鹿雕像的图片,果然图片的白色神鹿有一对巨大无比金灿灿的鹿角。 “九色鹿是有名的瑞兽,传闻九色鹿现世天下太平,古时帝王多有供奉九色鹿,鹿茸本身就具有极高的医用价值......” 主持人继续滔滔不绝地解说着,而下面的宾客却炸了锅,九色鹿茸,如果是真的,那绝对称得上价值连城了,不说能不能治病健身,光这五千年的噱头就保证了它的文物价值。 “此拍品底价四亿。”主持人最终宣布。 于是不多时,竞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等秦朗领了秦钊和鹿九回来,叫价已经喊到了六个亿。 其中喊得最欢的就是川端,他准备了大量的现金冲着鲛人来的,结果却被告知鲛人已经丢失了,如今要是得了这上古鹿茸,也聊作安慰了。 鹿九刚坐到位子上,秦越就不满地凑过来:“鹿鹿你跟三叔去哪里了?找你们半天了都......咦,你嘴巴怎么这么红,吃什么了,过敏了吧?” 秦朗一手把秦越的头拧回去:“看台上,哪那么多话!”他可不会告诉秦越自己去甲板上找这两人时看到多么火爆的场面,这三哥下手真是够快的,不久前还把人气哭了,转眼就能亲上了。 鹿九没有理秦越,而是盯着台上那大冰块猛瞧,秦钊把他的手抓进自己掌心,小声问:“认得吗?” “是我的东西。”鹿九点点头,这是他小时候换下来的鹿角,怎么会在冰块里? 秦钊想也不想就参与了竞价。 鹿九捏了捏他的掌心:“我换过三次角呢,这个我九螭扣里还有,你要我给你拿呀,买它做什么?” “你的东西,我怎么能让他落到别人手里。”秦钊笑着看了他一眼。 川端看到秦钊也参与了,有心给个面子,便停止了叫价,最终这鹿茸还是被秦钊拿到了。 鹿九撅了撅嘴,觉得自己的东西还要花这么多钱买回来有点不乐意,秦钊忍俊不禁,这小家伙在黄金岛赢了那么多钱愣是一分都舍不得花,也不知道跟谁学了这么小气巴拉的劲儿,简直可爱死了。 他伸出手揪了揪那小鸭子嘴,鹿九喜滋滋地张嘴咬住他的手指,两人碰了碰额头,都乐呵呵的。 “现在展示的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同样来自极洲之海,这件物品和九色鹿茸原本在同一块寒冰里,被我们切割开后分成了两件,这是个铃铛形状的古物,目前的检测技术尚不能确定它的年限,只能粗略估计此物已经超过十万年。” 此言一出,满座大哗。拍卖会之所以在公海游轮举行,就是因为很多绝世拍品是不能拿出来随意面世的,这场拍卖会上最便宜的拍品拿到一般拍卖会上都是压轴重宝,就这样,所有宝物加起来的价值也抵不过一件十万年以上的物品啊。 人类的文明历史才多少年啊,十万年意味着这物件根本不是人类所有的啊! 有穿着盛装的窈窕女子捧着一只精致的紫檀木盒上前来,盒盖掀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青铜材质的铃铛,那铃铛没有丝毫铜锈,泛着冰冷的光泽,让人一眼看去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肃穆之感。 “天音铃......”鹿九喃喃道,他的神色恍惚,整个人似乎怔住了一般,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欣喜又是哀伤。 “天音铃?”秦钊转头看他,“也是你的东西?” 鹿九拼命点头,如果一只鹿茸是巧合,那天音铃的现世只能向鹿九证明一点,有人找到青龙神殿了。 天劫之时,天河倒灌,整个青龙神殿崩塌之后沉进了天河,难道天河最终流向了凡间?这天音铃是危难之时从他身上掉下去的,而那鹿茸,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换下的角,一只放进了自己的九螭扣,一只被师尊放在自己的书房抽屉里,当时师尊吓唬他说要炖来吃,其实只是被他收起来自己做纪念了。 “这只铃铛虽然很小,但是声若铜钟,因此我们叫它‘极洲钟铃’,这青铜铃在水中不腐不锈,简直堪称巧夺天工,也不知道是究竟采取了怎样的工艺,除了不似凡品,没有任何词足够形容它的珍稀珍贵,”主持人朗声道,“起拍价一百亿。” 自己在阿蒙山时的小玩具,随随便便被人类拍出了一百亿,鹿九心情有些复杂,但这个铃铛是青龙送他的第一个物品,他便由着秦钊去竞拍。 他此刻更关心的是这两样东西都是在哪里找到的,之前听台上的那人一直在说极洲之海,也许那就是天河流向之处? 鹿九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前往这个地方找一找,那是他们曾经的家,即便沉入海底,鹿九也想亲自再去看一看。 更何况,神殿中有许多灵药,要是找回来帮助秦钊洗髓伐经脱胎换骨,秦钊就可以不老不死不必轮回,这样多好,秦钊应该也会愿意的吧? 再怎么不经事,鹿九也意识到经过甲板那一幕,自己和秦钊的关系不一样了,他刚找到秦钊的时候,只想守着他,保护他,等到秦钊此生寿终就再去寻他下一世,让他世世都平安。 可是现在鹿九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满足于此了,他不想这个热情拥抱他激烈亲吻他的秦钊失去这一世的记忆,秦钊再转世以后要是不那么喜欢他了怎么办?秦钊再转世以后要是跟别人结婚怎么办?鹿九已经不可能接受一个完全不记得自己一切又要重新开始的青龙了,他想和这样的秦钊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鹿九想着想着,又痴痴盯着秦钊看,可惜秦钊正在专心竞拍,完全没意识到小家伙火热的眼神,直到鹿九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秦钊一个“两百......”含在嘴里直接就咽了下去。 秦钊转过头来直发愣,还好秦朗接了他的活继续叫价,他眨了眨眼,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趁着大家都在火热竞价也抓着鹿九的手亲了亲。 拍卖会结束后众人又回到一层继续先前的活动,秦钊一人拍得两件最贵拍品,难免受到瞩目,秦朗带着秦越去交接,鹿九便跟在他身边乖乖看着他和别人说着话,这时程默微抱着装着鸡缸杯的盒子一脸笑靥如花地走过来。鹿九见了她,不由有些警惕,往前挪了两步,阻隔住她看向秦钊的视线。 程默微心里笑得花枝乱颤,面上却故意摆出有些凶巴巴的面孔:“你不要拦着我,我要找三哥说话。” 鹿九抿了抿嘴,脚步纹丝不动。 程默微故意轻叹一声:“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太懂事儿呢,我可是你未来三嫂,你怎么也该对我客气一点。” “三哥不会跟你结婚。”鹿九闷声道。 “谁说的?”程默微故意瞪大了眼睛,“我们从小就有婚约,就等着今年我毕业办婚礼了......” “这个给你,”鹿九忽然上前一步,手里抓着一个硕大的一只手几乎都要捧不住的......珍珠?“这个给你,”鹿九又重复了一遍,“我跟你换,你不要跟三哥结婚。秦越说这个可以换好多钱。” 程默微目瞪口呆地盯着捧着巨大珍珠的鹿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鹿九把珍珠放在程默微抱着的盒子上,手又伸到自己袖子里去,一会又抱出一块金砖。他把金砖贴着珍珠也放在程默微的怀里,又去巴拉袖子,这回是个......蓝宝石?三个大块头的色泽圆润闪瞎人眼的宝贝瞬间吸引门口无数人的目光,川端正好走到这边,一句“卧槽”冲口而出! 程默微简直风中凌乱了,先不说这些东西识货人一眼就看出价值不菲,她只想知道鹿九是怎么把这些家伙什塞进那紧窄的衬衫袖口的,魔术吗?幻觉吗? 鹿九还在继续巴拉,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了他,这边的动静秦钊当然也看到了,此刻他正低头看着鹿九,面带询问。 “三哥......”程默微吞了吞口水,她的下巴抵在那颗滚圆的珍珠上,不抵着它它随时都可能滚下去,“你们家鹿九......拿这些跟我换你......” 秦钊愣了愣,忽然朗声笑了起来,摸了摸鹿九的头,宠溺地说了句:“小傻瓜。” 川端觉得自己真是知道了了不得的大秘密,原来不是秦三养了这个小情儿,而是这个漂亮男孩包.养了秦三吗?! 这时拍卖会的主人--史莱家族的亨利,也就是先前骰桌上坐庄被鹿九赢了几十亿的那个西洋人一眼看见程默微怀里抱着的东西,他像是被戳着了屁股一样以一种火急火燎的姿势冲过来,对着程默微下巴抵着的那颗大珍珠左看右看,最后这金发碧眼的中年人搓了搓手,很是恭敬地笑着问:“这位小姐,这颗珍珠你有意拍卖吗?以我在这一行从业三十年的经验看,你这颗珍珠很可能来自贝南海,只有真正的蚌王才能生出这样大的珍珠,这应该是目前世界上最大色泽最完美的珍珠,价格方面我还不能给出具体的数字,但是比这个小了至少三十倍的色泽比这逊色很多的前世界最大珍珠成交价是10亿......” 第75章 龙吐珠 “这不是珍珠, ”鹿九在一旁听不下去这种不识货的人暴殄天物,“这是龙吐珠。”还是一只海龙王的龙吐珠,是当年鹿九千岁生辰时收到的贺礼。 亨利扭过头,一双斗牛眼不可置信地瞪着鹿九,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吭哧吭哧”的,原先在猜骰子的时候,这少年轻而易举赢了他手下的特异功能者,那时他还对鹿九有点另眼相看。 不过此刻亨利真是被鹿九的信口雌黄给气着了:“这位小先生,我对阁下的赌术由衷佩服,但是我们现在说的是珍珠鉴赏, 而不是切磋赌术,应该以客观专业的态度来对待!‘龙’这种生物只存在于华夏传说, 世上是没有这种生物的, 更不会有‘龙吐珠’!” 亨利掷地有声, 原本看着这里的宾客有些发出善意的笑, 也有些人颇为不屑, 虽然这珍珠很是稀罕,但是这少年非说是什么“龙吐珠”,也未免太过笑话了。 秦钊皱了皱眉,不悦地对亨利说道:“亨利先生, 我们华夏有句话, 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 即使神话也不会空穴来风, 世界之大,我们没有见过的奇闻异物何止千万,龙这种生物现在没人见过,不代表他就不存在。” 亨利忍不住嗤笑了:“恕我直言秦先生,我没有想到阁下也会有这样天真的一面,你们华夏说龙身上有九种动物的特征,仅从生物遗传学角度讲那也是不可能的,总不可能有九种动物孕育出来龙吧?虽然这个年轻人和您关系亲密,但您也不能因为疼爱他就说出指鹿为马这样的话,在场的都是有见识的人,可不信这样可笑的言论!” 秦钊也不恼怒,只微微笑了笑:“亨利先生,华夏历史悠久,地大物博,即使华夏人自己也不能窥得全貌,我刚刚在贵拍卖行拍下了九色鹿茸,这可是贵拍卖行白纸黑字写在拍品宣传上的,既然有九色鹿,那为什么不可能会有龙呢?非我指鹿为马,只是我家孩子说这是龙吐珠,它就是龙吐珠,因为自己见识浅薄就否认事实的存在,这才是可笑的。” 亨利的不屑简直都要写在脸上了,他翻了一个白眼上去:“无稽之谈!我再说一遍,这个世上是没有龙的,您愿意自欺欺人那是您的事,但是请不要把这种错误的观念强加给我们信奉科学的人--” 鹿九早被点到了逆鳞,谁说这个世上没有龙了,他的师尊就是万龙之祖!何况亨利对秦钊还咄咄逼人,他昂起了下巴,扬声道:“我要是证明这个是龙吐珠呢?” “哈!你怎么证明?用这个珍珠召唤出一条龙吗?”亨利哈哈笑道,看着鹿九的眼神仿佛他就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孩子,“当然,我也听说过召集七颗龙珠就可以召唤神龙这样有趣的话题,但是孩子,你这里只有一颗所谓的‘龙珠’……” 龙祖没有归位,这世上就算没有活着的龙了,鹿九当然召不出来,但是…… “龙能呼风唤雨,召唤雷霆,更是万水之源,这颗龙珠也可以。”鹿九一板一眼地道。 “这不可能!”亨利斩钉截铁。 “我要是做到了呢?”鹿九也毫不示弱。 “这珠子如果真的这么神奇,我愿意输给你一百亿!”亨利跳脚。 “两百!”鹿九比了比两根指头,今天买他的鹿茸和天音铃花了秦钊好多钱,他想赢点回来。 “两百就两百!那要是你不能做到呢?” “既然对赌,我们要是输了,自然也给你两百亿。”秦钊淡淡说道。 “好!”一锤定音。 围观的人一看这都赌上了,彩头还不小,便一个个更加兴致勃勃,他们当然不相信这珍珠是龙珠,不过这两个华夏年轻人拍走了全场最好的两个拍品,难免让人不爽,因此都是看鹿九好戏的人居多。 “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华夏人太愚昧了!” “呼风唤雨,难道他们准备了人工降雨设备?还召唤雷霆,哎,动漫误人子弟啊!” “可是那位秦先生是华夏的……”说话的人往上指了指,“他应该不会胡乱说话吧?” “我看这珍珠不似凡品,这孩子胸有陈竹,倒不像是胡言乱语,再说秦先生说得对,既然相信有九色鹿,为什么不能有龙?要知道极洲之海,以现在人类的技术都无法进去勘探呢……” 人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程默微不安地拽了拽秦钊的袖子:“三哥,虽然这珍珠是很漂亮,但是小鹿也不能说这是什么龙珠呀?你怎么也不拦着他点,打赌输钱是小事,打击到小孩的自尊心就不好了!” 秦钊云淡风轻地说:“稍安勿躁。” 程默微瞪大了眼,这人怎么回事儿啊?这不是你家的小心肝吗?等下出了洋相再哭鼻子跑了,看你到哪里再去找哦!她又转头去扯了扯秦朗:“你家三哥惯孩子没原则,你也不拦着?” 秦朗手指竖起在唇上比了个“嘘--”,也说了四个字:“稍安勿躁。” 程默微张了张嘴,最后看向秦越,秦越一脸兴奋之情,颠颠地围着鹿九左转右转,似乎也极为期待着鹿九向大家证明这的确是龙珠。 程默微低头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疯了,秦家一世英名,怎么忽然养出了这么多傻小子? 鹿九也不多言语,四下看了看,随手拿了个游轮里盛放水果的水晶盘,那盘子大概有十公分高,他倒了些水进去,然后把龙珠拿过来,扔了进去。 人群好奇地围上来,只见那原本只是散发淡淡粉色光芒的珍珠在水中浮浮沉沉,颜色越来越深,最后竟发出亮闪闪的灿金色,接着那水晶果盘里的水位也渐渐升高,然后慢慢的没出瓶口往外流去,眼看着水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溢出盘子,眼看要顺着桌沿滴下去,有服务生眼疾手快拿了个盆放在桌下接,“哗啦啦啦”很快一盆就接满,又有人换上一个盆。 人群一阵大哗,幸亏游轮上不允许拍照摄像,不然此刻视频估计都能满世界飞了。 “这水要流到什么时候?”有人忍不住问。 此时水已经流到了大厅地板上,那么多服务员手忙脚乱,愣是不能把水清理干净,亨利此刻的脸色比这透明果盘还要更透明几分,这“万水之源”算是应证了。 “我……我就当你这是‘万水之源’了,那呼风唤雨电闪雷鸣呢?”这种自然现象怎么可能是一只珍珠能搞出来的,亨利很是笃定。 鹿九端起水晶盘,还不忘向傲慢的亨利扮了个鬼脸,那模样有点张牙舞爪,但是他看着年纪小,人又生得好看,这样的表情做出来简直像是在撒娇一般。众人眼睁睁看着那果盘里的水如同泉涌一般生生不息,早就信了这个少年八.九分,都期待地等待着下一步的奇迹。 鹿九向大厅外走去,在甲板上找了一块空地,把果盘放下去,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打了一个手印,众人只听他一声轻喝,似乎说了句口令,这口令是用仙界密语,凡人自然听不懂,其实说的是“风雨雷电,听我号令”,借的便是龙珠号令风师雨仙,雷公电母。 方才还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刹那间狂风骤起,一点预兆都不给的,倾盆大雨转眼而下,瞬间把甲板众人淋了个通透,大家着急忙慌往大厅里跑,谁也没注意到秦钊等三人还有程默微都是滴雨不沾,与其他人的狼狈完全格格不入。 他们刚跑进大厅,头顶就是噼里啪啦一阵电闪雷鸣。这景象真是又神奇,又诡异,若不是亲眼得见,谁能真的相信这世上竟真的有龙的力量?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上百人的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鹿九悠哉悠哉地一手拿着水晶盘走了进来,那龙珠已被他握进另一只手里,他轻轻一丢,珠子又准确掉进程默微怀里。 程默微真的要吓死了,她从最初的忧心到震惊,到最后捧着这绝世珍宝茫然不已,这么个东西放在她身上,只怕她刚出了黄金岛就得被人追杀啊!难道鹿九存的竟是这个心?哇哇哇,小可爱好可怕!早知道自己就不作死去给秦钊当什么助攻了哇!她忙不迭把龙珠又推回去,连连摆手,开玩笑,什么叫怀璧其罪,她又不傻,又没活够,疯了才会把这个东西据为己有! 秦越是巴不得程默微不收啊,他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和秦朗出来时,鹿九已经和亨利赌上了,刚听说这珠子是送给程默微的,他还一阵一阵肉疼,半天都缓不过来。如今见程默微退还,他比谁都高兴,一下子就蹦跶过去把龙珠搂自己怀里去了。 亨利一张嘴巴长得比蛤蟆还大,简直像是被塞了只龙珠进去一般合拢不上,鹿九却转过头来得意地对他比了个“二”的手势,知情的人晓得他们的赌注是两百亿,不知情的还以为鹿九在骂人呢! 人群“呼啦”一下围住了鹿九,络绎不绝的询问声一声盖过一声: “这位小先生,你愿意卖出这颗龙珠吗?价钱随便开!” “此等无价之宝当然也要用宝物来换,我家中珍藏有一面五千年前的道家法镜,通过此镜能窥阴界,我愿意与你交换。” “小先生又不捉鬼,要你的法镜做什么,平白吓着人家!小先生,我家有祖传羊脂玉净瓶,与龙珠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能水源不竭枯木逢春,我给你换如何?” …… 第76章 海啸 就在这时游轮忽然像是撞到了什么, 所有人都被晃得一趔趄,大家互相搀扶着站稳,还不等有人开口抱怨船员是怎么驾驶的,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紧接着甲板上似乎有很多人在飞快地跑动,夹杂着海员们声嘶力竭的呼喊:“海啸!有海啸!” 海啸?众人大惊,要知道黄金岛如此发达就是因为这片海域非地震带,建岛这么多年从没有任何自然灾害,怎么会突然就引起海啸?更何况,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根本没有发生地震, 怎么会凭空就来海啸? 游轮此刻已经停靠在岸边,众所周知, 海啸在到达海岸浅水地带时威力最为巨大, 此刻这万吨重的游轮简直就成了靶子。一时间所有人惊慌失措纷纷往甲板上跑, 争先恐后要下游艇, 好第一时间往岛上去。 鹿九等几人不愿意跟人挤, 气定神闲走在最后,程默微急得要哭出来:“几位爷哎!现在是逃命哎,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讲求什么绅士风度啊!” “三婶!”秦越拉住她,很是好心地提醒:“你就跟着我们吧, 保证你死不了!” “我可不是你三婶, 哎你消息怎么这么滞后啊?”程默微奇怪地看秦越, 这整天跟鹿九秦钊在一起的人怎么连那两个好上了都不知道, 这得有多缺心眼啊? “什么?”秦越张大了嘴巴。 “咳!”秦钊轻咳了一声。 程默微心领神会, 到嘴的“我被你三叔给甩了啊”就被更换了主谓语,变成了“我把你三叔给甩了啊!” 秦越立刻不满道:“你凭什么甩了我三叔啊,他又高又帅又有钱,人品端正器大活好......嗷!” “逃命都那么多废话!”秦钊冷冷地又给了侄子一个爆栗,“再胡说把你丢海里去!” “我在帮你打抱不平啊三叔,”秦越委屈地捂着头,转脸看秦朗丝毫一副不意外的表情,更委屈了,“朗叔你也知道啊,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鹿鹿,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就瞒着咱们俩......” “我也知道啊。”鹿九无辜地看着秦朗。 秦越眨巴眨巴眼,摸了摸兜里的小熊猫:“白洛......” “我早就看出来了,就你最笨。”白洛奶里奶气地说道,补上了最后一刀。 “你们都太过分了!”秦越的暴跳如雷却淹没在海风的狂啸声中。 鹿九回过头看着远方,只见远处海浪一波波翻涌,有的已经有数米高,确实有些像海啸在逼近,但是鹿九却闻到了冲天的灵气。妖?而且还是大妖。 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在他们面前狂奔,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便一跃上半空,灵力聚于双目处盯着那波浪中心,只见海浪之下掩藏着一个庞大的身躯,像座肉山一般,正往海岸边飞速游来,要知道鹿九的目力可见千余海里之外,由此可知那妖物的身形何其壮阔。 鹿九打出结界带着秦钊几人缩地成寸,转眼就到了酒店的房间里。 秦钊几人还好,完全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程默微可是要疯了。她揉了揉眼睛,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走到客厅的窗前,从280层的高楼上望下去,只见全岛各个角落都有人在狂奔,外面风沙大作,一块接一块的广告牌从半空中摔落,发出“咣当”的惊天巨响,有酒店的窗户没有关上的,都在飓风中铿锵碎裂,这飓风来得猝不及防,黄金岛的防空警报第一次发挥了真正的作用,人人都在疲于奔命。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程默微惊愕地,不可置信地,彷如做梦一般地问。 “这不是海啸,”鹿九一脸严肃,“有海中大妖在往黄金岛而来。” “幻觉,这是幻觉......我没有从外面一秒钟就到了酒店的280层,我在做梦......”程默微拍着自己的俏丽的脸蛋在一边喃喃自语着,可惜秦家的三个男人此时都没空去给她科普。 “大妖?”秦钊紧张地一把拉住鹿九,“很厉害吗?这次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去对付了,我安排岛上警卫......” “三哥,”鹿九反抓住秦钊的手,在自己脸蹭了蹭,一脸讨好地笑,“我又不傻,先看他要做什么,就算要打架,我也不会跟他在海里打,我现在是不是变聪明了?” “我不管你要在哪里打,总之你得让我在旁边陪着,我不会给你添累赘的,你让我待在结界里,我就一步不会动。”秦钊定定地说道,一副没得讨价还价的架势。 鹿九只好说道:“好吧。” “还有我!我也要看着,上次把我们丢在岸上,我都要吓死了!”秦越也嚷嚷。 秦朗摇摇头,他拿这些一个两个都没办法,自然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等等等等,”程默言一手揪着头发,一手竖起在面前,她盯着自己竖着的五指一根根数了一遍,确定眼前没有重影没有幻觉,“你们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什么妖?妖!......那小鹿你是什么?你为什么可以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到楼上来了......”这姑娘整个三观都被震碎了,尤其是她想到,自己差点跟鹿九抢男人!她想哭。 “这个事情说来复杂,你先自己缓缓。”秦钊同情地说,“你只要知道小九不是普通人就行了。” 防空警报拉响后不到十五分钟,海啸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黄金岛岸边的防波堤,沿堤大量的树木、电线杆、房屋、建筑设施全被击倒,停泊在岸边的船只几乎无一遭到幸免,停靠在码头的各色豪车像是火柴盒一般密密麻麻被浪潮推挤堆叠到一起,须臾之间,巨浪又迅速退去,而先前它所过之处,凡是能够带动的东西,都被潮水席卷而走。 第一波浪潮还没完全退去,第二波又紧随而至,一波接一波,前赴后继一般无边无际。那浪潮,低的有数米,高的甚至有几十米,带着万钧气势,最大的浪头轻而易举就能摧毁一座灯塔。 幸而黄金岛多是百层以上的高大建筑,大多数人都已躲入了建筑群中,饶是如此,从高楼俯瞰下去,依然能看到许多挣扎在潮水中呼喊的人们。 鹿九从九螭扣中抓出一把符箓,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开始叠纸鹿,叠好一只就让秦越放飞出去,那纸鹿飞出窗外就像被吹了气一般飞快膨胀到两三米长,落到地面后就震了震四蹄,然后游向一个抱着电线杆在潮水中挣扎的人,纸鹿张口咬住那人的后领,脖子向后一扬就把人甩在自己的背上,然后飞快游向高处,那人被纸鹿放到高台上后整个人都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经历了怎样玄幻的一段旅程。 第二只纸鹿也飞下去了,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获救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也从最初的茫然到热泪盈眶,有许多人甚至跪伏在地,拼命对着纸鹿磕头,天降神鹿,救人于水火,如果这都不是老天保佑,那什么才是。 有居住地更高的人发现纸鹿是从华夏酒店顶层飞出来的,纷纷对着那个方向膜拜,华夏在其他国家的人眼里向来带着神秘色彩,此刻神话般的场景就在这个黄金岛上实实在在地演绎,难免不由得人不信华夏真的是有神仙显灵的。 而参与游轮拍卖的人则更是福至心灵地想起了那支九色鹿茸,传说九色鹿降世可救民于水火,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对这个神话传说左耳进右耳出,此刻都不约而同觉得骨血沸腾,这是九色鹿降世,这是神话成真,这是天神拯救! 程默微看得呆掉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程默言对鹿九推崇备至了,作为一个志在研究华夏历史的人,她本身就相信道学与神学的存在,只是真的碰上了这么活生生一个小神仙,她还是薅了自己不少头发下来才能逐渐冷静。 她过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坐到鹿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叠吗?我也会叠这个。” “可以啊。”鹿九抓了一把符纸给她,于是秦钊和秦朗也坐下加入了进去,秦越就站在窗边,把大家叠好的纸鹿一只一只地放飞出去。 秦钊一边叠纸鹤,一边看着鹿九专注的脸,这小家伙在做正事的时候总是一脸严肃,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又总是软糯糯甜蜜蜜的。 他从天而降,拯救了他和他的亲人,拯救了无数的百姓,可是他好像从没有要求过什么,唯一想要的只有自己。秦钊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孩子,让他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捂在心口,爱他疼他,一辈子都不够,想生生世世都拥有他。 鹿九仿佛心有所感,抬头也朝秦钊看去,两人四目相视,彼此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秦钊尚会顾虑旁边有外人,鹿九却是不知羞的,他抬起身子对着坐在对面的秦钊就亲下去,哪怕是亲在脸上,也让秦钊红了耳朵。 秦朗和程默微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了生无可恋的六个字:狗男男,没眼看! 只有秦越永远活在状况之外,他在窗边也能跑过来凑热闹:“哎,鹿鹿,你也亲我一下,我也是出了大力的!”回应他的当然是秦钊叔叔赏来的一个大爆栗! 小白洛恢复了人形,被秦越放在窗台上,突然喊了起来:“来了!” 第77章 故人 鹿九立刻起身走到窗边一看, 那巨妖果然已经肉眼可见了,随着他越发接近海岸, 浪潮也越卷越高, 最高的甚至已有数百米。 这样不行,鹿九想, 浪头太高,很多纸鹿一飞下去就被浪打翻了,他摘下乾坤圈, 扔向高空,启动法诀, 只见那项圈越飞越高, 忽而打下一道金光, 把整个黄金岛都罩在其中, 巨浪打在金黄结界上犹如雨水拍打上钢化玻璃, 徒留下一圈水痕, 黄金岛在这一刻真算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岛”了。 乾坤圈如此高调现世, 只怕要引起全世界的关注了, 但是在这么多条人命面前, 谁也顾不上隐藏鹿九的身份。此时人群几乎已经要炸开,有人看见了正逐步接近黄金岛的“巨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有人对着头顶金黄的光罩看得发呆了, 更多的人则是交相打听华夏顶层住着的是谁。 “那……那是什么?”有高处的人已经能看到“巨山”露在海面上的一部分形貌, “是龟么?” “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龟?这要比黄金岛还大了!”有人反驳。 “可那确实是龟背啊, 一块一块, 硬甲一样……” “那两个圆的是它的眼睛吧?我的天!它的眼睛比东洋巨蛋还要大……”东洋巨蛋是一座圆蛋形状的体育馆,馆内能容纳五万多个观众席,在全世界都很有名气,以它作比,可见这东西的眼睛有多大。 “快跑啊!往华夏酒店跑!神鹿从那里飞出来的!那里有神仙!” “大家快跑,那乌龟要撞过来了!” …… 这时那“巨山”却停止了前进,黑洞洞的巨大圆眼盯着不远处的黄金岛,也不知它在想什么。鹿九却知道这妖应该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灵力,要不是与乌贼一战自己进了阶,怕也不能用乾坤圈撑起这么大的结界。他支撑结界每分每秒都是消耗,与其等对方动手,不如主动出击,鹿九回头看了看秦钊几人,把他们一起带上了半空,放在乾坤圈可罩及的范围里,便独自向巨妖的头顶飞去。 “来者何方神圣?”鹿九立于半空,沧澜剑横在胸前,朗声问道,“此地为人类所居,阁下引起惊涛骇浪险些伤及无辜百姓,不怕有违天道?” 那巨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突然慢吞吞地说话了,因为隔着乾坤圈他的声音只有鹿九一个人听得到:“你--怎--会--有--沧--澜--剑?”那声音震得潮水又激起数米高,一波波打到结界上,人类说什么“声如洪钟”,这老妖的声音简直能声震寰宇。 认识沧澜剑的老妖?鹿九诧异,于是自报家门道:“我乃阿蒙山青龙神君座下鹿九。” 那双比巨蛋还大的眼睛似乎瞪得更大了些,目光中似乎惊喜交加,他一个字一个字慢声说话,鹿九每听一个字都要等上好几分钟,却依然耐心地听着:“我--乃--玄--武--神--君--座--下--元--鳌。” 鹿九的眼睛瞬间亮了,四方神殿同气连枝,这是自己人啊! 他立刻收剑抱拳:“竟是元鳌真君,鹿九有礼!” “你我同属四方神君弟子,可以师兄弟相称,就不必如此客套了。” “好的,”鹿九从善如流,“元鳌师兄。” 鹿九不解道,“师兄怎会来此?据鹿九所知,天庭正收拢四方神君昔日旧部,太白金星没去找你吗?” “我在天劫之中损了修为,尚未复原,暂时离不得海域,上不得天庭。” 元鳌说一段长话不容易,鹿九已经坐下来,托着腮慢慢听。 “我感应到此地有龙吐珠现世,便来一观究竟,许多年没人能跟我说一说话了。” 原来是自己招来的元鳌,才引发这场海啸,鹿九吐了吐舌头,心下很是愧疚。他取出龙吐珠托在掌心,对元鳌道:“你若是喜欢,这珠子便送你吧。” 元鳌摇摇头,自然又是一阵翻天巨浪:“这珠子遇水便生生不息,我如今法力不足以操控它,你把它给了我,只怕这人间都要成为水域了。” 鹿九一想也是,便把龙吐珠又收了回去,问:“那你如今居住在何处?恕我直言,你靠近一次海岸,人间便是一场浩劫,待将来回归天界,怕是要被清算。” “哼!”元鳌这一声哼把毫不设防的鹿九震得差点没从半空栽下来,“天界?天庭养的那群仙只会操弄凡人命运,每遇天劫,冲上去的都是我们四方神殿,如今四方神殿几乎全军覆没,以后还有谁帮天庭来打仗?”言下之意颇有些有恃无恐。 鹿九叹了一口气:“也不能这么说,我义父以前说过,连人类都讲求分工明确,皇帝管朝堂,将军管打仗,咱们四方神殿的天职就是守护三界,平时受了香火,要打仗了自然也得冲在前头。” “你这头小鹿倒是深明大义,天妖之体难得,你能自由行走三界不受法力压制,天庭怎会舍得放弃你这个香饽饽?” “太白金星如今正在凡间等着我哪,”鹿九扬了扬下巴,很有些小得意,“我原本下凡是要寻我义父转世,如今已寻到了,但我还有几个心愿未完成,其中之一便是我要找到神殿遗址,不巧近日还得了些线索……” “青龙神殿在极洲之海。”元鳌打断鹿九,慢吞吞道。 鹿九瞪大了眼睛:“师兄见过神殿?” “我先前曾居极洲之海,那神殿沉在海下,护殿大阵千年不毁,没人能进得去。” 鹿九欣喜若狂:“你可愿领我前去?” “我回不去了,三千年前极洲之海气温异变,这三界之中怕只有你这天妖灵体方能入那极寒之地。” 鹿九统共跟元鳌说了没几句话,但是结界里的人却是等了好几个钟头,不知情的人们眼都不眨地盯着海中的肉山,生怕那大家伙撞过来,秦钊等人只能看到鹿九盘腿坐在半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能不跟这样的怪物打架当然是最好的。 那元鳌领不了路,鹿九不免有些失望,谁知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玄武座下最擅认海路,极洲之海的地图就在我龟背上,你自己抄下来吧。”说完那龟背上便有一块亮起金光,鹿九大喜,赶紧飞身过去抽出白绢照着那块龟背细细描摹起来。 “那乾坤圈是你在用?你这小鹿年纪不大,修为却高……你竟然身怀青龙神力?这是何故?”鹿九抄着地图,元鳌慢吞吞地问。 “我师尊临终前把内丹给了我。”鹿九道。 元鳌震惊地欲回头看鹿九,他这一掉头又是一阵惊涛骇浪风云四起,内丹能赠给他人的前提是生剖出来,获赠之人还得灵力与赠者相合,这说明青龙神君生前便一直用灵力滋养这头小鹿,又在临终时活生生剖了内丹出来打进这只鹿的丹田,能做到这地步,不是一般看重这个弟子。 鹿九垂着眼睫,也想起了这一幕,他说:“我师尊待我极好,一等一的好,”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没人会比他更好。” “神君元丹既在,那你应该可以凭借元丹寻找他转世才是。” “我已经找到了。” 元鳌羡慕不已:“我师尊转世多年,却是再也无处可寻了,有生之年我若是还能再见他一面,便是怎样都值了。” “我幼时见过玄武神君画像,若有一日我在凡间能找到他的转生,便将他带来看你如何?” “多谢,”元鳌说道,“你师尊转世想必已不记得你了?” 鹿九黯然:“是的,但不论他记不记得我,他都是我师尊。他如今这样也很好,依然对我十分好。” “你若找到青龙神殿旧址,倒是有可能让他恢复记忆。” 鹿九一惊:“当真?我从未听说神仙转世后还能保有前世记忆。” “别人当然不可能,只要那神殿大阵未毁,神君就仍有一丝神识在,再加上内丹尚存,希望很大。” 鹿九得了这个消息,简直高兴地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与秦钊现在互通心意,是断不会再让秦钊继续去转世了,若是他能恢复前生记忆,以青龙的神识浩瀚,无所不知,定能很快修行进阶。 他心里雀跃不已,对元鳌又多了几分感激。 抄好地图后,鹿九探了探元鳌的内伤,从九螭扣里倒出丹丸,让元鳌吞了,又输入大量的灵力过去为他修复伤脉:“我看师兄的伤势陈年已久,怎么会四千年都不能痊愈?” 元鳌叹气,硕大的嘴巴里喷吐出一阵阵的波浪:“天道不容大神于世,如今三界灵气溃散,伤势难养,修为也不得进阶。” “怎会?我等修行皆是遵循天意,惩恶扬善,为何还不容我们了?”鹿九不解。 “你道好好的天柱为何会倾塌?三界每四千年有一劫,必死伤无数,说白了,不过是一场洗牌,每一场劫难都有大神陨落,你们青龙神殿已算幸运,是那最后一个。” 鹿九愣了一会儿:“可我师尊说过,盛极而衰,否极泰来,万物皆如是,吾等与天地同寿,天道理应制衡。” “青龙神君倒是把你教成个小迂腐。”元鳌嗤笑,鼻翼间喷出的水柱足有数百丈高,淋了鹿九一头一脸。 这只龟很有些愤世嫉俗啊,鹿九想,不过也怪不得他,玄武神君死在火魔罗的魔杖下,元丹俱灭,玄武神殿是第一个没落下去的,几万年过得不得志,有点情绪很正常。 “你出身青龙神殿,理当熟读三界史籍,难道没发现所谓盛极而衰,不过是天道清洗强大势力的手段罢了,神仙活得年头越长,修为越高,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踏足间山崩海裂,起手间翻云覆雨,如你师尊青龙神君那般的神通,便是自己重新制定三界规则也是使得。天道,天道,不过是成王败寇,强者为尊,三界之内,莫不如是。” 鹿九有些发愣,半晌后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是吾辈得天地造化而生,原本就是得了天道庇荫,不能光得好处不付出代价。” “哼!”元鳌不想跟这小迂腐继续说下去了,他缓缓调转身头。 “师兄现在居住这黄金岛海岸吗?以后可莫要再随意出来了,人类脆弱,可禁不住这海潮澎湃,我给你一个传音物件,要是以后想要什么,便传唤我,鹿九给你送去。”鹿九说完从九螭扣里取出一块灵光藻玉,玉佩带着碧绿萤光飞进元鳌张开的大口里。 “你这小鹿何故如此善待人类?”元鳌一边将灵光藻玉置入丹田,一边慢吞吞地问。 鹿九想也不想答道:“因为我喜欢的人都在人界。” …… 此时的结界里,程默微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鹿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家鹿鹿呀,是小神仙!”秦越得意洋洋道。 “天哪!”程默微再不可置信此时也不得不信了,“我居然碰到了一个神仙,能飞天遁地,还能呼风唤雨,我是穿越到西游记里面去了吗?” “哈哈哈!”秦越乐不可支。 “三哥!”程默微冲秦钊竖起大拇指,“你太牛逼了!”居然敢泡神仙! 秦钊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程默微小声说:“三哥,小鹿是神仙,那他是不是可以长生不老呀,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仙丹妙药,我也不要什么不死药,不是有什么驻颜丹这种东西的,能永葆青春,我好歹勉强算你的大媒人吧,三哥你总要好好报答我!” 秦钊没好气看她一眼,她倒是有脸说,就是她出的馊主意,把鹿九气哭成什么样。 “唉,小鹿是神仙呢,永远都这么年轻,这么好看,”程默微转着眼珠子,惆怅道,“可是我们都是凡人啊,以后会老,头发会白,皮肤会皱,牙齿会掉,脊背会弯……” 秦钊僵住了。 “现在你们走出去,人家还能觉得你们好配,再有个十年,只怕人人都以为你们是父子,再有个二十年……” “停!” 秦钊忍无可忍:“你别再说个不停了,我稍后会问问他,不过小九说过,凡人不能随便吃他的药,会有因果。” 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成了一场叙旧,还拿到了神殿遗址的地图,鹿九送走了元鳌,美滋滋地回去和秦钊等人会合,由一颗龙珠引发的特大海啸终于停止了。 鹿九把元鳌的事说了,但是暂时瞒下了秦钊有机会恢复记忆的事,那只是个可能,此时说出来万一最后不能实现反而徒增失望。 说到海啸因自己而起,鹿九羞愧道:“其实这场海啸都是我引起来的,要不是我拿出了龙吐珠,元鳌师兄也不会跟过来。” “不知者不罪,”秦钊抱着他,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因为这场海啸伤亡。” “但是好多房子都坏了……”鹿九埋头在秦钊怀里,不好意思抬头。 “房子坏了可以修,我大不了我们赔钱就好。” 鹿九倏然抬头:“要赔多少钱?” 秦钊沉思着,真的认真算了起来。 鹿九的声音里无比紧张:“要赔多少啊?” 秦钊说出了一个大概数字。 鹿九低着头,两只手缠在一起,十个指头绕啊绕,嘴巴嘟着,明显不高兴了。 “怎么了?”秦钊抬起他下巴,撕开一个肉脯的包装,往他嘴里喂,每次消耗灵力过后,鹿九都需要大量进食,平时他都是狼吞虎咽的,“再吃点。” 鹿九摇摇头,依旧垂着眼睛玩手指。 秦钊忽然灵光一现,哭笑不得:“你是不想赔钱?” “好多钱呀……我用别的方式还行不行呀,我给他们修房子行不行呀……”鹿九嘟囔着。 秦钊真的无奈了:“小财迷!” 黄金岛海啸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不仅仅在于海啸的起因莫名,毕竟没有地震而发起的海潮绝无仅有。更重要的是这么大一场海啸整个岛上竟然无人伤亡。面对记者的询问,岛上的民众异口同声地说灾难来时有天神降临,好几米高的神鹿从天而降在潮水中救活人无数,甚至有金色天光普照,将潮水阻拦。 然而当他们拿出自己的手机或者相机试图加以证明时,却发现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全都成了模糊一片,专家们认为海潮成因不过是黄金岛磁场特殊,至于神鹿啊金罩啊就和前几天的彩虹一样都是海市蜃楼。 网友们议论纷纷: “神他妈海市蜃楼,不管什么异象都是海市蜃楼,我就是被神鹿拉上来的,难道海市蜃楼能把我从深水里背到高处吗?” “无图无真相,随便楼上怎么说!” “这么多人相机都出毛病本身就是一件很灵异的事,我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异能!” “专家说了相机故障是磁场问题,这个世上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 “你们知道海啸之前天有异象,好端端的天气突然电闪雷鸣,但是只持续了几分钟吗?听说那天有游轮拍卖,有个无价之宝可以呼风唤雨,召唤雷霆。” “好了,继灵异之后,连神话都出来了,楼上的都是编剧奇才啊!” …… ※※※※※※※※※※※※※※※※※※※※ 推荐一本好看的现耽电竞吃鸡文给宝宝们, 基友的《男神打赌要追我[电竞]》 电竞男神攻x女装大佬受喜欢的话一定要去看呦 第78章 又见丁卅 外面世界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此时华夏酒店顶层的主卧房里却是一派宁静温馨。互通心意不久的两个人并没有热情如火地纠缠, 而是面对面侧躺着各自托腮,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就这样不说一句话,彼此的眼睛里却好像写满了千言万语。 鹿九傻呵呵地笑着,忽然抬手在秦钊眼前挥了挥, 大大的眼睛盯着秦钊的眼睛, 在那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三哥,我在你的眼睛里哎!” 秦钊捉住他的手,翻身上去低头深吻住他,小傻瓜,你岂止在我的眼里, 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啊。 房间里没有开灯, 月光透过没有拉窗帘的大玻璃窗投射进来,温柔地照在两具身体上。鹿九觉得很奇怪, 他一个天妖只要有灵力傍身,是不会有常人的五感的, 但是每次被秦钊抱就觉得身上绵软, 像是这种亲法更会让他喘不过气, 可是他又特别喜欢这样的感觉, 秦钊身上的气息让他沉醉, 秦钊的嘴唇让他迷恋, 秦钊温暖的手掌总能带给他暖心的愉悦。 秦钊的亲吻缠绵而克制, 手掌握着鹿九的后颈,手指轻轻在他耳后柔嫩的皮肤上摩挲,鹿九在这方面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爱学秦钊的动作,也把自己柔软的手掌覆在他的耳后,连摩挲的节奏都跟秦钊保持着一致。 秦钊一下子就笑场了。男人低沉悦耳的笑声在鹿九耳边回响着,鹿九迷迷糊糊地说:“三哥,我好喜欢你亲我呀!” 秦钊被这小宝贝撩得情不自已,他一个翻身把鹿九放到自己身上,抵着他的额头低低笑问:“喜欢我怎么亲,恩?这样?”他用刚冒出的胡茬去蹭鹿九的脸。 “这样?”秦钊用嘴唇含他的耳垂。 “还是这样?”秦钊亲吻他的眼皮。 鹿九被亲得呵呵笑,两眼水润润闪着光,小孩本能地闪躲着那刺人的胡茬,在秦钊一旁的胡乱扭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秦钊眼中带来了怎样的温馨和快乐。 “小傻子,不要乱动!”秦钊双手捧着鹿九的脸,低声说道着。 “哦,”鹿九以为是自己的调皮让他不开心了,便乖乖不动了,在那一旁安静趴着,不到一分钟,他又抬起头,“三哥,你怎么喜欢我呀?”鹿九说着一只手就握着秦钊的十指另一只手在秦钊的手背摩挲着,秦钊一把按住他的手,额头青筋直跳,他深呼吸一口气,身子挪了挪。 秦钊斟酌着,该怎么跟一只九色鹿说人间情爱,一时又觉得难以启齿,鹿九却忽然语出惊人:“我们以后会不会有小宝宝?” 秦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几乎从床上跳起来,鹿九都被他掀到了一边! “你说什么?”他咬肌迸起,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什么小宝宝?” 鹿九无辜地眨了眨眼:“就像蛮蛮的小凤凰蛋。” “你说的是人身?还是原形?” “自然是原形啊。”人身的神君有灵力,只有龙身才会消不下去哒! 秦钊眼前一黑,勉强不让自己厥过去,这话信息量太大了,传说中的龙和九色鹿的宝宝是凤凰......可是那条青龙,前世的自己,以师尊的身份,以一条龙的身份,就对小家伙抱有非分之想了吗?禽兽啊禽兽!秦钊立时有种掐死那条龙的冲动! 室内光线很暗,但是不影响鹿九的视力,他把秦钊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看得清楚,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跪着身子往前挪了两步,期期艾艾地仰头看着秦钊。 秦钊握着拳头的手松开,再握紧,再松开,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他还对你做过什么?我是说,以前的我。” 鹿九歪了歪头,又摇了摇头,不明白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不生气,不吃醋,不介意......秦钊闭了闭眼,默默给自己洗脑,前世今生都是自己,而且看鹿九这个懵懂样,连接吻都是才学的,可见那条龙还不算太禽兽...... 这一晚秦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魔性的凤凰蛋小宝宝,一直在他脑海里像是在播放鬼畜音乐般循环,直到鹿九发现他情绪似乎格外急躁,给他施了个术法,他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鹿九一早就找史莱讨回两百亿的彩头,那老外奉上支票的姿态简直称得上虔诚,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秦钊等人就是住在华夏顶层的人,又见识过龙吐珠呼风唤雨的奇迹,此刻看着宛若神祇的鹿九,真恨不得跪下去在胸前比划几个十字,再念几句“阿门”。 可惜鹿九不认得他们的上帝,大家不同系统,老外再巴结他也没用。 程默微学校里还有事,尽管她依依不舍还是搭了最早一班飞机离开了,秦钊等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想不到这个小小黄金岛海岸藏着鲛人,藏着万年乌贼,还藏着比山还大的龟!这一趟真是没白来啊!”秦越一边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可惜我没见到那只欺负鹿鹿的乌贼,不然一定抓了它做烤鱿鱼吃!” 小白洛围着饭兜,自己抓了个勺子舀着玉米蘑菇汤,闻言翻了个小白眼:“乌贼是乌贼,鱿鱼是鱿鱼。” “有什么差别?都是一个脑袋很多只脚。”秦越抬着杠。 白洛想了想:“乌贼的肉质比较饱满,鱿鱼更鲜嫩。” “哈哈哈,好冷的笑话!”秦越一边捧场笑了两声,一边把小白洛歪了的饭兜理理正,“洛洛呀,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看你吃个饭洒的......” 这时秦钊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不由惊异地喊了声:“父亲?” 几人的目光都跟随了过去,要知道秦山岳可是很难得会给孩子们打电话的。 秦钊接了电话,不多久脸色便沉了下来,不一会儿只听他说:“好的,我知道了父亲,我现在就和小九直接去陵县。” 他放下电话,言简意赅道:“二哥和梵彗一闻等人失踪了,原本已经有人去救援,但是听说他们被困在一个阵法里,还没救出人陵县就发生了大地震,父亲让我们去一趟。” 秦朗和秦越都拿出手机看新闻,果然华夏新闻头条都是陵县发生了7.6级大地震,首脑府已组织官兵救援,伤亡未知等等。 发生这样的事,几人都归心似箭,秦钊安排了私人飞机,鹿九连用了几个缩地成寸,很快飞机就在陵县落了地。 负责救援秦穹等人的是程默言,两方人很快在山脚碰了头,程默言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迷彩大步走来,什么招呼也没有就直奔主题说道:“秦穹和一闻梵彗大师是到达这里的第三天失去联系的,当时他们一行人去了园陵,守陵卫直到晚上才发现他们失去联系了,虚修大师已经来看过,他说这整座山被人下了一个叫做困什么阵......” “困龙阵。”旁边的通信员补充道。 “对,困龙阵,但是虚修大师忙了好一会,却受了重伤,已经送回京都了,之后不多久就发生了地震,我就被派来了。前方已经在疏通山道,最快也得明早才能通行。” “山下情况呢?伤亡如何?”秦钊沉声问。 “7.6级大地震,震中就是陵园所在那一块,震源很深但是破坏力极大,山脚下的民屋基本都塌了,具体伤亡数字还没出来。”程默言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跟救援队从那边路过,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救援队正在开始寻找生还者。” 秦钊的表情十分凝重,眉头皱得死紧,鹿九抓着他的手他都毫无所觉。秦朗和秦越待不住,直接往山道那边跑去,加入救援队一起搬运山石。华夏人在大灾大难面前,从来都能感同身受,团结一致。 鹿九忽然伸手在空气中一抓,仿佛拽住了什么,正交谈着的程默言和秦钊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鹿九发现自己周围只有他们二人,便拿了两片回魂草叶给他们抹在了眼皮上。 然后他们就看见鹿九手里拉着一个穿着黑色布褂头上扎着髻的男人,再一看那“人”骨瘦如柴,乌唇青面,两人脑中都不由闪现出一个词--“鬼”。 这只鬼正是和鹿九素有交情的丁卅。 丁卅给鹿九拜了拜:“见过道君!”之后他便细细述说这场地震的由来。 此山原是龙脉之地,本不该有地震,轩辕昼未叛出冥府前便私自豢养孤魂野鬼做阴兵,藏身在此地,借龙气掩护养兵,所以冥界一直没有发现。如今此地龙气已尽,轩辕昼应是选取了新的藏兵之地,便将阴兵转移,龙脉被毁,如此才引发了这场地震。 “阴兵?”程默言目瞪口呆,“这种事你们冥府都不管吗?” 丁卅不好意思地苦笑道:“轩辕昼法力极高,整个冥界除了阎王没有人能拿下他,而阎王去修生死簿还没回来......这,我们人手也实在不够,这陵县地震,我们粗略一点,已经缉拿魂魄一千余只,一下子横死这么多......” 第79章 地震之后 “魂魄离体可满十二时辰了?”鹿九突然问。 “这倒没有......” “既然没有, 那便都送回去吧, 生死簿不在, 你们晓得哪个要送去投胎,哪个要投进忘川河?又想囫囵扔一边儿让他们自生自灭?”鹿九很是不满道, “这祸端由你们冥府而起,遭殃的却是人界百姓,忒不讲道理了些, 你们也就是欺负人类上不了天庭, 告不了状。” 程默言和秦钊都忍不住点头。 “送......送回去?”丁卅惊呆了,这才多长时间,鹿九道君竟然就能对人类感同身受了,他不是一向循规蹈矩不插手凡人命格吗?他们冥府做事是不太讲究,但也不至于任魂魄都去自生自灭, 听鹿九言下之意, 对冥府行事很是不齿甚至还想去天庭告状? 无量那个天尊,谁来告诉他这只躺了几个月的小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颠覆了鹿九的三观?难道这小道君妖格分裂了? “都送回去吗?四肢不全的也送?魂魄不全了也送?”要知道这可是地震啊, 缺胳膊少腿甚至被吓丢了三魂七魄的比比皆是,这把拘走的魂都送回去, 有些人还不如选择死了呢! 鹿九思索了一会儿, 手伸进袖子里摸摸索索捣鼓了一会, 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 终于摸出来一把绿茎黄叶的草:“肉身完好的送回来吧, 我这里还有不少天叶灵芝, 可以修补残缺的魂魄, 他们本就是无辜的,能送回来便都送回肉身吧。” 丁卅接过了,连连弯腰称是,心中暗忖小道君如今不似刚来时那般懵懂,倒真有些青龙神殿传人的气势了。 “还有,你们还没有轩辕昼的消息吗?我在人界与他手下魑魅魉魍并修罗都交过手,他还做了一只傀儡,可那人魂傀儡是上古秘术,轩辕昼是怎么会的?”鹿九不解地问。 “这个......”丁卅忽然警戒地四周看了看,上前离鹿九近了一步,小声道,“这个小鬼也只是听说啊,说轩辕昼和魔尊玄霄万年以前就是旧识,这秘术许是玄霄所授。” 鹿九很是惊讶:“玄霄?是八千年前死于我师尊剑下的那个黑蛟吗?” “正是。” 玄霄乃上古黑蛟,几十万年化龙都没成功,一怒之下堕入魔道。后来更挑起最后一次神魔之战,那一战之后整个魔界几乎全部倾覆,玄霄更是魂飞魄散于青龙剑下。这事儿发生在鹿九出生之前,他只是在仙界史记上读到过。 “那这轩辕昼难不成是想给玄霄报仇?天庭如今虽然萧条,三界也没个很能打的神仙了,但是凭他?还是不太够吧。”鹿九撇撇嘴,“总之如果找到他,让陆判传个信给我,这人几次与我为难,害我三哥,我也想擒了他!” 丁卅大喜过望,要是有鹿九帮忙抓轩辕昼,肯定是事半功倍了。 鹿九挥挥手送别了丁卅,便转身对程默言道:“我不擅长破阵,若是暴力破坏只怕会伤及阵中之人,你让京都那边送个人过来,他叫李长庚,这个困龙之阵怕是只有他能解。” 秦钊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看着,直到程默言也离开了,才伸手抱住鹿九:“小九,我替山下的百姓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鹿九仰着头看着秦钊,“三哥,我以前觉得,人各有命,各司其道,行事当不违天道。可是我现在发现,那样反而不开心。我想让你开心,让秦越、大哥、二哥他们都能开心,既然救人是一件开心的事,而这里的一切祸根又是冥界叛乱造成的,本就不应该是这些凡人的劫祸,那我出手相救也是无妨的。” 秦钊怔住了,一直以来鹿九在他们面前都是两个极端的形象,一个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保护者,一个是软糯乖巧依赖黏人的小少年,以致于秦钊忽略了,那个强大的保护者也会有脆弱,那个乖巧的小少年也会不断成长。 从秦穹在雨林出事鹿九入冥府后,这个孩子就改变了很多,他不再以天命作为唯一的行事准则,也能试着去体会人类的疾苦。他哪里知道鹿九这么做为的只是让他开心,因为秦钊喜欢,所以鹿九也愿意这样去做。 “三哥,我会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的,这样你就会开心,轩辕昼害人无数,还毁了你们家的祖坟龙脉,我定当把他揪出来扔进冥界永受刑罚之苦,给你出气!”鹿九握紧了拳头,义愤填膺道。 秦钊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原本因为地震而带来的惆怅悲哀的情绪也冲淡了不少。这时程默言又急匆匆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喊:“小鹿,小鹿,你快看看这个孩子!” “怎么回事?” 秦钊看着程默言怀中抱着的孩子,这孩子像是刚生出来的,身上的粘液都没有擦,在月光的照耀下,孩子脸色铁青,嘴唇乌紫,双眼紧闭,新出生的孩子原本都是皱巴巴的一团,但从这孩子眉目间却能看出他此刻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刚剖腹产出来的,但是心跳还在,只是不哭不闹的没有生气,小鹿你看看这孩子怎么了?”程默言急急道。 鹿九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此处横死鬼无数,总有些不开眼的要寻活人替身,这刚出生的婴儿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大靶子。 如今这真正投生的婴儿生魂正和替死鬼相争这具身体,而婴儿明显已经力不从心。 他先在婴儿额头打上一个手印,那孩子瞬间就眉目平和停止了挣扎,一只生魂一只野鬼都被禁锢住不得动弹,孩子的生魂在欢欣鼓舞,野鬼则惊慌不已,却已逃脱不得了。 鹿九随即在婴儿肚腹间摸索了一会儿,运力在他肚脐上方轻轻一点,孩子突然大口吐出粘液,一边吐一边哇哇大哭了起来。 那阴魂被鹿九逼出,飞身就想跑,可惜只要做了孽,鹿九道君是不会留情的,寻替身的鬼魂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能姑息。 他把阴魂交给了一个阴差,又耳提面命了几句,令那鬼差严加看管新拘的魂魄。转过身一看秦钊正抱着那个孩子,一边晃着一边轻声哄着,鹿九一下子就湿了眼眶。 他初化形的时候也是这么一点大,那时候青龙几乎把他揣在怀里,走到哪里哄到哪里,神殿里没有养过这样小的孩子,青龙每次见他哭都急得团团转,总觉得他是哪里不好了。其实他哪有什么不好了,不过是高兴了也哭,想哭了就哭,以致于现在长到这么大了,在青龙面前爱哭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程默言找了婴儿奶粉和奶瓶过来,两个大男人一个抱孩子一个喂奶,鹿九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孩子妈妈呢?”秦钊问。 “也挺好的,现在正在休息,只要活下来的,都没什么大事儿,那几个医生围着都说奇迹,好几个眼见着已经没气的人都活了过来,虽然现在有很多伤者,但他们情绪都很稳定,哎,小鹿,真是谢谢你了!”程默言道。 鹿九看着秦钊笑而不语。 这时秦朗和秦越也一身灰尘扑扑地回来了,白洛更是变成了“灰洛”,推开拦路的石块,这两百来斤的大熊猫可比人力强多了,一起干活的官兵都以为小秦爷带了只松狮来救援,一个个都乐得不行。 “前面不知道为什么挖不动了,石块都跟被胶水粘在一起一样,你的兵现在在准备雷.管想炸开山道。”秦朗气喘吁吁道。 “让他们别挖了,应该是碰到法阵边缘了,炸不开的,等李长庚来我们破了阵就能进去了。”鹿九说道,程默言刚送走了孩子,此时正在远处抹着额头的汗。 鹿九指尖掐着一抹青光,远远对程默言打了过去:“帮你恢复些体力,保持精神。” 程默言咧嘴一笑,又走回来狠狠撸了一把鹿九的头:“你这孩子真是太贴心了,怪道秦三这么疼你!”便飞快地又跑走了。 秦越瘪嘴不满道:“鹿鹿我发现你现在对谁都比对我好,我忙活了半天你也没想到我!” 鹿九无奈地说:“他不能休息呀,补充好体力才能救人,你现在去睡个觉不就好了?” “唉,多事之秋,我想睡也不能睡啊!”秦越忽然感慨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正面临世界末日一样,鬼啊怪兽啊妖精啊一下子都冒出来了,我们有你保护才一直安全,但是你一个人也保护不了那么多啊,其他人可怎么办呢?” 秦家几个人都沉默了,秦朗摸了摸秦越的头说:“我们小越现在也能心怀天下了。” “不会是世界末日的,”鹿九认真道,“自从创世以来,三界生灵以人类为长,再厉害的神魔妖仙,无不以修成人形以证得道,神魔会陨落,妖仙会身死,唯有人类生生不灭,繁衍生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一线生机,便是留给人类的!” 鹿小天师一本正经地讲道理,秦家三个人都听得有点热血澎湃,秦朗率先给面子地鼓掌:“好!说得好!” 秦越也原地满血复活了:“听鹿鹿这么一说,我又感觉到充满力量啦!邪魔歪道们来吧,欧西巴!” 鹿九歪过头看秦钊:“欧西巴是什么意思?” “就是妈蛋的意思!”秦越双手握拳,激动地道,“鹿鹿,来,跟我一起喊,欧--啊!”可怜的秦小爷理所当然又收获了来自三叔的亲情爆栗。 第80章 蛮蛮 李长庚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陵县, 他一下飞机就哭丧着大胖脸:“小鹿啊, 你有好事从来想不到小李, 一到要出力的活儿就记起我来了,我现在法力全无, 哪里能破阵啊?” “你找出阵眼就好,我来破。”鹿九抓着胳膊,一个腾跃就把他带上了半空。 太白金星只向下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斩龙阵!” 鹿九皱眉:“最早还只是困龙阵, 后来虚修来破了一次, 这阵法反而成了捆龙阵,现在已经是斩龙阵了吗?” “斩不斩都没差别了,龙气已失,留着这块地也没用,道君您直接用沧澜剑劈开得了。”太白金星连连摇头。 “里面有活人!”鹿九不满地说。 “道君您可知找出阵眼容易, 但若想解开, 唯有以龙丹为匙才能打开阵眼,这下手之人明显是冲着您的青龙元丹而来, 一旦让它离体,后果不堪设想!”太白金星这个天庭御用外交官千年难得板一次脸, 就被鹿九撞上了, “这阵眼我不能帮你找。” “但是里面的人是受我请托, 才会来到这里, 如今我却不管他们的死活, 以后这天上地下的, 谁还敢帮我鹿九做事。”鹿九振振有词。 “青龙元丹事关三界万千生灵性命, 区区几条人命怎能与之相比!”太白金星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鹿九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是三清道祖的弟子,这人间百姓供奉你们千万年,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条命和千万条命没有什么不一样,哪个我鹿九都要救,哪个我都要保!” 底下的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话,但是从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来看,这场交流明显很不愉快。 太白金星被鹿九说得又羞又恼,“吭哧吭哧”直喘粗气,最后干脆无赖道:“我不帮你找,你杀了我吧!我正好回天庭去复命。” “我不杀你,你不说就一直在这呆着。”鹿九盘腿坐下,单手托着腮,“反正你现在是凡人,在这半空你哪也去不了。” 太白金星简直要跳起来:“你知不知道青龙元丹有多重要?这是三界最后一颗神之内丹,你是唯一的半神之体!天魔即将苏醒,三界将有浩劫,所有生灵的性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莫要胡闹!” “天--魔--苏--醒?”鹿九抬眼看着太白金星,“什么天魔苏醒?” 太白金星这才意识到情急之下自己说出了什么,他烦躁地扒了扒满头乱发,也一屁股坐下来。 “你师尊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天地四千年一轮回,因此每过四千年,都会有一场大浩劫。每遇浩劫,都有四方神君出世,拯救三界于万一。八千年前神魔大战,四千年前天柱倾塌,天帝都会提前得到盘古神识的警示,以提前做好防范,这次的示警便是天魔将醒。然而如今仙道陨落,四方神君无一幸存,只剩下一颗青龙元丹,而唯有你能吸收元丹灵力,也唯有你最有希望晋升神君,天帝便是为此遣我下凡寻你。”太白金星叹息着道,“小道君啊,非是老白不愿救人,这孰重孰轻,你可以一时意气,我老白不可以啊!” 鹿九沉默了一会:“天魔何时苏醒?” 太白金星摇头:“具体时日谁能知道呢。”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要破阵。”鹿九坚定道,“若三界安危真的系于我一身,鹿九义不容辞,可今日我若救不下这阵中被困之人,又谈何拯救苍生?星官啊,鹿九并非任性妄为,我比谁都更在乎这青龙元丹,他是我师尊的灵力本源,我还想着有一天将他还回去呢。你信我,人我要救,丹我也要保。” 太白金星长叹一声,似是有些无奈,又似是欣慰,他艰难地把自己胖墩墩的身体从地上挪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也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鹿道君后生可畏啊!” 秦穹一行人困在陵园内已经是第三天了,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准备干粮,陵园内能吃的只有草。秦穹倒是还能撑,几个和尚常年坐禅也定力非凡,只是那几个酒肉道士有点惨,连郭子桥都没受过这种罪,倪楚河饿得趴在地上恨不得连喘气都省了。 如果说困在这阵中还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外面那阵山崩地裂与他们无缘了,大地震也不能把这阵法震出半丝裂缝,还有就是气温居然出奇地暖和,不然这大冬天的光是冻也能把他们冻死。 “他们是不是还没发现我们失踪了?”郭子桥有气无力地又吸了吸嘴里的野草,那草汁又酸又苦,他决定以后出去了给人看墓地风水一定提醒人家在坟头种点口味好点的花草,谁知道哪天就困在坟头出不去了呢! 秦穹仰躺在地上,高高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嘴里也咬着一根草茎:“不可能,再怎么着三天也够他们发现了,我那爹怎么说也是亲生的。” “那怎么还没人来救我们呢?” “八成是进不来,你们不是说这个什么狗屁阵法很难破。” “不可能!”郭子桥激动地辩驳道,苍白的脸上都显出点点红晕,“有鹿天师在,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倒是,老子进了地府都被带回来了,这么个小阵法,小鹿进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秦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好饿啊!”郭子桥觉得自己两眼发花,如果面前出现只鬼,他都能抓来吃了。 “那你把这只肥鸡吃了吧。”秦穹把在一旁啄蜈蚣的鸡仔提溜起来扔给郭子桥,“这家伙一刻没停过,你看它肥成什么样了?”那小鸡仔确实又长大了不少,原先只有秦穹一只巴掌大,现在能赶上一只小兔子了。 “咱们可都亏得它救回了一条命,你忍心吃它?”郭子桥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看着胖鸡双眼放光。 “你说我要把这太岁吃了会不会立马飞升啊?”秦穹端详手里那块太岁,也咽了咽口水,要不是这玩意儿是从坟地底找出来的卖相又实在难看,秦穹早一口吞下去了。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雷霆炸响,陵园上空像是被人劈开一道口子,浓雾弥漫的园子里终于照进连日来的第一道阳光。 原本或闭目打坐或瘫倒在地的众人都精神为之一振:“有人来救我们了!” “一定是鹿天师!” 梵彗率先起身,这阵法一旦被打开阵眼,他就能带着大家走出去了,倪楚河搀着一闻紧随其后,郭子桥摔坏的腿还没有复原,秦穹要背他,他有些局促道:“您扶着我就行,我自己能走。” “那么多废话呢!”秦穹粗鲁地一把扛起郭子桥,差点没把他肺给颠出来,郭子桥拼命地咳嗽了好几声,才脸红脖子粗道:“还、还是背吧!” 秦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改扛为背,迅速地追上梵彗的步伐,郭子桥则把肥鸡一把抄在了怀里。 几人刚走出山口,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打斗声,众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到得近前一看,原来是鹿九正抄着打神鞭与人缠斗在一处。 秦穹看清眼前局势顿时火冒三丈:“妈了个巴子,这他妈十几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秦越在那边拼命招手:“二叔快过来!进乾坤圈里来!” 其他人知道在外面也只是给鹿九添乱,便飞快奔进了金色的光圈里,光圈里有一个营的兵力,个个荷枪实弹,由程默言指挥着,瞅准机会往鹿九的敌人身上射击。 因为事前有所准备,子弹都经由鹿九提供的符水泡过,因此威力也非比寻常,轩辕昼手下五个修罗尽出,还有其他十来个也都是魁以上的鬼将,他们被子弹打得步伐紊乱,狼狈不堪,但饶是如此,包围圈中的鹿九也很是捉襟见肘。 鹿九祭出青龙元丹后便打开了阵眼,然而不等他将元丹放回丹田,这群鬼将就出现了,他们果然是为龙丹而来。鹿九的大半灵力都靠元丹供给,如今被这群鬼将围攻,几乎难以招架,要不是外面的军队火力强大,只怕要凶多吉少。 那元丹绕着鹿九上下翻飞,似乎也急于寻找机会回到鹿九体内,但是鹿九被缠得一刻都不得分.身。 秦穹进了结界就放下郭子桥,挑起一把冲锋枪也加入了战斗,郭子桥抱着挣扎不休的鸡仔,拼命地按着它:“你别乱动!外面危险!” 那鸡仔也不学别的声音了,扯着嗓子“蛮蛮、蛮蛮”地叫,像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亢奋地像只打了兴奋剂的鸡。 鹿九和鬼将们犹自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就在这时郭子桥终于一个没按住,鸡仔飞出了结界! 说时迟那时快,小鸡仔小小身躯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撞开一个鬼将,一下子扑进鹿九怀里,鹿九先是一惊,本能地一手抱住鸡仔,再低头细一瞧,小道君不由大喜过望:“蛮蛮!” 鬼将们的包围圈被冲开一道口子,很快又围上来,蛮蛮扑棱着翅膀飞上去,将一直漂浮的龙丹一口吞下,也不知道它那又尖又细的嘴是怎么吞下那么大的龙丹的,接着一道赤红光芒闪过,蛮蛮扑进了鹿九的肚子,消失不见了。 第81章 变身 众人看到一阵青光大闪, 鹿九倏然间便换了一身装束, 皎白的纱衣凌空飞扬, 墨色长发随风招展,手执三尺沧澜剑青金光芒迸射, 双眸湛湛如淬了锋的剑芒,整个人气势如虹又俊美得不可方物。 “卧槽!这变身,太酷了!”郭子桥看傻了, 连嘴巴都忘了闭合上,除了秦钊和梵彗一闻等人,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梦幻瑰丽的场景,一众官兵都射击的速度都慢了, 个个合不拢嘴呆若木鸡。 这时蛮蛮又完好地从鹿九体内飞出, 好像鹿九身体上有一道专门为它打开的门一般, 这次它不缠着鹿九了,快速飞回结界里, 乖乖立在秦穹肩上。秦穹忍不住挠了下它的头:“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鸡仔又开始“蛮蛮、蛮蛮”地叫,叫得欢快又得意。 沧澜剑一出, 鬼将们纷纷后退欲逃,鹿九横剑当胸, 冷冷一哼,他手腕翻转, 像是有一道浓烈红焰从体内喷簿而出, 青金剑气夹带着一抹猩红如雷似电劈下, 划过烈日长空-- 很快有两个鬼将先后倒地, 而一直龟缩在结界中的太白金星忽然像离弦的剑一般冲出去,“啪、啪”两声,在两个鬼将身上各贴了一张符,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回结界里,那动作快的令人眼花缭乱,与他肥硕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反差。 众人为这神来一招连连叫好,秦越更是拍着手大叫:“好!太帅了!这比我们家洛洛还他妈功夫熊猫!” 之后每有一个被沧澜剑气所伤的鬼差倒下,太白金星就会蹿上去贴符补刀,让大家不得不叹服,不愧是跟鹿九是老乡,哪怕肥胖至此也能与鹿九配合默契。 这时场中还在与鹿九缠斗的只有那五个修罗,如今攻防交换,修罗们一心逃遁,鹿九却紧追不舍,他们从地上打到天上,众人即使仰高了脖子也看不清形势,更别提用弹火支援了。 秦穹看着地上被贴了符箓不能动弹的鬼将们就是一肚子气,便下令官兵们把子弹往这些家伙身上招呼,一时间“突突”之声不绝于耳,太白金星这个神仙第一次见识到凡人的凶残,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念叨几句“无量天尊”。 一闻吃了些东西后恢复了些体力,此时带着一脸谄媚恭敬的笑走过来和李长庚作揖:“这位道友道术非凡,不知道号为何?师从何门何派?” 太白金星拱了拱手,满不在乎道:“好说好说,小道李长庚,道号太白,师从兜率宫太上老祖。” 一闻眼角抽了抽,尴尬道:“道友真会开玩笑。道友与鹿天师是旧识,我看你的符箓竟也能定住这万年鬼将,莫非你二人师出同门?” 李长庚惭愧道:“那符箓是小鹿给我的,我师出丹门,可惜在此地没什么用武之地。” 丹门?一闻撇撇嘴,这道法传承百家各有所长,但唯有炼丹之术大家都心照不宣那不过是化学药物。如今还有人敢大喇喇自称丹门,一闻原本一颗想要结交的心思便淡了,连脚步都往后退了两步。丹门,在正统道门面前,这简直就是邪门歪道啊。 李长庚却体察不出凡人的心思,想着自己下凡一趟,难得碰到个道门传承人,便在身上各个口袋里到处摸索了一会儿,最后还真让他从兜里找出来一颗乌不溜丢像麦丽素一样的丹丸,递给一闻,仁慈地道:“既同为道门小小见面薄礼,你便收着吧。”那语气好像长辈在给晚辈压岁钱一样。 一闻惊了:“敢问这是?” “啊,乌泥丸,虽然年头放久了点,不能返老还童了,但给凡人增肌健骨的效用还是有的,”李长庚笑得愈发和蔼,“吃了它,日行百里面不改色,奥运会田径赛你能全承包了!” 一闻眉梢眼角都突突直跳,他呵呵笑着接过那粒形状和名字十分相称的丹丸,捏着丸药的拇指和食指一片黏腻:“多谢道友赠药!如此仙丹,待小道回到观里,焚香沐浴,敬祷道祖之后再行服用。”说完他让一旁的倪楚河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方白色手帕,装模作样的说是上仙此的丹药让弟子将丹丸细细收好,倪楚河接过收在了随身的挎包里。 李长庚满意地点点头,如今道门法术衰退,所幸小辈们的礼数还算周全,孺子可教。 一闻却想着,鹿天师什么都好,就是同乡有点脑子不好,增肌健骨?这四个词谁都说得,偏偏这李道友说不得!一闻没有歧视胖子的意思,但是胖成李长庚这样的人,说起“增肌健骨”这种词汇,实在没有说服力啊! 这时外头传来几声巨响,那五个修罗先后“噗嗵嗵”地砸到了地上,随即鹿九也轻飘飘落了地,一身白衣随风飘然,发丝轻扬,连呼吸都半分不乱,小神仙出尘之姿看呆了一群凡人,秦越拿着手机眼都不眨地录着像,郭子桥忍不住近前道:“秦小爷,录完以后也传给我一份吧?” “小道君,”太白金星忽然喊道,“留一个活口盘问即可,切莫拖延时间!” 鹿九打架不轻易出杀招,听了太白金星提醒便神情一凛,他提剑上前准备结果了这几个修罗,谁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色身影疾电般闪现,众人只听得沧澜剑与一兵器相撞发出铮然声响,那兵器虽应声而断,黑色身影却是纹丝不动。 “轩、辕、昼!”鹿九盯视着眼前之人,缓声叫出对方的名字,“你终于出现了!” 轩辕昼一身黑衣,长发高高束起垂落在后背,大名鼎鼎的冥界司主,竟生得高鼻深目,脸部轮廓像是刀削斧凿般凌厉俊美,他手里持着一把断剑,毫不在意地吹了吹那开裂的断刃,嘴角挑着一抹邪气的笑,看向鹿九的眼神带着戏谑和嘲讽:“沧澜剑给你真是暴殄天物了,想当年青龙只要祭出沧澜剑,三界为之变色,千里之内难留活口,果然孩子太惯着了难免不成器,青龙,你说对不对?”他微侧过头,目光直直看向在乾坤圈结界中的秦钊。 秦钊握紧了拳头,冷冷和轩辕昼对视。 轩辕昼的目光既冷又热,冰凉似刀锋,却又带着清晰可辨的仇恨的怒火,然而不过片刻之间,他冷锐之意尽退,唯余唇间充满嘲讽的笑意:“上古青龙,万龙之祖,盘古大神之下三界第一尊者,如今沦落为一介凡人,只能躲在这结界里面,被弟子护在身后,青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是窝囊?” 秦钊十指掐进掌心,紧握成拳的手上骨节发白,他额上的青筋在剧烈迸跳,眼底泛起血腥的红,连颊边的咬肌都不受控制在颤抖。 太白金星却哈哈一笑:“轩辕后裔,万年鬼修,冥界阎王之下第一高手,却与魔头为伍,戕害冥凡二界生灵,便是这万顷雷劫现在不打你,你家祖宗轩辕黄帝的神识早晚也要将你清理门户,你欺师灭祖,滥杀无辜,丢尽了轩辕家的脸,这三界里你随便抓一个出来,还有谁比你更窝囊?” 秦越听得茫然,但也明白这人似乎是在辱他三叔,他气得指节咔咔作响,可他伶牙俐齿惯了,哪怕搞不清楚对方来历,跟人对掐他是专业的,一下子就抓住重点:“我们是躲在这里不出去,你有本事倒是进来啊!” 轩辕昼目光忽然疾射出一道凌厉红光,然而那红光打到结界上立刻消弭于无形,他冷笑道:“天庭鼠辈,只会躲起来行口舌之争,我看你这结界能撑到几时?” 太白金星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他那圆盘也似的脸被他这么一挤堆,很有点像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但是秦越却觉得这一刻的李太白帅呆了! 鹿九剑锋直指轩辕昼:“废话那么多,开打吧!” 他一声大喝,全身充沛灵力疯狂涌动,四周树木沙沙作响,所有枝叶都向着他疯狂摇曳摆动,仿佛在等待他号令一般。他皓白手腕翻转,腕上珍珑扣上雕刻的九条螭像是要活过来,在玉质流动间好似要腾飞起一样。 沧澜剑再次迸出青金色的光芒,这光芒比先前更盛,俄顷之间天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万千树木拔地而起,那一瞬结界内的人只能看到外面一片天昏地暗,好像有一张巨大的黑色的幕帘盖在了结界之上,只有秦越手里的手机还发着悠悠的光。 天上铿铿锵锵之音震彻云霄,明明只有两个人在战斗,头顶上却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而过,又仿佛是万鼓齐擂,脚下的山岩在剧烈震动,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山顶上滚落,崩裂之后砸在结界上再弹开,发出轰然的巨响。众人忍不住捂住耳朵,即使如此依然挡不住那如万千雷鸣齐发,能把人耳膜震破的声音。 空中传来轩辕昼低沉的笑声:“小鹿九,你这般用力,也不怕沧澜剑气伤了山脚下的人,他们可不在这个乾坤圈里啊!你师尊最是体恤苍生啊!” 外面的狂风陡然小了,飞沙走石不再,暗无天日的四周忽然有了光亮,满地狼藉的景象映入众人眼里,触目所及皆是树木倒塌乱石崩裂的颓败之色,青黄叶子凌乱飞舞,混着漫天尘沙把世界染成一片惨黄之色。 第82章 万影千踪 “这个混蛋!”结界里的人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铿然的兵器相撞声不绝于耳, 鹿九没有出声,但那轩辕昼却不时发出不怀好意的笑, 他寻着一切机会在逗弄鹿九: “小鹿九,你可知我这天龙破城戟的来历?叫声叔叔, 便讲给你听。” “小鹿九, 你那师尊实在不称职, 竟然从不教你, 剑不是用劈的, 而是该用刺的?” “啧啧啧,小孩子脾气不要太燥,其实你这诛邪还不如沧澜剑……”轩辕昼一声又一声, 时而戏谑,时而嘲讽。 “你年纪小,不懂识人,你那师尊从来都是个道貌岸然之辈,你可知在你之前也曾有天妖现世,只因可能危及你师尊地位,便被他极尽羞辱打压......”轩辕昼一声又一声,时而戏谑, 时而嘲讽。 “不许辱我师尊!”鹿九终于一声暴喝,剑与枪相撞的声音越发凌厉刺耳。 “小鹿九……” “你闭嘴!”鹿九的嗓子已经破了音,前所未有的愤怒让他的眼睛都布满红色血丝, 他周身都是狂卷而起的猎猎罡风, 长发凌乱飞舞, 整个人透出罕见的凌厉的肃杀之气。 秦穹狠狠一拳捶在那金黄色的光壁上,又猛踹了几脚,回头恶狠狠瞪着李长庚:“我们就在这里躲着,让小鹿一个人被欺负吗?” 秦钊直挺挺地站着,面色煞白,嘴唇发青,右手捂在胸口,那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恨死这种只能留在结界里等待的感觉,被鹿九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他和敌人厮斗,而如今他更是连看都不能看到了。 太白金星垂头叹息:“原本这轩辕昼不是他对手,偏他年纪小经不得激……” 这时乾坤圈结界忽然剧烈震颤了一下,秦穹猛地往后一跳:“卧槽!我就踹了这么几脚,这玩意儿要坏了?” 太白金星脸色一变,果然发现原本金光灿灿的结界此时颜色变淡了许多:“不好!小鹿的灵力不足,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话音刚落不久,结界外传来轰然两声巨响,鹿九和轩辕昼先后落地,一个单膝跪地,一手握着诛邪的剑柄撑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发丝凌乱,眼睛猩红,像是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兽;另一个却优哉游哉,反手将天龙破城戟执在背后,不见半分狼狈。 “小九!”秦钊心焦的喊声让外面的两个人同时看向他。鹿九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在秦钊眼皮子下打输了架让他觉得丢脸,他抹了一把眼睛,紧抿着嘴唇又站了起来。 轩辕昼似乎觉得眼前的情景格外有趣,他的笑容越发深邃,衬着他邪性的五官格外刺眼:“哟哟哟,哭鼻子了?青龙,你教出来的孩子可一点不像你啊,这么容易就哭,欺负起来可太没意思了!” 秦钊双拳握得咯咯响,他只觉得头脑里嗡嗡作响,噼啪炸出一团白光,他的眼前忽然模糊起来,一片片画面飞速在脑海中闪过,快得让他几乎捕捉不到,耳边却仿佛听到一个孩童略显沮丧地在跟他抱怨:“师尊,这万影千踪好难呀!” 一个男子轻唤低沉的声音响起:“九儿不必如此苦练术法,有本座在,没人能欺负你。” 孩童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一听就是鹿九的风格:“我青龙神殿以守护三界为己任,师尊日夜殚精竭虑,小九练好术法就能帮上师尊啦!” “你只要每日开心过活就好,其他的事不用你去挂心。过来,本座给你新打了一件法器……” 那孩童头上扎着两个小圆髻,形状如角,煞是可爱,圆髻上各垂着一条青色发带,像飞舞着的两只蜻蜓。他一蹦一跳地跑进男子的怀中,因为兴奋和跑动整张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真是找遍三界也再寻不着这样漂亮的小仙童。 “这是什么呀?”孩童的嗓音清脆,充满了欣喜和好奇。 “这是九螭珍珑扣,比你原先那个乾坤袋空间更大些,还能储存活物,以后你若是想养什么宠物,寄存在里面也是可以的。” “可以把蛮蛮放进去吗?” “不可以,蛮蛮身怀太阳真火,你有几样法器经得它烧……” 熟悉的丹田发热的感觉又开始遍袭全身,但是这次却没有之前那摧筋折骨般的疼痛,鹿九惊讶地看向秦钊,青龙元丹又在觉醒了。不是助他晋阶时那种热烈的涌动,而是脉脉温情的暖流,如溪如泉,细细安抚他每一根筋脉。 鹿九渐渐觉得身上的灵力开始回涌,轩辕昼自然也发现了,万千青绿色的光点正笼罩着鹿九全身,四周的气流都在疯狂涌动,甚至连拔地而起的那些树木,枝叶间的灵气似乎都欢呼雀跃着一般往鹿九身体里流窜而去……九色鹿乃木灵,生来便能操纵三界林木。 轩辕昼眼神一暗,天龙破城戟卷着赤黑色的精光向鹿九扫去。 “嘭”!强大的防护灵力和神兵相撞,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鹿九和轩辕昼同时后退了好几步,轩辕昼心中惊骇不已,原本鹿九的灵力已在衰竭,怎会忽然之间开始恢复? 鹿九双目炯炯,抽出打神鞭,厉声道:“我不用沧澜剑也能抽死你!”他真是太讨厌这个人了,打神鞭带着呼啸之声蛇舞电游一般缠上天龙破城戟,鞭尾横扫,直直打在轩辕昼右脸上,那张堪称俊美的面容上霎时显出一道刺目鞭痕。 轩辕昼用舌头顶了顶脸上被打的地方,那伤痕却没有不药自愈,灼痛感也异常强烈。 鹿九笑道:“看我打得你脸蛋开花!” 他身形疾闪,忽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重重身影忽而散开,忽而聚集,此刻在轩辕昼面前出现无数鹿九,每一个都横眉怒目来势汹汹,鞭影如同万千灵蛇一般,缠缚住他四肢,其间灵力奔涌,似乎源源不绝,轩辕昼被缠得动弹不得,一时之间竟分不出哪个才是鹿九真身,明明是幻影的打神鞭却如有实质,打到身上鞭鞭入骨,带起翻飞血肉,这居然是青龙的绝技:万影千踪! 鹿九闪身到轩辕昼身后,狠狠一鞭抽在对方屁股上,这小孩笑得更大声:“看我打得你屁股开花!” 结界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尤以秦越的笑声最响。 轩辕昼恨得目眦欲裂,他忽而张口,其间喷出一团黑红色鬼火,向着鹿九扑面而来,火遇木则旺,鹿九忍不住飞身退后,轩辕昼趁机挣脱开打神鞭的幻影,他冷笑道:“本来还想陪你多玩一会儿,可你实在太不乖了,那就别怪叔叔不客气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印鉴,印鉴一出,轩辕昼脚下忽然出现一个乳白色光环,他口中念诀,光环越来越大,而光环所罩之处,立时多了阴兵无数,个个手持金戈,身披重甲。 轩辕昼打了个响指,这群阴兵便呼啸而上,将鹿九围了个水泄不通。 结界中的军队也反应极快地持枪射击,特制过的子弹对付阴兵效果极好,只要打进阴兵的脑袋,就能让他们倒地再也爬不起来。重机枪每秒440发子弹的爆速扫得阴兵像多米诺骨牌那般一个个仰倒下去,漫山遍野的鬼哭狼嚎声几乎响彻云霄。 但是阴兵实在太多了,轩辕昼蓄谋几千年,豢养的阴兵岂止百万千万?只怕出现在这里的还只是极小一部分。很快军队的力量也开始捉襟见肘,更不用说被包围在中心的鹿九。 轩辕昼的计划简单又粗暴,用车轮战术耗光鹿九的灵力,再将此地中人一网打尽,鹿九能短时间恢复一次灵力,这样的机会却可一不可再。眼看军队的子弹都快要打光了,阴兵依然恒河沙数一般数不胜数。 轩辕昼跃身在半空中,俯身看着地面上的厮杀,他的笑声张狂又肆意:“小鹿九,你把青龙元丹给我,我便不杀你,也放过这些人类,小孩子不要太死心眼,乖一点,才能活得久。” 鹿九此刻只有招架之功,却没有还手的空隙,那山呼海啸涌来密密麻麻的阴兵缠得他无暇他顾,隔着层峦叠嶂般的鬼影他连轩辕昼的衣角都摸不着。 就在这时,一直停在秦穹肩上的蛮蛮忽然长啸一声,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蛮蛮!”郭子桥想去抓,却连片羽毛都没沾着。 蛮蛮像是被发射出去的炮弹一般直直冲进鹿九的身体,刹那间火红光芒包裹住鹿九全身,只不过点头的功夫鹿九就从红光中破身而出,他额心突然出现一个火焰标志,那火焰从额心快速蔓延,很快覆盖整个额头,连眼角都火红一片,衬着他白皙的面容更显出无边妖娆的丽色。 鹿九像是从火中走出来的战神,白衣被染得鲜红,发丝都呲呲闪着电光,轩辕昼大惊失色:“太阳真火?怎么可能!你木灵之身怎么可能与火灵共体!” 底下观战的太白金星也惊愕不已:“水火木三灵共生,这怎么可能?” 鹿九手中的打神鞭“嗤嗤”闪烁着火光,所过之处,阴兵像是被燃烧的稻草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轩辕昼!”鹿九“啪、啪”甩动着长鞭,清朗的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气,“本道君今天非打得你叫爷爷!” 一个婴孩般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竟像是从鹿九体内传出来的:“爷爷!爷爷!” 鹿九一个趔趄,打神鞭都差点脱手而出:“蛮蛮不许乱叫!” “乱叫!乱叫!” 第83章 火凤凰 太阳真火燃尽世间阴物, 那些阴兵但凡想靠近鹿九都会被烧得渣都不剩, 鹿九飞身到半空,打神鞭带着火星四溅甩向轩辕昼, 轩辕昼祭出天龙破城戟来挡, 鞭尾卷住长戟,卷到哪里那戟身就爆出“噼啪”裂响,无坚不摧的神戟竟如摧枯拉朽一般寸寸开裂。 轩辕昼之所以敢有恃无恐,就是因为鹿九不擅用火, 当下再不敢恋战,单手又取出那枚印鉴, 带着百万阴兵瞬间消失。 鹿九气势汹汹而去, 转眼就扑了个空,他本能地追出去, 瞬间便是几千里, 可是茫茫天地哪里有半丝阴气。 缩地成寸和千里瞬移都不算什么特别高深的法术,但是同时带走这么多人,还让鹿九追不上,除非有上古神君那样的灵力。鹿九终于意识到轩辕昼手里那枚印鉴是什么了,原本见他召唤阴兵自己还以为那只是个兵符,如今看来那竟是四神器之一--崆峒印。 难怪轩辕昼能从无间地狱逃脱, 并从冥府带走大批拥趸, 有崆峒印在手他几乎是将百万阴兵装在自己口袋里。 垂头丧气地回到原地, 结界中的人正焦急地翘首引盼, 鹿九撤了结界, 秦钊当先冲了出来。 鹿九架打得憋屈,骂又骂不出,他这个人一旦受了委屈就喜欢一个劲往秦钊怀里钻,秦钊心疼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孩子实心眼,每次只会横冲直撞,今天遇到这种无赖式的打法,要不是周围看的人实在太多,他估计已经哭出来了。 秦钊说不出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每次都只能藏身在结界里让他觉得憋屈,看着鹿九总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他觉得心疼,鹿九拼命地维护他让他感动,但是鹿九有时候孩子气的小举动又让他觉得好笑,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乖,不生气,先吃点东西。”秦钊想了好半天想不出怎么哄人,只好先给小家伙投喂食物。 鹿九鼓着脸,还是乖乖接过东西吃着。几个从困龙阵中救出来的人送医的送医,该休息的安排地方让他们睡觉,最后只留了秦朗秦越带着熊猫和李长庚盘腿围着鹿九坐。 几个人眼巴巴围着他,蛮蛮飞了出来以后鹿九脸上的火焰就消失了,小鸡仔绕着鹿九扑棱着翅膀叫了两声,鹿九把自己的蛋糕掰下来一块喂给蛮蛮。 秦越好奇的问:“蛮蛮是什么鸟啊?又会冒火又会说话还会飞到你身体里,真是太神奇了!” 鹿九吃东西的手一顿,整张脸突然红透了,结结巴巴道:“就、就是蛮蛮啊!” 蛮蛮啄了啄鹿九的脸,叫道:“蛮蛮、蛮蛮!” “我看它竟似能与你融为一体,还身带太阳真火之力,这是为什么?”太白金星奇道,“青龙元丹属水,这鸟却属火,原本水火不相容,可它却能助你使出太阳真火之力,这实在说不通啊!”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鹿九,满含期待着鹿九给他们解惑。 鹿九连耳根子都开始泛红,他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把头埋到秦钊怀里去,连人都不肯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太白金星却忽然灵光一闪,迟疑道:“前些年我听师尊讲起一则趣闻,难道是真的?” “什么趣闻?”八卦小队齐刷刷掉头,期待地看向太白金星。 “不准说!”鹿九扭头恶狠狠瞪着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愕然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越笑越厉害,最后直笑趴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得了痉挛般颤抖,他一边捶着地面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道君,你、你被骗了,这……这鸟不是你生的……” 纳尼?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呆若木鸡,太白金星的话实在太深奥,凡人真的有听没得懂。 鹿九把头往秦钊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太白金星咳了咳,一边笑得打跌一边讲蛮蛮的来历。 说起这个叫蛮蛮的鸟,实在是神仙界的一大趣事。朱雀神君乃是雌雄同体之身,一日孕育了一枚蛋,可惜不等这枚蛋孵化出小凤凰,那神君便陨灭了,于是这枚蛋落到了同样能使出太阳真火的火麒麟神君手里。 火麒麟素来与青龙神君交好,与鹿九很是熟络。 一日火麒麟在鹿九熟睡之际把朱雀蛋悄悄塞到鹿九肚子下,等到鹿九醒过来就坏笑着告诉他,他睡觉的时候生出来一枚蛋。 鹿九起初不信,火麒麟便哄他道不信你便试试看能不能把蛋孵出来,若是孵出来了,必是你生的。 鹿九却不知道朱雀蛋被太阳真火早就孵化多年,这几日就要破壳而出了,他将信将疑把蛋放在肚子下焐着,光滑溜溜的蛋贴着他的肌肤整整焐了十日,最后里面果然钻出来一只小兽,不管它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是真的从壳里出来的!而且一出来就对着鹿九喊“蛮蛮、蛮蛮”。 火麒麟说:“它这是在喊你妈妈呢!” “可是、可是它是一只鸟啊!”鹿九傻着眼,怯生生地说。 “那是因为它现在还小,你小时候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不过你自己不记得罢了。” 鹿九的确不记得自己刚出生是什么样子了,他是天妖,天为父,地为母,既然天地能生出他,那他跟这三界灵气生出个蛋来好像也挺顺理成章的。 于是小鹿九一边哭着一边把蛮蛮抱起来去找青龙,青龙看着有趣,也不戳破,只说既然是你生的,那就养在神殿吧。 后来鹿九很长一段时间都和蛮蛮同吃同睡,那时候神殿里的人谁见了他都要逗弄两句,问这鸟是哪来的,鹿九都一本正经告诉人家:“这是我生的,以后它也会变成鹿的,长大了就跟我一个模样。” 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下一次见了再继续调笑,这个梗被足足玩了一百多年。 其实火麒麟也不算完全诓骗鹿九,鸟类会把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认作是母亲,蛮蛮确实一直当鹿九是自己最亲的人。 鹿九养了蛮蛮几百年,后来天劫来时,他也没顾得上找蛮蛮,想来那时候的蛮蛮也死在天劫里了。 “小道君你看它怎么也不是只鹿,你哪里能生得出来?它是朱雀之子,万鸟之王火凤凰,所以才能涅槃,想来因为它自出生就长在青龙神殿,日夜饱受龙气熏陶,才能在这龙脉之地重生,也才能与你体内龙丹融合,再加上它由火麒麟孵化,受三方神君点化,此等大造化,不亚于小道君你天生地养啊。”太白金星呵呵笑道,“这件事年代太久,以致于我看到这火凤凰,居然一时没想起来。” 几个人简直都要笑疯过去,鹿九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后来我、我知道它不是我生的了,我是公鹿,不能生蛋。(师尊,我真的不会下蛋!)” “哈哈哈哈哈……” 众人的笑声更猖狂,鹿九看向坐在一旁的罪魁祸首之一,秦钊也是笑得停不下来,但是迎着鹿九控诉的目光,他只好收敛了笑意,还踢了踢秦朗和秦越:“这没什么好笑的,小孩子小时候都会做过这样可爱的事。” 秦越却是完全不给三叔面子,笑得倒在地上哎哟哎哟捂着肚子:“我小时候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呢,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男孩子是不能生孩子的!哎哟我的妈,鹿鹿你们家乡都没有生理卫生教育啊哈哈哈!” 秦朗也笑得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秦钊看他们实在收不住,只好把瘪着嘴的鹿九揽在怀里哄:“他们都是没有童年的人,三哥就喜欢你这样,特别可爱。” “当年你也一起骗我了。”鹿九幽幽地道。 秦钊哪里记得这个事,但是既然小九控诉了,他便把手掌摊开在鹿九面前,微笑着说:“让你打,好不好?” 鹿九抓着秦钊的手咬了一口,没多会儿又笑开了。 太白金星敛了笑,又换上了一副肃容:“轩辕昼启动一次崆峒印只怕要修养很久,如今玄霄未出现,肯定是还未苏醒,要是等他醒了再与轩辕昼会合,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轩辕昼都已经这样难对付了,更何况是传说中的“天魔”? “这四大神器明明全都毁了,怎么会漏了一个崆峒印呢?”太白金星百思不得其解,他在轩辕昼第一次拿出神器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我这里还有个神农鼎,”鹿九头也不抬地说,“可见四大神器非但没有全毁,说不得还全都存在于世呢!” 太白金星大吃一惊:“你说你有神农鼎?当真?” “骗你作甚,我原本还想找你讨几张丹方,等我找齐了材料,便可以重开神农鼎。” “那你不如随我回天庭,玉芝瑶草任君采撷呀!” “我一来一回颇费时日,谁来负责对付轩辕昼?”鹿九理直气壮地反问。 太白金星一想这话也对,他摸了摸自己肥胖的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那待我奏禀天帝,找个腿脚快的把材料都送下来吧。” “腿脚快的?”秦越立刻抓住重点,眼睛都亮了起来,“齐天大圣孙悟空吗?” 一听这个名字太白金星就生理性胃痛,胖脸皱成老菊花:“当然不是!找个到了凡间也能飞的,仙家下凡全无灵力,这样丢面子的事,大圣是不会来做的!” 鹿九把蛮蛮抱进怀里:“天上还有哪个能比我家蛮蛮还能飞么?” 蛮蛮得意地扑了扑翅膀:“飞飞!飞飞!” 太白金星从怀里珍而重之摸出一个绣着太极图案的锦囊,从中取出一张通灵符,挤了一滴指尖血,符纸无火自燃,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等着瞧吧,定然会派个翅膀最大的,最快的!” 第84章 鹿.哆啦A梦.九 当天众人便赶回了京都。 秦钊从浴室里走出来时, 鹿九正盘腿坐在他的床上研究元鳌的那张极洲之海地图。 这张地图更确切说是航海图, 整条路线都在海平面两千里以下,鹿九即使一个人单独前往来往也要月余, 秦钊无论如何也不同意鹿九一个人单独过去, 上次对付乌贼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哪怕跟着帮不上忙,只要鹿九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至少心里安稳些。 而极洲之海位处人间至北之地,海面上冰山绵延, 海下冰层深不可测,以人类现有的技术无法探测其确切的温度, 海域上空似有天然屏障, 飞机若是经过便会一头撞上,连机体残骸都寻不着, 破开几千里高的冰山入海显然也不现实。 想来想去, 只能等天庭派人送来材料,自己动手造个航海法器,好在已经确定青龙神殿的位置,鹿九倒也不着急。 小孩穿着跟秦钊同款的棕色睡衣,两手托着腮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晃着白嫩嫩的脚丫子,看见秦钊出来了, 把绢布一收, 光脚就跳下地靠了过来。 “三哥, 我帮你擦头发。”鹿九接过秦钊手里的毛巾, 把他推坐在床边上, 毛巾搭在秦钊的脑袋上,秦钊只觉得一阵暖流窜过头皮,鹿九已经笑嘻嘻拿下毛巾,把他的头发揉成乱糟糟一团,“好啦,已经干啦!” 秦钊一下子笑了出来,自从有了鹿九,肚子不会饿了,衣服脏了有净术,头发湿了有火烤,交通工具都用得少了,一个瞬移比汽车飞机都来得方便。他把鹿九拉近了些,仰头刮了刮小孩的鼻子,笑道:“你可真是个哆啦A梦!” 鹿九有个巨大的跟他等高的哆啦A梦公仔,听秦钊这么一说,不由笑逐颜开,他抱着秦钊的脖子,乖觉地跨坐在他腿上,把秦钊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那我在肚子上也装个口袋吧!” 睡裤因为鹿九这个姿势一直滑到他的膝盖,秦钊稍稍一扭头就能看到小孩细长白皙的小腿,如果这个人不是鹿九,谁敢这么坐过来都得被解读成引.诱。 秦钊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他托着鹿九的腰把他往自己的膝盖处推了推,鹿九却觉得膝盖骨的位置坐着不舒服,又往前挪了挪。 小家伙继续添火,撅着嘴唇撒娇道:“要亲亲。” 再忍简直不是男人! 秦钊含住鹿九的嘴唇,狠狠吸了一口,两个人的舌尖很快纠缠在一起。 小家伙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可能毕竟是妖,被养得再纯良,骨子里也有兽性的一面,小牙齿锋利得很,有几次秦钊都被他磕破了嘴唇,但只要小孩的舌头舔一舔,那小伤口就立刻愈合了。 秦钊由最初的狂热慢慢平静下来,他温柔而克制地轻啄着鹿九的唇角,声音喑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深情:“小九……谢谢你。” 鹿九茫然地问:“谢我什么呀?” “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谢谢你接受我,谢谢你这样喜欢我,谢谢你愿意属于我,谢谢你……很多很多……”秦钊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个孩子为他出生入死,为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为他流落凡间沾染俗世烟火,满心满眼都是他,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他。 他秦钊何德何能,得到这样的眷顾? “小九,我爱你,我爱你。” 鹿九只是抱着秦钊的脖子,热烫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滚,小家伙先是“呜呜”地哭,后来就一直抽噎着说:“我也爱三哥,最爱最爱了,呜呜……”我为你做过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因为在很久之前,你就为我做过更多更多啊。 一场表白弄得好像生离死别,秦钊自己也红了眼眶:“乖宝,不哭,不哭,嘘……不哭啊……” 鹿九不好意思地抿着唇,又凑近去亲秦钊。正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间,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喘.息声,秦钊的手渐渐放肆,撩起鹿九的睡衣,手掌缓缓抚摸着他的背。这小孩哪里都好看,哪里的皮肤都细致光滑,秦钊有些耐不住,可是挣扎着又下不了手,鹿九越是乖顺,他越觉得自己邪恶。 “三哥……你又戳我了……”鹿九喘息着说。 “我一直想问你,你会不会跟我一样?”秦钊忽然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接着握住了小鹿鹿,“啊,不用回答了,我知道答案了。” 鹿九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雾蒙蒙的大眼闪着水润的光泽,有些无措地看着秦钊。 “小宝贝,你一般这样了会怎么做?恩?跟三哥说,你会怎么做?”秦钊咬着鹿九的耳垂,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 “用、用灵力,就、就会自己消了……”小孩诚实说道,好像也知道这是有点羞羞的事,脸蛋红得通透,诱惑着人狠狠咬一口。 秦钊勾起嘴角:“三哥教你用别的方法,好不好?” “好……好呀……” …… 鹿九瘫.软在秦钊身上,许久回不过神,半晌,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带着点困惑,又有点委屈地说:“三哥,我、我头好晕呀!” “一会儿就不晕了,别怕。”秦钊轻轻吻着鹿九的脸颊,“乖,不怕。” “你、你晕吗?” 秦钊游移着的手和唇都顿了一下:“我还不晕。” “那……那你也给我摸摸吧……” 秦钊:“!” 许久过后,鹿九一脸期待地看着秦钊:“三哥,你晕吗?” 秦钊仰躺着,看着这小孩一副急于求表扬的神情,忍不住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笑得不可遏制。 鹿九急了,把他的手扒下来:“你晕不晕呀?” “小傻子!”秦钊一把将小家伙拉下来按在自己身上趴好,拍了拍他的小屁屁,“我晕的,你满意吗?” 鹿九当然满意了,他摇了摇头,摆了摆尾,难得有了一丝羞意,趴在秦钊耳边悄悄说:“那、那还摸吗?” 秦钊再次笑场了,他觉得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让鹿九知道,他那不是摸,是拉,是拽,不过在小家伙眼里,这些动作都好像没差别吧! 轰轰烈烈的一个新年过去,秦家的人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鹿九有时候会跟着秦钊去公司混吃,有时候也会跟着秦越去学校混玩,一时过得十分惬意。 鹿九除了师尊青龙,也有许多教授其他技艺的师父,不过都是一对一给他开小灶,像这样许多学生集聚一堂听一个老师讲课,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因此每回跟着秦越去听课,他都坐得腰杆笔直,听得津津有味,甭管能不能听懂,反正那态度绝对是端正无比。 这一天上的是经典影片解读课,相对来说这是学生们最爱的一门课程,因为大半部分的时间都在播放电影,而且系里的试听教室的效果比外头电影院的还要好。 鹿九双手交叉平放在桌面,身体绷得笔直,专注地看着,播放影片的教授暂停画面之后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坐得过分规矩的学生,他满意地看着鹿九,手指点过来:“那个穿白毛衣的,坐姿特别漂亮的那个学生,你来解读一下这段剧情。” 全班的眼光都“唰唰唰”齐聚到鹿九身上。 有学生喊:“老师,他是来蹭课的,不是我们班的!” 鹿九喜欢上课,秦越这个上学期的“逃课大王”便陪着来得也勤,最近这些同学都知道这个少年是秦越的朋友,人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是却十分乖巧。 秦越也说:“老师,他是我朋友,他不懂咱们专业课。” 那教授笑眯眯道:“咱们这个课程还有什么懂不懂的,我看全班就属他看得最认真!小同学,你起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秦越只好用胳膊扛了扛鹿九:“那你就站起来随便说两句。” 鹿九一脸懵然地立起,大眼睛眨了眨,他前排的女同学都掉过头来看他,议论纷纷: “怎么长那么萌啊!” “好可爱!” 教授和蔼地说:“别紧张,随便说,你从这段影片里看出什么来了啊?” 赶巧这部电影是鹿九能看懂的,一部经典的鬼怪玄幻片,里面有女鬼有书生有道士,教授的本意是让鹿九从剧本、画面、演员演技、拍摄技巧等方面任意说点什么,然而鹿九认真回答:“定身符画错了,阳平治都功印也不该这个样子的,还有禁声咒结印的手势也不对。”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 继而爆发出疯狂的笑声! 连秦越都笑趴在了桌子上。 教授先是愣了一瞬,也忍不住笑了,等到室内笑声稍微停歇了一点,教授对鹿九招手道:“想不到小朋友还是个道门高人,来来来,你来给我们表演一下正确的定身符该怎么画,还有禁声咒该怎么结印。” 鹿九点点头,就那么往讲台走去了,一边走一边摸出了阴阳点化笔和一张符纸,教授是真的乐了:“哎哟!随身还带着家伙什,小朋友的确是专业人士啊!” 