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师父如此多娇 作者:桃侦轩 文案: 上一世,她含恨而死。 这一世重来,她发誓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愿望是美好的。 可总有个宽肩窄腰大长腿,声音让人心飘飘的人挡在她的面前,害她计划次次落空。 他阴险,傲娇,脾气差,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 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让她回来了。 第1章 屠身 漫天大雪覆盖了轩瑶国的京都,这是天子脚下,位于小桥流水的南方,却是这百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冬至未到,已然大雪绵绵。 黑夜,整个京都都被笼罩在沉重的肃杀之下。 皇宫,宣戎殿外,有一抹娇小的身影。 她一身素衣直立于风雪当中,右手持剑,面对数万禁军,毫无惧色。 “秦玉,把太子还给我!” “太子?他还是太子吗?他分明就是你背着皇上生出来的野种!” 秦玉站在禁军之后,一身华服高贵万分,她手中抱着一个襁褓。 “胡说!这是我和皇上的孩子,当朝太子!你别血口喷人,我要见皇上!” “皇上?你还敢提皇上?你可知,皇上被这个野种咬了一口,就身染重疾,昏迷不醒,本宫看这个孩子分明就是个妖孽,必须处死!” 她纤细的手指掐住襁褓里的婴孩,只要一捏,那脆弱的颈骨就会折断。 “住手!”苏天心心头一慌,上前一步,“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过我的孩子?” “很简单。”秦玉微笑,眸中闪烁着诡异的晶莹,“把凤凰翎交出来,孩子就给你。否则——” 她从身旁婢女手里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手拎着婴孩,在他脸上划上了深深地一道。 “哇——” 婴孩凄惨的哭声震天,颤的苏天心心中锥心刺骨。 “凤凰翎。” 她紧紧咬住嘴唇,那东西是整个天下人都想争夺的东西,她一直都很小心的保存着,没想到,秦玉也想得到。 对此还不惜控制整个皇宫,并且要挟皇上。 “给不给!”秦玉眯起眼,“不给,我可就要割了他的耳朵了,你看这么可爱的小耳朵,不知少了一个,会变成怎样呢!” 秦玉根本不手下留情,说话的同时,锋利的刀已经紧贴婴孩的耳朵,刀锋上沾了红色的血。 苏天心心痛的大叫,“不要伤害他!” “要我不动手,就快点拿出凤凰翎!”秦玉扬了扬手里的刀,“我可不喜欢说第三遍!” “即便给了你凤凰翎,你也无法控制它。”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用你的血肉皮骨制成血骨扇,佩戴在身,凤凰翎就会认定你未死,为我所用。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禁军听从秦玉的命令,夺了苏天心手中的剑,又将她捆绑在地。 秦玉抱着婴孩,一步步从大殿上走了下来,镀步到苏天心的面前。 “你放心,只要你的部分血骨,不会让你死的。” 她心情很好的微微笑着,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拿出一把刀,走到苏天心的身后。 一刀,一血肉。 整整九九八十一刀,生生活剥。 痛到麻木,痛到嗜血风华。 秦玉拿过血骨扇,看了眼倒在血泊里强撑着的苏天心,重新走回殿门口,故意的大声说道。 “皇上,血骨扇已成,随时可以取凤凰翎,还请皇上过目。” 苏天心猛然一震,垂死的眼中迸射进了奇异的光辉,“皇上他——” “他没事,这一切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宣戎殿殿门被人打开。 那一身明黄色的身影,站在殿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天心,你可以死了。你放心,朕会让这个孩子陪着你的。” 他抽出随身的佩剑,看也未看,就一件刺向了秦玉手中的襁褓。 震天的哭声如同密集的针刺向苏天心。 她瞪大眼睛看着被随意抛飞的孩子,纯黑清澈的眼眸,在那一刻,化作了血红! 第2章 屠心 “不——” 苏天心万万没想到自己爱了那么久的男人,会为了一个凤凰翎,不仅设计骗了她,还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心头的骇然在那一刻,逐渐转变为深浓的恨意。 她身上被割了很多的洞,红色的血液浸湿了雪白的素衣,可眼中的恨却穿透风雪,落在帝王和秦玉的身上。 仅是一眼,叫秦玉浑身一个冷颤。 “孟沥,秦玉,这笔账你们赔不起。” 她双手五指紧握,发出咯咯的声响,明明仅是微风拂面,可在那一刻,她黑发衣袂飞起,从身体中爆发出一股强有力的劲道。 哪怕雪色素衣被血染成一片一片,也仍旧孑然一身傲视天地! 眸中清冷,不过肃杀与最后的坚决。 震慑得周围的禁军都骇然的后退。 秦玉见状,怒道,“你们都愣住做什么,她就是一个垂死之人,给我直接杀了!” “那就来吧!” 苏天心手一伸,落地的长剑自动飞到她的手中,咧起的嘴角,泛着最刺骨的邪魅。 她以一人之力,力敌万军。 她杀红了眼,心中唯一留存的只有一个信念,杀了那对狗男女,为孩子报仇。 可就在她冲破屏障,一剑直取秦玉性命的时候。 帝王则借着风雪声和肃杀声的掩盖,一剑刺入了她的心口。 苏天心一愣,低头看向穿胸而过的剑身。 “朕如何都不能留下你,何必如此挣扎,去吧!” 他重重的将她一推,扔下了大殿,同一时刻,那些候在边上的禁军,纷纷靠近,将刀子刺入了她的身体里。 “诛杀!” 随着帝王一声令下,血色弥漫了苏天心的所有。 她仰面望天,血色迷糊了双眼,即便心中怒火未消,也难以再有所作为了。 可是不甘心呀,不甘心。 她一直都想守护他的天下,守护他的一切,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天上的雪花,不知何时变成了细雨,落在她的脸上。 “我欲成鬼,定为厉鬼难度。我欲重生,定要你们付出代价。生死之恨,永生难消——” 生死之恨,永生难消。 …… 苏天心在黑暗中漂浮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又该如何报仇。心中唯一充斥着的是来自灵魂的恨意。 她要报仇! “天心,天心……” 遥远当中,忽然有声音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随着那声音的忽远忽近,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手脚有了感觉,五感也在逐渐的恢复,然后耳边的呼唤声就更加的清晰了。 她睫毛微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光亮刺痛了她的双眼,她难受的皱起眉,动了下头。 “醒了,太好了,她终于醒了。” “天心,天心,你睁开眼看看,是我们呐!”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苏天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视线在模糊后逐渐清明起来,也让她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仅是一眼,那被消下去的恨意骤然在身体中死灰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秦玉!” 第3章 看清楚现在 苏天心从床上一跃而起,伸手抓向秦玉的脖子,要一掌扭断她的脖颈。 可是双脚的无力让她整个人从床上跌倒了下去,唯有指甲顺着秦玉的脖颈划过,割破了她的皮肤。 “天心!” 周围围着好几个人,看她这个模样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将她扶起。 其中,秦玉尤甚。 她不顾脖子上的小伤,扶着苏天心,眼中尽是担忧。 “天心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在鬼宅里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样的?你别看着我呀,你说说话呀!” 苏天心眼睛直直的看着秦玉,眼中散发着肃杀的锋芒。 可无奈她手脚发软,脑袋发昏,根本使不上力气,就别说反抗了。 “都在做什么?” 门口传来一个清冷的嗓音,围着苏天心的人散开,露出了那人的容颜。 白衣乌发,眸中清淡乌黑,正是苏天心的师父,孟煜孟忘枢。 可是她的师父,早就已经……死了呀! 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师父?你——” 她开口,声音沙哑,孟忘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密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一片扇形。 “天心姐醒了突然要下来,不小心摔了一跤。” 秦玉说明原委,孟忘枢则大步走来,弯腰将苏天心从地上抱上了床。 他身上的暖意,那熟悉的容颜,每一处都充斥着他是活生生的人。 “师父,你死——” “天心,看清楚现在是何时何地。”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道电流雷击劈向苏天心。 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以及她们的衣物。 一身素白,女子都卸下华贵,男装打扮,各人服侍都一般无二,且屋子是一主屋,两二房,这是学院对学员的规定。 “这里是——是青竹学院?”苏天心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 这里曾经有她最信任的伙伴,最敬重的师父,还有最爱的男人。 可是五年后的那一夜,她此生最信任的人,竟然联合杀了她。 她不甘心死,然后重生了? 她环视四周,看着那些人脸上各色不一的神情,忽然放声大笑,看似癫狂。 “孟教谕,天心这是怎么了?” 那些女学员基本都被苏天心的模样给吓到了,都只敢看,不敢靠近。 唯有孟忘枢坐在床边,看着她大笑,微微摇了摇头。 他抬起手,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轻声说,“没事,哭吧!” 眼睛上是温热的触感,一如许多个痛苦的夜晚,他所陪伴的一样。 苏天心所筑起的聚起的城墙濒临破碎,露出了那内心深处最柔情的哀伤,伏在孟忘枢的怀中,大哭起来。 “师父!” 关于苏天心醒后又哭又闹一事,被孟忘枢一手摆平了,对外的人只清楚她前一夜撞到了脑袋,所以神志不清。 这说辞虽然有些牵强,但苏天心是何人? 她可是当今苏相唯一的独女,也是镇国大将军唐府唯一的女娃。 所以谁敢轻易说她是非? 第4章 孟沥 苏天心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桌上有人点了蜡烛,幽黄的光芒照亮着不大的黑暗。 她从床上坐起,仔细回忆着五年前的事。 那时候的她,仗着家里的权势,太后的欢喜,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但她也为了那人能够登上皇位,替他扫清一切障碍。 本以为最后可以携手至老,谁知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虽说已经重生,可是被剥离血骨的痛,与丧子之痛,对她来说,恍如昨日。 “孟沥,秦玉,生死之恨,永生难消!” 她一拳打在床架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然后就有一个暗格从床底下弹了出来。 她一怔,掀被下床,在暗格里,有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盒子的外面被封了一张符纸,符纸上画着诡异的纹案。整个盒子看起来年代久远,却依旧保存的很完美。 “这个盒子是——” 她记得这个盒子,是在五年前的某一次外出游玩中,进入的一家闹鬼山庄里得到的东西。 “当时我回来后是不是也昏倒了?”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打开了这个盒子。 若记忆没错,那么这个盒子里封印着的东西,就是孟沥和秦玉想得到的凤凰翎。 金色的羽毛绘制的令牌,安静的躺在盒子里,虽说只有巴掌大小,却将羽毛雕刻的栩栩如生。 上面还附着着象征帝王的天龙与象征帝后的凤凰。 一左一右,缠绕冲天。 不仅是手工的精致,还有那股号令天下的气势。 “这就是我当初带回来的东西,若时间推算没错,如今应该是天佑十年,冬月。” 她话音才落,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的动静,她忙将东西放好,望向窗外。 “谁在那!” 窗外有一道影子,在月色下,衬得身形颀长,乌黑的长发与两条发带在夜风中,徐徐浮动。 仅是这么一个身形,苏天心就知道外头的人是谁。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同一刹那,她火速冲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孟沥!” 她咬牙切齿,紧紧握住了双拳。 孟沥挑了挑眉,细长锐利的黑眸一眨不眨的落在苏天心的身上,那削薄的唇轻抿着,似乎对她的称呼,很不满意。 “叫我久暮。” 清冷的月光下,是他同样清冷的嗓音,他站在窗外,不算高大的身材,挡在苏天心的面前,宛若空中疾驰的老鹰,孤冷清傲又盛世逼人。 却又有一种冰霜融化后,谁也见不到的春景。 他看着她,眼底黑如流萤,声音却很轻柔。 “你好些了吗?” 苏天心看着这个男人,脑中浮现出当年的此时此景。 那时候,她心动于他的探望。 可如今,仅是回忆,都会令她作恶。 “与你有关吗?九皇子殿下。” 她故意讽刺,孟沥却是轻微蹙眉,第二次提醒,“叫我久暮。” 孟沥,字久暮,当朝九皇子,现于青竹学院念书。 世人都知道,九皇子为人清冷,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却独宠苏天心。 第5章 主动上门 “天色不早了,殿下请回吧!” 她忍着心头的痛,关上了窗户,上床睡觉。 但她知道,孟沥一直就待在窗外,直到天明才离去。 这样的默默守护,放在以前,是诱她入骨的情药,可在如今,却是她最不屑的毒药。 第二天,苏天心早早就醒了,只是一直躺着没动罢了。 她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才能更好地去报仇。 可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天心姐,你醒了吗?我是小玉,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眯了眯眼,苏天心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外头只有秦玉一人,她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几个小碗,碗里装的都是苏天心最爱的吃食。 “天心姐,你今天好些了吗?我猜你饿了,所以送些吃的给你。我可以进来吗?” 苏天心看着她,然后往边上侧开了身,让她进来。 秦玉开心的笑着,端着托盘进来,放在矮几上。 苏天心一直都盯着她的举动,这个女人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十岁那年两人相识,如今一同上学,还被分在同一处宿舍。 “天心姐,你一直看着我发什么呆?快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秦玉长得娇小可人,一言一行都贤良淑德,性子也十分温柔,所以学院里很多人都喜欢她。 可她偏偏喜欢跟着张扬跋扈的苏天心。 正因为这样,所以苏天心才把她当做唯一的好姐妹,倾心相待,却不知她的心竟然如此之狠。 苏天心很呼吸一口,调整着情绪,微笑的走到桌边坐下,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并未动筷子,只说,“昨天我那模样吓到你们了。” “没事啦!我知道你是去鬼宅被吓到了才会这样,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苏天心微微一笑,突然把筷子往她面前一推,“反正你做了这么多,不如我们一起吃吧?” 秦玉微微一怔,才说,“我已经吃过了。” “该不会你记恨我昨日弄伤了你的脖子,所以在食物里下了毒,好伺机报复我吧?所以才不肯吃。” 秦玉下意识的捂住脖颈,她今天特意在脖子上系了块白巾,是在遮掩伤痕。 “没事啦!你是不小心摔倒才会划伤我的,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怪你呢?” 她把筷子又递了回去。 苏天心眼睛微眯,只恨自己的指甲为何不再尖长一点,不然昨天那一下也可以划破她的喉咙。 她又把筷子往前一推,说,“你要不肯陪我吃,那我就当你没有原谅我,这东西,我也不吃。” 秦玉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坚持,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她微微抿了抿嘴,才道,“好吧。” 她说着伸手去拿筷子,苏天心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嬉笑的对门外唤道,“师父,林教谕。” 秦玉一愣,回头就看到孟忘枢和林教谕一同前来,林教谕的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她尚未反应过来,苏天心已经起身,邀请他们进来,还指着桌上的食物道,“小玉做了好些吃的过来,我也吃不下,师父,林教谕,不如坐下来一同用膳可好?” 林教谕微微一笑,忙摆手到,“不用了,我们——” “可以。” 孟忘枢打断了林教谕的话,主动走到矮几边坐下。 桌上摆放着白粥和可口的小菜,他坐在苏天心身边,高傲的抬了抬下巴,“盛粥。” “好。” 苏天心拿碗给他盛粥,眼看孟忘枢拿起勺子要一口喝下,秦玉突然在此刻站了起来。 由于动作过猛,竟然不小心把矮几给弄翻了。 桌上的食物,全部洒在了孟忘枢的身上。 第6章 脏了洗了喝药 苏天心的嘴角划过一丝微不可见得笑意。 但她立马就站了起来,露出了惊讶的模样,“小玉,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很不好?” 林教谕亦是一愣,她把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拿下架子上的布巾,走到孟忘枢身边,将布巾递给他。 同时看着秦玉,问,“秦玉,你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给林教谕倒杯水,没想到会把矮几弄翻了,我真的是太鲁莽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林教谕微笑的摇头,“你这孩子,又没人怪你,眼红什么?没事,打扫一下就可以了。” 说着她就去拿东西打扫,秦玉连忙过去帮忙。 苏天心抱手看着秦玉。 她记得当年这一天,秦玉在给她的食物里放了料,然后她被带到了花楼,被孟沥捉奸在床。 就因此事,她被苏相狠狠地打了一顿,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而今,她本是要让秦玉自食其果,只是没想到孟忘枢会和林教谕一起过来,而秦玉也不算笨,用了这么个看似笨却很好的办法解决了。 “看来,并不好对付呀!” 她低语,眼睛睁盯着忙前忙后的秦玉时,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堵在了她的面前。 她微愣,看着高大清冷的男子,有些不明,“师父,你看着我做什么?” 孟忘枢指了指自己飘逸的白袍此刻的模样,唇齿轻动,“脏了。” “哦。” 苏天心点点头,她也知道脏了,可问她做什么?她这里又没有他的换洗衣服。 孟忘枢见她不为所动,眉头轻蹙,再吐二字,“洗了。” 苏天心忽然笑道,“那您老也得脱下来才——” 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盖下一层白色,质地极好的上等丝绸上,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你做什么呀!” 苏天心拿下外衣,才发现对方已经拂袖离开,只丢下二字,“喝药。” 她有些哭笑不得。 孟忘枢是她师父,也是这所学院的教谕,平日对谁都冷冷的,却偶尔也会有如此幼稚的举动。 她拿着衣服,等秦玉和林教谕都收拾完离开后,就把衣服给丢了。 然后她换了身衣服后,就趁他们都去上课后,偷偷离开了学院。 她去了镇上,轩瑶国的京都城,最大最繁华的城镇。 每一处的建筑,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标志,都给她莫名的熟悉。 可是再熟悉又能怎样,如今重来,她不可能再走同样的老路了。 双手紧握成拳,她看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位于平和街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的对面是花楼,两家对门而开,背后的主子是一个人,所以生意好得不得了。 苏天心要了间包厢,然后写了一封信,叫一个叫花子送了出去。 而自己则在包厢里待了一整天,一直到夕阳西下,对面的花楼开门生意。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盯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然后看到了一个鬼祟的身影。 那人偷偷的走进花楼,没一会儿,就从里面出来,匆匆跑到花楼前面的一个巷子里。 从苏天心这个方向看不到巷子的情况,但她猜得出来。 不一会儿,先前的那人就离开了,他走后没多久,从巷子里就出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一同走到花楼前,其中一个进了花楼,另一个则走进了她所在的酒楼。 “哟,还挺小心翼翼的嘛!” 苏天心微笑,她在凉却的杯中加入热水,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一饮而尽。 “看来今夜没好戏看了。” 因为鱼儿没有直接上钩,所以她打算离开,可这时,房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一顿,握紧了茶杯,盯着房门的位置,全身充满了警惕。 “谁!” 第7章 傲娇的人儿 门外的人没有吱声,而是推开了房门。 同一时刻,苏天心手中的茶杯直击过去,带着三层内力。 但门口那人徒手就接住了悬空而来的茶杯。 还很不悦的蹙着眉说了句,“不要用茶杯撒气。” 攻击的茶杯被他说成是撒气,苏天心瞬间哭笑不得。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确没想到孟忘枢会出现在这里,而他显然是知道她在这的。 “路过,吃饭。”他握着茶杯走到苏天心面前坐下,用那个茶杯倒了杯水,“没钱,你请。” “啊?” 苏天心傻眼。 别人眼中,他是偏偏贵公子,轩瑶国第一美男,人品家世样样都好,可只有苏天心知道,这个师父非但小气,还很记仇。 苏天心琢磨着,不晓得是他知道今早自己想利用他对付秦玉,还是把他衣服丢了的事。 总之这尊大佛主动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琢磨了一番,随即叫来小二,准备了满满一桌菜。 “师父,您老慢慢吃。” 她喝了一天的茶,并不饿,所以不停的给孟忘枢夹菜,不大的碗里,已经是堆积如山的菜了。 可孟忘枢并没有动筷子,一双清冷如月的黑眸,紧紧地盯着苏天心,不说话。 苏天心被他盯得全身发麻,总觉得肯定还有什么事是她没察觉的。 但到底是什么? 她已经把今天和他相处的所有细节都想了一遍了,该死的,到底是什么? 她压抑着暴跳的举动,面上还是乐呵呵的说,“师父,你盯着我做什么?” “为师,很老?” “啊?” 苏天心疑惑的眨眨眼,瞬间想起了什么,嘴角抽抽的拍了下额头。 她这个师父很自恋! 压制着哭笑不得的情绪,她解释道,“师父,您一点都不老。您是不知道学院里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都恨不得及笄了就嫁给你,所以你哪里老了?我不过是一个称呼,您别在意。” “那你呢!” 孟忘枢这才拿起筷子,慢而优雅的吃着碗中的美食。 “我什么?” “想不想嫁给我。” 他说得直白,表情认真。倒是把苏天心弄的一阵脸红。 她虽说从记事开始就拜孟忘枢为师,跟着他已然十个年头。可以说他是她比家人都亲近的人。 若说没有动过心思嫁给他,那是不可能的。 但也没有必要这么严肃的说起吧? 苏天心琢磨着,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想?” 孟忘枢嘴角一勾。 苏天心又说,“不想。” 孟忘枢扬起的嘴角很快就垂落了下去。 苏天心顿时哈哈一笑,从凳子上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倾身上前,靠近孟忘枢,脸上带着狡黠的表情说,“师父,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孟忘枢放下了筷子,直逼她的双眸。 苏天心扬扬眉,主动回击,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师父是怎么想的。 究竟他是傲娇的想所有人都喜欢他嫁给他,还是说,他独宠她一人。 可就在两人互望的时候,从对面的花楼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凄惨的尖叫声。 苏天心下意识的往窗口望去,只依稀听到那里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她看着花楼里的歌舞升华,心中突然扬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第8章 反咬一口的指责 正如苏天心心中所想的那样,在花楼死的人,正是她们学院的学员,当今礼部侍郎的小女儿,梁诗诗。 也正是苏天心在酒楼窗口看到的,主动走进花楼的那个熟悉的人影。 她本以为今早秦玉的计划落空,那么后半段计划就不能如期施行,所以她就利用了一下。 因此她在酒楼以梁诗诗的笔迹写了一封信,信上告知秦玉,苏天心离开学院后已经被她的人抓了,可以按照计划在晚上将她丢入花楼。 以秦玉的小心翼翼,苏天心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会成功,不过是想看看秦玉的反应罢了。 而事情也如预期的那样,秦玉并没有约来孟沥,也没有进入花楼,而是来了这家酒楼。 梁诗诗则是进了花楼,照理,她进去之后不久就会出来。 却怎想,她竟然死在了里面?死前还被人污了清白。 事情的突然与当年的事有所之差,苏天心不免皱起了眉。 直觉告诉她,这事多半和秦玉有关,所以她选择了静观其变。 但她没料到,官府在梁诗诗的身上找出了一封信。 一封以苏天心笔迹写给梁诗诗的信,信上都是威胁,扬言若梁诗诗不按时出现在花楼包厢,她就会把她之前做的事公布出去。 这也就更好地解释了梁诗诗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此事一经爆出,学院里的人态度全然不一。但更多的是最苏天心的指指点点。 毕竟她和梁诗诗之前结过梁子,而且苏天心这次鬼宅昏迷一事,也是梁诗诗背后煽动的。 而且今早,更有人看到她出了学院,去了平和街。 人证物证具在,苏天心嫌疑很大。 官府的人直接找上门来,苏天心的宿舍门前,围满了观望的人。 她站在窗口,看着那些人的表情,忽而笑了。 “不知道几位想问什么?” 她神色淡然,并无丝毫的焦急。 来询问的是本城衙门的捕快,沈朗,是个年轻俊朗的捕快。 “苏小姐,我想知道昨日辰时到酉时,你在何处,可有人证?” “我在平和街的百香楼,一直到酉时二刻,我师父孟忘枢来找我,我们一同用了晚膳,然后回了学院。” 沈朗点点头,又问,“那在孟先生来之前,你可有与他人在一起,或者叫人出去过。” “我独自一人,期间叫人送了封信出去。” “信?”沈朗眼睛一眯,道,“送给何人的?” 这一点很关键,因为官府查到的那封信就是苏天心的笔迹。 苏天心自然不会蠢到告诉他们送信给秦玉,她看了眼外头的人,忽然伸手一指,落在了其中某一人的身上。 她含笑的说,“我送给了他,可等了一天,他都没有出现。” 沈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她指的人,正是当今九皇子,孟沥。 “久暮,沈捕快问我今日有没有找人给你送封信,你要不要来解释一下。” 苏天心大声冲着外头喊着,那些学员纷纷看向孟沥,其中也包括了秦玉。 “师兄,天心姐真的给你送过信吗?” 谁都知道孟沥从不撒谎,就算是自己的兄弟做错了事,他也都本着公证的心态。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孟沥大步朝苏天心的窗口走去。 第9章 靠的是人缘 苏天心看着他大步走来,微微一笑,伸手抚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沈朗行了礼,道,“九殿下,请问您昨日是否收到了苏小姐的信笺。” 孟沥盯着苏天心的眼睛,板着脸说,“有。” 此言一出,周遭人纷纷议论,唯有秦玉一双眼睛盯着那边,明暗不清。 沈朗被孟沥周身冰冷的气势弄得额头沁出了冷汗,他抬手擦了擦,说,“那信笺此刻在何处,可否拿出来给下官看一眼。” 孟沥不为所动,因为苏天心没有写过,所以他不可能拿出来,但眼下,若没有信笺,苏天心的嫌疑就不会洗清。 他知道苏天心和梁诗诗之间不对盘,但他不会相信苏天心会借刀杀人。 所以他不说话,他想看看苏天心下一步会做什么。 “师兄,你看着我做什么?信笺我叫人送给了你,你拿出来呀!” 苏天心笑颜撒谎,丝毫没有任何危机。 “九殿下,若信笺您不慎遗失,那可记得送信的是何人?” “哦,谁要问我?” 回答沈朗的并不是孟沥,而是缓步走来的孟忘枢。 他走到孟沥身旁,忽然脚下一踉跄,朝着孟沥栽倒了过去。 孟沥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孟忘枢这才微微一笑,“多谢了。” “不客气。”孟沥整了整胸口的衣襟,然后眉头微蹙,眼睛有疑惑的看向孟忘枢。 “昨日送信之人不是我,但九殿下有事不能如期赴约,故而拖我去了百香楼。” 孟忘枢昨日和苏天心在百香楼的事,是有人目击的,所以沈朗知道他并未说谎。 但如今只有人证,而无物证,沈朗还是有些为难。 “可那信笺——” 这三个人,身份都斐然,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偏偏又不得不得罪。 “在这里。” 孟沥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沈朗。 沈朗看到那封信如同看到了救星,他打开一看,里面的确是苏天心的笔迹,她邀请孟沥百香楼会面,时间地点都写的很清楚。 “不知沈捕头可否把梁诗诗手中的信给我看一下。” 孟沥提出这个要求,沈朗不敢拒绝,他从怀中拿出物证,递了上去。 孟沥打开信,仔仔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然后主动走进房间,从书架上取下苏天心的手札。 他以手札上的字迹和信上的字迹比对,然后证实了那个物证是有人伪造的。 至此,苏天心的嫌疑也就彻底洗清了。 “苏小姐,之前有所得罪,抱歉。” 苏天心微微一笑,“无妨。” 沈朗回了礼,火速就离开了。 苏天心这才含笑的抚了抚头发,看向外头的人群,落在了秦玉的身上。 她此刻咬牙切齿的看着这边,但在触及到苏天心的视线时,微微一笑,然后就移开了。 “做贼心虚。” 她知道那封信肯定是秦玉故意的,她与秦玉之间,究竟谁掌控了梁诗诗的秘密,她相信秦玉比谁都清楚。 要是换做她从前嚣张跋扈的性子,知道有人把她当做嫌疑犯,她肯定会大吵大闹。 如今换另一个方式来解决,显然很好。 她侧头看着房中的两位美男子,一瞬间,心情不错。 因为她知道,在凤凰翎的事没有被泄露出去之前,这两个人都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 所以借刀杀人的事,她可以做很多,很多。 第10章 被威胁了 虽然苏天心洗去了嫌疑,但对于梁诗诗的死,她也心有疑惑。 当年,梁诗诗的确在这个时候死了,但她却不记得是谁杀了她。 她一向对自己的记忆十分有自信,可那件事却淡薄的没有丝毫印象。 苏天心盯着面前的矮几,陷入了沉思。 “天心姐,天心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秦玉的呼唤打断了苏天心的思绪,她眨了眨眼睛,问,“你说什么?” 秦玉指着桌面上的信笺,说,“我说这信你要怎么处理?” 苏天心这才回过神来,因梁诗诗的死,她的几个闺中密友对她下了战书。 挑战的内容也十分的简单,就是在明天的骑射课上,争夺第一。 若苏天心赢了了,那么她们就不会再指责她和梁诗诗的死有关。 若苏天心输了,那么她就要当中承认自己是凶手。 但众所周知,苏天心能文能武,却在骑射两门上,是个弱点。 “这摆明了是在为难你。”秦玉说,“不如我们将此事告诉林教谕吧?” “告知林教谕,她们还会想其他办法来。”苏天心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说,“倒不如陪她们玩一玩!” 秦玉蹙眉道,“可你对骑射不是很擅长呀!” “不会的。只要你帮我个忙,这个赌注,就能赢。” 秦玉眸色一闪,“什么忙?” 苏天心十分有自信的冲她勾了勾手指,然后附在她的耳边说出了计划。 秦玉连连点头,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苏天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而一笑,低下头看着那份字迹秀气的信笺,伸手捂住了脸。 第二日的骑射大课很快就到了,这也是唯一一个男女合上的机会,所以每逢这个时候,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都一大早就聚在马场上等待。 “来来来,大家集合。” 教这门课的人叫穆木,是个憨厚的男子,但骑射之计十分了得,大家都喜欢叫他穆叔。 “今天骑射课的内容很简单,大家按照路线,骑马射箭,在规定时间内,射中率最多的得胜。男女组分开,每组四人,大家先行抽签,一刻钟后,比赛开始。” 他一扬手,大家轮着上前抽签。 “竹签一共七种颜色,每种四个相同,抽到相同的就为同一组,大家分队站好。” 穆叔在前面吼着,苏天心则盯着手里的绿色竹签,没一会儿,就被人给抽走了。 安如是将一根红色的竹签塞到她的手里,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红色竹签,道,“杀人犯,比赛开始了。” 站在苏天心身边的秦玉闻言,为苏天心抱不平的说,“安如是,天心姐不是杀人犯,请你明白!” “等赢了我再说吧!”安如是抄着手,目光犀利又嘲讽,“只可惜,某人从未赢过我,哈哈……” 她大笑着离去,秦玉呸了一声,在苏天心耳边嘀咕道,“她还不是仗着自己姑姑是皇后,才敢挤兑你?要没了这层关系,她一个御史中丞的女儿,怎和你比?天心姐,你放心,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好了,今天我们一定能赢。” 苏天心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盯着安如是的背影。 安如是虽然穿着统一发放的骑射装,简单朴素,却依然盖不住她身上散发的那抹狂傲。 意气风发,不顾后果,只为眼前利益。 有那么一瞬间,苏天心忽然觉得,安如是与过去的她很像很像。 第11章 两个姓孟的 “你要和谁比赛呢?” 苏天心的头顶突然落下一个大掌心,低头紧挨在她的耳边。 “孟教谕。”秦玉看到孟忘枢,行了一礼,“您怎会来这里?” 孟忘枢揉了揉苏天心的脑袋,冲秦玉微微一笑,“闲来无事,看你们有比赛,就过来看看。” “那真的是太好了呢!”秦玉笑的有些尴尬,她悄悄的看了眼苏天心。 苏天心忽然说,“小玉,你去帮我选马,好吗?” 秦玉明白的点点头,就走了。 她一走,苏天心就皱起了眉,她一把挥开孟忘枢的手臂。 “师父还真闲呢,大清早就起身,不怕被褥生气吗?” 孟忘枢眯了眯眼,“你这是在说为师很懒?”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苏天心笑得很灿烂,“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走了。”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孟忘枢双手拢在袖子里,没有追上去。 但苏天心走了没几步,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那人一身白色,蓝纹束腰束发,明明是纯洁美好的颜色,却硬生生给他穿出了一种带有强悍气息的冷。 苏天心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心想这两个姓孟的真烦。 但她面上还是很和善的道,“师兄拦着我作甚?” 孟沥对她的各种称呼有很明显的不满,他只喜欢她叫他久暮。 “听说你和安如是在比赛。” 苏天心笑道,“师兄说笑了,今天这课本来就是比赛呀!”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孟沥眼一沉,“你的技艺与她之差,她因梁诗诗之死定会对你有所迁怒,我会和穆叔说,不让你们在同一组。” “这可不行哦!”苏天心扬了扬手里的红签,“我可不想被人说靠着师兄的关系,当场作弊。” 她大步越过孟沥朝前走去,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天心,别闹!你知道她比你强——” “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法则。”苏天心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硬生生掰开了他的手指,“而且,我不认为我会输。” 她傲然离去,孟沥盯着她的背影,抿紧了唇。 “时辰已到,比赛现在开始,请第一组最好准备。” 随着穆叔的一声令下,大家按照抽签的结果,自动分队站好。 苏天心是第五组,她站在后面看着前方的比赛,眼神淡漠如常。 一直到快要上场之前,比赛完的秦玉小跑到她的身边,低声说,“已经安排好了。” “嗯。” 苏天心微微一笑,她整了整发带,朝着比赛地点走去。 “苏天心,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安如是站在她的身边,傲然的斜眼看她,“只要你认输,我可以放水一次,不让你输的那么惨。” “认输?”苏天心哈哈一笑,“那两个字从不在我的认知里,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她不能输,曾经输过那么惨烈的一次,这一生重来,只能赢! “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看我怎么惩治你!” 安如是拿起弓箭,眼看着苏天心,手上却朝着靶场射出一箭。 那一箭快而准,不仅射穿了红心,还把箭靶给射毁了。 如此精湛的射箭之术,在整个青竹学院里是数一数二的。 女子组无人能及,而男子组也仅有孟沥一人可以抗衡。 “苏天心,这就是你的下场!” 苏天心不为所动,躲在一边的秦玉却是借着撩发的动作,掩过了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第12章 出乎意料 “比赛开始!” 随着穆叔的号令,四名俏丽女子翻身上马,朝着前方冲去。 安如是一马当先,射出的箭快而准,箭箭射中靶心,没有例外。 而其余三人,就有些逊色,尤其是苏天心,她连射三箭,仅有一箭射中靶心,其余两箭全部落空。 如此差距,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了。 安如是大笑,“哈哈哈……苏天心,你就这样还想赢我?” “好像也是。”苏天心突然停了下来,她放下弓箭,看着安如是说,“不如我们换一个方式吧!” 安如是一听,策马挨近她,挑眉道,“你要换什么方式?” “看到最前方的那个箭靶了吗?”苏天心伸着手指说,“我们从这里开始,谁能第一个跑到那处,并射中靶心,谁就胜利,如何?” “就这么简单?”安如是勾唇讥讽,“苏天心,你就等着输吧!驾——” 她当即就骑着马奔了出去,苏天心也没有落下,紧跟在后。 “苏天心,我一定会赢的。” 安如是骑马搭射二箭,突然有一只兔子跑了进来,它窜到安如是的马前,惊扰了那匹马。 马前蹄抬起,不安的躁动了起来,也导致安如是射出的箭失去了准头,其中有一箭竟然朝着跟上来的苏天心射来。 “天心,小心——” 围观的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苏天心是看见了那根箭射来,她矮身躲过,然后搭起弓箭,朝着前方的箭靶射去。 安如是碰到意外,两箭纷纷射空,而苏天心这一箭,非常的稳准。 “我不能输!” 安如是咬牙,快速的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借由马的躁动,更借由躁动下射箭会失了准头为由,竟然朝着苏天心射去。 “苏天心,不死,我也要你残废!” 安如是一箭射出,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叮”的响动。 她回头一看,发现苏天心刚才射出的那一箭并非是对着靶心的。 而是对准了她后背的一只利箭。 也就是说,要不是苏天心那一箭,那么此刻安如是已经死了。 那一瞬间,安如是疯狂的大笑在喉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冷汗。 然后,她看到自己射出的那一箭,直重苏天心的左肩。 苏天心身子后仰,从马上摔了下去。 “天心!” 说时迟那时快,从左右两边窜出两道非常快速的身形,直奔苏天心身旁,将她轻巧的接在了怀中。 苏天心看着抱住自己的两个男人,伸手扯住了孟忘枢的袖子,低柔的轻呼道,“师父,好疼。” “不疼,师父马上给你治疗。” 孟忘枢从孟沥手中硬抱起了苏天心,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孟教谕。” 安如是翻身下马,疾跑过来,她看着苏天心伸手留下大片的红色鲜血,那颜色染红了纯白的布料,在姣好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刺目。 “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故意的?”孟忘枢本就高大,他抱着苏天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如是,危险的眯起了眼,“若非故意,何来道歉,若为故意,道歉又有何用!” 安如是猛然一震,再抬头时,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第13章 外敌还是内祸 苏天心意外受伤,导致这堂课无法继续下去,穆叔遣散了众人,却发现孟沥站在原地并未离开。 “你在做什么?” “这箭不是学院的。” 孟沥手里拿着一支箭,箭本身很普通,可当时就是这支箭从马场的大树丛里射向了安如是的后背。 当时他看到了,却因看到安如是朝苏天心射出那一箭而分了心,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究竟是有人要杀害安如是,还是想借安如是的手去伤害苏天心? 他皱起眉,握紧了箭。 “给我看看。”穆叔拿过箭,仔细的看了看,“还真的不是学院里的。学院的箭都是统一制作的,每一把箭杆上都刻有学院的院徽,可这把箭并没有。得告知两位教谕。” “这是外面最普通的箭,难以查验。你先告知林教谕,我去周边看看。” 他举步就走,穆叔却想到对方可以潜入学院伤人,肯定是有备而来,赶忙追了上去,道,“我与你一道,此事非同凡响。” 孟沥看了他一眼,并无拒绝。 而另一面,苏天心被孟忘枢带回了雪苑,他自己的住处。 “疼疼,师父,你能不能轻一点。” 苏天心被他直接扔在床上,疼的皱起眉。 “你还知道怕疼?” 苏天心一怔,很快又道,“这能不疼吗?” “哦。” 孟忘枢在讷讷的应了一声,药箱前捣鼓了一会儿,然后手里拿着上药的包布走到她身边微微一笑。 那笑看上去春光灿烂,可苏天心却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心窜了上来。 “为师会很轻很轻的。” 他话未说完,苏天心就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声,直把那些追到雪苑外头的人给吓住了。 “怎么回事?里面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可那是天心的声音,她该不会有危险吧?” “应该不会吧?孟教谕的医术可是很厉害的,估计是太疼了吧?你说对不对,小玉?” 被人一拍,秦玉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说,“我相信天心姐一定会没事的。” “那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估计进不去吧?” 在青竹学院的雪苑有个不成名的规矩,那就是当雪苑的大门敞开的时候,外面的人随时可以进去。 但倘若大门紧闭,便是谢绝见客。 曾经有人胆大的闯了进去,最后是被抬着出来的。 所以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能在大门口等着。 屋内,苏天心好不容易才缓过了一口气,还没力气开口说话,就看到孟忘枢一手按着她的伤口,一手将她的学服给撕了。 当凉意伴随着疼痛袭向胸口的时候,苏天心整个人一缩,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家师父,“师父,你做什么?” “疗伤。” 孟忘枢一手还按着她拔出箭的伤口处,一手在药箱里找着瓶瓶罐罐,语气平稳,毫无起伏。 但苏天心总觉得凉意一波波的袭来,不仅仅是少去衣服的原因。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那也不用撕我衣服呀!毕竟男女授受——” “你说什么?” 孟忘枢左手拿着一个黑色的小药瓶,面对小徒弟的嘀咕,弯眸一笑。 苏天心面色骤变,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桃侦轩 说: 昨天睡太晚,忘记定时更新了,抱歉啦 第14章 说她勾引他 “你刚才说男女什么?”孟忘枢含笑道,“为师年纪大了,没听清楚。” “我、我——”苏天心背脊冷汗连连,尬笑的说,“师父为徒儿疗伤,徒儿感激不尽,实在不该因一件衣服而忤逆了师父的好意,徒儿知错。” “嗯。” 孟忘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瞧着手下按压止血的差不多了,便松开了手,将黑色药瓶里的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给她包扎。 从头到尾,苏天心都没敢再出声。 就算孟忘枢在过程中不免对她身体其他部位有所碰触,她也不敢开口。 因为这个师父太可怕了! “好了。” 孟忘枢给她包扎好,还盖好被子,起身道,“为师不管你在做什么。”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盯着这个不听话的徒弟,微眯起眼,“在伤好之前,不准离开雪苑,否则就让所有人知道,你勾引我。” 苏天心嘴角抽了抽,心中满是腹诽,但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忤逆,因为她这个师父人缘超好,尤其是女人缘。 整个京都城,谁人不想嫁给他?要被那群无知的女人知道她勾引孟忘枢,那她还要不要混了? “师父您放心,我绝对会很乖很乖的。”毕竟我的计划完美的达成了。 孟忘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了房间。 “是孟教谕,孟教谕出来了。” 有人眼尖的看到孟忘枢出来,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站好。 “孟教谕。”其中一人问道,“天心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孟忘枢的目光在那几人脸上一扫而过,对秦玉说,“你回去收拾几件她的衣物过来,在伤好之前,她住我这。” 被突然点名,秦玉先是一愣,然后才点头离去。 她一人走回宿舍,脚步匆匆,脸色阴鹜。 按照她和苏天心原本的计划,在她们比赛的时候,秦玉就放出兔子扰乱安如是的马,只要这样,就可以达到她预期的计划。 但秦玉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刻的苏天心竟然没有把输赢放在第一,而是去救了被暗箭盯上的安如是。 那一箭快准狠,并不像是一个骑射考核仅仅是及格的人能做到的。 隐约中,秦玉感觉到了丝丝的不安。 “秦玉。”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她一顿,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然后一怔,“孟师兄?” ** 苏天心喝了孟忘枢煮的药后,就睡着了。 梦里,她又梦到了上一世死亡的场景,每一幕的所见,每一刀的落下,都是一种锥心的凌迟。 九九八十一刀,生生活剥。 还有孟沥那一剑刺穿他们的骨肉,所有的痛与恨交错在一起,充斥着苏天心的身心。 她躺在血泊里,在视线消失的那一刻,拼命的伸手去抓着什么。 可是抓住的就只有化作血红的大雨。 以及那一刻最深入骨髓的憎恨。 “天心,你要杀谁?” 黑暗中,陡然有一个声音闯了进来,苏天心猛然睁开眼睛,一眼就瞧见了那双在幽光下深不见底的黑眸。 第15章 侍寝 她握着他的手腕,掌心里还有着梦中的那股愤恨。 可是,现在并不是梦。 手指微松,无力的落下遮住了半张脸,苏天心淡淡的道,“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是呀,那是一场噩梦,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噩梦重演了。 “别怕,为师会保护你。” 孟忘枢轻握住她的手腕,将人紧紧地搂在怀中。 苏天心一怔,紧挨着他,身体上传来的温柔,是她两世以来最信任的气息。 只是—— “师父,你的手在摸哪里!” 苏天心陡然大叫起来,伸手去推他,却不小心扯到了肩头的伤,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孟忘枢借机将人搂的更紧了些,下巴更是靠在她的肩头,很小心的控制她的肩膀,不让乱动。 “夜已深,该就寝了。” 苏天心此时蜷缩着身体侧卧着,身后的孟忘枢就像只八爪鱼一样,将她死死地控住。 “师父,男女授受不亲,若我们这样子被人看到了,肯定会——” “会觉得你借由伤口之痛,勾引为师。”孟忘枢十分顺口的接过话头,道,“所以你一不要叫,二不要动,不然为师就告诉所有人,你强迫为师侍寝。” 呸,不要脸! 苏天心心中怒骂,嘴上却略带迟疑的开口说,“师父,你我毕竟是师徒,这样不合规矩,是违反伦理道德的!” “去他的狗屁伦理道德,为师乃当朝王爷,青竹学院现任教谕,谁敢说为师一句坏话,先斩后奏。” 苏天心嘴角抽搐,“师父,别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的理直气壮。” 孟忘枢眼一眯,突然靠近她,冲她的脖颈处吹了一口气,凉飕飕的说,“徒儿,这是有意见?” 明明是非常轻松的语气,但苏天心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她僵硬着身体,瑟瑟发抖。 她敢说有意见吗? 她不敢的。 “哎——” 她叹了口气,虽然被这样抱着很不雅观,但心中刚才被噩梦笼罩的灰暗,却逐渐消失了。 或许这就是安心吧! 她微微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没多时,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孟忘枢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徒弟,无言的笑了。 第二天,苏天心醒来的时候,孟忘枢已经不在了。 她翻了个身,虽然身上的伤痛还在,但至少昨夜她没有做恶梦。 自重生之后,第一次能这样闭眼睡到天明,一夜安眠。 她自嘲一笑,从床上起身,发现床边的小矮几上放着一杯水。 她每天起床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喝一杯水,不管是冷的还是热的。 这个习惯她从小就有,可身边记得的人,仅有孟忘枢一人。 她捧着那杯水,那一刻心底的酸涩无言诉说,只是低头喝完了杯中的温水。 未多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侧耳倾听,只听那人道,“孟教谕,此事,你如何看?” “是林教谕?” 苏天心低语,此刻离上课还早,林教谕却来了雪苑,多半是为了昨日马场哪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赤脚下地,靠近了门扉。 桃侦轩 说: 大家元旦快乐 第16章 处罚 “什么事?” 孟忘枢显然不在状况中,略带疑惑的反问。 林教谕叹了口气,揉着额角说,“自然是昨日马场如是伤了天心一事。” “哦,那事呀!你负责管理女子班,此事,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孟忘枢双手拢在袖子里,慢条斯理的补充道,“我只看到,安如是拉弓放箭伤了天心,而天心拉弓放箭为安如是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这后半句话让正要说话的林教谕一噎。 昨日之事正如孟忘枢所说,大家看到都是安如是伤了苏天心,苏天心救了安如是。 这是事实。 所以不管有怎样的缘由,错的人就该得到处罚。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林教谕转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道,“今日除了此事,还有件事要告知于你。” “何事?” “今早阿穆来寻我,将此箭交于我。”林教谕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了一支箭,递了过去,“此箭正是当时射向如是的那支箭,并非我学院所有,至于当时是何人在暗处射箭,如何进入学院防护的,已在调查中。” 孟忘枢低头看着那支箭,然后递了回去,“我知道了,此事有劳你费心了。” “无碍。” 林教谕收回箭,转身就走了。 孟忘枢看着她离得远了,才幽幽的开口,“既然醒了,就出来透透气。” 背后的门被打开,苏天心往外探了探脑袋,然后打了个哆嗦,很利索的将门给关上了。 “冷,不出来。” 门关上还没一会儿,苏天心就被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拖到了走廊上。 孟忘枢准备了热茶,给她倒了一杯,心情很好的说,“尝尝为师的茶艺。” 苏天心冷着脸喝了一口,望着院外吹落的树叶,忽然说,“师父,你真的很坏。” 孟忘枢抿了口茶说,“哪里坏了?” “林教谕是安如是的表婶,她今日来找你,明显就是想借那支箭的事,来抵消对安如是的惩罚。可你那不紧不慢地一番话,让她就算不舍,也必须当众处罚安如是。” 都说孟忘枢护短护徒,林教谕也一样,只是她表现的没有孟忘枢那么明显。 孟忘枢听了哈哈一笑,“为师是为你好,安如是因梁诗诗的事,一直找你麻烦,这样处罚处罚,会让她收敛一些。” “你以为她会那么容易收敛?”苏天心握着茶杯,失声笑了,“多半会更憎恨我吧!” “哦?”孟忘枢挑了挑眉,“那可说不定哦!毕竟呀,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话让低头倒茶的苏天心心头猛然一跳,她抬头看着悠闲喝茶的孟忘枢,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应该不会吧? 她低头握着掌心里的茶杯,心中否决。 第二天,学院里的公告就出来了。 安如是因伤了苏天心,所以被罚紧闭半月,并抄写院规十遍。 对于这个处罚,苏天心早就料到。 毕竟安如是也是受害者,说是紧闭,其实是林教谕在保护她不被再次袭击。 但是半个月的时间,他们能找出背后那支来历不明箭的主人吗? 苏天心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无声的笑了。 第17章 孟沥的速度 苏天心在雪苑养伤,孟忘枢禁止任何人来见她。 但她发现,每天都有个人在雪苑前的一棵大树下往里面看。 那是安如是的庶妹,安如年。 此人生性胆小懦弱,时常被安如是欺负,她会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 但苏天心并没有邀请她进来。 这天,苏天心坐在院子里,给自己煮了一壶茶,等着外头安如年的出现。 可她才喝了一口热茶,就听到雪苑门前,传来的一声极小的低呼声。 她微怔,放下茶杯转头望去,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经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砰”的一下,那抹高大的身影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的尘埃。 苏天心看着杯中被尘埃淹没的热水,不悦的皱起了眉。 “孟师兄,这是何意?”她放下杯子,转头望向高大身影背后的那人,隐隐有些不悦,“这人不是学院之人,怎能随意带入雪苑,你就不怕师父生气吗?” 孟沥对她的称呼轻微蹙眉,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强硬的要求她改口。 他在她对面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坐姿也十分规矩。 “就是这人。” “什么?” “那天在林中放箭,射杀安如是。” “哦。”苏天心眸色不动,换了个干净的杯子,重新倒了杯水,慢条斯理的说,“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玉告诉我,当时那只兔子是你要求她放的。” “对呀。”苏天心承认,“因为我骑射不行,要赢安如是,就必须利用机会。” 说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眼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子,突然嘴角一勾,说,“师兄今天把此人带到这里来,莫不是觉得此人也是我刻意安排的?” 孟沥这一次没有说话,苏天心“砰”的一下,放下了掌心中的杯子。 “孟沥,你莫忘了,这次的比赛我还是输了,还受了伤。” 最后三个字,让孟沥皱起的眉猛然缩紧,他看着苏天心干净衣裳的左肩,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他依旧可以闻到浓浓的药味。 他记得她从小就害怕苦涩的中药,就算只是闻也会觉得很难受。 “我知道。” 孟沥放在桌下的手,轻微的握紧,但他脸上还是冰冷一片,毫无表情。 “带他来,只是想告诉你,此人乃太尉手下之人。” 苏天心微眯起了眼。 当今皇上虽说龙体健朗,但因迟迟未立太子,所以朝堂上的官员们,已然分为了三派。 一派是以苏天心之父苏相为首的,他们保持中立,不为任何一位皇子站脚。 一派是以安如是的父亲御史中丞为首,他们支持皇后之子,如今的五皇子。 一派是太尉为首,他们支持的正是身为九皇子的孟沥。 孟沥年纪虽小,却是皇上最得宠的一个儿子,皇上从小就对他的期望非常的高。 党政三派,持续了不短地时间,只是谁也没有主动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纸,因此朝堂上如今还是风平浪静的。 苏天心嘴角微勾,“照师兄此言,该担心的不是安如是吗?” 第18章 假意透露的线索 孟沥闻言,眉头蹙的更紧了,“你应该知道,你爹也与太尉不对盘。” 苏天心拢了拢耳畔的发丝,扬了扬眉,笑道,“太尉若真心想要对我们下手,那我们如何都是躲不过的。只是师兄,你是否想过一件事。” “何事?” “我爹,安大人,太尉,他们在朝廷上暗斗这么多年,如今朝中并无大事发生,为何太尉突然会对安如是下手,来打破这平衡?”苏天心盯着他的眼睛,音色轻缓,“而且太尉行事向来谨慎,师兄是如何确认此人就是太尉手下的?” 苏天心的声音很轻微,借着北风的嗖嗖声,一字不落的钻入孟沥的耳中。 孟沥沉默不语,眼睛却逐缓的落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这个男人在苏天心说完后,趴在地上的五指,在轻微的收紧。 如此小心翼翼的动作,却让孟沥心中掀起了涟漪。 难道他真的猜错了? 他盯着他,目光深邃。 忽然,他听到对面的苏天心嘁了一声,然后嘟囔道,“怎么又来了?” “谁?” 苏天心朝着雪苑外的大树,努努下巴说,“她每天都来,看着我却又不进来,我可不记得自己和她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安如年?”孟沥听着她的嘀咕,问,“她每天都来?从何时开始的?” “何时?应该是安如是被关起来后吧?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苏天心盯着孟沥的神情,疑惑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孟沥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嘱咐道,“这几日,你继续待在此处,此事没有了解之前,你多加注意。” 他说着就将弯腰拎起地上人的后领,拖了出去。 外头的安如年看他出来,赶忙躲了起来,等孟沥离开之后,才小心的尾随了上去。 苏天心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饮尽被风吹凉的茶水。 孟沥离开雪苑后,就把犯人交给了自己的人关押。 虽然今日苏天心的话,让他心中有所怀疑安府,但在没有证据之前,他并不会有所行动。 可是,安府那边尚未有任何动静,他所缉拿的男子却死在了牢中。 死前手里紧紧的握着一块布料。 那块布料的质地对孟沥来说很熟悉,因为是学院学服的布料,且在那块细小的布料上,有半段红色的针线。 那是女子学服独有的标记。 孟沥手握着布料,眯起了眼,眸色明暗不清。 他背后的窗户打开,冰冷的寒风从外吹进来,桌上的蜡烛随风晃动,然后嗖的一下,灭了。 “谁!” 窗外有一黑影闪过,孟沥身形一动,消失在了房间里。 房间因失去蜡烛的照耀而变得漆黑一片,仅有月光从窗外倾泻落地。 就在孟沥追着黑影离去后,他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瘦小的人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第二天,从未请过假的安如年,却破天荒的请了假。 当天午后,苏天心才从午睡中醒来,就察觉卧房的窗户外,站着一个人。 第19章 师兄你怀疑谁 苏天心打了个哈欠,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小抿了半口,这才说。 “师父不在,师兄大可以进来。” 窗户“咿呀”一声被打开,孟沥一身雪白衣裳站在窗外,北风从他后面吹起乌黑的发丝,也吹散了屋内的暖意。 “师兄,我有伤,怕冷。” 她穿着单衣,喝着凉茶,说着谎话。 孟沥左右望了望,确定无人之后,单脚一点,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房内,窗户咿呀一声,关起。 孟沥走到她身后,看她一身单薄里衣,皱了皱眉,走到衣架上拿起外衣,从背后给她披上。 察觉到身后靠近的暖意时,苏天心下意识的一躲。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动作,却让孟沥落下的手,僵直在了半空。 “我自己来。” 她微微一笑,拿过他手里的外衣披在了身上,并未对刚才的闪躲有任何说辞。 只是开门见山的说,“师兄今日来寻我,可是昨日商谈之事,有了下文?” 提起正事,孟沥收回了双手,也一并敛下心中的情绪,在她身边坐下,道,“昨日那人死在了牢中。这是他紧拽手中之物。” 他将那薄薄的布料从怀中拿出,递到了苏天心的面前。 苏天心接过来一看,眉头微蹙,“这是学服的料子,上面的红线,是女子学服?” 孟沥点点头,苏天心又说,“师兄怀疑杀人的凶手是学院中人?” “不一定。”孟沥说,“昨日我得到此物后,就有人闯入宿舍。因证据太明显,所以我认为,很有可能是嫁祸。” “我也这么想。”苏天心说,“那你可看见了对方是谁?” “从身形来看,是女子无疑。” 苏天心抿了抿嘴,双手端着冷茶的茶杯,在手指间慢慢转动着。 她想了一会儿说,“今天小玉来给我送东西时,告诉我,安如年请了病假,被安府之人接回去休息了。” “你想说安如是就是昨日之人?” 孟沥直视着苏天心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并没有任何的情绪。 苏天心露出微惑的神情,反问,“难道不是?” 她食指指腹抵在桌面上,慢慢的画着圆圈,一边思考一边说,“她昨日杀了人,妄图抢回布料,却失败了,她害怕你认出是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到安府。这样一来,你若要查她,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而且——”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将杯中的冷茶一口饮尽,抬手抹去嘴角的水迹,道,“你想过没有,安如年只是庶女,即便病了,在学院里休息几日便好,为何会突然回到安府去?若背后无人推动,不会这般突然。” “安如年的确很有嫌疑,但她不会武功。”孟沥反驳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一切太过明显,反而不像是真的。” “师兄说的是。”苏天心忽然笑了,“不过这世间真真假假,你所坚信的真实,未必就是一辈子的真相。” 孟沥看着面前含笑的苏天心,能够感觉到她说这话时候的哀伤。 第20章 以食物设计 “天心,这话不像你会说的。” 苏天心随意笑笑,拎着水壶要倒水喝,却被孟沥给按住了手。 “冷了莫喝。” 苏天心拿开了他的手,起身拎着水壶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冷却的茶水从窗口直接倒了出去,然后回身冲孟沥微微扬眉。 “这样,师兄可满意了?” 孟沥对她的行为微微蹙眉,却什么都没说,“你要喝水,我去帮你煮。” “好。” 苏天心微微一笑。 两人一同走出房间,房门打开又关上,仅有那扇窗户一直都开着。 秦玉蹲在窗户底下,看着苏天心倒水的地方,神色明暗不清,她待两人的脚步声走远后,才从窗户底下起身,借着雪苑绿意的掩护,如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苏天心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孟沥回头看她,见她一声不吭的模样,问,“是不是伤口疼了?” 苏天心抿紧嘴,点了点头。 “我扶你回去休息。” 孟沥拦腰抱起苏天心,快步走回房间,将她安置在了床上。 “让我看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他要去掀苏天心的衣服,却被她伸手挡住。 “现在好多了。”苏天心眨巴着眼睛,说,“师兄,师父让我在雪苑养伤,除了药和用膳外,什么都不给我吃,小气的紧,所以伤口总也不好。” 苏天心贪吃,孟沥是知道的。 她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孟沥在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就白费他们相识这么久了。 “说吧,想吃什么?” 苏天心闻言,眼中亮起了精光,“师兄真的会买给我吃?还不告诉师父?” “嗯。” 孟沥点点头,得到肯定的苏天心越发的开心了,她一动,这下是真的扯到了伤口。 见状,孟沥眼色一沉,板着脸说,“你若不安分的躺着休息,我就不给买。” “好。” 苏天心吐吐舌头,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五彩的香囊。 “你拿着这个香囊去城东吴家铺子,给我买花生,栗子,核桃,芝麻,大枣,共五种,每种要十个。不过芝麻要一大包。” “为什么要拿香囊去买?” “因为这是他们店铺赠送的,拿着去买吃的,可以提出任何奇怪的要求。” 孟沥没有怀疑,收好香囊,就说,“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苏天心看着他离开雪苑后,从床上起身,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无踪。 “孟师兄给你去买好吃的,怎么还一脸不高兴呢!” 突来的说话声,让苏天心猛然一震,然后看到孟忘枢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碟子。 “师父?你怎么在这?” 她根本没察觉到他的气息。 “为师的地盘,为师想去哪就去哪,不可以?” 孟忘枢冷哼着在锦杌上坐下,把手里的糕点碟子重重的放在了矮几上。 苏天心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糕点是清香园的玲珑糕,每日需要排很久的队才可以买到的绝味糕点。 她几乎是想也未想,就朝着糕点扑去,可惜有只手比她快上许多,将碟子一抬,让她扑了空。 “想吃?” 孟忘枢看着她,微笑询问。 第21章 小气的人 “嗯。” 苏天心是真的很想吃,即便隔着也能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 孟忘枢高高举着盘子,扬了扬眉,慢慢吐出了两个字,“做梦。” 苏天心的脸瞬间一垮,双手抓不到碟子,只能抓住孟忘枢的衣服,娇滴滴软绵绵的喊了一声,“师父~你最好了。” “哼,为师小气的紧。” 苏天心用脚趾也想得到,他肯定在为刚才她说的那番话生气。 这么斤斤计较的师父,说不小气,那绝对是骗人的。 可为了盘中餐,骗骗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撅撅嘴,半个身子都趴在孟忘枢腿上。 “因为徒儿知道师父喜欢吃坚果,整个京都又以吴家铺子的最好吃,但徒儿出不去嘛,所以就怂恿他当个跑腿咯。” “城东吴家铺子的香囊可是七彩鱼,你的是五彩,据我所知,那个没有对外赠送过。” 孟忘枢突然不着边际的一句话,让苏天心心中一沉,她抬头,想看看孟忘枢这么说是无心,还是有意。 可惜,她才抬头,那个放着玲珑糕的碟子就盖在了她的眼睛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师父,你干嘛呀?” “为师的手举累了。你别动,万一它掉了,为师一定把你丢出去。” 苏天心知道他是故意戏耍自己,但为了一尝玲珑糕的美味,她忍了。 孟忘枢看着她仰脖子噘嘴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又觉得不过瘾,又捏了捏她的鼻子,耳朵,嘴巴。 苏天心看不到,只能任由他到处欺负。 当唇瓣上落下一片柔软的时候,她心头忽然一颤,仿佛古琴的弦,发出嗡嗡的声响,震动着心加速不止。 “师父,你做了什么?” “没有。” 孟忘枢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多大起伏,他拿下了苏天心眼睛上的碟子,然后很不要脸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叫三声师父最好,徒儿最爱师父,这个就给你吃。” 变态! 苏天心心中怒骂,嘴上却很配合的说,“师父最好,徒儿最爱师父。” “狗腿。” 孟忘枢笑骂了一声,把碟子给了她。 苏天心美美的吃了一碟子玲珑糕,心里十分的舒坦。但在孟沥回来的时候,她又以才睡醒的模样从床上起身。 “东西我放在这里了。宫里传来消息,我要进宫一趟。” 苏天心一愣,“进宫?这个时候?知道是什么事吗?” 孟沥摇摇头,替她理了理乌黑的发丝,“应当是太后想见我了。太后最近身体不好,我可能今晚不会回学院,明天再来看你。” “好。” 苏天心确定他离开雪苑后,才从床上起身,走到矮几边上,打开了孟沥带回来的包裹。 包裹里整整齐齐的包着五个纸包,四个纸包大小相同,一个纸包体积较大。 “这次是艮?” 她确认后,将较大的那个放在最上面,然后小的四个分成两排,放在大纸包的下面。 然后依次打开纸包,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最后抓了一把芝麻,洒在纸包的内侧。 随着芝麻的落下,在纸包的内侧,逐缓的露出了几个字。 苏天心看着字,抿抿紧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第22章 不对劲 当晚,她待孟忘枢的房间熄灯后,悄悄地走出卧房,往雪苑的假山走去。 这里有一条通往外头的秘密通道。 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密道,是前世青竹学院的前任教谕告诉她的。 当时她为了掩护苏天心逃走,死在了雪苑。 这个恩,她一直都记得,只幸好这一世一切都尚早。 曾经她所失去的,今生一定要好好守护。 密道因不经常走动,所以布满了很多尘埃和蜘蛛网,且岔路之多,出口也不止一个。 若没有人的指引,即便发现了,也难以走出去,而一旦迷路或者走错,将会触发里面的机关。 “是这里了。” 苏天心用力按下巨石边上的墙面,随着嗒的一声凹陷,沉重的石门缓慢打开。 苏天心走了出去。 外头星空如水,皎月高挂。 不远处花街正值生意兴荣之时,五彩缤纷的喧闹络绎不绝。 她拢紧头上的兜帽,沿路走进了黑暗。 “都给我找,一定要把那个小贱人给我找出来!” 不远处有人大声呵斥,然后是匆匆而来的身影,苏天心心知有人在花街借酒闹事,有心躲避。 可是那些人好巧不巧的往她的方向冲过来。 她脚下一滞,往边上的巷子躲去,打算走另外一条路。 可是,她才闪身到那个巷子,尚未看一眼身后,就猛然察觉到巷子里,站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黑色,在黑暗中蛰伏着强大的气息,在她跑进去之后,长臂一捞,就将人紧搂在怀。 他速度之快,苏天心都未曾看清他的模样,就被制服。 她眸色一暗,手腕翻转的同时,一把极小的针出现在掌心内侧,她借着推搡的动作,掌心朝着那人的胸口刺去。 “别动。”那人竟然一把握住了她持针的手腕,在她头顶低语道,“他们找过来了,先撤。” 然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苏天心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身材高大,速度很快,落地无声,可见是个练家子。 苏天心娇小的身躯被他抱在怀中,耳畔是夜风呼呼的声音。 她知道他认错了人,但看在此人带她往城东方向而去,遂好心的提醒。 “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双手在他胸前用力一推,借由内力抽身而退。 黑暗中,她平稳落地,头顶的兜帽并未被吹下,隐匿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容颜。 那人听了这个声音,微微蹙眉,“你不是流苏?” 苏天心诧异,“你找的人是流苏?” “该死,你不是为什么不早说!” 他低吼,然后拔腿就往花街的方向赶回。 苏天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神色微凛。 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他口中的流苏,她却是认识的。 而今晚,她冒险外出,就是为了见流苏。 若他们所寻的流苏是同一个人,那么流苏为何今晚不在吴家铺子等她,却来了花街? 她心中微敛,总觉得不太对劲,便往来时的路走去。 可才走了几步,她就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挥之不去。 苏天心天性敏感,很快就找到视线的方向,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梁诗诗。” 第23章 特殊的癖好 苏天心不可置信的看着头戴兜帽的黑衣女子。 那人长得和梁诗诗一模一样,但真的梁诗诗已经死了,且无孪生姐妹。 因此她很快认定此人是易了容,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必定不是巧合。 “她会是谁?凶手吗?” 苏天心低语,她始终不记得害死梁诗诗的是谁。 但对方显然也不打算多停留,待确认苏天心发现她后,就转身往漆黑的巷子跑去。 “等下。” 苏天心当即就追了过去,这条巷子狭小深长,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她追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一女一男,一前一后的往她这边赶来,等双方都堵在了巷子里,她才发现,男子是刚才的男子,而女人则非常的面熟。 “你们——” 苏天心还没开口,对面的女子就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 “他们要追来了,快跑。” 女子一开口,苏天心就认出了来人,她被推着往前跑,但还是确认道,“流苏?” “是我,没错。” 流苏嘻嘻一笑,一行三人从巷子里出来,折身跳入边上一户无人住的宅子里。 一直等确定外头没有动静后,流苏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敲着腿。 “可把本大爷给累死了,我是再也跑不动了。” 她身旁的男子没有说话,一直抄着手冷冷的凝视着外头。 只有苏天心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女子,然后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疼的对方嗷嗷大叫。 “小心心,你做什么?可别毁了我的绝世美颜!” “我呸,就你这副尊荣,也就那些肤浅爱色之人才会上当。”苏天心已经很久没看到他男扮女装了,没好气的说,“你今晚约了我,还来这里闹哪出?” “还不是为了帮你嘛!”流苏拂开她的手,笑嘻嘻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别谢了,以后记得好好伺候老子。” 那是一块令牌,一面刻着神兽朱雀,一面则是一个“苏”字的令牌。 “是我爹的密令!”苏天心盯着密令,眼底的流辉散发着冷意,“你是从唐清原手中得到的?” “对。”流苏说,“我今晚去蜜月楼拿东西,无意中发现他也在蜜月楼,偷偷与太尉见面,此物正是太尉所给,目的是——” “嫁祸。”苏天心接下他的话,面色严肃的说道,“太尉会让唐清原杀了安为常,以此令牌嫁祸我爹。哪怕我爹可以洗清冤屈,但安为常一死,皇后又失去安家作为后盾,必然势力不如从前,太尉若再趁此机会笼络其余臣子,那么到时候,他就会在朝堂上,独掌一面。如此一来,就离腥风血雨不远了。” 她看着头顶的夜凉如水,握紧了双拳。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太尉的借刀杀人有多么的厉害。 为保家人,苏相只有相助太尉,共同对付皇后,最后更助孟沥登基。 而一切的悲剧,也是从孟沥登基后开始的。 所以这一世,她要做的,就是阻止孟沥成为轩辕帝王! 第24章 她的布局 “的确。”流苏点点头,“所以我偷来此物,并派人严密监视唐清原,不会让他有机会下手的。” 苏天心敛了敛心神,道,“不。” 此一言,流苏一愣,“为何?” “你最好让他完成计划,但死的不能是真的安为常。” 流苏蹙眉,“你是要让安为常主动反了太尉?” “对。” 苏天心微微一笑。 “我前几日设计暗杀安如是,并让孟沥怀疑凶手是太尉之人。但又同时让他知道,那一场刺杀也可能是安府自编自导。这些事,太尉必然是知情的。但他还是按照计划对安府下手,只要他坚信这一石二鸟之计不变,那么我就可以以救世主的身份,帮助安府渡过大劫,如此一来,到时候三派纷争,安府即便不会归于我爹门下,也不会直接撕破脸。有了安府,等同于有了皇后这条线,要对付太尉,就会容易许多。只要太尉一除,那么对付皇后也会更简单。” 她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和流苏商量太尉与唐清原密谋一事。 “喂喂喂,你这样心肠很黑呀!”流苏露出夸张的神情,“那我岂不是多此一举偷走了令牌?” “不,你做得很好。”苏天心握紧掌心的东西,一字一句的说,“只是要按照太尉的原计划,依旧必须嫁祸我爹。” “你这是想我弄个假令牌给唐清原送过去?” 苏天心含笑点头。 流苏却翻了个白眼,他撇撇嘴,朝苏天心伸出了三根手指,“做个假的费力,你得给我一百两酬劳。” “事成之后,给你三百两。” 流苏一喜,“成交。” “对了。”苏天心又问,“那你为什么会被人追?难道是被他们发现了?” “没有。我是等他们离开后,才从蜜月楼出来的。但被一个醉汉给盯上了,他非要亲我,我火了,一下子把他从楼上踹了下去,然后就被他的人追了,哈哈哈……” 苏天心嘴角抽搐,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既然如此,我也先走了。”她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遂折身又问,“在我们遇到的那个巷子里,你有没有看到梁诗诗?” “前几日死在花楼的礼部侍郎的小女儿?” “对。” 流苏摇摇头,“我没有看到她,我跑进来不久就遇到了你。” “可我是追着她跑过去的,但她不见了。”顿了顿她补充道,“梁诗诗不会武功。” “那就是有人假扮了呀!”流苏摸着下巴,像模像样的说,“礼部归尚书省所管辖,当朝皇帝为朝堂势力平衡,让你爹主管三省六部。如今礼部之女死,可知是谁下的手?” “不知。”苏天心捏了捏眉心,似是好笑道,“当初人死,我还被当成了嫌犯。可今夜,我可以肯定,她是故意出现在那,让我看见的。” “这就麻烦了!”流苏紧咬着嘴唇,沉思片刻才说,“这样,你先回去,我去查查这个梁诗诗。” “好。”苏天心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她打开大门,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黑暗中。 但走了一会儿,她下想起来,和流苏说了这么久,她竟然忘了问他那个男人是谁。 “算了,下次吧!” 她拢紧兜帽,脚步匆匆的朝着花街的密道路口赶去,然后回了雪苑。 孟忘枢房间的灯依旧灭着,她回到自己房间,确认无人后,才宽衣休息。 丝毫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第25章 你来这里做什么 翌日,苏天心还没睡醒,就被孟忘枢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他面色冷峻的将药箱往床头重重一放,道,“脱衣服。” 苏天心揉着模糊的双眼,撇撇嘴说,“师父,换药就换药,你能不能别说的这么暧昧。” 孟忘枢似乎心情不好,也不与她贫嘴,扯开她的里衣道,“后天你就回自己宿舍去。” “这么突然?”苏天心微愣,“我的伤还没好透呢!” “这么想留在雪苑?” 孟忘枢反问,苏天心心虚的点点头,因为这里方便出去呀!且去哪都方便! “厚颜无耻。” 孟忘枢故意用手指按压了下她的伤口,疼的她嗷嗷直叫,“疼!” “让你清醒点。”孟忘枢顿了顿才说,“这里毕竟不是你长久居住的地方,所以后天,回去。” 苏天心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逸容颜,心里忽然觉得他好像知道了她的目的一样。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决,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只是正如他说的那样,她一直住在雪苑也并非长久之计,只得另外再想办法了。 不过,令她始料不及的是,离开雪苑的当天,她被迫当着众多学子的面,冲孟忘枢道谢。 并立下承诺,一定会就此事,好好的报答他的。 孟忘枢当时一副云淡风轻万事不在乎的模样,可只有苏天心知道,他平静的皮囊下,是嘚瑟的狂笑。 “斯文败类,道貌岸然,禽兽!” 苏天心狠狠吐槽了一番,抱着包裹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可一进去她就发现,宿舍里等她的,除了秦玉,还有一女子。 那女子美艳如花,十分的漂亮,自苏天心进门来,就不停地眨眼微笑。 “你——” 苏天心吃惊的说不上话来。 “天心姐。我来介绍一下。”秦玉从锦杌上起身,说,“她叫流苏,是孟教谕友人之子,昨日才入学院念书。因后面住处正在改建,所以林教谕将她安排在宁夏的屋子里住下。” 学院提供给学子们的住处,都是二人居住的院落。 只有她们所住的院落,是三人住所。 十月初,温宁夏等几人被选中去啰云镇交流学习,至今未归,所以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你好,我叫流苏,叨唠之处,请多包涵。” 流苏冲苏天心伸出手,微微一笑。 苏天心也微露一笑,伸手与她握了握说,“我是苏天心,你初来,不如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好呀。反正林教谕给了我一日时间,叫我熟悉下这里。” 两人达成共识,但秦玉却说,“天心姐,你的伤不要紧吗?” 苏天心摇摇头,“师父说我现在需要多活动才会加速愈合。你快去上课吧!不然会迟到的。” “也好,那我先走了,午时见。” “嗯。” 苏天心确定秦玉远去后,转身面对身后的流苏,面上的笑,也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流苏抠了抠耳朵,很不在意的说,“来帮你呀!反正我也很久没有上学了。而且听闻此处尽出美女,所以我就来啦!” “你非女子,假扮来此,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啦!”流苏挤了挤胸前的衣服,道,“这么大可能发现的了嘛!” 苏天心盯着他的胸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然后捂住了脸。 第26章 夜半挖坟 “哎呀,我开个玩笑嘛。” 流苏整整衣服,在矮几边上坐下,双手撑着脸颊说,“令牌我已经送过去,唐没起疑。他们定的时间应该是在月底宫宴上。” 苏天心点点头,这个时间和上一世的一样没有改变,所以她有时间做准备。 “还有,我去查过梁诗诗了。” 苏天心倒水的动作一愣,问,“怎么样?” “梁诗诗死后,梁府的人就把尸体拿回去了,出殡下葬。但那之后,梁府开始出现闹鬼的传说,很多下人都看到梁诗诗夜半回魂。” “真的有人易容成她的模样?”苏天心心下不解,“梁诗诗并无任何特殊,是谁会这么做?” 流苏却摇摇头,喝了一口热茶,说,“我觉得不是易容。” “为什么?” “我昨夜去了趟梁诗诗的墓地,发现她墓碑边的泥土有被人动过,我怀疑,有人扒了她的皮。” “人皮?”苏天心听得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喝了口热水,“那你确认过没有?” 流苏见嬉笑着说,“今晚,我们去挖坟好不好?” “噗——” 一口水直接喷在了流苏的脸上。 “挖坟?” 比起苏天心的震惊,流苏却很镇定。 “对呀!我觉得很刺激,所以故意昨夜没有挖坟,就是准备今日寻了你一起。那人是易容还是扒了人皮,你亲眼所见,才会发现倪端。” 虽然流苏这么说,但苏天心的心里还是抗拒的。 死人她是见过很多种,但被扒了皮的死人,她还没见过。 但是,上一世,梁诗诗死了就没下文了,可这一次却有人假扮她出现,还刻意让她看到。 目的不明,不知是敌是友,所以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占得先机。 “好,我答应你。” 得了赞同之后,苏天心就带着流苏大摇大摆的去参观学院了。 一直到日落之后,同住的三人用了晚膳,说了些话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大概子时不到,苏天心就和流苏一起走出了宿舍。 苏天心看了眼秦玉的房门,问,“你怎么处理她的?” “我给她放了加倍的蒙汗药,不到天亮醒不过来,走。” 两人身着夜行衣,借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雪苑。 雪苑里一到晚上就格外的安静,房间的灯早已熄灭,房中的人也已经睡下。 苏天心瞧了一眼,拉着流苏利索的闪进了假山的密道内。 她打开火折子,照着黑漆漆的密道,一路往城外走去。 “就在这里。” 流苏一会儿就寻到了梁诗诗的墓地。 借着火折子的光辉,苏天心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泥土是有被翻新的痕迹。 “流苏,你觉得对方——” “乓”的一声,她的话还没说完,流苏就丢了两把铁锹给她,并撸起袖子,拿起其中一把铁锹,开始挖坟。 苏天心拍了拍额头,看着流苏一气呵成的动作,知道他这类的事没少干过。 但既然出来了,不彻底确认一番,她也不会甘心,所以配合自一起挖坟。 一直到棺材盖打开,里面却没有弥漫出任何腐烂的气味,相反的还有一股清香。 苏天心顿时大惊,捂住自己嘴巴的同时,想去提醒流苏。 却见流苏眼睛一闭,身子一歪,朝着棺材里摔了进去! 桃侦轩 说: 还有一更,下午14点。 第27章 干更缺德的事 苏天心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流苏的后领,将她拽了回来,同时后退数步,警惕的盯着棺材。 但棺材里并无任何动静。 苏天心探了探流苏的鼻息,确认她只是晕过去后,就将人放在了一边,屏住呼吸,走向棺材。 然后她看到棺材里躺着一具女尸,穿着华贵的寿衣,不是梁诗诗又会是谁? 只是这个梁诗诗下葬已经有好些天了,却丝毫没有出现腐烂的痕迹。 苏天心盯着她,忽然眯起了眼。 她弯腰捡起坟地边上的一块石头,毫不留情的朝着棺材里的人,砸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棺材里原本闭目的死人,在石头靠近的时候,骤然睁大了眼睛,双手一伸,轻巧的接住了石头。 她睁着眼睛,一双瞳仁黝黑黝黑,盯着苏天心,不言不语,却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然后苏天心清楚地看到,在她身底下,有着另外一具女尸。 女尸面皮被整个剥离,血肉模糊的头上还有白色的蛆在爬动。 看的苏天心一阵作恶,呼吸便是一松,然后十分好闻的花香就顺着鼻孔钻了进去。 她立刻点住身上的穴道,但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脚也开始逐渐变得麻木。 “你吸入的是苗疆的蛊香,没有解药,一旦睡着,你就会永远也醒不过来。” 她就坐在棺材里的死尸上,凉凉的看着苏天心,面带不屑。 苏天心没有理她,而是用内力试图逼出体内的蛊香,可是内力才发动,就明显的感觉身体四肢更加的无力。 她双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不想蛊香渗透入你的骨髓,就别用内力。” 女子冷冷的提醒。 苏天心这才看向她,问,“你是何人?为何扒了梁诗诗的皮给自己用?还在这里故意引我们上钩?” “不是你们,而是他!” 女子伸手一指,苏天心下意识的顺着她的手往后望去。 她本以为女子说的是昏迷的流苏,却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师父一身雪白衣裳,自远而来。 他走的悠闲,步伐平稳有力,夜间的晚风吹起他的发丝与衣袂,仿若画中人。 “师父?你怎么来了?” 苏天心很惊讶,她看着孟忘枢缓步走到她的身边,然后步伐不停,朝着棺材走去。 他在棺材边上站定,二话不说,用内力抬起棺盖,朝着女子的头顶就砸了下去。 速度快狠准。 连棺中的女子都没有反应,被棺盖当头一记,发出很大的响动,听得苏天心都觉得脑袋疼。 但这还没完。 在棺盖合上的同时,孟忘枢从袖子里拿出专门钉棺盖的钉子,一掌一个,竟然要将女子封死在棺材里。 两排钉子一气呵成的动作下就钉完了。 然后他拍拍手,朝苏天心走去,长臂一捞,将人抱在了怀中,一手拎起流苏的后领。 “走了。” 苏天心仍旧处于愣神当中。 就算面对敌人,她师父这做法也未免太缺德了吧? 这难道不是活生生的将人活葬吗? 第28章 变态的女人 “孟煜!” 随着一声暴怒,后面传出来一股强大的阴冷气息,像极了午夜坟地的可怕。 又“砰”的一下暴击,被封死的棺材盖被震列冲天,摔在了他们的脚边。 孟忘枢见状,抿着嘴皱起了眉。 “孟煜,你想活埋了我吗?” 女子从棺材里爬了上来,山间的风将她一头的长发吹起,犹如厉鬼索命,张牙舞爪的就像孟忘枢冲过来。 “师父,小心。” 苏天心此刻无力支援,只能出声提醒。 怎知孟忘枢一个矮身,竟然带着她和流苏趴在地上,由周围的墓碑和树木遮挡。 “啊——啊——少小姐从棺材里爬起来了,真的诈尸啦!” 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沙哑的尖叫声,苏天心想抬头看清楚,却被孟忘枢给按了下去。 所以她只依稀看到两个家仆和一个锦衣华服的人扔下手里的东西,从坟地往外跑。 待他们走远后,孟忘枢才从地上起来,对着苏天心使了个眼色。 苏天心抿抿嘴,坐在地上给他拍去身上的泥土和尘埃。 “孟煜,我要杀了你!” 女子仍朝着孟忘枢冲过去,五指并拢为手刀抬起,要一击剁了孟忘枢。 可孟忘枢从始至终只盯着徒弟给他整理弄脏的衣裳,抄着手,头也不回的说,“把那具尸体处理掉,明日你就是梁府少小姐,梁诗诗。” 那手刀就距离孟忘枢半拳之处停了下来,然后她眨了眨眼,“当真?” “你扒了梁诗诗的面皮,又在梁府到处闹鬼,还故意让我可爱的小徒弟看到且起疑,不就是为了引我来吗?” “所以刚才的人是你安排来的?” 孟忘枢翻了个白眼,懒得回答。 “多谢!” 女子微笑起来。 苏天心看她穿着寿衣画着冥妆,夜风还时不时的吹起她的黑发,那模样着实太过惊恐。 她闭了闭眼,往孟忘枢的身边靠近了些。 “那我去处理尸体。” 她自言自语,跑到棺材边上,将里面真的梁诗诗的尸体抱了起来,走了几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那他们何时会接我回府?” 孟忘枢叹了口气,“你非要以一个死人的身份进入梁府不可?” “对。”女子对着那半腐烂的尸体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因为我喜欢尸体呀!” 苏天心握着孟忘枢衣服的手猛然一紧,她觉得今晚出来真的是个错误,大大的错误。 孟忘枢眼角微抽,但他没有反驳什么,只说,“明日午时,我会带梁老爷来此,你到时候躺在棺材里便是。” 他说完就抱起苏天心和流苏,似是一刻也不愿多待,脚下生风离开了。 不着片刻,他们就回到了苏天心的院落。 他把流苏扔回房间里,然后大摇大摆的坐在苏天心的房中。 苏天心被扔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师父,你既然认识那人,为什么不问她要蛊香的解药?” 孟忘枢不语,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片刻不离。 带着如狼似虎的危险。 苏天心觉得浑身发毛,却又觉得口干舌燥,身上也莫名的出现一股燥热。 她缩了缩脑袋,右手指扣了扣衣领,说,“师父,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休息吗?” 孟忘枢喝着杯中的凉水,目光犀利,“不回。” “为何?” 孟忘枢没有回答,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流苏站在门外,衣衫不整,双眸发红。 第29章 被男人胁迫了 “流苏?” 苏天心盯着门口的流苏,危险的眯起了眼。 “你怎么了?” 流苏没有回答,只是转动脖子,舌头舔着牙齿,露出危险的攻击状态。 苏天心握着被子的手一紧。 他们二人都是吸入蛊香,但她只是觉得手脚无力,怎么流苏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师父,他——” 苏天心想问问孟忘枢是怎么回事,可话音才落,做出攻击状态的流苏就朝她猛扑了过来。 好似一只野兽,利索的抓住猎物的双肩,将其扑倒在床。 他的力气非常大,大到可以轻易的将一个人撕裂。 “流苏,你身上的是什么~” 离得距离近了,苏天心清楚地看到有一条似是虫子的东西在他的皮肤里游动。 那东西速度很快,但每一次的出现,都让流苏的眼睛更加的红,手上的力道也更大。 “师父,快来帮忙!” 苏天心挣扎不开,唯有寻求孟忘枢的帮助。 可孟忘枢仍旧坐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喝茶。 “流苏,放手。” 得不到帮助,她就想用内力推开流苏,只是她一使劲,身体里的灼热就变得加倍,然后有一股花香味弥漫出来。 神志不清的流苏歪着头嗅了嗅鼻子,然后低头就在苏天心的耳朵上舔了一下。 这举动让苏天心心头一悸,一股难以羞耻的感觉迎上心头。 她一脚揣向流苏的下身,流苏吃痛,手上的劲道松了松,却没有放开。 “流苏,你再不放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天心满脸通红,忍着身体里因此散发出来的不适,最后提醒道。 可流苏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他只是顺着本能,低头挨近苏天心的嘴巴! 苏天心紧咬住嘴唇,双手握拳,即便身体难受,她也有揍人的资本。 可就在她扬起手,想狠狠地暴揍流苏一顿的时候。 孟忘枢突然闪身到床前,一手按住流苏的肩膀,一手利索的摘下苏天心头上的发簪。 以发簪尖锐一端,刺向了流苏的脖子。 “砰”的一声,流苏双手一松,身子往后倒在了地上。 苏天心只觉得身子一松,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她看到孟忘枢用发簪从流苏身体里挑出来的是一条小指粗细,手掌长短的白色虫子。 虫子雪白晶莹,但在头顶却有两个红色的触角,像极了刚才流苏眼睛的颜色。 “这是什么?” 她直觉这个东西和流苏的异样有关,但孟忘枢没有回答她。 他手上的发簪轻微一动,就将那条虫子扔到了矮几的杯子里,然后剁碎了虫子。 “啊——” 苏天心突然大叫起来,因为身体里的火热变成了一根根针刺,从里向外,刺痛着她的身体。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臂皮肤下,游过一条相同的虫子。 她顿时懵了。 “你们中的不是蛊香,而是噬情蛊。”孟忘枢突然开口解释,“噬情蛊分雌雄两条虫子,一旦中蛊,需取出蛊虫,才可解毒。” 他拿着装着虫子的杯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天心。 “雄虫可以以雌虫的香味引诱。但你中毒较深,所以仅有两个办法才可以帮你解毒。” “哪两个方法?” “第一,吃下这雄虫尸。” 苏天心听了猛地摇头,“我拒绝。” “那就只有第二个方法了。” “是什么?” “与为师上床。” 他嘴角一咧,邪魅的笑了。 桃侦轩 说: 大家觉得天心会选择哪一个 第30章 苏天心的选择 苏天心咽了咽口水,“还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你不想跟为师上床?” “师父,重点不在这里好吗?” “为师不管,你就直接说想还是不想。” 孟忘枢一脚踩在床沿,握着杯子的手就撑在腿上,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而且这个角度,可以让苏天心清楚地看到杯中血肉模糊的东西,还在阵阵抽搐。 她嘴角抽搐,忽然觉得孟忘枢的脑子是真的有病! 可让她去吃那杯子里的虫子,她更是不愿意! 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咬牙道,“我一个都不选。” “好,随你。但我告诉你,此蛊不解,你会死。” 孟忘枢这一次没有强求,将杯子放在矮几上,弯腰拎起流苏的后领,就走了。 苏天心看他动作那般利索,有些发懵。 但也没有多久,就被身体里一层层冒上来的痛与热感给淹没了。 她蜷缩起身体,紧紧咬着牙齿,希望可以熬过去。 可时间过得越久,那种感觉就越发的明显,到孟忘枢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她侧躺在床上,看着逐步走进的孟忘枢,忽然伸出了手,“师父,我答应你。” 她不能死,所以必须活下去,因此在这一刻,她愿意放弃自己的贞洁。 孟忘枢走到矮几边上,拿起了那个杯子,往里看了一眼,头也不抬的回答。 “可为师不愿意了。” 苏天心一愣,“为何?” “心情不好。”孟忘枢端着茶杯大步走到苏天心面前,冲她露出了一抹诡笑,“所以——” “不、不要!” 苏天心看着逐渐挨近的身影,惊恐的尖叫了起来,但叫声才将将出口,就被淹没了。 血腥味在嘴巴里弥漫开来,几欲作恶。 她瞪大眼睛,有种杀了孟忘枢的冲动。 “天心儿,你真的可爱死了。” 孟忘枢很无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手腕翻转,露出了手中的另外一只杯子。 杯子里那条虫子的尸体完好无损。 苏天心想问她吃了什么,但意识骤然模糊起来,很快她就什么都不知道的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间的一切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她也换上了白色的里衣。 更甚至,身上的不适,以及嘴巴里的血腥味都不见了,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她拍拍脑袋,没猜出来。 因今天要上课,所以简单的收拾过后,她就和秦玉以及流苏一起出门了。 流苏一路鲜少的沉默寡言,右手老是摸着脖子,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苏天心知道缘由,但秦玉在,所以什么也没说。 就在三人去往女子课堂的小路时,秦玉眼尖的发现了两个人。 “咦?孟教谕和孟沥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青竹学院男子课堂和女子课堂是分开的,位于小河的两岸,从宿舍出来也是两条不交集的小路通往的,所以在这里几乎不会遇到男学子。 但两人齐刷刷的站在小路那,很显然是在等人。 苏天心瞧见孟忘枢递过来的那一笑,没来由的想起昨晚吃下去的不明血腥之物。 胃也就跟着反呕了一下,不适感直袭咽喉,让她没忍住捂嘴干呕了出来。 流苏见状,好奇的问,“你有身孕了?”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 第31章 真的怀孕了吗 苏天心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是——” “说,那个让你怀孕的男人是谁!” 她后面的“我”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走过来的孟忘枢给打断了。 后者还一脸严肃的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失望。 就连他身边的孟沥也是面色一白,抿紧了唇,显然也是信了。 苏天心傻眼,无奈扶额。 “天心姐,你真的有身孕了?”秦玉看了看周围走过的学子们,压低声音问,“学院有规定,一旦查明为实,是会被逐出学院的。而且此事万一被你家人知道,岂不是更糟糕?” “对,小玉说的没错。”罪魁祸首的流苏在旁赞同点头,“你最好说出那个负心汉是谁。” 苏天心被他们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下意识的回了句,“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负心汉了?” 然后全场再度静默了一下,尤其是孟沥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忽然握住苏天心的手臂,将她强拉到一边,问,“对方是谁?他是否会娶你?” “根本就没有那个人好不好?而且我——” “也就是说,那人与你身份悬殊无法娶你?”孟沥打断她的话,继续说,“如此,若你想保住这个孩子,我娶你,对外,他是我孟沥之子。” 本想强行结束这场无厘头闹剧的苏天心,乍然听到这句话,深深一震,“你说什么?” “我会娶你,替你保住这个孩子。” 孟沥神情认真,毫无虚假。 不远处的秦玉却猛然握紧了双拳,看戏的眼神骤然变成了愤恨的怨怒。 她盯着苏天心,有些无法控制心中的恨意。 “孟师兄。” 苏天心忽而一笑,轻轻拂开了孟沥的手,然后卷起袖子,露出了雪白的臂膀。 在臂膀的上方,有一点朱红色的小圆点,落在白皙的肤色上,很明显。 “这是我的守宫砂,我干呕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流苏不过是开玩笑。所以师兄,你不需要娶我。” 她说完就落下袖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但手还是下意识的握住了心口的位置,在那里,有一颗心因他的一句话,加速跳动着。 如果当年他们之间是一场永恒的圆满,是携手到老的结局,那么她会很开心。 可是,在经历了一次生命的欺骗后,她不会再相信,哪怕山盟海誓的甜言蜜语。 她只需记得,他是她身上必须割去的毒瘤,是必须亲手毁灭的杀子仇人。 “抱歉抱歉,我口无遮拦,说错话了,对不起。” 流苏明显的看到她神色不对,立刻道歉。 苏天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往小路走去,却再次被人拉住了手臂。 “你们有完没完,我还要去上课……”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因为孟忘枢满脸微笑的俊逸脸蛋在她面前放大。 “上什么课?今日,陪为师和孟师兄下山采买。” “采买?” 苏天心微愣,学院的采买有专门的人去做,孟忘枢是个懒人,从不会做这些事,那么他今天怎么这么主动的要去采买?还专门拉上她? 第32章 下山 “就知道你要忘。”孟忘枢一本正经的说,“昨日说好今日去山下采买,为师还以为你很期待出去呢!” 苏天心记忆不错,她知道孟忘枢是胡说,但他这么说肯定有目的。 心思百转,她忽然想起了昨晚坟地上的女人。 “啊,是我忘了。”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对不起。” “无事。”孟忘枢放开了她,说,“为师已经向林教谕请过假了,今日你就与为师和孟沥一同下山才买。” “孟师兄也去?” 他不是要下山去招摇撞骗梁大人,让那个妖女以梁诗诗的身份重回梁府吗?为什么要带上孟沥? “自然是去做苦力的。走。” 孟忘枢见时辰不早了,不与她多废话,带着两人大摇大摆的往山门走去。 待坐上马车后,孟忘枢直接对车夫说,“去吴家铺子。” “咳咳。” 苏天心听到这四个字,差点被口水呛到。 吴家铺子是她前世的据点,这事现在的孟忘枢还不知道。 但上次她谎骗孟沥去吴家铺子给她传递消息,孟忘枢却一眼看穿了那个香囊的真假。 虽之后两人并无谈起过此事,但今日孟忘枢突然提起,她还是心中惑了惑。 “没什么。”孟忘枢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说,“为师只是突然想吃那的坚果罢了。” 苏天心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安慰自己是想多了,也就不再多问,和孟沥一起看起采买的清单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就到了吴家铺子。 那里的生意依旧火热,孟忘枢叫车夫把马车停在一边,又让孟沥和苏天心按照清单上的东西去周边的铺子采买,自己则往吴家铺子走去。 因为心中还是有些在意,所以苏天心一直都往那边瞧着。 这一切都落在孟沥的眼中,他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清单,说,“你最近与孟教谕走的很近。” 苏天心没在意的说,“我和他是师徒,走得近很奇怪?” “但毕竟男女有别,你将要及笄,及笄后便可谈论婚嫁,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应当与身边男子保持距离,以免影响你的名誉。” “哦,好。” 苏天心懂事的点点头,然后离他远远地。 孟沥看着,眉头一皱,“你这是作甚?” “师兄说的呀,我要和男子保持距离。”她很认真的指了指孟沥,说,“师兄是男子。” “你我不必。”孟沥一把将她拉回了身边,等着小二包裹货物的时候,与她说,“待你及笄后,我便会娶你。所以与我,你可以特殊对待。” 苏天心乖乖的站在他身边,甜甜的问,“师兄真的要娶我吗?” 孟沥见她仰着头,乌黑的眼睛里,耀进了灿烂的阳光,心的深处是微微一动。 “对,我幼时便说过,非你不娶,我要你成为我的正妃。” “可师兄想过没有,你母妃走的早,如今你若要娶我,你的太尉舅舅会答应吗?就算他会答应,那么皇后和安为常呢?他们保举五殿下,怎会让你娶我,让苏家和太尉结亲,壮大自己?” 苏天心每说一个字,孟沥的眉头就紧皱一分。 第33章 巧遇 这些事他都考虑过,但若要放弃苏天心,他是真的做不到。 “你放心,总会有办法的。倘若——” “倘若什么?” “倘若舅舅真的不答应,我便与你远走高飞,我可以放弃皇位,只要你跟在我身边。” 苏天心看着他,忽然笑了。 曾几何时,他也曾对她说过相同的话,可是事实上呢? 他的确带她从苏府逃走,可却是以她作为一枚棋子,威胁了整个苏府。 那时候她是真的爱他,即便从父亲嘴里知道他用心不良,她也觉得自己可以感化他。 但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八十一刀生生活剥,以及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这个仇,即便是回想,胸口都会觉得很痛很痛,痛到无法呼吸。 “天心,你怎么了?” 孟沥见她面色苍白,伸手想去扶她,却被她狠狠地打开。 “别碰我!” 她低吼,在看到孟沥疑惑的神情后,才惊觉现在是现在,不是那个血染白雪的夜晚。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 孟忘枢的声音突然从后面插了进来,他手里抱着一袋子的坚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馆。 “那里的大夫不错,去看看。若你倒了下去,某人会急死。” 他凉凉的看了孟沥一眼,就率先往医馆走去。 苏天心知他不会这么好心,去医馆多半是有目的,因此也就假装不舒服,由着孟沥扶她过去。 果然,一进去,就看到竹帘的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梁园?”孟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梁大人,微微一怔,“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医馆,自然是不舒服才来看病的。不过——”孟忘枢顿了顿才说,“大家都是相识,他不适没有请大夫上门却来这里,自然是有要事,我们不便打扰,去那边坐,我去请大夫。” 苏天心以为他会说进去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会这么“知书达理”,也是不小的吃惊了一下。 不过她没吱声,在凳子上坐下等着。 “先喝杯茶,暖一暖。” 孟沥给她倒了杯水,孟忘枢就带着一个大夫过来了。 大夫问了苏天心一些情况,就叫她稍作片刻,然后去开药方。 苏天心撑着脑袋,装着不适,没一会就听到里面梁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我真的不骗你,昨晚我真的遇鬼了,那个鬼还是我的女儿,诗诗。” 此言一出,苏天心多半已经了解了孟忘枢今日的行为。 就算她刚才没有说不舒服,孟忘枢也会让她不舒服来这家医馆。 也怪不得这医馆看着很大,却没有病人上门了。 “可是你女儿不是已经过了头七吗?魂归地府,不可能再回来的。”回答梁园的是一个十分沙哑的女声,听着有些像七老八十的老妪,“多半是你看错了。” “不,除了我,还有两个家丁也都看到了,就在坟地,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奉婆。” “奉婆?” 苏天心听到这个名字,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孟沥不明。 她解释道,“这个奉婆可是这一带非常有名的灵媒,专门做死人生意,没想到会在这家医馆。” 更没想到孟忘枢会把她给请来。 这个女人,外貌十八,却是一副老妪的嗓子。 苏天心曾亲眼看到她招魂的能力,但这个女人也是个变态! 桃侦轩 说: 今天下午还有一更 第34章 行骗开始2更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奉婆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不耐烦,但还是忍耐着问下去。 梁园说,“小女诗诗在花楼被人杀后,虽然京都府衙已经抓到了凶手,我也把小女下葬,但自小女头七之后,府中就开始不断地出现闹鬼,弄得人心惶惶,我夫人也因此病倒。可就在昨日,夫人突然说梦到了诗诗,说她过的很不好,很想回来,还说要我去坟地看一看,那里有她留下的东西。我本不愿去,但受不了夫人的哭泣,于是就带了两个家丁,一起去了小女墓前。” 苏天心静静的听着,似乎昨日在她们去挖坟之前,就有人在梁府做了准备。 否则怎会有这么一个托梦?这么好的一个遇见? 她抬了抬眼皮,往对面正在看大夫开药的孟忘枢身上看去,他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那后来呢?” 奉婆又问,梁园继续说。 “我们去坟地的时候,已经子时了。那里夜黑风高,一个人影都没有,就在我们快要到小女墓前时,我突然看到小女从棺材里爬了起来,模样异常凶猛的朝我跑来,吓得我转身就跑了。回去后,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因此今日就来寻你了。奉婆,你可要帮我呀!” “若心中无亏心事,你为什么要跑?” 奉婆一句话,就往梁园瘪了下去。 他眼神闪烁,抿着嘴,没有说话。 “哎,算了。”奉婆突然叹了口气,“既然你特意来寻我,今日就去看一看。若为妖孽附身,就当为民除害收了。若不是——” “若不是会怎样?” 梁园问的很小心,奉婆却皱着眉好一会儿才说。 “梁小姐下葬那日,我在场,一切都是没问题的,死后也不可能出来作祟。但现在多数人看到,也或许是梁小姐命不该绝,阎王爷还她重生。” 这话让梁园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这有可能吗?” “这得去看过才知道。”奉婆说,“你先回去,于午时去墓前等候。切记,一定要在午时内,午时乃至阳之时,才可以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 “好好,多谢奉婆。”梁园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递了上去,“这些你先收下。” 奉婆颠了颠手里的银子,目送他离开。 苏天心见梁园出来,立刻转了身,拉着孟沥遮掩着,待他离去后,才松开了手。 “为什么要躲?” “梁园独身一人来此寻奉婆,定然是不想其他人知道梁府中的事,所以避一避是有必要的。” 孟沥点点头,没有说话,那边孟忘枢却叫他过去结账。 买了药之后,就是继续去采买,待用过午膳之后,三人便打算回青竹学院。 期间,苏天心一直没有询问孟忘枢关于梁园的事,也不多话,只是安静的服从。 “走吧,现在赶回去,还可以睡个午觉。” 孟忘枢打了个哈欠,叫车夫赶路。 马车一路前行,走出城外后没多久,突然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第35章 向她道歉 孟沥问,外头的车夫说,“前面的马车好像出事了。” “那个人好像是梁园?” 苏天心掀开车帘一角望去,站在马车前正在指责车夫的微胖男子,正是梁园。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故意这么说,边上的孟沥道,“应该是去坟地。” “他马车坏了,要去墓地的话,会过了时辰吧?” 她才说完,车夫就提醒她,“他们过来了。” 梁园走到马车前,拱了拱手,道,“我乃礼部侍郎梁园,因所坐马车车轮坏了,车上无工具维修,周围又无可租借的马车,而我又必须于午时内达到城西的墓地,故而想请你家主人稍送一程,不知可否方便。” 苏天心他们今日所坐的马车是临时租借的,并无青竹学院的标记,十分普通。 因此梁园一开始就亮出了身份,是摆明了以官位压人,让里头的人不得不同意。 苏天心没说话,孟沥则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孟忘枢,待他点头后,孟沥才将车帘彻底掀开。 “梁大人,请上车。” 梁园万万没想到车子里坐的会是孟沥和孟忘枢,一下子很懊悔刚才的言语,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梁大人不是赶时间吗?怎么不上来了?马车宽敞,不必怕拥挤。” 梁园听着是满头薄汗,他抬手擦了擦,才去通知自家马车里的夫人,然后一起坐上了孟沥的马车。 “师傅,直接去城西墓地,要快。” “是。” 车夫甩起马鞭,朝前飞扬。 梁园上车后与孟沥和孟忘枢行了礼就一直坐立难安。 孟沥本就是冷面的性子,话也不多,与他没什么好交谈。 苏天心则全程充当哑巴,沉默不语。 只有孟忘枢睁开了眼,冲梁园微微一笑,“梁大人,这么急着去墓地是为何?” “是内子想念已故小女,所以去祭拜。” 孟忘枢点点头,又问,“祭拜一般越早越好,怎的等到午时才去?” “下官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内子想念女儿,下官正好无事,就陪着一起。” “哦。”孟忘枢应了一声,说,“梁大人痛失爱女,本王听说凶手已经抓获了?” 孟忘枢一直在学院教书,鲜少会在宫外自称本王,因此这一声本王一出,让梁园抖了又抖。 苏天心躲在孟沥身边,抿着嘴,憋着笑。 “回王爷,已经抓到了。” “嗯。那之前的疑犯,梁大人是如何处理的?” 此言一出,不仅是梁园一愣,就连苏天心也是一愣。 因为她就是那案的疑犯之一呀,是因孟忘枢和孟沥的帮忙,才会洗去嫌疑。 “当初梁大人义正言辞的要京都府衙抓疑犯,似乎冤枉了不少人?作为朝廷命官,梁大人可要好好道歉,莫让那些人觉得咱们以官欺人。” 孟忘枢的语调不紧不慢,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正眼看梁园,而是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那语气和动作像极了随口一提。 但落在梁园耳中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浑身一震,目光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然后起身,在摇晃的马车上站稳,冲苏天心规矩的行了一礼。 “苏小姐,那日下官一时冲动,误以为苏小姐为凶手,还望苏小姐见谅,不计前嫌。” 苏天心本是想看看孟忘枢怎么调戏梁园的,好达到他们今日出来的目的。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那看似随口的话,本意却是强迫梁园与她道歉。 那不过是她没放在心间的一桩事,过了就过了,可他却一直都替她委屈着。 忽然间,苏天心心头暖了暖,她觉得自家师父有时候无理取闹的没天理,有时候却可靠的让人很想嫁给他。 第36章 孟忘枢的目的 “梁大人不必多礼,此事已经过去,以后莫要再提便是。” 梁园点点头,苏天心也没再说话。 没多久,车夫就停下了马车。 “到了,梁大人请吧!” 孟忘枢亲自掀开车帘,让梁园下车。 梁园道谢后就和夫人一起下去了,孟忘枢松开手,让车夫打道回府,竟毫无要下去的意思。 苏天心觉得奇怪,她多看了孟忘枢几眼,正要说话时,就看到孟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某物。 “这是梁园的官令。” 在轩辕国,每一位朝廷命官,除了可以有自己的私令外,都有统一发放的官令牌。 官令牌不可丢,不可遗失,必须随身携带。 “这么重要的东西丢掉了?”孟忘枢叹了口气,对车夫说,“返回墓地。” “是。” 车夫掉转马车回去,苏天心又看了孟忘枢一眼,什么也没说。 到了墓地,孟忘枢说,“天心,去把官令拿给梁园。” 苏天心瞄了他一眼,拒绝道,“不去。” “还官令是大事,怎可不去?快去。” 孟忘枢催促,但苏天心就是坐着不动,最后还是孟沥做了和事老。 他将官令放在怀里,站了起来,“我去吧!” 说着他就跳下马车,往梁园离开的方向走去。 待他一走,苏天心就一屁股坐到孟忘枢身边说,“梁府闹鬼和托梦,以及奉婆说的那些话,都是你安排的吧?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合,昨晚梁园会去坟地看到那一幕。” “谁说的?为师可是好人,好人怎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切,你也算好人?” 苏天心懒得和他计较,撇撇嘴,她又说,“你故意偷取梁园的官令,是想孟沥去证明什么?” 其实,语气让孟沥去坟地送官令,还不如孟忘枢前去。 他一张嘴就可以把梁园说的坚信不疑。 “自昭德皇后薨逝,皇上一直在寻找起死回生之术,太尉始终投其所好,帮其寻找办法。” 他突然的一句牛尾不相及的话,往苏天心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 梁诗诗的死几乎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一旦人复活,必定会传到太尉耳中。 而当太尉知道当日孟沥在场后,一定会与其确认,然后告知皇上。 “但仅凭此,皇上就会相信?” 孟忘枢勾唇一笑,“我朝有个官职叫做司天监。” 皇上虽深迷此术,却并非谁人的话都信,因此在发妻昭德皇后薨逝后,设立了司天监。 他对司天监的话是深信不疑,再加上太尉的迷惑,那么接见梁诗诗是迟早的事。 “那万一被揭穿了呢?” “只要在揭穿时,让皇上乃至天下知道梁家世代守护凤凰翎,她是今生凤凰翎之主便可。” 苏天心一震。 她知道凤凰翎本就是梁家守护之物,只是意外地在那个老宅内被她得到,这时候梁家还没有发现东西不见。 上一世,是她为了帮助孟沥登位,才拿出了凤凰翎,然后成了众矢之的,最后不得好死。 若这一世能手握凤凰翎,又可避免走上风口,未免不是一桩好事。 孟忘枢如此设计,可以说是帮她彻底解决了身份暴露的危机。 苏天心静默的看着孟忘枢,眼睛一眨不眨。 她有些摸不清,孟忘枢这么做是恰好帮她,还是刻意。 若为前者,或许是巧合。 若为后者,那么一切就会不同。 第37章 你可有憎恨的人 “天心儿,你在想什么?” 孟忘枢挨近她身旁,缩了缩身子,往她身上一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眨着眼睛问。 “我在想,你怎么会知道凤凰翎?” “天心儿不也知道吗?”孟忘枢笑着反问,“而且很清楚凤凰翎比起死回生之术都令人吸引。” 苏天心再度一震,她垂下眼睛,与孟忘枢的目光焦距,然后一笑。 “师父,你真阴险!谁要是和你作对,肯定死的很惨。” “那小徒儿有没有十分憎恨的人?”孟忘枢伸出的手指勾住她落在胸前的长发,然后顺势往自己面前一拉,闻着她发间的清香,笑道,“为师可以帮你直接铲除。” 苏天心眸色一动,脑海中浮起的是死前那一幕,埋藏心底的恨,仅是想想都会痛。 她深吸一口气,从他手中抽回头发,说,“若直接铲除,那样就不好玩了。” 说完她就跳下马车,孟忘枢摇摇头,身形一动,也跟着去墓地看好戏。 戏是好看,毕竟奉婆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无法在京都混迹了这般之久。 不过比起好戏,人的表情更好看,尤其是孟沥从不屑一顾到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的苏天心津津有味。 “你是在看戏还是在看他。” 孟忘枢看着苏天心的视线方向,靠在树上不冷不热的砸了咂嘴。 苏天心不以为然的说,“都看。不过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了。” “所以很怀念?” 苏天心眸色微沉,道,“不。” 当年孟沥也曾露出过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当时一颗心只为他担忧,可如今,她很清楚,那些都是他的假象。 此人为了登位,早就开始谋划,因此他对外所展露的一切,苏天心都不会当真。 “戏演完了,我要回去了。”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 “小心。” 孟忘枢见她离开,也一并跟上,怎知苏天心脚下一崴,身形不稳的往边上倒去。 他眼疾手快上前搂住她的腰,将人带稳站好,却未曾放手。 “想要向为师投怀送抱就直说,这山林间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孟忘枢抬手狠狠地捏了下她的鼻子,苏天心嘴一抿,张嘴就咬。 孟忘枢快速的缩回手,怎知苏天心并不放弃,顺着手抽回的方向,回头就咬。 然后,手没咬到,嘴唇就擦着一抹柔软。 她顿时心头一凛,然后愣住了。 孟忘枢俊逸的脸近在咫尺,唇瓣上是他从不饶人的红唇,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却过分的柔软。 苏天心只觉得心口一滞,然后一股热意由心间急涌而上,在脸颊处散开。 如烧红的天,红的艳丽,美的动心。 “嗒”的一声,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苏天心这才反应过来,推开了孟忘枢。 后者眼睛动了动,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说,“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你!” 苏天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转身的瞬间,她看到孟沥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看着这边。 桃侦轩 说: 下午三点还有一更 打折 第38章 他的心思 他的表情隐匿在树的阴影下,明暗不清,不知是何情绪。 苏天心愣了愣,想要解释,可又觉得今世亦非往日,她不需要向他解释任何事。 所以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抬脚就走。 孟沥见状,面色一沉,垂在两侧的双手又紧了紧。 孟忘枢知道孟沥站在身后,但他没有回头,而是跟在苏天心身后,回到马车上。 没多久孟沥也上了马车,孟忘枢问他为何去了那么久,他却一声未吭。 只是回去的路上,他始终坐在孟忘枢和苏天心当中。 一路无言,三人回到青竹书院的时候,已经午后了。 孟忘枢让他们去库房将东西卸下并清点,但苏天心却以不舒服唯有拒绝了,她找来了秦玉,帮助孟沥一起整理。 秦玉非常开心,跟在孟沥身边忙前忙后的,毫无怨言。 “秦玉。” 在放好最后一样货品后,孟沥突然叫住了秦玉。 秦玉眨眨眼,问,“师兄,怎么了?” “你和天心住在一起,她最近可有奇怪之处?” 秦玉疑惑,“师兄指的是哪方面?” 孟沥抿了抿嘴,许久才说,“从她那次受伤住在雪苑开始,她是不是经常和孟教谕单独相处?” “这个——” 秦玉心思玲珑,早在苏天心叫她去库房的时候,她就隐约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加之孟沥此刻的询问,她心中已有了大概。 “他们经常独处,在一起很亲昵,天心姐还很喜欢睡在孟教谕的怀中……”她说到这里,突然捂住嘴巴,眼神游移,诺诺的说,“我的意思是,他们是师徒,从小天心姐就跟着孟教谕长大,许是将教谕当成哥哥了。” “可他们并不是。”孟沥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上去,平放在桌上的五指也在轻微的缩紧,“毕竟男女有别,理应注意。你说对吗?” 秦玉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应和道,“师兄说得对。” 孟沥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整理好,然后与她一起出去,锁上了库房的大门。 两人归还了钥匙,在宿舍前临分别时,孟沥再度叫住了秦玉。 “她有时候迷糊的很,不懂避嫌,你要多提醒她,若她不听,你便告知我。” “小玉知道了,师兄放心吧!” “辛苦你了。” 孟沥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秦玉看着孟沥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异色,许久方才离去。 苏天心回到宿舍后就睡了个昏天暗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起床洗漱后就去上课。 不过在当日黄昏,她就得到消息,梁诗诗死而复生的事已经在京都流传开了。 太尉也找孟沥了解情况,然后翌日就去了司天监。 一直到第四天,苏天心得到确切的消息,在月底的宫宴上,梁诗诗会被召见。 也就是说,一切都在孟忘枢的掌控之中,丝毫不差。 他算计了梁府,算计了她,还算计了孟沥,更算计了太尉。 可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所做的这一切,都让她心中的计划,顺畅不少。 但她依旧命人监视着梁诗诗的举动,日子也在这之间慢慢流逝。 苏天心安静的每天上课念书,等待月底的宫宴。 这日,她捧着书本往课堂走去,无聊的问,“小玉,最近学院里有什么新鲜的事吗?” “新鲜的事倒没有,不过之后有一件事,据说是学院的大事。” 苏天心眉头一挑,“什么大事?” “下月底便是太后寿辰,淑妃娘娘为给太后祈福,据说要从学院里选一男一女作为圣子去金佛寺。” “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谁人都知淑妃如今身怀龙子,又深受皇上恩宠,被她选中之人,可谓是天大的恩赐呀!” “天心姐,你也想试试吗?” “为什么不试?”苏天心回头拍了下秦玉的肩膀,笑着说,“小玉也要一起试试,说不定就被选上了。” 秦玉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我什么都不求,只要天心姐愿意,我会帮你。” 苏天心满意的点点头,“恩,说好了哟!”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进了课堂,原本其乐融融的课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前排的安如是姐妹,然后拉了拉苏天心的衣袖。 “我忘记告诉你了,安家姐妹今日回来上课。” 安如是前一阵因伤了苏天心,所以被罚禁闭半月,半月到后,就被接回了安家,今日才回到青竹学院。 算算日子,她回来的时机对苏天心来说,是刚刚好。 “那又怎样?” 苏天心无所谓的耸耸肩,抱着书本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秦玉见她什么都不说,也赶紧坐到了她的身后。 苏天心的位置和安如是并排,两人相识一眼,安如是冰冷着眼,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课堂上的其他人都以为她们起码会大吵一次,谁知道会这么的安静,都有些摸不懂。 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也不多言。 直到上午的课上完,苏天心正收拾课本走人的时候,安如是才突然叫住了她。 “苏天心,我有话和你说!跟我过来一下。” 她出口就是傲然的命令语气,苏天心倒没说什么,秦玉先皱了皱眉,拉住苏天心。 “天心姐,你别去,她因你受伤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心里肯定火大。” “没事。”苏天心拂开她的手,“你先回宿舍,我去去就回。” “可是,天心姐——” 苏天心不理会秦玉,跟着安如是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课堂后的花园,这是上任教谕亲自设计并建造的花园。 说是可以让忙碌的学子,抬头的时候,可以换换心情。 如今已经是冬月,虽说尚未下雪,但花园的五彩斑斓亦没有消退。 “你叫我过来,却不说话,是想做什么?” 苏天心见她不开口,主动打破了沉默。 “我还不是在酝酿么!”安如是回头就低吼,“你能不能安静些!” “不就是想对我道歉吗?有这么难说出口吗?” “谁、谁说我是来道歉的?苏天心,你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 安如是语速比往常要快许多,而且声音还很大,这是典型的心虚表现。 苏天心心里明白,也很配合的不点破,只是说,“那你总不能让我就一直在这里陪你站着吧?我的伤才好呢!” 一提到伤,安如是一震,乌黑的眼睛盯着她的左肩,“都、都这么久了,还在疼吗?” “能不疼吗?下次换你试试!” “切,我武艺那么好,怎么可能受伤!”安如是傲娇的说,“反正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月底宫宴后,淑妃娘娘会来选圣子圣女,我还是会和你一较高下的,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就扭头转身离开。 许是太傲娇,没看清楚脚下,一脚踩到了一颗石子,身体失去重心,前俯后仰的差点摔倒,模样滑稽的很。 苏天心在背后看着,很不客气的大笑出声。 “苏天心,你闭嘴,不准笑!” 安如是气的大吼,然后身子一歪,仰头往后倒去。 “哈哈哈……” 苏天心继续大笑,丝毫不给她面子,看着她直直的倒入了身后走过来的男子怀中,然后抿了抿嘴。 安如是没想到会有人接住自己,很庆幸没有在苏天心面前出丑。 但在看清来人的模样时,她还是惊了惊。 “孟、孟教谕?” “嗯。” 孟忘枢看着不远处大笑的苏天心,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晰可见的笑意。 他扶着安如是站好,嘱咐道,“以后走路小心些,今早才下过雨,此处湿滑,莫要再摔了。” “是,多谢孟教谕。” 安如是红着脸,含羞的道谢。 孟忘枢点点头,抬脚朝着苏天心走去。 却不知,安如是一手捂着胸口,看着他的背影,掌心里怦怦直跳。 她尚记得那日,孟忘枢去禁闭室找她,将厚厚的一叠院规交给她,说是为她抄写的。 但同时,希望她和苏天心道歉。 安如是没有想到一向惩教严厉的孟教谕,竟然会主动帮她抄写院规。 那一刻,少女懵懂的心,如同百花绽放一样,悸动了一下。 她看着孟忘枢的背影,有些看痴。 “还不回去?”孟忘枢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停下脚步,转头微微一笑,语气极为温和,“天冷,早些回去休息。” “啊?嗯!” 安如是面上浮现一抹霞红,然后捂着脸跑了。 苏天心全程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了眼中,然后很不客气的横了走来的师父一眼。 凉飕飕的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孟忘枢微微一笑,“我做的,你不都看到了?” 苏天心翻了个白眼,又问,“那我问你,你把我之前抄写的院规拿哪里去了?” “就如你抄院规时所想一样,给了你想给的人。” 孟忘枢承认,他的确是把苏天心在养伤之际抄写的院规给了安如是。 只不过性质变了变。 苏天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自家师父是个狐狸,她上一世没猜透,这一世也很难。 “天冷,我要回去了。” 她摸摸肚子,转身就走,却被孟忘枢一手拉住。 她一脚没踩下地,就被肩膀上的一股力道给强拉着往后倒去,后背撞入了一堵肉墙。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从身后弥漫出来,铺洒在她的鼻尖。 是他衣服上的味道,一如前几日墓地不小心碰触下的感觉,令人很是喜欢。 苏天心心头一悸,反手推开他的手,要退出他的怀抱。 可哪知,孟忘枢长臂一伸,从她两侧腰间穿过,将人直直的圈在了怀中,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举动十分亲昵。 “为师特意来找你,你跑什么?” “找我做什么?”苏天心只觉得心跳加速,脑海里蓦然的想起那个意外的吻,脸颊也跟着发烫起来,“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放开你,你就跑了。” 孟忘枢故意将人往怀里更紧了紧,红润的唇瓣贴着她的耳朵,哈了一口气。 苏天心整个人一颤,差点嘤咛出声。 “你脸红做什么?” “师父!”苏天心又气又恼,重重的跺了跺脚,“能别这般戏弄我吗?这里是学院,会被看到的。” “那离开学院就可以了?”孟忘枢莞尔一笑,漆黑的眼睛转了一圈,这才正式道,“明晚便是宫宴,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一提到父母,苏天心一震,紧跟着鼻子酸了酸。 前世,他们不管她有多任性,始终都支持着她,最后也为了她,连一个全尸都不曾留下。 如今她重回至此,连休沐日,她都未曾回去过。 对他们不是不愿相见,而是觉得有愧于心。 孟忘枢看着她,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苏相与夫人都很爱你,不会怨你什么的。” 她仰头相望,怯生生的问,“真的吗?” 孟忘枢眨眼含笑,“真的。为师从未骗你。走,我带你回家。” “好。” 孟忘枢这才放开了她,握着她的手往宿舍走去。 两人离开花园后,自假山后走出二人,正式孟沥与秦玉。 孟沥脸色黑沉的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起,刚才的一幕,他看的非常清楚。 秦玉站在他身边,眼睛一动,面露委屈,低声的解释道。 “孟师兄,真的很抱歉。我以为安如是找天心姐是要找她麻烦,所以才找你来。没想到会看到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 孟沥的目光久久的望着前方,许久才说,“你没有错,无须道歉。” “可是,天心姐一直把孟教谕当做师父,当做长辈,怎么会、会和他如男女情人间的亲昵。也许、也许是我们看错了,他们或许是在演戏给谁看。” “你觉得他们会演戏给谁看?学院里谁需要他们演如此之戏?” 孟沥声音低沉,是压制着所有的怒火,愤怒的颤抖。 秦玉听他这般语气,吓得一阵哆嗦,眼睛怯生生的往他身上望去。 “师兄,你生气了?” 孟沥没有说话,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吐出,似是将心中的怒火给压制了下去。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事。” 秦玉怔了怔,这才点了点头。 孟沥不再停留,举步离开。 秦玉在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冷风拂面,吹散她的发丝,遮住了脸上得意的微笑。 苏天心回到宿舍收拾了东西后,就和孟忘枢一起返回了苏家。 苏家的是当朝四大家族之首,身份地位都高人一等,从开国功臣一直到今,始终对每一位帝王都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叛逆之心。 而且苏家习惯低调,即便是个门面,也没有过分的奢华。 站在门前,苏天心看着匾额上的字,眼眶有些发红。 守门的小厮出恭回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前的两人,顿时大喜。 “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声音之大,延绵起伏传了进去。 “走,我们回家。” 孟忘枢拍拍她的脑袋,握起她的手,走进了苏府大门。 苏南陌和唐香薷得知女儿今日回来,顾不得手头的事情,连忙赶去了大厅。 “爹,娘,女儿回来了。” 苏天心站在院中,看着跑来的父母,瞬间眼眶湿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唐香薷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心疼的很,“心儿,你瘦了。” “娘,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的话,休沐日就早点回来,别让你娘整日思念你。” 苏南陌虽然音色严厉,但看向女儿的眼中,也不免带着柔软。 苏天心点点头,“女儿一定。” “王爷。”苏南陌呵斥了女儿后,才与孟忘枢请安,“心儿多亏了王爷照拂,她性子莽撞,又任性,苦着王爷了。” “恩,性子的确很差,还不尊师重道。” 孟忘枢毫不留情的狠批着苏天心,待看到对方不满的眯起了双眼,他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从小到大也习惯了,她变了才不习惯。你也不必称我为王爷,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苏天心对他一口一个自家非常的不爽,这分明是她家好吗! “忘枢说的是,都别站着了,里面坐。” 苏南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唐香薷却说,“你们去说话吧,我带女儿去后院。” “好。” 苏南陌点点头,唐香薷就拉着苏天心回了她的闺房。 推开门进去的那一刻,苏天心仿佛还记得,当年她出嫁时,就在那个梳妆镜前,母亲红着眼微笑着,给她梳发,更衣,送她上轿。 一晃多年,重归儿时,心头竟然涌上的情绪比起死之前的痛与恨要更多。 “怎么了?连自己的闺房都不认得了?”唐香薷轻点她的脑袋一下,笑着对门边蠢蠢欲动的婢女说,“雨瑶,雨耘,还不快扶小姐进屋,给小姐倒茶。” 雨瑶雨耘相视一眼,大声道,“是。” 苏天心看着两人滑稽的举动,并没有笑。 青竹学院的规定是半月才有两日休沐日。 但她重生到现在,已有一月多,加上之前的休沐日也未曾回去,一来一往,已有两月不曾回府。 如今回来,对她们而言,她不过是离开了两月。 可对她来说,她们都是曾经逝去的人,如今再度相见了。 所以那一刻,她站在房门前,眼泪终究没忍住,一颗颗的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弄得唐香薷和两个丫头都吓了一大跳,前后折腾了一番才让她平复下来。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一番闹腾后,唐香薷屏退两个丫头,握着女儿的手,说着悄悄话。 苏天心摇摇头,“没事,就是太想念大家了。” “想念就不要贪玩,以后休沐日回来便是。”唐香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娘两个月,娘的心儿都瘦了。” “娘也瘦了。这几日我都在家,陪着娘,哪也不去了。” 苏天心依偎在母亲的怀中,闻着那熟悉的味道,重归苏家的那颗心,才慢慢的稳定下来。 她回家了,以后再也不用害怕无家可归了。 这样,真好。 晚间,大家用了膳,苏南陌和唐香薷在闺女的房中待到很久才离去。 苏天心沐浴后,就让两个丫头退下,灭了油灯,准备睡觉。 可还没躺下,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谁呀?” 苏天心披了件外衣往门口走去。 “我。” “师父?”苏天心一愣,打开房门,望着披月而来的男子,蹙了蹙眉,“这么晚了,师父不休息来我这做什么?” “路过。”孟忘枢抿着嘴,眼睛一眨不眨的说,“看到你门口放着这个。” 他伸出手,掌心里是一个约莫手掌高的精致盒子。 盒子为塔状,分为七层,每一层各有八角。 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从底部盘旋至上,头顶落塔尖,俯瞰大地,就连夜色的浓郁也无法掩盖傲世冲天的气场。 苏天心看着那东西,半晌都没有说上话来,她瞪大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放在门口的,多半是要给你的。拿好了。”孟忘枢将东西放在她的掌心,“为师困了,明日见。” 他打了个哈欠,转身要走,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袖。 “怎了?” 他回头,看着拉住自己的小徒弟,她的眼睛里布满了期待。 “师父是如何得到八角蟠龙盒的?” “都说不是为师给你的,是为师看到它被放在你的门前,所以好心拿给你。”孟忘枢伸手弹了下她的眉心,没好气的说,“你若不要,那给为师,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谁说我不要的。”苏天心松手抱住蟠龙盒,还后退了几步,生怕他真的会拿走一样,“我的,不给你。” 她冲孟忘枢做了个鬼脸,然后就关上了房门,抱着盒子上了床榻。 门外,孟忘枢听着里面的动静,笑了笑,袖子一拂,转身踏入黑暗的月色中。 “八角蟠龙盒。” 床榻上,苏天心将盒子放在中央,自己盘腿坐着,然后掀开床垫,从内侧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并带回来的凤凰翎。 凤凰翎是一个令牌,掌心大小,质地上和蟠龙盒是一样的。 因为这两样东西本就是一体。 若说凤凰翎代表的是权势与战力,那么八角蟠龙盒代表的就是身份与地位。 两物相生相克,据说千年才现世一次,每次现世,仅择一主。 一旦主亡,便会重归大地,等待着下一任主人的出现。 她便是这一世凤凰翎的主人。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师父手中?他把蟠龙盒给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天心有些不明,但这东西的出现,却让她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日,便是皇宫宫宴。 合叶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嫡妹,深得皇上的宠爱。 当初瑶国提出和亲来平息与轩辕国的战士,皇上一直在为选择谁去和亲苦恼。 这时候,是合叶公主主动要求为两国和平去牺牲自己。 此后数年,轩辕国和瑶国一直都和睦相处。 轩辕国的百姓们都很喜爱这位公主,是她的大胆牺牲,才换来百姓的安居乐业。 可苏天心却清楚,合叶公主愿意远嫁,是因为她早就与瑶国太子,如今的瑶国国主私定终身。 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至少结局是好的。 苏天心掀开车帘,看着逐渐接近的皇宫,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慢吐出。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打折 第39章 福祸一瞬 合叶公主远嫁后是第一次归国,还是与瑶国国主一同。 因此皇上十分重视,也非常开心,特令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出席。 所以苏天心与父母下车后,便一眼就看到了才到的礼部侍郎梁园与梁夫人,以及小女梁诗诗。 “下官参见苏相。” 梁园一看到苏南陌,就巴结着过来打招呼。 “梁大人不必客气。” 苏南陌虽不信神鬼之论,但也是听闻梁园的女儿死而复生的事,所以不免有些好奇。 “这位就是梁小姐?” “正是小女。”梁园听到苏南陌注意自己的女儿,十分的欢喜,立刻对梁诗诗说,“还不快见过苏相和苏夫人。” 梁诗诗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诗诗给苏相,苏夫人请安。” “不必客气。”苏南陌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多问什么,“时辰不早了,梁大人请。” “客气了客气了,是苏相先请。” 苏南陌点点头,便与夫人和苏天心一同往宣德殿走去。 梁园他们紧跟其后,但走了没多久,苏天心就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袖。 她回头一看,梁诗诗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冲她微微一笑。 苏天心一阵恶寒,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不冷不热的说,“什么事?” “上次的蛊是我不对,所以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帮你。” 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就继续装作淑女走回梁夫人身边。 苏天心看着她皱了皱眉。 那次的事,她早就没放在心上,也没有指望过梁诗诗报答什么。 因为对这个女人,苏天心并不了解。 但由于孟忘枢想拿她当做挡箭牌,所以她才派人监视着。 不过监视下来,并未发现她有何不同。 她自从进入梁府假扮梁诗诗,一举一动都规矩的很,丝毫给外人看不出有何异常。 苏天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暗压下她刚才那话的疑惑,往宣德殿走去。 虽然宫宴还未正式开始,但来的人已经不少了。 女子亲眷们都被分在了宣德殿的偏殿内休息,苏天心与母亲一走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大家都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其实一个个都在比今日谁最漂亮。 “你不去与她们讲讲话吗?” 唐香薷看女儿一直安静的跟着自己,她不与往常一样,一进宫就到处走,觉得有些意外。 “女儿只想陪着娘亲,与她们没什么好讲的。”因为她要找的人还没来。 “对,与她们这群莺莺燕燕有什么好讲的?还不都是各自的攀比?” 耳边传来安如是不屑的声音,苏天心眼睛一弯,笑了。 安如是被她望过来的那一笑,笑得有些毛骨悚然,往后退缩了两步,警惕的问,“你看着我笑做什么?” “没什么?”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哼,算你聪明。” 安如是仍旧一副高人一等的不屑,但她却在苏天心身边坐下,虽无过多的交流,却意外地安逸。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苏天心眼角一眯,拉了拉还在与旁人说话的唐香薷,低声道,“娘,合叶公主来了。” 她说完没一会儿,合叶公主就与皇后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公主来了?” 站在她身边的安如是低声问道。 苏天心没有回答,目光越过走进来的公主与皇后二人,落在了身后的秦玉身上。 所有女眷皆知即便相遇公主与其他妃嫔,都要避开入席,不会同往。 可她偏偏一同进来,还站在合叶身后,可见刚才定有一番所遇。 苏天心眯起眼,在秦玉望过来的时候,就收回了目光。 “秦玉怎么会和公主一同过来?” 安如是也发现了秦玉,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虽不语,却个个在心中存了疑惑。 更有人投去了不满的敌意。 秦玉感受到周围的目光,脖子缩了缩,抿紧了嘴,一副很是委屈的模样。 合叶看了眼身后,并未说话。 此时偏殿的女眷们纷纷给皇后与公主行礼,然后恭请她们上座。 “都免礼吧!” 皇后一挥手说,“本宫在宫宴前带公主前来,不过是与大家见见面,并无他意,大家随意即可,都坐吧!” “多谢皇后,多谢公主殿下。” 众人再度行礼后,才纷纷落座。 秦玉见周围没有她的地方,就想往苏天心身边走去,但安如是却抢走了苏天心身边的空位。 摆明了是给她难堪。 秦玉一怔,面带委屈的看向苏天心,一个人孤单单的站在偏殿的中央,显得孤立又引人注目。 “来人,给秦小姐赐座。” 谁也没想到,从进来后没有说话的合叶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给秦玉赐座。 这是多大的恩赐,谁的心中都明白,那些千金们看向秦玉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嫉妒。 “多谢公主,秦玉身份低微,站着便好。” “今日来此之人,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亲眷,何来身份低微一说?更何况,你刚才对本宫有恩,本宫赐座,你便坐下。” 合叶今年已有三十余岁,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很年轻很好说话,但她的性子却与外貌截然相反。 一旦认定的事,就极少会做出改变。 此言一出,秦玉再拒绝便是抗旨了,所以她点点头,小鸡啄米一般坐在了搬来的椅子上。 “刚才远远地听此处喧笑不断,怎地本宫与公主一来就安静了?大家都说说,最近可有好玩之事,说来本宫与公主听听。” “好玩之事倒是没有,但稀奇之事,却有一件,几乎整个京都的百姓都知道。” 众多女眷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皇后目光一扫,精准的落在了那人身上。 苏天心顺着目光看去,发现是翰林学士之女赵冰玉。 “哦?你来说说,是何事这么轰动?” 赵冰玉从椅子上起身,行了一礼后才答。 “回皇后,回公主,前段时日,礼部侍郎梁大人的小女儿梁诗诗被人发现死在花楼之中,后来找到了凶手,人也下葬安息。可就在前几日,已经下葬的梁诗诗竟然死而复生。您说此事奇不奇?更奇怪的是,皇上今日设宴邀请众臣家眷,梁诗诗也在邀请名列之中。” “此事本宫也有所耳闻,当时只觉得是以讹传讹,怎地,竟是真实?”皇后说着又问身边的合叶,“公主,你觉得这世上会有死而复生的事吗?公主,合叶公主?” 皇后连叫了数声,合叶公主才回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恢复如常,说,“既然有这么蹊跷之事,便请来询问一番,就知这到底是没死便下了葬,还是真的死而复生了。” “对。”皇后点点头,问,“梁诗诗可在?” 她一连问了两遍,都没有得到回答,眉头轻蹙,“难道不在?” 众人也你看我我看你,的确没有看到梁诗诗的身影,就连苏天心也不知她何时出去了。 “既然不在,便等宫宴开始吧!”合叶公主突然说,“本宫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需要传御医吗?” 合叶摇头起身,由婢女扶着往外走去。 就在她走到门槛处的时候,不知所踪的梁诗诗突然从外面进来,与合叶直接撞了个满怀。 她力气之大,竟然把娇贵的合叶撞到在地。 合叶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在落地的时候撑了撑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啦声。 原本还算气氛融洽的偏殿,因这一声,个个倒吸一口气,鸦雀无声。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梁诗诗撞了人,还知道主动道歉,并且上前要将合叶扶起,却被合叶的婢女给推开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冲撞公主。” 她出声喝斥,然后又蹲在合叶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合叶满头大汗,垂着左手,根本无力抬起,婢女稍微一碰,她就倒吸一口气。 “公主,你的手怎么了?” “好像脱臼了。” 皇后一听,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来人,把这人给本宫抓起来。” “为什么要抓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梁诗诗挣扎,苏天心见她有意要反抗,立刻起身,奔走了过去,拦下要将她抓起来的侍卫。 “皇后,公主。”她屈膝行礼,道,“此人便是梁诗诗,她冲撞公主是事实,但公主如今疼痛难忍,理应先进行医治,至于如何定罪梁诗诗,还请待公主无事之后。” “你是——”皇后眯着眼在她身上望了望,然后一笑,“原来是苏相的女儿呀!怎么,本宫行事还需要你来插嘴?” “回皇后,天心不敢,只是今日宫宴本就是为了给公主接风洗尘,若届时公主不能出席,岂非会令人胡乱猜测理由?故而,天心认为,目前最紧急的便是给公主医治,缓解公主的疼痛。其余之事,与公主的千金之躯比起,都是小事一桩,不是吗?” 合叶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妹,即便出嫁那么多年,皇上依然很念想她,皇后心中也是清楚地。 若真的弄到公主无法参加宫宴的地步,这位帝王一定会生气,而到时候皇后作为带公主随意出门者,定然会被指责。 但被一个晚辈如此之说,皇后的面子还是放不下。 她憋着气,面色阴冷的说,“苏小姐说的这么理所应当,难道是有办法医治公主的伤?” “天心没有,但有人可以。” “谁。” 苏天心直起身子,直指身后的梁诗诗,“她。” “她?”皇后冷哼一声,“她冲撞了公主,你以为本宫还会让她给公主医治?万一她是故意的呢!” “公主手腕下垂,腕部肿胀,应当是腕部脱节。也许皇后不清楚,但在场的许多青竹学院的学子们应该知道,去年骑射课上,五皇子殿下不慎坠马,伤了手腕,症状与公主相似。当时疼痛难忍,是梁诗诗一招便将其搞定。此番五殿下不在京都,无法证实,但安小姐当时也在场,她可以证明。” 突然被点名的安如是一愣,眨了眨眼。 “如是,她所言可属实?” “属实呀!”安如是说道,“当时表哥的确受伤了,梁诗诗一招搞定,但他害怕姑姑您责骂,所以并未告知。” 皇后闻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天心见状,立即说,“皇后,情况紧急,还请准许让梁诗诗一试。” 皇后抿着嘴依旧不肯答应,此时忍着疼的合叶却开了口。 “让她试试。” “公主,万万不可,她可是伤你之人呀!” 她边上的婢女劝说,但换来的是合叶的瞪眼,“让她试!” 苏天心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对梁诗诗说,“还不快去。” 梁诗诗很显然不愿意,但某人说过今次入宫,必须听她的,她没办法的走向合叶。 “把手伸出来。” 合叶让婢女抬起左手臂,梁诗诗一把握住,快速的一动,便听“咔”的一声。 “好了。” 合叶将信将疑,她慢慢的动了动,虽然手腕还是有些疼,却不是刚才那种锥心的疼痛了。 “来人,把梁诗诗给本宫抓起来。” 皇后一看合叶的伤已经好了,再度命人抓起梁诗诗。 梁诗诗伸手想要阻止,却被苏天心暗中弹出一枚银针,阻断了回击。 她冲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别动。 梁诗诗翻了个白眼,但果然没有再反抗,让侍卫给抓住了。 “拖下去,关起来,等宫宴后再处理。” “是。” 梁诗诗被侍卫带了下去,苏天心并没有再营救。 皇后也没有为难她什么,就殷勤的带着合叶下去休息了。 待她们一走,苏天心拎起繁复的裙摆,就往外走去。 唐香薷看着女儿出去,想要叫住,已经晚了一步,她看着女儿的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她好像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苏天心出去,一是看梁诗诗被关到哪里去,二是去找孟忘枢。 但她没有找到孟忘枢,却遇到了孟沥。 孟沥好像是远远地看到侍卫走近偏殿,所以过来看看情况,又见她追出来的模样,便知是出了事。 “梁诗诗怎么会被侍卫带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苏天心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孟沥便沉了眼。 “你别担心,我去探探情况,今晚父皇会召见梁诗诗,故而皇后那边你无须担心。” 苏天心其实并不担心梁诗诗的安危,正如孟沥说的那样,皇上今日让三品以上的官员进宫,目的就是为了召见梁诗诗,不被人起疑。 她出来,不过是有些奇怪,梁诗诗为何会直接撞向合叶公主。 此人虽然性子变态了些,却并非莽撞之人,否则孟忘枢也不会吃力不讨好的帮助她。 所以她那一撞,必定是有原因的。 “好,那我先回去了。” 她想去殿门前看看是否有蛛丝马迹留下,却被孟沥握住了手。 “天心。”孟沥看着她,一双眼睛亮的很,“今晚宫宴后,在轩逸殿前的树下,我等你。” 苏天心刚想拒绝,他却已放手离开了。 盯着他的背影,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偏殿走去,却在回身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玉。 她的手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这边,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她才眨了眨眼,恢复了一如既往地神色,朝苏天心走来,“天心姐,你有办法救梁诗诗吗?” “我?”她摇了摇头,“没有。” “可你刚才不是那么帮助她吗?我以为你是要救她。” “我哪有那本事,刚才不过是不想看公主受痛苦,毕竟在场的人只有她有那个本事,若要等太医,又需要花费诸多时间。” “天心姐心真善良,为了公主考虑的很周到。可是你刚才的做法,却得罪了皇后,你不怕吗?” “不怕。”她眯起眼,笑着说,“若她真要找我麻烦,还有太后会帮我呢!” 秦玉点点头,“这也是哦!不过宫宴快要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好。” 苏天心与她并肩而行,目光却在她袖口上停了停,看到一个很细的软线。 她一眼便认得,那是鱼线。 她什么都没说,走到偏殿殿门的时候,低头看了看木质的门槛。 在门槛的两侧,有一条很细的凹陷,粗细与鱼线是一致的。 而刚才,自秦玉跟随合叶进来后,除了梁诗诗外,就无人从外头进来。 若不曾注意脚下,很容易被鱼线绊倒。 但苏天心同时也很清楚,秦玉没有作案的机会,所以一定是在大家目光都集中在皇后与公主身上的时候,有人偷偷放的。 所以说,秦玉有帮手。 苏天心一声不吭,目光却从逐步自殿内走出来的女眷们脸上划过,然后一同去了玄德台。 那儿是宫宴的主场。 皇宫的宫宴不过是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歌舞升华。 苏天心一直都不喜欢这些,但碍于身份地位,总要有所牺牲。 她安静的坐在父母身边,听着他们说话,却时刻盯着下方唐清原的举动。 唐清原坐在安为常的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安为常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 而太尉则坐在苏南陌的对面,两人各自喝着酒,也无交流。 宴席开始没一会儿,皇上皇后以及公主驸马就一同出现了。 瑶国国主此次前来,带来了许多瑶国的特产,还有舞姬和勇士。 期间歌舞表演,武术比拼,是好戏连连,众人也十分捧场,气氛融洽。 苏天心对这些并无兴致,只是喝着茶,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忽然,有东西砸中了她的小腿,她一愣,低头一看,是一个小石子。 小石子很普通,砸中小腿后,就落在裙摆边上,丝毫不引人注意。 苏天心抬头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发现这边后,才借由整理裙摆的动作,拿起了小石子。 她用两手微微一捏,石子的中央是空的,因为它本就是一个被捏成石子形状的纸张。 纸上写了两个字——出来。 “娘,我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来。” 苏天心将纸条紧握在手中,对唐香薷说,唐香薷点点头,她便起身离开了。 她一离开,坐在对面一直在关注她的安如是,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苏天心没有发觉,她一路走到玄德台外的假山处,才停了下来。 “你在?” 她轻声询问,身形未动。 “我在。” 假山后面传来流苏的声音,那声音十分轻微,却精准的传入苏天心的耳朵里。 “你猜的没错,在宣德殿中,我找到了迷香,是蛊香。” 苏天心眸色一沉,自那晚坟地后,她问过孟忘枢苗疆的蛊香。 得知此物,与迷香作用一样,但吸入者若无解药不会醒来,而且一旦服下解药,还会对记忆产生混淆。 也就是说,中此物者,清醒后,会听人第一时间在他面前说话者的话,而且坚信无疑。 但此物对一人只有一次有效。 当年,太尉和唐清原联手陷害她父亲杀害安为常,用的就是此物。 只是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此物是何物罢了。 此次若非有坟地那一晚,她或许已然也不知道。 如此细细一想,似乎那个假冒梁诗诗的人的出现也并不是一种巧合。 “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替换掉了。” “不。换回去,把蛊香放回原处。” 流苏愣道,“为什么?” “因为蛊香对一个人的药效只有一次。我爹的性子我清楚,他不愿我参与政事,所以直接说是不行的。我只有利用蛊香才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这也是为了我爹。” 流苏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了,我让夜蓝去办,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好。”苏天心点点头,“那么一切照旧。” 假山对面没有再传来声音,她知道流苏走了,所以王玄德台走去,可甫一转身,就看到安如是站在她身后。 她心一沉,她们相隔不远,不知她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安如是难得的不说话,苏天心只好开口试探。 “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 安如是问。 “我嘛!” 苏天不露声色的朝她走去,横在腰际的手指间赫然夹着一枚细针。 倘若安如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她便只能先将她弄晕再作打算了。 只是想要动手时,她听到假山后传来脚步声。 脚下一顿,苏天心回头望去。 却见一身绛紫色对襟双开九蟒袍的孟忘枢从假山后走出来,站在了她的身后,手一抬,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本王约她出来的。” 安如是看到孟忘枢,脸微微一红,但听得他这么说,心下又闪过一丝失落。 她咬了咬牙,问,“孟教谕叫她出来作甚?” 孟忘枢将她的表情皆收眼底,然后微微一笑,语气十分柔和的说,“为了见你。” 打折 第40章 突发情况 “见我?”安如是眨眨眼,“你约她,为何要见我?难不成你知道我会跟着她出来?” “你在席间一直都注意着天心,所以我笃定她若走,你就会跟着她出来。” 没想到会被他看穿,安如是心中一喜,因为若非一直注意,怎会知道她的想法。 她压制着心头的激动,对刚才苏天心站在假山前的自言自语完全忘却,眼中只有孟忘枢。 “不知孟教谕想见我作甚?” 她略微低下头,眼睛却又时不时的往孟忘枢身上看,一副小女儿家害羞的模样。 孟忘枢越过苏天心,走到安如是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因太后寿辰将近,我一直都在思考送她什么最为合适,后来看见你手腕上的佛珠,思及太后时常诵经念佛,故而想问一问你,可在何处得到类似的佛珠?” 苏天心静静地看着自家师父的胡说八道,心中腹诽:连自己的学生都骗,真是有违师表! 不过若非他出现,她怕是会因安如是的“发现”而让今夜的计划有所瑕疵。 就冲这点,她就不在意他调戏他人了。 “是这个吗?” 安如是卷起左手腕上的一串沉香,沉香珠子不大,挂在白皓的手腕上,给人一种沉稳的心态。 她本不喜欢沉香的味道,可她打听到孟忘枢也有一串沉香,因此才命人去弄了一串。 却没想到他真的发现了,还特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询问。 那一刻,安如是内心的愉悦不亚于被人的赞赏。 “这个是南向斋里买的,那儿有很多佛珠,质地上层。倘若孟教谕喜欢,我可以带你去南向斋看看。” “那便不谢了。待宫宴后,我们便一道去一次,如何?” 安如是傻傻的看着他,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当然。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嗯!”安如是羞答答的眉开眼笑,“那我回去就命人知会南向斋一下,叫他们准备好,让你挑选。” “多谢。” “能帮得上孟教谕的忙,是如是的荣幸。” 安如是脸颊绯红,一双明眸眨着,语气里也布满了紧张。 “宴会还在继续,我们一起回去吧,离席太久,会让人觉得奇怪。” 孟忘枢主动上前,与她并肩而行,安如是没想到他还会与自己一同回去,内心的悸动已然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 就连呼吸都染上了困难。 但她还是很开心,能够和孟忘枢如此走在景色绝美的皇宫深处。 站在他们身后的苏天心,全程没有插话,她撇撇嘴,对自己师父调戏的手段,是不屑的冷哼。 但看着他们男才女貌并肩而行,心里总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回去?” 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孟忘枢回头提醒。 苏天心嘴一撇,头一扬,大步越过他们,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忘枢见她如此模样,微微一笑。 三人前后回到了玄德台,宴会还在继续。 苏天心直接到唐香薷身边坐好。 “怎么去了那么久?是肚子不舒服吗?” “没有。”苏天心摇摇头,说,“遇到了师父,所以耽搁了一下。” 提起孟忘枢,唐香薷就一脸微笑,“他虽身为王爷,却毫无皇家人的架子,收你为徒,教你文武,是对你的器重,你可要好好的报答他,别时常与他怄气。” 要是孟忘枢真的是个好人,她还会使性子吗? 撇撇嘴,她心中不赞同母亲的话,却还是答应了,“女儿知道了。” 唐香薷点点头,给她夹了一块点心。 苏天心拿起咬了一口,目光随意流转,却与对面的孟忘枢的视线碰到了一块。 后者对她眨了眨眼,露齿一笑。 苏天心撇撇嘴,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冲他做了一个鬼脸,直把孟忘枢惹得哈哈大笑。 她干脆头一撇,不去看他,可下一刻,便觉得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往她这边看来。 那视线如履冰霜,令人寒颤。 她拿着点心的手一顿,往视线的来源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孟沥。 他坐在皇子中间,身形笔直,手中拿着酒杯,却未曾喝下。 目光犀利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宴会持续了没多久,皇上就说把时间留给年轻人,主动离席了。 只是他走后没一会儿,就有太监叫走了太尉。 太尉临走前看了唐清原一眼,便匆匆离去,他走后没多久,有一太监走到苏南陌身前。 “苏相,皇上有请。” “好。”苏南陌转头对妻子与女儿说,“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好。” 唐香薷点头,苏天心则不吭声,眼睛却看着唐清原和安为常,一直等安为常也被人叫走后,她才有了动作。 “娘,之前久暮叫我过去有话要说,我先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九皇子?”唐香薷一愣,却随即又笑了,“去吧,别太晚回来,娘在这里等你。” “好。” 苏天心起身,提着裙摆再度离席。 只是她并没有去跟踪安为常,而是往宣德殿的方向走去。 她脚程较快,不一会儿就远远地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果然不出所料,爹走的方向和太尉不一样。” 其实,今夜皇上真正要接见的人,除了梁诗诗之外,只有太尉。 太尉派人将苏南陌和安为常先后引去宣德殿,是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因为这几日在朝堂上,苏南陌和安为常因为北海水灾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而一旦独处,免不了会有所口角,而口角的最后多半就是动手。 苏天心回想着曾经的重重,无声无息的跟在两人身后,来到了宣德殿。 “苏相,皇上让您在此稍等片刻,里面备了茶点,你请。” 太监打开宣德殿的一间房门,邀请苏南陌进去。 苏南陌不疑有他,大步走了进去。 太监帮他关上房门,并未离开,而是在等。 大概等了一刻钟后,里面便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太监立刻上前,敲了敲门,“苏相,您怎么了?” 他一连叫了数声,里面都没有传来声音,他这才从怀中拿出一物,系在脸上,蒙住口鼻,推门进去。 苏天心见状,也立刻用帕子蒙住口鼻,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谁?” 太监发觉有人进来,回头的时候,苏天心已经一记手刀落下,他连人都没看清楚,就摔倒在地。 手中的一样东西,也一并滚落在了地上。 苏天心弯腰捡起,那是一个圆形的盒子,里面放着的就是蛊香的解药。 她紧握圆盒,走到趴在桌上的苏南陌身边,将他扶着坐好,然后打开盒盖,要将里面的解药喂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在做什么?” 苏天心手上的动作一愣,回头就看到了孟沥。 她眉头蹙起,并未回答。 孟沥当时一直盯着苏天心,可后来有人过来敬酒,他退却不得,等喝完酒,就发现苏天心不见了。 彼时,秦玉过来告知他,就在不久前,苏天心和孟忘枢先后离席,往宣德殿的方向走去。 故而孟沥觉得他们是去私会,因此追了上来。 却没想到,他没看到孟忘枢,却瞧见了这一幕。 “苏相为何会在此处?你手里的又是什么?地上的又是谁?” 见她迟迟不回答,孟沥大步走了进来。 “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苏天心睫毛微动,仍旧不语,握着掌心里的圆盒,愈发的用力。 她是万万没想到,孟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若不解决他,她就无法给苏南陌喂下解药。 不喂下解药,就无法从潜意识中让苏南陌察觉到危机,就无法应对接下来安为常的“死。” “天心,你说话呀,你到底在做什么?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孟沥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压低着声音,眉眼紧蹙。 “天心,最近一段时日,我发现无法看清楚你,我不知你在做什么,想什么?以前的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很好的了解着彼此。为什么现在我们会变成这样?” 孟沥鲜少会露出这样的模样,苏天心也清楚,他是真的爱过自己,可最终这份爱,在利益驱使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我——” 苏天心才说了一个字,就瞧见孟沥眸色一震,然后朝前栽倒,摔在了她的身上。 “再迟疑下去,会来不及。” 孟忘枢站在孟沥背后,脸色隐匿在阴影当中,看不清表情。 “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天心问,但孟忘枢没有回答,他从她手里拿走圆盒,扶起苏南陌,喂了下去。 没一会儿,苏南陌的眼珠子就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孟忘枢对苏天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苏南陌说,“太尉今夜与唐清原设局,让你在此杀害安为常。你只需明白,你没杀安为常,密令也是假的,所以不管陷入何等危机,都不可与太尉联手。” 一席话,非常的简单,却叫苏天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现在你继续趴着睡觉,等我命令后,你就离开此地。” 苏南陌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然后趴在桌上,维持着昏倒前的姿势。 “好了。”孟忘枢揉了揉鼻子,转身接过还趴在苏天心身上的孟沥,对她说,“走。”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 “他们就要过来了,走。” “可这个太监呢?” 此人若昏睡在此,一定会起疑。 苏天心的意思是直接带走,可孟忘枢却说,“放着,自然有人处理。快走。” 他语气冷冽,不同往日的嬉笑,让苏天心不敢耽搁,走出房间,关好房门,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你要如何处理他?” 孟沥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是太尉的人,若是把今晚的事告知了太尉,对她而言是不利。 