原本大家已经渐渐收了笑,这一下又全都轰开了,而鹿九面对这满堂哄笑完全不以为意,他把符纸放在讲台上,提笔勾画了起来。 第85章 御用男主角 有男同学窃窃私语: “这逼装的, 我给他一百零一分!” 另一个男生说:“什么装逼, 根本就是装神弄鬼!” “见过能秀的,没见过这么会秀的, 哈哈哈!” 一个女生瞪过去:“你们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呢?人家卖个萌碍着你们啦?” “就是, 你上去装一个试试!”另一个女孩也不满。 “得得!”那男生投降,“你们女生就看脸,我闭嘴还不行嘛!” 这时候鹿九已经画好了,教授本来就站在他旁边, 这时随手就去拿符纸,鹿九却拦住了教授的手:“不能碰, 会被定住。” 满堂学生都忍不住敬佩, 这孩子入戏之深,简直是未来影帝的绝佳苗子啊! 教授觉得实在有趣, 配合地缩回手, 转向下面的同学:“有没有哪位同学愿意上来试试这定身符啊?” 刚才说鹿九装逼的那个男生起劲地举起手:“老师,我来!我来!”说着他就奔上了讲台,在众人的笑声中伸手去拿符纸。就在那男生的手指触到符纸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即刻变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惊骇莫名,张口结舌道:“你你你……我怎么不能动了?” 下面的同学笑得“砰砰砰”直砸桌子, 有人大声喊:“李明勋!你的演技太浮夸了!下来吧!下来吧!” 只有李明勋自己快哭了, 神尼玛的演技浮夸, 老子明明是真情流露!老子不能动了!全身都不能动了! 教授连连点头, 他对面前的两个男孩笑道:“你们两个配合得非常好, 不过李明勋,同学们给你提的意见还是有道理的,你的表情确实过于浮夸了,应该再收一点,下面我们再来一段禁声咒吧!大家鼓个掌,给这两位同学一点鼓励!” 鹿九十指成诀,一个很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行云流水一般充满了美感,教授不停点头,对学生们道:“你们注意看,这位同学的肢体十分流畅,好,好啊!” 李明勋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算天上掉下来一颗陨石砸在他脚边也比不上眼下情境让他更震惊了! 然而教授却满意地笑了:“李明勋入戏也很深啊,没错,你这种‘失声’的状态很对,这就对了,好的导演首先要能自己演出想要的画面,才能去更好地指导演员,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鹿九拿起定身符,慢条斯理地折了个三角形,想了想把符送给了分外可亲的教授,教授高兴地接了,而李明勋却在那一瞬间发现自己能动了! 李明勋双手掐喉,急得面红耳赤,他嘴巴开开合合,一会儿指指鹿九,一会儿又指指自己,他急得满头冒汗,他真的想说话!可他真的不能说话了啊! 教授更满意了,指着李明勋对学生们说:“看见没,这才是专业,不受环境影响,时刻意识到自己所处的角色,很好!非常好!来,我们再给两位同学的精彩表现以热烈掌声!” 学生们起哄声更大,笑声掌声口哨声敲桌子声几乎要把教室屋顶给掀开,这当中笑得最厉害的是秦越,别人不晓得,他却是知道李明勋究竟遭遇了什么。鹿九并非有意捉弄他,但是可怜的李明勋确确实实被修改了整个三观! 李明勋忽然大喊一声:“我他妈的真的不能说话了!”话一出口他就愣了,这声音虽然被种种嘈杂所掩盖,连同在讲台附近的教授都没能听到,但是他自己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居然能喊出来了? “我真的被定住了!真的不能说话了!卧槽,卧槽!真的!”李明勋指天跺脚,“他真的把我定住了啊!”然而任他怎么解释,回报他的是越来越热烈的笑声和口哨声。 鹿九背着双手,眼睛滴溜溜看着下面疯狂大笑的少年少女,其实不太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他那无辜的眼神看在别人眼里就是肆无忌惮地在卖萌,有不少同学在他上去讲台时就悄悄拿着手机在录,后来这些视频在校园论坛上疯传,鹿九和李明勋一搭一唱双簧一样的表演让他们同时成为热点,这就都是后话了。 秦越下午还有课,两人中午便在学校食堂吃饭,周围坐了不少同学,都好奇地盯着鹿九看。李明勋期期艾艾地捧着自己的铁板饭走过来,问:“我能在这里坐吗?” 鹿九友好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李明勋一喜,赶紧在鹿九旁边坐下,他四下看了看:“秦越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鹿九往餐台那边指了指,秦越还在窗口前排队,李明勋看了看鹿九面前那一长溜的盘子,忍不住面皮抽了抽:“你们俩吃这么多啊?” 鹿九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抓着勺子,眼巴巴盯着一桌食物看,秦越让他就坐在这儿等自己,他便乖乖坐着。 李明勋凑近了鹿九,小声道:“我不会给你说出去的,你放心吧!” 鹿九疑惑地看着他。 李明勋用更加神秘兮兮的语气保证:“我知道你有异能,你那时候确实把我定住了,也让我不能说话了!绝对不是我的幻觉。” 鹿九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学会了修真之术?你现在是什么境界?炼气了吗?还是筑基了?我猜你肯定筑基了!” 鹿九瞪大了眼睛,在李明勋解读下这个表情就变成了“你怎么知道”,李明勋对自己的慧眼无比满意,他坐得离鹿九更近了些:“你有什么秘法吗?还是得到了什么奇书?你愿不愿意收我为徒?” 鹿九摇了摇头,李明勋有点失望:“不能啊,”他还是有点不死心,“那你帮我看看我有灵根吗?” 鹿九歪了歪头,什么炼气筑基,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但是最后一句话让鹿九条件反射地想抽出白绢,他虽然许久不靠算命挣钱了,但这种职业病倒是一直没改,只要听到“你帮我看看”这几个字就本能地去看对方的天命石,这一看之下鹿九就怔了怔。 李明勋呶呶不休了半天,鹿九却始终未置一词,他未免觉得有些没趣,这时鹿九的手机响起,李明勋看到鹿九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张小脸都生动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地接电话。 电话当然是秦钊打来的,他刚开完会,鹿九元气满满的一声“三哥”让他立刻笑出了声: “宝贝吃饭了吗?” “在吃了,”鹿九乖乖道,“秦越在排队。” “吃了些什么?”秦钊低声问。 鹿九把桌上认识的食物报了名字,不认识的食物就细致地描述形状,巨细无遗,像幼儿园小朋友给大人汇报全天见闻一般。 秦钊笑听着,声音压得更低:“想我吗?” 鹿九在凳子上摇头摆尾:“好想的!” “乖,好好吃饭,四点我过来接你们。” “好呀!” …… 李明勋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人不是高冷有逼格,而是只对电话那头的人听话乖萌啊…… “哎,李明勋你往旁边挪一格,这是我位子!”秦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装满了大盘小碗站在李明勋身后说,于是李明勋往长椅旁边挪了挪。 秦越把盘盏一个个从托盘上取下,给鹿九夹这夹那,周围的同学都看着有趣,有认识秦越的便调侃道:“秦越,这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伺候?够贴心的啊!” 秦越头也不抬:“这是我们家小祖宗。” “你这祖宗长得够年轻的,”那同学戏谑道,“脑回路也比较清奇,哈哈!”他说的是鹿九在课堂里的那一幕。 边上一个男同学也哈哈笑:“简直就是天生的演戏苗子,哎秦越,你是不是打算现在就好好培养他,以后就做你的御用男主角啊?” 秦越攥着筷子的手一挥:“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懂个屁!” “就是!你们懂个屁!”李明勋附和道,听听秦越说的什么?“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这不红果果昭示鹿九是高人吗! 李明勋一开口所有人都笑疯了。 “不是,明子,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天分这么好,你要去演喜剧王小强黄柏都得靠边站,我一直以为你只会看修真小说,哈哈哈!” “可不是,每天看得神神叨叨,走火入魔一样,有天夜里我起来放水,你们猜这小子怎么着?坐在阳台上跟个和尚一样在打坐!”说话的男生跟李明勋是同一个宿舍的。 “你夜里去厕所还跑阳台上干嘛?”有个女生不明所以。 男生们噗呲笑了起来,大家心照不宣,宿舍楼的厕所是公用的,天冷的时候有些男生犯懒,就会把水放在饮料瓶里,瓶子再扔到阳台上,隔天再去扔。 “哎,你一说我也想起来有回我包完夜网回宿舍,那时候大概四点多吧,我从小西门回去,看到李明勋一个人在操场上坐着,我喊了他好几声他都不理我,哎李明勋,你这不是有梦游症吧?”另一个男生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有点担心地看着李明勋。 李明勋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鬼话,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事?” 第86章 桔梗 那个男生急了:“你还不承认!就上学期, 元旦前两天啊!12月28号!你问问你们宿舍的人, 你那晚是不是没在寝室?” 同宿舍的人点头:“你要说这个日子我是真有印象,我女朋友六点的火车, 我五点起的床去送她, 李明勋那会确实不在宿舍,我当时还奇怪了,明明睡前还看见他在我上铺躺着。” 鹿九耷拉着眼皮,一边吃一边专心听着。 话题往渗人的方向扭转, 李明勋面上青一道白一道最后涨得通红,他吼道:“你们胡说八道!故意联合起来整我是吧?”他狐疑地看着几个男生, “我说你们可太幼稚了, 我是不是该配合你们再表演个神经病啊!” 这个年纪的男生尤其容易激动,对面的男生也涨红脸:“我敢发誓, 隔天在教室门口我问你昨晚坐操场上干嘛你还回答我了, 你说那晚满月,是什么什么望月的最好时机……卧槽!我当时还说你是看修真小说读傻了吧,你还笑了笑,就进了教室了!这么一大茬子的事儿你居然不记得?” 周围的同学都不笑了,纷纷担忧地看着李明勋: “你这是典型的梦游症啊,还是去看看吧!” “修真小说也别乱看, 我看新闻说是有人看小说看到神经错乱, 完全分不清现实和小说情境了!” “这种新闻现在可多了, 小学生为了穿越修仙就去自杀……” …… 一声又一声, 李明勋的眼眶都红了, 他呼吸急促,胸膛都在剧烈震动着,这些同学的话无疑是在说自己有病,他赤红的眼睛从这个人的脸上游移到那个人的脸上,心里忽然涌起从未有过的暴戾情绪,他只觉得这些人如此无知,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自以为是表达关心,其实每张做作的脸庞后面都在嘲笑他…… 李明勋蓦然张开五指…… “咚”一声,他一头栽倒在了餐桌上。 一群学生惊叫起来,很快坐得最近的几个男同学把李明勋抬起来就往校医院跑,这情节转换太快,秦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讷讷道:“这是什么情况?李明勋难道真的有病?” 鹿九推开餐盘站起来,拉着秦越道:“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秦越太了解鹿九的行为了,但凡他对陌生人表示出兴趣,就说明这个人身上出问题了。 “鹿鹿,李明勋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两人一边往校医院走,秦越一边低声问。 “不是鬼上身,我还说不清楚,我以前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连鹿九都没见过的情况,那是忒得严重了,秦越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李明勋是在大庭广众下昏倒的,昏倒的原因还可能是气急攻心,当时在食堂里参与了讨论的同学都有些恻恻,这要是真被他们气晕的,那所有人可就都有责任了,因此鹿九和秦越到校医院的时候就发现病房里外都站了不少人。 “你们也来了啊!”说话的是秦越他们班班长宋章平,当时也在食堂,就是他建议李明勋去医院看看自己是不是得了梦游。 “医生还在检查吗?”秦越往病房那里瞄了一眼。 “恩,医生说是休克了。”宋章平皱着眉头。 秦越吃惊:“看他平时身体挺好的,去年有个全市游泳比赛,他不是还拿了冠军呢?怎么说休克就休克?” 宋章平摇摇头,似乎也不明白。 “刚才食堂里同学们说的是真的,李明勋确实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我也看过很多次他半夜里站在楼道口的窗台边,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但是男生么,大家都粗心,当时不会多想,今天这么多人说,我才觉得他真的不对劲。”宋章平道。 “他这情况有多久?”秦越问,他平时不怎么待学校,对很多同学的情况并不了解。 “就上个学期,十一月份开始吧,说不好具体时候,谁会注意这个呢。” 鹿九却问:“你们总说这人喜欢看修真小说,什么是修真小说?” 宋章平哑然,几乎冲口就想问对方“兄弟,你村里还没通网吗?”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修真小说?再结合鹿九在课堂上画符结印那一幕,宋章平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李明勋是不是有精神病现在不确认,眼前这个少年倒像是真的有。 秦越于是给鹿九科普了一遍修真小说,鹿九听得惊奇,神色间居然对此小说还表现出了向往,然而他最后还是总结道:“以前凡人修仙确实有境界之说,但是炼气筑基都是无妄之谈,但凡能飞升的凡人莫不是得有神仙提携,就好比吕洞宾,算是人间万年最有机缘和天分的一个,可是还得要汉钟离来引导,修行最多能习得法术罢了。” 宋章平嘴角直抽抽,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病房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李明勋已经醒了,从门口看过去,他正坐在床边俯身穿鞋子,几个同学围着正给他道歉。 鹿九看着李明勋慢条斯理地穿好鞋子,缓身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同学们一眼,淡淡说了句“没事”,便往门外走,这个样子和晕倒前七窍生烟的那个李明勋简直判若两人。 他和鹿九错身而过时,两个人有短暂的对视,然而李明勋很快移开了目光,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他还在生气吧?可我们说的也都是事实啊,”有个男生不满道,“他这副好像我们欠他八百万的表情是给谁看啊!” “少说两句吧,别再把他气晕了!” “你们不觉得李明勋怪怪的吗?他平时不这样啊,刚才那个眼神冷冰冰的,我都被他看得直冒鸡皮疙瘩!” “他醒了咱们就走吧,哎医生,治疗费多少,”宋章平追着医生过去付费了。 人群渐渐散开,秦越问鹿九看出什么没有。 鹿九说:“这个李明勋和先前的李明勋不是同一个人。” “我也这么觉得,”秦越小声道,“这是被什么附身了吗?” “不是附身,而是一体双魂,他身体里有另一个魂魄,而且另一个魂魄,”鹿九疑惑地皱眉,“我看不出他的来历。” 秦越听得有点懵,鹿九又说:“如果把他原本的魂魄叫做本魂,刚才这个就是新魂,很显然本魂并不知道新魂的存在,而新魂却了解本魂的所有经历,时间久了,这个新魂就会完全取代本魂占据这具身体,李明勋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了。” 秦越和李明勋不熟,但毕竟是同学,难免起了恻隐之心:“那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吗?” “如果是寻常魂魄,只要让鬼差来提走就行,但是这个新魂很奇怪啊……”鹿九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新魂同我一样,不在此间三界六道,属于异世之魂,还被这具身体接受了,想不明白。” “何况要帮他,也得他自己来求,否则我便平白给他添了因果。” 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秦越带鹿九走到校外一家甜品店,这家网红小店最近很红,鹿九也很喜欢这里的蛋糕,秦越买了四份蛋糕,鹿九一人占三份,两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慢吞吞地吃。 桌上有小小的餐号牌,还有一个长颈玻璃瓶,里面装了半瓶水,瓶里还插着一支桔梗。 店门口的风铃因为来往客人的推门关门不断敲响,叮叮咚咚,十分清脆。鹿九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像是给少年镀了一层金色光晕,收银台的小姑娘看得喜欢,便送了杯奶茶过来,羞涩地说:“请你喝!” 鹿九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子,收下了奶茶,抿着吸管喝了一口,在女孩笑着要走的时候,鹿九忽然说:“等一等。” 女孩转过身来:“叫我吗?” 鹿九点头,顺手抽出那支桔梗,掐去了枝,只留了花朵和短短一截花茎递给女孩:“送你的,”他一手在肋骨下比了比,女孩穿的工作服在那个位置有个口袋,她开心地接了,郑重把桔梗插在口袋里,紫色的花朵衬着女孩的笑靥,看上去美好极了。 “谢谢!”女孩红着脸回到收银台后,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了鹿九的背影,发在朋友圈里这样写道:倒霉了这么多天,总算碰见了一件好事,暖心的小帅哥,比心! 秦越知道鹿九是不会随便送人东西的,等女孩一走就急不可耐地问:“鹿鹿快给我说说什么情况!” 鹿九在秦越眼皮子上抹了一片还魂草叶,秦越再回头去看那女生,吓得没从凳子上摔下去,只见那女孩左肩上呲呲冒着黑气,像是什么东西燃烧后产生的黑烟,很浓很重的一团,而她自己明显感觉不到,还好那团黑气一点点的消散,直到散得差不多了,秦越才回头问鹿九,鹿九说道:“那是个还没有凝体的倒霉鬼,我帮她赶走了。” 秦越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个贼兮兮的表情,他顶了顶鹿九的肩膀,嬉笑道:“你不是说不能随便插手别人因果吗?是不是看人家是女孩子就……” “她还给我了呀!”鹿九扬了扬手里的奶茶,乌溜溜的眼睛里一片澄澈。 第87章 我为仙皇(倒V结束) 有了中午食堂那一幕, 下午上课的时候大家看李明勋的眼神就都带了点寻味, 然而李明勋却面色自若地和一众同学们打招呼,谈笑风生, 好像中午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一来大家看他的眼神就更古怪了。 “秦越!秦越!” 阶梯教室里,李明勋用笔戳了戳前面的秦越的背,秦越转过头:“干嘛?” 李明勋这会左右后都没有人,平时处的好的同学今天都莫名其妙不跟他坐一块, 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身边最近的人就只剩了前排的秦越和鹿九。 “你觉不觉得, 大家今天都有点奇怪?”李明勋小声问。 “你不记得了吗?”秦越探究地看着他, “中午食堂里的事?” “食堂?”李明勋皱眉,“我就吃了个饭, 还跟你朋友聊了几句, 然后就回宿舍睡了个午觉,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还想再说话,前面的老师敲了敲黑板:“那两个同学,你们聊什么呢?你们看看旁边那个同学,人家听那么认真, 你俩好意思打扰人家吗?” “听那么认真”的同学自然就是鹿九了, 教室里又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 课间的时候宋章平拿着一摞表格走上讲台, 宣布下周举行运动会, 秦越拿了一张表格唰唰填着, 一边给好奇看着他的鹿九介绍什么叫做运动会,鹿九听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比试大会!” 李明勋正打了杯水经过,闻言双目一亮,也不回自己座位,就在鹿九旁边挨了下去,他做贼一般看了看四周,对鹿九悄声说道:“高人,你中午还没回答我哪,我到底有没有灵根呀?如果我灵根不好,那你看我能不能修行武者,我的体术是很好的!” 鹿九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像是一汪灵泉,看得李明勋蓦然一愣,神色都有些恍惚,鹿九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穿透而来,清朗却又掷地有声:“你可知这个世间凡人并没有灵根一说,你从何处得知这种说法?” 李明勋机械般地回答:“我是从书里看来的。” “何书?” “《我是仙皇》”。 李明勋木然的脸上忽然一阵扭曲,右手忽然张开对着鹿九击来,鹿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并反扣在桌上,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仿佛他们在打闹,却无人注意到李明勋掌心窜起的蓝色火焰。 鹿九紧盯着着李明勋的眼,然而那里只挣扎了一瞬,就恢复了鱼目一般的黯然,然后李明勋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最后睁大了瞪着鹿九,此时鹿九还扣着他的手,他张口结舌:“高、高人......” 鹿九面无表情地放开他,李明勋只觉得头脑阵阵眩晕,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洪钟一般震得他脑膜生疼:“离开这个人,离他远远的!” 李明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一股寒意,他不知道这种恐惧从何而来,在他的大脑还来不及分析这声音的出处,他的双腿已经自觉地站起,并朝教室外走去。 在门口处和宋章平相遇,班长随口喊道:“李明勋,马上下一节课了,你去哪?” 李明勋身体一激灵,像是睡着的人在梦中一脚踏空般清醒过来,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坐回到原先的位子上去了。 秦越和鹿九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秦越担心地道:“他这样子,会不会出事啊?” 鹿九垂下了眼睫,用只有秦越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大概知道这个新魂是从哪里来的了,不过我还不知道对付他的方法,如果硬将他逼出来,只怕他会在遁逃的时候直接撕裂李明勋的本魂,来个同归于尽。”这也是刚才鹿九明明扣住了新魂,却不得不让他逃离的原因。 鹿九在秦越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秦越看了看坐得不远处的宋章平,向他走了过去。 如果要选一个华夏豪车集中地的排名,电影学院绝对会占据一个相当靠前的位置,作为一个国家明星摇篮式的院校,每天排在门口的豪车琳琅满目,只有你看到认不出名字的车,没有你想到却不能出现在这里的车。 秦钊的车子在这当中并不算醒目的牌子,但他的车牌太醒目了,以致于当他跟秦朗走下车,站在车边闲聊时,无论是从校园里走出来的俊男美女还是那些豪车的主人,都忍不住细细打量他们。 在这帅哥遍地美女如云的学院门口,这两个人的外形都打眼得过分,尤其是一身的气度,让许多进出学院的大明星小演员都自叹不如。 有容貌出色的姑娘已经蠢蠢欲动,正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前去搭讪,却见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男孩像只投林乳燕一般扑进其中一个男子的怀里,而另外一个男子则接过一个元气十足的少年背上的书包,四个人一起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学校好玩吗?”秦钊摸了摸鹿九的脑袋,笑着问。 “好玩的!” 鹿九眨巴着眼睛说:“我们去书店吧!” “书店?”秦钊诧异,“去买书?” 鹿九点头。 “想买什么书?” “《我是仙皇》”。 秦钊愣了愣,秦朗则是直接笑出了声。 等到秦越一解释,他们才明白过来。几人进了书店,有一整面柜上全是这种修真小说,本本都是鸿篇巨著,好像没个一套十八本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出版一样。 “哎,找到了!”秦朗最先找到鹿九要的书,随手翻了翻,“《我为仙皇》,是这本吧?作者......史上最帅李长庚?” 秦越探头过来:“这个李长庚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李长庚吗?” 鹿九不确定道:“应该不是吧,太白金星怎么会写这种修行之道?”他一边拿出手机给李长庚联系,对面懒洋洋地接了。 鹿九直接挑明话题,李长庚叫道:“是我的书啊!嘿嘿小道君我真没想到你也是我的书迷,这荣幸的......” 鹿九不可思议道:“可是你写的修行之术都是错误的啊,炼气筑基这种说法我更闻所未闻!” “嗨!”李长庚冤枉道,“写小说就是瞎编乱造,读者就是看个爽,我难道还真把我们兜率宫的丹方给他们列出来啊!” “可是凡人会相信的啊!” “哪个二缺会信啊?能相信的小孩大概连字儿都认不全吧!” 鹿九把李明勋的情况给李长庚说了,那头久久无语。 半晌后李长庚道:“我这个小说主人公确实也叫李明勋,可是这书中之人怎么会凝出魂魄还占据了凡人□□......这种学术性如此强悍的问题我也没研究过啊!” 这特么真是世界之大,奇到连三清道祖门人都觉得玄幻至极! 事情出乎鹿九意料的棘手。 太白金星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这借尸还魂、一体双魂,都很好办,可这魂魄他不是来自我们这个三界啊,哎呦,老白我这孽造的......要不我们直接给他剥出来试试?”李长庚赶到书店附近的一家茶馆和鹿九碰了头,小心翼翼地说。 “你写的这个李明勋,跟学校里那个李明勋,名字相同,形貌相当,至于其他方面,我想也有诸多吻合,才能出现如今这种情境,”鹿九控诉着,他几乎怀疑李长庚是不是以前见过李明勋,就照着这人来写的。 “这可冤枉我了,我老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过的人还没有见过的神仙多,我哪里见过这么个人,这纯粹是我捏造,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啊!” 秦钊给鹿九续了一杯茶,手里还在翻着那本小说:“一个虚构的角色变成魂魄,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反而更简单,只要李长庚更改他的结局不就可以了?咦?这里的结局是未完待续......”秦钊指着第六本最后的结局页,惊奇道:“小说没有结局也能出版吗?” 李长庚脸红了红:“这个,我们网文出版它这个程序是不太传统哈......原本我这本书预计有六十六本......” 在座的几个人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秦朗喝了一口水,勉强将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只有鹿九耿直道:“三界史记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厚!” “咳咳,这个不重要,不重要哈,三爷这个话的意思是,如果李明勋这个新魂是来自于小说,那我是不是只要在某个特定剧情里,让他消失就可以了?”李长庚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秦钊点头:“有这个可能,小九说今天李明勋攻击他时,手掌里出现蓝色火焰,这是小说里进阶到什么程度才会出现?” “那要看这个火焰是大是小,是圆形锥形菱形扇形还是火焰形,至于这个大小又分六种,最大如同一个巨型陨石,最小则如婴儿拳头......”李长庚在几人鄙视的眼神下渐渐住了口。 鹿九回忆了那当时的情况,李长庚道:“此时的李明勋还只是炼气七层,至于剧情......” 几人看着那段文字,的确除了细节,大致情节都极为雷同,不由个个满头黑线。 “那现在要怎么改?书都已经出版了啊!”秦越举手提问。 “要不我先试试把网络版的改了?”李长庚迟疑道,“就让他摔个一跤,魂魄离体去了仙山,将养个几百年再下来?” 秦越嘴角抽了抽:“这样要被读者寄刀子吧?” 李长庚不在意地摆手,已经拿出手机登陆App开始修改章节,一边说道:“没关系啦,我的读者都很包容的,就算是写死了都不怕,修仙么,没有死而复生还修个屁啊!” ※※※※※※※※※※※※※※※※※※※※ 小哭包明天就倒V了入V当天更一万字,小妖愁秃头......发。 感谢诸位一路相随,千言万语尽在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同时 小妖的新书已经筹备中,主角就是我们的小可爱蛮蛮,这几天就会放文案预收 新文最迟会跟小哭包接档 如果预收理想就与小哭包同更 晚21点,小妖誓与你们不见不散每一天! 爱你们呦!搂紧么么啾~~ 谢谢“花漾”同学的手榴弹1个和营养液2个 魇落麋鹿”同学的,营养液5个 转动流年同学的营养液1个~比芯~ 第88章 月波流浆 秦越之前特意跟宋章平说, 如果李明勋再出现奇怪的举动就立刻通知他, 宋章平虽然觉得莫名所以,但是这个班长向来有求必应, 爽快地答应了。所以当秦越凌晨三点被手机声吵醒的时候, 立刻就意识到,李明勋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样,随着小说情节更改而消失。 他让宋章平把李明勋的行止都拍下来,翻了个身, 抱着圆滚滚的熊猫又呼呼大睡。 “既然更改情节没有用,那这个新魂就不是从书中世界凭空而来, ”鹿九和秦越蹲在一个花圃旁, 看着蛮蛮在里面扑腾来,扑腾去地找虫吃。 “那现在怎么办呢?”秦越问。 鹿九托着下巴沉思着。 “嘿哟, 小越, 又遛狗啊!”隔壁的沈老牵着自家的母松狮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原本懒洋洋地四脚朝天躺在秦越脚边的熊猫一下子腾起,转眼跑了个没影。 沈老惊愕道:“你家这狗怎么见了我这么怕?” 秦越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沈爷爷,我家洛洛不是怕您,是怕您家的妮妮!”他上前随手撸了把妮妮的大脑袋,妮妮正拼命想挣脱牵引绳, 冲着它眼中高大帅气的“公松狮”没命地叫。 “妮妮呀, 虽然我也很喜欢你, 但是强扭的瓜不甜, 你别难过, 让你爷爷再替你相别的对象,总有一款适合你的!”秦越不正不经地笑道。 沈老笑着摇头:“从来只有公狗撵着打都打不走,没见过你们家这么胆小的公狗,妮妮啊,咱们含蓄点,嘿哟,耷拉着脑袋,这还不乐意上了……嘿哟,你们还养了只鸡啊?” 沈老看见鹿九脚边兔子般大的鸡眼睛一亮,上前两步仔细打量了一下,不由啧啧叹道:“这鸡毛色真是漂亮,你们家的饲料都是什么牌子的,那只松狮毛色也漂亮,都说你们秦家风水好,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人长得都精神,连狗和鸡都养得这么好!嘿哟!” 然后沈老就发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想往前走走去摸摸那只鸡,可是自家的狗却四肢匐地,死活不肯往前去,甚至还卯足了劲要往后退,如果老人家再细心点,他会发现自己的爱宠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沈老还来不及关心自己的母松狮,就看到蛮蛮忽然振了振翅膀,张开口叫了两声:“嘿哟!嘿哟!”声音就如同幼童一般,清脆又干净。 老人家惊讶地好半天才说出话:“这、这原来是一只鹦鹉吗?嘿哟,这么大的鹦鹉,这怎么不养在笼子里呀?”他松了牵引绳,走上前去想摸一摸蛮蛮,然而蛮蛮脑袋一歪,蹦上了鹿九的肩头,对着老人“嘿哟!嘿哟”地叫。 那边秦越却大喊:“哎呀!妮妮跑了!” 蛮蛮喊:“跑了!跑了!” 果然沈老刚松开牵引绳,母松狮就扭着肥肥的小屁股逃难似的跑远了。 这下子老人也顾不得稀罕别人家的鸟,赶紧追自己的狗去了。 秦越吁出一口气:“这蛮蛮可太招眼了,昨晚上他在咱们楼后面的梧桐上叫,整个大院里的鸟都飞过来了,幸亏是晚上,没几个人瞧见,好几个警卫要过来都被我拦下去了。” 昨晚上蛮蛮到处找鹿九找不着,而鹿九和秦钊在房里时设了结界,也没听到蛮蛮叫唤,小凤凰急得振翅鸣叫,引来万鸟来朝,把秦穹秦朗和秦越看得目瞪口呆。 秦越坐在花圃边上对鹿九说道:“宋章平这人,真是没说的,我昨天刚跟他提过,他晚上就跟李明勋宿舍的人换屋睡了,整整守了李明勋一夜,三点多的时候李明勋悄悄下床,到阳台上去打坐,直到天亮才回去睡觉。” “他昨天跟我交了手,只怕在我面前他是不敢再出来的,”鹿九拿一根树枝拨拉着花圃里的泥,从里面又翻出两条蚯蚓,蛮蛮飞快地啄了,用沾着泥土的喙蹭了蹭鹿九的手背,“得想办法把他引出来,短时间内还得让他回不去,我就可以将他擒住,再从李明勋的身体里把他剥出来。” “小鹿小越,回来吃早饭了!”秦穹远远跑过来,看到蹲坐在花圃里的两个小孩忍不住笑了,“你俩这一身泥……都是蛮蛮蹭上去的吧?” 蛮蛮昂着头,叫了两声“嘿哟!嘿哟!” 秦穹乐了:“这不是沈老的口头禅吗?我刚也碰上他了,还帮他把狗追回来,他家妮妮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猪突狗奔的,沈老追都追不上!” 秦穹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今天院里怎么都没别的狗了?我这一路过来就只看到一个妮妮……” 秦越叹口气:“还不都是蛮蛮,所有猫狗见到他都绕道跑,这不是凤凰吗?为什么动物都怕他?” 鹿九解释:“因为蛮蛮本就是凤凰之身又被火麒麟孵化了很多年,身带神兽气息,所以动物都臣服他,除非蛮蛮自己愿意,这人界的飞禽走兽都不敢近他三步以内。” 秦越和秦穹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蛮蛮,这小身子大能量,牛逼啊! …… “你看,宋章平说李明勋六点才上.床睡觉,他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跑步了,看那精神头,哪里像个整夜没睡的人!”秦越指着在操场上正跑步的李明勋惊奇道,“难道他夜里打坐真的能吸收到月光精华,增长修为?” 鹿九无奈道:“月光日华对妖仙鬼怪是有用,但对肉体凡胎是肯定没用的。” “可是他真的能发出蓝色火焰啊!” “原本我也奇怪,但是李长庚说,既然不是从他书中世界里凝出来的魂,就一定会有载体,这个新魂现在是对自己认知出现了问题,以为自己是从书中而来,借用李明勋肉身以书中所写的方式修行,并不是这种方式真的有用,而是新魂原本就有这样的法力。” 秦越想到李长庚发来的微信的确是这样解释,这个新魂最大可能是附在李明勋买的实体书里,并以为自己是书中角色,所以李长庚再怎么去更改剧情,也改不了已经出版过的实体书的情节了。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呢?他只要躲在李明勋身体里,我们就没办法啊!”秦越直挠头。 鹿九却低头一直在翻手中的小说,既然新魂会躲会藏,那就找一个他不得不现身又不能立刻躲藏回去的时机,而根据那本小说记载,这个时机与如今的现实世界也完全重合,那就是月波流浆! 凡间每十九年会出现一次月波流浆,顾名思义,那夜月光如同岩浆一样喷薄,人间在那一刻如同白昼一样明亮。 人类不明白这种现象,给出了许多似是而非的科学解释,什么宇宙其他星球的陨石滑过,什么巨大流星降落,反正想不明白的问题只要推给“宇宙浩瀚”四个字就仿佛都能搪塞过去。 其真实原因是广寒宫里月桂树逢十九年一开花,花开一瞬即谢,早年月神还在的时候,月桂树花开时她会随心情给人界赐福,有机缘者立时飞升不在少数,然而现在早没有月神,只是月桂树依然花开花落,月波流浆现象也循环往复,成为许多天文爱好者有生之年必要等到的美景之一。 太白金星断章取义,在小说里虚构出一个月波流浆之夜,便是修行突破的大好时机的情节,以那新魂对修行的执着,他必不会错过这样的机缘,而吸食月波流浆后需要调息一个时辰来消化这样的能量,这个时辰就是鹿九动手的最好时机。 鹿九抬头想给秦越说话,谁知身边却没了秦越的影子,再看去只见远方操场入口处挤了许多人,秦越也正往那里飞奔过去。 鹿九跟秦越去过影视城,他辨认出一直停在操场外围的那辆大车是设备卡车,很多挂着工号牌的人正上上下下搬运着摄影器材,而且操场边上很快也拉起一条红幅,上面几个金漆字体:欢迎《如梦》剧组进驻我校拍摄。 秦越不一会儿就跑回来了,兴奋地满面通红:“鹿鹿鹿鹿,你知道是谁来了吗?是徐书墨!我最喜欢的男演员徐书墨!快来快来,我带你一起去看,咱去要个签名!” 还不等他们往那边跑,这边剧组的人过来清场了,十来个工作人员各分了操场的一块,一个瘦高个子,三角眼的男人嘴里叼着根烟,拿手指着秦越和鹿九:“哎你们俩,赶紧出去!这里要清场!” 两个小孩也没在意,去了操场外围站着看了一会儿热闹,不多时远处起了一阵大哗,秦越一眼就看到被许多人簇拥在中间正向这里走来的徐书墨。秦越一下子紧紧抓住了鹿九的胳膊,激动地连声音都在颤抖:“徐书墨!徐书墨!” 鹿九无奈地嘟着嘴,小熊猫这两天留在家里自己修行没有跟出来,没人可以怼秦越,他只能由着秦越张牙舞爪。 秦越抓着鹿九就往人群里挤去,然而现场的人太多了,许多学生听说徐书墨来了连课都逃了跑来看。 徐书墨戴着墨镜,哪怕周围喊“好帅”的声音突破了天际,这人在鹿九眼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微笑着跟围观的粉丝招了招手,径直走到剧组清出来的空地上,在一张椅子上坐了。 保镖们把守住了操场入口处的那道门,四面栏杆都拉起了蓝色的隔离线,但是依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被放了进去,秦越远远看着,认出那些基本都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演员了,而放他们进去的就是先前吆喝过鹿九和秦越的那个三角眼。 秦越拉着鹿九好容易挤进去,先是给对方一个友好的笑脸:“小哥,你让我们也进去吧,我就进去要个签名!” 三角眼上下逡巡着两个男孩,秦越只穿了一件长袖的灰色T恤,外面罩了薄外套,鹿九穿着纯白的羊毛衫,露着里面浅蓝色的衬衣领子,三角眼四处寻不到衣服的牌子,先是不屑地撇嘴,再看两个男孩都很面生,想来是没钱又没名的穷学生,很是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这里这么多人凭什么就让你进去?” “哎!”秦越急了,“那他们怎么就能进去了?” 三角眼嗤笑:“你也不看看人家是谁你是谁?看见那没,张瑶瑶,李重,人家都是明星!还有那个女孩儿,你认识她身上那条裙子不,你再读十年书加起来的生活费没她一条袖子贵!赶紧让开,后面的人别挤别挤,哎,这不是小乔吗?你也来看徐哥啊,进去进去,徐哥见了你肯定高兴!”他又吩咐那几个保镖,“我回来之前一个都别放进去啊!” 秦越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十年生活费没人一条袖子贵”,他被气乐了,鹿九倒是无所谓,不让进去就拉倒吧,便拉了拉秦越袖子:“走呗,不给看呀。” 鹿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然而秦越却莫名听出了委屈,秦小爷的王八之气瞬间被激起,这倒霉催的三角眼,狗眼看人低,看不起小爷,还看不起我们家的小神仙,秦越第一个想法是后悔没把小熊猫带出来,不然二话不说先甩三角眼一脸,二百多斤的洛洛压不死这个排骨算秦小爷输! 但是这个时候他又不能打电话给秦朗求救,这种人还搬出秦朗来收拾太跌份,他气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来回。那三角眼把小乔一直带到徐书墨那里,这时才回来了,一眼就看见秦越像是炸毛小兽一样在转来转去。 三角眼点了一支烟,又斜睨了秦越一眼,顺道拿眼刀子还刮了刮鹿九。那个眼神彻底激怒了秦越,他咬着牙上前,脸上是一副恶狠狠像是要打架的样子,三角眼把烟夹在指尖,烟头差点戳到秦越脸上:“往后退,想干什么你?” 秦越捋起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鹿天师,小秦爷?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鹿九认出眼前的人:“啊,你是被黑猫缠上的那个女子。” 田萌萌连声笑道:“是我,难得您还记得我,上次那事情结束一直想谢您,但倪大师他们都不给我联系方式,你们今天怎么在这里?” 鹿九往里指了指:“秦越要看那个人。” 田萌萌顺着鹿九的指尖看过去,乐了:“原来小秦爷是徐影帝的粉丝啊,那怎么呆在这里,快跟我进去吧!” 三角眼小心翼翼道:“萌萌姐,这两位是?” 田萌萌似笑非笑:“这是鹿天师,他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天师,三霄观的一闻大师的朋友,至于这一位,”她目光转向依旧鼓着脸的秦越,“这是鹿天师的朋友小秦爷。” 田萌萌看了看秦越的神色,小心问:“小秦爷这是在哪里受了气?我带你们进去找徐书墨吧?” 秦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森然的笑:“不用了,没什么好看的,何况这看门狗叫得太凶,小爷出门没带打狗棒!”说完他拉着鹿九就走。 田萌萌喊了两声,那两个男孩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转过身来睨了眼三角眼,轻轻摇了摇头,便走进了剧组。 三角眼被田萌萌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他赶紧拉住田萌萌的小助理:“那两个小孩到底是谁?” 小助理不屑地笑了:“我说你夜路走多了,早晚要撞鬼吧,成天看衣服识人!你以为那俩小孩穿的普通?一个限量版一个高定款,呵呵!那位小秦爷究竟是谁我不清楚,不过那小天师连国内数一数二的风水大师见了都给他鞠躬,你说说他们是谁?” 好比烈日长空里打下来一道闪电,三角眼被劈的里焦外嫩。 秦越低着头气咻咻地往前走,鹿九不紧不慢地跟着,问:“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呀?” “难道你都不生气吗?”秦越不可思议地瞪眼,“他狗眼看人低!” 鹿九无所谓道:“我又不是人呀。” 秦越:“……” 友尽。他加快了脚步。 鹿九又不紧不慢地追上,大眼睛转了转,一手搭在秦越耳朵上跟他说悄悄话。 秦越眼睛骤然发亮,二话不说拉着鹿九的手又往回跑。 这次他们两没再去那个入口处,而是绕了大半个圈到操场另外一边,那里也依然挤满了人,那个三角眼依然站在入口处,阻挡大部分的人意图进去,间或放进个把粉丝。 鹿九捻了捻指。 三角眼耷眉臊眼地站在那里,毫无先前的嚣张跋扈,他心里有些忐忑,田萌萌好歹是一线小花,她那么恭敬对待的人大概真的来头不小吧。忽然后颈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颈上,他伸手摸了摸,居然从后颈巴拉下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他拿到眼前看了看,先是呆了一下,继而不可置信,最后疯狂尖叫起来:“蝎子!蝎子!有蝎子啊!” 他在原地手舞足蹈,大有给他屁股上插一根引信他就能上天当窜天猴的架势,一边哭喊一边蹦,周围不少学生先前被他白眼挤兑甚至推搡过,见他眼下这副样子都不由哈哈大笑。 三角眼甩掉蝎子,上前狠狠踩了两脚,就见那个头饱满的蝎子像是被戳破了气的球一般,“噗”出一团青气,然后就消失了。他摸了摸后颈,那里鼓起一个大包,摸上去又痒又疼,他这里动静剧组那头当然也发现了,一个剧务跑过来看了看,然后回去拿了支药膏过来,三角眼哭丧着脸,还沉浸在大白天被蝎子咬的恐惧中,他指尖拈着药膏轻轻涂在那个大包上,一会儿又僵住了。 他的脖子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爬过,又凉又滑,他颤抖着手摸了摸,一个小小的条状的滑不留手的东西被他捏在指尖,下一刻,他又爆发出惊天的哭嚎:“蛇!蛇啊!” 秦越混在人群里笑得前仰后合,第一只咬了三角眼的的确是一只青光化成的无毒小蝎子,后来爬来爬去的那个不过是蚯蚓而已。鹿九看秦越高兴了,又多弄了两条蚯蚓出来,三角眼崩溃地绕着操场满场跑圈,直到终于有几个人拦住了他,他才顶着糊满脸的鼻涕眼泪余悸难消地跟人去了校医院。 秦越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这会子气便消了,和鹿九一起去男生宿舍楼找李明勋。 李明勋也从操场回来不久,穿着蓝色运动衣耷拉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开门,一见到鹿九他大喜:“高人!你怎么来了?你是发现我灵根清奇,特意来收我为徒的吗?” 秦越原本还觉得这么大一人居然相信凡人修真这种无稽之谈很是幼稚可笑,然而现在知晓这人更多是受了那新魂的影响,心里很是同情。 鹿九不说话,自顾自在这宿舍里查看,学校宿舍很狭小,一眼就可以从门口看到阳台,鹿九的目光游移过李明勋床位下的书架上,在那一套《我为仙皇》上扫了扫。 他随手拿起一本小说,李明勋笑道:“你也喜欢看小说吗?” 然而下一刻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鹿九手里夺过书,并塞进自己的衣橱里,“咔哒”一声落上锁。 李明勋拿着钥匙一脸茫然,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鹿九开门见山说道:“你身体里有另一个魂魄,你不知道他,他却可以控制你。” 李明勋先是愣住了,继而脸上显出狰狞之色,在鹿九起手要扣住他时,他又满脸茫然,秦越在旁边目睹这精分现场,要不是自己明了事情原委,任谁都以为李明勋是严重的人格分裂。 就这样,只要鹿九动手,新魂就会隐匿起来,然后李明勋就会迷茫地看着鹿九,等到鹿九想对李明勋说出真相,那新魂又立刻出来阻止,最终鹿九都觉得疲惫了,摆了摆手就离开了宿舍。 秦越亦步亦趋:“鹿鹿,这样子咱们不能把真相告诉给李明勋,那可怎么办啊?” “无妨,他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等到月波流浆之夜,那新魂至少一个时辰不能回去,这个时间管够了。” “那我们来这里找李明勋干嘛?” 鹿九停住脚步,理所当然道:“要钱啊!” “啊?” “我帮他解决这件事,他必须得给我钱啊!现在这个钱只能等到彻底解决完才能跟他讨了,到时候记得录像啊!” 秦越:“……” “各位天文爱好者们,今日是十九年一遇的月波流浆之夜,凌晨十二点整天空会出现如同白色熔岩喷发一般的奇景,天空会绚烂明亮更胜过艳阳下的晴空,这种现象至今未能被科学家找出确切的成因……” 车里的广播一整天都在播放这条新闻,秦朗开着车,载着几个人往目的地而去。 鹿九先前拿了李明勋的头发,无论这具肉身去了哪里都能被轻易追踪到,果不其然那个新魂去了京都最高的西华山。 西华山上人山人海,无数民众今夜守在寒风刺骨的山顶,等待着十九年才能出现一次的奇景,然而鹿九等人还是留在山脚下,以免被那新魂发现了他直接放弃这次机会。 十二点整,整个西华山蓦然大亮,如同最大瓦数的探照灯,照得山巅山脚所有角落亮如白昼,那亮光只持续了不到三秒,更多的人根本捕捉不到那所谓“白色熔岩喷发”的一幕,因为他们在亮光骤起的时候都本能闭上了双眼,即使有人始终开着摄影仪器,拍下来的也只是一团刺目白光。 但是没有人觉得失望,看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参与了这样的盛事,这就足以让他们心满意足。人类的生命短暂,因此格外珍惜年份长的景事,谁知道下一个十九年后还有多少人能再看到月波流浆,谁知道下一个十九年后陪伴自己看月波流浆的又是什么人呢。 人群直到近一点才恋恋不舍地散去,在这摩肩擦踵的人潮里,唯有几人的方向与其他人相反,他们是从山脚往山顶而去。 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在两点之前,新魂都遁逃不了。鹿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魂体擒住,从李明勋身体里剥离了出来,那魂被抓住后先是奋力挣扎,最后自知逃脱无望,可就死了心,神色反而平静下来。 鹿九看着指尖捏住的魂魄,却愣住了。这魂魄呈亮白的银色,冷冷发着寒光,最外围甚至还有淡淡金晕,这是一个器灵,还是神器之灵! 鹿九愕然:“你是何方神器?为何附身在一本书中,借凡人肉身修行?” 器灵不明所以,似乎完全不解鹿九的话。 原本鹿九就没想好抓到新魂后怎么办,现在一看这是个神器之魂便更不能随便处置了,他取出骊山昆仑镜:“你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前世今生,才会误以为自己来自书中世界,我们便一起看看你的来历吧?” 说完鹿九便对着器灵照了过去。 这一番解密之后,连鹿九都傻了,他再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是盘古斧器灵的一缕残魂! 难怪自己看不出他的来历。却不是因为他脱离于这个三界,而是他身源于三界未立之前。 要知道四大神器也只不过出自神之手,然而诸神之上有父神盘古,那是开天辟地的创世之祖,即使是四方神君,也不过是父神躯干化出来的几位护法,这盘古斧器灵的地位,也大抵同四方神君相当了。 只是远古浩劫三界未立之时盘古斧就遭遇了毁灭,留下了这一缕器灵残魂,漂泊至今,阴差阳错附在了一本小说上,就是被李明勋买回去的那套书中一本。 器灵神智四分五裂,早已意识不全,然而强大的灵识令他即使附在一本书上也很快开了智,只不过他误以为书中世界才是他原本的世界,这小说中的主人公又凑巧与李明勋有诸多相似,因此器灵便借了李明勋肉身修行,一切不过是他认知上的谬误罢了。 器灵名为当召。 鹿九把骊山昆仑镜中所现情景给当召播放了一遍,他久久无语。 鹿九犯难,这该如何称呼对方,从辈分上算他跟师尊是同辈,然而现在一缕残魂连仙骨都不全,好像喊什么都不合适,最后鹿九也不苦恼,直呼其名:“当召,你既是器灵,理当继续修行,但是你现在所学的那些,都是太白金星杜撰出来的,你要是愿意,便留在我这九螭扣里,我教给你心诀心法,有朝一日修行出实体,自然能位列仙班,只是这路途长漫,你意下如何?” 当召得知自己来历,原本正有些迷茫,听得鹿九一席话,当下十分感激,化作一道银白练光,任由鹿九将他收了进去。 收了器灵后,鹿九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直到回到家里,只有他和秦钊两个人时,他眉梢眼角流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收了这个器灵,这么高兴?”秦钊看小孩这样高兴,也忍不住笑。 鹿九抱着秦钊的脖子,在他颊边蹭着:“师尊曾经说过,当召是你最好的朋友。” 秦钊在鹿九的额上亲了亲,低声问:“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你是不是很难过?” 鹿九诚实点头。 秦钊只觉得有一柄小剑“biu”射进心脏,他眼眸黯了黯:“那你是喜欢以前的师尊多一些,还是现在的三哥多一些?” 鹿九眨了眨眼,歪着头,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来。 许久,他张开两只手掌,先把左掌在秦钊面前亮了亮,摆了摆:“喜欢师尊有这么多。” 继而又把右掌在秦钊面前亮了亮,摆了摆:“喜欢三哥有这么多。” 秦钊一下子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小机灵,现在会说好听话哄我了!” 鹿九咯咯地笑,又搂住秦钊的脖颈,秦钊瞥了眼他腕上的珍珑扣声音喑哑:“他在那里,会听到我们说话么?” “不会,”鹿九道,“扣上有封印,只有我开启才能打开,三哥,亲一亲呀……” “加油!加油!”震耳欲聋的声音在电影学院操场上不断回响着,鹿九盘腿坐在操场旁的栏杆上,旁边站着穿运动短裤背上贴着“9”号数字的秦越。 学校的春季运动会,秦越报了几个长跑的项目,春寒料峭,别人毛衣外套还没脱下来,他却是短袖短裤,骚.包得不行。秦越本来长得就好,184的身高,剑眉星目,从小就跟着秦穹白洛一起练武,最近和鹿九到处捉妖伏魔更是练出一身少年罕有的紧实肌肉,走到哪里都是妥妥的小男神。 此刻他正给鹿九开一瓶运动饮料,右手轻轻拧开瓶盖左手就把瓶子直接递到鹿九嘴边去,一群女同学看得简直要昏过去!他伸开双臂舒展了一会儿,又压着腿开始做热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就是个行走中的荷尔蒙。 而鹿九获得的关注也不比秦越少,他左手托着一只熊猫公仔,右手正拿着饮料瓶,别人坐在栏杆上要么腿支着地,要么会用脚勾着中间的一道横杆,他却是盘腿坐着,居然还坐得稳如泰山。而且鹿九的那种好看雌雄莫辨,但一点不女气,整个人像拔了节的青竹,清爽,干净,朝气蓬勃。 这两个国草级的少年还动不动交头接耳地说话,两人还不时去摸摸熊猫公仔的头,这画面,不是腐女也能看出基,一个个兴奋地“嗷嗷”叫。 秦越的眼睛此刻正不动声色地在啦啦队里溜了一圈,最后跟鹿九说:“鹿鹿鹿鹿,你觉得哪个女生最好看?有喜欢的吗?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非要读这个学校吗?就因为这里是全华夏美女最多的地方啊!不过今儿主要是帮你相看,你看看那个,那个扎双马尾的是不是特别好看?我觉得跟你特别配……” 鹿九茫然地看着秦越:“我喜欢三哥,我不看别的女孩子。” 秦越“啧”了一声:“我知道你喜欢三叔,但是三叔跟女孩子是不一样的。这个,我得给你树立正确的恋爱观啊,三叔呢,是个男人,你呢也是男人,男人跟男人可以感情好,但是不能亲亲抱抱拉小手啊,那得被人笑是基佬,你跟女孩子接触过就知道,女孩子多可爱啊,亲亲抱抱拉小手……嗷!白洛,你撞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多重!” 秦越把忽然暴起撞进他怀里的小熊猫用双手箍住,故意使了使力:“别闹,我在给鹿鹿上课呢!” 白洛好心道:“我是在救你的命,你可赶紧闭嘴吧,再胡说八道,看三哥怎么收拾你!” “对,我回头也得跟三叔说说,”秦越一拍脑门,“他自己都是个老古董,哪里会教鹿鹿怎么谈恋爱……咦?鹿鹿呢?” 秦越一扭头发现不见了鹿九身影,当下大惊,四下看了看,鹿九竟然站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再细一瞧,可不得了,鹿九居然在打开垃圾箱把里面的垃圾袋拽出来! 秦越赶紧跑过去:“鹿鹿你干什么呐!你做这个干嘛!” “谢……谢谢……”一个细小的声音讷讷响起,秦越呆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女孩。 那女孩一身蓝色的保洁服,推着一个垃圾车,一看就是这个学校的保洁人员,秦越摸着后脑勺,有点没明白这是个什么状况。 鹿九把垃圾袋放进垃圾车里,抿了抿嘴唇有点局促道:“没、买关系,我、我帮你。” “不不不,不用,”女孩慌张地连连摆手,“这个……这个脏……” 说完那女生推着垃圾车飞快走了两步,去往下一个垃圾桶了,鹿九指尖青光闪了闪,他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把灵力收了回去。 秦越灵光一闪,小鹿九这是……看上人家了? 鹿九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在秦越的眼里,那神情就叫失魂落魄啊,他顾不得跟鹿九说话,赶紧飞快过去拦住那个女孩:“哎哎,你等等!” 秦越拦住那个女生,就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惊讶地发现这个女生即使穿着那么难看的衣服,相貌也显得很出众,要是稍加打扮,肯定是个校花级的大美人呀! 虽然是个清洁工,但是只要鹿九喜欢,管她什么出身。要是以后她想念书就给她上最好的大学,她要是喜欢当清洁工就承包全世界的垃圾站给她开!总之得让她知道,鹿九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小神仙,这姑娘要是不哭着喊着跟鹿九走那绝对是她眼瞎! 秦越于是开门见山道:“哎,小妹妹,你电话号码多少呀,我们做个朋友吧?”小秦爷好歹也算一方纨绔,跟女孩子搭讪那是脸不红,面不改,从来都直奔主题的。 那姑娘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鹿九也走了上来,疑惑地看着秦越。 秦越自觉接受到了鹿九“感激”的眼神,腰板挺得更直了:“我叫秦越,这是我最好的兄弟鹿九,梅花鹿的鹿,九色鹿的九!”秦越揽着鹿九的肩把他往前推,好像在做推销一样。 这句话倒是没什么问题,鹿九于是点了点头。 秦越收到了鼓励,更殷勤了,他仰头看了看天:“今天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啊,你什么时候忙完,我们请你去喝奶茶,哎,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叫什么名字?” 小熊猫捂了捂眼,这尬聊真是让熊猫不忍直视。 他蹲在秦越肩上,用只有秦越一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喊:“你可拉倒吧!小鹿绝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秦越瞪了瞪眼,背过身去用一只手挡住半张脸,和小熊猫进行争辩:“明明就是!鹿鹿看那个女的连眼睛都在发光!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做兄弟的义不容辞啊!” “发个屁光!你小心回去挨三哥揍!” “跟我三叔有什么关系?”秦越懵逼道。 “拜托你别整天吃可爱多,还是多吃点核桃补脑子吧,不,你该先喝点决明子茶治治眼!” “白洛你这是人身攻击我告诉你!你今晚别想我再给你洗澡了!”秦越暴跳如雷地喊。 那女孩简直惊呆了,在她眼中就是秦越一个人背过身去自言自语,还手舞足蹈自己演着整出戏,这好好一个帅哥,怎么是个神经病呢!此刻她连带看鹿九的眼神都惊恐了起来,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鹿九的脸上难得出现一种叫做“黑线”的表情,他退后了两步,抿了抿嘴唇,说道:“抱歉,打扰你了,不过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就找那个人,他会带你找到我的。”鹿九指了指秦越。 那女孩局促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小熊猫不稀得跟这个智商欠费的人吵,秦越则是自觉已经威胁到了白洛,一人一熊猫解决“内部争斗”后秦越回过身来:“咦,人呢?” “走了。”鹿九的神色有明显的黯然,他又坐回到先前的栏杆上,在秦越的眼里那身影很有些萧瑟惆怅。 鹿鹿伤心了!这个认知一下子让秦越急了:“怎么让她走了?哎,你电话问到了吗?” 鹿九抬头看了看秦越,叹了一口气:“秦越,你以后是要嫁人的,不要再肖想别的人……” 秦越急红了脸:“不是你看上人家了吗?我是帮你啊,怎么还成了我肖想了呢?还有鹿鹿,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嫁人,我是男生!我是男生!” 鹿九面无表情盯着秦越。 秦越讪讪挠了挠头,然后把小熊猫从肩膀上巴拉下来塞进口袋,又一手紧紧捂住口袋,仿佛这样小熊猫就不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了:“好嘛好嘛我错了,可你不要当着白洛面前说嘛,这样我们兄弟多尴尬,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看错,但是这个肯定是不可能的啊,我是这么想的,估计我以后娶的媳妇也叫白洛,你说呢鹿鹿……” “秦越!”这时远处有同学跑来,“准备上场了秦越!” “哎!来了!”秦越把小熊猫掏出来塞给鹿九,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 谢谢曲奇宝同学扔了1个地雷 转动流年同学灌溉1个营养液 第89章 八百米长跑秦小爷不出意外拿了第一, 一群女生围上去给他递水。小熊猫在鹿九手里挣了又挣, 鹿九和它对视了一眼,认命地走上前去把小熊猫塞进了秦越手里, 顺便抽走了别的女生给他送的水。 有女生看见秦越一只手空着, 便瞅准时机又送了一瓶上去,秦越刚接了就被鹿九又抽走了,秦越眨了眨眼,又有女生递过来一瓶, 鹿九直接就接过去了,这样一来他手里本应该有三瓶水, 可如今他两手各一瓶, 还有一瓶哪去了? 有细心的女同学发现了故意又给秦越递水,这下秦越那迟钝的大脑终于发现到鹿九不愿意他接别的女生的水!他用两手捧牢了小熊猫连连摇头, 向别的女生证明自己空不出手了。 这一幕让一众女孩子们浮想联翩, 纷纷红了脸,看着眼前这对养眼的基友恨不得给他们摇旗呐喊。 直到回去的路上秦越还在疑惑,悄悄对小熊猫说:“白洛你说,鹿鹿为什么不让我喝别的女生给我送的水啊?卧了个槽我有点怕啊,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不寻常的想法……我是说那方面?要是真的怎么办……我把他当兄弟啊……” 这时走在前面的鹿九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以后要是你还能见到那个女孩, 帮忙照顾点。” 秦越张大了嘴, 愣愣点了点头, 又大松了一口气, 连连拍着自己胸口跟小熊猫说:“还好还好, 他还是喜欢女的啊!” 小熊猫对天翻了个白眼,用清晰的孩童的清脆嗓音冷冷奉送给秦越四个字:“智商欠费!” 事实证明,秦小爷的智商非但欠费,连嘴巴都很欠抽。 晚上在饭桌上,他连比带画声情并茂地讲述了鹿九和一个女生在垃圾桶门口“一见钟情”的场景,最终还遗憾地叹息:“可惜鹿鹿脸皮太薄,连电话都没要到!我本来想出马帮他来着,白洛又拼命跟我唱反调……” 秦穹和秦朗都一脸同情地看着这个二货,蛮蛮站在秦穹肩膀上扑闪着翅膀:“反调!反调!”白洛化成原形在一旁啃竹子,也丢给秦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当事人鹿九眨巴眨巴了眼睛,看向正给他盛汤的秦钊。 秦钊慢条斯理把汤盛好,又给鹿九夹了块鳕鱼,温声说:“吃你的,别理他。” 等鹿九乖乖低头去喝汤了,秦钊拿了一块热手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说:“你这个月零用钱取消。” 秦越被这个噩耗惊呆了,他张口结舌问:“为、为什么?” “因为你双商欠费,这钱得拿去给你充值。” 蛮蛮高兴地叫:“充值!充值!” “还有,”秦钊继续补充,“吃完饭去楼上抄书……昨天晚上你看的挺厚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来着?”秦钊摸着鹿九的头,和煦地问。 鹿九想了想:“《师尊,我真的不下蛋!》。”一听书名就知道是部雄厚的历史大作,涵盖天地人三界成长史。 “那就抄这本,什么时候抄满三遍什么时候恢复零用钱,别看小九,他不会帮你作弊,也不会给你钱花!别看二哥,全家最穷就是他……也别看秦朗,他工资是我发的……你觉得你看白洛有用?你还是想想自己没钱买竹子,把白洛先借给谁养着吧!”秦钊终于擦干净了手,继续给鹿九剥他最爱吃的大龙虾了。 秦越一溜圈儿看下去后,终于一摔筷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蛮蛮也跟着一起嚎:“哇哇!哇哇!” 晚上独处的时候,鹿九告诉秦钊白天见到的那个人是狐六。 秦钊先前已经了解,自己前世有九个弟子,鹿九是老幺,其余的都领了职务,镇守八方,狐六是这九人中唯一的女子,大名鼎鼎的星心狐苏妲己就是狐六的同族,但是苏妲己也得叫狐六一声“老祖宗”。 “你不是说,我们这些人转生以后都会投个好胎,怎么她会……”秦钊不知道怎么措辞比较好,但一个年不满二十的女孩却在大学里做保洁员,应该家庭环境很不好吧。 鹿九也很不解,他撅着嘴愤愤道:“六姐当年镇守西北方,也是有大功德在身的,冥府的人办事儿忒不靠谱,像我六姐这样的人转生一般都是阎王亲自安排人家的,许是他躲懒随便交托了下去,忒不靠谱!”鹿九对冥府办事的效率感官太差,都不知道吐槽多少回了。 秦钊笑着亲了亲他能挂油瓶的嘴唇,故意说道:“为了别人这么生气,三哥可是要吃醋的。” 鹿九现在已经晓事许多,他直起身跪坐进秦钊怀里,抬头舔了舔秦钊的嘴唇,咂了咂嘴笑嘻嘻道:“不酸啊!” 秦钊捏了捏鹿九腰上的一块软肉:“小坏蛋!” …… 徐书墨今日穿得十分正式,高级定制的铁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坐了一路的车,西裤上却不见半丝褶皱,连头发丝儿都根根精细,这人容貌十分出众,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削薄,从脸型到五官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华夏最顶级的明星,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 大院里徐徐开出来一辆车,那车经过徐书墨身边时,副驾驶的玻璃忽然放下,一个小男孩趴在窗口喊:“徐书墨!徐书墨!” 徐书墨冲小男孩微微一笑,连开车的小孩的母亲都笑得格外开心,从孩子书包里找出纸笔,下车让徐影帝签了名,又取出手机合了影,母子俩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警卫查看了一闻递上的特批通行证,又核对了徐书墨和临时司机于强的身份信息,最后一招手,让他们把车停在大院外的停车点,示意他们步行进去。 这是全华夏权利最顶端的一群人的居所,盘查之严格远远超过常人的想象,但这更坚定了徐书墨觉得自己回国是正确决定的信心,虽然一闻不能帮到他,但是住在这里的人,应该能比一闻更厉害吧。 于强双手拎着满满当当的礼盒,抬头挺胸跟着一闻大师和徐影帝走在大院宽阔的车道上,这是首脑府大院,搁古代那就跟紫禁城差不离了,里面住的全是皇亲国戚,他不由庆幸徐书墨的司机今天生病,才能轮得上他来这大院走一遭,这一回去光牛逼就够他吹好几年了。 早就听说顶级的风水大师牛逼,但是于强没有想到一闻可以这么牛逼,瞧瞧,那个是财经部部长,正散着步,见了一闻居然很是尊敬,他旁边的小女孩是他孙女,也抱着徐书墨又叫又跳,自己跟着这两个人,真是忒有面儿,于强收回前面的话,这牛逼哪里够他吹几年,明明可以吹几十年。 前面又一辆车停下来,车窗摇开,车后座的人探出头,于强看一眼,额滴乖乖,这位大佬全华夏无人不识,但凡哪里出现地震洪水,这人就出现在哪里的指挥第一线,这样的人物居然走下车来与一闻握手,还问一闻要是现在有空可以去家里坐坐,并感谢一闻上次给自己女儿家新房布置的风水极好,小两口过得极为滋润,而那位大佬的司机则是给于强递了一根烟。 于强觉得这一趟真是值了,这辈子真是值了。 他面上咧着笑,三角眼余光却瞥到自己徐影帝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什么时候都不卑不亢,自成一派风景,没见连大佬都一口叫出了徐书墨的名字,还说自己家所有女眷全是影帝的粉丝,而徐影帝依然只是微笑着说过奖,没有半点惶恐么。 于强又抬了抬头,挺了挺背,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也提升一点气质出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抬起眼皮打量着两边高大的梧桐,花圃里栽满了叫得出或者叫不出名字的花,途经一座巨大莲花形状的喷水池,又拐上一条鹅卵石小道。这个大院论奢华论秀美远远不及徐书墨他们这些大明星住的高端别墅,但是整个院子都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庄严。 远处忽然传来少年欢快的笑声:“洛洛,你跑快点!再不快点妮妮要追上你了!” 还有稚童的声音在接连不停地喊:“嘿哟!嘿哟!” 那男孩笑得更厉害:“今天蛮蛮可不会帮你赶妮妮了,我看蛮蛮挺喜欢妮妮的!” 于强想着这是哪家的小太子爷在遛狗呢,抬眼看去,他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霎时被钉在了原地! 路的拐角处并肩走来两个少年,一个个头十分高,浓眉大眼,一个穿白衣,漂亮又乖巧,于强对这两个少年印象太深刻了!这不就是昨天在操场上被他挤兑了后来又被田萌萌邀请过的两个小孩吗?谁来告诉他这两个小孩为什么在这里! 于强正风中凌乱着,就听到一闻天师笑呵呵道:“鹿天师,小秦爷,大清早出来溜……咳咳,遛狗和遛鸟啊!” 秦越笑着说:“一闻大师啊,大清早去谁家做客呢?”他目光看向徐书墨,灼灼发亮,居然还抿了抿嘴唇,露出个有点雀跃又有点羞涩的笑,“徐……徐书墨!我是你的影迷,我特别喜欢看你的戏!” 徐书墨笑得风采翩然,和秦越握手,他言笑晏晏,让人如沐春风,秦越一大早就看到自己偶像,尤其一闻还说是带着偶像来自己家拜访的,小秦爷的心情好得飞起。 然而他再一转眼,看到徐书墨身边正目瞪口呆看向他的三角眼,小秦爷的笑靥如花就转成了似笑非笑。 “嘿哟,这不是那个,说我十年生活费买不起人一条袖子的人吗?” 鹿九昨天就有些好奇那条裙子到底有多贵啊,自己要不要也复制些出来卖,自从离开黄金岛,鹿九没怎么挣过钱了。 他便真心诚意地求教:“那条裙子要多少钱啊?” “那就要问问这位三角眼先生了!”秦越斜睨着他。 三角眼眼前一黑,强忍着晕过去的欲.望勉强撑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赔笑道:“这、这是误会……误会……” “哼!”秦越哼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书墨一看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个经纪人助手人是勤快,就是好拜高踩低,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但他是经纪人亲戚,徐书墨便也没有换掉他,左右是经纪人助手,难得才到他身边做点事,没想到,这人竟得罪到了这大院里的孩子。 等到一闻给徐书墨介绍了两个少年的身份,徐书墨一看鹿九居然就是一闻所说的“神仙”,则是彻底愣住了。这样年轻的大师,稚气未脱,整个人透着一股纯真的气息,但是徐书墨知道一闻不会给自己开这样的玩笑,看向鹿九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期待。 徐书墨接过于强手里的礼盒,让他就留在这里等自己,得罪了人家就不要继续跟着给人添堵了,其实这也是变相解救了于强,三角眼已经被秦越时不时刮来的眼刀刺得要哭出来了。 秦越噙着不怀好意的笑,蹲下去在慢吞吞走在他脚边的白洛耳边嘀咕了两句,就见白洛以风疾电掣之势朝着于强扑了过去!看着被熊猫撞了满怀爬都爬不起来的三角眼,秦越假装嗔道:“洛洛!你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往人身上撞呢?赶紧跟我回去!” 徐书墨轻笑着摇头,这样也好,小孩把气出了,也就算没事了。 几人走进秦家小楼,客厅里三兄弟分据着沙发一角,都在等待早餐开席,看见一闻都纷纷起身,徐书墨听着一闻介绍眼前的人,不卑不亢地一一招呼了,只是心下却忍不住赞叹,那些整天夸他神颜值的人真应该来秦家看看,这一屋子才真都是人中俊杰,个个钟灵毓秀。 众人寒暄了几句,秦越自然看偶像怎么看怎么喜欢,其他人对徐书墨的印象也十分好,一个人是正是邪是清是浊看眼睛就能分辨,徐书墨混迹演艺圈多年,难得眼神清明。 一闻一大早带着人来拜访,其用意不言自明。 果然等早饭过后,一闻就开口了,他几乎连个开场白都没有就直奔主题:“鹿天师,这位徐先生,他的父亲曾于我有再生之恩,我允诺过徐老先生,在小道有生之年,凡我能力之内,有求必应,徐老先生一生没有向我索求过回报,所以如今他后人有事相求,我能力不够,实在帮不了他,鹿天师曾许我三个诺言,今天小道就忝颜请鹿天师帮这一个忙。” 徐书墨大惊,他原本以为一闻只是代为引见,却不料这其中竟还有这样一重关系,徐书墨是不知道鹿九有什么能耐,但光凭一闻这番心意就让他足够惶恐。 鹿九点头道:“我已允出的事,必当全力以赴,你且将事由说与我听。”他说完凝目注视徐书墨,这一看,心中却是一惊。 不知为何,听到鹿九这样的少年郎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徐书墨不觉得可笑,反而心下有一种奇异的安定。 他看向一闻,一闻示意他直说无妨,他还在犹豫,秦家三兄弟便起身先告辞了,客厅里只剩了他与一闻鹿九,最多还有个托着腮的秦越,他心里感激秦家兄弟,也不好再避讳秦越。 徐书墨说道:“我想找一个人,不,确切地说,是一个妖。” ※※※※※※※※※※※※※※※※※※※※ 秦越(惶恐):鹿鹿是不是对我有想法?怎么办,我只把他当兄弟啊! 白洛:那我呢? 秦越:你不光是我兄弟,我还把你当儿子养这么久了。 白洛:…… 白洛:作者你粗来,我要尽快恢复本来的样子! 作者:你现在这样很可爱你造吗?本作者最钟爱养成系你造吗?读者想看的就是秦越把你吃下去你造吗?! 白洛:十八岁以下,不论生理还是心理不论实质关系还是YY都要进小黑屋,你让秦越来吃一个试试? 作者(怂):好吧,该大的时候会让你大的…… 小可爱们留下你们的爪印来!作者要亲吻你们每一个!!!!! 第90章 阿梦 鹿九点了点头, 拿出了骊山昆仑镜:“我需要提取你的记忆, 会有些晕,不过对身体无害。” 镜面流转, 一个青山绿水的小山村出现在画面里。 徐书墨记事很早, 三四岁的时候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那个人--徐书墨称他为阿梦,就是在徐书墨三岁的时候见到的。 那年徐书墨跟着母亲回沅溪老家,那是一个环山抱水风景优美的山村, 城里孩子第一次接触到大山,那种兴奋是无以言表的, 每天跟着表哥们漫山遍野地跑, 逗猴子采菌菇,玩得乐不思蜀。 山里有一种荼靡花, 长得像一柄柄五颜六色的小伞, 异常漂亮,不过所有人都告诫他这种花不能吃,吃了会醉。 后来徐书墨长大些就懂了,荼蘼花是一种会致幻的花,其性之烈尤胜罂/粟。沅溪村曾经开放过旅游,许多游人都对荼蘼花产生兴趣, 甚至总有人不听劝阻偷偷食之。吃完之后或萎靡不振, 目光迷离, 行动迟缓不知今夕何夕;或满面潮.红亢奋不能自已, 犹如喝多了陈年烈酒。最要命的是, 荼蘼花食之一次成瘾,简直就是最可怕的天然毒/品。 当地政府组织了许多次除花行动,用火烧,连根铲,然而那花总在除尽后短短几日再生长出来,最后政府无法,只得禁止沅溪村开放旅游。 徐书墨第一次见到阿梦,那时阿梦就在吃荼蘼花。 荼蘼花漫山遍野到处都有,但是当时的徐书墨正跌在一个山坳里,他跟伙伴们玩捉迷藏,大孩子们找着找着就忘记了这个小孩子,他猫在自己的藏身处久了,有点害怕,便出来胡乱走,不知怎么,就一脚跌进了这个山坳里。 山坳里铺满了荼蘼花,像是一张绵软的厚实的地毯,小徐书墨摔下去时并不觉得疼,他茫茫然地爬起,那晚月色极好,将山坳里的景象照得十分清晰,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面朝着他的大哥哥蹲在地上,正摘着荼蘼花一瓣一瓣往嘴里送。 小徐书墨喊道:“哥哥,那个不能吃!” 那少年的动作停住了,缓缓抬起眼看他,脸上是极度吃惊的表情:“你能看到我?” 孩子理所当然地点头,又喊了声“哥哥”,迈着小腿哒哒跑到少年身边,也蹲下去,又强调了一遍:“这个不能吃,大人说,吃了会醉的!” 少年半转过身子看着小孩,五指微张,指尖上凝聚出淡粉色的光,他问孩子:“你看见什么了?” 孩子惊奇地捧着少年的手:“哥哥,你的手会发光,好漂亮啊!”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孩子。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少年坐到地上,扭着头盯着孩子看,“你不是沅溪村的人吧?” “我是从京都来的,我妈妈是沅溪村人。” 少年想了想,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孩子为什么可以看见自己,又开始吃起花瓣来。 孩子急了:“不能吃,不能吃的呀!” “人当然不能吃,但是我能吃,我不吃荼蘼花就会饿,你应该也就看不到我了。” 孩子听不懂,但是听到饿这个字就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他眼巴巴看着少年:“哥哥,我也饿了。”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鸡蛋,还要牛奶,还要肉松粥,还要橘子......”孩子掰着小指头数。 少年拍了拍手,手掌间淡粉色光芒浮动,孩子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白色餐布,上面摆满了孩子想要的吃食。 “哇!”孩子瞪大了眼,咽了咽口水,“都、都是给我的吗?” 少年点头。 孩子依然眼巴巴看着他。 少年奇怪:“不是说饿?怎么不吃?” “哥哥喂我呀!”孩子娇憨地说,他在家里吃饭都是妈妈喂的。 少年头也不抬拿起一颗圆溜溜的还没剥壳的鸡蛋就往孩子嘴里塞。 ...... “书墨,书墨,醒醒宝宝......” 小徐书墨睁开眼,眼前是紧紧抱着自己正在流泪的母亲,孩子伸出冰凉的小手:“妈妈......” 徐妈妈一见孩子醒了,终于放下了心,抱着孩子站起来,跟周围的人不住道谢:“谢谢各位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用谢不用谢,是我们家山伢子不好,把弟弟带出来玩还给弄丢了,快带孩子回去,山里冷,别冻坏了......” 徐书墨被妈妈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妈妈的肩上,孩子问:“妈妈,哥哥呢?” “哥哥们早就回家了,让你跟着哥哥们别乱跑,你怎么自己藏起来让他们找不到呢!你这孩子太不听话了,以后不许再跟来山里了!”徐妈妈嗔怪道,自动把孩子口里的哥哥当做是山里那群孩子。 那些孩子带着徐书墨玩捉迷藏,最后却弄丢了这个小孩,回去怕大人骂,便不敢说实话。 “哥哥给我许多好吃的,可是我还没有吃到啊,妈妈......我好饿......” “哪个哥哥给你好吃的了?”徐妈妈问。 “一个很好看的哥哥,他的手会发光,拍一拍就会变出好多好吃的东西。” 徐妈妈轻笑:“那是你睡着了,在做梦呢。” 做梦?孩子歪着小脑袋,尚且不能理解这个词,他挥舞着自己的两只小胖手,嘴里发出“呲呲”的声音,一边喃喃着:“发光呀,发光呀--” 第二天,小徐书墨还是跟着那群男孩又去了山里,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最大的孩子山伢子,用了一根长长的绳,一端系在徐书墨腰上,一端抓在自己手里,这样就不怕这个小豆丁再丢了。 其他孩子拍着手笑:“城里来的孩子是小狗呀--” 徐书墨再小也知道狗跟人不一样,说他是小狗这是骂人呢,他趁着山伢子不在意悄悄把绳子解了,大孩子们过了许久才发现这城里娃又丢了。 徐书墨又掉进了昨天那个山坳里,他屁股墩儿着地,像只小乌龟一样翻腾了一会儿才爬了起来,那个少年正托着两颊一脸趣味地蹲在他身边看他。 “哥哥!”孩子张开双臂,欣喜地就要扑过去,然而下一刻他瞬间穿透了少年的身体,惯性的作用让他止不住往荼蘼花瓣铺就的地上摔下去。 孩子爬起来,疑惑地看着少年。 “你怎么又睡着了?”少年懒洋洋问。 孩子揉了揉眼,憨憨地道:“没有呀!”他哒哒着走到蹲着的少年身边,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摸少年的脸,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少年的脸,两只手掌合二为一了。 “呀!”孩子惊叫,“哥哥没有脸呀!” 少年的脸黑了黑:“因为你只能在梦里见到我,没有实体的是你,不是我。” 孩子听不懂,呵呵笑着:“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徐书墨,今年三岁半。” “我啊,”少年漫不经心地答,“你叫我阿梦吧!” “阿梦哥哥,你家在哪里呀?为什么以前我没有见过你呀!”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能见到我,我从来不会把自己造进别人的梦里。” 少年又开始坐着吃花,孩子蹲在他脚边:“哥哥好吃吗?” “哥哥不好吃,花好吃。” 孩子咽了咽口水:“我能吃吗?” 少年唇角弯起一个坏坏的笑,拈了一片花瓣塞进孩子嘴里。 孩子一口就吐出来,小脸皱巴巴成一团:“好苦!” 少年哈哈笑:“这才对了,你要是觉得这花好吃,这辈子就戒不掉了。” 荼蘼花,越是心有欲念之人越觉得花甘味美,只有纯真孩童赤子之心,才不会被花香所迷。 孩子难受得很,不停地“呸、呸”,小脸苦得要哭出来,少年笑完了,难得心肠一软,低下头,对孩子轻轻吐出一口气息,淡紫色的微光轻闪,孩子只觉得口中忽然像是被渡了一口甘泉,苦味尽消,甘甜更是回味无穷。 少年和孩子谁也不知道,这一口气息,纠缠了他们整整二十七年。 那以后,孩子夜夜入梦,梦梦都有少年。 ...... 当有一日阿梦出现在一间蓝色墙壁摆满了玩具的儿童房里时,他吃惊极了。 而赤着小脚丫站在地毯上的小徐书墨也同样吃惊,吃惊过后孩子就高兴地拍着手笑。 这是徐书墨的梦,而阿梦跟随着徐书墨回到了京都。 “我怎么会到了这里?”阿梦不可置信地说。 “因为我叫哥哥了呀,哥哥就出现了!”孩子大眼睛又黑又亮,盛着满满的欣喜,“哥哥陪我玩呀!” 阿梦以前只给沅溪山里的人造梦,他心情好时就给人造美梦,心情不好时就给人造噩梦,那日徐书墨因为玩捉迷藏,在山里睡着了,阿梦看着孩子玉雪可爱,便想给他造一个童话梦,谁知孩子一进入梦里,一眼就看见了他。 一个只要睡着之后叫他的名字就可以召唤他的孩子,阿梦也觉得很新奇,他在沅溪山修行九百年,这孩子是他第一个的朋友。 小徐书墨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阿梦是只梦妖,孩子的童话故事和漫画里,妖都是不好的,是要被打的,但是阿梦这只妖却是格外好。 阿梦是无所不能的,无论小时候的徐书墨想要什么,阿梦只要拍拍手就能立刻变出来,后来孩子大了,不喜欢零食玩具了,阿梦就带他四处游玩,千里洪湖,万丈山巅,阿梦只要指尖淡粉色光芒闪动,徐书墨就轻易领略这世上任一风光。 “阿梦哥哥,我想要满满一屋子的变形金刚,全都要擎天柱!” “阿梦哥哥,罗胖子太可恶,我们去揍他!” “阿梦哥哥,班主任今天把我押去理发店,你看我的头发,都快被剃光了!我们今晚去拔他的气门芯吧!” “阿梦哥哥,我们今天去迪士尼好吗?” “阿梦哥哥......” ...... 这一切虽然都在梦中发生,只要醒来世界一切如旧,但是徐书墨从不为梦醒之后的人去楼空感到黯然,对他来说,那个有阿梦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至于白日里的自己,才是真正如置梦中。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又有什么关系呢,徐书墨一直过得很知足。 “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奋,”阿梦出现在徐书墨身后,看到他居然端坐在写字台前背课文,感到十分惊奇,“你竟然连梦里都在读书,这是你的白日梦吗?” 十四岁的徐书墨笑道:“我好歹也是个学霸,怎么在哥哥眼里我读书倒成了一件多稀罕的事。” “你书读得好不好我是不知道,只是你这一手字,实在衬不起你这一张脸。”阿梦坏坏地笑。 徐书墨脸皮都不带红的:“那只是因为我的脸长得太好,就算王羲之颜真卿再生,也写不出配我这张脸的字啊。” 阿梦哈哈大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没有脸,今日我终于可以原话送还给你了。” 徐书墨把自己坐的椅子让出来半边:“哥哥你坐,陪我背书。” 阿梦坐了,徐书墨把书递给阿梦:“哥哥你问上一句,我来答下一句,明天早自习老师要默写的。” 阿梦自然不知道人界的课本是什么样的,便照着上面的字读了,两人一人一句,徐书墨一直对答如流,阿梦读到最后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 徐书墨皱着眉头思索。 阿梦抬眼看他,又复述了一遍。 徐书墨还是苦脸。 阿梦将书卷起,敲了敲徐书墨额头,提醒道:“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什么什么?我没记住,哥哥再说一遍。” “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阿梦哥哥,你知不知? “阿梦,我今天拿到了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了,你替我高兴吗?”少年徐书墨眉眼盈盈,笑看着阿梦。 “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我现在跟你一般高,当然不用叫你哥哥了,只怕有一天你还要叫我哥哥,甚至叫我叔叔,爷爷呢,哈哈!” 阿梦指尖萦绕着淡粉色的光,往徐书墨眉心点去:“我已经九百岁了,你想让我叫你哥哥,也得你能活到那么大才行。” 粉色电光穿过眉心,徐书墨觉得有一点灼热,这是他们之间唯一能感受到彼此身体温度的接触。 他碰不到阿梦,阿梦也碰不到他。 徐书墨笑:“我怎么可能活到那么久,不过阿梦,你不是说人死了会转世,到时候你再去找我好不好?” 阿梦盘腿在徐书墨的脚边坐下,他垂着眼睫,双手不停在挪动房间里的器物,窗帘被他用粉光卷着开开合合,床前写字台上的台灯忽明忽亮,连徐书墨扔在墙角的篮球,都被他卷着自己在那拍上拍下。 “阿梦你怎么了?不开心?” 阿梦道:“我不可能去找你的转世,你今生能见到我,不代表来生还能,我虽然不知你与我究竟有何渊源,但这样的缘分不过只有一世罢了。”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沉闷下来,徐书墨想,如果自己死了,以后还有谁能见到阿梦,徐书墨既希望有人能取代自己召唤阿梦不至于让他孤独,又希望从此再没人得见阿梦,那阿梦想必就会永远记得自己。 徐书墨趴在床边,和坐在床下的阿梦对视:“阿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演员吗?” 阿梦点头:“你说过,你希望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 徐书墨看着阿梦的眼睛:“我看过很多神话故事里有一种说法,被人喜欢,尊敬,崇拜,会得到强大的念力,被这样的念力包围的人如果许下一个来生的心愿就会实现,我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然后下辈子还能看见你。” 阿梦的眼睛亮了亮,但是他还是说:“不是能够许下来生的心愿,而是来生能投胎得更好,帮凡人心想事成,那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 “这世上都有你这样的梦妖,那也一定是有神仙的吧?我要做很多的好事,也许有一天可以打动神仙,那样我就可以向他许愿。” “阿梦,”徐书墨翻了个身仰躺下来,依旧与阿梦低垂着的眼眸对视,“不管来世,就这辈子,请你一定要陪着我到老,好不好?”十八岁的徐书墨郑重恳求道。 “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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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差点被摄影灯砸到,你看到了吗?我差点以为我会死!” 阿梦有些烦躁:“你不做梦的时候我看不到你,你不要随便叫我,这样会打断我修行!” “可是那一刻我看到你淡粉色的光了,是只有你才会发出的光......” “那不是我!我回沅溪山了,我这两天需要修行,你不要随便打扰我!” “阿梦......” 以往每一天徐书墨即将要醒来,阿梦的身影会慢慢变淡,他们会互道再见,然后阿梦才会离开,这是第一次阿梦粗暴地转身连声再见都不留。 “阿梦!”徐书墨伸手去拦,却最终只抓到一团空气,他瞬间从梦中惊醒。 那天之后徐书墨有点忐忑,但是紧记着阿梦的话,连续两天都没敢合眼,就怕一睡着就忍不住找阿梦。 后来他们见面时都没再提起那天的事。 但也从那之后,徐书墨隔三差五都会出点小意外,虽然每次都化险为夷,但过程十足惊险。 骑得好好的马忽然狂性大发,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甩下,然而他脊背落地时,却像是有什么温厚柔软的东西垫在了身下,剧组里的人都吓坏了,医生上来检查,却惊愕地发现他毫发无损。 山里突发泥石流,只有他一个人被大石压住,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挖出来,他居然只在脸上手上蹭破了点皮。 而每当这种时候,阿梦就会跟自己莫名其妙发脾气,然后让自己两天不许找他。 但最多也就两天不见而已。 徐书墨隐隐猜测大概是阿梦帮自己化解了危险,但是阿梦拒不承认,而且每次他问起来阿梦的脾气都会变得很焦躁,后来徐书墨也就不问了。 他甚至会在心里想,反正阿梦是妖,他们这么好,就算阿梦帮他化解了危机,也是应该的,他们这么好,阿梦不帮他,还能帮谁呢?阿梦不帮他,他还稀罕谁来帮呢? 然后有一天,徐书墨惊讶地发现阿梦的样子变了。 “阿梦,你好像又长大了,”徐书墨先是疑惑,从他三岁认识阿梦,阿梦就一直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却忽然好像一天之间就添了许多成熟,看上去倒是有二十五六了,反而徐书墨一直保持着二十出头的模样。 “那当然,我修行日益精进,样貌自然也会有所改变。”阿梦说。 徐书墨十分欣喜:“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能让我碰触到你了呢?”阿梦以前说过,等到他妖法精进了,可以化实为虚,凝虚为实,也许有一天他们就能碰到彼此了。 阿梦逃避着徐书墨的目光:“是、是吧......” ...... “阿梦,我妈今天又催我赶紧找女朋友,好烦啊!”徐书墨在飘窗前坐下,故意唉声叹气,等着阿梦同以往每次他提起这个问题时一样暴跳如雷地对他吼“你敢去找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徐书墨就会嘻嘻笑着对他说:“那也得你能碰得着我再说!” 但是这次阿梦却说:“恩,你快三十了,人类这个年纪都应该传宗接代了。” 徐书墨急了:“你怎么这么说?” 阿梦站在他身后,低下头看徐书墨:“书墨,你快要三十岁了,不是三岁,你不可能永远做梦下去。” “为什么不可能!”徐书墨猛然站起,激动地伸手就去想抓住阿梦,理所当然地又抓了个空。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情不自禁时就会抓空的感觉,但是这一次他仿佛连心里都空了一块,一种不好的直觉笼罩住了他。 阿梦也直勾勾盯着他悬空的手。 阿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像讽刺徐书墨又像是自嘲的笑:“你看,你抓不住我,我也抓不住你,我是梦妖,南柯一梦,黄粱美梦......”,他低低呵笑了一声,最后一句低语小得徐书墨甚至没能听清,“梦幻泡影。” “阿梦,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我这一辈子只陪着你,你也只陪着我,阿梦......” 阿梦又开始烦躁:“我哪里知道你这么麻烦,我以为凡人寿数不过尔尔,陪你玩玩也无妨,谁知道这二十几年你几乎没一天能让我安生!我烦了腻了不想玩了,你能别每天都叫魂一样地找我吗?!” 徐书墨张了张口,无措道:“是我打扰你修行了吗?我最近,已经很努力地减少睡眠了,”阿梦见他一次脸色就青白一次,徐书墨又怎么感觉不到,但是只要陷入睡眠里,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呼喊阿梦,他在醒着都不能克制时刻思念着阿梦的大脑,更何况进入睡眠之后,又怎么能控制得住? “那我,我以后,再少睡一点......”徐书墨瞪着眼前出现的一朵荼蘼花,阿梦将它托在掌心,缤纷绚烂的花瓣看起来异常柔顺,谁能想到这样艳丽的花朵藏着最烈性的迷幻花汁。 “这朵荼蘼花,跟别的不一样,没有致幻的作用,但是可以让你忘记做过的这些梦。”阿梦面无表情地说道。 徐书墨向后退去,他摇着头,不可置信道:“为什么?怎么忽然就......你怎么忽然要这样?” “不是跟你说了,我烦了。” 徐书墨苦笑道:“阿梦,我们认识快二十七年了,你以为做人的,一辈子有几个二十七年呢?一个,最多还有两个,你九百多岁一个人都过来了,何至于连一个两个二十七年都不愿意再陪我呢?是你说的,我们有今生没来世......” 徐书墨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忧伤过,因为他认识阿梦的时候只有三岁,那时天真烂漫,怎会想到离殇之苦,后来大些,他两个又夜夜形影不离,他一个做人的,也不会去想下辈子是个什么光景,但是此刻说起这句“有今生没来世”,徐书墨哽咽了。 前所未有的委屈一下子弥漫上来,徐书墨红着眼眶吸着气,但是他拼命按捺着,提醒自己,阿梦不对劲,自己不能也没了耐心。 “阿梦,”徐书墨努力笑道,“如果你有什么不高兴,对我不满意的,你说出来,如果是因为我打扰你修行,这样好不好,我陪你回沅溪山,我住到山里去,就住到你修行的地方去,醒来的时候我帮你照顾荼蘼花,睡着了就可以看到你,我可以不说话不打扰你......” 阿梦指尖泛起淡粉色的光,轻轻抵在徐书墨的眉心。 他们两个身高相等,都站立着的时候,彼此眼睛对眼睛,嘴唇对嘴唇,距离十分亲近。 他们这样相对过很多次,只是像小时候那样,阿梦对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徐书墨就感到无限甘甜的情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这个时候,徐书墨却忽然又感觉到了阿梦的气息。 淡淡的,带着荼蘼花香,有点温热。 他们一眨眼,睫毛都似乎能扫到对方的,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第92章 徐书墨三十岁生日那天, 他被朋友们缠到很晚, 毕竟是整生日, 男人三十而立,他还单身, 大家都想给他过得隆重些。他心里一直在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这个人别的都好说话,但是绝对滴酒不沾, 谁劝都不喝, 对外说是酒精过敏,其实是怕喝醉了忘记在梦里喊阿梦出来。 散席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经纪人和助理们全都喝得一塌糊涂,他把众人安顿了便匆匆忙忙往家赶,其实他可以在酒店就地睡下, 但是每年生日他都是在家里和阿梦过, 今年他也不想例外。 最近阿梦越来越焦躁了,徐书墨思忖着他会不会因为自己今天睡得晚而发脾气, 如果他又生气了自己要怎么哄他,以致于对面那辆打着大灯的车子歪歪斜斜风驰电掣般向他直冲而来时, 他竟然连刹车都忘记了去踩…… 那是骊山昆仑镜里徐书墨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了?”秦越奇怪道, 把镜面翻过来掉过去地看, 他也看过许多次骊山昆仑镜了, 一般情况下镜面都会直接放映到所照之人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 比如此时的徐书墨正一手撑着头, 微闭着双眸, 昆仑镜理当显示这一刻才对。 鹿九注视着徐书墨,没有回答。 徐书墨缓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他神情茫然了一瞬,才忆起自己身在哪里。 他坐直了身,期待地看着鹿九。 “你要找的人我看到了,”鹿九说,“你想如何?” 徐书墨的双眸发出湛亮的神采,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秦越递给他一杯茶。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阿梦了,”徐书墨的身子陷进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茶,热气蒸腾朦胧了他的脸,连他的眼睛都被浸得有些湿润,“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阿梦了。” 鹿九道:“所以你是想再见他一面吗?” 徐书墨怔忡了一会儿,小心道:“我想见他,至少要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告而别,我……我总不能相信,他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那如果他死了呢?” 徐书墨蓦然变色,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他激动地说:“他是梦妖,他已经活了九百多岁了,他怎么会死?” “妖死了,灰飞烟灭,三界无存。”鹿九一板一眼地陈述事实,徐书墨的脸上却是一片惨白。 秦越不忍心看偶像这样难过,小心道:“这、这应该也只是猜测吧?鹿鹿,阿梦不一定死了吧?” “我只是提前说明有这个可能,如果他死了,我是不能完成你的心愿了,毕竟妖修是没有轮回的。” 徐书墨一只手牢牢握紧了沙发的扶手,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指关节根根凸出,手背上青筋尽显,他咬了咬牙:“我知道,如果……如果他真的……我就死心。” 鹿九点点头,下一刻说出一句话,如石破天惊一般:“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 徐书墨蓦然抬头,秦越也吓了一跳,连一闻都吃惊不小。 “徐书墨,戊辰年,甲子月,乙卯日生,阳寿二十有四,横死。”鹿九的眼神专注认真,尽管他话里的意思让人简直毛骨悚然。 徐书墨只觉得这个说法滑稽至极,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鹿九。 “这是你原本的命数,你在六年前就应该死了,但是梦妖一直在试图阻止,所以每一次你遭遇横祸他都替你挡了,代价就是他的修为,所以你后来见到的梦妖形体都在逐渐改变,你难道没有发现,他在变老吗?” 徐书墨大脑轰隆隆地响。 你难道没有发现,他在变老吗? “阿梦,你好像又长大了。” “阿梦,你是不是,又变样子了?” “阿梦,你今天看上去很憔悴,你很累吗?” 没有发现吗?怎么会没有发现呢?阿梦每一天都比之前更憔悴,他用越来越暴躁的脾性掩饰自己这种衰落,徐书墨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他也早就隐隐意识到自己身上出现的一连串意外都与阿梦有关,他问了,阿梦否认,他就心安理得地受了,从来没有想过,阿梦会因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阿梦发脾气的时候,他觉得万分委屈,又自觉给了阿梦无限包容一般,其实他心里一直都知道阿梦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伤人的话。 甚至在阿梦消失的时候,他是怨恨的,他自觉包容了许多,付出了许多,阿梦竟然一声招呼没有就不告而别,抛弃他,太过分,太可恨。 徐书墨抱住自己的头,这个风华无限,气度卓然的大明星,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击闷棍一般,整个脊背都弯曲了下去。 “他在哪里……我要找到他……”徐书墨喃喃着。 “想知道他在哪里,就得知道在你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鹿九拿出很早之前就保存的丁卅留给他的头发,丁卅过了许久才出现,头发乱得鸡窝一样,眼睛里全是血丝,明显是在熟睡中被召过来的。 “请道君安。”丁卅一边躬身一边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鹿九不好意思笑了笑:“打扰你休息了?” “不敢不敢,道君召小鬼所谓何事?” “这个人你且看看,”鹿九指着沙发上的徐书墨道,顺便给徐书墨抹了一片还魂草叶,徐书墨看见丁卅并没有太惊讶,和阿梦可能遭遇不测的消息比起来,便是天崩地裂在他眼前,怕也引不起他半分过激的情绪。 丁卅仔细地看了看徐书墨,倏然一惊:“这……” “你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此人阳寿已尽,又被送还了阳,如今生死簿上已没有这个人,待他自然老死,下辈子只能去投畜生道,这种事只有鬼差才能做到,我且查查,是哪个小鬼干的?” 秦越大惊:“什么?畜生道?” 鹿九道:“想来梦妖也不知道这样的后果,他一意只想让徐书墨这辈子继续活着,却不料自己横加干预凡人命数,致使他二人同时陷入万劫不复,”丁卅在那里取出一本发黄的古册,翻找起负责提拿徐书墨的鬼差,鹿九看向一脸木然的徐书墨,“如今尚不知梦妖是死是活,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要求我为你更改命数,生死簿上重新添上你的名字,寿终正寝后前往冥府投生,来生还做人;另一个选择,便是继续寻找梦妖下落,是魂飞魄散还是苟延残喘,都给你一个答案。” 徐书墨半分犹豫都没有:“我要找阿梦。” 一闻摇头叹息,秦越不忍地转过头。 “找到了!”丁卅一拍黄册,“竟是鬼伍这个家伙!” 鬼伍很快被叫来了,这是一个黑面红眼的魁级鬼差,一出现就被鹿九刻意释放出的威压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不认得眼前这少年郎,然而那瑞气千条的淡金色神光他却是认得的。 “给……神君请安。” “我还没晋神,”鹿九摆手,不欲多话,“这人你可识得?” 鬼伍颤巍巍抬眼去看,只一瞬间他就猛地身子向后一颤,跪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可认得?”鹿九再问。 “认……认得。”鬼伍一五一十地交代。 徐书墨阳寿二十四,鬼伍负责提拿他的魂魄,那次摄影灯突然砸下来,原本徐书墨应该横死当场,只是被一只梦妖施法阻挡,照理来说,此时的徐书墨就已经从生死簿上被除名,甭管来世做猪做狗,此生却能活到肉身老死,梦妖也算求仁得仁。 谁知鬼伍不甘心就此放过,那梦妖虽只有九百年修为,因常年食荼蘼花,元丹内受花汁浸染良久,妖体便成了炼制无忧散的绝佳材料。 众所周知冥界有孟婆汤,饮下后鬼魂可忘却前尘,而无忧散却可以让转世之人忆起前生,试想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能够拥有前世几十年的记忆,他智商上的起.点却是别人的终点,他这一世如鱼得水便可想而知。 鬼差得了无忧散如何与鬼魂交易呢?自然是由鬼魂与阳间的亲属托梦,奉上珍稀法器以交换无忧散,鬼差再用法器提升修为,早已成了冥界不成名的买卖。 那鬼伍一次又一次制造意外事故,借以消耗梦妖的法力,最后一次终于让他得逞,徐书墨丧生在车轮之下。 说到这里,鹿九却忽然问徐书墨:“你想亲眼看一看吗?” 徐书墨明白,这是鹿九问自己是否想看车祸后发生过的事情,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鹿九执起骊山昆仑镜,对着鬼伍照了下去。 徐书墨那天心里焦急,没有系安全带,因此那辆车子横冲直撞而来后,他整个身子都被甩出了驾驶室,撞碎了前挡风玻璃,像一片落叶一样在半空中飘过,坠在地上时却又发出轰然巨响。 阿梦就是那个时候疯了一样地扑过来,他远远就张开了双臂,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接住那个坠下的青年。 鲜血大片大片地涌出来,很快将青年身下的地上染成血海。 阿梦双目血红,他拼命想要抱起徐书墨,然而他的双手一次次从青年的身体穿透而过,一人一梦,永远不可能接触到彼此。 “阿梦,我在这里,阿梦!”徐书墨站在他身后焦急地呼唤,“阿梦,我在这里!” 阿梦缓缓抬头,徐书墨张着双臂像他飘来,从旁蓦然伸出一只骨节森然的手抓住了徐书墨的衣领。 鬼伍桀桀地笑:“梦妖,这个人早就该死了,你多留了他六年的命,如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我送他还阳,你为我役使,我们公平交易,你看如何?”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放过他的原因?”阿梦缓缓起身,目光冰冷,“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你的元丹,”鬼伍道,“你为了救他,早已违逆天道,如今虽然没有妖皇魔尊能惩戒你,但是你法力早已枯竭,就算现在不给我元丹,你也撑不了多少时日,我们一命换一命,也不枉你救他这么多回,你说呢?” 阿梦的嘴唇几近抿成一条直线:“我若给你元丹,你便不许再找他麻烦。” “他早就脱离生死簿,我何必跟他一个早晚会寿终正寝的凡人过不去,你若不信,我可对阎王立誓。” 徐书墨拼命摇头,眼里流出汩汩血泪:“不,不……阿梦,不可以……”他这个时候才知道,阿梦为他做了些什么,他竟然等到自己死了才知道,阿梦为他做了什么! “不要,阿梦……你别这样做,我是人,我会再投胎,你别犯傻……” “投胎?呵!”鬼伍嗤笑道,“你以为你还能做人吗?实话告诉你,梦妖擅自插手你的命格,你的下辈子只能做畜生了,想由畜生再回人间道,至少修个几百年吧!” 阿梦深深看了徐书墨一眼,那一眼深邃如海,又好像映出整个璀璨夜空,那一眼盛满了许多徐书墨知道的不知道的话。 他唇角牵起一个浅浅的笑弧,有安抚,有欣慰,有忧伤,有不舍…… 徐书墨疯狂大喊:“阿梦不要--” 阿梦的身体骤然发出强烈的粉色的光,夺目光亮中,阿梦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个字一个字道:“你向阎王发誓,我将元丹给你,你送徐书墨还阳,从此休得再与他为难!” 鬼伍左手拎着徐书墨的魂魄,右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他口中念念有词,以阎王之名立誓。 阿梦缓缓启唇,一粒粉色圆珠在他口中熠熠生辉,鬼伍双目绽出贪婪精光,松了徐书墨便身影如电地蹿了过去,掐住阿梦的喉口,便将元丹捏在手中。 徐书墨那一刻只觉得神魂全都被撕裂开,他甚至忘记了上前去,他就呆呆地看着阿梦对他伸出手,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天地,没有生死,没有阿梦,没有他自己。 阿梦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他站在那里,身形渐渐变淡,越来越淡,但是他的嘴唇在翕动,他在说话,他在说什么呢? 徐书墨想,他不想知道阿梦在说什么,仿佛只要不去听那句话,就让阿梦还有牵挂,就让他舍不得离开,就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依旧只要躺下去,闭目睡觉,然后轻轻喊一声“阿梦哥哥”,那个带着淡粉色光芒的哥哥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徐书墨扑过去,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阿梦的脸,一遍遍抚摸,一遍遍从他的脸颊穿透而过。 “不要,不要……我还没有碰到你,我还没有碰到你啊……” “阿梦,你别这样,你别笑,你这样笑得好难看啊……” 阿梦的双腿最先淡去,徐书墨茫然四顾,这里有鬼,这里有妖,为什么这里不能有神仙呢?救救阿梦,徐书墨什么都可以换,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怎么样都行,本来该死的就是他,为什么要连累阿梦? 徐书墨后悔了,那年为什么要去沅溪村,为什么要相遇,为什么要牵扯二十几年,一切都是错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初见那时,小小徐书墨说:“哥哥喂我呀!” 徐书墨喃喃着:“哥哥,我一直忘记跟你说,鸡蛋是要剥了壳才能吃的……” 长大了,阿梦奇怪:“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徐书墨嘴角牵起一抹笑,温柔地看着阿梦,他的双臂也在慢慢消散:“因为我喜欢你,不想拿你当哥哥了……” 后来阿梦会骗他了:“我烦了腻了不想玩了!” “你真傻,”轻触最后残留的粉色光晕,“你该早点烦我,早点离开,真的,你真傻……” 阿梦完全消失了。 徐书墨什么意识到没有了,而鬼伍也在此时把徐书墨打进肉身里,让他还阳,又强行封存了他死后的这段记忆,鬼伍这才揣着元丹气喘吁吁地离开了。 昆仑镜画面停止了流转,徐书墨低着头,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光了全部的血液,像是所有的筋骨都被人拔出。 秦越早就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小心地递过去一包纸巾,徐书墨没有接,秦越便把那纸巾搁在徐书墨身前的茶几上,他蹲在沙发前,想安慰徐书墨点什么,正想开口,徐书墨忽然低低地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秦越问:“什么?” 徐书墨又说:“他在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秦越恍然,徐书墨说的,是阿梦消散前反复述说的那句话,那发不出声,只能看口型的一句话,那么长一句话,说的原来是这一句。 徐书墨的声音更低了,沙哑的,破裂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第93章 尔之砒/霜 “梦妖元丹在哪里?”鹿九的声音有一丝冰冷, 问着鬼伍。 鬼伍颤着手, 从布褂里头取出一个嵌着白色骷髅的黑色小布袋, 从中倒出一粒粉红色的元丹。 徐书墨的眼眶瞬间弥漫上一层血雾,他的神色间满是痛苦的狰狞, 瞪向鬼伍的目光几乎要将这个鬼差撕裂。 “小、小鬼给这徐书墨还魂又清除记忆,消耗了极大的法力,一直也没有恢复, 所以这元丹还没有来得及炼制……”鬼伍哆嗦着解释, 似乎想借此能减轻一点责罚。 鹿九将元丹托在掌心,递到徐书墨面前。 徐书墨接过元丹,泪水早已流了满面。 鹿九叹了一口气,这人的悲伤扑面而来,简直要把这整个大厅都淹没一般。 一闻此时拱手道:“鹿天师为徐先生找到梦妖下落, 你我之间第一个承诺鹿天师已经践言, 小道还有第二件事,请鹿天师为徐先生更改来生命数, 还让他投生做人吧?” 徐书墨神情间是是死灰般的木然,他看着一闻, 嘴唇颤了颤, 似乎想说什么, 喉间却像是沉着沙石一般, 干涩疼痛, 让他发不出音节。 他想和一闻说不值得再为自己费心, 他早已万念俱灰, 此生都无以为继,哪还管什么来世。 鹿九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道:“人道艰辛,却还有一线指望,梦妖元丹既在,待你归去,可将元丹托在三霄观,三清道祖在上,必能佑得他早日再修出灵身。” 徐书墨眸中倏然亮起光彩,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可以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鹿九认真道:“你此生做了许多慈善好事,身背功德金光,梦妖才能三番五次救得下你,至于他自己这一劫数,即便没有你他修行路上迟早有这么一遭,所以你不用太自责,好好活着,继续为他积福,方不辜负他对你一番苦心。” 鹿九转身看丁卅,丁卅忙道:“待阎王回归,小鬼定当上禀,此人之事小鬼会放在心上,道君宽心即可。至于鬼伍……”丁卅恶狠狠瞪了鬼伍一眼,“也定会按照律例处罚,绝不姑息!” 鹿九点头,丁卅便提着早已滩成一团软泥的鬼伍衣领一道消失了。 徐书墨捧着阿梦的元丹,像是痴了一般,久久凝视,最后才站起身,对一闻和鹿九深深一拜。 一闻道:“徐居士不如将元丹供奉在三霄观,有道祖法光,想必梦妖会凝体得更快一些,鹿天师,你说是不是?” 鹿九想了想,道:“梦妖以荼蘼花为食,若要尽快修行,还是沅溪山最合适。” 徐书墨眼睛亮了亮,似乎对未来的人生又重新有了期待,他欣喜道:“我会带着阿梦回沅溪山,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徐书墨又犹豫了一下:“鹿天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我……我有生之年,还有可能再见阿梦一面吗?”徐书墨期待又忐忑地看着鹿九。 鹿九也看着徐书墨,他眼神清亮,面容平静,明明有一张稚嫩的脸,说话时却让人觉得心里格外安稳:“缘分都是修来的,还有,”鹿九笑起来,“有一句话你说得对,这个世上有妖,也是真的有神仙。” 他点到为止,但是徐书墨依然燃起了无限希望。 客厅里只剩了鹿九和秦越,熊猫趴在地毯上,蛮蛮躺在沙发上,一只小翅膀搭在自己肚皮,呼呼大睡着。 捉妖打鬼这么久,秦越没有一次能像这样难受,明明帮徐书墨找回了梦妖的元丹,惩罚了恶鬼差,连徐书墨下辈子都能好好做人的,但是秦越就是心里堵得慌,总觉得眼睛酸涩,莫名就想哭。 他一边撸着熊猫的脑袋一边纳闷地说:“洛洛,你说我是不是被鹿鹿也传染了爱哭的性子,怎么我心里这么想哭呢!” 熊猫在秦越的掌心里蹭了蹭大脑袋。 鹿九托着腮,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一人一梦,相伴二十七年,却连碰都碰不着,着实是可怜。” 秦越被鹿九说得立刻泪眼汪汪,一边抽纸巾擦眼泪,一边哽咽道:“呜呜,太可怜了,换了是我,喜欢的人天天在身边不能碰到,憋也要憋死了!” 原本熊猫还很乖巧地蹭着秦越的腿安慰他,一听这话简直满腔柔情都被满天的乌鸦给撵走了。鹿九歪了歪头,不明白“憋”这个字,用在这里其意为何,不过看秦越哭得难受,他便笨拙地拍了拍秦越的背,好朋友的安慰,不能更多了。 “那个叫鬼伍的鬼差太可恶!”秦越愤然。 “他回了冥府,废去修为,褫夺鬼差职位都是轻的,只怕要入冥府刑室受好一番折磨,也算罪有应得。” 秦越这才觉得痛快了点,依旧抽搭着问:“为什么徐书墨的命这么不好啊,又是横死又是情伤的,他那么好一个人,呜呜……” “前世因,今生偿。” “你是说他前世是坏人?”秦越不解,“可他如果是坏人,这辈子怎么会长那么帅,还是最红的大明星,不是做了坏事的人连胎都投不好吗?” “你道徐书墨为何能看到梦妖?”鹿九双脚踢踏着地毯,“他原本就是沅溪山的山神,八百年前那梦妖刚凝体不久,险些被山中的峭精吃掉,山神顺手救了一把,梦妖当时已奄奄一息,山神渡了一口仙气过去,梦妖方能生还。但山神却因触犯天条,历十世横死,求而不得之苦,谁知道八百年后,他们又相遇了,梦妖还了山神那一口仙气,他们之间的因果本来已经了结。” 鹿九叹一口气:“谁能知一个人一个梦也能彼此情根深种,才有了后面一重又一重。” 秦越听了这缘故丝毫没有安慰,反而更加伤感了:“这也太感人了,呜呜--” “你别哭了,”鹿九道,“徐书墨十世之劫还有最后一次,等下辈子他历完劫就能回归仙位,到时候梦妖也差不多可以再凝体了,届时给月老走个后门,给他二人系上一线牵,也能皆大欢喜。” 秦越还是很黯然:“那还要很久呀……” “凡人纵使相爱,不过一世情缘,他二人忍得这百年之苦,便可以长相厮守,尔之砒/霜,彼之蜜糖。” 当天徐书墨宣布退出娱乐界的消息震惊了世界演艺圈,外界议论纷纷,各种揣测纷至沓来。 “华夏国宝级明星急流勇退,徐书墨宣布永久退出娱乐圈……” “有记者拍到徐书墨曾现身在华夏名观,与著名天师相谈甚欢,昔年影帝疑似要出家……” “五十年才出一个徐书墨,原本他就是演艺界的传奇,盛年退场戛然而止,他又将自己活成了一个传说……” “徐书墨少年成名,一路顺风顺水,他是为演绎而生的天之骄子,从来没有感情绯闻,忽然退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有知情人称……” 而这些嘈杂之音对于此时的徐书墨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漫天荼蘼花丛中,徐书墨仰躺在柔软的花瓣地毯上,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握成拳轻放在胸口,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放在心口的手正微微散发着淡粉色的光。 徐书墨闭目微笑,仿佛又回到三岁时候的那个夜里,他掉进一个小花坳里,揉了揉眼就看到一个十分好看的小哥哥坐在花丛中,一瓣一瓣吃着荼蘼花,小徐书墨挥舞着胖胖的小手,哒哒跑过去,仰着小脸问:“哥哥好吃吗?” …… 飞机冲上万米高空,秦越四下看了看,把小熊猫放到面前的小桌板上,又从包里翻出许多零食,讨好地放到鹿九桌前。 此去缡南乡是为了看望秦越的外公外婆,一来一回预计三天,鹿九原不想离开秦钊这么久,无奈秦越死求活求,鹿九最后只好同意了。 “你说我外公那么大年纪了,非要自己去机场接我,要不然咱们直接缩地成寸,一会儿就到了,哪里还用得着坐俩小时飞机你说是不是?”秦越凑近鹿九小小声说道。 鹿九上飞机前和秦钊启动了心心相印,此刻可以把秦钊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眉眼里带着笑,没在意秦越说些啥,便无可无不可地点着头。 “我跟你说啊鹿鹿,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我外公一定会检查我练字,你帮我用个法术,让他老人家看得顺眼些,我就能逃过一顿藤条,还有我外婆,肯定要考我上下五千年,你也帮一帮我,不能看着我被揪耳朵啊,”秦越一边给鹿九剥一颗橘子,一边喋喋不休。 秦钊那头在开会,还有人在争吵,偶尔秦钊轻咳一声那边就会安静一瞬,然后秦钊低低地说一句“继续”,那头就继续吵,鹿九听得咯咯笑,秦越还以为自己逗乐了鹿九,便越发兴致昂扬地讲。 “麻烦你安静点!”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秦越下意识转头,刚说了句“对不起”,一眼看见后排坐着的人,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是你?!” 对方轻嗤:“呵,原来是你!” 秦越哼一声,扭过头去。 他气咻咻对鹿九控诉:“真是出门不利,怎么会碰到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鹿九不解地向后看了一眼,对方年纪很轻,坐在飞机上还带着墨镜,辨不清五官,高昂着头,似乎在睥睨秦越的后脑勺。 “鹿鹿,你说他是不是特别丑?成天鼻孔朝天以为自己宇宙第一帅!上学的时候没少被我揍--” “呵呵!是你揍我还是我揍你!半年不见你满嘴跑火车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呢!”后座的人凑得极近,声音自然也极清晰传进前面两人的耳里。 秦越瞬间炸毛:“贺从熙!等会下飞机别走,咱俩单挑!” “幼稚!”贺从熙靠回椅背。 秦越在飞机上跟死对头前后座,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路上鼓着气,想跟鹿九说话又顾忌公共场合,到时候贺从熙一句“你安静点”自己就能被堵到气死。 好不容易熬完了两个小时,秦越回头狠狠瞪了贺从熙一眼,抄起小熊猫拔脚就走。 贺从熙在后面嘴贱贱地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返璞归真到玩公仔了?果然年纪越大越幼稚啊!” 秦越强忍住把小熊猫扔到贺从熙脸上的冲动。 走出机场出口,只见通道外排列整齐站了两排女孩子,长长的队伍乍一眼几乎看不到头,有经验的旅客们就知道这是有明星来了,粉丝在接机。 果然,秦越拉着鹿九刚走出不远,就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熙宝熙宝我们爱你,我们都是你的细胞!” 秦越嫌恶道:“你听听这个口号,是不是要笑死人?粉丝跟爱豆一样,都这么幼稚!” 鹿九笑呵呵道:“很好听啊,很押韵的。” 秦越简直要跳脚:“鹿鹿,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你不跟我同仇敌忾,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你!你太让我失望了!还有你,白洛,贺从熙那么欺负我,你也不帮我报仇!” 秦越把小熊猫塞鹿九手里,一个人鼓着气往前走。 于是白洛终于找到机会把秦越和贺从熙的过往恩怨讲给鹿九听。 这两人从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不过贺从熙是插班过来的,在他来之前,秦越已经在幼儿园做小霸主两个多月了。然后贺从熙一来,就跟秦越形成了瑜亮之争,两个都是家里的小太子,脾气一样跋扈,秦越请全园小朋友刚吃完巧克力,贺从熙就给每个小朋友送了一把八音枪,孩子们玩娶新娘,这两个都要当新郎,秦越小时候瘦一点,每次打架都输给贺从熙,后来发愤图强开始习武,就为了有一天把贺从熙按在地上摩擦! ※※※※※※※※※※※※※※※※※※※※ 谢谢 “阿阿争”灌溉营养液+5 “新忘痕”,灌溉营养液+1 第94章 少年游 两人从幼儿园打到高中, 一开始争着当老大, 后来进入青春期就开始争小妞。 白洛重点提了一件事情。 秦越有一天跟白洛控诉贺从熙挖他的墙角, 抢他的女朋友,找白洛一起去给他报仇。 彼时的白洛也正是青春年少义气当头的时候, 听完之后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哥俩在去找贺从熙算账的路上碰到了贺从熙和他堂哥,白洛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堂哥就指着秦越骂秦越不厚道, 撬贺从熙的墙角抢贺从熙的女朋友。 那天四个人稀里糊涂打了个天昏地暗, 这一桩陈年旧案从此成了迷,直到现在白洛也没搞清楚到底是秦越抢了贺从熙的女朋友,还是贺从熙抢了秦越的女朋友。 后来秦越考了京影,贺从熙去了京戏,这俩冤家好像约好了似的别苗头, 不过秦越进京影是玩票的, 贺从熙倒是认认真真演了戏,最近还很当红。 鹿九听得很懵圈, 最后下了结论:“他们两个还蛮像的。” 小熊猫重重点头,可不么, 在幼稚这一点上, 这两人的确不相伯仲。 这时贺从熙在后面喊:“前面那个穿白衣服的, 你等等!” 鹿九跟着秦越往前走。 “前面那个吃了一路零食没停嘴的, 你等一等!” 鹿九继续跟在秦越后面往前走。 “飞机上跟秦越坐一块的那个人, 你站住!”贺从熙大吼道。 鹿九茫然回头, 拿手指着自己:“你叫我?” 周围的女生原本就尖叫不断, 看贺从熙大步走向鹿九,更是叫得要把候机厅屋顶给掀开! 贺从熙手里拿着一个皮夹,问:“这是你掉的吗?” 鹿九从来不用皮夹,他诚实摇头。 “真不是你的?”贺从熙再次确认,“可我看到他从你兜里掉下来的啊?” 鹿九再摇头,秦越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啪”地拍掉了贺从熙的手:“我们家鹿鹿从来不用皮夹!胡乱搭什么讪!”说着拉了鹿九就走。 贺从熙却站在原地愣住了,直到旁边的助理推了推他,他才恍神,这时候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贺从熙的脚步有些紊乱。 “贺从熙这个人,没节操,没下限,没道德,没良心!什么都没!就喜欢跟我抢,以前抢我女朋友,现在连我兄弟都想抢,哦对,他以前还跟我抢白洛,要白洛教他功夫!我呸!” 秦越一路愤愤,鹿九安步当车,这两个少年走在一起,一个像水一个像火,看上去却又奇异地和谐。 秦越终于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六旬老人,他先是一蹦老高,大喊一声:“外公!”一边扑了过去。 老人家却身形矫健,一手扒开即将扑将上来外孙,陡然大张着双臂迎向后面走来的鹿九:“哎呀,这是小鹿吧!” 鹿九乖乖站了,按照秦钊之前交代的跟着秦越叫外公就行,老人家稀罕得跟什么一样,秦越虽然扑了个空,不过自家外公喜欢鹿九他看着也高兴,便不计较什么,谁知下一秒他倏然就变了脸。 因为贺从熙也阴魂不散地走来了,还主动伸手抱住了他外公,笑得装模作样无比碍眼。 外公看到贺从熙也高兴:“小熙怎么也过来了?小钊电话里没说呀!” “外公,我过来拍节目,顺便看看您和外婆,没提前说不是想给您二老惊喜嘛!”贺从熙嘴甜得跟吃了蜜糖似的。 外公左手拉着鹿九,右手拉着贺从熙,三个小孩,好像只有秦越不是亲外孙。 贺从熙来拍综艺节目,特意提前到一天,晚上也住在秦外公家,秦越看见这个人,觉得自己简直能少吃一碗半饭。 到家刚放下行李,酷爱书法的老人家,就把三个小孩都带到了书房。 秦越频频给鹿九使眼色,鹿九在飞机上根本没听到秦越的请托,自顾写了自己的。若说鹿九除了法术之外还有什么能在现代拿得出手的特长,那当属一手铁画银钩的本事。 老人家看直了眼。 要知道书法一道,临摹不难,难得是风格独具。 “你这孩子,这字是跟什么人学的?”老人家捧起宣纸,如获至宝一般,“好!好啊!” 鹿九以前有专门教写字的师父,说出来老人家也不认得,便抿了嘴没有回答,似乎觉得这样不够礼貌,他又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就着那普通笔墨,凝聚灵力于腕上,笔走龙蛇,画了一张南极仙翁延年益寿符,他恭恭敬敬把符送给老人家。 外公接过符,就觉得周身一轻,灵台好似都一片清明,佝偻着的背都下意识挺直了,他原本戴着老花镜,此刻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等他摘下眼镜反而觉得视线霍然开阔,他正微微疑惑,一眼就看到了鹿九画的符箓。 鹿九画符远比写字还要专业,外公看着这符箓上的笔道,每一个痕迹都像是有淡金色光芒透出,一张瘦削清矍的脸显出一抹激动的红润。秦川给自己说起这孩子如何神通广大之时,老人家还有些不以为然,今天见了,才知道女婿一点没有言过其实。 等到外公一回头瞥见了秦越的鬼画符,老人家一颗心脏直抽搐,拿起手边的镇尺便抽了过去,秦越一边跳着躲,一边嚷着:“鹿鹿,鹿鹿,救命!” 秦钊在心心相印那头笑道:“小越他外公打他,看着就行,老人家一年到头打不到几回外孙,让他外公高兴高兴!等会他要是跟你喊疼,也别给他治,打是亲,骂是爱,不疼不痒才可怜。” 鹿九乖乖点头,虽然不明白老人怎么要用打孩子这种方式来表达喜欢,但秦钊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他哪里知道,秦钊也揣着鹿九被撬走了三天,铁了心要侄子吃点苦头的心思呢!捧着一盘车厘子,走到远离书桌的位置,一边吃着一边乐呵呵地看秦越挨打。 贺从熙不知何时走到鹿九身边,指着车厘子问:“我能一起吃么?” 鹿九点着头,平常人做出这种首肯,一定会把客气地推过来,他是把怀里的盘子抱得却是更紧了些。 贺从熙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秦越是不是在你面前说我许多坏话?” 鹿九想了想,点了点头。 贺从熙默了默,这小孩太实诚了哈。 他问:“那你信他说的话么?” 鹿九再点头。 贺从熙想寻常人不都是应该摇头说两句客套话吗,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还是尽力找话说:“上次去秦家,我是说,恩,洛哥……”他的眼神不自觉往搁在茶几上的小熊猫瞅,不知道后面要怎么说。 鹿九问:“你想说洛哥葬礼吗?” “啊,”贺从熙眼光闪烁,“对,就是那次,我怎么没看见过你?” 鹿九想,大概贺从熙来的时候自己去冥府了吧,便抿着嘴不说话。 贺从熙又往鹿九身边挪了一步,可他愕然发现,一步之后他跟鹿九的距离还是那么多! 他不知道鹿九只是习惯性跟人保持距离,还以为鹿九不待见自己,当下就恶狠狠地看向秦越,都是这坏小子瞎说自己坏话,破坏自己形象! 所以,当秦越挨完了藤条,哭唧唧地过来找鹿九寻求安慰的时候,贺从熙“很不小心”地崴了一下,猛地把秦越扑到一旁的沙发上,两个人又扭打成一团。 午饭是外婆亲自做的,三个男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吃,外婆忙得高兴,男孩们却很心疼,晚饭便怎么也不让外婆做了。秦越从仓库里找出烧烤架,兴致勃勃道:“咱们晚上烤肉吃吧!” 三个人在桂花树下支好烧烤架,之后明确了分工,秦越哼着歌儿来回进出厨房,把生肉蔬菜一样样装盘端出来,鹿九坐在小圆桌旁把一片片吃食往银签上串好,再递给贺从熙烤。 月色正好,花香清幽,三个少年丰神俊朗眉清目秀,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输少年游。 贺从熙调好了酱料,用一根筷子蘸着尝了尝,把碗递到鹿九面前:“尝尝味道怎么样?” 鹿九也拿筷子蘸着,咂了咂嘴,点头肯定道:“好吃!” 贺从熙一手握着满把的银签,一手拿着烧烤刷子,一边翻动着烤肉一边往上面蘸料,看上去架势十足,有模有样,不一会儿浓郁的肉香弥漫了整个小院,鹿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分出一支烤好的里脊刷了蘸料,看着金黄酥脆,十分诱人,贺从熙拿着肉串递到鹿九眼前:“想吃吗?” 鹿九眼巴巴看着,点头。 贺从熙笑得像是要骗小红帽的狼外婆:“那我问一个问题,你每回答一个,我就给你一串,好不好?” 鹿九想了想,点头。 “你是神仙吗?”贺从熙的眼睛直视着鹿九,他虽在问,语气却是肯定的,眼神明亮而充满期待。 鹿九点头,接过肉串美滋滋地啃。 贺从熙有些奇怪道:“神仙不是不用吃东西吗?” “要吃的,不吃会饿。”鹿九伸手讨肉,贺从熙便又给了他一根。 “那你都会些什么本事?”贺从熙问。 这个问题让鹿九一下子高兴起来,他掰着指头数:“我会飞,会算命,会打架,会驱鬼,一般小妖都打不过我,我会画符,画霹雳符,烈火符,护身符……”鹿九数完两只手发现不够用,便把银签在桌上摆起来,郑重对贺从熙说,“一根银签代表十个!”然后继续数,转眼面前的银签从一根变三根。 贺从熙简直傻了眼,他一直以为鹿九很憨直,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他吗? “停停停,别数了,这个问题当我没问!” 鹿九抿着嘴,十分不满地看着贺从熙,秦越说得对,这个人不好,说话怎么不作数呢? 贺从熙还想再问,这时秦越兴奋地跑了过来:“鹿鹿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鹿九看过去,秦越怀里抱着个酒坛子,他正乐呵呵地拍开酒封,醇厚绵长的酒香立刻四溢开来,把烤肉的香味都压了一压。 贺从熙吓了一跳:“你要死啊!这酒年纪比我们岁数都大,外公非扒你皮不可!”这桂花酿外公藏了二十年,至今都没舍得开封。 秦越闻言也迟疑了:“但是……但是封口已经开了啊……” 鹿九凑过去闻了闻,十分享受地半眯了眼,自酿的陈年酒醇香扑鼻,是现代工艺加工出来的名酒不可比拟的,鹿九许久没有尝到如斯美酒,不禁舔了舔舌头。 原本秦越还有点犹豫,看鹿九这么想喝,眼一闭,牙一咬:“喝了再说,大不了再挨一顿抽!” 贺从熙也眼睛发亮:“喝完把坛子放回去,兴许外公要过好几年才会发现。” 三个小孩围着酒坛子,头挨着头。 “外公每天都要抱一抱这酒坛子,一掂分量就知道酒没了啊!” 贺从熙大惊:“你还想全喝了?醉死你!” “不怕,咱有挂!” “什么挂?” “千……哼,不告诉你!” 鹿九托着腮:“要不喝完了,我做个镜像术,再放回去,外公就不会发现了吧?” “还是鹿鹿你聪明!” “什么是镜像术?” “就是变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我靠!那还等什么,咱都不用分,一人一坛随便喝啊!” “你懂屁!变出来的酒跟水一样,没味儿!” “啊,这样啊,那还是变个还给外公,咱们喝这个原装的……” “何必变来变去那么麻烦,喝完了装点水,原样送回去不就行了?”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说。 有道理,三个小臭皮匠齐齐点头。 下一刻他们愀然失色:“外公!” 老人家逆光而立,背着双手,藤条在手心拍打的声音清晰入耳:“挨个站好,背过身去,屁股都撅起来!” “外公,能不能不打屁股?”秦越和贺从熙哀嚎,“我们都多大了还打屁股!” 鹿九从没挨过打,此刻也有点懵。 “全都站好!不听话的脱了裤子打!”外公怒目圆睁,一声大喝,三个小孩只好都乖乖背过身去。 这时外公的手机响起,老人家接了,秦钊在那头温和地说:“您让小九接个电话,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外公便把电话给了鹿九,挥了挥手,让他一边接电话去了。 秦越和贺从熙无比欣羡地看着鹿九拿着电话走开的身影,下一刻,藤条呼啸而至,满院里响起男孩们狼嚎一般的哭喊。 缡南乡地处江南,山明水秀,是有名的旅游古镇,街道上游人参差,街市两边铺子都是红砖黑瓦的古式建筑,让这街道看上去既繁华又有几分古朴。 这景象与京都的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又大不同,鹿九看着十分喜欢。古镇东西向有一条河,将整个镇子一分为二,一道青石板桥横跨河两岸,贺从熙所在的剧组,此刻就在这座桥上拍摄。 岸两边挤满了人,粉丝们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游人们纷纷驻足。 秦越幸灾乐祸地附在鹿九耳边:“我跟你说,贺从熙今天肯定要出大洋相了哈哈!他小时候掉河里被水淹过,最怕水了哈哈!” 贺从熙此时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 他们这次参加节目的一共十人,此刻两人一组进行比赛,比赛的内容倒是简单,水上碰碰船,能坚持到最后不落水的一组为胜。 春寒料峭,粉丝们心疼得嗷嗷叫。 导演组催促一众明星们赶紧上船去。 贺从熙打小跟秦越争,早就习惯了一切不落于人后,当下也不愿意跟导演组示弱,率先登上了小船。 他其实有底气的,自己一身功夫,连秦越这样肌腱发达的小牛犊子都只能跟他打平手,光凭武力他也能很快摆平其他四组,毕竟游戏规则是让其他船上的人员落水。 明星们驾着碰碰船,在河面上撞作一团。 秦越拍着手看得直乐,不过一会儿他就没兴趣了,因为贺从熙之骁勇善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秦越大为不满:“这其他组的人也太弱了,贺从熙就那么轻轻一推,就掉下去了,哎,这是演的吧?有台本吧?太没劲了!” 前面的少女听到了很生气,扭过头来,连秦越那张帅脸都彻底被无视,姑娘喷火道:“你这个人!看不懂就不要瞎BB!我们熙宝本来就是个大力宝宝!我们家熙宝从小练武的你知不知道!他一根指头就能把你从这头丢到岸那头去你知不知道?!” 正在这时场内却忽然爆发起无比激烈的尖叫:“啊!熙宝熙宝!” 秦越回头看过去,初时还在幸灾乐祸,竟是贺从熙也从船上掉水里了,一分多钟后他脸色惊变,所有落水的演员基本都在岸边集结了,唯独没有贺从熙,而河面上赫然漂浮着一件空救生衣! 救援人员独自从水里钻出,对着桥头的导演组大吼:“多下来两个人!我找不到!” 导演在跳脚:“贺从熙为什么把救生衣脱了!” 有人吼:“是跟小颜一起掉下去被扯下来的!” 秦越连半分思考都没有,拨开人群往桥头奔,脱了外套就一猛子扎进了河里! 河水冰凉刺骨,秦越下去的时候没有热身,这一激灵险些抽筋,河面上看着清澈,其实水下全是浑浊,根本不能视物,他伸手胡乱摸索着,不多时就抓住了一个温热的物体,像是人的手腕,他心中一喜,以为是抓住了贺从熙,手上使力就想把人往上拽,但是对方却反扣了他的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你上去,我来找他。” 原来是鹿九。 秦越放下了心,却不肯听话,在水中猛摇头,鹿九伸手用护罩将他罩住,秦越就发现自己能在水中正常视物了。 鹿九拉着秦越往更深处去,不一会儿两人就看到了贺从熙,腿上却更用了力,向贺从熙靠去。 贺从熙被水草绊住了,密密麻麻的水草像女人的长发一样缠住了他的脚踝,鹿九拿出诛邪切断水草,那水草居然像是被火烧一般迅速发焦,秦越来不及诧异,鹿九就轻轻一推手,秦越拉着贺从熙被一股巨大的浮力往上托,不一会儿两人就在水面上露出了头。 两岸传来阵阵欢呼,救援人员过来把他们两个拉上岸,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骇白了脸,贺从熙双目紧闭,面色青白而浮肿,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急救人员过来用力按压他的胸口,并给他做了人工呼吸,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贺从熙始终闭目不醒。 观者觉得度秒如年,其实也不过几分钟,忽然有人想起来:“不是还有个白衣服的男孩子下去救人了,怎么还没上来?” 众人这才想起,那个白衣男孩下水竟然有许久了,当下都忧心不已,常有救人者溺水的不幸事件发生,剧组里面的救生员原本看到贺从熙上来都松了一口气在旁休息,经此提醒又打算下水找人。 鹿九却在此时分水而出,手撑着岸沿跃了上来。 秦越原先急得团团转,看到鹿九立刻安心了,他急切地喊:“鹿鹿你快来看看小熙子,他一直醒不过来!” 此刻情急,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在水下待了许久的少年一身毛衣干燥洁爽,他走到贺从熙身边蹲下,拇指轻掐他的脉门,往贺从熙身上输入了一丝灵力。 远处有救护车响,粉丝都已经开始哭天抢地,导演组又惊又怒又怕又急,差点集体跳河里去,到处是兵荒马乱乌七八糟的鼎沸杂音,贺从熙就在此时剧烈重咳,口里鼻腔都喷出水来。 “醒了醒了!贺从熙醒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先前哭起来的人止住了哭声破涕为笑,先前没哭的却喜极而泣。 贺从熙缓缓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抱着自己上半身的秦越得意又喜气着说:“小熙子,你今天可出大洋相了哈哈哈!” 贺从熙还在轻咳着,一边说:“你也没比我好哪去……” 秦越的脑袋上还顶着一缕水草呢! 贺从熙嫌弃地把水草从秦越头上摘下来,眼里却有着笑,他们平时吵归吵,打归打,但是生死关头,兄弟之间一条命。 贺从熙缓了一会儿,挣扎着爬起来,他分开围住他的一群众人往前走去,秦越搀着他的胳膊连连喊:“你干嘛,哎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吧……” 贺从熙走到一个女艺人面前,那是跟他在游戏中同组的人,秦越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拉住的贺从熙的那只手高高扬起,下一秒,“啪--”一声,贺从熙狠狠掴了那个女艺人一个耳刮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女艺人捂住半边脸,她先前在贺从熙昏迷的时候就跟其他女生一道哭开了,原本眼睛就红肿着,这会更是惊骇地看着贺从熙,眼泪跟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滚,似乎不明白贺从熙为什么打她。 贺从熙喘着粗气咬牙说:“你他妈拿老子的命炒作,你还是个人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 导演犹豫着过来:“从熙啊,是不是什么误会啊,虽然你落水小颜是有责任,但是她不是故意的……” 摄影机里记录地清楚,原本贺从熙组是大获全胜了,可就在最后一个敌对组被贺从熙推下水后,同组的这个小颜却哈哈笑着抱着贺从熙一起滚落了水中,还在挣扎中不小心扯掉了贺从熙的救生衣。 虽然最后后果确实有些严重了,但是综艺节目里明星们自己找出镜机会,导演是乐见其成的,要不是贺从熙差点没命了,小颜这一举动其实很能做看点来提高收视率,毕竟贺从熙现在正当红。 “熙哥,”小颜哽咽着,梨花带泪的表情十分引人同情,“我知道我不该拖你下水,我不知道你原来不会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那女孩一边说一边还给贺从熙鞠躬。 从节目开录,路人和粉丝的手机摄像头就对着这边没有离开过,这一环又一环,先是险象迭生,如今又跟连续剧一样,男主掴了女主耳光,群众们简直看得眼花缭乱,个个目不转睛。 “不是故意的?”贺从熙冷笑,狠狠盯着小颜,“你当时是不是在想,‘听说贺从熙怕水,要是把他弄水里去,不知道他是什么狼狈模样?到时候我再把他从水里救出来,还怕没有镜头?只要救了他,他哪里还记得是谁把他推进去的,也许还会感激我,他家世背景那么强大,攀上这棵树,我还愁什么?’” “你敢不承认!”贺从熙目光中的杀意如有实质一般,他真是气得狠了,如果自己今天死了,如果秦越为了救自己再出什么事,这活生生一场罪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动的小心思! 贺从熙每说一句,小颜就往后退一步,她惊骇地几乎要瞪出了眼珠子,活似大白天里见到鬼,她牙关都在打颤:“你你你……你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 围观者大哗! 连秦越都震惊了:“小熙子,你怎么会知道?” 贺从熙转头看着秦越,悄声在秦越耳边森森道:“我刚刚在河底碰到了水鬼,是他告诉我的。”秦越果然如他所料那样瞪圆了眼。 不过贺从熙虽然这么说,小颜也虽然这么认,但现场其实没几个这么当真的,大家至多觉得小颜这种心思也很好猜,贺从熙被她弄下水,命都差点没了,那时情景有多危险所有人都历历在目,自然是要发泄怒火。 节目今天是没法录了,剧组要送贺从熙去医院,他拒绝了,跟着秦越回了外公家,至于网络上掀起的轩然大波,那就是各个公司的公关部去头疼的事了。 “阿嚏!” “阿嚏阿嚏!” 贺从熙和秦越,不愧是打小结交出来的瑜亮情谊,连打喷嚏都要一较高下,你打一个我打一个,一个打得密,另一个就要打得响。 他两个此时正一人裹着一床被子坐在床上,外婆念念叨叨着给他们找药,又端了生姜汤过来,连一看就很精神红润的鹿九都被逼着喝了一碗。 等到外婆离开,屋里就剩了他们三个,秦越终于把憋了一路的话问出来:“小熙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你在河底见到水鬼,真的假的?” 贺从熙似笑非笑:“你猜。” 秦越一句国骂就要出口,鹿九道:“是真的。” 贺从熙和秦越两个都看向他,异口同声地惊讶:“啊?” 秦越懵,看向贺从熙:“你啊什么啊?你不是见到水鬼了吗!” “谁他妈见鬼了,我瞎诌的!” 两人怒目瞪视,又齐齐看向鹿九。 鹿九道:“那河里确实有水鬼,”他转向秦越,“那水草,就是水鬼的头发。” 秦越想起来鹿九割水草时,那些水草竟像是烧焦一般,发黑蜷曲,他当下脊背一麻,不禁有些后怕。 秦越道:“怪不得你让我们先上去,过了许久才过来,你是去打水鬼了?” 鹿九点头:“那水鬼也新死不久,正在找替身,不除了他,只怕以后还要生事。” 贺从熙愣愣道:“水里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要害我?” “因为你人品差呀!”秦越翻了白眼道。 鹿九看着贺从熙认真道:“因为你少了一个魂。” 第95章 两个男孩齐齐吃了一惊。 贺从熙脸色发白, 嘴唇哆嗦:“这、这是什么意思?” “人有三魂七魄, 你却只有两魂, ”鹿九微蹙着眉,“一般只有孩童才会被吓掉魂, 丢失之后会啼哭不止,甚至体弱多病,大人很快便会发现, 把魂喊回来就好了, 怎么你家大人没给你喊过吗?” 听完鹿九的解释,秦越先是拍床乐不可支:“小时候吓掉魂,我说你这人怎么从小就缺心眼呢,原来比正常人少一个魂,哎呀, 笑死我了!小熙子你是不是你爸妈单位里发福利送来的呀, 哭了病了都没人理吗?哦哈哈哈哈!” 贺从熙却皱着眉头回想,怎么也记不起自己小时候有体弱多病过。 “你比寻常人少了一魂, 阳气就会轻些,水鬼自然就找你。”鹿九解释完最后一句, 觉得肚子饿, 从九螭扣里扒拉扒拉寻东西吃。 贺从熙努力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事实:“那我现在, 要怎么才能把丢的魂找回来呢?” “回家以后, 在床头放一盏油灯, 梵山寺里就有这种灯, 然后让你家人在窗外挂上你的衣服, 喊你的名字,什么时候油灯自燃,你的魂就归位了。” 贺从熙看着鹿九,那少年正鼓着嘴,吃东西的模样像只小仓鼠一样,他长相稚嫩,看起来比自己跟秦越还小,但说出来的话总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就好像让人不自觉就信服,想依赖。 贺从熙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鹿鹿……” 秦越抗议道:“你不许叫鹿鹿!这可是我的专属爱称!” 贺从熙深吸一口气,就给了秦越一肘子,两人都掀开被子,转眼间就扭打起来。 最终贺从熙还是服了秦越这牛皮糖一样的缠功,改口道:“小鹿,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鹿九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拍了拍手,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贺从熙,示意他说。 “我接下来的说的事,可能很匪夷所思……” 秦越哈哈大笑:“什么匪夷所思?告诉你,在我们鹿鹿面前就没有匪夷所思的事!你别自己没见识就小瞧了我们……” 贺从熙握紧了拳头,克制地:“秦越,你再叨逼叨我给你扔外头树上去!” “哟嚯,谁扔谁?” 秦越龇着牙又想打,贺从熙忍无可忍,他一把顺过床头端坐着的小熊猫塞进秦越怀里,大喊道:“洛哥你能不能管管他!” 秦越惊了,小熊猫惊了,鹿九若有所思,其实也有些惊讶。 “你你你……”秦越抱着小熊猫,结舌道:“你乱喊什么?” 贺从熙抹了一把脸:“我早就知道这个公仔是洛哥了。” “你怎么可能知道?”秦越瞪大了眼,“我可没说过!” 贺从熙郑重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贺从熙深吸一口气,“我能听到别人心里说的话。” 秦越刚张开嘴想哈哈笑,贺从熙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心里在说,‘小熙子脑子真是被水淹得不轻’,是不是?” 秦越张大的嘴巴连合都合不上了。 贺从熙打小就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再安静的地方只要有人,在他耳里那就是嗡嗡不断,小时候只觉得吵,后来大些,明白到什么叫口蜜腹剑口不应心当面一套心里一套,就更加厌烦。贺从熙脾气不好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有些人当你面谄笑恭维,垂下眼皮就问候你八辈祖宗,换谁不得翻脸啊。 秦越听着贺从熙的自白,此刻脑子里简直像是跑马一样,无数念头飞快闪过:卧槽!小熙子这技能牛逼大发了!那我想什么他是不是都知道?那我小时候偷偷往他水壶里撒尿他是不是也知道?怪不得那壶他后来再没用过!我还仿他的笔迹给小白花写情信,还用他的名字给十二中的校霸发挑战书,我还…… “对!你干的那些龌龊事儿,我一早就知道!”贺从熙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秦越抱着小熊猫就蹿下了床,躲到鹿九身后,羞愤道:“你你你!你太不要脸了!你这是窥探别人隐/私你知道吗?” 鹿九也往后退了退。 “哎,小鹿你别退,我听不到你的声音!”贺从熙喊,“我一见到你就发现你心里特别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开始以为你就是心里没想事儿,后来我还故意拿了个皮夹问你,你没出声儿,但是后来秦越来了,他说你不用皮夹,说你有九螭珍珑扣,说你是小神仙……”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秦越叫。 “你心里说了!”贺从熙吼。 秦越默默地又退了回去。 “我再想到京都里关于你的那些传说,我就知道,你可能真的是神仙,既然这样,也许你有办法帮我解开我身上的谜,这个样子实在太让人痛苦了!”贺从熙先是期待着地看着鹿九,最后黯然地垂着头。 秦越腹诽,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牛逼的技能,不要给我…… “你想要你拿去,等你在人堆里,像至尊宝那样感到无数只苍蝇嗡嗡围着你,你就知道这滋味是什么样了!” “等你看到有人在你面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嘴里笑着,心里恨不得给你插一刀,你不跳起来打爆他的头算我输!” “等你不小心发现了朋友的小秘密,那种心虚和尴尬……”贺从熙顿了顿,“以你这种脸皮,应该是不会感到心虚和尴尬的。” 秦越打了个恶寒。 鹿九走到床边,自上而下俯视着贺从熙,仔细又看了一遍,他忽然伸出手,在贺从熙后脑正中的位置按了按,继而他就像是抓住了一团线的线头一般,扯出来一根碧绿的丝线,在指尖上随意绕了两圈:“看来,我们要回京都了。” 第二天,他们告别了外公外婆,贺从熙以落水生病为借口光明正大请了假,三人一早就回了京都。 贺从熙带着秦越和鹿九他们回到军队大院,他平时不住这里,但是鹿九跟着他寻了几个住处,都没有收获,最后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 鹿九一进大厅,就被大厅楼梯拐角处显眼的一盆青竹吸引了目光。 那竹子有半人多高,栽在一个直径三十来公分的花盆里,颜色十分清翠,像是能映照出人影一般。 秦越奇道:“你家怎么把竹子放客厅?” 竹子是一种十分好生长的植物,一种绵延一大片,高挺笔直,寻常人一般会栽种在庭院里,放眼翠绿横生,遮天蔽日,那才好看,鲜少有人种在盆里,放在室内,何况还这么孤零零的一根。 贺从熙说道:“这竹子在我家好多年了,我小时候就有,是以前我爷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我们搬家好多次,我爸都一直带着。你别说,这竹子十几年就长这么一截,以前我爸妈工作忙,家里又没佣人,几个月都不给它浇水也不死,样子倒是长得好看,我爸说,就这颜色,最好的帝王翡翠绿都比不上。” 秦越啧啧惊叹:“好看是好看,哎,绿得跟要滴水似的。”他伸手摸了摸,竹身一片光滑,因为只有一截,上面也没有凸点,秦越屈指敲了敲,惊讶道,“这竹子是实心的?” “可不是,”贺从熙也跟着敲了敲,“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竹子,不过这是爷爷的遗物,只要它不死,就放屋里养着呗。” 鹿九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在竹身上敲了敲,那里发出沉闷的“邦邦”声响。 鹿九忽然说道:“出来吧”! 秦越和贺从熙茫然地看着他。 鹿九盯着盆中绿竹,手指在竹身上再度敲了敲:“还是我揪你出来?” 下一秒,一个碧盈盈的模糊身影出来了,没有五官轮廓,如同一团青雾。 秦越毕竟见识多了:“妖怪?还是鬼?” 贺从熙则是吓了一跳。 “把贺从熙的魂交出来。” 那青影颤了颤,接着一团青雾中缓缓浮起一缕淡灰色,鹿九将那淡灰色魂体剥出,凝在指尖,对贺从熙说:“这就是你丢掉的那一魂。” 贺从熙目瞪口呆,吞了口口水:“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鹿九听说自己能听到别人心声,就笃定他丢魂之事有蹊跷,他们才能寻了几个宅子才回到这里,但是说一个竹子成了妖,还捉了自己的魂,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 “鹿鹿,这是竹妖吗?”秦越好奇问。 “他不是妖,这是聆音竹,生长在那桑山,就是观音大士的道场所在地--” “啊!”秦越一拍手,“那不就是紫竹林!” 凡间对仙界的地名人名多有误传,鹿九摆了摆手:“叫什么不重要,这聆音竹能听人心,人的心音可以作为他的养料,你家中人员稀少,这点养分自然不够他汲取,你幼时大概受了什么惊吓,丢了一魂,他便收了去,以你的一魂为媒,你在外面听到别人的心声,他便可以借机吸收。” 鹿九说着,指尖在贺从熙天灵盖上轻点,贺从熙霎时觉得身体一轻,人都精神了许多,更重要的,先前一直滔滔不绝的秦越的腹诽声真的消失了!他出其不备地踢了秦越一脚,秦越先是一愣,继而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贺从熙一边跟他打一边哈哈笑:“真的听不到了!秦越!我十几年没像今天这么清净过,你不知道你满心里叨逼叨,我每次见你都想把你脑袋按马桶里去!” 鹿九不去管那两人,转身对那聆音竹道:“过些时日我想法送你回那桑山,你便先跟我走吧。” 青雾微散开,似乎在对鹿九做一个拜伏的动作,贺从熙听到了便同秦越停止了打闹:“小鹿你要带走他就太好了,放这里我家也不敢养了!” 鹿九随手把聆音竹装进了九螭扣里,瞥了一眼秦越。 秦越心领神会:“小熙子,我们鹿鹿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还不赶紧意思意思?” 贺从熙一听这话,也很苦恼,自己有什么东西能给神仙酬谢呢? “咳咳,”秦越比了个数字,“这个数,不许还价!” 贺从熙翻了个白眼:“我是请小鹿帮我,跟你什么相干?你也好意思找我要钱?小鹿的本事是能用钱买到的么……” 鹿九诚恳道:“能买到的。” 贺从熙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鹿九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无比真诚地盛满着对于金钱的向往。 ※※※※※※※※※※※※※※※※※※※※ 谢谢阿阿争扔了1个地雷 “转动流年”,灌溉营养液 +2 “空城落日”,灌溉营养液 +7 “新忘痕”,灌溉营养液 +1 “怡然自得”,灌溉营养液 +8 第96章 贵妃墓 蛟园里, 轩辕昼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天龙破城戟, 鹤田宇在下首躬身回报: “如今还差四百余人便可凑齐两千童年童女了, 主公,圣君何日才能苏醒。” 轩辕昼冷冷瞟了他一眼:“不该问的话就少出口。” 鹤田宇再度弯了弯腰, 自从得知自己是个人形傀儡,他对轩辕昼就更加敬畏,某种意义上说, 只要他的魂魄尚存一丝, 轩辕就能令他不断重生,简直跟长生不死没什么差别,眼前这个人何止是他再生父母,简直就是他的信仰。 这样一个人居然还奉别人为“圣君”,鹤田宇这样问只是实在太好奇了。 “京都那里最近有什么动静?”轩辕昼问。 “秦家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 他们身上都有鹿九的护身灵力, 我们的鬼差近身不得,不太好监视, 倒是薛玉说鹿九最近好像看上了个女人,每天往秦越的学校跑……” “什么什么?”轩辕昼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鹿九看上个女人?” “这个, 我觉得也不太可能……不过这里有一张照片, ”鹤田宇把手机递过去, 画面上鹿九正帮一个女生把垃圾袋装进垃圾车。那女子只有个侧面, 但轩辕昼一眼就认出她来。 “狐六?”轩辕昼兴味地弯起嘴角, “熊大狼二鹏五狐六鹿九都出现了, 另外四个相信也快了,九个人齐聚,呵,想召唤神龙啊?天道不容大神于世,四方神君陨灭就是最好的证明,一群白痴,沦为棋子却不自知!” 轩辕昼嗤笑道,却不由自主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黑色的血迹,他脸色变了变,挥手示意鹤田宇退下去。陵县一战,他还是被鹿九伤了根本,阴属性的鬼仙最怕太阳真火,否则当时无论如何他也要拿到青龙元丹。那个人一生执着于化龙,若不是为此,好好的天妖怎会入魔? 轩辕昼一个闪身,往天山顶上而去。 通天宫里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杳无生气。轩辕昼一路穿行过黑色巨柱林立的大殿,顺着殿后的阶梯往下,最后走进了一座地宫。地宫里森寒气息尤胜冥府的森罗殿,正中央摆有一口巨大冰棺,那冰棺长不见头,高不见顶,轩辕昼扩修了八千年,才有如今这样的宏大规模。 冰棺晶莹剔透,如同镜面一般映出里面的黑色身影,常人见之只怕穷尽想象力也不敢相信这是一只黑色蛟蛇。 那黑蛟以盘绕之姿依然占据着整个冰棺,腰身之粗便有数百余米,也不知他舒展开来后会是怎样遮天蔽日的庞大,凡人说鲲鹏背不知其几千里,翼若垂天之云,在他们的概念中,鲲鹏大概就是传说里最大的物种,殊不知三界辽阔,这玄霄全盛时的黑蛟本体连十个鲲鹏加一起都比不过。 这冰棺固然盛放不下玄霄的满身状态,但此刻也接近于修成人形了。 轩辕昼抚摸着那激寒彻骨的冰壁,眼前又浮现与玄霄所见的最后一面。 八千年前的某个夜晚,玄霄忽然找到他,将一条小臂长短的黑色蛟蛇郑重交给他:“这是我的本体,我将它剥离出来交由你保管,若我的灵体消散,你替我养护本体,待我修得人形,自然还能回来。” “你要做什么?”轩辕昼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把拉住玄霄,一定要问个究竟。 那紫衣青年负手而立,眉目间俱是猖狂狠厉:“天道不容我化龙,我便反了这天道!与其被天庭忌惮终日担惊受怕,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若大业得成,我号令三界以蛟为尊,逼着龙族尽散修为,返龙为蛟,何其快哉!” “你疯了!”轩辕昼大骇,“你想挑起神魔大战?你现在根本不是青龙的对手!” “我一个魔,有什么疯不疯?”玄霄毫不在意轩辕的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左右散了灵体,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天地生我却不养我,我身而为蛟却不容我化龙,这些我本不在意,可是青龙……”他忽然咬紧了牙,张狂肆意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他轻我辱我……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玄霄,你理智点!你已是万魔之主,本就与神界平起平坐,何必为了点意气,置已身于万劫不复!”轩辕昼气急败坏,恨不得拿天龙破城戟狠狠劈开他的脑子。 “我要的不是平起平坐,我要唯我独尊,我要青龙对我俯首称臣!”玄霄说话间罡风烈烈在他周身鼓舞,他紫衣飞扬,红发飘飞,眉梢眼角俱是凌厉,他本就是三界第一俊美之人,此刻这般气场全开,简直令山河掩面日月无光。 “轩辕,你是我唯一信任之人,我将本体交托与你,你莫负我。”玄霄说完这句话,便化为紫电而去。 “玄霄!玄霄!”然而任轩辕昼如何呼唤,那紫影却是再没回头。 神魔大战,玄霄不出意外地败了,他费尽心思在人界寻了这处洞穴,将黑蛟藏身在此。初时他连探望都不敢,直到青龙作古,他才修建了这通天宫,行事也越发无所顾忌起来。 整整八千年的守护,为他穷尽心血,而这个人,即将醒来。 “醒来吧,这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玄衣男子把头枕在那冰壁上,喃喃道,“要化龙也好,要号令三界以蛟为尊也好,都随你。醒来吧,玄霄。” “快点快点,再挖深一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密林中闪烁着点点划动的亮光,几个咬着手电的人正各自奋发挥舞着手里的锄头铁锹,在挖掘着什么。 一个粗壮的胖子拿下手电,抹了抹头上的汗,涨红着脸粗喘着说:“愣头,你确定就在这片林子吗?咱们已经挖了快一个星期了,这要有墓早就挖出来了……” “我确定,我太爷爷留的日记里标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地方,这原本是个贵妃墓,解放前就被大军阀挖过,后来天上打雷示警,那军阀就没敢再挖,等到我太爷爷他们寻到这里,一伙人只拿走了小半葬品,又将墓石原封不动盖了回去,这次大地震把它又震了出来,老刘就是在这捡的那个瓷碗,拿到京都古玩店卖了一百六十万……”叫愣头的小青年说道,又加大了声音催促:“哥几个再加把劲嗨!以后吃土还是吞金就看咱们今晚这一着了嘿!” “轰--”天边忽然响起炸雷,继而一道闪电如白练一般划过密林上空,胖子疑惑地抬头:“怎么好端端打起旱天雷了?” “管他打雷还是下雨,今儿不挖出真家伙来哥几个誓不还朝!”愣头中气十足地喊。 “锵”一声,不知谁的锄头夯到了石块一样的东西,几个人都听见了,不由大喜过望,全都围拢了过来,手电聚集到一处,果然见到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块横在地上。被即将发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又费了大半晌功夫,几人终于合力推开了石板…… “近日,川南陵县曾发生7.5级大地震,有一座千年古墓在地震后被发现,现场有几具死尸疑是盗墓人,因为吸食过量的有毒气体而死亡。现在让我们把注意力移到这具古墓上……” 客厅里的电视在播放一档戏说历史的节目,秦家的人都聚集在餐厅吃饭,秦越耳朵尖,他抱着饭碗就溜回客厅,津津有味地看着。 “据考古学家称,这是一千六百年前晟朝一位贵妃墓,这位贵妃没有葬于皇陵,反而独自葬在陵县一座密林内,这本身就是一件充满了传奇的事,那么这位贵妃是什么人呢?她就是晟朝第五代君主晟玄宗的红颜知己楚婉。 玄宗继位前,封的是陵南王,这陵县是他的封地之一,而楚婉就是与他在陵县结识。 楚婉一生并没有嫁给玄宗,她的名字也未计入皇家玉牒,死后也没有进入皇家宗祠,但是玄宗皇帝亲自为她刻了墓碑,就是这块写着‘贞元贵妃’的墓碑,‘贞元’二字现已证实是出自玄宗亲笔,然而‘贵妃’却不是玄宗亲自刻的,一块墓碑为何会出现两种字体?玄宗和楚婉之间究竟有着怎样动人的爱情故事呢?广告后我们马上回来……” 秦越愤愤地“靠”了一声,又回到餐桌上,秦钊拿了支干净的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好好吃饭,跑来跑去害得小九也坐不住。”要不是他拦着,鹿九也跟着出去看节目了,这小孩儿什么都爱跟秦越学。 秦越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坐好,半晌又忍不住说:“你们都不好奇吗?是在咱们陵县发现的古墓哎,晟朝皇帝也姓秦,你们说会不会是咱们家的老祖宗啊,不是都说咱们秦家是皇室后裔吗……” “这话你也信?”秦朗好笑道,“太爷爷就是泥腿子出身,族谱都是从太爷爷的爷爷才开始编写的,哪来什么皇族?” 鹿九笑呵呵接口道:“三哥是皇帝呀!”青龙每一次转世都会当皇帝,一般还都是开国皇帝。 秦越哈哈大笑:“那三叔以前不是有很多妃子啊,三宫六院真是太爽了!” 秦朗和秦穹照例给秦越送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秦钊还来不及发作,鹿九已经噘着嘴把筷子扔了,眼里的泪珠溜溜打着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好好吃个饭,最后成了大型抗洪现场,秦越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原本只要抄几遍小说就能恢复的零花钱转眼又遥遥无期。 秦钊更委屈了,他这辈子连个前女友都没有,却没料想连上辈子都能被拿出来清算,虽然鹿九什么都不说,就是委屈巴巴看着他哭,可那可怜的小模样就是让秦钊有一种自己是个负心汉的歉疚感。 他把小孩抱到沙发上哄了老半天,鹿九才慢慢止住了可怜巴巴的样子。 此时那电视里还在继续讲述晟玄宗与楚婉的故事,秦钊无意一抬头,却惊了一惊,电视机的画面正停留在楚婉的那块墓碑上,那上面“贞元贵妃”几个字看上去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时秦穹也坐到沙发上来:“咦,是这个墓啊?我们部队前几天出的任务就是这个,那墓石跟被夯在地上一样,炸都炸不开,那几个盗墓的其实没有找到墓室入口,他们挖到的是一块石碑,上面雕着个狼面獠牙的图案,说是个古代密咒什么的,后来请了元陀法师过来破解,说来也怪,图案消失以后,墓门一撬就打开了。” 电视里面只顾去介绍楚婉生平,没有再讲述墓中情形,秦越便缠着秦穹:“继续说呀二叔,那墓里面都有些什么?有什么陪葬品?看到贵妃了吗?我以前看新闻说曾经有个夫人墓,里面的女尸两千年都不腐,这个贵妃呢?长什么样?” 正问着,电视上放出女子照片,是专家给骸骨做出的复原像,明眸皓齿,十分美丽。 秦穹看秦越喜欢听,便继续说:“起出来的尸骨可不是这样,那骷髅是俯面葬下去的,骷髅头里塞满了米糠,那个刘教授据此推论,认为这不可能是楚婉墓,或者葬的不是楚婉,因为给死人俯面葬还塞住嘴是因为这个人有冤,不让她死后去告状,这得是有天大的仇恨,让人死都不得安宁啊,楚婉与那个皇帝历史上不是说感情很好么,应该不会这么对他相好的。” 第97章 秦越听得十分入迷:“为什么俯面葬用米糠塞嘴就不能告状了呢?就算不能说话还能写字的吧?” 鹿九解释道:“长发之人俯面下去就会遮住脸, 脸庞遮住了看不到路, 自然也无法寻找她的仇人, 那米糠应该是糯米,塞进尸骨口中是防止尸变, 也是为了不让冤魂说话,至于写字,鬼文不是什么鬼都会写的, 新死的鬼就更不会了。” 秦朗道:“正史上并没有楚婉这个人的记载, 历史上有没有这个人甚至都很难下定论,帝王的□□总会被夸张,她甚至连名分上的妃嫔都不是,我倒是觉得那个刘教授的推论是正确的,这根本不是楚婉墓。” “谁知道呢, 还有个赵教授, 他坚持认为这是楚婉墓,甚至觉得凭借这个墓可以推翻野史上关于楚婉的部分记载, 说明楚婉和皇帝根本没那么好,甚至很可能就是皇帝赐死的, 两个老头吵得不可开交, 要我说, 都是一群吃饱了撑的, 人都死了快两千年了, 还研究些个她跟皇帝真好还是假好有个屁用!”秦穹一边说一边哈哈笑, 好像又亲眼见了一遍两个考古教授据理力争面红耳赤就差捋袖子打架的场景。 全家都对这直男癌的见解沉默了一分钟。 秦穹拍拍手站起来:“好了不说了, 方景行喊我去喝酒,哎你们去不去?” 众人都毫无兴趣,三三两两地散开,秦钊交代了一句:“晚上出门,带上小九给的符”,便拉着鹿九要上楼。 秦钊提醒的是带上护身符,秦穹却一拍大腿:“老三你可真是提醒我了!小鹿,把你那个千杯不醉符赶紧给我来两张!” 鹿九问:“要去卖吗?”一边已经摸出笔和符纸来。 “额,”秦穹面皮抽了抽,“自己用,自己用。” 到了约定的地方,秦穹刚下车,一眼就瞅见了方景行站在会所门前抽烟,一见他来就笑咧了嘴:“我说你现在可够难请的啊,从渑西回来之后我叫你有八百回没?”方景行说着作势往秦穹屁股上踢,脚还没挨上反而被秦穹反踹了一脚。 秦穹“葬礼”时,方景行也是在现场的,眼睁睁看着死去的发小从棺材里爬出来,方景行自然不像一般人那么害怕,反而很高兴兄弟能死而复生。 方景行身上有很重的酒味,他来搭秦穹肩膀时,被秦穹嫌弃地推开,秦穹虽然手劲大,但是那一推其实真没怎么用力,方景行忽然就势摔了个仰白叉,皱着眉吸着气:“嘶!秦老二你想死啊!” 秦穹把他拉起,也是一怔,方景行摔倒的地方竟然有一滩玻璃碎片,他倒下去时双手本能往后撑,一块玻璃正刺进掌心,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方景行拔掉玻璃碎片,把手直往秦穹裤子上蹭,他故意要去拍秦穹的屁股,又被一脚踢开。 男人身上弄点小伤都不在意,这下秦穹由着他勾肩搭背:“你他妈喝了多少臭成这样?” “我前面刚喝了一局,要不是为你,我才不这么赶场子。” 方景行忽然脚步停了停,往身后看去,秦穹问:“怎么地?” “刚飘过去一个白影,你看见没?”方景行有点不确定地说。 “喝多眼花了吧你?”秦穹抬头看顶上金碧辉煌的大吊灯,“是灯光吧?” 方景行皱了皱眉:“大概吧,最近脑子累。” 秦穹奇道:“哟,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东西了?我以为你从来出门只带二两肉!” 方景行笑骂:“滚!” 要说方景行这人,兄弟义气确实没说的,就是私生活有点不受控制,秦穹说过他几次,后来也懒得提了,横竖又不是他媳妇,管那么宽呢! 两人进了包厢,屋子里满是乌烟瘴气,横七竖八躺了满沙发烟鬼。 秦穹比秦川小了十几岁,他出生后家里老爷子刚进军.委,那时住的是军队大院,所以他的发小全是兵痞子家的小子,一个比一个野性。秦钊就比他小四岁,但秦钊一出生就有大师说他命好,所以养得那叫一个精贵,连给他陪读的秦朗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所以说一家子要是有三个儿子,最糙的那个基本是老二没跑了。 糙老二的朋友也都很糙,秦穹进屋没多久,就跟人干了三瓶白的,数不清的啤的,他横扫六军,睥睨着一屋子醉眼朦胧直指他骂娘的痞子们哈哈大笑。 也不知谁最先发现方景行不在:“景行那小子哪去了?我靠,他可是主力啊,怎么自己一个人先躲了?” 另一个人说:“去厕所了吧?” 众人都不怀好意地嘿嘿笑,这要是别人,去厕所就是去厕所,换了方景行,这个词儿就得结合环境做多重解释。 就这样又过了半小时,方景行还是没回来。 秦穹起身:“我找找景行去。” 另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站起来,这个人叫康剑,跟方景行关系也很不错:“我去吧,我正好去厕所。” 秦穹看这人自己都站不稳,说话都大舌头,便把康剑的胳膊搭在肩上,扶他去厕所。 这层楼有两个厕所,秦穹不知为何有一种直觉,放弃了近在包厢门口的那间,而是架着康剑走到廊道尽头的另一个厕所,他一手拧了拧厕所门上的圆形把手,里面反锁了。 康剑朦胧着眼抗议:“我操!老子憋死了,你给我绕什么圈啊!” 秦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秦穹喊:“服务生!来看看这扇门!” 特种军人对危险的直觉,数次死里还生培养出来的本能,让他坚信这道门后有问题。 康剑挣扎着,醉酒的人力气大,身体又沉,秦穹一急之下把多出来的那张千杯不醉符直接给康剑塞嘴里,再在他后颈轻轻一敲,康剑就把那三角形的符纸囫囵吞下去了,正拿着一串钥匙赶过来的服务生眼瞧见这一幕,吓得拿钥匙的手都直哆嗦,整串钥匙哗啦啦连声响。 服务生找出厕所的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半天,却怎么都打不开门,这时的康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看着眼前情形有稍许茫然,还来不及问,秦穹一把推开了服务生:“让开!” 他一脚就往门锁旁的位置重重踹去,秦穹这一脚便是海碗口粗的树干也能拦腰踢断,这厕所间普通木质的门板却岿然不动。 “秦二你这是干嘛?”秦穹还要再踹,康剑却死死抱住他腰,“你也没喝醉啊,怎么比我还能撒酒疯呢!” 秦穹没时间废话,掏出随身的枪就对着门锁“砰、砰”开了两枪,服务生吓得直接一声尖叫抱头跌到地上,康剑则是傻了眼,因为那门锁在子弹的冲击下依然稳固如初。 康剑终于觉出不对劲,不过普通一扇门,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抽水马桶的哗哗声,怎么可能这么结实? 秦穹从兜里摸出一把符,一看自己也傻了眼,狠狠骂了句“操!” 鹿九给的符太多,什么定身符护身符冰符火符霹雳符,他只把千杯不醉和这些分开,其他所有符箓都囫囵装在另一个兜里,眼下根本分不清这些符箓该怎么用。 他没有懊恼多久,就看到廊道那边走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熟人,那个共患难过的小道士郭子桥! 秦穹赶紧喊:“郭子桥!赶紧过来!” 郭子桥正和师兄一起过来给这家会所送法器,顺便被经理带着再看看各处的风水,冷不丁听见有人喊他,先是一愣,然后颠颠地跑来:“二爷,您也在这?” “别废话,赶紧给我看看,要破开这道门,用什么符?” 郭子桥摘下墨镜,定睛一看,吃了好大一惊,这门上缠绕着血红煞气,里面竟有极为厉害的阴物! 他忙不迭拦住秦穹:“破这门不难,但这门里的东西可不好惹,咱们还是叫鹿天师来……” “里面可能有人!先破门!”秦穹一把拉住郭子桥的衣领,把一堆符箓摊开在他眼前,“麻溜的,快说!” 郭子桥挑出霹雳符,犹犹豫豫着还想劝说,秦穹一把抢过去符箓二话不说就往门上砸,刹那间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别说那扇门被整个轰开,就连门两边的墙壁都爆开一个大洞,里头裸.露出来的钢筋都弯曲着,而门外的几个人一个不落全被巨大的冲击轰趴在地,在漫天尘烟中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咳咳……秦老二……我C/你M……”康剑眼泪横流,也不晓得是被烟尘呛的还是被秦穹气的。 其他人也都不多好,郭子桥只觉得大脑一阵晕眩,他估摸着自己是脑震荡了,那服务生大概是直接晕过去了,趴在地上毫无动静,只有秦穹勉力爬了起来。 远处的经理也惊叫着跑了过来,甚至各个包厢门纷纷打开,许多人都探出头,有问是不是地震了,有骂是不是哪个楼层瞎JB搞装修呢,总之这一场兵荒马乱的,跟打仗都差不离。 秦穹晃了晃脑袋,也是震惊不已:“靠!这么小一张纸片,怎么跟他妈火箭炮似的!” 他刚想往里走,就听到会所经理以比刚才高三倍的分贝又大声叫起来,原来那经理一看门边轰开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个大洞,便率先走进厕所里去了,结果就看到了一幕让他整个头皮都炸开的场景,方景行正跪在最外间的一个马桶旁,头埋在马桶里! 经理第一反应就是死人了。 秦穹三两步跨进去,就把方景行的身子扶了起来。 方景行满头满脸都是水,双目紧闭,面色青白,乍一看确是跟死人无异,然而秦穹一摸就知道他还有心跳,康剑也急忙忙奔进来,确定人活着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联系救护车。 秦穹铁青着脸问跟在后面的郭子桥:“你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那东西?” 康剑倏然一惊,回头震惊地看郭子桥。秦穹是死而复生,在京都上流圈子里几乎被吹成了神话,这会康剑还以为郭子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小天师。 郭子桥四处查看了一下,那血红色气息已经完全消散,便摇了摇头:“大概是霹雳符威力太大,把它吓跑了!” 康剑惊魂未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穹把方景行扛在肩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康剑:“那要等景行醒过来问他才知道了。” 会所在市中心,不远处就是医院,秦穹下了楼,救护车都等在门口了,康剑和郭子桥都受到了爆炸冲击,必须也跟着去做检查。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霹雳符把门都炸成那样了,但检查过后所有人,包括在厕所内的方景行在内,都没有受到冲击性的内伤。 康剑不可置信地拦着医生:“这不可能,你们再检查一遍,我当时脑子里嗡嗡直炸,肺都要咳出来了,至少也有脑震荡吧!” 秦穹一脚踹过去:“闭嘴吧你!丢人现眼的!” “这他妈简直太奇幻!”康剑坐在检查室外的长椅上,目光迷离地喃喃着。 “奇幻个毛,老子没点逼数会乱丢那符吗?我们家小鹿说过,这些符都只打鬼,不伤人!不然我明知里头有人,我傻啊我?”秦穹咬着一根烟,“啪”地点着了,目光里有一丝担忧,今晚这事儿邪门得不行,只怕还得联系下鹿九来一趟。 康剑从迷离中回神,双目迥然地看向从洗手间正往这里走的郭子桥,他那眼神犹如美猴王见到满树蟠桃一般,充满了垂涎:“那就是你们家的小天师吧?” “啊,那也算天师吧,不过不是我们家那个,他叫郭子桥。”秦穹给两人介绍了下,转向郭子桥,“今天谢你了啊,要是耽误下去,景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郭子桥觉得不好意思,他其实还真没干什么,倒是康剑看这小道士至少能见鬼,死活缠着要了人家微信。 他们仨虽然没事,但是方景行却伤得极重,身前脸上多处抓伤,鲜血淋漓,头部也受到了极大的撞击,更因为被强按在马桶里导致肺部和呼吸道都吸入了污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ICU。 医院里开始一波一波地来人,最先是方景行的家人,然后一起喝酒的那些已经清醒过来的朋友,警察来了又走了,郭子桥和康剑后来也离开了。 最后秦钊带着鹿九过来了。 方景行跟秦穹是发小,跟秦钊也是非常熟,秦钊一接到他哥电话,就忽然想起来晚上看到的那块墓碑上的字,竟然跟方景行是一样的,他们从小拜一个练字师父,都见过彼此的字迹,小时候甚至还互相模仿过。 秦穹自觉这件事跟自己脱不开关系,方景行是为了给他攒这个局,他消失接近一个小时自己才出去找,要是早点找到他也不至于让他受这么大罪,倒是方家的父母十分开明,连声地感谢他救了自己儿子。 “小鹿,郭子桥说,他看到了一团血红色的气息,是个极凶的阴物,”秦穹把鹿九和秦钊带到角落里,说道,“他还说那东西跑了,那就以后难保不会再出现,你能帮他把这个阴物找出来,彻底解决了吗?” “我跟三哥已经去那里看过了,”鹿九说道,“那是只煞鬼,血煞之气极重,这是有仇要报啊!” 魁之上,修罗之下,便是煞鬼,不过煞鬼的戾气极重,非有天大冤屈或者深仇大恨不能形成,一般煞鬼出世之后会伴有天降异象,比如六月飘雪,旱天雷鸣,那窦娥就是立时化了煞鬼,后来惊动钟馗亲自出山,帮她讨了公道。 “煞鬼复仇是被天道允许的,只能化解不能打杀,需得它自己现身,弄清楚它究竟有何天大冤屈,了了它的心愿,它的煞气就消除了。” 秦穹听得直皱眉:“这不明摆着,它的心愿就是要方景行的命吗?” 鹿九叹了一口气:“若是他前生造孽,也不得不偿。” 第98章 方景行在两天后才醒过来,秦穹带着秦钊一行人刚推开病房门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赶紧又退出去, 他眉头皱得能熏死人,什么时候了, 这死小子还把女人往病房带。 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 香水味浓得能熏死人。 方大公子在会所里被人暴打,头都被按在了马桶里, 以光速在圈子里传播开,他的红粉知己们天天来医院报道打卡。先前人在ICU不给探视, 美人们便齐齐站在医院走廊上争妍斗艳, 医院提出抗议,方军长叫警卫们去赶, 可是傻大兵面对着一群丰胸红唇的女人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个个面红耳赤的反而被美女们差点逼到了墙角去立定,已经成为这家医院这几天的一道奇景。 所以方公子醒来后发现病床头连个爹妈都没有的时候格外惊讶,一度怀疑起自己的出处来历,顶着满头绷带思索了许久的人生。 后来护士来问, 说你女朋友们来看你了, 要让进来吗? 方公子心里想甭管是哪个女朋友,能来看他的就是好女朋友, 便大手一挥, 赶紧请! 等到他看到几个女人脸蛋贴脸蛋, 胸脯贴胸脯地在狭小的门口挤成一团, 哪个也进不来, 哪个也出不去的一幕时,他弱弱地按下了床头的护士铃,但是那时候连护士都进不来了。 方公子这口惊吃得实在太大,再被那堪比香水展现场的浓味儿一熏陶,差点把肋骨都咳断。女人们花容失色,终于有个最悍勇的姑娘甩起了手上的包包在沙丁鱼罐头一般拥挤的门口通道里杀出一条血路最先冲到方景行身边,然后,从门口通往病床的道路才算畅通开了。 秦穹虽然退了出去,但是方景行已经一眼瞅见他了,老百姓见了亲人解放军,他热泪盈眶满含深情地喊:“秦老二——快来救我!” 有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在重重敌营中七进七出,作为一个优秀的特种军人,秦穹必须属于后者,他在门口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一脚踹开病房门,气沉丹田一声吼:“全他妈给我滚出去!” 满屋娇啼婉转瞬间静止,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人高马大气势如虹的男人。 “没听医生说病人还没脱离危险期要静养啊?你们是来探病还是来催命的?赶紧的,都给我滚出去!”秦穹叉着腰,满脸不耐烦。 美人们先是集体愣了下,瞬间之后又如同马蜂窝爆发前的酝酿。 终于最悍勇的那个姑娘又一马当先:“你谁呀?两毛三了不起啊!解放军这么凶你首长知道么!” 哗! 有人起了头,女人们的嘴巴就像是冲锋枪,口水就是源源不断的子弹,噼噼啪啪突突突—— 一开始话风是这样的: “你让谁滚出去?有你这么对女人说话的吗?你小学老师没教你说话要文明,对女人要礼貌啊!” “直男癌晚期,没得救了,鉴定完毕!” “就是!难怪当兵的都讨不到老婆,越是讨不到越是身心空虚,脾气暴躁,随便给他牵根引线他就能当个炸/弹,啧啧啧,四肢发达傻头傻脑兜里还没两毛钱!” 后来话风是这样的: “两毛三是什么官儿?大不大?” “是大尉吧,柳大尉就是两毛三!” “屁,这是上校,正团副师,比大尉大多了去了!” “呀,那咱公公是什么官儿?” “一麦一星,是将军!比他大!” …… 方景行脑袋缩在被子里装死,秦穹脑门青筋直跳,一双眼睛瞪成铜铃,他脑子一热手支到腰后差点要拔枪,谁知美人们非但没有花容失色,反而集体逼了上来,在这个医院走廊里上演了无数次的一幕又在这狭小的病房里重演,美人们用胸脯生生将秦穹挤到了角落里。 可怜的秦二爷海拔一米九二,一低头看到的情景瑰丽不可描述,他眼角抽搐,嘴唇哆嗦,面色涨红,气得全身都在颤抖,特种军人以一打十,但是女人这种生物,秦穹觉得就算是自己单挑都扛不赢! 画面在下一刻静止。 所有的女人都保持着一秒前的姿势,叉腰的,挺胸的,甚至还有把食指差点杵到秦穹脸上的,全都一动不动,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秦穹死里逃生无数次,就数这次让他热泪盈眶:“小鹿啊,还是你有办法啊!” 少年背着双手优哉游哉走进来,身后是长身玉立面不改色的秦钊,眉梢眼角都在抽搐拼命忍笑的秦朗,还有抱着小熊猫张大了嘴巴无声大笑的秦越。 方景行偷偷掀开被子一角,秦穹如同怒目金刚一般正站在床头瞪视他,大有把他拖下床狠尅一顿的架势。 “呵呵,呵呵,都走了啊?”方景行贼一样把头探出来在病房里逡巡一圈,纳闷道,“怎么忽然都走了,我赶半天她们都不走。” 别说方景行不解,这层楼的医生护士看到一排溜美人鱼贯整齐地出了病房,如同训练有素的礼仪小姐一样大方端庄,走过廊道,走进电梯,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 “你他妈就死在女人堆里吧!”秦穹狠狠踢了病床一脚。 这时被按了许久的护士铃终于有了响应,小护士进来了,给点滴瓶里续了药,又做了几项检查,便抿着嘴带着笑出去了。 没办法,方公子这个笑料,全医院都可以玩一整年。 方景行讪讪道:“你别说,我这次还真差点死女人手里了!”他说完蓦的瞪大眼,像是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一样,“卧槽!我见鬼了!我真的见鬼了!” “你是见鬼了,还是个煞鬼。”鹿九点头道。 方景行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秦家的几个他都认识,至于鹿九,他虽然没被正式引见过,但遥遥看到过几次,这少年成天跟秦家人在一起,想不认得都难。 此刻听鹿九一开口,方景行一张斑斑血痕的脸就吓得煞白。 他连话都说不全了:“煞煞煞鬼……什么是煞鬼……” “你有累世桃花劫,所以才总跟女子纠缠不清,这些女子,今日虽与你亲近,但若是哪日心生怨气,可就都是你的桃花煞了。”鹿九一副谆谆教诲的语气,“原本你族中一门军武,阳气甚重,你日夜受此熏陶,该是个百鬼不侵的好体质,唉,可惜呀!” 方景行简直惊呆了,鹿九的话带给他极大的心理阴影:“我……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不行我就出家去……” 秦穹皱着眉又踢了他的病床一脚:“先别他妈怂,赶紧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景行缓了许久,这个时候想起当时厕所里的那一幕他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寒。 其实不是没有预兆,进门时摔倒的玻璃渣子,厕所里的灯明明灭灭,像是接触不良一般,他那时候就感到有彻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窜。 水龙头也像是得了前例腺炎滴滴哒哒,他连换了两个水槽都是如此。 他用双手盛在水龙头下接了许久,才勉强接了一捧水,他低着头,正想把水把脸上扑去好醒醒酒,猛然被一股大力握住后脑勺,被强制着重重向前面的镜子砸去! 方景行也是大院里长大的,从小跟着警卫练武,反应力一点不弱,他当下就用两只胳膊撑住了镜壁,再一低身挣脱那只手的钳制,然而等他转过身来,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晃了晃脑袋,那么大的力道,像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撞,难道只是喝多了的幻觉? 然而下一刻,一个全身白衣,黑发覆面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二话不说张开双臂就向他扑过来,眨眼之间他的脸上就被划出数道血口子。 方景行回忆着那场惨烈的无止尽的单方面的殴打,女鬼也不急于一下子弄死他,各种抓挠,猫逗老鼠一般,其中血泪方公子只觉用言语描述不出其万一。 方景行此时十分郁闷:“我问她找我做什么,要钱要香火随便提,就是她想要替身也特么的给个明白话啊,好让我自己死也死得明白点,可她一言不发就追着我往死里打,卧槽!这套路跟电影里完全不一样啊!” 鹿九道:“她不是不跟你说话,她是不能说话。” “啊?” 方景行昏睡的这两天,鹿九也没闲着,先是去了事发地看了会所那间厕所,用骊山昆仑镜查看了当时的情景,女鬼长发覆面口不能言,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贵妃墓中刚起出来的那具女尸。 秦越得知女鬼身份后,还上网查了不少关于楚婉的资料,他拿出平板递给方景行:“方叔,你看看,找你的女鬼就是这个人!” 方景行一头雾水地接了平板,照着上面的资料念:“楚婉,晟朝顺翊年间人,陵州太守楚瑜之女……” 鹿九看门见山:“你前世是晟玄宗秦子湛,楚婉据说是个贵妃。” 方景行第一反应是想笑,但看着鹿九那张认真的脸,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最后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晟朝,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吧?” 鹿九点头,走上前去,在平板上划了划:“楚婉应该很早就成煞了,但是她被封印在了自己的墓里,这个条石上的图案,就是镇压邪煞用的,陵县地震,把条石震了出来,上面的咒印被解开,楚婉也就出来了。” “历史上关于楚婉的记载都不真实,至少从她的入葬方式看,她死得极为凄惨,想要化解她的煞气,就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鹿九取出骊山昆仑镜,在方景行呆若木鸡的神情下,对着他就直接照了过去。 ※※※※※※※※※※※※※※※※※※※※ 谢谢芒果芒果投了一个雷,灌溉营养液+2 第99章 那一年,秦子湛大婚封王, 封地陵州。 这个封地很耐人寻味, 这是太.祖起兵之地,晟朝历四世, 皆未有皇子能得此封地, 秦子湛立时站在了风口浪尖。 王妃陈璋是大将军嫡次女,侧妃许如是礼部尚书家的三小姐。皇帝简直把他架在火上烤,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陛下用来掣肘太子的磨刀石。 既然躲不掉,只能极力相争。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皇位, 而之所以关注楚婉, 因为楚婉是太守楚瑜之女。 太守掌管一方军事,秦子湛若是纳了楚婉, 和楚瑜就是翁婿, 到时候无论是在陵州地头上养私兵,还是举事时调州兵,有了楚瑜的支持才能事半功倍。 可是太守府拒了婚,探子得来的消息, 是楚婉拒辞。 秦子湛得了消息也不恼, 反而笑呵呵的,在他看来, 这不过是楚家待价而沽的小把戏罢了。 他第一次见到楚婉时其实是个意外。 陵南王妃有孕, 他陪着陈璋一起去寺里还愿, 那天小雨缠绵, 他原不想出门, 王妃却执意,非说天色不好方显得心诚,他便莫可奈何地陪着去了。 随从在殿外冲他使眼色,他走出来,听了随从的传话,正想往回走,就那么不经意地一转眸,蓦然愣住了。 楚婉就是在那时候,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搭在头顶,急匆匆向他跑来,脚下的浅水洼溅起小小泥点,许多都沾在她的绣鞋上。这样狼狈的一幕,可这姑娘却在笑。不是时下女子抿唇含蓄的笑,她露着雪白的牙齿,颊两侧各显出一个深深的梨涡。 她和她的丫鬟在离他不远处的廊下站了,那红衣丫鬟拿着帕子给她擦头发,掸身上的雨水:“小姐,淋了雨,你怎的还笑这么开心。” “春雨润如酥,可不得高兴么。”这女子声音清脆,全不似别家小姐语音娇啼。 丫鬟道:“小姐是被老爷传染了,心心念念都是民生啊!” 女子伸出一只手掌,接那廊檐下滴下来的雨水,晶莹的雨珠银链一般泄在她的掌心,她笑道:“父亲是在其位谋其政,我却没有他那忧国忧民的心思,我呀,是恨不得这雨下个没完,最好下到陵南王府晚宴办不成才好呢!” “嘘!”丫鬟嗔怪地去捂小姐的嘴,“可不能在外头胡说,那里还有人呢?” 小姐顺着丫鬟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寺庙正殿前立着两个男子,一个锦服华冠,一个武者打扮。 秦子湛对姑娘颔首微笑,她却很快转过脸去,然而秦子湛却一眼就捕捉到那姑娘看见他就煞白了一张脸。 他今日穿得是常服,衣裳上并没有绣蟒,何况他特意封了上上下下的口,寺里并无人知道陵南王今日在寺中。 那小姐却忽然高声喊:“小翠啊,一会雨停了,咱们去东街老王头那里买臭豆腐去,两天没吃,我都想死那个味儿了!” 丫鬟瞠目结舌道:“小姐……” “吃完了顺道去见一见刘家姐姐,她这两天心情不好,被家里新纳来的小妾每天气得饭都吃不下,要我说,她也委实窝囊,换了我,早就打了出去,噼里啪啦砸他个鸡犬不宁,再收拾包袱回娘家去!” “小姐说的是哪个刘家……”丫鬟听得简直风中凌乱了。 姑娘气哼哼,甚至要撸起袖子,丫鬟吓得赶紧按住她的手,小姐却连话都不给丫鬟说,连珠炮一样道:“走!咱们帮刘姐姐揍那个负心汉去,再替她把那个小妾发卖了,姑奶奶我学的武艺可不光是摆来好看的!”说着就拉起丫鬟飞快又跑进了雨里。 那随从听得目瞪口呆:“乖乖,这是哪家小姐如此彪悍,白瞎了一副好容貌,谁娶她回去真是不知是福是祸!爷,王爷?”随从看秦子湛出神的样子,忍不住喊,“您还进殿么?” 秦子湛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女子的背影发了许久的呆,他点点头,刚与随从擦肩而过,忽然看到随从腰间露出一条明黄色穗子,那是陵南王府的腰牌上坠的穗子,整个陵州,除了秦子湛,只有陵南王府家仆身上能带这么一点点明黄色。秦子湛蓦然明白,那女子认出他了。 见他不拜,还极力自我抹黑,秦子湛失笑地摇头。之前有一个楚婉拒婚,现在又有一个女子避他如蛇蝎,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招待见了。 三日后陵南王宴请陵州百官及其家眷,楚婉不出意料地缺席了,说是得了风疹,不能赴宴。 秦子湛将探子递来的消息在火烛上点了,饶有趣味地笑道:“这女子对自己还真是狠得下心,也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泥膏就敢往脸上抹,也不怕弄巧成拙。” 随从愤道:“这楚瑜之女真是不识好歹,王爷人中龙凤,纳她是抬举她!” “自抬身价罢了,想待价而沽,也得看本王有没有那个心情奉陪。算了,随她去吧,以后不用再盯着了!”秦子湛淡淡道。 上巳节夜,街市上灯火行人,衣袂连云。女儿们在这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出门游玩,夜间赏玩灯火,西子桥下的河畔里,开满了各式花灯。 侧妃许如和王妃陈璋不一样,陈璋比秦子湛大四岁,端庄自持,秦子湛与她相敬如宾,而许如年不过十五,活泼生动,跟秦子湛相处起来也更像寻常年少夫妻。这夜秦子湛被许如拖出来赏花灯,因怕被人认出来,便在脸上罩了一个银狼图案的面具。 许如在挑花灯的时候,秦子湛迎面走来一个女子,鹅黄衫裙,窈窕婉转,然而面上却带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具。狼头面具,少有女子会喜欢,他在面具下不由勾唇。 两人擦肩而过,狼头面具女子旁边有一个戴狐狸面具的红衣丫鬟,她一开口秦子湛就认出来了,这二人是在寺里见过的那对主仆,会露齿而笑,梨涡盈盈,要吃臭豆腐,还要帮闺中密友打小妾的女子和她的丫鬟。 那丫鬟说:“小姐,你为什么戴狼头啊,好奇怪,还很丑。” 小姐道:“你不懂,狼是最忠贞的动物,女儿节就是要向狼王许愿,才能真的得到一心人呢!” “狼王不是吃人的吗?没有哪家小姐会拜狼王的!” “再多嘴,我就真给你取名叫小翠!” “小姐要是叫我小翠,我就真给小姐去买臭豆腐!” “没关系呀,本小姐还怕了不成?” “小姐现在有恃无恐,竟是铁了心要做悍女不成……” 秦子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他对身边的随从道:“跟上去,看是哪家小姐。” 刺客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远近皆是女子尖利的叫声,许如在刺客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往他身后躲,女人拉住他的袖子,满脸梨花带雨,他吩咐侍卫保护侧妃,也提了剑冲杀进去。 街市上行人狂奔,刺客们举刀就砍,十里长街,血流满地,痛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四名刺客将他围在当中,外面的侍卫拼命要杀进来,然而终究被惊慌奔跑的人潮阻挡了步伐。 忽然从天而降一枚炮竹,“嘭”在一名刺客的脚边炸开,接着“噼里啪啦”凭空掉下来许多挂鞭炮竹,都往刺客们身上招呼去,他抬头一看,竟是那戴着银狼面具的女子和她的丫鬟,不知何时爬上了临近最高的会宾楼,这挂鞭炮竹就是她二人从楼顶上扔下来的。 有刺客向上腾跃,被他飞身拦了下来。女子给他争取到的时间足够侍卫们冲了进来,瞬间拿下了全部刺客,他再抬眼过去,楼上已无两人芳踪。 但是陵南王想在封地上找一个人,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秦子湛的神情在灯烛明明灭灭的辉映下有些莫测难辨,他指尖轻轻摩挲过手中信笺上的那一行字,那是暗探跟踪银狼面具女子后发回来的她的身份信息:楚婉,陵州太守之女。 原来她就是楚婉。 陵南王第二次向太守提亲,这一次愿以侧妃相许。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忐忑,前途难料他不怕,朝堂弹劾他不怕,刺客当前他不怕,然而这一次求亲,他心中惶惶,就怕再一次遭到拒绝。 他当然再一次被拒绝了。 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愤怒?有一点。失望?有一点。难堪?也有一点。这是他可以分析得出来的情绪,但是那种如同心口被坠上一块大石,似乎连呼吸都极为艰难的感受,这是什么毛病? 两次求娶被拒,在陵州地面上没人敢说闲话,京里却是传遍了这个笑话,母妃怒不可遏,连发数道密信指责于他。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这个惨卖得比较巧,皇帝但凡见到相斗的儿子哪个狼狈些了,就会警告另一个收敛点,太子这段时日便也不再咄咄逼人了。 其实陵南王如果要强娶,楚太守是没有办法的,皇家要纳的妃妾没有拒绝的余地,第一次秦子湛是不屑那么做,第二次则确实有那么些不舍。 不嫁就不嫁吧,陵南王把被退还的聘礼全都一把火烧了,皇家男儿何患无妻。至于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情绪,秦子湛把它归结于男人求不得就会百爪挠心的劣根性。 大晟朝顺翊二十三年四月,陵州大旱,太守府和陵南王府一起开仓赈灾,秦子湛又一次见到楚婉。她穿着窄袖布裙,不簪环佩,头上还包着一块浅蓝色的帕子,哪家大家闺秀都没这么打扮的,秦子湛在街头巡视时,一眼就在太守府门前看见了她。 他走上前去,排队的灾民们纷纷让开,楚婉正给一个老人家往碗里倒粥水,一抬头,两人目光相碰。 楚婉不避不闪,盈盈一笑:“王爷万安,民女不便请安,还请王爷恕罪。” 她两手正合力提着大勺柄,确实不方便请安。 秦子湛就在衙门前一角里立着,静静看她,直到粥施完了,衙门前排长龙的队伍都散开了,楚婉避无可避,只得走上前来行礼。 秦子湛说:“本王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楚婉:“王爷请讲。” “你为何不愿嫁与本王?”秦子湛盯着她的眼睛。 楚婉没有回答,似在犹豫。 “说实话,本王不怪罪。” 楚婉抬起头直视他:“王爷在下一盘棋,民女只是不愿做棋子。” 秦子湛第一次提亲时,确实只是为了太守的军权。 “你好大的胆子。” 楚婉微微一笑:“王爷豁达,又记恩,民女自然什么都敢讲。” 直道他的野心,还以恩情挟制他,秦子湛笑了:“你果然知道与你戴相同面具的那人是本王。” “初时不知,看见刺客就知道了。”陵州地界,除了陵南王,还有谁值得这么多杀手出动。 “若本王不放过你呢?”他神情似笑非笑,问得半真半假。 楚婉道:“王爷抬头看。” 秦子湛莫名抬头看了一眼,碧空如洗,两行大雁振翅而飞。 “民女所求不过一双大雁,王爷心中却有鸾凰。”明媒正娶皆以大雁为聘。 秦子湛垂下眼眸道:“原来你是不愿为妾。” 楚婉也不否认:“人各有志,请王爷成全。” 秦子湛想,楚婉真是聪明,句句机锋,他又想,楚婉实在愚笨,她难道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自己越是不甘心放手。原本他想过,真的想过,不去逼她的。 第100章 大晟朝顺翊二十三年六月,陵州发生暴.乱, 有御史弹劾陵州太守在四月旱灾时私吞赈银, 才致流民沸反,皇帝大怒, 令户部彻查, 陵南王协同。圣旨下发到陵州,陵南王府侍卫包围了太守府, 一应政务军事暂交陵南王府处理。 所有人都以为是陵南王做的,的确是他做的。不过原因却不是外人揣测的因为被拒婚恼羞成怒才对太守施行报复, 蜀地六州大旱, 唯有陵州没有饿死太多人,以致于其他州郡的流民纷纷迁徙, 其余五州太守恨得牙关都咬碎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大量流民迁徙导致人口登记的滞后,短时间内根本统计不出陵州城究竟多出多少人,这是巨大的兵源, 秦子湛没办法不心动。招兵之前, 他必须要控制陵州军权。 他对楚婉有情,对楚瑜却不会手下留情, 当夜太守府上下一百六十余口全都关押, 唯有楚婉被带进了陵南王府。 后来就像所有巧取豪夺的故事演绎得那样, 他答应保下太守府上下人等性命, 她便同意嫁入陵南王府做侧妃。 那日秦子湛回了王府就如往常一般去看她, 她坐在窗前软塌上,榻上支着一方小茶几,其上摆着棋盘,楚婉正双手托腮呆呆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他走进屋里,笑道:“原来你还会下棋。” 楚婉想起身行礼,被他拦住:“不用行礼,你我下一盘棋。” 秦子湛的棋路就像他这个人,气势凌厉,杀机尽显,楚婉的棋路也像她这个人,绵中藏锋,自有丘壑。 两人竟下了个平局。 他越是和她相处,越发相信,楚婉这个女子,几乎就是老天生来专门配他的。 他看着楚婉的眼神十分复杂,温柔得像水,又热烈得像火。 “喜欢下棋?”秦子湛问。 “喜欢棋,但并不常下。” 他不解:“此话怎讲?” 素手拈起两枚棋子:“棋子一者为黑,一者为白,黑白分明,十分可爱。可这世间事,更多的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灰色,就如同人,这世上有好人,有坏人,但是最多的,是为了自己利益而活的人。” 秦子湛不动声色:“婉儿又讲本王听不懂的话了。” “我留在王府里,是为了请王爷救我家人,此一重是王爷与我有益之处,可我思来想去,却不知王爷为何一定要留下我,我于王爷又有何益?” “你以为,我对你还有别的图谋?” “王爷今日审讯家父了吧?”楚婉淡淡道,她轻轻嗤笑了声,这种笑是不会显出她那两个小梨涡的,秦子湛想到,自她进王府,自己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的小梨涡。 “想来家父的回答令王爷很满意。” 将她留在王府,固然是因为心悦她,但以她为质,楚瑜就更容易妥协。秦子湛无法否认。 两人无话,屋内只有更漏声声,秦子湛蓦然就涌起一股心慌。 “陵州赈灾,朝廷不知道,王爷却是最清楚,每一分银子都用在了何处,太守府和王府联手开仓,蜀地六州人尽皆知,虽说山高路远,圣听闭塞,户部的官员脚程却快,”楚婉又笑了笑。 “你早就知道这些是本王所为,为什么从来不说?” “王爷自有立场,我说与不说,都变更不了太守府被查封的事实,不如做点实际的事。” “那你今日为什么又说了?” “王爷返京归期在即,我只想确认,王爷的承诺还做不做数?” 原来如此。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秦子湛缓缓笑了:“我早就答应过你,你嫁给我,我保你满门性命,你是不相信我?” 楚婉垂着眼眸:“非是不信王爷,民女只是求个稳妥。” 秦子湛走到她身后,很想抱一抱她,但是伸出的双手却凝滞在半空,他这样的人,从来不懂什么叫亏欠,庶民生来为皇家所役,不是么?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心虚?为什么连碰一碰她都不敢? “婉儿,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秦子湛艰难地说,“等我回来,我们好好开始,好不好?我们原本有一个很美好的开始,我始终记得,那日微雨缠绵,你提着裙摆向我跑来,你笑的样子,你在檐下接雨滴的样子,你说话的样子,我永远都忘不了。” 楚婉抵在棋盘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有重新开始。 秦子湛只是回京了半个月,一面为了请立侧妃的圣旨,一面也是为楚瑜斡旋,最后请封的折子没拿到,斩首楚瑜的圣旨却下发了。 那天的最后,秦子湛对楚婉说:“婉儿,我知道做侧妃委屈了你,若有一日大业得成,我便立你为后。”就好像是一种谶语一样,他那时有一种直觉,仿佛不说点什么就要留不住楚婉一样。 楚婉当时的笑容很飘忽,仿佛根本不相信一样,她不相信这句话,却有其他人信了。 母妃将请封的折子摔在他脸上:“你有没有脑子?在王府里也敢说这样的话!你要立她为后,置你的王妃于何地?置大将军府于何地?没有大将军的支持,你拿什么跟太子斗!” 秦子湛什么都没有做成,忐忑不安地回了陵州,他一路上都在犹疑要怎么解释,如果楚婉要走,自己又能怎么强留。然而等待他的却是红颜枯骨,不,连枯骨都没有,因为楚婉染上时疫,死后尸骨火化了。 秦子湛只为楚婉做了一件事,在她的坟前亲自刻了块墓碑,墓碑上刻了贞元两个字,贞字送给她,她欣赏狼的忠贞,雁的忠贞。元字送给他,初始的,唯一的。 他等着有一日,将墓碑刻完整了,贞元皇后,他答应过的事,总得有一样要做到。 …… 第101章 “这样看来, 楚婉不是晟玄宗害死的啊,相反这皇帝对她还很真心的,怎么楚婉这么恨他呢?”看到这里,秦越不解地问。 “那就要问楚婉本人了。”鹿九说。 这时秦穹的电话响起,刚接通, 康剑就在那头鬼哭狼嚎一般喊:“秦二!快来救我!我见鬼了!卧槽我也见鬼了!” 秦穹也“卧槽”了一声, 直接打开免提,“你在哪里呢?别他妈嚎,说重点!” “在, 在我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在自己的车里……” 几个人坐进车里,鹿九使了个缩地成寸, 瞬间两辆车子就头靠头肩并肩了, 秦穹等人走下车,电话都没挂,康剑还在那头哆哆嗦嗦地喊:“你什么时候来,赶紧把你家的小天师带来……” “叩叩”两声车玻璃被敲响,康剑看过去,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球,他在车上傻眼:“你们怎么这么快?” 车门打开, 康剑下来时候腿都软了,站都站不直, 像跟面条一样挂在秦穹身上。 鹿九把整个停车场都找了一遍, 那煞鬼分明已经跑了。 “这大白天的, 鬼也能出来?”秦穹纳闷道,“不会是你看景行撞鬼,给吓得吧?” “放屁!我是那么不经吓的人吗?我正要发动车子,她就那么站我跟前,头发,长到这儿,”康剑一边喝水压惊一边用手比到自己小腹的位置,哇啦啦地叫,“脸都遮住了看不出什么样儿,不过一身白衣一看即使鬼了。” “她什么都没做?没打你?没掐你?没把你脑袋往车玻璃上撞?”秦朗奇怪道,结合方景行那惨不忍睹的样,煞鬼找上康剑居然什么都没做? 康剑眨了眨眼:“还真没有,她就站了一会儿,就没了……” 秦钊神情一凛,对鹿九道:“调虎离山吗?不好,方景行!” 方景行一直在沉睡着,他原本就伤得重,他转世太多次,鹿九找了好久才找到他做秦子湛的那一世。护士进来调了调点滴液就出去了,她转身要关门的时候忽然发现窗帘在飒飒作响,像是有人在拼命抖动一般,她走回去关上窗,又拉上窗帘,看到房间里阴暗下来,这才带上门离开了。 病房里寂静无声,忽然“哗啦”一声骤响,窗玻璃莫名碎裂,连屋顶的白炽灯也炸响,碎片掉了一地。 一团血红的影子缓缓浮现,血影渐渐清晰,露出长长的几乎遮盖住前半身的头发,那一刻,一双骨节森然的手蓦然成爪向方景行的脖颈探去,“砰--” 前面亮起一道青色光芒,瞬间将血影笼罩其中,那身影在光壁中剧烈挣扎,海藻般的蜿蜒长发凌乱舞动,她拼命敲打着结界,发出“呵-呵-”的嘶吼声,像是野兽从胸腔里发出的咆哮。 鹿九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里,他“啪”地打开了灯,走上前去开口问:“你是楚婉吗?” 那疯狂挣动的身影倏然静止下来。 这时病房门打开,秦穹等几人这时才走进来,康剑走在最后,一下子就软了脚:“鬼鬼鬼……” 秦穹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进门来:“叫屁!哪里有鬼?” 康剑手指哆嗦着指向煞鬼的方向:“那那那那里……” 秦穹和秦钊秦越完全看不到,三个人都一头雾水,鹿九拿出还魂草叶,让他们三人在眼皮子上抹了。 然后鹿九问煞鬼:“这个人也能看到你,你们前世又有什么渊源?啊,我忘记了,你不能说话,我现在放你出结界,让你能够说话,你不要跑,也跑不掉,秦子湛的事情我自会给你交代,你看如何?” 煞鬼还在嘶吼着,但是声音比之先前低了许多神情也暗淡下来。 鹿九抬手撤了结界,煞鬼果然不再逃,鹿九走近她,在她肋骨处猛力一拍,那煞鬼忽然猛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有米糠扑簌簌落下,直到她什么都咳不出来了,鹿九运起灵力,指尖闪着青光,帮煞鬼把覆面的长发拢起,以指梳到脑后,又取出一条银色的缎带,将女子的长发束起,露出一张青白面孔,她脸色虽然恐怖,然而五官分明,想来生前也是个极为俏丽的女子。 然而这个女子却不是楚婉,秦越一下子就喊道:“你是那个小丫鬟啊!” 煞鬼森森地笑了,她的嗓音像是被磨破了一般的沙哑:“没错,我是楚婉的丫鬟,红裳。” ※※※※※※※※※※※※※※※※※※※※ 谢谢“长安喜乐”,灌溉营养液 +9 第102章 “那楚婉呢?” 红裳的眼中骤然冒出两团青色鬼火, 鹿九没有去制止,由着她的火焰燃起,又慢慢消散下去。 “我家小姐,被那陈璋使人活活勒死,又挫骨扬灰!我大骂陈璋和秦子湛不得好死, 她便让人生生拔去我指甲, 将我投入枯井之中。我变成鬼后,四处告状,然而冥府的判官却说陵南王是真命天子, 以奴告主是为大不敬, 要将我投进畜生道,亏得一个鬼差曾得我家老太爷相助过, 偷偷将我放了出去。”红裳咬着牙, 眸中赤红,她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里都充满了仇恨的戾气。 “我逃回阳世,便要找他们复仇,陵南王身有护身龙气,我连他的身都近不得,但是陈璋却没有后命,我便夜夜入她梦中, 后来不知为何,就被困在了一座墓中, 口中被塞了米糠话都说不出, 头发覆面什么也不能看, 怎么也出不来了,定是那陈璋怕我再去告状,便在我尸骨上做了这些手脚。” “你都说了害你们的是陈璋--那个陵南王妃,又为什么要找方景行报仇?”秦穹道。 “我当然要找他!”红裳目眦欲裂,恶狠狠瞪向床上正不省人事的方景行,“是他指使人弹劾我家老爷,还伪造证据,查抄我太守府,他骗我家小姐嫁给他做侧妃,就会保我太守府上下一百六十余口人命,结果呢?满门抄斩的圣旨早就下发了,秦子湛一直在骗我家小姐!陈璋亲手把那圣旨扔在我家小姐身上!就算陈璋不动手,我和我家小姐也会追随全家而去,陈璋却还将她挫骨扬灰,这一切难道跟他秦子湛无关吗?!” 秦穹默然,骊山昆仑镜里看得清楚,太守府倾覆的确是秦子湛的责任。 “楚太守确实被斩首了,但是楚家其他人皆被流放,何来满门抄斩一说?秦子湛直到回京还在为楚瑜奔走,他并没有欺骗楚婉。”鹿九说着,拿出一卷好像胶卷一样的东西,双手扯开,那上面的画面就显现出来,正是从方景行那里提取出的秦子湛回京的那一段记忆。 看到秦子湛跪在地上,一个四十如许的中年妇人将一卷诏书砸在他身上,红裳的神情有些怔忡。 画面还在继续流转,后面的事连鹿九他们之前都没有看完,就被康剑叫出去了,如今正好陪着红裳一起看。 楚婉死后,秦子湛便一心夺位,四年以后他登基为帝,只封妃不立后,陈璋恨得几乎要把手里的丝帕搅缠出水来。 “哎哎,那不是康剑吗?”秦穹忽然喊。 众人一看,果然在陈璋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太监模样打扮的人,虽然眉目稚嫩,但的确是康剑的样子无疑。 秦穹和秦越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康剑则是从进了这个屋就在石化,煞鬼说话他听不懂,那些画面他也看不懂,他觉得自己只要当做在做一场梦,醒来就好了。 冷不丁在画卷中看到一张属于年少时候的自己的脸,他完全愣住了。 “这是陈璋的一个随侍太监,”红裳悠悠看了康剑一眼,“当年我受尽极刑,唯有康公公赠我一件衣裳蔽体,红裳没齿难忘。” 众人恍然,怪不得康剑能看到红裳,而红裳也不伤害康剑,居然还有这段渊源。 秦越还是忍不住笑:“噗噗......原来康叔叔以前是公公啊......” 康剑这才游魂一样惊醒过来,又是不可置信,又是哭笑不得。 登基大典当夜,秦子湛来到陈璋宫中,彼时被封为孝妃的陈璋盛容接驾,秦子湛摒退了所有的人,微笑着拉起陈璋的手。 ※※※※※※※※※※※※※※※※※※※※ 今天为三小更此为第一更,昨天是两个小更,有许多小天使跳过一更阅读的注意啦。 第103章 “孝妃, 你今日高兴吗?” 陈璋勉强牵起嘴角:“臣妾当然高兴。” “是吗?”秦子湛笑得更柔和了,“朕也高兴,你知道朕为何高兴吗?” “皇上今日登大宝,普天同庆,自然是要高兴的。” “你难道不想问朕, 为什么没有立你为后?” “陛下自有圣裁, 臣妾不敢妄揣圣意。” “是吗?”秦子湛笑,“那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封你为孝妃?” “皇上抬举,臣妾侍奉太后原是分内之事。”陈孝妃羞赧道。 “侍奉太后?哈哈哈, ”秦子湛仰头大笑, “你侍奉太后至孝,确实辛苦, 可是朕给你这个封号, 却不是这个意思。” “请皇上赐教。”陈孝妃垂下睫毛。 “因为,”秦子湛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甚是悠闲,“朕要让你,成为一个笑话。” “皇上此言何意?”陈璋吃了一惊,猝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 “你不明白吗?”秦子湛一点一点收敛了笑意, 目光冰凉如刀刃,每一刀都剐在陈孝妃的脸上, “朕的意思你是真不明白, 还是假不明白?那朕来问你, 楚婉,究竟是怎么死的?”说到楚婉这个名字时,秦子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璋立刻煞白了脸! “楚婉,究竟是怎么死的?”秦子湛又问了一遍,他的神情在那一刻有些恍惚,好似在问陈璋,又好似在问自己。 “朕问话,孝妃你怎么不答?” 陈孝妃浑身一颤,面色苍白如纸,却不得不答:“楚姑娘……是因为瘟疫……” “瘟疫啊……”秦子湛点头,他蓦然伸手扼住了陈璋的咽喉! 