孟忘枢没有回答,他看了眼前方,有一太监正领着安为常往这里走来。 “我把他先送回寝宫,你回你娘身边待着去,我很快回来,记住,孟沥今晚可以跟着发现你,保不准还有人在背地里跟着你,回去,不要被发现。” 说着孟忘枢就背起孟沥,快步消失在了原地。 他速度很快,又熟悉宫中的道路,所以并未被任何人发现。 苏天心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然后听话的往玄德台走去。 只是在走过玄德台前的假山时,她悄悄地摘下了一只耳环,然后丢到了假山后面去。 “哎呀,我的耳环。” 她步入假山后,借着石头的缝隙,看到假山外的小道便的大树下,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还真的是她。” 苏天心站在假山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玉。 从刚才孟忘枢的话中,她察觉到孟沥找到她定然不是巧合。 一定有人在背后一直跟着她。 所以她才听话的回去,然后引她出现。 “真没想到,都被师父给说中了。他是真的料事如神,还是一早就知道了?” 苏天心呢喃着,她过多的倾向于后者。 因为一次两次孟忘枢可以猜到,但接连数次都是如此,就不得不叫人起疑了。 她沉了沉眼,摘下了左耳的耳环,然后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故意大声的说,“幸好找到了耳环,不然丢了,娘肯定会骂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玄德台走去,似是丝毫没有发现在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快速闪躲的秦玉。 “娘,我回来了。” 苏天心回到唐香薷身边坐下,与她说着话。 秦玉见她没有其他的举动,也在原位坐好,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望着这边。 倒是一直在找苏天心的安如是,看到她回来了,立刻走了过来。 “苏天心,你跟我过来一趟。” “我?”苏天心越过她,看了眼不远处的秦玉,这才说,“为什么?” “我就是有事,你过来就是了,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唐香薷想要阻止,却被女儿阻止了,“娘,我去去就回,你别担心。” “好吧,注意安全。” 苏天心点点头,起身与安如是离开。 “你找我做什么?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吧?” 安如是将她拉到一边,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说,“我爹可能出事了。” “这里是皇宫,能出什么事?” “是真的。”安如是跺了跺脚,然后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纸条,“这是有人丢给我的,上面写的清楚,你自己看。” 苏天心将信将疑的接过纸条,打开一看。 上面只写到——安为常有危险,速去宣德殿。 “就凭这个,你就确定你爹有危险?” “难道这个还不能确定吗?”安如是很紧张,“他是我爹呀,不管真假,我都担心。” “你可有告诉你娘?” “没有。”她撅撅嘴,“我娘身体不好,我怕说了她会担心。” “那你可有告诉其他人,寻人问一问?因为我看到他也是被太监叫走的,和我爹还有太尉是一样的,多半是被皇上叫去有事吧!” “这么个喜庆的日子,皇上不可能生气的呀!但我又总觉得很奇怪,若无事,谁会开这样的玩笑。”安如是一口认定安为常是真的出事了,拉着苏天心的手,说,“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若是假的,我放心了,定然会赔偿你。若是真的,或许还可以救我爹呢!” “我?”苏天心吃惊,“你我一介女子,此处是皇宫,很不妥吧?” “你们在这里议论什么呢?” 突然有人说话,两人齐齐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孟忘枢。 一看到孟忘枢,安如是眼前就一亮。 她其实一开始想找的人就是孟忘枢,可是孟忘枢刚才离开了,她找不到人,此事又没有证据,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皇后姑姑。 但这宫中虽然女眷之多,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在她看来,没一个是可以信任的。 所以最后,她择选下来,就只剩下苏天心一人,算是可靠的了。 故而才找上了她,但现在孟忘枢回来了,那么她就不需要苏天心了。 同样的话,她一口气全部告诉了孟忘枢,然后故作委屈的低语。 “孟教谕,在学院您是教谕,在皇宫您是王爷,身份高贵,所以可不可以陪我去宣德殿看看?不管纸条上写的是真是假,我都很担心。” “有人故意将此物给你,必然不会是玩笑,你放心,我便与你一同前去,看个明白。” “太好了。” 安如是瞬间没开眼小,对她来说,在皇宫内还自称“我”而不是本王的孟忘枢,此刻是越看越令人欢喜。 她怀着激动地心,与孟忘枢一同前往宣德殿。 落在他们身后的苏天心翻了个白眼,这明明就是她安排的,怎么就成了他去帮忙呢! 不过从刚才的事来看,虽不知他对今晚的事,究竟知道多少,但有他在,她也放心。 如此想着,三人就一同前往宣德殿。 殿内灯火亮着,隐约传来有人大叫的声音。 安如是紧张的要冲过去,却被苏天心一手拉住。 “你拉着我做什么?这好像是我爹的声音。” 苏天心拉着她不放手,同时说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今夜在宣德殿旁的玄德台设宴,两地相隔并不是太远,可玄德台守卫森严,此处却无一人值守。宫内规定,不管哪一座哪一殿,早晚都有规定的人数值守,不可忽视。所以今晚宣德殿,最起码也需由一队人值守,可现在空空如也,就算侍卫松懈,也不可能一人都无。” “天心说得对。” 孟忘枢附和道。 “那要怎么办?我爹好像真的有危险呀!” 安如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头焦急。 “这样,我去看看,你们留在此地,莫要到处走动,被人发现。” 孟忘枢突然提出这个意见,苏天心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不可。” “为何不可?”安如是反问,“我就觉得很好呀!孟教谕是王爷,就算被人发现在这里,也不会觉得奇怪,倒是你我,不过是重臣的家眷,毕竟是外人,随意出现在宴会之地意外地地方,总有不妥。所以孟教谕去是最好的。” 苏天心说不可,是因为她需自己进去,这样才可以帮助到安为常,以借机引诱他欠自己一个人情。 但安如是这炮语连珠的一番话,说得她是哑口无言,纵然嘴皮子功夫不差,此时此刻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忘枢往宣德殿内走去。 她刚想动,就被一旁的安如是给紧紧拉住手臂。 “孟教谕说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在这里等着,你哪里也别想去。” 她拽着她的手臂,是一丝一毫的不肯松开。 苏天心哑然失笑,只能等着。 这一等,她以为会等很久,却没想到很快孟忘枢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对着黑暗中大叫,“安为常安大人死在宣德殿内,速速命人告知皇上。” 安如是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苏天心一愣,平坦的眉峰紧皱而起,“安为常真的死了?” 一旦安为常真的死了,不仅会影响她的计划,还会令朝中走向,趋于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所以她立刻冲了过去,想要第一时间到达安为常所在的房间里。 但恰好路过的唐清原等人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立刻赶了过来,赶在了苏天心之前。 “出什么事了?”唐清原立刻看到了孟忘枢,上前行礼后问,“王爷,下官刚才听闻有人在喊安大人死了,这是真是假?” 孟忘枢站在宣德殿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清原。 “本王路经此地,听到有人大叫,进去的时候,发现安大人已经死了。唐大人是枢密使,既然来了,便入内一看。” 唐清原双手一拱,“是。” 两人一起走进宣德殿内,苏天心也想过去,但她看到安如是跌坐在地上的模样十分可怜。 牙一咬,折回去扶起了她,带着一起走了进去。 宣德殿内,安为常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手心里紧紧地握着一样东西。 唐清原蹲在他身边,身后探了探鼻息和脖颈处,然后摇了摇头。 “爹——” 安如是见状,双脚再度一软,跌地,嚎啕大哭起来。 苏天心心也跟着一沉,此人是安为常本人未错,难道他真的死了? 那么,此刻流苏和蓝夜又身在何处? “这个是什么?” 就在苏天心思考的时候,唐清原看到了安为常掌心里的东西,他将手掌掰开,露出了一块令牌。 “这个是——”他将令牌拿起来,看也未看的说,“是苏相的密令?” “给本王看看。” 孟忘枢从他手里拿过令牌,摆在烛火下,仔细的瞧了瞧,然后丢给唐清原说,“这个可是太尉的密令。” 此言一出,不仅是唐清原,就连苏天心也是一怔。 爹的密令怎么变成了太尉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天心此刻的脑袋,是真的懵了懵。 打折 第41章 简直太可怕了 按照苏天心最初的计划,安为常的死是假死,唐清原嫁祸给苏南陌的令牌也是假的密令。 一切都是为了让太尉相信安为常真的被苏南陌杀了,而布下的局中局。 可是,从她开始给苏南陌解蛊香的毒被孟沥发现开始,一切的既定的计划,都仿佛偏离了最初的起点,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发展了。 这一系列的意外,饶是苏天心胸有成竹,此刻也未免有些慌神。 一双眼睛盯着孟忘枢,她觉得非常的奇怪。 他的表情太过于镇定,镇定到仿佛一早就知道这个密令不是苏南陌的,而是太尉的。 所以他发现安为常死后,如约的让唐清原查看安为常的尸体。 更如约的让他发现安为常手中的密令。 若一切真的是他的计划,那么此人就太可怕了。 因为他算计的不仅是唐清原,还有她。 身为第三者,却在举止之间,算计了正反两方。 苏天心想到这里,右手捂上心口的位置,闭了闭眼又睁开,平复着波动的心。 孟忘枢将她的表情全部看在眼中,并未说什么,而是饶有兴趣的看向也是一脸煞白的唐清原。 “唐大人,这分明就是太尉的密令,你怎么会认为是苏相的密令?难不成你一早就知道安大人的手中会握着苏相的密令?” 唐清原脸色是惨白了又铁青。 此刻躺在他手里的那块密令,背面刻着的是太尉白家的族纹白虎。 一如苏家的族纹朱雀,安家的玄武,是轩辕国四大家族特有的族徽。 四大家族都有独属的族徽和族纹,象征着崇高的身份与地位。 “这个,这个真的是白家的密令。”唐清原摸了摸额头的薄汗,说,“是下官看错了。” “既然唐大人也认清楚了,那么——”他说到这里,对随着唐清原一同来的几位大人道,“传本王口谕,将太尉请来此处,然后派人告知皇上,就说安为常安大人死在了宣德殿内,并派御林军团团包围玄德殿以及玄德台,严格排查每一个进出之人。” 他虽然身为王爷,却无实权,所以那几位大人都没有做出反应。 “怎么,本王的话不中用?”孟忘枢眼一眯,顷刻间流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来,“是不是觉得本王是个闲散王爷,说出的话就可以当做空气?” “不、不。下官这就去请太尉。” 其中一人哆嗦的一下,就领命前去。 此刻从进屋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安如是,突然动了一下。 苏天心回头看她,低着头,双手紧握,她眉头微蹙,想要安慰她,却发现她冲着孟忘枢规规矩矩就的行了一礼。 “王爷,请允许如是亲自去请太尉。” 安如是脾气火爆,性子急躁,苏天心担心她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找太尉报仇。 所以本能的想要阻止。 可孟忘枢却快了她一步。 他走到安如是面前,从怀中拿出了随身令牌交给了她。 “我相信你不会误事,会心平气和的请来太尉。” 安如是低着头,看着那枚雕刻着龙纹的令牌,伸出双手接过。 “请王爷放心。还请王爷安置好我爹,莫让他人有意碰触。” “好。” 得到肯定后,安如是手握王爷令牌,转身离开玄德殿去找太尉。 苏天心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早在他们发现安为常之后,就有随行的太监去各宫禀告了。 毕竟安为常可是四大家族之一的继承人,又是皇后的哥哥,一旦他死了,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个人,更是一个家族的生死。 “诸位大人也别站着,都跟本王说说今夜有哪些人和安大人接触过。” 孟忘枢自安如是一走,就寻了张椅子坐下,一副审讯的模样。 他一眼就落在唐清原的身上,似笑非笑的说,“不如就从唐大人说起吧?本王记得,安大人在离席前,你去与他说过话,还喝过酒。” 唐清原没想到孟忘枢竟然注意到自己,额头一阵冷汗。 他抬手擦了擦,躬着身,毕恭毕敬的说。 “下官只是和安大人说了些家常话,并未说其他。不过后来看到有太监叫走安大人,可安大人却在此地遇袭,下官认为,可能是这个太监图谋不轨,对安大人下了手。此处不见那太监,理应派人立刻查找。” 唐清原这分明就是在转移话题,孟忘枢也不点破,顺势而问。 “哦?照你所言,的确要立刻找到那太监,可是皇宫中,多的就是太监宫女,不知唐大人可否识得那名太监的模样?” “这个下官就有所不知了。” 唐清原顿了顿继续说,“不过下官看到,在安大人被太监叫走之前,那名太监曾与苏相有所接触,两人还一并离席过。之后苏相并未回到席间,安大人也被那名太监叫走。” “唐大人。” 苏天心听了他的话,忽而一笑。 “你刚才对王爷说,不认得那名太监的模样。可现在又说,与我爹接触的那名太监就是叫走安大人的人。你倘若不认得那太监的模样,又怎能你确定他们是同一人?” 唐清原闻言,并无慌张,毕竟他在朝堂混迹那么多年,遇到突发情况,也只是稍微乱了乱心,便稳定了下来。 “苏小姐,有时候认得一个人,凭借的并非是他的容貌,而是身形特征或者某些物什。” “也就是说唐大人认定的同一人,是从那名太监的服饰所判定的?” “正是。” “那我想请教,唐大人看到那太监服饰上有何物什?不妨说出来,也可今早帮助找到嫌疑人。” 唐清原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说,“那太监腰际上坠着一枚月牙形的玉佩,因为在月色下泛着红色的光辉,所以很引人注意。” “行。”孟忘枢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对外头赶到的御林军唤道,“都听到唐大人说的没有?去找腰际坠着月牙形玉佩的太监。” “王爷,玉佩可随时摘下,是否还有其他特征可以找到此人?” 外头御林军值班首领询问。 孟忘枢不回,却看着唐清原再问,“唐大人可听到了?除此外,还有何特征?” 唐清原说这个,本就是胡扯,为的就是叫他们找不到人,所以当下便摇了摇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知道。” 苏天心眨了眨眼,回头就看到一名穿着异国服饰的男子自外头进来。 她怔了怔,知此人是瑶国之人,却不知此人是谁。 但她却在他的服饰上,看到了月牙形的标记。 那人进来后,视线一扫,最终落在苏天心的身上,然后对她眨了眨眼睛。 苏天心一怔,莫名其妙。 “原来是元新世子。”孟忘枢认得此人,立即上前招呼,“不知世子刚才说的可属实?” “本世子今日喝酒输给了太尉府中之人,故而赏了那人一枚月牙形玉佩。这里还有一个,你可以看看是否与你说的一样。” 他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丢给了唐清原。 唐清原手忙脚乱,差点没接稳。 他随意的看了一眼,“抱歉,此物不是。” “怎可能不是?这是我国特产的红月石。” 元新上前一把抢过,将它放在烛火的光辉下。 白色的月牙形玉佩,晶莹剔透,理应在被光辉照耀的时候,会泛出柔和的白光。 可这枚玉佩泛出的却是红色的光辉。 “你看,这就是与你说的一样。本世子一共带来两枚,一枚本世子随身携带,一枚给了太尉府中之人。因为本王看得上他,敬他是条汉子。” 唐清原看着他,内心十分颤巍。 他今日接二连三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刻,纵然有心再按照原计划,将安为常的死推苏南陌的身上,也是有心无力了。 孟忘枢静静地唐清原的表情,对元新微微颔首。 “元新世子,多谢你的相助。你是否还记得另一枚玉佩给了太尉府中的何人?若不记得名字,告知样貌特征也无妨。” “不用,本世子记得那人的名字。”元新勾了勾嘴唇,看着苏天心说,“那人是太尉之子,白一恒。” 此言一出,唐清原又是一阵脸白,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孟忘枢却笑着点点头,对外头御林军道,“去把白一恒带来。” 说着他又对唐清原微微一笑,“还多谢唐大人鼎力相助,一下子就找到了嫌疑人,唐大人可以先休息一番,等下还需要唐大人的指认。” “是。” 唐清原额头冷汗连连,面如死灰。 另一方面,正在等着皇上召见的太尉,突然得知消息,说在安为常的手里握着他的密令。 他当下就知道自己着了对方的道,怕是皇上分明早就把他叫来问话,却迟迟没有接见,也是着了对方的算计。 可还未想到应对的方法,他就又听闻自己的儿子竟然成了嫌疑犯,要被带往宣德殿问话。 如此一来,他便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他在随行之人耳边低语了一番,待那人匆匆离开后,他就走到南书房门前,要敲门进去。 “太尉这是在做什么?皇上在南书房内有要事,说了不得召见,谁也不能进入。太尉这是要硬闯吗?” 太尉听到这个声音,猛然一震,回头就看到本该作为嫌疑犯的苏南陌安好无损的被太监引着朝这里走来。 他目光微沉,“苏相又怎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还是得了皇上的召见?” 他都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南书房内有任何动静,所以笃定苏南陌出现,也是没有经过召见的。 苏南陌对他的无形的敌意,抱以一笑,并未回答。 只是径直走向南书房门前,敲了敲门,恭敬地说,“皇上,微臣求见。” “是苏相呀,进来说话。” “是。” 苏南陌理了理衣襟,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太尉看着里面的皇上,皇上也看到了他,却并无召见他的意思。 他越想越觉得的不对劲,便折身就走。 走到门口,就遇到了来找他的安如是。 安如是看到太尉,心中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直冒,因为她认定太尉就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 可她答应过孟忘枢不会冲动行事,所以只能用手指扣着手背的皮肤,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太尉,王爷请你走一趟,请。” 太尉看到她,眯了眯眼,也未有任何反驳和疑问,便答应去宣德殿。 一路上,安如是都紧盯他的一举一动,她听安为常说过,太尉老奸巨猾,一不留神就会着了他的道。 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要听太尉的任何话。 可意外的是,太尉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还比她更焦急的要赶去宣德殿。 安如是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只得跟着一起走。 走到宣德殿前时,前方远远走来一行人,全是女眷,她们围着一高贵华服的女子,有说有笑的走着。 安如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如今正受宠的淑妃娘娘。 因此处与宣德殿仅有一座拱桥可以通过,他们身份不比淑妃,因此在旁退让。 淑妃一行人上了桥,不知是谁推搡了一下前头,然后一个撞俩,俩撞仨,竟然撞到了最前面的淑妃。 淑妃挺着大肚子,被这么一撞,一个不慎,就要往桥下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太尉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及时的托扶了淑妃的后背一把,成功把淑妃给拉了回来。 但也因此,自己身形失去平衡,摔倒了水里。 这桥下的河水连通着护城河的河水,所以很深,太尉不谙水性,是谁都知道的事。 这一摔,自然不会是小事。 为了不让他逃走,安如是唯有跳下去将人救起。 可太尉也因呛了水而昏了过去。 他昏了,就不能再去宣德殿问话了,消息很快就在宫内传开。 皇上知道后,只叫人送回太尉府静养,便匆匆去看淑妃娘娘了。 而宣德殿那边,皇上下令,将事情交给苏相全权处理。 于此,宫宴的闹剧,这才落下了帷幕。 安为常被抬回了安家,苏天心也被母亲带着出宫。 但苏天心心中有事,所以不可能真的安分。 回去后,天还没亮,她安抚着唐香薷睡下后,就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直奔城东的吴家铺子。 不出意外,流苏已经成功出了宫,回到了铺子里。 听到苏天心来找他,他也毫无睡意,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今晚发生的事怎么和说的不一样?” 两人异口同声,说了相似的话。 然后皆是一愣。 随即意识到都被人算计了,流苏往外看了看,侧身让苏天心进屋。 他关上房门,确认外头无人后,才对苏天心说,“我按照计划带假的安为常去了宣德殿,怎么死的是真的安为常?” “我也不知道。” 苏天心摇摇头,坐在椅子上,双腿蜷缩抱住,下巴磕在膝盖上。 “还有,他手里握着的不是我爹的密令,而是太尉的。但当时唐清原一口咬定是我爹的,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被调换了。” 流苏撅着嘴,边想边问,“那会是谁呢?” “夜蓝呢?”苏天心说,“你不是让夜蓝一直盯着宣德殿的举动吗?当时安为常进入宣德殿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原本在约定的地方等你,可没多久夜蓝就过来了,他说是你让她回来的,我以为你那边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没多心,可现在好像并非如此。” 苏天心心一沉,道,“我并没有见过他,你把他叫来问清楚。” “好。” 流苏叫来夜蓝,他还是一身黑衣,手里抱着一柄剑,看着很老实的模样。 “夜蓝,你说说,当时真的是天心叫你回来的吗?” 夜蓝看了看,然后摇了下头,“不是。” “那是谁?” “你师父。” 苏天心一怔,“你确定?” 夜蓝冷冷的点头,苏天心眉头紧皱而起,咬着嘴唇,“真的是他?” 她想来想去,今晚不管是孟沥的突然出现,还是他提醒自己有人跟踪她,还有安如是找她时候,孟忘枢的突然出现。 在这一切的突然中,他的存在就变得不再突然了。 可她想不明白,她的计划,孟忘枢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还知道的那么清楚,并提早预知了所有的意外发生。 比起她这个重活一世的人都要来的熟悉? “小心心,你在想什么?” 苏天心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放下双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上已经将昨晚宫中发生的事交给我爹处理,咱们的计划先停一停,因为有些事我需要弄清楚,不过太尉府和安府那边,仍需派人给我盯着。” 流苏鲜少看到苏天心这般沉默,心中有些担忧,但最终没有多话。 “我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苏天心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苏府的时候,已经天亮了,明明一夜未睡,可她却丝毫没有睡意。 躺在床上半晌也没有睡着,所幸就陪唐香薷用膳去了。 用过早膳后,她又陪着唐香薷说了一会儿话,才回了自己的院落。 她坐在院里的秋千上,回想着昨日发生的种种,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些事,就像一只只蚂蚁一样缠绕在她的心间,闹得她不得不去寻找真相。 “雨瑶雨耘,替我更衣,我要出门一趟。” “小姐要去哪里?” “靖霆王府。” 她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带着云瑶去了靖霆王府。 靖霆是孟忘枢的名号,是无上皇在孟忘枢才满月的时候所赐,足以可见对这个孙儿的重视。 但也因此,当今皇上登基后,忌惮这个弟弟的身份与权势,所以以他母妃要挟,比他交出了所有实权,成了一个闲散王爷在青竹学院教书。 靖霆王府距离苏府并不是太远,苏天心每次去都是步行,顺便路上买个见面礼,也成了一直以来的习惯。 现在时辰还早,但她觉得他现在肯定在府中,所以大摇大摆的就上门了。 门口的小厮认得这位小祖宗,一见到她就哈腰点头的上前招呼。 “苏小姐是来找王爷的吗?” “对,他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王爷正在心阁休息。” “心阁?”苏天心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又建了个新楼吗?” “不是,是王爷把原本的名字换做了心阁。” “切,难听。” 面对外人如此不尊重自家王爷,小厮并未生气,因为这位小主从小就混迹在王爷身边,早就如同一家人般亲昵。 “前面就是心阁,小的就送到这里了。” “好。” 苏天心挥挥手,雨瑶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两银子给了小厮,“下去吧。” “多谢。” 小厮十分开心,转身就走了。 “雨瑶,你去找管家唠嗑吧!回去的时候再来找你。” “好。” 雨瑶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她后就走了。 苏天心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大步走向心阁。 心阁里面的布置还和以前一样,到处都充斥着那些烂掉牙的风雅。 苏天心对孟忘枢喜欢装模作样的品味实在不敢恭维,她走进心阁,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婢女。 因为这里除了孟忘枢外,只有她才有资格能够进去。 “咿呀”一声推开门,她没有看到人,便直接往二楼走去。 结果二楼卧室也是空空如也。 “他去哪里了?会在三楼?” 三楼是一个浴池,孟忘枢自允自己身份高贵,必须高人一等,所以把浴池建立在了三楼。 苏天心说他脑子肯定被灌了水,不然谁会在卧室盯上造浴池? 她走到三楼,发现门没有关,但里面也没有声音,觉得更是奇怪。 “难道也不在?” 她预备离开,却忽然看到纱幔之后,有个身影,正双手撑在浴池边上,脸蒙着白巾,在休息。 她眯了眯眼,咧嘴一笑。 轻轻推开房门,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然后在他头顶处蹲下身。 掀开盖在篮子上的花格布子,把里面的小白鼠一股脑儿的倒在他的身上。 可谁知睡觉的人,突然反手一挡篮子的底下,直接将篮子翻了个身,对着她的身上倒了过去。 顿时,好几只可爱的小白鼠就全部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更因她蹲着身,身子稍向前倾,领口微开,一只体型略小的小白鼠直接从她的领口钻了进去。 “啊——” 她尖叫出声,只觉得那老鼠在身上到处爬,爬过之处痒得很。 她不停地用手去抓,却怎么都抓不到,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栽倒在了浴池中,溅起一池的水花。 可那小白鼠还是没钻出去,她也抓不到,只能站在水中,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 一直脱到里衣的时候,终于抓住了那只罪魁祸首的老鼠。 “死老鼠,要不是见你长得可爱,直接灭了你。” 她随手一扔,直中孟忘枢的脸上。 看着一只老鼠趴在他脸上,苏天心笑得前俯后仰。 孟忘枢听着她清脆的笑声,慢条斯理的拿下了脸上的老鼠,扔在一边。 手落下的同时,水中兰花指一弹,由内力蓄积起了水珠,直中苏天心的膝盖。 她大笑下没有防备,只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朝孟忘枢趴去。 可这时,孟忘枢突然从水中起身,所以她这么一趴,不小心抓到了某一处的滚烫。 打折 第42章 脸红心跳 苏天心感觉掌心下一股温暖,下意识的捏了捏,也没感觉出来那是什么。 倒是自己这么一趴,扭到了腰,她想要站起来,所以手下的力道在不自觉的加重。 “天心儿,你这是要废了为师吗?” 孟忘枢好听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她这才抬起头,眨眨眼问,“什么?” 孟忘枢没有说话,用下巴示意她自己去看。 苏天心视线下落,最后停留在自己的手心处。 “啊——孟忘枢你这个大色狼!” 一阵尖叫,从纤细的嗓子口喷发。 苏天心整个人从水里跳了起来,用左手握着右手手腕,不停的在浴池里转圈圈,然后又把右手伸到水里,拼命的清洗。 一张小脸更是又羞又恼到了极点。 “孟忘枢,你为什么洗澡不穿衣服!” 孟忘枢抄着手坐在浴池边上,看了眼不着一缕的全身,神情自然的说,“你洗澡穿衣服?” 苏天心一噎,想想也是,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瞪向孟忘枢。 可一见他不着寸缕,白皙的肌肤上凸显着诱人的肌肉时,心儿狠狠地一颤,然后红着脸别过了头去。 “都怪你把小白鼠丢在我身上,否则会出现这些意外吗?” “可小白鼠好像是某人特意带来的吧?我不过是伸了个懒腰而已。” 他说的委屈,苏天心听得是心中气结。 但他说的也没错,可她总觉得委屈,必须扳回一成心里才会舒服。 于是乎,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打算先上去,再和他好好理会一下。 可怎知,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再次栽倒在了水中。 溅起的水花,落在孟忘枢的脸上,他静静地看着自家小徒弟滑稽的在水中扑腾的模样,很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你还笑,快来扶我一把!” 苏天心气的都快要吐血了,她今天是和水犯冲吗? 好在孟忘枢没有继续戏耍她,上前将人从水中捞起。 苏天心稳住脚下,背脊靠在孟忘枢的怀中,身上全都湿了,活生生一只落汤鸡。 她用手摸去脸上的水珠,大口的喘着气。 “天心儿。” 孟忘枢突然唤她的名字。 苏天心不耐烦的问,“干什么?” “你今日穿的肚兜很好看。” 孟忘枢低下头,红薄的唇在张合之间,碰触着她敏感的耳朵。 那感觉,仿佛水面的涟漪,一道道的贯穿入她的身体,朝着四肢蔓延,然后来回荡漾。 苏天心只觉得双腿酥麻无力,似是在顷刻间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也就是这么一个趔趄,她看到自己白色的里衣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衣带,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 “你说这算不算你对为师的诱惑?” 孟忘枢继续从后面抱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不停地哈着气。 让冷暖之意在苏天心耳边蔓延,然后化作灼热,侵占全身。 “胡说,这怎么可能!” 苏天心打死也不承认,突然腰间禁锢的手一松。 她身子一晃,想要站好,并且与他保持距离。 可偏偏遂不如人愿,有一双手将她拉着往后一转,然后圈住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 她本能的踮起脚尖,胸前便直接与坚硬的胸膛紧紧贴合。 还未说话,下巴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挑起。 入眼的是隔着水雾的孟忘枢的那张惊为天人的俊逸容颜。 苏天心看着那张俊脸毫不迟疑的朝她快速的低下靠近,只觉得心口一滞,本能的闭上眼,丝毫忘记了本该有的挣扎。 脑海里也似乎被设定好的回想起,那日墓地的林中,她回头不经意擦过的那一吻。 柔软,香甜,十分舒服。 然后心跳就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可想象中的感觉并未出现,她颤抖着睫毛,慢慢睁开了眼,一眼便落入孟忘枢那双漆黑如星辰的瞳仁中。 “若天心儿不打算引诱为师,为何要在这浴池中将自己的外衣脱去?为师可没有逼迫你。” 苏天心愣神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从她的话中知道,自己被戏耍了。 顿时羞恼之意同时涌上心头,她伸手在他腰际掐住一块肉,狠狠地一拧,撅着嘴,以气势抗衡。 可孟忘枢脸上丝毫未露出疼痛的表情,他搂着苏天心腰间的手,又是一紧,脸再度朝她靠近。 苏天心本能的闭眼缩头,却没有挣开的举动。 然后,孟忘枢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大手一捞,将她在水中打横抱起,出了浴池。 拿下屏风上的浴袍,将她整个人裹严实了,这才抱着出去,回到了二楼自己的卧室。 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孟忘枢去屏风后更衣,至始至终,一声不吭。 苏天心见状,从床榻上坐起,紧着身上他的浴袍。 仿佛间,那衣服上,还有他身上的气息。 脸没来由的红了红,她盯着屏风后的人影,刚要说话,却听得孟忘枢开了口。 “为师已二十有五,皇族男子在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可为师身边一个女子也没有,想想真够寂寞的。” 苏天心听得冷哼的笑了。 “那还不是你性子恶劣,把那些拼命想爬山你床榻的女子都给吓走了,就连府中的婢女,你看哪个有胆子走进你这地方的。” “天心儿说的没错。” 苏天心正奇怪他竟然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时,便听他又继续说,“这些年,能肆无忌惮跟在为师身边,且不离不弃,数数下来,也就你一人了。” 他说着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头乌黑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一身质地上层的月牙白袍上绣着两朵曼珠沙华。 红艳艳的色彩吸附着白色的布料,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这身衣袍,是去年他生辰时,苏天心送的。 当时某人说这么难看的衣服,打死也不会穿。 可如今看来,这身衣服他不仅穿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苏天心在心中大骂,面上却很警惕的看着他的靠近。 “要不是你徒弟,我也不想跟着你。” “那你要说到做到,别一天到晚引诱为师,纵然为师自制力强大,不被你所惑,可被外人看到就不会这么想了,到时候为师娶不到老婆,你可得赔偿。” “孟煜,你可是我师父,你要有为人师表的自觉和担当,你说你这话,像是一个做师父的人说出来的吗?更何况我绝对没有勾引你!” “没有?” 孟忘枢走到床边的衣柜前,突然一笑,回头看了苏天心一眼。 苏天心只觉得那一眼看得她心发慌。 “今日是谁不经通报随意闯入浴池偷看为师洗澡的?又是谁故意用小白鼠做媒介,好脱了衣服跳进浴池的?更是谁借着摔倒的举动,对为师又摸又捏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仅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委屈极了。 那欲迎还拒的模样,即便是其他男子看了,也会忍不住心动吧? 苏天心咽了咽口水,别过脸,不去看他。 对他的话,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好像的确是这样? “王爷,九皇子殿下拜访,说有事询问与你。” 楼下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孟忘枢听后,说,“带他去花亭。” “是。” 管家一走,苏天心就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怕是孟沥突然来这,也是因为昨日的事。 万一他还记得,说不定会告知太尉,这样一来,太尉肯定会知道这是他们提前计划好的。 那么之后的事,可能会朝着一个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所以苏天心当即从床榻下来,但碍于孟忘枢的浴袍太大,她一脚踩住了浴袍的一角,然后再度朝前栽倒。 扑到了孟忘枢的怀中。 孟忘枢一手拿着从衣柜里取出的新衣,一手将她紧紧抱住。 在她耳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天心儿,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为师投怀送抱,为师会把持不住的。乖,先去把湿衣服换下,待你来年开春行过及笄之礼后,想如何对为师投怀送抱,为师都依着你。” 他语气不仅宠溺,而且把胡说八道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在苏天心的身边,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苏天心翻了个白眼,将他这话当做是空气,然后从他怀中站稳,拿过了他手里的衣服。 那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是彩云居的,而彩云居做的都是女装。 他府中除却丫鬟外,并无女子,怎会有彩云居的衣服? 虽然是新衣,但也十分的可疑。 “你房间里为何会有女子的衣物?”她危险的眯起眼,质问道,“说,你是不是偷偷养了通房丫鬟或者是招了什么妾室回来!” 一想到他房中可能睡过其他女子,她刚才被撩得波动的心里,就泛起了一抹沉闷的不舒服。 “有呀!” 孟忘枢坦诚的回答。 这下,苏天心的脸是彻底一沉,她直接将衣服扔在地上,面色阴沉。 “别人的衣服,我不穿。” 孟忘枢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扬,弯腰从地上捡起了衣服。 却故作生气的说,“你身上衣服都湿了,若不穿,你想怎么回去?快穿上,否则别怪为师用狠手段了。” “狠手段?”苏天心抿着嘴,语气冲冲的说,“你养其他女人,还要逼我穿她的衣服,你还算有礼了?我就算光着回去,我也不穿。” “真是个倔丫头!” 孟忘枢叹了口气,手指一动,就点住了她的穴道。 “孟煜,你要做什么!” 苏天心大叫,可孟忘枢又立刻点住了她的哑穴。 然后给她脱下了湿哒哒的里衣。 薄薄的里衣被退下,然后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又勾住了她仅剩的肚兜。 苏天心动弹不得,又说不上话来。 看着自己被他一点点的剥光,又看着他将那属于其他人的衣服一点点的给她穿戴好。 到最后,一双眼睛已经红了又红。 是她怄着一口气,才没有让眼泪落下,但却有着说不尽的委屈。 他分明屡次三番的引诱她,却在这从小到大只有她才能住的屋子里,养了其他女人,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非常非常的不开心! “梳妆镜前有头饰与各种香料,你可以随意使用。我要去见孟沥,你若梳妆好,就早些回去。” 孟忘枢摸着她的脸,假装不见她眼中的委屈,解开了她的穴道,开门离去。 “谁要用别人的东西,谁要穿别人的衣服,孟煜,你别以为——” 苏天心气鼓鼓的冲着关上的房门大吼,可吼道后来却在铜镜中发现自己的这身衣服,很熟悉。 料子选用的是南海的鲛绡,是她外公去南海一带打仗的时候,获取的战利品。 南海出鲛绡纱,入水不濡。 但鲛绡料子薄,比较适合夏日。 可她十分欢喜这料子,故而拿去彩云居,以鲛绡混着楼兰丝绸,做了这一套里外三层的成衣。 成衣的款式和颜色,都是她亲自绘制了图,送去彩云居的。 所以这身衣服,只有一套。 只是这段时日,她从经历死亡到重生,被各种情绪压制的满满的,所以未曾想起这事情。 如今,却在孟忘枢的寝室里穿上了。 她摸着质地姣好的衣料,努了努嘴,嘀咕道,“这次就原谅你了,但你竟然骗我,看光我的身子,这账没完!” 她自言自语,然后又扑哧一声,笑了。 一瞬间,刚才的阴霾心情全都消失不见,她对着铜镜,欣赏着自己的美衣。 外头一直未曾离开的孟忘枢见她如此模样,这才笑了笑,然后彻底离开。 苏天心欣赏完了美衣,就用干布拭干了头发,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打扮。 可握起梳子的时候,她又觉得不太对劲。 “就算他好心给我拿回了衣服,可为什么会有梳妆镜在屋子里?还有这么齐全的饰品?该不会真的给未来王妃准备的吧?” 她盯着游神了片刻,就在房间里找了一块包巾,将那些饰品全部装了进去,一个不剩。 最后还问管家要了一把锤子,把梳妆镜给卸了。 看着这个屋子里没有其他属于女子的东西后,她才放了心,扛着那个厚重的包裹,打道回府。 从心阁出来,云瑶看着她家小姐换了衣裳,还换了发髻,更抱着一个很大的包裹,很是疑惑。 “小姐,你在心阁做什么了?来的衣服怎么换了?还有这个是什么东西?” “哦。”苏天心走在九曲桥上,不在意的说,“我在浴池摔了一跤,衣服湿了,所以就换了一身。” “啊?可我听管家说,你去心阁的时候,王爷正在沐浴,那你岂不是和王爷坦诚相待了?” 小丫头看着小,声音却很大,惊得苏天心立刻伸手去捂住。 “胡说什么!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包裹里的东西都是打赏你的,知道吗?” 云瑶张大眼睛点点头,苏天心这才放开了她,走下了九曲桥。 “那小姐,我们现在回去了吗?”云瑶说,“我刚才看到九殿下来找王爷了。” 苏天心脚下一滞,若非云瑶提心,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他们是不是在云亭那边?” 云瑶点点头,说,“对啊。”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苏天心说着就直奔云亭,云亭距离心阁不远,是孟忘枢专门会客的地方。 因为他喜欢独特,所以把一间好好的屋子,取了一个亭子的名字,被苏天心嫌弃了很久。 此时,云亭里的两人正面对面坐着,小壶里的茶水才将将煮好。 孟忘枢拎起小壶,沏了两杯茶,一杯给了孟沥,一杯给了自己,然后浅呷一口,似乎并不着急询问孟沥今日来此的原因。 孟沥盯着他,看他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半的茶,这才开口询问。 “皇叔,久暮今日前来,一是感谢皇叔昨日将我送回寝宫。” 孟忘枢淡淡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我是叔侄,久暮不必言谢。” “可另一事,久暮还是想请教皇叔一下。” 孟忘枢抬眼,看到孟沥身后悄然靠近的瘦小身影,忽而一笑,“何事?” “昨日安为常大人死于宣德殿,当时是皇叔第一个发现的?” “此事宫中之人不都知道了吗?”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说,“久暮若有事,不妨开门见山的说。” “好。”孟沥面无表情的说,“我想知道,昨日在安为常被发现在宣德殿之前,为何天心会和苏相在宣德殿内,苏相当时趴在桌上生死未知,但地上却有一个被打昏的太监。我询问天心,却被人打昏了。而今日,我寻找了宫中所有的太监,却并未发现那人。故而我认为,打昏我的人,就是假冒太监之人的同伙。” “哦?是吗?此事我并不清楚,为何久暮会想到问我?” 孟沥盯着他,一眨不眨的说,“因为皇叔一直都很关心天心的安危,故而我觉得皇叔有可能看到了打昏我的人。” 此言一出,偷听中的苏天心睫毛微微一颤。 孟沥这话,虽然听得像是来询问孟忘枢线索的,实则却是在暗指孟忘枢就是那个打昏他的人。 孟忘枢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很抱歉,那时候我的确离席过,却并非是去找天心,而是在与瑶国元新世子说话,他像我打听赢了他的白一恒,我便与他说了几句。后来我又遇到了白一恒,他不小心将酒水泼在我的衣服上,说过意不去,要赔我一件新的。就在这个时候,天心跑来告诉我,说你昏倒在宣德殿外。于是我便和白一恒一起去了宣德殿,发现了你,虽不知你为何会昏倒在那,但为了不引起他人担心,便由我将你送回了寝宫。而天心应该是和白一恒一起回去的。” 苏天心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按照孟忘枢的叙述来说,这肯定是假的。 昨晚,在宣德殿孟沥被孟忘枢打昏后,她与孟忘枢就分开了。 期间,她回到玄德台期间,并无多少耽搁,而且还有秦玉跟着,并无白一恒的存在。 所以若是孟沥和秦玉一对口供,岂不是知道孟忘枢在撒谎了? “他这么说不怕被揭穿吗?” 她有些担心,却听到孟忘枢又开口说。 “不过当时,我记得白一恒说过担心有贼人躲在宣德殿内,他身为都指挥使,有义务保护皇宫安危,故而可能是去里面探查一番。至于有没有和天心一起,便要问一问天心了。而且当时周边有宫女太监经过,寻问一下,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了。” 老奸巨猾! 在孟忘枢这补充的话后,苏天心脑中冒出的就只有这四个字。 如此一来,不仅证实了白一恒与安为常的死有直接关系,还撇清了自己打昏孟沥的嫌疑。 苏天心啧啧叹道,“幸好他不是我的敌人。师父的大腿,有时候还是要抱一抱的。” 她抿抿嘴,继续听着。 孟沥坐的笔直,放在腿上的双手却在微微紧握。 因为孟忘枢所言,与他调查的结果是一样的。 但他始终觉得昨日打昏他的人是孟忘枢。 至于这是否是孟忘枢早就下好的一盘棋,还是他真的是无辜的,孟沥一定会找到真相。 他看了眼天,起身道,“多谢皇叔今日所言,久暮曾得到皇后的照拂,如今安大人离世,皇后伤心,故而才有今日询问。时辰不早了,久暮告辞。” “好。” 孟忘枢往身后藤椅上一靠,背脊贴着柔软舒适的狐狸皮毛,半眯着眼。 待确认孟沥离开后,他才轻咳一声,对着无人的空气道,“出来喝口热茶,有你最爱的点心。” 苏天心这才从屋顶跳了下去,在他身边一站,抬脚提了提他的小腿,噘着嘴说,“我要坐你的椅子。” “好。” 孟忘枢很好说话的答应,却丝毫没有站起身的意思,而是大手一捞,径直将人抱上了宽大的藤椅。 “师父,你这又是做什么?” 苏天心未动,静静地问。 “不是你要坐这椅子的吗?”孟忘枢张开眼,挑起苏天心的下巴,就凑了上去,“怎地,小徒儿不喜欢?” 炙热的气息里混杂着茶水的清香,意外地好闻。 苏天心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窝在他怀中一动未动。 一双眼睛盯着他,似乎有所期待。 孟忘枢被这双眼睛盯着,心下一阵热流涌过,他闻着她身上的芳香,逐步靠近。 就在几近柔软相碰的时候,他猛然察觉到身下一凉,微阖的眸在骤然间转为冷冽。 他一手握住她的脖子,目光冰冷如霜。 “你要杀我。” 打折 第43章 高手对招你情我愿 “师父说什么呢?徒儿这么善良,怎么可能谋杀师父?” 苏天心笑得牲畜无害,可她手指间的锋芒,却精准的顶着孟忘枢的命根子。 只要他稍微一动,那么她手间的利器就会毫不犹豫的刺穿,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你让为师成为废人,不就是杀了为师吗?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幸福?” “师父想什么呢!你是否为废人,怎与我有关呢!该担心的是未来的王妃吧?” 孟忘枢看着她,手上的力道并未加重,久而才微叹了口气。 “不想知道昨日你离开宣德殿后,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提起这事,苏天心神色微凝。 孟忘枢瞅准机会,扣住了她的手,将那枚很细却很危险的银针,从指缝里取走。 “这么好的丫头,却整天藏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他果断的将银针扔到了外头的池塘里,继而魔抓伸向苏天心的腰带。 苏天心一凛,快速的伸手按住,警惕的瞪大眼睛,“你想做什么?” “刚才剥光了你,都未发现有哪里藏银针的地方,所以为师想看个清楚,你身上还有那些地方是为师忽略的。” “孟煜!” 苏天心抬手就是一掌打在他的脑袋上,自他身边坐起,指着他就大吼。 “你这个禽兽!我是你徒弟,你怎可这样对我,知不知羞!” “是徒弟才好下手。”孟忘枢摸摸被打疼的地方,丝毫不介意,“毕竟兔子只吃窝边草。” “……” 苏天心嘴角抽抽,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她理理头发,扭着头不打算理他。 孟忘枢见她别扭的模样,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还把一旁的点心递到她的手里。 这才淡淡的说,“昨日宫中一事,你别再插手。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苏天心不明,“为何?” “因为——”孟忘枢端起茶水,对着外头姣好的阳光,一口饮尽,“是皇上的主意。” 苏天心猛然一震。 “为什么和皇上有关?” 她隐约猜测道昨日父亲自宣德殿的去向不明是为何,只是迟迟没有想到此事会和皇上有关。 “难道他要保淑妃,而弃后?” 淑妃是太尉白家的人,日前在宫中独宠一方,俨然就差个皇后的头衔了。 孟忘枢没有回答,苏天心越发觉得这种可能很大。 “倘若真要保淑妃,先斩断皇后的后路,再给皇后安置一个罪名,那么就是铁铮铮的事实了。皇上若要对安为常和皇后下手,此事便必定不可能一人完成。所以你和我爹就成了皇上的帮手?” 孟忘枢没有否决,而是微微一笑,“确切的说是你爹,而我不过是给了苏相一些主意而已。” “这算哪门子的一些主意?你还不是利用了我的计划!” 苏天心没好气的说,她心里明白,自己的计划没有瑕疵,唯一的就是被人利用。 不过现在这个局面,不算很好,却也不是很坏。 “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不明白,为何太尉会因此而牵连。” 苏天心点点头,孟忘枢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过她手里盘中的糕点。 咬了一口,觉得太甜,要扔回盘子里。 却看到苏天心嘴巴微张,他低头看着自己咬过的一口糕点,然后果断的塞入了苏天心的嘴里。 苏天心没看到他咬那口糕点,以为他只是喂自己吃,所以张嘴就咬了进去,慢慢的吃着。 孟忘枢对她这反映,十分的满意。 “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需要知道,为何昨晚白一恒会出现在宣德殿。” “是呀,为何?”苏天心问,“昨日我分明看着你带着孟沥离开,我才往玄德台走去,期间并无看到白一恒,若你对孟沥今日所言不虚,那么白一恒看到的我又是谁?” 这事很关键,倘若没有孟忘枢与白一恒的那相遇,没有当时“她”跑去寻求帮助的话,白一恒是不会进入宣德殿的。 “你想想昨日宫宴中,是否有人没有参加?” “没有参加?” 苏天心不明他为何这么说,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去回想,然后猛然惊醒。 “是梁诗诗!” 见孟忘枢眼中初现笑意,苏天心的思绪变得清明起来。 “如你所言,昨夜是皇上一手策划的一场戏,目的是要安为常死,那么梁诗诗的存在,就会成为一个谁也不会注意的人。不管她做什么,外头的人只会知道,她被皇后抓起来了。所以昨晚假扮我去寻求帮助的人,就是被皇后抓起来的梁诗诗。而且,若是昨日梁诗诗没有着了秦玉的道,冲撞了合叶公主,你也会找个机会,让人把梁诗诗抓起来的,对吗?” 孟忘枢点点头,他端着茶杯靠在藤椅的毛垫上,一手撑在脑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徒儿的侧脸。 “小徒弟很聪明呀!” “可这和白一恒为何会成为凶手有关系嘛?” 她怎么想都没想明白这一点,因为若是皇上真的打算扶持淑妃成为皇后,势必会重用太尉。 这与陷害太尉之子,就完全是背道而驰了。 孟忘枢看了她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自己想。” “不要嘛!人家想不到,师父你就告诉我嘛!” 苏天心一反之前的强势不屈服,化作小猫咪扑向孟忘枢,趴在他胸口,娇滴滴的说。 “师父,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师父,也是徒弟最爱最爱的师父,你就大发慈悲的告诉我嘛!” 孟忘枢掀开一条眼缝,反问,“天心儿真的是最爱最爱为师?” “比真金还真!” 孟忘枢随知这是敷衍的假话,但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他将茶杯放在藤椅边的扶手上,翻了个身,侧对着苏天心。 “因为有人让皇上知道,梁诗诗在死前,最后见过的人,是秦玉。而秦玉则是太尉之人。如此便可当做,梁诗诗在死前最后接触过的就是太尉。而昨晚,皇上接见梁诗诗,从她嘴里得知,她死而复生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阳寿未尽,而是因为凤凰翎。” “凤凰翎!” 苏天心揪着他衣襟的手猛地一紧,眼睛也从他的脸上垂落下去,看着自己的纤细的双手不动。 “凤凰翎是皇上一直想得到的东西,所以当从梁诗诗嘴里得知她是从太尉那处得到凤凰翎的力量才复生后,皇上就果断的改变了最初的主意。毕竟安为常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族长,他的死必须有人负责。” 苏天心越听眉头蹙的越紧。 因为她很清楚,凤凰翎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真正能起到这个效果的,唯有和凤凰翎一样的八角蟠龙盒。 “若白一恒真的是凶手,他的下场只有死。而皇上等的就是这个,以太尉爱子之心来看,若白一恒真的死了,他必定会拿出凤凰翎让白一恒复活。倘若没有,也可以此压制太尉,逼迫他低头,可是——” 她的手越握越紧,肌肤绷的死白死白的。 “可是凤凰翎根本没有这种效果!为了这样一个东西,就不拿人命当做一回事,随意践踏最真挚的情感,最后到底能得到什么?” 回想当年,那个深爱她不悔的孟沥,那个为她差点付出生命的男子,最终也为了权势,而选择欺骗她。 更亲手杀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一想到那个才在襁褓中就失去生命的孩子,她的心就很痛很痛。 她甚至没来得及听他叫一声,娘亲,他就没了。 不留一丝痕迹。 “师父。”她睫毛微颤,两行清泪自眼中滑落,“是不是在权势面前,再坚固的人心都会改变,在权势面前,再坚固的爱都会变成利益的筹码?” “不。”孟忘枢一字否决,没有丝毫的迟疑,“至少你的心就不曾改变。你坚信初衷,所以为师相信你,哪怕再来一次,你的选择也会是对的。天心,要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苏天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曾坚信过我的选择,可是最终换来的却是欺骗和死亡,九九八十一刀,生生活剥。就这样,你还叫我如何去相信自己?” “苏缨。” 孟忘枢坐直身,第一次严肃的唤了她的名字。 “为师问你,若不信自己,那么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算什么!若非你的计划缜密,我怎能与苏相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皇上的要求,又成功将太尉拉下水?所以天心,你不要迷茫,不要失去对自己的信任,倘若连你都不信自己,那么你所想要的,又如何去实现?坚信自己是没有错的,错的不过是被蒙蔽的双眼。而为师相信,你不会在同一条道路上,连续错上两次。” 苏天心眸色撼动,她抬眼看着自己的师父。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咬咬唇,迟疑着说,“比如我的一些秘密?” “哦?天心儿竟然有秘密瞒着为师?” 孟忘枢一反刚才的严肃,微眯起眼,单手抬起她的下巴,一副流氓兮兮的样子。 “说给为师听听呗?你我是师徒,师徒之间需要坦诚相待。就比如在心阁的时候——” “啪”的一声,苏天心狠狠地打开了他不安分的手,从藤椅上跳了下来,退后数步。 指着他,毫无千金大小姐形象的大骂。 “孟煜,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骗无知少女的大色狼!你要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羞红着脸,烙下狠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似乎慢一步,都会被他抓回去,然后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一口气冲到前厅,雨瑶正好抱着包裹从一边走出来,看到她说,“小姐,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苏天心喘着气,手背随手在脸上抹了抹。 雨瑶眼尖的看到她满脸通红,眼中还带着泪光,心下一动,道,“小姐,你是不是被谁欺负了?需不需要告诉王爷?他肯定会为你做主的呀!” “呸,别和我提他。” “所以是王爷欺负了你?” 雨瑶说着叹了口气,摇着头似是很无奈。 “小姐呀,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老是被他欺负?小时候被欺负的回去哭鼻子,长大了还是被欺负的哭鼻子,就不能反过来,你把王爷欺负的哭鼻子一次么?” “绝对会有的。”苏天心眯眼的看着远远走来的孟忘枢,咬牙切齿的说,“本小姐一定要他哭着求饶,走,回家!” 她昂首挺胸的走出了靖霆王府。 跟在她身后的雨瑶看着自家小姐如此信心十足的模样,又叹了口气,因为她每次被欺负了,都是这么说的。 可之后依然被欺负的牙痒痒的。 “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雨瑶喃喃自语,跟在苏天心身后,回到了丞相府。 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她就回到了青竹学院。 看着课堂上,安如是的位子空空如也,苏天心平坦的眉峰就紧皱而起。 她想卖安府一个人情,当初才会想到让人假扮安为常被杀死。 可计划不如变化,安为常的死,会给安如是带来很大的打击吧! 一节课,她听得浑浑噩噩,若非秦玉叫她,她都没有发现下课。 “天心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秦玉还是老样子,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丝毫看不出她的心机有多深。 苏天心打了个哈欠,摇着头说,“没睡好而已。下课了,我们走吧!” 今日午前只有一堂课,林教谕也布置了作业,所以需要去藏书楼查找一些资料。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翻阅着书籍,并无交流。 只是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 “苏天心小姐,我是元新,我知道你在这里念书,若你听到我的声音,请和我见一面。” 声音豪爽,带着阳光的活泼,中气十足的传入苏天心的耳朵。 “元新?” 秦玉走到窗口,一眼就看到元新穿着瑶国的服饰,站在藏书阁前的小河边上,双手圈着嘴巴,到处大吼着。 “是瑶国世子。天心姐,你们认识?” “不认识。” 苏天心否决,这人,她才不要认识。 “可他却是来找你的,在学院里这么大叫,肯定会引起教谕注意的。所以你要不要下去会会他?” “不要!” 苏天心果断扭头拒绝,她才不要去见这个二货世子。 前世,他缠着自己还不够吗? 为什么今生还要被缠一次? 她坐在长桌前,双手捂住耳朵装作自己听不到。 秦玉是知道那夜元新作为重要证人,指证过白一恒的。 当时她只是觉得此人的出现是个巧合,可今日他却来找苏天心,若非早就注意,怎会如此大胆的找人? 她隐约觉得,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不过她最终什么也没说,一直陪在苏天心身边,任由外头的声音继续大喊大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就不见了。 然后林教谕就出现在了藏书阁二楼。 “天心,你过来一趟。” 苏天心知她的出现是因为元新,虽不情愿,但还是放下书本,跟了上去。 “林教谕,寻我有何事?” “那个元新世子,你可认得?他今日在学院大喊大叫,严重影响了他人。” “我真的不认识他,就只有那日在宫宴上见过一面,真的没有任何交流了。” “这就好。”林教谕说,“他虽是瑶国世子,身份尊贵,但这里毕竟是学院,此事,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是。” 苏天心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好,毕竟安家出事,若皇上要诛九族,她家里也会有所牵连。 而且她真的很疼安如是。 “林教谕。”苏天心叫住正要离去的林教谕,低声说,“你可不可以帮我带句话给安如是。” 林教谕步伐一顿,回头便问,“什么话?” 苏天心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上前几步,附在林教谕耳边轻声说。 “让她小心安如年。倘若有事,万不可进宫找皇后。” 林教谕听得眉头一皱,问,“为何?” 苏天心抿了抿唇,才说,“因为在宫宴之前,我无意中见过安如年与白一恒在一处,而且她还和唐清原见过面。之后安大人就死在宫中。也是这两人,一人为凶手,一人指认我爹为凶手。因而我觉得此事疑点众多,为保安家四大家族之一的名声,拜托林教谕一定要把这话带给她。” 苏天心无法把事情说的太多太仔细,但她相信林教谕,唯有这样,才可以保住安家。 林教谕深深地看着这个年龄不大的少女。 她原本性子略微张扬,且仗着家族庞大,有时候是有些目中无人。 可自从那次鬼宅之后,她的性子收敛了很多,言语之间,也渐渐地给人一种成熟的信任。 “好,我答应你。” 苏天心微微一笑,目送林教谕离开。 “你这样提醒她,就不怕她也是太尉身边之人,因而害了安家?” 孟忘枢的声音从后面传出,苏天心站在原地,并未回头。 “因为我知道,师父一早出现在这,却未阻止我开口,就说明林教谕可信。”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的吐出,转过身去,看着依靠在门上的孟忘枢,一字一句的说。 “因为安家,不能亡。” 安家看着是四大家族中,势力稍微薄弱的一方。 但苏天心却很清楚,安家的背后,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庞大秘密。 而这个秘密,足以关系到轩辕国的生死存亡。 所以安家,不能亡。 孟忘枢笑笑,他走上前,揉揉她的头发,然后习惯的搭上她的肩膀。 “为师帮你解决了元新,今日去雪苑给为师做苦力去。” “可是师父,我还要回去做作业,林教谕说明日要教的,不能耽搁。” “怕什么?”孟忘枢硬将人托着往前走,“为师身为教谕,什么作业不会?放心,你给为师做苦力,为师帮你做作业。” 苏天心汗颜,“师父,就你这观念,是怎么教导学子的?他们就没有一人对提出疑问吗?” “当然没有,为师人缘好的很,走。” 不管苏天心愿不愿意,孟忘枢都将人硬拖走了。 在雪苑,苏天心做了大半天的下人,把雪苑里里外外都给擦了个遍,最终累到在了地上,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孟忘枢兽性大发,将她吃干抹净。 她起先很是挣扎的阻止,可最后却遗失在了他的温柔乡里。 迟迟不愿醒来。 但,是梦,总归会醒。 苏天心翻了个身,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隔着模糊的睡眸,她看到床榻外侧蹲着一个人。 此人眼睛长大,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见她微微睁眼,脸上的笑容是更大了。 “你醒了?” 声音是爷们的嗓音,打扮却是女子的模样。 流苏虽也是男扮女装,但他会变声,与女子无疑。 所以苏天心直接被吓醒了。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首先确认这里是自己的宿舍,然后松了口气,可眼角余晖发现那人一动,她又立刻警惕了起来。 “你是谁?” 她抱着被子往后缩去,手快速的摸到了床榻内侧一直放着的匕首。 “是我呀。”那人露出洁白的牙齿,冲她嘻嘻笑着,“我是元新。昨日来找你,却被人撵出去了。所以今日我男扮女装,如愿的打听到了你的住处。” 苏天心面色骤变,然后抱着被子,一脚丫子将此人从床边,踢到了矮几前。 “你丫的,没有一点男女观念吗?这里是女舍,你如此进来,若被人发现,我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元新撅撅嘴,很不以为然的说,“大不了我娶你呗。一旦我承袭爹的位置,你便是冥媒正娶的王妃。” “我呸。”苏天心毫不留情的说,“谁要嫁给你,你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从我这里离开。” 面对她斩钉截铁的态度,元新不悦的抿了抿嘴。 他从地上起身,整了整衣裳,说,“既然如此,我便告知你们皇上,前日孟煜叫我作了伪证,陷害白一恒。” 苏天心目光微沉,她当时就觉得元新的出现太过于巧合,就算孟忘枢算计了唐清原,也不可能算计瑶国的人。 可事实,很显然不是这样。 因为这两人一早就认识,而且背地里还共谋。 若此事被查到,孟忘枢就会有危险。 她不容许孟忘枢出任何事,所以态度软了下来。 “既然来了,就坐吧,但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天心边说边从床上下去,可还没站起身,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没一会儿秦玉的声音就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天心姐,你没事吧?你在和谁说话呢?” 苏天心和元新皆是一愣,若被秦玉发现,就完蛋了。 打折 第44章 最头疼的事 苏天心反应极快的对元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手捏着喉咙,压低声音对外说。 “啊,我起来后觉得嗓子不舒服,所以自言自语说说话,清清嗓子。” “你是不是累着了。昨日孟教谕把你送回来的时候,你还睡着。” “是的,昨天真的很累。”苏天心顺势说,“要不你帮我煮一些清喉的茶?我可不想等会去课堂,发不出声音。” “好的没问题,你先休息会,我煮好了来叫你。” “多谢。” 苏天心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后,这才松了口气。 对面的元新也是大松了口气,他想要坐到她身边去,却被她瞪了一眼。 “你给我坐在地上!” 元新抿抿嘴,“为什么呀!” “还问为什么?要被她发现,你我该怎么办?”苏天心没好气的说着,“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只要你给我师父保密,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说到这里,瞧见元新眼中的笑意,立刻又补充道,“还有得除外要我嫁给你的事。其他都可以谈。” “那没什么好谈的了。”元新往软垫上一坐,抄着手说,“本世子喜欢你,所以非你不娶。” 苏天心瞧着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眼珠子一转,问,“你真的喜欢我?” “当然。”元新扬扬下巴,承认着,“在宫宴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谁你了,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那你可知,还有一人喜欢我,而且也是非我不娶,倘若你要娶我,就必须打败他。” 元新一听,立刻从软垫上跳了起来,声音略微扬高,“那人是谁?” “你小声些!” 苏天心对他嘘了一声,确保外头没有任何动静,这才说道。 “是九皇子孟沥。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待我及笄后,他便会娶我,所以我是万万不能跟你走的。” “你喜欢他吗?” 苏天心抿着嘴摇摇头。 “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可他不明白,非要娶我,而我家只是一介臣子,哪能与皇子抗衡?所以这些年来,我只能委曲求全。倘若你真的可以带我离开这里,我就嫁给你。” 元新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疼惜的很。 他上前几步,想要抱抱她,却又怕唐突了再次遭她的嫌弃,所以只好伸手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 “你放心,我一定会打败他,然后让你自由。” “真的吗?”苏天心眼中含着薄雾,抿着嘴楚楚可怜,“可他很难对付的。他深的皇上宠爱,背后又有太尉撑腰,你不是轩辕国之人,羿宣国主会答应你插手他国之事吗?”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只要等我好消息即可。” “嗯。”苏天心低头,用袖子拭泪,“那我就等着世子的好消息。” “好,既然这么决定了,我得回去制定制定计划,方可行事,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就来看你。” “多谢世子。” 元新说完就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确定外头无人后,离开了。 苏天心眼角带泪,看着窗口,然后扑哧一笑。 “真的是头笨狮子。” 前世,元新为她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被羿宣给带走了。 从此再也未见。 不过今次,她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元新的存在,或许可以帮助她牵制一下孟沥。 待洗漱后,苏天心就装着嗓子不舒服,喝了秦玉煮的茶,然后去上课了。 但她没想到,第三日,她就在男子班里,看到了穿着学服的元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上学呀!” 元新穿着那身纯白无瑕的学服,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就是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上学?你不是轩辕国人呀!”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要制敌,在不知敌人秉性的情况下,就只有深入敌营。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一旦调查到他的弱点,我就会一句进攻,灭了他。” 面对这份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苏天心表示很无奈。 不过她没想到元新的人气会这么好,来学院短短几日时光,就成了少女们争前恐后的新目标。 每当这个时候,苏天心就会离得远远的,以防自己被殃及无辜。 一晃又数日过去,孟忘枢在学院的讲话上,宣布了一件对青竹学院以及学子们都很重要的一件事。 大考。 青竹学院的课程每日都安排在午前,午后都是自习,半月内的课程都无重复,因而不算繁重。 但每季度的月初,都会举行一次考核。 而每年的年底,还会有一次大考。 如今已是腊月,还有不久就要过年。 偏偏今年又逢太后八十大寿,淑妃娘娘要来青竹学院选圣子圣女给太后祈福,所以这次大考提前了。 大考安排在五日后,这几日暂停上课,独自复习。 学子们一听,就个个哀嚎,苏天心也不例外。 她从重生回来后,就没怎么好好上课。 听闻这个消息后,只觉得脑袋懵了懵,按照学院的传统,每一次年末,必考的是六艺。 六艺则为,礼、乐、射、御、书、数。 早在《周礼》中有记载: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通五经贯六艺的六艺。 六艺之下,每门课又分很多种类。 比如,礼,五礼则为:吉,凶,宾,军,嘉。 六乐:云门,大咸,大夏等。 五射考的是射箭的技术,而射技又有:白矢,参连等。 御倒是简单一些,主要考核的是驾驶马车的技术,但对于方向感不强以及平稳性不好的人来说,也是困难。 书的话,指的是书法,青竹学院会考验三种字体。 对于苏天心来说,最难的还是数。 数,主要考验的是理数和气数。 气数对她来说,倒还可以,但理数,就完全不行了。 可在两者之上,每次理数占据的范围都是大于气数的。 所以在发布了考核内容后,苏天心就立马抱着书籍,去找人补习了。 只是她还未达到雪苑门前,就被人拦了下来。 孟沥手里拿着几本书,似是早就在雪苑的必经之路上等她。 瞧她小跑过来,额头已现薄汗,他自怀中拿出一块锦帕,递了上去。 “擦擦。” “什么?”苏天心假装不知他何意,说话的同时已经抬袖子擦去额头的薄汗,然后问,“师兄怎会在此?” “五天后就要大考,知你有疑难,所以特意来为你补课。” “可是我——” 苏天心正要拒绝,就瞧见自家师父从另一条路上拐了出来,她立马说,“可我已经和师父约了,他会帮助我补课。” “哎呀,天心,这次为师恐怕无法给你补课了。” 孟忘枢主动拒绝,苏天心懵了懵,“为何?” “因为呀,为师近日来身体不适,怕是有心无力。你孟师兄的功课不错,有他帮你补课,肯定事半功倍。你定要好好的学习,若有哪一门可挂了红,为师定不饶你。快去,快去,为师要回雪苑喝药去了。” 他说完就挥挥手,转身走了。 留下苏天心站在原地眨眨眼,隐约觉得他今天是真的不太对劲。 “既然孟教谕都如此说了,我一定会让你门门通过的。”孟沥上前一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吧!去小河竹亭。” 苏天心没有拒绝,她深深地看了眼孟沥,就跟着走了。 不过到了小河竹亭,她意外地发现秦玉和元新正坐在亭子里。 一见元新,苏天心本能的就要逃走。 可元新眼尖,立刻冲到了她的面前。 “秦玉说你会在这里温书,所以我来这里陪你。” “谁要你陪?你别忘了,虽然才入学,但此次的大考,你也是要参加的。轩辕国的课程与瑶国应该不一样吧?你还是回去看书,别凑热闹了。” “没事,我学得会,主要是你,能陪着你,我就开心。” 看着元新傻呵呵的微笑,苏天心扶额想要离开。 却被孟沥拉住了手,“既然都来了,便一起温习。” 孟沥是知道元新喜欢苏天心的,因为这个世子从进入学院的第一天,就向他下了战书,要从他手里抢走苏天心。 他虽然没有应战,但任何人要从他身边拉走苏天心,他都是不会允许的。 秦玉见他过来,无措的站了起来。 “孟师兄,天心姐,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他来这里是想来找天心姐的,我以为他真的是来看书的。” “无事。” 孟沥情绪很淡,似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秦玉见状,立刻收拾出了一块空处,让孟沥放下书本。 “天心姐,你也过来坐。” 她还让出自己的位置,方便苏天心和孟沥挨在一起温书。 待他们都坐下后,她才在苏天心身边的位置坐下打算一起看书,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肩膀。 “元师弟,你怎么了?” 按照学院的规矩,因每个学子出生不凡,为了禁制门第之见,所以按照学子入学的时间,一律称为师兄弟师姐妹。 “秦师姐是个明白人,对吧?” 元新冲她眨眨眼,意思是说,把你的位置让给我。 秦玉有些为难,但对方是瑶国世子,她得罪不起,只好让位。 “嘻嘻。” 元新在苏天心身边坐下,冲她傻乐着。 苏天心回以一个微笑,心中却有些泛苦,自己这样叫他牵制孟沥,是不是纯粹给自己找麻烦了? 好在元新并未打扰她看书,所以气氛也不算太过僵硬。 孟沥时刻警惕着这位世子,见他只是听着苏天心不说话,便开始给苏天心讲课。 “今日便从你最擅长的一门课入手。” 一个下午,四人背着书,做着题,偶尔低声交谈。 亭外被风吹过,带着山间的清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元新没坐多久,就被人叫走了,貌似是瑶国国主找他有事。 他一走,苏天心也轻松了许多,毕竟身上少了一个人时不时盯着的眼神。 “好了,今日先到这里,你回去温习一下,明日就开始特训你的理数。” 苏天心一听理数二字就挎下了脸,抿着嘴闷闷不乐的说,“可以不考理数吗?” 孟沥一本正经的回答,“当然不行。” “就是不想考嘛!太难了,记不住。” 她趴在桌上,耍赖打泼。 秦玉见了,扑哧一笑。 “我也不想考,但六艺每年都必考。恐怕今年整个学院里,能不考的也就安如是一人了吧?据说安家出事,但安如年也是必须回来参加考核的。” 苏天心猛然听到她嘴里提起安家,不知安如是最近如何,心中有所微动,便又听到孟沥说。 “怕不是只有她一人不考。” “还有谁?” 苏天心眨眨眼问。 孟沥瞧着她眼中的清亮,眼底柔和了些,说,“唐丰。” “唐清原的儿子?” 苏天心蹙眉,“他为何可以免考?学院在大考上对每个学子的要求都很严格,除非由姜太医诊治病入膏肓,否则即便是卧床不起,都是需要参加考核的。而安如是也多半是因为家中大事,她身为嫡女,需要照料一些,所以学院这次才给了特权吧?” “天心姐说得对。”秦玉说,“唐丰难道是病了?” “他被学院除名了。” “为何?” 两人皆是一震。 孟沥眼睛缓缓一抬,最后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他一字一句的说,“在那日宫宴的隔日,白一恒否认自己杀了安大人。而且还说唐清原才是幕后主使。” “那他承认没有?” 孟沥摇头,秦玉不明白的问,“这个和唐风被学院除名有什么关系?” 苏天心也看着孟沥,因为她也想知道。 自从回到这里,她就没有收到外头来的消息,但她相信流苏不可能什么消息都不传过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截下了。 而在青竹学院内,唯一能截下她和流苏通信的人,就只有孟忘枢一人。 孟忘枢说过,不要她再插手这件事,所以定然也是不会给她任何消息的。 今次无意中提到此事,她自然要问个明白。 “白一恒说,他把元新送的坠子弄丢了,后来有证人说,那枚坠子被人捡到了,而捡到的人正是唐清原的心腹。唐清原当时指认戴着坠子之人便是杀害安为常的凶手。所以按照白一恒的口供,大理寺带着苏相的命令,到处寻找,最终在唐府找到了,而那人也在逼供之下,承认是唐清原指使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杀害安为常,嫁祸太尉一家。” “这样就查证了?” “对,唐府被抄了家,唐丰也被牵连,被学院除名。” 苏天心听得眉头紧皱,如此便定案,实在是草率。 但毕竟是此事是皇上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让安为常死,所以谁是凶手都没关系。 可问题又来了,按照她那日与孟忘枢所言,皇上虽然达成目的让安为常死了,可又因梁诗诗的存在而多了一个目的。 得到凤凰翎。 所以以此物为目的,皇上要让白一恒成为杀害安为常的凶手,让太尉救不成,最后在白一恒死后,用凤凰翎让他复活。 她知皇上的秉性,在这种事上,他唯有亲眼看到,才会十成十的坚信。 可为什么最后会改变主意呢? “天心姐,你在想什么?” 秦玉的声音将苏天心拉回了现实,她摇摇头,随意一笑。 “我不过在好奇,唐清原当日在宣德殿看到安为常手中的密令时,最先开始指认的是我爹。可为何最终又会嫁祸给太尉?这岂不是很矛盾嘛!” “好像是哦!”秦玉说,“不过这都是大人的事,我们弄不明白的啦!今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苏天心收拾课本,便与她一道回了宿舍。 孟沥跟在她们身后,故意落后一步,视线却一直定格在苏天心身上,未曾离开。 她刚才那似是无疑的一番话,他却听得明白里面的意思。 她知道唐清原是被嫁祸的,也很清楚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可朝堂风云,她一个闺中的少女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地? 孟沥蹙起眉,想起她最近古怪的行径,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毕竟那日她出现在宣德殿的事,还远远没有答案。 苏天心不知孟沥在想什么,她回到宿舍后,便与秦玉一同用了膳,然后便独自在房中休息。 一直等秦玉睡下后,她才披着月色匆匆赶往雪苑。 她想问一问孟忘枢,皇上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雪苑的灯一般都会很晚才会熄灭,可现在才亥时不到,等就熄了。 “难道他真的不舒服?” 苏天心猜测着,悄无声息的走到孟忘枢的门前,打开了房门。 借着月色,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床上睡着一人。 还时不时的传来咳嗽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得了肺痨的人的咳嗽声,听着十分难受。 她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进去。 “师父,你怎么了?” 她蹲在床头,孟忘枢拥着被子侧身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丝毫停不下来。 “我给你倒杯水。” 她转身去矮几边,拿起水壶,发现水壶里的水是冷的,若要去烧热水,怕是要废不少时间。 所以她点燃桌上的油灯,倒了杯冷水在茶杯里,然后用双手握住杯壁,以内力催热冷水。 不过她低估了她现在的能力,在没有用凤凰翎修炼之前,她是做不到催热冷水的。 但即便现在去别处取水也是来不及了。 “该怎么办?” 她听得孟忘枢的咳嗽声,脑海里就想起上一世,为了救他,他伤了心肺。 在最后的日子里,也是这样,一到晚上就开始不停的咳嗽。 那咳嗽声听得她的心会很疼很疼。 可他总是在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只是咳嗽而已。 而到了后来,为了不让她听到他的咳嗽声,他就用力憋着,一直憋到吐血昏迷。 “冷静,冷静,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抿紧了唇。 “天心,咳咳,我没事,给我冷水也是刻意的,咳咳——” “不可以。你一旦喝了冷水,只会咳得更重。最起码也要温水才可以。” 苏天心握着水杯,走到他床头蹲下,看他脸色苍白,咳得眼睛都红了,不免有些鼻酸。 “你白日不是说回来吃药的吗?怎么会咳得这么严重?昨日还不是好好的?” “我没事。”孟忘枢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是戗了风,明日就好了。” “胡说,戗风会咳得这么严重吗?” 苏天心怼了回去,她看着孟忘枢的病容,脑海里就越发的回想起他死时候的模样。 握着杯子的手顿时一紧,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 “或许能试一试。” 她低头一口饮下杯中的冷水,含在嘴巴里。 口中的凉意在慢慢的化去,逐渐变成细微的温热。 她用舌头试了试,觉得并不是很凉之后,才倾身上前,双手抓住了孟忘枢的双肩,然后小嘴一伸,堵上了那张不停咳嗽的嘴巴。 把嘴里的水喂了过去。 “咕噜”一声,孟忘枢咽了下去,张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 “怎么样?水会不会还是很凉?有没有好一些?” 孟忘枢看着那张满含期待的脸,眼底的难受化作了一汪温柔,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等下,我再喂你喝一些。” 苏天心开心的转身去倒水。 孟沥看着她的背影,苍白的嘴角向上扬了扬。 他其实并不是戗风才会咳嗽,他不过是每月的此日才会咳得这么严重罢了。 只要等鸡鸣的那一刻,就不会再咳嗽。 所以只要熬一熬,就过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徒弟,竟然会用这种方式给她喂热水。 看着她面颊因水而鼓囊囊的样子,孟忘枢就很想笑。 可一笑,他就又咳嗽了。 一咳嗽,那张小嘴就再度伸了过来,软软的,带着身上未褪去的婴儿香,闻久了,会让人沉迷。 苏天心的睫毛扫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更像一只小手挠着他的心房,令人爱不释手。 这么好的机会,他其实很想很想戏弄戏弄她,撩拨的她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的样子,他会觉得很开心。 可是身上的不适随着夜的逐渐深浓,越发的难以忍受起来。 打折 第45章 师父你怎么了 苏天心断断续续的喂他喝水,见他稍微平息一些,就去外头打了壶水,还挪了一炉子碳火进来,一边取暖一边烧水。 她忙前忙后了许久,看到孟忘枢终于不怎么咳了,这才安心的在床头边坐下,拿出锦帕给他拭去额间的薄汗。 孟忘枢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看的心里很难受。 “师父,你怎么了?若只是戗风,怎么会这么严重?要不,我去寻姜大夫过来看一下?” 姜大夫是学院的大夫,之前是太医,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医术了得。 “没事,睡一觉,明日早起就好了。” “我不信。”苏天心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若真没事,你肯定会装柔弱欺骗我。” 这点苏天心可是很清楚的。 她小的时候,孟忘枢老是喜欢耍她。 每次把她耍的大吼大哭的时候,他都不会去安慰她。 而是装着不小心摔了一跤,要她呼呼,又或者头晕呀肚子疼之类的,要她抱抱。 反正最后都是她不哭了,反过来安慰他,他才会罢休。 久而久之,她知道他就是矫情,除此外什么病痛都没有。 可如今,他却笑着说他没事,苏天心就晓得他是真的有事。 “为师怎会骗你?乖,回去,明天还要上课呢!” “大考前都停课,自己看书,我之后会自己补上。因为今晚想照顾师父。” 她固执的不肯离开,倚在床头,坐在地上,替他掖掖被角,一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就像小时候,她每次哭鼻子倚在他怀中睡觉一样。 那是一种属于亲人的温暖。 孟忘枢看着她半隐匿在烛火下的容颜,很想叫她离开,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作了一阵从身体深处涌上来的疼痛。 他猛地皱起眉头,双手死死地拽住被角,双目一瞪,然后立刻闭上眼睛。 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样,唯有合上,才可以忍受。 “师父,我会陪着你。” 苏天心知道他难受,可他不愿意告诉她。 那么她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她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将内力输入他的体内,为他驱散一些病痛。 过了好久,孟忘枢全身的僵硬才慢慢的缓解下来。 但苏天心仍没有收回内力。 一直到子丑交际的时候,她觉得双腿发酸,想起来活动一下。 可还没站稳,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放在一边的茶杯给摔倒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 她下意识的道歉,因为孟忘枢好不容易才睡下的,她不想打扰。 