秦子湛阴鸷的眼眸森冷,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情绪,那是帝王的愤恨:“你以为,你在朕身边安插了人,朕就没有人安排在你身边么?你以为你做过的那些事朕全都不知道么?你以为你杀了她你就可以稳坐后位了么?你现在知道机关算尽一场空是什么滋味了么?!”秦子湛狠狠用力将她往地上掼去! 陈璋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得脸颊涨红,嘴唇青白一片,她的心脏如同沉入极寒的冰窖里,冻成坚硬的一块,她本能地感到恐慌,那是人类对于即将到来的绝境的预感。 秦子湛自上而下俯视着她,他心里涌起疯狂的恨意和快意,四年了,他每次看到这个女人的脸,都要用尽全部的定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杀了她。 秦子湛冰冷的声音像一条毒蛇一般缠住陈璋,冷幽幽的,如同勾人魂魄的催命曲:“朕不杀你,朕要留着你,让你看着你陈氏一门是怎么覆灭的,你给了楚婉一张假圣旨,朕便给你一张真圣旨,那张圣旨怎么写来着?满门抄斩?你是要她死都死得不安心啊!你是要她死了都恨毒了我!”所以无论他怎么祈求,楚婉从来都不来他梦中,楚婉也恨死他了吧? 陈璋惊恐地看着秦子湛,连连摇头,然而恐惧只会让她咳嗽得更厉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挫骨扬灰,”秦子湛仰着头,好像那样就可以阻止什么东西流出来,“你怎么对她,朕就怎么对你,很公平吧?不过朕要比你更狠一点,朕会多留你一些时日,让你慢慢熬。” 陈璋神情惊骇,片刻后眼中现出一抹绝然。 秦子湛看见了,他慢条斯理道:“别想自杀,你活着,朕只灭陈家一族,你要是自杀,朕就灭你们九族!还有檀儿,”皇长子秦檀,为陈璋所出,“你也该为他想想吧?” 陈璋瞬间被抽去了全身的血液,瘫软在地。 随后,秦子湛又去见了太后。 ※※※※※※※※※※※※※※※※※※※※ 此为第二小更,21点准时第三更。 第104章 “怎么?刚去孝妃那撒了气, 现在轮到我老太婆了?”太后慢条斯理在榻上坐下,端起一杯清茶缓缓啜了一口。 她自称是老太婆,但其实还很年轻,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秦子湛躬了躬身:“母后言重了,”他勾起唇角, “儿子有今天, 全靠母后筹谋,儿子不敢忤逆。” “皇帝言重了,你是真龙天子, 这帝位你实至名归, 哪个也不敢贪了功去。”太后不动声色。 “母后,儿子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如果是关于那个女人, 你就别问了。”知子莫若母。 秦子湛露出微妙笑意:“如此, 儿子便知道答案了。”他欲转身。 “站住!”太后一声轻喝。 “若赐死那女人的旨意是我下的,你又当如何?” 秦子湛看着鸾凤烛台上的灯火,暖黄的火焰跳动着,烛泪蜿蜒,他叹了一口气:“不如何,您是我生母,您欠楚婉的, 就是儿子欠的,左右儿子欠她良多, 多背一份也不算什么。” “混账!”太后猛然掀翻榻上小几, 上面的水壶杯盏滚落一地:“这是一个皇帝说的话吗?四年了你都没有一点长进, 你是被那个女人把魂勾走了吗?那个女人要是不死,你能登上这把椅子吗?” 秦子湛看着骨碌碌滚到脚边的杯盏:“四年前,您也是这样,掀翻了茶几,把折子扔在我脸上,那一刻,我并没有恨你,我知道您说的对,我骨子里就像您,像父皇,没有什么比权利更重要,没有什么不能牺牲。” “可是,”秦子湛抬眼,布满血红丝线的双眸紧盯着自己的母亲,“您为什么要她死呢?您在宫里斗了一辈子,掌握所有人的心思,您难道不知道,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吗?” “您觉得,我现在做了皇帝了,应该感谢您,感谢陈家,可是我不啊,我心里不好过,我也不想让你们如意。没错,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不过是一个女人,你们为什么非要弄死她!”秦子湛忍不住低声咆哮,他攥紧的拳头每个骨节都泛着青白色,指甲陷在掌心里,刺痛却连着心脏。 “呵呵,”太后冷笑,凤眸中的戾气与皇帝如出一辙,“终于都说出来了,这些话,你憋了很久了吧?那哀家就告诉你,楚婉为什么非死不可。因为她是你的弱点,因为你能让她予取予求!如果你是今天遇到她,我不会阻拦,因为你已经是皇帝,你足够强大,你再怎么宠她哪个多嘴说一句拖出去斩了都没关系,但是那时候的你呢?没有大将军陈家,没有我的母家姜家,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要你知道,无能的男人注定失去!失去心爱的女人,失去想要的权位,甚至有一天会失去命!” 太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又在榻上坐了:“你现在得了皇位,又想给你的女人讨公道了,如果当时让你选,楚婉还是皇位,你敢说你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吗?你敢说,你选了她就不会后悔吗?江山你得了,现在又来清算了,皇帝啊,你未免太贪心了!” 秦子湛的身体僵得如同一座木雕,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似乎只是要陈述一个最后的事实:“您说的对,您说的全都对,可是怎么办呢?我现在是皇帝了,我要过河拆桥,我要兔死狗烹,我要忘恩负义,我要给我的女人讨公道,你们,谁又能阻止我呢?” 秦子湛说完转身离去,太后长叹一声,沉沉闭目。 ※※※※※※※※※※※※※※※※※※※※ 最近文章在大修,小天使们每晚九点准时等更就好,其余时间的更章都不用管。 有小天使跟我说这个副本有些看不懂,101章和100章是双章分开来发的,可能有些小天使习惯性只看了最后一章,我也没有在作话里提前通知,真是很抱歉。 今天这章算是揭秘了大半,后面还有一些小细节上的揭秘在下一章,下章过后还有不明白的情节请给我留言,我会一一回复。 谢谢你们的包容和支持,蠢作者会继续加油的! 第105章 晟玄宗在历史上是个非常有争议的皇帝, 他登基初期便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提拔庶族子弟,削弱世家力量,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将军陈家与太后母家姜家,此举虽推动了当时的政治进步, 但也为晟玄宗落下来过河拆桥凉薄寡情的诟病。 煊赫一时的三朝贵族大将军府在短短数年间崩塌, 陈孝妃最后一路贬到女史,幽禁在冷宫中郁郁而死。 而姜家在太后薨逝后也迅速倾颓,大晟朝在秦子湛手中改天换地。 看到这里, 红裳的血泪汩汩流出, 她仰面大喊了一声:“小姐,你的仇终于报了!” 病房里一时只有煞鬼的呜咽声, 然后众人都发现, 红裳的血红气息在慢慢减弱,楚婉的仇怨得报,她的煞气也就消除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鹿九问。 红裳轻轻摇头。 “那我亲自送你去冥府,来世你会投个好胎。” 红裳跪了下去,对鹿九深深拜伏。 “那个,我有问题......”秦越弱弱举手。 秦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鹿九带着红裳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时, 方景行早就醒了过来,秦越和康剑把煞鬼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方景行听得目瞪口呆。 最后, 方大少爷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 从此以后再也不近女色,再也不惹桃花债了!” 几人后来离开了病房,一起往地下车库走去,康剑对他们摆手道:“我先走了啊,今天谢你了秦二,当然最要谢的还是我们可爱的小天师......哎哎,你俩干嘛?” 秦穹和秦朗一人架住康剑一边把他拖上了车,随后秦钊坐上了驾驶座,鹿九坐在副驾上,秦越跟他们仨一起挤在了后座,康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鹿九已经取出骊山昆仑镜对着康剑照了过去:“还有一些没有解开的疑问,只能从你这里找答案了。” 红裳说过自己的尸骨明明被投入了枯井中,但是古墓里起出来的尸骨的的确确是红裳的,众人看了康剑的记忆才知道,康剑原是秦子湛安排在陈璋身边的亲信,陈璋杀楚婉,他一个奴才阻止不了,便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秦子湛。 红裳从冥府逃离后,夜夜缠着陈璋,陈璋便请了个道士出来,从枯井里起出尸骨,镇在墓中,至于那块墓碑,秦子湛在登基后,确确实实刻的是完整的贞元皇后墓,晟玄宗一生未立后,他立的皇后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已。 康剑关于秦子湛最后的记忆里,那位英明神武的玄宗皇帝垂垂老矣之时,斜倚在榻上,对着身边陪伴他多年的康公公潸然泪下:“你说,朕还能再见到她吗?” 康公公垂着眼睫,神情间满是痛心无奈:“陛下,姑娘她,想必早已托生在好人家了。” 老皇帝牵起嘴角,似乎想要笑,最后却只是任眼泪滑落得更大颗。 玄宗皇帝亲自给自己拟定随葬物清单,那清单上第一行写的就是贞元皇后墓碑一座。 然而,即便他是帝王,也左右不了身后之事。 晟玄宗驾崩后,许如之子继位,许如成为皇太后。 第106章 许如并不知道楚婉当时是被挫骨扬灰了, 她只知道陈璋悄悄从枯井中起出一副尸骸,又悄悄葬到陵县去,她宫中女官探听到陈璋请了道士做法事,她便以为被葬去陵县的是楚婉的尸骨。而晟玄宗亲自凿刻的墓碑原是他要带进皇陵中的,却被许如拦了下来。 许如让人抹平墓碑上“皇后”两个字, 改为贵妃, 当时这位大晟朝的太后娘娘冷笑着道:“哀家一辈子都没得到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给了一个死人?笑话!不想做妾?哀家就非让你做妾,还让你做最尊贵的妾, 贞元贵妃才更适合你。来人, 把这块墓碑送到陵县去。” 许如扶着大宫女的手臂缓缓往前走,先帝驾崩后被调到太后身边的康公公躬着身一路相随。 那大宫女道:“太后娘娘如今是这后宫之主, 又何必跟个死人计较?” “有些人死了, 她是真的死了,像陈孝妃......哦不对,是陈女史,早就没人记得她了,但是有些人死了,她却总是阴魂不散,先帝想了她一辈子, 连死后都要带她进皇陵,享皇家香火, 难道让哀家死了以后也跟着继续碍眼!” “娘娘您这话说的, 呸呸呸!您还要长命百岁, 看着陛下治理这大好江山,再给您多生几个皇孙哪!” “呵,”许如轻笑,立身在御花园的湖畔边,“这也多亏了你当年偷听到先帝对楚婉说的话,我们才能防患于未然,否则,哪能有今日局面--” “娘娘命中凤游九天,这些都是天命......” 已年过四旬的公公低眉敛目,静静听着。 远处跑来个小丫鬟,喊着那大宫女的名字,说是尚宫局出了点事情,要大姑姑过去看一看。 许如摆了摆手:“你去吧,小康子陪哀家站一会。” 那大宫女便匆匆离去了。 许如又向前走了两步,公公上前,一手让许如搭住他:“娘娘小心,这湖边路滑。” 许如摆了摆手,神情有些慵懒:“无碍......啊!” 大晟朝载乾元年,太后薨,此时距离太后被册立不过两日余。 “原来最坏的是太后啊,”秦越不可思议道,“这古代的宫斗真是比电视剧还精彩,不过没想到太后居然被公公给推到水里去了,这特么的神反转!” “其实景行,不是,晟玄宗也怪可怜的,他后来也没立皇后,真是,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痴情!”秦穹也感叹。 “大概是他上辈子把痴情用光了,这辈子才这么花心!”秦朗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康剑摸着眩晕的头直起身子,“我怎么这么晕?” “我们在说你超级无敌帅,康公公!”秦朗在康剑耳边大声吼! “臭小子!皮痒是不是,没大没小!”康剑和秦越在狭小的后车厢里扭成一团。 秦穹忽然喊了一声:“那个、那个......那个谁?” 几人都往窗外看去,只见外面飞快跑过一个年轻女子,秦越动作最快麻溜地蹿下车去:“喂,那位姐姐!” 那女孩倏然停住了飞奔的脚步,转过头来讶异道:“叫我?” “啊,”秦越愣愣道,“姐姐你叫什么呀?” 女孩笑了,拨了拨因为奔跑而散乱的头发:“小弟弟你才多大呀,乖,回家参加完高考再出来搭讪女生!”她刚想转身,又对着秦越嫣然一笑,露出颊边两个深深的梨涡,“不过,你的眼光真不错!” “楚、楚婉?”秦穹结舌着问鹿九,“是楚婉吧?” 鹿九耸了耸肩,跟着秦钊往自己的车走去。 “哎,鹿鹿,那是楚婉吧!是吧是吧?”秦越追过来拉着鹿九的胳膊连声问,“她也在这个医院吗?我们要不要告诉方叔?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他,你说呢鹿鹿......” 鹿九道:“有因就有果,有聚就有散,万事自有天意......” “不要,不要等天意,我要去告诉方叔,哈哈!” ...... 第107章 “轰隆隆--”惊天的雷声炸响, 犹如苍穹撕裂般的嘶吼,一道白练般的闪电忽然劈将下来,雷鸣声像急急敲起的鼓点一样,一声接一声,一声轰响过一声, 像是天际被撕开了无数道口子, 每一道口子都在往外奔涌着雷鸣,万千雷光中鹿九浑身浴满了血,无力地躺在地上, 圆睁的大眼睛里满是哀伤-- “小九!”秦钊猛然惊醒, 心口像是擂鼓般狂跳个不停,他额间满是冷汗, 身体都在颤抖。 “三哥!”鹿九原本在窗前打坐, 此时一下子蹦过来,“三哥你怎么了?” 秦钊余悸未消,一把抱住鹿九,把头埋在鹿九的脖颈里好一会,他定了定心神,轻声道:“没事,做了个梦。” “噩梦?”鹿九皱着眉, 去给他把脉。 秦钊握住他的手:“我身体没事,就是做梦而已, 大概, 是今天看了秦子湛的故事, 心里有点感慨。” 秦子湛的抱憾终身是因为他在没有能力的时候喜欢楚婉,喜欢她又保护不了她,齐太后固然冷心,但是她有一句话却让秦钊感同身受,“无能的男人注定失去,”他摸了摸鹿九的脑袋,想起那个让他胆战心惊的梦,脸上已是一片煞白。 鹿九担心不已地看着他:“三哥是因为玄霄的事一直没有解决才这样忧心吗?” 秦钊看着他,眸光深邃,他有些难以启齿,要怎么说,他怕自己能力不够,留不住他。 “每次听到你说,有因就有果,有聚就有散,我心里都有点......怕,” 秦钊说,“我也怕......” 怕跟你结不好的果,怕跟你散,尤其是见了这么多人无奈的前世今生,见得多了,越发相信宿命。 “不怕,”鹿九抱住秦钊,拍抚他的背,像秦钊一贯对他时那样轻哄道,“我不会离开三哥的,就算天再塌一次,三哥在哪小九就在哪。” 秦钊看着小孩如同宣誓般的模样,心里有暖流在涌动,他低头缓缓亲吻着鹿九,心里叹息着,他的小英雄,他的小勇士。 “宝贝,”秦钊亲吻鹿九的眼睛,“你要记住你说的话,我在哪里,你都会在哪里。” “同样的,你在哪里,我也会在哪里。” 鹿九笑,他原本被秦钊压着,便用了力气挣起来,翻到秦钊身上,低下头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胡乱啃着。 鹿九平时很乖,一到了床上就显得很有野性,秦钊做什么,他下一刻一定要还回去,而且还要加倍还,秦钊每次都想笑场,就像一只纯白的小白兔刚被连皮带骨放进支好的锅架里,下一秒小兔子就眦起两颗兔牙,双腿一蹦弹起来,然后把他扛起也扔进锅里去,简直是个暴力金刚兔。 小孩的手开始没遮拦,秦钊急喘着,起身又把鹿九压了回去,亲了亲他的唇。 秦钊的眼里像是淬着火焰:“乖,今天三哥教你点别的!” 鹿九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地看着他。 在这样清澈的眼神下,秦钊怎么也下不去手,他起身去抽了一条领带过来,在鹿九不解中的眼神中用领带缚住鹿九的眼:“不许用灵力,不要睁开眼睛,不要看,好好感受,能做到吗?” 鹿九点头,嘴唇微微开启着,唇畔有小小的弧度。 秦钊又吻了他好一会,才缓缓匐下身去。 温热的嘴唇游移过鹿九的脸颊,脖颈,心灵,一直徘徊蜿蜒……秦钊细细地亲吻,柔柔地爱抚,感受着这制热的呼吸。 鹿九像是被一条刚扔上岸的鲤鱼,身子猛地弹跳起,被秦钊牢牢按住。 小孩的大脑里白光骤闪,一瞬间他觉得呼吸都停止了,他艰难出声:“三哥......三哥......师尊......” 秦钊动作停了一停:“你叫我什么?” “三哥?” “后一句。” “......师尊?” “再叫一声。” “师尊。” “再叫......” ...... 秦钊解开缚在鹿九眼上的领带,小孩睁着水蒙蒙的眼睛无措地看着他,他俯身在鹿九眼皮上细细地亲,勾着唇,问:“喜欢吗?” 鹿九的心跳持续了很久,他眨了眨眼,重重点头:“喜欢,特别喜欢!” 小孩憨憨地说:“三哥,你对我真好啊!” 这孩子简直能把人撩疯! 鹿九缓过来了,便大发神力把秦钊掀了下去,秦钊忽然想起这小孩的一贯作风,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乖!这可不能咬!”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鹿九从来都是个行动派,这种让自己觉得特别喜欢的事,怎么能不让秦钊也感受一下呢! ※※※※※※※※※※※※※※※※※※※※ 今天也是三更哦,宝贝们千万不要漏看哦! 从今天开始,凡是收藏本文+收藏作者在最新章留下爪印,有机会抽取红包,长评精评优先,每日10个,日日都有,这个活动同样适用于我的新作《渣攻启示录》,两个活动互不冲突。小天使们开动你们的小手指来抢红包吧,只要本作者更新一日,红包就会掉落一日哦! 第108章 圣天使 “吱--” 一辆跑车嚣张地停在青龙集团主楼前,前台的美眉们听到这动静立刻眼睛亮了亮, 能把车子停到主楼门口的除了那位小秦少爷没别人, 而整个集团上上下下的人最欢迎最喜欢最想见的人无疑就是小秦爷......每次载过来的那位小鹿先生。 要说这位小先生的来头,公司里的人议论纷纷,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秦越的朋友, 后来发现虽然他每次是跟着小秦少爷来,但是出去的时候都跟着秦总, 而秦总对他的态度更是十分微妙,如果小鹿先生是个女孩, 几乎所有人都能认定这就是未来老板娘了。 而让大家都喜欢这个少年甚至都急于讨好他的原因, 并不是坊间流传的那些他与秦家几位太子爷的关系,而是-- “小鹿, 你怎么两天没来了呀?你上次说让我妈最近别出远门, 你猜怎么着?她几个好姐妹约她一起去爪哇国旅游,她听了我的话就劝大家都别去,结果那里发生大地震了!我妈跟几个阿姨让我一定好好谢你......” “小鹿,你帮我看看, 我这个星期有没有偏财运, 我好决定要不要进我看好的那支股票......” “小鹿,我明晚去相亲, 你看我姻缘怎么样......” “小鹿, 这是我哥的孩子出生年月, 你帮他取个名字吧......” 秦越摘下顶在脑门上的大墨镜, 用力挥了挥手:“各位姐姐们挨个来!先到我这里扫码付钱, 老规矩问财运的一个问题两千,问健康的一个问题一千.......来来来排队来!” 自从不久前鹿九帮秘书室的几个姑娘算命,每个都神准无比,鹿九就开始重操旧业了。青龙集团的员工都高薪,就这样每天辛辛苦苦给公司打工,然后再等待鹿九到来时把自己的薪水再奉献出去。 有些很值,比如鹿九此时说:“你红鸾星未动,此次对象年长你六岁,你未来伴侣小你两岁。”姑娘瞪圆了眼,她都是刚拿到相亲对象的资料才知道对方年龄,鹿九居然一语中的,当下五体投地。 有些钱花了等于白花:“别买股票,你本周破财。”那姑娘直接笑哭,可不破财么,都破给鹿九了。 秦朗将姜瀛正送下楼,刚踏出电梯,就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一同跟下来送客的几个高层听到秦越在嚷嚷着排队收钱,更是脸上精彩纷呈。 前台等于公司门面,此刻这么乱糟糟一团,简直把什么体面都丢尽了。但是始作俑者是秦越,其他人也不好出去说什么,于是把目光都投给了秦朗。 姜瀛正却拦住秦朗欲上前阻止的身形,扯了扯嘴角:“他们说的也挺有意思,我们不妨听听看。” 就这样,鹿九直到给所有人都算完了命,和秦越乐呵呵地要上楼,才和秦朗等人撞了个正着。 “朗叔!” “朗哥!” 两个小孩脆生生地喊。 秦朗故意板着脸:“上班时间你们两个在楼下做什么?这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姜瀛正笑道:“秦特助,这两位是?” “小侄秦越,这也是家里的孩子,鹿九。” 姜瀛正伸出手和两个少年一一交握:“你好,姜瀛正。” 他专注地看着鹿九:“刚才看到鹿先生在算命,你是天师?” 鹿九碰到姜瀛正的手时就蹙了眉,此刻也仔细看了看姜瀛正。 秦越太熟悉鹿九,跟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姜瀛正。 此人很高,极痩,五官锐利,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柄出鞘的剑,光立在那里就让人有冰冷锋锐之感,眼涡深邃,然而和他整个凌厉气势完全不搭的,是他的眼神。 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姜瀛正的眼神很空寂。 一个站在财富顶端,原该意气风发的男人,眼神里莫名透出一种萧索。 鹿九很快抽出自己的手,淡淡点了点头。 姜瀛正似乎犹豫了一下,奈何周围人太多不便多说,他点了点头,带着身边的人便一同离开了。 秦朗陪着那群人到了门口,带着几个高层又踅回来,众人一起进了电梯。 “朗叔,刚才那个是谁啊?” “A&K新任总裁姜瀛正。” 秦越的双眼瞬间瞪直:“他是不是还有个英文名字叫Eason Jiang?” 秦朗颔首。 Eason Jiang,A&K集团继承人,最新出炉的世界财富榜,此人个人资产名列第一。 “他怎么会亲自来咱们公司?”秦越不解道。 “A&K将和我们共同承建高卢国地铁,他正好来了华夏,顺便拜访而已。”其实姜瀛正在会客室坐了两个小时频频看表,一副心不在焉,秦钊甚至借故直接离开了,姜瀛正好像也不在意。 他唯一表现出特殊情绪的,倒是在见到鹿九的时候。 电梯一路上行,几位高管陆续下去,最后到了顶层。 鹿九风一样往秦钊办公室冲,推开门就看到自家三哥站在窗边打电话,他一下子扑过去从后面抱住秦钊,惯性把秦钊往前冲得打了个趔趄。 秦钊笑着一手抓住鹿九交握在他腹部的手,回身在小孩唇上亲了亲。 秦越正跟在秦朗身后走进来,大喇喇地躺进沙发里,一条长腿搁在茶几上,顺手拿过一旁报架上的一本杂志随意翻着。 那财经杂志的封面正是姜瀛正,秦越翻到姜瀛正专访,他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现在让全世界的少年票选偶像,姜瀛正大概能以高票当选第一。他虽然出身在西洋的吉昂家族,但因为他和他的父亲都是混血,一出生就没有家族继承资格。 少年姜瀛正混迹在西洋国黑市街头,抽烟打架飙车,怎么不良怎么来。忽然某一日发愤图强开始念书,拿着全奖学金考上了西洋最顶级的大学。 姜瀛正二十一岁时开发出了风靡全球的游戏《星河大时代》,短短六年间他创立的E·J科技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之一,而吉昂家族更是摒弃了血缘偏见,让他继承了A&K集团。 “哎,鹿鹿,”秦越突然问,“你能看出姜瀛正的命格吗?他是不是天生就这么命好,跟我三叔一样?” 鹿九正趴在秦钊的办公桌上拨弄着笔筒架,闻言抬起头,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秦越问的是谁:“那个电梯里的人?他的命格很奇怪,天命石只有半边是点亮的,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秦朗说:“会不会因为他只有一部分华夏血统?他是个混血儿,母亲和奶奶都是华夏人,父亲和爷爷却是西洋人。” “哦,”鹿九漫不经心道,“大概吧,这个人身上有很奇怪的气息,似乎是阴物,味道却不难闻,我不太明白。” “阴物?”其他几人都吃了一惊。 秦越嘴角直抽搐,仿佛偶像情结一下子幻灭一般:“他不会是养什么小鬼古曼童,来换取财富之类的吧?” “古曼童是什么?”鹿九沉睡了四千年,这些非华夏一族的新巫术他连听都没听过。 “大概也就是跟咱们养小鬼是一样的吧。”秦越不确定地说,他对于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除了跟鹿九见识到的,就是以前从各路鬼片看来的。 “鬼是没有能力帮助人类完成心愿的,至少也得是精灵妖怪才能勉强做到,那样也会损耗极大修为,我看那个人身上却没有灵力气息,反而像是他单方面豢养着阴物,”鹿九看向秦钊,“三哥与此人熟识吗?” 秦钊摇头。 “那三哥以后不要跟他接近了,阴物都吸阳,对身体并无好处。” “只是两家公司有合作,我不会跟他有过多接触。”秦钊虽这么说,手指却搭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地敲着,原本这个案子是A&K主动递过来的橄榄枝,两家公司在国际上向来多有竞争,鲜少合作,所以对方提出来共同开发时青龙集团这里做了很细致的评估,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A&K非要来送钱。 姜瀛正说是来拜访合作公司,却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倒也不是倨傲无礼,就是好像,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不在意,很难让人想象这人是怎样在家族权利争逐战中脱颖而出的。 鹿九双手在秦钊眼前晃了晃:“三哥在想什么呀?” 秦钊把小孩的手抓下来握在手里,笑:“在想下班陪你去买好吃的,晚上回去让阿姨给你做,好不好?” 下班后,秦钊和秦朗带着两个小孩去超市,刚走进超市入口,鹿九却忽然转头,专注地盯着某一处。 “怎么了?”秦钊低头问。 “有人在看我。”鹿九眸中蓦地绽出青光,一根巨大石柱后传来一声炸响,竟是有人脖子上挂着的摄像机镜头直接爆裂开来。 秦越二话不说冲过去,那人拔腿就跑,身手相当矫健,然而即便有鹿九在,秦家的保镖也会一直在暗处跟着,此刻部分人出动,不一会儿就围住了那偷拍者。 双方交起手来,这人在三四名顶级保镖的围攻下居然勉力支撑,难怪跟了这么久都无人发觉。秦越摩拳擦掌着也冲了进去,五打一,才把那人给擒下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们?”秦越气汹汹问。 “我是个摄影师,只是看这孩子长得好,便随便拍拍。”那人目无惧色,坦然道。 “摄影师?一个摄影师你他妈比特工还能打!”秦越气得想踹人。 “您说笑了,不是我能打,只是你们不太能打而已。” 秦越真的踹了上去,踹在腿弯,那人纹丝不动。 鹿九盯着那人双眼,声音如同在空旷邈远的大殿里回响一般:“谁让你来的?为什么拍我?” 那人目光瞬间呆滞,一板一眼道:“MR.Jiang希望得知你的行踪,我是奉命行事。” 鹿九疑惑。 秦钊沉下脸:“姜瀛正。” 鹿九恍然,对那跟踪者道:“回去告诉姜瀛正,不许再拍我,否则我不客气了。”他打了个响指,那人浑身一震,像是在梦里一脚踏空般,看了一眼鹿九就转身走了。 “就这么放他走啊?”秦越不满。 秦钊的电话在此时响起,他接了,看门见山道:“姜总。” “秦总,很抱歉我的人给您和您的家人带去了惊扰。”姜瀛正语气淡漠,哪里像个给人道歉的。 秦钊笑了:“我也很抱歉我家小孩给您派来的人带去了惊吓。” 姜瀛正沉默了一下:“我想单独和小鹿先生说几句话,还请您转交一下电话。” “那您要失望了,我不同意。” “我对小鹿先生没有恶意,您应该知道我的诚意。” “如果你指的是高铁合作案,那我只能说,您的诚意在我这里一钱不值,这样的事,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秦钊不由分说挂了电话,心里窝着火,无论对方是什么目的,用这种方式接近鹿九都是触了他的底线。 此时的姜瀛正,正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坐着,他双手捧着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球,那水晶球如同钻石一般璀璨生辉,只是在姜瀛正拇指反复摩挲着的地方,有一抹极为浅淡的灰色,像是一根丝,又像一缕烟。 在他脚边还有一把檀香,两个火机,他把水晶球搁在床上,又一手拿起几根檀香,另一只手颤抖地拿着火机,“嚓”一声,火机亮起,他把檀香的根部在火上来回燎烧,然而这一次,那香却无论如何也点不着。 姜瀛正手背上的青筋都虬结着,仿佛几根檀香是重如千斤一般的物品,他的手无力垂下去。 他把那水晶球重新捧起,面颊贴着球体上浅淡灰色的一面,沉沉地闭上眼睛。 室内的气温陡然降下来,恍若瞬间走进冰窖一般。 姜瀛正睁开眼,毫不意外看见一个黑色身影立在前方不远处的壁灯下。 那身影瘦削,戴着一顶宽边沿帽,他的面目十分模糊,只能看清一双冰蓝色瞳仁,在幽黄灯光下明明灭灭地闪烁,阴鸷地、嘲讽地、虎视眈眈地盯着姜瀛正掌心的水晶球,而他身后有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正合拢着收在他的背上。 他脚下蹲坐着一只硕大肥胖的黑猫,那黑猫的眼睛绿油油,像狼一般,同他的主人一样,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球。 “滚!”姜瀛正倏然起身,他抱着水晶球一直退到最角落的位置里,随手拎起置物架上的台灯就像那身影和黑猫砸去! “我不会让你带走他!你休想带走他!”姜瀛正双目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他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如果不是他在动在说话,光看脸色他几乎就像个死人。 那黑猫忽然“喵呜”一声暴起,张着四肢就向姜瀛正扑过来,它身躯那般肥胖,动作却十分迅捷,长长的猫尾如同一道黑色长鞭直直抽来,水晶球蓦然发出一道炫目白光,黑猫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转眼间半截猫尾被白光劈了下来。 黑猫肥硕的身躯重重摔落在厚实的地毯上,连打了几个滚才止住哀嚎,它勉力翻身,黝碧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姜瀛正,尖锐的牙齿眦着,既不甘又不得不向后慢慢腾挪,回到它主人身边蹲下。 姜瀛正慌乱地看向水晶球,那球内此刻密布着蜘蛛网般的纹路,好像从里面正在开裂一般,然而不多时,那纹路渐渐消失,而内里浅淡的那抹灰色更细更淡,几近于无形。 “不……不……”姜瀛正的手抖得几乎捧不住水晶球,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无边无际弥漫开来的红雾。 “呵呵呵呵。”那戴着宽边沿帽的身影忽然桀桀笑起来,“他撑不住了,今天,就是圣天使的末日。” 姜瀛正抬起头,他一手拽下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十字架,目光像是要把那身影活活撕裂一般:“你!休!想!” ※※※※※※※※※※※※※※※※※※※※ 昨天的红包都已经发出去啦!欢迎小天使们继续留言哦!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孤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9章 “丁丁丁……丁大人……” 新来的小鬼差胆子又小,说话还结巴, 也不知道他爷爷怎么哄得陆判给小结巴混了个冥差司职, 陆判还指明让自己带着他实习,丁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手中的锁魂链哗啦啦地响, 他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说!” “那那那……那火鬼,真真真……真的会跑来这里吗……” “这家酒店今晚要死十六个人, 除了火鬼,我想不出谁还能弄出这么多横死的人命, 你抖什么抖, 你都是个鬼了,还怕死啊!” “我我我……我听说, 鬼鬼鬼……也是会死的, 再死就就就……” “再死就灰飞烟灭!不过是个小火鬼,死的年数跟你差不多,你好歹是正经培训过的,警察还能怕流氓?”丁卅直翻眼, 这小结巴怂包得简直没眼看, “腰板直起来,别跟个面条似的, 丁大人能带你来送死吗!” “不不不……不能……” “名单背熟了没?” “背背背……背熟了……” 丁卅带着小结巴鬼蹲在酒店顶层的安全通道里, 等着亥时降临的那一刻:“到时候我去缉拿火鬼, 你就按照名册, 把新魂挨个锁起来, 记住了?” 小结巴鬼吞了口口水,狠狠点头。 “咣--” 不远处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玻璃炸裂声,丁卅和小结巴同时惊地跳起。 丁卅眯起眼睛:“西洋堕天使?怎么跑到我们这来撒野了?” “什什什……” “西洋国跟我们一样,也有三界之分,他们人死了不是统一入冥府,而是好人跟着圣天使上天堂,做了恶事就跟着撒旦使者下地狱,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有些圣天使如果心生邪念,做了背叛上帝的事,就会打为堕天使,为圣天使所追杀,前面那里,就有一个堕天使。” “那那那……那怎么办?”小结巴的腿和嘴保持着相同哆嗦的频率。 “你活着的时候要是往国外去偷渡,被海关逮住了会怎么样?”丁卅问。 “啊?”小结巴傻眼,“我我我……” “我知道你没有偷渡过!走吧,既然非法越境,总得去会一会!” 姜瀛正手中的十字架银光大闪,他将尖锐的那一端狠狠刺入自己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涌出,汩汩滴落在浅黄色的羊绒地毯上,血液所滴之处,“呲呲”冒起白烟,仿佛将要燃烧一样。 堕天使原本冲过来的身影生生顿住。 姜瀛正又低声念了几句模糊不清的咒语,白烟倏地腾起,在他面前竖起一道朦胧的屏障,如同薄雾一般将他与堕天使隔离开。 “你为了他,竟然与黑巫女做交易?”堕天使先是不可置信,后又张狂大笑起来,“你这样的人,居然将死后的灵魂交给黑巫女?” “没有什么是我不能为他做的。”姜瀛正冷冷道。 “Eason Jiang,”堕天使摊了摊双手,“你可知道,你是对人类有重大贡献的人,死后是要进天堂做天人的,地位远在圣天使之上,那里有更多比Number.Eleven美貌善良的圣天使,你想喜欢哪个都可以,何必为了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废物,搭上你高贵的灵魂?” “大大大……大人……”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为什么……他他他们……” 丁卅打断小结巴:“为什么他们的话你都能听懂?因为全世界死人的语言是共通的,他虽然是堕天使,说到底也是没有生魂的鬼。” “华夏冥差?”那身影转过来,冰蓝色瞳眸如同有实质的寒冰一样射过来,“不要多管闲事!”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丁卅闲闲道,“不如阁下行个方便,要打要杀都回你们西洋地界上去,最近我们这里公务实在繁忙,若是这个西洋人在我辖区里死了,一年半载内我们冥府都没时间给他办引渡手续。” 华夏的冥差往少了说也得死了好几百年,他们的法术不是西洋这些天使们可以望其项背的,堕天使忌惮着丁卅,他沉默了一瞬:“我不会杀这个人类,拿到我要的东西我就会离开这里,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可你看他的样子,他会给你吗?”丁卅看着姜瀛正一脸戒备地抱紧了怀中的水晶球,眼睛眯了眯,那里居然是圣天使的灵魂,虽然很微弱,但是并没有消散。难怪这个人类能看到堕天使,他也应该能看到自己和小结巴。 “冥差阁下,您管的真的太多了。” “好吧,”丁卅耸了耸肩,只要别出意外的人命,其他的事的确不归他管,他跟小结巴招了招手,示意小结巴跟他离开。 “如果你不能阻止他,我就自杀在这里!”姜瀛正忽然开口道,他说的是一口纯正的华夏语,显然他先前把丁卅和堕天使的对话都听明白了,也清楚丁卅是能够克制堕天使的人。 丁卅摇摇头,又转过身来:“恕我直言,您大概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利……”他忽然住了口,因为姜瀛正立刻用十字架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又划下了一道口子,他面前的白雾更厚了一分,而他的脸色则是苍白如纸,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黑巫女的银十字架......”丁卅皱着眉,怎么碰到这么麻烦的事,一个堕天使要追杀圣天使的灵魂,偏偏还碰上一个与黑巫女有交易的人类,这也更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不寻常,要知道黑巫女只同最高贵的灵魂做交易,整个西洋世界能入她眼的屈指可数。 屋内三方对峙,俱都陷入沉默。 墙壁上的挂钟却在此时响起,丁卅一惊,亥时已到! 外面传来呼号声:“着火啦,快跑,着火啦--” 火鬼真的来了! 丁卅冲小结巴吼:“你去抓火鬼,快!不能让死亡人数超出名单上的!” 小结巴顺着墙角就瘫在地上:“我我我……我不行……” “那你在这看着别让那个人死!” “我我我……我也不行……” 丁卅眼前一黑,他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如此痛恨关系户! 他忽然又眼前一亮,取出鹿九给他的传讯符。 鹿九原本正窝在秦钊怀里看动漫,听到丁卅的声音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到轩辕昼了,他听完事情经过,便同秦钊一起到了酒店,虽然他对姜瀛正的观感算不上好,但这家酒店隶属于青龙集团旗下,这么一个人要是死在这里,怕是要给秦钊也带来不小麻烦。 “道君您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千万不能让这人死在这里,小鬼先去捉那火鬼去了!”丁卅千恩万谢,拖着已经站不起身的小结巴一溜烟没影儿了。 姜瀛正看到秦钊出现就松了一口气,有这个人在,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死的。 “秦总……”姜瀛正一反先前所有倨傲的姿态,低低喊了一声,因为情绪有所松懈,他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秦钊看到他的手腕上流下的血几乎要把整个地毯都染红了,不由皱了皱眉,走了过来。 堕天使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两个人:“你们是什么人?” 鹿九也好奇地看着堕天使:“你又是什么人?咦,是个西洋鬼吗?” 秦钊在姜瀛正身前的薄雾前停住了脚步,鹿九过来指尖轻轻一点,那薄雾便迅速消散,姜瀛正身形一晃就往前栽去,秦钊接住他,扶着他在床边坐下。 酒店房间里有急救药箱,秦钊取过来给姜瀛正包扎。 那边堕天使完全吃了一惊,这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华夏人居然轻而易举破解了黑巫女的雾咒!他到底是什么人? 堕天使心知想在这人手上拿到水晶球是不可能了,因此他渐渐隐了身形,姜瀛正蓦然喊道:“不能让他走!” “鹿先生,不能放他走,他还会一直过来的!你帮我抓住他,多少钱我都给,您要什么都可以!” 秦钊似笑非笑:“姜总,这个时候,您就把生意放一边,先把伤治一治,我们家孩子不缺那些钱。” 鹿九抬眼瞅了瞅秦钊,拉了拉他的衣角。 秦钊看到小家伙眼巴巴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小财迷,听到“钱”字就差走不动道。 可惜向来负责帮鹿九讨价还价的秦越不在这里,秦钊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张了张口,可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开价这样的话来。 姜瀛正也是个人精,看这两人互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当即说了一个堪称天文数字的价格,鹿九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抿着嘴眼睛直发亮。 堕天使趁这个时机便想遁走,鹿九却一抬手打出一道青光,直接把他罩住了,连同那只黑猫也被困得动弹不得。 堕天使被困,气得在里面大喊:“我不是你们华夏的鬼,你没有权利困住我!” 鹿九只是见他要跑,本能地拦了一拦,拦下来究竟怎么办却是没有章法,他看着秦钊,秦钊想了想:“等那个鬼差回来,问问他,这外国的鬼,是能打不能打。” 鹿九喜滋滋道:“还是三哥聪明!” 秦钊给姜瀛正止了血,包好伤口:“姜总看上去很虚弱,要不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这个……”他转头看着青光结界中的一团黑色身影,不知道怎么称呼。 “这是堕天使……”姜瀛正哑声说。 鹿九不解。 西洋国不过短短几百年历史,鹿九对这些新兴民族的三界体系一窍不通。 秦钊想了想,用一种方便鹿九理解的方式解释:“大概就是仙人入了魔,就是堕天使。” 鹿九恍然大悟。 “那他是要害你?”秦钊问。 姜瀛正摇头,他捧起水晶球,沉痛而不无怜惜地摸索着球内越发浅淡的灰色灵魂:“他要抓的是Eleven,Eleven是负责缉拿他的圣天使,但是……因为某些原因,Eleven不是他的对手,我好不容易才请人保住他的一丝灵魂,原本只要有机会遇到另一个圣天使,就可以将Eleven带回天堂,但是这个堕天使一直不放过我们,如今Eleven的灵魂越来越弱了……” 他抬起头,恳切地望着鹿九,目光中充满祈求:“鹿先生,如果可以,你能帮我保管这个水晶球吗?只有在你身边他才是安全的,等我再找到另外一个圣天使,就可以把他送回去了。” 鹿九凝视着水晶球,面露不解:“按照你们的说法,圣天使就是鬼仙了,可我看他怎么有一半人类的气息,灵力内有浊气,难怪打不过那个堕天使,不过也因如此,他才能保持到现在魂力不散,这是什么缘故?” 姜瀛正青白的脸色蓦然涨红,他狠狠咳嗽了几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秦钊初时看到姜瀛正拼了命也要护住这个水晶球,心里就有些猜到两人关系,如今见姜瀛正这样尴尬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也咳了咳,有点头疼怎么跟鹿九解释这个事情。 好在救兵来了,丁卅收了火鬼,带着小结巴过来找鹿九道谢,鹿九便将疑惑问了出来。 丁卅大喇喇地说:“嗨,这是因为圣天使与凡人交.合,才会身染浊气,这样就算把圣天使送回去,上帝也饶不了他啊!” 姜瀛正立刻急了:“那怎么办?”他转向鹿九,“鹿先生,请你一定要帮我,我愿意付出我所有的财产来交换!” 鹿九小小地往秦钊身边又挪了挪步子,凑到秦钊的耳边小声问话。 秦钊简直想扶额叹息,姜瀛正却自己报了身价。 房内响起两声“咕咚”,有人在吞口水,一个是鹿九,一个是小结巴。 小结巴惊叹着:“好……好有钱……” 丁卅却叹道:“你这个凡人,为了圣天使把死后灵魂交给了黑巫女,又把生时财产全都拿出来,全然不为自己考虑,你……唉!值得吗?” “值得。”姜瀛正毫无犹豫地回答。 秦钊微微动容。 姜瀛正和圣天使,其实跟他和鹿九很相像,都是两界殊途的爱人,为了彼此可以倾其所有。 姜瀛正敏感地捕捉到了秦钊的情绪,不等秦钊开口,他便低声说道:“他救赎了我……没有Eleven,就没有今天的姜瀛正。” 第110章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Eason Jiang有一段极为黑暗荒唐的少年时光。 姜瀛正的身份是极其尴尬的, 他双亲去世得早, 年幼失怙。在家族内他是“杂种”,是被家族排除在外得不到任何照顾的人, 在外他又有吉昂家族血脉,与吉昂家族敌对的势力拿保护重重的嫡系子弟没有办法,便会把脑筋动到他的身上来。 他记事后至少经历过三次绑架, 虽然吉昂家最终还是不情不愿拿出钱赎回了他的命, 但年幼的姜瀛正却也吃尽了苦头。 后来他终日混迹街头,与黑人混混为伍,打架、抢劫、抽大/麻,彻底把自己弄成个颓废无用的小废物,那些把目光盯在他身上的人才终于歇了心思。 姜瀛正就这样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 他正蹲在NY市的一条暗巷口,和几个小混混在抽烟, 顺便寻找附近有没有可以下手的“肥羊”抢一抢。 姜瀛正记得那晚的月色十分好,那暗巷里原本没有灯, 但是月光把整条巷子照得透亮, 这对于要实行抢劫的小混混们来说, 实在有点头疼, 这么通亮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干坏事! 率先站起来的姜瀛正把烟头扔了, 用力踩了踩, 他拍了拍屁股, 回身对几个狐朋狗友道:“今晚干不成了,我先走了。”他骑上自己的机车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姜瀛正最近找了一个好去处,有一栋建在半山的别墅一直空置着,屋主也不晓得是谁,连监控都不装一个,姜瀛正观察了数日之后,确定此地十分安全,大喇喇地鸠占鹊巢,每晚都到这里来过夜。 别墅的装修十分豪华,家具电器应有尽有,但是姜瀛正连灯都不敢开,怕用了电引起屋主或者电力的注意。他把机车停到别墅墙角,借着繁茂灌木的掩映藏好车,又熟门熟路翻过雕花大铁门,一路大摇大摆穿堂过境,最后在别墅主屋外的地毯下翻出一把钥匙。他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得心应手,毕竟最近每晚都是这么过的。 他在玄关处蹬掉鞋子,光着脚走进去,把自己重重摔在了客厅柔软的白色大沙发上。他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好觉。 “哗啦--” “哗啦哗啦--” 姜瀛正蓦然睁开眼,水声是从屋后传来的,那里有个巨大的游泳池--有人在游泳?房间的主人回来了! 姜瀛正迅速翻身下地,猫着腰就往门口蹿,下一刻,室内亮光大闪,姜瀛正本能地闭了闭眼,只听到一个如清冰碎玉相击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那是一个少年的嗓音,姜瀛正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听声音此人跟自己差不多大,这样大不了撂倒对方再跑,不是什么难事,然后等他适应了光线睁开了眼,在他看清眼前人之后,几乎连呼吸都顿住了。 面前的少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白皙的肌肤冰雪一般透明,冰蓝色的眼睛如同璀璨的蓝宝石,柔软的金发服帖地垂在额前,他全身不着寸缕,赤脚站在客厅的落地大窗前,身上的水滴滴答而下,在他脚边形成一个浅浅的水涡。 而少年的身后有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正微微扇动着。 他微微侧着头,疑惑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姜瀛正,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姜瀛正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找回了说话的声音:“我、我叫Eason Jiang……,你、你是谁?” “我是Eleven,这个房子,是我父亲的,你是怎么进来的?”Eleven的脸上没有愤怒,反而很是好奇地问姜瀛正。 姜瀛正红着脸,眼神闪烁,完全不敢向前看:“你、你先穿上衣、衣服……” Eleven看着姜瀛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低声念了几句姜瀛正听不懂的话,然后下一刻,他身上就出现了一套和姜瀛正一模一样的衣服。 姜瀛正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Eleven第三次问:“你是怎么进来的?这个房子,一般人进不来的。” “我……”小混混姜瀛正偷扒骗抢无恶不作,此刻却面红耳赤羞愧道,“我见这房子里没有人,就、过来睡觉……我、我什么东西都没动,只在沙发上睡!” 少年走上前来,大海般澄澈的蓝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姜瀛正,他往前走一步,姜瀛正就局促地往后退,一进一退间,姜瀛正后脚跟抵着沙发腿,一个仰面就倒了下去。他一手撑在地毯上,腰身弯成了一张弓,这个动作让他颈间戴着的饰物露了出来。 Eleven俯下身,离他越来越近,姜瀛正终于撑不住,手一松,就陷进了沙发里,Eleven忽然向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碰到姜瀛正脖子上的皮肤,温热的,像有微弱的电流流窜一样。 姜瀛正张口结舌:“你你你……你干什么?” Eleven迳自将那用黑绳系着的饰物拽了出来,一个木制的小剑映入他眼帘,少年仔细端详着,眼底蓝色的光芒微微闪动。 他恍然道:“原来你就是我父亲的恩人之子,怪不得你能进这座房子。” “什、什么恩人?”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Eleven直起身,“但是我的父亲告诉过我,如果碰到戴着这柄圣剑的人,要替他报恩,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姜瀛正的脑子里此刻打起了中国结,Eleven的话让他一头雾水。 “我是圣天使,我的父亲也是,他退休之后由我顶替了他的职务,”Eleven盘腿在沙发脚坐下,托着腮看着姜瀛正,“我这次下来是为了击杀一名堕天使,在找到他之前,我都会住在这里,你可以慢慢想。” “想、想什么?” “想你要什么,”Eleven说着,从自己身后的翅膀上拔下来一根羽毛,托在掌心里。 姜瀛正只觉得自己哆嗦了一下:“你、你这样拔,不、不疼吗?” “有一点,”Eleven冲掌心的羽毛吹了一口气,那根羽毛瞬间变成了一叠钞票,他递过去,“你们凡人不是最喜欢这个吗?你要不要?” 姜瀛正盯着那叠钱,不知为何心里却感受不到任何狂喜,他满脑子都是Eleven从翅膀上拔下羽毛的画面。 Eleven看他不动,忽然灵光一闪拍着手道:“啊,我想到了,我可以帮你治结巴!” 姜瀛正的满腔思绪瞬间被羞恼取代:“我不是结巴!” “好吧,”Eleven不置可否,在地毯上躺了下去,白色的巨大翅膀合拢起,把他整个都罩在里面,好像一张柔软洁白的被子,他的声音从羽翼中闷闷地传出来,“我要睡觉了,你可以留在这里自便。” 姜瀛正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Eleven打开翅膀,看到的就是姜瀛正坐在地毯上盯着他出神的脸。 看到Eleven醒过来,姜瀛正吓了一跳,他着急忙慌地要起来,却“啊”了一声又跌了下去,原来他坐了一整夜,两条腿都麻了。 Eleven觉得十分有趣,微笑地看着他,晨光映着他那白皙清透的脸,像是给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姜瀛正莫名又红了脸。 他等那阵麻痹感过去,局促地站起来:“我、我……” 姜瀛正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话说好,不能让Eleven再以为自己是个结巴:“我先走了,谢谢你收留我。” “恩?”Eleven仰头看他,“你不是没有地方去吗?我在这里有许多麻烦,”他扇了扇翅膀,“晚上还好,白天我这个样子不方便出门,你能留在这里帮我吗?我需要吃饭。” 姜瀛正惊讶:“你的翅膀不能收起来吗?”电影里的天使不是可以自由收展翅膀的吗? Eleven抿了抿嘴唇,蓝眼睛有些不满地瞪着姜瀛正:“我只是个刚入职的圣天使,法力还不够强大,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伟大的大天使长!” “啊,你的梦想很伟大,一定会实现的!”姜瀛正讪讪地说。 然后一个人类和一个圣天使开始了同居生活。 每天吃完饭,Eleven就盘腿坐在地毯上,膝盖放着一本树皮封面的册子,要么念念有词,要么手舞足蹈,姜瀛正有一次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满纸都是他看不懂的奇异符号。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Eleven又拔下自己的一根羽毛,叽里咕噜一通念咒,那羽毛就化作一团火,轻飘飘地浮在半空,Eleven往哪儿吹,那火就往哪儿飘,与其说他在修炼法术,不如说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有一天姜瀛正憋不住了:“你这样拔下去,万一拔秃了怎么办?” Eleven叹了一口气,也很苦恼:“我父亲退休得太突然了,我都没有经过培训就被扔下来了,如果现在不加紧练习,碰到堕天使我可能都打不过他。” “扔、扔下来?” “对啊,你看到我的那晚,我就刚被扔下来,后面那个游泳池,就是连接天堂的登天梯,哦,对了,你没有下去游泳过吧?” “没、没有。”幸亏没有,不然稀里糊涂就去了天堂了,“那你父亲退休了,他现在在哪呢?” “死掉了。”Eleven黯然道,“他在追击一个堕天使的时候死掉了,所以我不仅仅要完成任务,也是为了我的父亲报仇。” 姜瀛正往Eleven身边坐得近了些,笨拙地劝道:“你别难过,你这么刻苦,一定能为你父亲报仇的。” “那你呢?”Eleven湛蓝的大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只有一个人?你的父亲呢?” “也死了,”姜瀛正垂着眼眸,“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没有人管我,只有人害我。” “没关系,”圣天使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管你,我不会害你。” 姜瀛正讷讷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因为、因为报恩吗?” “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喜欢你。” …… “后来很多人说我中了邪,突然就从一个小混混成了上进好青年,”姜瀛正牵了牵嘴角,“我不过是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我想和Eleven永远在一起,我要藏好他,照顾好他,我要帮他对付堕天使,Eleven原本是想陪我过完这一生再去报自己的仇,但是堕天使先发制人,自己来找我们了。” 姜瀛正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Eleven和我在一起,原来是会削弱法力的,圣天使不能和凡人……Eleven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但是即使这样,这么多年因为他一直都很勤奋,他的法术也已经修炼得很好了,真正打起来他未必会输给堕天使,可是……” 姜瀛正闭了闭眼,那是他此生都不愿再去回想的最可怕的噩梦:“堕天使挟持了我,逼着Eleven自断翅膀……Eleven为了我就那么做了……” “呜呜呜呜……”房间里响起抽泣声,“太太太……太可怜了……那那那……那多疼啊……” 满屋子的目光瞪视着声音的来源处,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结巴鬼差。 鬼无泪,满脸都是血水,看上去真是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 姜瀛正似乎也颇为无语,直到秦钊继续问:“后来呢?” “……Eleven父亲留下的那柄木制圣剑救了我们最后一命,可是Eleven伤得很重,我想尽了办法,他还是没有撑过……我辗转找到一个女巫,她帮我将Eleven的魂魄保存在这个水晶球里,还给了我这个银十字架作为武器,代价是我死后的灵魂属于她。” “但是堕天使一定要让Eleven魂飞魄散,”姜瀛正把怀中的水晶球搂得更紧了些,“他穷追不舍,每一次都会削弱Eleven残余不多的力量,我找遍了全世界,希望能找到可以对付堕天使的人,直到你们在黄金岛出现,那个女巫告诉我,黄金岛有巨大的能量体出现,那是华夏远古传说中的天人,于是我来到了这里。” 姜瀛正满怀期待地看着鹿九。 鹿九问丁卅:“我们插手西洋鬼仙的命运,会有什么后果么?” 丁卅苦恼道:“这个小鬼也不知啊,他们西洋统共几百年历史,上帝出现的年头还没小鬼我来得多,这无旧例可循哪!按理说,这堕天使修为在我等看来不过尔尔,只是干预西洋上界的事,怕会引来责罚,毕竟什么事一旦上升到国际外交,就总会麻烦些。” 鹿九想起三界百科全书太白金星,便给他发了个微信过去,不多时李长庚的回复来了:天下芸芸众生,苦不堪言者恒河沙数,小道君哪里一一管得过来?何必多生事端! 鹿九回道:姜瀛正给我许多钱,他又附上了姜瀛正给出的数字。 李长庚秒回:让那圣天使入冥府,凡人转国籍,堕天使打杀了便是。 鹿九和丁卅面面相觑。 “就这么简单?”丁卅不可置信。 李长庚下一条微信又过来:旁人这么干肯定不行,小道君你干了阎王也不敢说话,他现在巴不得你欠他人情。 丁卅猛烈咳嗽,他们冥府确实被鹿九揪住了满头小辫子。 有了理论指导,一切就都好办了,鹿九走上前去,对姜瀛正伸出手:“你把水晶球给我。” 姜瀛正从鹿九和丁卅两人的神态间就隐约猜到他们是有办法了,他激动不已,双手捧着水晶球颤抖地递过去。 “我需要将他魂魄修复,再投往冥府,以后他就跟这两位一样,“鹿九指了指丁卅和小结巴,“做个鬼差,你看这样如何?” 姜瀛正万分欣喜,话都说不出来,连连点头。 “至于你和那个女巫的交易,我也能帮你……” 姜瀛正摇头:“君子一诺,不好反悔。” “咦?”鹿九扬了扬眉,“我原本是想,你移民到我华夏来,生时多积些功德,死后也好弄个鬼差做做,以后跟他一同出入阴间阳世,也算美事一桩,既然你如此重诺信义,那便算了……” “鹿先生!”姜瀛正急切喊道,却看到鹿九眼中闪过一抹调皮的促狭,他苦笑道,“还请鹿先生帮我。” 鹿九聚起灵力,水晶球发出璀璨的青金光芒,姜瀛正摒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原本已淡然几乎看不见的浅灰色在金芒的笼罩下渐渐浓烈起来。 渐渐的,那水晶球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的雏形,虽不辨形貌,但姜瀛正还是激动地喊道:“Eleven!”这个站在世界财富顶端的男人此刻双目含泪,仿佛那水晶球中的身影才是他的全世界。 鹿九取出炼魂玉瓶,想了想,他又问姜瀛正:“你要见他一面吗?” “可以吗?”姜瀛正又是期盼,又是惶惑,神色间都是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 鹿九刚歪过头,姜瀛正就急急惶惶道:“我愿意……”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承诺全部财产都给鹿九,不晓得还能拿出什么筹码来,他只好说道,“只要我活着一日,我赚来的钱就都是鹿先生的,姜瀛正余生愿为鹿先生驱使,绝无二话。” 秦钊无奈笑道:“姜总严重了,我家小九不是那个意思。”他拉住鹿九,“我们先出去,让姜总和圣天使单独说些话。” 鹿九点头,他伸掌在水晶球上方凌空一抓,那缕身影就被他提了出来。 他们退出房门,鹿九顺手打了个结界,小结巴眼巴巴地盯着房门看,似乎十分好奇。 丁卅在小结巴脑门上狠狠敲了一记:“非礼勿听,别人讲情话你竖着耳朵干什么!” “丁丁丁……丁大人……” “省去称呼,讲重点!”丁卅不耐烦。 “我我我……哎呀!” 鹿九猛然在小结巴背上用力一拍,把他打了个踉跄。 “道君为什么打我?”小结巴委屈巴巴地喊。 “你不是不结巴了吗?”鹿九歪着脑袋冲小结巴笑。 小结巴大惊:“我我我……我不不不……” 鹿九震惊了,他还是第一次出手失败了,还是这么个小毛病。 “道君放弃吧,陆判和我都给他治过,没用!”丁卅道,转向小结巴,“你刚想说什么?” “我我我……我们冥府,真真的要收……” “冥府连你都能收了,还有什么鬼是什么不能收来当差的?”丁卅截住他的话头。 小结巴恍然,此话有理。 鹿九则是喜不自胜,抓着秦钊的手,在他手心写着一个数字,正是姜瀛正承诺过的报酬,秦钊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些钱不全是现金,有许多企业的股票,你拿了没用,这些东西在姜瀛正手里,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鹿九看着秦钊:“三哥对姜瀛正改观了许多呀!” “此人至情至性,是个值得结交之人。”秦钊沉吟了一会儿,“而且,他们跟我们有些像。” “哪里像?” “为了彼此可以倾尽一切,付出所有,”秦钊看着鹿九,眸光像月色下的清潭,波光粼粼,“跟我们很像。” 鹿九在他掌心下蹭着脑袋,晃啊晃:“既然三哥喜欢这个人,那我也就喜欢,恩……那我就给他给个折。” “小财迷,你舍得?” “千金难买心头好呀!何况是三哥喜欢的人。”鹿九抱着秦钊呵呵笑。 “小九。” “哎?” 秦钊低下头:“别让他们看见,三哥想亲你……” ※※※※※※※※※※※※※※※※※※※※ 今天的作话放在正文前,介意的小伙伴们请直接下拉看正文。 圣天使这个副本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放上来了,反馈的结果好像不太好,就像我任性地开更的新文《渣攻启示录》,我知道狗血虐渣文现在不受欢迎,但依然任性了一把。写字的人总想多突破一些自己既往的窠臼,发出来之前,自己看自己的儿子怎么看都喜欢,很容易就盲目。 所以我希望小天使们能多给我一些意见,你们喜欢看什么不喜欢什么,能多跟我说一些话。 然后就是关于蛮蛮的那本新书《我是蛮蛮,我不是蛋》依然在预收,风格与这本类似,主角攻就是我们华丽丽的四大神器之首骊山昆仑镜啦。签约作者为了申榜,必须求预收,所以我厚颜再恳求一次,已经追到这里的朋友们,请一并将《渣攻》和《蛮蛮》都收藏了吧。如果蠢作者的文字能给您在闲暇时带去一点快乐,这就是我努力的最大动力了。 感谢一位无名的读者灌溉了20瓶营养液。 最后还是请大家多留言,蠢作者每天连20个红包(新文老文各10个)都发不出去呀,真是汗颜呜呜呜~~~ 第111章 “这么好玩的事,你们居然不带我, 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早上照例出去溜蛮蛮, 鹿九把昨晚姜瀛正和圣天使的事情讲给秦越听,小少爷马上就不乐意了。 “那会丁卅急招我, 我也来不及叫你呀!”鹿九无奈道。 “哼!”秦越拧过头, “你连三叔都来得及叫,怎么来不及叫我呢!” 小熊猫被这二货蠢得没眼看, 人家两个晚上都睡一起的,哪有什么来不及叫的! “我原先以为姜瀛正是个狂霸龙傲天的人设, 没想到他是个痴情种子啊, ”秦越感叹,“我以后再也不对基佬有偏见了, 前面有徐书墨, 后面有姜瀛正,果然男人跟男人才是真爱。” 鹿九附和,重重点头:“那是自然。” “秦越秦越,这边, 传给我!”足球场上正进行着热火朝天的比赛, 鹿九照例盘腿坐在围栏上,一手托着腮看秦越踢球。 那个叫徐迎迎的女孩依然到这边来收饮料瓶子, 她的额头上渗着薄汗, 鹿九递给她一瓶饮料, 友好地对她笑了笑。 经过几天相处, 徐迎迎也明白了鹿九好似把她认作了一个亲人, 对她很友好,但是也仅止于此,少年温和的笑容有一丝亲近,但绝对不是什么暧昧的情感。 她微笑着接过饮料道了句谢,鹿九摆了摆头,似乎有些高兴,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徐迎迎空了位子出来让她也坐。 秦越正和别人争抢着足球,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那个男孩忽然趁秦越不备一个手肘拐在秦越的胸肋骨上,秦越本能地捂了捂胸口,球就被抢走了。秦越气得冒火在后面穷追不舍,很快又把球铲了回来,踢足球这个运动特别容易起摩擦,不一会儿以秦越和那个男孩为首,两队少年都你推我搡起来。 鹿九觉得有趣,看得津津有味,徐迎迎不由好奇道:“你朋友和人打架,你不去帮忙吗?” 鹿九不在意地回答:“秦越今日没有血光之灾,不怕。” 徐迎迎:“......” 转眼间秦越把别人压在了地上,把刚才挨的一肘子给还了回去。 徐迎迎忍不住道:“他把别人给打了,你不去劝劝吗?” 鹿九更不在意了:“那人今日本来就有血光之灾,秦越不打他也会受伤的,不如就给秦越打,兴许还轻一点。” 徐迎迎:“......” 在此之前,徐迎迎以为鹿九就是个童话里的小王子,又漂亮又纯净,可是自此之后,她忽然才意识到古人说的话多么有道理:人不可貌相啊,鹿九是个小王子不假,可是个暗黑系的小王子啊! 这个大学里知道秦越家庭的人不多,因此两方少年这场架打得很实在,几乎没有掺杂水分。秦越是会功夫的,不一会儿他就占了上风,他也不下狠手,把人打服就停了手。 球赛是进行不下去了,秦越出了一身汗,便脱了球衣一边擦汗一边往鹿九的方向走,身后忽然响起挨揍的那个男生的大喊声:“秦越你这个不要脸的同性恋!把兔儿爷往学校带你恶不恶心!” 本来因为两队队员打架,球场边就挤满了人,男生扯足了嗓门这一通大喊几乎场边所有人都听见了。球场上男生打起来其实挺常见的,打着打着消了气谁也不会往心里去,秦越以前从不为这个就能跟谁结了仇去,但是这回他停住了脚步,目光冰冷地望着那个男生,那头发丝儿都根根直立的姿态,宣告着小秦爷此刻达到了愤怒的顶点。 鹿九回过头问徐迎迎:“什么是兔儿爷?”他想了想,举了举手里的小熊猫,继续问徐迎迎,“是说他还是说我啊?” 被秦越带到学校里的不是小熊猫就是他,也不知道哪个是兔儿爷。 徐迎迎目光复杂地看着鹿九,委婉地解释道:“就是......他的意思是说,兔儿爷是......男朋友的意思吧......” 鹿九恍然,低头对着小熊猫说:“原来说你啊,但是带你到学校有什么恶心的呢?又不吃他们家的竹子。” 徐迎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那边秦越已经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回去,把那个刚爬起来还没站稳的男生一脚又踹回了地上,转眼间二十来个男生又扭打成一团。 徐迎迎坐在一边,白洛不敢开口说话,但是他在鹿九手里拼命挣动,鹿九明白了,白洛这是想进去掺一脚,但是这里人太多啊,一个小公仔忽然暴起打架,肯定又得引起骚动了。他两手紧紧箍住白洛,背对着徐迎迎小声说:“秦越能打赢的。” 白洛细声细气地吼:“老子要去揍他!” “不行啊,”佛系小道君鹿九安慰道,“这里人多,三哥说了我们尽量不要在人前暴露......” “他骂咱们呢!他这话连三哥都骂进去了!”说鹿九是兔儿爷,也不连秦钊都骂进去了么! 鹿九一听就撸起袖子往球场边走。 那边秦越正打得兴起,打一拳问一句:“你骂谁是兔儿爷!” 起初那男生还嘴犟,挨一拳就回一句:“就你带来的那个小白脸!” 后来渐渐没了声儿,最后只能抱着头,眼看就要讨饶了,忽然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搭在了秦越背上把他拉了开来。 “鹿鹿,”秦越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边说,“你过来干嘛,这混球我来收拾!” “他骂我三哥,我得亲自收拾。”鹿九冷冷道。 纳尼?秦越茫然地看着鹿九,他什么时候骂三叔了? 那男孩此刻已鼻青脸肿,嘴角还破了皮,鹿九仔细观察了一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他已经应了血光之灾,那自己就不好再动手了。 于是,等到那个男生被另外两个队友搀扶着站起来,鹿九便开口说:“陈冲,生于199*年*月*日,生于京都市,长于鄞县罗河村,七岁时因为偷别人地里的西瓜被狗咬,脚踝上的牙印到现在还没消,十二岁因为聚众斗殴进过少管所……”鹿九忽然皱紧了眉头,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只有陈冲一个人能听见,“你身上居然还有人命?!” 陈冲本来因为打架而涨红的脸倏然发白,像是见鬼了一样,伸出的手哆嗦着指向鹿九:“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鹿九原本想既然这人骂了三哥,那他也得找办法骂回去,谁知一看此人命格大吃一惊,十八.九岁的年纪,居然就有人命在身,再一细看,竟是两个刚成形的胎儿,此刻正一左一右蹲坐在他肩头龇牙咧嘴,张牙舞爪。鹿九当下有些明白,看着此人的眼光便转为厌恶。 如此看来,这人的血光之灾不是应在秦越身上,只怕还有大麻烦等着他。当下鹿九便转身,不想再跟这种人做口舌之争。 但是陈冲却不让他走,他伸手要拽住鹿九,却不料扑了个空,而鹿九身形却没有半分移动,他惊讶地瞪了自己的双手半晌,看向鹿九的眼神无比愤怒惊恐:“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你调查我有什么目的!” 其他同学虽然没有听到鹿九最后一句话,但是只听到前面几句也足够他们惊讶了,尤其是听到陈冲曾经进过少管所,不少人纷纷离他远了些。 鹿九只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你这个恶心的兔儿爷别他妈装神弄鬼--” 秦越气得又踹过去一脚:“你.妈的嘴巴洗不干净了是吧!再敢不干不净说一句,我今天废了你!” 鹿九皱了皱鼻子,也有些嫌恶:“这人自有恶报,别理他了。” 秦越一听就懂了鹿九的意思,不由幸灾乐祸道:“行,小爷等着看他怎么爬着来求你!” 鹿九撇了撇嘴,很想说一句帮个屁。 围观的人见他们两个自说自话,纷纷露出怪异的表情,这时陈冲跳着脚喊:“你们少他妈装神弄鬼!秦越是不是你?你找人查我?” 有同学看不过去:“你少说两句吧,明明是你先动手打不过又骂人,人家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就是,人家明明是好朋友,非说人家是兔儿爷,哪只眼睛看见人家关系不正常了!” “球踢得脏,嘴巴也脏,挨打不是自找的么……” 也有人小声劝:“我劝你还是别招惹秦越,听说他们家来头很大......” 连陈冲自己的队友都沉默着不说话。 陈冲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狠了,他左右张看了下,见那足球正在他脚边,此刻鹿九和秦越正转过身去,双双准备要离开,他猛地一脚踢去,足球对着鹿九的后脑勺直直飞去。 “小心!”有同学惊呼,陈冲这一脚可是用足了力道,砸到后脑勺上绝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足球堪堪撞上鹿九脑后之前,忽然打了个旋,直直又飞回来,以更迅猛的速度狠狠撞上陈冲的前额,陈冲大叫一声连退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额头“嗷嗷”大叫。 这足球一来一去不过数秒钟,然而它的运行轨迹完全背离了物理学,这奇幻的一幕惊呆了所有围观者,鹿九连个头都没回,秦越却转身过来轻蔑地丢给陈冲一个“你这狗屎”的眼神,便拉着鹿九离开。 徐迎迎走过来担忧地问:“你们没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事,只要是跟‘人’打架,我就没输过!”秦越自豪地说,一边接过小熊猫在手心里掂了几下,“对吧,洛洛!” 这时不远处匆匆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不由分说一把拽住背向着她的徐迎迎的头发,徐迎迎惊叫了一声赶忙转过身,鹿九眼睛眯了眯,那中年妇女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慌忙甩开手,再一看她的手背上已鼓起一个红肿的包。 她低头在地上四处看了看,也没见到有什么虫蚁,恼火地啐了一口,她双手叉腰,狠狠瞪着徐迎迎,张口就骂:“死丫头我找了你半天,你跑到这里来偷懒!楼道里面全是污水你想害我被扣钱啊!” 徐迎迎委屈地捂着自己的头皮,小声喊了句:“妈,我没有偷懒,我在这边收垃圾桶。” 秦越原本正要发火,一听徐迎迎喊了句妈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家是亲母女,自己一个外人总不好管人家务事。 “赶紧跟我走!”中年妇女一手拖着徐迎迎往前走一边还不停数落她,“不好好干活在那里勾引有钱人家小孩,你还想嫁入豪门怎么地!也不照照镜子,你一个高中没读完的清洁工配得上人家大学生吗......”话语之难听根本不像一个妈能讲得出来的。 鹿九凝视着这对母女离开的背影不说话,秦越倒是越听越气:“这哪来这么多极品,好好说话能死啊!这什么当妈的......我靠我这暴脾气!鹿鹿……鹿鹿?” “啊,”鹿九回过神,狐六的命格他虽然看不出来,但是这个中年妇女却不是狐六的妈妈,鹿九想着,要不要告诉狐六这件事呢?她真正的亲人又在哪里呢?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秦越叨叨着,“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很想帮帮徐迎迎,她跟我们也差不多大,哎,要不我们资助她读书吧,这么年轻的女孩儿整天当清洁工也太辛苦了,她妈怎么那么狠心呢......” 鹿九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到时候?” “等机缘。” 他们出了校门,秦越开上车。 两人开到梵山寺附近,找了个地方停了车,便往王传峰的摊位走去。王传峰最近相了亲,便请鹿九出来帮忙看个相,他认识鹿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提这样的要求,终身大事嘛,不能不谨慎。 此时才下午三点,正是踏青的好时节,梵山寺外很是热闹。鹿九和秦越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处,也不由好奇地挤了进去,一看原来是个摆古董的地摊儿。 地上简单铺了一张布,布上一分为二,一半琳琅满目摆着各种铜币、瓷碗、铁锈斑斑的金属雕像,另一半上放着各种卷轴,那卷轴也都是灰扑扑一层,弄得真像是从地底扒出来一样。秦越有些奇怪,京都有专门的古玩市场,爱好古玩的一般都会去那里淘,怎么一个小地摊上竟如此热闹,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 秦越悄悄挠了挠鹿九胳膊:“鹿鹿,这些古玩是真的吗?” 鹿九摇摇头:“我不认识,我只认得四千年以前的东西。” 秦越:“......” 旁边有一个人看出秦越的好奇,便解释道:“这摊位上的东西值不值钱我们不知道,我们是来看这里的老板变戏法的!” “变戏法?”秦越一听便来了兴趣。 “这里的老板平时出了摊也不在此地守着,他这里的东西也不收钱,看见没,那儿有两口缸,一口收米,一口收油,看中什么东西就去不远处那家粮油店买相应数目的米和油自己往缸里倒,你看那个布老鼠没,就那个大布老鼠,”那人指着两口缸中间一个半人高的直立的灰色大布老鼠,“谁要是投的分量不够,那布老鼠就会扑上来咬他,不让人走,一点也不疼,特别好玩!” 秦越拿起地上一个小破瓷碗,见碗底果然用白.粉笔画了一粒米的形状还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数字20,旁边的人解释道;“这个意思就是买二十斤米,要是画了一个水滴形状那就二十斤油,倒进那缸里就可以拿走这瓷碗啦!” “那我要是不付钱就拿走呢?”秦越问。 “小伙子那你就试试看。”那人笑呵呵道。 秦越拿着碗作势就要走,只见那只大布老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扑了上来,眼看秦越就要被扑倒在地,鹿九手里的小熊猫公仔突然就窜了出去,把大布老鼠撞飞了出去,而鹿九也一把将秦越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好!”围观的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大布老鼠在原地转了个圈,把目标对准了小熊猫,它退后几步做了个助跑的姿势,然后一大老鼠一小熊猫就狠狠撞在了一起,结果小熊猫纹丝不动,大老鼠滚了老远。 秦越是叫好叫得最起劲的,那大布老鼠被撞飞后焦躁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又不想放走秦越,又忌惮着小熊猫。 人群里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操作?俩公仔也能打架?” “这俩公仔都上了发条吧?” “也许是都成精了呢!” “哈哈哈哈,那这是动物成精还是棉花成精了......” 这时人群外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谁欺负我家的小老鼠了?” 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众人一眼看见他就笑了起来。无他,实在是这个人长得太像老鼠了,尖下巴小眼睛,一身灰色布褂,留着几缕灰白长须,那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着太可乐了。 鹿九的眼睛却是亮了亮,立在一边静静看着此人。 秦越呵呵笑了笑,把碗又放回原地:“我见这布老鼠可爱,开个玩笑,老板你这玩偶很是有趣啊,你愿不愿意卖给我?” 这老板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秦越一番,又看向他怀中的熊猫公仔,瞳孔缩了缩,眼中精光闪耀。 “阁下看得中这小玩偶是我的荣幸,不过我看阁下的公仔也很是有趣,不如我们交换如何?”老板捋着胡须,笑得贼眉鼠眼都挤成一团。 秦越脸上的笑倏然消失,取而代之以冰冷的表情,敢打小熊猫的主意,这是触秦越的逆鳞。他把小熊猫揣进了兜里,冷冷说了句“那就算了”,转身就走。 那中年男子也不拦阻,看着秦越离去的背影,捋着胡须笑得越发高深莫测。 “鹿鹿,那个人是不是看出白洛的身份了?”离开人群后,秦越小声问。 “他只有几百年道行,未必能看出洛哥的原身,我猜他以为洛哥是什么灵宠,”鹿九一边带着秦越往梵山寺后一处密林走去一边说,“奇怪,丁卅和太白金星都跟我说人界灵气稀薄已经很久没有妖物能修成人形了,这小小貂鼠居然可以化形?” “貂鼠?”秦越吃了一惊,“你说刚才那个人是鼠妖?” “对,道行不高,才会觊觎咱们的熊猫。” “怪不得,这长得也太像老鼠了!” 鹿九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直到四周再无人迹,他才转过身对着空气朗声喊道,“出来吧!” 一阵“嘿嘿呵呵”的笑声过后,那个貂鼠妖现身了,他微微抱拳,客套地说:“这位小哥莫非是道门中人,居然知道我跟在后面?” 秦越见过不少鬼,但是修成人形的妖这还是第一次见--秦小爷的滤镜当然自动忽略鹿九--一时觉得很新奇。 鹿九不说话,只静静盯着他瞧。 鼠妖讪讪笑了笑:“那么小哥应该也知道我的来意了?实不相瞒,我对阁下的灵宠很感兴趣,二位不妨开个条件,但凡我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你做梦!”秦越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都没有抢你的布老鼠,你倒是打我的熊猫主意!” 鼠妖眼中弥上一层狠厉:“我劝二位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灵宠,我是志在必得。”老鼠虽天生胆小,但是他看出眼前这两个人都是凡人,也不知哪里得来的灵宠,给了他们简直是暴殄天物,鼠妖难免动了要抢的心思。 “好大的口气,你想怎么样?”秦越插着腰。 “我劝两位小哥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如今是好声好气和你们商量,可要是二位不识抬举,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鼠妖眯着眼睛,磨着牙,已是一副摩拳擦掌的姿态。 “那你来啊。”鹿九淡淡说道。 鹿九有心试探这鼠妖修行,一开口就是挑衅,两人当下就交上了手,几招过后他便心里便有了底,这五百年鼠妖道行竟不亚于几千年前三界灵气最盛之时!当下也不再客气,打神鞭从袖中飞出,把这小妖捆了个结结实实。 鼠妖这才知道自己惹了怎样的大神,他不认识鹿九,也看不出鹿九修为,但是他认得打神鞭啊!在他还是个小老鼠的时候,他在人间的茶楼里每日偷食,间或都能听到人间说书的讲那姜子牙封神的传说,那说书先生形容的打神鞭,三尺六寸五分长,二十一节鞭身布满符文咒印,不就跟眼下捆住他的这一根一模一样么! “仙……仙君,”鼠妖哆哆嗦嗦地跪了,吓得上下牙齿都磕碰在意起嘎嘣响,“小妖有眼不识泰山,仙君饶命……” “你修行还算端正,没有沾过人命,我不是找你麻烦的,我只问你,你在何处修行?”鹿九问。 “啊?”鼠妖愣愣抬头。 “实话说了,我便不与你为难。” 那鼠妖便老实答道:“小妖在祁连山修行五百余年,刚化人形不过月余,来到山下也只有几日时间,仙君明察,小妖绝没害过人,那古董字画都是真的,我从一些颇有年头的墓里带出来的,都不是赝品,我连凡人的钱都不敢收,只敢换些米油,仙君您千万别杀我......” 祁连山,天山之巅,与极洲之海并称世界两大永不能解之谜。 鹿九继续问:“祁连山上除了你,还有别的妖修吗?” “小妖只在山脚下修行,在我之前,已有不少妖修都化了形,我算是晚的......” “人界如今灵气稀薄,你们怎可轻易便化了形?” “灵气稀薄?”鼠妖一怔,继而恍然道,“难怪我来凡间几日,呼吸吐纳都极为不顺,甚至连辟谷都不能够了,原来人界没有灵气了吗?可是祁连山灵气很充裕,而且山顶有龙神,我等也是在龙气泽被之下才能......” “龙神?”鹿九吃了一惊,“你见过那龙神吗?” “小妖没有那个荣幸,但是有千年大妖见过,据说龙神一千年才能腾飞一次,每次腾飞,红光漫天,龙吟三日不绝于耳,那时候也是祁连山灵气最盛之时,妖修们望日拜月,可使修行一日千里。”鼠妖一脸的向往仰慕,涎着口水笑道,“据说最近一次龙神苏醒就在一月之后,到时候小妖肯定也是要回去,共襄盛举的。” “一月之后,”鹿九所有所思,继而挥了挥手,“你走吧,既然化为人形,切忌固守本心,莫要害人。” “仙君放心,小妖一定循规蹈矩绝不敢犯!”鼠妖忙不迭点头,又恭恭敬敬叩了头,忙不迭溜了。 “鹿鹿,就这么把他放走啦?”秦越看着鼠妖瞬间就遁远的背影,有点不满,“他想抢我的熊猫,我还想抽他两鞭子呢!” 鹿九眨了眨眼:“那下次遇上了再抽吧。”合着鹿九都忘记了这茬儿了。 这么一耽误,两人跟王传峰会合时,他都已经收摊儿了。 王传峰的女朋友在一家幼儿园做老师,秦越开着车载着鹿九和王传峰一起去接人,王传峰一路上对自己的女朋友赞不绝口,看得出来他很是满意这桩姻缘。 车子到了幼儿园门前的街道上停下,那园门口此刻被家长们挤得水泄不通。王传峰于是下车过去,秦越和鹿九就坐车里等着。 秦越好奇地往那边张望着:“这幼儿园也不大啊,能有多少小朋友,怎么这么多家长呢?好像还在吵架?”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光 8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2章 看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弄明白了,有谁家的孩子丢了, 认为是幼儿园失职, 家长来闹事了。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女子,应该是老师, 不停解释着, 群情激愤的家长们却根本不听,个个涨红了脸颊激烈喊叫着。 这时只见园中慢慢走出来一位拄着单拐的女子, 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她走到家长们面前, 微微鞠了一躬。她是个残疾人, 这么一出面,家长们的情绪稍稍抚平了一些, 但是依然对着其他的老师不依不饶。 王传峰扶住了那个拄着拐杖的女子, 离开人群慢慢朝秦越和鹿九的方向走过来,上车后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苗婷。” 苗婷看着眼前的人十分讶异,王传峰没有跟她说过鹿九的身份和秦越的背景,但这两个男孩跟王传峰年龄有些悬殊, 连气质都天差地别, 她不知道几个人怎么会成为朋友,只以眼神悄悄询问自己的男朋友。 等到秦钊和秦朗再过来汇合, 苗婷就显得十分局促了。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自己的男朋友就是个摆摊卖香的, 怎么就跟这财经杂志上的大人物成朋友了呢, 普通人结交到富贵的朋友难免会自得自豪, 但是这朋友来头太大,只会让人觉得恐慌。 王传峰悄悄安慰了女朋友几句,告诉他自己是在鹿九不得意时与他结交的,难得人家富贵不相忘,这才让苗婷稍稍安心了些。 鹿九要说的话几乎都摆在脸上,王传峰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和苗婷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心里高兴,敬了几位秦家少爷,餐桌上的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秦越想起先前幼儿园门口的那一幕,好奇心又冒上来了,便跟苗老师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苗婷叹了一口气:“要说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幼儿园的责任,上个周五两个老师带孩子们去邻市春游,结果弄丢了两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秦钊和秦朗对视了一眼。 “现在孩子身上都带着手机,手机还有定位,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丢了孩子,还一丢就是俩?”秦朗提出疑问。 “孩子的书包留在车上了,但是两个老师在带孩子回来的时候数了很多遍,当时是一个都不少,而且其他小朋友也看到自己的同学了,互相都可以作证,那两个孩子确确实实是跟着大巴车一起回来的,中间大巴也没停过,但是车子开到幼儿园门口,老师们守着车门让孩子们排队下车,这一数,就少了两个。”苗婷无奈地解释。 “你的意思是,两个孩子在大巴上凭空消失,而整车的人没有一个发现到?”秦钊沉声问。 “大概是这个样子的。”苗婷也觉得这事儿太匪夷所思。 “丢失的孩子多大年纪?” “都是四周岁,五虚岁,两个是同一年的。”苗婷继续道,“先前外国语幼儿园也丢过一个孩子,一直没找回来,我们幼儿园之后就加强了管理,选的这个春游地点一路都有摄像头,大巴车上的GPS也有屏幕显示,但是孩子就在这么多摄像头下消失了。” “警察怎么说?”秦钊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 “警察来过好多次,但是也没找着人,那两家家长这两天天天都来,一开始他们还带来了记者,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记者都不肯来了,他们非说是我们幼儿园施压,不让媒体给他们报道,我们就是个公立幼儿园,哪有那么大能量?” 秦钊没有再追问了。 “三哥一直问丢孩子的事,要我帮忙吗?”回家的路上,秦朗开车,秦越坐在前座,但是他却抱着椅背面朝向后坐着,鹿九抱着秦钊的胳膊仰着脑袋问,他对于秦钊的事情总是格外敏锐。 秦钊摸了摸他的头:“本来晚上回去也要跟你说这个事儿,唐浩源今天来找我,想见一见你。天师协会的人最近遇到很多家长求助帮忙找孩子,我让秦朗查了下,才发现各地警察局都有这样的案子悬着,这两个月丢失了近千名儿童,这还是立了案的,走丢的方式大多都是在眼皮子底下就消失了,这么大案子居然一直被公*部压着,媒体都捂着,我跟秦朗就有一个猜测......” 秦越瞪大了眼睛喊:“薛家!” 公*部长和新*部长都是薛家一派的! 秦钊难得赏给秦越一个赞许的眼神。 “卧槽!他们想干嘛?薛哲晟倒了他们没了钱袋子,就卖小孩挣钱?”秦越气得哇哇叫。 秦钊收回刚才的赞许之色。 “有小孩的照片吗?”鹿九问。 秦朗下午就做了大量的调查,资料都存在随身的平板里,秦钊把照片一张张点给鹿九看:“能看出什么吗?” “小孩都还活着,但是关在什么地方呢?”鹿九凝神看去,却紧紧皱着眉头,“这是什么地方呢?” “如果真是薛家做的,只怕跟轩辕昼脱不了关系,”秦钊也在沉思着,“可是他们要抓孩子做什么?” “所有孩子都是同一时刻出生的,亥年亥月亥时……只有一个可能,”鹿九迟疑了一下说道,“亥时是一个很特殊的时辰,天地混沌之时,以亥时为阴阳分界,修行之人亥时望月效果最好,同样的,如果有邪恶滋生,亥时也是他们出没的最佳时机,孩童……亥时……近千人……”,鹿九的眉头越皱越深,“有一些阵法需要以血为祭,大多选取在亥时……” “血祭?!” 秦家几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秦越狠狠一拳捣在座椅上:“我们杀到薛家去!” “你怎么杀?带上武警还是特种部队?要不要再给你配把微.冲?”秦钊屈指在秦越脑门上弹了一下,“说话也不过脑子,没有证据你什么都做不了。” “鹿鹿有呀,咱们有骊山昆仑镜,对着那薛老头一照不就什么证据都有了?” “正国级首长的家也是你说闯就闯的,而且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吗?明知道小九有昆仑镜还等着我们去抓把柄?”秦钊说。 “四大神器两两相克,崆峒印就是用来克制昆仑镜的,被崆峒印打过结印的地方,昆仑镜就会失去效用,”鹿九说,“这些孩子关着的地方被崆峒印标记过,所以我找不出。” 几个人的心都是“咚”得一声直沉谷底,这事儿又是轩辕昼干的,先不说找不到轩辕昼,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打得过,即使打得赢,轩辕昼只要拿出崆峒印逃跑,追也追不上。 沉甸甸的情绪压在每个人心头,这个邪恶之徒抓走这么多孩子为的是什么不言自明,可是大家什么都做不了。 “那什么能克制崆峒印呢?”秦朗问。 鹿九答:“轩辕剑。” “听着怎么像是轩辕昼的剑一样?”秦越嘟着嘴。 “跟轩辕昼还真有点关系,轩辕剑的主人是黄帝轩辕,而轩辕昼的确是黄帝后裔。” 秦越听不明白了:“黄帝是个大神,这个没错吧?怎么他的后代是个鬼,还是个反派?这剧本不太对吧?” “在冥府当差并不一定是鬼,只不过他修行的术法是鬼道,以阴气为灵力来源,阎王,陆判,轩辕昼他们其实是仙,隶属天庭管辖,”鹿九蹙了蹙眉,似乎也有些不解,“至于他为什么是个反派?这个你要去问太白金星。” 车子这时到了大院门口,那里停着两辆警车,秦朗原本想直接开过去,不料一个警察却凑到车头拦住了他们。 秦朗降下车窗,有点讶异地看向外面的警察,跑到大院门口来拦人,真是新鲜了。 车外的警察直接盯住副驾驶上的秦越,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淡漠语气说道:“秦越先生请你下车,有一桩故意杀人案需要你配合协助调查,”他目光又向后车座扫去,盯住了鹿九,“还有鹿九先生。” 车内几个人相视一眼,这时他们身后跟着的两辆保镖车围了上来,虽然有鹿九在的时候他们这些保镖形同虚设,但是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一个高大魁梧的保镖走过来跟警察交涉,然后弯下腰对秦钊耳语了几句。 秦钊点了点头,淡淡对秦朗说:“跟他们去一趟市警察局。” 秦朗牵起嘴角:“我下午才去查了丢孩子的事,晚上这就来了,动作够快啊。” 秦越还是一脸懵逼,这时才后知后觉地问:“杀人案?那警察是不是说的杀人案?卧槽!我什么时候杀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稍安勿躁,”秦钊捏了捏鹿九的手心,小孩正眨巴着眼看他,“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市局大厅里到处乱糟糟,在大院门口拦路的那个是刑警队长张国东,他当先走进大厅就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男人哽着脖子,女人淌眼抹泪,都在七嘴八舌地问:“我家孩子找到了吗?” 张国东推开挡路的人面无表情往里面走,有孩子家长不死心要过来拉他,直接被他用力甩在地上:“再围过来,告你袭警!” 秦钊冰冷的眼神盯着张国元:“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求助的老百姓?你这一身警服可是披得好啊!” 张国东一愣,把人带来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让他居然忘记了眼前是个什么主儿,他立刻换了副脸色,示意后面另外两个警察去把人扶起来,又咳了咳,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对围着的人说:“案子我们警察局正在跟进,有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家长请保持理智,你们这样闹只会影响我们办案进程......” “警察同志,”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挤出人群,急切道,“我家孩子情况跟他们不一样,他已经十一岁了,是自己跑出去玩走丢的,才几个小时,现在还能找,你们二话不说就跟别的孩子并案说拐卖了,谁家卖孩子拐那么大的啊......” 张国东不耐烦道:“我们有自己的办案章程,不是孩子大了就不会被拐了……” 鹿九忽然开口说:“你家小孩掉枯井里了。” “啊?”那中年男人一回头,看见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立刻冲过去,“你看见我家孩子了?” 鹿九点点头:“第四小学后面有个废弃小楼,后门边有个枯井,你家小孩在里面。” 那中年男人急急往外跑,完全来不及思考这年轻人怎会认得他家小孩的。其余家长不知究竟,还以为鹿九认识那个孩子,甚至还小声责备:“看见人家孩子掉井里了也不知道伸手拉一把,不然报警也行啊,看人家大人急成什么样了!” “现在的人哪都没有良心,眼睁睁看人家孩子掉井里......”一个女人一边抹泪一边嘀咕,鹿九却忽然对她说:“你家孩子还没离开京都,现在去拦还来得及。” 那女人睁大了一双眼,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你、你说什么?” “京都火车站南门,有一对夫妻,男的穿黑衬衫,女的穿绿格子衬衫,你们小孩在他们那里。”鹿九说的十分详细。 秦钊直接对秦朗说:“通知火车站民警,拦下目标人物。” 那女人和老公对视一眼,两口子像火烧了屁股一样跑走了。 剩下的家长像是炸了锅,保镖们只好全力围住鹿九和秦钊不让人碰到他们的身体,鹿九一一看过去,又指出了几个孩子的下落,孩子家长们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对他深信不疑,更情绪激动地要求警方按照这年轻人给出的线索赶紧去找孩子。 张国东脑门青筋直跳,丢孩子的案子他们心里有数,上头有人要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这个信息社会,消息哪里捂得住,有人贩子集团趁乱浑水摸鱼,导致最近儿童走失案件急速飙升。他正为这个事儿焦头烂额,他的局长舅舅又交给他一件难度系数大如天的任务,扣住秦家这个叫鹿九的人,能扣多久扣多久。这他妈不是推他去死吗!就算快换届了,这薛家也不是板上钉钉就能上台了啊!哪怕秦山岳退了,秦家这头大象也不是他这条蚯蚓能撼动的啊! 他正寻思着找根绳子去上吊,京都电影学院却发生了一起命案,凶手嫌疑人竟然就是秦越和鹿九,法制社会,天子与庶民同罪,张国东立即带队去拿人,他原本的打算就是秦家一定会保住秦越,到时候他只要带走鹿九就行,哪里想到秦家人会这样配合。 警察局大厅里像是滚油里倒进一盆开水,直接炸开了!所有的督察员几乎都被群情激愤的家长围住要求他们立刻出警,秦钊揽着鹿九坐到大厅角落的椅子上,混乱中谁也没发现秦朗和秦越失去了身影,他们戴着鹿九给的隐身符摸进了三楼的局长办公室。 两人拷贝了局长的电脑,顺便拿到了公*部长的邮箱,又悄悄回到大厅,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等到张国东安抚了家长,又安排了人员去排查线索,他才发现自己几乎成了光杆司令了,只有局里几个后勤人员无辜地望着他。而秦钊等人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自顾聊天。 张国东只能安排两个文职与他一起给秦越和鹿九做口供,两个人被隔离开,各自被律师陪同着,秦钊和秦朗坐在外面等。 死去的人叫褚少杰,正是白天在球场上和秦越起冲突又辱骂了鹿九的那个学生。 “我们问过当时球场上的人,他们都可以证明秦越和褚少杰曾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褚少杰的尸体上也有多处软组织损伤,是在秦越的殴打之下造成的,之后你也与他发生冲突,并且说出‘此人自有报应’这样的话,在你们离开后没多久,褚少杰就从宿舍阳台上掉了下去,而对面宿舍楼里有同学看到,当时褚少杰宿舍阳台上有其他人影,在他坠楼后一闪而过,所以褚少杰很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张国东盯着鹿九,“你们有充足的动机,而你,也有足够的执行能力。” 球场上当时少说百来号人,都眼睁睁看着砸向鹿九的足球拐了个弯儿,把褚少杰自己砸了个鼻青脸肿。而刚才鹿九在大厅里光凭面相就能给出失踪儿童的线索,张国东当然认定他有能力杀人。 进去之前秦钊就叮嘱过他一句话都不要说,律师会很快就把他带出来,鹿九连个眼神都不给,低着头拨弄手腕上的珍珑扣,而律师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和张国东你问我答了起来。 秦越那头倒是很快就出来了,毕竟这案子往他们头上栽实在破绽太大,不需要律师出马秦越自己就能怼得审讯员哑口无言。 三个人又等了半个小时,律师出来了,对秦钊摇了摇头:“简直胡搅蛮缠,一定要扣押四十八小时,我准备投诉这督察员滥用职权......” 秦钊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那张国东正两脚跷在长桌上,一副要跟鹿九到底耗的架势,见到秦钊就这么冲进来他不由吃了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秦钊走过去把鹿九拉进怀里,轻声说:“我们回家。”就揽着人往外走。 张国东张口结舌,从在大院门口拦下人,到进入审讯室,秦家的几个少爷一直都是配合良好,没有半点以权压人,弄得他有点得意忘形,交代了对秦越那边放水,他就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把鹿九扣押的时间一直延长下去,他都把秦越放了,想来秦家也不会为这么个外人就大动干戈吧。 他咬了咬牙,追了出去,跟在秦钊身后喊:“秦先生您这样不合规矩,我们有程序......您这是包庇嫌疑人,我们有目击证人看到鹿九出现在宿舍楼......” 秦钊当没听到,脚下不停,秦越撇了撇嘴,把小熊猫从兜里掏出来,对着张国东后背就狠狠砸了过去!那刑*队长“嗷呜”一声,被砸趴在地上四肢扑腾,扭过头去却见一只巴掌大的熊猫公仔坐在他后背上,犹如几百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也爬不起来。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喊着:“你们这是袭警!”后面跟出来的几个文职面面相觑,一个小公仔而已,队长这戏演的,忒浮夸了。 这时大门口又跑进来不少人,当先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那对中年人直接扑到一个穿警服的人面前,气喘吁吁地喊:“杀我儿子的凶手是不是抓到了?他在哪里!” 几个学生也义愤填膺,有一个指着秦越怒道:“秦越!你也太过分了,不过是大家打了一场架,你们就要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证据什么的一样都没有,死者家属就知道警察抓了嫌疑人,还这么赶巧地过来了,这张国东还真是欺负他秦家人都没智商啊! 秦钊压着火,让保镖把人都拉开,忽然眼前白光一闪,竟然有人在拍照!两个保镖迅速冲过去按住拍照的人,对方脖子上还挂着记者证。 呵,如果自己强行带走鹿九,保镖再拉开死者家属,就算大的新闻平台不敢报,只怕微博朋友圈也会在京都疯传:大学生为了点口角杀人,嫌疑人背景强硬,包庇犯罪仗势欺人,受害者家属求告无门......秦钊连标题都能给他们拟好了。 早在律师说张国东要扣鹿九四十八小时他就明白这是冲着鹿九来的,扣住鹿九,是因为只有鹿九才有可能找出失踪孩童,而他们就要利用这段时间去转移孩子,甚至......杀人灭口。 秦钊搂住鹿九的手紧了紧。 秦越气得眼眶通红,眼前的几个学生都是褚少杰同系的,跟秦越也都认识,居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他。秦越冷笑道:“我杀他?他也配!你们这群傻逼长脑子没有?” 这态度嚣张,更引起一群热血小青年不满,几乎都要冲上来跟秦越干架,而褚少杰的父母无疑是最悲愤的,只是被保镖拦住近不了秦越的身。 学生们更加骚动: “杀人偿命,你们别想跑!” “别以为你们有背景就可以仗势欺人,我们会跟你们斗到底!” “太过分了,在督察局还这么嚣张,大家联系媒体曝光他们……” 秦钊面无表情,揽着鹿九一直往前走,张国东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扭着头扯着脖子冲局里仅剩的几个警员喊:“愣着干什么,打电话调人过来,鹿九不能放走!” 小熊猫在他背上跳了跳,张国东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别吵了,”鹿九清冷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不小,音调不高不低,音速不急不缓,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吵闹中的人群竟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安静了下来,“我让褚少杰自己来跟你说清楚,究竟是谁杀了他。” 一语激起千层浪,除了秦家三人,大厅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鹿九却拿出一把还魂草叶,让一个保镖挨个发下去,又让所有人把叶子抹在眼皮上,连趴在地上的张国东都有。 众人不知道鹿九目的为何,但不知为何,那双乌溜溜又清又亮的眼睛扫到谁,谁就不由自主地把叶子在眼皮上抹了。鹿九召唤出丁卅,众人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短卦青面鱼目的人影倏忽就出现时都不可置信地揉着眼睛,几乎瞬间都软了腿脚,这人装束奇特,神出鬼没,最重要的是,他是浮在半空,而且没有脚! 他身上的黑色短卦前襟上有一个斗大的“冥”字,有人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 那冥差对鹿九纳头便拜,鹿九说了两句,冥差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又倏忽消失了。 这超出科学常识的一幕让众人都禁不住头皮发麻,不过半分钟后,丁卅手里提着一个穿牛仔裤蓝色外套的年轻人出现了,那对中年夫妇立刻喊了起来:“少杰!” 来者正是已经死去的褚少杰。 “鬼……鬼……”有胆子小的几乎站不住,直往自己的同学怀里钻,“真的是鬼……” “少杰,是不是你?少杰!”那中年妇女激动地去抱自己儿子,却伸手扑了个空。 “妈,爸,是我。”褚少杰流出两行血泪,声音干哑撕裂,“我已经死了。” 中年夫妇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问儿子是谁害死了他。 褚少杰低着头回答:“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没有人推我。” “阳台上的围栏有你胸口那么高,你怎么可能自己掉下去?”褚父抹着眼泪,“少杰你别怕,无论是什么人害你,爸妈都要为你讨回公道,他们就算再有钱有势,爸妈拼了命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真的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你还是说实话吧,”丁卅在一旁淡淡开口,“鬼打诳语,回去了还是要受刑的。” 褚少杰瑟缩了一下,似乎对于丁卅格外忌惮,最后他终于说了实话:“是我的孩子,推我下去的。” “什么?!”所有人大惊。 “你胡说什么?你才十九岁,婚都没结,你哪里来的孩子?”褚父楚母不可置信道。 褚少杰不知怎么解释,丁卅便替他说道:“他原本有两个已成形的孩子,是一对双胞胎,但是他不肯要,硬逼着女朋友去引产,那对婴孩排了几十年队才拿到的投胎名额,就这么因为他作废了,自然找他报仇。” 大厅里静得只能听到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这个信息实在太耸人听闻了。 有人悄悄看向鹿九,想起这个少年说出的那句“此人自有报应”,不由觉得遍体生寒。其他人也慢慢后知后觉到,大家都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原本这两个鬼魂并不能要你的命,但你恶言秽语,平白又折了自己的福寿。”鹿九没有说的是,秦越命格贵重,寻常人对他存有恶意很容易反噬给自己,尤其像褚少杰这样孽障缠身的人。 直到丁卅带着褚少杰离去,众人还都震惊着回不过神,他们看着鹿九的眼神充满了敬畏,连张国东都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看都不敢看鹿九。 他哪里还敢扣押这尊神,亲眼见到人死后还会变鬼,还要投胎,犯了错的还要受罚,连骂人都要遭报应,而管理鬼魂的那个鬼差那么怕鹿九,自己哪里还敢继续得罪下去。就算活着不怕报复,也怕死了以后遭罪啊! 张国东这才把掉了一地的智商捡起来,原本还奇怪舅舅的上峰为何跟一个年轻人过不去,为什么秦钊这样维护他,现在这些疑问都有了解释。所谓通神之能,神通广大,说的就是鹿九啊。他只恨不得天上劈下来一道雷,让他避免此后终日心惊胆战惶惶不安。 秦钊带着鹿九扬长而去,这一次,谁都不能再阻拦了。 ※※※※※※※※※※※※※※※※※※※※ 最近都会比较肥,完结后无缝衔接蛮蛮的故事,欢迎大家预收。 第113章 “轰--” 一声骤响之后,地下室的电子大门被爆裂的气息直接冲开, 整栋建筑都震了震, 钛合金材质的门板上生生被炸出一个洞,洞口边缘被高温烧熔, 蜷曲漆黑的金属片零零落落挂耷着, 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秦钊顶着浓烈的烟尘冲进去,他一边挥手一边连连咳嗽, 嘶哑着嗓音喊:“小九!” 鹿九正蹲在神农鼎的一只连耳上,探头往鼎里看去。那鼎口冒着呲呲作响的红色火光, 那是蛮蛮在里面喷出太阳真火。 “小九。” 鹿九顺着秦钊的声音回头, 如同一只展翅的鸟儿,一跃而下扑进他的怀里, 小孩嘟着嘴十分不高兴:“又失败了。” 有了九色鹿茸, 还有鲛人鳞片和太岁,再加上太阳真火,原本再搜集齐凡间上好的人参和灵芝,就可以炼出洗髓丹, 却不料秦钊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号称极品的人参灵芝根本都是人工培植出来的, 压根没有灵性。 “不着急,慢慢来。”秦钊摸着鹿九的脑袋, “就算炼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那不行, ”鹿九把头往秦钊怀里又埋了埋, 声音闷闷的, “我要给你洗髓伐经, 三哥......我不想你再去转世......” 秦钊哽了哽,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 从陵县回来后,秦钊能感觉到鹿九其实有些焦躁,轩辕昼豢养了百万阴兵还拿着崆峒印,只要那个家伙想,随时就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鹿九害怕自己一个疏忽,保护不了秦钊。偶有一次秦钊自己说起这个话题,他希望真的到了紧急的时刻,鹿九要以自保为先,反正他是个人,即便死了也能转生…… 就说了这么一句,鹿九就哭得撕心裂肺。这正是之前秦钊一直顾虑的,引.诱他走进情爱里,鹿九再也回不到以前顺应天命的心态,他不想让秦钊转世,不能容忍秦钊会忘记他。 秦钊抱着鹿九轻轻吻他,因为一直在神农鼎旁边守着,小家伙整张脸庞和嘴唇都是热乎乎的。 “宝贝,不要害怕,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变成谁,我都会记得你。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我那时候就喜欢你,本能地信任你,情不自禁想亲近你,”秦钊抬起鹿九的下巴,看着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别怕,乖,我们顺其自然,你这样每天夜里守在这儿,我很心疼,你为我做的太多了,我......” 秦钊的脸埋进鹿九的脖颈,有冰凉的液体滑进鹿九的衣领里:“我只想你快快乐乐的。” 这小神仙原本什么心思都没有,一颗玲珑心不染凡尘俗世,也不明白人间疾苦,为了秦钊不知吃了多少苦,可是秦钊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鹿九被人欺负跟人打架受了重伤,都是他自己去面对去解决去恢复,秦钊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想你快快乐乐的。 以前师尊也经常这样说,但凡鹿九用功一点,青龙就会阻止他,然后鹿九就担忧要是自己修行不够以后不能帮师尊守护神殿怎么办,青龙就绞尽脑汁给他打造法衣法器,打神鞭沧澜剑骊山昆仑镜统统都给了他,在那个时候如果票选三界最受羡慕的人,鹿九会毫无争议年年拿第一。 如今只是炼个洗髓丹,还一直炼不好,秦钊都要心疼自己,鹿九一下子又哭了出来。 秦钊抱起鹿九走出地下室,他们在其他人熟睡后就来到郊外的别墅,这里的地下室很大,适合鹿九炼丹,偌大的别墅里这晚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鹿九消耗了不少灵力,秦钊把他抱到餐厅坐好,自己转身给他拿吃的,各种蛋糕点心摆了一桌,又热了半锅牛奶。 小家伙竟然撇了撇嘴,头一次嫌弃道:“太甜了。” 秦钊笑着给他喂了一口蛋糕:“因为你哭了,所以要多吃点甜的,补充糖分。”鹿九是灵体,吃什么并没有差别,可是秦钊总还是会以凡人的营养角度来安排鹿九的吃食,“三哥能为你做的不多,只有这一点心意。乖,多吃一点。”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鹿九还要不时凑过去亲一亲秦钊,一顿夜宵吃了一个多小时。 “今晚不要再炼丹了,陪我上楼去睡觉,”秦钊收拾了桌子,背对着鹿九半蹲下,“来,三哥背你,吃了那么多,看看重了没。” 鹿九当然是不会变重的,他猛地一跃,蹿上秦钊的背,双手搂着秦钊的脖子,说话时热热的气息拂在秦钊的耳根:“我重吗?我重吗?” “重,像头小猪那么重。”秦钊拍了拍鹿九的屁屁,打趣道。 刚说完,他就发现背上好像瞬间没了重量,但是双手依然能触碰到鹿九的体温,他惊讶地转头,鹿九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又不停地问:“我重吗?重吗?” 秦钊被小家伙逗得直乐:“不重!” 进了房间,把小孩放进床里,鹿九在床上滚了一圈,等到秦钊也躺下,又滚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 那漂亮的眼睛真是比星星还要亮啊,秦钊含住鹿九的嘴唇,温柔地吮吸着:“小宝贝,不要这样看着我,”秦钊一只手捂住鹿九的眼睛,“你一这样看着我,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不怕,”鹿九憨憨道,“跳出来我帮三哥再放回去。” 他说的一本正经,好像秦钊的心脏真的可以被他随意就能放回去一样,鹿九的情话总是说得令人忍俊不禁,秦钊每次都想笑,笑完又觉得眼睛湿.湿的。 亲吻逐渐加深,鹿九几乎是咬着秦钊的嘴唇,咬破了又帮他舔一舔,小伤口就能愈合了,这种微痛又麻痒的感觉简直让人头皮发麻,秦钊只觉得身体里热流奔涌,放在鹿九腰际的手忍不住加大了力道,鹿九喘息.着,小小声地说:“三哥,三哥……我想晕了。” 这样直白又娇憨,秦钊几乎控制不住地撞了撞他,他翻了个身,让小孩躺在他身上。 鹿九的大眼睛微眯着,弥漫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小家伙一边哼哼一边喃喃着:“三哥,你的手好热呀,我要化了……” “小坏蛋!”秦钊抬头,用力咬着鹿九脖颈上的皮肤,“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小坏蛋,小宝贝,鹿小九……” 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快天亮,秦钊才沉沉睡去。鹿九仰躺着,抱着秦钊的手有一口没一口的啃,啃两口就傻笑一下,直到听到别墅大门处有声音响起,他才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秦朗早上在秦家看不到秦钊和鹿九,就知道他们俩准是来了别墅,他迳自进去倒了一杯水,正喝着就见鹿九一个人蹦下来了。 “小鹿早,三哥呢?”秦朗随口问。 “他才睡不久,不要叫他。” 秦朗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他实在忍不住脑补,这别人都是老婆睡到天大亮起不来,怎么这一对儿总是反着来?昨晚离开警察局才不到十点,这两人是闹到多晚才睡啊? “朗哥查到小孩都送去哪里了吗?”鹿九关心地问。 “有三个可疑地点,我都让人去查了,”秦朗走到沙发边坐下,“不过我担心的是,即使我们找到了孩子的藏身地点,只怕也很难营救出来,毕竟轩辕昼可以随心所欲转移他们。” “到时候我去引开轩辕昼,他手下最厉害的五个修罗都已经受伤,短时间恢复不了,剩下的用符箓就可以对付。”鹿九说。 似乎也只能这样,论武力值,轩辕昼其实并不是鹿九的对手,不过那家伙狡猾得很,一张嘴都能把鹿九给气哭。 这时大厅内响起一阵高亢的鸣叫声,秦朗奇怪地回过头去,只见一只火红色的鸟迎面朝他飞来,像个小太阳一样带着刺目金光,一边扑扇着翅膀一边叫着:“蛮蛮!蛮蛮!” 秦朗一把抱住蛮蛮,让他立在自己的胳膊上:“蛮蛮怎么一晚上长这么大了!”原本小兔子大小的蛮蛮已经具备了一只火凤凰典型的外貌特质,身长半米有余,尾羽就占了一半,通身火红,羽毛光滑如缎,闪烁着红宝石一样的光泽,连屋顶的大型水晶吊灯都被他的光芒比得黯然失色。 蛮蛮实在是漂亮极了! 昨晚炼丹虽然失败,但是蛮蛮却还是受到了九色鹿茸的滋养,因此一夜就褪去了小鸡崽似的雏形。 蛮蛮高兴地啄着秦朗的脸,小鸟嘴又尖又利,秦朗一边笑着一边躲:“哎哟,乖乖,我可禁不住你这么亲……” 蛮蛮更高兴了,扑腾扑腾翅膀,高声叫着:“晕了!晕了!” “什么?什么晕了?蛮蛮怎么不跟我学话,都会自己说了?”秦朗奇道。 蛮蛮又叫:“化了!化了!” “什么化了?哪里学来的?”秦朗一头雾水。 “小宝贝!小心肝!小九九!” 秦朗:“……” 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鹿九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他和秦钊进房后没有关门,说的话都被蛮蛮听去了。 他抿了抿嘴,有些气恼地看着蛮蛮,一时也不知道拿这只笨鸟怎么办,蛮蛮还在继续叫:“还要!还要!” “要什么?”秦钊一边从楼上走下来一边奇怪地问,“蛮蛮要什么?” 鹿九蓦然红了脸,秦朗也不自在地咳了咳。 蛮蛮“呼啦”一下飞到秦钊肩上,叫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秦钊:“……” 秦朗憋着笑,好心提醒道:“三哥,这个以后……还是关紧房门……”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 1枚、沐沐沐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 10瓶、安 10瓶、沐沐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4章 “舅舅!”一个背着深蓝小书包的男孩蹦跶着两条小短腿, 一下子扑进一个年轻男子的怀里。 “小家伙, 又重了!”程默言抱起小外甥, 放在手里掂了掂,“幼儿园伙食不错啊, 这都胖了几斤了?” 俞嘉程小朋友平时吃住都在幼儿园,只有周五才会回家,他两只小胖手抱着程默言的脖子, 奶声奶气地问:“舅舅, 怎么是你来接我呀?妈妈呢?” “你太爷爷今天大寿,你妈妈很忙,只能舅舅来接啦!” “那我要给太爷爷买礼物吗?” “你有钱吗?”程默言打开车门,把小胖子塞进去,捏了捏那肉呼呼的小脸。 小孩打开自己的小书包, 从里面掏出一把零钱:“我有好多!” 可惜耿直的程舅舅不会对儿童说善意的谎言:“你这点钱只能给自己买糖吃, 太爷爷又不吃糖。” 小孩嘟着嘴:“那太爷爷喜欢什么呀?” “恩,大人收礼物喜欢金啊玉啊的, 等你以后长大了有钱再买吧。”程默言一边开车一边敷衍小孩。 俞嘉程眼睛一亮,拉开书包最内侧的一个小袋, 从里面拿出一根金光闪闪的东西, 献宝一样凑到舅舅跟前:“看, 我有金子!” 程默言瞄了一眼, 不在意地转开目光继续开车, 他忽觉不对, 猛地踩下刹车, “嘉嘉,你这东西给舅舅看看。” 程家的老爷子平时喜好收集古董,程默言耳濡目染下对此也略有涉猎,小外甥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根飞鸾展翅簪!那钗头上一只青鸾栩栩如生,雕工之精湛堪称鬼斧神工,更重要的是,簪身上用隶书刻着一行字:宏元十一年,沈卿赠飞鸾,这是一根古董金钗! “这个东西你哪里来的?”程默言严肃地问。 小胖子缩了缩脑袋,不明白舅舅怎么忽然变得有点凶,他诚实地说道:“我捡的。”怕舅舅不相信,小孩又补充道,“前天老师带我们去动物园,我在那里捡的,我交给老师了,但是晚上它又回到我书包里了,我又给了老师,它又回来了,而且老师都不记得我给过她这个,真是好奇怪啊。”说到最后,孩子自己都一脸迷惑。 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默言毫不迟疑就给秦钊打电话,那头很快接了,程默言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好在俞家的寿宴秦钊也会带着鹿九出席的,两人就商定了在俞家会合。 程默言抽了一张纸巾包住金簪,随手把它搁在中控台上,小孩眼巴巴地看着,想伸手去够,被舅舅拍下了小手:“不要碰,这个东西有古怪,可能不是个好东西!” 孩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怕怕地说:“那我们把它扔掉吧!” “先不扔,我们带给鹿九哥哥看过再说。”余程两家那次血魁事件后,答谢过鹿九好多回,因此孩子也认识鹿九。 程默言继续往前开,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余嘉程的幼儿园离俞家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车程,现在下午三点半路上一点也不堵车,按理这个时间早应该到家了,但是他却一直飞速行驶在这条路上,身边依然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往前看去没有红绿灯,左右两边的树木不会倒退,往后看后面的车辆与他始终保持恒定的距离,这说明他的车子根本没有在行进! 可是车内发动机在轰鸣,他的脚踩在油门上,他明明在开车! 程默言拿过手机一看,果然刚刚通过的电话此刻显示没有信号,他不动声色想着对策,自己倒没什么,可是孩子坐在车上,上次血魁事件鹿九清洗过一次嘉嘉的记忆,这次要是再吓着,可禁不得再洗了。 这时嘉嘉忽然惊叫了起来:“舅舅!金子飞了!” 程默言顺着孩子的目光看去,只见原本被包裹住卷了好几层的金簪竟然脱离出纸巾在中控台上漂浮了起来,那金光灿耀几乎让人不能直视,程默言一把将孩子从副驾驶上抱过来,就去开车门。车门意料之中的纹丝不动。 程默言把嘉嘉的脑袋按在怀里,沉声对那根金簪问:“你是人是鬼?你想怎么样?” 孩子“哇啊”一声闷在舅舅怀里哭了起来。 原本横着浮动的金簪缓缓立了起来,那簪头晃了晃,像是人的脑袋摇了摇。 程默言努力保持镇定:“你能说话吗?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有朋友精通鬼神之术,可以帮到你。”他既表达着自己的善意,也意在警告对方。 簪子一上一下浮动着,程默言看不懂这什么意思, 这时那簪子缓缓地,以程默言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拉长,原本只有十来公分的簪子渐渐有一尺长,再到两尺,还在拉长...... 直到簪头顶到了车壁它才停下来,又晃了晃,仿佛是在表达中控台上空间太小,不然它还能再长的不满。 过了这么久这东西也没害他们,程默言心里有些放松,他拍着嘉嘉的背,哄着孩子先不哭了,让孩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在他腿上。这时那金簪飘到窗玻璃上,在玻璃上一划一划,那上面竟然显现出来一行字:愿以身相许,结秦晋之好。 程默言瞪大了眼睛,这只金簪是要嫁给他? “那个......”他吞了吞口水,努力想着措辞,“你在开玩笑吗?” 人和金簪,那可不是简单的物种隔离了,那是隔得海了去了!程默言心想,要不先答应了,等见了鹿九再悔婚,这只簪子能拿他怎么样呢! 金簪又继续写道:以血盟誓,永不背弃。 程默言前两天刚听秦穹讲了方景行上辈子是晟元宗,楚婉的丫鬟来找他履行承诺的事,当时程默言笑得差点没滚到桌子底下去,这会见簪子要跟他发血誓,他就打消了缓兵之计的念头,要么不答应,要是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娶了你,我还能再娶个人不?”天地良心,他上有姐,下有妹,他要是只能娶这个簪子,他们老程家就绝后啦! 金簪摇了摇,快速飞过来,簪头对着嘉嘉的背影晃了晃,程默言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张口结舌道:“你是要以身相许给我外甥?” 金簪上下晃动,好像是在点头。 程默言低头看了看横躺在自己怀里捂着眼睛不敢看的小胖墩,心里比刚才松动了一下。 孩子跟金簪的隔离应该小一点......吧? 程默言艰难地说:“可他的婚事我做不了主,你总得见过他父母才行......” 簪子又飘回中控台,直接“啪嗒”一声躺了下去,好像是在跟程默言说,什么时候答应什么时候就离开这里,不然大家就这么耗着。 程默言看着小外甥心里纠结万分,这小祖宗看见东西就乱捡,这下好了,给自己捡回一个媳妇了!他小小声跟孩子说:“嘉嘉,舅舅问你啊,如果你现在必须娶一个媳妇咱们才能回到家,你愿意么?” 嘉嘉把两只捂在眼睛上的小胖手挪开,看着舅舅殷殷期盼的眼神,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媳妇不会做饭洗衣也不能生孩子,除了你跟人打架可以用它当武器其他什么用处都没有,你也愿意么?”程默言决定跟嘉嘉说清楚利害关系。 孩子立刻噘起了嘴,摇摇头。 “你看,我外甥他也不愿意。”程默言无奈地对簪子说。 簪子什么都不说,就沉默着。 程默言的手表和手机都停止了时间变动,但他是职业军人,凭经验都能估算出自己在车里至少已经耗了一个半小时,他寄望于自己久久不归,会有人出来寻找,尤其他还和秦钊约定过。 他抱着嘉嘉又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 这时他觉出不对劲了,这个时间理应天黑了,可是外面的天色一如下午,甚至他后面的车辆都没有动一下。车里的时间和车外是不同步的。 如果车里一天,外面一年,或者车里一年外面一秒,那可就大条了,自己就要跟嘉嘉在这里和簪子对峙到地老天荒么? “舅舅,”嘉嘉的小手挠了挠程默言的脸,“我饿。” 程默言有气无力地道:“我也饿,但是我们要么饿着,要么你就得娶个没什么用处的媳妇,你自己选吧。” 孩子沉默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懂娶个没用的媳妇比回不了家还悲惨,程默言更知道,要是自己真同意这么荒唐的事,他也甭回家了,他老子就得先把他枪.毙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饿得受不住,开始哇哇哭,程默言车里除了烟,什么吃的都没有,他只好试着跟簪子讲道理:“你要是把我们舅甥两个都饿死了,你就哪个都嫁不了了,婚姻大事咱们得好好商量,不能这样强买强卖不是?” 一道绿色的光芒闪过,中控台上竟然出现了一只烤鸡,油滋滋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程默言赶紧拿过来,一手掰下一只鸡腿先给孩子吃,孩子咬了一口,什么都没咬下来,“哇呜”一声哭得震天响。程默言迟疑着也咬了一口,上下牙齿“嘎嘣”碰在一起,什么都咬不到,这烤鸡居然是幻觉!程默言不可置信地扭曲着脸,他简直有一种把金簪啃进去的冲动! 这他妈真是比让人饿着还要蔫坏啊! 然而事实证明,坏人永远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继烤鸡之后,中控台上出现越来越多的食物,香味扑鼻的酱鸭,金黄油亮的大虾,浓油赤酱的蹄髈,精美漂亮的蛋糕...... 孩子“咕咚咕咚”地咽着口水,程默言看得眼睛都直了,舅甥两个死死盯着那层出不穷的散发着无尽香气的美食,明知道都是假的,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俞嘉程小朋友最先屈服了:“舅舅,我就娶吧,太饿了......呜呜......以后我再离......” 程默言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小祖宗,可不能讲这话,谁知道这簪子会不会发飙! 果然那簪子又飘起来,反反复复在玻璃上划着:永不背弃,永不背弃,永不背弃...... 舅甥俩在车里坐了一夜。无食无水无床无铺,程默言把外套脱下来给孩子当被子盖,自己打了一晚上哆嗦。 他也歇了指望鹿九来搭救的心思,一夜了,要是那头发现了,早就会来了。 最后是孩子先撑不住了,他趴到中控台前巴巴看着簪子,那簪子好似被他看得不耐烦还是怎么了,翻了个身,雕着鸾凤的簪头朝向里面去。 “要是我娶你,你会听我话么?”孩子小声问。 簪子缓缓立着漂浮起来,点点头。 “那你会变成人么?”孩子又问。 簪子又点点头。 这下连一直瘫在那里闭目养神的程默言都直起了腰,他怎么就没想到问这个问题呢?要是簪子能化人形,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啊! “那你会陪我玩儿么?”孩子又问。 簪子再点头。 “那好吧。”孩子重重点头,“那我就娶你吧!” 簪子缓缓向孩子飘去,程默言心一惊,想起簪子说的“以血盟誓”,赶紧把嘉嘉抱了过来:“你要做什么?” 簪子却不理会程默言,一道碧绿光芒在孩子眉心一闪,一粒血滴浮现出来,飘进了簪子里。 “嘀嘀嘀--”一阵喇叭声响起,程默言猛然转头向外看去,后面的车子在拼命按喇叭,他低头看手表,竟然是昨天他刚给秦钊打完电话的那个时间! 难道是做梦?程默言往副驾驶看去,这一看他惊出一身冷汗,嘉嘉不见了! 第115章 鸾七 “嘉嘉!” 程默言推开驾驶室门就要下车, 忽然后座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这里。” 程默言回过头去, 就看到一个年轻俊逸的男人正微笑地看着他, 而嘉嘉正躺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程默言还来不及开口质问对方是谁, 那男人就先笑着说:“你好,舅舅,我是沈鸾。” 程默言整个人如堕梦中, 恍恍惚惚迷迷茫茫地开到俞家, 管家站在门口接人,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抱着自己家的小少爷出来,先是愣了一愣,继而伸手想接人,却被那男子避了过去。 沈鸾有一张长眉凤目俊美非凡的脸, 微微一笑的时候风采翩然, 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好感。 老管家对他印象好得不得了,竟然就那么由他抱着俞嘉程, 还把人领进了小少爷的房间里! 程默言一路跟着过去,等到沈鸾把嘉嘉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一把扳过沈鸾的肩膀把人用力抵在墙上! “你究竟是谁?”程默言咬着牙, 恶狠狠盯着眼前的人。 沈鸾微微一笑, 一道金绿光芒闪过, 原本被钳制住的人就化成了一根金簪在程默言跟前晃了晃, 再一闪, 又化为人形, 只是离程默言远了些。 “如你所见。”沈鸾笑得如沐春风,“舅舅,你亲眼见到我和嘉嘉结的秦晋之约。” “谁他妈是你舅舅!”程默言气得跳脚,“你可没说自己是个男人!” “你们也没问啊。”沈鸾无辜地说。 “你这是骗婚!我不同意,婚约作废!”程默言咬牙切齿。 “那可由不得你。”沈鸾轻笑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与嘉嘉已结血契。” 这时管家推门走了进来,看见两个男子剑拔弩张的样子,愣了一愣,但还是恭敬道:“程少爷,秦家的少爷们都来了。” 程默言像是遇到了救星般火速蹿下楼去,见到鹿九他差点没哭出来:“小鹿,你总算来了!” 程默言把鹿九和秦钊带到书房,详细说明了事情经过,鹿九和秦钊两张平时都不怎么有丰富表情的脸此刻同时扭曲了,秦钊不可置信地问:“一个簪子变的妖怪困住你们,一定要跟嘉嘉结婚?你还答应了?” 程默言哭丧着脸点头:“是嘉嘉自己答应的!” 秦钊简直想把程默言的脑壳敲开来:“嘉嘉才几岁!孩子懂什么? ” “你把他叫来我看看吧。”鹿九也是有点懵,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人里,嘉嘉居然是最早结婚的。 这时书房门被推开,沈鸾自己走了进来:“不用叫,我自己来了。” 鹿九倏然瞪大了眼,失声惊呼:“七哥!” 沈鸾张开双臂,笑容带着哀伤和宠溺:“小九,好久不见!” 秦钊和程默言同时愣住了。 鹿九的眼睛瞪得更大,鸾七居然还认识他!这是前世的哥哥们第一个还能记得他的! “七哥!”鹿九扑进沈鸾怀里,“呜呜”地就哭开了。 秦钊皱了皱眉头,走上前一把将鹿九拉了开来。沈鸾这才看到秦钊的脸,他的眼眶倏然红了,男人直接在秦钊身前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地喊:“师尊!” 程默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鹿九哭,沈鸾也哭,秦钊一边哄着鹿九,一边尴尬不已地让沈鸾起来,简直是一场兵荒马乱,程默言在一边冷脸看着,心里一直默默地念: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鹿九终于止住了哭,靠在秦钊怀里抽抽噎噎地问:“七哥,原来你没有死,你怎么会化成金钗,为什么要跟嘉嘉结婚?” 沈鸾早就起身,在三人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他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说起事情始末。 天劫之时,鸾七原本的灵体也已经消散,只留了一缕残魂等待灾劫过去后好去冥府投胎。 残魂游荡着,来到一座破庙。他在庙中漂浮多日,终于感觉到外头明光灿烂,昴日星君正常当差,便知道天劫已过,三界开始恢复生机。 他是青鸾鸟,天生就有认路的本领,当下便准备自个儿就去冥府投生去。 那个小和尚,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庙里,他十二三岁的模样,看着稚嫩,却十分能干。仅用半天的时间就休憩了屋顶,收拾了厢房,把供奉着的一尊铜制佛像擦得瓦亮,最后他用泥胚自己做了个香炉,采了一把野草插在香炉中,就算是给佛陀上香了。 本来这些都跟鸾七没关系,他原本已想离开,谁知小和尚从随身的破褡裢里掏出一个木鱼来,鸾七还来不及反应,残魂就被木鱼收了进去,任他在里面喊叫,暴跳,却怎么也出不来。 鸾七意识到这是一个锢魂法器,搁平日这东西连鸾七一根羽毛都困不住,然而此刻只剩丁点稀薄魂力的鸾七却是挣脱不得,他索性也不急了,既然一时半刻走不了,那便留在里面修行吧,运气好的话重新修炼出灵体,不用入轮回也不错。 小和尚做了这许多事,沾了满手泥,他拍了拍手,在佛像面前跪了,脆生生道:“阿弥陀佛,小僧以后就以此地落脚,佛祖啊,请你保佑弟子广收香客,以后弟子吃饱了,有弟子一口粥,就有佛祖一炷香。” 说完小和尚的肚子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咕叽”声,他摸了摸肚皮,走出庙门,不一会儿,他捧着一团白面馍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先是把面馍放在佛像前拜了一拜,接着就大口咬起来。 小和尚只吃了两口就停下了,摸着鼓胀的肚子直打饱嗝,沈鸾这才发现他吃的不是什么白面馍馍,而是观音土。如今天下饥荒,很多百姓流离失所,便食用这种土来充饥,但鸾七知道,这东西食多了会死人的。 他不由摇头道:“小和尚,这东西可不能多吃,要命的!” “谁?”小和尚蓦然吓了一跳,先是向后看去,又左右张望,最后甚至还撩起佛堂与厢房间的隔帘往里探头去看。 鸾七也吃了一惊,这小和尚居然能听到自己说话? 他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许是这法器曾经被小和尚鲜血浸过,认他为主,自己在法器里,自然能与小和尚沟通了。如此也不错,修行之路漫漫,有人可以一起说话是一件好事。 “别乱找了,我在你的木鱼里。”鸾七制止呆头呆脑的小和尚满处找人的傻举动。 小和尚又惊又喜,跑过来捧起木鱼,喜滋滋道:“你是木鱼精吗?” 鸾七被气笑了:“我不是木鱼精,是你的木鱼把我收了进去,你可有法子让我出来?” 小和尚摇头。 “我想你也不会有办法,算了,我就在里面待着吧!” “那你饿吗?你要吃什么吗?” “我不饿,我是一缕残魂,不用吃东西,倒是你,如果一直吃这观音土,早晚会死的。”鸾七好心告诫道。 “我知道,可是现在没有别的东西吃啊!”小和尚沮丧道,“我身上其实还有二两碎银,可是这一路行来,饿殍满地,没有人愿意用粮食换银子。” “这附近还有许多灵株,你可以吃灵株啊。” “但是灵株和毒草混杂,我分不出哪个是灵株,哪个是毒草啊!” 鸾七忍不住翻白眼,真是个笨和尚,这个年头凡是修行第一课都是分辨灵株和毒草,一般四五岁的小灵童都能分辨出几万种。 “你带我去吧,我教你。” 有了鸾七的指点,小和尚终于暂时解除了眼前饿肚子的危机,他高兴地把木鱼抱在怀里:“你教我认识灵株,就是我的师父了,以后我做你弟子吧?” “我不能随意收徒,你叫我鸾七就好。” “哦,鸾七师父。” “叫鸾七别叫师父。你叫什么?” “我俗家名字叫沈卿。” “法名呢?” “木瓜。” 鸾七:“......” 他以为这三界给徒弟取名字最不上心的就属他们的师尊青龙,没想到天下之大,还有更不会取名的师父呢。 一个小和尚和一缕残魂自此开始了相依为命的修行生涯。 小和尚虽然笨,但是架不住鸾七这个神君师父理论基础太扎实,让小和尚在长成大和尚之后成为了一方名僧,然后大和尚做了老和尚,被几个王朝都奉为国师。为什么是几个王朝呢?因为木瓜老和尚活到了四百多岁,他偶有一日梵唱经文,发现自己的修为居然可以修补鸾七的魂魄,从此后日夜诵经不止,如果不是这样,他大概还有可能再活一些年岁。 木瓜老和尚即将圆寂的时候,鸾七已经能凝出灵体,维持的时间很短,还很飘忽透明,但是俊逸的五官十分清晰,老和尚给他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唤了一声:“鸾七师父。” 四百年间木瓜和尚这样唤过无数次,鸾七每次都说:“叫鸾七,别叫师父。” 只有这一次,鸾七微一颔首,轻轻“恩”了一声。 木瓜圆寂后,鸾七在护国寺里独自呆了百年,后来天下战乱,新的诸侯王毁佛,连带他栖身的木鱼也被砸烂,他那时残魂已修补了七七八八,但是道行却是从小和尚给他开智时算起,不过几百余年,他便躲在深山里寄身于一株灵树继续修炼。 山中无岁月,也不知过了多少年。 有一日山中来了一个小道士,大概爬了许久的山,呼哧呼哧坐在大树下直喘气,蓦然抬头看见鲜翠欲滴的一根枝丫,小道士咧嘴笑,伸手就把枝丫折了下来,鸾七原本正闭目修行,冷不丁身子一腾空,就对上一个面善的小道士瓜兮兮的笑。 “木瓜?”鸾七惊愕。 小道士瞪大了圆溜溜的眼。 “木瓜。”这个表情让鸾七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确定是眼前的枝丫在说话,小道士十分惊奇:“你怎么知道我道号木瓜?你是树精吗?” 鸾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不是树精,我只是住在这棵树里。” “啊,”小道士一时不知怎么好,手足无措地举着树枝比来比去,好像想将树枝送回树身上去,一看却是不能够了,很是难为情道,“我拆了你的房子,可怎么办呢?” “那你便赔我一个新房子吧。”鸾七说完便现出了灵体。 小道士眼睛溜圆,看着他笑:“我师父说精怪化为人形都格外漂亮,原来竟不是诓我的。” “你怎的一个人来山中?你师父呢?” “我师父登仙了,”木瓜小道士高兴道,“等他在天上安置好,就会来接我了,我来山中砍些木头,观里的梁前几日塌了。” 鸾七看着他:“你知道房梁需要多大木头?” 木瓜瓜兮兮看着他,一脸求知的表情格外傻。 鸾七无奈地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以小道士一个人的力量是弄不回去这么大的木头的。 小道士崇拜道:“你好厉害,你做我师父吧?” 一言不合就拜师,鸾七想,这个梗大概是过不去了。 鸾七依旧栖身在那根灵枝里,被小道士带回了道观。 一个小道士和一个偶尔能化出人形的灵体自此开始了相依为命的修行生涯。 “鸾七师父。” “叫鸾七别叫师父。” “哦,鸾七师父,你为什么是透明的呢?不能像我这样吗?” “灵力不够。” “那什么时候才能够了呢?” “至少需要五千年才能够。” “啊,那好久呀,不能快点么?” “如果能有灵药提升修为,时间就会缩短些吧。” “那我们去找灵药吧。” 小道士一生云游,遍寻天下灵药,慢慢地从小道士走成了大道士,最后成了老道士。 木瓜道士依然很笨,尽管有鸾七的指点,两百年后他还是羽化失败了,老泪纵横的道士给鸾七磕头:“鸾七师父,等我走了,谁还来给你找灵药呢?” 鸾七送走了木瓜老道士,又找了一处僻静之地修行,多年之后他已经能化为本体青鸾,却迟迟等不到天劫,他知道因为自己欠缺木瓜一份因果,必须偿还才能得道。 他开始寻找木瓜的转世。 这时人间的灵气开始变得稀薄,他有些急了,他必须尽快报恩历劫修成人形,于是他找到再次转世的小木瓜,这时的木瓜居然是个小状元,鸾七很惊讶,他还以为木瓜会一直瓜兮兮下去呢。 小状元手捧书卷正摇头咿咿呀呀地之乎者也,鸾七就那么突然地在小状元面前现出灵体,他让小状元提出心愿自己好帮他完成,谁知小状元呆了半晌,扭扭捏捏连羞带臊地红着脸说自己想跟他成亲。 鸾七哪里肯答应,差点就想胖揍小状元一顿,他们陷入了长达几十年的拉锯战。 鸾七告诉小状元,自己是个灵体,是不可能和凡人成亲的,何况小状元还是个男子,自己并不是个断袖。 可直到小状元死了,他也没有提出别的要求。 木瓜继续转世,这次厉害了,居然做了小皇帝,鸾七想,做皇帝的人一定心机深沉,所图不过宏图霸业,江山稳固。 他以青鸾本体现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皇帝一把扑过来抱住两只翅膀,小皇帝瓜兮兮地笑:“这鸟儿漂亮,朕要封他做皇后!” 满朝震惊,但是青鸾是祥瑞之兽,打不得,杀不得,当然也立不得。小皇帝便跟群臣打赌,若是鸟儿能化人形,就要封鸟儿做皇后。 鸾七心力交瘁地想,这一世就算了,等木瓜再转世吧,他就想先离开,谁知他飞不出七丈远就落了下来,他气急败坏地发现,这小皇帝虽然瓜兮兮,但是这个皇族却有奇特的能力,凡是被皇帝选中的皇后,便会与皇帝有了“一线牵”,此后皇后离不出皇帝七丈远! 于是小皇帝上朝也抱着鸟儿,睡觉也抱着鸟儿,吃饭先给鸟儿喂,亲手给鸟儿擦屁股,每天还要问无数次:“鸟儿你什么时候能化人呀?” 后来群臣们逼着小皇帝生子嗣,小皇帝抱着鸟儿坐在金銮殿上抿着嘴不说话,过几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鸟蛋,告诉大臣们这是皇后给朕生的皇子。 皇帝呆瓜没有关系,但是无后不行,许多人蠢蠢欲动,要废掉这个又蠢又不听话的皇帝。逼宫之时,鸾七身形暴涨数百丈,遮天霞光闪耀半个国家的上空,所有人尽皆拜伏,叩头不止。 鸾七想,自己帮小皇帝渡过一劫,这算是还报了吧,然而雷劫还是迟迟不至。 鸾七知道坏了,非得完成木瓜的心愿才能了结此间因果,这让他既愤怒又哀愁。 小皇帝长成大皇帝,最后垂垂老矣的老皇帝瘫在龙床上,连鸟儿都抱不动了,只能极力伸出手,从床头的盘子里够出一把瓜子仁,他苍老的声音不停地说:“鸟儿,吃,吃了,早点化成人......” 鸾七在老皇帝闭目前最后一刻现出灵体,长身玉立,丰神俊朗,透明的身形里依然能辨出完美的五官,老皇帝看着这人间绝色,终于缓缓地笑了,缓缓地垂下了布满褶皱的手,那一把瓜子仁扑簌簌洒了一地,鸾七蹲下去,一颗颗捡起,放在龙床旁边小几上的盘里。 他看着老皇帝唇边泛起的欣慰的笑容,深深叹了一口气。 最后一世,木瓜转世做了小将军,一身武艺悍勇无匹,人也不笨不呆了。 鸾七绞尽脑汁想完成木瓜的心愿,便让一个很有名的道士将自己赠送给小将军,告诉将军可以对鸾鸟许愿,包管心想事成。小将军一看见鸾七就瞪圆了眼,然后咧开嘴就傻笑。 鸾七无奈地想,又他妈坏了。这个无敌颜控,简直没救了。 鸾七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小将军有一日按照他的模样在一根金簪上雕出一只飞鸾展翅,还题了字,那几个字便是:宏元十一年,沈卿赠飞鸾。 小将军美滋滋把金簪在鸾身上左比右比,最后心满意足地叹气:“飞鸾要是个人,一定是个大美人啊!” 后来小将军最后一次征战时,被叛将出卖,在敌人向小将军的后背发射冷箭时,鸾七飞出来欲救他,谁知道小将军纵身扑住他,宁可自己死了也要护住这只鸟。 鸾七口吐人言问他是否有什么遗愿,小将军口中不停呕出鲜血,目光迷离地看着鸾七,小将军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那支飞鸾展翅金簪,声音破碎,却很虔诚:“如果真有来世......让我做鸟与飞鸾在天比翼......” 鸾七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样的执念?这个固执的小木瓜怎么转世了几千年就是要跟自己这只鸟好。 那日鸾七垂下本体的巨大羽翼罩住小将军,不让枪林弹雨再糟蹋他的尸体,他的本体被万剑穿透,不能再用了,他便将灵体附在了那染着小将军鲜血的金簪上。 直到再次找到那个人,就是余嘉程。 鸾七也想明白了,不完成余嘉程的心愿自己是永远化不了形了,而且这么多年,那个小和尚小道士小皇帝小将军......,不管是哪一个,都留在鸾七心里了。 最后一句话鸾七没好意思说,但是其他三个人大概都了解了全部真相了。 第116章 鹿九眼泪汪汪地又要扑过去抱鸾七, 被秦钊给按住了, 沈鸾看着他们二人, 不由满心欢喜:“师尊还是像以前一样,最疼小九了。” 秦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现在叫我师尊不太方便, 你也叫我三哥吧。” 他对鸾七没有印象,但是却有天然的好感,可见前世他们的感情也是很好的。 沈鸾有点局促:“小七不敢。” 这时鹿九抿着嘴说:“七哥就叫三哥吧, 不然七哥不是要叫我叔叔了么。” 沈鸾:“......” 这小九在人间一遭, 嘴皮子倒是学得蔫坏。 所以最后沈鸾还是改了口喊三哥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呀?”鹿九问。 “我打算就在这里陪嘉嘉。” 程默言原本一直安静听着,闻听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秦钊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嘉嘉毕竟年纪小,要是把这事说给他父母,怕是人家接受不了,你既与嘉嘉有缘, 不如等他长大些, 也免得现在惹他的家人反感。” 程默言重重点头。 沈鸾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看向程默言笑道:“这样我就不急着叫舅舅了,还是叫五哥吧!” “什么五哥?”程默言疑惑,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 你不如叫二哥吧。” 沈鸾看了看秦钊, 迟疑地说道:“这样不好吧?” 师尊是“三哥”, 五哥竟然想排到师尊前头去, 是嫌沧澜剑不够锋利么? 秦钊头痛得揉了揉额角, 这辈分真是乱了套了, 他无力地挥挥手:“你们想怎么叫怎么叫,我这里没有那些规矩,等你见了秦朗白洛,你们干脆都叫名字好了。” 鹿九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七哥你为什么要叫沈鸾?不叫鸾七了吗?” 沈鸾笑道:“嘉嘉前世姓沈,我便随了他姓,总不好叫鸾七,这名字不方便与人来往。” “啊,”鹿九点头,“七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周到呢。” 俞家的晚宴设在晚上七点,不过大多宾客六点就到齐了,这种政客云集的宴会最是无聊,一个个装腔作势,虚与委蛇,往往两个人一只手交握着彼此寒暄,另一只手在背后捏成拳头,要是条件允许,恨不得把拳头换成刀子。 沈鸾不请自来,秦钊便把他归到秦家人里,对外介绍是鹿九的哥哥,以至于许多想结交鹿九而不得的人都围着沈鸾,这个哥哥可比鹿九可爱多了,跟谁都能谈笑风生,来者不拒,人又健谈,很有些八面玲珑的味道。 秦越小声地说:“鹿鹿你的哥哥倒是很擅于交际啊。” 鹿九骄傲地扬着下巴:“我七哥是青鸾,神殿的外交事宜都是他一人打点,三界无人不夸!” 秦越忍不住惊叹:“你哥还很帅!” 鸾七是真正的风采翩然,不笑的时候温润如玉,一旦笑起来眉目含情,风流婉转,秦钊秦朗是那种有棱角的帅,秦越自己是阳光小帅哥,鹿九是个小萌物,只有鸾七,真正当得“美男子”三个字,在这个年代真是很少见,秦越道:“我以后要请他拍戏,给我当男主角!” 鹿九惊奇道:“你不是说只要我当主角吗?” 秦越噎了噎:“那就双男主。”他看向鹿九身后,眼睛忽然亮了亮,“嘉嘉小宝贝!过来给秦越哥哥抱一下!” 俞嘉程应该是刚睡醒,被保姆抱下来找大人,眼睛还有些朦朦胧胧没全睁开,就被秦越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嚯,这么重!这是吃了多少!” 孩子奶声奶气喊了哥哥,一眼就看见鹿九和秦越的椅子中间还有一张小凳子,上面坐着一只熊猫公仔,他在秦越怀里伸长了手要去够熊猫,秦越险些抱不住他,一只修长的大手忽然从旁伸出接住了嘉嘉,秦越一抬头,竟是鹿九的哥哥沈鸾。 沈鸾对秦越露出一个微笑,把嘉嘉抱到怀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对上了眼。 “嘉嘉,你认得我吗?”沈鸾含笑看着小胖墩。 孩子瞪圆了眼,抱着沈鸾的脖子“咯咯”就笑了,秦钊在一边默默地想:嘉嘉叫自己叔叔,叫鹿九哥哥,沈鸾叫自己三哥,嘉嘉会叫沈鸾什么呢? 秦钊很快得到了答案,因为孩子脆生生地开口了:“媳妇!” 几个大人同时愣住了。 沈鸾更是一脸黑线:“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舅舅说你是媳妇,你是金的。”孩子当然不是看出沈鸾现在寄身在金簪上,但他眼里的沈鸾就是金光灿灿的,孩子可是记得自己在睡着前娶了个金簪做媳妇呢! 沈鸾怔了怔,又笑道:“叫反了,你是我媳妇!”他拍了拍孩子的小屁股,“现在,先叫哥哥。” “哦。”孩子嘟着小嘴改了口,又咧嘴笑,他看着沈鸾喜不自胜,抱着沈鸾的脖子不撒手,又亲得沈鸾满脸的口水。 程默言不乐意了:“嘿嘿嘿,明明是你嫁给我外甥,这称呼可不是乱叫的!” 舅舅必须给外甥争取未来的家庭地位! 秦越笑得趴在鹿九肩膀上停都停不下来:“哈哈,鹿鹿,你哥哥真逗,太有幽默感了!” 秦朗又同情地看了一眼小熊猫,这智商,也不知道白洛怎么忍下来的。 秦钊他们这一桌都是年轻人,这么欢声笑语的,引得其他人都纷纷往这边张望,这一瞧就让人移不开眼,一溜儿的大小伙儿,个顶个的帅,最火的偶像剧也拉不出这么养眼的阵容来。 秦山岳没有出席,代表他坐在首桌上的是秦川,程默言的父亲程瞿坐在他旁边,两人的目光也被那边年轻人搞出来的动静吸引过去,秦川感慨地说:“这一眨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他是秦越的父亲,比秦穹秦钊都大了将近二十岁,“等默微回来,老三跟她的婚事办了,我爸也就放心了。” 程瞿脸皮一抽,程家最近因为程默微提出要解除和秦钊的婚约正闹得鸡飞狗跳,老爷子为这气得饭都吃不下,他们还没敢跟秦家这边说,程默微的老爸程闯出不了国,不然早就飞去西洋把那丫头给提溜回来了。 秦川注意到老战友一脸便秘一样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这脸色不太对啊。” 程瞿咬咬牙,搓了搓手,一股脑儿把侄女不想结婚的事儿给说了。 秦川吃了一惊:“这、这是为什么?” 程默微实在够义气,给家里的理由是跟秦钊性格不合处不来,但程瞿不好这么直说,只含糊道:“哎,年轻人,说话做事都冲动,这小微的性格确实太皮实了些,你......你也跟你们家老爷子通个气儿,这婚事怕是不成了......”程瞿说完这些话,一张黑脸都泛着红,怎么想怎么觉得对不起秦家。 秦川也直皱眉,秦钊的婚事是整个秦家的大事,这精挑细选多少年才选中了程默微,整个京都世家基本都默认了,如今这么突然的说要黄了,只怕有些好说不好听的话就要满天飞了。 无论是秦三儿甩了程默微,还是程默微看不上秦川,这说出去都是打两家的脸啊。像秦老大这种把家族脸面看得高于一切的人,简直不能接受。 程默言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他今天跟自己老子通过气,让他先给秦川点个醒儿,如今看两人的神色,八成是他爸给秦川说了程家要悔婚的事,他用胳膊扛了扛秦钊。秦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首桌那里,他这么聪明的人还有什么想不到的,马上就猜到了原委。 秦钊决定和程默微解除婚约的时候他还没有想过能和鹿九走到这步,所以他一点后路没给自己留,直接说他命里克妻,好绝了所有人的念想。 但是现在他和鹿九在一起了,这关系早晚会曝露在阳光下,秦钊最恨有人嚼舌根说鹿九是他养的“小姘头”、“小情儿”、“小兔子”,而要杜绝这种流言的唯一办法,就是堂堂正正给鹿九名分。 鹿九连这些脏话都听不懂,更不会在乎什么名分,但是他不要秦钊不能不给,秦钊不能容忍任何人往鹿小九身上泼脏水,他的小神仙小心肝不能受这些屈辱。 秦川是军人出身,心里藏不住事儿,知道程家要悔婚他就坐不住了,正好秦钊也在往他这个方向看,他使了个眼色,把弟弟叫了出去。 兄弟两个在俞家花园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秦川开门见山就说:“程默微说不想跟你结婚,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秦钊点头:“我知道,”他继续说道,“不是小微要悔婚,是我,小微是帮我,才把责任全揽自己身上。” 秦川手头正夹着一根烟,闻听这话差点把烟头杵秦钊脸上去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钊小声但是坚定地说:“是我要悔婚,我有喜欢的人了。” 秦川愣了一愣,继而大怒:“放屁!你身边连个母苍蝇都没有,你有什么喜欢的人?这满京都谁不知道你们两个要结婚,马上要给你们办事儿了你现在整幺蛾子?爸今天还打电话让我给程大提一提亲事,你打算怎么跟他交代,啊?” “我自己会跟父亲交代。” 秦川烦躁地走了几个圈:“不是老三,你这叫见异思迁你知不知道?搁部队里你这错误可犯大了!这传出去得多难听......人小微还配合你?你看上的人能有这气度?就冲这一点程默微也比你那个谁适合进秦家!” “小微对我没有感情,当然能大度,我喜欢的人不会有这气度,但我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点。”秦钊理直气壮道。 秦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夹着烟的手指点着秦钊一颤一颤的:“你吃迷.魂药了你?你说说!哪里来的......”他把“小狐狸精”几个字咽下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哪家的?” 秦钊犹豫了一下:“哥,你确定要在这里问我这个问题?”这好歹是俞家,要是在这里告诉秦川自己跟小九的事儿,只怕他哥这顿饭都没法吃了。 秦川也想到这点,咽了咽火气,粗着嗓子说:“晚上散了哪儿也别跑,跟我回去!” 秦钊点了点头,兄弟两便往大厅里走,秦川憋着火,看着弟弟的背影实在忍不住,抬脚在秦钊屁股上踢了一脚!秦钊往前趔趄了一下,还没回过神,只见眼前青光一闪,一道身影直逼向秦川面门,秦钊吓得大喊:“小九!” 鹿九的拳头堪堪停在秦川脸前不到一寸的距离,看清对方的脸时他也吓了一跳:“秦大哥?” 秦川一张脸简直比这夜色都要黑,秦钊更是哭笑不得,连忙把鹿九拉过来,小声道:“小家伙你连我哥都要揍啊?” 鹿九讪讪道:“我在里面感觉到有人打你了......” 秦川瞪大了眼,老子就是踢了他一脚,怎么就打他了! 秦钊“噗嗤”笑了出来,揉了揉鹿九的脑袋:“我哥跟我闹着玩的,小傻瓜......” 鹿九抱着秦钊的腰,在他怀里拱了拱。 秦川怔愣地看看秦钊,又看看鹿九,恍如一道惊雷劈进脑海,秦川只觉得头皮一炸,秦钊说“有喜欢的人”,这个人难道是鹿九? 可怜的秦大哥脑子里乱成马蜂窝,嗡嗡嗡地响,怎么走到自己位子上的都不知道,之前听到过有人说鹿九和秦钊的关系如何如何,他从不往心里去,他们秦家的爷们儿个个笔直的邦邦硬,哪有可能去搞基? 可怜秦家老大秦将军不知道的是,秦钊,还只是个开始。 第117章 各归其位 “我爸这是怎么了?”秦越捂着后脑勺又是委屈又是不解地噘着嘴。秦川跟在鹿九和秦钊身后走进来时,路过他后面不分青红皂白就在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 秦越火冒三丈, “啪”地一声拍着桌子转过身打骂:“谁他妈打小爷?” 他老子于是又呼了他一巴掌! “谁给他吃炸.药了?每次都拿我出气!”秦小爷眼眶红红, 无限哀怨。 鹿九悄声跟他说:“他刚才还打三哥了!” “啊?”秦越大惊, 也悄悄问, “连我三叔都打了?你就为这个出去的啊?” 鹿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还差点打你爸了。” 秦越张大了嘴巴, 一时有了孝义两难全的纠结。 鹿九安慰道:“没打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要是打着了我就给他洗去记忆。” 秦越:“……” 听到这段对话的秦钊秦朗和程默言同时一脸黑线。 俞家的这个接待厅与五星级酒店的婚宴大厅如出一辙, 甚至更显奢华, 能容纳五十桌宴席。此时饭厅前面的演讲台上话筒刺啦啦地响,这是宴席快要开始了,走动中的人纷纷回到座位, 交谈中的人也都正襟危坐,大厅里关了灯, 只有台上的LED大屏幕闪着明明灭灭的光。 俞老爷子在儿子和孙子的搀扶下走上演讲台,刚拿过话筒,众人就听到话筒里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下一秒老爷子两腿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大厅里一时哗然,医护人员最先围了上去,医生一检查就惊呼道:“病人心肌梗塞发作!快拿氧气瓶来, 硝酸甘油呢?赶紧备车……哎哎,你干嘛?你给病人吃什么!” 那医生被一个少年人拉开, 然后那少年顶替了他的位子蹲在俞老爷子身前, 拿出一粒色泽光亮的丹丸径直就往老人嘴里塞进去, 医生怒不可遏, 一边大喊一边还想冲过去拦住那少年,却被余嘉程的父亲俞继桓给拦住了:“那是鹿天师。” “胡闹!”医生急得跳脚,“什么天师?他给病人乱吃什么?你们这是封建迷信!愚昧无知!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你们这是对病人极端不负责……任……”医生的话缓缓咽了下去。 “咳咳,鹿天师,”俞老爷子悠悠转醒,轻咳了两声,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又麻烦你了。” 这时大厅的灯被全部打开了,只见俞老爷子红光满面,气色比登台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应该说老爷子好多年都没这么好的气色了。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俞家的人更是感激不尽,那医生不信邪,拿着听诊器听了又听,最后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问:“病人吃了什么?这怎么可能?” 老人患有冠心病多年,渐渐发展成心衰性心肌梗死,即使一直接受最好的治疗,但是这种老年病是不可能治愈的,医生能做的不过减轻痛苦延缓时间罢了,但是此刻医生听到的心跳声规律平缓,起搏有力,分明是个壮年人才有的健康心脏,这怎么可能? 宾客们闻言一个个都震惊不已,心衰心梗能够痊愈,这简直是轰动医学界的变革!俞家的人更是欣喜若狂,治好了这病,不说给老人家延年益寿,就是这罪得少受多少,要不是人多,俞老爷子的儿子能给鹿九跪下去。鹿九却不理会其他人,只安静地站在秦钊身后,仰着脑袋巴巴看着秦钊求表扬。 秦川看得直叹气,鹿九本事越大,给人恩惠越多,对秦钊越好,这想拆散他们俩就越难。 好好两个帅小伙儿,非要搞什么基! 他一眼瞅见秦越正凑过去在鹿九耳根边说悄悄话,又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儿子要凑近去的后脑勺又是呼啦一下子。 秦越被打得“嗷”一声叫出来,一看又是自己老子眼泪都要出来了,缩了缩脑袋憋屈地躲鹿九身后“疗伤”去了。 一场有惊无险过后,宴席继续开始,只是众宾客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往鹿九这边扫。 程瞿不无羡慕道:“这鹿天师实在神通广大,有他相助简直平白多了好几条命,三儿好福气呀!” 明知道程瞿的意思只是请来鹿九这样的能人是秦钊的幸运,秦川的一张脸却笑也不是,板着也不是,只好打着哈哈:“啊,这都是缘分。” “鹿天师多大了?有二十没?”程瞿感兴趣地问。 “你问这干嘛?”秦川皱着眉,“具体岁数我也不清楚,看着比我们秦越还小。” “我看着比秦越大,这要是谁家把闺女嫁给他……秦晴今年有二十了吧?”秦晴是秦家旁系的堂妹。 秦川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他猛然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苦笑道:“这都什么跟什么,赶紧别添乱了!” “这怎么是添乱呢!”程瞿闹不明白了,“这小天师来历京都各世家可都查过了,无父无母在山里长大的,因为有天赋才成了天师,是你们秦朗在梵山寺外请来给秦钊看病的,虽然现在跟你们秦家比较亲,可万一他看上哪家姑娘,可就被人抢走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唉,”秦川重重叹一口气,“大概,流不出去了……” 鹿九可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惦记着他的终身大事,他的目光正落在一对满面愁容的中年夫妇上。这对夫妇是关灯那会才进来的, 此刻他们正频频看向鹿九,一副想上来交谈但是又有顾忌的模样。 沈鸾也注意到了这两人,他轻声和鹿九说:“这对夫妻身上沾有煞气,但又有白金气息缠绕,这气息倒是跟六姐有些相似。” 鹿九点点头,把在学校里遇到狐六的事说了,沈鸾扬了扬眉:“这么说,是六姐的养母把两家的孩子对调了?” “是的。” 沈鸾沉默了一会;“人心不足。” 这时那对夫妻终于鼓起了勇气走了过来,先是跟秦钊打了招呼,秦钊一站起来,这张桌上的人都跟着立起,面前的男人是商*部长周祖望,女人是他的妻子韩萍,夫妻俩对鹿九说话的姿态很是恭敬,拐弯抹角了好一阵,最后夫妻俩相视一眼,韩萍小心翼翼地说:“鹿天师,我们夫妻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 鹿九专注地看着他们:“你们是想让我给你们女儿治病?” 周氏夫妻又是惊讶又是欣喜,韩萍的眼眶都红了:“是,是!鹿天师真是神机妙算,我们的女儿从小就多病,有哮喘,还有心脏病,胃也不好……”说着说着两口子禁不住都抹起了眼泪。 “令千金脾气也很不好吧。”鹿九淡淡说道。 那夫妻俩一愣,先是都在心里服气什么都瞒不过这小天师,又尴尬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讪讪道:“她身体差,确实是有点爱发脾气。” 韩萍又急道:“鹿天师,您能不能帮帮忙,救救我女儿,至少您肯定能给她治心脏病!” “不是什么心脏病都可以治的,”鹿九认真说,“俞老爷子福禄寿全,他一生有功德无数,帮他不违逆天意,丹药对他就起作用,至于你的女儿,等我看过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能保证什么。” 周氏夫妻大喜,周祖望道:“那等宴席结束了,请鹿天师拨冗,到寒舍一趟,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夫妻都感激不尽,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极力办到,对了,先前听说请您帮忙都要去梵山寺供奉香火,我们也可以……” “等看过再说吧。”鹿九再次说道。 鹿九坐下后对秦钊说道:“三哥,你帮我找两个人,等宴席结束了一起去周家。” 秦钊颔首。 李树梅不知道大晚上的几个黑衣保镖把她们母女两个带出家门是为了什么,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绑架,家里又没什么钱,只有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儿,她就大喊着:“你们不要绑我,我把女儿给你们!你们想怎么样都行,别抓我啊!” 徐迎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是震惊又是伤心,直到保镖说出鹿九的名字,她才放下心来。 只是一路过来,她始终和母亲保持着距离,这么多年动辄打骂,书也不让她读就逼她出去做清洁工,她都没有恨过这个母亲,但是今晚这个女人说的那番话真是让她心灰意冷,有哪个妈,在可能遇到坏人的前提下,只想推自己女儿去火坑? 徐迎迎不由怀疑,这真的是她的亲妈吗? 保镖带着母女二人进入一所政府大院,车子越往前开李树梅越心惊,她从不认识什么当官的人物,只除了那一个…… 车子停在一座白色三层小楼前,此时鹿九和秦钊沈鸾正站在门口,陪同的还有周氏夫妇。 李树梅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韩萍,她的脸色倏然变白,整个身子都哆嗦了起来,而韩萍却根本认不出她,只奇怪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女。 周祖望对鹿九道:“鹿天师,你要等的是她们吗?那我们这就上楼吧,小女就在楼上。” 鹿九却说:“不急。” 徐迎迎看见鹿九十分惊喜:“小鹿,是你叫人让我过来的?你今天没跟秦越一起啊?” 鹿九对她微笑着,向她介绍秦钊和沈鸾:“这是我三哥,七哥,叫你来,是有一件对你很重要的事要让你知道。” 沈鸾注视着徐迎迎,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只是眉眼间难掩激动之色。 徐迎迎心下奇怪,但是隐隐有种预感,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可能就要不一样了。 此时一直低着头的李树梅却忽然发起疯来,一下子冲过来拉住徐迎迎往外拖:“跟我回家!跟我走!看你都招惹了什么人?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惹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旁边的保镖上前分开纠缠中的母女二人,鹿九抿着嘴唇,沈鸾铁青着脸,场面气氛凝滞,周氏夫妇看得莫名其妙。 秦钊握着鹿九的手,示意一行人先进屋。 众人壁垒分明地坐了,三面沙发,周氏夫妇在中间坐着,秦钊和鹿九沈鸾坐在左侧,李树梅哆哆嗦嗦着在右侧坐了,徐迎迎却不肯在她旁边坐,站在靠近鹿九的这一侧,低着头看着鹿九。 韩萍迟疑着开口:“鹿天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不是来给我女儿看病的吗?” 鹿九指着徐迎迎,转头对韩萍道:“这个,才是你亲生的女儿。” 此话一出周氏夫妇大惊,李树梅则是浑身一震,她挥舞着双手疯狂大喊起来:“你胡说!这明明是我女儿,我养了她十八年!你是哪里来的小王八羔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们现在的人不是可以做亲子鉴定吗?”鹿九淡淡道,李树梅顿时住了嘴,张大了眼睛瞪着鹿九,那眼神又阴狠又疯狂。 韩萍和周祖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鹿九说了什么,最后她颤抖着声音问:“鹿天师,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怎么是我女儿,我女儿明明……” “十八年前,你因为意外早产,被紧急送进了一家医院,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和这个女人,”鹿九指了指李树梅,“你们住在同一间病房,她也刚生过一个女儿,但是她丈夫刚刚去世,她一个人照顾不好,又不想孩子吃苦,便把你的女儿和她自己的调换了,也就是楼上生病的那个。” 短短几句话,揭示了埋藏了十八年的秘密。 韩萍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她看向蓦然抬头的徐迎迎,和那女孩一双清亮的眼眸对视,忽然觉得心脏都剧烈疼痛了起来,这个才是她的女儿?她的孩子被人故意调换了十八年? 周氏夫妇久久不能回神,徐迎迎却蓦然瞪向李树梅,失控地哭喊:“怪不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我,动不动就打我骂我,书也不许我读,朋友也不让我交……原来你根本不是我妈,你存心毁我一辈子!” 韩萍看着崩溃哭出声的徐迎迎,又看向用一双恶毒眼神盯着徐迎迎的李树梅,她闭着眼抱着自己的头,只觉得自己全身如坠在冰窖里一般,心脏直往深不到底的地方沉去,脑袋都重得要掉下来。她急促地喘息着,仿佛连呼吸在此刻都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亲生女儿被人调换了十八年饱受苦楚,自己还把坏人的孩子如珠似宝地疼惜着…… 韩萍忽然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厮打李树梅,崩溃哭嚎:“你这个疯女人!你这个小偷!你这个神经病!你这个毒妇!你偷我女儿,你还虐待她!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李树梅被打得只能蜷缩进沙发里护住头脸,她此刻什么话也不敢说,狡辩否认都没有用,只要一纸鉴定书就能证明鹿九说的都是事实。 “你偷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不好好地对她!为什么还要虐待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周祖望也气得直发抖,“咻咻”地直喘气,“我要让你坐牢!让你付出代价!”幸好他还有理智上前拉住自己的老婆,屋里一时只有三个女人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哭声。 “哈哈哈,”韩萍忽然失控大笑了起来,“报应,你做了这么恶毒的事,还是遭了报应!你不知道吧?你的女儿一身都是病,心脏病哮喘病……随时都会没命!你休想我再继续给她治病!休想!” “韩萍!”周祖望厉喝,“你理智点,不要胡说八道,孩子是无辜的!” “你说什么?”挨了半天打骂的李树梅都没有吭声,此时却目眦尽裂,大吼道,“什么心脏病哮喘病,你说谁有病?谁有病?” 韩萍挣脱开自己老公,恶狠狠盯着李树梅,声音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你换到我家的女儿啊,她一身都是病,这都是你的报应!报应!” “啊——!!!”李树梅疯狂叫起来,想扑过来,但是被保镖牢牢拉住按在沙发上,“你胡说!你胡说!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我女儿怎么会有病——” 鹿九说出真相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两个女人会这样疯狂,呆呆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李树梅,她没有说错,如果不是你换了孩子,你的女儿不一定会生病。” 韩萍那么一说只是为了故意刺激李树梅,但是鹿九这么讲却让三个中年人都怔住了。 “你们的女儿,是不是叫周紫宸。”鹿九问周祖望,周祖望愣愣点头。 “紫为显贵之色,紫微斗数,紫气东来,宸为北极星所在,乃帝王居所,紫宸这个名字,非极贵极重之人不能取,李树梅的女儿当不起这个名字,自然体弱多病。所以周夫人说的对,李树梅你换了孩子,的确得了报应。” 李树梅完全傻了,她此刻僵成了一座木雕,她的脸上是死一样的苍白,她的身体佝偻着,像是被人抽干了全身的血液。她咬紧了牙关,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鹿九又转向周氏夫妇:“周紫宸多病,心情便不好,你们一直骄纵着任她予取予求,甚至纵容她虐待动物,徐迎迎,你妈……我是说李树梅,是不是在你四五岁之后才开始对你不好的?” 徐迎迎愣愣地点头。 “因为被周紫宸虐待死的小动物成了煞,于是它便纠缠李树梅,让她不由自主厌恶你,你所受的磨难,其实也是因为你生身父母对周紫宸的纵容。每个人做了事,都要付出代价,即使不报应在自己身上,也会报应到子女身上,一切恩怨都有情由。”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好事会有恩报,坏事会有反噬,万千人类上头自有天命石记录评判,谁也逃不掉。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几人急促的呼吸声,无论是李树梅,还是周祖望夫妇,都被鹿九的话震得回不过神来。 “梵山寺有僧人可替成煞的动物超度,再把周紫宸这个名字还给徐迎迎,各归各位,她的病情就能稳定了,以后多修德,勿造孽,自然还有很多年可活。”鹿九最后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医药当然也不能少,周部长,你说呢?” 周祖望恳切地说道:“当然,无论如何,紫……孩子在我们家养了十八年,我会继续照顾的。” 鹿九和秦钊沈鸾走的时候,那两家人的哭喊还没有结束,自然也没人送他们。沈鸾坐进车里,沉沉呼出一口气:“六姐也找到了,只差三哥四哥和小八了。” “七哥这些年都在哪里?你也去找他们了吗?”鹿九巴巴看着沈鸾问。 “我一直修不成人形,也感应不到其他人的气息,只能跟着嘉嘉的转世走,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小九,你这些年都在哪里?我看你修为大有精进,只差渡神劫了,这三界之中,只怕就剩你一个神体了。” 鹿九转头看着秦钊笑:“我睡了四千年,修为……因为师尊元丹在我这里。” 秦钊转头对鹿九笑了笑。 沈鸾张口结舌了好一会,从副驾驶上伸手过来撸鹿九的头发:“师尊果然还是最偏心你!” 鹿九得意地笑,把秦钊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让他帮自己整理被沈鸾弄乱的头发,自己歪进他怀里,坐没个坐相。 “七哥是神裔,很快就能修回来的。” 沈鸾倒是不以为然:“顺其自然吧,我现在找到嘉嘉,找到你们,这样就够了。” 鹿九直起腰:“七哥认识玄霄吗?” 沈鸾脸色骤变,瞳孔紧缩:“你怎么会问起这个人?” “玄霄就要苏醒了。”鹿九把轩辕昼叛乱,意图复活玄霄的事件都完整讲了一遍,沈鸾紧皱着眉,沉默地听着。 “当年师尊亲手杀死了玄霄,就是用的沧澜剑,师尊确认的事是不会错的,玄霄不可能还有灵体在!除非……” “除非什么?” 沈鸾深呼吸一口气:“除非他在死前就剥离了自己的本体,而本体经过这么多年修行,再度修炼出灵体。” “怎么可能?玄霄不是魔吗?”鹿九不解。 “玄霄跟你一样是天妖,他是天妖入魔。” 鹿九倒抽一口冷气。 天妖之体不伤不灭,如果将本体与灵体分离,虽然灵体的法力会削弱,但是一旦灵体消散,本体保存下来好生养护,就有机会再修炼出新的灵体,所以天妖是真正有可能永生的生灵。青龙做事一向谨慎,他亲手杀死了玄霄,又寻不到玄霄本体,自然以为玄霄已经灰飞烟灭,谁能料到堂堂鬼君轩辕昼竟会私藏玄霄本体! “天妖怎么会入魔呢?”天妖得天地恩养,只会奉天承命,玄霄怎么会入魔? 沈鸾叹了一口气:“他执念太深,入的是心魔。” “就因为不能化龙?可他是天妖,本来就不用化龙,蛟身就是他的本体啊。” 沈鸾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秦钊:“因为师尊。” 秦钊和鹿九同时不解地看向他。 “我入青龙神殿的时候师尊就和玄霄有过节,据说是因为师尊羞辱过玄霄,具体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那都是几十万年以前的事了。” “师尊不会无故羞辱他的,定是他自己做了越矩的事。”鹿九想也不想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以咱们师尊的性子根本不稀得理他!”沈鸾赞同道。 秦钊:“……” 第118章 “玄霄一旦苏醒,这天下可又要大乱了, 这个魔头肯定又要掀起腥风血雨。”沈鸾蹙眉, 担忧道。 “七哥参加过神魔大战,那玄霄法力如何?” “毁天灭地, 仅在师尊之下。”沈鸾答。 秦钊深吸了一口气, 担忧地看着鹿九。 沈鸾又道:“不过他如今重修灵体,修为应该大不如前, 你要是能渡过神劫,倒也有与他一战之力。” “可神劫也不是我想让他来就来的啊。”鹿九委屈地扁起嘴。 “天帝既然得到预警, 你肯定会过这关的, 不用担心,兵来将挡, 七哥这不是来帮你了吗。” 三个人回到秦家大宅, 还没走进门就听到秦越鬼哭狼嚎的叫声,鹿九当先闪身冲了过去,然后又讪讪地停住了脚步。 原来是秦川正在给秦越上“皮带炒肉丝”,老子打儿子, 谁也没得管, 秦穹秦朗都缩着头坐在一边,连白洛都恢复了人身抿着嘴站在角落里不敢去拦。 秦越看见刚进门的三个人就“哇”地哭出来:“三叔, 鹿鹿, 呜......”与其说秦越是疼的, 不如说他是臊的, 这么大人了, 还被老子按在地上抽屁股,旁边还有一堆人围观着,太丢脸了。 “大哥!”秦钊快步走过来夺下秦川手上的皮带,“你这是干什么?小越做什么了你这样打他?” 鹿九把秦越拉起来,渡了灵力过去,一股温热的暖流在身体里流窜,秦越觉得比挨打前还舒坦,但他还是故意“哎哟哎哟”地叫。 “他做什么了?你问他做什么了?小小年纪就敢给我乱搞男女关系!”秦川气得脸色涨红,哽着脖子吼,绕过秦钊又想过来揍儿子。 “我没有!”秦越也跳着脚吼,“是她自己追我的,我没跟她好,她就造我谣!” “还敢顶嘴!”秦川暴跳如雷,秦钊赶紧喊警卫员过来帮他一起拉人,两个警卫员吓得把头垂到胸口,谁也不敢上。 还是沈鸾出马,好声好气地劝,他毕竟是客人,头一晚来秦家做客,秦川只得忍住火,一个人回了书房。 秦朗这才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宴席散了后,秦钊和鹿九跟着周祖望回周家,秦川带着其他人要回老宅,临上车时警卫员来说有个不怎么相熟的小官员有重要事和秦川说,结果对方竟然是要秦越负责来的! 说自己的小女儿和秦越好上了,但是秦小公子吃干抹净招呼不打一声就甩人,人家要讨个说法! 其实秦川对自己儿子还是了解的,这孩子虽然皮了些,但是家教是没有问题的,他并不相信那个小官员的话,谁知秦越被诬赖直接炸毛了,一通噼里啪啦把人家闺女贬了个一文不值,最后还理直气壮地说,他就是看上男人也绝看不上那人的闺女! 秦川只觉得胸口里“嘭嘭”直炸火啊,脑门上青筋都鼓了起来,他一把提着秦越的后脖子塞进了车里,吩咐司机一路风驰电掣,刚进了家门一脚把儿子踹倒在地,抽出皮带上家法。 秦朗上去拦也挨了好几下,不多时秦穹哼着歌回来,还没来得及拦也挨了好几下抽,秦川是这么骂他们几个的: “一个快二十,一个奔三,一个三十好几!一个个成天花里胡哨,不好好成家过日子,都往男人堆里钻!秦穹秦朗!你俩今年不把婚事办了以后我见一次抽一次,有本事你们见了我就绕开走!一个个都把话给我记住了!” 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还殃及得蛮不讲理! 秦穹和秦朗面面相觑欲哭无泪,再也不敢上去拦,死侄儿不死贫道,小越你就负责全力吸收你老子的怒火吧! 白洛急得不行,又不能用自己两百多斤的身体去撞秦川,刚化成人形就被秦川用皮鞭也指着鼻子吼:“还有你白洛!你也是!以后要是跟秦越学这些乱七八糟我也连你一起抽!” 好嘛,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算一个,一个都没逃过秦老大发飙。 秦钊失笑,老大这是把对自己的火全撒到其他人身上了,他安抚地摸了摸秦越的头,有点歉疚地说:“你爸今天是跟我撒火呢,我去跟他谈谈。” 秦越一脸迷茫,秦穹秦朗却是明白了。 鹿九拉着秦钊袖子:“他要是再打你怎么办呀?” “没事,”秦钊笑道,“真要是打我了,你帮我治啊。” “会疼的呀......”鹿九不满地嘟着嘴,忽然眼睛一亮,“我给他洗去记忆,他就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了。” 秦钊在鹿九额头亲了一下:“乖,不能这么做,听话。” 鹿九巴巴看着秦钊往书房走去,又转过头想安慰秦越:“你别伤心呀,我以前做错事的时候......” 秦越眼睛亮亮地看着鹿九,等着分享好朋友同他一样悲惨的成长史。 “我师尊从来不打我,”他又想了想,加了句,“也从来没骂过我。” 秦越张了张嘴,原本已经消散下去的委屈又一阵一阵涌上来,他瘪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一定不是我爸亲生的......” “我也是我师尊捡来的。”鹿九补上最后一刀。 秦越挨打的时候都是干嚎,但这会是真心哭出来了,白洛迈着小短腿爬到沙发上给他擦眼泪,小肉手粉嘟嘟的,秦越一边哭一边抓过来咬了一口:“洛洛,这个家里只有咱们两个是同病相怜。” 白洛是真的早没了爹妈,秦越是有个常年不着家的妈和只会揍他的爸,他们才是真正的难兄难弟啊。 秦朗看得门儿清,心里不由同情地哀叹:你俩就同病相怜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挨揍呢! “大哥。”秦钊带上书房的门,他手里还拿着秦川的皮带,把皮带搁在秦川面前的书桌上,他低声说,“你心里有气就打我吧,别迁怒小越。” 秦川正闷头抽着烟,闻言抬起眼皮掠了秦钊一眼,又耷拉下去。 秦钊叹了一口气,在秦川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大哥,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担心我被流言蜚语攻讦,担心我以后绝了香火,你也担心如果我跟小九要是走不下去了以他的本事会不会为难我……” “你知道就好。”秦川粗声粗气道,“小钊,如果是秦穹或者秦朗,我跟爸都不会过多干涉,你不一样,你自己知道。” 秦钊笑了:“还真是偏心啊......” 秦川深吸了一口烟,妥协道:“你实在要这样,那就把人藏好了,整天带着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 秦钊脸上的笑一点点褪去,他深邃的眼眸里一片坚定:“我不会藏着掖着,我爱小九光明正大,我不能让那些人在背后往他身上泼脏水,他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情儿,我拿他当我的心肝宝贝,他是我秦钊要共度一生的人!” 秦川狠狠瞪过来一眼,不可置信道:“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娶他当媳妇不成!” “我连让他做我媳妇都觉得委屈他,但是如果我的配偶栏里一定要有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只能是鹿九。” 秦川瞳孔都赤红了,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是选择了鹿九,就失去了继任家主的资格?家族不会容许一个私生活饱受非议的人来掌管秦家,你以后还要不要孩子了?好,就算现在可以代孕,那跟自己生的能一样吗?以后孩子要妈了……” “我不要孩子,过继代孕什么的我都不要,小九就是我的孩子,”秦钊定定看着秦川,“大哥,我之所以坦白,就是为了要给他名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既然小九要成为秦家的一份子,就是全家人的事,如果你们觉得我给秦家丢人了......” “你想说什么?啊?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要是给秦家丢人了你就脱离秦家?你个混账东西!”秦川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对着秦钊砸了过去,但是秦钊身上却冒出一层青光,那烟灰缸仿佛砸在一道透明墙壁上,咕噜噜滚到地板上去,只是那烟灰缓缓飘落下来,落了秦钊一身。 秦川瞠目结舌地瞪着秦钊:“你还有恃无恐了你?” “这是我们家小九给我设的防护结界,要不我出去跟他说声,让他撤了您再砸?”秦钊一脸无辜道。 秦川全身的气焰霎时像被戳破了气的皮球,秦钊的话提醒了他,鹿九对秦家有大恩,没有鹿九秦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秦穹秦钊秦朗甚至秦越的命,都是鹿九保住的,整个秦家都欠着鹿九的,而鹿九要的只有秦钊。 秦川指着秦钊的手指都在抖:“鹿九对我们秦家有大恩,我们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谁他妈嫌你丢人了!但是秦钊你自己想好了,你选了这条路你这辈子要面对什么你都想好了不能后悔!你今年才二十八,鹿九有二十没?你两个不要今天好就穿一条裤子,明儿不好了就喊打喊杀……” 秦钊“噗嗤”笑了出来:“您觉得我能跟小九喊打喊杀的吗?” 秦川看看光洁的桌面,又拿了一个笔筒架砸过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媳妇比你能你还有光彩了是吧?” 秦钊接住笔筒架,心下松了一口气:“哥,您不生气了吧?” 秦川又点了一根烟,又狠瞪了秦钊一眼:“又不是老子绝后,我生什么气!秦越要是敢学你,老子把他腿打断!” ※※※※※※※※※※※※※※※※※※※※ 今晚双更,九点还有一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脸怪 2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9章 秦钊默默给侄子点了一根蜡。 “这个事儿我来跟父亲说,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秦川沉吟道。 “我倒是觉得父亲比您开明多了, ”秦钊说道, “我自己去说, 老人家真要是气着, 我带着小九也好立刻给他治......” “混账东西!”秦川手头已经没什么可砸的了。 秦家两兄弟走出书房的时候, 秦越还在呜呜哇哇地嚎,一看见秦老大出来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肩膀一缩,不约而同从沙发上站起来, 鹿九看到秦钊落了一身烟灰, 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在秦钊连连使眼色下才没有找秦老大“要说法”。 秦川咳了咳:“你们自己待着, 我回部队去。秦越!” “哎!”秦越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秦川本来想说好好听你三叔的话, 但是目光一转看到秦钊跟鹿九眉来眼去的一幕又生生一口血气哽住了喉,最后挥了挥手啥也没说地走了。 发飙的家长一走,满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鹿九拉着秦钊给他用涤尘术弄干净身上的烟灰, 秦越纳闷地直挠头:“我爸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被降职了?军衔儿没换呀!” 秦钊自觉有点对不住侄子, 良心发现地恢复了秦越的零用钱,这小家伙马上就收起全部的哀怨, 生龙活虎起来。 最近他的日子过得忒穷, 出个门汽油钱都是鹿九付的, 每次鹿九掏钱的时候用一副含愁带怨的眼神瞅他, 他都觉得自己跟鹿九的兄弟情很快就要破裂了。 秦小爷看着秦钊打电话恢复了他的信用.卡, 豪放地对鹿九说:“一会儿我就把这段时间花你的钱转你卡上哈!” 鹿九有点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客气道:“不用了吧,”还不等秦越再说话他又用一种更羞答答的语气说,“那你转我微信吧。” 秦越一句“怎么能用我们鹿鹿的钱呢”生生被卡在了喉咙里。 这时秦穹跷在茶几上的一只脚晃了晃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他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平板:“你们要我查的事儿有结果了。” 秦钊和秦朗都坐了过去。 秦穹说:“三个地方我都派了人去,孩子最有可能被藏在这里,”修长的指尖在屏幕在点了点,“晋安浯河这家叫蛟园的私人庄园,你们看这是谁?” “鹤田宇!”秦越最先叫出来,“他不是死了吗?” “他是个人形傀儡,只要有一丝魂魄在,轩辕昼哪怕用捆草都能给他重塑身形。”鹿九说。 “那就弄不死他了?”秦越气愤不已。 “轩辕昼要是死了他也就没了,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做这个傀儡,杀不杀他都一样。” “我的人没有办法靠近这个庄园,基本上进入方圆百米就被发现了,所以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完全摸不清,”秦穹继续说,“小鹿,依你看轩辕昼会把他的阴兵都养在这吗?” “不会,”鹿九说道,“阴兵需要有阴气滋养,这里是天山脚下,有小妖告诉我天山下灵气很盛,阴兵碰不得灵气,倒是鬼仙们在这个地方便于修炼,所以这里应该只有高修为的鬼将,上次在陵县已经被我重创了不少,趁他们恢复之前救人正好。” “可是轩辕昼有崆峒印,如果他发现了可以瞬间转移走孩子,我们再想继续找就难了。”秦钊说。 “崆峒印?”沈鸾喃喃道,“那只有轩辕剑才能破解了。” “可是轩辕剑早就不知所踪了啊,我们现在拿崆峒印根本毫无办法。”鹿九看向沈鸾。 沈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倒未必。” “七哥知道轩辕剑的下落?”鹿九奇道。 “你还记得天河么?” “当然,咱们青龙神殿以前就建在天河之上,五哥经常在里面泡着。”鹿九喜道,“难道轩辕剑在天河里?” 沈鸾说道:“轩辕剑在不在天河我不能确定,但是崆峒印的第一任宿主就被镇在天河底。” 鹿九脑中灵光一现:“轩辕妭!” 黄帝轩辕之女,旱神轩辕妭,修有神技风卷残云,所过之地枯黄遍野,焦土万里,寸草不生,民间有传说妭出则天下旱,说的就是她。 当年黄帝战蚩尤,这位皇女立下了汗马功劳,打败了蚩尤座下最凶悍的风雨二魔,但是之后因她功高震主便桀骜难驯了起来,后来受罚被镇在了天河底下,她是黄帝亲女,是轩辕昼的老祖宗。 “这位皇女殿下脾气暴烈,独独跟咱们师尊交情不错......”沈鸾道。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些?”鹿九狐疑道。 “咳咳,”沈鸾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秦钊,这些个师尊早年的风流韵事谁敢说给鹿小九听,嫌皮太厚找师尊削么,“你年纪小,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黄帝让轩辕妭自己选择受罚之地,她就选了位于咱们神殿下方的天河,你就知道她对师尊的......恩,交情匪浅了。” 鹿九噘起了嘴,看向秦钊的眼神便有些委屈。 秦钊一头雾水,完全不明所以,看着鹿九吃醋的小模样又觉得好笑,不由揉了揉他的脑袋。 “可是当年天河倒灌,轩辕妭还能活着吗?”鹿九酸溜溜地问。 “困住轩辕妭的结界是黄帝轩辕亲自封印的,就算天崩地裂也破坏不了,黄帝陨落后师尊试过很多方法破解封印,连沧澜剑都劈不开哪怕一道口子……” “师尊为什么要帮她破解封印?”鹿九气咻咻道。 “额,这个……小九,你应该听重点,重点是这么牢靠的结界既然谁都破不开,那么只要天河水未干,轩辕妭就一定还活着啊!”沈鸾满头黑线道。 鹿九抿了抿嘴唇,低着头对着两只食指:“我知道天河在哪里。” “极洲之海。”沈鸾接口道。 鹿九有些惊讶:“七哥也知道极洲之海?我先前也想过去,咱们神殿如今就在那极洲之海下,但是海上冰封层层,只能从海下过去,可惜没有海底游行法器......” 沈鸾启唇一笑:“有我在,要什么交通法器没有?” 鹿九大喜,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青龙一身炼器之术全都传给了鸾七,就是给他几块凡铁他也能炼出个仙器来,比自己那半吊子的功夫可强太多了。 鹿九当下便从九螭扣中取出了神农鼎,蛮蛮也顺势飞了出来,一头冲进沈鸾的怀里,一边尖声喊道:“七哥!七哥!” “蛮蛮!”沈鸾高兴极了,“你居然找到了蛮蛮!” “蛮蛮自己浴火重生,是它找到我的,”鹿九捧着香炉大小的神农鼎递给沈鸾,“七哥你看。” 沈鸾张了张嘴,满怀羡慕嫉妒地用力揉了揉鹿九的脑袋:“师尊连神农鼎都给了你,有了这鼎,还有蛮蛮,你想要什么法器七哥都能给你打!” “鹿鹿鹿鹿,带我去吧带我去吧!”鹿九刚打开房门,秦越就从门边窜出,双手双脚都黏在了他身上,鹿九“嘘”一声:“三哥还没醒,你别吵他!” 秦越才不去深思为什么鹿九每天早上都从秦钊房里走出来这个问题,他最近每天都只有一个任务,就是逮住一切机会缠着鹿九:“我保证不添乱,就乖乖待在船上,一切行动听你的指挥!带我去嘛带我去嘛!”秦越摇着鹿九的胳膊第一万次撒娇道。 极洲之海万里迢迢,路上艰险不可估量,原本鹿九只想和沈鸾快去快回,但秦钊不能跟他分开,这就算了,连秦越也像个牛皮糖一样死命要跟着。 鹿九难得翻了个白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刚想发力自己弄点火加热,牛奶就被秦越抢走了:“我帮你热一热哈!” 秦越把牛奶倒进杯子,又小心翼翼把杯子放进微波炉,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转到冰箱前:“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这别墅没有佣人,你就只管把我当佣人使唤就好!” 沈鸾在别墅的地下室炼飞舟,最近他们都跟着住在别墅,这几天的早餐几乎都是秦越包揽了,他虽然不会做新鲜的,但把冰箱里的速冻食材热一热还是做得很不错的。 “叮--”微波炉一声响,秦越拿出牛奶放在托盘上,对脚边转悠着的大熊猫喊了声:“洛洛,把牛奶给鹿鹿端过去!”一阵黑白光交错闪现,熊猫化成三四岁的孩童,接过秦越给的托盘一摇三晃地给鹿九端过来,吓得鹿九赶紧过去接,生怕白洛被烫到了。 “哗--”秦越架起锅,在锅里倒上了油,“啪嗒啪嗒”像模像样打起了鸡蛋,也不知他到底打匀了没有,“哗啦”就把鸡蛋倒进油锅里,油星飞溅,烫的秦越手舞足蹈哇哇乱叫。 鹿九叹一口气,指尖青光一闪,那灶台上的火就熄灭了,这一幕最近每天早上都要雷打不动地上演一变,鹿九真的想不通秦越哪来这么大的热忱可以把同一套苦肉计周而复始地用了一遍又一遍。 “鹿鹿,你看,我手都烫红了!”秦越噘着嘴万分委屈地坐到鹿九身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真疼啊!” 白洛顺着椅子爬上去,凑过去在秦越的手上吹了吹,还用奶声奶气的腔调附和着:“是呀,都烫红了!” 鹿九面无表情地坐着,秦越讪讪地又去忙别的,各种包子馒头小花卷热了这个蒸那个,给鹿九摆了满满一桌子,秦钊下楼后只跟鹿九说了两句话亲了他一口就匆匆走了,为了腾出时间去极洲之海他最近的工作排得很满,完全不知道鹿九已经被秦越缠得快要崩溃了。 第120章 吃完早饭秦越巴巴收拾干净桌子,鹿九取出阴阳点化笔开始画符, 这一次去极洲之海也不晓得要耗去多少时间, 为了防备轩辕昼在这段时间又生事,他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做符箓。 鹿九以前只会最基础的烈火符, 但是有沈鸾的指导他如今已经能做升级后的引火燎原符, 高阶符箓的威力简直是低阶符的千倍以上,要是早点会这一手他也不晓得要少吃多少亏, 鹿九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么不学无术,光是符箓一道,沈鸾就可以教他个百八十年。其实说到底, 这都是以前师尊惯的, 即便鹿九有心勤奋上进, 每每在桌前刚坐一个时辰,青龙就带他出门去玩儿了。 他画好一张秦越就殷勤地接过来跟前面的叠在一起, 然后一定要夸赞一句:“鹿鹿威武!鹿鹿画得好棒!” 小白洛就配合地在一旁拍拍手。 做符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秦越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来往于厨房和客厅之间,送食送水周到备至,鹿九刚吃完纸巾就递到了嘴边,他刚想伸手接,秦越已经用无比温柔的动作帮他擦干净嘴角, 末了一定要温情脉脉地说一句:“鹿鹿好辛苦哦!” 小白洛点点头,伸出小胳膊吃力地给鹿九一个暖心的抱抱。 鹿九哀嚎一声, 脑袋“哐当”砸在桌上:“好了, 你们不要再这样了, 我带你们去吧!” “哇呜!”秦越一声欢呼,和白洛小小的胖手对了个掌,连日来的努力终于使鹿九屈服了,他们可以跟着一起去极洲之海啦! “哇--”秦越瞪大了眼看着眼前停靠在草地上的金光璀璨的“船”。 不是海面上常见的那种“船”,它的形状更像是宇宙飞船一样,船体由整块的天青石打造,据说那是三界最坚硬的石材,别说海底生物,就是冰山成群结队一起撞过来,也只有冰山化为齑粉的份儿。 船身外面被涂上一层金曜石粉,因为海底黑如墨夜,对鹿九和沈鸾来说当然没有什么,涂上金漆是为了方便几个凡人参观海底景致,不得不说沈鸾哥哥实在是太贴心了。 飞船全身足有三十多米,有两个舱,前舱窄些,像个蛋形,只能容纳一人驾驶,舷窗几乎占了驾驶舱一半的空间,那舷窗上还有两个凹陷的圆洞,起初秦越以为那是个凹镜装置用来聚光或者反射什么的,谁知在他找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动力装置时,沈鸾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小块月白牙的晶石,那小小晶石嵌进凹槽后整个船舱里就亮堂一新,连船尾的涡轮都“咔哒咔哒”转了起来,在另一个凹槽里内嵌了一块很大粉色晶石后,飞船竟然就在草地上缓缓移动起来。 这反科学的飞船完全不需要现代动力,全靠灵石驱动,真是静音环保纯天然无污染,秦越只想跪下唱征服。 后舱大而广阔,四壁都是透明的如同镜面一般的海凝晶,这不光光是为了在舱中可以将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海凝晶更可以使飞舟在海上海下保持恒温,要知道极洲之海海平面上温度低不可测,海下温度更是变化多端,而人在飞舟里完全与外界温度隔绝。这样的鬼斧神工之作如果被世人所知,也不晓得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可笑人类总说“人定胜天”,沾沾自喜于自己的科学技术与奇思妙想,殊不知与真正的神之力相比,人类只不过是小小井底之蛙。 “你七哥真厉害!”秦越由衷地对鹿九赞叹道。 “那当然!”鹿九扬了扬下巴,很是自豪,“七哥如今修为未满,这要是以前他造出的法器都可以随心所欲变幻万千,飞剑能日行百万里,天上地下来去不过倏忽之间,便是齐天大圣的筋斗云都追不上的!” “鹿鹿,你说以前有人见到外星人飞碟,那会不会就是你们神仙的飞行器啊?”秦越觉得自己简直破解了人类一大谜题。 鹿九歪了歪头,不置可否道:“大概吧。” 飞舟造好之后,几人修整了一天,第二天就一起来到了黄金岛。秦越一路上兴奋不能自已,这神器不负飞舟之名,上能飞天,下能入海,速度比之现代飞机也不遑多让啊,坐在四壁透明的舱里向外望去,厚厚的云层在身边漂浮而过,秦越有种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云当棉花糖采下来的错觉。 飞舟外贴着隐匿符,别说凡人肉眼看不见,连雷达卫星都侦测不到,几人一路无遮无拦地下了海,飞舟沿着元鳌提供的路线直奔极洲之海而去。 秦越趴在舱壁上向外看,大熊猫蹲在他的脚边,外面是大片浓墨般的黑,不断有各种游鱼,大的小的,形状各异,纷纷被飞舟的金光吸引撞将上来,很多人类从未发现过的海生物一一从他眼前漂浮而过,成群结队的怪鱼对他龇出雪白的牙齿,他就发出一惊一乍的呼喊声。 “按照这个速度,一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到极洲之海。”沈鸾从驾驶舱中走出,他刚刚给飞舟更换了灵石,一边走过来在鹿九和秦钊身边坐下一边说。 鹿九和秦钊正盘腿坐着,身前的茶几上放着极洲之海的地图。 “元鳌只在极洲之海待了六百年,他给我的地图只有前往青龙神殿的路线,可是轩辕妭被镇在哪里呢?”鹿九托着腮,“天河水深十万里,难道我们要一寸寸找过去吗?” 沈鸾也沉默着陷入了沉思。 “哎哎哎,你们看,好大的乌龟啊!”始终盯着舱外的秦越忽然大呼小叫起来。 鹿九等三人起身走过去,果然见外面浮动着一只巨大的乌龟,四只巨爪像四个硕大的摩天轮在飞速转动,脑袋比一个磨盘还大,也难为秦越还能看出它是个龟。 “它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秦钊奇道,这飞舟在海里风驰电掣一般,其他的游鱼都是如同昙花一现在舱壁外一闪而过,而这乌龟却能与飞舟并驾齐游。 沈鸾却是面露惊喜,他弹了弹指,飞舟蓦然停了下来,沈鸾已在原地消失了身影。 “咦?”秦越疑惑地揉了揉眼睛,“沈七哥这是去哪里了?” 鹿九高兴地道:“这是巨灵龟,是以前养在天河里的,七哥经常给他喂食!” 鹿九拿出乾坤圈画了个结界,带着秦钊和秦越熊猫一起也出了舟舱。 此时沈鸾正坐在龟背上,抚摸着巨灵龟那光溜溜的脑门,他低下头仿佛在和乌龟说话,巨灵龟转动着大脑袋看向鹿九,鹿九欢呼一声就把秦钊秦越丢下兀自飞出结界去,也落到了龟背上。 这下巨灵龟似乎更高兴了,四只巨轮般的爪子拍打着海水,又粗又短的尾巴在水里欢快地摇曳,巨大的水波推得乾坤圈结界晃来晃去,秦越和秦钊根本站不稳,大熊猫更是从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滚到这头,几次都撞上秦越和秦钊,惹来两个人类阵阵痛呼。两人一熊像是在水上乐园里玩那种站在水球中往前行走的游戏,步步趔趄,刚爬起来又摔回去,秦越哈哈大笑,秦钊则是无奈至极。 “阿嚏!”秦越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双手抱了抱胳膊:“三叔,你有没有觉得特别冷啊?” 可不嘛,飞舟里面是恒温的,因此秦钊和秦越只穿了春季衬衫,但是出了飞舟可是在万米以下的深海里,这里又是靠近极洲之海,尽管没有结冰,但是温度却在零度以下,秦钊默默看着不远处和乌龟嬉笑打闹得正欢腾的鹿九,默默往大熊猫厚实的皮毛下靠了靠。 鹿九玩了好一会儿发现不对劲,再往结界那边一看不由大惊失色,结界里只有大熊猫匍匐着,三哥和秦越都不见了!等到他飞身进了结界,才发现秦钊和秦越正钻在熊猫肚子下瑟瑟发抖着。鹿九简直要哭出来了,他把结界推进舟舱里,骤然从寒冷回到温室,两个人类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苍白转为潮/红。 秦钊和秦越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奇痒无比,这是从极冷的环境回到常温后动脉血管麻痹扩张,简而言之就是要生冻疮的前兆了。这种时候不能给他们两个立刻取暖,越暖皮肤就越会发痒,鹿九一边给秦钊擦药一边眼泪就掉下来了,秦钊哆嗦着好半天缓不过来,只好用冰凉的嘴唇亲鹿九的额头,安慰他自己没事。 沈鸾则是努力憋着笑给秦越上药,小九这有了玩具就六亲不认的性格真是几千年都不变。 “三哥三哥,你还冷吗?”秦钊坐在茶几前,鹿九把火灵珠放在茶几上,还叫蛮蛮不时喷着火再加热,秦越早就受不了这高温回自己房间去洗澡了,秦钊额头满是汗,却依然能保持着微笑。 “不冷了,真的不冷了,你看我皮肤都不红了,也没生冻疮,真的没事。” 鹿九内疚着,依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从背后抱着秦钊,嘴唇在秦钊的脸上脖颈上乱蹭,他的身架比秦钊小了足足一号,从后面抱着秦钊像个孩子抱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娃娃,看得沈鸾忍不住额角直抽,赶紧闪身进了驾驶舱。 秦钊捉着鹿九的手,把小孩拉到身前,鹿九跪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脖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自责和愧疚。 “都是我不好......”鹿九觉得自己真是糊涂透了,青龙以前带着他无论去哪里,都是含在嘴里捧在手里,天大的事儿也放一边先把他好吃好喝照顾好,才去做别的,自己这头一回带秦钊出远门,就把人冻了个透心凉。自己怎么这么粗心这么坏呢! “没事,真的没事,乖乖,不难过。”秦钊觉得好笑,冷的时候是真冷啊,现在舱里这气温得有35°朝上,自己还不敢喊热,要不是确定鹿九是真心实意心疼他,秦钊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这活宝,惹得小冤家故意这么治他呢! “那只龟,就这样跟着我们了吗?”秦钊看向舱外始终与飞舟并行着的巨灵龟,努力找话题转移鹿九的注意力。 “恩。”鹿九低着头,尽管秦钊身上已经热乎乎暖融融,汗水都浸出一层又一层,他还是固执地把秦钊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巨灵龟开智很晚,这只龟都活了四万多年了,还是不会说话,只有七哥能懂他的意思,七哥应该是要带他回去的。” 秦钊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措辞:“那要怎么把它带回去呢?”这个体型,根本塞不进飞舟里吧。 “没关系,等回到了岸上,让七哥自己背好了。”鹿九不在意道。 秦钊:“......”这个画面真是不敢细想,巨灵龟一条尾巴都比修长劲痩的沈鸾看着还壮实,更不用说那山丘般的龟背,摩天轮一样大小的巨爪...... 鹿九一只手捂住脸,用生怕被沈鸾听到的小小声音说:“巨灵龟全身都是天材地宝,敲下一块龟壳来炖汤喝,都能给凡人增寿,有了它,我的洗髓丹应该就可以炼成啦!” 秦钊惊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才应该互相帮助呀!”鹿九眨着大眼睛无辜地说道。 秦钊心里平衡了,如此,自己偶尔被冻个一次半次的,也不算被坑得最惨了。 鹿九抱着秦钊的腰,在他怀里拱了拱,这才发现秦钊的衬衫贴着上身,洇出一圈一圈的水渍:“三哥,你热啊?”他一手掀起秦钊衬衣下摆,这才发现秦钊出了许多汗,小孩瞪大了眼,颇有责备地说,“你怎么这么热也不跟我说呀!” 他起身收了火灵珠,又把蛮蛮赶进了神农鼎里,秦钊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呼出一口长气了,先前那种酷热简直能让人窒息。 鹿九扭捏着又坐回来,后知后觉地反省着:“三哥,我是不是太不会照顾人了。” 秦钊绷不住笑了,岂止不会照顾人啊,简直一直帮倒忙啊,要不是小家伙太能打,放到哪里都是妥妥的猪队友啊!他捏了捏鹿九白皙细致的脸,轻轻吻了吻,在含住鹿九的嘴唇前沙哑地呢喃了一句:“小笨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能随便掀我衣服......” 鹿九呵呵笑,软倒在秦钊怀里。 秦钊的身材比他的要结实,从肩膀到脊背的线条格外流畅,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十分漂亮,腰部削痩有力,平时都被衬衫束在裤腰里,禁欲得不行。 鹿九不太懂这方面的审美,但是不影响他对秦钊身体的喜欢。 小孩初初开窍,懵里懵懂的,撩而不自知。 秦钊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闭着双眼,吻得热烈而深情。鹿九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看着男人那鸦翅般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的鼻翼投下扇形的阴影,鹿九忍不住摸秦钊的眼睛,秦钊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两个人陷在彼此深邃的眼涡里,视线纠/缠处,皆是无限缠/绵。 “三哥,小九喜欢你。”鹿九喃喃着,一只手遮住秦钊的双眼,身体前倾更凑近了秦钊,他总喜欢用那种毫无章法但又热情无比的方式去亲秦钊,涂得他满脸口水,然而秦钊喜欢这种相濡以沫的表达方式,每次都被小家伙撩得目眩神迷昏头转向。 秦钊一直箍着鹿九的双手更加收紧,他用力回吻过去,逼得鹿九渐渐后仰,小孩修长的颈线弧度完美,他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在秦钊步步紧逼下鹿九的脖颈与后背形成几近九十度的直角,秦钊看不见,其他的感官便格外清晰,少年人柔韧劲痩的身躯,唇齿间细致的肌肤,空气里弥漫着像是蜂蜜搅拌过的粘/稠甜/腻的气息,每一样都让秦钊沉醉其中不能自已,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小九......” 鹿九的身体彻底仰倒下去,一双眼睛含光笼雾,空濛中又带着明亮的喜悦,这孩子原本就漂亮得惊心动魄,这样好似被蒸腾过的模样,更是让秦钊难以自制地心猿意马。 可是秦钊停住了,他轻轻笑了声,在鹿九的耳垂上咬了一口,然后把小孩的衣服拉好,把人轻柔地揽进怀里。 鹿九迷茫地看着他:“不、不要晕了吗?” 秦钊看了眼驾驶舱的方向:“你好歹叫沈鸾一声七哥,他又有从前的记忆,也算是你的家长,我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你,那样我会有罪恶感。” 补刀小能手鹿九眨了眨眼:“可是你是我们的家长啊。” 秦钊:“......” 果然鹿小九把天聊死的技能无人能敌啊。 秦钊无奈地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 海下不分昼夜,但是秦越和秦钊有自己的生物钟,当他们从睡眠中清醒过来时,飞舟已经停止了前进。鹿九和沈鸾坐在舱壁前,见到叔侄二人出来了,不约而同地说:“极洲之海就在前面了。” 秦越迫不及待向外张望,只看了一眼他就“啊”地惊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啊!” 秦钊则是在转头向外的第一时间就被鹿九捂住了双眼。 “极洲之海的冰层很古怪,内含巨大的魔息,”鹿九一边说一边在秦钊的眼皮上抹了一层冰凉的液体,然后给秦越也抹了抹。 秦越睁开眼就看到鹿九手里拿着一朵花,那花洁白如玉又莹亮如冰,花有八瓣,瓣瓣张开,像是用水晶雕琢出来,盛放的姿态十分好看,但是却没有花蕊,只有一根长长的青白色茎叶,那药汁就是从茎叶上挤下来的。 “这是什么花啊,真漂亮!”秦越惊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花叶,“嗖”一下又把手缩了回来,“这么冰!” “这是极地冰莲,抹上这花汁你们的眼睛就不会受伤了,我先前出去探路,顺便采了点。”沈鸾说解释道。 秦越再往外看去,果然眼睛不再疼了。 外面此刻亮如白昼,原本秦越还以为他们到了水面上,再仔细看去却发现前方像是有一面巨大的琉璃镜,整个飞舟都映照在其中纤毫毕现,秦越不由惊呼:“那是冰山啊!” 说是冰山还不恰当,前面的冰层看不到顶,也看不到边,无边无际,绵延不绝,这是极洲之海的大门,数千年来将这片神奇海域与世隔绝,没人知道冰门之后是怎样的世界,秦越兴奋地想到。 “过了这冰阵,前方就是极洲之海。”鹿九跃跃欲试道,他打开珍珑扣取出神农鼎,蛮蛮正躺在鼎里呼呼大睡,它兔子般大小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个鼎炉。鹿九轻喝一声:“蛮蛮!”火凤凰倏然张开眼,呼啸一声就冲进了鹿九的眉心。 鹿九整个人被一层红光笼罩,眉心火焰形的印记像是要活过来,他身影一闪,便从舟舱里消失,须臾间他已提着青红色的沧澜剑立身于舱外,前方的冰壁映出他如置身烈焰熔岩中的火红身影。只见他不知何时换上纱衣,长发在水中随波飞舞,纱衣是火红的,长发是火红的,摇曳飘舞像是秦钊曾经在黄泉路上看到过的大片大片逶迤绮丽的彼岸花。 鹿九眉心中的三簇火焰已经蔓延至整个额头,其中两簇焰尾堪堪收在他的眼角,微微上挑起的姿态愣是把一双清澈圆润的小鹿眼妆点成了邪魅凤眸,给鹿九平添了魔性的艳丽明媚,让秦钊和秦越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意识到,鹿九不仅仅是个小神仙,他更是个得天地造化恩养的妖,往前一步是神,往后与魔也不过一步之遥。 秦钊看着这样的鹿九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冰壁上倒映出来的绮丽身姿让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他甚至有种手脚俱软的悸动,那个一直腻在他怀里甜笑的鹿小九,那个一受委屈就会在他怀里哭得停不下来的小孩儿,那个绵软的可爱的粘人的小宝贝,此刻以另一种狂放的张扬的邪肆的魅惑的样貌征服了他。这一刻,鹿九是秦钊的神。 鹿九双手缓缓举剑,高悬于头顶,只见那剑尖骤然迸发出闪着金光的熊熊烈火,烧得他周边的海水汩汩冒着泡,火遇水不灭,水遇火沸腾,天底下再找不出比这更神奇的一幕。 冰壁上映出鹿九的瞳眸,那里由黑色转为金色,再由金色转为红色,最后红色转为金红色,那火焰也越来越大,越烧越炽热,那亮光也越来越刺眼,鹿九忽然双手向前挥出沧澜剑,火焰像是一条长龙般咆哮着直直打入冰壁,继而像是被冰层吞噬一般,所有红光刹那都消失了。 秦越急了:“火怎么、怎么消失了呢?” 沈鸾摆了摆手,示意秦越继续看下去。 鹿九站在冰壁前“呼哧呼哧”喘着气,他额上的火焰在迅速消散,身上的纱衣也渐渐转为皎白色,头发顺服地贴下来,他膝盖一软,沧澜剑剑尖杵地,他撑着剑柄单膝跪了下去。 “小九!”秦钊急切地看向沈鸾,“怎么回事?小九是不是有危险?” “别急,他只是灵力消耗过多,一会儿回来吃点东西就好。”沈鸾温声说。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咔哒”的惊天巨响,秦钊和秦越同时循声看去,继而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原先钻入冰壁的火龙似在厚厚的冰层中飞快游走,红光钻入钻出,所过之处,那冰壁缓缓地,但是肉眼清晰可见地,绽开一条条裂缝。周围的海水都是深黑色的,唯有冰壁上流下的水是白色的,冰水混入海水中,黑白立现,泾渭分明,海水与冰水居然不相融! 沈鸾重重呼出一口气,温润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终于破了!” 