可是面对这么大的动静,谁都会从睡梦中醒来的吧? 但孟忘枢侧躺在床上,身体蜷缩,面色苍白,嘴唇死死地抿紧着,一动不动。 “师父,师父?” 苏天心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动。 她跪坐在床榻边上,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他的呼吸声。 整个房间里都静悄悄的,连均匀的呼吸声都不曾有。 可她分明在他没有入睡前,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的。 “师父,你怎么了?” 她伸手用力去推孟忘枢。 但孟忘枢仍旧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苏天心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随后手一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他竟然没有了呼吸! “不,不会的,我要冷静,冷静。” 苏天心大口的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咽了咽口水,再度上前。 这一次,她的手指平放在了他脖子上喉结旁开两指处。 只要是活着的人,这里触摸是一定会感觉到跳动的。 可苏天心的手,再度颤了颤,这一次比刚才还要控制不住,无法抑制的抖动起来。 “没有呼吸,没有跳动。” 她面色苍白的看着面前侧躺着不动的人,眼中一下子蓄满了泪水。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你醒醒呀,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师父,醒醒呀,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是天心呀,师父,我是你唯一的徒弟呀!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没有你,我会害怕,你快醒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师父。” 苏天心说到最后,趴在孟忘枢身侧就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拼命的推着孟忘枢,叫着他的名字。 可他就像死了一样。 再也不会睁开眼看她一眼,再也不会一天到晚戏耍她,再也不会在她哭泣的时候,将她抱在怀里,呢喃着天心儿不哭。 她流着泪,心痛难忍。 就像当年孟忘枢死在她怀中的时候一样。 那不是痛彻心扉的难受,也不是生死相隔的永别。 而是一种你会念着他,可念到最后却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想不起他曾经的温柔。 甚至某天醒来,还会忘了他的名字。 一点点的从记忆中抹去,即便再多的回忆都会消失。 这是一种近乎于凌迟的别离。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对,我有办法的,我有那样东西呀,我一定可以救你的。师父,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不想让前世的生死再来一次,所以哪怕之后的路会更难走,她也必须让孟忘枢醒过来。 所以她必须回去取一样东西,也只有那东西,才可以救已死之人。 世间,很多人都在寻求长生不老术和起死回生术。 可鲜少有人清楚,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前者,非升仙者不可。 而后者,却是真的可以办到的。 但并非凤凰翎。 外头鸡鸣声起,天很快就会亮,所以她不能再耽搁下去。 胡乱的擦去眼泪,她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门口冲去。 可才转身,就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住。 她一顿,低头望去,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拉着她的衣角,往回扯了扯。 “师……父?” 苏天心回头看到他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心头赫然一喜,转身在他身前蹲下,握住了他的手。 “师父,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还是谁?” 孟忘枢虽没什么力气,可精神还行,他伸手拭去苏天心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不就是睡了一觉,你怎么哭成这样?” “什么叫睡了一觉?你刚才分明就和死人一模一样!都没脉息了。我很担心。”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出来。 “那你可有听我的心跳声?” 苏天心哭着摇头。 “傻瓜。”孟忘枢微微一笑,说,“脉息没了,可能是练功所致,以后听一听心跳声,只有脉息和心跳都停了,那才是死人。而为师正值青年,好的很,怎会死?” “可是,可是你刚才真的像死了。”就像当年你死在我怀中的时候一样,是让人清楚地知道,你再也不会醒来了。 孟忘枢见她不信的样子,拉了拉她的手,说,“那你过来,到床上来。” “为什么?” “为师证明给你看,为师没事。” 苏天心不明,不清楚他要怎么证明,只是听话的脱了鞋上了床榻。 “躺下。” 苏天心听话的在他身侧躺下,他此刻的身体比起刚才,有些发冷。 她缩了缩,却被孟忘枢按住。 “别动。” 孟忘枢让她背对着自己,然后侧身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下巴紧靠在她的颈窝里。 如此亲密的举动,苏天心觉得羞涩。 她下意识的动了动,却再次被孟忘枢压住。 “别动,就这样躺着,你会知道,为师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就这样抱着她,闭上眼睛,慢慢的在她耳边低喃。 呼吸带着一丝丝的冷意,就像冬日的手指划过身体的肌肤,撩起一阵颤栗,却并不让人讨厌。 令人有种无端的想要靠近。 “师父,这样真的能证明你没事?” “可以。”孟忘枢搂着娇弱的美人,身上的冷意在逐渐的褪去,“你闭上眼睛,去静静地感受。” 苏天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选择相信孟忘枢。 因为刚才的那一幕,是真的吓到了她。 她曾经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人,除却自己的父母之外,就只有孟忘枢和孟沥。 可前世,她一个都无法保护,又被孟沥背叛。 所以今生,她发过誓,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然后对付孟沥。 因此当察觉到孟忘枢死了,那一刻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师父,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一定。” 她轻声低喃,然后闭上了眼睛,努力去感受身后之人的一点一滴。 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身体也由微冷,逐渐过渡到正常的暖意。 还有那颗紧紧贴着她后背的心,也在有节奏的跳动。 真好,师父真的没事。 也许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吧! 她如此想着,当精神松懈下来的那一刻,便是无形的倦意来袭。 她在那舒服的怀抱里往后靠了靠,便沉沉的睡去。 孟忘枢在她睡着后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从床榻内侧起身。 一身雪白的里衣松垮的挂在身上,敞开的衣襟处,袒露着大片的肌肤。 可原本白皙的肤色,此刻却渗透着一种很诡异的红色。 并非是血,也非是霞。 那是一种红中透着黑色的颜色,随着筋脉错落在他身体各处,如同星罗棋布。 可孟忘枢丝毫不在意,他给睡着的苏天心盖好被子,然后盘腿打坐。 一直到外头的光芒完全驱散了黑暗,他身上的红色才逐一消退。 他睁开眼,发现衣角被压住,低头一看,是苏天心翻了身,被她的小手无意识的扯住了。 仿佛担心他随时会跑掉一样。 “小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 孟忘枢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可记忆骤然回想起,昨日她喂他喝水的情形。 原本平静的心,忽而一动。 他在她面前稍顿了顿,然后果断对着那张微起的小唇,亲了下去。 苏天心梦里正在找水喝,忽然感觉到有股微凉的湿润靠近自己,有种本能的渴望去吸取。 孟忘枢一顿,以为她醒了,离开一看,却发现她撅了噘嘴,含糊的说了个水字。 “把为师当成水源了?” 孟忘枢笑笑,又在她脸上亲了亲,这才下床去沐浴。 因着一晚没睡,还被孟忘枢给不小的吓了一次,所以在彻底的放心之后,苏天心一直睡到午时才醒。 彼时孟忘枢已经准备好了午膳,她就闻着香味,坐在了他的对面。 “师父早,师父用膳。” 她嘻嘻一笑,拿起面前的碗筷就吃了起来。 孟忘枢给自己倒了杯茶,浅呷一口。 “你还真不客气,为师可没说这是给你准备的。” “那我也得吃。”苏天心一边吃一边说,“昨晚被你吓的半死,理应慰劳慰劳我。” 提起昨夜一事,孟忘枢难得的沉默。 苏天心看了他一眼,吃下嘴里的食物,摸了摸嘴。 “师父,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突然的剧咳,然后努力的压制,以及睡着后的脉息全无。以前的你,从未有过如此。你到底怎么了?是否中了毒或者咒?” 她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千奇百怪的毒与咒了。 而事实上,也只有这两者才可以解释昨夜孟忘枢的奇怪举动。 孟忘枢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慢慢的喝着杯中的茶。 一直等喝完了,将茶杯放在桌上,他这才抬眸,正对上苏天心的视线。 而后,他嘴唇微抿,叹了口气。 “此事,为师原本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发现了,那便只好与你坦白。” 苏天心一听,立刻放下碗筷坐好。 因为孟忘枢的坦白,可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的。 “你说,我听着。” “为师被一妖女看上,她要为师从了她,可为师不愿意,所以她便给为师下了一种毒,这种毒,在每月的十五当夜,就会发作。先是咳嗽,然后是全身剧烈抽搐,身体里会涌出一股极热与一股极冷,与内息交缠,到处冲撞不得出。而待这之后,人就会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一直到鸡鸣之后,才会逐渐恢复。” 孟忘枢说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苏天心听得是嘴角抽搐,很想打人。 她知道孟忘枢的一生,更清楚,现在的他,身边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妖女的存在。 所以打从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在骗她。 但她还是保持微笑,表示相信。 因为每一次孟忘枢对她这样七绕八拐的解释一件事,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那对方可有说如何才能解了这毒?” “有。” “是什么?” 孟忘枢盯着她的眼睛,似是不好意思的别过眼,然后低声说。 “她要为师与他结合,才给毒药。若为师不肯,便需要寻一雏女,与其结合七七四十九日不断,方可解了此毒。” “以师父的姿色,要寻一雏女解毒,不是难事吧?”苏天心似笑非笑的说,“不说整个轩辕国,就单说这个京都城内,队伍就可从城东排到城西吧?师父为何不肯呢?” “为师还不是怕天心儿吃醋?” 孟忘枢一手撑在桌面上,笑的牲畜无害。 “为了天心儿,为师愿意忍受这非人之苦。但若是天心儿不忍为师受苦,也可做那第一人,与为师七七四十九日不断地——” “啪”的一声,苏天心一掌拍在桌面上,羞红着脸从锦杌上起身。 “我怎么会有满脑子都是这种东西的师父呀!” 她抱着头,哀嚎着,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孟忘枢就侧着头,看着她将要暴跳如雷的模样,再添了一把火。 “为师只对你有遐想,难道天心儿就没想过和师父,做那事?” 苏天心的脸随着这句话蹭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因为她想起了之前做的一个梦,梦里便是与他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事。 “唷?脸红了?所以天心儿心里是真的想过?” “孟忘枢!你够了!” 苏天心终于暴跳如雷起来,她离开桌子,离开孟忘枢三丈远,伸手颤巍的指着他,警告道。 “你你你,真是有违师表!道德败坏!” “我——”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苏天心捂住双耳,大口的呼吸着,“我要离开这里,再和你单独在一起,我会——” “会兽性大发,吃了为师。” 孟忘枢好心的补充,苏天心几近抓狂的哀嚎一声,转身就跑了。 她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宿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床上,许久才缓过神来。 “真是的,太讨厌了。” 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枕头,耳边回想着孟忘枢的话与神情,慢慢的脸就更红了。 因为他的话,她就会想起那个原本已经淡忘的梦,然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明显起来。 “不行不行,我要看书,我要看书,对,找孟沥看书去,看着他,我会冷静。” 所以她整理了一番,就捧着书去找孟沥了。 但也因这么一个插曲,她彻底忘了,那晚去找孟忘枢的原因。 一连五日,苏天心都和孟沥在一起看书,而每一次路上无意遇到孟忘枢,她都会扭头就走。 仿佛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就这样,迎来了大考。 大考分两天,一天是笔试,一天是技艺。 考完后,在两日内助教会统合成绩,上报教授。 而教授在初审之后,会把笔试和技艺的成绩分开排名,然后再做一个综合排名,最后才会交给孟教谕和林教谕。 由两人在终审之后,分发考试排名。 今天是发布排名的日子。 一大早,众学子们就挤在训诫碑前,看着张贴的名次排行。 “天心姐,我好紧张,不知道可以考第几。” 秦玉一大早就拽着苏天心去看成绩,因为她每次的成绩都不是很好。 但苏天心却清楚,她每一次都是故意做错题,或者在技艺上犯错,导致扣分。 实际上,此人是非常聪明的。 “不会的,你一定会合格的。” “来了来了,助教过来了。” 有人提醒,围在训诫碑前的学子们,自动分成两排,让助教把成绩张贴上去。 “快,看看是第几名。” “果然,综合名次还是孟师兄为榜首。孟师兄果然是最棒的。” 不少女学子其实来看排名是假的,看孟沥才是真的。 因为每次放榜的时候,孟沥一定会出现。 “等下,你们看,这次的笔试竟然有人和孟师兄并列第一。” “谁,快看看是谁。” “元新?这个人是谁呀!” “笨,他是瑶国世子,来咱们学院交流学习的。” “哇,世子好厉害,真不愧是我们的世子……” 围在前排的学子们声调不一的议论着。 苏天心站在他们身后,看着那排名,也的确不小的吃了一惊。 若是技艺上,元新和孟沥并列第一,又或者他独得第一,苏天心都不会觉得吃惊。 可轩辕国和瑶国的风俗不同,所学的知识上,即便有一样的,也有着很多的不同。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考到第一的?” “那还是不靠着本世子过目不忘的真本事。”元新不知何时出现在苏天心身后,扬着下巴,很是傲气的说,“只有第一,才配的上你,下次我一定把他给甩下去。” 看他如此的嘚瑟,苏天心拉着他走到一边,低声问,“你告诉我,是不是师父给你泄露了试题?” “这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会考第一的?我学了那么多年,都没考过。” “都说了,本世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不管考什么,看一遍书,都记得了。” “真的?” 苏天心还是不信,但对这个人的确没有多少的记忆与了解,或许他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真的啦!本世子从不作弊。下一次——”他一手搭在苏天心的身上,一手直指看向这边的孟沥,一字一句的大声道,“一定要打败他,成为学院第一。” “哇,元新师弟好厉害,竟然宣战孟师兄。” “切,我们孟师兄才不会理会这等人。” “胡说什么,元新师弟哪里不好了?” “元新师弟哪里好了?哪里比得过我们孟师兄?” 就因元新这么一个看似儿戏的宣战,导致了女学子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力挺元新师弟,一派忠于孟师兄。 在训诫碑前闹得不可开交。 苏天心远远地看到林教谕往这里赶来,为了不引火上身,拉着秦玉就跑了。 而那些在场喧闹之人,包括没来得及逃走的孟沥和元新,都被林教谕罚着当场抄写训诫碑上的碑文。 那碑文若无一个时辰,是绝对抄不完的。 “为了男人值得吗!” 苏天心咂咂嘴,和秦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为那些无知的人感到不值。 秦玉说,“值不值得得看自己有多喜欢那男子。” “那小玉呢?” 苏天心忽然看着她问。 “什么?” 秦玉愣了一愣。 “我说,小玉有没有喜欢一个男子,爱到可以付出一切的地步?哪怕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 秦玉的表情有过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她盈盈一笑,道,“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啦!不过若真的有,他不爱我的话,我也只能放弃,只能默默地去喜欢,因为我不想他因此而讨厌我。” “是嘛!”苏天心眯了眯眼,笑着说,“若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小玉的心中,我一定会让你们在一起。” 秦玉一顿,“你确定?若你也喜欢他呢?” “怎么会。”苏天心摆摆手,说,“你我是好姐妹,所以这辈子我们不可能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有一次就足够了,这一次我对他无爱,只有恨,所以定然会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她笑得肆意,秦玉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不自然来,便也笑笑,一起回了宿舍。 只是还没走到宿舍前,就有人跑来告诉苏天心,说宫里有人找她。 “谁会找我?” 苏天心莫名其妙,她是外臣之女,虽然有太后的令牌,可以随意进宫。 但为了不过分张扬,她每次进宫,都是太后传唤才会去。 “难道是太后?” 她猜测着,秦玉却在一边说,“不管是谁,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天心点点头,两人一起去了山门前,见到了穿着宫里服饰的太监。 小太监一见苏天心过来,就弯着腰上前行礼。 “小的是太后宫中的小李子,今次奉太后之命,寻苏小姐进宫。” 他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了一面令牌,递给了苏天心。 苏天心看着此人面生,但他手里的令牌的确是太后宫中的令牌,便消除了疑心。 “太后可有说什么事?” “并无,太后只是想念苏小姐,想和苏小姐说说话。”小李子指了指停在台阶下的马车,说,“还请苏小姐随我一步,免得太后等候。” 苏天心点点头,对秦玉说,“你先回去吧!帮我和林教谕说一声,最迟晚膳后我便会回来。” “好的。” 苏天心理了理衣着,便跟着小李子身后上了马车。 秦玉一直等他们离开后,才转身回了宿舍。 因为大考完后,学院不久也会放假,但这次因淑妃要来选圣子圣女,所以放假会延迟。 她无事做,就在房中看看书。 一直到未时,孟沥来此找人。 “孟师兄,你怎么来了?” 孟沥往里面看了一眼,问,“天心呢?我来接她进宫。” “进宫?”秦玉吃了一惊。“可她已经进宫了呀!” “什么时候?” “就在揭榜之后。太后宫里有个太监叫小李子的,说太后想念天心姐,便接她进宫。” 孟沥听后脸色骤变,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秦玉不明所以,追了上去,问,“孟师兄,你怎么了?” 孟沥一边往山门口走去,一边说,“我在一刻钟前,才接到宫中消息,太后想见天心,故而叫我进宫时,接她一起。而之前太后都在昏睡中,半个时辰前才清醒,所以她不可能提早叫人来接走天心。” 秦玉神色一凛,“所以天心姐被人绑架了?” 孟沥脚下,突然一顿,他看向前方山门,面色严肃。 打折 第46章 你确定要绑架我 秦玉没看到孟沥停了下来,冷不防一头撞在他的后背,捂着鼻子退后几步。 “孟师兄,你怎么了?” 孟沥看着空空如也的山门,面色严肃的对秦玉说。 “你们来此的时候,可有看到守门人?” 青竹学院是轩辕国第一大学府,所以有专门的守门人看守山门。 目的是防止外人随意进入,也防止学子们偷偷跑出去。 但学子年纪都不大,且贪玩,所以依旧时常有人跑出去。 时日久了,守门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每逢外头有人要进来,守门人都会汇报林教谕或者孟忘枢的。 “好像没有。” 孟沥眸色更是一沉,然后转了个方向,朝着守门人专门的木屋走去。 秦玉连忙跟上,在他身后说,“师兄,你是想问守门人有没有看到那个太监吗?我看到了呀,当时我是和天心姐一起去的,你问我就可以了。” “不。” 孟沥一边说,脚下速度不减,不一会儿就停在了守门人的木屋前。 木屋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呼噜的声音,还有一股很香的酒味。 这个守门人什么都好,却最爱喝酒,且嗜酒如命。 所以那些经常逃出去玩的学子,都会送他一壶好酒,作为贿赂。 孟沥一手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里头守门人正抱着酒坛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嘴角还留着哈喇子,睡的很香甜。 “他怎么又喝酒了。” 秦玉捂着鼻子,有些讨厌这酒味。 孟沥却走了过去,他在空中嗅了嗅酒香味,然后又手伸进酒坛子里,沾了一点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这是醉香居的‘一杯醉’。”孟沥说,“一杯醉入口香甜,后劲很重。没有人可以撑得过三杯不倒。” “所以他喝了这么多,要醉多久?” “起码一天一夜。而且看他的样子,应当从清早就开始喝了。” 孟沥脸色阴沉的转身就走,秦玉连忙跟上,说,“那这样,是谁让人去通知天心姐去山门的?” 每逢有人拜访,只要不是进入学院内部,守门人都会通知那人来山门前会面。 孟沥一刻不停的往前走,对她的话只是反问,“你可记得来通知你们的人是谁?” “是个男子,有些面生。不过他的腰带是灰色的,是男子部一年级的新生。” 青竹学院统一的学服都是白色,除此外,一年级新生的腰带为灰色,二年级为紫色,三年级为黄色。 “你去通知林教谕,与她一起去男子部一年级,看是否有你说的那人。” “那你呢?” “我要下山。” 孟沥在山门前停下。 “从未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天色一黑,找人会更难,所以不能耽搁时间,你若有了消息,便去沥王府告诉九无。” 沥王府是孟沥宫外的府邸,九无是他的心腹皆书童,平日里管理沥王府的一切大小适宜。 如今,孟忘枢不在,他唯有和秦玉兵分两路,尽早寻回苏天心。 “好,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秦玉与他在山门前分开,各自匆匆而去。 而另一边,苏天心在一间不大的房间里醒来。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 除此外,门窗上都被封上了木条,仅有微弱的缝隙,可以去判定外头的天亮与否。 但好在,她的手脚没有被绑住。 看得出来,对方对她还是存着一定的善意的。 苏天心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慢慢的活动着手脚,忽而一笑。 接她的那辆马车上,放着一顶香炉,里面燃着香料。 因着太后的身体不适,每逢外出,都会在马车上放一个香炉,里面用的都是安神的香。 马车上的香炉和太后惯用的是一模一样的,而且香料的味道初闻也是一样。 但那个香料是越闻味道越淡的,只有在其中被加入了其他东西,香味才会越来越重。 所以她并未吸入多少。 在马车上晕倒,也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目的是想看看,对方会把她带去哪里,又想对她做什么。 在床上活动了一下手脚,她就察觉到外头传来踩断树枝的声音。 她摸了摸肚子,毕竟从早膳起就没有进食,现在瞧着外头的天泛起了红黄,应该是夕阳西下了。 所以她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喊。 “喂,有人在那吗?在的话,麻烦给我一些吃食,我肚子饿了。只要干净一些的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她对着门口一连说了三遍,待门外人的脚步声远去后,才闭了嘴。 然后就躺在床上等着。 因为她是真的饿了。 等了很久,门外才传来声音。 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小丫头,个子不高,脸上蒙着一块布,遮住了容颜。 发髻是丫鬟的双髻,并无任何一个发饰,身上衣物也是最普通的农家旧衣服,甚至每根手指上都缠绕着白色的绷带。 是根本不想让苏天心从任何一个小细节里知道,此人的身份。 小丫头拎着一个食盒进来,盒子和里面放着饭菜的盘子都很普通,百姓家里都会有。 她把吃食放下后,就离开了。 苏天心看着她离开,抬眼望了下关门的人。 同样的装束,从表面来看,没有丝毫的破绽。 “嘿,有意思。” 苏天心笑笑,从床上下来,慢慢的走到桌边坐下,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吃的很慢,却把桌上的食物都吃干净了。 然后摸摸肚子,就回床上继续睡觉。 睡醒了之后,桌上就放了吃的。 一连两天,她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虽然闷在不大的房间里,失去自由,可人却胖了。 那个抓她来的人,也并没有出现。 只是每一次,都会派不同的人来送吃的,但装束上都是一样的。 苏天心也不问他们为什么会把自己抓来这里,更不与他们主动交流。 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苏天心还在睡梦中,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外头看守的人将一个人给扔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锁上了房门。 那女子从地上拍起来,就拍着门大吼。 “放我出去,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抓来这里?知道我是谁吗?快放我出去,我可以饶你们不死!开门,开门呀……” 她在门的内侧拼命的大吼大叫,可门外的人纯当听不到,任由她自己踹着门。 “可恶,你们要不放我出去,我一定要你们不得好死!给我等着!” 她气呼呼的踹了下房门,即便身为阶下囚,口气却依旧强硬。 苏天心被吵得没法睡,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盘腿看着门口的人,然后喊了一声。 “安如是。” “谁?谁在叫我!”安如是听到叫声回头,看着床榻的位置,眯了眯眼,“你是——苏天心?” “是我。” 苏天心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微弱的光芒照亮着一方天地。 安如是一见是她,立刻冲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说,“你真的被绑架了?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 “不知道。他们把我关在这里,给我吃喝,却没有人来见我。若说要银子绑我,也该从我身上取下一些东西令我家人相信我被绑在这里的吧?可是这些都没有,我甚至没有见过他们的主人。” “说不定她在你昏倒的时候,就拿了你的什么都东西呢?” 苏天心眼睛一眯,问,“你怎么知道我昏倒过的?” 安如是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说,“因为我就是被下了药昏倒的呀!不过我醒的比较快,但来的路上被绑了手脚,所以没能逃走。” “你是在哪里被抓的?” “在府中,我用过晚膳后就睡了,可没多久,我察觉到有人潜入了我的房间,我睁开眼睛,就被白巾捂住了口鼻,然后就昏过去了。” 苏天心看了眼她的服饰,蜡烛的烛火让她的脸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曝露在光线里,略显诡异。 安如是一屁股坐在苏天心的身边,双脚也像她那样盘起,坐在床上。 似是两姐妹,在午夜睡不着,坐起来谈心一样。 “不过你知道吗?从你失踪后,孟师兄就去苏府告知苏相,苏相派人到处找你,京都府衙,镇国将军府,沥王府,靖霆王府,学院里的人都在找你。可是没有一点消息,仿佛你凭空失踪了一样。我也去你常去的地方找过你,可都没有你的消息。” “你知道我常去的地方吗?”苏天心略显吃惊的看着她问,“你我之前关系并不好,所以你一直在背地里跟着我吗?” “我、我才没有那么变态。”安如是说,“我不过是问了秦玉罢了。” “哦。”苏天心没有继续这个问题,她往床的里面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说,“现在是晚上,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要不要睡?你若不困,那我先睡了。” 她打了个哈欠,侧身躺下,盖好被子,俨然一副真的睡觉的模样。 安如是瞪大眼睛看着她的举动,不可置信的说,“我们是被人绑架耶,你竟然还有心情睡觉?” “不睡觉要做什么呢?”苏天心眼皮也不想睁开的说,“对方都不肯露面,我又出不去,只能在这里等,所以你也休息吧,说不定明天他们就会有人来见我们,我们睡足吃饱才可以应对。睡吧!” 苏天心说完,拢紧了被子,是真的要睡了。 安如是语噎,背对着烛光盯着苏天心好一会儿,在确定她的呼吸平稳之后,才侧身在她身边躺下。 但她没有睡,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苏天心。 一直到鸡鸣之后,她才闭眼睡去。 而此时的苏天心却睁开了眼睛,她看着与她面对面的安如是,嘴角勾了勾,随后闭眼继续睡觉。 翌日,苏天心是被安如是喊醒的。 “怎么了?” 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你还真的睡得像只猪。”安如是毫不留情的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也不怕他们在你睡着的时候杀了你?” “若真的要杀我,他们有的是机会,最简单的就是在饭菜里下毒。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算了,我说不过你。” 安如是下床穿鞋,整了整衣服。 此时,门外传来动静,她一怔,警惕在床头站定。 门不一会儿就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个全身包裹严实的小姑娘。 她如往常一样,把食盒里的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就退了下去。 “喂,你做什么去?” 苏天心看安如是要往门口冲,一把将人拉住。 “做什么?当然是趁机逃出去呀!你我伸手都不错,我就不信对付不了这几个人。” “对,咱们伸手是不错,但你可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这么冲出去,反而会害了自己。” “所以你就在这里等?” 安如是看着她松开手,下床穿好鞋袜衣服,就坐在小木桌前开始用膳。 “你竟然吃这东西?就不怕他们下药吗?” “人是铁饭是钢,即便被绑架了,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身体。”苏天心吃了口小菜,慢慢的说,“更何况,他们不可能下药。” “为什么?” “要下药,一开始就可以,把我弄得昏昏沉沉的总比我清醒的好,可是来这里每一顿吃食,不仅没有下毒,而且饭菜可都不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既然对方愿意花银子养我这么一个俘虏,还是在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为何不善待自己一些?” 安如是一怔,在她侧边坐下,双手规规矩矩的平放在桌面上,问,“你怎知这饭菜价格不菲?还有,你出去过吗?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山清水秀?” “这一看就是醉香居的饭菜,除却第一次,之后他们每一次送饭都在辰时三刻和戌时三刻。醉香居每日寅时二刻开门,戌时末关门,但醉香居的厨子,在戌时就会收工。倘若他在戌时做完最后一份佳肴,那么此地距离醉香居就是三刻的路程。加上山路难走,以此推算,这里应该是距离京都城外二刻的地方,所以是在小雁山的范围内。小雁山风景优美,自然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苏天心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动作极其优雅淡定。 安如是看着她,平坦的眉峰越蹙越紧。 她看着苏天心吃的那么淡定,手指开始细微的紧握起来。 “你既然知道这是何地?为何不离开?让这么多人为你担心,你就不觉得心中有愧?” 苏天心放下手里的筷子,抿了抿唇,忽然问道,“大考后的第二天,便是淑妃娘娘来学院选人了吧!” 安如是一愣,不明她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是呀,怎么了?” “我只是想问问现在是不是选完了?” “是呀。” “选的是谁?” “孟师兄和秦玉。” “秦玉呀!”苏天心笑笑,面色如旧,“她是个好苗子。” 安如是没有回答,她看着她,沉默不语。 “你盯着我做什么?”苏天心把另外一份没有动过的饭菜推到她的面前,“你也吃点吧!我能保证没毒。” “哦,好。” 安如是懵懵的点头,然后动筷子吃饭。 之后两人不过是随意的说说话,不过面对安如是的提问,苏天心是有问必答。 几乎是把这几日她在这里所察觉到的一切,都告知了安如是。 但两人都出不去,所以只能在这里等。 待用过晚膳后,两人便睡下了,第二日,苏天心再度被安如是吵醒。 她睁眼看到安如是走向门口,用力的拍了拍门。 “喂,去把你们的头领叫来,我们要谈判。要钱要什么尽管说,不要把我们一直关在这里。喂,听到没有,喂,喂!” 安如是大叫着,声音嘈杂,苏天心听得都头疼。 然后想告诉她,不要白费力气,因为外头那些人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可她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安如是竟然把门给打开了。 她一惊,立刻穿了鞋过去。 “怎么回事——” “嘘——” 安如是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语道,“别说话,门好像没锁,我们出去看看?” 苏天心眯眼看了看门上木条间的缝隙,然后点了点头。 安如是悄悄地打开一条门缝,两人凑着门缝看向外面,外头阳光很好,入目的是一堆木柴,还有篱笆。 确认没有人发现她们开门后,她又把门打开的更大了。 视野也跟着开拓起来,然后安如是悄悄地伸出头去,朝着左右两边都看了看。 “没人。”她的声音止不住的欢喜,一把将门全部打开,“没有人看守,我们快走。” “啊?” 苏天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拉住手腕,往门外冲去。 彼时从房子的拐角处,那个经常负责看门的男子提着裤腰带过来,显然是去小解了。 他看到两人从房间里逃走,立刻大叫一声的追上来。 “别跑,给我站住!” “快走。” 安如是看他追上来,拉着苏天心更是拼命的往前跑。 两人一口气冲到篱笆外,发现另一边有好几个男子往这边冲来。 “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安如是推了苏天心一把,然后就往男子面前冲去,要给足苏天心逃走的时间。 苏天心眯了眯眼,往左侧跑去,她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过来,纵身一跃,跳上马车,击倒了驾马车的车夫。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探出头来,苏天心不留情的一脚就将人踹了下去,然后坐在马车上,拉住了缰绳。 而另一侧,安如是被几个人抓住,挣脱不得。 “你快走,别管我。” “好呀!” 苏天心冲她微微一笑,突然掉转马头,一扬马鞭,快速的朝着安如是的方向冲了过去。 几人没想到她会冲过来,本能的往边上侧身躲开。 苏天心就趁着这个机会,双手握住缰绳,抬腿就踢开了抓住安如是的男人。 安如是摔在地上,苏天心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抽出腰带,圈住安如是的腰,将人直接拉上了马车。 动作一气呵成。 “你抓稳了。” 苏天心看了眼追上来的男子们,扬起马鞭,不留情的挥向马屁。 马儿大叫一声,快速的往前冲去。 “驾!” 苏天心在学院的大考中,御一门上可是满分通过。 所以她很快就甩开了身后之人。 马车也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一阵颠簸,直冲山下,上了官道。 “呼——”苏天心松一口气,“终于甩掉了。” “是呀,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这里是官道,两侧都有行人路过,就算对方追到这里,也不管明目张胆的抓人。 所以她们是彻底安全了。 “既然逃出来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还是你先回去吧!”安如是坐在车帘口,摇着头说,“你失踪这么多天,苏相和夫人很担心。你把我放在城门口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苏天心拒绝,“刚才那些人可是要杀你,把你一人放下,我可不放心。” “可是我——” “这一次,我要好好感谢你。” 苏天心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安如是一愣,“为什么?” “要不是你的出现,我怕是不能逃出去的。所以你是我的福星。” “还行吧!”安如是听后傲娇的扬了扬眉,“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抓我来是为什么,不过能误打误撞把你救出去,就是好事。你可得好好的感谢我哦!” “一定。”苏天心重复的肯定道,“我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安如年。” 安如是嬉笑的表情一顿,解释道,“苏天心,你喊错啦,我是安如是,不是那个庶女。” 苏天心看着马车逐渐靠近城门,俨然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 “对了,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是怎么被人从学院里带走的吧?” “对呀!我听秦玉说,那天你不见了,孟师兄都着急坏了,林教谕也命所有学子在学院里到处找你。怎么就在那天把你带走了呢?” “因为是一早就设计好了呀!那天是天时地利人和中,最合适的一天。” 安如是一愣,“为什么?” “那天是我爹三堂会审安为常之死一案。因为师父是案发者,所以必定会出面。熟知我的人都知道,在学院里师父和孟师兄对我最好。那日师父有事离开学院,那么剩下的只有牵制孟师兄一人。所以才会煽动学子们在训诫碑前吵闹,引来林教谕。以林教谕的脾性,谁敢在训诫碑前闹事,谁就要受罚。最直接的便是抄写碑文。那篇碑文写下来,最快的也需要一个时辰。而一个时辰,带走一个人,已是绰绰有余。” 安如是听着她话中的意思,应和道,“然后呢?” 苏天心驾着马车,回头冲她惊讶一笑,反问道,“然后,你不知道吗?” 打折 第47章 最好的算计 安如是背脊坐的笔直,她抿着唇,好一会儿才笑着说,“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然后便是那个来通知我去山门前的一年级的学弟。”苏天心驾着马车,目视前方,并没有回头看她的神色,语气依旧很是淡然。“以至于我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绑我走。” “学弟?”安如是微微一愣,“他有何奇怪之处?” “有呀,很多。” 苏天心用手遮挡一些迎面吹来的风,扬扬眉,盯着安如是的侧颜,答道。 “他虽然穿着学服,可是腰带却系错了方向。青竹学院有规定,所有一年级新生,灰色腰带必须系在左侧方,第二,是他鞋子上沾染的泥泞。” 安如是不屑的笑道,“昨晚下过雨,青竹学院建立在山上,沾染泥泞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的确。但他的泥泞里混着黄色的汁液。” “黄色的汁液?” “你应该知道,不少学子,为了逃出去玩,肯定会弃大路走小路。但是学院里都是贵族子弟,贵族子弟最要的就是颜面。山间树木杂草诸多,若太难走的路,下山后肯定会弄得有失仪表,故而他们选择的小路,不会太难走。这一来二去,便有了一条秘密通往山下的捷径。那条捷径,你知道吗?” 安如是眯了眯眼,“我怎会知道那种路?我若要下山,谁能阻止我?” 苏天心微微一笑。 “对。但你可知,在那条捷径上,在半山腰下处有一泥潭,每次只要雨下的大了些,那个泥潭就会续满泥泞,很不好走。可不管要上山还是下去,只要走那里,是必经那个泥潭的。于是,为了不让衣裳弄脏,便只能从泥潭边上的大石头爬过去。那块大石头上,就长着一种有黄色汁液的植物,只要脚上或者衣服上湿润,必定沾染,且很难去除。所以后来助教们就以此来判定学子们是否逃出下山。” 苏天心话音落下,马车就进入了城门,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 她放缓马车速度,继续往下说着。 “每次大考放榜日,学院有严格的规定,在放榜之前,都必须去赵教授那边报道登记,而后或去训诫碑或去其他地方。故而那日,是不可能有人从山下回来。更不可能有人脚上沾着只有那个泥潭边才会有的黄色汁液。所以我认定那人非学院之人。而且去山门口途径守门人的木屋时,我闻到了只有醉香居才有的一杯醉。守门人嗜酒如命,大清早就喝一杯醉,必定已经醉倒,即便未醉,那酒劲也叫他无法出现。” “那你为何不揭穿呢?你可知你这么一走,多少人为你担心?” “因为我很好奇,对方绕那么大的圈子抓我,是针对的我呢,还是另外一个人。” 苏天心在入城后的第一个路口,左拐了过去。 安如是注意她为何要左拐,只是顺着她的话,问,“另外一人?” “安如是。” 安如是的手微微一紧,道,“你叫我做什么?” “我没有叫你。我说的是,他们要抓的另外一个人,是安如是。” “那不就是我吗?” 苏天心没有说话,在左拐后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京都府衙的人往这边赶来。 许是进城的时候,他们便得知了消息,所赶来接人。 安如是遥遥的看到,眯了眯眼,说,“有人来接你了。” “嗯。”苏天心点点头,“所以你怕吗?” “怕?我为什么要怕?”安如是笑道,“他们是来接你的,不是来抓我的。” 苏天心伸手拢了拢耳畔的发丝,“这可不一定哦!” 她话音刚落,沈朗已经带人堵在了她们马车前。 “请问,是苏天心苏小姐吗?” 京都府衙的捕快沈朗得知苏天心失踪后,便一直在满城寻找,此事上上下下都很重视。 因为谁都知道,苏天心不仅是苏南陌的独女,更是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女娃,又和九皇子孟沥是青梅竹马。 所以她从小就受尽了宠溺。 何曾像这样被人绑架过的? 因而,这几日,京都府衙是生活在水声火热当中,沈朗几乎就没休息过,到处在找人。 倘若找不到,沈朗觉得自己肯定活不成了。 但好在有人在城门看到了貌似苏天心的人,所以他才急急赶来。 “是我。”苏天心停下马车,跳了下来,“沈捕快,辛苦了。” “不苦,只要找到苏小姐便是幸事。”沈朗一见真的是她,开心还来不及,哪里敢说辛苦?“苏小姐,未免苏相与夫人继续担心,请允许下官送你回家。” “不用了。”苏天心远远看到前方出现的九无和孟沥,对沈朗淡淡一笑,“有人送我走。” 沈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后了然。 但苏天心紧接着又说,“沈捕快,这位是安府千金,与我之后被劫匪绑走,你且送她回去,至于此次被劫一事,我会让九殿下告知皇上,请他派人保护安家。” 安如是听到皇上二字,猛然一震,缩在一边的手指,细微的握紧。 苏天心盯着她,仍和善的对沈朗吩咐。 “待这之前,希望你派京都府衙之人保护着安府,在劫匪没有落网之前,万不可疏忽了,毕竟现在安大小姐可是安家当家,家族身份与我爹齐平,定不能有任何闪失,懂吗?” “是,下官一定不负使命,保护好安大小姐。” 对于安家的事,沈朗也听到很多。 子啊安为常死后,按照家族的传统,当家的位置就落在了安如是身上。 “好。” 苏天心点点头,她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安如是,便大步朝着孟沥那边走去。 沈朗这才对安如是行了一礼,“安小姐,请让下官护送回府。” 安如是看着苏天心往前走去的背影,面对沈朗,微微一笑。 “麻烦沈捕快了” “不客气。”沈朗做了一个手势,“请。” 安如是点了点头,被沈朗等人护送回府。 “天心。” 孟沥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抱入怀中,感受到她身上的暖意,才让一颗慌乱了数日的心,安抚下来。 “这几日,可有受苦?” “没有。”苏天心如实的回答,“你看,我都胖了。” “还皮?”孟沥有些不悦的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紧紧握着她的手,“我送你回家。” 苏天心没有反抗,乖乖的点了点头,“好。不过这之前,想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苏天心附在他耳边低语,孟沥听后,虽不知她何意,却还是坚持先送她回府。 相府门前,唐香薷携着管家,还有雨耘雨瑶,等着苏天心回府。 “夫人,那是九皇子的马车,定是九皇子接到小姐了。” “对对,一定是小姐回来了。太好了。” 唐香薷虽没说话,但远远地看着马车,一双哭红的双眼,再度泛起了晶莹。 “娘,我回来了。”苏天心一下马车,就扑倒在唐香薷的怀中,“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我女儿没事,就一切都好。让娘好好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唐香薷伸手捂住苏天心的脸,掌心里冰凉的没有温度。 苏天心心下一痛,反握住她的手,“娘,是女儿冲动了,是女儿不孝。” 她的确有些后悔,因为每一次的遇险,都会让家里人担心。 可她同时也很矛盾,因为这一世的主动复仇,将会比上一世,遇到更多的危险。 “没事,没事,走,快进屋。”唐香薷很激动,却也不忘孟沥的存在,“九殿下,多谢你带回天心,还请里面坐。” “唐夫人,不必多礼,让天心遇险,是我的疏忽,下次绝对不会有了。不过我尚有事进宫一趟,晚些时候再来府中探望。” 唐香薷点点头,握着女儿的手就进了苏府。 “雨耘,快去准备热茶,还有热水,小姐需要沐浴。雨瑶,你去厨房说一声,今日加菜,全部做小姐最爱吃的。雨耘,你再拿着老爷的令牌去太医院请冯太医来府中一趟……” 唐香薷一到女儿的院子里,就开始吩咐。 院中下人很好的分领了夫人的命令,进进出出的忙前忙后。 苏天心站在一边,看着唐香薷以及院中的众人,一时间心里头暖暖的,鼻子也酸了酸。 这份来自众人的宠溺,终于在重生之后,再度拥有了。 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次失去。 “傻丫头,愣着做什么?先去沐浴,等下让冯太医好好的给你诊治诊治。” 唐香薷握着女儿的手,满眼疼惜。 “嗯。” 苏天心应了一声,听话的去沐浴。 等她沐浴出来,冯太医也赶到了,给她诊治后,开了些补身体的方子,便走了。 唐香薷命雨瑶跟着去取药,然后让人端来了一碗甜汤。 “这是你最爱吃的红枣丸子,快尝尝,看看娘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唐香薷擅长厨艺,但近些年来因伤了手,所以很少下厨。 如今能再度迟到她做的甜汤,苏天心觉得很满足。 她一口气吃了一大半,抹抹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很好吃,娘的手艺最棒了。” 唐香薷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纤手点了点她的脑袋,疼惜的说,“傻孩子,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此时,雨耘从外头进来,说,“小姐,老爷让你和夫人去前厅,靖霆王爷和九殿下都在。” “爹叫我们过去。”苏天心快速的喝完碗里的甜汤,“娘,我们走吧!” “急什么。”唐香薷一把拉住她,略带不悦,“我女儿才回来,还没休息好,他要见你,不能过来吗?” “娘,我知道你担心我啦!”苏天心撒娇的说,“我喝了娘亲自煮的甜汤,身体心里都暖暖的,十分满足。但爹也很担心我,他没来看我,定是因师父和久暮的一同前来,是有要事。或许是知道了抓我的劫匪的消息呢!” 她说了这么多,唐香薷怎会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呀,就是个不安分得主。”唐香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却又是满目的不舍,“走,娘陪你一起去。” “果然我娘是最好的。” 苏天心嘻嘻一笑,搂着唐香薷的手臂,往前厅走去。 其实早在苏天心回府的消息被传出去后,就有很多人来拜访,但都被苏相推回去了。 能进苏府大门的,只有孟沥和孟忘枢。 此时,三人正在前厅喝茶,孟沥正说着刚才进宫的事,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声音。 “爹,我回来了。” 苏天心双手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苏南陌的身边,伸手抱了抱自家爹爹。 “好好好,回来就好。” 苏南陌当时还在宫中,一听女儿回来的消息,急得是立刻就回来了,此刻看到她安然无恙,终于放下了心。 但男人毕竟不如女人那么情感用事,所以在松了口气候,他面色便是一阵严肃。 “说,到底是谁把你从学院里掳走的?竟然还敢打着太后的名义,此事,我已经禀告皇上,必定要追查到底。” “爹,别生气嘛!”苏天心站在他身边,摸着他的胸口,给他顺着气,“你听我给你慢慢说来。” 于是她把这几日的遭遇,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在场的人。 几人听后,除了孟忘枢外,都是皱起了眉。 “你的意思是,对方并没有为难你?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对。”苏天心点点头,说,“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告知孟师兄我被绑架的地方,是小雁山。” “我已经派人去查,很快便会有消息。此事,我与苏相意见一致,现如今,父皇已经将此事全全交与我,绝对要查个水落石出。” 孟沥和苏南陌达成一致,务必要找出幕后主使,唐香薷却只愿自己女儿回来就足够了。 在场唯一没有说话的,就只有孟忘枢了。 他一直看着苏天心,沉默不语。 苏天心对他盈盈一笑,说,“师父,你看着我,在想什么呢?” “为师在想,安如是怎会也被抓了去?” 此言一出,孟沥和苏南陌皆是点头。 毕竟对方抓走苏天心,还费了一番周折去部署。 但安如是的消息,安府并未传出任何声音。 若非与苏天心一起回来,他们都还以为安如是好好的待在安府中。 “会不会是安为常一事,唐家的人迁怒于她,所以一起抓走了?” “不可能。”孟沥第一个摇头反驳,“倘若这样,一开始就不该抓你。他们是先抓了你,再抓安如是,很显然目的还是在你。” “不一定。安如是是承袭安家族长之位,在安家那几位长老以及旁系心中,她如此年纪,未曾取信威慑族人,故而此事即便不是唐家的人,也有可能是安家其他人。安家在四大家族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不管是何原因,我多觉得需要派人保护一番,待那帮劫匪落网再说。” 苏天心吃惊的看着自家师父,没料到他会把她心中所想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我也觉得有必要。”苏南陌说,“天下,你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我吗?”苏天心用手指挠挠脸,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这就怪了。你没得罪人,当初宫中那事也与你无关,那会是谁要绑架你?” 唐香薷握着女儿的手,坐在一边,一想到女儿被人绑架,就害怕担忧。 “你们觉得,会不会和大考后淑妃娘娘去书院选圣女圣子有关系?有人害怕我会拔得头筹,所以就绑架我。让我错过了时机,然后就趁个空挡,放我回来?” “不可能。” “不可能。” 孟沥和苏南陌异口同声的不信。 孟沥说,“此事比起绑架案的性质来说,是小事。所以我不认为是这样。” “这点,我也赞同殿下的看法。”苏南陌摸摸下巴,“这样吧,自今日起,到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都待在府中,哪儿也别去,若要出行,必须要带侍卫跟着。” “嗯,知道了。” 苏天心听话的点着头,坐了没一会儿,孟沥和孟忘枢就先后提出离开。 苏天心看了眼孟沥,然后追了上去,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师兄。” 孟沥见她特意追来,面色柔和,问,“怎了?” “我拜托你求皇上保护安如是安危一事,成了吗?” “你放心。此事父皇已经答应,我来此时,已派人去了安府。” 苏天心点点头,又问,“皇后那边是否得知了消息?” “我进宫时,父皇正和皇后在一起,此事她也是极力赞同的。不过——”他说到此,顿了顿,才说,“当时皇后是想接安如是进宫保护的。” “但皇上没有答应,对吗?” “你怎会得知?” 苏天心盈盈一笑,笑容纯真,“若是答应了,就没有必要再派人去保护安府了。” “的确如此。但父皇的意思是,安如是毕竟在守孝期间,如今快要过年,又逢太后寿辰,此等身份之人,万不可进宫久留。” 这点苏天心没有反驳,因为她当时让孟沥去求这么一道皇命,就是知道了皇上不会让安如是进宫。 一旦进宫,安如是只会更加麻烦。 苏天心心中波澜,面上沉静,对孟沥微微一笑,“多谢师兄。” “没事。” 孟沥盯着她消瘦的面庞,有些疼惜的伸手摸住,苏天心一怔,却没有退开。 “我只愿你安好。天心,你一定要好好的,否则我会杀了所有伤害你的人。” “我相信你,久暮。”我一定会让你杀了你自己。 听得她喊他久暮,孟沥的心中泛起一层暖意。 他轻轻地将人搂在怀中,抱了抱,方才离去。 苏天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毫无波澜的神情,在逐渐的呈现着冷意。 她低头转身,一头栽进了某人的怀中。 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她皱着眉,不悦的瞪了眼来人。 “师父,你干嘛走路没声音!” “你心中有儿郎,哪里还能察觉到师父的靠近。” 孟忘枢张开五指,平放在她的脑袋上故意把她的头往下按。 “师父,你干嘛呀!这样难受。” “天心儿,这一次,你很不乖。” 孟忘枢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和她贫嘴,大手用力了按按她的脑袋,就松手离开了。 苏天心转身看着他的背影,耳边回荡的是他刚才说的话。 “难道他知道了?” 她蹙起眉,一直到唐香薷叫她,她才回神。 “娘,怎么了?” “等下你小姨要过来,你先回院子里歇一歇。” 苏天心的小姨是镇国大将军唐府的人,更是唐香薷的亲妹妹。 也是当今唯一一位外姓郡主,唐青露。 虽边关大捷,但大部队尚未回来。 唐府中只有唐青露一人,所以她一听到苏天心出事,就下令唐府之人到处找人,如今人回来了,她也是立刻就赶过来了。 唐青露去年招了夫婿,今年怀了身孕,如今几近临盆,肚子已经很大,出门一趟也不容易。 所以苏天心非常开心,一直围在小姨身边,说了好久的话,才肯回去休息。 送走唐青露后,苏天心又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直到亥时二刻,才回了闺房。 “小姐,你今日定是累了吧?奴婢已经把床铺好了,你快歇下吧!我和雨耘就在外间守着,有事就叫我们。” 苏天心摇摇头说,“不用了,你们也都累了,今日就别候着了,回自己房间去歇着。” “可是夫人和老爷都命奴婢们陪着你,万不可让你再有任何闪失。” “没事啦!”苏天心伸手重重的搭在两个小丫头的肩膀上,保证的说,“爹不是派了好多侍卫在院子里保护我嘛!不会有人大胆的闯入相府抓人的,所以安心去睡吧!” 面对苏天心的坚持,雨耘和雨瑶也不敢再拒绝,都回了隔壁屋子去休息。 听到她们进了隔壁屋子,关上房门,苏天心这才褪下披在肩头的外衣,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换上。 然后打开窗户,看了眼院中守卫的人,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相府。 她出了相府,借着夜色的遮掩,一路朝着安府奔去。 即便入了夜,安府门外也有士兵把手,看来孟沥真的是说到做到了。 她看了眼正门,随后从左侧拐去了后门。 后门也有人守着,就连一路过来的围墙内,从气息判断,也每隔一段路,就有人守护。 如此严密的仗势,虽然的确如了她最初的计划,但紧接着问题也来了。 “我要怎么进去呢?” 她扶额,有种被自己蠢哭的冲动。 打折 第48章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此番前来,本就是低调的闯入。 可现在就算轻功再好,能飞檐走壁进去,也会被里面守卫的人发现吧? 一时间,她有些苦恼。 她当时揭穿安如年假冒安如是的身份,以安如年的性子,回府定然会对安如是下手。 所以苏天心才会当着她的面,对沈朗那样说,更是在之后,拜托孟沥派人看紧安府。 为的就是让安如年没办法下手。 只要一入夜,她便可以潜入安府,去找到真正的安如是。 但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自己进不去这一步棋。 “哎,怎么办呢?”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下人衣服的男子,对一名丫鬟说,“这里去姜记馄饨路最近,小姐想要吃,你快去买,记住,不要多耽搁,免得小姐生气。” “是。” 小丫鬟低着头,接过男子手中的银子,转身就跑了。 苏天心盯着那名娇小身材的女子,心中冒出了一个计划。 她快速的去了姜记馄饨的小摊贩前,买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然后在半路上拦截了小丫鬟。 寻了个地方将小丫鬟安置好后,她就换上小丫鬟的衣服,拎着馄饨回到了安府的后门。 “两位大哥,我是刚出去给小姐买馄饨的丫鬟,你们能开个门吗?” 门口的侍卫看了眼她的服侍,确认了她手里拎着的正是馄饨后,就开门放人进去了。 苏天心微微一笑,低头快步进去。 她进去后,先扫了一圈周围,发现即便是靠近后门的院子,也有两个侍卫值守。 而且凭借气息,她可以断定,前方的后院、中院和前院都有一定的人数值守。 “看来我只能装迷糊,问路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馄饨盒子,无奈一笑。 正准备去问路的时候,她就看到之前开门让小丫鬟去买馄饨的男子从回廊走过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小姐都等急了,快,随我去小姐的院子。” 男子冲她挥着手。 苏天心顿了顿,看了眼两侧的侍卫,小跑了过去,安静的跟在男子的身后,往深处走去。 待走了一段路后,她才小心翼翼的说,“对不起,奴婢忘了这馄饨是给哪位小主的?” “大晚上的提出如此要求要吃馄饨的,除了任性的大小姐,还会有谁?”男子走在苏天心的左前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你既然策划着夜探安府,怎么连安府的地图都没有调查清楚?如此,果真不让人省心呐!” 如此熟悉的口吻,如此直面的批判她的过错,不留情面,除了孟忘枢,还会有谁? 苏天心停下脚步,伸手扯了扯他下巴上的胡子,眉头一皱。 “怎么拉不动?” “废话”孟忘枢拍掉她的手,揉揉下巴,“这可是好不容易粘上去的。” 确认是孟忘枢无疑后,苏天心的一颗心都松懈了下来。 她对他嘻嘻一笑,神情都灿烂了几分。 “你怎知我会来这里?还那么恰好的派人出去买馄饨?你就知道我那时候一定在外头?” “为师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连你晚上做梦喊为师的名字,为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天心听后,脚步顿时一停。 她看着孟忘枢,漆黑的眼睛在不亮的走廊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师父,你果然是变态吧?” “你才变态!”孟忘枢没好气的打了她脑袋一拳,“就你和孟沥说的那些话,凭借为师的聪明才智,会不知道你心中所想?若真不知,这么多年的相处,真的是白费了。” 苏天心盯着他,忽而一笑。 是呀,他们那么熟,若不知道对方的想法,真的白费那么久的相处了。 她面上重新扬起微笑,一步不离的跟在孟忘枢身后,略带傲娇的说。 “那你再猜猜,为何我会在安如是受了保护后,还要再夜探安府?” 她能保证,这个问题,他绝对答不上来。 孟忘枢一边领着她往安如是的院子走去,一边压低声音说,“因为那个被绑架的安如是,是安如年假扮的。你为防止安如年对安如是下手,所以才会这么做。” 苏天心猛然一震,心也跟着漏了一拍,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师父。 “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在你和她分开之后,我在路上遇到了她。虽然安如年假扮的安如是,在动作和语气上都很像,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是什么?” “她对我不感兴趣。” “啊?” 苏天心眨眨眼,没跟上他的思路。 孟忘枢斜睨了她一眼,似是很失望的说。 “自她被罚后去上课起,就对我一直羞涩不已,眼中含羞半露,是一女子心动男子最好的表现。但今日我在路上遇到安如是,她被抓走,然后惊险逃出,面对我,却是安静的很,丝毫没有任何想要我对她好一些的委屈。所以我认定她是假的。” 孟忘枢的这番话,听得苏天心心里是酸酸的,她撅撅嘴,翻了个白眼。 口气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那也可能是她故意的呢?安如年一直都和她在一起,怎会不知她喜欢你。” “天心儿,你是在吃醋吗?” “才没有的事。” 苏天心头一扭,大步越过他往前走去。 但没走多远就被孟忘枢一手拉了回来。 他拉着苏天心站在一边,低头等着前方的人经过。 苏天心待那人远去后,才抬头望去。 “安家那几个长老和旁系的人真的都来了?” 安为常一死,安如是承袭族长之位。 但她性子娇蛮嚣张,不懂人情世故,在老一辈的眼中,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如此一人,要做他们的族长,他们自然是不会承认。 但安为常后入土不久,皇命就下达了,此事已成定局,他们心中定然不满。 既然做不成族长,但历代都有傀儡主一说,若是能掌控安如是,就等于安家一脉彻底掌控在了手心。 所以她当初才想让安为常假死,好让安如是躲过一劫。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失败了。 “安为常死后,安夫人病倒,所有的担子都在安如是一人身上,她没有人脉,在府中举步艰难,这时候更是这些人下手最好的时机。” 孟忘枢拍拍她的脑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苏天心接口道,“可安如年却在这个时候制造了安如是的绑架案,虽不知她表面上是如何应对那些长老,但在背地里却已经与他们背道而驰。她一介庶女,能做到如此地步,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孟忘枢微微勾唇,没问她那人是谁,而是问,“你当初是如何知道绑架你的人是安如年的?” 苏天心警惕着周围,边走边低声回答。 “她是半夜被掳来的,按照她当时所言,被掳走时她在睡觉,可睡觉之人,怎会只脱外衣,却不散发髻的?再有,自她来之后,送饭的人就都没有换过。且守卫轮流一直都是二人,即便一人有事,另一人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但那日早上却都离开了。最让我想笑的是,她竟然为了不让我察觉到那些人来自何处,把该遮掩的都遮掩了,难道她没有想过,有时候去分辨一人,不仅仅是从服饰和身形上区分的吗?” “既然觉得她做法幼稚,干嘛不早些回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撅撅嘴,略带不满的说,“我可以回,却不能回。” 孟忘枢打了她的脑门一下,但又给她揉了揉,才说,“因为淑妃学院选人一事?” “哼,算你了解。” 苏天心口气有些蛮横,却又很开心孟忘枢想的和她是一样的。 虽然孟沥和苏南陌都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不让她参选,而派人绑架她。 但这却是事实。 因为上一世,就是如此。 “淑妃去祈福一事,大有文章,我不想掺和,而且为了更深入安府,索性被抓了就被抓了,他们毕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 孟忘枢听着这话,抿了抿唇,道,“怎地,淑妃祈福一事,会有意外?” 当然有意外,而且是天大的意外。 “不能说?” 孟忘枢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复而又问。 “不能说。”苏天心微微一笑,指了指前方,“安如年来了。” 前方回廊上便走过来三个人,为首的正是安如年。 她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两个丫鬟,正往回廊的尽头小门走去。 苏天心见状,拉了拉孟忘枢的手,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只见安如年走过小门,去了左手边的一个院落。 院子前,有侍卫看守,见到安如年出现,行了一礼,便侧身让人进去。 “你们在这里等我。” 安如年转身接过丫鬟手中的托盘,然后走进了院子。 院子设计的很豪华,院门前刻着一个“是”字,定然是安如是的院落无疑了。 “终于找到了。” 她在黑暗中动了动脚,想要潜进去,却被孟忘枢拉住了。 “怎么了?” 孟忘枢没有说话,而是眼神示意了一下另一边的小道。 小道上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就有人小跑到院落前停下。 “三小姐,门外来了一位女子,说是要见你。” 正欲走进去的安如年步伐一顿,问,“这么晚?还点名要见我?” “是。”下人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递了上去,“说你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安如年接过一看,瞳仁一缩,立刻将东西收起,“那人现在何处?” “在小姐的院子等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的看此物非同一般,猜测此人身份可能不同,所以便对看守的侍卫说,是小姐您身子不适,去外头请的大夫,他们没有起疑。” 安如是闻言,嘴角微勾,“算你聪明,等会有赏。” “多谢小姐。” 她返回院门,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丫鬟,命令道,“这是补品,千万要让姐姐喝下,这样她的身体才会好起来,懂吗?” “奴婢明白。” 丫鬟福了福身,端着托盘就走了进去。 而安如年也随着侍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待他们都离开后,苏天心才压低声音问孟忘枢。 “那锦囊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东西,有些像宫中的玉金丝。会不会是皇后?” 孟忘枢沉默了会儿,才说,“这样,你跟着进去,我去那边探探。记住,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不可过多停留。” “好。” 两人达成意见后,就各自潜入黑暗中离去。 安如是的院子很大,每一草一木都是有人精心培养的,院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十分的美丽。 却只有一栋主楼。 主楼分为三层,有一个主屋,两个耳室,矗立在月色下,庞大无比。 端着托盘的丫鬟上了主桥,穿过前头的一块大岩石,然后进了主楼。 主楼里面也有人守着,见她进去,例行检查后,才放行二楼。 二楼有好几个房间,但仅有一间房门口有人守着。 她们看到有人上来,同样检查无嫌疑后,才开门往丫鬟走了进去。 宽敞的房间里,燃着炭火取暖,内室的桌子上点燃着一盏油灯,微弱的烛火随着门开门关,微微闪动。 “咳咳,咳咳。” 床上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安如是躺在床上,听到有人进来,随手抄起一旁的枕头,便扔了过去。 “滚,都给我滚!” 她脾气火爆,声音虚弱,一动便咳嗽的越发剧烈。 丫鬟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枕头,走到床前。 “滚,听到没有,我叫你滚出去!” “小姐,您病了,三小姐叫你喝下补药,只要你喝下,奴婢便会离开。为了您好,也为了奴婢好,请您配合。” 安如是猛然一听这嗓音,顿了顿,然后抬头朝丫鬟望去。 继而,嘴唇轻微颤动起来。 她张开嘴,就要说话,却被丫鬟一手捂住了口鼻。 “外头有人在,你要说什么小声一些,万不可惊扰了她们,否则会很麻烦。” 安如是点点头,丫鬟这才松开了手。 她一把拉住那只带着暖意的手,紧张的颤抖。 “苏天心,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你?”苏天心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扶起坐好,“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她“嘿”的笑了一声,双眼泛着冷意,说,“还行吧!” “你承袭族长之位,一边要面对各位长老和旁系的刁难,还要应付庶女妹妹的偷袭,以你的性子,会好过怎么可能。” 安如是难得的没有反驳,因为苏天心说的都是实话。 她原本就不想承袭这族长之位,但当娘握着她的手,哭着叫她不能放弃时,她的确是心动了。 所以尽管知道会很难,但她还想试一试。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一直畏畏缩缩,胆怯怕事的妹妹,会对她下手。 “你当时让表婶告知我,安如年有问题时,我已经着了她的道,去向皇后姑姑寻求帮助。没想到皇后姑姑和她是一伙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不信你,偏要往火坑的里跳。” 苏天心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安如是。 才数日不见,她已经瘦了一大圈,精神不济,面色苍白,动不动就咳嗽,身体虚弱到了一定的程度。 要在短时内日让一个病成这样,绝非一般的毒药可行。 所以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瓶,从里面到出了一粒纯白色的药丸。 “这个是清风玉露丸,可解百毒。你每日子时服下一粒,待十日之后,你便可完全恢复。” 她喂她吃下一颗,然后把玉瓶给她收好。 安如是手握着冰冷的玉瓶,唇瓣轻颤,许久才挤出断断续续的一段话。 “我曾伤了你,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要说为什么嘛!”苏天心挠挠头,对她咧嘴眯眼一笑,“当然是为了你们安家历代以来守护的那个秘密。” 安如是瞳仁微缩,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玉瓶,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苏天心看着她的反应,也没有说话。 直到她止住咳嗽,她才断断续续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在那次宫宴中,我偷听到皇后和安如年的对话。那时候她便要安如年对你下手。” 苏天心这话纯粹是胡扯,她会知道,不过是经历了一世,许多东西都了然于心罢了。 “呵,呵呵。” 安如是讽刺的笑出了声,她仰后躺在软垫上,抬手盖住了额头。 “我一直以为,她是我最亲的姑母,会在任何时候拉我一把。可我没想到,在她心中,我竟然比不上一个庶女。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何会对我下手?我承袭族长之位,手握那个秘密,她难道不该哄着我,骗着我,这样才会更无声无息的让我把秘密告诉她吗?” “因为——” 苏天心刚想回答,就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她这才惊觉,两人在里面说了半天悄悄话,外头的人是什么都没听到。 没有动静,就会起疑心。 所以她当即对安如是使了个眼色,然后打翻了茶几上的药碗。 安如是会意,娇蛮的吼道,“你这个蠢奴才,连喂人都不会喂嘛?还喝什么喝,给我把地上的污渍擦干净,别脏了我的地方!” “是奴婢的错,小姐您不要生气,奴婢这就擦。” 苏天心随手拿过脸盆架子上的白巾,跪在地上就开始擦拭。 门口守着的丫鬟打开门缝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然后就关上了门,继续守着。 苏天心眼角往后看了下,确认她们离开后,才从地上起来,坐在了安如是对面的锦杌上。 继续刚才的话题。 “因为你那个好妹妹,许了她一个非常有诱惑的条件。故而皇后才会决定,让安如年假扮你,然后替她掌控安家。” 安如是闻言,身子不自觉的坐直了一些,她想握苏天心的手,却没什么力气,只好放弃。 “是什么条件?” “扳倒淑妃。” 安如是蹙眉。 苏天心继续说,“你可知,我今日来寻你之前,都被人绑在了小雁山。绑架我的其中一个劫匪头头,就是安如年。” “为何她要绑你?” “因为淑妃去学院选圣女圣子一事。以我的家世,在众多女学子中被选中的可能性会很大。但若我去,势必相府会派人跟随。到时候要在相府和孟沥的眼前下手,会很麻烦。所以若是换了一人,要对淑妃下手,便简单多了。” 安如是听出了一些眉目,眉头蹙的更紧了。 “那这次选中的人是谁?” “秦玉。” “她?”安如是嗤的一笑,“难道就是她和安如年联手绑了你?” “绑我的另一个劫匪,的确是她。” “什么?”安如是吃了一惊,“她不是你的小跟班吗?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因为有人许了她和孟沥单独一起的机会,所以她答应帮忙。” 苏天心坐在锦杌上动了动脖子,换个姿势坐着说。 “所以两人联手绑架了我,一人为了不让我参选,一人则是为了让我能成为证人,亲眼看着‘安如是’被人掳走,然后杀害。那么这样一来,按照安家的规矩,只要她能战胜祖上传下来的考验,便可以以一个庶女的身份,成为安家的新一任族长。当然,她不可能真的杀了你,因为她还没从你的嘴里得知安家守护的那个秘密。” 安如是听了她的话,久久没有吭声。 她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纤细,斑白。 好一会儿,她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神自下而上,带着犀利的落在苏天心的身上。 “苏天心,你好像很清楚我们安家的规矩。你到底是敌是友?” “不管是是敌是友,在你心中都有一把衡量的称。我告诉你这些,是对你的没有隐瞒。因为我是真的很想救你。” 苏天心直击迎上她犀利的目光,没有任何的闪躲。 “呵……”安如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的吐出,“你从那日让表婶带话给我就是在提醒我,今日也是。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我想你陪我下一场棋,而我会帮你坐稳安家族长的位子。” 安如是眯着眼看着面前与她一般大的女子,在不久之前,她们都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可是如今在唯一的一次长谈里,两人都卸去了表面的单纯,逐渐展露真实的锋芒。 “好,我答应你,不过——” 安如是话未说完,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两人皆是一惊。 而同一时刻,内室的窗户也被打开。 前后夹击,苏天心和安如是皆是一慌! 打折 第49章 起疑 安如年推开房门。 房间里伺候安如是喝药的丫鬟,此时正跪在地上跪在地上,身边是被打翻的药碗。 而安如是靠在床头,瞪着丫鬟,愠怒未消。 除此之外,房内并无他人。 仅有内室的窗户未曾全部关上,偶有夜风从外头吹进来。 安如年微眯起眼,然后把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丫鬟身上。 “姐姐这是怎了?不好好吃药,病可是不会好的哦。” 她踏进房内,对躺在床上的安如是,微微一笑。 “哼,这么笨手笨脚的贱婢,连喂药都不会,差点烫伤我,这样的人留着有何用!”安如是一脸怒容,指着那丫鬟就吼,“你给我滚,听到没有,给我滚出去。” 丫鬟低着头,全身哆嗦,面对大小姐的指着,抬手擦了擦眼泪,从地上起身,仍旧低着头。 “对不起,大小姐,奴婢这就滚。” 她弯腰低头,转身就要离开。 “等下。” 安如年眯着眼,叫住了她。 丫鬟浑身一震,低着头,垂放在身前的双手,紧张的握住了衣裳的布料。 “你叫她做什么?我不想见到她,让她立刻滚出我的房间,省的心烦。” 安如是催促道。 但安如年却拦在丫鬟的身前,对安如是淡淡一笑。 “姐姐别着急,她惹得姐姐这么生气,怎能如此就放过?定然要好好惩罚。” 她说着又对丫鬟吩咐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丫鬟握着衣服的双手一紧,没有敢动。 安如是则又说,“安如年呀安如年,此人是你带来的,你若真有心惩罚她,何故在这里拖延时间?”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她身为下人,连伺候主子的活都做不好,自然是要惩罚的。妹妹这么做,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未免弄错了人。毕竟这府邸的下人衣裳头饰都一样。” 安如年话外之因,安如是怎会听不出来? 她目光一沉,不想再废话,扳着脸说,“我不管你是否惩罚她,都叫她立刻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她,仅此而已。”说着她有面向丫鬟,怒道,“你,听到没有,立刻给我滚出去!” 丫鬟身形微动,起步离开。 这一次安如年并没有阻拦。 丫鬟步履匆匆的往门口走去,可走到门前时,门外看守的两个丫鬟就将她制住。 “站住,三小姐未叫你离开,怎能离开。” 两个丫鬟都很凶,压住小丫鬟,迫使她回身,正对安如年。 但这话让安如是听得十分不悦。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两个丫鬟,愤怒道,“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安府大小姐,我可是安府的主子!” “姐姐莫要生气,她们是府中新来的丫鬟,是妹妹尚未来得及告知他们,此处住的是您,等会儿妹妹定然会给她们上上这府中的规矩的。” 她说着又对那两个丫鬟厉色道,“还不见过大小姐,她是咱们安府新任主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你们的生死。以后伺候起来,万不可有任何疏忽。” “是。”两人齐声道,“奴婢参见大小姐。” 安如是见两个丫鬟如此听任安如年的话,禁不住冷笑。 她一个安府大小姐,安府现任主子的话,都比不过一个庶女来的有威严。 如此失败,传出去,就是一种笑话。 “罢了罢了。”安如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的吐出,“都给我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言罢侧身躺下,是摆明了不想和安如年继续废话。 安如年也不生气,而是转身面向门前,仍旧低着头的小丫鬟。 她下巴示意自己的两个丫鬟,抬起小丫鬟的下巴。 小丫鬟有所反抗,但最后还是被迫抬起了脸,正对安如年。 安如年目光微沉,因为这个小丫鬟,就是她身边的小丫鬟,并不是别人假扮。 她有些不信,上前扯了扯小丫鬟的脸。 脸上并无人皮面具。 所以,难道是她敏感过头了? 否则为何会觉得有人假扮丫鬟进府接近安如是? 小丫鬟看着安如年目光不善的盯着她,双腿发软,哭着求饶。 “三小姐,对不起,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大小姐,是奴婢惹大小姐生气了,是奴婢的错,请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安如年被她哭得有些心烦,遂挥了挥手,让人给待下去了。 她转身看着侧身睡着的安如是的背影,又看了眼微开的窗户,忽而走上前。 “姐姐身子不好,不可吹夜风。以后妹妹会另寻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来照顾姐姐。姐姐也莫要生气妹妹将你安排在此处,妹妹这般做,实在是因为夫人和皇后的双重命令,要如年好好的照顾姐姐,不能让姐姐有任何闪失。希望姐姐莫要责怪妹妹才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在窗户外,看了一圈。 安如是院子四周都是她的人,外头又有孟沥派来的侍卫守护,所以但凡有人躲在屋顶,一定会被立刻发现。 故而再没有看到任何人后,她才彻底安了心,关上了窗户。 但从头到尾安如是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自己真的睡着了。 安如年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说,“姐姐既然睡了,妹妹就先离开了。愿姐姐今夜好眠。” 她给安如是卸下床幔,然后才转身离开。 外头,两个丫鬟还压着小丫鬟,看到安如年走进,三人福身请安。 安如年盯着小丫鬟,再度问,“你与我分开后,是否见过其他人?” 小丫鬟眼角带泪,闻言,摇了摇头。 “奴婢听从三小姐的话,端着药碗就进了大小姐的卧房,好言相劝大小姐把汤汁喝了,但大小姐突然发脾气,打翻了汤汁,奴婢便赶忙收拾,没多久,三小姐您就来了。” 此事,外头看守的两个丫鬟也证明了。 可安如年总觉得今夜有些不对劲,因为白日里苏天心的那番话,让她隐约觉得她今晚肯定会来。 但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见人。 “那你期间可有被人弄晕?又或者有人进入过姐姐的卧房?” “没有。” 小丫鬟规规矩矩的回道。 安如年皱起眉,低声道,“难道真的是我敏感了?她没有来?” 可她依旧觉得哪里怪怪的,回头看了眼紧闭房门的屋子。 突然转身过去,咿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房内燃着一盏烛火,安如是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睡着,窗户也没被打开,室内安静的,并无外人入侵的痕迹。 关上房门,安如年对身后的两个丫鬟命令道。 “给我盯紧了她,不准她和任何人接触,尤其是每次有人送药,必须严格盘查,莫要让外头的人混了进来。” “是。” 安如年紧了紧手,这才往外头走去。 那小丫鬟跟了出来,一直走到院子里,安如年才停下脚步。 “你这几日跟着我,不准离开。” 小丫鬟福了福身,“是。” 安如年还是不太放心,她总觉得自己的敏感没有错。 但这个小丫鬟看不出有任何的起疑,故而她只能先把人放在自己身边,再细细查看。 待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安如是的院子之后,安如是屋子前那颗超大的树上,树枝微动,传来沙沙的声响。 两个声音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从窗户口,潜入了安如是的屋子。 正是苏天心和孟忘枢。 早在安如年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孟忘枢及时的从窗户口出现,送来了被苏天心打昏的丫鬟,然后带走了苏天心躲在树上。 那棵树就在那扇窗外,树枝茂盛,在夜间若不是刻意去看,是看不到躲在树身的人的。 而且那棵树的树枝十分纤细,要躲一个成年人,肯定会被压塌。 所以当安如年看到树枝在夜色下一动不动,便并未在意,而是看了屋顶和窗下的动静。 “如是。” 苏天心离开孟忘枢的怀抱,轻轻唤了一声床上的安如是。 安如是听到她的声音,转过神来,待看到一起的孟忘枢后,下意识的紧了紧里衣的衣襟,有些羞涩。 任何一个女子,在自己心悦的男子面前,不管遇到任何的困境,她第一时间注意的都是自己的仪表。 或许只有极少数的如苏天心这般的人,才会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管。 故而,在她看到安如是的那个动作之后,明白了孟忘枢之前所说的,他看穿安如年假扮安如是的那个理由。 是真的。 “孟教谕。”安如是从床上坐起来,神色落寞,“恕如是身子抱恙,不能下床给孟教谕请安。” “不必如此。” 孟忘枢站在外侧,并未看她的模样,是为避嫌。 “此番是我逾越了。你身子有恙,天心给你的清风玉露丸记得需每日服下。但安如年端给你的药汁,不可再服。你放心,安府之事,我会帮你,定然不会让安家在你手中灭亡。” 面对如此关心,安如是的鼻子有些发酸,她忍着哭泣的冲动,规规矩矩的道谢。 “多谢孟教谕关心。” “今日时辰不早,我与天心先回去,过几日,我会派人联系你。这几日,你依旧如往常一样,该任性就任性,该发火就发火,莫要让安如年看出了端倪。” 安如是点点头,许久才说了一个“好”字。 “那我们先走了。” 孟忘枢拉住苏天心的手,打开窗户,跃上屋顶,快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安如是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然后才下床关上了窗户,任由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流。 “爹,原来我真的不是一个人,至少孟教谕和苏天心愿意帮我。不管他们是否是为了安府的那个秘密,这一次,我都要好好把握,完全掌控安府掌控,不辱你的期望。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功的,哪怕不择手段,我也不能让安府消失……” 苏天心和孟忘枢离开安府的时候,外头的天更沉了。 街头一个人都没有,头顶的月光也被乌云时不时的遮掩,让大地时不时的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孟忘枢怕她走失,所以一路上都握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往相府走着。 “师父,你去安如年那里打探到了什么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去安如是的房内突击?” 那时要不是孟忘枢的及时出现,苏天心肯定会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指不定安如年会干出什么事来,也会因此害了安如是。 千钧一击,只在瞬间。 “太后寿辰之后,淑妃就快要临盆了。所以皇后派人来询问安如年何时对淑妃下手。” 苏天心闻言,冷笑。 “一旦淑妃生下皇子,以皇上如今对淑妃的宠爱,若是一时兴起,立为太子,那皇后的如意算盘就要算空了。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淑妃生下皇子,最好还要淑妃失去皇宠。如此一来,即便不能完全扳倒太尉一派,也可让太尉在后宫中损失一枚棋子。” “确实。”孟忘枢点头,继续说,“安如年答应她,会在淑妃去金佛寺祈福期间,以为安府祈祷为理由,和安如是一起去金佛寺。” “她要对付淑妃,此时却不能让安府陷入危机,一旦安府成为陷害淑妃的嫌疑,那么皇后那边势必会有所危机。因而我猜,安如年还会邀请一些和安如是关系不错的人一起去金佛寺,比如说——” 她仰头阚泽孟忘枢的侧颜,一字一句的说,“我。” 孟忘枢没有回答,沉默肯定了一切。 “即便我拒绝,她也会用其他手段迫使我去金佛寺。” “所以你害怕吗?一旦你成为凶手,在毁了安为常之后,太尉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对付苏府。” “是呀!” 苏天心回想着当年金佛寺一事,至今仍记忆犹新。 “不过,师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在皇后和淑妃之前,你选择谁?” “此二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为师——” “我会选择皇后。” 苏天心打断他的话,说道。 “要救安如是,必须保护皇后,共同对付太尉一派。安为常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太尉都没有任何举动,这不符合他的性子,所以未免他会对我爹下手,必须在他下手之前,挑起他与皇后的争斗。而金佛寺一行,是目前为止,绝佳的好机会。” 孟忘枢眉峰轻蹙,显然不太赞同苏天心的意见。 但他并没有说话,依旧握着她的手,往苏府走去。 苏天心也没有继续开口。 两人各怀心事,走在黑暗中。 一直走到苏府后门,苏天心才转身问他。 “师父,这一次,你会帮我吗?” 孟忘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的黑比起黑夜的浓更加的粘稠。 粘稠到根本无法从那双眼眸中,看出他的任何情愫。 苏天心也不急,就那样的仰头看着他,仿佛等不到答案,她今晚就不回去了。 “哎——” 孟忘枢最后叹了口气,抬手弹了一下她的眉心。 “快进去睡觉,否则——” 苏天心眨眨眼,笑着问,“否则什么?” “否则为师陪你睡。” 苏天心闻言,果断转身进去。 孟忘枢却在这个时候,伸出手,从后将她搂入怀中,抱紧。 苏天心一怔,她窝在那宽厚的怀中没有动,只是问,“师父,你怎么了?” “为师若帮了你,你会允诺为师什么?” “只要是徒儿能办到的,自然都会答应师父。” “这可是你说的。”孟忘枢放开了她,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得如一只狐狸般狡诈,“快进去休息。” 苏天心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深坑。 但这比起之后的计划,都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她与孟忘枢到了晚安之后,就走了。 因为晚上出去跑了一趟,以至于第二天苏天心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唐香薷知她被绑架的时候受了苦,所以就没打扰她,只是让雨瑶雨耘好生的伺候着。 “小姐,夫人给你煮了甜汤,你是先喝药呢,还是先吃甜汤?” 雨瑶知自家小姐性子与常人不同,常人喜欢吃了苦药再吃甜汤,她未必就会一样,所以每次都会询问一下。 苏天心坐在锦杌上,由着雨耘给自己梳头,对一旁的雨瑶笑嘻嘻的说,“不如对半吃?” 雨瑶撅撅嘴,说,“小姐又为难奴婢。” “怎地,雨瑶姑娘这是生大爷的气了?”苏天心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匪里匪气的说,“要不要大爷香吻一枚,消消气?” “小姐!”雨瑶跺了跺脚,嘟着嘴说,“今儿个别闹了,刚才宫中差人来请你进宫呢!你快喝了药,吃了甜汤,进宫去。” “进宫?”苏天心眨眨眼,“谁找我?” 雨耘给她梳着发髻,说,“是太后。” “小姐,你放心,此次来的是行仪姑姑。此刻正在前厅与夫人说话呢!” 行仪是太后身边的随行女官,掌管太后宫中所有的事宜,也是太后最信任的人。 “哦。那快把药端给我,太后身子有恙,可不能让她担心了。” 苏天心快速的整理好自己,便去前厅见了行仪姑姑。 客套几句后,便带着雨瑶雨耘一同进宫了。 上次苏天心进宫,并未去见太后,所以这次进宫,苏天心特意去吴家铺子买了太后最爱吃的糕点。 “行仪姑姑,你说我这么久没去给太后请安,今日就带着这么一份点心,太后会生气吗?” 行仪为人冰冷,做事一丝不苟,在宫中多数下人看到她都害怕。 但这样的人,在看到苏天心小心翼翼的捧着糕点,还略带不安的寻问她时,也会莞尔一笑。 “若天心小姐愿意在宫中小住几日,陪陪太后,不仅能让太后开心,还能抵过十份这样的点心。” 苏天心吐吐舌头,俏皮的说,“我倒是想住呀!但我怕住下之后,太后就不肯让我回家啦!毕竟太后是真的太喜欢我了嘛!” 她出生的那一天,正好太后去了苏府,那时候谁碰都要哭的孩子,只有在太后怀中才会笑。 所以太后十分疼爱苏天心。 行仪对她的俏皮并未说什么,但嘴角的微笑却未曾断过。 两人并肩走在宫中的路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慈懿殿。 苏天心要进去时,行仪却拉了她一把。 “姑姑,怎么了?” 行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面。 苏天心顺势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一侧的淑妃。 她肚子已经很大,着着宫装,人看上去也比未怀孕之前,丰满圆润了许多,也显得更加富态了一些。 这是苏天心既宫宴后第二次见她。 此时她正与太后说了什么,太后笑了笑,氛围十分融洽。 “淑妃怎会来此?” 苏天心低声问行仪。 今日本该是淑妃出发去金佛寺的日子,她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和太后说话的? 行仪摇摇头。 “太后身子有恙,皇上担心病气会过给怀有身孕的淑妃,故而一直都不让太后见淑妃。即便淑妃会来请安,也不过是遥遥的见上一面。今日太后主动见她,必定非同寻常。” 苏天心点点头,看着里面,眼珠子一转,又问。 “姑姑,你今日奉命来接我进宫时,淑妃是否已经来此请安却未走?” “你怎会知道?” “那你当时可有侍奉在太后身边?” 行仪摇头说,“当时我在给太后配香料,是太后派人知会我,亲自接你进宫。” 苏天心瞬间了然。 “这就是了。” 行仪茫然,“是什么?” “太后定然从淑妃口中知道,我被绑架一事,故而太后担心我,才会命你接我进宫。姑姑是太后身边最信任的人,太后让你来接我,是她自己放心,也是要我放心,并非是再有人假扮宫中之人,妄图假扮我。” 来的路上,她问过行仪,太后是否知道她被绑架一事。 行仪说太后并不知晓。 但当时请安的淑妃却至今未走,苏天心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皱起眉,一时间有些生气。 众所周知,皇上虽然子嗣众多,但这次却十分看重淑妃肚子里的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的平安,皇上竟然认为皇母的病气会伤害孩子一说。 足以可见,皇上的偏心有多重。 所以一旦孩子有任何闪失,不管是谁,都会遭殃。 而淑妃非常清楚这个,却利用了苏天心被绑架的事,让太后见了她。 更是在她出发去金佛寺的当天。 这一点,非同寻常。 苏天心在殿外,盯着淑妃,眯起了眼。 此时,有几个宫女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从苏天心身边经过。 其中有一个,经过苏天心身边时,不小心脚下一崴,苏天心及时扶住了她。 她惶恐的低着头,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苏小姐,奴婢失礼了。” “无妨,小心些便是。” 苏天心松开手,下意识的往盘中看了一眼。 那是红枣百合莲子羹,养颜圣品,而且营养俱佳,宫中很多小主都十分喜欢。 也是淑妃最爱的甜汤。 打折 第50章 刁难 “天心,快进来。” 里面传来太后的呼唤声,苏天心这才将目光移开宫女的手中,拎着裙摆,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天心给太后、给淑妃娘娘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你还晓得给哀家请安呀?哀家还以为你忘了有哀家的存在了。” 太后说的不满,但看向苏天心的眼中,却布满了笑意。 “是天心错了嘛!”苏天心如往常一样,撅撅嘴,撒娇道,“天心不该这么久不来看太后,为了弥补过错,天心愿意留下来天天陪着太后,好不好?” “某人好像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是第二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哀家可不是小孩子。” “太后~”苏天心娇声道,“淑妃娘娘在呢,人家多不好意思。” “行了,不逗你了,快来哀家身边,让哀家好好的看看。” “是。” 苏天心跑了过去,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握着她的手,疼惜的摸了摸她的脸。 “怎么瘦了?这些天你吃苦了,你放心,哀家一定会让皇上好好追查,看到底是谁对我家天心下手,竟然敢绑架你。” “太后,我这不是没事嘛!太后就不要生气了。” 苏天心靠在她的肩头,甜甜的笑了笑。 “天心只要能够见到太后,再大的危险都不怕了。就像小时候那样,别人抱我我都哭,连我娘都不例外,只有太后抱我,我就笑。太后是我的福星,所以我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你呀,就属这张嘴皮子最厉害,也不怕被人笑话。” “说的都是大实话,谁敢笑。” 她冲太后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十分甜。 淑妃见了,也莞尔笑道。 “许久不见天心,长得是越发水灵了。此次能逢凶化吉,臣妾觉得,定是太后福泽恩照,所以天心要好好报答太后哦。” 淑妃这话,他人听得是没什么深层的意思,但苏天心却察觉到了不妥。 她本要说话,好巧妙地绕过这个问题。 但话才到嘴边,就被人打断了。 “那以淑妃之见,要天心如何的报答才行呢?不如便随淑妃一同去金佛寺,用祈福之心来报答,这才是最真挚无垢的。” 皇后与合叶公主一同出现在殿外,两人进来后,对太后行了一礼。 待落座后,皇后又说,“不知淑妃觉得意下如何?” “好是好,可是此次随行去金佛寺的人选已定,若贸然更改,怕是会引起青竹学院学子们的不满,让人误以为皇家表口不一。” “这不是没有让淑妃更换人选嘛!”皇后端过下人递上来的热茶,打开杯盖,吹了吹里面的茶叶,喝了一口,才说,“不过就是多一人,如此简单的事,淑妃应该不会拒绝吧!” 淑妃听后,微微一笑,语气仍旧十分温润。 “皇后娘娘说的是,只要天心答应,多去几人,自然不会有问题。”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皇后一口应下,看了一眼坐在太后身边的苏天心。 “天心,你意下如何?” 她虽然是询问苏天心的意见,但刚才都已经那样说了,若苏天心再拒绝不去,就是不给皇后颜面。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苏天心没有立刻回答,慢慢抿起了嘴。 她知道就算拒绝,皇后还会使出其他法子。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顺了她的意。 故而她点了点头,道,“只要能让太后安康,天心什么都愿意。” 皇后嘴角一勾,心情不错。 毕竟她现在来此,可不是刻意来看太后,而是一早就接到安如年的消息。 安如年告知她,怕是苏天心不会简单的同意去金佛寺,故而请皇后帮忙。 而皇后今日也是运气好,在进来的时候,恰巧听到淑妃的那番话,便顺势而下,迫使苏天心答应。 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变成顺利施行。 “此事,哀家不同意。” 皇后一口茶还没有咽下去,就得到了太后的反对。 她微微一怔,便听太后继续说。 “天心才被人绑架,身子骨虚弱,怎可长途跋涉去金佛寺?哀家不同意,她必须留在哀家身边,陪着哀家,那才是对哀家最好的祈祷。” “母后,您这么说,可叫淑妃妹妹如何自处?她即将临盆,却还央求皇上同意,让她去金佛寺给您祈福。可您现在却护着他人,怪叫人心里不舒服的。” 此言一出,整个慈懿殿,是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会被听到。 苏天心知皇后霸道,却未曾想,她竟然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 而且这番话,不仅说了太后,说了苏天心,还把淑妃给拖下了水。 一箭三雕,果然好本事。 合叶公主闷头喝茶,不参与几人的暗斗,但眼睛却一直似有似无的落在苏天心的身上。 但令她意外的是,苏天心并没有反驳,也未曾对皇后对太后的无礼而生气。 倒是淑妃抿了抿嘴,开了口。 “姐姐可别这么说。妹妹一心为太后祈祷,怎会怕苦?不管是何种境地,只要能为皇上,能为太后,分忧解难,妹妹都会去做,且毫无怨悔。” “妹妹果然一副好心肠,怪不得皇上那么宠溺,为了你放着后宫佳丽不闻不问,那些莺莺燕燕的,整日里吵得本宫的头都疼,不如妹妹这般清闲自在,活得肆意。有时候呀,还真的很想卸下这一身的重任,好好的享受享受静谧的生活。妹妹,你说对吗?” 皇后这话很明显的意有所指,但淑妃在宫中混到今日地步,也不是光靠着恩宠加身的。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突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她这么一动,身边伺候的丫鬟立刻上前来扶,却被她轻轻推开了。 她冲皇后规矩的行了一礼。 “妹妹之前请命过皇上,希望皇上让臣妾可以给皇后姐姐分忧解难,让皇后姐姐可以清闲一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皇后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如此言语,在皇后眼中,必然是大逆不道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发火,淑妃软软糯糯的声音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但皇后却骂了臣妾,他说皇后是一国之母,代表的是轩辕国的颜面,掌管后宫是她分内之事,若让他人接手,一是对皇后的不尊重,二是他不忠于皇后。如此,妹妹才打消了念头,转而为皇上,为皇后,为太后诚心祈福,愿我轩辕国盛世万年。” 这番话,听得皇后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明知道淑妃有意爬到她的头上来,此刻却也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若她反驳,就等同于反驳了皇上。 如此,可是大罪。 所以她只能顺势而下。 “妹妹有此心,是我轩辕之幸事。妹妹还大着肚子,快快请坐,以免动了胎气。” 淑妃福了福身,微微笑道,“多谢姐姐。” 皇后明显不悦,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 继而又看到下人端上来的甜汤,一看便知是太后特意为淑妃准备的。 她有些吃味,却还是憋着气说,“这红枣百合莲子羹,可是妹妹最爱的甜汤,既然都端上来,妹妹就快些尝尝,凉了,可不好吃了。” 她眼神示意,宫人立刻将端进来的甜汤一一分发下去。 苏天心端了一碗,递给了太后。 “太后,您尝尝。” 太后点点头,苏天心就舀了一勺喂她。 她吃了一口,就接过苏天心手中的勺子,说,“我自己来,你也吃。” “嗯。” 苏天心碰过自己的那晚甜汤,低头喝了一口,随即眉头一蹙。 “太后,这不能——” 吃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太后手里的汤碗就被打翻,她一手握着脖子,面色苍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模样十分难受。 “太后,太后?行仪姑姑,快派人去请太医,快!” “好。” 行仪也看到了刚才的事,急急令人去请太医,自己则扶起太后,为她拍着背,顺气。 太后脸色苍白,喘着粗气。 一只手,一直指着苏天心,就是说不出话来。 突发的变故,让苏天心十分担心。 她起身要去握住太后的手,却被皇后一手给拉了开去。 她脚下未曾站稳,一个不慎摔倒在地,额头蹭到了椅子的一脚,蹭破了皮。 “来人,把她给本宫看紧了,不准她接近太后。” 皇后一声令下,随行的宫女直接把苏天心扶起,然后拦在了一边。 “皇后娘娘,您这是作甚?” 皇后命宫女将太后扶进去休息,自己则站在主座前,眸色不善的盯着苏天心。 “大家都喝着同样的甜汤,可偏偏你喂过太后之后,太后就发了病,而且太后还一直指着你,寓意明确。” “太后发病,是因为有人在红枣百合莲子羹里放了花生,太后对花生过敏,才会发病。而我也是在吃了之后才发现的,不能说我喂了太后吃食,就是伤害太后的人。” “本宫又说是你伤害了太后吗?”皇后冷笑道,“你这么急着撇清,是何意思?更何况,本宫的甜汤里就无花生。” 她说到这里,又问了合叶公主和淑妃娘娘,“你二人,可在甜汤里吃出了花生?” “并无。” 两人皆是摇头,皇后又是一声冷笑。 “听到没?我等三人,碗中并无甜汤,偏生你和太后碗中就有?这宫中谁人不知太后对花生过敏?所以偌大的慈懿殿里连一颗花生都看不到。怎地,你一来,就出现了花生?反之,就算甜汤里混入花生,怎么就在你和太后的碗中?这几率也未免太高了一些。” 面对皇后的一连串逼问,苏天心抿紧了嘴,并未反驳。 此时,行仪担心太后,随着太后进入内殿后便无出来。 合叶公主从刚进来后就一句不发,唯有淑妃看了看在场的人,然后出面充当和事老。 “皇后,您先别急。” “怎能不急?”皇后道,“这可是太后,寿辰将近,若出了任何岔子,让皇家何存?此事,必定要严查到底!在此之前——” 她眯眼看向苏天心,一字一句的说,“将苏天心以嫌疑犯的身份,关入天牢。” “万万不可。”淑妃挺着大肚子,拦在了苏天心的面前。“皇后姐姐,你听我一言。” 皇后冷哼,“还有什么好说的!” “今日,我是第一个来慈懿殿拜访之人,在天心进来之前,那些甜汤就被端进来了,所以许是有人不小心将花生沫混入了汤碗中。您在惩治天心之前,何不先查一查宫女再做定论呢?毕竟天心从小跟随太后身边,若说她要对太后不轨,臣妾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太后疼爱苏天心,苏天心对太后的孝道,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宫外,谁人都知道的。 所以在没查出水落石出之前,就贸然就定了苏天心的罪,传出去,是不会有人说皇后圣明的。 因此淑妃的这番话,很好的压制了一下皇后的怒火。 她眯着眼,盯着这个日渐受宠的女人,被压制的火燃烧的越发浓郁了。 但她还是给了淑妃一个面子。 “来人,将刚才端甜汤的宫人,都给本宫带上来。” 苏天心站在一边,将皇后和淑妃的神情都一一看在眼中。 她早在殿外看到那些甜汤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警示。 毕竟这东西是淑妃最爱的,淑妃一反常态的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奇怪。 所以苏天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淑妃身上,而忽视了竟然有人会对太后下手。 这是她始料未及,也是真心懊悔的。 悄悄地握紧拳头,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倘若太后出了什么事,这几个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皇后瞧着底下一字排开的宫女,眯起了眼。 “都把头抬起来,让本宫好好的悄悄。” 宫女们听话,一个个畏畏缩缩的抬起了头,但都不敢直视皇后的眼睛。 淑妃见状,忽而笑了。 她对皇后说,“姐姐,你这般看能看出个什么来?” 淑妃甫一开口,苏天心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身上,心中也赫然明白过来。 “不如叫她们说说,当时她们是在何处取得甜汤的汤碗的,来的中途都遇到过谁?” 皇后虽心有不悦她教她办法,但这一问,还是必须的。 “听到没有,都给本宫如实招来,若有谎言,杖刑伺候。” 宫女们一听,都哆嗦了一下,然后从左侧一个人开始,将她们在膳房结果汤碗开始,一直说到将汤碗端给几位主子。 一排下来,几乎每个人的说法都一样。 “这就奇怪了?”淑妃拧起眉,“若没有接触过他人,那会是谁下的?难道是膳房的御厨?” 她扬眉看向皇后那处,细声细语的说,“姐姐,不如把御厨也叫来问一问?膳房也是必查之地。” “依淑妃所言,给本宫去查。” “是。” 皇后随行的女官领着几个宫女去了膳房,不一会儿就把膳房的御厨带来。 但御厨否认在甜汤里放了花生,而不久后回来的女官,也说没有找到花生。 “既然花生不是出现在膳房内,宫女们又没有遇到过外人,碰触甜汤,那花生是从何处来的?” 淑妃的声音在大殿里显得十分清脆,苏天心却心头一跳,视线精准的落在了其中一个宫女身上。 果不其然,在淑妃的话音落下后,她便突然趴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回皇后,回淑妃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什么?”皇后眯起眼,“你给本宫从实招来!” 那宫女趴在地上,哆嗦的回答。 “奴婢在踏入大殿的时候,遇到了门前的苏小姐。她当时扶了奴婢一把,否则奴婢手中的汤汁定然会侵洒,而被责罚。” “你的意思是,苏小姐在扶你的时候,在你端着的汤碗里,放了花生?而你恰好把那两份有花生的甜汤端给了她与太后。可是如此?” 意外地,一声不吭的合叶公主,突然开口说话。 皇后和淑妃皆是一愣,然后齐齐看向她那边。 那宫女也是一愣,继而才高声的说,“的确如此。但奴婢此言并不是认定苏小姐是凶手。而是此事事关重大,奴婢想为太后寻找凶手,才把所有的细节告知诸位主子。” “当时可有人看到那一幕?” 淑妃紧接着问,在场的几个宫女真的有人说看到。 然后淑妃好看的眉便皱了起来,她看向苏天心,眼中带着担忧。 “天心,你真的,这么做了吗?” 苏天心回看着她,咧嘴一笑。 “要不娘娘命人来查一查?说不定可以查出花生。” “这——” 淑妃为难,将目光移向皇后那边。 皇后一直盯着淑妃,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对她来说,并无多少影响。 只是刚才太后拒绝让苏天心陪同去金佛寺,她虽然强硬的让太后没有继续当面拒绝。 可以太后的性子,如若真不肯放人,那么她就算有心,也无法达到最终目的。 但好在,太后突然误食花生,偏偏当时那一碗甜汤就是苏天心拿给太后的。 故而皇后便将计就计。 只要让苏天心成为嫌疑,然后自己替她解开危机,那么如此一来,只要打着为太后祈福的幌子,苏天心就算不肯去金佛寺,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她当即便道,“给我搜。” 一声令下,宫女上前搜身。 苏天心倒也没有反抗,双手往边上伸开,任由她们搜身。 还不忘对她们说,“可搜的仔细一些,别落了任何一个地方。” 因为她知道,既然有这样的诬陷,那么不管她如何辩解,她身上一定能搜出花生来。 可她同时也明白,太后宫中有奸细。 因为她自进殿以来,就没有接触过淑妃以及皇后身边的人。 就连刚才太后发病,涌上来的也都是慈懿殿里的人。 至于到底是哪一个,她并不急着知道。 因为很快就会出现。 “有了。在这里。” 搜身的宫女不止一个,但搜到东西的却只有一个。 苏天心没有去看宫女手中的袋子,而是盯着宫女的脸瞧。 心头微讶,因为这个宫女已经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很多年,对这宫中的一切都十分了解。 宫女将手中的锦袋递给皇后,皇后身边的女官接住,打开确认后,才递给皇后。 皇后一看,脸色骤变,“的确是花生粉。” 她将锦袋丢到了苏天心的面前,厉声道。 “苏天心,此事,你还有何解释!” “天心,太后对你不薄,知你被劫匪绑架后,十分担心你,你怎可对太后下手?” 淑妃温柔叹息,似是对苏天心十分失望。 苏天心看着两人表里不一的脸,视线越过她们,停在了合叶公主的身上。 “公主,天心此刻被认定为伤害太后的凶手,有皇后和淑妃鉴证,还请您去通知皇上到场,好对我定下罪名。” 苏天心的话,让皇后和淑妃都是一愣。 因为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苏天心竟然不急着自保,或者拼命解释。 既然要求唯一置身事外的合叶公主去请皇上? 若此事让皇上来处理,便会不好收场了。 合叶盯着苏天心的眼睛,那眼神湛亮的令人心惊。 她原本只想看好戏,却不知早就被她算计。 心下一笑,了然。 她放下茶杯,从椅子中起身,整了整衣襟,应道,“好。” “此事已经是成定局,后宫之事向来是皇后做主,人赃并获,就算请来皇上也是一样的结局。说不定还会因此牵扯到苏相。天心,你这又是何苦?只要你愿意认错,皇后娘娘会替你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求情的。你说对吗?皇后姐姐?” 淑妃最后一句话,又绕回到了皇后身上。 好似这一切都与淑妃无关,一切都是皇后指认苏天心,然后定罪苏天心。 就算事后皇后和太后追求起来,她也可以置身事外,纯当个看客,并且还能卖苏天心一个人情。 但苏天心怎能让她们如愿? 不管是皇后,还是淑妃,今日来此都是目的不单纯。 更以太后为靶子,伤害了太后。 这点,便是决不可饶恕之事。 “天心知晓淑妃娘娘心疼天心,但被伤害者毕竟是太后,是当今天子之母,怎么随意做内部惩处?此事必定要告知皇上,告知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一事。” 她如此把自己推上风浪的尖口,且毫不畏惧之后的结果。 此点,让在尔虞我诈的后宫生存在顶端的皇后和淑妃,既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打折 第51章 救援还是惩罚 慈懿殿内此刻气氛凝重,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就聚集在苏天心的身上。 她站在原地,虽仍旧被宫女们阻拦着,却孑然一身傲气。 仿佛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惧意。 一直躲在门口看着的雨瑶此刻急得不得了,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要不是太后出了事,她是不会生气的。 可在宫中生气,总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恶,雨耘怎么还没把救兵搬来?” 早在太后发病的那一刻,两个小丫鬟就一人留下静观其变,一人去搬救兵。 但留下的那一个,看着殿内,是惊心动魄。 “皇上驾到——” 随着宫外太监的一声尖细的长音,慈懿殿内的几人,纷纷一怔。 皇后眸色一沉,愤恨的瞪了眼苏天心,咬紧了唇。 淑妃眼珠子一转,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闷声不语。 唯有苏天心和合叶二人互看一眼,眼睛里都没有别的情绪。 皇上大步走进慈懿殿,身后跟着孟沥和秦玉,雨耘则跟在最后面。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众人纷纷跪地行礼,皇上左右一看,随后扶起身怀六甲的淑妃,然后落座。 此举落在皇后眼中,甚是刺眼。 她握紧拳头,并未说话。 “都起吧!然后给朕说说,这是出什么事了?朕怎么听说,有人要谋害真的母妃,当今太后!” 皇上此人,虽然长得是严肃了一些,但私下里其实对苏天心等的小辈却是非常和善的。 今日是淑妃携带小辈们出发去往金佛寺的日子,可时辰到了,却不见淑妃的人。 故而皇上才会往慈懿殿走来,但在半路上就看到了苏天心的婢女,雨耘。 从她嘴里得知了慈懿殿发生的一切。 “回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太后——” “皇上。”苏天心突然上前一步,打断了皇后的话,她对皇上行了一礼,道,“臣女苏天心是此事的嫌疑者。” 皇上闻言,沉下了脸。 “苏天心,太后对你疼爱有加,你究竟对太后做了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面对龙怒,苏天心并不惊慌,她保持着福身的姿势道。 “臣女是想告知皇上,但臣女此刻身带嫌疑,说出来的话,并不足以成为事实的真相。而皇后和淑妃娘娘当时都未太后的遭遇而乱了心,故而也是可能忽略真相的。” 苏天心这举动摆明了是不想皇后或者淑妃插话。 淑妃倒还好,但以皇后的脾性,定然是会记恨上她的。 孟沥在旁看着,有些为她担心,却又看到她眼中的信心十足,想知道她遇到陷阱,到底会如何脱身。 遂安静的站在一侧,并未吱声。 “以你之言,既然你们一个个都忽略了真相,那事情的经过,到底由谁来告诉朕?” 皇上眯起眼,淡然之中,不乏天子之威。 “有。”苏天心抬手指向慈懿殿内一人,“合叶公主。” “她?” 众人纷纷望向一声不吭的合叶,而合叶本人则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情绪无丝毫波动。 “合叶公主自入殿以来便一直注意着周围,她是唯一一个以旁观者的眼睛去注意整件事的。而且合叶公主与皇上是同胞兄妹,太后之女,她之言,想必是最有说服力的。” 苏天心说到此处,对合叶福了福身,道,“公主,不知您可否将事情经过告知皇上,也可让皇上心中有数,之后是该惩处还是其他,天心都毫无怨言。” 合叶自她提起自己开始,就一直瞧着她。 再听到这话之后,脸上更是浮现了一抹微笑。 微笑的从椅子上再次站起了身,然后她抚了抚鬓角的发丝,面向皇上。 “皇上,皇妹的确看到了所有该看的与不该看的。” 此言一出,皇后和淑妃眼中皆是一沉,尤其是皇后,她带合叶来此,不过是想叫淑妃知道,合叶公主是她这方的人。 可如今,随着合叶这么一句话,已是叫淑妃看了笑话。 皇后握紧双拳,愤恨的瞪了苏天心一眼。 这一幕落在淑妃眼中,她依偎在皇上身边,嘴角泛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得意。 “如实道来。” 皇上一声令下,合叶便将所有的经过都说出了口。 前后一切都如苏天心她们所知道的一样,并无任何不同。 皇上静静地听着,然后问,“没有其他了?” 合叶的眼睛紧盯着苏天心,对方也毫无畏惧的与她对视。 然后合叶先移开了视线,面对皇上,道,“有。” 仅是一字,苏天心却笑了。 “还有什么?” “当时,众人都应该看到,从苏天心身上搜出锦袋的婢女是如何把锦袋递给皇后身边的女官的。” 在场的人的确都看到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奴婢看到的。” 雨瑶在这沉默中出声,那一幕是她亲眼看到的,因为那个锦袋并非是她家小姐的所有物。 “一个贱婢,这里何来你说话的份!” 皇后一眼扫去,厉声呵斥,却被淑妃娇声打断。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这婢女是天心的贴身婢女,随她一同进宫,或许她看到了我们所忽视的地方。”她说着又伸手搭在皇上胸前,娇滴滴的说,“皇上,不如听听她所言?” 皇上一抹那柔滑的小手,心情就变得舒畅,点点头,他道,“你且说说。” “奴婢雨瑶,参见皇上,皇后,淑妃,公主。” 雨瑶礼数周全的上前先行行礼,然后待皇上让她起身之后,才将自己看到的如实说了出来。 “奴婢当时看到那名宫女从我家小姐身上搜出锦袋,然后看也未看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就说找到了,可当时她将锦袋递给皇后身边的姑姑时,那个袋子并未被打开,试问,没有被打开的袋子,你怎会知道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雨瑶并未骗人。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锦袋上,也的确看到锦袋被搜出来之后,就直接给了皇后身边的女官。 是女官亲手解开了外层的袋子。 “皇上,袋子的确是奴婢打开的。” 皇后身边的女官跪在了地上,她将那个装有花生的锦袋高举在头上,才说。 “也是奴婢看到了里面的花生粉,但当时袋子是从苏小姐的身上搜出的,故而认为是她携带。但仔细一想,当时袋口的带子系的很紧,似是生怕里面的粉末洒出来,所以但从外面看,是的确不知里面是何物的。” 她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她只是打开了袋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而已。 其余的,与她都没有关系,也与皇后毫无关系。 如此一来,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那个搜出袋子的宫女身上。 “奴婢、奴婢——” 她支支吾吾的从人群中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当时是闻到了花生粉的味道,因为太后对花生过敏,所以慈懿殿里的每一个下人都对花生的味道很敏感,只要是放过花生的袋子,不看里面之物,闻一闻,就能知晓是否有花生。” 花生的味道很淡,并不如其他吃食一闻便知,尤其是防止了很久的花生,早就失去了最初的香味。 所以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一闻就闻到花生味,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孟沥当即就说,“那不如来个测验。你若通过,便相信你所言。” 他说着又面向皇上,“请父皇恩准。” 皇上知他对苏天心的爱护,所以点头同意了。 “来人,去帮九殿下准备东西。” 孟沥对苏天心使了个放心的眼色,然后走出殿外,去准备东西。 苏天心看着孟沥,她知道他是想帮助她,故而没有出声。 没过多久后,孟沥就拿着五个一模一样的锦袋,放在一个托盘上,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走到婢女面前,说,“这里有五个一样的锦袋,其中只有一个放着的是花生粉,另外几个是瓜子粉。你且闻闻,哪个是花生粉。” “是。” 宫女从他手中接过相似又一样重的锦袋。 从外面看,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将袋子放在鼻子前逐一闻了闻,然后将不是的放在另外一边的托盘上。 行动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如此举动,苏天心就晓得孟沥的这个忙,是帮不上了。 果不其然,待宫女闻到第三个的时候,她就果断的把那个锦袋递到了孟沥的面前。 “殿下,这个就是花生粉。” 孟沥接过锦袋,然后打开,面色微变。 “皇儿,里面的是什么?” 面对皇上的询问,他只能把袋子交给皇上。 皇上接过一看,也是变了脸。 “真的是花生粉。”淑妃盈盈一笑,道,“所以这宫女所言并没有错。” 这样一来,合叶提出的疑点便不再是疑点,苏天心仍旧是嫌疑人。 此事连合叶都是一怔,因为她也的确没有料到这个宫女是真的有点本事的。 “苏天心,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后见一切已成定局,就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她面向皇上,请示道。 “皇上,此事证据确凿,你看如何处决?” “皇后,此事——” “九殿下,本宫知你关心苏天心,但她的确很有嫌疑,除非找出能洗清她嫌疑的证据来,否则这事,她就是凶手。” 皇后厉声打断孟沥的话,丝毫不给他任何的颜面。 孟沥面色微变,他抬眼望向苏天心,可对方根本没有看他这边。 她低着头,盯着那宫女,目光深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连一边的雨瑶和雨耘都急得不得了,若孟沥都无法救她家小姐,还有谁? “咦?今个儿慈懿殿怎的如此热闹,都在这里?” 就在皇上开口说话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几人一起抬头望去,便看到孟忘枢右手托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一脸微笑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皇上看到他便是眉头轻蹙。 孟忘枢扬了扬手中的盒子,说。 “前几日来探望太后,知她的佛珠断了,今早出门,寻了串相似的,反正闲来无事,便来看看太后。怎么,大家都在,却不见太后?” 雨瑶一见孟忘枢,眼中的焦急化作了委屈,她不顾身份的对孟忘枢恳求道。 “王爷,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不会害太后的,这一定是误会,求您了。” 孟忘枢的视线顺着她,往前一看,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然后神色一凛,眯起了眼。 “是谁伤害了我徒弟。” 苏天心的额头上摔破了皮,但流出的血不多,所以已经凝固在伤口周围。 可她肤色白皙,头发又全部被梳了上去,故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伤口。 触目惊心。 “是谁伤害了我徒弟。” 孟忘枢鲜少同一句话说两次,每逢如此,他便是心情不好了。 “靖霆王爷,没有人伤害你徒弟,倒是你的宝贝徒弟,伤害了一直疼爱视她为亲孙女的太后。” 皇后嘴角微勾,带着嘲讽的口吻说。 “现在你来了,便好好的教育教育,否则传出去,有损的不仅是皇家的颜面,还有青竹学院。” “天心,你伤害太后了吗?” 孟忘枢压根不理会皇后,眼睛盯着苏天心,面色严肃。 苏天心同样回看着他,然后摇头,“天心没有。” 孟忘枢闻言,面色稍和,面向皇后道,“听到没有,我家徒弟说没有。” 皇后被他如此孩童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本宫知你心疼自家徒弟,但此事关乎太后生命,怎可儿戏对待。现在人证物证确凿,此事已成定局,她,苏天心就是伤害太后的凶手!” 皇后的声音震慑整个慈懿殿大厅,就连皇上的眉峰也紧紧皱起。 若要处罚苏天心,苏相必然不会同意。 但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她的确有嫌疑。 “人证物证?”孟忘枢微微一笑,“在何处?” “这便是物证。” 皇后指着从苏天心身上被搜出的锦袋,又说,“至于人证,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是她喂给太后吃了甜汤之后,太后才会误食花生的。” “你也说是误食花生。说不定是太后自己偷偷服下了花生粉。” “放肆!” 皇上闻言,一手敲在了椅子扶手上,龙威震慑。 “忘枢,注意你的言辞。母后怎会做出如此之事来。” 孟忘枢丝毫不退却,直迎皇威。 “那就要看看,在那之前,大家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淑妃低头喃喃自语,忽而放在皇上掌心的手,猛然一紧。 皇上察觉,低头问,“爱妃可是想到了什么?” 淑妃抬眼偷偷的看了眼皇后,随即又低了下去,有些为难。 孟沥见状,上前一步道。 “淑妃娘娘,若你知道什么,请如实告知。天心心性温柔,是不会伤害太后的。” “这——” 淑妃看看他,又看了看苏天心,然后点了点头。 “好吧,我说。” 淑妃缓慢的从皇上怀中起身,挺着大肚子,慢慢的道。 “在大家喝甜汤之前,皇后有意让天心跟随臣妾一起去金佛寺给太后祈福,可太后疼惜天心才被绑架回来,故而不肯。可皇后却狠狠地反驳了太后,臣妾当时看到太后脸色很不好,可太后似乎不敢说什么。紧接着也是皇后命人发下甜汤。而天心孝敬太后,喂太后吃食,并无不妥。之后太后说要自己吃,所以天心才端起另外一碗喝下,可臣妾看到她才喝了一口,就察觉到了甜汤里的不对,但当时太后已经发病了。现在仔细想想,若天心真的有心伤害太后,那么她便不该碰太后的那晚甜汤,以避嫌疑。” “你什么意思!” 皇后拍案而起,冲着淑妃怒道。 “你的意思是本宫伤害了太后?你有什么证据!” “皇后,你发生了疯,淑妃从头到尾可有一句话是指证你的?你如此急躁,是不是有意隐瞒着什么!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皇后听闻皇上这么一句偏袒的话,身子一颤,差点摔倒。 她心里憋屈,望着皇上如此爱护淑妃,心中郁结难开。 “皇上,你这是在指责臣妾?” “朕只是就事论事。” 皇上压根不看她,他扶着淑妃坐下,眼中只有淑妃一人。 此时,一直在后面照顾太后的行仪从里间出来,她对众人行了一礼后。 “太后已醒。太后说,今日之事,是太后自己给自己食了花生粉,为的是不想天心离开她去金佛寺。太后年纪大了,只想儿女孝顺在跟前。所以还请皇上下令,今日之事不予追究。” 苏天心看着行仪,鼻子发酸。 她知道,事实的真相到底是怎样,想必太后心中也不糊涂。 但她还是招揽下了所有的罪责,只是为了苏天心。 “如此,便作罢!” 皇上见太后无事,也松了口气,对苏天心说。 “罚你这段时日,时时刻刻侍奉在太后身边,若太后再病倒,为你是问!” 苏天心福身行礼,“是。” “现下都散了吧!朕去看看母后。” 淑妃闻言,立刻扶住皇上的手臂,“臣妾也去。” “你别去了,是时候该出发去金佛寺了。路上小心些。” 淑妃抿抿嘴,点了点头,“臣妾定不辱使命,真心祈祷太后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爱妃之心,朕定然会传达给太后。” 皇上虽然不舍,但这次是淑妃执意坚持的,他也没有办法,转身对孟沥道。 “九儿,好好照顾淑妃,莫要让她有任何闪失。” “儿臣遵旨。” 皇上这才放开淑妃的手,往内室走去,探望太后。 皇后狠狠地瞪了眼淑妃和苏天心,便扬长而去。 合叶公主坐了一会儿也走了,丝毫没有去探望母后的心。 苏天心也想进去看太后,却被孟沥拦住了。 他将她拉到一边,问行仪要来了药箱,亲自给她处理伤口。 “对不起,这次没能帮上你。” “没事。你已经尽力。她在太后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敢对太后下手,必然是做足了准备。如若你没想出那个办法,我自己也会说出来。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不让你受委屈的。” 他轻轻地给她擦拭伤口,怕她疼,又低头吹了吹。 “疼吗?” 苏天心摇摇头,低垂着眼,说,“不疼。” “可是我疼。” 孟沥一把将人抱在怀中,紧紧箍住。 “看到你受伤,看到你委屈无助,我却无法帮上忙,我心里真的很难受。若非皇祖母及时醒来,即便父皇不会对你处罚太重,你也免不了皮肉之苦。所以,天心,你答应我,以后遇到皇后和淑妃不要正面相对,此二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在后宫中争斗数年,牺牲了无数人,我不想你也成为其中一人。” “所以你在察觉到是秦玉在背后抓了我后,就顺势而为,不让我成功参选圣女一角。” 苏天心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十足的肯定。 虽然孟沥在她失踪这段日子里,一直在到处找他。 但他却在她回来之后,只带人剿灭了小雁山的那个据点,抓了几个嫌犯,象征性的审了一审,然后犯人自杀在牢中,此事也就结束了。 若非今日进宫之前,苏天心去了趟吴家铺子买糕点,还不会从流苏嘴里得知此事。 更会觉得,至少此刻孟沥待她是真的。 “你胡说什么?是不是脑子撞坏掉了?我怎会做这种事?” 孟沥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睛不眨的盯着她看,没有丝毫的隐瞒。 苏天心嘴角微动,看向他的眼睛,忽而一弯,笑出了声。 “因为我知道你真的担心我,所以为了杜绝我遇到危险,会为我斩断所有的危机。” “对。”孟沥放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疼惜的说,“所以在我回来之前,你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知道了。” 苏天心乖巧的点点头,孟沥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和秦玉一起随同淑妃离开。 她站在原地,看着孟沥的背影,抬手擦去了额头上他上药的地方。 “嘶——” 因为用力之大,不免有些生疼。 她看着掌心的药粉,眸子里充满了不悦。 “太后要见你。” 孟忘枢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盯着她额头的狼狈,蹙了蹙眉。 “哦。” 苏天心随手在衣服擦掉手心的药粉,转身就往里面走去。 但孟忘枢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天心。” 他鲜少认真的叫她的名字,每一次这般认真,苏天心的心都会不受控制的乱跳。 “怎、怎么了?” “为师很生气。” “啊?” 苏天心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生气什么?” 孟忘枢抿着唇,眼色极黑,可这极黑中,却照不出苏天心的模样。 打折 第52章 师父你胆子忒大了吧 “生各种气,包括自己。” “啊?” 苏天心又是一懵,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孟忘枢高大的身躯,趁她犯迷糊间,将人搂在怀中,脸闷在她的颈窝里,声音略带沙哑。 “为师知道,你不怕自己受委屈,你担心的是太后。所以相信为师,这一次不过是放她一马,下一次咱们连本带利讨回来,帮你报仇。” 孟忘枢的话听得前后不着调,但苏天心却明白的很。 她依偎在熟悉安心的怀中,张开手,抱了抱他。 “师父,她对我下手不要紧,但她伤害了太后,所以一定要狠狠地报仇。” “会的。” 孟忘枢揉揉她的头发,盯着她额头的伤,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为师给你上药,好吗?” 苏天心冲他嘻嘻一笑,“必须的。” 她不要的温柔善举,只针对孟沥。 而孟忘枢如此待她,她心里乐得很,也故意显得格外娇妻撒泼。 他下手重了一点,她就踩他一脚,不悦道,“疼。” 他下手轻了些,她又噘嘴不悦的说,“你当弹棉花呢?一点力道都没有,怎么上药?” 他下手不轻不重,她抿抿嘴,不冷不热的说,“这是什么药,味道那么难闻,能不能换种药,我不要这个,拿走。” 如此反复,孟忘枢再好的耐心也停止了上药的动作。 他盯着她,眉宇间凝聚着不善。 “再吵吵,小心我亲你。” “亲?” 苏天心纯当笑话的大笑出声,然后冲他得意的扬了扬眉,抄着手,很嘚瑟的说,“有本事你来呀!” 她话才说完,孟忘枢的脸就在她瞳孔里放大,然后唇上便是一软。 虽然仅是蜻蜓点水的碰触,但那柔软的气息,似是蜈蚣的触角,紧紧地吸附在了她的心间。 在凝固了那么一瞬间后,心跳开始炸了。 苏天心几乎是忘了反应,张大眼睛,瞪着冲她舔舔嘴唇的孟忘枢。 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眼线,即便他们此刻身处偏殿之内,也可能被来往的宫人看到。 故而,她才会那样的挑衅,完全不相信他真的会亲她。 可事实上,他真的亲了她。 让她不经意间想起了那晚一口口相对的喂水。 那时候不觉得什么,她一心只为师父着想。 可如今想起来,除了心跳的炸裂,还有一种如羽毛拂面的心痒。 仿佛想要汲取的更多、更多。 多到她看着他,忘记了最本能的反应。 “小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去端热茶返回的雨瑶和雨耘看到苏天心的脸红的诡异,有些担心。 “王爷,我家小姐这是怎了?是不是额头的伤加重了?” “嗯。她伤在额头,很容易脑门充血,做出一些逾越的举动。不过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孟忘枢一本正经的撒着谎,然后继续给苏天心上药。 苏天心也逐渐冷静下来,她盯着他,有些恼怒,也有些羞涩。 而后者是她从未对他产生过的情绪,却在此刻初尝了味道。 因着她的安静,所以孟忘枢给她上药十分的顺畅,一会儿便好了。 “伤痕有些明显,雨瑶,把她的头发放下来些,遮挡下,以防太后看了担忧。” “是。” 雨瑶上前,心灵手巧的帮苏天心换了个发型,遮掩了额头的伤。 孟忘枢抄着手在旁看着,“这样不错。走吧,太后该等急了。” 这才牵着她的手,进去见了太后。 彼时只有行仪一人守在太后床头,皇上已经离开了。 “太后,您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苏天心跪坐在床边,握着太后的手,心里很揪心。 “是我不好,若非太后担心我,也不至于如此。可最后还需要太后来救我,天心真的很没用。” “傻孩子,你怎会没用?” 太后睁开眼,声音虚弱,却还是坚持着与她说话。 “你最有本事哄哀家开心,也是真心孝敬哀家的人,哀家开心还来不及呢!” “可是我——” “没有可是。” 太后打断了她的话,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削弱有满含坚定。 “天心,你记住,不管遇到任何事,不管是谁牺牲了来救你,你都要记得感恩,而不是愧疚。只有想着报答对方,你才会不断努力往上走,而不是止于原地。这世间,分分离离不在少数,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被救还是去救的那方,一颗心,真挚如初。所以不要对别人有歉意,因为他会帮你,就说明,他愿意。你若舍弃,就是看不起他,只有真心接受,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太后的精神很差,但她还是强撑着说了这么多的话,就是不想她因此而愧疚。 “太后,我知道了,我会时刻记住太后的话。太后你睡吧,天心在这里陪着你。” 太后见她眉宇间终于不再愁着,这才微笑的闭上眼休息。 苏天心蹲在那里,一直等太后睡着之后才起身。 “天心小姐,时辰已经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否则苏相和夫人该担心了。” 因为那么一折腾,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若不回家,家里的确会着急。 “那我明日再来。” 苏天心起身,拍了拍发麻的双腿,往门外走去,但走到门口,她突然回身握住了行仪的手。 “怎么了?” 苏天心朝着左右两侧都看了遍,确定屋内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压低声音对她说。 “当时你不在大殿内,所以不知道一些事——”她把事情大致的过程告诉了行仪,然后低语,“我担心慈懿殿不止一人是皇后或者淑妃身边的人,你需时刻小心,太后的所有吃食包括用具,都必须经你的手,没有问题之后,才能给太后。” “我明白。”行仪严肃的点头,又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回去吧,路上当心。” “嗯。” 苏天心这才松开手,开门离去。 走出殿外,她没看到孟忘枢,以为他回去了,倒是雨瑶和雨耘就涌上来了。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走,咱们回去。”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开心道,“好咧。” 主仆三人往慈懿殿外走去,行至门前的台阶时,她发现孟忘枢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下,负手而立,很显然是在等她。 不知为何,她心中微微一暖,喜上眉梢。 “呀,是王爷。”雨瑶眼尖,她开心的说,“今日多亏了王爷,否则小姐该受苦了。咱们一定要好好谢谢王爷。” “那可不是,必须慎重的感谢。”雨耘说,“因为奴婢今日去搬救兵,遇到的就是王爷。” 走在她们前头的苏天心闻言,微微一怔。 “你当时遇到的人是师父?” “对呀。”雨耘说,“奴婢还没跑到宫前呢,就遇到了王爷。” “等等,这不对呀!”雨瑶有些不明,“你若找王爷作救兵,怎么当时是和九殿下以及皇上一起回来的?” “因为当王爷知道奴婢所言之后,便叫奴婢去御花园那边等九殿下。至于原因他没有说,他只是告诉奴婢,只有这样才能救得了小姐。” 苏天心盯着孟忘枢的背影,听着自己婢女的谈话,忍不住说了句,“果然是只老狐狸。” “你在骂谁老狐狸呢,你这只小狐狸。” 孟忘枢耳朵可是长在四面八方的人,即便两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他都将三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当然是在骂你。” 苏天心在他身前站定,仗着高了几节台阶,比他高了半个头,插着腰,骂道,“老狐狸。” “行了,小狐狸,时候不早了,回家吧!” 孟忘枢摸摸她的脑袋,还顺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得满面春风。 月色下,他一身金丝文纹底白衫,带着紫金玉冠,身形颀长,俨然有一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怎么不说话?”孟忘枢仰头看她,继而笑得很贼,“是不是被为师迷住了,心儿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他一副我早就知道你这样的模样,让苏天心不免想起了那个吻。 原本沉寂的心,忽然如水面波澜一眼,泛起了涟漪。 “谁会被你迷住?那就是瞎了眼了。走,回家!” 她大声说着,头一扬,就傲然的走在最前边。 雨瑶和雨耘见自家小姐如此模样,就晓得多半是被孟忘枢说中了。 雨瑶嘻嘻一笑,跟在孟忘枢身后,低声的说,“王爷,小姐长这么大,只有在你手里是被吃的死死的,你真的好厉害哦!” “废话。”雨耘反驳道,“王爷可是小姐的师父,哪会吃不准小姐的心?” “可九殿下还是小姐的青梅竹马呢!你看小姐什么时候被他吃的死死的?” 雨耘仔细一想,“好像也是哦。看来还是王爷厉害一些。” 孟忘枢听着身后两个丫头这般议论自己,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他看了眼仍旧一人走在前头的苏天心,放缓了脚步,与两个丫头并肩而行。 “那你们说说,若你家小姐及笄后要婚配,是本王比较合适呢,还是九儿合适?” 雨瑶想也没想的说,“当然是王爷啦!” “雨耘你呢?” “奴婢是在想,王爷是小姐的师父,你们有师徒关系,你能娶小姐吗?” “若我们不是师徒呢?你觉得是本王几率大,还是九儿几率大。” 雨耘看着他湛亮漂亮的眸子,心头微动,张嘴就说,“当然是王爷了。” “乖。” 孟忘枢抬起双手,轻轻拍了拍两个丫头的脑袋。 “以后呀,本王就是你们的姑爷了,要听本王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 “知道个屁!”苏天心回头就冲孟忘枢大吼,“你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行不行!” 他当她什么都听不到吗? 这怎么可能! 他刚才那番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得。 “嘘——” 孟忘枢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听到这边动静的侍卫。 “小声些,莫要叫他们以为你目的不纯,有二心。” “我对皇族绝无二心,对你才有二心!”想狠狠地揍你一顿! 但苏天心这最后一句话没有说。 可她没想到,孟忘枢会钻了这空子。 他快步上前,紧挨在她的身边,低声笑道,“就知道你早就对为师存有不轨之心,给你个机会。三天后,齐国公夫人召开赏梅宴,届时会邀请年轻男女赏花,你那天机灵点,好好报答为师,知道吗?” “我会去的话,就是脑子被门砸了,就是承认喜欢你,哼!” 苏天心扭头就走,与他废话,吃亏的总是自己,所以还是少说为妙。 孟忘枢一直将她送到相府,但他并未提到宫中发生的事,故而苏天心以为他是在刻意隐瞒,而她也因不想父母担心,所以叫两个丫头守口如瓶后,就与母亲回了后院。 但在前厅与苏相说话的孟忘枢还是将此事说了一遍。 苏南陌一听,脸色一变,“你可知这幕后凶手是谁?” “淑妃。” “怎如此肯定?” “自安为常死后,安府内部打乱,即便皇后有心煽动什么,也没有那个力道。故而太尉目前为止最大的眼中钉,便是苏相您。但你做事滴水不漏,他在朝堂上寻找不到其他,唯有转手对付你身边人。” “所以天心就成了靶子。”苏南陌一拳砸在扶手上,愤恨道,“对一个孩子也下得去手,真是卑鄙。” “这点苏相大可以放心,即便今日没有我的出现,我相信天心她也有办法逆转乾坤。” 孟忘枢看着苏天心刚才喝茶留下的那个杯子,眼底微微凝聚起厉色。 “只是我不想她过早锋芒毕露,惹来杀身之祸。此事,苏相在她面前且装作不知,以免让夫人担心。” 苏南陌点点头,“小女多亏了你,若非有你照拂她,做她之师,她只怕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孟忘枢低喃,“可我不想只做她的师父。” “什么?”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孟忘枢起身告辞,苏南陌一直将人送到门口,才往后院走去。 但他一直在思考着孟忘枢低喃的那句话,他并非没有听清楚,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若是真的呢?” 他抬眼看着后院亮起的灯火,唐香薷和苏天心交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女儿家的羞涩。 “天心,你长大了。” 是呀,他的女儿,在来年开春后,便是个大人了,也是时候给她则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了。 当晚,苏天心送走父母后,便早早歇下了。 不过脑海里总想着今日慈懿殿的事,有人害了太后,却最终让太后自己背了锅。 苏天心是越想越觉得不服气,太后那么善良,却还要成为晚辈争权夺势的牺牲。 于是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淑妃得到应有的报应。 只是这次也因太后这事,让她无法去金佛寺,亦是第一次完全的与上一世的一桩大事,擦肩而过。 虽然可以避免一次危机,但她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有什么事会发生。 所以,这一觉,她睡的迷迷糊糊。 而且,耳边总有个声音在和她说话。 一会儿低柔婉转,一会儿又激昂四射,一会儿是哭哭啼啼,一会儿是开怀大笑…… 连绵整晚,没有片刻消停。 苏天心很想醒过来,但不管如何努力,始终睁不开眼。 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到有人在喊她。 她这才彻底挣开那股力道,张开了眼。 “小姐,你怎么了?喊了你那么久,都醒不过来,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看着雨瑶焦急的模样,苏天心在床上一动,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答答的很不舒服。 “雨瑶,我没事,你给我准备些热水,我想沐浴。” “哦,好。” 雨瑶转身离开,苏天心觉得全身虚脱无力,就像做了好几天的苦力。 唯有侧过身,手撑在床上,才能使力坐起来。 可手一用力,就在被窝里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她掀开被子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凤凰翎?” 待看清后,她立刻用手盖住那样东西,警惕的往房间里看去。 确认无人在房中后,她才坐起身,拿起了床上之物。 “怎么会在这里?” 她皱着眉,然后卸下床幔,打开了床内侧的暗格。 暗格里面有一个盒子,盒子是以鲁班锁锁住的。 而这个锁,她经过改良过,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打开。 她伸手拿起盒子,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眉头皱的是更紧了。 “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呀?” 她咬咬牙,继而打开了盒子。 可盒子里本该放着凤凰翎的地方,此刻是空空如也。 因为那由金色羽毛绘制的凤凰翎,现在就在她的手里。 凤凰翎是神物,虽然也曾被人按照书中记载的模样,制造过假的。 但她上一世是凤凰翎的主人,所以对凤凰翎的真假,是一眼就能辨出。 “到底凤凰翎是怎么从盒子里出来的?”她有些不明白,“难道和昨夜梦中的那个声音有关系?”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上一世,与凤凰翎结缔契约时的情形。 “小姐,热水备好了,是现在就去沐浴吗?” 雨瑶突然推门进来,苏天心立刻将凤凰翎放进怀中。 “你先过去,我马上过来。” “是。” 雨瑶见她遮住床幔,不知在做什么,但她声音听起来十分严肃,便也不打扰,乖乖关门退了出去。 确定雨瑶离开后,苏天心才大松了口气。 她拿起凤凰翎,打算先放回去,却见凤凰翎周身散发起金色的光辉。 那光辉从一开始的微弱,然后逐渐扩大,一直到光芒将苏天心整个人都抱住。 “我未曾滴血在上,凤凰翎怎么会主动与我结缔契约?” 苏天心看着那光圈,讶然,然后伸手去拨开那光圈。 可光圈并无像上一次结缔契约那样,主动散开。 而是强制性的将她包围在光圈内,形成了一个铜墙铁壁。 她根本就出不去。 “强制性。” 苏天心十分惊异,因为她所知道的,人类与这类神器结缔契约,必须是两者都愿意的状态下。 像这样不容她抗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可今世,她万不可这么早与凤凰翎结缔契约,所以才会一直将它藏在此处,不闻不问。 “凤凰翎,你听我说,这一世,还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快,我还没——” 她说着伸手去握住凤凰翎。 可她的手才触碰到凤凰翎的表面,就被从里面迸射出来的一抹光辉,给击中了眉心。 她整个人朝后摔倒,失去了意识。 待她醒来后,已经是当天下午了。 唐香薷以为她病了,叫大夫过来看,却没查出任何病症。 只是开了些静心安神的药,给她服下。 苏天心醒后发现房中有人,第一时间就看了床内侧的暗格。 发现原本打开的暗格,以及凤凰翎,都消失不见了。 她担心是否是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拿走了凤凰翎,故而借口让唐香薷以及两个丫鬟都出去了。 然后才再次打开了床内的暗格。 当看到凤凰翎安静的躺在暗格里,她大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她又皱起了眉。 因为一旦她靠近,凤凰翎就会闪烁金色的光辉。 而自己的胸前,也闪烁着同样的光辉。 她沉下眼,拉开了里衣的衣襟。 在颈窝下方,剑突上方的正中央,赫然有着一个与凤凰翎一模一样的羽毛图案。 “凤凰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强制性与我结缔契约?” 她盯着凤凰翎喃喃自语,可自始至终,凤凰翎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最后苏天心只能藏起它,然后把自己也藏起。 她十分清楚,若是自己身上的这个图纹被发现,那么一切都瞒不了了。 “看来,这之前,得让凤凰翎主现身了。” 她眯着眼,想起了梁诗诗。 因为凤凰翎本就是梁家该守护的东西。 也因此,苏天心自打脸的出现在了齐国公府的赏梅宴上。 彼时孟忘枢正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她,然后冲她挑了挑眉。 应承了那天离开慈懿殿时,她对他说的那句——我会去的话,就是脑子被门砸了,就是承认喜欢你。 苏天心吃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纯当自己什么都没说,就开始在齐国公府里找同样受邀而来的梁诗诗。 只是梁诗诗没找到,苏天心就被元新给盯上了。 为了摆脱他的纠缠,苏天心在齐国公府七绕八拐的进了一间雅室。 可进去后,她才惊觉,齐国公竟然握着合叶公主的手,含情脉脉,正在说着什么。 却被她的出现打断了。 两人齐齐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清晰的泄露着危机。 桃侦轩 说: 大家肯定会觉得奇怪,为何后半段会大部分描写这个,桃子只想说,任何更改的历史,都将付出一定的代价,下一章,危机继续。过年期间,更新不断,会有加更,诸位喜欢的话,给个票票,留下只字片语,不尽感谢。 打折 第53章 与合叶的交易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合叶公主竟然和齐国公有猫腻,为了保命,只能低头退出去。 可还没转身,就被合叶给叫住了。 “给本宫站住!你来的那么迟,是叫本公主等你么?” 合叶公主严肃起来,来自血脉中帝王家族的气魄,不是谁都能装出来的。 苏天心立刻会意的说,“对不起公主,臣女第一次来齐国公府,路途不熟,故而来晚,还请公主莫气。” “哼。”她冷哼一声,然后甩开齐国公的手,“齐国公,你求本宫之事,本宫不会答应,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摔袖就走,苏天心立刻推到门边上,待她走出来后,才小心翼翼的跟上。 一直从雅阁里出来,她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还时不时的偷瞄后面,看看齐国公是否会追上来。 不过幸好他还是知趣的,没有跟着出雅阁。 苏天心大松一口气。 她看到前方花园中,赏梅宴仍在继续,又看了看闷声走在前方,不说一句话的合叶公主,正想借口离开。 却看到合叶突然停了下来,朝她转过了身。 她目光落在苏天心身上,锋芒毕露。 苏天心哆嗦了一下,悄咪咪的抬起头,“公主有话要说?” “苏天心,你真的好本事。” 合叶这话可不是什么夸赞,里间的咬牙切齿的不爽,苏天心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微微俯身,轻声道,“臣女不知公主是何意,还请公主明示。” “你会不知?”合叶轻笑出声,“那日在慈懿殿,把本公主拉下水。今日在雅阁之中,你若非跟踪本公主,怎会出现在那。” 苏天心一凛。 在慈懿殿那次,她的确是有意拉合叶下水。 但今日之事,却真的是巧合。 可她现在即便有千万个理由,在一个生气的人面前,也是得不到半点可信的。 故而,她抬起眼,直对合叶的眼睛。 “公主本就知道皇后屡次三番对公主示好,是有所图谋。那日皇后明知淑妃在慈懿殿,却要求公主陪同前去,分明就是想让淑妃知道,公主已是皇后身边之人。臣女那时候将公主拉下水,不过是想帮公主一把。不过今日嘛!” 她说到这里,狡黠一笑。 “能抓到公主的把柄,对我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合叶骤然眯起了眼。 “苏天心,你就怕本宫会杀了你吗?” “不怕。”苏天心对她微微一笑,毫无掩饰,“因为公主是好人。” “呵。”合叶嘲讽一笑,“自从本宫为两国和平远嫁他国,在世人眼中,本宫就是个好人。” “但我知道,那时候的公主,为的并不只是两国和平,而是为了——” 苏天心突然迈开步伐走到她的身侧,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为了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合叶眼露出惊异,她横在胸前的双手,猛地紧握,目视前方,心中骇然。 “就算当时皇上不答应,公主也会寻找其他办法去往瑶国,因为那时候的公主腹中已经怀有羿宣的孩子。” 苏天心的声音很低柔,如春日里的小桥流水,惊扰着水面的涟漪。 涟漪在合叶心中越阔越大,当年那件事,她隐瞒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贴身婢女。 而且,当年的苏天心还只是个孩子,所以她不可能知道其中的真相的。 心中纵然已经是骇然千万,但合叶眼中的惊异也仅是片刻就散,被淡漠的冰霜所取代。 “胡言乱语,本宫为的是两国和平,不是其他!” 苏天心笑笑,她并没有进一步去证明自己所知道的是真的。 她只是从合叶身边后退几步,与她面对面的。 “的确,当年的事真相如何,除了公主,没有人知道真的答案。但我却知道公主的另外一个秘密。” 合叶眼眸一扬,带着愠怒。 “苏天心,你不要得寸进尺,即便母后疼你,忘枢护着你,本宫也有法子让你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恩宠。” “公主乃轩辕国长公主,又是瑶国王后,身份与权力自然非同凡响,但公主,你想过没有。” “想过什么?” “你离开国土数年,在此地,还有多少人是你手中能掌控的势力?还有多少人能像当年那样对你忠心不二?即便你防的再严,也是防不住一个野心勃勃之人。只怕到时候公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还落得一个细作的身份。” 苏天心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过分重了。 但合叶并没有严厉呵斥她,而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天心。 沉默不语。 苏天心留给她最早的印象,就是个会讨人开心,尤其是太后欢心的嘴甜孩子。 但她身上也有着与大多数千金一样的娇蛮和任性。 可阔别数年不见,她身上的安分娇蛮与任性早就消失无踪,仿佛是变了一人。 一如那次宫宴在宣德殿内的所遇,她在突发之事上,依旧可以淡定如常。 不管谁有罪谁无罪,以救人当先。 若那次不是她的胆大,那么合叶她的一只手肯定会受到重创,也会引起她夫君羿宣对轩辕国的不满。 那一次,处理不好,挑起的就是两国的隔阂。 却被苏天心几句话,给抵消了。 还有便是慈懿殿一事,她本身就不想与皇后一道,却碍于面子不得不行。 可苏天心看似是自己帮自己洗脱嫌疑,却背地里又帮了合叶一把。 以及今日,若非苏天心的出现,恐怕她还要被齐国公纠缠,最终会被其他人发觉。 而且,她知道的事,远远不像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所该知道的。 “其实公主近些日子在宫中,以皇后殷勤的接近,在急需人手帮助的公主心中,是个合适的人选。但公主最终舍弃了。因为皇后好高骛远,一心只为追求名利与身份,故而在没有十足的利益之前,是不会完全帮助公主。而与此相对的,淑妃也是一样。所以公主谁都没有选。但随着太后寿辰的接近,离公主返回瑶国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如果还找不到人帮忙,那么以后势必会更难控制——” 控制羿宣要一举拿下我国国土的决心。 这句话苏天心是以口型缓慢的告诉她的。 合叶瞳仁骤然紧缩,唇齿轻颤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苏天心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 合叶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很大。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知道羿宣的野心? 苏天心看着她满眼的骇然,微微一笑。 “很简单。” 她说,“因为他陪你提早了一个月回到此地,能让一个国君放下国家大事,只是陪妻子回家乡看看,还历时那般之久的唯一目的,便是想亲自窃取他国机密。自古历史上,尚无一国之君如此胆大,在位期间,能做此举。因无,故而不会惹人怀疑。不过我想,他应该没有成功,毕竟一有公主的背地里阻止,二皇宫守卫森严,他无法太过频繁行动,故而是先以摸底为主,然后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下手。而这个时机,便是除夕夜。” 合叶倒吸一口气,望向她含笑的黑眸,明明那么清澈淡然,她却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为什么你连这个都一清二楚?” “因为那天是太后的寿辰呀!”苏天心眨眨眼,想也没想的说,“太后今年身体比往年差很多,皇上是个孝子,唯有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才可以达到冲喜的目的。更何况,今年公主回家过年。因此那日,满朝文武携带家眷都会到场。宫中外人一多,大部分的兵力都会被调去宴会地,所以有些地方会变得薄弱。以瑶国男子的英勇善战,要偷机密,并非难事。” “苏天心。”合叶五指用力,死死地扣住她手臂上的衣服,清晰可见的颤抖着,“你到底是谁?” “我不就是苏天心吗?”苏天心莞尔一笑,“苏相的女儿。” “可是你——” “没有可是。”苏天心脸上的笑突然收起,她面色严肃的盯着合叶,说,“时间紧迫,公主你若不想让皇上失望,让百姓对你失望,你就不能再拖了。再下去,就什么多完了。” “可是我阻止不了他呀!阻止不了。当璟儿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记恨上了轩辕,不拿下轩辕,他是不会放手的。” 合叶眼中续满晶莹,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妇人。 眼中神情里,再也寻不到半分公主的强悍风范。 苏天心知道她口中的璟儿是她和羿宣的孩子,羿宣非常疼爱这个儿子。 可是在三年前,这个孩子独自跑到轩辕国来玩,回去不久后就死了。 瑶国国师占卜,说他是被轩辕国害死的。 但当时没有证据,故而这件事便未对外透露消息。 可从那时候起,一直想着两国和平的羿宣,就下了灭轩辕的决心。 “我知道。” 苏天心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看着远处逐渐走进的人群,微微抿了抿嘴。 “所以今日我才与公主摊牌,只要公主帮天心一个忙,那么我也可以帮公主的忙。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 “你?” 合叶眼带雾霭,虽然苏天心今日所言,的确令她震惊。 但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即便再如何聪明,又怎能与一个野心勃勃的国君抗衡? 就连她自己,三年时间都没有办法打消丈夫这个根深蒂固的念头。 “我知道要打消他的念头很难,但公主此次的目的不就是要他无功而返吗?而这个‘无功而返’,我可以做到。” 苏天心眼中,自信满满,并无半点犹豫与虚假。 她说完便放开公主的手,弯腰给公主理了理裙摆,然后故意大声说。 “公主,你身子不适,险些摔倒,臣女陪你去那边坐坐如何?” 背对着众人靠近的合叶,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抬手擦拭掉了眼中的泪水。 仅是一瞬,又再度变回了那个冷漠的不可一世的长公主殿下。 “公主身子不适吗?需不需要臣妾唤太医来看看?” 齐国公夫人与一群莺莺燕燕正巧走过来,便听得苏天心那句话,她立刻上前,模样很是殷勤。 “不了。本宫只是累了,今日怕是无法再继续欣赏这满园子的梅花。” “这梅花还未到卸下的时日,公主若是哪天得了空,可随意来此观赏。”齐国公夫人见她眉宇泛着疲乏,立刻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快去给公主准备马车。” 说着又对公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臣妾送公主。” 合叶点点头,转身就走,从头到尾未曾再看苏天心一眼。 苏天心站在原地,面上一片沉寂,她远远地看着合叶离开梅园,这才与那群莺莺燕燕去赏梅了。 然后吃了茶点,她便带着自家的丫鬟,打道回府。 待上了马车,雨瑶才问,“小姐,你今日不是说去找梁小姐吗?怎么都没看到你与她说话?” 因为自家小姐说,进了齐国公府只找梁诗诗,故而雨瑶一直都殷勤的帮她到处找人。 可最终梁诗诗提早离开,她家小姐都没和人说上一句话。 苏天心闭着眼睛懒懒的说,“不用找她了,因为有人帮忙了。” “谁?要帮什么忙?小姐是遇到困难了吗?为什么不去找王爷帮忙?” 一提王爷二字,苏天心就嗖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眸露不善的盯着前方。 “那个到处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谁会找他帮忙!一群庸脂俗粉,他也不怕长针眼!” 当时在齐国公府,孟忘枢的身边就没有少过女子的陪伴。 他倒是来者不拒,谁给的东西都吃,谁给的东西都收。 怕是所有前去的男子,都没有他收获丰富了! 而且,最可恶的是他根本没正眼看自己一眼。 所以现在只要一提起孟忘枢,苏天心就一肚子的不爽。 “小姐是吃醋了吗?” “怎么可能!”苏天心傲娇的说,“吃天下人的醋,也绝对不会吃他的醋。反正你这几日,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和雨耘也说一声,知道吗?” “知道。” 雨瑶含笑答应。 苏天心撇撇嘴,继续闭目休息。 至于与合叶之约,她相信最终合叶一定会答应她,故而并不着急。 如此过了两日,镇国大将军班师回朝,皇上龙心大悦,封赏之多。 冷清了许久的唐府,也终于在今年年前迎来了最大的团圆与热闹。 故而这几日,苏天心一直陪着唐香薷,去将军府玩耍,偶尔还会腻在小姨那边,不肯回家。 大夫说小姨的孩子撑不过十五就会出生,而苏天心也即将要成为姐姐,这可让她开心极了。 “终于有人要代替我,成为苏家和唐家最小的孩子了。”苏天心乐得合不拢嘴,摸着唐青露的肚子,“小宝宝,我是你姐姐哦!以后跟着姐姐混,姐姐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唐香薷笑道,“跟你混,还不皮死?” “我的皮可都是跟着二表哥三表哥学的。不然我就是最乖的孩子。” 苏天心毫不犹豫的把两个表哥就拉下了水。 “而且我最近可乖了,空了就在家里绣女红,还给大家准备了过年礼物呢!所以小宝宝以后跟着我,一定会成为京都城最有貌最有才的第一女子最疼爱的弟弟的。” 她毫不掩饰的夸赞自己,惹得厅内几人开怀大笑。 “就你嘴甜。”唐青露笑着摇头,“那大姐姐,明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大昭寺,烧香祈福?” “去,干嘛不去。” “可你不是每日都要进宫陪伴太后吗?这可是皇上下的命令。” 唐香薷提醒道,苏天心抿抿嘴,说,“不如今日我进宫一趟,与太后告个假?” 唐香薷点点头,“若不行,便不要强求。” “好。” 苏天心应道,离开唐府后,她便进了宫,当时恰好皇上也在。 面对这请假,他也不过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苏天心一一应下后便回了苏府。 于第二日一早,便和唐香薷,唐青露,二表哥唐言一道出发去了京都成为的大昭寺。 大昭寺位于京都城外向南,不远,马车过去大概是半个多时辰的路途。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去大昭寺烧了香,唐青露还向主持讨了个吉利的名字,作为孩子的字。 “温言。” 出了大昭寺,往山门走去,苏天心呢喃着这个名字,面带笑意,“诗经中有写: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给弟弟用这个作为表字,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唐青露扑哧一笑,“你一直说弟弟的,怎知我一定就生了个弟弟,而不是妹妹呢?” 苏天心一手假装摸着胡须,一手捏成兰花指样,说,“因为老夫会掐指一算。” “你这样孩子,真是皮。”唐青露点点她的鼻子,笑着与唐香薷说,“姐姐,待她及笄后,你可得寻个严厉之人做她夫婿,不然这孩子真的会被宠得无法无天的。” “我不,我不嫁人,我就要一辈子陪着娘亲,陪着小姨。” 唐言听了,丝毫不给面子的损道,“那你可就要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咯。” “嫁不出去,就嫁给你呗,反正你不也老说自己这辈子取不到老婆了。” “别别别!”唐言一连挥手蹦离她老远的说,“娶了你,我还不被久暮打死?你可饶了我吧!” “不,二表哥,我早就对你一见倾心,再见倾城。所以我这辈子非要嫁给你不可。” 苏天心故意朝他追了上去,唐言吓得到处躲藏。 唐青露和唐香薷上了马车,看着两个孩子,唐青露笑着摇摇头。 “姐姐,天心开春便要及笄,你可与姐夫商量过她的终身大事?虽然说九殿下与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但妹妹私心以为,若非必要,绝不嫁皇家之人。” 唐香薷点点头,搀扶着她走在后面,上了马车。 淡淡的说,“此事,老爷与我商谈过。他的看法与你一样。但我还是想让她自己选,因为父母强行干预的婚姻不会顺利,所以不管她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会支持。” 这席话叫唐青露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桩往事,虽然人已故,但却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中。 “我相信这孩子眼光不会错的。” 她微微一笑,掀开车帘,打算叫两人上马车回去。 可话尚未出口,马突然嘶吼一声,受了惊的往前狂奔而去。 “怎么回事?” 正在追着打闹的苏天心和唐言听到声音后立刻回头,一眼就看到飞奔出去的马车。 “不好,小姨和娘正马车上。” 两人相视一眼,拔腿就去追马车。 可此时,却从山门口周围的树林里冲出了十几个黑衣人。 人人手中握剑,不由分说的朝着两人袭去。 唐言侧身挡开一个攻击,眼看受惊的马车越跑越远,担心车上两人安全,故而对苏天心吼道。 “你去追马车,这里交给我。” 苏天心徒手震飞一个黑衣人,道了声“好”就头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她相信唐言的能力,解决这些人不在话下。 所以竭尽全力去追马车。 她脚下生风,速度极快,心中尤其担心唐青露。 唐家近几辈生下的都是男孩,故而女孩十分宝贝,因此在唐香薷和唐青露出生后,便不准其学武。 所以两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就无法阻止。 而且唐青露将要临盆,如此一受惊,最容易早产了。 “该死,到底是谁派来的?淑妃还是皇后?” 她抬头看着快要追上的马车,心中快速盘算着。 毕竟这段时日,要说她有得罪的人,也就这两位大佛了。 但一切都容不得她多想,前方是断壁悬崖,迟上一步,就是阴阳相隔。 她旧瞅准时机,纵身一跃,借助树干的弹力,轻功飞驰而去,落在了马车上,调转了车头,停下。 她大松一口气,转身掀开车帘,问道,“娘,小姨你们怎么样?可有受伤?” 唐香薷和唐青露都受了惊,但两人还算镇定。 “还好,小言呢?” “他被缠住了。你们放心——” 苏天心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唐香薷朝自己扑过来,然后便是利器刺入血肉以及唐香薷的闷吭声。 “不准伤害我的孩子。” 唐香薷当时是看到有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然后悄无声息的接近苏天心。 她第一反应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苏天心。 “今日你们都要死!” 那人冷哼一声,抽出长剑,就要落下第二击。 “谁生谁死,可不是你来决定的。” 苏天心反手握住那把冰寒的剑锋,手心沁出了红色的血液。 可她丝毫不感觉疼,震断长剑,剑光一闪,便用断口划破了黑衣人的脖子,将他一脚踹飞了出去。 黑衣人被直接撞击到大树上,大树树干断裂。 也正是这一击,让已经将马车包围的黑衣人们一怔,没有即刻动手。 “娘,你怎么样?” 苏天心抱着唐香薷,摸到她背后全是粘稠的血。 唐香薷面色苍白,但她还是笑着摇头。 “娘,没事。孩子,你的手受伤了,疼不疼?娘给你包扎一下。” 她强撑着要坐起来,不顾背后的伤口,也不顾血流的有多少,执拗的撕开裙摆的布条,给苏天心包裹了受伤的右手。 “娘,我没事,你别动,我帮你疗伤。” “这点伤算的了什么?娘很好,娘——” 话未说完,她突然一顿,然后喷出了一口黑色的鲜血。 “不好。”唐青露惊道,“剑身上有毒。” 而此时的唐香薷已经昏倒在了苏天心的怀中。 “娘?你怎么了?娘,娘——” 苏天心满脸是血,抱着唐香薷的双手,瑟瑟发抖。 但唐香薷都没有睁开眼睛。 “你们,伤了我娘。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 她从马车上站起,盯着面前数十名黑衣人,一双漆黑的瞳仁,在那一刻变成了嗜血的红色。 “拿命来抵!” 桃侦轩 说: 除夕快乐哟,明日年初一的更新放在下午14点吧,有红包,因为早上事情太多了,来不及写。 打折 第54章 生与死一线之隔 当唐言赶到的时候,苏天心右手持剑,站在马车前。 红色的鲜血染红了她那一身粉色的袄衣,染红了她的双眸。 让那张充满笑颜的脸蛋,在那一刻变成了来自地狱的恐怖恶魔。 满地的鲜血,满地的黑衣人,竟然除了她面前的那一个,无人生还。 唐言纵然经历过数次的沙场杀敌,对生死之事并无畏惧。 可在这一刻,他却从苏天心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惧意。 “天心,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苏天心的剑架在唯一一个还活着黑衣人的脖子上,勾唇讽笑,“他们伤了我娘,自然是该杀。” “所以,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当看到苏天心点头后,唐言倒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表妹从小跟着孟忘枢学习武艺,他们几个表兄妹也时常在一起会切磋武艺。 所以苏天心的本事究竟如何,他是一清二楚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杀了他都无法轻易击退的杀手。 “天心,你——” “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苏天心冷漠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右腕一动,在他脖子上毫不留情的扯出了一个伤口。 倘若他什么都不说,她亦会一剑杀了他。 “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纵然是死,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是吗?” 