第121章 鹿九是被沈鸾背回来的,他实在饿得狠了, 破冰阵耗光了他全部的体力, 要不是沈鸾眼明手快拦着,他连身边游过的鱼都想抓来生吃了。 太阳真火烧了足足二十多个小时才把冰阵烧出一条足够飞舟穿行的通道来, 而在海中潮鸣电掣的飞舟行了大半日才完全通过了冰阵, 足见这冰层的厚重。 渐渐的,前方越来越黑暗, 飞舟终于钻进了漆黑如夜幕的更深的海洋里,在明与灭光线相交的那一刹间, 只听“嘭”一声巨响, 飞舟剧烈晃动了一下,好似撞上了什么重物。这可奇了, 飞舟有自动闪避物体的技能, 这一路上无论是各种海洋生物还是冰山暗礁,从没什么东西能撞飞舟上。 鹿九和沈鸾对视一眼,毫不意外听到外面传来尖锐的喊话声:“舟中何人,竟敢毁我冰魔族大阵, 速速出来受死!” 秦钊和秦越吃了一惊, 他们跟着鹿九见过各色魑魅魍魉仙妖精怪,但是魔? 一个轩辕昼就极难对付, 而身为魔的玄霄简直是灾难指数无上限的存在, 怎么这深海之下也有魔? 秦钊拉住鹿九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鹿九却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怕, 这魔息不算强烈, 应该只是几个小魔,我跟七哥对付得了。”说着,鹿九和沈鸾双双闪身离开了舱内。 鹿九拿着打神鞭,沈鸾手执一把青玉骨扇,两人看着面前几个全身上下都裹着银白长发的冰魔,脸上都有点不太好看。无他,因为这些冰魔无论男女皆是全身赤.裸,只用白发遮盖住身体的重点部位,如冰似玉的肌肤在漆黑的海水中白得发光,水波荡漾下冰魔的身体若隐若现,这要是一会儿打起架来,那得多尴尬。 鹿九皱着眉:“这极洲之海乃天河逆流,倒灌而生,原属于天界管辖,你们魔族鸠占鹊巢也就罢了,还布下冰阵阻止人界和仙界来往,难道这偌大天河你们还想据为己有不成?” 有一男一女两个为首的冰魔对视一眼,男的那个冷笑道:“天河逆流?简直笑话!我等自出生便世代居于此,海中众生以我冰魔族为尊,我们与天界素来互不相犯,你是哪里来的无知小仙,竟敢大放厥词?” 鹿九诚恳道:“那定是你年纪还小,不晓得这天河过往,你可知这前方两万海里处的青龙神殿?那神殿就是我的家,如今你们在我回家路上设下阵法拦路,我焉有不破之理。” “一派胡言!”男冰魔呵斥道,“那神殿明明是我魔族魔宫,我魔族最后一代圣君便是玄龙出身,你等定是嫉妒魔宫宝物--” 鹿九听得忍不住插话:“非也,你所谓魔族最后一代圣君是那玄霄吧?他可不是什么玄龙,他不过是一只黑蛟,这蛟跟龙的差别可大了......” “冰甲,别跟他们废话!”那女冰魔道,“他们就两个人,杀了他们,别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女冰魔身上数丈长的头发根根直立,化为冰柱向着鹿九和沈鸾呼啸而来,鹿九和沈鸾本能扭头过去,却不是惧怕那冰柱,而是没有长发蔽体,那女冰魔的身体便无遮无挡地暴.露出来。 而同一时刻,一共六名冰魔纷纷效仿,刹那间无数冰柱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恍如暴雨梨花针一般密密麻麻射向鹿九和沈鸾,“叮叮当当”都砸在鹿九随手招来的结界上。 鹿九和沈鸾在出舱门的那一刻都已现了本来灵体,他二人头上都扎着青白色的发带,此时他们不约而同把发带解下来,双双蒙住了眼睛。 沈鸾一边蒙一边说:“你左边三个,我右边三个。” 秦越在舟舱内看得着急:“他们把眼睛捂上了,这还怎么打架啊!这些魔也太不要脸了!” 秦钊也皱着眉头不说话。 然而他二人实在多虑了,鹿九和沈鸾任何一个人面对这些小魔都如砍瓜切菜一般,何况是联手,只听“砰砰砰”几声连响,好像一把枪连发了几颗子弹,电光火石之间秦越连眨个眼的动作都还没完成,六个冰魔就已经倒伏了一地,冰柱般的头发都顺服地贴回到身体上去,个个满目惊骇地看着好整以暇地解下发带的鹿九和沈鸾。 谁也没看清这两个人是如何出手的。 沈鸾从乾坤扣里掏出一张网状的东西,兜头往前一洒,把几个冰魔裸.露的身体罩了个结结实实,才走上前去在那个叫冰甲的男魔面前蹲下:“打架还要附赠被子给你们,哪个战俘有你们这种待遇。” 他有趣地打量着面前的魔物,通体雪白,眉毛头发无一处不是冰晶凝成,连眼珠子都是淡白色,以致于这群男男女女个个都看不清五官,只能凭体态特征进行分类,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分辨彼此配偶。 “你你你......你们是什么人?”冰甲挣了挣自己身上的网,沈鸾那么轻飘飘一兜,好似这网是蛛织蚕吐一般轻软,谁知覆到他们身上却有如千斤重,压得他们动弹不得。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冰魔在极洲之海横行无忌了几千年从未有敌手,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弹指间就制服了他们六个,其他冰魔也尽数收敛了先前跋扈的气势,都低头瑟瑟不敢言语,只有那个当先的女冰魔还恶狠狠盯视着他们。 “你们别得意!这里是我们冰魔族的地盘,我们族人很快就会来相救,你们就算法术高深,两个人又能抵挡得了多久!”女冰魔虚张声势道,“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沈鸾摇头啧叹:“求饶就得有求饶的样子。我问你们,你们冰魔在这海底寄居多久了?可曾见过一名黄衣女子,头戴赤金攒珠冠,困在紫金结界中?” 鹿九奇道:“七哥,这人难道这么多年都不换衣服头冠么?” 沈鸾笑道:“帝女出生即着黄衣戴珠冠,这冠服是她的象征,绝不可能换下的,黄帝家的人都特别好面子,就算被镇在河底千万年,也不能丢了行头。” “七哥怎么这么清楚?” “自然是师尊早年讲过......”沈鸾一看鹿九噘起了嘴,自觉说了错话,赶紧轻咳了两声,又把问题给冰魔重复了一遍。 几个冰魔俱神情一变,然后动作一致地摇头,只是这细微变化怎么逃得过沈鸾的眼睛,他转头让鹿九把诛邪拿出来,冰魔们虽然不认识这上古神器,但是诛邪通身黑金色的光芒流转,至阳至烈的灵压令魔族倍感窒息,他们本能地恐惧颤抖。 沈鸾把玩着匕首,那刀柄在他指尖翻来覆去甩着漂亮的花,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天道有云,训教不服则诛,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出那女子的下落,我饶你们不死。” “你要找那女子作甚?你是不是想放她出来?”一个看上去颇有妩媚之色的女魔小声问道。 “那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事了。” “你若不说找她作甚,我们也不会说她在哪里。”女魔嘀咕道。 沈鸾似笑非笑:“我便是要放她出来,你们又能如何?” 此话一出,即使冰魔五官雪白,沈鸾都能从他们脸上看出惊慌恐惧的神色。 “我知道,”冰甲低垂着头说道,“我告诉你她在哪里。” “冰甲!你疯了吗?那神女是我们冰魔克星,一旦她逃出去,这极洲之海干涸只在顷刻之间,你要做灭族罪人吗?!”始终保持硬气的那个女魔大声呵斥。 “哦,对,”沈鸾恍然大悟,狠狠一拍大腿,“轩辕妭出,三界旱,你们这些水妖冰魔的,最怕她了,是我莽撞,不该问你们。” 冰甲简直气疯了:“冰乙你这个蠢货!”他原本不过想随便诓一诓眼前这人,骗得他放了他们再说,谁知冰乙这个猪队友简直是坑魔的一把好手,这下子他说什么沈鸾都不会信了。 沈鸾摸着下巴深思着:“那可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让你们说呢......” 一旁沉默的鹿九实在忍不住了,他掏出骊山昆仑镜,对着冰甲就照了下去,昆仑镜中飞速流转着冰甲关于轩辕妭的记忆,终于他们看到一个漆黑的山洞,洞的尽头隐约有紫金光芒透出,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进去,那里面镇的是旱神轩辕妭,是我们冰族最大的克星。” 沈鸾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又眨了眨,最后□□一把鹿九的头发:“师尊连骊山昆仑镜都给了你,太偏心了!” 鹿九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但是不一会儿就皱起了眉:“这个洞是哪里啊?这海里的方向怎么分啊?” 所以即使得到了轩辕妭的藏身地,他们一样找不到啊。 沈鸾又不怀好意地看向冰甲,这下冰甲咬紧了牙关,抵死不打算开口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沈鸾把玩着诛邪,用胳膊扛了扛鹿九:“小九你说,这里哪个最丑,咱们就先拆他的骨头。” “啊?”鹿九茫然地看了一圈,“都一样丑,分不出。” 几个冰魔同时身躯一震,瞳孔几乎放大了一倍有余,也不知道是恐惧沈鸾要拆他们骨头,还是愤怒鹿九说他们丑。 “那你说怎么办?”沈鸾和鹿九商量着,仿佛在讨论晚上是吃红烧鱼肉还是白烧鱼汤。 “那就一人一根轮着拆?”鹿九认真提着建议。 几个冰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以为这个年纪小些的仙会是个良善好说话的,结果他说出来的话比那个笑得一脸邪气的更让人不寒而栗。 “诛邪也是太阳真火炼出来的,只怕他们也就只能扛得住一刀吧,等不到第二刀应该就化完了。”沈鸾语重心长道。 “仙君,仙君。”远处忽然传来小声的呼唤,鹿九和沈鸾齐齐起身,循着声音向前走去。 暗道里游出来一条......小龙?不,不是龙,只是一条长约十来米,鱼眼蛇颈,鳞片覆身的长虫,似蛟非蛟,似蛇非蛇。 “你是何人?”鹿九问。 那长虫弯着身子,看得出它在极力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仙君,我原是这天河里的鲤鱼。” “鲤鱼?”鹿九和沈鸾吃了一惊,“你哪里像鱼了?” “仙君可听过鲤鱼跳龙门?” “当然了。” 鹿九和沈鸾可是出身青龙神殿,神殿下方的天河里天天月月年年都有无数鲤鱼从三界四海而来,妄图跳过神殿那道高耸入云的殿门好飞升成龙,听说几十万年间能飞升的鲤鱼寥寥可数,反正鹿九和沈鸾是从来没见过的。 那长虫长叹一声,语气有自得亦有无奈:“仙君不知,四千年前天柱倾塌,天河逆流,我们这些鲤鱼全都被冲进了龙门,一跃便脱离了鱼身,然而万龙之祖青龙神尊却身殒道消,我们即使飞升了也无人点化,便成了如今这副鱼不鱼,龙不龙的样子。这极洲之海里的其他生灵都称呼我们为类龙,我的名字叫秋离,二位仙君叫我的名字就好。” 既然是天河下的鲤鱼,那跟鹿九还真是颇有渊源了,想当年鹿九每日的乐事之一便是蹲在殿门上往天河里洒鱼食,这小鲤鱼也不晓得有没有吃到过。 鹿九一颗念旧的心泛滥,当下对秋离生了些好感,说话的语气便格外和颜悦色。 “那你在此地年份可是不短了?” “我在龙门下待了足有三千年,在这极洲之海又待了四千年,”秋离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惜我们鲤鱼修行不易,法术普遍不太好,至今未得人身,让仙君见笑了。” “你唤我二人过来有何事?”沈鸾却是理智得多,这类龙分明在暗处旁观已久,也不晓得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可不是好诓骗的鹿九,三两句就让类龙拐弯了话题。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秋离说,“我可以带两位去找。” “哦?”沈鸾扬着眉,拿着骨扇敲了敲另一手的手心,“你有何条件?” 秋离却目光迥然看着鹿九:“我没有条件,我只是觉得这位仙君身上的气息很......很,”秋离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让我很崇拜,很信服,我没有什么条件,我愿意为你们带路。” 沈鸾却是懂了,鹿九身上有青龙元丹,类龙会本能地亲近崇拜,这是来自于他们对龙祖的天然敬畏,如此沈鸾倒是真的放心让他带路了。 但他却还是先确认一下:“你可知我要找的是什么人?” “当然知道,是上古女神,黄帝的女儿,轩辕妭神尊。” 沈鸾挑眉:“你不怕我放出了旱神,这天河就此成了焦土,你这小鲤......类龙竟然不怕?” 秋离摇晃着脑袋,沈鸾觉得自己从那怪里怪气的脑袋上竟然看出一种名为憨笑的表情:“我是正经跃过龙门的鲤鱼,又不是那为祸生灵的魔,神女怎会为难我们?” 沈鸾心说,那你可真不了解这位帝女神尊,当年她就是不听黄帝的劝,到处兴风作浪惹得三界四处焦土才会被镇压的。 “再说了,”秋离继续说道,“女神与我们青龙神尊最是交好,料想更加不会为难我们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鸾暗暗觑了觑鹿九瞬间垮下来的神色,赶紧岔开话题:“咳咳,你倒是个消息灵通的鱼......既如此,那便麻烦你了。” 鹿九抿了抿嘴唇:“七哥,既然有了带路的人,那几个冰魔怎么办?” 鹿九话音刚落,秋离就一脸愤然地说:“仙君千万不能放了他们,这冰魔为祸极洲之海数千年,无数生灵命丧他们之手,他们魔修素来喜欢吞食他人内丹涨修为,我们类龙因为跃过龙门沾了龙气,但是修为又十分低微,是他们最喜欢猎食的,当年跟我一起过龙门的同族何止千千万,如今被他们吃得数不过千,” 秋离说着说着一双鱼目已是通红,“他们还将好好的天河改名为无天河,意思就是从此再没了神尊庇护的天河,只有他们统治的无天河。原本他们今日出来就是为了抓我们,不想正碰上二位破了冰阵,就在之前不久,他们还吃掉我几名同伴......” 秋离“呜呜”哭了起来,沈鸾原本就没打算放过这群冰魔,他们身上的魔息又腥又臭,这是沾染无数血孽才会形成,而且若是放了他们,几个魔物一旦回族通风报信,冰魔势必会倾全族之力阻挠,毕竟如同狐狸吃鸡蛇吃老鼠一样,旱神消灭冰魔也是一种本能。 沈鸾走到冰甲旁边,在魔物惊恐狰狞的目光中把诛邪刺进了他的心口,那一团白皙的人影迅速像泡沫一般消失,原地留下了一块人形的冰块,一颗赤红的元丹在丹田里熠熠生光。 沈鸾剖开丹田,一把将元丹握在手中,那人形冰块“咔哒”一声分为两半,倒在地上,冰水缓缓化开,与黑色的海水渐渐融在一处。 剩下的冰魔发出震天的哭嚎声,一个个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只可惜沈鸾不是万事留一线的鹿九,他是参与过三次神魔大战的神将,除恶务尽战场上不留后患是根植于他骨血里的训条,沈鸾手起刀落,顷刻间六颗赤红元丹尽皆在手,连站在一旁恨冰魔入骨的秋离都忍不住捂住眼睛。 鹿九眼巴巴盯着沈鸾的元丹,沈鸾却不怀好意地慢吞吞把元丹一颗一颗往自己的乾坤扣里装,直到要装到最后一颗,鹿九急了,一把抓住沈鸾的手腕:“七哥,你给我一颗呀!” “你要这个做什么?”沈鸾故意问,“你不是要用巨灵龟壳炼洗髓丹,还要这魔丹作甚?” “炼化了魔丹好给大哥增长修为啊!”鹿九瞪大了眼睛。 沈鸾哈哈大笑,刮了刮鹿九的鼻子:“那你用什么跟七哥换?” 鹿九愣了愣就去巴拉自己的珍珑扣,沈鸾笑得不行,把鹿九的头当颗球似的那样揉过来揉过去:“来人间这么久还是学不到一点机灵,傻不傻!”说着把冰魔丹都塞给了鹿九,叹息了一声,“要是有一天,大家都能恢复从前的记忆该多好啊。” 鹿九抿着嘴唇,想了想,回过头去看秦钊,秦钊正站在舱壁前凝视着他,两人视线相对,秦钊缓缓露出笑容,对着鹿九张开双臂,鹿九倏然在原地消失了身影,下一秒就扎进了秦钊的怀里。 沈鸾看着他们,眼眶微微湿润了。他是最早看出师尊心思的人,犹记得自己当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那高高在上的,世人瞻仰的,三界第一神尊,居然这样心悦着自己的小弟子,对他千依百顺柔情似水,几乎把心肺都要掏给他,那时候哪怕鹿九想要月亮师尊也能毫不犹豫给他摘了去。 后来几个哥哥都发现了不对劲,私下里兄弟们还调笑以后究竟该怎么称呼小九。 鹿九一百岁来到青龙神殿,初时只有巴掌般大小,神殿众人从来没有见过神尊会亲自养育一只小兽,朝夕相处寸步不离。六百岁化形,青龙不假他人之手,把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养到风华正茂的少年,一应衣食住行皆亲力亲为,青龙在那几百年间打造出来的法器比他过往几十万年里累积打造得还多,全都给了鹿九。但凡鹿九每次走出去,一身神器金光闪耀,还三不五时就换更新更好的,仙冥二界没有不羡慕嫉妒恨的。 其他兄弟们终日有练不完的功,处理不完的事物,恨不得把十二个时辰掰开来花,只有鹿九无所事事不说,念书练功稍微辛苦点青龙就要舍不得,一连换了几个师父都是嫌弃人家太严苛,直弄得各路夫子唉声叹气,青龙神君溺爱弟子之名从此传遍三界。 神殿最不欢迎的客人就是月老,因他每次来访都是不厌其烦要给神尊说媒,想嫁给青龙的女仙女神能从凌霄宫排到森罗殿去,后来神殿的大门前专门竖了一块石碑:月老止步。 那时候沈鸾便劝解师尊,千万别把月老得罪死了,万一哪天他自己要和鹿九结为神侣,还得仰仗月老登记造册呢!谁知他们这头刚撤了那块石碑,月老这个老糊涂转眼就把鹿九跟南极仙翁的梅花鹿牵了红线,结果青龙提着沧澜剑杀上月老宫,连天帝都惊动了跑过来看究竟。 整个青龙神殿都知道,神尊在等鹿九一千两百岁生辰,九色鹿在那时会完全长成,谁知道还没等到那一天,天劫就来了。 幸好四千年一轮回,他们依然在一起。 沈鸾看着舟舱内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多么熟悉的画面,一个眉目含情宠溺无度,一个眷恋依赖撒娇撒痴,两人或喁喁细语或相视而笑。 真好啊。 沈鸾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始终躬身的秋离,淡淡说道:“走吧,带路。”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洋枣 42瓶、。。。 15瓶、德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22章 画中仙 秦朗歪在酒吧卡座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秦钊跟着鹿九去了极洲之海, 偌大公司丢给他一个人, 白天忙得恨不得分出三五七八个分.身,晚上回到大宅连饭都不想吃倒头就能睡到大天亮。要不是这天是方景行的生日, 他是无论如何不肯从暖被窝里爬出来泡吧的。 “老三这才走了几天, 你怎么就萎成这样了?”秦穹刚到,踢开几个挡路的, 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随手起开一瓶酒吹了两口, 拿胳膊顶了顶昏昏欲睡的秦朗, “小鹿不是给你留了什么传音什么......你问他们到哪儿了没?” 秦钊双手抱着胳膊,头一歪枕到秦穹肩膀上:“头两天还能联系上, 从今早开始就没信号了, 这神仙的基站也不稳定啊。” 秦穹皱了皱眉:“别再出什么事儿吧?” “应该不会,”秦朗接了旁边人递过来的一根烟,也不抽,就放在指尖任它那么烧着, 借着烟味儿提神, “那个沈鸾据说以前比小鹿更厉害,你的兵带的那些符都是沈鸾教小鹿画的。” “卧槽!”一提起这个秦穹就不能安静如鸡了, “那符真他妈神了, 那个什么引火燎原符, 和罡风惊天一起用, 三十二层烂尾楼转眼灰飞烟灭, 这玩意儿要是能量产,还要什么导弹核武啊!林上将天天撵在老爷子屁股后面要配方,踹都踹不走!” 秦穹手下的人最近在国外执行任务,敌人全都藏身在一栋烂尾楼里,无论是地面强攻还是定点爆破都不可能不引起当地政府的注意,最后用了鹿九给的几张符箓,大火从底层冲天而起,旋风卷着火龙盘旋直上,几分钟就把钢筋铁泥铸成的楼烧成一堆灰烬,连半点火星子都不外喷。 那个小国出了这么神奇的一桩事,最近变成了旅游胜地,无数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来探寻“天火”降临的秘密,特种部队事了拂衣去,都有种千里不留名的自豪感。 秦朗出主意道:“这好办,你让林上将等小鹿回来,能拖几车现金就拖几车,只要钱够,他就是要陨石小鹿也能卖给他!” 秦穹不以为然:“这东西哪是钱能买到的,你也太小瞧小鹿了吧!” 秦朗嘿嘿一笑,心说哥哥你不知道吧,对鹿小九来说这第一重要的是三哥,第二重要可就是钱了,进了鹿九口袋里的钱到现在都没往外掏过,连秦越被禁零花钱那段日子加个油管鹿九借,最后还的时候都给了利息的。 方景行被灌得不轻,这时候跌跌撞撞走过来,脚下一绊整个人栽在秦穹身上,恁是秦穹再皮糙肉厚也架不住这一百十五斤猛不丁砸他胸口上,当即痛得“嗷嗷”叫。 “方景行我操.你爹!” 方景行刚歪歪扭扭地爬起来,一听这话俩胳膊肘一松又栽下去,还故意拿最坚硬的下颌骨撞秦穹的胸肋骨:“你操谁?” 秦穹一脚踹过去,但是还是留了力,只把人踹到旁边的沙发上,方景行一边揉着刚才差点摔断了的脖子一边笑:“我劝你悠着点操,你们家秦老大最近看俩男人走得近点就吃炸/药,哎,不是我说,这快五十的秦将军怎么忽然搞起时髦,一双腐眼看人基了呢?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秦朗笑着喝酒不说话,秦穹却狐疑地瞪大了眼:“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方景行一脸无辜,一边拿了根牙签戳果盘里的西瓜吃。 “我们家三儿和小鹿啊!” 方景行“喀嚓”咬断了口里的牙签,他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一旁的程默言比他还不淡定:“你说秦三和小鹿?我擦!原来他不肯跟小微结婚是为了小鹿?这小子还跟我说什么他克妻?老子还巴巴替他难过好一阵,我就说他们两个怎么怪怪的,一天到晚搂来搂去......我擦!” 程默言皱巴着脸,一会震惊,一会发愁,纠结无比:“这鹿九跟他那个哥......一个跟我兄弟好了,一个要跟我外甥好......特么的这以后辈分可怎么算......” “算屁,”秦穹看不得他那满脸皱成菊花样,又踹过去一脚,“要纠结也是我们家小越以后要不要改口叫‘三婶’,是吧朗儿?” 秦穹回头看秦朗,却发现秦朗正直勾勾盯着远处某个方向,神情专注地连叫他的名字都没察觉。 秦穹和程默言方景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先是齐齐愣了一下,继而这哥几个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然的笑。 吧台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女人,一身火红低胸长裙,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垂在一边,在秦穹和程默言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支着下巴转过头,露出一张勾着浅浅笑意的明媚美艳的脸庞,在旋转的七彩魔球灯明明灭灭的光影下,更显出惊人魅惑。 那女人一双眼睛十分勾人,顾盼神飞间全是风情无限,长长的睫毛像羽扇般轻轻开阖,引得吧台边不少男人都蠢蠢欲动,一会儿的功夫上去好几个搭讪的,不过都铩羽而归,可见这尤物眼光高的很。 “看上了?”方景行搭着秦朗的肩,“喜欢就上啊!” 秦朗却紧紧皱着眉,用胳膊肘扛开方景行:“这女的我认识。” 他边说边拿出手机。 方景行讶异:“认识?那就更方便了啊!” “你不知道,”秦朗飞快地刷着手机屏幕,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王传峰的联系方式,“她是小鹿一个朋友的女朋友。” “啧,”方景行没趣地撇了撇嘴,“你可太没劲了啊,这儿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儿,就算有男朋友人姑娘出来泡个吧怎么了,你这就要告状可太小题大做了啊,再说我可看着了,搭讪的人不少人家姑娘一个也没理啊!” “你知道什么呀!我上次见到她,她可不是这个样儿!”那时候的苗婷衣着简单,清纯秀气,看到他们几个都羞红了脸,一开始连话都不敢多说。 “这你不知道了吧?这晚上来泡吧的女人白天多的是一本正经端庄大方楚楚可怜,什么老师白领公务员,晚上夜幕一降,全特么的月棱镜威力变身了......”方景行叨叨着,活似自己对女人有多了解一样……不是活似,方大少本来就对女人比较了解。 “你去,想个办法让她站起来走两步。”秦朗推了推方景行。 “你说什么?”方景行彻底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本来是个瘸子。” 方景行倒吸一口气,连秦穹和程默言也狐疑地看了过去,苗婷的长裙一直拖到脚踝,但是那十多公分的水晶高跟鞋露在外面十分显眼,哪个瘸子会穿这么高跟的鞋子夜里出来泡吧? 秦朗之所以对苗婷印象如此深刻,跟她的腿疾不无关系,王传峰那次请小鹿相看,其实也有希望小鹿帮她看腿的因素在。 那次饭局结束后,秦越还问过鹿九,苗婷的腿能不能治,毕竟以鹿九起死回生的本事,存亡断续想来也不是难事。 但是鹿九说苗婷命中有残缺,即使治好了腿也会有其他的残疾,王传峰这才死了心。 秦穹等人听了这话都是面色一凛,程默言道:“想知道她瘸不瘸还不简单。”他伸手招来一个服务生,在服务生耳边说了几句,又塞了一叠钞票在那年轻人手里。服务生犹豫了一会,就把钱装进了兜里。 不多时,那服务生端着个托盘经过苗婷身边,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苗婷倒去,然而预想中的酒杯砸到女人身上酒水泼她一身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只见电光火石间女人一手架住了服务生倒下的肩膀一手撑住托盘,两只高脚鸡尾酒杯只在托盘中轻轻晃荡一下,稳稳立住了,酒水半点都没洒出来。 以吧台为中心,凡是看见这一幕的人纷纷鼓掌叫好,原本有些存了强硬心思的男人更是讪讪止住了脚步,这姑娘非同一般的身手瞬间镇住了不少人。 服务生连连鞠躬道歉,女人却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一个幼儿园老师居然有这样的身手,”秦穹摸着下巴玩味地说道,他踢了踢程默言,“还有办法没?” “这还用再试吗?”程默言白了秦穹一眼,瘸腿了二十年的女人怎么可能有这么一手,那动作看上去简单,但是一个年轻女子轻而易举撑住一个大男人往下滑倒的身体,还有托住托盘时那眼明手快的利索劲儿,分明就是个练家子。 “这是两个人长一样呢,还是......”秦朗和其他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念头同时浮现在几人脑海:鬼上身。 这时酒吧里的气氛陡然热闹起来,三人同时往声源处看去,只见苗婷不知何时走进了吧台里,雪克壶放在一边,纤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冰块碗里的冰块便自动飞进了雪克壶里。 她用四根手指夹着三瓶不同品种的酒,三个瓶子最大的700毫升,最小的200毫升,在空中如同飞轮一般打着转,女人单手接住一只瓶子,用瓶口轻轻一顶落下的另外两个瓶子,离得近的人甚至能听到瓶身相撞的清脆响声,继而三只瓶子又开始新一轮飞转。 而女人的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在操作台上流利地挑了一个黄色柠檬,切成等分的四瓣,她一口叼住一瓣,一手挤开两瓣柠檬汁滴进雪克杯里,最后一瓣浇上酒精,用打火机点燃,正好飞转的三瓶酒又落下来,被她一一用手指夹住,再注入适量的酒进雪克杯,盖上杯盖,双手匀速摇晃,最后将酒液缓缓倒进早就准备好的高脚杯里,放上之前被烤干的柠檬片。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吧台被围得水泄不通,口哨声几乎震耳欲聋。 女人挑出一根吸管插上,单手托着下巴露出疑惑的表情,忽然她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一枝鲜艳欲滴的红色花朵瞬间拈在她指尖,把花枝放进酒杯里,看着清透的酒液和鲜花交相辉映,女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男人伸手想触摸酒杯,被女人一只手指抵住手掌,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堪称风华绝代的笑容,在那男人晕乎乎的眼光中,她把酒杯放上托盘,单手托着离开吧台,向秦穹等人的座位摇曳而来。 除了秦穹等人,这卡座上还有不少其他的朋友,个个都愕然地看着这个引得全酒吧瞩目的女人款款走到方景行面前,微弯下腰,这个动作让她雪白的胸脯毫无遮掩袒露在方景行面前,霎时激起周边无数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笑意盈盈地望着方景行,在全酒吧男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女人凑近了方景行耳边,轻启朱唇,声音娇媚婉转:“久违了,皇帝陛下。” 方景行脑子里面一声轰响,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他妈又是哪个妃子过来讨债了? 说时迟那时快,秦朗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向苗婷丢过去,女人刹那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动弹不得,她惊骇地看着秦朗,仿佛怎么也没想到秦朗能一言不合就丢出这样的东西来。 方景行愣了愣,要不是人多,简直想拍手给秦朗叫个好。 秦朗给秦穹使了个眼色,秦穹二话不说把女人扛起来,在无数双或惊愕呆滞或鄙视嫉恨的目光中和秦朗走出酒吧,至于善后的工作,当然留给一脸懵逼的程默言了。 “说吧,你是谁?”秦穹“咚”一声把女人扔进越野车后座里,半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自己坐到前面副驾驶上,转过头来问。 秦朗却是皱了皱眉,那女人的长裙直撩到了大腿上,原本就开口极大的鸡心领因为秦穹这一路扛过来早歪斜地遮不住自己的重点部位,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不无轻柔地盖在女人身上,倒是惹得那女人原本一双点满火星的双眸瞬间柔和下来。 女人只撩了撩眼皮,完全不理会秦穹这个粗暴军汉,她一双水亮明媚的眼睛只盯住了秦朗。 秦穹“嘿”一声:“你不说没关系,那就这么定着吧,等小鹿回来了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女人终于冷笑开口:“我是无所谓,不过苗婷的魂魄被我收在别处,只要二十四小时不回来,她的生魂就会变死魂。” 秦朗脸色一变,生魂不能离体太久这点小鹿也跟他讲过,别说这是王传峰女朋友,就算个普通人也不能平白让人丢了命去。 秦朗温声道:“你既然认识方景行,难道你也是他以前的妃子?” 女人不满道:“谁是他妃子?就算他是皇帝,我堂堂画中仙也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 画中仙? 秦朗和秦穹莫名:“什么画中仙?你说你是神仙?” 秦穹嗤道:“拉倒吧!你要是神仙,能这么轻易就被一张符定住?你当我们没见过神仙呢?” “我是画灵!”女人气急败坏道,“是一幅画开智化的灵!” “那你怎么会认识方景行?”秦朗问。 “帝王转世身上都会有紫金帝气,对精灵修行有益。”画仙不甘不愿地回答。 “既然是画灵,你应该知道不能随意害人性命,你占据苗婷身体,还禁锢她的魂魄,这样对你的修行想来也没有益处,”秦朗劝说着,“趁着没有铸成大错,我们放你出来,你也把苗婷送回来吧。” 画仙看着秦朗,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明显:“原本我也只是想借她的身体出来玩一会儿,可是没想到如今的人界这么有趣,人家已经不想回去了呢!” 秦穹优哉游哉地拿出一张烈火燎原符在画仙眼前晃了晃,果然见女人变了脸色,秦穹气定神闲道:“你好好把人姑娘魂魄还回来,我们也不跟你为难,不然这符箓的厉害你是晓得的。” 画仙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她嘟着嘴委屈地看着秦朗,丝毫没有之前在酒吧里迷倒众生的媚态,反而像个撒娇的小女孩:“你先解了我的定身符,再来好好与我说话。” “那不行,”秦穹一口回绝,“放了你你要是跑了,我们上哪追你去?” “我堂堂画中仙,说不跑就不跑!”画仙一张俏脸气得通红,这个男人不绅士没风度,真讨厌! 秦朗却是犹豫了一下:“若是解开你,你一定要放苗婷回来?” 画仙却嘟着红唇颇有些不高兴地问:“你跟苗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样关心她?” “她是一位朋友的女朋友,我与她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就对她这样好?你莫不是对她有爱慕之心?”画仙眨了眨眼。 秦朗好笑道:“这不算什么好,何况朋友妻不可戏,我不跟你争这个,你只要保证不伤害苗婷,以后也不害其他人的性命,我们可以放了你。”这画仙虽一身媚态,但言行间却是颇显单纯,秦朗料想她也不是什么极恶之徒。 画仙蹙着眉想了想:“可是我把身体还给她,我就不能出来玩儿了,我还没玩儿够呢!” 秦穹又拈着符纸在画仙眼前晃了晃。 画仙狠狠瞪了秦穹一眼,心下里后悔得半死,干嘛无故去招惹这群人,目光转到秦朗身上却又柔和下来,若不是这样怕也遇不上这个人,如此一想,脸上的笑意又明朗起来。 “除非你们帮我再找个身体,我就把苗婷送回来。”画仙讨价还价道。 “你想要谁的身体都不行,苗婷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哪个也不能让你害!”秦穹斩钉截铁地说。 “我本来也没想害人!只要二十四小时让她回来一次,就不会死的!”画仙喊道。 “但是她有自己的生活,你这样胡乱借用别人的身体,做一些不恰当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苗婷原本有腿疾,你却如履平地,还到处招摇,让看见她的朋友怎么想?你只是借用这一晚就舍不得还回去,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让她回来一会儿保她生魂不灭,你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鸠占鹊巢下去?你是你,她是她,你没有权利代替她生活,”秦朗口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但是所说的话却字字尖锐,他缓了一缓,循循善诱道,“你既然是画仙,就好好走修行的路,有一天化出自己的形体,不比抢别人的强?” “我原本只想借用这一晚,我没有那么贪玩,”画仙抿着嘴,有一丝委屈,她原本真的只想出来玩这么一会儿,是看到秦朗才改变了主意。 秦朗可不知道这幅画的想法,他趁热打铁道:“那你便和她换回来吧。” “换回来也可以,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画仙转了转眼珠,那眼光不再婉转风流,反而透着几分狡黠。 秦朗可不上钩:“你先说条件是什么,能做到的我才答应,不然......”他眼光扫了扫秦穹,“我二哥要做什么,我可就不拦了。” 画仙瞪大了眼,不明白自己看中的又绅士贴心又温柔英俊的男子怎么瞬间就换了一副狐狸的面孔,但即便如此,戴着滤镜的画仙也觉得秦朗这个样子比秦穹那副杀神样要可爱许多:“我跟苗婷换过来之后,我要跟你走。” 秦朗愣住了,秦穹却捋起袖子:“你想干嘛?”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画仙也不理秦穹,只直勾勾看着秦朗。 秦朗想了一会儿,把这个画仙带在身边倒是比放任她在外头更安全些,毕竟自己有自保的能力,等到小鹿回来那就更不惧了,说不定点化她让她成了仙去,也是功德一桩,便点头应允了。 两人跟着画仙来到了苗婷的家,那是一幢三层自建小楼,苗婷自己住在一楼,他们进屋的动静很小,也没惊动到苗婷父母,也是,那姑娘的父母哪里能想到有残疾的女儿会三更半夜往外乱跑呢。 画仙打开屋里的衣柜,从中抱出了一卷画轴,素手将那画轴缓缓展开,上面是一只正在低头吃草的牛,牛身后一个小牧童手拿一支短笛,正惬意随着牛步向前行走。 秦穹目瞪口呆指着画仙:“你是这画上的牛?” 画仙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眼力见儿?我是这个小牧童!” 秦穹更张口结舌,指了指眼前窈窕万千的女子,又指了指那个扎着两个朝天总角的小牧童。 画仙无辜地看了眼镜子中映照出来的苗婷的身影:“这副身体是女人,我当然就做女人了,你要是让我上你身,我当男人比你还爷们儿呢!” 秦穹猛地往后大退一步,连连摆手:“不不不,你还是当一副安安静静的画就好!” 秦朗看了看画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问:“苗婷在哪里?” 画仙嘟了嘟嘴,对他心心念念关心别的女人很有些不满,她抱着画轴,轻轻闭上眼睛,不多一会儿,女人的身体便软绵绵地往地上栽倒下去。 秦穹和秦朗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有反应,就见那画轴轻飘飘飞起来,立在秦朗面前,画上的小牧童眨了眨眼,有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换回来了,你带我走吧!” 秦朗愣愣地伸手摸了摸那小牧童的发髻,指尖却真像是摸到了头发密实毛绒的触感,他忍不住笑了,把画轴卷起来。 秦穹已经把苗婷抱到床上,探了探鼻息,那姑娘睡得很沉,便示意秦朗两人该离开了。秦朗把被子拉开给苗婷盖上,又关了房里的灯,这才和秦穹一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第123章 这一折腾就到了凌晨四点多,秦穹还好, 秦朗是真的疲惫得话都不想说了, 他把画轴随意放在衣柜的一个横格上,自己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可等他出来的时候, 就见那副画自己展开, 正满屋子飘来飘去。 “你在我房间里可以飘,但是不能飘到外面去, 让别人看见你可就要被送进博物馆去了。”秦朗一边擦头发一边提醒道。 “你家里房子好大啊!”画仙兴奋道,“除了那个凶神, 你家还有什么人?” “那不是凶神, 那是我二哥,你以后别再凶神凶神地喊, 至于我其他的家人, 等到以后有机会再介绍吧,他们出远门了。”秦朗不想说太多,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这时画仙飘到他的床头问:“你有什么心愿吗?你可以向我许愿,我会努力为你达成的!” “我没有什么需要许愿的东西。” “怎么会没有呢?”画仙急了, “人不是都有心愿的吗?” “我的心愿自己会完成, 何况我什么也不缺。”秦朗翻了个身。 “你自己爱干什么干什么,但是不要飘到外面去。”秦朗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就进入了梦乡。 画仙却是又转悠了两圈, 最后自己卷成一个轴, “咻”地飞到床上, 在秦朗身边躺了下来。 第二天秦朗是被闹铃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才七点,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想到堆积如山的工作,他只按了按太阳穴,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身边却传来“哎呀”一声尖叫,秦朗吓了一跳,再一看竟然是昨晚带回来的画,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他床上,他一撑手的时候正好压在卷轴上,这惊呼就是那幅画发出来的。 “抱歉。”秦朗把画拿起来放到床头柜上,那画自己慢悠悠展开,缓缓飘了起来,跟着秦朗进了洗漱间,看着他刷牙洗脸剃须,一边还摇摇摆摆着,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画仙一边看着他一边问昨晚的问题:“你有什么心愿需要完成的吗?你可以对我许愿,我很灵验的!” 秦朗只是笑着摇头,在脱睡衣的时候还指了指画仙,手指向外转了个圈,示意画仙背过去。 画仙笑岔了气,但是还是乖乖背过去,嘴里仍然不住地说:“你好好想想,真的不需要对我许愿吗?” 秦朗换好衣服,拾掇好了要出门,画仙依然亦步亦趋,一人一画对视了一会儿,秦朗叹了一口气:“你不能跟我这样出去。” 画仙理直气壮道:“你要是不带我出去,我就在你家里随便借个身体自己出去!” 秦朗脑门青筋直跳,画仙固执地立着,最后秦朗看了看表只能无奈道:“你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自己展开来,不能说话,不能飘,能做到的话我就带你出去。” 画仙高兴地说:“成交!”然后“咻”地一声自己卷成轴,掉进了秦朗怀里。 秦穹已经在吃早餐,看见秦朗拿着画轴吃惊道:“你把他放房间里不就完了吗?还往外面带?不说这是个成精的画,就说他只是个文物,你这也太打眼了!” “他一定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秦朗有气无力地说,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画仙忽然叫起来,秦朗秦穹双双吓一跳,幸亏之前因为鹿九的原因他们吃饭从来不留人在客厅,此时没有其他佣人,不然被人发现了又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一个画怎么吃呀?”秦穹拿了一个包子砸过去。 画轴慢慢展开,一半躺在餐桌上,一半滚下餐桌,滚下去的那部分耷拉在秦朗腿上,躺在桌上的那半边正好是小牧童的脑袋,他眼睛眨巴着,嘴巴一开一合:“你喂我,我要吃包子!” 秦朗犹豫了下,拿起一个包子轻轻放到小牧童嘴边,那包子就倏然消失不见了,再一看去,画上的小牧童一只手里依然攥着笛子,另一只手里却拿着包子啃得正欢。 秦穹和秦朗都傻了眼,灵异事情年年有,今年秦家特别多。 鹿九是个永远吃不饱的,这画仙也不遑多让,早餐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因为品种多,分量足有七八人分,秦穹和秦朗都是正常食量,其他的全都被画仙给吃光了。 “还有吗?这个豆沙馅的好吃,我还没吃饱,我还要!”秦朗闭了闭眼,一顿早饭吃了快一个小时,他卷起画轴,不由分说往外走,只冷冷丢给画仙两个字:“饿着!” 秦朗一路风驰电掣,还是迟到了小二十分钟,到了公司时却见大楼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看那工作服居然大部分都是青龙集团的员工,个个仰面朝天,也不晓得在看什么。 “什么情况?为什么都不进去上班?”秦朗下了车,正迎面撞上了秦钊的首席秘书许鹤。 许鹤的表情复杂得一言难尽,好像有惊奇也有兴奋还有不解,她手指向天,示意秦朗道:“您自己看。” 秦朗莫名地抬头,蓦然也瞪大了双眼,只见青龙集团那标志性的龙角建筑上,赫然立着一只大鸟!那鸟身五彩斑斓,在清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像是披着华丽的锦衣,是一只孔雀! 要知道青龙大厦有88层,就算飞机停在顶楼停机坪上也只能看出一个小小轮廓,这得多大一只鸟才能用肉眼看得这么清晰! “让让让让请让让,”身后有人在推搡着秦朗,“我们是林业局的,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秦朗刚想开口,旁边又挤过来一群人:“我们是京都市动物园的,我们怀疑这孔雀......”这人似乎是想说怀疑孔雀是他们动物园走失的,但这谎扯得实在没有技术,便拐了个弯,“这孔雀是从深山中......” “让一让,请让一让,我们是京都大学动物科学学院......” 秦朗几次想开口,但是几个单位的人完全无视他这个“负责人”,针对孔雀归属单位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这应该是国家特级保护动物,必须让我们林业局先带走!” “你们带走也是要给我们动物园养吧,就不必那么麻烦了,我们运送车都带来了......”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孔雀,它可能是某种濒危物种,必须先让我们学校进行研究......” “拉倒吧,进了你们这些人手里还不马上解剖了,濒危物种就更不能交给你们,我们林业局必须保护......” 忽然有人惊呼道:“它飞下来了!” “天哪!孔雀开屏!太漂亮了!” “这简直是史上最美最盛大的烟花!” “上帝啊!这是第十大奇迹吗?” 秦朗也抬头,果然见那巨型孔雀张开宝石般绚烂的尾羽从四百多米高的大厦顶向人群滑翔飞来,当它离地面越来越近时,人们看到它修长的金色的双足,深蓝色的肚腹,它张开的尾羽蓝绿相交,那鲜艳欲滴的颜色远甚于星空碧野,再近一些时,人们能看到它头冠上雪白的绒毛,这样庞大、华美、艳丽、神奇的生物,简直是造物主亲手捏造出来恩赐人间的! 原本随着高度下降,孔雀的身形理应越来越大,但是直到它盘旋在人们头顶,大家才发现它身长不过五六米,这样的身形是如何在四百米的高空依然让人清晰可见? 人群简直像是往油锅里滴入沸水一般炸开,议论的声音络绎不绝地传开来:“先前站那么高看着就这么大,怎么飞得近了还是这么大?” “先前我们看到的是阳光反射吧,这太不符合物理学定律了。” “就这么大也已经称得上是孔雀之王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孔雀!” ...... 秦朗手里抓的画扑簌簌抖得像筛糠一样,他被巨大的佛息压得透不过气,但是周围人实在太多,他不敢说话。 就在众人狂热的眼神中,那孔雀最后停留在秦朗身前,双足立定后,它竟然弯下脑袋,用自己的羽冠在秦朗耳侧蹭了蹭,它用只有秦朗能听到的人声说:“狼二,好久不见呀!” 在别人的眼里,这只孔雀无疑对秦朗是很亲昵的,秦朗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孔雀白色的羽冠,不由庆幸自己先前什么都没说,他使了个眼色给许鹤,许鹤赶紧把所有围观的自家员工先全部撵回大楼里,又和公关部的人去应付记者,人群转眼就被疏散,原地只剩下了秦朗和几个对孔雀虎视眈眈的单位成员面面相觑。 “您是?”林业局戴金丝眼镜的小青年最先迟疑地开口。 “我是青龙集团代总裁,秦朗。” “哦,秦先生,这只孔雀......”京都大学带着厚瓶底眼镜的教授说,“这只孔雀是您私自豢养的吗?” 动物园来的人认识秦朗,上次就是秦朗帮着秦越从他们动物园弄走了一只大熊猫,一听教授的话这人就忍不住嘴角直抽,又养熊猫又养孔雀,这秦家是要上天啊! 秦朗微笑着点头:“不错,这是我们秦家家养的孔雀,不小心自己溜出来,给大家添麻烦了。” “可是这孔雀不属于现在已知孔雀的任一品种,秦先生恕我直言,这孔雀十分珍稀,它有可能是目前已发现的最大最华美的孔雀品种,秦先生,光凭这一点它就已经属于特级保护动物......” “这位林业局的先生,据我所知,我国法律里明确规定只有绿孔雀是不能私人豢养的,我这只孔雀可不是绿孔雀,虽然它也有少部分绿色尾羽,但它更多是蓝色为主,无论怎么看,它都是一只蓝孔雀。”秦朗四两拨千斤道。 金丝眼镜儿果然迟疑了,厚瓶底眼镜的教授又开口:“秦先生这话不对,珍稀动物种类不是光凭颜色就可以断定的,至少在体型上,它就已构成保护标准......” “我家伙食好,孔雀养得大了些,这也是罪过了?”秦朗不欲多纠缠,“几位如果有意见,直接找我们集团法务部吧,我还有工作,暂时不奉陪了。” 秦朗说完转身就往大厦里走,那只孔雀也迈开双足亦步亦趋地跟上。 “秦先生,这只孔雀不简单,孔雀是不会飞翔的,但是这只孔雀从四百米高空飞下来是我们都亲眼见到的,秦先生,您必须把孔雀的来历交代清楚......”那位教授大喊着,可惜秦朗健步如飞完全不理会,而门口的保安也尽职地拦住了所有想尾随进入大厦的闲杂人等。 秦朗进了挑高足有十米的一楼大厅还未觉出不方便,等他自己进了电梯才发现孔雀根本进不来,他揉了揉太阳穴,一步又跨了出来,看看四下无人,他才轻声问孔雀:“你是谁?你只能这个样子,不能变成人吗?”他要是没听错的话,先前这孔雀跟他说的是人话吧? “我是摩诃,你不认得我了?哦,对,你都转世了,除了鹿九,你们都不认得我了,哈哈!” 孔雀晃了晃硕大的身体,声如洪钟一般,吓得秦朗赶紧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你声音小点,这大楼里到处都是人!” “放心!我虽然灵力受限变不出人形,但是隔绝自己的声音不被他人听见还是能做到的,”孔雀用尾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五彩光芒随着它的动作流光溢彩,真是连秦朗看得都有目眩神迷之感。 “鹿九向天庭求救要点东西,我就下来给他送啦,我跟大鹏鸟打了几个时辰的架才打赢,本来还以为是个美差,谁知道到了这里连人形都变不出,我也找不到鹿九,幸亏这龙角我能认得,我想着在这里等,准能等到你们。”孔雀哈哈笑着,秦朗却总算明白了,鹿九是说过天庭最近可能会派个腿脚快的人下来送东西,没想到是只孔雀。 “鹿九去极洲之海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秦朗仰头看着孔雀,迟疑道,“要不我先找个地方给你住?” “行啊,最好给我找点吃的,我下来的路上一直都饿着。” 秦朗看着孔雀这硕大的身材,最后只能给秦穹打电话,让他搞辆集装箱车来,把孔雀先运去郊外的别墅,给鹿九准备的那个游泳池眼下又有了用武之地,他一边跟秦穹讲电话一边漫不经心问孔雀:“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 孔雀硕大的尾羽在大理石地面上拍了拍:“唔,我当然最喜欢吃人了,有最好,没有的话,蛇肉也勉强可以入口,要生的。” 秦朗握着手机的手凝滞在半空中,他挖了挖耳朵,镇定地问:“你说,你吃什么?” “人啊,没有人,蛇也行。”孔雀耐心重复着,忽然它的黑豆眼亮了一亮,看着秦朗手里的画说,“咦,这里有个画灵啊,可惜道行太浅,不够我塞牙缝的。” 画仙又开始瑟瑟发抖,那画轴上此时湿淋淋一片,都是画仙流下来的冷汗。 秦朗的手开始哆嗦起来,秦穹那头已经跟他挂断了电话,他背过身去,颤抖着又打给李长庚:“李长庚啊,我这里有一只孔雀,它说它叫摩诃,你知道它是个什么妖怪吗?” 李长庚先是沉默了一瞬,忽然发出“嗷”地一声大叫:“摩诃?你说摩诃在你那里!他怎么可能在你那里?他们佛界的不是一向不管人界的事儿吗?” 秦朗听到嗷叫就已是心底一沉,他也不想问什么佛界不佛界的:“我只想知道它究竟是神仙还是妖怪啊?我问它喜欢吃什么它怎么说它要吃人呢?” “孔雀大明王的确是吃人的啊!他连佛祖都吃过!后来佛祖破了他的肋骨才出来的,因为这样,佛祖便奉他为母......” “等等等等啊,”秦朗艰难道,“它好像是个雄孔雀。” “奉他为母又不是非得是他生的才算,这只是一种象征,象征懂吗?孔雀也尊朱雀为母,不过朱雀只生过蛮蛮这一个蛋,神仙的父母不是狭义上的生物学联系,嗨,说了你现在也不懂,你也别怕,孔雀性格是不好,但是对四方神殿的人还是很客气的,没有人肉,你给他弄点蛇肉就行,他吃生肉啊,每顿弄个七八十斤应该就够了。” 秦朗简直听得风中凌乱了,他转过去和身长五米多的孔雀对视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那瘪瘪的宝蓝色的肚腹,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秦穹很快就到了,看到了孔雀也是一脸卧了个大槽的表情,两人把孔雀带到别墅,又满大街找蛇肉馆,好不容易找了一家门面大些的,把人店里的百来斤生蛇全都要走了。 原本秦朗想把泳池里的水放了给孔雀住,谁知这吃东西极不讲究格调的孔雀对居住条件倒是苛刻得很,最后秦穹和秦朗把最大的一个主卧也就是秦钊平时睡的那个房间的床都挪出去,在原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金黄色的地毯,地毯上再铺上雪白的鸭绒,大明王殿下才勉为其难地躺了下去,流光溢彩的尾羽搭在自己的腹部上,交代了声:“中午这蛇不错,就是分量有点少,晚上多准备点哈!”说完就进入了沉沉的酣睡。 秦朗和秦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出来沉重的无奈和疲惫,一百多斤的生蛇还嫌少,顿顿都如此,孔雀是要凭借一己之力把华夏的蛇类吃成濒危物种吗? 一个鹿九,一个画仙,一个孔雀,秦穹吁出一口气:“我觉得我们家可能真的会被吃穷的。” “吃穷还是小事,”秦朗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别真让他去吃人就好。” 李长庚反复交代,孔雀大明王性情暴戾,以人为食,奈何出身太好,落地就封明王,以前每次到人界不吃得白骨堆积如山是不会停口的,后来得了朱雀教化才渐渐有了点法王的样子,只是千万别饿着他,也不能惹他生气,不然谁也拦不住他改善伙食。 安顿好孔雀,秦朗还有一摊子烂事,今天目击到孔雀的人何止千万,这么扎眼的一个主儿藏都藏不住。 秦朗叹了一口气,看向一直漂浮在自己身侧的画灵:“你不是一直让我许愿吗?那我许愿你帮我让所有看见孔雀的人都忘记这件事,你能做到吗?” 画灵整个身体都剧烈摇晃起来,他似乎十分激动,简直语无伦次地说:“我可以,你找到现场的人,只要把我带到他们面前,让我短暂附身一下,只要一下下,我就可以清除他们关于这一画面的记忆!” 秦朗扬了扬眉,心里还真的思索起这样操作的可能性,但是很快他就摇头了,先不说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个个去找,没经过别人的允许擅自附身,这对画灵本身就是罪过,对他的修行也没有好处。 别墅里住了这么一个人间杀器,离不得人,秦穹还要回部队,想来想去秦朗只好把李长庚请了来,好歹他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万一孔雀一时兴起要出去打牙祭什么的,李长庚也能拦一拦。 李长庚到的时候秦朗正揉着额头坐在餐桌旁,一幅画展开在餐桌上,桌上摆了满满的外卖盒子,一幅画半展开在餐桌上,李长庚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那幅画有古怪,画中有一只手不时伸到餐桌上,迅速巴拉了食物就带进画中去。 “画灵?”李长庚吃了一惊,问秦朗,“你怎么会养起了画灵?这种东西就跟小鬼和古曼童一样,法力低微,要求还多,又喜欢附人身,不是什么好养的东西。” 秦朗愣了愣,那只伸向快餐盒的手更如僵滞一般停在了半空。 李长庚还在说:“你可向画灵许过愿?千万别许啊,许了你就自然亏欠于他,他能不能帮你达成还两说,但你却被他念力所缚,即使以后转生他也能轻而易举找到你,如果哪里惹他不高兴,他还会反噬你,大灾大难虽然没有,但小病小痛让你不舒服还是很简单的。” 秦朗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幅画,喃喃道:“怪不得你一直让我向你许愿......” 画灵大喊:“我没有!我不是!我不会害你的!” 李长庚大惊,怒斥道:“大胆画灵!居然诱使凡人向你许愿,你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位是谁?” “我不是,我是真心想帮你做点什么,”画灵已经完全展开,在秦朗面前漂浮起来,小牧童原本垂放着的笛子此时高高扬起,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我不是一般的画灵,我成精已经两千多年了,我真的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然后呢?”秦朗冷冷道,“完成之后我是不是就亏欠你?再也摆脱不了你?如果不能满足你提出的要求,你是不是就要反噬我?” 画灵急得晃荡得更厉害,画轴都在“咯咯”作响:“我不会反噬你,不会的......” 秦朗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转向李长庚:“先前我确实跟他许了一个愿,但是并没有让他去做,这样没有关系吧?” “什么?已经许了愿?”李长庚说话间已经拿出了烈火符,“只要你许了,无论他有没有做到,你都已经被他缚住了,毕竟他没有答应你多长时间内完成,他就永远不算违约,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灭了他的灵体,你才可以得回自由!” 李长庚两指拈符就想打出去,最后一刻却被一只劲痩修长的手拦住了,李长庚皱眉:“对这种智化不全的灵,不必心慈手软,他连岁数大些的动物都不如,他只有索取的本能,是没有人类情感的。” “不,不,我有的......”画轴上淅淅沥沥滴着水,像是画灵在流泪,“我已经化灵两千六百年了,我有感情,我不会害你,我不会害你......”小牧童的哭声撕心裂肺一般,他不是怕李长庚要打得他灰飞烟灭,他只是不想秦朗以为自己会害他。他诱使秦朗许愿的确是为了用念力缠住他,以后更方便寻找他,但是他真的不会反噬秦朗,真的不会。 秦朗垂着眸,按住了李长庚的手,转而看向漂浮在眼前哭得话都说不出来的画灵,他伸手握住一边卷轴,缓慢地把画卷起来,一边用着没什么波澜的声音说道:“你走吧,自己寻个去处,不要害人命,否则被天师协会的人抓到没你好果子吃,”他把画轴放回餐桌上,“我回来之前你自己离开,如果你要反噬我......随你便。” 秦朗说完对李长庚道:“孔雀在楼上,麻烦你看着,有什么事儿打电话给我,这个画,让他走吧。” 李长庚叹了口气,点点头,秦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新文《神二蛋,在线等孵》是青龙系列的第二本,讲的是火凤凰蛮蛮的故事,欢迎大家来预收哦! 请大家多多支持给个收藏吧,爱你们哟! 第124章 “仙君,再有一千海里, 前方就是壑壑谷了, 那轩辕神女就在壑壑谷底的一个石洞里,那个洞我们都称她为妭女洞。” 前方不远处现出一座山洞, 盆大的入口, 只容一人游进去,秋离说道:“轩辕神女就在那个洞里了。” 水族生物天生畏惧旱神, 秋离便自告奋勇留在飞舟里,熊猫也不方便进去, 秦钊和秦越两个人类更受不了舟舱外的温度, 最后鹿九用乾坤圈结界罩住飞舟,和沈鸾两个单独进了洞口。 那洞很深,没有岔路,两人只管一路向下,不知过了多久, 海水慢慢由深黑变浅, 接着渐渐泛起金黄色, 金黄色越来越浓, 海水变得紫金一片,鹿九和沈鸾明白这是即将靠近黄帝结界了。 再往前行去,水流开始变得湍急,不再朝单一方向流动, 而是汩汩盘旋着, 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沈鸾小声提醒道:“这是风卷残云,轩辕妭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鹿九以前听过很多关于轩辕妭的传说,黄帝有子二十五,却唯有轩辕妭一个女儿,作为帝女,她所受的宠爱可见一斑。再加上她在涿鹿之战时打败蚩尤座下最悍勇的风雨二魔,立下了不世功勋,早年上三界鼎盛之时,轩辕是最炽手可热的神女,也因此更助长了她桀骜的脾性。她尤其喜欢往凡界跑,然而旱神之身令她每次下凡都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帝女乐不思蜀,百姓们却是苦不堪言。 黄帝无法,终于在轩辕妭最后一次入凡引起天下大旱后将她封印在天河底。三界史籍对这位神女的评价褒贬不一,有认为她瑕不掩瑜也有认为她过大于功的,但有一点却是被三界一致认可的,就是这位神女无比貌美。 即使鹿九这种对皮相不太在意的人,也觉得眼前的女子是极为美丽的。 她一身黄色衣裳,头上的紫金攒珠冠彰显了自己帝女的身份,乌黑长发未系发带,就那么浓墨一般铺染开来,因为她是盘腿而坐的姿势,发尾逶迤拖曳在地上,肌肤白皙若雪,双目紧闭,在听到鹿九和鸾七划动的水声时骤然睁开,那双目粲然如星,随即紫金结界发出“嗡嗡”的清鸣声,显示她身上的灵力在波动。 “来者何人?”轩辕妭的声音不若寻常女子娇啼婉转,反而沙哑不堪,也许是因为她几千年都不曾开口说话的缘故。 沈鸾躬身行礼:“青龙神君座下鸾七、鹿九,拜见神尊殿下。” 沈鸾一边说一边竖起右手手掌,只见那掌心中忽然爆出青光,继而闪现出一个繁体的“龍”字。 轩辕妭平静无波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一字一顿地缓声道:“你们是青龙弟子?他可还安好?” “回神尊,四千年前天劫,师尊以本体补天,如今,只有魂魄转世,做了凡人。”沈鸾如实道。 轩辕妭的眸中似是闪现一抹哀光,她叹了一口气:“我猜到了。那他如今转世,可还安好?” “师尊如今很好,劳神尊惦念。” 轩辕妭点了点头,忽然眉头一蹙,把目光聚焦在鹿九身上,她定睛仔细看去,不由颤声唤道:“九色鹿,你上前来。” 鹿九原本只随着沈鸾躬身在侧不说话,见这女子点他的名字,茫然地上前去。 “你身上有青龙气息?你师尊竟然把元丹给了你?”轩辕妭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啊,师尊四千年前补天之前就把元丹给我了。”鹿九乖乖回答。 轩辕妭的神色一时怔忡了起来,四方神君的元丹何其珍贵,除了自己的神侣是不可能交于他人的,白虎和玄武宁可自爆元丹也没有转赠他人,而朱雀却是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火麒麟,后来火麒麟大限来临,也是带着朱雀的元丹一起自爆的。 青龙之前有一次探望她时曾经说过自己新收了一只九色鹿做弟子,那孩子极乖,极是可爱,极好教养,那是青龙第一次对她提及他身边的人,她当时还打趣从未听他说过那么多话。 原来就是眼前这孩子。她能从青龙的口吻中听出他对于这孩子的喜爱,可竟然喜爱到连元丹都给了他…… 轩辕妭神色复杂难言,只是看着鹿九发怔。 “神尊,我兄弟二人今日前来,实是有事相求,还请神尊指引。”沈鸾开口打断了轩辕妭的思绪。 女子的神色又恢复到先前的冰冷:“我久困于此,能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轩辕后裔持崆峒印在人界作恶,神尊是崆峒印的宿主,可知有克制之法?” 轩辕妭蓦然变了脸色:“崆峒印竟然还在世?我父君当年诓骗我交出崆峒印,便将我封印在此处,后来他又将崆峒印传给何人?” “这个晚辈不知,只是如今持有崆峒印的人不过是一名万年鬼仙,他原是冥府司主,后与魔宫勾结叛乱,如今更是在人界掀起腥风血雨,他术法倒是平平,只是手持神器,可自由出入三界六道,防不胜防,逃遁起来更是无处寻觅......” “哈哈哈哈,”轩辕妭忽然大笑起来,“我轩辕家居然又出了叛将?与魔宫勾结?那不是很好!”女子先前清冷的神色怔忡的眸光倏忽荡然无存,取代以凌厉的眼锋,“叛得好!当年我为父君降服风雨二魔,助神界一统,最后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封禁数十万年不见天日!当年他为了死去的区区几个人类便将我刑囚,如今竟然有后人替我出这一口气,我欢喜还来不及,你竟然还想让我帮你们?让我继续帮人类?笑话!” 沈鸾怎么也没想到会迎来这样一番话,饶是他一贯舌灿莲花,此时也不禁张口结舌:“殿下,您是黄帝亲女,贵为神尊,守护三界六道原本是您的职责--” “我是旱神,人类畏我尤胜畏魔,我忝居神位却未曾受过一日香火,人类见了我避之唯恐不及,守护三界六道?你是青鸾神鸟,自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可人类死活与我何干?” 沈鸾词穷,旱神的确是个尴尬的神仙,就像穷神一样,哪里是什么尊位,简直是个人人喊打的存在,想让他们体恤人间疾苦,本身就是在强人所难,更何况轩辕妭被囚禁了几十万年,满心怨气,自己一番义正词严的话简直是往油锅上添干柴,烧得旱神暴戾之心更甚。 “神界已经陨落,这么多年天劫下来,魔界也早就元气大伤,仙界不用我说,你们比我更清楚。倒是人类躲在庇护之下,生生不息,越发壮大,你们当我困在此处便不能感知外界了吗?须知三千万里旱地都有我的灵力所在,如今人界是个什么样子我一清二楚。就算没有鬼界,没有魔界,人类自己也会斗得天翻地覆,为名为利,为色为财,人类自私自利贪得无厌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比之鬼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笑我神仙二界为了庇护这种生物百万年来陨落多少神君!”轩辕妭深吸一口气,“今天若是别的人来求,我定让他有来无回。念你们是青龙弟子,你们走吧。” 沈鸾虽然第一次见这位帝女,但深知此女心志甚坚,决定的事绝不肯更改,他只恨自己糊涂,一个因为任□□玩引起人间大灾被罚囚禁的神,怎么可能会为了拯救人类出谋划策呢?他给鹿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同自己先一道出去,再寻别的办法。 鹿九却是上前了一步,定定地看着轩辕妭说道:“我也没有受过人间香火,我至今也没有仙职神位,可我师尊如今也是人,我只想保护他。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崆峒印的克制之法都没有关系,我都会保护他。” 鹿九说完便转身,轩辕妭却喝道:“慢着!” 沈鸾心下一喜,拉着鹿九回身。 轩辕妭定定看着鹿九:“你既身怀青龙元丹,应该早就找到他的转世了吧?” 鹿九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将他带来与我一叙,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们。”轩辕妭道。 沈鸾惊喜地抬头:“神尊实不相瞒,师尊他......” “你要干嘛?”鹿九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我师尊多次转生,他现在是人,早就不认得你了。” 沈鸾真想给这小祖宗跪了,轩辕妭果然变了脸色,紫金结界骤然晃动,一道黄色的光柱忽然疾射而出!饶是鹿九及时反应并且闪避过去,胳膊上依然被强烈的灵力割开一道极粗极深的伤口,鲜血涌出,上古神女果然法力通天,他天妖灵体居然也会受伤! “神尊!小九他年纪小不懂事,言语之间若有冒犯,请您别与他计较,”沈鸾赶紧躬身求情,“小九,还不向神尊告罪!” 鹿九挺直了脊背,紧抿着嘴唇,一脸倔强地瞪着轩辕妭。 那神女却忽然玩味地笑了:“这副性子还真不像青龙养出来的,看来你师尊惯得你厉害,在本尊面前也敢放肆,他难道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的脾气可不太好。” “他没有跟我提过你,但是你的脾气的确不好。”鹿九耿直道。 沈鸾闭了闭眼,果然第二道光柱又向鹿九射去,这次鹿九有了准备,直接祭出沧澜剑,“当”一声挡住了光柱袭击,他被灵力震得后退了数步,但终究没有再受伤。 “你敢跟我动手?”轩辕妭缓声道,她一身曳地长发忽然飞舞起来,紫金结界更是爆出愈发强烈的光芒,似乎跃跃欲试要压制她,却又似蠢蠢欲动地给她助威。 沈鸾抽出碧海晴空扇拦在鹿九身前:“神尊请息怒,看在师尊最疼小九的份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师尊此时就在--” “打就打!”鹿九再一次打断沈鸾,这个女人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就动手,谁知道她见了没有前世记忆的秦钊以后会不会再大打出手,鹿九可不能把秦钊拖进险境。 “小九!”沈鸾咬牙,轻声斥道:“别胡闹!” 轩辕妭却忽然笑了起来,如同芒刺般的长发也顺服地贴在了地上:“的确是个有趣孩子,怪不得你师尊喜欢,你们青龙神殿除了你上上下下都被他养得一副圆滑性子,比如说这只小青鸾,”轩辕妭睨了沈鸾一眼,在对方哑口无言中又对鹿九说,“这样吧,你留在此地陪我千年,我把克制崆峒印的办法交于你哥哥带出去,你看如何?” “我不要!”鹿九一口回绝。 轩辕妭扬眉:“你不是口口声声要保护你师尊?怎的如今要你以自由交换你都不愿意了?” 鹿九奇怪道:“我要是待在这里还怎么保护我师尊?”言下之意简直像在对轩辕妭说:你是不是傻呀? 轩辕妭却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你带着你师尊一同来此不就行了?就算他如今是凡人,我也有办法保他肉身不死,这样你们还能长长久久相伴,岂不更好?” 鹿九这次连话都不想跟她搭,他抬了抬眼皮,大大的圆眼睛倏忽又耷拉下去,这是从秦越处学来的一个十足蔑视人的表情,不说秦钊有家人有朋友,就说这暗无天日的极寒气候他也承受不住,就算秦钊自己愿意鹿九还不要他来吃这个苦呢。 轩辕妭终于现出了一丝恼怒:“那你倒是说说,你们能许我何好处?如今的小辈真是越来越不知礼数,空手上门,红口白牙就想求人办事,态度还如此乖戾,青龙到底是怎么教你们的?” 沈鸾原本心如死灰垂头立在一旁,闻言却忽然眼睛一亮,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柳暗花明了,但是帝女这话明显就是有回旋余地啊,他不由精神一振拱手道:“神尊若有何差遣,我兄弟二人当尽力而为。” 轩辕妭微扬起头,定定看着头顶圆罩一般的紫金结界,眼中闪过浓重的怨恨:“我要你们为我寻一件神器来。” “何方神器?” “开天斧。” 沈鸾一怔:“恕晚辈直言,您要开天斧可是用来破这黄帝结界?” “你竟然也知道?”轩辕妭微讶。 “实不相瞒,师尊寻此神器多年,只是一直无果。” “他......一直在寻开天斧......他竟然从未与我说过。”轩辕妭神色怔忡,似乎有些感动。 “师尊为人向来如此,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他从不言及,也是怕给了神尊希望,最后失望更大。” 轩辕妭笑得似乎有些无奈:“他这人确是如此,总是妥帖得过分。” “非晚辈不愿意助神尊达成心愿,实在是连师尊都寻不到的神器我兄弟二人只怕也有心无力。”沈鸾诚恳道。 “不,你师尊寻不到,那是因为此神器被人藏了起来,而我如今却已知道开天斧的下落。” 沈鸾吃了一惊:“神尊还请明示?” “我说过,三千万里旱地皆有我灵力所至,每当人界有地龙翻身,我都会开启灵力查验一番,这次竟居然被我找到了开天斧的气息。”轩辕妭的眸光中有兴奋的神采闪烁。 “在哪里?”沈鸾追问。 轩辕妭微微一笑,红唇开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蚩尤魔宫。” “可魔神蚩尤的宫殿,早就在三界绝迹了。”沈鸾不解道。 “三界也以为青龙神殿早就绝迹了,可事实上呢?”轩辕妭唇边溢出轻笑,“你们可知青龙神殿就在这天河底?” 沈鸾和鹿九对视一眼:“我们的确知道,但是蚩尤魔宫又在何处?” 轩辕妭却沉默了一下,继而说道:“我能感知到魔宫在苍梧山的气息,但那里有天魔结界,非天魔血脉不能打开,所以你们若要寻到开天斧,必须得先找到天魔。” 沈鸾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要克制崆峒印就是为了抓住轩辕昼,好弄死天魔玄霄,轩辕妭倒好,竟是让他们弄醒玄霄还要带着玄霄去打开蚩尤魔宫,这是嫌三界还不够乱吗? 轩辕妭却似乎是知道他们的想法一般:“四千年一劫谁也阻止不了,天魔苏醒是绝不可能更改的,按照你们的说法,手持崆峒印的那人就是天魔的帮手,既然如此,只要崆峒印在他们手上,你们就永远不可能除掉天魔,而他,则可以出其不意随心所欲地袭击你们。” 沈鸾不语,轩辕妭说的确实是事实,即使有一天他们实力能够强悍过玄霄,抓不住他也一样后患无穷。 “我也不让你们立刻找来开天斧,我还可以先将崆峒印的克制法诀教给你们,但你们中一人须得向我立誓,穷尽毕生之年打开蚩尤魔宫,找出开天斧,为我破开这结界,你们愿是不愿?”轩辕妭此刻目光如炬如电,盯视着眼前的两个青年。 沈鸾只犹豫了一瞬:“我愿意立誓,但是神尊也须得答应我,若有朝一日出了结界,只管好好回天庭做您的神尊,莫再下凡戏耍,您可愿意?” 轩辕妭哼了一声:“我当年便答应过你师尊,若有朝一日重回自由,再不踏入人间半步,这誓言如今一样有效。” 沈鸾便取了心头血,与轩辕妭交换口诀,鹿九看着这二人,对这急转直下的形势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久前不是还要打架呢,怎么转眼就拿到崆峒印的克制法诀了。 轩辕妭说完正事,转眼看这小孩一脸呆愣,不由逗弄之心又起:“小九色鹿,你真不考虑留在此地陪我?你师尊现在一介凡人可什么都教不了你了,何况你们青龙神殿一向可以一徒多师,我虽在此地困守,修行却未曾落下,等你哥哥为我寻到开天斧,我便是做这三界第一人也是使得,你不如拜入我门下,便是我开山弟子,我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如何?” 鹿九见她给出了克制崆峒印的口诀,心下对她印象便好了点,说话也多了几分和气,他认真道:“你与我三哥同辈,我不能拜你为师。” 轩辕妭听不懂:“什么三哥?什么同辈?” 沈鸾嘴角抽了抽,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阻止鹿九口无遮拦,鹿九却继续说道:“我三哥就是师尊转世啊,我还要与我三哥结为神侣,自然不会再拜你为师。” 轩辕妭僵住了,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惊叫出声,嗓子都破了音:“你要与你师尊结为神侣?!” 鹿九得意地摆了摆头,好似这是多么值得弹冠相庆的一件事,沈鸾赶紧趁这孩子没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前带着他往洞外溜去,身后传来轩辕神女撕心裂肺一般的咆哮声:“你师尊转世什么都不知道,你却是知道他是你师尊的啊!你这样诓骗他,若有一日他恢复记忆,岂能容你!” 鹿九不高兴了,几次想挣脱沈鸾紧紧拉着他的手:“七哥你别拉我,让我与她说理去呀,我何时诓骗师尊了?就算他恢复前世记忆,也会记得我的呀!七哥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当然是!”沈鸾哄道,“她在河底关了几十万年,什么都不懂,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啊,师尊最喜欢你了,以前是现在还是,小九不用理会她的话......”沈鸾暗自庆幸鹿九是在自己拿到口诀后才说出那番话,不然先前动手时候女神尊肯定不会留情,早年听说神女心仪青龙,今日看这情形这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神女有梦,襄王无情,青龙还只是把轩辕妭当做知己罢了。 鹿九一边点着头,一边跟随沈鸾向外游,二人来的时候是逆流,回程的路就快了许多,刚出洞口两人就惊觉钻进了一张网里! “缚魂网!”沈鸾沉脸,看向蜂拥过来将他们围住的一群魔物。 眼前男女形态各异,但个个不着寸缕,雪白长发缠身,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冰一般坚硬透明,他们脸上不辨五官,更分不清神色,唯有目光炯炯,虎视眈眈地盯视着两人,沈鸾粗一看去,人数竟有数百之多,冰魔族! 鹿九二话不说拿出诛邪匕首,向缠绕自己的丝网割下去,丝网果然被割断,但不过数秒时间,割裂开来的细丝倏忽渐长,一根变两根,两根变四根,又重新锁缚住二人。 “小九,别割了,这缚魂网是用万年海王蛛吐出来的丝织成,最不惧锋锐之物。” “哼!小子颇有见识,难怪能连擒我族六名小辈,还能动用黄粱一梦迷幻数万小魔,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站在最前端的一个冰魔冷着声音开口问,“你们居然还闯进禁洞,寻找旱神又有何目的?” 沈鸾微微一笑:“我兄弟二人不过无名小辈,冒犯尊上族人也实属无奈之举,尊上应当知道,若不是贵族先行挑衅,我们原可井水不犯河水,至于寻找旱神,不过是想一睹上古女神尊的风采罢了。” “一派胡言!”那冰魔愀然变色,四周水波震动,一道冰剑刺进沈鸾肩头,赤金色的血液便缓缓洇出来,漂浮在海水中,竟未消融,冰魔大惊,“赤金血液!你是神?” 沈鸾意态轻松地拂了拂肩上的伤口,满不在意道:“哦,区区不才几千年前倒是做过神,不过天劫中废了不少修为,倒是让阁下失望了,话说回来,若不是天劫,你们冰魔一族只怕也没有机会偏安此地,繁衍生息了,你们说是吧?” “你历过天劫?”那长老眼眸半眯,若有所思道,“天劫中的神尊几乎全部陨灭,你居然还能活着重拾修为?无缘无故来到这无天河底,破了我族冰阵,莫非你是原青龙神殿的人?” 沈鸾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这长老竟是个有脑子的,三言两语就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颇有些真情实感地拱了拱手:“佩服佩服!都说魔族有勇无谋只长修为不长脑子,看来也不全然如是!” 第125章 他这么一说便是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冰魔们不约而同齐齐退后了一步,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 青龙神殿依然余威尚存,魔物们对神殿的畏惧深植骨髓, 但那畏惧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当冰魔们再度围上来的时候,那杀气四溢就再也遮掩不住。 冰魔长老狭长的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沈鸾和鹿九, 那里面有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奸猾:“你们既然是青龙神殿的人,想必有进入神殿的方法了?” 沈鸾嗤笑, 竟然还敢打神殿的主意, 也是,神殿纵然被毁,但是里面的珍藏无数,即使掩埋在残垣断壁之下,哪怕挖掘出一二来, 哪样都是三界至宝。 “若你二人能带我们进神殿, 我可以做主, 饶你们不死。”长老缓声说道, 似乎自己给出了天大的恩德般高昂着头,等待着缚魂网中的人俯首谢恩。 沈鸾似笑非笑:“可我神殿有明训,魔物与狗不得入内。”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以扇骨敲了敲自己额头, “啊, 不对, 有条狗倒是也可以入内,哮天犬。” “你!”冰魔族集体大怒。 “长老别跟他多说废话!他杀了我儿子,我要活剐了他为我儿报仇!”一个尖细的声音急切地吼道,他十指交握念诀,就有冰蓝色的光剑在他指尖闪动,就在他即将把冰剑刺向沈鸾时,众冰魔身后忽然传来“蛮蛮、蛮蛮”的叫声,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进了鹿九体内,霎时间,捆缚住鹿九的丝网像雪花融进火海里一般,都被烧得无影无踪。 “太阳真火!”冰魔族一阵大哗,所有人纷纷后撤。 沈鸾跟那冰魔长老闲磕不过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鹿九趁机收了乾坤圈放出了蛮蛮,这海王蛛丝不惧刀锋,但是最怕太阳真火,转眼之间便被融进了漆黑海水里。 鹿九和沈鸾拨开身上残余的蛛网被烧熔后留下的液体,一个亮出沧澜剑,一个手持碧海晴空扇,不给冰魔半点喘息,便杀进了魔群中。 太阳真火极为消耗鹿九的灵力,因此他上来就使出全力,熊熊火焰燃烧在剑尖,劈将出去气势如虹,周围的海水直接劈裂开来,狂风卷起漩涡,犹如熔浆一般,但凡沾到一点冰魔的边,便能迅速将其熔化,而那魔物连声哀嚎都发不出,瞬间化为一滩冰水融入海水中。 而修为较高的几个冰魔则第一时间游离出去,避开鹿九这浩浩荡荡的火焰,尤其那个长老,转身的瞬间犹能抓住时机攻向沈鸾,他祭出自己的法器,竟是一对七星飞轮,金光闪闪,犹如黄金浇铸,在海水中飞快转动,金光劈天盖地地扑下来,沈鸾竟一时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四道冰蓝色的剑柱齐齐向他发射而来,碧海晴空扇“唰”地撑开,如一把巨大的华丽万千的伞遮在沈鸾头顶,挡开四道冰剑,华光流转之间,漆黑的海底被映照得明明灭灭,海中的浮游生物发疯一般四处逃窜,而躲避不开的铁树珊瑚有的被火焰烧得片叶不存,有的被锋锐的光芒割裂得碎成齑粉。 数百冰魔转眼只剩一名长老,五名随扈,六个魔物聚齐一处,透明的眼瞳里一片赤红,那是杀意奔腾的怒火。鹿九此时已经提剑又冲过来,沧澜剑起,天河水奔腾汹涌,带着炽烈火焰呼啸,那冰魔长老祭出一个蓝色圆盾,然而太阳真火席卷一切冰系法器,圆盾只在瞬间就被剑气搅个粉碎,一道如同裂帛一般的声响传来,长老当胸的冰骨咔嚓嚓咧开数道缝隙,身后的五名随扈齐齐将双掌推于长老后背,澎湃的魔息涌动,长老的伤痕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冰魔的魔息可以依靠海中浮冰得到源源不断的供给,长老得到喘.息之后立刻又召唤回飞轮,那灿金色的飞轮原本大如车盖,在长老催动魔息后陡然暴涨,更是发射出无数细小冰剑,那冰剑竟然是玄黑色,与海水融为一体,鹿九和沈鸾直到冰剑入体才发现这暗器的存在,沈鸾大喝一声:“乾坤圈!” 鹿九自从得了这乾坤圈,便从来没有用在自己身上,如今听到沈鸾提醒才急急把这防御神器打了出来,将自己和沈鸾罩住。冰剑在二人体内快速游走,行经之处四肢百骸一片冰凉,鹿九有蛮蛮在体内牵制还觉得可以忍受,沈鸾却哆嗦着站都站不稳,细细密密的冰霜很快弥漫上沈鸾全身,他的脸上几乎已经呈现透明之色。 鹿九试着将体内温热的灵气渡过去,沈鸾简直要被小九给蠢哭,他的嘴唇上凝结着冰霜,每一个字都吐得费力:“极......地......冰......莲......” 鹿九恍然大悟,他都忘记先前采摘下来的极地冰莲可解天下冰.毒,急急地把冰莲找出来,撕下一片花瓣就往沈鸾嘴里塞,可是沈鸾的嘴唇已经张不开了,冰霜变成冰层厚厚地覆盖住他。 鹿九没法只得把蛮蛮从体内拿出来在沈鸾脸庞处烧了烧,冰层终于化开,沈鸾含住了冰莲花瓣,“嗷”地一声跳了起来,一边大叫:“你竟然用蛮蛮烧我!”一边抹着脸上冒着热气儿的水滴,欲哭无泪,这跟把他扔进锅里当开水烧简直没区别! 鹿九自己也含了一片冰莲在口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你跟我一样是木系灵力,越烧越旺了......”鹿九自己也是木系灵力,但是蛮蛮是因他破壳,所以可以和他融为一体,沈鸾被这么一烧冰层是划开了,但是脸颊通红,皮肤简直像是被烧薄了一层,只要稍一触碰都跟刀割一般,偏偏这海水不停波动,沈鸾只觉得自己的一张俊脸火辣辣,恨不得把外面那一层皮给剥下去。 他心里哀叹地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洞里两次想把秦钊就在洞外的消息告诉给轩辕妭导致鹿九故意报复他,否则天底下有这么坑兄的吗?有吗! 早在鹿九和沈鸾进妭女洞的时候,冰魔们就发现了乾坤圈结界,他们集数百魔之力都不能破开这结界的防御,如今更是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鹿九和沈鸾在结界中调息,后来更翻出了一堆吃食,两人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那长老恨得全身冰骨都咯咯作响,心下却知道待这二人体力恢复,自己这方绝不够给人塞牙缝的,他吼出一声:“撤!”便和几位同伴一起向远处遁去。 如果此处只有鹿九,魔物跑了也就跑了,可是沈鸾是个宁枉勿纵的,碧海晴空扇飞将出去,扇柄径直砸在最后一个冰魔的后脑勺,冰魔光洁的后脑顷刻就裂开一条缝。打架最重要的就是气势,一旦有一方开始逃跑,那败局就几乎是注定了。 沈鸾飞身而出,一招手扇子化做一把四锋长剑,青蓝相交的剑身发出“铮铮”的清鸣声,最后那个冰魔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长剑划过脖颈,青色剑芒闪过,冰魔的头颅像一颗足球那般飞落出去。 沈鸾连半分停顿都没有,长剑旋转着踅回到他手中又化为折扇,扇面张开,一道扇形的青色光芒向余下的冰魔们袭去,几个冰魔大惊,手忙脚乱祭出法器抵挡,金器碰撞,铮鸣不绝,沈鸾身影闪动,与几个冰魔又战成一团。 鹿九此时也赶了过来,他经过一番修整灵力犹如江海般滔滔不绝,沧澜剑挟着太阳真火的赤焰气息,翻江倒海般分开墨绸般的海水,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吞没几个冰魔。 沈鸾一声“哎”含在嘴里,硬生生又咽了下去,但是他脸上的气急败坏太明显,鹿九茫然地看着他,沈鸾深吸口气:“太阳真火把冰魔的内丹一并烧了,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多少!” 先前得了几枚小魔的内丹,就足够给白洛炼制凝神丹了,这里数百冰魔竟无一留存,尤其是那长老,足有数万年修为,如此暴殄天物,沈鸾心疼得一口血哽在喉间,差点就喷出来。 鹿九低垂着脑袋,两人回到飞舟,秦钊和秦越先前在船里把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几次提心吊胆,看他们二人化险为夷又生生松一口气。 最后沈鸾指责鹿九的话当然也被他们听到了,秦钊抱着一头扎在他怀里情绪低落的鹿九,颇为不满地对沈鸾道:“敌众我寡,最要紧的难道不是速战速决?小九要是只顾着取内丹,只怕你们还不能这样顺利就取胜,你又何必苛责他?” 沈鸾叹了一口气,您是师尊您说了算,他小声道:“我也没有责备他,我只是教他在战场上该如何更好地审时度势,最后的那几名冰魔已经不成气候,我们只管擒拿了便是,小九毕竟对敌经验不足,”说完他还上前想摸摸鹿九的脑袋以资鼓励,结果被秦钊搂着鹿九给避开了,他不由讪讪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发,亡羊补牢地说道,“当然小九还是很威武的,跟蛮蛮配合得也好,很不错哈!” 在没有沈鸾之前,鹿九是一直是战场上的主力,从来单挑各路妖魔鬼怪,要多帅有多帅,然而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在身经百战的鸾七面前,鹿九就彻底沦为小白菜鸟,这让他格外丧气。此刻哪怕沈鸾给他肯定,他也依然觉得自己纰漏百出,实在差劲透了。 秦钊看他难过,不知怎的,一句安慰的话脱口而出:“不怪你,是我从来不教你战场御敌之术,你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很好。” 鹿九和沈鸾同时惊讶地看他,秦钊自己也愣了愣。 “你......你记得?”鹿九激动地握着秦钊的手,沈鸾也跨前一步,两人的眼眶都有点泛红。 “我只是偶尔会想起一些片段,我们在陵县那次,我依稀记得我好像对你说过,你无需苦练术法,是有这回事么?”秦钊温声道。 鹿九拼命点头。 秦钊失笑:“原来我都是这样教你的,可是即便我这个老师很不称职,小九还是这么棒。”鹿九先是点头,再是摇头,最后又点头,秦钊笑意更深,这小孩儿在他面前只给夸,不给批评,只有这时候才会显出点傲娇性子。 但是很快秦钊就有点笑不出来,以前的青龙该是怎样的强大,才会对自己钟爱的孩子说出“有我在,你无需苦练术法”这样自负的话,但是如今的秦钊却只能藏身在鹿九身后,接受小家伙一次又一次的庇护。 沈鸾提醒鹿九拿出乾坤圈的时候,秦钊也意识到自从借了这乾坤圈,鹿九只会用它来保护其他人,今天还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 鹿九不解地看着秦钊蓦然黯淡下来的脸,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小心蹭了蹭,秦钊的心一软,不由又笑了起来,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秦钊转而问沈鸾:“你们的事情还顺利吗?” 秦越整个都在状况之外,鹿九的丧气他意识不到,沈鸾的恨铁不成钢他也意会不来,至于秦钊的情绪他更体会不出来,只不过刚才的气氛让他莫名提着口气不敢说话,如今秦钊一问他终于也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冒着星星眼也问沈鸾:“是呀七哥,你们找到那个神女了吗?” 沈鸾笑道:“找到了,事情进展比我想象得顺利,我们现在去找青龙神殿,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这时一直战战兢兢藏身在角落里的秋离缓缓游过来,他声音颤抖,有忐忑,但更多的是激动:“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位竟然是青龙神殿的神君,”他盘旋着身体,脑袋磕碰在地上,“给二位神君请安。” 青龙神殿对鲤鱼来说,那就是信仰一般的存在,里面哪怕个洒扫的小仙都是高不可攀,秋离先前看得清楚,沈鸾的鲜血呈金色,是正儿八经的神裔,除了青龙和九个弟子,谁还能拥有神格?更别说他二人联手就团灭了数百冰魔! 冰魔一族辖制极洲之海几千年,凡不肯归顺的种族都被屠灭得几近灭绝,类龙更是首当其冲,说他们和冰魔不共戴天也不为过,秋离连磕了无数个头,才肯瑟缩着直起身子,一边抹泪感恩戴德,一边表示愿意继续带路,引他们前往神殿遗址。 这天,一直本分呆在驾驶室里观察路形的秋离突然跑了出来:“神君,青龙神殿到了!” 鹿九抱着秦钊胳膊的手一紧,继而轻轻颤抖起来。 飞舟停下,几人向外看去,一片黑幢幢的阴影似乎磅礴绵延看不到头,依稀能辨出是个建筑群的模样。鹿九打出去一道白光,四周霎时亮如白昼,一座深青色雄伟宫殿便屹立在前方不远处。 那宫殿之高之广,目不能及,几人只能看到一座巨大石门,似乎顶天立地,巍峨宏阔,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鹿九和沈鸾一瞬间就飞身跃了出去,一下子扑在那石门上,二人双双跪了下去,鹿九的哭声很清晰,沈鸾的声音也十分哽咽: “师尊......小九/小七回来了......” “师尊,小九回来了!” 秦钊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像是有一汪清水被拂开,水中画面跳跃朦胧,直朝他扑面而来,他闭了闭眼,又用力睁开,似乎想努力看清其中的画面。 恍然中秦钊仿佛看见那石门缓缓洞开,一个青衣男子背着双手徐徐迈出,他清俊的眉眼此刻漾着柔和的笑意,继而他张开双臂,一个小小的身躯便似乳燕投林般扑入他的怀抱,清脆地喊道:“师尊,小九回来了!” 那是一个长发过肩,眉目精致如画的小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却已束了发冠,因他扑身过去的动作使得发冠微微有些斜了,男子伸手正了正少年的发冠,又捋了捋那两边垂下的丝绦,他的语声低缓而宠溺:“山下好玩吗?” “好玩呀!”少年先是欢快地答道,又犹豫了一下,小小声说,“不好玩,师尊不在,小九很想师尊呢!” “哪里想了?”跟在后面的身穿蓝白色长袍的男子朗声取笑道,“玩儿得别提多野了,踩高跷耍小猴,跟人比喷火球,看见什么都想买,我唬他没金子了,他差点拿头上的九龙紫金冠跟人换七巧板,要不是我跟大哥一边一个把他架回来......” “二哥!”少年一脸通红地扭过头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你太坏了,原来没金子了是唬我的......” 青衣男子摸了摸少年的头,淡淡瞥了那“二哥”一眼,那高大俊朗的青年便缩了缩脑袋,对旁边另一个含笑沉默的年轻人小声道:“要不是小九的原形是九色鹿,我真怀疑他就是师尊亲生的,哎,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的角长得其实很像......” “狼二,”青衣男子揽着小少年一边往山门里行去,一边头也不回地淡声说,“你再下山一趟,把那七巧板给小九买回来吧。” 狼二:“......” 熊大走上前来拍了拍狼二的肩:“去吧,谁让你跑得最快。” 少年先是欢呼,又回过头看了狼二一眼,小声说道:“要不让二哥明天再去吧,这一来一回太阳都快下山了。” 男子停住了脚步,似乎也抬头看了眼天色:“也罢,我亲自帮你做一副七巧板,也比他跑一趟来得快些。” “那我还想要一套九连环,师尊也给我做吗?” “好。” “那、那,还有孔明锁......” “你先去沐浴,出来之后就有七巧板了,至于另外两件......今晚也给你做好。” 小少年倏忽化作一头身长十米多高的矫健九色鹿,“呦呦”叫着就没了身影,青衣男子则是腾云向后山而去,他穿过成片金青色的密林,这里的树木高耸入云,每一根树干都需要几人合力才能合抱,他在林中径自穿梭,直走到林中最深处,在一棵通身乌黑的树木前停下。 有身着短衫的仆仙忽然出现,躬身行礼道:“请神尊安,神尊可是给九公子打造器具?这扶桑木前日刚抽了新枝,不知神尊要取几枝?” “三枝吧,做一个七巧板足矣。” “呵呵呵,”半空中传来一个女子娇甜的轻笑声,“师尊太偏心啦,这扶桑神木居然给小九用来做七巧板,只怕哪天小九带着玩具出门,要被三界齐齐追打了!” 青衣男子面色不改,只淡淡说:“本尊的小九,谁敢打?” 那女子翩然落地,一身白衣胜雪,容色之盛,堪称艳绝三界,她行了个尊礼,略有些撒娇道:“师尊,小六也想要一个七巧板,你让桑奴再取三根木枝,帮我也做一个可好?” “扶桑木三百年方能抽一新枝,你要七巧板,明日让狼二下山再替你跑一趟。” 青衣男子说罢接过桑奴恭敬呈上的木枝,飘然离去。 狐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鸾七此时才从藏身的树上飞下来,一只手伸到女子面前,乐不可支道:“六姐,你输了,我早就说过师尊一定会用扶桑木给小九做玩具,你偏不信,来来来,十块琥珀云石归我了!” “三界趋之若鹜的扶桑神木,居然用来做七巧板!就算以后拿来避雷劫,也用不着三根吧!三百年抽一枝,这一晃九百年就搭一七巧板!” 狐六气咻咻从乾坤袋里拿出灵石掷在鸾七手心,夔八也从一棵粗壮的树后溜了出来,一边急道:“六姐六姐,我也要和你赌,我打赌师尊会用六阳剑柄给小九打孔明锁,你信不信?” “不可能!”狐六杏眼圆睁,纤指戳着八弟的脑门,“六阳剑柄是师尊费了三月功夫寻遍娑罗山才采回来,要用来炼制裂地锤的,怎么可能拿来做什么孔明锁!” “岂止!”鸾七继续道,“师尊一定会用寒蝉精魄给小九做九连环,唉,不过想想这么流光溢彩的九连环玩起来,确实是很赏心悦目啊!” 狐六简直气急败坏了:“你们两个别胡说,让外人知道了,要非议师尊过于宠溺小九,对他老人家声名不利。” “这天上地下的,还有谁不知道师尊宠小九么?还有谁敢非议我们青龙神殿么?”鸾七惊奇地反问。 狐六先是噎了噎,继而说道:“我倒是觉得师尊会用雷魄晶来打九连环,那个颜色才是真漂亮,咱们赌这个!” “赌就赌!” 姐弟三人正商量着以何为注,空中忽然响起低沉的训诫声:“狐六、鸾七、夔八,聚众行赌,罚你三人来承天台炼器,速至!” 三人哀嚎一声,什么炼器,根本就是师尊抓他们三人当壮丁,帮忙给鹿小九打造玩具呢! …… 鹿九此时已抹了眼泪站了起来,他从九螭扣中拿出天音铃,向左摇了三下,又向右摇了三下,如此简单的几个动作后,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那石门便缓缓向两边开启,这原本深水静流的海底骤然掀起了一番狂涛骇浪,飞舟像个浮在大碗里的蛋黄,晃晃悠悠,在飞舟中的几个人都险些站不稳,互相拉扯着才不至于摔倒。 秦钊被这一震,终于回过神来,心中有数刚才所见应该又是前世情景,那几个年轻人的脸庞他都是极为熟悉的,其他人都跟今日样貌如出一辙,只有鹿小九的样子,比之前所忆起的孩童自然长成许多,但比如今的模样又显得十分稚嫩,唯一不变的,一直是那双眼睛,琉璃石一般,像是刚被清水洗濯过,永远干净透亮,纯真明澈。 鹿九回到飞舟里,遣走了秋离,如今冰魔已除,秋离也把路带到,彼此合该分道扬镳,那类龙也清楚此地不是闲杂人等随意就能进的,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秦钊注视着鹿九,握着他的手小声说:“我给你做的七巧板,九连环,孔明锁,还会在里面吗?” 鹿九怔住了。 秦钊微笑:“不在了也没关系,九连环和孔明锁大概不行,但是七巧板我还是会做的。” 鹿九的眼泪潸然而下:“你、你又记起来了吗?” “是,我看到你跟我讨要玩具,那时候你多大?”秦钊好奇问,“看着像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九百岁,”鹿九泪眼朦胧,“那时候我已经九百多岁了。” 秦钊捧着他的脸,给他擦掉眼泪,柔声哄道:“不哭,我们进去吧。” 鹿九点点头,将秦钊秦越和熊猫一起罩在乾坤圈里,带出了飞舟,沈鸾正站在山门口冲他们招手。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忘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26章 “这......便是青龙神殿?”秦越喃喃着,看着眼前景象, 久久不能回神。 海水涌动的声音透过那道打开又阖上的青色山门上传来, 山内却丝毫没有海水渗进,眼前是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宫殿, 脚下是看不见路的苍茫积雪。 “为什么......会有雪?” 鹿九撤掉结界, 秦越试探着伸出脚,却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陷进雪堆的情景, 脚下的绵白直接包裹住他的脚踝,竟然出奇的柔软, 却不会让他步伐不稳。 “这是云, ”沈鸾率先向前走了两步,遥视前方看不到头的连绵宫顶,“注意脚下的石阶,每九百米一阶,别磕着。” 沈鸾真是多虑了, 石阶长有九百米, 高竟然有九米, 两个凡人一只熊猫只走完了一阶就爬不上第二阶了, 鹿九拉着秦钊的手跃上了半空,沈鸾只好带上抱着白洛的秦越,要知道凡人肉身极重,带他们飞行是极为消耗灵力的。 以前鹿九带着秦钊他们缩地成寸, 距离一般不会很远, 倏忽之间就到了目的地, 但是这次是在半空缓慢飞行,秦越却忍住了没有尖叫。无论是鹿九还是沈鸾,他们的神色都肃穆中带着哀伤,连秦钊都显得精神恍惚。 几人从半空飞过去,依稀见得远处殿宇轩昂,群峰耸立,明明是一派庄严气象,但偌大空间静如死寂,让人只觉得无边萧瑟。一炷香之后他们便飞至一座巨大的蓝色浮台前,鹿九率先拉着秦钊登上浮台,他打了个手印,浮台便缓缓载着几人向前继续漂浮行去。 浮台下的地面上巨石倾颓,檐柱倒塌,无数参天古木倒在断瓦残垣之间,秦越几次张口想问,最终还是沉默了。不是亲眼得见,谁能相信那样巍峨雄伟的殿堂会破败颓唐至此。 秦钊看向脚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即便在这百丈高处,依然可见那深坑辽阔,似乎见不到底,他仿佛看到那里曾经注满碧绿池水,清可照人,他立在池边含笑注视。 忽然惊天水声响起,一只数丈高身的九色鹿分水踏波而来,身上不沾水滴,唯有鹿角金色灿芒大盛,而他旋身一跃,化为龙身迎上前去,他刻意化作与小鹿等量的身高,鹿角和龙角轻撞在一起,有小少年清泠的笑声在在山壁间回响:“师尊带我飞飞吧,小九要飞飞啦!” 青龙身形增长些许,一对龙角便足有小鹿的全身长,他甩了甩巨大的尾翼,将那头精神奕奕的小鹿卷到背上。龙吟长啸,腾空万里,小鹿骑坐在龙角上,身姿岿然不动,青龙一个腾跃就是百万里,顷刻就从阿蒙山入了无色天的大雪山。 小少年看着眼前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笑得更加欢快:“师尊我要下去,我们去踩雪!” 一龙一鹿化为人形翩然落地,鹿九此时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总角,青色缎带在纷飞落雪中飘扬,像是在银白世界里飞来两只碧绿的瑶池蜻蜓,飞来跃去,让青龙忍不住伸手去扯一扯。 鹿九仰头看着青龙指尖扯着自己的发带,他此刻脸庞青葱稚嫩,身高尚不及青龙腰部,孩子笑得眉眼弯弯,极为玉雪可爱,他忽然蹦起小小的身子,也伸手要去扯青龙身后的发带,然而神君的发带早就有了灵性,甚至自己拥有人形,哪里轻易让他扯得,发带凌空飘扬,东躲西闪,小孩儿怎么都抓不得,委屈地噘起嘴唇,跺了跺脚。 青龙附身将他抱了起来,孩子的小手握着缥青色的发带,用带子的末梢在青龙的脸上刮了刮,青龙只是含笑看着他,这三界里,也只有这个小孩儿能在青龙神君的脸上作怪。 “不是要玩雪吗?” 青龙牵着鹿九的手,自己先一脚踏进雪地里,积雪直直没入他的膝盖中,鹿九瞪大了眼:“雪好深呀!”他松开男子的手,便一骨碌滚进了雪地里。 很快积雪把鹿九整个掩埋在里面,他像颗大雪球一样翻过来又滚过去,孩子的笑声都闷在雪地里,他一边滚一边问:“师尊,为什么阿蒙山不下雪呢?” “因为雪神只居住在寒冷的地方。” “但是这里不冷呀!” “你有五行真火法衣护身,才不觉得冷。” “那我们给雪神送一件法衣,让她来阿蒙山住好不好?” “送她法衣,只怕她不会高兴。” “为什么呀?” “喜欢寒冷的地方,是因为她怕热,五行真火克制她的法力。” “啊,那怎么办呀?” “九儿喜欢下雪?” “喜欢呀!” “前儿你不是还喜欢潮生阁的春雨连绵,才请了雨神回去住?” “哦,那我今儿喜欢下雪了,好不好呀师尊?” 青龙叹了一口气:“回去之后再下拜帖。” “那她热了怎么办呀?” “让她热着。” “砰--”一团雪球砸在青龙身前的结界上,霎时雪花凌乱化成水滴顺着结界往下淌,鹿九蹲在地上继续团下一个雪球:“师尊不要用结界挡,我们来打雪仗呀!” 青龙又叹了一口气,手拂了拂,青色壁罩消失,小孩团好的一个大雪球便一下子砸在青龙脖颈上,雪花四溅,落了神君满头,更多的则化成雪水融进他的衣领里,鹿九笑得又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他对着无奈摇头的青龙连连招手:“师尊你也来丢我,来呀来呀!” …… “三哥,三哥……”秦钊被连声的轻唤惊醒,回过神来,鹿九等人正一脸担忧看着他,他出神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似悲似喜,复杂莫名。 秦钊笑了笑:“看到那个池子,想到你说过你以前洗澡的地方,是不是就是那里?” 鹿九点头,也向下看去,语声惆怅:“现在天池都枯了。” 沈鸾想起了一件往事却是笑了:“这池子还是专为小九建的,在他来之前,殿里离不得水的,像是五哥和八弟,都去东北角的青泠江里泡着,不过那水极寒,不适合小九。这天池引的是瑶池温泉水,初时挖了一千三百丈深,后来小九不知听谁说了银河水是甜的,伙同了五哥一起在池下凿了渠连通了银河,以致于银河干竭,牛郎织女不用登鹊桥也能相见了,瑶池金母最后无法只好许他们夫妻团圆,都封了星宿,算是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 沈鸾没有说的是,祸闯完之后鹏五吓得半死,觉得这次一定要被师尊严惩了,跑来找他商量对策,结果兄弟两个筹谋了半天,青龙竟然提都没提一个字,只是让熊大去送了一把龙雀剑给瑶池金母当作赔罪,也就是那次之后,他们才意识到青龙对于鹿九的宠溺是毫无底线的,后来兄弟们但凡想做点什么坏事,只要拉上鹿小九,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师尊也只会当没看见,还会无声无息地帮他们善后。 “一千三百丈?”秦越咂舌,“那得有多少米啊?” “四千米。” “那、那么深?”秦越被这个数字吓到了,要是照这个深度在人类社会里挖,只怕要把石油都挖出来了。 跟鹿九这个神二代比,什么官二代富二代统统得扔。 “咦?那是什么?”秦越眼尖,即使在高空之上,依然看到远方地面上有一道巨大的蓝色圆光,那光芒很是微弱,就像地面上的人遥望遥远的星空,明灭闪烁,不甚清晰,但能看到它的存在。 “那是传送法阵,启动法阵可以前往神殿任意角落。”沈鸾说着先带着秦越和白洛下了云头,鹿九带着秦钊也随后跟上。 到得近前,秦越才看到那法阵上堆积了许多碎岩裂石,这法阵边上原有四根巨柱用来嵌入灵石,天劫之时最高的主殿倾塌压垮了巨柱,这法阵如今也就不能再启用了。 沈鸾和鹿九合力清理那些碎石,尽管他们有法力,只要挥挥袖子就可以办到的事,两个人却闷着头用双手搬挪,说是碎石,每块也至少有熊猫原身那么大,秦越和秦钊帮不上忙,就只能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搬出来的碎石就填进已干涸的天池里。 秦钊恍惚记得,这法阵,也是为了鹿九才制作出来的。 神殿里的人都能倏忽来去,从幼崽就被带进来的唯有鹿九一个,初时他身形小,只要一刻找不到青龙就会啼哭,青龙便打造了这个法阵,只要他在神殿里,鹿九就可以依靠这个法阵随时找到他身边。 法阵是一个圆形,整齐划为八个部分,主殿太一宫、仓房、承天剑台、丹房、青幻森林、灵兽窟、点将坪、寝宫,是他在殿中时最常去的八个地方,偌大一个法阵,每天耗费上千灵石维系,只为了方便鹿小九一个人使用。后来鹿九慢慢长大了,灵力渐长,但是他还是喜欢通过法阵去寻青龙,只要将手掌放在那个地区的扇形图案上,就会被立刻传送过去…… 鹿九和沈鸾惊愕地看着秦钊将手掌放在“承天剑台”那红色扇形平面上,虽然没有了灵石,但是他二人还有充沛的灵力,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注入灵力在秦钊碰触的那块区域,青白色的光芒闪烁中,秦钊和秦越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的景象就由蓝色转变为暗红色。 此地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抬头看不到顶,四壁都是嶙峋的山石,有棱有角,所有山石都呈暗红色,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般,难道这里是什么火熔洞?秦越的直觉的确很准,这里就是青龙神殿铸剑炼器的地方--承天剑台。 沈鸾和鹿九看着秦钊一语不发往前走,两人皆是又忧又喜,秦钊神色怔忡,他似乎又陷进了回忆里。秦越抱着孩童形态的白洛,虽然疑惑但是也跟在他们三人后面走,一路上每隔数十米便能看到一道镶着铜环的小门,沈鸾小声给他解释每一道小门后就是一间炼器房,此地共有三千六百间这样的小室。 秦越惊得差点跳起来,压着嗓音问:“那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沈鸾看向秦钊高大的背影,那个背影有些僵硬,但是始终笔挺:“不会很久。” 秦钊停在一扇巨大的铜门前,这座门比他们先前走过的所有小门都要宽大许多,门上没有铜环,门壁最中间的位置嵌着两个掌印,一个大些,一个小些。秦钊把自己的右掌放到掌印上,铜门岿然不动,他没有灵力,当然已经不能打开这道门。鹿九把自己的右手按在小一些的那个掌印里,手下青光浮动,铜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两边移开。 铜门后面是一片漆黑,沈鸾取出夜明珠,瞬间照亮了室内。 入目是一间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房间,四壁是整片光滑的青色玉石,地上却满是狼藉,或竖或横散着歪歪扭扭的各种大大小小的鼎炉,有三足的圆鼎,也有四足的方鼎,铜门移动带来的气流卷得地上的炉灰四处飞起,秦越几乎用肉眼都能看清空中漂浮着血腥红的灰尘,但是这种灰尘却丝毫不呛人,反而带着幽香,想必是几千年来这个炼器房始终封闭,以致于连炉灰都灵力不散。 秦越疑惑地想,这样狼狈的场景,这里曾经发生过地震吗? 秦钊怔怔地往前走,在一座横倒在地面的巨大的圆鼎前停下了脚步,那鼎论体量比之神农鼎也有过之无不及,鼎身上雕着巨大的八卦图案,不远处有一个缸口那般大的圆盖倒扣在地上,可见当时这里发生了剧烈的震荡把这口重逾万斤的鼎身给震倒了。 而鼎口赫然还有半截绫缎,颜色介于黄色和咖啡色之间,秦钊蹲下.身,轻轻拾起那柔软的丝织物,喃喃低语道:“琥珀虹光......” 鹿九顷刻间潸然泪下,跪在秦钊身边,握着他的手臂,语音颤抖,泣不成声:“三哥……师尊……你认得琥珀虹光……” 秦钊抱住头,眼前有一片片白色的光晕像是闪电一般快速划过,他的脑袋像是要被劈开一般,剧痛无比,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直跳,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疯狂向他的脑海中涌去,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千奇百怪的兽,有金碧辉煌的殿堂,有霞光万丈的山峦,有流光溢彩的法器,琥珀虹光,琥珀虹光...... 他想起来这条琥珀虹光,他为什么要炼这条琥珀虹光…… “师尊!”少年一边笑着一边扑到他的背上,“师尊在刻什么呀?” 男子坐在一张低矮的玉石凳上,一手执着一把倩碧色刻刀,一手握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琥珀晶石,在少年扑上来的时候他身形丝毫不动,只是侧首看了看少年一眼,唇角却弯了起来:“在刻缚神诀。” 男子把少年从身后拉过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孩子一千一百岁了,身形即将长成,他比了比少年的腰:“你需要一条新的腰带,我给你炼一条琥珀虹光。” 少年高兴地原地蹦了一下,搂抱住他的脖子,软声问:“像师尊的云青虹光一样吗?” “不一样,给你加了缚神诀。” 少年脸红了一下,嗫嚅道:“我、我很快就能背会的。” 这个口诀十分长而复杂,是他目前所学的口诀中最难的一个,他背了许久都记不住,教念诀的师父想必是跟师尊告状了。 “背不上没关系,我给你刻在琥珀虹光里,以后看到不喜欢的人,魔尊级别以下的,随便捆。” 少年高兴坏了,搂着男子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男人笑意更深,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坐在一边等我,绫缎难炼,会需要很久。” “要蛮蛮帮忙吗?” “不用。” 就是在那一天,鹿九原本正端坐在另一张玉石凳上托着腮看着青龙刻完整段缚神诀,长达一千零八个字符细细密密雕在小巧的琥珀晶石上,每一笔划都凝聚着神尊的灵力,至整段诀文刻成,青龙将晶石投入八卦炉中,太阳真火常年焚烧不熄的炉鼎顿时爆出一阵烈阳般的光芒,青龙盖上鼎盖,转过头正看到鹿九睁圆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怀热烈地看着他,他心里微微一动,刚想说什么,整个炼器房却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晃荡!鹿九甚至直接从凳上栽倒在了地上! 少年迷茫地爬起来,青龙已经闪身到他旁边,把他护在怀里,即使一片地动山摇中,青龙的身形依然渊渟岳峙一般屹立着,鹿九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这世间最安全的怀抱里,他并未感到害怕,但还是疑惑地问:“师尊,这是怎么了?哪个地龙敢在我们神殿这里翻身吗?” 哪个地龙敢在龙祖门前翻身!这根本是撑天柱有异,才能引起的震荡! 青龙带着鹿九离开承天剑台,此时神殿中人齐聚在点将坪,不需要任何召示,所有人在异变来时都默契地聚于此地,等待青龙神君的调遣。点将坪已是一片狼藉,天河混合着泥浆哗啦啦倒灌下来,一路冲走断石残瓦无数,但是坪上没有任何骚动,所有人列队齐整,青龙的八个弟子站在最前,见到神尊来临,所有人凝重的表情都划开,仿佛同时松出了一口气。 然而那天的变故实在太快了,快到青龙根本没有时间做任何调遣,一声震天龙啸中,他径直化出本身,遮天蔽日的龙身挡住了整个阿蒙山的光影,不过须臾之间头顶上的黑幕消失,青龙的身影离开了。 空中炸雷不断,闪电如同万剑齐发,像是要把天幕撕开一道口子,浓云泼墨一般地压下来,青泠江豁开一道大口,洪水倾泻而来。 熊大狼二等人都再顾不得他,纷纷执了法器追着青龙的身影而去。 鹿九的脸上一片茫然,他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四周狂风大起,后山的仙兽失去了理智一般竞相逃窜,它们庞大的身躯相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肉身相搏的巨响,羚羊角刺进熊精的肚腹,斑斓猛虎一掌挥开雪豹的身体,已经开智的兽群齐齐入了魔障一般,只凭着本能的兽性奔跑,攻击,甚至撕咬,鹿九打了好几个呼哨也不能阻止它们四下奔逃的步伐。 鸾七最后一个赶到,他看到鹿九傻乎乎在发愣,化为鸾身将他甩在自己背上,就直往九重天冲去。 “七哥,到底发生了什么?”鹿九大吼着。 “天柱塌了!” 鹿九只觉得脑袋轰然炸开,天柱塌了!天柱怎么会塌了!天柱塌了意味着什么?天地二界合为一体,天庭和凡间将会被压成齑粉! “那我们为什么不入冥界,现在只有冥界才安全啊!”鹿九趴在鸾七耳边,呼啸的风声把他的声音吹散,鹿九问出口就知道自己问出了多么傻的问题,他们纵然可以去冥界躲避天劫,那天界将不复存焉,人界亿万生灵都将万劫不复。 鸾七带着鹿九到达撑天柱时,那里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大小神仙,所有人都使出全部的灵力延缓着天柱倒塌,但是无数尘块还是在漫天飞舞,每一个尘块都如一座小峰一般庞大,每一个尘块都能轻易砸碎一个小仙的筋骨。 不断有小仙被砸飞出去,痛呼声四起,众人神色更加惊惶,无数仙神的灵力如同滚滚洪流奔涌,竭尽全力缚住承天柱。 鹿九和鸾七也立即加入了护柱大军,他看到不远处的狐六已经牙关紧咬,神情痛苦,明显是灵力耗损过多,那女子艳绝三界的脸庞此刻呈青灰色,唇边甚至溢出一缕鲜血。 鹿九心急如焚,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上去,他的灵力也在飞速流失,他心里隐隐地想,天劫,天劫,自己今天就要和所有的神仙们一起陨灭了,他不害怕,但是,但是...... 慌乱中他彻底平静下来。 那个人在那里,有他在那里,什么都不用怕。 青龙此刻化为人身,正被天帝等人团团围住。他神情间是鹿九从未见过的凝重肃穆,眉头紧锁,他沉吟了一会儿,瞳仁中忽然绽放出激烈的光芒,那是他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后露出的坚毅之色。 他忽然转头看向鹿九,那个眼神蓦然柔和下来,鹿九虽然不够敏锐,但他依然察觉出青龙欲言又止,深邃的眼眸里有浓浓的不舍。 他张了张口,急切地喊道:“师尊!” “轰--” 柱身裂开了一道缝,那声音却比雷公的九霄雷霆还要惊天动地,九重天此刻宛若变为地狱一般,更多的石峰纷纷砸落,无数神仙被击中,口喷鲜血,鹿九看着狐六如同一片棉絮一般,从九重天飘落下去,她的白色发带被疾风吹散,像一片辽阔大海中的叶子,只不过顷刻之间就被浪头掩盖。 “六姐!”鹿九和鸾七同时哭喊了起来。 “轰轰--”天柱上又同时裂开两道缝,说是缝,其裂口之深只怕下界最大的海沟也比不上,转眼又有无数神仙被砸飞了出去。 众仙咬牙,凝聚起更强烈的灵力抵挡,然而片刻之间,天柱发出更加撼天动地的开裂声,上半部柱石开始缓缓倾倒! 青龙忽然一个闪身出现在鹿九身边,温暖的手掌覆在鹿九打着灵印的双掌上,他在鹿九身上覆了一层结界,鹿九泪眼朦胧地抬头,带着哭腔的嗓音不停地喊:“师尊,师尊……” 青龙轻轻叹息一声,在鹿九耳边留下最后一句呓语:“九儿,好好照顾自己。” 第127章 男子俯身, 嘴唇覆在鹿九的唇上, 鹿九张大了眼, 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他感觉到有一颗冰凉的珠子被青龙渡到他的口中, 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那是什么,他拼命想摇头,想挣扎, 想把那粒元丹推回去, 但是青龙在他身上下了禁咒,他连一根头发丝儿都动不了。 元丹含在鹿九的口里,青龙一掌拍在鹿九的小腹,那粒元丹就滚进了他的丹田里。 青龙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仰头发出一声如同苍穹咆哮般的龙啸, 上古青龙神君漫无边际的本体遮盖住了整个九重天,巨大的尾翼轻轻扫过, 所有的神仙们都被扇飞了出去, 鹿九眼中最后的画面, 是青龙盘旋在天柱上,青色的脊骨从皮肤中暴突出来,裹缚住天柱开裂的断口处。 鹿九拍着青色结界的罩壁疯狂哭喊:“师尊!不要,不要......”那寸寸暴.露出来的筋骨犹如根根尖头锐刺的钢针, 刺进鹿九眼里, 刺进他心头。 鹿九的眼前猩红一片, 他知道那是青龙喷洒出来的漫天鲜血, 染红了整个九重天的云朵,他的脑袋犹如被裂地锤狠狠砸了一锤又一锤,他觉得自己的脑浆是不是已经迸裂开来,不然怎么会这么疼呢? 他急剧地往下坠落着,白云在他眼前飞速掠过,四下里都是被青龙尾翼扫飞出去的神仙,他们有的哀嚎,有的沉默,更多的向着撑天柱的方向叩伏,献上对神尊的哀悼和景仰。 结界禁锢了鹿九的灵力,他的泪珠滚滚而下,耳边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只有青龙一声声的呓语:“九儿,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鹿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钝器一下一下砸着,砸得粉碎还不够,还要一片一片扫起来,有一双无形的手把碎裂的心脏狠狠揉着,拧着,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动弹不得,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冲击着他的脑袋,太疼了,怎么能这么疼呢...... 疼得受不了,让他跟着师尊一起去吧,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终于陷入了沉沉昏睡,而这一睡,就是四千年。 ...... 秦钊忽然抱住头,他的双臂颤抖,两只手的手背上青筋虬结,他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鹿九原本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正在发怔,一见秦钊这样吓得连忙扑过去:“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秦钊蜷缩着身体倒伏在地,唇间溢出痛苦的呻.吟声...... “七哥,你快看看,三哥怎么了......怎么了!”鹿九着急地大喊。 沈鸾掰开秦钊死死捂着脑袋的手,秦钊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但是他的嘴唇在蠕动着,好像在说话,沈鸾凑近了过去仔细聆听,等到他听清了秦钊从喉咙间发出来的两个音节,不由面色一喜:“小九,师尊这是想起来了,可能是记忆冲击,也可能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事情,没关系,让他睡一会......” 鹿九也凑过去听秦钊的呓语,等到他听清了,眼泪又簌簌落了下去,秦钊在说:“九儿,好好照顾自己。” 自苏醒后,鹿九的心上始终竖起一座厚厚的冰壁,这道冰壁把他与四千年前的最后一幕分离开来,他始终不敢去触摸冰壁另一端的情景。 青龙用自己的脊骨,弥补天柱的断裂之处,他将在那里耗尽最后一丝灵力,泯灭最后一丝神智,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呢? 没有元丹,他会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本体的疼痛,他会带着清醒的意识一点一滴耗到油尽灯枯,那是天地间最大的痛苦和绝望。鹿九每次碰到这个问题都不敢去想,不敢去思考,青龙那个时候,会想什么呢...... 现在鹿九知道了,他想的是,九儿,好好照顾自己。 鹿九捂住自己的腹部,元丹又开始发热了,如同烈火炙烤熔岩咆哮一般,它在疯狂冲击着鹿九的丹田,它在叫嚣着想要出来。鹿九张开口,把元丹吐了出来,那元丹围着秦钊疯狂打转,却找不到进入他身体的通道,青色的光芒把整个炼器房映得碧绿一片。是了,秦钊已经是凡人,他没有可以容纳元丹的丹田,元丹当然回不去了。 鹿九把秦钊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了丝帕出来擦拭他额上的汗,他抱着秦钊的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秦钊脸上,他就用帕子擦去。 沈鸾叹了一口气:“小九别这样,师尊只是需要休息,他一下子接收的记忆太多,暂时负荷不了,你不要弄得像生离死别。”他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秦越,“你跟白洛也休息吧,我去别的地方一趟。” 秦越抱着白洛跟着沈鸾走了两步:“你去哪里,我和白洛跟你一块去吧?不然待在这里,我也想哭了。” 沈鸾回头看鹿九压根眼神都没往他们这里瞟一下,想来也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便点了点头,带着秦越和白洛一道离开了。 秦钊始终在呓语着,他语音模糊,鹿九听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九儿”,有时候是轻柔地唤他,有时候又蹙紧了眉,很是急切,鹿九抱着他,一会儿喊“三哥”,一会儿喊“师尊......”,他握着秦钊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父神......”秦钊喃喃着。 “太渊,墨阿,璇玑,麓朔,今敕尔等守东南西北四宫,辟邪恶,调阴阳,卫三界,戍六道......”说话的男人气势雄伟,声音响遏行云,那是开天辟地的创世大神盘古,也是四方神君的养父。 ...... “太渊,你我相识多年,我心悦你,想来你也不讨厌我,你我不如结缡为神侣,你意下如何?”黄衣女子头戴赤金攒珠冠,落落大方,毫无羞涩地直视着他。 他沉默了一瞬,目光歉意:“轩辕,我非良人,尚无成家之意。” 因为他的拒绝,那女子终日去凡间散心,却引得人间大旱,被囚禁天河,刑期不定。 ...... “神尊,我仰慕神尊,愿拜入门下,请神尊收我!”眼前的玄衣少年眉目艳致,三界无双,但是暴戾恣睢之气难掩,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这少年的眼睛,太热烈,充满野心和欲.望。 “尔乃天妖,青龙神殿不收难教化之徒,速速离开吧!” 那少年咬肌迸起,面色涨红,眼神却愈加疯狂:“出身非我所愿,你青龙神殿收的妖兽还少吗?为什么独独排斥于我?” “入我门下者,皆为修行,你所欲何求,本座与你心知肚明,休得妄想,否则莫怪本座不留情面。” “我不服!” “冥顽不灵。”他轻一挥袖,神殿大门徐徐关阖,将那少年的喊声都闭于门外。 ...... “太渊,我这一去,四方神殿就唯有你一力支撑,”红衣红发的女子半阖凤目,轻叹口气,“天道终是不容我神界。”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必有一线生机。”他垂着眼眸,不知道是在安慰璇玑还是安慰自己。 “我此生有麒麟相伴,又有你们三个挚友,了无遗憾,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可心的人......” 他轻抬眼,似有些疑惑,不明白挚友怎么说到这样的话题。 璇玑摇头:“情之一字,可遇不可求,若你遇到了,自然明白个中甘苦,世间百态皆不如其味之万一,唉,我既盼着你有那一日,又担心你有那一日。” 他弯了弯嘴角:“可有可无之物,得之未必是幸,不得即是我命,没什么大不了。” ...... “天生地养的九色鹿,倒是难得,如此,你便随本座回青龙神殿吧。”他将那头小奶鹿抱起,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一抱,就抱起了自己一世牵挂。 “师尊师尊,我会写名字了!”孩童捧着绢纸,献宝一样跑到他跟前,让他看绢纸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 “师尊,我写得好不好?”孩子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他难得诳语,但是对这孩子却习惯了说善意的谎言:“甚好!” “师尊的名字是什么?我也要学。” 他的名字?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敢叫他的名字了,他只微一沉吟,就提笔在“鹿九”两个字旁边写上端正俊逸的另外两个字:太渊。 孩童皱着小眉头:“大......水......” 他忍俊不禁,两个字读错了一双,不过也不算错,他的名字确实是多水之意,他抱起幼童置放在膝头,握着孩子的小手,一笔一划教他写,一边写一边教他读:“太渊,师尊的名字是太渊。” “啊,师尊的名字真好听!” “哪里好听?” “太好听,渊也好听,比小九的名字都好听!” “小九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喜欢九字,不喜欢鹿字。” “为什么......” “笔画太多了呀!” “师尊的渊字笔画更多。” “那是师尊的名字呀......” “你大哥的熊字,四哥的貔字,五哥的鹏字,八哥的夔字......笔画比你还多。” 孩童高兴起来:“啊,那我还是要鹿字好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弯了弯唇角,宠溺地道:“傻气。” ...... 秦钊缓缓睁开眼睛,鹿九正抵着他的额头,发着愣,两人的眼神冷不防对上,鹿九先是一呆,继而欣喜:“三哥,你醒了!” 秦钊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又多了些什么。鹿九扶着他起身:“你有没有不舒服?头疼吗?哪儿疼吗?”小孩儿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你睡了三个时辰了,一直在说梦话,说了好多......” “九儿。”秦钊启唇,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堵着什么。 “哎,”鹿九应着,仰着头看他,乌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三哥。” 秦钊缓缓笑开,又唤了一声:“九儿。” 鹿九这才意识到这个称呼,他顿时怔住了。 青龙俯身深深地亲吻他的孩子...... 他吻得那么投入,那么动情,像是等待了很多年,像是隐忍了很多年,他的手指用力扣着鹿九的后脑,舌尖扫过他的口腔,往更深处探去,似乎要吻进鹿九的灵魂里。 一千年,他养了这个孩子一千年,是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青龙已经记不清了。从这个孩子出现,就轻易攫住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个部位,起初只是疼他,毫无原则地疼他,看到他整个心肠就柔软下来。 这孩子爱哭,这都是自己惯的,只要孩子哭了,要什么都行,要怎样都行,骑到自己的头上都没关系,只要他破涕为笑,自己什么都能给。可那时候只是疼爱,那么小的孩子,他是没有旖旎之心的。 直到有一天,是哪一天来着?那个少年忽然就抽苗一样地生长起来,身姿如玉,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令他全身如同窜过热烈的火焰,这感觉几十万年从未有过,一下子就吓到了这个上古神君,三界至尊。 他因为这陌生的情.潮挣扎慌乱了许久,可是他却无人可诉说,他想起朱雀璇玑临殁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情之一字,世间百态皆不如其味于万一”,自己那时候还不以为意,原来是这样的,甘苦同味,妙不可言...... 可他是青龙,他不会让自己迷惘太久,更不会逃避,既然是这孩子,那就是他吧,只能是他了,是男孩子没有关系,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也没有关系,自己认定是他,三界之中谁也说不了闲话。 他静静地等着孩子长大。一千岁了,本体长成,月老竟然给孩子和一头梅花鹿牵红线,他几十万年没动过那么激烈的情绪,沧澜剑划过,月老宫被掀了宫顶,他亲自把那根荒谬的红线斩断,他的心思于是也昭然若揭,大白于三界。 “三......三哥......”鹿九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他的脑袋嗡嗡地响,又是欣喜若狂,又是不敢置信。 秦钊看着他,眼睛深邃得就像未干涸之前的瑶池,波光粼粼,晶光闪耀,这眼神,是属于青龙的。 鹿九红了眼眶:“师......师尊......”他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好,又颤抖着喊,“三哥,三哥......” 秦钊只是吻他,轻柔地,如同春风轻拂,吻过他的眼睛,脸颊,嘴唇,忽而又热烈,两个人的牙齿都磕碰都在一起,舌头像是在打架。 这孩子彻底长成了,身材挺拔,骨肉匀停,肌肤细致,结实的骨架,柔软的腰肢,是他肖想了几百年的美好触感,原本就炽热的炼器房此时更像是升腾起万丈火焰。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青龙,还是秦钊,只是喜欢他的念头。 孩子也有样学样,秦钊的身体骤然一僵,无奈又无力地把头埋在孩子的颈窝里,他的声音低沉到了极限,震得人耳膜颤抖:“乖,这个不能学。” “为什么......”孩子委屈地嘟着嘴。 他在那柔软红润的嘴唇轻轻啄了啄,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他不是不让孩子碰他,只是,只是心里始终觉得,觉得什么呢?觉得这件事就应该他来,孩子是他的,就这么简单。 就像天拥地,阳抱阴,鹿九是太渊的。仅此而已。 他的脑袋里还是有些模糊,一时是青龙的记忆潮水般地卷涌过来,一时又意识到自己是秦钊,孩子也跟着他混乱,一会儿喊师尊,一会儿喊三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平静下来。这里不是好地方,四面猩红,地板冷硬,满地都是狼藉倒塌的炼丹炉,秦钊深呼吸一口气,不能在这里,他还舍不得。 他起身把鹿九抱在怀里,给他穿好衣服,理好头发,小孩被他撩得半上不下,委屈地看着他,他亲着孩子的脸颊,哄道:“乖,自己用灵力舒缓一下。” 小孩却盯着他看:“那三哥怎么办,你又没有灵力。”这孩子现在比以前敏锐很多,看到他满额渗汗,身体紧绷,知道他有多不好过。 “乖。”秦钊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自己起身,环视着四周,目光落在那琥珀虹光上。 鹿九跟着站起,眼睛就没从秦钊的身上移开过,他抱着秦钊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你全都想起来了吗?” “想起了很多,”秦钊含笑,低头看他,“高兴吗?” 鹿九点头,眼泪又要往下掉...... “小家伙,还是这样爱哭,”秦钊用指腹擦着他的眼泪,轻轻叹了口气,“五千岁了,一晃,你就五千岁了......” “五千一百岁。”鹿九小声补充着,“那我以后还叫你师尊好吗?” 秦钊的眼神动了动:“人前还是叫三哥,人后怎么叫都好。” 鹿九摇晃着脑袋,又凑过去亲他。外面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两人分开望向门口,沈鸾当先走进来:“三哥醒了?有好些了吗?” 秦钊微笑着,只是看着沈鸾没有开口。然而沈鸾何其敏锐,只是一个眼神和笑容,他就分出了区别:“师......师尊?” 在青龙面前,便是鸾七也依然只是个孩子,他的激动溢于言表,但到底克制惯了,不像鹿小九那样可以任意哭,他只走上前来,由秦钊拍了拍他的肩膀。 门口传来秦越兴奋的声音:“三叔,鹿鹿,你们看,你们看谁来啦!”他已经蹦到门口,手里还拉着一个人,那青年个子几乎和秦穹一般高,长身玉立,极为俊挺,赫然是成年后的白洛! “大哥!”鹿九喜出望外,“大哥怎么这么快就长成了......” “我在丹房里找到了不少凝神丹,灵力都还未散,看来神殿沉在这海里也是有点好处。”沈鸾笑吟吟道。 原来沈鸾带着秦越和白洛把神殿其他角落都搜寻了一遍,大部分殿堂都已垮塌,依然屹立着的也就剩丹房和此地的承天剑台,然而秦钊恢复了大半记忆,这是此行的意外之喜。 几个人便留在炼器房里修整,秦越和白洛吃过东西便睡了,秦钊却拿起那半条琥珀虹光,对鹿九道:“这虹光灵力犹在,你把蛮蛮放出来,把虹光改做条发带,留着做捆仙绳也好。” 沈鸾伸手想去接过虹光:“这炼器我比小九在行,我来炼吧!” 秦钊却避开沈鸾的手,他的耳根都红了,面上竟一时有些窘迫,沈鸾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摸了摸鼻子,退到一边,找了个角落去打坐。 鹿九却是毫无所觉,拿出神农鼎,蛮蛮就飞扑了出来。然而等到鹿九把半条虹光投入神农鼎,又加了一些其他材料进行重新炼制,他才猛然发现这不是一条简单的虹光。 青龙在炼制琥珀虹光的时候,在琥珀上铭刻了缚魂诀,全诀一千零八个字,然而最终只炼成半条,天劫就到了...... 鹿九那时候还不知道,这虹光里不仅有缚魂诀,还有青龙的心头血制作的心心相印诀,这个心心相印比鹿九跟秦钊这个凡人打下的用来保持联系的那个要威力大得多,这是当时鼎盛时期的青龙神君用来和鹿九共享生命的血咒,只要青龙不死,鹿九就可以一直活着,而如果青龙死了,鹿九依然保有自己的生命,所以鹿九才能消化青龙的元丹...... 而这虹光对鹿九唯一的影响,就是会让鹿九离不开青龙,也可以说,会让鹿九爱上青龙。 如果没有天劫,青龙是打算在那天赠送虹光之前,先向鹿九倾诉心意的...... 血咒在神农鼎上方显现,每一个字符都是青龙神君的一滴心头血,如果不是为了炼这条琥珀虹光,也许青龙未必要用脊骨去补天柱缺口,要知道心头血缺失,至少会损耗青龙一半灵力,而他得不到任何补给,天劫就来了...... “小九!”秦钊急急按住鹿九打着印诀的手,“不可以!” 鹿九泪眼朦胧地看着秦钊,固执地道:“可以!”他也要引用心头血,反哺给秦钊,从此他们共享彼此的生命。 “不可以,”秦钊眼神温柔,语气比鹿九更坚定,“听话。”他现在是个凡人,活到哪天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头,哪怕有洗髓丹甚至之后还有凝神丹,他都不可能拥有和即将化神的天妖鹿九同等的寿元。 鹿九终于崩溃:“可以,可以,可以!就是可以!” 秦钊把他搂在怀里,小声哄着:“乖,听我的话,哪怕我死了,还有转生的机会,你还能再来找我,我一世心愿,也不过就是你能安好而已。” “我不要,我不要......”鹿九拼命扭动身体,“我们一起活,一起死......” “傻瓜,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保护我,保护这些人,我们九儿,现在是有责任在身的人,是要化神的人,现在是有你才有我,你明不明白?” “那你做琥珀虹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有神责在身的人?” 秦钊失笑,这孩子倒是难得脑光伶俐了一回,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听师尊的话,乖乖的。”他试图以长辈的身份压制鹿小九,鹿九果然闷着头不吭声了。 沈鸾的眼睛始终眯着一条缝,偷看这边的动静,此时忍不住一声暗叹,论这三界情深之人,怕是再没人敢跟师尊比肩了。 他们之后在神殿里又停留了一天,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部装好,丹房中灵药无数,也有鹿九一直心心念念的洗髓丹,只是鹿九如今有巨灵龟甲,还得了极地冰莲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极品药材,便想给秦钊炼一枚顶级的洗髓丹,这丹药费时,只能等回到京都以后再做。 将神殿大阵再次启动,几个人就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第128章 “秦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旁支子弟, 真以为秦钊不在, 你就可以在青龙集团做主了?”一个年过五旬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涨红着脸,拍着面前的桌子, 指着秦朗的鼻子骂, “凭你也有资格教训我?” 这男人是秦氏财务副总秦山峦, 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秦家嫡系, 秦钊等人正儿八经的堂叔叔。 秦朗坐在办公椅上,看向面前中年男人的目光丝毫不起波澜:“我是没资格教训你,我只是开除你!” 他将手中的文件“啪”地摔在秦山峦面前, “看在你是堂叔的份上, 我就不把这份报告带到董事会去,您好自为之。” 秦山峦抓起文件一目十行地阅过, 脸色由涨红转为青白。 “秦朗, 你不要把事情做绝, 就算秦钊在,他也不会开除我!” 秦朗起身,居高临下的身高让他的眼神显得很锐利:“三哥在时从不在钱上亏待谁,同样的, 既然做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他也绝不会盲目宽容, 他不在, 你的去留我秦朗说了算!”他抬脚往外走, 不想再多做纠缠,眼看着那孔雀进食的时间又要到了,他和秦穹每天都会在蛇馆会合。 秦朗走出办公室,走到通道里,忽然感觉身后有呼呼风声,他立刻回头,一个硕大的花瓶竟向他迎面砸来,然而他已经避之不及,几乎是本能地闭上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听“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地,继而是女人的喝骂声传来:“妈的!敢偷袭!要不要脸了你!”同时响起的还有相撞的声音以及痛苦的呻.吟声。 秦朗睁开眼,继而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秦山峦正倒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肥硕的身子,而许鹤——那个首席秘书,正用自己的高跟鞋一下一下踹着秦山峦的屁股,那个花瓶此刻正紧紧抓在许鹤手里! “自己做了龌龊事,秦朗没送你去吃牢饭都便宜你了,还敢暗算他!死肥猪!去死吧你!”许鹤一边踢一边骂,秦朗先是惊愕,后来慢慢沉下了脸色。 “小牧童。”秦朗冷声道,“我知道是你。” 女人的声音和动作戛然而止...... 秦山峦哀嚎着想爬起来,然而他只撑起一只胳膊就又跌了下去,他指了指女人,又指向秦朗:“秦朗......你指使这个女人谋杀我!你等着,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秦朗定定看了一眼“许鹤”,打电话叫两个保安上来,再转向秦山峦:“廊道里有监控,究竟是我指使人谋杀你,还是你想谋杀我在先,摄像头会说明真相,还有,”他蹲下.身,好心把秦山峦扶坐了起来,“堂叔,如果警察问起这场袭击的前因后果,我想最不好交代的人,应该是您吧?” 秦山峦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毫无办法,刚才拿花瓶砸秦朗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秦朗掌握着他重大的商业罪证,那足以让自己后半生万劫不复。 保安很快上来,秦朗淡声吩咐道:“送秦先生去医院,医药费记在我名下。” 很快廊道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秦朗眯起了眼睛,看着“许鹤”:“我跟你说过,不要上别人的身。” 女人无措地抬头看向秦朗,她似乎还想力挽狂澜一下:“秦、秦总,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秦朗沉默地看着她。 她低下了头,把花瓶放回到走廊的架子上,背对着秦朗,那身影看上去格外无措寂寥。 “你来几天了?”秦朗的问题没头没脑,女子却是身形一颤。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我没有恶意的......”她嗫嚅道,那声音听起来无助,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可怜。 “上别人身是毁自己修行,这个道理你比我懂吧?”秦朗叹了一口气,“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反正,反正我不是想害你。” 秦朗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先前秦钊对鹿九的心思他就是第一个察觉,甚至比秦钊本人察觉得还要早。画灵是不是要害他,他也是能体会出来的。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我也不能留你。”秦朗坦诚道。 “我、我知道,我现在就走。”女子说着,便急急忙忙往外走。 “你的本体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她面色一喜,秦朗接着说道:“你这样到处漂泊也不是办法,我送你去梵山寺,你便在寺中修行吧,有朝一日如果能化作人形,可以堂堂正正在人间行走。” “化形?”女子怔怔地回身看向秦朗,“我如果要化形,可能还需要几百上千年,那时候你早不在人世了,我去哪里找你?” 秦朗一听这话,面色不由变了变,他本不想自作多情,但是画灵的言行又不得不让他多想,他退后了两步,垂下眼眸:“那你去吧,你......好自为之。” “两位先生又来了哈!”卖蛇郎小祝早就把准备好的蛇一筐一筐摞在店门口,最近他碰到个大主顾,每天都要几百斤活蛇,要不是看其中一个是两杠三星,他几乎以为这两人是要干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毕竟谁也不会觉得这么多蛇是弄回去吃的。 “今天有一批竹叶青,特意按照二位吩咐收来的,牙都留着,您们可小心点,要是被这玩意儿咬上一口,那可不得了了!”小祝好意提醒道。 这孔雀每天吃蛇也就算了,还要点菜单,秦穹最初两天还跟孔雀争点蛇胆吃,现在则是一脸麻木地把竹筐搬上军用大卡,只盼着鹿九赶紧回来,把这家伙送走。 秦穹也问过孔雀,既然是来送东西的,那把东西放下就好,大明王殿下肯定有很多公务,不好再在凡间耽搁。谁知孔雀却说自己没了灵力,乾坤袋都打不开,只能等鹿九回来了。 “这老三和小鹿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还联系不上他们啊?”秦穹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向秦朗,“火机。” 秦朗没动,好似在发愣一般。 “嘿!嘿!”秦穹手掌在秦朗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秦朗叹了口气:“在想那个画灵。” “要我说,干嘛让他走了呢?咱们家妖精够多了,你看啊,小鹿是鹿,白洛是熊猫,蛮蛮是凤凰,别墅里还睡着个每天要吃几百斤蛇的孔雀,多他一幅画也没什么大不了!”秦穹不知道画灵诱使秦朗许愿的事儿,只知道秦朗让那画灵离开了。 “他附在人身上出去玩乐,要是小鹿回来一眼就能看出来,依小鹿的行事风格,怕是不能饶他。”尤其是画灵还在自己身上动心思,小鹿更不会手软。 “那你还想什么呀?魂不守舍的。” “我是担心他一直找人附身,再出什么事儿。” “别想了,又不是儿子,老三成天把小鹿当儿子哄,你可别学他啊。” 秦朗失笑:“你真是......胡说八道什么。” 他从置物格里翻出个火机,打了两下没点着,便推开车门道,“我下去给你买个火机。” 不远处有个报亭,秦朗买了火机,老板找钱的空当他随手翻了翻摊上的报纸,最近多名孩童失踪的消息正在被关注,公*部撸下了好几个副部长,民意沸腾,各地警局发了疯地侦察,但是一个孩子都没找回来,反而越丢越多。 报亭的老大爷递上找回的零钱,看秦朗盯着新闻出神,摇着头叹息道:“这些娃儿找不回来是好事哦,老天爷要惩治凡人,但是又要保留人类最后的种子,娃儿是被神仙接走,等娃儿都接走了,上天就要降罚了!” 秦朗眸光一闪,看向老人:“您这话是怎么说?” 许是觉得这个年轻人长得好看又礼貌十分让人顺眼,老大爷便多说了两句:“有天师说了,如今人类不敬神仙,又干了许多毁山涸泽的缺德事,神仙可都是住在深山大泽里的,人类破坏这些地方的环境那就是抄神仙的家,神仙当然要惩罚人类!” “那是哪位神仙要惩罚人类呢?”秦朗兴致勃勃地问。 “那当然是玉皇大帝了!” 秦朗笑了:“可是玉皇大帝住在天上,他又不住深山大泽里。” 老人被抬杠,不太高兴了:“你这娃子不懂事,这神仙的事都归玉帝管,就算他住在天上,自己的手下被人抄了家,他也得帮手底下的人出气啊!我跟你说,这阵子地震海啸那些大灾啊,就是老天爷发怒的前兆!” 秦朗一时无语,地震是因为轩辕昼毁了龙脉,孩子也是被他抓了去,怎么在有些人口中,这十恶不赦的魔头竟然成了即将审判人类的“老天爷”了?但是老人口中的所谓“天师”却引起了他的注意,正儿八经的天师断不会跟人讲这样的话。 他卷了几张报纸,把零钱给老人推回去,一脸诚恳地问:“既然天师能洞察天意,那他可有救助人类的办法?” 老大爷眼皮子上下打量了秦朗一会儿:“年轻人,你若是想安全渡过这场劫难,必须要向神仙忏悔,神仙若是原谅你,就可以将你也接走,等到天罚过去,再送回来,建立新的人类世界。” “如何忏悔?” “唔,这个自然由天师安排。” 秦朗还想再问,秦穹却在车里等得不耐烦,也走了过来:“怎么买个火机这么久?” 老头一看秦穹肩上的两毛三,吓得缩了缩脖子,原本想跟秦朗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秦朗无奈,只得跟秦穹回了车里,把老头的话给他也说了一遍,秦穹皱眉:“大概是什么骗子,装神弄鬼吓唬这些年纪大了的,骗钱来着?” 秦朗摇摇头:“寻常人只会认为孩子失踪是被拐被卖了,哪里会扯到什么神仙头上,这说法虽然荒谬,但至少有一点是接近了真相的,那就是孩子的确不是被凡人拐走的,这个所谓‘天师’,恐怕不是无的放矢。” 秦穹抽着烟,也思索着,他透过敞开的窗户向外看去,忽然眼前一亮,伸出头去喊:“郭子桥!郭子桥!......” 郭子桥正从一家香烛店里走出来,他穿着白色的对襟小褂,身上斜跨着一个绣有八卦图案的布包,这造型一看就是道观里出来的,听到喊声他四下环望了一下,终于发现了街对面的秦穹。不由喜形于色,走上前去:“秦二爷,朗少爷!” 他仰头看了看这高头大马的军卡:“您二位这是做什么去?开这么大家伙?” 秦穹和郭子桥两次生死与共,打心里把对方当朋友,有孔雀大明王这种稀罕物事,便想请对方一道观赏。秦朗却是更多了一个心思,他招手把小道士叫上车,把报亭老头的事儿给郭子桥说了,郭子桥二话不说,又下车走向了报亭。 郭子桥是谁啊?那是六岁就能混迹市井骗死人不偿命的小神棍,凭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三寸不烂舌和一双察言观色的火眼金睛傲视“江湖骗子......”这个群体小二十年,三两下哄得老头和他约好晚上就一起去拜见天师,只要带上二十万现金,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应该就是个骗子。”郭子桥心情有点复杂,自己以前好歹是真学了点相面风水常识的,就这样,给人看一次也就收个小几十块,偶尔碰个大主顾能赚个几千上万的都能乐呵老久,这骗子几句三五不着调的话逮住一个就要二十万,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听老头的意思,相信这“天师”的人还不少,今晚跟着老头去的连同郭子桥在内,就有仨。 “他说那天师有一只神兽,能预知祸福未来,”郭子桥摇头笑,“估计就是寻常驯养的动物,弄了些什么手段唬住人,动物园里的驯兽师会这些手段的多了去了。” 听到神兽,秦朗和秦穹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自己家里不正住着一个孔雀呢。 “先回我们那儿去,晚上我跟秦朗陪你走一趟。”秦穹发动起车子。 “那你们得藏好,那老头只让我一个人去见他。”郭子桥补充道。 军卡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郊外别墅,郭子桥跟着秦朗进了大厅,只一眼就惊住了,大厅地上正横躺着一个身长好几米的华光溢彩的孔雀,那闪亮的尾羽简直比这世上最华丽的锦缎还要璀璨,郭子桥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这这这......这是......” 平时白天没人,李长庚就会过来帮忙看孔雀,听到外面动静,他抱着笔记本从餐桌那边走过来:“你不是那个七阴抱阳的小道士?” 陵县一役,李长庚和鹿九同乡的关系人尽皆知,郭子桥收敛神色,恭敬行礼道:“前辈有礼。” 李长庚摆摆手,笑呵呵坐到沙发上去,把这当自己家一样,光着胖脚丫盘腿坐着,笔记本搁在膝盖上,对郭子桥招手:“你平时看小说不?有**文学网账号不?我新开了本小说,你来给我添个收藏,入V以后记得买全本哈,我会给你发红包哒!” 这时孔雀嗅到了活蛇的味道,一跃从地上爬起来,“哧溜......”就自己蹿了出去。 郭子桥勉强从惊愕中回神,很恭敬地坐到李长庚身边:“我有账号的,其实我平时也很喜欢追小说,啊,说起来我最喜欢的大大还跟您同名,他叫‘史上最帅李长庚’,他写的都是神话小说,戏说,可逗了......”郭子桥突然瞪大了眼,“你你你......你是......” “哈哈!”李长庚得意一笑,肥硕的脸上连眼睛都看不出来了,“在下正是史上最帅李长庚。” 此时秦穹因为先前在军卡后车厢给孔雀打开各个竹筐上的盖子,晚了一步进来,刚踏进客厅就听到李长庚的自我介绍,脚步一顿过后秦穹迈着激动的大步走过来,盯着李长庚的眼神充满了热切和崇拜:“你居然就是李长庚大大?那个写《嫦娥和天帝天蓬的那些事儿》的李长庚?您怎么也不早说!” 秦朗百无聊赖坐在一旁,不明白自己只是回个家,怎么就目睹了一场作者和读者的小型见面会,两个书迷不约而同索取了签名,表达了对于大大连绵不绝的崇敬之情,三个人简直相见恨晚一般,握着彼此的手久久都不放。 “以后你们就不要给我投雷了,网站抽成太高,来来来我们加个微/信,给我发红包就好......”李长庚毫无一个大大的修养,满眼钱币的符号倒是跟鹿九很相似,神仙下凡,个个都爱钱如命,这到底是哪里学来的毛病。 秦朗按着太阳穴忍耐了许久,认命地去厨房做晚饭。别墅里许久没有请过佣人了,自从鹿九从冥府回来,这里就是他们的隐蔽根据地,大凡几个人在此地的时候,饭菜都是交给他做,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朗硬生生被逼出一手还过得去的厨艺。 “大大,您写的天庭生活实在太接地气了,就好像您亲身经历过一般,我最喜欢您一本正经地胡说天帝和女仙的那些事儿......”三人聊开了之后话题就开始百无禁忌,郭子桥也渐渐放开了。 “谁说大大是胡说了!”秦穹不满道,“明明是纪实小说,孔雀大明王都在我们家住着呢,大大写的那些肯定也都是真的了,对吧大大?” 秦·满眼小星星·书迷·穹热切地看着李长庚。 郭子桥直接从沙发摔了下去,分贝震得别墅挑了十几米高的屋顶都颤了颤:“你说什么?孔雀大明王!” 秦穹奇怪地看着他:“刚你没见着?我看他是从这客厅跑出去的啊?” 郭子桥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孔雀大明王?佛母孔雀大明王?” 李长庚道:“其实摩诃并不算佛母,这都是人间缪传罢了,佛祖是从他脊背破骨而出,不算生出来的。” 郭子桥继续颤抖着:“那您......您叫李长庚,”郭子桥想起在陵县时这人曾经对一闻做过自我介绍,“道号太白,师从兜率宫太上老祖......” 李长庚颔首:“正是。” 郭子桥“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道祖......道道祖......” “嘿!”李长庚赶紧摆手,“道祖那是家师,可不能乱喊!” 郭子桥觉得自己真争气啊,要是师父一闻在此,恐怕早就嗷叫着厥过去了吧,可他居然还能清醒着,跟道门老祖宗太白金星一桌吃饭!尽管他的双腿发软,双手打颤,牙齿也磕磕碰碰着响作一团。他在心里为师父默哀,当时太白金星可是主动自报家门,可是自家那个师父居然还敬而远之,当时一闻说什么来着?“丹术乃歪门邪道,为我正统道门不齿!”无量那个天尊哪,请宽恕师父的有眼无珠吧! 饭后不多久,秦穹和秦朗便送郭子桥去了报亭老头的家里,郭子桥身上没有带跟踪器,但是秦朗给了他一张传音符,叠成小小的一个三角形就嵌在衣领里,比什么窃听器都好使。 那老头姓张,郭子桥敲开门的时候,张老头家里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个五十左右的女人,两人衣着都很体面,几个人相互点头,都没有说话。 张老头带着他们坐进一辆车里,开车的是个二十郎当岁的杀马特小青年。车子在城市里穿行了半个小时,最后停在一栋很普通的居民楼。那楼看着很老旧了,也是,新楼的物业一般都管理严格,要是哪个屋子经常进出人早就被物业注意到了。 几人跟着张老头进了楼道,停在三楼,不等张老头敲门那门就自己“吱呀”一声开了,郭子桥原以为是屋里人听到楼道脚步声就来开门,谁知放眼整个客厅居然空无一人。 “张大爷,这屋里怎么没人啊?”郭子桥奇怪地问,顺便打量着这间足有大几十平米的客厅。 入目处有一张神龛,上面摆着几尊白石灰像,郭子桥这个正统小道士居然认不出供的是哪几个神仙,地面上零零落落散着不少蒲团,应该是给人跪拜用的,除此之外客厅最显眼的就是在东北角有一个巨大的签筒,那签筒有三米来高,直径一米多,寻常寺庙的签筒也就这么大了,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竹签。 第129章 而在西南角里则放着一个圆形铜盆,说是盆, 其实口径也有个小缸口那般大, 这屋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诡异。 张老头食指比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带着几个人走到那铜盆前跪下, 示意他们把带来的现金放进铜盆里。 张老头又走到了签筒处, 示意郭子桥转动签筒,他便伸手随意拨了拨, 签筒咕噜噜转起来,不一会儿掉下来一支竹签, 郭子桥捡起, 刚看了一行字,他就完全惊呆了,竹签上竟然写着郭子桥的生辰八字,分毫不差! 张老头看到郭子桥的神色,得意地笑了笑, 又让另外两个人上前转动竹签, 结果掉下来的当然也是那两人的生辰, 当时他们就跪在蒲团上, 对着神龛连连叩头。 张老头轻轻推了推郭子桥,示意他也跪过去忏悔自己以往曾经冒犯鬼神的行径,这是来前就跟他们说过的,只要忏悔后有神迹显现, 等到天劫来时神仙就会把他们接走。 郭子桥掩饰住自己满心的疑惑便跪了过去, 随便掉出来一支签就是自己的生日, 这绝不会是侥幸,郭子桥摘下墨镜,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整个客厅,也没有看到有鬼影。 他们三个人分跪在三个蒲团,每个蒲团上都正对着一个石灰像,不一会儿,另外两个人面前的石灰像忽然亮了起来,白惨惨的像身上居然泛起红光,只有郭子桥面前的那个没有变化。 张老头一拍大腿,怒道:“你这娃子怎的心不诚?” 郭子桥吃了一惊,老头已经在他旁边跪了下去,连连对着那石灰像磕头,口中念念有词:“神仙莫怪,神仙莫怪,这娃子年纪小......” 中年男人和老妇人都很是不满地看着他,仿佛郭子桥真的亵渎了神灵一般。 张老头又连连叩了好几个头,才起身把郭子桥拉起来,叹了一口气:“你走吧,你心不诚,神仙不会接你了。” 郭子桥张口结舌:“我、我再试一次,这次我好好忏悔。”他说着也不顾张老头阻拦就跪了下去,心里默默说道,“不管您是哪路神仙,小道郭子桥,以前虽然借鬼神名头骗过人,现在却是名门正派三霄观嫡系传人,小道还认识太白金星......” “轰--” 郭子桥面前的石灰像忽然发出一声炸响,竟然熊熊燃烧了起来,几个人正惊骇着,就听到一阵激烈的狗叫声从屋内传来,还有一个年轻人的喝止声:“毛头别叫!别出去!” 四个人面面相觑,张老头往里走了两步,试探性地喊:“毛天师,您在吗?我今儿给您带来三个人,您还满意吗?” 不多时,有房门被拧开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黄色的身影猪突狗奔一样冲出来,直接扑向了还跪在那里的郭子桥。 郭子桥定睛一看,一只似猪非猪似狗非狗的动物正巴拉着他的胳膊“汪汪”地叫,那东西有寻常金毛大小,圆滚滚的头脸却有些像沙皮狗,然而尾巴又像猪一样蜷曲着,四肢短小粗壮,通身是金黄色,只有眼睛和鼻子是乌溜溜的。 它发疯一样地对着郭子桥又顶又拱,在他身后跟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穿着牛仔和卫衣的年轻人,一边上去巴拉它一边口里不停地喊:“下来下来!你干什么?哎哎,毛头!” 那叫毛头的动物居然张口要咬主人,可是年轻人却不敢揍自己的动物,反而换了更温和的语气哄:“你要干什么呀?” 毛头只是扒着郭子桥的胳膊不撒手,郭子桥愣了愣,试探性地问:“你是想要跟我走?”毛头居然用力点头! 那被称作“毛天师”的人立刻不乐意,沉下了脸,他转身对着张老头发作:“赶紧把这人带走!以后你都不许再带人来我这里了!” 张老头和旁边两个人都急了,他们从抽签开始,到石灰像发亮,早就信了这天师的神通,尤其张老头,他其实是属于一个下线,每带一个人来可以分得五千块提成,靠这个他可是攒了不少养老钱了,眼看就要被郭子桥破坏了,他气得老脸涨红,先是连连向毛天师告罪,又来拉郭子桥,想把他带走。 郭子桥连连喊道:“哎哎哎,你们自己都看到的,我可没招它,是它自己赖着我啊,我说天师,这是你养的宠物么?我看它怎么跟你一点不亲,反而非要跟我走啊?” 毛天师气急了,但是任他怎么哄,怎么去掰这动物的爪子,它就是牢牢扒住了郭子桥不撒手。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毛天师和张老头气急败坏地拉扯着郭子桥,另外两个前来忏悔的信众无措地立在一边,郭子桥却更抱紧了那只毛头,怎么也不肯离开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着门,“叩叩叩”,毛天师以为又是新的信众过来,眼下这情景哪里还有功夫搭理其他人,他没好气地喊:“都回去,今天不接引新人了!” “警察!开门!” 这下由不得毛天师不开门了,而当门外现出两个警察和秦朗秦穹的身影时,毛头立刻松开了郭子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秦朗,扑在他的腿上叫得比先前更疯狂。 秦朗讶异不已,他蹲下.身摸了摸毛头的毛,一看这模样不像寻常的动物,心里就隐隐猜测了几分,他一手安抚地摸着动物的背,声音温柔地问:“你认识我?” 毛头拼命点头,张着嘴“哈哈”着,伸出舌头就想舔秦朗的脸。 而那边两个警察以毛天师涉嫌借用封建迷信行骗要把他拘留,张老头和旁边两个信众都不赞同:“毛天师是有真本事的,警察同志,他可没有骗我们,你们看这签筒......” 张老头把警察拉过去,“你转一转,拿到的签就是你的生辰八字,这么神通广大,毛天师是真正的神仙!”那两个信众也连连点头称是,还把刚才自己忏悔后石灰像发光,而郭子桥不诚心还惹怒了神仙的一幕都讲出来,一个警察乐了,拨了拨签筒,捡起掉下来的竹签看了看,好笑道,“这可不是我的生辰啊,我怎么看都不像只有十七岁吧?” 张老头也急了,他急切地看着毛天师:“您跟他们解释,好好解释!”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拷起,毛天师只好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会老实交代。 秦朗却制止了住他,让警察把张老头和其他人都带走,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人,他们各找了蒲团坐下,秦朗这才示意毛天师可以说了。 原来他叫毛松,以前是个小混混,在邻市的一条古玩街上收保护费,有一天捡到了这小动物,当时这小东西嘴里嘎嘣嘎嘣咬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他眼尖,一眼就看出那是黄金之物,就跑过去想从动物的嘴里抢出来。 结果当然没抢过,但是毛松脑子活泛,他意识到能吃黄金的绝不是个普通动物,便试探地用一块小小的真金子和两块镀金放一起,结果这东西直接吃了真金,对另外两块镀金闻都不闻一下。 毛松大喜,他寻思着带着这东西去金店里,趁营业员不注意让它敞开了吃,吃完带回来等他拉出来,自己不就发啦!他给动物起了个名字叫毛头,真的就带他去附近的小型金店里面,他让营业员拿出许多金子,趁人不注意就悄悄滑溜下一根出去给毛头吃,毛头吃是吃了,但是带回去后,毛松眼巴巴盯着他的屁股等了好些天,毛头却再也没有把吃下去的金子拉出来过。 毛松很失望,就准备把毛头扔了,谁知他刚动了这个念头,毛头就直起前肢,两爪子对他拱了拱,像是一个拜拜的姿势。 “你是想让我收留你?”毛松不可置信地问。 毛头点了点头。 居然能听懂人话!不过这也不算稀奇,聪明些的动物养久了都会有点通人性。 “那你有什么用啊,你只会吃金子,又不会拉金子,”毛松不屑道。 毛头左右晃了晃脑袋,看到毛松对着杂物乱七八糟的茶几上有一本杂志,眼睛亮了亮,它跑过去叼出杂志,肉呼呼的前爪像模像样翻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毛松更震惊了,这是一只认字儿的动物! 毛头找了许久,忽然仰头“汪汪”叫,毛松凑过去看,毛头的爪子正指着一个“赚”字。 紧跟着“赚”字还有一个“钱”字,毛松忽然悟了:“你是说你能帮我赚钱?” 毛头点头。 毛松的第一想法就是可以把这东西卖给动物园,甚至某个生物研究所,毕竟会认字的动物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然而毛头却“汪汪”叫着对他拼命摇头,毛松赫然意识到,毛头很可能还会读心术! 后来毛松慢慢就开发出了毛头的技能,毛头除了懂人言,会识字,读人心,甚至还能看出人生辰八字,至于郭子桥等人从来到这屋子后所见的一切神奇的景象,都是毛头做的。 “毛头只吃金子,我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给他买金子吃了,原本我们是在邻市的,后来想着京都有钱人多,我们就来这了,”毛松耷眉臊眼的,他此刻后悔死了来京都的决定,果然天子脚下不好混,“可是这里的有钱人哪有那么好接近,我看到总是有小孩丢失的新闻,就以这个为借口让人送钱来,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在毛松解释的这段时间里,秦朗已经把毛头的照片发给李长庚,此刻他正垂着眼眸看李长庚回复过来的信息:“貔四,青龙九子中的老四,原形是貔貅,你得把他带回来。” 怪不得毛头一看见自己就发了疯。秦朗起身,秦穹和郭子桥也站了起来,毛松还坐在蒲团上,等着自己的最终判决。 “毛头不属于你,我得带走,你养了他这么久,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秦朗递给毛松一张支票,毛松眼睛一亮,秦朗继续道:“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们骗了多少人,让你的下线把人名都交出来,该退给人家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否则警察那里不放过你,我可就不管了。” 毛松瞬间蔫了,但是他拿过支票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再算了算需要退回去的赃款,心下还是满意了。 毛头跟在秦朗的脚步后面乐颠颠的,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依然蹲坐在那里的毛松,毛松眼巴巴看着它,神色里有明显的不舍,毕竟相依为命了这么久,尽管双方只是各取所需,但还是培养出感情的。毛头跑回来蹭了蹭毛松的腿弯,还是毫不犹豫跟着秦朗走了。 家里的动物大军又多了新的成员,这家伙还是吞金食玉的,秦穹忽然觉得亚历山大。 “哎,你怎么没问问那个毛松,毛头每天要吃多少金子啊?”秦穹一边发动越野车,一边问。 “他不叫毛头,叫貔四,以后会变成人形的,至于金子,李长庚说,越多越好,金子是他的灵力来源,如果有足够的金子,他很快就能恢复人形。”秦朗说。 秦穹眨了眨眼:“越多越好,那是多少?” 秦朗想了想:“大概得带他去中央金库吧!” 秦穹:“......” 郭子桥兴奋得不行,他坐在后座不停撸着貔四光滑水亮的毛:“吃金子,只吃不拉,两位秦爷,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的想法没有错,他就是貔貅。”秦朗笑道。 郭子桥的身子呲溜滚下去,双膝跪在车地毯上,对着貔四拜了拜:“貔貅大神,大仙,大菩萨,小道给您磕头了!” 貔貅是出了名的瑞兽,和凤凰一样雌雄同体,古来便受尽了人间膜拜,传说他能带来财富和好运,郭子桥怎么也没想到,万千帝王供奉的神兽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出现,还能由着他撸毛,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可以不用洗手了。 秦穹打着方向盘,问郭子桥:“你们道观怎么走?我先把你送回去。” 郭子桥这才意识到已经是凌晨了,他心里有点依依不舍的,他把这种不舍归结于是因为自己今天见到了孔雀大明王,还见到了神兽貔貅,这种凡人千百年难遇的机缘让他太激动太兴奋。 可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还是给秦穹指了路,眼看道观就在前面了,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您就放我在这边下了,不然开进去您还得调头,麻烦。” 秦穹也不客气,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郭子桥打开车门,就愣住了。 “怎么了?”郭子桥迟迟不下车,秦朗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他。 “没、没路了!”郭子桥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恐。他的眼前是一片雾茫茫,伸手出去都看不见五指,脚下连地面都看不清,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秦朗也打开自己那边车门,他看到的景象和郭子桥一样。 这种诡异的景象他们经历了不是一次两次,只是以前有鹿九在,总能轻而易举就得到化解,但是现在车上两个凡人一个半拉子水平的小道士,还有一个不能说人话的貔貅,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朗看了看手机,上面没有信号,他和郭子桥关上车门,刚才趁停车的功夫抽烟的秦穹这时一抬头,也愣住了。 越野车被一片看不到头的白雾完全笼罩,前后左右没有亮光,也没有路,只有车厢里的壁灯发着暗黄的光。 “我们被困住了。”郭子桥颤声道。 貔四大声地叫了起来,但是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里又没有杂志之类的书本能让他指字出来。 几个人类满目期待地看着貔貅,以为他能用灵力开出一条路来,谁知貔四叫了两声后就摇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他虽然尚存一点灵力,但是化不成人形,最多施点通灵小法术,遇到高手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越野车像是一个小孤岛漂浮在无边大海之上,他们几个人就被困在孤岛之中。 秦朗拿出烈火燎原符就想顺着车窗户扔出去,郭子桥眼明手快地阻止他,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一枚普通的火符,丢了出去,不远处燃起一撮火苗,有人声清晰传来:“哎,谁烧东西往大街上扔?太缺德了吧!” “我们还在街道上,要是用烈火燎原符,只怕这附近的房子都要被烧没了。”何况此刻是半夜,大多数居民都在入睡,这要引起火灾,那后果不堪设想。 郭子桥的火符只昙花一现,小小的火苗很快就熄灭了,而被火光照亮的那一角很快又被迷雾包围,秦穹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要不闭着眼直接往前开?” “不行,这里又不是什么幻境,闭眼开撞到别的车怎么办?”秦朗否决。 车身忽然轻微晃了晃,好像顶上有什么东西落下,秦穹拔下腰间的枪,秦朗捏着几张符箓,郭子桥摒住了呼吸,连貔四都不叫唤了,都抬头注视着车顶。不一会儿,车内壁顶上缓缓伸进来一只手,惨白的,看不出骨节,穿透了车顶径直伸了进来,就在貔四脑袋正上方,几个人类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只手缓缓向下,还不时在空气里勾来勾去,像是在寻找什么,郭子桥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一根毛发都要炸开了!他能清晰地看到这只手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白色气息,这是这东西本来的样子,这是个雾妖! 他悄悄摸索出挎包里装的定身符,“啪”地就拍上那只手,那手果然顿在了半空,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散开来,同时车外的浓雾也便淡了一些,隐隐都能看到路灯射过来的光亮,秦穹对郭子桥比了比大拇指。 然而几个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见弥散开来的白色气体很快又凝聚成一团,最后恢复成一只手的形状,又向着貔四的脑袋摸索过来,而郭子桥的那张定身符则彻底湿透,变成一张皱巴巴的黄纸。 郭子桥又故技重施,拿出一张新的定身符,那只手就在消散又汇聚中和郭子桥展开拉锯战,如此你来我往几次后,几个人也看明白了,这妖的目标是貔四,每次汇聚起来后都只在貔四的脑门上方徘徊,想来是貔四身上还有点灵气,被雾妖当做可以补给的食物了。 眼看郭子桥的符箓捉襟见肘,秦穹嘴巴开合,无声地秦朗:怎么办? 跑又跑不掉,打也没处打,总不能把貔四扔出去自生自灭,秦朗也犯难,专业抓妖的鹿九不在这里,他们就跟砧板上待宰的鱼差不多。 秦朗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两张罡风惊天,他也不清楚这东西究竟威力有多大,然而风吹雾散,这个道理秦朗还是懂的,他打开窗户就把风符往上面一扔,火速再把窗户关上。 刹那间狂风席卷而起,眼前的浓雾尽皆消散,然而身处风眼中心的越野车就像是被卷进漩涡里的一片小叶子,被盘旋直上的狂风卷上了天,车里的三个人和一只貔貅像是被扔进锅里的饺子,尤其是郭子桥,下车那会他解了安全带就没系上,他在狭窄的车厢里时而被颠上车壁,时而又重重摔落,正面煎完反面煎,等到越野车重重砸落地面,又咕噜噜连滚两圈才停下后,郭子桥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动静简直就像地震一般,附近小区的居民全都被惊动了,原本黑漆漆的窗口这会全都依次亮起了灯,更有许多人披个棉衣趿拉着拖鞋抱着孩子就慌里慌张跑出来了,一边跑一边还有人喊:“地震吗?爆炸吗?” 这辆停在巷口原本安静如鸡的越野车突然像发射出去的火箭一样窜上了天时,路过的其他车辆都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它以巨禽当空,轰然而下的姿态滚倒在马路牙子边上时,看到的人都还愣愣回不过神。 一左一右两道车门打开,两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还是两毛三,连滚带爬地翻出来,然后不约而同趴到路边大吐特吐起来。因为是闹市区,警车和救护车短短三分钟就呼啸而至,有过路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清晰拍摄了整个事情经过,平地腾起巨大龙卷风,把这辆越野车卷上天空,这玄幻诡异的场景引得所有路人热血沸腾。 人们啧啧称奇:“听说过干坏事被天打雷劈的,这在大马路上遇龙卷风还真是头回见!” “里面的人也真是命大,车子卷那么高又落下来,居然没死人!” “这车子也太结实了吧,到底是军用车,质量太他妈好了!” “看到没,那是个上校,说不定是军人执行任务遭报复,车子是被炸.弹炸上去的吧,电影里都这么演!” “有炸弹还能有活口啊?有没有常识!这就是平地起风,可能是特殊磁场效应。” “哎哎哎,你们看,车里还有只狗,那狗居然一点事没有!它还趴在窗户上看呢!这是什么神犬啊......” 第130章 秦朗一边吐一边把围观群众的话听了个滴水不漏, 果然人才在民间啊, 这群众们集思广益,连一会儿应付警察的借口都帮他找好了, 平地起风, 磁场效应,得把这人挖来公司专写公关稿! 他最近真是出尽了风头,孔雀来临那天他就被万众瞩目,今天接了貔四又闹出个大新闻, 几个人身上的护身符全都化作了灰烬,这罡风惊天, 真是伤敌一万, 自损八千啊! 这里离三霄观很近,一闻理所当然也听到那惊天动地的声音, 何况郭子桥一直没回来电话也联系不上, 老道士便一直没睡,这会赶过来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让几个徒弟把郭子桥给抬回去。 等从警局出来,秦朗和秦穹已经连抬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了,越野车明面上看还是囫囵的, 那是因为扔出罡风惊天之前秦朗还在车壁上贴了张护身符, 符纸化灰之后, 这车的五脏六腑就开始摧枯拉朽般散架, 兄弟俩坐在警局门口的马路牙子上等司机过来, 貔四就蹲在他们两人中间。 一个小警察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瓶热牛奶,跑到秦朗跟前时,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把牛奶递上去:“给,喝点!” 秦朗抬头,面前是个浓眉大眼的小警帽儿,刚才在里面给他们做笔录的。那会子这小警察一脸板正,丝毫不为秦穹的两毛三感到忐忑,也不为秦朗的身份而拘束,怎么这会子像变了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扭捏。 小警察把另一瓶奶递给秦穹,秦穹倒是很豪爽跟人道谢,插了吸管就咕咚咕咚喝,小警察回头一看秦朗盯着他看,心虚地低了头,讷讷道:“你、你们喝,我去值班了。” 秦朗眯起眼:“站住。” 小警察的背影倏然一僵。 秦穹奇怪道:“阿朗你干嘛,人警官好心给咱送瓶奶......” 秦朗走上前去:“你屡教不改了是吧?警察的身你也敢上了?”秦朗很疲惫,脾气便有些急躁,“三霄观离这就二里地, 前面再不远处就是天师协会,你生怕没人制得住你是吧?” “我只是担心你,”小警察小声说,“我看到你们被雾妖困住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救你,我法力太低微了......” 秦朗深吸一口气:“你一直在跟着我?” 秦穹这才看明白:“啊,你是那个画?” 这时他们叫的司机开着车过来了,秦穹带着貔四先上了车。秦朗看着小警察在他面前低着头,手指无措地搅着自己制服最后一颗扣子,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影子之间的距离比他们本人的要亲近得多。 秦朗恍惚地想,一个人,一个画,再怎么亲近,也隔着十万八千里。这幅画想做什么,秦朗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的,因为明白,才更要推开。 他的声音很冷,像淬了冰碴子一样,他很少会这样对人说话:“别再跟着我,别再上别人的身,你以前一千多年是怎样过的,现在还应该那样过。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劝你,但是......别再在我眼前出现了。” 小警察猛然抬起了头,眼眶都微微红了。 秦朗读懂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的委屈和伤心,他游移开自己的视线,转身上了车。 汽车缓缓启动,目睹了一切的秦穹有些不明所以:“很少见你这样不近人情,他也没恶意,带在身边也没什么坏处。” “近了,又能怎么样呢?”秦朗自嘲一笑,“我是人,他是画,把他带到身边,像白洛那样,让鹿九给他一个人形?然后再让他像沈鸾那样,无休无止地找我的转世?旁人看着他们觉得感动,当事人有多苦,又有谁能体会?” 他的眼睛看向窗外,路旁的梧桐一棵一棵倒退着:“家里有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何必再多拖一个进来。” 秦穹张口结舌:“你是说,那个画,他对你......” 秦朗却被秦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你做什么这样一副表情?不是你想得那样。这种开智的灵,其实智商情商跟孩子一样,又有雏鸟情节,很容易把最先遇上的人当做亲人,所以他总想跟着我。”他动了下身体,换了个姿势仰在靠椅上,“你有句话说对了,三哥把小鹿当儿子养,我可不能学他。” 秦穹一时哑然。 他们几个人里,老大年纪大,早早就顶门立户;他性子狂,想做什么就去做;到秦钊出生,因为高人一句“身负国运”的谶语,便受尽了关注,但他其实自由度相当高,他也有底气去喜欢鹿九;而秦朗,自幼就被当做秦钊的左右手培养,秦钊做决定前,他需要反复调查,确保秦钊的决定无误,然后坚定执行,为秦钊扫平执行路上的一切阻力,他看得必须比谁都多,想的必须比谁都远,他做任何事,看待任何问题,总是从最坏的结果出发。 一件事,如果可以预见到结果的不如意,秦朗是不会去做的。 秦穹还想再说话,秦朗的电话却响起来,他随手划开接听键,李长庚咆哮的声音在小小的车厢里盘旋:“你们快回来!孔雀被抓走了!” 挂完电话,秦朗和秦穹面面相觑,同时骂出了一句:“操!” 流年不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就是孔雀大明王?”薛醇正看着倒在笼中的巨大孔雀,一双浑浊的眼迸射出精光。 鹤田宇的目中也满是兴奋的贪婪:“不错,传说孔雀是朱雀后裔,甚至吞过佛身,法力通天,他的内丹蕴含朱雀真火,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遇水不浮,遇火不化,用孔雀羽毛做出来的法衣能刀枪不入。”轩辕昼在闭关,抓孔雀是鹤田宇自己的意思,但是他料想主公要是得了这至宝也只会称赞于他,便自作主张让薛醇正把孔雀抓了来。 薛醇正不解:“若真的刀枪不入,怎么这么轻易就让我们抓了来?” “这孔雀下凡没了灵力,法身虽然还在,但是对麻醉剂却没有抵抗能力,你的人发射了不少火箭炮,可你看这孔雀身上可有一个伤痕?他是被麻醉剂迷晕过去了!” 薛醇正凑近了看,果然见孔雀身上羽毛锃光闪亮,没有任何破损,但他毕竟是华夏人,还是有所顾忌:“可这到底是孔雀大明王,这么做,会不会惹来天谴?” “天谴?哈哈哈!”鹤田宇仰头大笑,仿佛薛醇正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薛家主,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逆天而行,要有天谴,你和我如今都不能好好站在这里了!什么天道,不过也是强者为尊罢了,等我们征服这三界,我们就是天道!” 薛醇正大惊失色,他只是图薛家崛起,图子孙荣耀,怎么就说到征服三界去了?他是个人,与鬼幽为伍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他怎么也不敢就跟神仙去作对!鹤田宇这是把他拉上了怎样一艘贼船! “大师,我们先前说好的,我只是要秦家败落,我薛家能取而代之,这征服三界一说,老朽实在.......” “怎么?你怕了?”鹤田宇冷冷睥睨着这个已近耄耋的老人,冷声哼道,“有主公和我在你前头,你怕什么?”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冰冷的机械一般的声音响起,鹤田宇一开始以为是薛醇正在说话,还恼怒了一瞬,等意识到声音是从笼子里传来,他后背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孔雀大明王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睁着乌黑的琉璃石一般的眼睛冷冷盯着他们,那目光毫无温度,就好像他看着的也不是什么活物。 “大明王殿下,”鹤田宇微微躬身,语气里却毫无恭敬,“对于我给您找的这个住所,您还满意吗?” “知道本明王的身份,还敢这样说话,凡人,你很好。”摩诃最后三个字说的很慢,很重,就在最后一个字落地时,他的脖颈忽然暴涨,孔雀的头颅本就纤细,这笼子是为他的法身量身定做,两道不锈钢栏杆之间的距离可以让他轻而易举伸出自己的脑袋,头颅伸出后他便张开大口,鹤田宇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就被孔雀囫囵吞了下去。 “呸、呸!”孔雀刚嚼巴了两口就皱眉,“这根本不是人肉,原来是个傀儡,呸!”他一边嫌弃着一边还是把鹤田宇吞了进去。 这是薛家主宅的暗室里,原本就只有鹤田宇和薛醇正两个人在,亲眼见着一只孔雀把脑袋伸出铁笼之后又把一个人整个人吞下,薛醇正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好似连骨头都被一下子抽光,他连惊呼嚎叫都没发出,就休克了过去。 鹤田宇不知道,孔雀大明王即便没有法力,他的法身依然可以收缩自如,五米身长是他最小状态,他没有办法继续变小,但是法身的任何一个关节,哪怕是一根羽毛,都可以自由变大,灵力最盛时他的身形比之鲲鹏也不遑多让。 笼子是不锈钢铸就,和地面铸为一体,孔雀试着挪动身体,那笼子却岿然不动,他原本就是个火燥脾气,二话不说把瘫软在地的薛醇正也吞了下去,一旦食了人肉,他体内便灌入了些微灵气。他张开口喷出一口孔雀真火,中间的几根栏杆瞬间化为铁水,汩汩而落。 孔雀终于恢复了自由,然而这个暗室密不透风,四壁都是不锈钢墙壁,进出全是依靠指纹,他晃荡着硕大的身体寻了半天都不见门,更别提出去了,他越发急躁,但是体内真火已经喷不出了,孔雀仰头发出震彻云霄的咆哮,薛宅上空如同万马奔腾,整个宅子的地基都微微震动。 这声音自然惊动了薛家所有人,等到众人发现声响从地下室传来,却没人能进得去,连薛家的小少爷薛玉都不可以。 “你们给我把门破开,什么办法都可以,不行就炸开,我爷爷还在里面!”薛玉涨红了脸大喊着。 薛家有职业的雇佣兵保镖,不多时就把门给爆破开了,然而当先的几个保镖不等踏进去,就被一阵席卷而至的狂风卷起,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葬身于孔雀之腹。 后面看到的人直接骇傻了,连跑带爬便逃便喊:“孔雀......孔雀吃人了!” 薛玉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瞳孔惊缩,恐惧攫住了他全身,让他连拔腿逃跑的力气都使不出,直接双腿一软,跌在了角落。 眼前的孔雀此刻身形暴涨,他尾羽全开,如同一柄色彩斑斓的华美巨扇,然而那扇面无边无际,几乎遮住人所有视线,他仰头长啸一声,啸声如虎又如凤,张口的瞬间就有蓝色火焰喷发而出。 子弹落雨一般打在孔雀身上,却不能穿透他的身体,他的羽毛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打在他身上的子弹都被弹开,有人大吼:“麻醉剂!麻醉剂!” 孔雀眼睛一眯,翅膀扇动,转瞬就将吼着“麻醉剂”的那个家伙扫飞了出去,那人直直砸到厚实的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掉落在地时,众人都能看到墙壁上凹下去一个人形印记。 “尔等凡人,大逆不道!”孔雀沉沉开口,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包括先前参与了抓捕孔雀的人,都没有想到这只孔雀竟会说人话! “他......他会说人话......” “妖怪......” 持枪的人都在往后退,手无缚鸡之力的佣人更是飞奔逃窜,没有人顾及到自家小少爷还软倒在墙角,孔雀踏着双足,正一步一步走向薛玉。 血盆大口向薛玉张开,薛玉的瞳孔里满布血丝,心脏在那刹那都停止了跳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被吃了,被活生生吃了。 “少爷!”一个身影蹒跚着扑在薛玉身上,头发花白,身躯佝偻,是薛家的老管家。 孔雀缩回脖子,冷冷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抬步又向外面走去。 地下室空间比地上要足足大好几倍,孔雀到了地面上便束手束脚,他身形缩到最小,那也有五米长,羽翅扇动间,把薛宅的客厅扫得一片凌乱,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更没有人敢阻拦。 孔雀安步当车,眼看着就要走到客厅的大门口,玄关狭窄,他阖起了自己的尾羽,就在这时,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熟悉的味道,孔雀先前就是被这浓郁的气味迷晕失去神智,他当即暴怒,怒口一张,熊熊火焰喷簿而出,玄关处的木柜连同屏风刹那间被火焰包裹,继而烈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大厅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陷入了惊恐的绝望中,他们都感到了火舌舔舐过肌肤的灼烫,然而下一刻,屋内骤然出现两道身影,迅疾如电地每人拎起一个昏迷过去的人,顺手就往屋外丢去,屋门未开,也没有窗户破损,但是那两个人就那么被扔出了屋外。 孔雀愣了愣,扇了扇尾羽:“鹿九,鸾七,你们还知道来啊!” 鹿九和沈鸾手下动作不停,把屋子里的人挨个扔出去,昏了的最好,没昏的就打昏,不消一分钟就把人都清理干净了。 “这些人罪不至死,你还是口下留情吧。”沈鸾拍了拍手,“好久不见,摩诃!” “哼!”孔雀和鸾七同为神禽,很有些王不见王的旧时龃龉,他不理鸾七,晃了晃尾羽,围着鹿九转了两圈,“小鹿九,还认得我吗?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摩诃最后一次见到鹿九的时候,他还只有十二三岁身形,但是鹿九还被他哄着叫了叔叔,其实真要论辈分,摩诃与蛮蛮同辈,该他低鹿九一辈才是。 鹿九抿着嘴唇笑,他打开九螭扣,蛮蛮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小小的身子把硕大的孔雀撞得退了好几步。 “蛮蛮!蛮蛮!” 两只鸟你也叫着蛮蛮,他也叫着蛮蛮,大孔雀把小蛮蛮顶在头顶上,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你们居然找到了蛮蛮!哈哈,我这一趟下来得太值了!” 薛宅的大火引来了消防,然而无论他们在外面怎么喷水,火势都不减分毫,反而越烧越旺,救出去的人都摞在大宅外的路边,醒来后一脸迷茫,都坚称自己在屋子里做事,莫名其妙就到了路边,至于这场火是如何起来的,屋里是不是还有人,他们一概不知。 关于孔雀,关于这场火,所有人都没有半分记忆,至于那位薛家主和几名保镖失踪,那就是让警察去头疼的另一件案子了,毕竟大火熄灭后,一片废墟的薛宅里并没有起出任何尸骨。 鹿九和沈鸾带着孔雀回到了别墅,那里已经被收拾过了。 在秦穹和秦朗离开没多久,薛家的打手就到了,鹤田宇布下了困阵,李长庚毕竟没有法力,明知阵眼也破不出,只好自己躲进了餐桌下面,幸好他身上有清神定气符,不受麻醉剂干扰。 对方发射了无数麻醉弹,整个别墅充满了浓郁的麻醉剂,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带走了孔雀,等到秦朗和秦穹得到通知赶回来,面对的就是满地狼藉的大厅。 明知孔雀可能被薛家抓走,他们却一筹莫展,抢孔雀不难,难的是一旦爆发冲突,这事情被曝光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谁料就在这时,鹿九等人回来了。 真是赶早不如赶巧,鹿九和沈鸾屁股都没沾上凳子一下,就赶去救孔雀了。 而貔四的加入,则更是意外之喜。 秦钊含笑坐在沙发上,看着鹿九和沈鸾跟貔四抱成一团,秦穹在他身旁坐下,大大叹了一口气:“咱们这真是成了动物园了!哎老三,你知不知道那个貔貅,他要吃金子的,本来以为那孔雀每天吃掉十几万的蛇就够让我胆战心惊了,现在还来了个更费钱的,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了!” “无妨,等他恢复人身,就不需要依靠吞金来增进修为了。” 秦穹愣了愣,总觉得秦钊的笑容多了些什么,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更低沉了,整个人透着难言的庄严和沉肃。 秦穹疑惑地:“你说话怎么……” “恩?”秦钊转头看他,眼睛深邃得像是一汪漩涡一般,头顶上的大吊灯都没他的眼珠子亮。 此时的秦钊莫名就给了秦穹一种威压感,这是他自己的弟弟,他们一向亲厚,虽然秦钊自小就性子沉稳,但此刻的他就是与平日不同,有种......秦穹想了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词,他也不去多想了,横竖这就是他弟,又不能被别人附了身。 他便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换了话题:“你们去那个地方,还顺利吗?” 秦钊颔首。 “那接下来,咱们就该去浯河了,薛老头死了,现在去救那些小孩正是时候。” 秦钊继续颔首。 秦穹挠了挠头,这老三出远门一趟,话都少了,想来这一路也吃了不少苦吧。 鹿九这时一个飞扑跃到秦钊身上,秦钊把他接了个满怀,低声笑道:“这么高兴?” “高兴呀!等四哥恢复人身,就不用金子补充灵力了,到时候他吞一吐二,咱们就有用不完的金子啦!” 秦钊笑得胸膛都在微微震颤,他刮了刮鹿九的鼻子:“你的金子已经用不完了,小贪心鬼。” “那不行,”鹿九一手捂住珍珑扣,“我要重新造一个神殿,现在还不够呢!” 秦穹无语地撇了撇嘴,刚才还觉得老三人冷话少,一转头对着鹿九又像冰雪消融一样。 其他几个人都被鹿九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秦越撸着貔四的头,奇怪地问:“吞一吐二是什么意思?” 沈鸾笑道:“貔貅,又叫聚宝兽,以金银宝玉为食,现在四哥吃下去的金子吐不出来是因为他灵力不足,等到修成人身,法身长成之后,吞下去的金子就可以再吐出来,吞一块吐两块。” 几个人类都张大了嘴巴,秦越的口水都流了下来:“那、那、那我们不是要发啊!” 白洛看他这副傻样忍不住给他擦了擦嘴角,末了曲起指节在他额上敲了敲:“出息!” 秦越捂住额头,从极洲之海回来后,三叔倒是不会时不时敲他了,然而白洛却接过了这根传递棒。秦越无比怀念那个他捧在手心里装在口袋里就可以带出门的小熊猫,或者是那个系着小围兜等着他喂饭的小白洛,这个动不动就会弹他脑瓜崩儿的白洛,太不可爱啦! 第131章 “小九?”秦钊洗完澡,一直找到地下室才发现了鹿九, 小家伙正蹲在神农鼎上, 聚精会神地探头盯着鼎炉, “你在做什么?” 鹿九高兴地飞身下去,抱着秦钊的腰:“我在炼洗髓丹,洗髓丹!” 孔雀带来了鹿九需要的九叶灵芝和木灵参,再加上从极洲之海带回来的巨灵龟甲, 已经足够他炼成最上品的洗髓丹, 服用这个丹药过后,凡人可以脱胎换骨,脱离生老病死, 踏入修仙之途。 秦钊沉默了一会儿,把鹿九搂得更紧了些,他轻吻鹿九的发顶,艰难地说:“这个洗髓丹......我不能吃。” 鹿九怔住了,呆呆仰头看他。 秦钊看着他, 目光复杂:“四方神君身灭魂消是天意, 我能恢复记忆已经掺杂太多巧合, 这是违逆天道, 白.虎朱雀玄武转生之后都没有再恢复记忆, 也不可能重新飞升,这就是神灭的代价, 我应该也不会例外。如果洗髓, 只怕天雷那一劫都过不去。” “可是, 可是他们恢复不了记忆,是因为他们元丹不在了啊,你不一样啊......”鹿九急急地说道。 “如果只是元丹尚存的关系,那当年麒麟找到朱雀转世,也同样没能唤醒她,麒麟为此才心死如灰,宁可带着朱雀元丹一起陨灭,”秦钊温柔看着他,“但是你说的对,我不一样,无论我怎么转世,我都不会忘记你,小九,我转生这么多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我一直等着你。” 秦钊所回忆起来的,不止有前世做神君的那几十万年,还有这四千年转生他做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世无论为王为皇,他都是独身一人,有些朝代被记载,有些没有,有些甚至被野史歪曲误解,但是他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的人。 “小九,乖,不要哭......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做的很好,”秦钊说的是自己没有前世记忆,鹿九孤身奋斗的这些日子,“你把一切都做得很好,以后也要继续这样下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鹿九哭得厉害,“我不要这样啊,明明我什么都找到了,你还想起来了,我们不是再不会分开了吗……我不要你变老,我不要你死啊……真的不能吃吗?为什么啊?” 秦钊叹息,这个洗髓丹,秦越可以吃,秦朗可以吃,其他人都可以吃,只有他不能吃,脱离肉身其他人最多承受仙雷,而他降下的会是神雷,神雷之下他只会连一丝魂魄都不能存在。 青龙的神雷,如今三界还没人能帮他扛,连鹿九都扛不动。 鹿九不明白,明明他觉得苦尽甘来,一切都奔着长相厮守岁月静好而去了,为什么又这样了呢?他还在洗髓丹里放上了自己的心头血,难道他们不能共享彼此的生命吗? “如果我老了,不好看了,你还会喜欢我吗?”秦钊故意调侃着,想让小孩别再这样哭了。 “不喜欢。”鹿九赌气道。 “那我会很难过的。” “喜欢......喜欢的。”鹿九觉得自己的心口疼得抽不上气,他把秦钊的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狠狠地按压着自己的那颗心。 “不要这样伤心,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至少,你一直活着。”秦钊一直保持着微笑,但是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眶红了,一直活着,何其幸运,又何其残忍。 “原谅我,我就是这样自私,我希望你一直找我,不要放开我,小九,我......” 鹿九勾住秦钊的脖子,拼命地亲吻他,小孩满脸都是眼泪,也沾湿了他的脸。这是他们之间最充满哀伤的一个吻,太阳真火正在神农鼎内熊熊燃烧,心心相印诀在鼎上慢慢浮现,地下室里像熔洞一样炎热,但是鹿九只觉得心脏像被极洲之海的海水浸没一样冰凉。 他们额头相抵,深深凝视着彼此,秦钊用手指轻轻擦拭鹿九的眼泪,他的心里像有万千刀刃在嘶鸣,每一刃都咆哮着要切割他的心脏。从极洲之海一路回来他都在犹豫怎么跟鹿九说,然而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看着鹿九喜滋滋地炼丹,再捧到他跟前时他才说自己不能吃。 他有些恼怒如果不恢复记忆就好了,就做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秦钊,可是他又庆幸自己恢复了记忆,否则糊里糊涂吃下了洗髓丹,最后那个后果让鹿九怎么承受。 秦钊睡着了,他有些发烧。 从极洲之海这一路回来,秦钊都很容易疲惫,大概是前世记忆还总让他觉得不适应,他常常会恍神,然后鹿九一个没在意,他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鹿九把他抱回房间,用绢纱包裹着寒冰精魄给他降温,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紧皱的眉头,直到他的温度降下去了,眉头也展平了,鹿九才松了一口气。 隔壁的房间里秦越和白洛还在拌嘴,两人笑闹的声音传出来,貔四睡在鸾七的房里,秦穹和秦朗各自有房间,孔雀占据了最大的主卧,连太白金星今晚都留宿在客房,每个人都很好,自己也一样。鹿九一边给秦钊降温,一边抹眼泪,默默地想,大家都好好的,自己和师尊也会好好的。 蛮蛮还在神农鼎里继续帮他炼丹,虽然秦钊不能吃,但鹿九还是想把丹炼好,也许有一天,自己足够强大了,能扛住龙祖的雷劫了,自己还可以帮秦钊洗髓,无论要等多少年。 鹿九在秦钊身边躺下,托着一边的腮看他,想着这样一张脸以后会老啊,那是什么样子呢,那会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老人吧。自己见过最好看的老人好像就是太上老君了,白胡子飘飘,精神矍铄,不像南极仙翁有个凸葫芦大脑壳,也不像原始天尊总是横眉怒目,他的师尊,他的三哥,会是个比太上老君更帅的老头啊! 鹿九看着看着又泪流了满脸,他去亲秦钊的嘴唇,和他这样贴了一整夜,直到天光泛白,外面响起脚步声。 昨晚救完孔雀回来其实已经很晚了,鹿九走下楼去,秦穹和秦朗都已经起床了,正准备出门去,鹿九惊讶:“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呀?” 秦穹一脸生无可恋:“去给孔雀大明王买蛇啊!” 鹿九礼貌地说:“......辛苦了。” 秦穹漫不经心其实很有心地说了句:“每天要吃掉十几万呢,也不晓得会不会把老三吃破产。” 鹿九:“!” 鹿九急忙喊住那兄弟两往外迈出的步伐:“孔雀每天要吃掉那么多钱吗?那我今天就让他走好了!” 秦穹和秦朗一阵窃喜,身后却传来一阵咆哮: “鹿九你太过分了!我吃点蛇很过分吗?过分吗?难道你想让我去吃人吗!” 鹿九才不会被这点咆哮就吓到,他面无表情地回身望向“哒哒哒”走来的孔雀:“要么你就回无色天去,要么你就吃便宜点,每天伙食费不能超过......”鹿九想了想,比了只手掌出来,“五百!” 孔雀简直要喷出火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人界的物价吗?五百块你让我吃粪便吗!” 鹿九有点嫌弃地皱了皱眉:“咦~我不知道你们孔雀还吃这个,以后我会让蛮蛮离你远点。” 孔雀扑扇着翅膀就要冲过来,然而他的动作快,蛮蛮比他还要快,转眼两只鸟又扑腾到了一起,孔雀高傲的身躯躺在地上,蛮蛮踩在他的脑门上,“诃诃!诃诃!”地叫,然而暴躁的孔雀却是一脸享受甘之如饴的表情,鹿九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你要好好跟蛮蛮学习,他都是自己出去找虫吃,这别墅周围有很多林木,别的没有就是虫子多。” 秦穹和秦朗看呆了,鹿小九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省下了每天十几万伙食费,还救他们脱离每天买几百斤蛇的苦海中,真不愧是要做未来秦家主母的人啊! 秦越一蹦三跳地从楼梯上蹿下来,生龙活虎地跟每个人打招呼:“今天早饭谁做啊?家里没个阿姨真不方便。” “我去买吧,小越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去把客厅大门换了,”昨晚别墅里遭到袭击,大门都被直接轰开了,秦朗说着拿了钥匙出去买早餐。 “靠!要不是薛老头嗝屁了,我非上他家让他赔我门!”秦越气咻咻道。 白洛两只手指捏住秦越的嘴:“别胡说!谁嗝屁了?”薛家主被孔雀吃了只有这屋里几个人知道,在外界眼里他只是和保镖一起失踪了。 秦越在自己嘴巴上拉上拉链,忽而又想到一个问题,转头对鹿九道:“白洛现在这个样子只要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了呀,鹿鹿,怎么办呀?” 白洛却笑了笑,掐着秦越的下巴把他的脸又转回来看着自己,秦越蓦的睁大了眼睛,指着白洛张口结舌道:“你你你......你怎么换了一张脸!” 沈鸾抱着貔四走过来坐下:“最简单的易形术,他现在已经能使用一些简单的小法术了,遮住自己的面容不是难事。” 秦越激动不已:“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都没见你学啊。” “在你睡着的时候,”白洛伸出五指在秦越眼前晃了晃,秦越的眼睛越瞪越大,他一把抓住白洛的手臂,“卧槽!卧槽!白洛你牛逼了!你牛逼大发了!” 原来白洛的五指在秦越眼前一根根淡化透明,直至整个手掌都消失不见,只余一截手腕,其实看多了鹿九和沈鸾的神通,秦越原本应该对白洛这样的小法术免疫了才是,但是他特别高兴,就好像这能力是他自己的一般高兴。 白洛便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他表演:“以后学的久了,全身都可以隐形,好玩吧?” “太好玩!太牛逼了!”秦越哈哈笑,“等你完全隐形了,我看谁不顺眼,你就帮我揍他!” “不隐形也能帮你揍!”白洛笑看着秦越摆弄自己的手指,眼眸里的波光一闪一闪。 “哎,小越,你怎么还不开机?”秦穹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边说,“冯嘉安找你好几天了,都找到我这了,他让我等你回来转告你联系他,听他语气好像挺着急的,还问起小鹿是不是跟你一起的。” 秦越“啊”了一声,就跑回房去拿手机,不一会儿他就急吼吼地跑了下来:“不好了鹿鹿,你还记得冯嘉安吗?就我最好的哥们儿,你给他算过命,说他妈妈要生小孩的那个人?” 鹿九想了想:“两万块一个问题的那个人啊。” “对对!”秦越连连点头,一手捂着脸小声说,“他说想请你去一趟,说他妈妈,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冯嘉安虽然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但秦越立刻就能猜到了,能找到鹿九头上,无非是些神神道道的事。 鹿九对这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当下便同意了饭后去看看,秦穹四下看了看,奇怪道:“老三呢?以前他都是最早一个起,今天怎么还不下来?” 沈鸾和白洛齐齐咳了一声,秦穹愣了愣,莫名脸红了红,鹿九却不晓得这些人脑子里都在奔腾些什么画面,刚想说话,秦钊的声音已经响起:“都在呢?” 鹿九跑了过去,摸了摸秦钊的额头,说道:“昨晚睡前三哥还有些发热,现在倒是好了,还很累吗?还想睡吗?” 秦越担忧地转过身问:“三叔你昨晚发烧啦?没事吧?” 其他几个人齐齐僵住了,不会吧,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吧?发热?累?还要睡吗?这么富有歧义的话谁来告诉我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样啊! 秦钊拉下鹿九的手握在手里:“没事,现在很好,你们在聊什么?” 鹿九巨细无遗地把下楼后哪些人说了些什么一个字都不漏地转述给秦钊听,等他说完了,秦朗也带着大袋小袋的早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小道士郭子桥。 郭子桥昨晚是在越野车上晕过去的,早上一醒来放心不下秦穹等人便过来看看,刚到别墅门口就碰上了秦朗,此刻见到鹿九回来了,更是喜出望外。 鹿九笑了笑,看向郭子桥的眼神有些异样的专注。 众人一起坐下吃早餐,除了太白金星睡懒觉不肯下来,所有人都围着一张桌子,郭子桥不认识白洛,但见少了一个熊猫,心下也隐隐有了猜测,只是看着身长五米的孔雀脑袋上顶着蛮蛮在客厅里悠闲地晃来晃去,他始终有一种如在梦中的失重感。 “三哥今天去公司吗?”秦朗跟秦钊报备了开除秦山峦的事,秦钊点头,他几世记忆填鸭一般充塞在脑子里,却不影响他的判断,只是看着以往熟悉的弟子们“三哥三哥”地唤他,总有点啼笑皆非之感。 秦钊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个烧麦,挨个轮流投喂着鹿九,鹿九眨巴着眼睛不时盯着郭子桥看,终于忍不住凑到秦钊耳边小声嘀咕,秦钊讶异地扬了扬眉,小声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再问他。” 鹿九点头,又凑过去嘀咕了几句,秦越不满道:“鹿鹿你怎么总是说悄悄话呢,太不合群了啊!赶紧过来跟我也说说!”他还没凑过去,白洛就拎着他的耳朵把他的脑袋转回来,“赶紧吃了出门去,冯嘉安不还等着你呢!” 郭子桥却是极为敏锐,更何况鹿九这人压根不懂什么叫掩饰,他犹豫了一会问:“鹿天师一直看我,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鹿九看向秦钊,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郭子桥却笑道:“没关系,您看出什么就说出来吧,无论是什么我都扛得住。” 鹿九看了看秦穹等人,沈鸾和白洛是和郭子桥最不熟的,二话不说就起身去了客厅,秦朗和秦穹也正想走,郭子桥却说:“没事儿,我跟二爷和朗少爷共患难都不止一次了,没什么不能给你们听的,鹿天师你就说吧!” “那我说了啊,”鹿九咬下最后一口包子,“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你红鸾星动呀!” 自问无论鹿九说什么都能抗住的郭子桥瞬间愣住了,继而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这、这从何说起啊?” 秦穹却是先乐了:“嘿,小道士!你不是说你出家之人嘛,你这算不算六根不净啊?” 郭子桥连连摆手:“没这回事、绝对没这回事!我、我怎么可能......”他很快就住了口,鹿九神机妙算,从没出过错。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二十几岁的大好青年,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你们道士现在不是也能结婚吗?虚修大师还有老婆呢,你怕什么呀!”秦穹笑道,“这是好事,没什么可害臊的!” “我真不是害臊!”郭子桥快哭出来了,“虚修大师能娶妻是因为他三缺为权,不怕鳏孤,我跟他情况不一样!” “鹿天师,别人不知道,您是知道的呀,我七阴抱阳,那是不可能成家的呀......” 鹿九说道:“正因为你七阴抱阳,我才提醒你,你的身边不能留血缘至亲,也不能留......心爱之人。” 此话一出,满桌俱寂。秦越先前是听说过七阴抱阳这回事,但这次听鹿九这样一解释,只觉得十分残忍。 秦穹原本还一直打趣,现在才知道自己口没遮拦,戳了郭子桥怎样的肺管子,他不禁同情地看向郭子桥。 郭子桥抿紧嘴唇,自嘲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就连我师父,也最多只能教我七年,七年之后我必须自立门户,离他们远远的。” “师门倒不在至亲之内,我既然让你去拜一闻为师,自然不会害你们两个,你在他门下可以安心。” “可是......”秦越讷讷道,“鹿鹿从来不会算错的......” “要真的红鸾星动了,会有什么后果呢?”秦朗问出最实际的问题。 “轻则情丝辗转,求而不得,也就是你们不能在一起,重则......对方死于非命。”鹿九面有难过之色,“如果你知道对方是谁,我可以为你洗去记忆,这样你就不会有困扰了。” 餐桌上一时沉默,郭子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像是被人卡住了嗓子眼发不出声音。 半晌,他垂着眼,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秦穹叹了口气,拍了拍郭子桥的肩膀:“那你最近注意点,要是看到漂亮姑娘就离得远点,说不准过个两天就没这回事了,这天命不是也会一直更改的嘛,小鹿提前点醒你,你正好有个戒备。” 这又不是行军打仗要知己知彼,戒备个什么啊?秦朗忍不住推了推秦穹,示意他赶紧别再说话了。 凡人提前知晓了自己命运,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鹿九以前还不觉得,看出什么都会讲出来,后来慢慢收敛了些,但是郭子桥这个情况不一样,他若是喜欢上什么人,一味自苦或者情不自禁,都是害人害己的大事,鹿九最后又强调了一次:“如果你想到了什么,可以来找我,我为你洗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 郭子桥胡乱地点头,心里不免有些乱糟糟的,鹿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确实脑子一懵,几乎条件反射般地脑子里就蹦出来一个人,可是他很快就把那阵悸动压了下去。 众人吃完饭便散开,秦钊和秦朗去了公司,秦穹回部队顺路送走郭子桥,鹿九和秦越一道去找冯嘉安,沈鸾哥哥则是去看望自己的小媳妇去了。 冯嘉安的家在市中心的一栋豪华公寓里,上下两层,各有两百平,鹿九到的时候,公寓里只有冯嘉安和他的父亲。 冯嘉安年纪也就跟秦越一般大,看到好友眼圈就红了,冯父把两个年轻人请进屋,亲自给他们倒茶。秦越坐在冯嘉安身边,揽着他的肩说:“什么情况你给鹿鹿说说,别急,有鹿鹿在,肯定没事儿。” 冯嘉安抹了抹眼睛,这才慢慢说起来。 原来冯母怀孕之后,初时还好好的,每月一次产检,都很顺利,人也精神得很,四个月后照了彩超,知道怀的是个小姑娘,一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直到上个月,也就是鹿九前往极洲之海的那段时间,有一天夜里,冯父半夜醒来不见了冯母,父子俩吓得找了半条街,最后又回到家,发现冯母正好好躺在自家沙发的客厅上。 当时他们爷俩都以为是不是因为那会子太着急,所以没发现冯母就在客厅里,谁知隔天夜里,冯母又失踪了。他们先是把房子每个角落都找了,最后又出门寻了大半条街,依然毫无所踪。 结果可以想见,当父子俩回到家,又看到冯母好端端躺在沙发上熟睡。 冯嘉安当时觉得是不是他母亲有梦游症,后来连续两晚父子俩都不敢睡死了,轮流守着冯母,而冯母也却是安安生生在家睡了两天。 直到有天隔壁邻居要出门办事,把自己养的小泰迪犬寄养在冯家一天,原本家中有孕妇,不宜养狗,但是不过短短一天,放在阳台上,冯母别去接触就好了。 那天冯嘉安有个通告,早早就出门了,冯父也去上班,家中只有保姆陪着冯母,谁知到中午的时候保姆打来电话,电话里那女人像是吓掉了半边魂,又是嚎又是喊的,说太太把狗吃掉了,活生生吃掉了。 冯家父子心急火燎地赶回来,就见冯母端坐在沙发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而那个保姆早就不见了。 “妈,陈阿姨呢?”冯嘉安给那保姆打电话时,那手机就在自家客厅的茶几上响着,他急得嗓音都变了。 冯母却疑惑地看着儿子,手指指着客厅虚空里的一点:“你陈阿姨在那啊。” 第132章 而冯父早就在阳台上逡巡了一圈,狗的确不在了, 但是地上也没有狗毛狗血, 阳台上的盆栽依然翠绿勃发,早上出门前晾晒的衣服毛巾迎风招展, 一张藤椅摇摇曳曳, 一切和父子俩出门前无异,家中并没有被刻意打扫过的痕迹。 冯母的话让两人脊背发凉, 冯嘉安蹲在母亲身边又问了一遍:“你说,陈阿姨在哪里?” “那儿啊, 哎, 他陈姨,孩子叫你,你怎么不应?”冯母奇怪地看着客厅中间的那片空地。 冯父力持镇定,问:“狗呢,隔壁放在咱家的那小泰迪呢?” 冯母直勾勾看着冯父, 忽然幽幽一笑:“吃了, 不好吃, 没什么肉。” 这下子俩父子几乎都惊得跳起来, 冯父再问:“那,他陈姨呢?” 冯母居然像孩子那样歪了歪头,面上显出与她这个人极为不相称的天真来:“不是我吃的。” 冯嘉安立刻就给秦越打电话,但是秦越手机关机, 他又找到秦穹那里, 这才知道秦越跟着鹿九出远门了。 “爸, 我们......把妈送医院吗?”冯嘉安几乎全身都在哆嗦,他妈太不正常了,这诡异的言行举止,不能不让他们联想到一个词:中邪。 “怎么送?”冯父咬着牙,“让医院把你妈当精神病关起来?” “先找找你陈姨到底在哪里!” 那个姓陈的保姆,就此消失了,冯家父子有预感,冯母那句“不是我吃的”并不是一句疯话,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保姆被吃了,但是不是冯母吃的。 父子俩不敢送医,不敢报警,也不敢请不相熟的法师道士,只能暂时放下所有工作,留在家里陪着冯母。 但是从那天之后,冯母吃东西就不讲究了,她只吃生肉,还要连皮带骨的,混着血生吞下去,而她的饭量越来越大,一开始只要一两斤生猪肉就可以,不过两天功夫,几乎能吃半只猪下去,而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虽然按照日子她孕期也到了七个月,但是就算是怀了多胞胎也不可能有那样大的肚子,何况冯氏父子哪里敢把她往医院送,他们隐隐觉得,大概是这个婴儿出了问题的。 冯嘉安一边哭,一边好不容易说完整了整件事,冯父坐在沙发另一角,抽着烟,叹着气。 鹿九专心地听完了,问:“现在孕妇在哪里呢?” “在楼上,”冯嘉安站起来说,“她现在每天都想往外跑,拦都拦不住,我跟我爸就把她绑起来了。小鹿,”男孩眼泪汪汪的,“你一定要帮帮我,救救我妈!” “先带我上去看看,秦越,你别跟着。” 秦越不乐意:“为什么不带我啊?” “这胎有问题,你先别上去。”秦越身上有祖荫功德金光,鹿九进屋时便查看过,这里没有阴气,那么无论它是其他什么东西,秦越的功德金光只会滋养它。 秦越闷闷不乐地在沙发上坐了,鹿九跟着冯家父子上了楼。 卧室在二楼拐角第一间,鹿九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嘎吱嘎吱”的磨牙声,他打开门,一眼就看到大腹便便,被缚在床上的中年妇人。她双手双脚都被手铐铐住,手铐里面垫着厚厚的棉絮,鹿九开门的同时那妇人也转首看向鹿九,眼神平静,甚至很清明,并不像丧失神智的样子。 鹿九走进去,与妇人四目相对,那女人忽然缓缓的,绽开了一个笑容,然后她启唇说道:“你看起来很好吃。” 冯家父子倒抽一口气,冯嘉安脸色煞白,眼泪直往下掉:“妈,你别说胡话,你怎么了,妈......” 鹿九却面色不变,淡然说道:“可是你吃不了我。” 冯母也不以为意,反而转过了头不看鹿九,只是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下去,她就那么仰面躺着,轻声说道:“小安,我饿了。” 冯嘉安嘴唇直哆嗦,还是说道:“一会儿给你送吃的。” “小鹿,我妈他......”冯嘉安忐忑道。 “出去说。” 客厅里,鹿九斟酌了一会儿,才在冯氏父子的惴惴不安中说道:“你妈妈在怀孕之后,去过哪些地方?” 冯嘉安愣了愣,看向他父亲,平时陪伴冯母最多的还是冯父,这个问题还是他来回答更好。 冯父想了想:“除了家里,公司,医院,她还回过一趟老家。” “老家在哪?” “晋安,浯河。” 鹿九眸光一闪:“她去过神龙塔?还是接近过天山?” 冯父犹豫道:“浯河人都供奉神龙塔,我太太当然也不例外,每次回老家她都要在神龙塔前拜一拜的。” “小鹿,我妈她到底......是不是这个胎儿有问题?”冯嘉安急切地问。 “胎儿确实有问题,你妈妈应该是在浯河碰到了什么东西,可惜她现在神智已经被占据,问不出来了,我要从你这里去找线索,一会儿你可能会有些头晕,不用怕。” 冯嘉安点头,鹿九便取出了骊山昆仑镜,对着他照过去。 镜面如同粼粼水面,每荡开一波便出现一帧画面,鹿九的手指在镜面滑动,如同寻常人在滑动平板屏幕一般,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座高塔前,那塔身巍峨,在镜面中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冯母跪在塔前,面前供奉着塔香,虔诚磕头敬拜。 不多时她起身,走到塔底卖门票的地方,买了一张进入神龙塔的票,她在一堆游人当中其实有些显眼,毕竟她孤身一人,还微隆着肚子。 冯父脸色微变,很是气愤:“她娘家人怎么就让她一个人进了塔,这太不负责任了!” 显然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己太太回娘家到哪都是孤身一人的。 冯母随着有人一层层攀上高塔,许是为了表现心诚,明明塔中有电梯,她却执意拾级而上,不多时便扶着肚子,气喘吁吁。 然而她终究凭借毅力登上了塔顶最高处,画面始终笼罩着她的身影,所以,谁也不知道那枚蛋是从哪里滚过来的,直到冯母吃力地弯下腰,将那枚有寻常鸡蛋四五倍大的蛋握进手里,众人才明白,冯母今天的一切奇异举止,大概都跟这个蛋有关。 鹿九指尖一抹,镜面恢复了平静,面对冯家父子急切的目光,鹿九说:“你母亲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她捡的这枚蛋,属于一个魔物。” 冯嘉安没有听懂:“什么叫魔物?” “魔鬼的魔。” “这、这是什么意思?这世上怎么会有魔鬼这种东西呢?!”冯嘉安不可置信地喊。 “既然有鬼,为什么不能有魔?”鹿九反问道,“你母亲怀了孕,又捡到这枚魔蛋,这魔胎便入了她腹中,如果现在强行剖出,母体也会耗竭而亡,但是等到瓜熟蒂落,魔胎一样会吸干母体生气。” 冯家父子眼前一黑,几乎瞬间就泪如泉涌。 冯嘉安泣不成声:“小鹿,你帮帮我......救救我妈......” 冯父哆嗦着嘴唇,更是连话都说不出。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魔,魔胎气息全部被掩盖,说明这个魔物修为十分之高,我也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把魔胎寄养在人体里,而不是自己孵化......”鹿九皱了皱眉,这魔显然是故意让冯母捡去自己的蛋,除非是魔有感大限将至,才会把蛋送出去,就好像当年朱雀生了蛮蛮却不得不交给火麒麟一样。 “不过如果要救你母亲,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掉魔胎生母,取其魔丹,诱使魔胎出人体,而不吸食人体生气。” 冯家父子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求鹿九去做这件事的话,魔物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很骇人,不是鬼,不是妖,而是魔,哪怕凡人也大概了解到魔这种生物的可怕,鹿九虽然能掐会算,但是他一个少年人怎么有本事去对付魔? 秦越却安慰地拍了拍冯嘉安的肩膀:“你别怕,这个世上没有鹿鹿对付不了的妖魔鬼怪,对吧鹿鹿?” “不对,”鹿九诚实说道,“如果这个魔已经死了,内丹又不知道落在哪里,那任谁也没有办法;就算它没有死,只要隐藏了魔息,往深山或者闹市里随便一藏,也找不出来。” 鹿九的话让冯家父子刚燃起的那点微末希望又转眼化成了绝望。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冯父几乎不抱希望地问。 “你太太这个情况,撑不住多久就要生产了,在那之前若是找不到魔丹,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可以暂时将她同魔胎一起封印,直至找到魔丹,再将她放出来,你们意下如何?” “那要......封印到什么时候?”如果一直找不到魔丹,自己的母亲岂不是就要成为活死人?冯嘉安的脸上一片灰败。 “我近日原本就要去一次浯河,若是能找到便是最好了,若是找不到,也请你们节哀。” 话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那,那我再给我妈......送点吃的......” “别送了,吃的也不是她,不过全喂给那魔胎罢了。”鹿九耿直道,冯氏父子终于忍不住,抱着头大声哭了出来。 秦越小声道:“鹿鹿……你可以委婉一点,你这样说,他们会特别难受……” 鹿九想了一想,改口道:“那你便送吧,即便是魔胎,送它最后一顿也无妨。” 秦越:“……” 走出冯家的时候,秦越垂头丧气。冯嘉安是他最好的朋友,出了这样的事,让他也跟着十分难受。 “鹿鹿,要是找不到魔丹,你会怎么做呢?”总不可能把冯母永远封印在那里吧。 “魔胎不能留,无论如何都要除掉。”鹿九依然是那副理直气壮的表情,如果救不了人,只能绞杀魔胎了。 秦越一时哑然,许久叹气道:“要是我的话,我宁可永远封印她,至少人在那里。” “可是封印了,她不能动不能说话,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鹿九不解,“不如放她早日去投胎啊。” “做人的,哪管他下辈子啊,亲人有今生没来世,投胎了那还不是换了个人,还不如就这么封印着,活人看着心里安慰些,所以才有很多植物人,家属宁可就那么养着耗着,也不愿意一针安乐把人送走啊。”秦越感慨地道。 神仙和凡人不是同一个脑回路,对于鹿九来说,今生来世都是他,青龙和秦钊就是同一个人,如果秦钊这辈子不能长生,那么他下辈子再去找他,从他出生开始就找到他。 在这个问题上,鹿九和秦越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唉,小安子真是太可怜了。”秦越又叹气道。 “你不用这么难过,我看他母亲多半有救,冯嘉安命中是有一个妹妹的。” “真的?”秦越眼睛一亮,“那你刚才怎么没有说啊,他们父子俩哭得都快要断气了!” “泄露天机会更改天机的。” “那你怎么泄露给我了呢?”秦越似乎瞬间满血一般,围着鹿九呶呶不休地追问。 “因为你不是当事人啊!” “这样啊,那就是说我们这次去浯河会抓到那只魔喽?” “你去浯河做什么?二哥安排的人员里面没有你啊。”鹿九奇怪道。 “怎么能没有我呢,我哪怕去给你加油助威当拉拉队啊,再说了,你要是碰到轩辕昼,他那一张贱嘴你哪里是他对手,这次我有准备了,你看我帮你喷死他!” “你要去问二哥了,名单是他定的。”鹿九机智地把皮球踢出去。 “可是你要是同意了,三叔就会同意,三叔同意了,所有人就都会同意了!” 鹿九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他觉得有必要跟孔雀问一问,秦越是不是金蝉子转世啊,怎么可以把一句“鹿鹿鹿鹿带我去嘛”反复说一个小时都不带停啊! 他们到青龙集团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秦越带着鹿九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闯进了秦钊办公室,却惊见秦钊正伏在办公桌上! “三哥!”鹿九立刻闪身过去,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担忧地不停唤,“三哥,三哥!” 秦钊迷迷糊糊醒过来,看是鹿九,便挪了下身子,抱着鹿九的腰,埋头在他怀里又想接着睡。 秦越奇道:“三叔你怎么困成这样?” 鹿九心里慌得不行,秦钊的身体太反常了,看不出任何毛病,但是他非常疲惫,早上他就是最后一个下楼的,坐在办公室里居然也能睡着,而且还有不愿醒来的趋势! 鹿九一手撑着秦钊的额头托起他的脸,秦钊闭目,仿佛毫无所觉,甚至还想往他怀里再钻进去,鹿九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赶紧给沈鸾传音,让他立刻赶过来。 “三哥,三哥!你醒醒,”鹿九摇着秦钊肩膀,好不容易看他微张开眼睛: “小九,恩......困......”秦钊摇摇晃晃着,坐都坐不稳,连秦越都看出不对劲: “三叔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困成这样?” 沈鸾这时直接出现在了办公室,见到的就是鹿九抱着秦钊一边哭一边往他体内输灵力,而秦钊耷拉着眼皮,将睡未醒的一副场景。 “七哥!”鹿九一看到沈鸾,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三哥这是怎么了?” 沈鸾探了秦钊的心脉,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应该还是跟师尊恢复了记忆有关,也许他只要再休息几日就好了。” 从秦钊恢复记忆,一路从极洲之海回来,路上都过了十余日,这还要怎么休息? 鹿九泪眼朦胧:“那要不要吃点什么药?” “咱们的药不能给凡人乱吃,万一不小心触发了师尊的神劫,把咱们全绑一块儿都扛不过去。”沈鸾无奈道。 “那怎么办?”鹿九几乎要六神无主。 秦越看得心里难受,鹿九在别人面前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好像就没有他斗不过的妖魔鬼怪,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人间疾苦,但是一碰到秦钊的事,他就像个孩子,动不动就惊慌失措。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秦朗和白洛一边说话一边走进来,看着满屋子的人,他俩都呆了一呆:“你们怎么全来了?知道到饭点了,来蹭饭啊?” 秦朗调侃道,忽然发现气氛不对:“怎么了这是?小鹿怎么又哭了?” 不等人解释,秦朗和白洛便看明白了:“三哥怎么了?十分钟前刚开完会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他在会上做了什么?”沈鸾问。 “什么都没做啊,就是听着啊。”秦朗走近看了看秦钊的脸色,“怎么睡这么沉?三哥,三哥!” “唔......”满满一屋子的人,终于让秦钊强自撑起眼皮,他神经恍似慢一拍,挨个看了看,又摇了摇头,好像努力要让自己清醒点。 “小九,怎么哭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反手把鹿九搂进了怀里,看向秦越,“不是出去帮别人忙了,怎么哭着回来了?” 秦越夸张地吸了口气:“三叔,你吓死我们了!鹿鹿不是我弄哭的,是被你吓哭的好吗!” 秦钊愣了愣,抱着鹿九失笑道:“我就是睡了会儿,乖,没事儿。” “你睡得叫都叫不醒,要不去医院看看吧?”秦朗不放心道。 “有我们在,去什么医院?”沈鸾说,“去了也查不出问题来。” “真没事,最近想的事情有点多,脑子疲,”秦钊摸了摸鹿九的头,“这样都要哭一哭,可怎么办好。” 鹿九抽噎着仰头看他:“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没有,”秦钊帮他擦眼泪,忍不住在小孩眼皮上亲了亲,“陪你去吃饭,好不好?” 鹿九点点头,一群人松了一口气,就近找地方去吃饭,秦钊和鹿九坐秦朗的车,鹿九一直把头埋在秦钊怀里,他到现在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无论是前世的青龙,还是现在的秦钊,鹿九没有看过他那么虚弱的样子,不是身体虚弱,是精神上疲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取他体内的生命力一般。 秦钊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鹿九的脊背,他心里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如今那水潮般的困意又涌上来,秦钊用力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问鹿九:“和秦越去办的事情,结果怎么样?” 鹿九这才抬起头,把冯家的事情给他说了。 秦钊沉思了一会儿:“很有可能是魔犼。” “魔犼?”鹿九疑惑,他并没有听过这种魔。 “魔犼从火魔罗时代就是魔尊的坐骑,玄霄既然在天山,魔犼在那里守护他的本体就不奇怪了,当年我杀玄霄的时候的确没见到魔犼。” “那它为什么把魔胎寄养在凡人腹中,难道它已经知道我们要去天山杀他们了?” “魔犼的年纪比四大凶兽还要大些,自然有预知祸福的本事,更何况,如果玄霄要醒来,它肯定也会有感知,提前送走魔胎也说得通。” 鹿九皱眉:“那它不是很难对付了?” 四大凶兽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够鹿九喝一壶了。 “硬打肯定不行,不够魔犼有个弱点,”秦钊笑看着鹿九,刚想说话,小孩却冷不丁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秦钊愣了愣,一下子把想说的话给忘了,他在秦朗一脸生无可恋鄙视狗男男胡乱秀恩爱的眼神中按下后座和驾驶位间的挡板开关,把鹿九抱到腿上,细细亲吻了起来。 “九儿......” “哎!”鹿九脆生生地应道,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小小的车壁间回荡。 秦钊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不住地笑,半晌,他凝视着他:“让我看看你本来的样子。” 鹿九眨了眨眼,忽而换了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在肩上,软糯的气质一下子就被无双风华取代,只是眸子里一如既往满怀纯真地看着他。 “我最后一眼看你时,你还不是这模样,”秦钊抚摸着鹿九的长发,深邃的眼睛如同粼光波动的湖面,闪烁着晶莹珠光,少年人一天变一个样,天劫那年鹿九一千一百岁,人身不过十五六的样貌,一脸稚气未脱,“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秦钊笑了笑,眼眸微敛,那笑容竟然藏有一丝羞赧,“琥珀虹光呢?” 鹿九取出琥珀虹光,那时在神殿炼器房里只寻回了半段虹光,他在青龙的指导下又重新炼制,一番损耗之后,只能炼成一根尺余长的发带,而今又是短发装束,这发带却是用不上了。 “当年答应待你成年时,为你炼制一根发带,须得已化灵,如今却是食言了;想给你做一个新腰封,最后也没成,”秦钊握着虹光,细细将其一端缠绕在鹿九的无名指上,琥珀红绫流光溢彩,衬着鹿九白皙的指节,秦钊将另一端绕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专注地看着,又笑了。 鹿九霎时明白了,喜不自胜地与秦钊十指交握。 “骊歌漫漫虹光系,不知情君何时还。九儿,你懂我的意思吗?”秦钊含笑问他,这是当年炼琥珀虹光之时,心中辗转了许久要对鹿九说的话,如今这孩子是懂他的意思了,但是这些话他还是想说给他听,“等你长大赠你虹光三尺,你可愿与我系一世华裳?” 这种时候,鹿九又不争气地哭了,在黄金岛游轮上时,秦钊和他说如果自己要结婚,只会和鹿九结,现在秦钊又和他表白了一次,原来四千年前,师尊就备好了虹光,只等着他来牵。 第133章 秦钊和鹿九下车时, 秦朗几个已经在车外等了许久。 “我以为三叔你又在车里睡着了呢!我敲了半天窗,你们都不理, 七哥说车子被下了结界你们听不到,我说, 就这么几分钟的路, 你们干嘛呢......鹿鹿, 你又哭啦?”秦越直挠头, “这, 哎,你别哭了......你看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嘴都肿了......” 白洛掐着他的脖颈把他往饭店里推:“你可少说两句吧!” “哎呀白洛, 你别推我,你让我安慰鹿鹿啊,这个时候怎么能少了我温暖的怀抱......” 秦越张牙舞爪地被白洛推进了饭店,这家店叫“云梦降雪”,不走进去谁也想不到这么仙气飘飘的名字下是一间汇聚了烟火气息的饭馆。 云梦降雪最近在京都名声大噪,所出菜肴其色香味名冠绝京都,常人想排一席位至少提前十天预约,秦朗能今天订到位子, 这还是某个下属要讨好上峰临时割让出来的。 鹿九和沈鸾一踏进饭店,就发现了此间不同寻常,他二人也不多想, 既然有他们这种老妖在人界行走, 也不能阻止其他妖类入乡随俗。 他们的包厢名十分雅致, 叫“谁家玉笛听落梅”,而一路行来,所有的包厢皆以诗为名,有“窗含西岭千秋雪”,有“漠漠水田飞白鹭”,有“梅雨满江春草歇”,还有“桃花流水鳜鱼肥”,最绝妙的是,每个包厢名还有对应的菜名,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里,光这份诗情盎意就配得起这宾客如织。 先不说这店装潢古色古香令人赞绝,就那一应服务生,个个身穿汉服,男的广袖云袍,女的裙缦留仙,秦越一路走一路嘀咕:“穿成这样,干活能利索吗?传个菜都得把袖子甩汤里去吧!”然而他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些服务生相当利索,无论是传菜还是擦桌,都仿佛不受宽袍大袖的影响,这分明是接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 “这店还真是神奇啊!”坐在包厢里,秦越环顾着周围环境,红木大圆桌看上去十分古朴厚实,其上并没有寻常饭店都配有的玻璃转盘,秦越刚想问这么大一张桌子吃的时候够不着怎么办,一眼见到鱼贯而入的六名气质卓然的女侍应,便把想问的话咽下去了,他们一共六个人,配备了六名侍应,这是一对一VIP服务了。 秦钊把菜单递给鹿九,秦越被这包厢里庄重的气氛震得狠了,没有如往常一样凑过去跟鹿九一起点,鹿九打开菜单眼睛就亮了亮,一手捂着秦钊的耳朵说着悄悄话。秦钊笑着点头,两人眉来眼去也不知道交流些什么,看得秦越抓心挠肺一般。 沈鸾把侍应都退了出去,他们这些人说的话都不足为外人知,总不能吃个饭还打出道隔音结界来。 包厢里只剩下自己人,秦越狠狠吁出一口气:“这个饭店也太折磨人了,我觉得自己比在首脑府参加晚宴还拘束,这老板怕不是个傻子吧,搞这么多华而不实的名堂,这么吃饭还不累死人!” 秦越却不知道,他虽然崇尚自由自在,但世上多的是喜好高雅,专注逼格之人,就这云梦降雪的逼格,在目前华夏认第二怕还没别的店敢认第一,别说第一,连第三都不敢认。 再把鹿九手里的菜谱接过来一看,小秦爷的眼睛更直了:“这些个菜单,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啊?还是叫个侍应进来吧,给我解释解释!” 沈鸾一招手,面前便也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菜谱,笑道:“有什么不懂的,我给你解释,多了些外人说话不方便。” “这个凉菜,‘杨柳丝丝弄轻柔’,是什么东西?” “凉拌海藻,海带、紫菜、裙带菜、石花菜......可能还有些别的海草,看食材。” “这个‘谁家玉笛听落梅’我知道,就是五种肉,哎不对,我记得这个是不是有鹿肉的,咱们家鹿鹿是不吃鹿肉的,不能点......”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秦越好不容易念完一句,“这是道甜点,难道是海棠糕梨花酥?嘿,我只听过桂花糕杏仁酥......” 沈鸾摇头:“这是红豆丁香酥。” 秦越呆:“?”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最后面还有一句,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秦越眨了眨眼,沈鸾又给他复述了一遍。 “就算有丁香,那跟红豆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没有听过,红豆寄相思吗?” “卧槽!”秦越只觉得自己十二年义务教育白全学了,他撸起袖子,“这饭店老板是跟学渣有仇吗?”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回去我就上点评网,号召没读过中文系的人千万别来这个店......那这个‘梅雨满江春草歇’,这是个什么鬼?” “梅雨黄,春草碧,这是一道素菜,梅雨是寻常韭黄,只是这春草,”沈鸾笑了笑,“我没料错的话,这应该是覃覃草,是云梦山独有的灵株,凡人食之可健脾养肺。” 秦越惊呆了:“你的意思是?这饭店是仙人开的?食材是仙界的?” “岂止是仙人,云梦降雪,说的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彭祖!” 秦朗和白洛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秦越依旧听不懂:“彭祖是谁?” 沈鸾被小秦爷的文化层次惊了一惊:“凡间有名的寿八百,你不知道吗?” 秦越愣愣摇头。 沈鸾噎了一噎。 秦朗耐心给侄子科普:“彭祖是有名的长寿之人,传说他活了八百岁,精通养生之道。” “没错,”沈鸾补充道,“但这还不是他最主要的功绩,他擅厨艺,以前给尧帝做过御厨,你现在看的这些菜单啊,上有九天神佛,下有远古人皇,可都是吃过的啊!” 秦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他咽了咽口水,生怕被人听去了一般小声道:“你是说,这个店的厨子,就是这个彭祖?” “自然不会是彭祖本人,应该是他在云梦山的后人,彭祖有子四十八,谁得了他的真传也说不好。” 沈鸾看秦越听得兴致勃勃,便继续说下去:“说起这个店名,也是有典故的,云梦便是云梦山,彭祖晚来定居之所,而降雪呢,是在彭祖列仙之后,有一次下凡时,天降雪灾,彭祖有感人间疾苦,便将这雪改降为面粉,活人无数,也是大有功德。” 秦越啧啧称奇:“原本我还觉得这人均几万块的菜价忒黑心,现在看哪里是黑心,简直是良心了!可惜外面那些人都不识货,都不知道这是神仙们吃的东西啊!” 沈鸾笑而不语。 鹿九点完了自己要吃的,抬头对秦越说:“外面也不全是人啊,好多妖都在的!” 秦越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你是说,这里有很多妖?” 鹿九侧耳听了听:“这里的侍应都是花妖和树妖,隔壁有一窝狼妖,再隔壁......” “等等等等!你说刚才那六个女生,全是妖?”难怪秦越觉得看到她们就有一种圣洁之感,连大气都不敢喘,“咱们京都这里,已经妖精遍地走,神仙多如狗了吗?” 这话一出,秦越只觉得眼刀刮得他脸颊生疼,他怯怯地环视了整个餐桌,秦钊,鹿九,白洛,秦朗,沈鸾,都笑眯眯盯着他,他蓦然大喊一声:“卧槽!我怎么发现我周围全是神仙妖怪!” “看来现在神仙的日子不好混啊,都跑凡间来做生意了,”秦越一边翻着菜谱一边感慨着,想当初鹿九还在梵山寺外面摆摊呢。 “这个‘红稠绿暗遍天涯’,是个什么东西?”秦越问,舔了舔舌头,“这是什么仙花仙草做出的菜呀?” “那个啊,”沈鸾想了想,“这个菜你们凡人叫他‘毛血旺’。” 秦越瞬间身子一僵,他以前听过一个“典故”,从此就跟毛血旺绝缘了,如今再看这红稠绿暗四个字,只觉得其重口更甚于现代人的段子啊! 秦越问,沈鸾答,两人一来一去费了大半个小时在那介绍菜谱,鹿九抓着秦钊的手,又把琥珀虹光取出来在他和自己的手指间缠来绕去。 秦越瞅见了,又眼热起来,挪近了些,伸出手指就想去碰那虹光,谁料琥珀缎带像是嫌弃他一样,秦越的手指追到哪,虹光就躲到哪。鹿九的好东西向来没对秦越小气过,因此他此时十分气恼:“让我摸一摸嘛,就摸一下!” “不行!”鹿九嘟着嘴道,“这是我和三哥的一线牵,不能给别人碰。” “名字还蛮好听的,”秦越也知趣,不去抓了,但依旧眼巴巴盯着,没什么心肺的样子,“这个有什么用啊?能用来打架吗?” 神殿出品,必是打架精品,但是鹿九才不会用自己的一线牵去捆人呢,便难得说了回谎:“不能。” 听到不能打架,秦越的兴趣霎时去了一半,这时女侍推门,鱼贯而入,每人都托着精致的盘盏,菜盘上都有盖,盖还未揭开,秦越就被那菜香勾得连连咽着口水。 侍女一边揭盖盅,一边报菜名,因着知道这些女妖身份,秦越比先前更加拘谨,端坐握筷的姿势犹如一个刚学会提笔写字的小学生,他怯怯用眼角余光瞟着左右女妖,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先前不知道这是花妖,只觉得她们身上的香水很是清新好闻,现在才恍然这是人家做花的自带的纯天然香气,他忍不出用力吸了吸,只觉得整个心肺都充满了迷人花香,如同置身于世外桃源里。 白洛冷不防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这一敲十分大力,与平时玩闹完全不同,秦越“嗷”一声狼叫,众女侍犹如没瞧见这一幕,都面不改色,秦越却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平时敲敲他也就算了,在美女面前让他下不来台,秦越很生气,他决定给白洛一点后果。 女侍离开后,秦越就哇哇叫着扑到了白洛身上,论打架他肯定不是白洛对手,因此他的打法十分无赖,四肢全都缠过去,坐在白洛腿上张口就往白洛的脖子上咬去,白洛毫无防备下被他扑个正着,甚至当自己最脆弱的脖颈就那么被秦越咬住时,他都像呆住了一般全无任何反应。 不说白洛以熊猫本体已经化形,就说他以前是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军人,寻常人连他一片袖子都沾不着,但是他此刻就像是被贴了鹿九的定身符一般,整个人神魂天外,木愣愣看着秦越,他此刻四肢僵化动弹不得,大脑里边像是有闪电齐齐划过,绚烂过后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秦越十分满意白洛的反应,傲娇地哼道:“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下次再敲我,我还咬你!”他眦了龇牙,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秦朗摇了摇头,这侄子的情商之低简直没有下限。沈鸾也是颇为同情地看着白洛,心里思忖情商还得从小培养,以后嘉嘉万不能学成秦越这样,否则他必定得每日里吐血三升,谁也扛不住。 几人开饭,一边说起魔犼的事。 鹿九这才想起秦钊先前的话只说了一半:“三哥说那魔犼有弱点,那是什么弱点?” 关于这魔犼连沈鸾都知之不多,当下他也好奇地看着秦钊。 “魔犼的性情极为暴戾,法身与穷奇、饕餮、梼杌、混沌相当,战力甚至远胜四大凶兽,当年若不是有它助力,玄武也不会落败于火魔罗,然而天地阴阳,相生相克,魔犼虽悍勇,却为雌性......” 沈鸾立刻会意:“魔犼为雌,以狰为偶!”他又皱起眉,“可是我们去哪里寻只狰回来?” 鹿九也道:“那魔犼还生了只蛋,想必也是与狰生下来的,就算找到狰,只怕它们也是一伙儿的,到时候联起手来打我们,哪里会帮我们对付魔犼呢?” 秦钊笑道:“所谓魔犼以狰为偶,不过是误传,事实上,魔犼产的那枚蛋应该也是感天地而孕,否则寄养在人体内也是生不下来的。而魔犼原本是狰祖弟子,入魔后被逐出师门,狰门以魔犼为耻,因此神兽录上没有记载这个,倒是魔界史记写了这一段,你不是从神殿里带回了几千册魔史?回去找出来,我翻给你看。” 鹿九点头,秦钊继续说:“狰祖是个心胸颇为狭窄的,收徒弟时,给每个徒弟都打了咒印,如有叛出者,启动咒印就会如同孙悟空的紧箍咒一般,令弟子苦不堪言。所以在狰祖身死前,魔犼一直很安分,而狰祖门下三万六千人,每个弟子的咒印都不一样,除了狰祖本人,他的继承者大多不知道其他人的咒印,可是这三界有一个人,却是知晓这三万六千个咒印。” “谁?” 秦钊宠溺道:“你猜猜?” “啊!”鹿九眼睛一亮,双手“啪”地合十一击:“是师尊!” 秦钊一下子失笑了:“不是我。”狰祖不过是个神兽,论资排辈,都够不上跟神尊套交情。 “那是谁?”鹿九不解。 沈鸾却是猜着了:“咱们三界,最喜好八卦,素有八卦大百科之称的那位!” “太白金星!”鹿九不解,“可是如果他知道魔犼的咒印,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魔犼帮着火魔罗杀玄武神尊呢?” “他是在玄武殁后才遍访狰门旧部,收集了所有咒印,所以后来魔犼并没有出来帮玄霄,要不是你说看到了魔胎,我都快忘记这只兽的存在了。” 秦越喜道:“那这样说,小安子的妈妈就有救了?” “就算制服了魔犼,也不一定拿得到内丹,”秦钊说,“寻常的内丹都在丹田里,魔犼的内丹却是含在口里,压在舌下,它的胃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如果激怒了它,把内丹吞进腹中,会顷刻腐蚀,你暂时先不要跟冯嘉安说。取魔犼内丹,只能尽人事。” 秦朗却是更关心去天山的事:“二哥说,天山那里准备派一个团,他和默言领队,咱们这边小鹿和沈鸾过去就好,其他人也帮不上忙,三哥你的意思呢?” 秦朗原本以为秦钊会说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也要去,谁知秦钊却淡淡地说:“听二哥安排。” 一桌子人都惊了,原本想跟着秦钊一起蹭过去的秦越更是不能接受:“哎,三叔,你怎么不想去吗?” 鹿九抱住秦钊的胳膊:“三哥不去吗?我会设下结界,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设结界太耗费灵力,这是一场恶仗,我不想让你分心。”秦钊握住鹿九的手,眼神有些闪烁,“这次无关的人都不要过去,我也不去。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沈鸾专注地看着秦钊,若有所思。 鹿九有点懵,秦钊的话听来好像有道理,但是,他去天山也不晓得会待几天,他不想跟秦钊分开啊。 白洛道:“我也可以去,我原本就在部队,现在更要去了。” 秦越赶紧跟着抱大腿:“那我陪白洛一起,我的枪法也不差啊!” 秦钊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白洛去,你不可以,太白金星和天师协会都擅用符,他们也去,就这么定。” 秦越还要争取:“我去了,帮他们用符水泡子弹都行啊,我做后勤都行啊......” 秦钊只是定定看着秦越,那个眼神并不锐利,但却让秦越渐渐失了声音,他三叔平时一贯有威信,但此时的秦钊仿佛说一不二的帝王,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谁也不得有半分质疑。 鹿九觉得不对,但是哪里不对他又想不明白,他本来就觉得自己不聪明,此刻脑子更像是被蒙上一层迷雾,他看向沈鸾,想让这聪明的七哥说点什么,隔壁却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是狼在嗷叫! 包厢里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先前就知道隔壁是一屋狼妖,秦越等人并不特别意外,但是这个饭店也有很多普通人,平白听到这么尖锐的狼嚎,肯定要被吓一跳! “嘭!”一声巨响,仿佛是隔壁的包厢门被踹开,紧接着有重物从二楼摔下去的轰然声音,外面霎时响起人们惊慌的尖叫。 秦越从椅子上跳起来就想往外跑,却被秦钊一句话生生钉住了脚步:“莫管闲事,外面不少妖,误伤了你,或者暴露了小九和小七都不好。” 不多时有侍应匆匆进来道歉:“对不住几位客人,外面有人起了争执,您们别出去,今天的菜钱全都免单,不好意思了。” 秦越忍不住问:“哎,外面为什么打起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到现在都没停过,听着不像是用法术,而是在肉.搏。 那侍应是个年纪不大的小青年,许是涉世不深,嘴巴还不牢靠,有问必答:“几个人为了抢幅画,虽说是幅有了几千年的古画了,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大打出手啊!” 画? 秦朗眸光一动:“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画?” “那我可没瞧着,您几位也别好奇出去看,那几个可都不是好惹的主,我这就先出去了,几位慢用。”那侍应离开时貌似不经意地在门上拍了两下,立时包厢里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想不到这小树妖还算贴心,这隔音结界下的还不错。”沈鸾道,“能让几个狼妖争抢的画,应该是成了精,最起码也化了灵了吧。” “那样的画,抢了有什么用?”秦越问。 “自然是吃了,助增自己修为了。” “啊!”秦越吃了一惊,“鹿鹿说过,开智化灵,一旦有了灵性就跟人一样了,他们怎么还吃呢!” “弱肉强食,有些妖修是会用这种手段修行,生灵只要未修成人形,这种事,也是被允许的。” 秦朗倏地站起身,他动作太急太快,那椅子被带地“嘎吱”一声,十分刺耳,所有人都惊异地看向他,他却已抬脚往门口走去。 “小七,跟着他。”秦朗不是个冲动好奇的人,既然他要出去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秦钊什么都不说,只吩咐了沈鸾跟过去。 因为侍应们及时安抚了顾客,又在所有包厢门上做了隔音结界,楼道里并没有围观者。 秦朗开了门,就见外间从楼道到楼下满地狼藉,二楼的护栏豁开一道大口子,一楼大厅里最中央横着一扇雕花大门,而几个身形精壮的男人正在互相搏斗,拳脚相加,骨节肌肉相撞之声不绝于耳。而一个个子最高的男人手上,赫然高举着一卷画轴,他一边闪避左右两个人的围攻,一边寻机又将卷轴传给自己的同伴。 有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怒道:“狼鼎!你欺人太甚,我好意给你看这画灵,你却要夺我宝物,你这贼子还有没有羞耻心!” 红头发的青年哼道:“你的宝物?你也有脸说!这明明是我红狼族长所有之物,流落人间几千年,如今重现天日,当然物归原主!” “放你的屁!你们红狼从上到下就没一个会拿毛笔的,还你们族长的东西?给自己贴好大一张脸!” 另一个青年一身红色卫衣跳脚道:“这是狼王陛下亲笔所画,是送给我们族长的!” “谁看见了?陛下都身死几千年了,从来没听说过白狼和红狼交好,凭什么送你们?” “那就让这画灵自己说,到底谁是他的主人!” “狼王作画已过了八千年,他这个画灵不到两千年,他如何知道谁是自己的主人!” ...... 第134章 沈鸾看得甚有趣味:“原来他们抢画不是为了吃掉画灵,而是当个香饽饽都想据为己有, 二哥, 听他们的意思,这画竟然还是你的亲笔?” 秦朗也听明白了, 这又是狼王, 又是白狼的,说的大概就是自己, 他急于知道这是不是那个小牧童,便对沈鸾道:“帮我拿到那幅画, 谢谢了。” 沈鸾笑道:“二哥何必这么客气, 既然是你的东西,当然要让它物归原主了。” 说完他一招手,被红衣青年擎在手里的画轴便凌空飞起,倏忽之间就到了沈鸾手里,那画轴似乎在沈鸾手里挣了挣, 沈鸾把它交给秦朗, 秦朗打开一看, 果然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画灵, 画上的小牧童双目水润,仿佛正在哭泣一般看着他。 楼下打斗的人同时抬头,想看清是什么人截走了画,然而当他们看到并肩而立的沈鸾和秦朗时, 所有人都呈现出一种呆若木鸡的表情。 红头发的年轻人最先回过神来, 立刻就跪了下去, 颤抖地喊:“陛......陛下,红狼族狼鼎参见狼王陛下!” 那络腮胡大汉紧跟着也跪:“青狼族叶獒参见陛下!” 其余人也都跪了,一个个口称狼王,跪完又拜,拜完后直起身热泪盈眶地看着秦朗。 因为好奇趴在门边偷瞧的秦越震惊了,朝屋里小声说道:“那几个人全给朗叔跪了,跪了!我靠,我朗叔这么酷!” 秦钊和鹿九把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楚,并不觉得如何稀奇,狼二原本就是万狼之王,拜入青龙神殿之后位列神君那就更是狼族骄傲,万古流芳了。 不过秦朗这个毫无前世记忆的现代人对这一幕明显不能适应,他面上尴尬,轻咳了两声,到底还是保持了一派沉稳作风:“这幅画我要了,你们都别争了。”他又补充了句,“都起来,不用跪。”说完他转身便想再回包厢去。 “陛下!”狼鼎急急喊道,“陛下既然复生,还请回归族内,我狼族众生时刻盼着陛下归来,带领我族重振族威!” 秦朗背影僵了僵,这台词他真不知道怎么接,倒是沈鸾嗤笑了一声:“狼王回归,要振的那也是青龙神殿的威。” 众狼妖神色都变了变,他们差点都忘记了,白狼远有比狼王更尊贵的一重身份,那就是青龙神殿的传人,而眼前说话的这个人明显也是出自神殿,他们都不由后背一凛。 “尔等既在人间行走,那便好好学着做人,光天化日就喊打喊杀口不择言,如今人间修士能奈何你们的是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沈鸾又警告了两句,便同秦朗一起进了包厢。 “能够认出二哥,想来岁数也不小了,怎的还这么冒冒失失的,”沈鸾在椅子上坐下,忍不住批评这些个冲动的狼妖,在大厅里嚷来嚷去,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狼一样。 “狼这个种族一旦失去头狼,就是一盘散沙,如今妖族普遍凋零,他们生存艰难,难免多些戾气,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如今他们知晓秦朗身份,别说三顾茅庐,怕是百顾千顾也在所不惜了。”秦钊说着,又按了按额角,困意一阵阵涌上来,他试图通过说话来阻止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入睡。 鹿九此时被秦朗的画吸引了注意力,很是专注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秦越把画展开,铺在餐桌上:“这个小牧童,长得还有点像鹿鹿啊,原来这是朗叔以前画的吗?还挺好看。” 鹿九伸指在牧童的眉心点了一点,画灵发出一声轻呼。 秦越奇道:“咦,他还会说话吗?” “你上过人身,还背着凡人信愿,知不知道这是修行大忌?”鹿九神情凝肃,如果不是秦朗把他带进来,鹿九已经出手了。 画轴轻颤起来,明显在瑟瑟发抖。 秦朗犹豫了一下,把先前遇到这画灵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听到秦朗真的顺口许过愿,鹿九和沈鸾的眼神都凌厉了起来。 “我真的不是要害他,我只是为了以后可以一直找到他,现在他是我的主人,我更不会害他了!”小牧童的嘴巴一开一合,急急地辩解着。 鹿九指尖凝出一道青光,秦朗赶紧出声:“小鹿!”鹿九回头看他。 “不要伤他,他确实也没害过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秦朗道。 “人心都难测,何况他连人形都未修成,野性难驯,如今我们在这里他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他寿数漫长,若你以后转世一无所知之下为他驱使,又该如何?”沈鸾道,“何况他的附身之术对人体损伤极大,姑息不得。” 那小牧童许是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虽不敢再求饶,眼泪却是滴滴哒哒直往下掉。 秦朗叹了一口气,语气竟然带着恳求:“放过他一次吧。” 鹿九无措地看着沈鸾,沈鸾无奈道:“那至少要将你的信愿剥除出去,以免你将来受制。” 秦朗笑了笑:“有你们在,我还怕这个吗?”他说着便走过去把画轴卷起,在桌角上敲了敲,“以后别再任性了,好好待在画里,再犯了错我不会再帮你。” 画轴在他手里晃了晃,似乎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鹿九抿着唇,指上青光还是没有散去,那边却传来“咚”的一声,竟是秦钊一头磕在餐桌上。 “三哥!”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鹿九探着秦钊的鼻息,又用灵力在他周身探查了一遍。秦钊闭着双眼,呼吸平缓,分明就是睡着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秦越急道,“三叔怎么这么能睡呢?” “送医院吧?至少查查身体有没有出问题。”秦朗道。 鹿九本已六神无主,闻言便抱起秦钊,几个人匆匆去了医院,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各种仪器都扫了个遍,医生的结论也是,睡着了。 “这样都弄不醒,怎么可能只是在睡觉?”秦朗皱着眉。 “嗜睡症是这样的,”医生煞有其事道,“患者不分场合、不可抗拒地入睡,患者有没有烟瘾、酒瘾,有没有服用药物史?生活是否规律......” “什么瘾都没有,也没有随便吃药......”秦朗忽然不确定地看鹿九,“你最近有没有给他吃过什么药?” 鹿九一直在持续给秦钊输入灵力,听到秦朗问话他茫然地一边回忆一边说:“吃药......许久没有给他吃了啊,早先是吃过回生仙饮和还魂草,还有培元丹什么的,可那些药不会有问题的啊......” 医生听得直皱眉:“什么乱七八糟,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药?药能胡乱吃吗?你是修真小说看多了吧?” 鹿九吓到了,以为真是自己给秦钊胡乱吃了什么,沈鸾却道:“我们的药不会有问题......算了,跟你解释不清,小九,我们先带三哥回去。” “哎,”医生阻止道,“你们不能就这么走,等患者醒过来还要做些检查,我还有问题要问,既然身体机能都正常,那就很可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嗜睡,比如经常出现幻觉......” 鹿九收了眼泪,和沈鸾对视了一眼,大量的前世记忆对秦钊来说的确是属于幻觉。 “那、那要是因为幻觉的话,怎么治呢?”鹿九病急乱投医,哪怕只是个凡人医生,他也当救命草抱着。 “那样的话首先是要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规律睡眠,多运动,还要辅助相应的药物治疗,”医生推了推眼镜,十分专业道,“我还会给他开些哌甲酯、苯丙胺......” 秦朗反对:“不行,苯丙胺那不是毒.品了吗!” “小剂量的苯丙胺......” “不行!”秦朗斩钉截铁,“这种中枢兴奋药绝对不能用!” 医生无奈,沈鸾却让鹿九抱起秦钊:“我们回去,就算用药,谁的方子也不可能比李长庚的更好。” 鹿九这才想起来家里有个丹门老祖,众人又惶急急地往别墅赶。 太白金星睡懒觉刚刚起身,才给自己点了份外卖,就见一屋子人着急忙慌全回来了,再一看不省人事的秦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听完全部的经过以后,太白金星的神色复杂无比。 “仙君,你快说说,我师尊这情况,究竟有没有大碍?”沈鸾催促。 太白金星沉吟着,欲言又止。 “你快说呀!”鹿九抓着他的胳膊,“说呀!” “唉,”太白金星一咬牙,“神君如今这情况的确是因为他恢复了记忆,他空有神识,却无神体,这具肉身承载不动,所以才会不停陷入昏睡,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青龙元丹与神君神识相互感应,小鹿你一旦动用元丹的灵力,借的都是神君神识的力量,就好比凡人做了超出体力负荷的运动,也会疲惫、困倦,甚至承受不住而昏迷、休克,以前他没有恢复神识,元丹便为你所用,但是现在元丹只会优先服从主人的神识......” 鹿九一下子懵了,他想起自己在冯嘉安家里启动了骊山昆仑镜,秦钊就在公司里睡着了,他在饭店里聚起灵力想对画灵动手,秦钊又睡着了,怪不得秦钊突然不要去天山了,一旦他在天山与人开战,秦钊一定会昏迷不醒!甚至如果自己灵力消耗过度,秦钊也可能被拖得油尽灯枯! 鹿九张口,逼出青龙元丹,将它往秦钊的身体里推去,他急切地说:“你回去吧,快回去啊!”灿金色的元丹绕着秦钊的丹田疯狂打转,却怎么也进不了秦钊的身体,它闷头闷脑地转了一圈,只得又向鹿九飞去,鹿九却大喝一声,狠狠一掌向元丹拍去,“你回去啊!” 元丹被鹿九的掌风拍得直接嵌进墙里,墙上被穿透出一个圆形小洞,不会儿又飞了回来,小心地绕着鹿九打着转。 鹿九颓然地跪坐在地毯上,看着安然躺在沙发上的秦钊,抱住他的头,眼泪汩汩往下落,他忽然转头问太白金星:“那我只要不动用元丹灵力,他是不是就会好好的?” “你怎么可能不动用元丹灵力呢?不说现在轩辕昼虎视眈眈,玄霄又即将苏醒,仅你自己很快就会渡神劫,都离不了元丹......” “关我屁事!”鹿九哭喊道,“轩辕昼关我屁事!玄霄关我屁事!我也不要渡神劫!我就带着三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不动用任何灵力,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他就会没事了......” 客厅里众人俱都沉默,只有鹿九的哭声像重锤一样,一声声狠敲着众人的耳膜,也敲着所有人的心脏。 李长庚长叹一声:“你想带着神君去哪里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更何况,玄霄苏醒后,只怕第一个就是要找神君的麻烦。” 众人只想把李长庚的嘴巴给堵上,鹿九已经哭得要背过气去了,这人还直往人心肺里戳!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这是干什么呢?鹿小九做什么哭成这样?” 原来是孔雀正顶着蛮蛮慢吞吞踱进来。 蛮蛮看到鹿九便“咻”一下冲了过去,它最近身体长得飞快,黄色的绒毛已经尽皆退去,代之以火红色的羽毛,尾羽也初初冒出来,虽然只是单一的红色,却比孔雀七彩华光更显得光彩熠熠。 蛮蛮停在鹿九肩头,轻轻啄着鹿九的脸,仿佛感受到他此刻的悲伤,蛮蛮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轻轻地唤:“蛮蛮!蛮蛮!” 在蛮蛮的语言里,对着鹿九喊“蛮蛮,”那是雏鸟在对母亲撒娇了。 可是鹿九此刻却顾不上蛮蛮,他被巨大的慌张和绝望笼罩着,他害怕秦钊就这么一直睡着,甚至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随时可能失去秦钊的恐惧让他此刻脑间一片空白,只是抱着去秦钊不停地哭。他知道哭没有用,可是除了秦钊,还有谁会哄着他不哭呢? 孔雀见不得蛮蛮被冷落,趾高气扬地走过去,抬起一只细长的脚踢了踢鹿九:“鹿小九,蛮蛮叫你呢!” 孔雀眼角撇到了闭目躺着的秦钊,诧异道:“神君这是怎么了?”他这才发现不止鹿九悲伤不已,客厅里所有人都沉着脸,秦越那个小孩也在抽抽搭搭地陪着哭。 太白金星摇头叹息:“大明王殿下你就莫要问了,唉!” 这种吊人胃口的话让孔雀极为不爽,沈鸾却眸中精光一闪,此刻客厅中集结了妖仙神佛各路精英,人间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他和李长庚都没有办法解决眼下困境,也许出自无色天的大明王有什么招儿呢? 沈鸾便把事情原委讲了,末了问:“大明王可有什么办法?” “哈哈哈!”孔雀高昂起头先是大笑三声,他睥睨着众人,颇有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值当你们一个个愁云苦雨的?神君虽是凡胎,鹿九却是神体啊,他二人只要双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可同享灵力,也共享元丹啊!” 双修! 太白金星双眸湛亮,沈鸾恍然大悟,秦朗秦越白洛的脸色缤纷异常,鹿九茫然地抬起了脸。 “哎呀哎呀!看我这心粗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呢!”太白金星猛拍大腿。 “原来小九和师尊,还没有......咳咳!”沈鸾惊诧不已。 秦越的惊吃得最大:“什么双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吗?可他们两个都是男的......” 秦朗眼神十分复杂,这两人天天睡一块,他还以为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啊,三哥是哪里有什么毛病吗? 鹿九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愣愣地问孔雀:“只要双修了,我就可以和三哥共享灵力了吗?” 孔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要是别的仙侣肯定不行,偏你是天地所孕,你师尊前生又一直用灵力滋养你,你二人的灵脉早就融为一体,结缡后共享彼此寿元灵力,只要你不死,他就会活着。” 鹿九只觉得浑浑噩噩的大脑里立马被劈出一道清明来,他抱起秦钊就往楼上冲,直到踏上最上面的一层台阶,他又茫茫然转过头来:“我、我不会双修之法啊!” ...... 秦钊是被一阵温热润湿的触感弄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鹿九张大了乌溜溜的眼睛,一边看着他,一边轻吻他。 他伸手抱住鹿九,在他背脊上轻拍了两下,哑声道:“小乖,怎么这么……恩?” 鹿九在秦钊的脸颊脖颈处细细亲吻,好像雏兽一般,充满了依赖。 秦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试图直起身:“小九,宝贝,你先等等,等等……” “三哥,我们双修吧!”鹿九直勾勾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纯真明澈。 秦钊吓了一跳,按住他:“谁教你这个?” 鹿九在奔进房间前先是刹了车,虚心地向楼下众人请教,这一问所有人都呼啦散开了圈,看屋顶的看屋顶,看地毯的看地毯,毕竟哪个人脸皮都没厚到可以给鹿九指导龙阳之术的地步。 最后是秦越被逼着推出来,可怜他还没从自己三叔和鹿九好上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硬着头皮给鹿九找指导教材。 鹿九被秦钊按住了手,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三哥不会吗?没关系,我来就好!” 秦钊简直要疯,他脚趾头猜也知道肯定是谁跟鹿九讲了什么,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正在努力挣扎,想给小孩讲道理:“小九,这个事情现在不急,你先听我说......啊!” 鹿九仰着脸看他,手下和嘴里的动作却丝毫不停,秦钊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鹿九,他抓着床单的双手青筋虬结,脑门突突跳,心脏都快要蹦到嗓子眼。 鹿小九......太犯规了! “小九......九儿......” 秦钊彻底投降,他翻身将鹿九压在身下,他的眸子像是燃着熊熊大火,那火焰要将鹿九整个吞没。 两个人唇舌卷在一起,秦钊很快就反客为主。 这时候一切语言都是多余,两个人都没有经验,但是不妨碍他们亲密相拥,用彼此的双手和唇舌去感受对方,膜拜对方。鹿九的眼睛雾蒙蒙一片,仿佛失去了焦距,明明有灵力的是他,全身瘫软到动弹不得的也是他。 秦钊手掌撑着他的后脑,直直看进他的眼里。箭在弦上,这个时候秦钊已经停不下来了。 鹿九觉得不适,本能地运起灵力,秦钊喘.息着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抵抗,就这一次,小九......我想让你疼,就疼这一次......让你记住......” 疼的是鹿九,但是全身颤抖的却是秦钊。 身体被劈裂的感觉并不好受,可是鹿九看到秦钊额头上大颗大颗滚落的汗珠,看到他甚至称得上狰狞的表情,鹿九的心一下子变得很软很软,整个人像是躺在了云絮上,又像是浸泡在蜜水里,身体很酸,心里很甜。 “三哥......师尊......”鹿九的眼泪一颗颗地滚,鸦翅般的睫毛上全是泪珠,秦钊含着他的眼泪,一遍遍地哄:“乖,不哭,不哭......小九......我的九儿......” 当秦钊的身体攀上极致的巅峰,当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闪电划过,当一股暖流从他丹田潮涌般逆流而来,当他忍不住痛吟出声,他蓦然明白到鹿九做这一切的意义。 怪不得这孩子忽然要双修...... 洗髓伐经。 秦钊痛得说不出话,他的嘴唇都被咬成青白色,他固然意外,也很羞恼。他紧紧攥着鹿九的手,他想说,小坏蛋,我们的第一次不该因为这样而发生,如果他事先知道......就算他事先知道,他也毫无办法啊,他又不可能永远不碰鹿九,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了,这一关就必不可免。 身体里像是有火焰在贲发,又像有无数道闪电在流窜,每一根骨节都在“咯吱”作响,每一道血脉都在四处奔腾,秦钊又体会了一次当年用脊骨去补天的痛。 但那时候满心都是绝望,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他的小九儿,如今却是满腹欢喜和甜蜜,因为这疼痛代表的是和鹿小九长相厮守。 鹿九抱着秦钊,拿着绢布擦拭他身上的汗水,刚开始那汗水是黑色的,那是皮肤褪下的结质,一层又一层,之后颜色逐渐变淡,最后汗液呈透明色,而秦钊蜷缩着,始终咬着牙不吭声,只是意识慢慢变得模糊,神智里的最后一刻,是鹿九不停亲吻着他的额头,喃喃道:“三哥睡吧,你睡吧,我守着你。” 两个人足足三天三夜没下楼。 众人浮想联翩,也不免有些担心,最后沈鸾隐了身进去,鹿九居然没发现他。沈鸾没看到什么限制级画面,两人只是静静抱着,秦钊已经醒来了,正抚摸着鹿九的脸,轻声问:“我弄疼你了吗?” 沈鸾脸一红,赶紧退了出来。 鹿九摇摇头,难得有点害羞,往秦钊怀里钻了钻,一会他露出脑袋,小小声道:“下次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嘛。” 秦钊张了张口,看着小孩一脸期待的眼神,他闭了闭眼,狠下心道:“可是......我怕疼。” 鹿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摸了摸秦钊的脸,又凑过去亲了亲:“啊,我都忘了,你的修为没有恢复,会疼的呀!那不要了,小九舍不得让三哥疼。” 第135章 秦钊心里像被什么拧了一下,他纠结了一下, 要不让小孩试一下好了, 可万一他食髓知味了怎么办?鹿九一旦对什么事情产生执着,那会相当执着, 比如说钱。秦钊掐灭了自己的心软, 什么都能惯,这点绝对不能。 “师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样可以助你洗髓伐经呢?”鹿九仰着脸,微嘟着嘴, 有点不满, 他那样一直睡,真的吓到坏鹿九了。 “……” 秦钊诚实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几十万年老处男, 不懂这个不是很正常嘛, 史籍上是有过记载天妖炉鼎的说法,只是青龙怎么可能把这个往他的小九身上套,连转一转这个念头都不可以。即使现在两个人拥在一起,只要想到这样交好的背后是为了给他洗髓, 秦钊都觉得满心里堵得慌。 秦钊的指尖轻轻拂过鹿九的眼睫, 其间青金色的光芒跳跃,鹿九只觉得丹田里有轻微的暖流涌动, 他喜道:“师尊恢复灵力了!” “是你的灵力, ”秦钊凝视着他, 俯身下去, 他周身笼上一层青金神光, 将鹿九也一并裹挟在其中,两人身体相贴处,彼此的丹田都在灼灼生热,秦钊的嘴唇轻轻蹭过鹿九的颈侧,缓缓低声说,“这次不会让你疼了。” …… 此时正是早上八点,艳阳高照,屋内被映照得一片亮堂。两个人起身准备下楼,刚走到楼梯口,整个室内陡然昏暗下来,大厅里开着灯,但是此时那些灯光却显得十分黯淡,乍明乍灭,像是别墅里电路出现了故障。 鹿九和秦钊快走两步,直到门口,只见前一刻晴空万里的天色一瞬间黑压压沉下来,就像是舞台谢幕,被拉上了一道厚厚的闭幕帘。 客厅里的灯一下子全都熄灭,整个世界伸手不见五指,秦越惊呼了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寻找电源,然而手机屏幕是黑的,连客厅茶几上搁着的手电都不亮。 “怎么回事?电路故障?”秦穹疑惑地问。 “电路问题怎么会连手机都不亮?这是所有带电的都停止运行了。”秦朗说,众人果然发现空调也关闭了,原本开着的播放早间新闻的电视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沈鸾握了颗夜明珠,客厅里总算见到光了,他走到门口问秦钊:“怎会有如此异象?” 秦钊面沉如水:“小九小七,你们一南一北,能走多远走多远,一刻钟后回来,看其他城市是否也是如此,还有,重点看一看浯河。” 鹿九和沈鸾飞跃而去,回来后带来了相同的结果,哪里都是漆黑一片,只有浯河依然有亮光,更确切地说,是只有天山顶上依然明如白昼。 “果然如此,火魔罗聚灵阵。” 知道这个名词的鹿九等人大惊失色:“聚灵阵!” “这就说得通了,轩辕昼要那些孩童,应该足有两千之数,取亥年亥月亥日亥时出生,汇聚三界灵气,供给阵眼一人所需,那个阵眼中人,想当然就是玄霄。”秦钊沉声道。 几万年前的魔尊火魔罗创此阵,原本搜集成功了童男童女,却在最后一刻血祭时被玄武神君阻止,虽然玄武死于火魔罗杖下,但当时那阵法却被破坏了,亥时童子都是背负功德之人,对这样的人哪怕其中一个下杀手都会得到天谴,何况是两千之数! “轩辕昼疯了吗?屠戮童男童女,吸取三界灵气,搅乱三界秩序,他就不怕万雷轰顶?”沈鸾觉得不可思议,堂堂轩辕后裔,怎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举,等到轩辕祖荫被他败光,等待他的是万雷齐发,十万雷刀凌迟之苦,而且抽魂夺魄,分囚于三界,永生不得自由。这是天道的最高惩罚,从三界分立之后只有魔祖蚩尤得到过这样的惩戒。 “聚灵阵启动一次能持续两千年,我在的时候他没敢这样做,所以他应该已经启用过两次,如今三界灵气稀薄,不过是因为都被聚灵阵吸取了,这样拙劣的手段,居然骗过天庭四千年!”秦钊面色很难看,不知道是因为轩辕昼手段狠辣,还是为天庭怒其不争。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赶在今日亥时之前阻止他血祭。”秦钊顿了顿,看着鹿九的目光复杂。 鹿九疑惑地仰头看他。 秦钊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甚至还摸了摸沈鸾的,他的声音沉稳,充满了安定人心的力量:“天地莽莽,月昭日煌,凡我弟子,同心同芳——” 鹿九拉着白洛,沈鸾扯了秦朗,一起跪了下去,连貔四都趴在地上,此时别墅那几十平的客厅仿佛就是当年的点将坪,神尊还是那个神尊,弟子依然是那些弟子,灾劫来时,神殿中人永远听从神尊调遣,身先士卒,万死不辞。 全国所有灯源全都被破坏,而电路却检查不出任何故障,网友们连网络都上不去,除了在自己家中和单位里大发牢骚,别无其他办法。即使走出门去,满大街都是停得密密麻麻的汽车,许多地方发生了追尾事故,咒骂声四处可闻,政府连通知都没办法发出来。 这种现象前所未有,毕竟上一次聚灵阵开启已经是两千年前,那时候没有电源存在,历史记录里最多成为“天狗吃太阳”。可是就算日食,也不会持续那么长时间! 渐渐的,人们的情绪越发急躁,然而除了原本家中有蜡烛的人还能勉强照明,其他人连门都出不来,整个世界一片黑暗,有些人甚至绝望地想,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看!看天上!” 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 遥远的天际像是划过无数流星,恒河沙数一般,然而那流星划过的速度似乎极慢,悠悠然向着大地缓缓而来,渐渐的,那流星从由远及近,由高及低,人们渐渐看得清了,赫然发现所谓流星竟然是一个个孔明灯!雪白的琉璃灯罩内,有的发出暖黄色明光,有的是碧青色,有的是浅蓝色,星星点点,璀璨如宝石,犹如整个天幕被挂上了五彩灯泡。 前一刻还在焦虑咒骂的人们都欢呼起来。 接下来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孔明灯内发出一个清朗的男孩的声音,如同碎玉清冰相击一样好听,又带着安定人心的温暖力量,这声音响彻华夏每一个角落,让每一个人都听得热泪盈眶:“亲爱的同胞们,大家请不要惊慌,因为宇宙黑洞的影响,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全国将处于停电状态,请保持镇静。如果在安全的室内,请留在原地耐心等候。如果你在室外,请对你身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军队会在各城市中心广场驻守,受伤、生病、需要食水的人可以前往求助,黑暗终将过去......” “亲爱的同胞们......” 男孩的声音反复诵读,这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平静。 “这些灵石足够所有的孔明灯运转十二个时辰,”秦钊对特殊管理局的唐浩源交代着,指着停机坪上一个巨大的金色光阵的中心,“一定会有鬼妖精怪过来打灵石的主意,阵眼绝对不能被破坏掉,否则所有孔明灯就会熄灭,符箓都分发下去了吗?” “鹿天师在很久之前就准备了,我们军队的弹药也早就浸泡过,您放心。”唐浩源说,他手里握着一个三棱形的透明晶石,那是每一个指挥人员都配备的传音器。他到现在还是有点懵,黑暗来临后秦钊第一时间就布置出来了这个奇特的阵法,数以亿计的孔明灯其实都是灵石,虽然只能勉强用来照明,但这点光亮足够安定人心。 鹿九在一边看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两簇小火焰在燃烧,秦钊一回身就看到小家伙目不转睛的样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鹿九开心地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完全无视四周无数精彩纷呈的眼神。 “走吧!”秦钊沉声说道,瞬间带着所有人消失在了停机坪。 秦钊等人到了山脚下就发现无数妖精鬼怪此刻正齐聚于此,那鼠妖说的没错,有许多曾经得了甜头的大妖,都知道今晚有“龙神降临”,在此等待灵气大泄。 此处是华夏如今唯一亮如白昼的地方,然而天上的云是浓重的朱红色,沉沉地压着,仿佛下一刻就能淌出血来。 蛟园里无数鬼将齐涌,双方立刻就交上了火,鹿九把乾坤圈交给了沈鸾,让他护住凡人将士,自己带着蛮蛮同秦钊一起上了天山。 天山之巅,此刻狂风猎猎,犹如满天鬼哭神嚎。 轩辕昼盘坐在聚灵阵正中,周身闪动着黑红相交如同闪电一般的光,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柜子,柜子上有无数格子,每个格子间都有一个透明的大玻璃瓶,鹤田宇的傀儡身被孔雀吞掉之后,如今又得了一个,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现在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两千个大玻璃容器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每个容器里都坐着一个童子,全都闭着眼睛,无知无觉。 轩辕昼蓦然睁开眼,秦钊正与他冷冷对视。 “我知道你们会来,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轩辕昼先是露出一个邪笑,继而皱紧了眉头,“你......你是......” “轩辕昼,”秦钊冷声道,“一万年前你曾跟随阎王前往天界赴宴,当时本座还道你有绝世根骨,来日必成冥界之尊,想不到你竟逆天违道,万劫不复至此。” 轩辕昼瞳孔紧缩了一下,继而缓缓笑开:“青龙神尊,你回来了。” “本座回来了,”秦钊的身姿渊渟岳峙一般,声音低沉,宛若鼎鸣,“久违!” “哈哈!”轩辕昼仰头大笑,目光中有一丝轻蔑,“你虽然有了前世记忆,但连丹田都还未恢复,你哪来的法力与我一战?” 鹿九从九螭扣里取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我师尊灵力虽然没有恢复,我有啊!” 轩辕昼大吃一惊,他的目光在秦钊和鹿九身上来回逡巡了一般,忽然恍然大悟:“你们......你二人......” 他无比震惊:“你们是师徒!” 鹿九不耐烦地抽出打神鞭,又把沧澜剑递给了秦钊:“师尊,我来跟他打,你去破阵!” 说完鹿九唰唰挥舞了两下鞭子,就冲了过去。 秦钊失笑摇头,鹿九打架最不爱跟人多话,上次吃了轩辕昼嘴贱的亏,因此上来就往死里抽。 轩辕昼招手直接拿出崆峒印,他低声念诀召唤阴兵,然而下一秒他就惊骇万分地发现,无论他怎么念诀,面前都只有气势汹汹的鹿九。 “怎么会?!”轩辕昼不可置信。 “哈哈!”鹿九笑,“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找到了你的老祖宗,崆峒印器灵早就被她召回去啦!看鞭!” 鞭声飒飒,鞭影游龙一般上下翻腾,缠绕,轩辕昼再也顾不得震惊焦躁,打起精神应付鹿九凌厉的攻势。 那边秦钊持剑在手,剑尖直冲阵眼而去。 “不!”轩辕昼狂吼一声,目眦尽裂,只见柜架上的玻璃容器噼里啪啦全都炸开,里面的孩童都从架上滚落下来。秦钊聚齐一团青金色的灵雾,将孩子一个不落接下,孩子们的身影齐齐消失,被传送到了山脚下的乾坤圈结界里。 轩辕昼如同瞬间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跪倒在地。 最后一次了,只要等到子时开启最后一次聚灵阵,玄霄就能够化形,就差这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成功了...... “玄霄,玄霄......”轩辕昼喃喃着。 秦钊走过来,持剑而立:“玄霄固然于你有恩,三界生灵却与你无怨,你犯下多少杀孽,天庭和冥府自有裁决,”他一挥手,便有一个淡碧色的玉瓶从鹿九的九螭扣中飞出,秦钊将玉瓶托在掌心,“玄霄天妖化魔,即使你不用聚灵阵,假以时日他也能化形,只是你们太贪心,意图用短短几千年让他恢复到数十万年的修为,穷尽三界灵气供给他一人,导致这四千年来天道紊乱,凡人修道者不得飞升,仙冥二界灵力低微,恶鬼横行,人间枉死无数。” “轩辕昼,你伏诛吧!” “太渊!这个世上最没有脸指责我的就是你!”轩辕昼抬头,双目里红丝虬结,他面色狰狞,又愤又恨:“你明明知道他对你不过一片痴心罢了,若不是你三番两次打击他,他一个天妖怎会去化魔!若不是你拒他于青龙神殿之外,他又怎会一心化龙不得最后想逼万龙返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 鹿九气道:“你说的话好没道理!要入我青龙神殿的仙妖神怪,三界之内不知凡几,进不去就搅得三界天翻地覆,执念至此,我师尊不收他才是明智之举!” “哈哈哈!你这小天妖不谙世事,就这么被青龙骗上手!你以为玄霄只是要进青龙神殿做弟子吗?他跟你一样……” “冥顽不灵!”秦钊打断轩辕昼,拉住鹿九:“不用与他多说,他早已心魔入骨,教化不通。”他不等轩辕昼再开口,便将他收进瓶中,对鹿九道,“我们去通天宫。” 通天宫就在不远处,二人飞身而行,不多时便落在一座巨大黑色宫殿之前,那宫殿巍峨壮阔,高不知凡几,明亮的鲛珠光从紧闭的殿门缝中流泻出来。秦钊一手轻易推开殿门,亮如白昼的殿堂便徐徐在二人眼前展开。 向里望过去,那殿堂深不可测,顾虑当中可能会有机关重重,他们没有使用缩地成寸,而是谨慎地步行向前。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任何机关险阻,漆黑的玉石地砖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他们加快了步伐,几乎是贴着地面往前飞。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狂吼,秦钊与鹿九相视一眼,这应该就是那魔犼了,来得正好! 那呼啸之声在空荡的大殿内回响,震耳欲聋,继而又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有庞然大物正在向这里飞速跑来,那魔犼不过瞬息之间就出现在鹿九和秦钊眼帘,身长数十米,虎头人脸,黄面獠牙,它一边呼哧呼哧跑动着,带动脚下的地砖绽出丝丝裂缝,一边扇动着背上一双巨大肉翅,那肉翅虽然不能带它飞起来,却扇动出巨大的气流,那气流逼得二人阵阵后退。 鹿九飞身跃起,一手抓住魔犼一只尖利硕大的獠牙,再借力腾空直接落到魔犼背上,他毫不迟疑拔出诛邪短剑刺进魔犼的后脖颈,那里是它的软肋,同时秦钊手中沧澜剑出鞘,剑光连点,同时击中魔犼的额心和双目。 魔犼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离的近的几根直径足有十几米的黑曜玉石砌就的殿柱竟被震得微微晃动,它抬起两只前蹄,用力甩动身体,鹿九一个没立稳就往下载去,但是他利用这个间隙又挥出去一剑,这次砍在魔犼一只前蹄上,那蹄子直接就断裂开来,几乎和鹿九同时落地。 秦钊又上前,沧澜剑直劈魔犼的后颈,魔犼仰头,一颗元丹赫然就在它口中,秦钊剑气横扫,直接将魔犼的舌头割飞了出去,鹿九一个飞身,将带出的魔丹捏在手中。 鹿九兴奋不已,秦钊虽然借用的是他的灵力,可秦钊的剑术和鹿九那是云泥之别,上古魔犼就这么轻易被斩杀。 “师尊好厉害!”鹿九满眼冒着小星星。 秦钊收了剑,微笑着摸了摸鹿九的头,他刚想说话,忽听得“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惊天的雷鸣声蓦然在宫殿上空炸响,犹如苍穹撕裂般的嘶吼,秦钊和鹿九同时吃了一惊。一道白练般的闪电忽然劈将下来,殿内一根黑玉巨柱像是一根脆弱竹竿般眨眼间被一分为二,轰然砸在地上,然后雷鸣声像急急敲起的鼓点一样,一声接一声,一声轰响过一声。 从来没有雷是这么个打法,像是天际被撕开了无数道口子,每一道口子都在往外奔涌着雷鸣。 秦钊骇然色变,聚灵阵毁了,三界灵气恢复,这是迟来的劫雷,神魔之劫,谁要渡劫显而易见。 “小九!”秦钊一把搂过鹿九,将他牢牢按在怀里。 殿顶被一道粗雷劈穿,直直打在秦钊的脊背上! 漫天灰尘中,秦钊直直喷出一口血,鹿九大惊失色,就想推开秦钊,宫殿深处却又传来更沉闷的雷音,而秦钊转眼又被一道闪电击中,已经抱着鹿九一起跪倒在了地上。 “师尊你放开我,这是我的神劫,你让我自己扛!”鹿九哭喊道,然而无论他怎么挣扎,秦钊都牢牢地扣住他。 秦钊勉强稳住身形,艰难地说道:“别动,你扛我扛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死……” 他咳出一口血,“别哭,这雷劫,不光是你的,还有玄霄的……” 鹿九愣住了,再细听,果然宫殿深处传来的闷雷声也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在轰隆隆不停炸响。 鹿九愕然不已,两个天妖同时历劫,一个化神,一个化魔,这根本是旷古绝今的三界奇谈。 天空像是变成一个巨大的筛子,那雷电就从筛孔中不断漏下来,有的打在地宫冰棺上,有的打在紧紧护抱着鹿九的秦钊身上。 天妖渡劫,灵力越盛,雷力也会跟着加大,但是全无灵力又会伤及本体。 鹿九第一次渡劫时是化形,那时几乎所有的雷霆之力都被青龙挡下,他闭着眼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变成个婴儿躺在青龙怀里。 第二次渡劫是在冥府,冥雷淬炼灵体,他修成仙身,这还是过后他才意识到的,当时他痛得晕了过去,最后三道冥雷又是秦钊以生魂之体帮他扛了。 这一次雷劫,前所未有的惊天裂地,每一道雷霆都有柱石般粗,每一道闪电都带着真火四溅,这次又是秦钊抱着他,把所有摧筋折骨噬魂啮心的痛苦全都一力扛了。 鹿九满脸都是泪,但是他乖乖地蜷缩在秦钊的怀中,再也不挣扎了,秦钊说的对,只要他活着,灵力供给不断,他们两个就都不会死。 秦钊的鲜血淋漓蔓延,无边无际流出去,鹿九小声问:“师尊,疼吗?” “还好。”秦钊又呕出一口血,在鹿九的发顶亲了亲,“没有裂骨撑天的时候疼。” “这雷要打到什么时候?” “神雷一百零八道……快了……” “等打完了,我给你亲亲……” “……亲哪儿……” “哪儿疼亲哪儿。” “哪儿都疼……” …… “我滴乖乖,这天儿是怎么了,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恐怖的雷!”乾坤圈结界里,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五颜六色的天空,那雷电一会儿是紫色,一会儿是金色,明灭变幻,如果不是那声响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颤,那景色竟然还是很奇瑰华丽的。 “沈鸾,这雷打得这么古怪,别是老三跟小鹿出事了吧?”秦穹皱眉道。 “这是天劫,可能是小九渡劫了,”沈鸾的神情也很凝重,“但是神雷是金色的,紫色劫雷是……” “是什么?”秦穹见沈鸾欲言又止,催促道。 “魔劫之雷。” “什么意思?” “只怕玄霄也在历劫,他要苏醒了。” 这时郭子桥走过来,犹豫着道:“沈天师,我……我刚才体内好像有一道灵气灌入,你看我……”他取出一张普通的燃烧符,轻轻甩动,那符纸陡然窜起足有一米高的火焰,“我,我原本不可能做到这样,别说是这样大的火,我之前甚至不能让符自燃……” 沈鸾道:“不用奇怪,聚灵阵毁了,三界灵气重新恢复了,你们原先修行时裹足不前的进益就会得到补足,不光光是你们修道的人类,我们也一样。” 一直跟在白洛身后的秦越闻言惊喜道:“真的吗?怪不得刚才我就觉得白洛好厉害啊,一掌挥出去,那么一大片的鬼全都化成灰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轩辕昼被收之后,鬼将无主便都投降了,沈鸾叫来了阴差,将所有鬼将全部羁走,两千个孩童一个不少,现在都安置在结界里,虽然有孩子哭闹,但总算都是健康的。 京都那里传来消息,电力也都恢复了,一切都井井有条,谁知众人安心不到几分钟,天雷又打下来了。 惊天动地的雷声狠揪住每个人的心脏,直到虹练般的雷电渐渐有碗口粗,大家更是心急如焚,到最后人的肉眼已经分辨不出那雷电究竟有多粗,似乎远方整片天际都是金紫交加。 时间如同被凝固住一般,几千人的结界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忧心地等待着。 就在所有人已经等到麻木,那雷声却忽然戛然而止,遮天蔽日的紫金气息倏然散去,五彩霞光漫天洒来,远处的天山之巅上似乎响起鼎钟齐鸣,鹿九就是在这个时候背着一声浴血的秦钊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沉沉酣睡的婴儿。 尾声 “鹿鹿鹿鹿!”秦越在廊道里大声喊。 鹿九倏忽出现在他眼前,食指比在嘴唇上:“嘘——三哥还在休息,你小声些。” 秦越立刻降低了分贝:“冯嘉安说,他妈妈生了,是个小女孩,特别漂亮,他们全家都想请你吃饭!” 秦越又担忧地向房内看去:“三叔的伤不是都快好了吗?昨晚下来时他精神还不错啊,怎么还在睡?” “外伤是看不出来了,内伤还在,他丹田还没有恢复,好的就慢些。”鹿九说着带上房门,和秦越并肩向楼下走去。 楼下婴儿啼哭声不断,男人们每天为了谁给婴儿喂奶都要石头剪刀布,今天这苦差轮到秦穹身上。 蛮蛮原本站在婴儿车旁边的护栏上好奇看着婴儿,鹿九一招手,他便向着鹿九飞来,嘴里不停学着婴儿哭声:“哇哇!哇哇!” 鹿九拍了拍蛮蛮的脑袋:“不要学他,小孩子哭会惹人烦厌。” 蛮蛮立刻欢快地喊:“嘿呦!嘿呦!” 鹿九抱着蛮蛮颇有些嫌弃地看着躺在摇车中的婴儿,此时秦穹终于调好了奶粉温度过来给婴儿喂,鹿九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婴儿的脸:“他这么胖,还要喂啊?” 秦穹把婴儿抱起来,经过这么多天的训练,这个房子里的男人都已经熟练掌握了抱婴儿的姿势,他把奶瓶塞进孩子嘴里,臂弯还轻轻晃动,看上去有模有样:“不喂就哭,能怎么办?” 鹿九撇了撇嘴,说道:“他是蛟,蛇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要不给他找只青蛙来?” 秦穹:“......” 天雷过后,鹿九晋升神位,玄霄也化了人形,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他把这小孩便带了回来,怎么说又是一个天妖,也没有前世记忆,好好养着,以后大概也坏不到哪儿去了。 只是带回来后,鹿九就后悔得不行,因为玄霄整天哭,只有秦钊抱他才不哭,这不跟当年的自己一样么! 鹿九忽然意识到轩辕昼临伏诛前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玄霄当年竟是爱恋自家师尊!求而不得才入了魔,最后更发动了神魔大战,这小魔头,原来竟是自己情敌! 鹿九头一次有了危机感,从此便怎么看玄霄怎么不顺眼,他本来想把婴儿送到大院去养,但是这婴儿不是普通的婴儿,每天一个变化,手脚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让佣人们看着还不得吓死,只好继续放在别墅里养。 鹿九不喜欢的,秦越也必须不喜欢,他伸出手捏紧奶嘴下面的部分,婴儿嘬了半天,喝不到奶,又咧嘴哇哇大哭,秦越和鹿九都哈哈大笑。 外面的草坪上,秦朗在除草,那幅画在他身边跟前跟后,叽叽喳喳,秦朗无可无不可地应着。 貔四懒洋洋地趴着,白洛钻在一辆汽车肚里,拿着扳手在修车,他手里咬着几个螺丝钉,吐出来大声喊了一句:“秦越过来!给我送个螺丝刀来!” “你还用得着螺丝刀吗?你一手不就能把螺丝拧进去了吗!”秦越絮絮叨叨着,但还是到处找工具箱,颠颠给白洛送了去。 白洛的手上满是机油,接过工具箱的时候故意在秦越的脸色蹭了蹭,秦越犹自不知,顶着小花脸蹲在那里看白洛修车,不时问个一两句,白洛都十分耐心地答了,一边答一边瞅他两眼,看着他笑。 鸾七走过来问鹿九:“师尊还没下来?我刚得了天庭传讯,上面在商量重建青龙神殿的事,要师尊确定新的地址......” “奚尧山......”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 鹿九和鸾七都朝声音来源处看去,一直哇哇嚎哭的婴儿也破涕为笑。 秦钊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奚尧山,那是天妖鹿九降生的地方。 那头小奶鹿一路从奚尧山跑到了阿蒙山,最后被青龙神尊捡回了家。 全文完 ※※※※※※※※※※※※※※※※※※※※ 终于完结了,历时三个多月,全文五十多万字。 这本小说有许多不足,因为你们的支持,才一直坚持了下来。 感谢一路相随的朋友,谢谢。 明天会发一个秦越的番外。 最近一直在更《重生之两个渣攻的修罗场》,因为榜单制度,不能同时双开了,蛮蛮接档文《神二蛋在线等孵》要等到《渣攻》之后才能开了,欢迎各位预收,我们下本再见。 再次鞠躬感谢所有看完终章的朋友,爱你们! 第136章 “师尊!呜呜呜……师尊……” 小童的哭声一起, 正在议事厅同神尊汇报事务的众人都顿时住了口,果然下一刻那宽大的龙座上已经失去了主人的身影。 “九儿醒了?”青龙出现在床畔,把小童一把抱起,孩子穿着白色的中衣, 浅薄的一层鲛绡纱,却因他哭得用力,纱衣上洇出一圈一圈的汗渍。 青龙施了个术, 把那中衣弄得清爽干净, 又拿了外衣给鹿九穿好。 小童立刻止住了哭声, 抱住了师尊的脖子,只是声音还是一抽一噎奶声奶气地说:“牙疼……” 鹿九最近在换牙,殿中的药仙原本给他配了止痛的药草含着, 然而天妖灵体许多药草对他不起作用,这种身体长成而来的疼痛只能挨着。 其实换个牙能有多疼,做龙的每逢进阶全身的鳞片都要一片片褪下, 重新长一轮, 神殿中每有飞龙进阶都疼得龙吟震天, 呼啸山河,青龙也没心疼过哪个。 但是鹿小九不行,他只要喊一声疼,神尊就急得团团转。 办法倒也是有的,但那也很折腾, 便是含着极寒之物, 殿里有寒冰精魄, 也有万年雪水,但是青龙又怕冻坏了鹿九。 最后只好逼出指尖血,让鹿九含着他的指尖,龙尊的血液金贵无比,外痈内毒,什么都能治。 青龙一手托着鹿九的小屁/股抱他坐在臂上,一只食指伸在孩子口里让他咬着,就这么又回了议事厅。 鹿九抱着青龙的手嘬着,冰凉的金色血液没有腥气,反而灵力四溢,于妖体滋养大有益处,孩子完全凭借天妖本能,吸的时候格外用力,宏阔的大厅里各路神君抑扬顿挫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小孩的嘬嘬声,神殿里的人都不以为忤,但是今儿刚替天帝过来禀事的两个人,哪吒和杨戬却是大大惊奇了。 杨戬带着天帝密旨与神尊私下议事,鹿九蹲在书房门口,抱着一个偃甲鹿,那鹿由灵石驱动,只要鹿九喊一声“驾”,紫楠木身的小鹿就在地上啪嗒啪嗒奔跑起来,鹿九咯咯笑,哪吒站在不远处,眼巴巴看着他。 众所周知三太子有个十分虐儿的爹,他刚出生就被亲爹拿剑从肉球里劈开,后来杀了龙王之子被逼着自刎,他打小就没受过什么父爱,看到三界至尊青龙神君对徒弟这样好,不由十分艳羡。 哪吒是莲花身形,万年不变的丸子头包子脸,看着跟鹿九岁数相差不大,鹿九玩了一会儿偃甲,转过头看哪吒,也觉得十分喜欢,便挥舞着小胖手:“师哥师哥,过来一起玩呀!” 哪吒高兴地走了过来,不过还是更正鹿九:“你是神尊弟子,不能喊我师哥,喊我哪吒就好。” “好呀!”鹿九一屁股坐在地上,新得了朋友,他有心和小伙伴分享自己的好东西,那时候他还没有九螭珍珑扣,手腕上是一个东海珊瑚质地的手钏,丹红流转,趁着他白净净胖乎乎的小藕臂,十分光艳可爱。 他在手钏里摸了摸,抓出一把小玩具来。 各种木质的玉质的偃甲玩偶扑簌簌倒了一地。 鹿九有一整套偃甲是根据凡间的象棋打造出来的,只不过凡间的棋子简陋,青龙给鹿九做的偃甲却是仿真打造,车马炮卒栩栩如生,一将一帅都是按照鹿九和青龙的形貌雕出来的。 平时鹿九跟师尊对弈从来没输过,鹿小九对自己特别有信心。 两个小童在地上划出一道线来,各自领了偃甲布阵,鹿九犹豫了许久,把象征自己的那一套给了哪吒,自己领了师尊的那一套。 他们两个你出一个马,我出一辆车,玩得不亦乐乎。 哪吒是真正经历过封神之战的,杀招凌厉奇兵百出,鹿九根本不是对手,渐渐的鹿小九开始满头大汗,他先是脱了外衣,然后又撸起中衣的袖子,最后跪趴在地上,撅着小屁股,小脑袋都恨不得钻到自己的偃甲里去代替偃甲上阵,好把对方中路大军给打下来。 可惜鹿小九志气很丰满,实力很骨感,哪吒长驱直入吃掉了自己的“师尊”偃甲哈哈大笑,虽然鹿九年纪尚小,但他是青龙弟子,论辈分可比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哪吒赢了他,哪能不得意呢。 鹿九的小嘴哆哆嗦嗦,开开合合许久,终于“哇”一声哭了起来。 青龙瞬间即至。 看到那个被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孩子此刻只着中衣光着小胳膊头上扎着总角的发带都歪歪斜斜地摇摇欲坠,两只小胖手揉着眼睛拼命嚎,青龙吓了一跳。 他把孩子抱起来,先是给他理好衣裳,再柔声问了事情经过,眸光淡淡瞥了眼哪吒,目中情绪不辨。 “输、输了……呜呜呜……” 鹿九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青龙把食指给孩子咬了一会儿,终于把他哄不哭了。 三界至尊撩起衣袍席地坐下,鹿九就坐在他的腿上。 神尊淡淡对站在那里无措的哪吒三太子道:“本座与你弈一盘。” 三太子噗通一声跪下去,连一旁看热闹的杨戬也双腿发软如虚泥。 “九儿看着,师尊教你怎么跟他打。”青龙把鹿九的小身子转了个方向,让小孩看着他与哪吒如何对弈,一边耐心地指导着。 从此以后三界无人不知,谁要是“欺负”鹿九一次,青龙神尊一定百倍奉还。 可怜的哪吒三太子自那之后再不碰偃甲棋,这就都是后话了。 第137章 “秦总, 这是今天的行程,上午十点股东大会,下午三点您预约了E·J集团的姜总,晚上七点您要参加程家小姐的婚礼......这些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还有荣华集团的收购案......” 许鹤尽职尽责地给新上任不久的总裁汇报着, 秦越一脸生无可恋地在面前足有小山厚的文件上一一签上他的大名。他的签名原本是为了有一日当上名导之后走红地毯时签在签名板上的,练得龙飞凤舞气势卓然, 谁知道现在只能用来签署文件。 三叔带着鹿九回到什么奚尧山,重建青龙神殿去了, 一并带走了蛮蛮和貔貅,朗叔不久之前也恢复了记忆,前往奚尧山跟他们团聚去了,沈鸾倒是留在京都, 但是他去程家做起了司机, 每天送余嘉程上学放学, 乐在其中。 白洛换了个身份, 进了部队继续帮二哥, 只有秦越, 被所有人遗弃,接管了青龙集团。 每天晚上回到冷冰冰的大宅,他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而白天回到公司, 他更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以后谁特么再说小爷命好, 人生赢家, 小爷的位子就让给他坐! 秦越咬牙切齿签完文件, 甩了甩发酸的右手, 他可以练打神鞭几个小时不觉得累,签文件却觉得自己险些断了手。 离十点还有十分钟,他抽空给白洛发了个信息:晚上程家婚礼,你去吗? 直到会议时间到了,白洛还是没有回复他消息...... 秦越一边心不在焉听着各股东你来我往地交锋,一边心里忐忑地想,白洛这是气还没消呢?真是不打算理自己了么? 他两个人冷战,应该说是白洛单方面冷战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事情源于上个礼拜,他参加了冯嘉安新拍的一个电影的首映仪式,作为投资方他自然是大家极力追捧的对象,首映礼后是庆功宴,主办方安排了女主角坐在他旁边,那是一个新晋当红小花,人长得十分漂亮,正好是秦越最喜欢的那种类型。那个小花对秦越也十分有好感,在如今的华夏论到钻石单身汉,大概秦小爷认第二,是没人敢去认第一了...... 小花有一双善于传情的大眼睛,欲说还休地眨呀眨的,秦越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确实很久很久没有交过女朋友了,先前整天跟鹿九等人混在一起,让他都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一个直男。 但是他考虑了一下自家老头同意他和女明星在一起的可能性之后,便拉开了同小花的距离,那小花十分失望,分别的时候秦越很礼节地和对方拥抱,那小花还亲了亲他的脸颊。 ...... 第二天这个拥吻就上了热搜头条。 秦越当然知道这是娱乐圈惯常的炒作手段,这部电影是他投资的,他乐得借着这炒作的东风给自家票房火上添油,便没有澄清,谁知白洛刚完成任务回京都,跳下直升机连满身硝烟味儿的迷彩服都没脱,就杀到公司来了。 白洛气势汹汹质问照片的事,秦越刚从会议室出来,被一群经理缠得一个头两个大,原本就很不耐烦,再对上白洛这么杀气腾腾的架势,脖子一梗,道:“我大学都毕业了,还不能交女朋友了?你怎么跟我爸似的管那么宽呢!” 白洛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秦越:“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秦越莫名。 “你承认那个女的是你女朋友?”白洛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那我是什么?” 秦越更讶异了:“我什么时候承认那是我女朋友了?再说了,什么叫你是什么,你是我兄弟啊!” “你忘了,小鹿说过,我们......”白洛顿了顿,面上浮现出红晕,“我们是天定的姻缘......” 秦越吓得连退数步,双手齐摆:“老大,你可别!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小鹿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的......” 秦越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可是小鹿给我算命的时候,你是白洛啊,后来你死了啊,虽然你又活过来了,但你变成了熊猫了,你现在的名字也换了,这根本都不对了啊......不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连内裤都混穿过,我们一直是最好的兄弟,你说我们两个,像三叔和小鹿那样?”秦越说着,打了个寒颤,“要我像他们那样,根本不可能啊,你看我,光想一想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他捋起袖子,让白洛看他的胳膊,果然他结实的小臂上浮出一层鸡皮疙瘩。 白洛像是被狠抡了一棍,笔直的身形晃了晃:“所以,你其实,很不喜欢同性恋?他们让你觉得恶心?” “不不不,没这回事,我三叔跟小鹿在一块,我觉得挺好,我绝不是恐同!但是,但是这并不表示,我自己也要变成那样啊,白洛,”秦越挠挠头,“你可别被小鹿的话影响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有这个默契,不把小鹿那个话当真的!” 默契?白洛怔住了,他也一直以为他们是有默契的,默契地认为他们会在一起,可原来,他们两个的想法根本南辕北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白洛?”秦越小心翼翼看着他,白洛的脸色太可怕了,如果说他冲进来的时候是一副杀人的表情,他如今这样,倒像是他自己要被人杀了,“白洛,你......” 白洛忽然狠狠把秦越抵上墙,他的眼睛里淬着热烈的火苗,仿佛是要将秦越熔化一般:“如果我说,我不当你是兄弟,小鹿的话,我当真了,你怎么说?” 秦越张口结舌:“你你你......哎,白洛你听我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情商吧有点低,你先前念军校又当兵,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又成天看我三叔跟小鹿在一起,你就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挺好的,其实真不是!你应该试着跟女孩交往,你就会知道,姑娘比大老爷们可爱多了!” “我不是你,”白洛松开手,冷冷道,“喜欢不喜欢的女生都能交往。”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秦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白洛那一下子弄得他有点疼,“不通过交往哪里会知道喜不喜欢呢?” “喜欢一个人,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白洛看着他,目光却又好似通过他在看着别处,“看到他心里就会高兴,只要他开心,自己做什么都行,谁要是欺负他,拼了命也要给他出气,就算他再笨再傻,也会觉得很可爱,只要他能少一点点痛,自己挖出心来也无所谓,为了他可以连家都不回,只要能陪着他,留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一眼看不到他,都会牵肠挂肚,哪怕在做再重要的事,也时时刻刻想着他......” “秦越,这样的感觉,你曾经有过吗?”白洛眼眸里的火星退去,浸染其中的是温柔如水的粼粼波光。 秦越呆怔住,半晌他张了张口:“我......我不懂啊......白洛,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白洛笑了一下,那笑容莫名让秦越心里狠狠一抽,白洛为什么笑得这么无奈,又这么悲伤呢? “你不懂,那就算了。”白洛低低说完这一句,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 秦越呆在原地,发愣了许久,直到许鹤过来敲门,她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秦总,这个要现在拆开帮您热吗?” “什么?”秦越不解,“那是什么?” “是白先生刚才带来的,是南桥市的特产汤包,只要微波炉转一转就可以吃了。” 秦越这才想起,白洛是去南桥市出任务,以前年少时他们一起旅游去过南桥,那个地方有家汤包特别有名,秦越念念不忘了许多年,没想到白洛竟然还记得。他一身风尘仆仆,部队没回,衣服没换,就给自己来送汤包了...... 秦越的脑子里嗡嗡响,一时各种意识乱作一团。 一忽儿响起他们相伴长大这么多年,一忽儿响起鹿九说自己和白洛是天定姻缘,他想起白洛死时他有多伤心难过,又想到白洛变成熊猫的那段时间两人同吃同睡,分秒不离。 他想起白洛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又迷惑又心惊,白洛是什么意思呢?白洛是跟自己表白吗?白洛是喜欢他吗? 那自己呢,他喜欢白洛吗? 从兄弟情分上来说,没人比白洛跟自己感情更好了,鹿九跟秦钊走的时候,他虽然心里也不舍,但是说不上难过,因为知道他们是回自己的家了。他当时很担心白洛会不会也一起走,还好白洛留下了。 白洛出去执行任务,自己其实也是想他的,每天回到那个大宅,把自己摔进床铺里,就想到白洛那个圆滚滚的大熊猫形态,冬天的时候钻在他的肚子下,根本不用盖被子。 他虽然说让白洛试着交女朋友,但是如果白洛真的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秦越握起拳头,我去!别逼小爷我打女人哦! 这样的话,自己也是喜欢白洛的吧,各种意义上的。 自己给白洛洗过澡,喂过饭,揣在兜里,捧在手心里,他小秦爷对谁这么伺候过啊! 可是......秦越百般纠结,两个人当兄弟怎么着都行,要是当情侣,怎么想怎么怪怪的。 他是见过不少男人在一起的,就像秦钊和鹿九,他们两个在一起一点不让人觉得违和,可是他和白洛,两个都这么爷们儿,哪个当老公,哪个当老婆呢...... 秦越悚然一惊,他都想到这么现实的问题了吗?呸呸呸!什么叫现实的问题? 秦越只觉得头大如斗,他觉得得找个人帮他分析分析,找鹿九肯定不行,鹿九早就铁口说他和白洛要结婚,他的意见不具有参考性。 找贺从熙?那家伙只怕会借机把自己笑死!找冯嘉安?冯嘉安也没有过搞基的经验啊! 有了!秦越眼前一亮,找沈鸾! 沈鸾的智商情商双绝,他自己又是个基佬,想弄清楚自己对白洛是个什么想法,找沈鸾请教最靠谱了! “所以你其实纠结的不是你喜不喜欢白洛,你纠结的是你不晓得你们两个谁上谁下?” 沈鸾晚上把嘉嘉哄睡着,出来赴秦越的约,在对方喝下大半瓶洋酒后终于红着脸说出自己的困惑时,不可思议地瞪着秦越。 秦越把酒杯高举起,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点了点头。 沈鸾哑然了好一会儿。 “咳,其实这个问题,你还是跟白洛商量比较好,来问我,这不太合适吧?”他也没有经验好吗?诚然他是把嘉嘉当成自己的媳妇,但是他从来还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好吗! “我要是直接问他,他要上我怎么办?”秦越涨红着脸。 “那要是那样,你愿意吗?” “我……我可是直男!” “人家白洛也不是天生弯啊!”沈鸾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天生弯?”秦越狐疑,“这个你们也能算出来?” “他是我大哥,我能不知道?我认识他几万年,他以前可从来没有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他......他现在跟以前又不一样......” 沈鸾吃惊:“怎么大哥没有告诉你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啊?”秦越呆住,“他、他没有跟我说啊?什么时候的事?” “他恢复记忆比二哥还早,不过他说他要留在这里陪你,便没有同师尊一起回神殿,等到你的责任了了,再带你一起回去。” “他、他要带我回神殿?” “是啊,你如今每月吃的那颗丹药就是洗髓丹,你是凡人肉胎,他怕你一下子受不住,便用灵力将洗髓丹化开,分期给你服用, 他怕你痛,还在丹中加入了他的心头血,他一定也没有跟你说过。” 秦越是见过白洛以熊猫化人时候的情形的,意志力坚韧无比的白洛当时痛得满地哀嚎的场景是他有生之年的心理阴影之一,后来秦越又得知如果是给凡人洗髓,疼痛尤胜妖精化形数倍,当时他心里还十分害怕,因为鹿九说过早晚也要给他洗髓。 但是没想到,他每个月当普通益气补血丸吃的就是洗髓丹,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半点疼痛,只觉得那丹药有些血腥之气,原来是白洛的心头血...... 所以白洛才说“只要让他少一点点痛,自己挖出心来也无所谓”? 秦越蓦然胸口一窒,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沈鸾叹息道:“其实以白洛对你的心意,你想做什么他都会答应你的,你又何必担心这个问题。” “我......我......”秦越蓦然起身,因为太急切甚至把椅子都带翻在地,“我先走了,七哥你慢慢喝!” “记得把单买了,七哥很穷的!”沈鸾笑着喊。 秦越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白洛打电话,那边却一直提示关机,他无法只得给自己二叔打,秦穹过了许久才接,声音里有浓浓的睡意:“小越?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大半夜打我电话......” “二叔!”秦越急道,“白洛今晚在部队吗?” “白洛出任务去了啊。” “他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出任务去了!你怎么成天压榨他啊!” “什么叫我压榨他?”秦穹不乐意了,“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他自个儿把别人顶下来,非要出去,我能拦着他啊,再说了,他一个大熊猫皮糙肉厚还能打,派他出去执行任务不晓得多省心——” “哼!”秦越用力哼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秦扒皮!没人性!自己家的侄媳妇也剥削!秦越恨恨骂道。 那之后,白洛就没回过秦越信息,他单方面发起了对秦越的冷战。 秦越不想草率地在短信里给白洛表白,所以他急于见到白洛,但是这么多天白洛一个信息没有回复自己,他问过秦穹,白洛任务已经结束了,但是他休假一个人不晓得跑去哪里了。 唉,秦越常听人说什么作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他心里咯噔咯噔七上八下,难道自己也要走上这条凄惨的路了么? 呜呜呜,小鹿你赶紧回来,帮我找白洛呀! 程默微的婚礼盛大而隆重,京都几大世家几乎都有代表出席,秦山岳退隐后,程家上台,他们两家虽然没有结姻,但是关系反倒比先前更亲厚。 秦钊公开和鹿九的关系之后卸任了青龙集团的职务,京都没一个人敢说闲话,那场天昏地暗的变故普通百姓不知道,世家们可是晓得如果没有鹿九等人,只怕整个华夏都不复存焉。 满京都的人只羡慕秦家得了这么个小神仙,哪个管他是男是女...... “二叔,白洛没跟你一起来吗?”秦越向秦穹身后看了看,那里只有秦穹的警卫员。 “没有,他又不是我警卫员,”秦穹在位子上坐了,奇道,“你俩是怎么了?闹矛盾了?你这几天问了我几回了。” 秦越嘟着嘴:“我惹他生气了。” “这可奇了,我们洛儿可不轻易生气,你是怎么惹着他了?”秦穹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给二叔说说,你究竟作了多大的死?” “你不懂!”秦越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我怎么不懂?”秦穹扬着眉,“不就是小两口闹别扭吗?你要是有小鹿一半乖,白洛都能多活好些年!” 秦越吓到了,张口结舌:“二、二叔......你怎么......” “什么我怎么,我怎么了?你舌头被猫叼啦?话都捋不直!” “你怎么知道我跟白洛是......是......”秦越涨红着脸。 “知道你们是小两口啊?”秦穹大喇喇道,“这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吗?小鹿早说了你俩是天定的一对儿啊!” “那、那你们怎么都当真了呢......”我都是最近几天才当真了好吗! “哦,本来吧我也不太相信,白洛能看上你......这确实有点委屈他......” “什么叫看上我就是委屈他了!”秦越不满地低吼。 秦穹睨着自己的侄子,真情实感地说道:“你吧,脾气又急,耐心又差,又懒又爱玩,脑子也不是太灵光......” “我、我哪有那么差?”秦越不服气道,“我长得高,还帅!” “白洛比你还高,比你还帅啊!” “我、我现在是青龙集团的总裁,身价百亿!” “嘿哟!那可真了不得!不过人家白洛好像还是个神君来着?” “二叔!我是你亲侄子,你这样长别人志气灭我的威风是什么意思?” “白洛又不是别人,他跟我亲兄弟也没差啊!” “有你这么算辈分的吗?”秦越彻底炸毛了。 秦穹哈哈大笑:“那你说这辈分怎么算?” 秦越傲娇道:“白洛是我媳妇,必须他跟着我叫二叔!” 秦穹笑得趴在桌子上:“洛儿你听到没......叫二叔......” 秦越狐疑,左右看了一圈:“白洛在哪呢?” 脑袋上忽然被人拍了拍,秦越抬头,蓦的瞪大了眼睛,只见原本站在秦穹身后的警卫员转眼就变成了白洛那张脸! “白、白洛?”秦越先是惊讶,继而欣喜,“白洛!” 白洛将他拉起,攥着他的手离开席位,穿过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一直走到空无一人的室外草坪上,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秦越。 这里视线昏暗,只有草坪深处的灌木丛上挂着一排七彩小灯泡,以至于秦越都看不清白洛的表情,只觉得白洛的眼睛出奇明亮。 “白洛,你最近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发你短信也不回!”秦越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他故意凶巴巴地质问,掩饰他情绪里的紧张。 “我只是想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清楚。”白洛轻声说。 “想、想什么?” 白洛笑出声:“你不是都想好了么?还让我跟着你改口。” 秦越这才想起刚才跟秦穹的对话全被白洛听去了,他低头扭捏了一会儿,忽然深吸一口气,郑重道:“那你愿意吗?” “什么?”白洛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 “你愿意跟我一起叫二叔么?” “我觉得,”白洛道,“原本你三叔就是我师尊,叫二叔也是名正言顺,没什么不好。” “对哦。”秦越愣愣道。 “小越......” “啊?” 白洛低头含住秦越的嘴唇。 暗夜里两个人都睁眼看着对方,白洛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在等待...... 秦越在最初的震愕过后,轻轻吮吸了一下白洛的嘴唇。 温热的,柔软的,男人的嘴唇。 没有让秦越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让他心头颤动,想进一步探索。 秦越闭上眼,把白洛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他伸出舌尖探进白洛的齿间,白洛的呼吸瞬间紊乱了起来。 秦越忽然得意地笑起来:“白洛,你这是初吻吧?” 白洛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还有一丝羞恼,他扣住了秦越的后脑。 秦越一边回应着他一边忍不住抽气:“嘶......这他妈是舌头......” “白洛,白洛......” 秦越的房间里,两个人躺在地上秦越上身的衬衫蹭的皱了吧唧,白洛军裤上的也早被弄的一长一短,两人在一起了近一个小时。 “你不是说什么都让着我吗?”秦越翻身坐了起来,气喘吁吁...... “我有让着你啊,”白洛无辜道,“不然你以为你能在我手下走三招?” “你他妈什么都有理!”秦越恶狠狠道。 “好吧......”白洛无奈地躺平,摊开双手。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秦越咕哝着。 白洛无奈道:“这个我真没办法再让你了。” 秦越的信心被打击到,此刻就有点蔫蔫的,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白洛,那精悍结实的肌肉,那流畅优美的线条,那深邃性感的人鱼线...... 白洛双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目光里全是纵容和宠溺...... 秦越一抬头对上这样的目光,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那目光像网牢牢缠缚住他,又像无垠的海水将他卷溺其中。 “啊?”秦越根本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他完全是无意识发出拟声词,来回应白洛,表示自己有听到对方在说话。 下一刻,秦越的身子天旋地转,他的后背紧贴在冰凉的瓷砖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越,”白洛俯下身,一只手钳住秦越的下巴,“看着我。” 秦越傻傻看着白洛,心脏“噗通......噗通......”跳,他这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命,我媳妇简直帅呆了! 白洛刚学会的接吻,完全没有什么技巧,但是秦越却被他亲得晕头转向,几乎缺了氧。 “我亲的好吗?”白洛轻声问,鼻息温热,喷拂在秦越的脖颈上,秦越点头。 “别怕,我会疼你的!”秦越还是点头。 “老婆”白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怜惜,有许多爱意。 秦越依然点头,又摇了摇头...... 恍如一道闪电劈进脑海,秦越一震! 卧了个槽! “白洛!你......” 大骗子,说什么我媳妇,说什么让着我,白骗子! ...... 全文番外完结 ※※※※※※※※※※※※※※※※※※※※ 同系列接档文《萌翻你个蛋》开更啦,详见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