苏天心眼中露出危险的杀意,她神色一凛,当下就要毫不犹豫的结束此人的性命。 唐言吓了一跳,也不管马车上唐香薷和唐青露是怎样的情况,当即就冲了上去,握住了她的右手。 “留一个活口,总能问出线索来。” 他握着她的力道不小,此刻在苏天心身体里有一股强悍的内力在游走。 即便唐言从小学武,修炼内功心法,也无法与这股内力匹敌。 所以她到底练了什么武功? 唐言在心中疑惑,但行动却丝毫不含糊。 他一手夺下苏天心手中带血的长剑,然后打昏了黑衣人。 “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帮手,此地不宜久留,小姨受了惊,大姨也需要立刻救治,快跟我走。” 唐言弯腰抱起黑衣人,又紧握着苏天心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马车上拉。 马儿虽然受了惊,但马车并无多少损伤。 将人都塞在马车里,唐言快马加鞭的往京都城赶。 苏天心坐在马车里,抱着唐香薷,她流了很多的血,鲜血浸湿了衣衫,触目惊心。 “天心,你放心,你娘不会有事的。” 唐青露受了惊,此刻肚子也非常的不舒服,但她还是强忍着握着苏天心的手。 因为刚才的那一幕,她也被大大的吓了一跳。 谁都不知道,这么一个瘦弱的小丫头,竟然会杀人。 且杀起人来,这么的果决狠厉。 一如战场杀敌! 可苏天心从头到尾都只是抱着唐香薷,一言不发,毫无感觉。 一直回到相府,她都是这个状态。 唐香薷受了重伤,被抬进屋内救治。 苏天心就跪在房间外头,一身血染的衣服,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苏南陌接到消息回来,看见女儿如此,又看到从房间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总是他在朝中多年,见惯了再多,此刻也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心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路上究竟遇到了什么?” 他只是在进门的时候听管家说,她们路上遭遇袭击,唐香薷受了重伤,唐青露也受惊有早产征兆。 故而唐言只能先送回相府,再把唐青露送回将军府,然后才会来相府说明情况。 “爹,是女儿无能,没有保护好娘亲,对不起。” 她跪在房门口,是在恕罪,是在自责,这么大了,还要娘去保护。 而她空有一身本事,却谁也救不了。 “那你可有受伤?” 女儿满身是血,苏南陌蹲下身去扶她,却被她伸手按住。 “爹,女儿未曾受伤,这些血是那些杀手的。你去陪着娘,女儿在这里跪着,等娘脱离危险。” “胡闹!”苏南陌呵斥道,“你这一身像什么?雨瑶雨耘,扶小姐回去沐浴更衣。” “我不回去!”苏天心挥开来搀扶她的两个丫鬟,眼神冰冷,“女儿要在这里陪着娘。” “你!” 苏南陌刚想呵斥,就被雨瑶拦下了。 “老爷,小姐定是埋怨自己没能照顾好夫人,所以心中难受,您就让她在这里陪着吧。” 雨耘也说,“是呀老爷,您还是先进去陪着夫人。” 苏南陌本就心中焦急,怔怔的看了苏天心一会儿,才推开房门进去。 而里间,赶来的冯太医正在给唐香薷救治。 见到苏南陌,他起身行礼,“苏相。” 苏南陌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心中仿佛被刀刺一样难受。 “她——”一字开口,竟是哽咽,苏南陌花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股想哭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她,如何了?” “夫人背后被刺了一剑。但所幸未刺中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此刻血已经止住。” “那她为何还唇色发紫?”苏南陌问,“可是中毒了?” “是。”冯太医道,“夫人无法转醒,就是因为这毒,太过于霸道,并非轻易能解。” 苏南陌皱眉,“冯太医,可知她中的是什么毒?” “苏相请看。” 冯太医没有立刻说出毒素的名字,而是掀开被子,露出了唐香薷的一只手。 唐香薷是大家闺秀,故而长得细皮嫩肉,虽然生了苏天心十来年,却也保养得十分不错。 但此刻白皙嫩滑的皮肤上,浮现着一条条筋脉交错的黑色条纹。 连绵不绝,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皮肤。 苏南陌看着,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这是生命纹。” 冯太医说,“是位于南部的一种名为‘黑色沙曼’的花的汁液。这种花花叶可入药,且是十分罕见的珍贵药材,对刀伤有十分好的疗效。可它的汁液却是剧毒。而毒发呈现的最明显的标识,便是这布满全身筋脉的生命纹。一旦夫人身上的生命纹占满面部,便是——” 冯太医没有说下去,但结果如何,苏南陌心中清楚。 他心中骇然,差点没站稳。 “苏相,您请小心。” 冯太医将他扶着在锦杌上坐下,苏南陌却反握住他的手,手掌带着明显的颤抖。 “要如何才能解了这毒?” “这——” 冯太医面露迟疑。 “冯太医,不管你要什么,本相都答应你,只要你救活我夫人,拜托你了。” 苏相在朝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即便曾经被安为常和太尉齐齐挤兑,被弹劾,也从未露出如此害怕的神情来。 所以才有话说,人之一生,最害怕失去的,并非名利权势,而是那个最爱最爱的人。 “苏相,并非下官不想帮忙,实在是、实在是中了此毒的人,没有存活的先例。” 冯太医将他的手拉开,十分惭愧。 苏南陌整个人一颤,眼眶也禁不住红了起来。 “真的没有办法试一试吗?哪怕活马当死马医,也请你务必试一试。” “这——”冯太医迟疑,他转头看着面无血色的唐香薷,最终咬牙点头,“下官手中有一味药材,但只可缓解毒素的侵蚀,却——罢了罢了,一切听天由命,下官定当尽力。” “多……谢。” 冯太医立刻回去取药,苏南陌坐在床头,握着唐香薷的手,眼中的泪如何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夫人,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苏天心跪在外头,她虽没进去,却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她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 雨瑶吓了一跳,因为她家小姐起身后,就往院子外跑去。 “小姐,你去哪里呀!” 苏天心不吭声,雨瑶只能追了上去。 她发现苏天心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往大门外跑去。 “小姐,你究竟要去哪里!” 她这样跑出去,引来了街道上无数人的张望。 可她却不闻不问,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跑去。 “娘中的是黑色沙曼,只有他才能救娘,只有他,只有他。” 她嘴里碎碎念着,一口气冲到了靖霆王府。 守门的小厮看到她,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这是苏家大小姐。 “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告诉我,师父在哪里?” “王爷?”小厮说,“王爷今日一早就出门了,至今未归,也没说去哪里。你寻他有何要事?需不需要小的代为转告?” “不,我在这里等他。我一定要等到他,一定要。” 苏天心满目惊慌,她跑进王府,本想去心阁,可转念一想,孟忘枢回府肯定是要走大门的。 所以她就干脆站在王府大门后等着。 “苏小姐,你要等王爷,可以去心阁,你在这里的话——” “别管我!” 她一声呵斥,无形的杀意吓得小厮后退了两步,最后只能命人去告知管家。 但管家来了也没办法劝住苏天心,最后只能给她搬了张凳子,在大门后等着孟忘枢归来。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天三夜。 孟忘枢都没有回来。 苏天心就一直在那个地方等,不眠不夜,不吃不喝。 雨瑶看着她,心中十分难受。 她从小就陪着苏天心一起长大,何曾看到她如此模样? “小姐,都已经三天了,王爷不知何时才回来,我们先回去吧,好吗?您这样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身体会受不了的。” “对呀,苏小姐,您先回去,只要王爷回府,老奴一定派人告知于您。” 苏天心突然这样,靖霆王府的人心中也跟着焦急,因为他们都知道,若非真的遇到了很严重的事,苏天心是不会这样出现在这里。 还一等三天。 这种毅力,谁都无法坚持。 “小姐,我们走吧,好吗?” 雨瑶话才说完,王府门外就传来了马蹄声,外面守门的小厮立刻跑了进来,兴奋地指着外头说,“王爷、王爷回来了。” 仿佛老僧入定的苏天心,那双灰暗的眸子,瞬间恢复了光彩。 她从椅子上起身,想要跑过去,可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她身子一晃,朝前栽了过去。 “当心。”孟忘枢大步上前,将她抱在了怀中,“天心。” “师父,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三天。” 苏天心自他怀中抬起头,眼泪模糊。 “徒儿求您,求您去请公子景出山,救我娘亲。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天心都会答应。求您,让公子景出山……” 她声音嘶哑,双手紧紧地揪着孟忘枢的衣服,苦苦哀求。 因为黑色沙曼的毒,普天之下,只有药神公子景,才可以解得了。 而孟忘枢是公子景唯一的挚友。 能请他出山救一人的,也只有孟忘枢。 “就因此,你在这里不吃不喝等了我三日?” 当孟忘枢知道这个消息后,明明很哭笑不得,可心底深处却有泛着心疼。 心疼她这样一个心傲的孩子,也会有一天,变得如此无助。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师父可以请的出公子景,也只有公子景才可以解了黑色沙曼的毒,我不要娘亲离开我,所以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即便是我自己的一生,我都愿意。师父,你这么疼我,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她仰着头,面带泪花,可那双眼睛里的信念却是十分坚定的。 “傻瓜,以后不准这样了,知道吗?为师会心疼。” 孟忘枢将她抱在怀中,很想打她一下,可抬起的手,最终下不去手,变成了亲昵的轻碰。 “跟师父回去。” 听到孟忘枢这话,苏天心下意识的要拒绝,可他紧接着又说。 “公子景现在就在相府中为你娘救治,你不想亲眼看一看,亲自守着你娘脱离危险吗?” 苏天心猛然一震,震惊抬头,唇齿微启,却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说的是真的?” 孟忘枢捏了捏她的鼻子,莞尔一笑,“为师何曾骗过你,所以要不要跟师父回家?” 苏天心阴沉了三日的脸,在这一日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紧紧握着孟忘枢的手,用力的点点头,快步往大门外走去。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回家等待着娘的醒来。 许是孟忘枢回来了,许是他的出现,让她的绷紧的情绪有了松弛,许是只有他,才可以让她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能彻底的心安。 所以她在走出去没几步后,眼前彻底一黑,往后倒去。 “小姐!”雨瑶吓了一跳,走到苏天心面前,却又不敢触碰,只能紧张的问,“王爷,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 孟忘枢盯着在自己怀中浅睡的人儿,轻轻叹了口气,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往门外走去。 苏南陌自从成为轩辕国的丞相以来,从未觉得这世间会有一件事,是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 可这三天,他是真真正正的体验到了。 他不眠不夜三日三夜,守在唐香薷身边,看着生命纹一点点的爬上她的脸,内心的煎熬,无法言说。 一直到管家来报,说孟忘枢带了药神来府,他的心才有了片刻的松弛。 此刻公子景一人在内给唐香薷救治,所有的人都在门外等着,已经过了足足一日了。 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心就越是焦急。 “苏相,你别担心,他一定会救醒夫人。” 孟忘枢将苏天心安置好,亲自确认她无事后,这才去了苏南陌的院子。 苏南陌见到他,双手握拳,作揖道,“此次不管结果如何,苏南陌都感谢王爷的相救之恩,定会好好报答王爷。” “等夫人彻底脱离很危险之后,苏相再说这相救致谢吧!”孟忘枢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门内鸦雀无声,不知动静,他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苏相可知,此事经过?” 提起此事,苏南陌神色一变,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对着孟忘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他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那日,唐言将人送回来后,便回了唐府,一直到入夜后,才来府中说明情况。我才得知,是他们从大昭寺回来的途中,遭遇了截杀。天心与他分开,去追内子所坐的马车,可是等到他追到她们后,才发现,所有的杀手都死了,只有一人存活。此人如今被关押在唐府地牢之内,严加看守。只是尚未说出是谁指派他们行事。而天心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什么也不肯说。” “那唐言可有说,是谁杀了那些杀手?” 孟忘枢望向苏南陌的眼睛,见他有意闪躲,嘴角微扬,虽未说话,却是用手指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两个字。 苏南陌见到那两字后,瞳仁骤然收缩。 即便已经几日过去,可他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杀了数十个黑衣人。 若非唐言那时,及时阻止她,怕是连最后的活口,都会被她杀掉。 若苏天心杀人之事被传出去,对她今后的人生是会有很大的影响的。 不管她是否杀的是坏人,她作为京都名门之女,怎可在未及笄之前,就手染鲜血? 故而,苏南陌命唐言知道,那日所有的黑衣人,都是他,唐言,一人击杀。 “唐言说过,她往日的武功并未如此强悍,可以做到杀数十人面不改色,不曾受伤。” 孟忘枢听着,忽然抬头望向苏南陌的眼睛,不带丝毫情绪的问,“苏相此言,是想说什么?” 苏南陌抿抿嘴说,“我想知道,她自小与你习武,你可知她是否习了其他功法?唐言说,当时她的体内有一股十分强悍的内力,就连唐言都无法靠近。” 孟忘枢低下头,漆黑的眸色逐渐蓄满了危险的异色。 但他声音却并无多大的波动,也就是那副不紧不慢地口吻。 “不过是前些日子,我传输了一些内力给她,是想她可以在外保护好自己。那时候她多半是看到夫人受伤,情绪波动太大,控制不住,内力不受控制,才会爆发伤人。苏相大可以放心,待她知道夫人平安无事后,情绪不再波动,我开个方子给她服下,便可控制。” 苏南陌和孟忘枢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若非对他放心,苏南陌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拜他为师。 “如此,多谢王爷。”苏南陌冲他行了一礼,又道,“不过此事,事态严重,我定要严查到底。” 孟忘枢并未说话,他只是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才说,“在严查此事之前,苏相还是先进去看一看夫人吧!” 他话音落下,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公子景身着水墨相间的长袍,从里面出来,眼神极淡的扫视了外头的人一眼,最终落在了孟忘枢的身上。 “醒了。” 他只说了二字,便不再多言。 但这二字对此刻相府中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来自黑暗中的光彩。 苏南陌更是身形一颤,起身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他压制着颤抖的喜悦,在一个外人面前,怯怯的问道,“是我夫人没事了?” 公子景视线淡漠的望向他,并未说话。 气氛有些僵硬。 最后还是孟忘枢出面充当了和事老。 他拍了一把苏南陌的后背,说,“他的意思就是夫人没事了,苏相还是赶快进去看看夫人吧!” “好,好。” 苏南陌闻言,兴奋地就像个孩子,激动地往房中跑去,竟是没有对公子景说任何感谢的话。 “如此失礼。” 公子景轻哼一声,满脸不爽。 孟忘枢见他那模样,立刻对管家说,“去准备一间客房,弄些热水,公子景诊治完后,需要沐浴。还有,不要让人随意打扰他休息。” 管家立刻点头,亲自去办。 因为这个人是救活了夫人的大恩人。 “这样可满意了?”孟忘枢走向公子景,伸手在他那张万年冰山的脸上,狠狠一捏,“每次都像别人欠了你银子一样,你就不能笑笑吗?明明救人是件开心的事。” 公子景被他捏脸,却无动于衷,只是冷眼扫望,提醒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说完,他就跟随丫鬟去客房休息。 孟忘枢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着跟了上去。 而院子外头,苏天心醒后就不肯再睡,非要去看唐香薷。 两个丫鬟根本拦不住,只得陪她一起。 “小姐,你慢些跑,小心摔倒了。” “我没事。” 苏天心风风火火的朝唐香薷的院子跑去,她远远地看到了孟忘枢往外头走来。 心头一急,便朝他冲过去,“师父,我娘她——” 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一只手拦在了她的面前,将她猛地往怀中一带,力气很大,是不容她有半点的挣扎。 苏天心整个人一懵,这才抬头望手的主人看去。 然后便更懵了。 “公子景,你抱着我做什么?” 公子景自她远远跑来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 她的身上有一层极淡极淡的光辉,汇聚在胸前,随着她的跑动,那层光辉便越发的明显。 他眯起眼,将人抱在怀中,眼中冷意喷发。 “阿景,放了她,她是我徒弟。” “不。”公子景冰眸盯着苏天心,眨也不眨的说,“忘枢,那东西我不要了,我要她,做我的药材。” 此言一出,不仅是苏天心,就连孟忘枢也鲜少有的怔了怔,有些发懵。 桃侦轩 说: 抱歉,今日更新晚了一些,才写完。今天是新年第一天,祝愿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大吉,心想事成,恭喜发财。 打折 第55章 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做什么?” 苏天心茫然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谁知公子景把她抱得更紧了。 “带你回去,做药材。” 苏天心愣神了一下,才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是人,如何做药材?你是不是看病看傻了。” 她在上一世,虽未和公子景有所接触,但公子景的模样他还是认得的。 且也清楚,他除了孟忘枢外,不喜与任何人亲近。 唯一喜爱的就只有对药毒的执着于痴迷。 可却也不知,他竟然对人做药材,也有研究? “喂。” 公子景没有对她的失礼有任何的不悦,反倒是叫了她一下。 “干什么?” 苏天心开口讲话,却不知他突然丢了一样东西到她嘴巴里,然后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迫使她咽了下去。 速度快的连孟忘枢都没来得及制止。 “毒药。” 公子景放开她,眯起的眼中,泛着一丝得意。 “不应,便死。” 他丢下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 苏天心伸手使劲的往嘴巴里抠,想要把咽下去的东西给抠出来。 “景阳,你把解药给我交出来!” 苏天心气的要追上去,却被孟忘枢给拉住了。 “先去见你娘,剩下的晚点再说。” 一句话,成功止住了苏天心的脚步,她转身反手抓住孟忘枢的手,反复确认的问。 “娘,真的醒了吗?” 孟忘枢抬头望着公子景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苏天心的脑袋。 “放心,为师找来公子景为的就是你娘,他一出手,阎王殿的人都给你拉回来。快去吧!你娘一定很担心你。” “嗯。多谢师父。” 苏天心本是心中有事询问他,可在父母面前,再大的事都是小事。 所以她提着裙子,一溜烟的跑进了院子里。 “娘,娘——” 苏天心边呼唤着边往里面跑,在快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了一跤。 好在孟忘枢在身后拉了她一把。 “别毛毛躁躁的,惊扰了你娘。” “哦。” 她点点头,站在门前,整了整衣裳,确定没有不妥之后,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往内室走去。 唐香薷转醒,可身子还很虚弱,和苏南陌说了两句话,她就乏了。 但听到外头苏天心的声音,她睫毛微动,又睁开了眼睛。 “心儿,是你吗?” “娘,是我。” 苏天心跑到床前,蹲在地上,握住唐香薷冰冷的手,鼻子发酸。 “娘,是我不好,都是为了保护我,你才受伤的。是女儿无能,长这么大,不能好好的保护娘亲,却要娘亲反过来保护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是真心自责,如果当时她反应够快一些,也不会让唐香薷遭此罪。 “傻孩子,你没错。娘保护你是娘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内疚,因为我是你娘。哪有身而为娘的人,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险?哪怕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呀!你若出了事,娘该怎么办?你爹又该怎么办?” 唐香薷说这么一大段话,断断续续,说了很久。 听得苏天心的心越发的不好受了。 她不知道自己前世是积了多少德,才换来今生的亲人对她这般的好。 前有太后,后有唐香薷。 她们为救她,是心甘情愿,是不求任何回报的。 因为喜欢,因为疼爱,这毫不关乎血缘问题。 她们只是想对她好,想去保护她而已。 紧握着唐香薷的手,苏天心低头憋回了所有的眼泪。 然后换起一张笑颜,对唐香薷灿烂一笑。 “我都听娘的,但若下次在遇到危险,我是绝对不会让娘再受伤害的。那些敢伤害娘亲的人,我会叫他们有来无回!” 此一言出,在旁听着母女俩说话的苏南陌,猛然一震。 他本是至今都不想去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杀了人。 可当苏天心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房间的暖意泛起了一层冰冷。 他心头一抖,上前一步道,“心儿,你娘才醒,需要多休息,你让她睡会儿吧!” “是。” 苏天心开心唐香薷的没事,什么都好说的很,她给唐香薷拉上被子,靠坐在地上,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娘,女儿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吧!” “嗯。” 唐香薷手指微动,碰了碰苏天心的手,却忽然想起那时她的手被剑锋划伤了,留下了很深的口子,忽而侧过身,想要起来。 “娘,你要做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苏天心着急,转头就对外喊,“去把公子景——” “娘没事。”唐香薷及时制止了她,侧过身,握住了苏天心的右手,“娘记得你的手受了伤,让娘看看。” 苏天心眸色一惊,缩回了手,说,“娘,你当时看错了,女儿没有受伤。” “怎么会?” 唐香薷不信,偏要去看她的右手。 苏天心挣扎不过,只好把手拿给她看。 在白皙的掌心里,除了掌纹,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呀,我分明看到你——” “我真的没受伤,那时候掌心的血是你背上的。你只是看错了。” “是吗?”唐香薷也没有坚持,毕竟看到女儿安好无损,她才会放心,“那娘睡一会儿。” “嗯,我陪着娘。” 苏天心拍着她的手背,就像小时候唐香薷哄自己睡觉一样。 房间的氛围很好,因为唐香薷平安无事。 但这只是表面。 苏南陌看着自己的女儿,有那么瞬间,觉得她很陌生。 而孟忘枢站在外室,他盯着苏天心的背影,漆黑的眼,变得深浓如墨。 “苏相。” 孟忘枢叫了苏南陌一声,苏南陌回头见他,然后走出了内室。 两人去了书房,苏南陌命人奉了茶,这才屏退了伺候的人。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他们先前在院子里说了一半的话,就因唐香薷的转醒而打断。 如今,孟忘枢主动叫出苏南陌,定是察觉了什么。 但孟忘枢自从进了书房,就一直沉默不语,连茶也不喝一口,苏南陌盯了他半晌,只好开口再言。 “王爷,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但有一事,还请王爷帮忙。” “你是想让我进宫,探一探,此次之事是否乃皇后所为。” 孟忘枢一针见血,苏南陌也不隐瞒的点了点头。 孟忘枢一笑,端起了手边的热茶,低头吹了吹,才说,“你为何不认为是淑妃所为?” “因为淑妃尚在金佛寺,明日才会回京都。” “仅凭这点?”孟忘枢低头喝了口茶,茶香入齿,缭绕不断,“当日在慈懿殿,她才是罪魁祸首。若非我及时与太后相见,那么天心的一顿严惩,定会免不了的。” 苏南陌点点头。 “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淑妃最有可疑。而且她此刻身在金佛寺,是最好的掩饰机会。但自那次慈懿殿后,我便派人混进了淑妃的身边,从她嘴里得知,淑妃并未下过任何密令。因此,我想与你分两路,我去牢中见一见那名刺客,你帮我去宫中试探一下皇后。纵使皇后诡计多端,你若想看破,并非是难事。” 苏南陌这话说的没错。 孟忘枢虽然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实权。但他那双眼睛,那份心智,却是皇室这一辈人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若当初,孟忘枢有心争皇位,那么当今皇上绝非可能成为轩辕国的帝王! 面对如此高的评价与期望,孟忘枢却只是低头喝茶,并未答应,也无拒绝。 他似乎对此事并不着急,而是十分喜欢这茶的味道。 苏南陌盯着他,心知他有自己的一份思量,故而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安静的喝着茶,一直到门外响起了苏天心的声音。 “爹,我可以进来吗?” 在唐香薷睡下后,她命婢女贴身照顾后,便来了书房。 因为她清楚,唐言一定会告知苏南陌那事的经过。 “进来。” 得到应答后,苏天心才推门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孟忘枢,眸色微动,却不动声色的上前,给苏南陌和孟忘枢各行了一礼。 “你不陪着你娘,来这里做什么?” 苏南陌说,苏天心双手横在身前,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面上并无多少的笑意。 “因为女儿知道,爹会亲自去审那名刺客,故而女儿想请爹爹带着一起去。” 苏南陌蹙眉,他本以为她是来告知当事事发的一切,却未曾想,她是要直接去见刺客。 “你为何会有如此提议?” “因为女儿清楚,就算自己私自去了唐府,父亲也是会知道的。与其让父亲不断猜想,还不如一起去。还有——” 苏天心转眼看了下低头喝茶的孟忘枢,然后才说。 “那日追杀与下毒,是两拨完全不一样的人。只是巧合的汇聚在了一起。” “什么?” 苏南陌蹙眉。 苏天心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爹看到娘中毒,觉得娘为何会中毒?” 苏南陌想也未多想的说,“她背后中剑,伤口发黑,肯定是剑身上淬了毒,入血所致。” 苏天心听着,忽然笑出了声。 “爹会这么说,肯定是没有询问过冯太医。” 她看到苏南陌眼中的不明,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 用左手自右手手腕处,撕下了一张人皮手套。 手套底下,她白皙的手掌心中,赫然有着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 虽然被处理过,但依旧看的触目惊心。 她知道唐香薷醒后定然会心疼她的伤势,故而去见她的时候,拿出了以前贪玩所制的人皮手套戴上,作为掩饰。 “在娘被刺伤后,女儿一把折断了那把长剑,剑锋划破了女儿的手心,可是女儿并未中毒。也就是说,娘所中之毒,并非此剑造成。而且当时追杀我们之人,是要我们都死于非命的。并非只是针对一人而已。黑色沙曼的毒除了公子景,无人能解,所以既然决定了要下毒,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去派人追杀我们?毕竟追杀比起下毒,是更容易被人察觉背后之人的。” 苏南陌骇然,听着她的这番话,迟迟没有开口。 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苏天心,面前的人明明就是自己的女儿,可他却在此刻,看的有些陌生。 “我这几日虽然浑浑噩噩,却也把当日从出门开始,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然后发现了一个疑点。” “是什么?” “当日我所用之食,包括之后去大昭寺,所接触的吃的,用的,都与娘一模一样。仅有一样不同。” 她说到这里听了听,漆黑闪亮的眸子里,忽然迸射出一抹冰寒的异色。 “一碗燕窝。” “燕窝?”苏南陌道,“那东西你与你娘,不是每日都吃吗?” “因为那日我不小心的打翻了娘的那一碗,故而把我的那份给了娘。” 听到这里,苏南陌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府内有细作,在你的碗里,下了毒?” “对。”苏天心十分肯定,“所以今日来告知爹,是想让爹心中有个数。接下来,我要清理整个丞相府。” 苏家自成形以来,主子与下人之间,都一直是和睦相处的。数代人下来,都没有出过什么以上欺下,又或者下人残害主子之事。 且历代家主只娶妻,从不纳妾,就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是没有的。 故而也不存在后院之争。 但若苏天心没有错,那么下毒之人,是真的就存在于苏府内部。 苏南陌想了想,便同意了女儿的要求。 “爹答应你,但你要小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毕竟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多谢爹爹。”苏天心淡淡一笑,福了福身,道,“那么女儿便先退下了,若爹去唐府时,还请记得带上女儿。” “好。” 苏天心转身走出书房没一会儿,一直未曾说话的孟忘枢也跟着站起了身。 “苏相所交付之事,我会办妥。今日尚有事,先行一步。” 苏南陌立刻起身,作揖,“我送送王爷。” “不用。”孟忘枢拒绝道,“夫人才醒,苏相还是多陪陪夫人要紧。” 苏南陌看得出来,他是借口离开,多半是要去找苏天心,故而没有坚持什么。 待他离开后,自己便回了院子陪唐香薷。 而外头,苏天心站在通往大门口的必经之路上,仰着头,正看着漫天的繁星。 “师父,你说,这漫天的繁星,是不是比夏日的星辰更加的漂亮?” 逐渐走向她的孟忘枢闻言抬头,看了黑漆漆的天空,答了句,“不错。” “那为何师父要做如此之事?苏家待师父不薄,为何师父要下毒,伤我娘亲。难道苏府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吗?” 苏天心在说这话的时候,头一直是仰着的,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低头,就会流泪。 更因为她始终相信的那个人,却是这次下毒的真正凶手。 而她却还为了他,欺瞒了自己的父亲。 “为何你会觉得是为师做的?” 孟忘枢看着她,并未靠近,只是低声询问。 “因为黑色沙曼最佳的解毒时辰,便是中毒四日内。只要在四日内服下解药,便可免于一死。我询问过下人,他们告诉我,师父今日是直接带了公子景入府,为娘解毒的。试问,你三日前,在我们去往大昭寺之前就离开王府,且三日不回的人,是如何知道我娘中毒的?还知道中的是黑色沙曼?要知道那毒,虽然只有公子景可以解,却需要先服下千年雪莲,作为药引,然后隔几日才可以服下解药。方可彻底解毒。而当日冯太医给我娘服下的正是千年雪莲。那东西极为珍贵,太医院仅有一颗。至今仍在太医院内。那么冯太医为何会用自己私有之物,却不是太医院内的?他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一开始,有人授意过他怎么做。” 苏天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仰望星空的眼中,还是续满了眼泪。 她低下头,转眼正对孟忘枢。 那张脸,依旧熟悉到在梦中,都会觉得安心。 可就是这样一个令她比自己都放心的人,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我对我爹说,对方要伤害的是我,只是误伤了我娘。就是想听一听师父的实话。若你真的还疼爱我,便将事情真相完完全全的告诉我,那么我——” “会怎样?” 孟忘枢明明刚才还离开她有一定的距离,可此刻却已在她的身前。 他一手握住了苏天心的下巴,只要稍微用力,那纤细的脖颈,就会被他扭断。 “会杀了为师吗?” 他盯着她,轻笑,月光反射入他的眼中,让那层浓郁的黑色,染上了肃杀的冷意。 “天心儿,你下得了手的话,就不会为为师隐瞒。既然隐瞒了,那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好?” 如此近的距离,苏天心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杀意。 一如他上阵杀敌时候的那股令人心颤的寒冷。 所以那一刻,她是清楚地知道,若她拒绝,他是真的会杀了她的。 “为师知道你一定不会告知任何一人的。” 孟忘枢忽然将她搂进怀中,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 “天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千万别让为师失望了。” 前方有人靠近,孟忘枢这才放开了她,大步往苏府大门走去。 苏天心站在原地,背对着孟忘枢,眼中的泪,流了在流,心痛难忍。 她双手紧握,然后对着黑暗的天空,大吼了一声。 哭的撕心裂肺。 那一晚,整个苏府的人都知道苏大小姐站在院子里,哭了很久很久。 人人都很关心她,却人人都不知她到底为什么会哭。 明明唐香薷已经脱离了危险。 但第二日,苏天心一如往常,开始如昨日说的那样,开始整顿府中的下人。 “小姐,你询问那么多人,到底要做什么?” 雨瑶看着她把府中每一个下人都叫来问话,大半天下来,人也乏了,却不知她想问什么。 “你可以告知奴婢,奴婢可以帮您筛选,这样问起来也方便的多。毕竟这府中下人太多,若真的一一询问下来,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不用。”苏天心翻开府中下人的名册,淡淡的说,“下一个。” 雨瑶见自己劝说没用,只好叫下一个人进来。 此时,雨耘去从院子外头跑来,气喘吁吁的说,“小姐,公子景有请。” 苏天心直截了当的拒绝,“不去。” “可他说若您不去,很快就会遭报应的。” “雨耘,你胡说些什么,小姐心地善良,怎会有报应。” “我也不信,但这是公子景亲口说的。他说时辰差不多了。” 苏天心听了也觉得奇怪,刚要说话,就突觉腹中疼痛难忍,仿佛有千万根针刺一样的难受。 一下又一下,不曾间断。 疼的她额头沁出了薄汗,连坐也坐不住。 “小姐,你怎么了?”雨瑶大急,“快,快去请公子景。” “不用。”苏天心咬着牙喘息的阻止道,“扶我去见他。” “什么?”雨瑶惊道,“小姐,你都这样了?当然是他来见你,怎成了你去见他?” “因为非去不可。” 她咬牙切齿,想起昨日他给她服下的那枚药丸,多半现在的疼痛,就是药丸所致。 “快,扶我过去。” 她一动就疼的更加厉害,针刺也逐渐变成被利齿啃咬的撕裂疼痛。 雨瑶和雨耘见状,根本不敢耽搁,立刻命人抬了担架过来,往公子景的院子里抬了过去。 而此时的公子景,正坐在院子里,摆弄着医书。 听到外头的动静,他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的说,“抬进房中。” 两个丫鬟一听,以为他是要给自家小姐治病,故而没有怀疑,就叫人抬进了公子景的房中,放在了床上。 “药神,您一定要救我家小姐,相府不会亏待您的,拜托了。” 雨瑶急不可耐,看着苏天心疼的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更是焦急。 但她毫无办法,只能拜托公子景了。 公子景手里拿着医书走进屋内,看了眼疼痛难忍的苏天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都退出去。” “好,我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雨瑶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公子景看病有怪癖,不准任何人观看,也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旦发现,他就会放弃医治。 所以她立刻拉着人都退了出去,只在院子里守着。 速度快的,根本不需要人催促。 这让想叫她留下的苏天心都来不及开口,就听到了关门声。 “你对我下毒,到底要做什么?” 苏天心强撑着腹中的难受,警惕的盯着公子景。 只要他敢动她,她定然不会让过他。 公子景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自己的药箱前,打开了药箱。 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刀被保养的很好,虽然小,却十分锋利。 他举着刀,缓步走向苏天心。 “你、你想做什么?” 她才说了一句话,就被点了哑穴和穴道,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睁大眼睛瞪着公子景。 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公子景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扯开了苏天心的腰带,眼睛里泛着令人心惊的闪亮。 “药材就要有药材的觉悟。” 桃侦轩 说: 师父突然变得好可怕,大家信不信是他做的呢? 打折 第56章 鸡飞狗跳的探病人 苏天心今天外头穿的是一件红花妆花绫子对襟小袄,里头是一件玉色绣云齐腰襦裙。 很容易脱穿。 苏天心不在乎是否会被轻薄,她只在乎胸前的凤凰翎的图案。 一旦被他发现,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所以,当公子景的手放在她的腰带上时,苏天心几乎是立刻蓄积起内力,要冲开被点住的穴道。 “吃了我的药,要想妄用内力冲开穴道,是不可能的。” 公子景知道她的举动,手下动作并不含糊。 纤细的手指快速的解开她的腰带,然后拉出中衣的下摆,手指继续伸向她的里衣。 当里衣上的带子被解开,公子景突然快速并且往后退去。 动作之快带起了一阵清风,吹动他的发丝,有那么一小撮头发,在飞起的时候,被齐齐斩断。 自他眼前飞落在地。 公子景低头看了眼那一小撮断发,眉头轻微一蹙,似有不满。 “我冲开了内力,只能说你的药,对我没用。” 苏天心在最后关头,强行冲开穴道。 但与此带来的是腹中的疼痛更加的加剧,叫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那疼痛随着催动的内力游走在身体各个地方,不再仅仅局限于腹部。 “你,真的很不听话。早知道——” “早知道如何?”苏天心讥笑反问,“你还想打昏我不成?” 公子景点点头,“正有此意。” “呵——” 苏天心不信他有这个本事,所以笑得十分不含糊。 公子景就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在她轻笑的时候,右手的手指间捏了一枚很细的银针。 然后朝她的眉心射了过来。 苏天心早就看到了,所以在银针过来的时候,随手拿起枕头作为抵挡。 手臂长的枕头遮住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交流。 苏天心听到银针刺入枕头被堵住的声音,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可刚想说话,脖子上就传来一阵疼钝痛。 她手一松,枕头落下,侧身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麻烦。” 公子景看着昏倒在床上的苏天心,撇了撇嘴,很不情愿的将她抱住,平放在了床上。 然后继续手下的动作,解开了里衣,露出了粉色的肚兜。 他盯着肚兜好一会儿,都没有下手解开最后的遮掩,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如此不放心,不如自己来?” 房中分明空无一人,可他却是在与人说话。 不多时,房梁上悄无声息的跳下一人。 那人素衣长袍,黑发如墨,剑眉星眸,清新俊逸。 不是孟忘枢,又会是谁? “不是不放心,毕竟她尚未出阁,若被你看了身子,以后要如何是好?难不成你还娶她不成?” “啰嗦。”公子景抿嘴不悦,将她被解开的衣服往她胸前一盖,抄着手回头瞪了眼孟忘枢说,“不干了。” “生气了?”孟忘枢见他闹别扭的模样,无奈一笑,“这事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办到。反正你知道在哪,不看也可以。” 公子景干脆直接翻了个白眼,抄手坐着,无动于衷,明显表示拒绝。 “我就看,又怎样?” “不怎样。”孟忘枢面上并无不悦,就连声音也如春日暖阳,令人十分舒服,“顶多事后挖了你的眼睛,反正你看病用不用眼睛都无所谓。” 公子景一听,当即变脸。 “见色忘义!” “所以,你干不干?” 孟忘枢从怀中拿出一条宽巾,递到他的面前。 公子景盯着宽巾足有好一会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蒙在了眼睛上。 然后转身继续揭开苏天心衣服。 那宽巾质地很好,蒙住眼睛,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但公子景不管是揭开衣服,还是触碰苏天心的肌肤,都没有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 因为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背后那双随时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眼睛。 很危险。 一直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公子景才收回了手,转身面向孟忘枢拿下了眼睛上的宽巾。 “好了。”他走到脸盆架子前,用盆中的水洗手,边说,“但此后七日,必须日日服下我所致的药丸,更不可受伤见血,否则前功尽弃,还可能会直接被发现。” 孟忘枢自他离开床边后,就上前给苏天心系好了衣服,听得公子景这么说,平坦的眉峰,微微隆起。 “不可减少些时日?” “怎么?七日还嫌长?” “不是。”孟忘枢摇头,“因为大后日,便是除夕夜了。” “除夕怎么了?” 公子景不明,可孟忘枢并未解释。 他给苏天心盖好被子,将她粘在脸上的发丝往边上拂了拂,又用手指按住她隆起的眉心。 轻轻地揉了揉,似是想要她能睡得安稳一些。 “你今日如此待她,她性子烈,要服药定然不会乖乖顺从,所以你——” “放心,对付这种人,我有的是办法。” 公子景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向了门口。 门外,雨瑶等了许久,等的都快急死了,正要忍不住去敲门的时候,门倒是咿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她一见是公子景,压制着心中的焦急,问,“公子景,我家小姐到底如何了?这都半个时辰了,是好是坏,还请您明确告知。” “无事,抬回去睡一觉就醒。” “多谢公子景。”雨瑶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又问,“奴婢可否将小姐带回去?” 公子景看了眼屋内,然后侧身走到桌边,坐下喝茶。 雨瑶见了,立刻让人将苏天心抬回了自己的院落。 苏天心睡了整整一夜。 这一觉睡的是十分的不安稳。 她在梦中梦到公子景将她剥光了放在浴桶中,然后加了很多的药材,把她架在火上烧。 连同那些药材一起煮熟后,就将她剥皮抽筋,分门别类,做不同的用处。 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她的脑袋扔掉,而是放在一边的架子上。 她虽然失去了身子,只留脑袋,却没有死。 每日每夜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各部分,被用作不同的药材。 而且公子景还每天都对着她吃饭,晒药,还时不时的告诉她,她今日的哪个地方给了某某某,救了人一命,别人对他是更加的信奉和爱戴。 苏天心则气的整日冲他发脾气,骂他是个大变态。 就这样日复一日,公子景在将她身体所有的部分都用做药材,给他人治病后,终于动起了她脑袋的注意。 趁她困了睡觉的时候,他将她扔到了汤锅里,给煮熟了,还喜滋滋的把那汤,给孟忘枢喝。 孟忘枢不知是什么汤,直夸好喝。 “师父,不能喝,那是我的头呀!快吐出来——” 苏天心吓得一股脑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也没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就一手挥开了那人手中的碗。 “砰”的一下,碗落在地上,碎了。 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也洒了一地。 “不能喝,师父,你不能喝。” 苏天心大叫,而围在她床边的几人是面面相觑。 “天心,你是不是做恶梦了?我可不是你师父。” 听到女子说话的声音,苏天心先是一怔,然后才眨了眨眼睛,看到秦玉和雨瑶站在一边。 “我没死?我的头没被煮成汤,被人喝下吧?” 她说着还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一边的雨瑶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拿了面铜镜递给她。 “小姐,你看看,你好得很呀,怎么会被煮成汤?” 在铜镜下,苏天心看到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又看着手脚身体都在,这才大松了口气。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被吃了。” “被谁吃了?你刚才叫孟教谕,可是梦到了什么不该梦到的事?” 这个声音带着揶揄,不是秦玉的声音。 苏天心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望去,然后眼前一亮。 “宁夏!”她兴奋地扑了上去,抱住坐在床前的女子,开心的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早一点来看我?” “因为路上耽搁了些,昨日才到家,这不今儿个就来看你了?” 这个叫做宁夏的少女,姓温。 是四大家族,温家的长房嫡女。 而温家则是轩辕国,唯一一个异性封爵的家族。 其太祖爷爷,曾帮祖皇帝夺下江山,故而受此殊荣。 不过温家与孟忘枢一样,虽然地位崇高,却无实权。 且温家自那之后有严格规定,其族人,虽不入仕途,却在商业上另有造诣。 因此也是四大家族最富有的一门。 因小时候的一次意外,苏天心和温宁夏是从小就相识的,也是唯一最真心的朋友。 “你回来最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最近过的有多苦。” 苏天心撇撇嘴,搂着温宁夏不肯放手,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也因为她上一世对不住温宁夏。 她曾为了孟沥,欺骗了温宁夏,最终让她不得好死。 这一世,她清醒了,定要好好的保护那些真心待她之人。 “我都听秦玉说了。来的路上,我们先去拜访了伯母,看她今日气色不错,我也心安了。不过,那凶手可有找到?” 苏天心摇摇头,“那些黑衣人并无什么特征,当时我只担心娘和小姨,也没有多加注意。” “你放心。”温宁夏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们吉人自有天相,那些坏蛋肯定会受到惩罚的。” “会的,一定会的。” 温宁夏看她眼中的锋芒,有些不忍再说此事,就往秦玉那边看了一眼。 “秦玉,你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天心吗?怎么还不拿出来?” 经她提醒,秦玉这才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黄色的锦帕,锦帕里放着的是一枚福袋。 “天心姐,后日就是除夕夜了,这个送给你,希望你平平安安。” “谢谢你。” 苏天心将福袋收下,放在枕头边上,对她微微一笑,又说。 “你此次去金佛寺,过的可好?” “嗯。”秦玉怯生生的说,“淑妃娘娘对我很和善,我每日都为大家祈福,不知不觉日子就过去了。只是一回京,就听说你家出了事,我担心的不得了,那时天色已晚,我怕贸然上门,有所唐突,便想着今日才来,却在路上遇到了宁夏姐,便结伴而行。看到你和夫人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秦玉的话总是让人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来,但苏天心很显然不相信她是恰好遇到温宁夏的。 但她也没有说破。 只是遗憾的说,“真羡慕你能和孟师兄一起去,我也想跟着,但太后偏不让,可惜了。” “若知道你会出事,我一定要求皇祖母让你跟随我前去。” 外头突然传来孟沥的声音,打断了苏天心的话。 可她还没转头,就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小天心,我来看你了。” 苏天心顿时鸡皮疙瘩全起,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走到孟沥身边的元新。 元新欢快的往屋子里跑来,却被门口的雨耘给拦住了。 “公子,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闺房,身为男子,怎可随意进入?若被外人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声该怎么办?还请公子留步。” 她堵在门口,不让元新进去,也不让元新去看苏天心。 苏天心本就不喜这么善纠缠的男子,一看到他来,躲还来不及。 直接爬上床,装出一副很虚弱的模样来,有气无力的对外说。 “雨耘,谁在外头说话,叫他回去吧,我头疼的很,你去请公子景来给我看看好吗?” “是的,小姐。” 雨耘嘴上答应,却并没有动作,而是叫了端茶水糕点来的雨瑶去请公子景。 而她眼色不善的盯着元新,说,“听到没有?我家小姐说头疼,需要休息,您请改日再来。” “我可是瑶国世子,与你家小姐是朋友,今日是特意来看望你家小姐的,人没见到,就离开,在我瑶国,会认为贵府是很不礼貌的。” “世子说笑了。”孟沥说,“这里是轩辕国,非瑶国。我国若探望,遇到主家身子有恙,是万不可强求探望的,这是对家主的不尊重。” “那你来做什么?”元新撇撇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道,“反正你不走,我也不走。” 孟沥蹙眉,对此行为十分不屑。 而房内的三人,见到外头的动静,其中以温宁夏最为疑惑。 “那个世子是谁?” 秦玉说,“那是瑶国世子,此次跟随合叶公主来京,游玩。”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元新世子似乎喜欢天心姐,为了天心姐还进了学院念书。” “哦?”温宁夏往床上装病的人一看,不怀好意的笑道,“看来我们天心,桃花运还是挺旺的嘛!连瑶国世子都看上你了?” “一边去,别挤兑我。”苏天心低声道,“你还是想办法将他给我赶走,他缠人的很,我不想见到他。” “可人家是世子,我是什么?”温宁夏指指自己,然后摇了摇头,一派看好戏的模样,“我可赶不走。” “小玉,你去。” “我?”秦玉一怔,立刻摆手,“我也赶不走。万一得罪了世子,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怕什么,凡事有我兜着,只要你做到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快去。” 在苏天心的催促下,秦玉只好硬着头皮上。 她走到门口,看到元新世子仍在那处,与孟沥左右一站,谁也不肯离开。 “师兄,世子。” 她跨出门槛,许是因为紧张,没有看清脚下,竟然被绊了一跤。 整个人往前栽倒。 门边的雨耘伸手去拉她,竟然没有拉住,而是撕下了她衣服的一块布料。 “秦小姐,当心。” 雨耘一拉失败,想去拉第二次,可她才一动,就看到孟沥忽然推了元新一把。 元新不慎,踉跄上前,与朝前栽倒的秦玉靠在了一起。 嘴唇也不偏不倚的碰在了一起。 顿时,全场的气氛,凝固了起来。 “天心,快看,他们亲上了。” “啊?” 苏天心听温宁夏这么说,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口移去。 躲在门边,看着门外的两人。 因为秦玉力道之大,所以把元新反压在了身上。 但她立刻就爬了起来,摸着嘴巴,满脸通红。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跪坐在地上,不停地抹嘴道歉,眼眶瞬间就红了。 元新最见不得女人哭,明知道是孟沥陷害自己,但他还是爬起来解释。 “你别哭,是我不好,你没错,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玉的眼泪就真的流了下来。 她咬着嘴唇,从地上站了起来,摸着脸上的泪,一抽一抽的说,“天心姐,我下次再来看你,我先走了,呜呜……”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喂,你别走呀!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元新世子。” 孟沥突然叫了他一声,元新不悦的回头,“干嘛!” “你都把人弄哭了,不追去安慰一下?她好歹也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你这般对待,若她爹告到御前去,你也免不了责罚。”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推我一把,我至于这样吗?要道歉,也是得你去,我反正不去。” 他傲气的撇头,就是不想离开。 苏天心此刻披着纯白大氅,出现在门口,一手捂着头,一边虚弱的说。 “世子,她上次因被一个流氓摸了一下手,就哭的要寻死觅活的,现下却被你亲了一下,这要真的自寻短见,你可赔得起?” “你别吓我,她真的会这样?” “你不信随你,我反正得去劝劝。”她拢紧大氅,用随时会晕倒的模样跨出门槛,“雨耘,备马车,快去追秦小姐。万不可让她出事。” 雨耘会意,立刻配合的说,“奴婢这就去。” “要不要这么严重?”元新真的有些被吓到了,他挠挠头,有些不甘心的说,“还是我去吧!毕竟是我亲了她,我会负责。你还是快回去躺着。” 此刻院子外头,雨瑶带着公子景小跑走来,见到苏天心出来,惊道,“小姐,你不舒服,出来做什么?我请来了公子景,你快回去躺着。” 公子景是何眼力劲,会看不出苏天心装病? 他本想着今日要如何骗她吃下药丸,如此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不用。我有一颗药丸,需人站着才能服下。” 苏天心本能的一缩,想要逃走。 因为看到他,她就想起昨天的事和晚上的噩梦。 本是醒来后,要好好的查一查自己全身,却被温宁夏她们的到来给打断了,至今为止还没时间。 如今他出现,自然而然的不想他碰自己。 可元新还没走,为了不露馅,她唯有强撑着,微笑的说,“哪有药是需要站着才能服下的?不如我回去躺下?” 进了屋,她就可以抵死不从了,因为元新是不会进来的。 “不行,此药必须站着服下。” “呵,公子景说笑了,我长这么大——” 大字才出口,苏天心就一噎,一颗药丸精准的落在了她的嘴里。 她反射性的要吐出来,可有那么一只手,极快速的抬起了她的下巴,然后捂住她的嘴巴,迫使她咽了下去。 一如上次那般,利索的很。 “好了。” 公子景喂完药就转身离开。 苏天心脸色白了一片,刚想骂出声,就看到元新火辣辣的视线,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你没事吧?” “没事。”苏天心捂着嘴巴,很想扣出来,对元新快速的说道,“秦玉那边麻烦你了,你快去,否则会来不及的。” “哦,好,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元新转身跑了。 苏天心见他的背影一消失在院子前,就立刻返回屋内,拿起桌上的水壶,不管冷的还是热的,就往嘴巴里灌。 一手还使劲伸到嘴巴里,要抠出来。 “你在做什么?” “我要把药抠出来,吃了他的药会死人的。” 苏天心急的不得了,她还没忘记昨日腹中的剧痛,再来一颗,她岂不是会死? “为何?”温宁夏不解的问,“他可是公子景,是最神的药神,据说死人都可以救活。他怎么会给你毒药呢?” “你不明白,他就不是个好人。” 苏天心愤怒,可她灌了好多水,都没办法让自己吐出来,一屁股坐在锦杌上,生着闷气。 “我看他不像是坏人,你别担心,等下我去问问他,给你吃的究竟是什么。” 孟沥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苏天心转头就看到他站在屋内,对门口的雨耘一瞪眼。 “不是说男子不可进入女子闺房的吗?怎么让他进来了?” 雨耘搔搔头,吐吐舌头的说,“因为他是小姐的青梅竹马呀,小姐什么样子殿下没见过?也不差这一回啦!” 她嘿嘿的笑着,苏天心却看到她手中的布料。 “你的衣服弄破了?” “这个?”雨耘看到手里的布料,解释道,“是刚才要去拉秦小姐的时候,不小心被我扯坏的。小姐,你说咱们要不要赔她一件衣服?” 苏天心盯着那块布料,她自从与凤凰翎签订契约后,对有些东西的敏锐性非常高。 就好比如雨耘手中的这块布料,上面仍隐隐残留着内力震断的痕迹。 她心中冷笑,看来秦玉为了得到她一个要求,可是不遗余力了。 不过她更好奇,秦玉究竟会问她索要什么。 “赔什么赔,她爹可是管咱们所有人的银子的,比咱们有钱多了。”苏天心撇撇嘴,“把布料扔了,去倒些茶水来。” “是。” 雨耘离去,苏天心有些不情不愿的邀请孟沥坐下。 三人坐在圆桌边上,在没有元新的骚扰下,说了好些时候的话。 在看到苏天心精神不错后,孟沥才安心离开。 “时候也不早了,中午我还有事,我也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后日除夕夜,咱们宫中再续。” “我送你。” 苏天心从椅子上起身,把温宁夏送到门口。 “你别送了,我自己出去吧!快回去歇着。” 温宁夏转身就走,可走了没几步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了?有东西落下了?” “不,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温宁夏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苏天心。 “这是合叶公主交我转交给你的东西,说你一看便知。” 听到合叶二字,苏天心立刻明白过来,只是她还是有一点不明。 “为何她会把这个让你转交?” 温宁夏一笑,说,“其实在啰云镇的时候,我遇到暂做停留的公主,与她有过几次交谈,公主待我不错,许是信任,才叫我把此物给你。不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秘密。”苏天心俏皮一笑,“以后告诉你。” “切,我才不稀罕呢!”温宁夏撅撅嘴,“我走了。” “嗯。” 苏天心在门前目送她离开,然后低头看了手中的锦囊。 她不打开也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合叶的诚心。 “还剩一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目光深沉,正要进屋时,突然察觉到有一股刻意被压制的气息在周围凝视着她。 她下意识的将锦囊收起,目光犀利的扫视了一圈,然后果断的院门走去。 但她才走到那边,院外就走进来一人。 苏天心见到是他,轻微一怔。 桃侦轩 说: 这一章看似轻松,实则修修改改写了我六个小时,上传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了,本来想把加更也一起写完的,可是太困了,加更就放在晚上20后吧。 打折 第57章 我想做别阻止我 “你来做什么?” 苏天心随口问着,就直接越过他,快步走出院门外。 她的院子外头,是一条石砖铺成的小道,往两侧延伸,虽有绿化点缀,却并无可以遮掩的地方。 苏天心蹙了蹙眉,嘀咕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她分明是察觉到有人在这处盯着她,可到头来,却并无一人从外头经过。 除了—— 她回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大大的看着身后的人。 “你在看什么?”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外头可有看到其他人?” 孟忘枢微微一笑,“除了我,并无他人。” 苏天心眉头紧着一蹙,若无他人,那么会是他? 想起那晚两人的对话,苏天心的眉峰是皱的越发的紧蹙了。 她虽然心中对孟忘枢产生了怀疑,但到底是自己的师父,她不可能从此什么都不相信他。 可她才拿到合叶给的锦囊,就察觉到有人窥视,看到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就是孟忘枢。 难道,他真的看到了? 可转念一想,他看到了又怎样?不过是一个锦囊,代表不了什么。 故而,苏天心眨了眨眼睛,装作无事人的人,“你来做什么?” 孟忘枢静静地看着她,将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底,却并不回答她的询问。 而是突然上前,弯腰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苏天心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本能的去挣扎,却未料到他穿过她腋下的手碰到了某个地方。 虽然有衣物遮挡,但她还是心口一滞,然后心快速的跳动起来,无法控制,脸颊上也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你你你、你做什么?快拿开你的手!” 苏天心惊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可孟忘枢却没有打算放过她。 “别动,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不习惯就多碰碰。你也别大叫,万一被人听了去,羞愧的可是你。” 他意有所指的指着院中那些干活的,在听到她的叫声后,纷纷朝这里看来的下人,苏天心果然一憋嘴,不敢大声说话,但还是低声咬牙切齿的警告道,“放我下来。” “不放。” 孟忘枢傲娇挑眉,抱着她大步往她房中走去。 门口经过的雨瑶看到了,规规矩矩的冲孟忘枢行了一礼。 “王爷来看小姐吗?” “嗯。”孟忘枢微笑,“我有事与你家小姐商量,别随意让人靠近。” “明白。”雨瑶会意,笑得满脸春风,“王爷您请放心,绝对不会有人靠近。” “多谢。” 孟忘枢抱着苏天心走进房内,雨瑶很殷勤的关了门,然后在门外守着,不让人靠近。 对面自己教出来的丫鬟,竟然听一个外人的话,苏天心表示,很失败。 可她刚才不是不想开口阻止,而是某人在她才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的时候,仍旧放在那抹柔软上的手,又是一捏。 瞬间的酥麻通过掌心穿透布料,袭向她身,叫她闷吭一声娇喘,差点溢出口,羞涩的唯有死死咬住嘴唇,满脸通红。 一直到孟忘枢将她放在床上后,苏天心才用力的推开他,双手紧紧捂着胸前,满目通红的冲他低吼。 “光天化日之下,你怎可对我做出这种事!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她知他私下会对她有些不规矩,但上次慈懿殿的那一吻,还有今日这胸前的大手一抓,都叫她觉得这个男人,会突然化身为狼,将她一口吞了。 “我说过,来年开春,待你及笄之后,我娶你。” 苏天心一怔,随后大笑出声,“师父,别闹了,你我是师徒,你怎能娶我?” 虽然轩辕国有过师徒相恋的先例,但她和孟忘枢之间相差太多,她要嫁给他,比要嫁给孟沥都要困难。 所以面对这话,她心中尽管微有所动,却也强压下去,当做玩笑话,不想去当真。 孟忘枢看着她眼中的不屑,忽然眯起了那双好看的清眸,让眸中危险的异色,在缓慢又犀利的流出。 他趁苏天心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倾身上前,将人给直接压在了床上,贴着她的耳朵轻语。 “那咱们就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从不从。” 他压着她,手上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将脱下了她的大氅,解开了中衣的带子。 “你要做什么!放手!” 苏天心拼命挣扎,却也不敢大声说话,万一被雨瑶她们听到,是件很羞耻的事。 可孟忘枢似乎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三两下就把她脱得只剩下里衣,其余的都丢到了床的内侧,包括她裹在中衣里的那个锦囊。 “我想,所以别阻止我。” 孟忘枢冲她一笑,微笑中有着不容抗拒的强大魅力。 让苏天心心口一悸,晃了神。 也就是这个空档,孟忘枢脱了自己的外袍,敞开了衣裳,露出大片胸口的肌肤。 还用苏天心的手,摸上了他胸肌处。 那掌心下的触感,让苏天心如同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都炸了。 她在他身下喘着粗气,觉得面对如此美色,竟然有些把持不住? 可是——可是,她不能呀! 她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吐出。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抹属于少女的羞涩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厉色。 “师父,徒儿那么心悦你,今日不如我们就——” 她娇艳一笑,双手缠上孟忘枢的脖子,整个人贴了上去。 当薄薄的里衣与那强壮的胸肌轻触的时候,苏天心还是感觉到心头的骇动。 激动着心,越发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若非意志力强大,或许她真的会融溺在这极度的美色当中。 “忘枢。” 她叫着他的名字,右脚缠上他的腰,然后一用力,整个人将他翻身压在了身下。 一压下去,她就快速的点住了孟忘枢的穴道,露出了本来面目。 “嘿嘿,师父,你这是怎么了?不如让徒儿好好的伺候伺候你?” 她得意的笑着,手指撩起他的一抹长发,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带着一股清香。 孟忘枢不动,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然后突然望向了门口。 房门在下一刻就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去而复返的孟沥此刻站在门前,一脸黑沉。 苏天心一惊,下意识的问,“你怎么来了?” 她话才说完,人就被冲上来的孟沥给拉了过去,从头罩下了一件大氅。 她胡乱的把头上的大氅给拿下,还未披在身上,就看到孟沥冲向孟忘枢,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她是我的,你怎可对她下手!她是你的徒弟!” “你误会了,她不过是把水不小心泼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才脱了衣服——” “胡说!你们在里面的对话,我在外听得是一清二楚!你还想狡辩?” 此言一出,原本想静静看孟沥教训孟忘枢的苏天心,眸色一怔。 她望向门口,雨瑶正看着里面,她脚下微动,朝雨瑶走了过去,再看到外头并无他人之后,才轻声询问。 “他是如何进来的?你怎么没阻止?” 雨瑶见着床边的两人,是一脸懵。 “奴婢不知道呀,殿下突然就冲了过来,奴婢还没阻止,他就进去了。”她眨眨眼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这么生气。” “当真是直接冲过来的?从何处冲过来的?” “就在院门前。” 得此回答,苏天心心中更是一沉。 她挥挥手,让雨瑶下去,“今日之事,不能告知任何人,包括雨耘。” “是。” 雨瑶点头,带上房门,就转身离开了。 苏天心将大氅披好,望着仍在争执的两个人,眯起了眼。 孟沥是比温宁夏还早走一步,在孟忘枢进来之前,他理应离开了苏府。 可他却折返了回来。 还从院子外,直冲进房中,毫不弄错的先护了她的清白,然后指责孟忘枢。 倘若不知里面发生何事的人,怎么可能在不弄错人,也不弄错缘由的情况下,知道的这么清楚? 所以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当时她在收到锦囊时,察觉到的气息,不是孟忘枢的,而是孟沥的。 孟沥一直在周围盯着她,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目的怕就是合叶给她的那个锦囊! 苏天心想明白整件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往孟沥的身后走去。 “久暮。” 她叫了声孟沥的名字,然后在孟沥转身的时候,落下了眼泪,指着孟忘枢,委屈的告状。 “久暮,他欺负我,你要帮我报仇。” 冲开穴道的孟忘枢闻言,心中苦笑,分明他帮了她,她却还要报仇? 这小徒弟,眦睚必报的性子,倒是从未改变。 桃侦轩 说: 审核编编,已经很清水了,求通过 打折 第58章 第一次正式的摊牌 孟沥本就心疼苏天心,此刻见她如此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心中更是难受的无法言喻。 他大步上前,将人紧搂在怀中。 “你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可我被他看光了去,你替我挖了他的眼睛,毒哑他的嘴巴可好?万一他出去到处言说,那我该怎么办?我尚未及笄,以后还如何嫁人?” 苏天心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哭得那张小脸通红通红的,谁看了都会心中不忍。 孟沥松开她,抬手给她拭去脸上的泪,保证道,“你放心,此事我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我不要,我不要。”她使着性子,就是不肯答应,“除非你毒哑他,挖了他的眼睛,否则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会被人看到的。” “那他也看到了,听到了,也早晚会说出去,不如一起毒哑了,挖掉眼睛?” 孟忘枢从床上起身,拉了拉敞开的衣襟,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添油加醋。 苏天心哭着眯起眼,趁孟沥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孟忘枢摸摸鼻子,纯当没看到,穿好衣服,站起了身。 “你毒不毒?不下手,本王可就走了。” 他整了整有些皱巴巴的衣袍,理了理头发,还真的往门口走去。 “等下。” 孟沥出声叫住了他。 他虽无法应了苏天心的要求,现在就毒哑弄瞎孟忘枢,但对方做了这样的事,道歉是必须的。 所以他拦在孟忘枢面前,板着脸说,“虽然你是我皇叔,天心的师父,但此事是你之错,罔顾人伦,所以向她道歉。” “道歉?呵——”孟忘枢笑了,“本王从出生以来,即便是你父皇,也无法叫本王道歉。而你,区区一个皇子,也敢与本王叫嚣?” 孟忘枢眼中傲然,俨然一副叔叔教训侄儿的模样。 这让孟沥眼中的愠怒,更上一层楼。 他和孟忘枢是叔侄,但两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孟沥本就不满他做苏天心的师父,更不悦两人私下的接触,如今他替她问孟忘枢索要一个道歉,孟忘枢都不肯。 若连这点都办不到,他以后还如何说去保护苏天心,她又怎么继续相信他? 所以今日,若孟忘枢不道歉,他是不会让他走的。 “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你身为青竹学院现任教谕,教育学子学习礼数,怎到了自己,却忘乎根本,连对自己的徒儿都做不到,那你又有何资格,继续做青竹学院的教谕!教导众学子,以礼效国!” 孟忘枢以长辈姿态教训孟沥。 孟沥则以师者之礼回敬孟忘枢。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句话,就将两人的关系,恶劣了下去。 “有意思。” 苏天心在心中笑道,她静静地看着两人因她而怒发冲冠的敌对,微笑的勾了勾唇。 就差搬张凳子坐下,嗑嗑瓜子喝喝热茶,然后拍手叫好了。 孟忘枢眯起眼,狭小的缝隙背后,那双锐利如狼的眼睛,越过孟沥,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苏天心本能的察觉到一股冷意,身子一哆嗦,继续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孟忘枢见状,嘴角忽而一勾,勾出了一抹十分好看,又布满邪气的笑。 “本王对自己的女人,不需要任何礼数。” “什么叫你的女人?她不是!” 孟沥见他大步朝苏天心走去,及时转身拦在了她的面前,阻挡孟忘枢的靠近。 “你说不是就不是?”孟忘枢莞尔一笑,让那张妖艳的脸更加的邪魅,“你自己问问她。” 苏天心眨眨眼,咬着唇眯眼看向孟忘枢。 她十分清楚孟忘枢的秉性,若没有绝对的证据,他是绝对不会与孟沥说这样的话的。 可她和他之间,又的确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 难道说—— 苏天心看到孟忘枢眼中浮起的笑意,赫然想起他和公子景是一伙的。 若是他让公子景替她抹去了手臂上的守宫砂呢? 她心头骇然,下意识的捂住手臂上方。 这一举动,被转身过来的孟沥完全的看在了眼中。 他心口一痛,有些闷闷的难受。 “天心,你的手给我看看。” “久暮,你这是不信我?而相信了他?” “并非。”孟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目光紧盯着她丝毫不动,“我只是要揭穿他的谎言。” 其实,早在之前看到两人私下那份亲昵的相处,孟沥就十分难受。 可当时他是看到过苏天心的守宫砂的。 故而他相信她,不会让她失望。 可今次,孟忘枢却说这样的话,而苏天心也有意闪躲。 这让他的心中,那一直以来蠢蠢的不安,越发的扩大了。 “你这么做就是不相信我!” 苏天心固执的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孟忘枢给按住。 他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然后不容反驳的卷起了她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上,那颗红色的小圆点,已经消失无踪了。 唯有失身,守宫砂才会彻底消失。 “你都看到了?她早就是我的人,以后别再碰她。” 孟忘枢一把将苏天心抱在怀中,宣誓着自己的所有。 孟沥的手一抖,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不,不可能,不可能!” 苏天心气的要死,她本是想让孟沥好好的教训孟忘枢一顿,谁叫他老是欺负自己? 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自己也被搭进去了? 愤愤的踩了孟忘枢一脚,苏天心从他怀中挣脱,走向孟沥。 “久暮,你不要紧吧?” “别碰我!” 他愤然的挥开了苏天心伸过来的手,满脸怒容。 苏天心盯着被打疼的手,抿紧了唇,盯着孟沥的眼睛说,“你说过的,即便我被人轻薄,怀了他人的孩子,你以后都会娶我。孟沥,这话都是假的吗?” 孟沥一震,想起自己的确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可那些的前提,是建立在他知她的钟情上,知她绝不容许自己被人侵犯上,所以嘴上也都是简单的说说而已。 “呵呵,都是假的吧?”苏天心眼中泛起了寒光,她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指着外头道,“以后苏府不欢迎你。” 外头的雨瑶吓了一跳,不知房中发生了什么争执,也不敢往里面看。 “天心,你听我解释,我只是需要时间接受——” “需要时间接受?”苏天心嗤笑道,“那你就请慢慢的回去好好的接受接受,若接受不了,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甩脸走出房间,头也不回的往隔壁的空房走去。 期间,她看了眼布满树荫的围墙外头。 此刻无风,那儿的树枝却在沙沙的轻响着。 她嘴角微勾,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重重一声关上了房门。 孟沥从房中追过去,却在门前,迟疑了很久很久。 他不敢敲门,心中很乱,但他并未离开。 至于孟忘枢嘛! 他今日一手设计此事,就是想看这个结果,故而也不催促孟沥离开。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雨瑶不知情况,焦急的在门口唤着,见里面无人反映,急得要推门进去。 却被孟忘枢给阻止了。 “你家小姐在生气,别去打扰她,让她好好的静一静,入夜后就没事了。” “真的吗?” 孟忘枢眯眼,带着危险反问,“不信我的话?” “不不不。”雨瑶用力的摆着手说,“奴婢相信。” “相信的话,就在这里陪着你家小姐,记住,千万别进去打扰,否则她发起脾气来,可不是谁都能控制得了的。” “嗯,奴婢知道。”雨瑶十分相信孟忘枢的话,搬了张凳子在门前坐下,“谁来都不给进。” 孟忘枢笑笑,然后才离开后院,出了苏府。 而孟沥也跟在他后面出去,看他离开后,才坐马车离去。 就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有一下人,穿着园丁的衣物,手里拿着大剪子,走到苏天心卧房的窗户下,开始修剪花草。 那人左右看着院中的下人,确认无人发现后,推开了窗户,身形矫健的闪身入内,然后快速的关上窗户。 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然后不过多久,窗户再次被打开以及关上,速度快而轻巧,窗外的树枝连一根枝叶都未曾被吹动,就离开了。 那人身形之快,却自始至终都没看到,客房的窗户露了一条缝隙。 苏天心在房中,将那人的一切行径都看了个清楚。 等人彻底离开后,她才打开了窗户,翻身出去,进入了隔壁自己的卧房。 卧房中的一切布局,都和她离开时候一样,就连被子也没有动过一个角落。 她看了一圈,走到床前,弯腰拿起了被孟忘枢脱下后,扔到床内侧的中衣。 中衣下包裹着合叶给她的锦囊。 但锦囊却被人动过了。 那锦囊上的一面绣着两颗心,是意为心心相印的意思。 可现在心的那一面,并不朝上。 “还真的是冲着它而来的。一人演戏,一人后潜,真是煞费苦心呀!” 苏天心冷笑。 早在孟沥闯进来之后,她就怀疑过孟沥。 若孟沥当真只是巧合返回,然后听到房中的那席话,还看到了那一幕。 以他一直以来的性子,是会直接带着她先行离开,然后再与孟忘枢对峙。 可这一次,孟沥却一反常态,不放任孟忘枢离开,目的也不在放着锦囊的床上。 而是明显的拖延时间。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苏天心当时就故意赌气离开,谁也不见。 孟沥肯定会追她而去,孟忘枢也不会继续留在房中。 只要他们都离开那个房间,那么要随时潜入,是非常简单的事。 “可就算看到了锦囊里的纸条,那又有合用呢?因为都是假的呀!” 她自言自语,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锦囊。 里面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用小楷写着一行字——我拒绝与你合作。 这是合叶给她最终的答复。 而床上的那个锦囊里,也放着一张纸条。 内容与合叶给的是完全相反。 是她趁着孟沥和孟忘枢对峙的时候,替换下的假的。 这也多亏了那日,她去齐国公府时,带的这个锦囊,被合叶看到了。 “她故意绕了一个大圈子,让温宁夏送来,还命人做了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锦囊,就说明,那日在齐国公府,她也是察觉了有人在边上偷听。” 苏天清楚,合叶是不想任何人知道那件事,所以不管她是否能成为合叶的救命稻草,合叶都不会允许她插手。 因为一旦被发现,整个苏府都会被遭殃。 “若那日大昭寺外,没有发生袭击,或许我会就此作罢。但是——” 她一把握紧锦囊,手在细微的颤抖。 “但是,我娘受伤,小姨差点一尸两命,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倒是想看看,你们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轻笑,笑得格外讽刺。 然后把锦囊收好,起身换了一件丫鬟的衣服,自窗户口出了卧房,从相府后门离开。 只是才开门出去,她就一头栽在了一堵肉墙中。 心头赫然一惊,她出手就朝人袭去。 但对方早就有准备,十分轻巧的躲过。 “喂喂喂,我可刚才帮了你一个大忙,不好好感谢我,上来就打,是几个意思?” 孟忘枢含笑的看着她。 他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苏天心就来了气。 她跨出门槛,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仰着头,恶狠狠地说。 “告诉我,如何才能让守宫砂重现!” 她在换衣服的时候,手指摸过守宫砂的地方,发现那里有一层薄薄的像薄纱一样的东西。 但不管她是用手指扣,还是用水洗都无法将其弄掉。 本想之后再去找公子景的,但现在孟忘枢自动送上门来,她怎能不问个清楚? “要它做什么?没有这个,才能让你明白,谁会更爱你。” 在这个年代,女子婚前不贞,是很难嫁到一户好人家的。 就算有人娶了,也会因这事,而对其不好。 所以她没有反驳,只是很不悦的重重的踩了踩孟忘枢的脚背。 “感谢你刚才帮了我一个大忙。” 她又用脚尖碾了碾他的脚背,然后气冲冲的扭头离开。 孟忘枢知她气的不轻,也不解释,整了整衣裳,快步跟上。 “你就不问问我,当时明知道孟沥在那处,为何不提醒你?” “因为直接说,就不能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师父大人煞费苦心,一边设计让徒儿知道他的目的,一边还揩了把油,如此一石二鸟的机会,不正是师父大人最善耍的手段么。” 苏天心口气很不好,孟忘枢含笑点头,“所以天心儿是习惯了,所以才配合的那么好。” “可我不想再配合下去了。” 苏天心突然停下脚步,她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狠狠地打断了孟忘枢的话。 “师父,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不管是那次宫宴的事,还是我娘被下毒的事,包括今天的事。你一早就知道全部的真相,而且连时辰都算计的很好。若非一手策划,会有谁知道的这么清楚?” 即便重来一次的她,面对相同的人生,也是应接不暇,频频遇到意外中的意外。 可他却步步平稳,每走一步,都精准的预料到之后的所有发展。 若不是神,谁又能如此办到? 可他不是神,是人,却十分清楚。 对此,苏天心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背后算计。 “那日宫宴中,我们分明是听到了安为常的声音后进去的,以你的功夫,要在刺客手下救下安为常,是难事吗?可他还是死了。我娘与你之间向来相处友善,苏府也对你不薄,你却突然对我娘下毒?你知我和孟沥是青梅竹马,他一心想娶我,却在今日用此手段,让他对我失望。这哪一件事是与你无关的?你告诉我,是不是那日,大昭寺外遇袭一事,你也一早就知道?你说呀,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若非唐香薷被下毒一事,扰乱了她的心。 她怕仍旧会对孟忘枢抱着怀疑,却依旧信任她。 可是这几日,她仔仔细细的将重生以后的事,回顾了一遍。 发现她所参与报仇的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一个相同的人。 孟忘枢。 他成功参与了每一桩事,然后利用她对他的信任,让一件件事与她最初的期望背道而驰。 久而久之,她即便想要相信,却也不太敢了。 “师父,你告诉我好吗?如果你都无法让我信任,我还能相信谁?我还能依靠谁?”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此生。 对苏天心来说,孟忘枢都是她一生最相信的人。 本着上一世对他的愧疚,所以今生,不管孟忘枢如何戏弄她,如何的有嫌疑,她都愿意去相信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亲手伤害了她最爱的亲人。 在相信与亲人之间,她挣扎了很久、很久。 今日,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只要他告诉她,她依旧会相信他的。 “师父,你说呀,你告诉我,不可以吗?” 孟忘枢被她揪着衣服,感受到她双手的颤抖,看得见她眼中的痛苦,垂放在两侧的双手,轻微的握了握,又松开了。 “天心。” 他拉下她的双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握在手心,而是轻轻地挥开了。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不能说。即便你不再信我,依靠我,我也无法告诉你,你想要的真相。” 苏天心心头一疼,张口便说,“为什么?” “没有原因。”孟忘枢伸手,与往常一样落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不过,有一件事,为师要告诉你。” 苏天心仰头看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脸上虽然在笑,可眼中的冰冷,却堪比冬日冰窖的冰锥。 无法融化。 “今日之事,是为师最后一次帮你,从此之后,你想做什么,都与为师无关。即便为师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再帮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收回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天心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她不止一次看过孟忘枢离开的模样,可是这一次,却有个声音清楚的在她脑海里告诉她。 他是真的不再疼她了。 “师……父。” 苏天心叫着这个名字,一颗心突然泛起了剧烈的疼痛,痛到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不帮就不帮,我又不是非要靠他,没有他的参与,我只会更加的得心应手,可我哭做什么?别哭了,别哭了。” 她拼命的用手去擦,可越擦越多,完全停不下来。 桃侦轩 说: 今天下午14点,还有一章加更 打折 第59章 除夕夜赐婚 苏天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吴家铺子的后院的。 她只知道流苏看到她哭,急的不得了,终于像一回大哥哥的样子,抱着她,好一顿安慰。 后来,她不哭了,洗了把脸,完全像个没事人。 弄得流苏都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她遇到了什么事。 倒是她,喝了一大杯冷茶,面带严肃的问流苏,“这几日,安府那边如何?” 自那日去过安府后,她便一直没时间,关注那边。但流苏却时时替她守着。 “和之前一样,安如是被囚禁着,至于安如年嘛!”他咂咂嘴说,“看着挺胆小的,但心机深沉。算计起人来,是一套又一套,安府那些老头,被她几句话就弄得窝里反。哪顾得上安如是?所以这几日没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且皇后也未曾与安如年有过任何联系。” “没有?”苏天心蹙眉,“那安如年可有与安府之外的人接触过?” 流苏歪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这几日都未曾看到她出府,就连身边的丫鬟,也没有出去过。安府每一个出去的人,我都派人跟着,所以漏不了。” “那皇后那边呢?” “也一样,变得十分安静。似乎那日慈懿殿被气的不小,所以在除夕之前,不敢再弄出什么事来。” 流苏的消息网,苏天心是绝对的信任的。 他探听到的消息,从未有过出错。 但若皇后和安如年都没有过行动,那么那日在大昭寺外,到底是谁袭击了她们? 淑妃? “你安排在我家府外的人,今日可否跟踪过秦玉离开?” “只要秦玉出现,必然会跟一跟,这不是你安排的嘛!怎么了?” “现在时辰不早了,我是偷溜出府,未免爹娘担心,我先回去,你去问一问那跟踪之人,我要知道秦玉今日离开后,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今晚子时,我在房中等你。另外再带一份宫中地图过来。” 她说完就离开,后日就是除夕夜,若不再安排下去,或许会来不及。 “这是怎么了嘛!” 流苏搔搔头,看着她离开,总觉得今天的苏天心,十分的不对劲。 但他还是乖乖去办了。 在子时刚到,他就带着东西出现在了苏天心的房中。 彼时,苏天心已经睡下,只在床头点了一盏蜡烛。 流苏看了看,掀开纱幔,脱了鞋,就上去了。 他看着愣神发呆的苏天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想什么呢?” “谁!” 苏天心顿时回过神来,不能的伸手朝眼前之人袭去。 “别打,是我。” 流苏及时出声,苏天心一顿,这才收回了攻击。 她盯着他,略带不满的说,“为何进来都不告诉我一声?” “天地可鉴,我说话了呀,是你在想着心事。”提到这个,流苏又想起白日她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很八婆的凑了上去,“告诉我呗,放心,若是有人欺负你,我肯定会帮你打死他。” “你?”苏天心鄙夷一笑,“怕是在帮我出气的事上,还没你那颗八卦心想知道事实的经过,更卖力!” “喂喂喂,不带这么损人的,我的心会受伤的。” 流苏撇撇嘴,十分委屈,苏天心看也不看,直接将他推到了床尾。 “地图带来了吗?” “带了。不过,你要这个干嘛?” “除夕夜去干趟大事。” “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要你——” 苏天心冲他勾勾手指,流苏很听话的把耳朵凑了上去。 流苏本事兴致勃勃的听着,可听到后来,脸就垮了。 “可不可以不去,这太危险了呀!一个不留神,就没命的。” “别人或许会,可你不会。因为这件事上,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人。若你也无法帮助我,那么我如何在宴会上,找出大昭寺外袭击我的幕后黑手?” 流苏沉默。 其实在他知道这件事后,派人去找过,但哪里的所有人都被杀了。 而且他赶去的时候,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地上的打斗痕迹,也被人清理掉了。 对方速度极快,所以他并未查到任何线索。 唯有被唐言带回的那最后一个活口。 只是前天晚上,他潜入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死了。 想必苏天心也已经知道了。 “你真的确定,杀你们的人,是宫中的人?” “错不了。” 苏天心虽不知是谁下的手,但不外乎那么几人,除夕夜所有人都会出席,到时候,她即便找不出来,也可有所试探。 若什么都不做,只会让凶手逍遥法外,而时日一长,再有利的证据,也会消失。 流苏看着她眼底愤恨的压抑,知她这几日来过的并不好,心中一软,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 “行吧,我帮你,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闻言,苏天心微微一笑,随即又问了他今日秦玉的去向,流苏都一一告知。 除夕夜很快就来了,苏府本是一家三口参加晚宴,可是唐香薷身体尚未康复,不宜多动,故而未能前去。 苏天心担心她的安慰,所以一早就从流苏处请来夜蓝,保护她娘。 这才不舍的随着苏南陌进宫去了。 此次设宴,人数比上次的宫宴更多。 故而地点也选在了平康门前的那片空地。 天色尚未变黑,人却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等待皇上与太后的道来。 苏天心安静的坐在苏南陌的身边,喝着宫女倒的热茶,眼睛乌溜溜的到处看着。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绛紫色袍子。 袍子的边角上绣着不太美丽的祥云,针法有些幼稚,却十分的用心。 苏天心一震,抬眼便对上了那人的双眼。 可对方只与苏南陌打了个招呼,就去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从头到尾,都没有如往常那样与她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的给她。 一如那日,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一样。 苏天心心头一滞,闷闷的,十分不舒服。 “怎么了?” 苏南陌看她脸色不好,关心的问。 “没事。” 她摇摇头,勉强一笑而过。 不多时,就有宫女朝她走来。 “苏小姐,太后有请。” 苏天心认得她是太后身边的宫女,便与苏南陌知会了一声,虽宫女去了慈懿殿见太后。 而去了之后,她才知道,皇后,淑妃,孟沥,秦玉,温宁夏都在。 见到孟沥,她并无多少情绪波动,就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天心见过太后,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别行礼了,这里都是自家人。”太后打断她的请安,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哀家这边。” 苏天心听话的上前,在太后身边坐下。 “你娘最近如何?” 太后也听闻苏府的遭遇,早前就派人送了很多补品过去。本想召见苏天心,却又怕她心情不好,故而一直等到今日才召见。 “多谢太后关心,娘已经没事了。” “可有找到凶手?对方手段如此恶劣,哀家已经让皇上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们一个公道。” “多谢太后。”苏天心一边温润的道谢,一边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略带苦恼的说,“可惜凶手都死了,现场痕迹也被刻意清理过,并无留下任何线索,追查起来,很困难。” “那你可知,最近是否有得罪过何人?才会遭此劫难?” 皇后突然开口,言语中不乏关怀。 苏天心眼睛下垂,微微一动,但仍旧摇了摇头。 “天心一向安分,从不得罪人。我娘深居简出,也无仇敌,小姨更是如此了。” “那便是你二表哥在战场上杀敌时种下的种子了,故而才会在出门之际,被人追杀。” “皇后姐姐,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淑妃突然笑道,“战场杀敌,谁不遭对方憎恨?若真的是那时候种下的因果,那么所有侍卫部队,是否出门都会遭遇截杀?” 皇后本是想关心一下苏天心,却被淑妃将了一军,顿时火冒三丈。 她手紧握着扶手,欲要反驳,却看见孟沥突然从一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中央,冲着太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太后不知他怎么了,便问,“久暮,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皇祖母,孙儿与天心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她心性善良,从不得罪人,却遭此劫难,不管凶手的目的是谁,孙儿都心中惶恐,日夜担心她是否会受伤。故而今日趁着皇祖母大寿,想趁此机会,借个吉时,像皇祖母讨一桩喜事。” 孟沥都将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在场的人又都知道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想在一起,并无任何的意外。 但太后还是确定的问了句,“你是想娶天心吗?” “正是。”孟沥弯腰磕头,“还请皇祖母答应。” 虽然太后愿意这两个孩子在一起,但她还是很尊重孩子们的意愿的。 所以她转头看向苏天心,摸着她的手背问,“天心,你想嫁给久暮吗?” 苏天心坐在太后身边,眼睛从孟沥出现后,就一直盯着他不放。 面对太后的询问,她也没有及时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就偏生这时,孟忘枢大步从外头进来,一身绛紫色的蟒袍将他的身形拉的格外的颀长。 气质也与以往时候,大不相同。 他大步进来,看也未看地上的孟沥,径直对太后,微笑的说,“正好,儿臣今日来,也想借母后的大寿,求母后赐婚。” 赐婚二字,本对苏天心来说,并无多大的波动。 可却在孟忘枢嘴里说出来,变成了轩然大波。 她突然紧握起手,心跳加速,紧张的看着孟忘枢。 十分在意,他口中要的赐婚,是和谁。 打折 第60章 赐婚背后的利益 孟沥自孟忘枢进来的时候,就直起了身。 等他开口向太后也要求赐婚的时候,孟沥垂放在两侧的手,瞬间握紧了拳。 他望向正前方的苏天心,只见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孟忘枢,眼底泛着藏不住的紧张。 为何会紧张? 若非不在意,若非不爱,为何要紧张? 孟沥心中燃起一层怒意,他紧紧地握着双拳,起身面向孟忘枢,一字一句的询问。 “不知皇叔是看中了哪家闺秀,竟也趁着如此机会,向皇祖母求赐婚?” “你那般紧张做什么?” 孟忘枢轻笑,眼底的魅色一挑而上,越过孟沥,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突来的对上眼,苏天心心跳猛地一停,然后快速的跳动起来。 她的左手死死地拽进一侧的衣裙,屏着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若没有前日的那番话,或许她会觉得孟忘枢这么说,是想要娶她。 可那天他分明说的很清楚,以后不会再管她,让她好自为之。 也就是说,他就算想要成亲,属于他的新娘也不会是她。 那一刻,心头的激动变成了一股冷意,随着心的跳动扩散到全身,终是让她冷静了下来。 太后握着苏天心的右手,不知她心中所想,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半个儿子。 “你不是老说姻缘未到,不想成亲,今个儿怎的,是看中了哪家姑娘了?快和哀家说道说道,也好让哀家给你把把关。” “是呀,王爷,你就说说,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小姐,你心中之人是否在里面?”淑妃也笑着询问,“又或者是富甲商人家的孩子?你说出来,太后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淑妃此言差矣。”皇后听了淑妃娇滴滴的声音,眼底慢慢的鄙夷,她望向孟忘枢,轻缓的说,“靖霆王爷身份崇高,他看重之人,也必定是人中龙凤,怎是那些商贾之人能够攀比的。” 这话明显是抬杠,但淑妃也并不生气。 她伸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含笑的说,“若真是皇后口中的人中龙凤,那早几年王爷就该开口了,可迟迟未曾有所动作,必定是还不到时机。只怕是——” 她说话的空隙看了眼一声不吭的苏天心,继续柔声的说,“只怕是对方尚未及笄?” “这怎么可能?” 皇后不信。 孟忘枢却含笑的说,“淑妃娘娘真是一语必中,的确她尚未及笄,但也不远了,为怕她不被他人抢走,本王才会在今日向太后讨个懿旨,把人抢在身边,带她及笄之后,再行婚礼。” “皇叔!” 此言一出,不仅是苏天心震了一下,孟沥更是站不住了。 他大叫了孟忘枢一声,然后面向太后。 “皇祖母,即便是婚赐也论先后,是孙儿先行向皇祖母讨赐,理应待孙儿之事过了,皇叔才可言说。” “嗯。” 太后点点头,又拍了拍苏天心的手,问,“天心,你意下如何?” 苏天心看着孟沥,又看着他身后的孟忘枢,紧抿着唇,依旧不语。 皇后见她迟迟不肯回答,定是有所不愿,故而道,“天心这般推迟,可是不愿嫁给九殿下?而是心中另有他属?” “皇后说笑了,天心从小和九殿下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怎会有所不愿?定是她挡着这么多人面前,羞涩了。毕竟是女儿家家的,不如男儿那般豪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天心的身上。 她也坐在高位上,将这大殿里的所有人的眼神,神情变化都看在眼中。 然后紧拽着裙摆的手,倏地一松,从太后身边站了起来。 “太后。” 她双手掀开裙摆,双腿一弯,就跪了下去。 太后被她的举动一下,连忙伸手要去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 “太后,请听天心一言。” 苏天心轻轻推开太后的手,面色严肃。 “天心自小与九殿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曾想长大后嫁他为妻,可是身为相府千金,我爹娘唯一的独女,我所考虑的婚姻并非我一人的幸福,而是两个家的友好相处。久暮身为殿下,虽母妃早逝,但依旧是皇上的儿子,身份崇高。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定当由皇上定夺,方才可行。” 皇上听后,轻笑道,“你这是在说太后身为皇上的亲娘,连给小一辈定一门婚事的权利都不曾有?” “并不是。”苏天心一言反驳,她双眼仍旧看着太后,神情严肃,“因为太后很疼很疼我,她想要的是我的幸福与开心。可九殿下毕竟身份显贵,他所娶之人即便是妾室,都不可随意。若为正妃,便更不是能随心所欲行事。” 这话,在场的人都心中清楚明白。 孟沥虽背后无母妃,但得皇上疼爱,又有太尉在背后撑腰,故而他若只是娶妾,也都得看看对方的家庭与背景。 更何况是正妃? 即便皇上答应了这门亲事,太尉也会在背后阻止。 就算太尉也赞同,皇后也不会罢休。 因为,一旦孟沥真的娶了苏天心,就代表太尉与苏相联手。 那么在如今内乱的安家一族,皇后必定会失败。 一旦她失败了,那么她的儿子就再也没有成为太子的机会了。 这话表面上是在告知众人有意推脱,但皇后却明白,苏天心是在提醒她。 皇后拿起身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待热水暖入喉,她才清醒一些。 看了眼对面笑呵呵的淑妃,皇后眯起了眼。 她差一点就落入了淑妃的陷阱了,好在苏天心及时提醒了她。 她又看向苏天心,这样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眼力,若能从她入手拉拢苏相,共同对付太尉,倒也是个好办法。 所以她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天心,你小小年纪,就考虑如此之多,实属不易。母后。” 她叫了声太后,直言道,“不如待会儿让臣妾与皇上说说,探探皇上的意思,再对此事做定夺,如何?” “好。” 太后自己也是官宦家的孩子,知道尤其是嫡女独女,婚姻大事,绝非只是普通的男女之情。 里间关乎着太多太多的利益驱使,最终能寻一真心喜爱之人,实属不易。 苏天心是独女,苏相的掌上明珠,又是镇国大将军府这一辈唯一的女娃,身份更是崇高。 做妾是绝对不可能。 就连侧妃,苏府与唐府也不会答应。 她注定了只能是正妃。 而一旦这个唯一的头衔灌下去,她就注定失去自己的选择权。 太后心中想着,便越发疼惜苏天心的懂事。 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拢在身边坐下,太后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 “孩子,苦了你了。虽不是出生帝王之家,却也沦落到帝王家一样的命运。不过你放心,只要哀家生在一日,便一定会帮你。” 苏天心吸吸鼻子,微微一笑,“多谢太后。” “久暮,此事,待你父皇知晓后,再多定夺,你先坐吧!” “是。” 孟沥今日在宴席前来慈懿殿,就是为了把苏天心抢回去,但他没料到她会这般拒绝。 如此,也无法继续下去,只好作罢。 他坐在淑妃边上的椅子里,淑妃喝茶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孟沥会意,便不再吭声。 只是他没看到,坐在他身边的秦玉,一双眼睛,逐渐布满了血红。 而此时,皇后转向孟忘枢,笑着说,“不知靖霆王爷想要娶哪家千金?”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话题,再次被提出来。 孟沥到已经不如之前那样紧张,因为苏天心若是答应,那就摆明了刚才所言是不给孟沥面子,是自打脸。 所以他笃定,苏天心还是不会答应的。 可苏天心却不一样,她的心依旧很紧张很紧张。 “本王?”孟忘枢轻笑,“本想孑然一身,独自一人,无权无势,所以要的并不多,只想携手一人,共度一生罢了。” “那此人是谁?” “此人便是——”孟忘枢看向苏天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户部尚书的二女,天心的好朋友,秦玉。” 轰的一声,天空电闪雷鸣,闪电之亮,雷声之大,震慑了大殿里的所有人。 苏天心整个人慌神的发懵,她在知道孟忘枢想要娶妻后,心中已是把京都城中所有待阁未嫁的少女都理了一遍。 却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了秦玉。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秦玉,也一时未曾有所反应。 “为何是她?” 温宁夏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们三个住在同一个宿舍里,各方面关系都不错。 若说孟忘枢想要娶苏天心,她还觉得是在意料当中。 可秦玉—— 她转头望着身边的人,脸上也是一片愣神。 “仅是喜欢。” 孟忘枢只用四个字就解释了一切。 “秦二小姐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懂得分寸,又有幸被淑妃娘娘看中,作为圣女为太后祈福,自然非同凡响,所以本王想娶她。” 孟忘枢盯着秦玉的眼睛,忽而一笑,放下了狠话,“许之正妃之位。” 轩辕国的开国皇帝,曾对皇室宗亲的正妃之位有过严格的规定,需得最低也得是二品官员家中女眷,且必为嫡女。 秦玉虽然是嫡女,却父亲官品仅为从二品,严格来说,是不够格的。 所以这事在此刻太后面前提出来,也是有自己的思量的。 若直接符合条件者,他便可直接上门提亲,而不需要赐婚这般麻烦。 这里间的厉害关系,在场的诸位心中也都清楚的很。 故而,皇后并未说话,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淑妃。 淑妃也是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秦玉对她来说,不过是一颗棋子,嫁给谁也必须要让这颗棋子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朝中上下,能让她发挥作用的地方很多,却是万不可嫁给孟忘枢的。 因为孟忘枢,一来无权无势,二来与苏南陌走的很近。 他不娶苏天心,却要娶秦玉,说不定就是与苏南陌在背后谋划的结果。 故而,淑妃是万不可同意的。 但她也仅是盈盈一笑,学着刚才太后询问苏天心那样,询问秦玉。 “小玉,当今靖霆王爷要娶你为正妃,是你的荣幸,你可愿意?” 淑妃这话明着是在询问她的意思,但已经明确的告诉她,不可答应。 秦玉不是白痴,她也知道孟忘枢闹这么一出,肯定是另有谋划,一个不慎,怕是会掉入他的陷阱。 所以她每走一步,都十分的小心。 “淑妃娘娘,臣女何德何能,能有此荣幸入得王爷之眼却不自知?在青竹学院内,王爷与臣女之间,不过是最严谨的师徒之交,私下也并无所接触。王爷如今突然要娶臣女,臣女除却惶恐之外,已有些懵神,故不敢多言,以免说错了话。” 她这话说的比苏天心拒绝孟沥的理由,更加的圆滑。 没有直接拒绝,也不曾答应。 是各自后退一步,留了一个可以商讨的空间。 淑妃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她轻笑着看向孟忘枢。 “王爷,你这话怕是吓坏了人家小姑娘。眼下宫宴将要开始,不如此事推后再说?也可让她回去好好的思量一番。” “如此,便依娘娘之意。” 孟忘枢怎会不知淑妃的打算,不过是顺水推舟而下罢了,然后便坐在一边,喝茶。 苏天心盯着他,心中始终不明白他娶秦玉的最终目的。 但眼下人多口杂,她即便问了他也不会说,所以打算等下寻个无人的机会,再好好的问一问。 没一会儿,就有宫人从外头进来,通知大家去平康门。 彼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到场,就等着主人家的出现。 苏天心从慈懿殿出来后,就没有吭声,走到平康门前,便与太后道了平安吉祥的话,就顺着小道往苏南陌身边走去。 走了不久,她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却是温宁夏。 温宁夏看着秦玉和孟忘枢往另一侧走去,低头问苏天心。 “你师父打的什么主意?怎会突然要娶秦玉?我还以为他要和孟沥争夺你呢!” “为何你会这般认为?” “你当我眼瞎呀!”温宁夏指指自己的眼睛说,“他待你可你孟沥待你好多了。有好几次,我看到他远远地看着你,眼中尽是宠溺的温柔。可看到秦玉的时候,他就完全不是这副模样了。” 苏天心咧嘴,随意的一笑而过。 “你那都是几时的事了,说不定他是知你在附近,故意的呢?” “绝对不是故意。” 温宁夏说的很肯定,苏天心脚下一滞,回头,“你何以如此肯定?” “我十月初离开学院,那之前你师父不是大病了一场,就那之后,他才开始——” “大病一场?”苏天心一震,“何时的事?我怎不知?” 她的印象中,孟忘枢身体一直很好,从未有过任何伤痛。 但温宁夏的话,却让她想起那次十五,他的怪异之症。 “就大概九月份,他从外头回来,然后就吐血了,若非公子景及时赶到救治,只怕就没命了。我记得他在府中修养了近一个月才康复。你那时候不一直去看他的吗?怎么不记得了?” 温宁夏说的这事,苏天心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若真的病了一月,她怎会不记得? “那之后呢?”她深吸一口气,压制着心头的跳跃,缓慢走向苏南陌,继续问,“你继续说。” “他本是要继续在府中休息,却执意要来学院,也就是那之后吧,我就察觉到他看你的眼神极为的不对,有些像庆幸,大松了口气,又有些像不舍,具体的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他眼中对你的执着与宠溺。而且这次我回来后,遇到过他,再提起你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神情,与秦玉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才很奇怪呢!” 她说着悄然挨近苏天心,似是姐妹间说悄悄话的样子,轻声的问。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刚才在殿内看到你,听他要娶妻的时候,眼神很伤痛。天心,你跟我说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上你师父了。” 苏天心的脚步再度一停,她知道自己该完全无视温宁夏的话,而直接往前走。 可站定的脚,却始终抬不起来。 她喜欢孟忘枢吗? 若放在从前,她肯定想也不想的就说喜欢,因为他是她的师父嘛! 可是现在,她还喜欢吗? 答案,依旧是喜欢的。 但这份喜欢已经不再单单是师徒之间的喜欢了。 她想起每逢他戏弄自己时,心头的紧张。 又想起他心狠离去的时候,心头的疼痛。 这是爱恋。 若非深爱,哪会疼痛。 “天心,天心,你在想什么?” 温宁夏扯扯她的衣袖,一双明眸大眼,眨了眨。 “我在想。”苏天心转头,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你何时变得这么八卦了。我与他之间,只有师徒情谊,别无其他。还有,今日你与我说过的事,切莫告诉他人。以免被有心人听到,而乱做文章。” “行啦,我知道了。” 温宁夏撅撅嘴答应,苏天心这才放开了她,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回到了座位。 此次宴会场地是按照官位家族势力划分的。 皇帝之下,是太后与皇后,其下才是妃位,然后是皇室宗亲,王爷皇子公主们,再下去便是轩辕国的四大家族,最后才是各位臣子与家眷们。 所以苏天心和温宁夏是坐在一边的。 两人自入席后就吃吃喝喝,说些女儿家的事,大人们也都各自聊各自的,断断续续上前敬酒,以及对太后的献礼。 可以说是其乐融融,歌舞升华,很是热闹。 但苏天心却一直注意着对面,羿宣等人的举动。 以她所知的消息,羿宣会在戌时之后动手,现在才戌时初,还有一定的时间。 她盯着他,眼神一刻不离,即便之前心被孟忘枢所扰乱,她也不会忘记今晚的最终目的。 “天心,你在想什么?” 苏南陌突然推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怎么了?” “皇上叫你呢,快过去。” “哦。” 苏天心看了眼主座一方,这才点点头,提着裙摆起身,上前回话。 “天心,参见皇上。” “天心呀,今日是太后大寿,太后指明要你替太后点天灯,你可要好好的做!诚心为太后祈福。” 苏天心一怔,怎会选了她? 宫中大寿,若需给高位者点天灯,是有严格规定的。 需得去金佛寺虔诚祭拜祈福之人,才有机会。 所以淑妃才会大着肚子也要去金佛寺。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了她? 她抬眼,发现秦玉和孟沥已经手提寿灯站在她的两侧,护送她去点天灯。 “怎的不愿意?” 皇上见她迟迟不回答,龙声已有所不悦。 苏天心一听,立刻双膝跪地,按照轩辕国的最高礼节,行了一礼。 “臣女并非不悦,只是第一次被授予此事,有些惶恐,怕搞砸,故而一时忘了回答,还请皇上见谅。” “你这孩子,为太后点天灯是多少人的荣幸,别担心,只是用火点燃,又非什么技术活,怎还怕搞砸?若非本宫大着肚子,这机会可不让你。”淑妃突然说话,她坐在特制的椅子中,摸着大肚子,一脸富态的慈蔼。“皇上,你说对吗?” “爱妃所言甚是。”皇上十分赞同淑妃的一言一行,对苏天心说,“时辰将至,去给太后点天灯。” 苏天心见推脱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 她又面向太后行了一礼,“天心祝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 得到太后的点头,她这才起身往天灯的地方走去。 所谓的天灯,就是在平康门的中央筑起的一栋两人高的高台上点燃百盏油灯。 高台的周围都有士兵把手,高台上也只有点天灯之人才可以上去,圣女圣子只能在下方等候。 待天灯点燃,点天灯之人再以诚心祷告,这才能结束。 之后,高台上的天灯,会燃烧至天明,才熄。 苏天心在孟沥和秦玉的陪同下,一步一步的朝天灯走去。 她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台,愁眉不展,眼中并无任何开心。 因为她知道,这盏天灯是无法点燃的,而太后也会在这之后直接病倒,再也没起来过。 打折 第61章 好戏开始了 上一世,是她作为圣女,仗着太后的恩宠,去点天灯。 然后太后死了,她获罪,历经万难,才洗清了嫌疑。 所以这一世,她觉得自己没有成为圣女,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但从眼下来看,即便错过了一次曾经走过的路,命运的脚步依旧会把你带回该走的道路上。 这是她逃不了的宿命。 可她不甘心被宿命禁锢,要想彻底改变结局,她唯有不停地挣扎,与宿命作对。 她调整呼吸,抬起脚,准备踏上高台的台阶。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今夜安全的都指挥使王权快步进来,跪在高台边上,高声禀告。 “启禀皇上,军机阁遭敌,有人要窃取城防图!人已抓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震。 城防图是一个城池的最高机密,关系着抗战双方的胜败关系,也关乎一个城池的所有命门。 而军机阁内放着的城防图,不仅仅是京都一城的,尚有轩辕国好几个大城镇以及秘密要塞的地形。 一旦被泄露,对轩辕国将是一个重击。 皇上闻言,勃然大怒。 “荒唐,竟有人敢打城防图的主意。把人给朕带上来!” “是。” 王权挥了挥手,手下就把一个黑衣人带了上来。 黑衣人双手被困,失去了自由。 他被迫跪在地上,却不肯磕头。 “来者何人,竟然敢窃取城防图!还不从实招来!” “哼!”那人冷哼一声,性子倨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无话可说。” “放肆!”王权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危险的警告道,“窃取城防图,乃是死罪。你最好把幕后主人供出来,否则等待你的可是比死更残酷的折磨。” 王权身为都指挥使,负责皇宫安全问题,对于潜入皇宫的贼人,有着一套不为人知的折磨方法。 至今为止,没有多少人可以在他们的折磨下,不招供的。 “你以为我会怕吗?” 那人冷笑,突然抿住嘴巴。 王权眼疾手快要去掰开他的嘴巴,却还是晚了一步。 黑衣人咬碎了牙齿间的毒药,吐了一口黑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王权探了探他的鼻息与脖颈处,“皇上,此人已死。” 皇上面色阴沉,尚未说话,就有一个侍卫跑来,在王权耳边嘀咕了几句。 王权听后,猛然一震。 太尉此刻见状,出口便说,“王大人,可是军机阁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王权面色难看,并未说话。 皇上本就忧心军机阁遭劫,眼下看到王权如此吞吞吐吐,更是大怒。 “说,到底是什么消息!” “皇、皇上。”王权失去了原本的嚣张,有些颤颤巍巍的说,“负责军机阁的赵太傅,刚轻点了军机阁内之物,遂命人传来消息,说军机阁所有东西都在,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说!” “除了京都的城防图,不见了。” 此言一出,整个平康门瞬间鸦雀无声。 京都是天子脚下最大的城镇,上面绘制的不仅仅是京都的一切,还有整个皇宫,包括各个秘密通道以及逃生出口。 一旦京都城防图被夺,那么任何人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就会事半功倍。 “皇上,皇上,您小心呀!” 皇后眼尖,看到皇上因为这个消息而差点晕厥摔倒,立刻起身过去扶住。 “皇上,保重龙体!”她给皇上拍着胸口,顺着气,转头又对王权说,“王权,你既然抓到了犯人,可曾从他身上寻到京都的城防图?” 王权摇头,“在抓获此人之后,微臣对其搜了身,什么都没有。” “那是何人偷走了城防图?” “既然此人身上没有,定是有同伙了。” 淑妃也扭住身子,挺着大肚子走到皇上身边,殷勤的伺候着,一边对王权下令。 “你立刻封锁左右出入宫的通道,任何人包括宫中之人,不管是谁都需严格排查。” 自古后宫不干涉朝政,故而淑妃的命令,即便是在情理之中,王权也不敢照办。 他杵在原地,等待着皇上的亲口命令。 “还愣着做什么,立刻照淑妃的话去做!” 王权不敢耽搁,立刻领命前去。 皇上在皇后的安抚下,顺回了一口气,但仍旧面色铁青,坐在龙椅上,喘着粗气。 淑妃命人去请太医过来诊治,一边又说,“另外,在没有找到城防图之前,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嫌疑。皇上,将所有人都留下来,一一盘问,如何?万一歹人就混在其中呢?” “淑妃,你这是觉得有人会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偷窃?”皇后冷笑道,“此处有禁军把守,看守之严,谁敢偷了城防图而还藏匿在其中的?” “皇后,臣妾只说在座的人都有嫌疑,而没说是有人偷了图藏匿在其中。”淑妃笑道,“你如此之言,是否是在掩饰什么?” 皇后脸色骤变,呵斥道,“你说什么!你此言,可有何证据!” “臣妾只是诉说事实,至于是否真如此,还要等调查之后才能知晓。” “你——” “够了,都给朕闭嘴!” 皇上龙颜大怒,一把推开皇后,斜倚在了淑妃身上。 皇后被这么一推,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传令下去,一切按照淑妃所言,在座之人,身上一一盘查。” 可底下并无人回应,因为此事,本由王权率领的禁军来做,是极为适合的。 但王权此刻不在,要接任此事,就需得能令皇上相信之人,方才可行。 “怎么,一个个都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不成?都站着做什么,立刻给朕严查!” “皇上。”太尉此刻出列,道,“以臣来看,在座的所有人的确都有嫌疑,所以这搜身一事,就需要两个能令人信服之人,否则即便搜了身,也无法找到该找到的东西。” “那爱卿觉得一何人来搜身最为合适?” 太尉一手指向高台之前,扬声道,“九皇子殿下与户部尚书之女秦玉,之前经过严格的选拔,成为为太后祈福的圣子圣女,得上天之庇佑,自然比一般人更能令人信服。且两人尚未接触朝政,心境纯洁,便让他们分男女进行搜身,如何?” “是呀,皇上,当初臣妾在金佛寺的时候,金佛寺的主持可是对这两个孩子极为赞赏的。两人的品性,当时所有随行人也都有目共睹,如今能为太后守护天灯,自是非同寻常,不如皇上就答应让二人搜身?” “以淑妃所言,那那么顶替淑妃去给太后点天灯的苏天心,岂不是更有资格?” 皇后冷言嘲讽的话,让望着一切而一声不吭的苏天心,心头一跳。 至今为止,军机阁遭劫,到城防图丢失,到现在太尉和淑妃的言行,其实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就连搜身也一并在列。 且,丝毫不差。 这唯一差的就是,她自己成了此次的点灯者。 而皇后又因看不惯淑妃的独宠,而将她拉下了水。 她眸色微眯,站在高台上,看着面前的一切,沉寂如水,毫无紧张。 “皇上。” 她突然高声叫道,然后福身行礼。 “皇上,臣女愿意为此效劳。” “不可。” “不可。” 意外地,同时有两道阻止的声音响起。 其中一道,是太尉的声音。 他阻止,苏天心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要让秦玉和孟沥搜身的目的很简单,毕竟自己的人好办事。 若苏天心去掺和,那就不一定了。 可另外一道声音。 苏天心转头望向自己的左侧方,那儿,孟忘枢背脊笔直的坐在座位上,神情一片淡然。 若非有人及时注意,或许并不知道是他出的声。 苏天心有些诧异,他会阻止,心头微动,嘴上却仍旧一本正经的问,“不知王爷为何阻止?” “不够格。” 孟忘枢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睛丝毫未曾看苏天心一眼,只是说,“你不过是仗着太后的恩宠,之前并无净身净心,洗净铅华。被俗事所污浊,本就不是适合点燃天灯之人。更何况,前不久在慈懿殿,你有伤害太后之嫌疑,虽最后太后为你作保,却无法代表你就没嫌疑。故而,以太尉要求之心境纯洁之人,你不作数。你若搜出来何物,亦有栽赃嫁祸之疑。” 孟忘枢这话是完全不给苏天心面子。 虽没有直接坦白,却也隐晦的向众人告知,苏天心曾有意伤害过太后,这是事实。 太尉寻搜身者,需心境纯洁之人,故而她没有资格。 “一事归一事,王爷此言未免太过武断。”皇后说,“若当真如此,在皇上命她点燃天灯之时,你又为何不阻止?” 孟忘枢拿起一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语气极淡。 “因为那是太后所愿。太后今夜是寿星,其之愿,谁会阻止?” 是呀,一般人过寿,寿星说的话,就是绝对,不会有人因为不悦去扫兴,更何况,今夜的寿星是当今太后。 皇后一憋,气冲冲的瞪了眼孟忘枢,一言不发。 “行了。”皇上被几人吵得头疼,摆了摆手道,“孟沥,秦玉。” 被点名的二人上前,行礼,“在。” “在砚台后设立屏风,你二人分两侧,从苏天心开始,立刻搜身,定要找到京都城防图!” “是。” 一声令下,立刻有宫人扛来两个极大且密封性很好的屏风,放在了平康门前的砚台后面。 苏天心第一个被带到砚台的屏风后,秦玉说了声“抱歉”后,就开始帮她搜身。 随身携带之物,都有宫女在一边记载。 苏天心分开双手由秦玉搜身,突然叫了一声,“小玉。” “怎么了?” “你是否有注意到安如年。” “她?”秦玉讶然,“她与安如是不是今夜进宫后,安如是突然发病,所以都回了安府吗?你突然提起她们做什么?” “因为有些在意。” “在意什么?” “我在入宫的时候,于沁阳殿前看到过安如年,只身一人从那边过来。之后才听说安如是身体不适,离开的。” “沁阳殿?”秦玉眨眨眼,“有问题吗?” “不知道,总觉得有些奇怪。照理今夜是太后寿辰,又是除夕夜,安府就她们姐妹二人参加,若安如是身子不适,安如年也应代表安府留下,却两人一同回去。然后不久便发生了这事,所以我觉得有些奇怪。” 沁阳殿与平康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且它的后门就是通往军机阁的捷径。 苏天心的言下之意,秦玉立刻就明白了。 她手落在苏天心的后腰带上,看着她纤瘦的背脊,眯起了眼。 “或许只是巧合。她如此胆小,是万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你说的对,或许是我想多了。”她收回手,理好衣裙,又问,“可以了吗?” “可以了。” 秦玉收手,让宫女叫下一人进来,然后目送苏天心离开。 苏天心冲她微微一笑,走出屏风,径直回到了苏南陌身边。 “爹。” “可有不妥?” “并无。” 苏天心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摇了摇头。 苏南陌也松了口气,拉着女儿的手,不松。 他当时本该给自己的女儿出头,可是太尉与淑妃的双簧唱的实在是太好了,而且也太过明显。 所以他并未出声帮助女儿。 “爹,你身为丞相,太尉的眼中钉,如此之事,不出声是对的,女儿并不觉得委屈。” 苏天心从苏南陌的掌心里抽出手,给他倒了一杯不算热的茶,盈盈一笑。 “毕竟今日太尉与淑妃的做法,太过于张扬,与他们往日的小心谨慎不同。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城防图丢失,还是最关键的京都城防图,那么严防死守的东西,怎是说丢就丢?还是在需由两把钥匙共同开启的机关。所以还请爹时刻小心,莫要入了他们的套。” 苏南陌知道女儿心思玲珑,却不想她能够看得这么透彻。 没有去过军机阁的人,是不会知道京都的城防图放在军机阁的哪个地方的。 它并非与其他城防图放在一处,而是单独存放的一个地方。 需要钥匙开启机关,才可得。 而钥匙,一半在赵太傅手中,一半则在皇上手中。 除非合二为一,否则绝无可能打开机关,得到京都城防图。 这事,朝中只有皇上和赵太傅知道。 就连他也是在无意中听到的。 可现在,却说城防图丢失,且是赵太傅亲口所说。 所以,大家都认为此事是真的。 但事实未必如此。 苏南陌看着自己女儿,满脸讶异,“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苏天心将茶杯塞到苏南陌的手中,顺势轻扯了他的衣袖,“爹,隔墙有耳。” 苏南陌瞬间了然,他低头喝下微凉的茶水,压下心头的骇然,神情自然。 “再回答爹的疑惑之前,女儿想知道,爹是如何知道东西需要两要把钥匙开启的?” “无疑听到罢了。” “既然爹都能无疑听到,对方也有可能。” 苏天心的眼睛看着面前一个个被带走搜身的人,越过他们,落在了对面瑶国之人身上。 在羿宣的左边,原本空着的位置上,此时多了一人。 元新。 他在苏天心领命去高台点灯的时候,就离开了。 然后在搜身之时,悄无声息的回到了羿宣身边。 从头到尾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苏天心。 “城防图那般严密,要想得到,必定是之前经过详细的调查,知道今夜皇宫侍卫的值班制度,何时换岗,何时才是最佳下手时机。而另外,便是钥匙。赵太傅虽为太傅,却是鲜少文武双全的能人。年纪虽大,能力却并不老。所以皇上依旧放心让他保管钥匙。且此人只听命皇上一人,且顽固不化,软硬皆不吃。可皇上不同,皇上的钥匙看似难得,却十分容易。” 苏南陌听着女儿细声细语的话,不得不佩服她的了然。 完全是对的。 皇上的东西,大家都不敢偷,却又是谁都敢动的。 只要知道在哪里,偷梁换柱,并非难事。 “可现在是赵太傅说东西不见了,若非他亲口承认,谁会相信?”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脑中白光一闪,瞬间想明白了什么,眉头也紧皱而起。 苏天心看他那表情,就知自家爹爹是想明白了。 “正如爹心中所想,若是赵太傅被控制了呢!当时,是下属转达了赵太傅的回答,除此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未见过赵太傅,也不知军机阁的丝毫情况。而在掀起了大波浪后,再有波浪袭来,谁都会认为是真的。” 苏南陌的眉头皱的是更紧了。 “可是他们既然得到了皇上的钥匙,又控制了赵太傅,要得到城防图也是可行的。” “他们绝对没有可能得到另外一把钥匙,就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控制太尉,传递假消息,然后不管在此处是否能够找到同伙,最后都能把责任归咎在赵太傅身上,让皇上对其失去信任,如此一来,钥匙必定要另寻看主,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你何以这般绝对?” 苏南陌对此抱有不同见解,他说。 “赵太傅不是什么神仙能人,他不过是一个顽固的老人,就算软硬皆不吃,要得到钥匙,依旧是有办法的。” “那是爹和他们一样,不知钥匙在何处,所以才会这般认为。” 苏南陌看着女儿少有老成的模样,轻笑道,“那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哦。”苏天心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底的晶莹堪比夏日星辰,“可以说,这世上除了赵太傅之外,只有我知道钥匙在哪里。” “在哪里?”苏南陌急切的问道,“此物关系到整个轩辕国的安危,你可一定要说出来。” 苏天心抿抿嘴,并未听话的回答。 此刻,有太监来叫苏南陌去搜身。 苏南陌起身的时候,苏天心拉了他一把,低声说,“劳烦爹爹等会搜身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对面元新世子身边宫女的酒壶。” “为何?” 苏天心微微一笑,恬静柔美,“爹爹若想知道答案,就请照做,女儿不会骗您的。” 苏南陌一直觉得女儿年纪还小,对很多事都不懂。 可今夜,她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事态轻重分析的那么透彻。 苏南陌纵横朝政十几年,却在此时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清。 “苏相,这边请。” 太监在催促,苏南陌只好起身,往砚台后走去。 砚台就在瑶国贵客的后方不远处,不管是从这边过去,还是那边回来,都会经过距离瑶国贵客最近的地方。 而若走偏一点点,就会撞到元新。 苏南陌心中寻思着女儿的话,在搜身完后,看了元新一眼。 他们并无任何动作,安静的坐着,时不时的说着什么。 瑶国乃轩辕国的贵客,瑶国国君更在此寿宴上,即便皇上发话,也不会贸然去搜他们的身。 而且,苏天心刚才那一番话,分明就暗示苏南陌内鬼是出在自家人身上的。 所以他完全不明白,她最后那番要求是为什么。 但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所以脚步一晃,脚底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到了元新身后的提酒宫女身上。 宫女冷不防有人撞她,一个不慎,将酒水洒在了元新的身上。 元新会武功,要及时躲过宫女的撞到,并非难事,可他却硬生生的被洒了一身的酒水,没有避开。 他抿紧了唇,然后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苏天心见状,心下了然。 “他果然受伤了。” 只有受伤之人,为了不让人发现伤势,才会不躲不避,抿嘴皱眉承受。 反之,他若是真的偷到了东西,那么在被人装向他的时候,会闪躲,又或者去伸手去护住藏匿的地方。 但他都没有,所以苏天心极为肯定。 “抱歉抱歉,是我今夜酒饮多了,眼有些花,没看清路,撞了您,元新世子,你可要紧?” 苏南陌撞了人,露出歉意的表情,伸手要去给元新擦身上的酒水,却被元新给制止了。 元新推开他伸过来的手,礼貌的回拒。 “苏相并非故意,反正酒水也没洒到多少,苏相不用在意,我自己来就行。” “真的对不住了,改日一定请世子好好饮上一杯,以示赔罪。” “苏相客气了。” 两人三言两语后,苏南陌就离开了。 羿宣这才沉声问元新,“出什么事了?” 元新接过宫女递来的锦帕擦拭身上的酒水,边说,“苏南陌撞到了宫女,酒水洒到我的身上。” “苏南陌?” “嗯。怎了?” 羿宣没有回答,视线却落在了苏南陌的身上。 他走的脚步有些蹒跚,似是真的饮多了酒,有些微醉,最后是苏天心起身扶着自家父亲落座。 从头到尾,的确没有任何的不妥。 但是—— 羿宣如鹰般的双眼,移开苏南陌身,停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她分明是那么娇小纤瘦,却能说动合叶心动,想与之合作,此女定然不凡。 本想好好看一看此人究竟有何能力,却未想她今夜表现平平,并无任何突出之处。 除非—— 他骤然眯起双眼,狭小的缝隙处,渗透的是狼王盯上猎物的神态。 “元新,你暴露了。” 羿宣说。 “什么?” 元新一愣。 “她让自己的父亲试探你是否受了伤,而你的反应,已在她的意料当中。” “不可能。”元新当即拒绝,“我只与那人交了手,在禁军发现之前,就回来了,留下的只有鱼饵,她一直在场内,怎可能发现?更何况有太尉在故布疑云,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只要得到了赵太傅,要打开机关拿出城防图,就绝非难事。” “愚蠢。”羿宣评价,“简直是愚蠢至极!她分明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不可能!”元新反驳道,“我们的计划那么完美,怎么可能失败?我分明从秦玉手中得到了王后给她的手谕!” “计划完美?手谕?”羿宣看着去皇上身边正在返回的合叶,冷哼道,“以合叶的性子,即便动了心,也不可能真的与一个小丫头合作。所以你们看到的手谕多半是假的。” “怎么了能?” 元新白了脸,他们费尽心思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假的? 可苏天心又是何时看穿他们的? 他不明白。 羿宣看着他那张愚蠢的模样,心中更是生气。 “寡人让你接近她,是想你以她要挟苏南陌,你却连入她的眼都未能成功。今夜,派你去闯军机阁,你又被人打伤,若非有第二套计划,此事定当暴露。今夜先到此,太尉那边若有消息传来,不用回复。” 元新面色一白,在桌子下,握紧了拳,盯着正前方的苏天心,眼中布满了狠厉。 而扶着苏南陌坐下的苏天心,察觉到背后有两股截然不同的视线。 她抬头望去,然后勾唇一笑。 此一笑,更是验证了羿宣所有的猜测。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水,眼中露出了狩猎的兴奋! 桃侦轩 说: 这一章算小加更一千字嗷,嘿嘿。下一章,感情戏继续,毕竟师父求赐婚的事还没下文,么么哒打折 第62章 斗胆进言 搜身还在继续,人人危襟正坐,心思各异。 渐渐地,整个平康门内,气氛安静的诡异。 皇上仍坐在高座,刚才太医看过,说心气所聚,才会气息不畅,头晕,最好是立刻回宫休息。 但皇上拒绝了,京都城防图事关重大,若真的被偷了,那么轩辕国将会迎来一场大战。 这平和了几十年的国家,安居乐业了几十年的百姓,就会面临生死之危。 “皇上。”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齐公公右手上搭着拂尘,匆匆走到皇上身边。 皇上本闭着眼睛,一听他的叫唤,立刻睁眼,急急的问,“如何?” 齐公公摇了摇头,面色不好的说,“门有被翘过的痕迹,东西也不见了。” “所、所以,城防图是真的不见了?” 皇上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惨白惨白,他目瞪口呆的跌坐在龙椅上,一脸死寂。 他之前虽愤怒有人盗取京都城防图,但后来冷静下,想想,要打开放置它的机关,必须由两把钥匙共同开启即可。 一把在赵太傅手中,一把在他手里。 而他的那一把,一直都锁在太后佛堂的底座下。 那个地方没有人会知道,可现在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所以,京都城防图是真的被盗了。 他心底最后一丝的期待,也变成了空气。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就让臣妾扶您去休息,可好?” 淑妃十分关心,皇后也不甘示弱的说,“皇上,您就去休息吧,太后也脸色不好,臣妾先送你们回去,此处就交给苏相与太尉,可好?” 她故意把苏南陌提出来,是想以苏南陌的正直来制衡太尉。 虽然她也看不惯苏南陌,但此刻太尉张扬,唯有苏南陌可以阻止。 “是呀,皇上,你就放心吧,太尉与苏相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皇上在两人的劝说下,只能点头。 于是皇后与淑妃左右将人扶了起来,可皇上却只靠着淑妃,不想皇后扶。 皇后伸出的手一空,略显尴尬,只得转身与行仪一起,扶着太后离开。 “皇上。” 就在皇上走下台阶时,安静的平康门内,传来一声宏伟的声响。 皇上的脚步一滞,目光随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然后落在了羿宣的身上。 他这才惊觉,此次宴会上,还有瑶国之人。 之前羿宣一直未曾出声,现在却突然叫住他,必定有事。 “羿宣国主。”他清了清嗓子说,“不知有何要事,若——” 羿宣直接打断了皇上的话,声音泛着冷意的说。 “轩辕皇帝下令搜身所有人,是否也把我瑶国当成了细作?如此还问寡人有何要事?轩辕皇帝是否太不把我瑶国放在眼中了?” 自家出了事,搜身是说得过去的,但如今在场的有一些是瑶国人。 瑶国特意送公主回来探亲,还为太后贺寿,不管是礼数还是贺礼,都是按照轩辕国的规矩来的,无一怠慢。 可如今却因轩辕国遗失城防图而成为疑犯,如若羿宣不发火,就会让轩辕国人觉得瑶国太没用了。 “朕并非此意,瑶国国主远来是客,但今夜丢失的是我京都的城防图,事关重大,还请瑶国国主配合。自然,在朕心中,瑶国国主是不会做出此等之事的。” “既然在皇上心中不会,那就完全没有必要搜身。” 羿宣放下酒杯,从椅子上起身,作势要走。 “瑶国国主,请等一下。” 皇上伸手想阻拦,可他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转了身。 “世人皆说,瑶国人民英勇善战,却不是南蛮子,瑶国孩童,从小就学习何为礼仪,懂得尊师重道,不管何时,以礼为尊,是大荒之地上数一数二的文武双全的国家,国虽小,却令人钦佩。可今夜看到瑶国国主如此之态,实在令人不得相信民间传言。果然,皆不可信!” 最后四个字,如同一把利剑射向羿宣,乍起了他全身的毛发。 他猛然转身,眼睛在黑暗中精准的落在了说话之人身上。 待看清那人长相后,似有些意外,又似全在意料当中。 就连他身边的合叶与元新都没有料到,苏天心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瑶国国主颜面。 “寡人记得你叫苏天心。”羿宣鹰眼眯起,如同狩猎之态,“好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你如此对寡人不屑,是想寡人举兵攻打汝国吗?” 苏南陌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苏天心和羿宣中间,对羿宣作揖。 “国主,小女不懂事,若得罪国主,苏南陌愿意赔罪。” “赔罪?”羿宣高傲的挑了挑眉,“用你的人头赔吗?” 苏南陌脸色一白,正欲说话,却被苏天心拉了一把。 “爹,请你相信我。若今日被他这般走掉,传出去,我轩辕大国的颜面何存?今日皇上已经为城防图一事,心力憔悴,若再这么被刺激,如何令臣民信服?” 苏南陌再度一惊。 他今夜已经不止一次在女儿面前吃惊了,这个平日里只懂得玩乐的孩子,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大了。 他看了眼皇上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又看着羿宣明显的挑衅,抿紧了嘴。 “好,爹,相信你。” “谢谢爹爹。” 苏天心盈盈一笑,松开握着他衣袖的手,上前一步,对羿宣行了一礼。 “试问瑶国国主,若有他国之人在瑶国土地上,被牵累犯事,该当如何处理。” “自然是立刻抓起来,若无嫌疑,便放之,若有嫌疑,便该是什么事定什么罪。” 元新最快的回答,却被羿宣狠狠地瞪了一眼,但话已经说了出去,收不回来了。 苏天心笑道,“敢问国主,不知元新世子,所言是否属实。” 羿宣抿着唇,盯着苏天心,眸色不善。 苏天心却当没有看到,继续说,“国主不回答,便当做是默认。既然在您国土上如此处理,换做我轩辕国,亦是一样。但我国也效仿礼仪之邦,崇尚与人和平相处,故而不会随随便便抓起来询问。而是碰一碰衣服,摸一摸罢了。不损人身,不折人寿,不动人刑,且礼仪周到,若连此事,国主都无法应答,那天心斗胆一句。羿宣国主也不过如孩童一样,说的话不可言信。” 羿宣神色一变,十分难看。 就连一旁的合叶都知他心情差到了低谷,换做平时,敢这般说话之人,怕是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她抿抿嘴,苏天心是个不一般的孩子,她有心信她,却也为了她的安全,所以才拒绝。 可如今之计,她却无法再替她说话,不然以羿宣的性子,一定会对她下手。 所以她当即呵斥道,“放肆,敢如此对瑶国国主说话,你——” “啪”的一下,合叶的话还没说完,苏南陌就扬起手打了苏天心一个巴掌。 这个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苏天心捂着被打的脸颊,看向自己的父亲。 苏南陌面带怒容的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闺中少女,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还不立刻跪下给国主道歉,否则你便不再是我女儿。” “可是爹——” “跪下!” 苏天心抿了抿嘴,盯着他半晌,然后双腿一弯,跪倒在地。 她傲然的看着羿宣,抿着唇不语。 苏南陌也在一边行礼道歉,“国主,是下官教女无方,让国主看笑话了。还请国主给一个面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羿宣看着那对父女的双簧,眼中冷笑。 “羿宣国主,天心人还小,朕会亲自惩罚她,还望你消消气,莫要对一个小丫头气坏了身子,不值。” 皇上开口,却丝毫未提让羿宣离开的事。 此番也直接表明,今夜若不搜身,他们是不得离开的。 一时间,整个平康门的气氛,比起刚才,还要令人压制的无法喘息。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羿宣和苏天心身上来回流转,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娇瘦的身影,快步接近皇上那边。 “狗皇帝,拿命来!” 突然来的声音,如同一块大石头被砸到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极大的水花和涟漪。 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手持一把匕首,朝着皇上就要刺去。 “护驾,快来护驾!” 淑妃离皇上是最近的,她一边大叫护驾,把皇上往后推。 一边踏前一步,双手张开,挺着大肚子就拦在皇上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宫女扬着匕首冲上最后第二层台阶时,一把锋利的长剑,从背后袭来,直接砍断了她握着匕首的右手。 “呼,幸好来得及。” 苏天心甩了甩手,大松了口气。 若非她身边刚好有侍卫护着,她是来不及抽剑应敌,保护皇上的。 宫女一顿,然后就有侍卫上前,抽出长剑,抹了她的脖子。 宫女砰然倒地,她屏着最后一口气,怒瞪着皇上,一字一句的说,“狗皇帝,你就算搜了所有人的身,也别想得到城防图,因为它已经被带出宫了,哈哈哈……” 她长笑三声,然后闭上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此人带下去!” 一旁久未开口的太尉,此刻才上前,命人将宫女带下去。 “等下。” 淑妃出口制住,她刚才铤而走险护驾,此刻面色微白,却仍故作镇定。 但皇上还是拉了她一把,“爱妃,此人就交给太尉处理,你身怀六甲,却依旧护朕,定是受惊不小,快随朕回宫,让太医诊治一番,莫要伤了皇儿。” “可是皇上,你不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吗?”淑妃指着已死的宫女,抿嘴皱眉的说,“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爱妃这么一说,朕也觉得有些眼熟。” 皇上言道,却未见身后有人往后退了退。 “回皇上,娘娘。”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突然说道,“此人是嘉恩殿的二等宫女。” 似是为了验证她说的话一般,在侍卫将宫女架起身的时候,从她的怀中,掉出了一块木牌。 在宫中,为了更好地管理宫女和太监,在他们进宫的时候,都会发一块令牌,一面刻着名字,一面刻着所属宫殿。 那宫女上前捡起地上的令牌,看了看,然后又递给了淑妃。 “真的是嘉恩殿的人?” 淑妃惊讶的同时,已经转头望向皇后。 而皇后此刻正松开扶着太后的手,欲继续往后退去。 她早在宫女冲过来的时候,就认出了来人。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自己宫中的人。 如此一来,就算她有千万种理由,也在此事上,百口莫辩。 “皇上,臣妾、臣妾真的不知她竟然是刺客,竟然伙同贼人窃取城防图,还请皇上查明事实,莫让臣妾遭不白之冤。” 她在皇上看过来的时候,直接跪地。 但言语中却不乏指出有人在故意陷害她。 皇上冷眼盯着皇后,心中气焰难消,面色紧绷的越发的惨白。 “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从未做过对不起您,对不起轩辕国的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是无辜的。” “够了!”皇上闭了闭眼,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沉声宣布,“所有人都回去。另外,将皇后遣送回嘉恩殿,派重兵把守,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出,直到查明事实真相!” “皇上,臣妾真的是无辜的,皇上,请你相信臣妾呀——” 皇后仍在反驳,却被人扶起,送往嘉恩殿。 “皇上,您消消气,许是姐姐真的不知道呢?”淑妃安慰道,“您先别急着生气,待事情查明再说可好?现在就让臣妾送你回宫休息吧?” “只有你对朕是最好的。” 皇上摸着淑妃的手,心中才有所安慰,他本欲离开,却又停下脚步看向羿宣那边。 “羿宣国主,今夜之事,是朕的疏忽,还请国主见谅,先回公主府休息。待朕查明此事后,定会亲自与国主解释。” 他虽然如此强撑,却也不想在羿宣面前示弱。 羿宣本就心中没有多少怒意,一开始那般说,不过是想看看苏天心的反应。 虽然被她气到了,但还是比较满意的。 故而寻了台阶下,冲皇上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可他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叫住了皇上。 “皇上,寡人希望她来行解释,若是其余人来,那么今夜之事,瑶国定当追究。” 他点名指向苏天心,然后也不管皇上是否答应,便扬长而去。 皇上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苏天心,并未说什么,就离开了。 做主的人一走,那么剩下的也就跟着散去。 温宁夏一路小跑到苏天心身边,将她一把抱住,心依旧处在惶恐之中。 “天心,你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顶撞瑶国国主,你可知他性子阴晴不定,不是个善主。你就不怕自己会一命呜呼吗?” “为了轩辕国,有什么可怕的?”苏天心笑笑,十分轻松,“我这不是没事吗?” “死丫头,还敢笑?”苏南陌被她是又气又笑,“仅此一次。羿宣不是好对付之人,他要你之后行解释之事,必定会刁难,爹会禀告皇上,让他想办法化解。” “女儿不怕,就算真的去,也未必会吃亏。” “还敢说?” 苏南陌作势要打她,苏天心直接把刚才没被打的那边脸凑了上去,“爹,你要打就打吧,不然一边肿,很难看的。” 苏南陌看她噘嘴委屈的样,知自己那一巴掌是下了重手。 此刻她娇嫩的脸已经有些发肿了。 “天心,爹知你聪慧,却不希望你太过锋芒毕露,毕竟这是皇城,处处都透着危机,爹只希望你能平安。” “我知道。”苏天心收起脸上的笑,变得正经严肃起来,“可是爹,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刚才面对羿宣,无人出声,事情会变成怎样?若是不争,就只有被屠宰的命运。女儿并非想张扬,而是想以自己能力所及,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我不想后悔。” 苏南陌一震,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之想,虽然有些偏激,却并不为错。 他抿了抿嘴,最终没有再对此事多言。 “爹还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你和宁夏先回去,爹会让你二表哥护送你的。” 此次唐府来的是唐家家主,苏天心的舅舅,以及二表哥唐言。 此时大家散场,他们也朝这边走来,苏南陌与其说了几句,就和唐丰狩往皇上的赤宵殿走去。 苏天心盯着他的背影,看着平康门的一片狼藉,平摊的眉峰,再度缓慢的皱了起来。 虽然今夜有些事,是遂了她的心,但尚有事情在意料之外。 就比如,那个宫女刺客。 她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巧合到完美的解释了京都城防图的丢失一事。 她依旧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转身往慈懿殿走去。 “你去哪里?”唐言一把拉住她,“回去了。” “二表哥,我担心太后,想去看看她,你就让我去看一眼好吗?待和太后说几句话,我就回去,求求你嘛!太后对我不薄,今夜本是她的寿宴,却成了如此模样,我担心她受了惊。你就让我去看看吧!” 唐言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和温宁夏一起陪着她去了慈懿殿。 去了那,才得知太后已经歇下。 苏天心便没有要求进去看她,只是再次交待行仪,这几日定要注意太后的饮食与所有的事。 行仪一一记下,苏天心这才回去。 一来一往,大部分人已经出了宫。 苏天心也没有看到秦玉和孟沥,便和唐言,温宁夏三人一线,往宫外走去。 行至宫门前时,她眼尖的看到城墙下,站着一人,绛紫色长袍乌发,正与一人说着话。 “是王爷与秦玉。” 温宁夏也很快就看到了,她当时在慈懿殿,所以知道孟忘枢对太后提出的赐婚一事。 此刻看到两人在宫门前单独相处,不免拉了拉苏天心的衣袖。 “天心,你别在意,或许他们只是遇到。不如咱们去打个招呼?” “或许没有必要了。” 苏天心淡淡一笑,看着秦玉与孟忘枢一起走出宫门,上了孟忘枢的马车,离去。 心,猛地一紧,有些呼吸不畅。 比起在慈懿殿的时候,尤甚! “你别担心,我明日去帮你探探秦玉的口风,毕竟若此事要成,定要皇上亲口同意才可。如今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多半要往后推。事情定然是有转机的。” 苏天心不语,独自往前走去,上了马车。 温宁夏出宫后就随着温家的马车离开了,唐言则把苏天心送回去后才回了唐府。 苏天心回到房中,看到枕头下压着一张纸,是流苏给的,上头另约时间见面,她看完后就烧了。 之后本想好好想一想今夜之事,可脑中总是想起孟忘枢与秦玉一同离去的场景,心头越发的烦闷难受。 她在屋中来回走了许久,还得不到缓解,最后只能去找唐香薷。 每年除夕,唐香薷不管身子如何,都会为一家人守岁。 此时尚未到子时,她便所幸与母亲一起守岁,保佑苏家保佑师父,平平安安。 苏南陌一夜未回,苏天心陪了母亲一夜。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虽然出了大事,但年还是要过的。 所以一大早,她就随着唐香薷去唐府拜年,陪着唐青露说了好些话,又逗弄了半天唐青露的儿子,这才心情好了起来。 中午出了午膳,两人便告辞了。 回到家中,她才知道苏南陌回来了。 因为忧心昨日之事,所以一进大门,她就拎着裙摆,往大厅走去。 “小心些,昨夜才下了雨,小心摔倒。” 唐香薷见她莽莽撞撞的模样,出言提醒道。 “娘,没关系的,女儿是习武之人,这点小湿小潮的,不会摔倒的——啊——” 她才嬉笑的向唐香薷保证,下一刻,脚下就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朝前栽倒。 她双手上下晃着,忽见眼前有一人走过,也不管那人是谁,双手拼命拉住那人的衣裳,稳住身子。 “呼,幸好没摔倒,否则这身衣服就脏了。” 她趴在那人身上,庆幸着。 这身衣服就是那日孟忘枢给她取回的那套衣裙,她今日在衣柜里看到了,心中微动,便舍了新衣,偏要穿这套。 “你倒是衣服没弄脏,但为师的衣服该如何是好?” 苏天心视线上抬,先看到的是自己双手间,那一身青色对襟长袍被她拉破了两道口子。 然后才看到的是孟忘枢那张昨日扰乱了她新年梦境的脸。 “这才年初一,你就毁了为师的新衣,这往后,该如何是好?” 孟忘枢对她微微一笑,苏天心的心中,顿时百花齐放,眉开眼笑。 “师父。” 她抓着衣襟的手改为抱住他的腰,整个人扑倒在他的怀中,无端的兴奋。 “师父,你不生我气了吗?” 她自他怀中,仰头。 一双漆黑浓郁的眼睛,乌溜发亮,像极了小时候那种天真无邪。 孟忘枢心中一颤,在她的眼睛下,败下阵来。 他抬起双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然后双手重重一捏,危险的眯起了眼。 “你说呢!” 打折 第63章 我没有退路 “生气。”苏天心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很生气。” 她知道,孟忘枢不希望她锋芒太盛,她的处境本身就已经被太尉淑妃盯上。 经过昨日一事后,怕是连羿宣也不会放过她。 所以昨日孟忘枢不似往常一样时时帮着她,不再事后说她几句,而是选择不闻不问,独自离开。 每年初一,孟忘枢去过宫中后都会来丞相府。 苏天心原本担心他昨日生了气,今日不会再来。 可他还是来了。 不管之前他们之间如何,至少在这一刻,她看到自家师父,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的。 “知道还这么做?你可知,稍有不慎,你就连命都没了。” “可是我没有退路。”苏天心直逼他的眼睛,不闪不避,“不管是为了苏家还是我自己,那一刻,我都没有退路。一旦退了,也许没命的就不只我一人了。” 孟忘枢盯着她,过分明亮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服输,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松开的手,似还是不甘心,然后在她眉心中央,狠狠地弹了一下。 苏天心吃痛,却没有躲开。 “今日是年初一,为师不责怪你。” 苏天心一听,开心的不得了。 她如孩童般开心的奔向母亲身边,缠着母亲的手,说,“娘,你听,师父说不怪我了,他不怪我了。” 唐香薷知道她自那日大昭寺后,心情就一直不悦,如今见她喜上眉梢的样子,也不免莞尔开心。 “知道了,知道了。”唐香薷无奈的笑着说,“都快是及笄的大人了,怎地还这般孩子心性。以后嫁了人,公婆可是不会喜欢的。” “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着爹娘,陪着师父,哪儿也不去。” 苏天心抱着唐香薷,撒着娇。 她这辈子是真的不想再嫁,至少不会嫁孟沥。 “好了,都别在院中站着了,进来暖暖身子。” 外头刮起了被风,气温越来越冷,有下雪的征兆。 苏南陌招呼大家进来坐,可苏天心却快一步拉住了孟忘枢的手,对苏南陌说,“爹,我把师父的衣服拉破了,所以请等我们一下。” 苏南陌还来不及阻止,她就拉着孟忘枢往后院走去。 唐香薷从外头走进大厅,拍了拍苏南陌的手,“就让她去吧,反正每年年初一,她都会给忘枢准备一份礼物。” 这是自苏天心拜师以来,从未有过的间断。 苏南陌收回眼神,点点头,却仍旧觉得有些不妥。 他扶着唐香薷在椅子上坐下,又命人拿了个暖炉子给她捂手,这才鲜少支吾着问,“夫人,你觉不觉得天心对忘枢有些、有些别样的心思?” 唐香薷不答反问,“若是有,夫君觉得应当如何?” “这——” 苏南陌第一次不知如何回答。 虽说这师徒相恋一事,在轩辕国有过先例,但毕竟不多,也不被所有人接受。 而且,孟忘枢并非常人,而是当今王爷,皇上的弟弟。 他一直都不希望唯一的女儿嫁入皇族,可若苏天心真的爱上了皇族中人,他又该如何? 唐香薷看着自己的丈夫,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手,拉着在身旁坐下。 “我知夫君的担忧。她身为四大家族之一还是当今丞相的女儿,注定所嫁不凡。一旦及笄后,整个京都府的公子哥定会上门求亲,这其中也会包括孟沥。” 苏南陌一震。 他听闻昨日在慈懿殿中,孟沥向太后要求赐婚一事,又知两人从小是青梅竹马,若太后与皇上纷纷答应,那么这场婚事,是避无可避的。 “妾身虽不懂朝廷之事,却也明白,若当真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她嫁给忘枢,将会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整个苏家。” 唐香薷的一席话,是点醒了苏南陌。 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安为常死后,整个安家如同虚设,就算皇后有心要想反击,经过昨日一事,怕也暂且翻不了身。 那么以太尉的性子,在皇后没用之后,定然会对苏家下手。 这样一来,苏天心便是首当其冲。 苏南陌不忍女儿一生的幸福都毁在权谋当中,所以若孟沥真的要娶她,就只能提前一步把人嫁出去。 而放眼整个京都,能真心对苏天心好,又能很好地保护她的人。 只有孟忘枢一人! “忘枢,靖霆王爷——” 苏南陌低喃着,而被提到的本人则是在苏天心的房中,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师父,你感冒了?” 去柜子里取衣服的苏天心回头就看到他在揉鼻子。 她连忙放下衣服,拿出锦帕给他擦拭。 “无事。” 孟忘枢推开她的手,她顺势收回手,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快速的伸手,用锦帕在他鼻子下方擦了擦。 眼中布满的了得意。 孟忘枢眯眼,一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捏。 苏天心吃痛,却不吭声。 “师父,你尽管捏好了,捏断了,估计我就不能再折腾了。” “不折腾?”孟忘枢笑道,“就算你手脚都断了,你也照样能折腾。” 苏天心撅撅嘴,对这个大实话,没有反驳。 一旁的雨瑶和雨耘却是齐齐笑了。 苏天心瞪了她们一眼,然后抽回手,重新拿过一叠新衣,递到孟忘枢面前。 “师父,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你快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苏天心将人拉起身,然后纤细的手就开始解他的衣服。 “未出阁的女子,怎了随意解男子之衣?”孟忘枢手一抬,制止了她的动作。“我自己来。” 他拿着衣服走到屏风后,脱下了被抓破的衣服,换上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本以为年末事情多发,她会不再记得,可当看到她从柜子里拿出这身衣服的时候,孟忘枢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动了动。 “如何?” 他从屏风后出来,一身芋紫色镶红边袍子,里面是纯白色打底,配着一根红色镶珠腰带,腰带下坠着的是一块通体雪白的腰佩。 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的白皙,整个人往那里一站,无不将其张扬下的高贵与优雅,展现的淋漓尽致。 芋紫色在京都是种很少见的颜色,女子顶多用其作为部分点缀,男子是绝对不会制成衣穿着在身的。 可苏天心却毅然的选用了这种颜色,因为当年他没有机会穿上她亲自剪裁的衣袍,今生,不管如何,她都想亲眼看他穿上一次。 定然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的。 “哇,王爷好帅,这芋紫色真的很适合您。” 雨瑶忍不住赞赏,她一开始知道小姐选这个颜色,是要给他做衣服,还觉得会不会太招摇了。 可如今见了,却是另外一种令人心动的节奏。 就连雨耘也说,“王爷穿这颜色,果然更加的丰神俊逸了。” “师父,你喜欢吗?” 苏天心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虽然两个丫鬟都是夸赞之词,但却不知他是否喜欢。 因为从屏风后出来的孟忘枢,始终一字不发。 他突然迈开脚步,朝苏天心大步走进。 苏天心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的靠近,一颗心竟然泛起了紧张。 她双手十指紧握在一起,连呼吸也不免有所抑制。 “这衣服,是你做的?” “当然是小姐做的啦!”雨瑶说,“小姐可是一有时间就开始缝制,为了做到最好,她还特意去取经呢!” 孟忘枢不吭声,站在苏天心面前,握起了她的双手。 苏天心手本能的回缩,却还是被他紧紧抓在手心。 她原本细嫩柔滑的掌心,此刻右手掌心却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大昭寺后,她的手还未康复,却又在指腹上布满了好些极细的小孔。 那是不熟悉女红活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 孟忘枢见着,一颗心,忽然好疼好疼。 他知道有些事带给她的,是无法避免的心疼,更知道她因他的话,他的决然哭了整整一夜。 他不想她哭,却身不由己。 就像此时,若放在从前,他定会好好的抱抱她,心疼的呵护。 可如今,他只能控制自己的举动。 松开她的手,他一如往常那样大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下次别再这样了。” 他丢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房中。 苏天心原本跃雀的心,因他的这一举动,因他的这一句话,而跌落谷底。 一层层冰凉的寒意从谷底涌出来,随着心的跳动,而扩散至全身。 冷的再也感觉不到房中的温暖。 “小姐,王爷定然是喜欢的,只是心疼你的手,才故意这般说的,你别在意。” 雨耘不忍自家小姐伤心,赶紧的安慰着。 “是呀,小姐,王爷那么心疼你,肯定是故意的。” “不会了。”苏天心转身望向门外他远去的背影,双手紧握,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他不会再疼我了,不会了。” 若是疼,便不会说出那些话。 若是疼,便不会说要娶秦玉。 若是疼,怎会舍得让我心伤? 师父,说到底,你依旧没有原谅我。 你担心我,所以狠心待我,要我放下一切,我都知道。 可是,你却不知,我是真的没有了退路。 所以,对不起。 她在心里喃喃自语,然后张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心头的那股难以压制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孟忘枢出了院子,就遇到了尚住在苏府的公子景。 公子景也看到了他,本是毫无波动的眼神,在触及到他那身芋紫色的衣袍时,轻微一动,张嘴便说,“骚气。” “哪里骚气?”孟忘枢低头看着,“分明是帅气。你就是嫉妒没有个贴心徒儿给你做新衣。” 公子景抿着嘴,突然脚步一转,往苏天心的院子处走去。 孟忘枢伸手将其拦住,问,“你去做什么?” “要衣服。”公子景眼角微扬,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勾唇笑道,“告诉她实情,她肯定会给。” 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孟忘枢溃败扶额,“行行行,骚气就骚气,我也给你置办一身新衣,这样满意了吧!” 公子景收起药瓶,满意的点点头。 孟忘枢鲜少有的翻了个白眼,看到他收起药瓶的动作,忽而目光一沉,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才低声的问,“这几日服下药丸后,她如何了?” “还有几日的药,全部服下后,只要情绪不过分激动,是看不出的。” “希望如此。”孟忘枢点点头,“你去吧。” 他说完就往大厅走去,并无任何留下之意。 公子景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拿着瓶子往苏天心的院子走去。 彼时,苏天心正好要出去,一看到公子景朝这里走来,顿时一惊。 知他是来塞药的,转身就跑。 怎知公子景静静地开口说,“刚才,我看到了你师父,他对我说——” “说什么?” 苏天心瞬间返回到公子景的面前,一双眼睛漆黑闪亮,盯着他是一眨不眨。 “快告诉我。” 她抿着嘴,眼神十分期待。 公子景缓慢的从怀中拿出小药瓶,打开瓶塞,倒了一粒在掌心。 “张嘴。” 苏天心乖乖张嘴,吃下了药丸。 这几日,公子景会用各种方法逼迫她吃药,每一次她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不吃,可最后每次都是她乖乖的张嘴吃下。 因为公子景每一次都能很精准的抓住她的死穴,相逼。 “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吗?” “嗯。”公子景收回药瓶,很诚实的回答,“他承认那衣服的颜色很骚气,却吝啬给我。” 苏天心一顿,然后大笑出声,笑道停不下来,笑道眼睛里染上了雾霭。 原来,原来他真的很喜欢。 就算只有这样,对她来说,也是值得开心的事。 因为足够了呀! 雨耘雨瑶看着先前还不开心的小姐,只因公子景的几句话又重拾信心的样子,不仅对公子景表示十分佩服。 在苏天心独自往前院去的时候,雨瑶立刻拿了些过年喜庆的东西给了公子景,以示感谢。 公子景看着怀中满满的一叠,很满足的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虽然唐香薷已经没事,但苏南陌并没有赶人,那么他便会在这里常住下去。 苏天心来到前院大厅,看到只有唐香薷一人,苏南陌和孟忘枢不见了踪影。 “娘,爹和师父去哪里了?” “他们在书房,有事商量。” “哦。”苏天心抿抿嘴,“娘,我想出去转转,晚膳前回来,可以吗?” “行,出去时,多带些人。万事小心。” “知道了。” 苏天心笑笑转身离开,出了苏府,便往吴家铺子那条街走去,但并未去吴家铺子里。 她就在这条街上,随便的走走看看。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京都城,各大主街道上,还是热闹的很。 毕竟去各处拜年的人,经过此处,偶有会下车再买些货品之人。 苏天心站在一个小摊贩前,拿起了一支做工十分精致的珠钗。 “请问,这个怎么卖?” 卖首饰的小摊贩是个长相普通的妇人,她看到一身华贵的苏天心,双眼冒精光的说,“姑娘好眼光,这个可是南海鲛珠,整个京都城就我这里有一颗,小姐肤白貌美,配这个鲛珠,一定会更加倾国倾城的。” 苏天心一笑,“你倒是嘴甜,你可知鲛珠珍贵,极难寻得,请问你是如何得到的?” “自然是捕鱼。” “捕鱼?”苏天心又是一笑,“从何处捕鱼得到的?南海凶险,怎是就能去捕鱼的?且,你捕的鱼是什么鱼?鱼肚子里竟然有传闻中鲛人才有的鲛珠?” 她这一连串疑问,很显然是不信妇人的话。 妇人倒也不生气,拿回她手中的珠钗,指着说,“南海地理虽凶险,可依旧有人敢闯。我便与一伙捕鱼人一起去了南海。在他们与鲛人大战,便趁机悄悄潜入,帮鲛人伤了那些人,然后鲛人对我卸下防备,我本想诱使鲛人给我鲛珠作为馈赠,怎知另有一拨人在后,他们控制了鲛人,欲得鲛珠。危险之际,鲛人将鲛珠丢下了海,恰被一鱼吞下,我便追鱼而去,捕了鱼,杀鱼剖腹,鱼可果腹,鲛珠还可拿来贩卖,一举四得,何乐不为?” “满口胡言。” 苏天心显然不信,摇着头说,“不买了不买了,这定然是假的,我竟然还有心听你胡扯。你一个妇人,还有出海捕鱼的本事?” “你这是看不起我。”妇人面孔一板,很显然的生气了,“就冲你这态度,我不卖了,不卖了,走走走。”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雨瑶看不过去了,挡在苏天心面前说,“南海鲛珠那么难的,被你说成这样,岂不是人人可得,本就是假的,还想说我家小姐的态度?你又是何态度?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吗?” “我要知你家小姐是谁作何?”妇人嗤笑道,“我开门做生意,爱买就买,若对我货品真假有疑问,那我不卖,是我的权利。就算天皇老子来了,我也是这样。快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你!” 雨瑶正欲再说什么,却被苏天心一把拉住。 “算了,不与这人一般见识,我们去别家看看。” 她说着转身就走,在这条街上,一路往前,几乎每个小摊贩上,都有停留,然后买了很多东西,回了苏府。 而身后,从她出相府就跟着她们的人,这才折身回去报道。 “她就去转了一圈,回去了?” 羿宣端着茶坐在椅子,面前放着的是昨日平康门与军机阁的地图。 “是。” “就没其他可疑之处?” “没有。除了——”那人顿了顿说,“除了她本看中一支珠钗,小贩说那是南海鲛珠,还自编了一套如何从鲛人手中得到鲛珠的故事,苏天心不信,然后就离开了,随后又去买了些礼物,给自己重新选了一支珠钗,才满意的回府。” “鲛珠的故事?”羿宣微微蹙眉,“说来听听呢?” 属下便把听到的都告诉了羿宣,羿宣听后,突然哈哈大笑。 “王上,您怎么了?” “这个小丫头当真有趣的紧呐。” 她们竟然把昨夜军机阁一事,比作捕鱼的人类与鲛人。京都城防图比作鲛珠。 如此传递信息,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知其中的奥妙。 “你去告诉太尉,就说昨日我们该做的都做了,还有人受伤,故而计划暂停。他若有任何不满,叫他拿出点让寡人可以信服之事来。” “是。” 属下匆匆而去,羿宣盯着面前的地图,一掌拍下去,瞬间两张纸就变成了粉末。 外头,合叶手中端着茶水,站在一侧,眉峰轻微隆起。 而另一边,苏天心回到府中,却意外地发现,有人来寻她。 本以为是温宁夏或者秦玉,却不知,来者却是安如年。 安如年说是为安家给四大家族拜年,却在府中做了许久不曾离去。 唐香薷知她是来找苏天心的,便将人安排在了花厅等候。 “人都等了你许久了,似是有事,你且去看看,待晚膳的时候,再叫你。” “好的娘亲,我去去就回。” 她拜别唐香薷,并未往花厅走去,而是让雨耘去把安如年请去了暖阁。 然后她回到房中,换了件衣裳,这才慢悠悠的往暖阁走去。 安如年已经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远远地看到苏天心前来,急忙起身应了上去。 “天心,我求您——” 安如年欲要跪下,却被苏天心扶住了。 她笑望着安如年,说,“你我同辈,如此下跪,不合规矩,雨耘雨瑶,还不将安小姐扶回椅中坐好。” “是。” 两丫头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苏天心也在对面椅中坐下,雨瑶立刻奉茶。 苏天心端着热茶饮了一口,才说,“不知安小姐突然来此,所为何事?” 安如年上门是在她的意料当中的,只是她没料到,她会来的这么早。 来的越早,就说明宫中皇后此刻是越危险。 安如年把所有的期望都堵在皇后身上,所以她不能失败。 昨日,虽然她不在宫中,可是宫中苏天心的事迹却被传了出去。 人人都知她敢于瑶国国主对峙,让瑶国国主无言以对,更在危急之中,砍断刺客的手臂,救了皇上一命。 如此之举,让皇上十分欣慰。 今日一早便下了嘉赏,浩浩荡荡的几辆马车的赏赐,在京都百姓的眼睛里,被运到了苏府。 所以安如年在得到皇后派人传来的消息之后,便立刻来了苏府。 “可否屏退旁人,我所言之事,关乎重大。” 苏天心没有说话,只看了两个丫头一眼,她们就关门退下去了。 整个暖阁一楼客厅,只有苏天心和安如年两人。 “这下,你可以说了?” 安如年点头,她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突然从椅子上起身,再度朝着苏天心跪了下去。 “求你,救救皇后,救救安家。” 苏天心见她动不动就下跪的举动,有些不悦。 “你这般跪下,若被人看见,还以为我苏府怎么了你们安府,有话起身好好说,若在有此举动,我便让人撵你出去。” 安如年一听,立刻站了起来,但也不坐下,就站着对苏天心说话。 “昨夜宫中之事,想必你十分清楚。皇后虽对淑妃不满,可她是万不会做出盗取京都城防图以及刺杀皇上一事。此事,必然是淑妃故意诱使皇后身边的宫女所为,目的是嫁祸皇后。” “所以你既然清楚,为何来寻我?而不是去向皇上说明事实?” 安如年自嘲一笑,“我只是庶女,进宫都不可随意,怎能随意见到皇上?现如今,皇上认定了皇后就是幕后主使,只是苦无最有利的证据。一旦证据确凿,皇后以及安家满门,就都毁了。那时候,不仅是皇后,还有我,以及如是姐姐,都会死。” “安如年。” 苏天心听到安如是的名字,眉峰一蹙,叫了安如年的名字。 安如年一怔,直直的看着她,不知她想说什么。 “你与其求我去就皇后,不如去求你姐姐。只要她拿出安家看守的秘密,那么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杀她的。说不定,最先设计陷害皇后的淑妃,也会因此而救皇后。” 安如年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你如今舍近而求远,来这里寻我帮忙,无非就是想把我苏家也卷入这场暗争之中,那么到时候苏家为求自保,定然会与皇后联手对付淑妃和太尉。我说的对吗?” 安如年面色骤变,她万万没想到苏天心竟然想的这般透彻,让她是哑口无言。 “那么你就说,到底帮不帮吧!” 苏天心端着茶杯,眉头轻扬,“若我不帮,你能奈我何?” “那么我只好让你吃点苦头了。” 安如年话音落下,人已经逼近苏天心身边,一把极细却十分锋利的匕首紧贴在了她的脖颈处。 只要轻轻一下,苏天心就会被划开脖子而亡。 “说,你帮不帮!” “我——”苏天心张开嘴,迟疑了一下,眼睛往门边一看,突然大叫起来,“救命呀,别杀我——” 安如年一怔,下一刻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 孟忘枢闪身进来,一掌打在安如年的身上,迫使她振飞了出去。 但也因此,她架在苏天心脖子上的那把匕首,在苏天心的脖子上拉出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瞬间,鲜血直流。 桃侦轩 说: 明日更新要放在下午4点左右了,上午来不及写,抱歉啦大家,我一定尽快写好上传哦打折 第64章 心痛 苏府的暖阁,一般是冬日用来接待比较重要的客人的。 它其实和苏南陌的书房,并不在同一条线路上。 但昨夜及今早都下了雨,现在地上还是湿湿的,为了不让鞋子沾湿了脚,不管是从前院去书房,还是从书房出来去前院,都是会经过暖阁的。 谈完事的孟忘枢与苏南陌从书房出来,踏着回廊一路往前院走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守在暖阁前的雨瑶和雨耘。 孟忘枢眸色一眯,尚未想清楚苏天心在里面会见何人时,便听得里面传来她的呼救声。 也是那一刻,他快速冲到里面,护住了人。 可依旧让她受了伤。 看到她脖子上细长的伤口处涌出来的鲜红色血液,一点点的落在她白色的领子上,衬得那颜色更加的刺目。 刺眼! 孟忘枢几乎是用了所有力气才控制自己,不一掌毙了安如年! “你对她做了什么!” 安如年虽然被打飞出去,但那把匕首就落在她的身边,且又有孟忘枢看到了经过,所以她袭击苏天心一事,是瞒不住的。 “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我——” “人证物证俱在,你对本王说,你不是故意的?”孟忘枢冷冷的打断她的话,目光中,宛若万年冰霜的寒意,是比起外头的北风都要寒冷的。“那何为故意?真的等你杀了人,才说是故意?安如年,你当真是安家的好女儿呀!是不是当真觉得自己是下一任家主了!” 此言一出,安如年猛然一震,她垂落在两侧的手,开始瑟瑟发抖。 然后忍着身上的伤痛,从地上爬起来,面对孟忘枢双腿跪下。 “如年是一时心急,所以做错了事,还请王爷恕罪,求王爷看到安家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的弥补。” “可是本王不愿意。”孟忘枢将苏天心从椅子上打横抱起,眼中的冷能聚起打不破的冰霜,“此事,本王一定会追究到底!” 他抱着苏天心走出暖阁,对外面的苏南陌使了个眼色,苏南陌会意,让人扶起安如年,关在暖阁看着,然后命人去通知安府。 大年初一,安府庶女安如年大胆行刺苏府千金苏天心一事,很快就被传了出去。 而原因则是,皇后私下命安如年去求苏天心救自己,苏天心不应,安如年便起了杀机。 此一事,尚未入夜,就被传到了皇上耳中。 而告知之人,正是苏南陌本人。 皇上斜倚在床头,喝着淑妃喂的汤药,听闻此言,气的一把甩掉了汤碗。 “她是疯了不成!竟然做出此等之事!” 皇上雷霆大怒,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吱声,只有苏南陌上前一步。 “皇上,年前大昭寺一事,对小女的打击未过去,如今又发生了此等之事,小女身心憔悴,一病不起,微臣愤怒安府所为,故而进宫,禀告皇上,希望皇上看在苏府忠心的份上,还小女一个公道。” “苏相放心,朕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皇上喘着粗气,唤来大太监齐公公,“你传朕口谕,封锁安府,重兵把守,不得任何人进出。安如年关押大理寺,不得任何人探望。至于嘉恩殿那边,若再有人出宫一步,杀无赦!” 齐公公跟随皇上那么多年,尚未看到他如此生气,当下也不敢迟疑,领命前去。 “等等。” 皇上叫住齐公公,齐公公折回身,弯腰听着。 “此事保密,不得让太后知道,若谁敢泄露半句,同样杀无赦!” “是。” 齐公公应了一声,这才折身出去了。 淑妃一声不吭的看着皇上生气,看着苏南陌,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挨近圣驾,给他拍背顺气。 “皇上,您消消气。安如年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会突然袭击天心呢?而且还是在苏府之中。天心昨夜一刀砍断刺客手臂,武功不错,怎会对付不了安如年?这里面会不会有所误会?” “回淑妃娘娘的话,一个人是否会武功,还是假意不会武功,一探便知。”苏南陌说,“小女也是以为她不会,所以并无防备,因此才会被刺伤。而且,那匕首就是安如年带来的,她若无心这般做,一个大家闺秀,出门带匕首做什么?” 淑妃一笑而过,说,“万一是怕人袭击呢?毕竟年前有大昭寺一事,人人都心中惶恐。” “可她并非安府当家,也非嫡出,若要袭击也是袭击的安如是,对一个庶女,有非得铲除的必要?” 苏南陌这话让淑妃眼中,划过一丝的愠怒。 可她擅长伪装,外人看去,也仅是一怔,便回过了神,眼中依旧是柔柔的色彩。 “苏相这么一说,是本宫有所疏忽了。” 苏南陌立刻回道,“娘娘未错,娘娘不过是心善,所以才会不信此事罢了。若非下官亲眼所见,下官也不会相信。” 淑妃知他是给自己台阶下,微微一笑,伺候着皇上,并未再说什么。 “行了。”皇上有些烦累的摆摆手,对苏南陌说,“此事朕会命人查清楚。不过苏相,你应该知道,安家毕竟是四大家族,不可全亡。” “是,微臣叩谢皇上。” 皇上点点头,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苏南陌一走,淑妃便起身给皇上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后,才说,“皇上,安如年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为何不直接交给苏相处决得了?” “这自然不可。”皇上摇头解释道,“安家乃四大家族,孟家祖先,开国皇帝曾经下过令,四大家族各有各的守护,不可亡一,否则轩辕国的千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苏相也是明白这个理由,所以才来请示皇上的?” “对。”皇上点头。 “那皇上要如何处决安如年?” “这就得看安如是的态度了。这也是取决于她是否能成为令安家认可的存在。倘若不能——” “不能的话,会怎样?” 皇上眯了眯眼,低头喝了口热水,温了温身子,才说,“皇后本可带领安家,可她如今做出此等之事,便再无机会。而安家也自安为常死后,群龙无首。倘若安如是不能胜任,那么唯有入赘。” “入赘?”淑妃惊道,“这个如何说?” “娶安如是,入赘安府。”皇上放下茶杯,捏在掌心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如垂帘听政!” 淑妃一讶,嘴巴微张,对此十分惊讶。 若非有此之事,她还真的不知有这种办法。 异色自眼中浮现,又潮起潮落,跌为平静,继而才说,“这么复杂的事,臣妾不懂,臣妾只愿好好陪着皇上,陪着我们的孩子。”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皇上的眼神也重新变得温柔。 “爱妃放心,朕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俩的。” 淑妃靠在皇上眼中,微微一笑。 赤宵殿内气氛融融,苏府苏天心的院子里,却气氛凝重。 公子景帮她处理伤势后,又上了药,还开了几副补身子的方子给她调理,便扬长而去了。 雨耘雨瑶两丫头,一个跟着公子景去取药抓药,一个留在房中伺候。 除此,所有人都被阻隔在门外,全当苏天心受了极其严重的伤,毕竟孟忘枢带她回院子的时候,好多下人都看到,她的衣裙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苏南陌尚未回来,唐香薷围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瑟瑟发抖。 “孩子,让你受苦了。若娘早知道她有二心,定然不会让你单独去见她。” “娘,你千万别这么说,是女儿的错,是女儿让娘担心了。”苏天心靠在床上,看了眼坐在桌边喝茶不语的孟忘枢,抿了抿嘴,“娘,你别担心,女儿没事的,是真的。” “本以为年前大昭寺那一事,会随着过年的喜悦而被冲刷掉,可如今却发生这种事,是娘,是娘对不起你。” “娘,你说什么胡话。”苏天心直接打断她的话,说,“这一切都是女儿的不是,是女儿没照顾好你,也是女儿让你担心了,女儿不孝,怎能让娘来道歉?娘,你若这样,我该如何自处?”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唐香薷抱着自己的女儿,身子仍在颤抖,她张了张嘴,是想告诉她一些事,可目光触及到孟忘枢的眼睛,还是给止住了。 “孩子,你好好休息,安如年一事,你爹已经进宫告知皇上了,皇上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嗯。”苏天心点点头,“娘,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有爹安排的侍卫看着,不会有人再来欺负我的。” 苏天心是要把她支开,唐香薷又岂不会看不出来,她看了眼孟忘枢,摸了摸女儿的头。 “好,娘去厨房命人给你做些清粥,你待会儿在喝药前先吃点粥,莫要伤了胃。” “嗯,娘果然对我最好了。” 看着女儿脸上纯真的笑容,唐香薷心中更是疼惜,再度抱了抱女儿后,她才转身出去。 “雨瑶,亲自送娘回去。” “是。” 雨瑶福了福身,转身扶着唐香薷走了。 她们二人一走,房中就只剩下苏天心和孟忘枢了。 “啪”的一声轻响,是茶杯底座与桌面碰撞的清脆声响。 苏天心惊了一跳,然后看到孟忘枢从锦杌上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往房门前走去。 她支开唐香薷和雨瑶就是想和孟忘枢说说话,因为她清楚,他在生气。 生气的来源,不是安如年伤了她。 而是她本人。 “师父,你别走。” 她一急,掀开被子,就从床上下去要追。 可也因为急切,脚下一个不留神,被绊了一跤,整个人朝前栽倒。 这一次没有和午后那样,有人及时将她扶住。 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才被抱在好的纱布下,又渗出了血。 可好歹,她的手抓住了孟忘枢的衣袂。 “师父,你别走。” 她忍着痛,五指紧紧地抓着那质地上好的衣料,不肯松开。 生怕一松开,他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真的再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不会再为她担心,为她生气。 “起来。” 孟忘枢垂眸望去,一眼便对上了她脖子上的血色。 眸色一紧,他双手紧握而起,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揍她一顿,而只是蹲下身,面向她。 苏天心得到命令,不顾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但手依旧不敢松开他的衣服,就那么小心翼翼的抓着。 不敢抓的太紧,怕他会生气。 不敢抓的太松,怕他一挣就可以挣开。 “苏缨。” 苏天心震了震,才怯生生的抬起头,可一动,脖子就疼。 但她依旧不吭声,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缓缓地与他对视。 “徒儿在。” “你——” 孟忘枢很像好好的数落她,就算不是,也要与往常那样,给她点小惩罚。 可当看到她那模样,他的心就疼得难受。 于是千万种情绪在最后只是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 然后弯腰将她抱起身,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 但他的手一松开她,她就翻身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做什么?” “师父,求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人。我知道错了。” 她眼中害怕又固执,双手抱着他的手,死紧死紧。 “错?”孟忘枢坐在床头任由她抱着,轻笑道,“苏大小姐做事,没有退路,又何来之错?” 他这么说,苏天心就晓得他这一次是真的真的很生气。 生气她不光算计了安如年,还算计了他。 生气她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都不爱惜。 生气她始终不肯听他的话,任性妄为。 “师父。” 她低下头,松开了抱着他手臂的双手,然后为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安如年来寻我,还不是要把我拖下水,好与她们联手,对付太尉?可是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三方的,我设计了那么久,才不让三方之中,有任何一方结盟,你可知是为何?” “为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你如何作想。” 孟忘枢口气依旧冷冷的,苏天心心中一痛,她手捂着心口的地方,嘴角划过一丝极淡的自嘲。 “我说过帮助安如是,可太尉和淑妃与瑶国结盟,步步紧逼,稍有不慎,苏府就会沦陷。我不能让大昭寺一事重来一遍,所以我能做的,就是釜底抽薪。只有当太尉知道,安家真的不能再折腾之后,才会因得意而露出狐狸尾巴。要抓狐狸,尾巴很重要。” “所以你不惜自己以身涉嫌?你就不怕安家彻底灭亡,从四大家族中消失?然后你背负被安家所有族人憎恨的命运?” “师父是皇族中人,孟家到师父这一代,剩下的就只有你与皇上二人为同辈血脉。你能在他那么多的兄弟中依旧坐享王爷之位,至高无上,唯一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你与四大家族一样,手里掌控着一个关乎到轩辕国千年基业的秘密。皇上为了轩辕江山,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和四大家族一起消失。” 孟忘枢这一次没有回答,他目光深沉的看着苏天心,眼底的黑,是比墨汁还要浓稠的色彩。 那颜色,看久了,会让人由心而生一种恐慌。 “天心,你真的不该知道这么多的事的。” “不,我庆幸自己能够知道。” “为何?”孟忘枢盯着她的眼睛,反问,“知道的越多,你背负的也越多,一如大昭寺那样的危险,也会更多。你一人早晚会顾暇不及,失去最重要的人。” “可若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等同于被人摆布,而寻不到反击之路。我只有知道的更多,才能在身边之人,遇到危险时,能及时相救。我知道有些生死之事,无法避免,但至少我能在那之前,做能力所及之事,至少不会让自己憎恨自己。” 就像上一世,家人和孟忘枢死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恨死了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无限风光,却依旧救不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师父,我知道,现在我做的一些事,让你心中不悦。你不再帮我,我可以理解,我可以告诉自己,我能靠自己。可是,你若不理我,不再疼我,不再给我笑颜,我心里真的真的很难受。我这辈子,可以忍受生离死别,可以忍受背叛与陷害。但我唯一最不想的,就是你眼中再无我的存在!” 再也不能在你的双眼中,微笑,哭泣,相见便是陌生。 这是一种变相的凌迟。 我会活生生的疼死,然后成为行尸走肉,再也不会顾及一切,该杀杀,该灭灭,不再有人性。 晶莹的眼珠一颗颗的落下,落在被子上,极细小的泪珠溅洒在孟忘枢的手背上。 仿佛滚烫的火苗,刺得他的手,猛地一弹,远离了她的身边。 “师父,求求你,别离开我,好吗?” 苏天心看着他眼底的黑沉,看不见他一丝的情绪波动,心中惶恐不安到了极点,可她不敢再去抓他的衣服,就怕他会厌恶的甩开,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只能胡乱的擦去满脸的泪水,深呼吸着气,小心翼翼的说,“师父,你说这样好不好?我以后做每一件事之前,都和你商量?你同意了,我就去做,你不同意,我就什么也不做,可好?” 桃侦轩 说: 大概晚六点左右,还有一章嗷。 打折 第65章 这是他的味道 在苏天心的记忆里,孟忘枢是对她可劲的宠溺,所以她很多时候,都有恃无恐,也正因为这点。 但现在,这份只属于她的宠溺,正在离开。 那个曾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对他不闻不问的人,她就快要抓不住了。 那种心情,仿佛是被剥光了置身在冰窖中,一面冷的直打哆嗦。 一面又放了把火,将人烤的全身通红。 冰与火的煎熬,这世上鲜少有人能够承受。 但她不管,即便会粉身碎骨,这一世,她也不能放任孟忘枢的离开。 因为她喜欢他。 不再是亲人之间的那种单纯的喜欢。 而是恋人之间,生死都想在一起,永不分离的爱恋。 对。 她爱他。 在这一刻,真真正正的明白了。 她很爱很爱他,所以无法忍受他的漠然。 所以会害怕,会颤抖,会放下一切身段,去恳求。 只想他可以再握住她的手,把她抱在怀中,好好的疼惜。 但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孟忘枢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言不语,不笑不动,唯有那双令人参不透的眼眸,盯着她,一眨不眨。 “师父。” 她唤着这个熟悉的称呼,其实心中很想用过激的手段,去强迫他,又或者用可怜的办法,去骗取他的怜悯。 可一切到嘴边,都成了泡沫,随空气消散了。 唯有一句“对不起”一直在嘴边,喃喃重复,不曾间断。 的确是对不起呀! 若非她做了这么多事,他也不会狠心离开。 “天心。” 就在她心中无限懊悔与难受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他沙哑的声音。 苏天心立刻抬头,即便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她也毫无感觉。 一双眼睛,只因他的一声简单的呼唤,而迸射出了璀璨的光辉。 “师父,我在。” 她按压住心头的喜悦,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却也抑制不住嘴角的微笑。 可孟忘枢并未说什么,他只是那般的看着她,然后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便封住了那双颤抖的唇瓣。 狠狠地,不留一丝余力,是一种绝对性的侵占。 苏天心一懵,嘴巴微张,再被攻占城池之后,才恍然回神。 身上的冰火两重天,也被这一举动,彻底融合,化作了温度适宜的暖流。 她颤抖的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脖子上。 得到回应,孟忘枢更是如同一头猛兽,对猎物侵占进攻。 更在那一刻,放下了一切,诸如身份、关系。 只想紧紧地抱着她,吞下她心中所有的伤与痛。 若非是顾及到她脖子上的伤,他或许会做的更深入一些。 “师父。” 苏天心被他压在身下,微喘着粗气,面颊绯红,眼中羞涩。 “叫我名字。” “忘……枢。” 她自小就一直叫他师父,每次叫他名字都是被气得不行的时候,可像现在这般亲昵的叫唤着,纵然经历过一世男女之爱的她,也在此刻羞涩难耐。 让那一声低唤,变作千万只蚂蚁的攀爬,萦绕在他心头不散。 “多叫几声。” “忘枢,忘枢,忘枢——” 苏天心不断地叫着,他间断的亲着她,最后再度封住了那双唤着他名字的小嘴。 唇齿交缠下,是引发的干柴烈火。 孟忘枢的手伸到她的衣衫中,正要解开时,便听得门口雨瑶的声音。 “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房中两人皆是一震,立刻从床上起来,各自理好衣物。 苏天心用双手揉揉自己的脸,大口的呼吸着,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特别可疑。 怎知一边的孟忘枢却是噗嗤一笑,低头在她脸上偷亲了一下。 “别,雨瑶在外头呢!” “不怕。你躺下休息会,我去。” 孟忘枢扶着她躺下,这才往门口走去,打开了房门。 雨瑶一见是孟忘枢,福了福身,说,“这是夫人给小姐炖的清粥,雨耘在熬药,所以我先端来给小姐喝下。” “给我吧!你去看看雨耘,若药好了,及时端来。” “是。” 雨瑶十分放心孟忘枢,将托盘交给她后,就离开了。 孟忘枢端着托盘,转身关门,走到床边。 “起来喝粥。” 苏天心撅撅嘴,撒着娇的说,“不,我要师父喂我。” “喂?”孟忘枢眼中划过一丝,她没瞧见的异色,“好。” 将人扶起坐好,孟忘枢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待不烫之后,才一口饮下。 “师父,你要喂我,你自己怎么——” 吃字还没说完,嘴巴再度被封住,一口粥喂得苏天心是满脸通红,心跳加速。 虽然那种感觉很不错,但她还是从他手里抢过了粥碗,自己吃了起来。 “不要为师喂了?” “不不不,我有手,自己可以。”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呀! 孟忘枢笑笑,坐在一边,看着她喝完了粥。 苏天心把粥碗一放,就窝进了他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腰,不放。 “师父果然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在孟忘枢亲她的那一刻,她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 那种开心的感觉,盖过了她心中那的伤痛。 哪怕只有一次,她也会永远记得,属于他的味道。 “下次别再做傻事了。”孟忘枢摸着她的脸颊,满目心疼,“若非顾及到安家,我定然杀了她。” “那你干嘛不早说,害我流了那么多眼泪,很疼的好不好!” “你还有理说疼?”孟忘枢轻笑出声,抬手打了她脑袋一拳,“诱使她刺伤你的时候怎么不说疼!” 苏天心吃痛,扁扁嘴说,“还不是想她落到此境地,如此一来,昨夜京都城防图被盗取一事,才能暂且有个好的落幕。” 提到京都城防图时,孟忘枢眼睛一眯,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盯着自己。 “你告诉我,昨夜你是否也参与了其中。” “师父既然这么问了,心中不就是早已肯定了吗?” 苏天心毫不保留的回答。 “我让人去了。他与元新交了手,致使元新受伤,然后又让王权抓住了所谓的‘刺客’,如此一来,刺客提前暴露,元新定然无法再下手。不过也因此,我才知道,原来太尉早就与羿宣联手。那日明面上是窃取京都城防图,实则目的是赵太傅手中的钥匙。他们背地里控制了赵太傅,对外扬言东西丢失,别人便不会再对那处严防死守,只要得到了另外一把钥匙,便可得到真正的京都城防图。” 她说道这里,往孟忘枢怀中缩了缩,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才继续说。 “昨夜虽有突发情况,但他们安排的第二个计划也不错,成功嫁祸了皇后。那我为何不也顺势拖安府下水呢?我昨日便对秦玉说过,曾看到安如年在沁阳殿附近,沁阳殿的后面便是军机阁,秦玉是个聪明人,加上今日安如年对我下手一事,最后太尉肯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皇后身上。而我要的,就是皇后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她脖子上有伤,说了这么多话,有些不适,只能缓和一会儿,再继续说。 “四大家族,除却温家外,其余三家本就在朝中个占据一方,要想联手对付另一方,其实不难,唯一最好的选择便是共同对付处于中立的我爹。所以我才会在最初想要打垮安家。不过没想到里面还是出了一些我控制不住的局面,不过还好,天佑于我,事情也成功的让太尉与安家成了对敌,只要如此,我便能在私下,与皇后联盟,共同对付太尉。” 她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了孟忘枢,是展示自己对他的信任。 因为她始终相信,不管孟忘枢是否真对她母亲下毒,还是有很多事瞒着她,她最终都愿意去相信这个男人。 因为她爱他,而诚信是两人之间最大的保障。 她更愿意赌一次,赌他依旧会继续帮她。 打折 第66章 放手一搏还是找个替罪羊 苏天心说的事,其实孟忘枢都知道。 他就是因为看的太清,知道她会如何去做,所以才担心。 本以为之前的事,可以至少让她暂且停下来,但没想到,她依旧顶风而上。 既然强硬不成,他能做的,就是用软。 “那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爹刚才进宫,皇上知道此事后,定然大怒,会更加严密看守皇后,且安如年会被大理寺或者刑部收押,安府也会一并受到牵连。如此一来,便会考验皇后与安如是二人。她们二人谁才是最终能够信得过的人,就看这几天了。” 似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接下来的几日,京都城翻起了一片风雪。 安府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就被三衙之一的侍卫步军司派部分兵力看守,皆内外不得出入也。 安如年被直接打入大理寺大牢,严刑拷问。皇后所住的嘉恩殿,也被一队禁军看守。 皇上更是下令,谁敢随意进出嘉恩殿,便是杀无赦。 当夜子时,有一婢女假装外出喊太医给皇后诊治,直接被击杀于嘉恩殿前。 自那之后,嘉恩殿里是一片人心惶惶。 皇后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 贴身伺候的佳恩姑姑眼看皇后如此,心中焦急万分,但也没有丝毫办法。 整个嘉恩殿,就连一只蚂蚁要爬出去,都会被一脚踩死。 “佳恩,你说本宫的命数是不是到底就终结了?本宫是不是再也走不出着嘉恩殿了?” 皇后醒来后,就整日以泪洗面,神情落寞,提不起丝毫精神。 “不会的,皇后娘娘,您一定会没事的,还记得年前有人给你算得那一卦吗?你今年有贵人运,一定会有人帮您的。您先喝了这药,只有养好身子,才能反击呀!” “有什么贵人!都是骗人的!” 皇后一把打翻她手里的汤药,不顾形象的大吼着。 “除夕夜的事,你也看到了,那是本宫宫中的人,不仅参与偷取京都城防图,还要刺杀皇上,不管是不是被冤枉的,现在都是证据确凿,皇上他是顾及安家的地位,才没有直接杀我。不然我早就死了,还有什么贵人,还喝什么药!不如让我死了得了!”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从床榻上,赤脚下地,不顾佳恩的阻拦,朝着房中的柱子,狠狠地撞了上去。 “娘娘——” 佳恩没能及时阻拦,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一头撞上柱子,额头破了极大的一块皮,鲜血直流,倒在地上。 “娘娘,您醒醒呀,娘娘——”佳恩大叫,“都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娘娘扶上床,还有你,立刻去请太医,快,快!” “可是上次小红出去,被杀了,奴婢——” 被点名去叫太医的宫女眼中布满了害怕,她迟疑着不敢动。 才把皇后扶上床的佳恩上去就是一个嘴巴打了过去。 “贱婢,皇后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现在要你去请太医都不愿,是不是看嘉恩殿如此,都想另谋他就了?我告诉你们,躺在床上的是当今皇后,皇上还没把她怎么样,你们就先定她的生死,这是大逆不道之举,严重的可以诛你们九族。若不想死,就去请太医,快去!” 小宫女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只能硬着头皮跑了出去。 外头禁军人高马大的守在那边,不肯放行,对嘉恩殿的一切言行都不予相信。 佳恩听到动静后,只能亲自上,可换来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就在双方弩箭相对的时候,淑妃在宫女的陪伴下,缓缓入过了这里。 “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就吵得如此不可开交,像什么样子?” “淑妃娘娘。” 佳恩一看到淑妃,立刻上前,却被禁军拦住,她双手放在他们的刀柄上,说,“请您救救我家娘娘。娘娘今日一早醒来,就想不开,寻死觅活撞了柱子,此刻昏迷不醒,奴婢想去请太医,可他们却不让。幸得淑妃娘娘入过,可否救我家娘娘一命。” “呀?皇后姐姐竟然寻死?此事乃大事,怎可耽搁?佳恩,你别生气,他们都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才如此办事,身为男子又不得进入看看皇后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故而有所怠慢,你别怪他们。” 佳恩怎会听不出淑妃这惊讶关心都是故意演的戏? 她最好皇后真的撞死了,才满意。 但佳恩毕竟如今有求于人,只能放低态度。 “淑妃娘娘说的是,奴婢恳请娘娘入内一看,好快些去请太医,给我家娘娘诊治,耽搁下去,奴婢怕来不及。” 淑妃身边的宫女突然说,“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刚才有撞破了头,病气加血气的,听得就不吉利,毕竟我家娘娘即将临盆,怎可随意进入?万一被传染了,对母体与胎儿都是伤害,这事你担待不了。” 淑妃闻言,立刻呵斥道,“胡说什么?里面的是皇后娘娘,不管出了什么事,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她都是母仪天下唯一的皇后。怎是你这种小贱人可以随意评论的?” 小宫女一听,立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低声道,“对不起娘娘,是奴婢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淑妃笑着说,“那就派你进入看看皇后是否真的病了,不管是否是真的,都去请太医过来瞧一瞧,记住,要以礼相待。” “奴婢遵命。” “佳恩,快带她进去看皇后姐姐吧!以后若有事,可直接来寻本宫。毕竟本宫也不信姐姐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佳恩多谢淑妃娘娘出手相助。” 佳恩道了谢,行了礼,就往里面走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愤恨。 淑妃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故意在嘉恩殿前,宣誓自己的至高无上! 佳恩握紧拳头,愤恨的想,有朝一日,定也要你常常同样的滋味。 淑妃不知她心中所想,有贴身宫女扶着往赤宵殿走去。 贴身姑姑永蔚扶着她,一边走,一边说,“娘娘,奴婢不懂,为何你要多此一举?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管嘉恩殿的事,便是要她们自取灭亡。您这么一手,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可该如何是好?” “你不懂。从除夕夜到今日,已经五天了,当夜的事被调查了一遍又一遍,该有的证据,该有的人证都存在着,可皇上就是迟迟没有对皇后下手,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安家。” “安家?”永蔚不屑的说,“不就是四大家族而已吗?” “白,苏,安,温,四大家族,是开国皇帝一手创立,地位直取帝王之家,有着非凡的权利,虽然如今安家已经不如从前,但皇后毕竟是安家的人。在没有到最后逼不得已的地步,皇上是不会对她下手的。一旦下了手,便是与安家作对。安家千年基业,族人不少,若是兵反,会很麻烦。” “那就这般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吗?”永蔚看了眼周围,与身后的宫女太监分开了一定的距离,紧挨着淑妃,低声说,“若她不亡,皇后的位置怎能落在您的身上?” “那就得看这个孩子了。” 淑妃摸着硕大的肚子,永蔚立刻会意。 淑妃突然又问,“稳婆寻的如何了?” 永蔚立刻说,“娘娘请放心,已经寻好,就等临盆日了。” 淑妃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往赤宵殿走去。 而另一边,苏府之内,苏天心自那日被人伤后,苏府是回绝了所有单独见她的人。 包括秦玉与温宁夏,以及孟沥。 几人来拜年,探病时,苏天心的边上都是围了好些人。 苏天心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借口不适,回房休息了。 三人不忍打扰她,便先行离去。 走到苏府前院的时候,三人就远远地看到孟忘枢与公子景往内院走来。 “王爷。” 温宁夏喊了一声,孟忘枢似是才看到他们,便暂停与公子景说话,朝这里走来。 “来看天心?” “对。”温宁夏说,“可她身子还不适,所以回房休息了。王爷也来看天心吗?” 这几日,孟忘枢几乎都会来苏府,他与苏天心乃师徒,与苏南陌是忘年交,现如今苏天心受了伤,他来此处探望并无不妥。 但孟沥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他没忘记,那日在苏天心房中,孟忘枢说的那些话。 更没忘记,孟忘枢在慈懿殿说要娶秦玉一事。 他如此说一通做一手的,让孟沥十分不满意。 但他并没有展现这份不满,只是冷眼看着孟忘枢,没有说话。 “恩,她受了伤,想吃蜜桔,顺道过来的时候,便买了些。”他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递给温宁夏,“尝尝,很甜的。” 温宁夏欢欢喜喜的接过,笑眯眯的说,“王爷对天心这般好,天心真幸福。所以——”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闷不吭声的二人,突然上前一步,靠近孟忘枢,低声说,“所以,你不会是真的想娶秦玉吧?” 孟忘枢本是知她有话要说,刻意弯腰听,听后他便是一笑,目光越过温宁夏,落在她身后的秦玉身上。 笑着说,“不,我依旧要娶秦玉。” 其实温宁夏的声音不低,身后两人都听得清楚。 但却为料到孟忘枢会这么说。 他眼带笑意,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孟沥猛然握紧双拳,是努力克制自己,才不至于上前揍他,而是抬脚就走。 秦玉本就对此事没有想好回答,她也清楚,孟忘枢说要娶她,肯定另有打算,多半还是为了苏天心,故而在太尉没有下令之前,她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看到孟沥离开,她也上前福了福身,从孟忘枢身边走过。 却不想被她一把握住了手。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眉头皱起,抿了抿唇,才说,“王爷,请您放开我。” “回去好好的想一想,我娶你的理由,其余的不是难事,我期待你的答复。” 孟忘枢说完这话,才松开手。 秦玉一怔,回头看了眼他,眼神闪烁,跟在孟沥身边匆匆出去了。 温宁夏见自己的一句话让气氛有些怪异,吐吐舌头,哈哈一笑。 “王爷,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嗯。” 孟忘枢没有阻拦,莞尔一笑,朝内院走去。 “你真的要娶秦玉?” 公子景跟在他身边,突然问道。 孟忘枢嘴角带笑,并不是很认真的回答,“谁知道呢!” “我觉得你还是娶了为好。” 公子景向来不掺和他的任何事,突然这般说,令孟忘枢一阵好奇。 他边走边看着他问,“为何?” “娶了她,把苏天心给我。”公子景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里间还夹杂着一丝压制不住的兴奋,“她是个不错的药材。” 孟忘枢带笑的脸,瞬间跨了。 他快步往内院走去,对公子景十分不满的说,“那我不娶她了,娶天心儿去。” 对他的突然变卦,公子景眉头轻蹙,略显不悦。 “你出而反而,苏天心是我的。” “景阳。” 孟忘枢停下脚步,堵在公子景的面前,脸色严肃的叫着他的名字。 “做什么?” “其实,秦玉也是个很好的药材。她的血够毒,心够黑,用来她做毒药,绝对是制不出任何解药的。” “不。”公子景想也没想的拒绝,“我就要苏天心。” “都说了,不可以,谁都行,就她不行,她是我徒儿,我不准不同意,你就不可以……” “不,我就要苏天心……” 两个大男人,站在侧院的小道上,为了一个人如小孩般的争执了起来。 苏天心本是半个身子都爬上围墙了,就差一点可以偷溜出去了。 怎知两人吵声一下比一下大,光是这样,也就算了。 偏生两人吵架,还用了内力比拼。 也就着内力的朝外波及,波及到了一脚正往围墙上跨去的苏天心,结果一脚没跨出去,手也没抓稳,整个人从围墙上摔在了地上。 “砰”“哎哟”声此起彼伏。 苏天心坐在地上,一手揉着要,一手捂着脖子,上下都疼的要命。 “你在这做什么?”孟忘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危险的眯起了眼,“要出府?” “没没没,我就是来这里散散心,然后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这几日,整个苏府的人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不让她出门。 所以苏天心才会趁白日里,比较松懈的时候,想出去一趟,结果竟然遇到两个以内力吵架的大孩子。 不幸中招,摔倒至此,却还偏偏无法吐槽委屈的。 “真的?” “真的。” 苏天心举双手保证,孟忘枢是明显不信,但还是弯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拍去她身上沾染的尘埃。 “师父。”苏天心看着他,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微微一笑,张嘴便要说话。 “除了出门,什么都答应你。” 孟忘枢怎会不知她的想法,在她开口之前,直接将其阻断了。 苏天心瞬间一垮,撅起嘴,头一扬,便跑向了公子景。 她扯着公子景的衣袖,讨好似的说,“景阳,我做你的药材,你带我出府可好?就一小会儿。” “好。”公子景当即就握住她的小手,“走。” 苏天心十分满意,回头冲孟忘枢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孟忘枢无奈一笑,突然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对着她的身后,喊了句,“苏相,你回来了?” 苏天心一听,浑身一个激灵,回头就低着头说,“爹,我绝对没有想要出去,我就在院中转转而已,真的,我马上就回去。” 可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回答,她抬头一看,面前空空如也,只有身边的公子景对她露出鄙夷的眼神。 “好呀,孟煜,你竟然骗我!” 孟忘枢淡淡的回敬,“谁叫你蠢。一骗一个准。” “哼,我就要出去,就要出去,就算我爹知道了,又能拿我怎样?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还真的打算关着我,不让我出去吗?我现在就走,就算他真的来了,我也照样出去!哼!” 她气呼呼的转身就走,却不想,一回头,就看到了苏南陌站在自己面前。 “爹、爹?” 苏南陌脸色不善的说,“要出去?” “那个……没、没有。” 苏天心委屈的低下头,两天前的晚上,她偷溜出去一趟,结果被苏南陌发现了。 整个院子里的下人一起为她受罚。 她不忍如此,所以在苏南陌面前,只能说没有。 苏南陌知她在府中待不下去,想尽办法要出去,明白她心中的焦急,但外头太危险,他不能再让女儿遇到危险了。 因此,他对她说,“为父今日来,是有一事告诉你。” 苏天心眨眨眼问,“何事?” “今日一早,皇后在嘉恩殿里自缢未遂。此刻仍旧昏迷不醒,情况十分危险。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皇上甚是愤怒。” 苏天心眯起了眼,“所以爹此番回来,是来找公子景进宫的?” 苏南陌点点头。 苏天心瞬间笑了。 她本以为,以皇后和安如是的性子,多半是安如是忍不了,会先想办法来找她。 可这几日,安府内一切如常,倒是嘉恩殿,先行动了。 “你笑什么?” “我在笑皇后的多此一举。”苏天心笑道,“她做此举,不就是怕皇上会对她定罪吗?不就是怕会保不住皇后的位置吗?如此心急,怪不得落得此举。若非有用,定叫她去见阎王。” 她笑中带着嘲讽,对此评价更是毫不留情。 却被孟忘枢重重的打了下脑袋。 “小小年纪,怎可有这种想法。学院教的都给忘了?” 苏天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虽在苏南陌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分析能力,却对家人依旧有所保留。 不想他们担心,就要懂得收敛。 她吐吐舌头,主动道歉,“对不起,我失言了。” 苏南陌没有在意,他转向公子景,作揖道,“公子景,劳烦你随我进宫,给皇后诊治。” “不去。” 公子景直接拒绝。 苏南陌没料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快,顿时有些尴尬。 正欲再说什么时,便瞧见女儿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然后公子景一张冰冷的脸就笑颜逐开,还时不时的点着头。最后更说,“你放心,我知道了。” “多谢。” 公子景点点头,对苏南陌说,“我去取药箱。” 言下之意,便是答应进宫了。 苏南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解的问女儿。 “你对他说了什么?” “秘密。”苏天心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继而又打了个哈欠,犯困的说,“爹,我困了,想回去休息。” “好。” 苏南陌未再多说什么,就由着女儿离开了。 “她真的是突然之间就长大了,若非除夕夜那日她的一番话,我恐怕还以为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若是可以,我也与苏相希望的一样,让她始终做个长不大的孩子。” 苏南陌与孟忘枢二人并肩而站,看着苏天心远去的清瘦背影,心中想法不谋而同。 她在最美的年纪,谋划着最残忍的事,不过是想要扭转结局。 所以她掩了自己的纯真美好,绽放妖艳锋芒。 孟忘枢不求所有,只愿她能平安无事。 结果当日,公子景进宫,给皇后开了一副药,命人服下,说最迟三天,皇后必醒,然后就离开了。 翌日,又从大理寺牢房中传来一个消息。 安如年在牢中自杀,自杀前写下了一份血书。 上面把如何计划窃取京都城防图以及刺杀皇上的事,都写的很详细。 更承认,她去找苏天心,是为了要苏天心顶罪,可苏天心拒绝,所以她才下此毒手。 大理寺丞将血书在上朝的时候,递给了皇上。 皇上看后大怒,下令将安如年的尸体,无法分尸,头颅挂在城墙上,以示龙怒。 而安府也于当日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后,将安如年从族谱中除名。 原本,便能解除对安家所有人的看守,可另有人提出,京都城防图并未找到,所以此事依旧有疑点。 朝上,原本有些缓和的气氛,随着这番话,再度凝固了起来。 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主动说话。 太尉和苏南陌各占据一方,互相对视一眼,太尉突然笑道,“苏相一向点子过多,不如就此事,说说看法?城防图一日未找到,安家一日都有嫌疑。” “太尉说的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可随意撤守。安如年一人无法办到这么多的事,除非她另有帮手。” 苏南陌的话让太尉一怔。 一般在朝中,面对他的故意为难,苏南陌依旧是会保持中立。 可像今日这样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的,倒还是第一次。 太尉老眼一眯,嗅到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诸位爱卿,还有何话要说?” 皇上在龙椅上询问,底下一片安静。 却突然有一人,跨出列一步,手里拿着笏板说,“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一见,竟然是户部尚书,此人向来极为低调,如今主动有话要说,定不寻常,所以皇上当即便道,“说。” “是。” 户部尚书行了一礼,然后才说。 “古语中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翻遍了整个京都以及皇宫,都找不到京都城防图,那么图纸会不会尚在军机阁当中?” “不可能。”太尉当即就说,“事后,整个军机阁都被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还在?” 面对太尉的斩钉截铁,户部尚书,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那是否找仔细了?” 此言一出,皇上立刻眯起了眼,龙威愠怒,“说下去。” “军机阁内放置的是轩辕国最重要的机密,历代,仅有皇上才最清楚里面的布局,其余人即便找也很难找的仔细。因此,微臣大胆,请皇上亲自前往军机阁,亲自寻找一番。” “放肆。”太尉呵斥道,“皇上身份尊贵,怎能听你的?皇上,微臣觉得——” “太尉,你与苏相以及所有人,跟随朕去趟军机阁。” 皇上打断了太尉的话,而且当即便要前往军机阁,一刻也不敢耽搁。 叫太尉有心阻止,也在此刻有些措手不及。 他回头应下,恭敬地跟在皇上身后出去,却在经过户部尚书身边时,狠狠地瞪了眼他。 户部尚书缩了缩脖子,并无回应。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军机阁,皇上只身一人走向军机阁内。 朝臣门都候在门外,一个个伸长脖子,神色各不相同。 突然,有一个清瘦的宫女朝军机阁处跑来,她边跑边大叫,“皇上,淑妃娘娘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很疼,恐是要生了,还请皇上移驾正宜宫。” 才走到军机阁门内的皇上一听,脚步一滞,回过了头。 桃侦轩 说: 大家猜猜,皇上进没进去,答案明日揭晓哦。 打折 第67章 羿宣国主的相邀 皇上脚下一滞,回头便道,“现在情况如何?” “娘娘一直喊着肚子疼,担心孩子有危险,顾命奴婢前来告知皇上,说,说——” “说什么?” “说想见皇上最后一面,若她出了事,一定要保住孩子。”宫女双膝跪在地上,朝着军机阁的大门,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恳请皇上移驾正宜宫。” 皇上一听,立刻转身要出来。 户部尚书一看,上前一步,拦住了圣驾。 “皇上,臣知道皇上心系淑妃娘娘,可都已经到了此处,何不看一眼呢,里外也不在乎这点时辰。” “户部尚书好大的口气。”太尉听了,凉飕飕的说,“娘娘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的龙子,身份高贵,现在母子皆可能出现危险,怎能不去?苏相,你说对吗?”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南陌,似是好意的询问。 苏南陌面无表情,听了后倒是一笑。 他望向太尉,说,“京都城防图是国家大事,一旦丢失,你我就算有百来个脑袋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这轻轻一言,却是得到了身后众多大臣的迎合。 即便淑妃产子危险,但毕竟有太医们在,一时半会出不来危险。 可京都城防图事关重大,多丢失一日,轩辕国就多一日的危险。 若是皇上此刻选择淑妃而暂缓进入军机阁,此事传出去,指不定多少人会在背后议论纷纷。 到时候,皇上花费数十年积累出来的威望,也会被一洗而空。 京都城防图在他手中丢失,这个责任,皇上已然承担不起。若再失帝王威信,那以后便更难令人臣服。 所以皇上踏出去的脚步,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毅然的往军机阁内部走去。 太尉面色骤变,他心中已知此事来不及阻拦,便给来报信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立刻会意,从地上起身,就往正宜宫的方向跑去。 苏南陌见了,并无一言。 结果,皇上在军机阁内部,发现放京都城防图的机关并无被打开的痕迹,一切都如他上次来这里时,看到的一样。 他一拳打在墙上,眼中的愤怒蓄积到了顶点,好久之后,才缓慢的松散了下去。 然后转身走出了军机阁。 外面,众多大臣都眼神期待的看着他,但谁也没敢出口询问。 “户部尚书秦允项。” 突然被点名,秦允项立刻出列,“臣在。” “来人,把他给朕关入天牢,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得探视,违令者,斩!” 他说完,甩袖就离开了军机阁,往正宜宫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太尉盯着皇上的背影,眼珠子一转,没有让侍卫带走秦允项,而是询问苏南陌。 “苏相,皇上此等做法,里面到底是何种情况?” 苏南陌知他是故意,只是拢了拢衣袖,语气淡淡。 “皇上的圣意,怎是你我随意揣测的?既然皇上下令,便按照皇上的命令去做。来人。” 听到呼唤的侍卫立刻上前,苏南陌径直的说,“刚才皇上的话都听到了?立刻将秦允项押至天牢。” “是。”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秦允项的手,就往天牢走去。 而自始至终,秦允项都没有任何的反抗。 这让太尉越发的摸不清皇上究竟是发现了,还是没有发现。 此番,他又不能进入军机阁,只得先暂且作罢。 苏南陌看了他一眼,便举步离开。 其余众人,看到两人都先后离开,便也离宫回家。 苏南陌回府之后,恰好遇到来看苏天心的孟忘枢,便将今日朝中的事,告诉了他。 孟忘枢拎着食盒往里走,听得他所言,眸色不变的问,“皇上可是信了?” 苏南陌摇摇头,摸了摸下巴处的胡子,说,“皇上从军机阁内出来后,便下令抓了秦允项,其余的都没有说。你说京都城防图是否还在军机阁中?” 孟忘枢与他一道往府中走去,闻言淡淡的说,“那就要看,在皇上心中,白家有多重要了。” 苏南陌见他话中有话,便叫下人把食盒送去给苏天心,拉着孟忘枢去了书房。 而另一方,苏天心和流苏一人躺在贵妃榻中,一人躺在藤椅中,中间放着都是吃的,房间周围也布了暖炉,温暖又舒适,十分惬意。 “吃饱了吗?” 苏天心看着从进院子就开始吃个不停的人,终于是没忍住的开口询问。 “吃饱了。” 流苏摸着肚子点点头,眼睛却看到外头雨耘拎着一个食盒过来,他知道每日孟忘枢都会给她送各种吃的,眼睛瞬间亮起了精光,从藤椅上一跃而起。 苏天心一早就看穿他的目的,快他一步从贵妃榻上起身,越到雨耘身边,抢过了她手中的食盒。 一手挡在了流苏与食盒当中。 “不说事,就别想吃。” 流苏的鼻子使劲的嗅了嗅,十分嘴馋的说,“是清香园的玲珑糕,人间美味呀,给我吃一块,我就立刻告诉你。” “不行。” 苏天心拎着食盒走到院中,放在石桌上打开,拿出里面的一块玲珑糕,放在嘴边闻了闻。 “你不说,我就自己多花费些时间去调查,总能知道,可玲珑糕却不是时常能吃得到的哦!” 说着她就要放进嘴里。 说时迟那时快,流苏一个健步冲上去,夺过她手中的玲珑糕,同时说,“淑妃产子了。” 五个字说完,他就一口吞下了玲珑糕,十分的满足。 “你说什么?”苏天心震惊,“淑妃产子?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当时皇上与众大臣在军机阁,有宫女告知皇上,淑妃摔倒,要生了。现在孩子应该还没出来。” “是故意摔倒还是真的?为何皇上与众大臣会在军机阁?” “秦玉的父亲,户部尚书秦允项怀疑京都城防图仍在军机阁中,并未被人偷走,大胆要求皇上亲自去一看。途中,太尉偷偷派人通知了淑妃,不久就传来淑妃摔了一跤,要临盆的消息。” 流苏见她想事情不动,便索性拿了她手中的食盒,捧着吃了起来。 “因秦玉给太尉做事,所以我之前提醒过爹,多注意秦允项,但爹说他并无异常。秦允项为人低调胆小,掌管整个户部,却也不敢做假账搜刮钱财,所以秦玉才会背地里另谋他处,帮太尉办事。如今秦允项突然做这么胆大的事,打了太尉一个措手不及。肯定是有人和他说过什么。” “那会是谁?” 流苏含糊不清的问。 苏天心在姣好的阳光下,眯了眯眼,凉风吹起她的发丝,模糊了双眼。 她伸手抚平发丝,突然转头问雨耘,“师父在何处?” “王爷好像和老爷在书房议事。” 她闻言,点点头,手指在石桌上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敲了起来。 流苏一口一口吃着糕点,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说话。 一直到苏天心的手指敲动猛地一停,流苏也快速的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糕点。 “想明白了?” “嗯。” 苏天心双眼一弯,笑道,“你立刻帮我去办件事。” “何事?” 苏天心冲他招招手,流苏凑过头去,听她低语了一番,然后那双好看的眉,很不情愿的皱了起来。 “上次的事已经那么危险了,这次还来?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 苏天心完全忽视他的不悦,伸出了三根手指。 “事成之后,连带上次的事,一共给你三百两黄金,外加十盒清香园的玲珑糕,如何?” 流苏一听,双眼冒光,与她击掌为誓。 “成交!” 苏天心微微一笑,十分满意。 流苏此人,有三大爱好,一为钱,二为美食,三为女装。 苏天心是了解的透透彻彻的,每次抓起把柄来,丝毫不费力。 “你等我,我现在就去。” 他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走之前还不忘拿走桌上的食盒。 苏天心无奈的笑了笑,一边的雨耘好奇问,“小姐,你哪有三百两黄金给她呀?” “嘴上呀!”她狡黠的指指自己的嘴巴,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反正诓他不是一次两次了,诓不过,就赊账呗。”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爹的书房一趟。” “好。” 她转身就走,才走出院子不久,就看到管家朝自己这里,匆匆走来。 “管家,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管家将手中的请柬递到她的面前说,“此物是给你的。” “给我的?”苏天心疑惑的接过,“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管家咽了咽口水才说,“是瑶国国主。此事之大,本来我是去找夫人和老爷的,可夫人去了唐府尚未回来,老爷正在书房议事,不得打扰,所以便给你送来了。” 苏天心眉头一皱,打开了请柬。 里面是用小楷写的,字迹清秀,十分熟悉。 她一眼就认出是合叶写的。 请柬上写明,今晚申时三刻在半日楼一见。 管家见她盯着那简单的字迹,半晌没有说话,很不好意思的催促道,“小姐,你看看,妥不妥?送帖子的人,还在前厅等着呢!” “去告诉那人,今晚我定准时赴约。” “是。” 管家转身就走,苏天心却又突然叫住了他。 “小姐,还有何吩咐?” “苏伯,送帖子的人是男是女?” “是个小丫鬟,穿着京都女子的装束。” 苏天心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辛苦苏伯。” “不客气。” 管家转身就走。 苏天心看着他走远,又低头看了眼那秀气的字迹,淡淡一笑,将请柬收进宽大的袖子里,然后继续往书房走去。 她走到书房前,伸手想敲门,可门去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爹?你要去哪?” 她一怔,苏南陌那样子,很显然是要出门。 “爹要进宫一趟,你在家好好待着。” 苏南陌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苏天心想要叫住他,却被伸手的一只手给拉住了。 她没有吓一跳,因为她知道孟忘枢也在里面。 “你和我爹说了什么?他此刻进宫做什么?” 她皱着眉,语速极快,却不是质问。 “去确认一下,淑妃是否真的摔得很重,要即可临盆。” “你让我爹去?万一被太尉知晓,以此故做文章,该如何是好?” 今日,太尉差点被反将一军,心中定然不悦,毕竟秦允项可是苏南陌手下的人。 太尉无法针对被关起来的秦允项下手,肯定会把目标转移在苏南陌身上。 他此刻进宫,是很危险的。 “不行,我要去叫他回来。” 苏天心拉下他的手,就要往外跑去。 “不信为师的话了?” 孟忘枢简单的一句话,就叫她成功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脸上依旧愁云未开。 “信,但是我爹他——” “相信为师,也相信你爹,此事,他必须去。” “为何?” “因为——”孟忘枢朝前眯起了眼,“你应该知道,其实京都城防图依旧在军机阁的机关中,皇上进入后绝对能确认机关是否被开启过,可他出来后,却让人关押秦允项,其实皇上是在给太尉一个机会。” 苏天心抿起了唇,视线盯着他的手指,一动不动。 “如今,赵太傅下落不明,另一把钥匙也不翼而飞,可皇上手中的钥匙是完全丢失的。而能从他手中得到钥匙下落的仅有枕边人。最大的嫌疑就是皇后与淑妃。” 苏天心点头,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皇后本是嫌疑最大,之后安如年的认罪,虽洗清了她的嫌疑,但安如年死的太蹊跷,所以怀上还是起疑了。那么剩下与他最亲密的人,就只有淑妃。淑妃是太尉最小的一个堂妹,也是太尉送进宫给皇上的女人,淑妃有嫌疑,就等同于太尉有嫌疑。皇上起疑,所以在知道京都城防图并未丢失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尉,为了阻止太尉对秦允项下手,就先一步关押秦允项保护起来。然后去正宜宫看淑妃,若是淑妃摔跤后并无大碍,却还派人去通知皇上,那么龙威定然震怒,淑妃也不会得到好下场,所以淑妃若是聪明,肯定会让这一跤摔得很严重,最起码也要到母子生命危矣的地步。既然如此,你还让我爹进宫去确认什么?” “他去确认的不是淑妃临盆是真是假,而是皇上特意在等他。你自除夕夜救了他一命,又没让轩辕国在他国面前丢人,在他心中,你便是值得相信之人,连带着你爹会成为他目前,最信任的人。” 苏天心瞬间了然,孟忘枢此举,一来可以增加皇上的信任,二来是离间皇上与太尉的关系。 一石二鸟,果然好计策。 但是,于此而来的,也有个很大的疑问。 “师父。” “摁?” 孟忘枢从书房中跨门槛出来,站在她面前,给她理了理没有抚平的领子。 苏天心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在阳光下,又黑又圆。 “问你个事,好吗?” “说。” 他理好她的衣领,便与她十指相扣,往后院走去。 “煽动秦允项在御前那般说的,可是你?” 孟忘枢一边走着,一边摇了摇头,缓慢的说,“不是。” “不是?”苏天心吃惊,“不是你,不是我,那会是谁?师父,你可莫要骗我。” “谁会接二连三的欺骗你?”孟忘枢点点她的脑袋,脸上的笑,一笑而过,很快就恢复了严肃,“此事,我也疑惑,对方这一招,是成功让太尉陷入了危机。” “对。皇后尚在昏迷当中,安家也没有接触禁制,不是你,不是我,那还会是谁?” 她不明白,空余的左手拇指抵在牙齿上,却忽觉袖中有个硬硬的东西一动,落在了袖子的底部。 她脚下一顿,停下来,用右手摸了摸左边的袖子,心中划过一个猜测。 “怎了?” 她从袖中拿出请柬,递到孟忘枢面前,说,“就在刚才,管家给了我这个,是羿宣邀我今日申时三刻于半日楼相见。你说他突然邀请我做什么?” “此字迹秀气雅致,是合叶的字迹?” “对。” 孟忘枢没有再说什么,合上请柬,交还与她。 “师父陪你一起去。” “好。” 她收起请柬,双手挽住他的手臂,嘻嘻笑着。 “傻笑什么?” “因为师父终于又开始疼我了。” “若我不疼,你便哭?” 她闻言,嘴一憋,似是赌气的说,“不行呀!” “就因这点就哭,倘若之后师父以后不在了,你该如何是好?” “不能!师父不能不在,绝对不能!” 她挽着他的手,因这句话变成了用力的握紧。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底尽是固执。 “若是如果呢?如果哪一天师父死了,不能再陪你,你会如何?” “杀!” 她眼神阴鹜,丝丝杀气从里间渗透出来,淡色的衣服下,隐有金色的光辉一闪一烁。 “杀了害你之人。一人我就杀一人,一对我就杀一对,若是一城人都有参与,我便屠城,屠尽天下人,让所有人都为你陪葬!” “天心!” 孟忘枢厉声叫住她,双手捧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头相对。 “看清楚,我没死,我只是说了个假设。” “事关你的生死,所以没有假设!谁害了你,我就杀谁,若是我自己,我便自尽,赔你一命。” 她想起上一世,孟忘枢的惨死,心头的疼就越发的止不住,眼底泛起殷红,双手紧握在旁,全身瑟瑟发抖。 是控制不住的杀气! 胸前淡色的光辉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大。 孟忘枢眼一沉,捧起她的脸颊,低头便封住了那张小嘴。 她的唇在颤抖,泛着止不住的冷意。 他心头一疼,不知自己的这番假设,竟然让她如此控制不住,唯有加深力道,驱散她心中的不安。 “天心,你放心,为师不会离开的你的。” 孟忘枢松开她,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不断地安慰。 感受到他唇齿的气息与身体的温度,苏天心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她鼻中酸涩,眼底泛起雾霭,缩在他的怀中,依旧在瑟瑟发抖。 “师父,你要说话算话,别离开我。我不管你是生着离开,还是死的离开,我都不允许,我真的会控制不住,杀了那人。” 孟忘枢没有回答,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眼神幽深,不知何想。 最后是有人过来,他们才分开。 “小姐,快正午了,公子景让你去泡药浴。” 雨瑶过来寻人,苏天心眉头很不悦的皱起,她扯着孟忘枢的衣角,委屈的说,“师父,我不要做他的药材,不要天天去泡药浴,身上都是一股药味,臭死了,你替我说说好吗?” 她就不该为了让公子景进宫,答应做他的药材。 这不,从那天起,她是不用吃药了,却每日正午都要泡药浴。 才两天,她就觉得身上都是一股中药味,怎么用香料都掩盖不住。 “不行。”孟忘枢拒绝,“他并非真的拿你做药材,只是看你体质特殊,所以要你泡浴,是为你强身健体。” “假的吧?”苏天心不信,她仰头眯眼逼近孟忘枢,“你们对我,是不是有什么预谋?” 她始终觉得不对劲,因为自她连续吃了七天公子景给的莫名其妙的药丸后,一直持续出现在胸前的凤凰翎的图纹不见了。 而每次在泡药浴的时候,图纹就会出现,但不出一刻中,便会再次消失。 经过确认,她足以肯定,是药效的关系。 对此,她也变着法子问过公子景。 可公子景口风很紧,问不出什么,所以今日恰好遇到这个时候,她便有心探一探孟忘枢的口风。 “预谋?”孟忘枢听后,轻笑道,“你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对你一个小丫头,会有何预谋?就算预谋,会一同对你下手吗?” 他弯下腰,附在她的耳边,又低声的说道,“就算有预谋,也只是我一人,对你的预谋。” 炙热的气息徘徊在耳边,顺延至脖颈,一开始暖暖的,然后又有些冷。 冷意附着后,撩起的是她的鸡皮疙瘩,让她想起刚才的那个吻,不禁耳朵一红,脸颊也发烫起来。 “不、不说就拉倒,我一定会知道的。” 她冲他努努嘴,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孟忘枢莞尔一笑,跟在她身后,还不忘对雨瑶说,“去把你家小姐私藏的茶叶拿出来,泡一壶尝尝味道。” 雨瑶对孟忘枢是忠心不二,当即就答应了。 邀着孟忘枢去了苏天心的院子,趁她去泡药浴,便给孟忘枢沏了一壶茶。 孟忘枢随意拿了本苏天心房中的书,就坐在她院中的石桌旁,一边喝茶,一边看出。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申时不到时,苏南陌回来了,便把孟忘枢叫了过去。 孟忘枢临走前交待雨瑶,一定要让苏天心等他一起去赴约。 可苏天心等到申时二刻,都不见人过来,去了书房,才发现他竟然和苏南陌一同出府了。 府中只有回来的唐香薷。 苏天心觉得毕竟是瑶国国主相邀,便将此事告知了唐香薷一声,这才去赴了约。 而去了那处,她才发现,半日楼今日并未营业。 她眯眼看了周围,并未敲门进入,而是如逛街一般,缓慢的走着,从边上的巷子里,转道去了后门。 半日楼的后门也是关上的。 但二楼却有一扇窗户没有关紧。 她眯起眼,纵身一跃,从那扇窗户,进入了二楼房间。 房间布置的很有雅调,可房中却空无一人。 她左右看了看,双手横在腰前,然后低头看了下自己的鞋子,往前跨了一步。 就这么一动,她便被两把锋利的短刀,从后面架住了脖子,而身后的窗户,也自动合上了。 打折 第68章 嫁祸 “羿宣国主,天心已来赴约,可否现身一见。” 苏天心丝毫不闻身后之人,以及脖子上的两把短刀。 其中一把更是架在她才康复的伤痕上,只稍一下,就会让合上的口子再度撕裂。 那种痛,她不想再尝试一次,却也并未有所动作。 但面前的房内,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丝毫的声音回应。 她也不生气,依旧对着无人的空气,以客气婉转的语气诉说。 “羿宣国主,你模仿合叶公主的字迹写了请柬,又命女子送来,却告知是国主相邀。如此绕圈子,不就是想看看我是否能猜准,今日到底是国主您还是合叶公主邀见吗?不知现下,国主觉得是否满意?如果不满意——” 她说到此处,便闭上了嘴巴,不再继续。 不大的雅室里,就连呼吸声都显得十分低微。 她背脊挺直,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望着前方,纯黑无暇。 没有人问她为何不说下去,她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仿佛一切都在那一刻突然定格了,再也无法动弹。 “若寡人不满意,你会如何?” 苏天心面前的房门,突然被打开,羿宣一身低调的玄色长袍着身,站在她面前,鹰眸里泛着逼迫人心的危险。 苏天心眼睛一弯,微笑出声,“若不满意,国主便会亲自来见我。” 羿宣故弄玄虚,苏天心又如约进来,他心中定然是满意的。 所以苏天心那句“如若不满意”就是勾起他的好奇,逼他现身。 “嘿。” 羿宣大笑出声,笑容劲达眼底,却又随着笑声的消失,眼睛不再逗留任何一丝笑意,鹰眸中的危机,仿佛是撕开了表面的伪装,不再有任何掩饰。 “把苏小姐带走。” 他不说任何原委,就直接将人架走,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可苏天心依旧淡定如常,她安静的被人蒙上眼睛,然后一左一右的带出了半日楼,上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而本歇业的半日楼,在他们离开后,便开门营业,生意依旧热闹非凡。 苏天心在马车上,安静的像个失语的孩子,什么也不说也不问,甚至还泛着丝丝倦意,斜靠在马车壁上,休憩。 一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下来。 她被人扶着下车,进了一栋大宅子。 宅子里很安静,她也什么都不问,被人安排坐下,便直接坐下。 “姑娘请在此稍等片刻。” 将她眼睛上黑布揭下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身下人打扮,候在她身边,一声不吭。 苏天心眨了眨眼睛,让眼前的模糊稍稍退去后,才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 一套桌椅,一扇门窗,四周白墙,除此外,毫无其他。 如此简单低调的装饰,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对方不想她知道,她身在何处。 她动了动脖子,然后望向身边的婢女,微微一笑。 “我第一次来公主府,可否随意转转?” “姑娘,这里并非公主府。” “为何不是?”苏天心笑着说,“公主府落座于永红大街,距离半日楼仅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可我们却走了一个时辰。为了制造假象,就必须拖延时间,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在公主府附近绕圈子。可永红街道住的都是大户人家,若是看到一辆马车来回绕圈子,定会引起他人怀疑,所以按照京都的路线图来看,只有一条路可以在一个时辰内达到。那就是从半日楼出发,往东走,途中绕苏府,靖霆王府,便可直达公主府。不过这些,并不能作为最直接的证据。” 婢女盯着她,然后问道,“最直接的证据是什么?” “气味。” “气味?”婢女不明,“什么气味?” “合叶公主从出生起,就身体格外虚弱,为了活下去,有人给公主定了一套药方,按照药方上的配药,每日行药浴一次,一直到公主及笄礼之后,方可停止。皇上一直都很疼惜这个妹妹,所以命人每日监督,不可间断。但是,公主是女子,女子便天生有爱美之心,所以在及笄礼之后,公主便停止使用药浴,然后用各种香料遮掩。虽时间久了,药性会淡去,但若是遇到对药味十分敏感之人,一闻便知。” 她说道这里,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就比如我,我最近十分讨厌中药,却又不得不接触,所以鼻子异常敏感。” 婢女闻言,冷哼道,“单凭气味就断定此处是公主府,未免太过武断。” “既然你认定我说的是错的,那么就让我出去一看便知,又或者让门外久站的羿宣国主,进来亲口说说?” 她看向门外,一双眼睛,纯黑晶亮。 “国主,您大费周折带我来此,难道就是对我的各种试探吗?若真是如此,不如我再和你说说,今晚淑妃娘娘是否会顺利产下一子?” 此言一出,门口衣袂挥动,眨眼便走进来一玄衣男子。 男子身形高大,年近四十,却依旧强悍魅力,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黑暗中最凶猛的狼王,时刻看着猎物,一举一动都尽在眼中。 苏天心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左手握拳,拇指朝上,放在胸前,右手抬高,自头顶朝右侧画一个半圈,落在腰下,然后行弯腰礼。 “苏府天心,参见羿宣国主。” 她行的是标准的瑶国国礼,也是对羿宣的完全尊重。 羿宣眼睛眯起,突然笑了,“苏小姐,竟然会我瑶国之礼?” “既然能说,自然要会,不然多丢人?” 她言下之意就是,除夕夜以国礼挑衅了羿宣,即便自己什么都不会,也是要去学的。 羿宣轻笑,“苏小姐,请坐。” 苏天心没有答应,而是对着空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国主先请。” 羿宣没说什么,但苏天心看得出来,他是很满意的。 他依言坐下后,苏天心才在他面前落座。 但羿宣坐下后,只是看着苏天心,什么话也不说。 苏天心心中不满,却无奈对方是一国之主,如今自己算是“阶下囚”,为了活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她抚了抚耳边的发丝,不失礼数的莞尔一笑。 “不知国主大费周折,邀我来此,是做什么?” “你知道的。” “对,天心心中有答案,但却不知国主意欲为何?先是背后相助,如今又命人带我来此,明着是邀请,暗地里却是软禁。国主表里不一的手法,天心实在难以揣测。” “本王相助你何?” “相助今日御前秦允项一事,打了太尉一个措手不及。”苏天心说,“这事的确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过也因此让太尉彻底记恨上苏家。所以对此事,我不会向您道谢。这是其一。” 羿宣眉头一挑,继续问,“其二为何?” “嫁祸。” “嫁祸?” “对。秦允项一事,是借苏府之手,嫁祸太尉。而你大老远邀我赴约,又从半日楼转移到此,亦是嫁祸。” 羿宣密长的睫毛轻微一动,这一次,没有出声。 苏天心盯着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若是国主邀请我赴约,发生在除今日外的任何一日,我人若不见,苏府必然会来公主府询问。可偏偏是今日,发生在秦允项之事后,在淑妃临盆前。那么这样一来,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太尉。” “你觉得寡人是想看苏府与太尉相残,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不。” 苏天心想为也未想的否决了。 羿宣眼底异色一闪,声音冷冽,“答案。” “我。” “你?” “国主大费周章把我弄来此地,对朝中情况也了然于心,无非就是想看看,今夜我在没有自由的情况下,是否还能阻止淑妃顺利产子。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羿宣看着她,然后笑了。 一如在半日楼那般,笑得开怀,笑得也让人毛骨悚然。 “国主早就在来轩辕之前,与太尉有所联系,淑妃进宫,也是您给太尉的主意,可你们都没想到,淑妃肚子不争气,进宫许久都未曾怀上子嗣,所以不得已下,便用了最危险的办法——怀假孕。” 她话音才落,一把锋利的短刀就直逼她的双眼。 可苏天心坐在那处,一动未动,任由锋芒的尖锐划断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 “你知道这么多,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若是怕,便不会不听师父的话,独自前来。” 她眼睛不眨,眼底漆黑,并无任何惧意,包括其所言,也无任何的隐瞒。 “今日国主邀我,无非是想看看我到底有何之能,所以才有两次试探。而我前来赴约,也是想展现自己,然后与国主进行一笔交易。” 她用手指挥开刀柄,羿宣也并未继续,将短刀啪的一下,放在了桌面上。 “哦?你想与寡人进行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羿宣虽然对她有兴趣,但并未到达要和一个小丫头合作的地步,所以这般说,纯粹是想听听而已。 苏天心知他之意,并未有不悦。 “天心想请国主今夜相助,让淑妃产子不得,还被定罪,也是从一方上狠狠地打击太尉一次,让太尉在短时间内,可以安分守己。” “哈哈哈……” 羿宣再度大笑,他这一次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就像是看到别人出丑,笑得格外的讽刺。 “我知国主是觉得我太自大,竟然妄想认定你会答应。”苏天心在他的笑声中语气依旧平和淡定,“但我想告诉国主的是,我的确是这般狂妄的认定,你必然会答应。” “为何?” 羿宣笑声一收,那张冷峻附着冰霜的脸,就更加的可怕,鹰眸中的锋芒也更加的直露。 “你若今日不说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寡人就杀了你。” 他拿起面前的短刀,放在手掌把玩,周身散发的杀气,苏天心察觉的是一清二楚。 她即便害怕,却也不能后退,因为比起自己布局,还要防这防那,不如由羿宣出手,更能不引起太尉的警觉,然后毁了太尉的一盘好棋。 “不知国主可否给我一份笔墨纸砚,然后屏退四周,独留你我二人。” 羿宣看了眼她身后的婢女,“准。” “是。” 婢女立刻命人去准备东西,然后叫走了这房子周围的所有人。 “不,他们离得还不够远,会被发现。最好都退出门前的那条小河之外。” “都出去,否则杀无赦!” 羿宣一声呵斥,那些隐藏在周围的人,都纷纷被他强悍的内力,给震慑的无法待下去,都退的远远地。 这其中也包括在门外听着的元新。 “现在可以说了?” “嗯。” 苏天心点点头,她神色如常,并未因羿宣强悍的内力,有所不适。 羿宣眯着眼,看她拿起笔,蘸了墨,开始在纸上画着什么,心中却在打量着她。 她武功一般,内力也并不强大,怎会在他的内力散发下,毫无动容? 她的身上有着什么? 羿宣盯着她,思绪游走的很远。 一直到苏天心放下了手中的笔,他才回了神。 “为了表示对国主的诚意,我愿意以此物为交易,还望国主能答应帮我。” 她将白纸转了一个方向,推到羿宣的面前。 羿宣本是不屑,她竟然画了一张图给自己做交易,可眼神落下的那一刻,那份不屑,就变成了震惊。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一掌拍在白纸上,纸下的桌子应声而碎。 强劲的内力吹起了苏天心的衣袂和发丝,可她仍旧坐在椅子上,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 “你怎会知道这个?说!” 苏天心仰头看着他,很认真的回道。 “此物名叫八角蟠龙盒。是当初太尉与您合作时,应允你帮他的东西。可几年过去了,他却并未找到。而我——” 她轻眨眼,嘴角勾起,露出极为美好的一笑,红唇轻启,音色低柔。 “知道它在哪里。” 若说这世上,唯一有一样东西可以做到起死回生的,便只有八角蟠龙盒。 凤凰翎代表的是权势与战力,八角蟠龙盒代表的是身份与地位。 而这个地位,有两层意思。 一则至高无上。 二则登峰造极。 而凡人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到登峰造极之地,唯有它,蟠龙盒,以起死回生,站定了无人匹及之位。 世人仅知凤凰翎重要,殊不知,这成为辅助的八角蟠龙盒,才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不老不死仙丹。 羿宣在儿子出事后,在国师的指点下,就一直寻找八角蟠龙盒,而此物在轩辕境地,对此,他与太尉合作。 但几年过去了,却丝毫没有半点消息。 羿宣等不急,这才想要先下手为强。 殊不知,会在一个小丫头的口中,知道它的下落。 “国主是个明白人,我既然能知道你与太尉的私下交易,也在今日画出此物给您看,便有十足的可能,把此物双手奉上。剩下的就看,国主是否愿意相信我了。” 羿宣坐着不动,那双眼虽然看着她,却不知在想什么。 苏天心也不急,坐在他对面,看了眼窗外的天,已经渐渐地暗下。 淑妃既然选择今夜产子,那么必然要拖延到日落,否则一切行踪,将会直接暴露在人前。 所以她还有足够的时间,与羿宣周旋。 而她更笃定,羿宣一定会答应。 因为他,别无选择。 “寡人可以帮你,但是——”羿宣突然开口,气息冰寒,毫无商量的余地,“寡人必须看上一眼,才知真假。” “不行。” 苏天心毫不犹豫的拒绝。 “此物虽不及凤凰翎那般招摇,向来以低调现世,所以在古书上也没有具体形态的图纸留存,我想当初太尉给国主看的,不过是古书的片角,可国主却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而我如今所绘,应当是与汝国国师给国主看的一模一样,那图一直在国师手中,从无外泄。所以单凭这张图纸,国主足以要信我,否则,今日所言,纯当是我梦话,不作数。” “不应,便死。”羿宣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我想整个苏家千百条人命,在你心中总会比得过一个八角蟠龙盒的。” “你!” 苏天心脸色骤变。 她本以为今日吃定了羿宣,没想到他并不好对付,三言两语,就抓住了她的软肋。 “你可以不同意,但只要晚一刻钟,我就杀你苏府一人之命,我看是你耗得起,还是我耗得起。” 羿宣十五岁那年,便杀了兄弟叔伯,铲除一切障碍,登基为王,其手段雷厉风行,整个瑶国谁敢不服? 要对付苏天心这样一个女孩子,有的是有段。 只要她的心不够硬,只要她心中还有依恋,那注定不会是羿宣的对手。 苏天心抿着嘴,双手紧握在一起,死撑着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刻钟一到,羿宣就走到门外,以内力唤道,“来人,去——” “我答应你!”苏天心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声音带着急切,“我答应你。” 羿宣莞尔,他挥手让人下去,然后重新走到她的面前。 “但我有个要求。” “说。” “我可以拿出来,但必须是今晚子时。且,我只给合叶公主一人看。但若是国主帮了我,那么东西一定双手奉上。若到时候我食言,整个苏府人命,都在你手中。” “好。” “那么今夜子时,半日楼那间房中,我等候公主前来。” 她说完,就大步朝外头走去,背脊笔直,毫无惧色。 “来人,送苏小姐回府。” 羿宣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从边上出现,还是之前那个婢女,无声的跟随在苏天心身边,指引她往外头走。 羿宣没有立刻跟上,他站在门口,看着苏天心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一直在观望的元新,自苏天心离开后,才回到羿宣身边。 “王上,你费尽心思,为何要放她离开?” “元新,你跟在寡人身边多久了?” 元新一怔,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个,恭顺的道,“有两年了。” “两年时间,都不及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看得透彻,是为废物!” 羿宣甩袖而去,元新双手骤然紧握,眼底迸射的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苏天心!”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接近羿宣,就是想在得到他的信任。 此番来轩辕国,他在众人当中脱颖而出,本以为是一次机会,可没想到却比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在他心中的地位。 元新盯着对面尚未走远的苏天心,压制不住的杀气怒袭而去。 苏天心猛然回头,一眼便对上了来不及躲闪的元新。 她盯着他,忽而一笑,转头继续往前走。 而元新却是背脊出了一层冷汗。 他与苏天心之间,隔着的距离并不近,且周围尚有人来回走动,她却能在一眼之中,便发现他的存在。 这人,觉非常人。 他心中骇然,不再多留,转身便走。 苏天心走出公主府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前的石狮子边上的男子。 她回头便对婢女说,“多谢相送,我自己会回去。” 羿宣本是安排了马车相送,但她拒绝了,径直走向狮子子边上,唤了声。 “师父。” 孟忘枢听到声音,回头便是当头一拳,打的苏天心脑袋晕晕的。 “师父,你干嘛打我呀!” “叫你等我,为何不听话?” “可国主相邀,怎可迟到?你与爹不知去了何处,我只能先来赴约,又怎知他会故意转移地点,让师父扑了个空?”她小手拉住孟忘枢的衣袖,噘着嘴,撒娇的说,“我知道师父会去找我,也会顺着我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害怕。因为师父不会让我受伤,对吗?” 孟忘枢知她失踪,焦急万分,后来在半日楼后门处发现了她留下的线索,才一路找到了公主府。 他本是可以进去,但自宫中回府的合叶发现了他,并阻止了他的行为。 两人一番详谈后,他便在此处等着苏天心出来。 见她欢喜的朝自己跑来的模样,孟忘枢再大的怒火,也瞬间没了。 只要她平安无事,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心中对于她的不听话,总有股气,难以压下。 “下次再不安分,为师便打断你的双脚,让你一辈子哪里也不能去。” 他出言威胁,却是握着她的略微冰凉的手,放在掌心小心的呵护,齐齐的往苏府方向走去。 “我可以让雨瑶给我做一个轮椅,推着我就能出去呀!” “那就砍断手脚,做成人髭。” “师父,你怎可如此歹毒,我可是你徒弟耶!” “若再不听话,便把你做成活死人。” 苏天心听得心惊肉跳,双手死死地缠住他的手臂,仰着头,娇滴滴的说,“师父不会舍得的,毕竟师父那么疼我爱我,是不?” 孟忘枢直接回她一声冷哼,板着脸,不说话。 “师父,别生气了嘛!”苏天心左右看着接头无人,便停下脚步踮起双脚,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亲,“师父不气,不气嘛!” “亲一下就想为师消气?” “那你要如何?” 孟忘枢忽然眯起眼,将人拦腰抱起,双脚一点,跃上房顶,几下便消失在了公主府附近。 苏天心本以为他会把自己送回苏府,却不知他把自己直接带回了靖霆王府的心阁,他的房中。 一把扔在了宽大的床上,然后紧闭了门窗,隔绝了外头与里面。 看着他如此利索的举动,饶是一向淡定的苏天心也不再淡定起来。 尤其是看着他朝自己缓步走来的模样,邪气肆意,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第一时间就从床上爬起来就跑。 可孟忘枢的速度比她还快,将人压倒在床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让她尚未来得及发出的反抗声,自缢在了喉间。 桃侦轩 说: 不知道有米有人喜欢羿宣,本来的设定他是一个俊美冰山美男王,可一不小心把他给写老了,哈哈。 打折 第69章 天心被算计了 “唔……唔……” 苏天心发出呜呜的声响,眼睛张得很大,不明白孟忘枢这是要做什么。 他用身体的重量将人压倒在床上,一手捂住她的嘴巴,眼睛却看向窗外。 苏天心眉头微蹙,立刻止住了挣扎。 外头极为安静,安静到听不见半分声响,可孟忘枢神色凝重,盯着窗外,足足有一刻钟之久,他才转回头,松开了手。 怎知,苏天心张口就是一咬,尖锐的虎牙咬住他的手掌小鱼际,双眼死死地瞪着他。 黑眸晶莹透亮,如清晨林间的滴露,水润润滑。 孟忘枢瞧她有各种不满,忽然一笑,低头就在她脖子上轻轻含住。 一声出自本能的嘤咛声,就从苏天心的嘴巴里溢了出来。 她牙齿一松,孟忘枢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属狗吗?咬的那么疼。” “你属猫吗?还舔我!” “嗯,我属猫。”孟忘枢眯起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散发着让人瞧不出的坏笑,“要不要再试试其他地方——”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眉心,一路下滑,然后轻轻一按,笑得宛若一只偷了腥的猫咪。 苏天心瞬间脸红心跳加速,她羞涩的一把推开孟忘枢,想要坐起身,却怎么在他身下都起不来。 “你下来。” “我不。” “你很重耶,压着我不舒服,快起来。” “那就换个姿势,保准你舒舒服服。” “啊?” 苏天心一怔,出口的疑惑声突然转了个语调,令人听得很是娇涩的嘤咛。 因为孟忘枢掐了她腰间的一块肉。 她天生腰部敏感,且怕痒,他这么一手,惹得她像砧板上的鱼,到处扭动着身子。 “师父,别碰,好痒,好痒。” 她双手阻拦,孟忘枢则两边开工,坐在她身上,就是不肯下去。 “这是正常反应,多练练。” “别,啊——你轻点,疼——疼——” 苏天心被他挠的哭笑不得,偏偏躲不开,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声音也喊得有些沙哑。 孟忘枢足足欺负了她约有半个时辰,才歇手放人。 此时的苏天心已经完全喊不出声来,躺在床上,眼角带泪,怒气冲冲的瞪着面前的人。 孟忘枢纯当看不到,从她身上下来,赤脚走向窗边。 他打开窗户的一角,隐匿在一边,往外看去。 此刻外头的夜已经深浓,皎洁的明月孤零零的挂在天幕上,周围仅有几颗不算明亮的繁星守护着。 “你在看什么?” 苏天心擦干眼泪,想从床上坐起来,却笑的过渡,使不上力气,只能侧过身,问他。 “你就没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啊?” 她眨眨眼,完全没感觉。 孟忘枢关山窗户,缓步朝她走来,一脚踩在床沿上,一手横在大腿上,托着下巴,附身盯着她的眼睛。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师父那么无聊,和你打情骂俏吧?” 苏天心瞬间了然,她抿着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的说,“你是没有打情骂俏,你是的确很无聊,挠我痒痒挠了半个时辰。” “嗯。”孟忘枢被她瞪,也不生气,反而有种天生的自豪感,“不过某人娇涩的反应,在外人看不见的时候,听着那声音,像极了叫——” 最后一个字,他是用口型对她说的。 苏天心待看清楚后,瞬间脸红到脖子根,她毫不留情的拿起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 “孟煜,你、你、你——” 她气的连骂人的话也找不到词儿,一张笑脸憋得通红。 一半是羞涩,一半是被气的。 孟忘枢侧头躲过枕头攻击,身子朝前一扑,双手抱住她的柳腰,在宽大的床上翻了个身,再度将人压在了身下。 “我什么?” 他含笑询问,苏天心憋红着一张脸,艳丽的色彩,为她增添了一抹妩媚。 她噘着嘴,很不甘心的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色狼。” “你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吗?” 苏天心扭头冷哼道,“就是下流。” “那你可知,男人是如何对女人下流的?” “你以为我白痴吗?”苏天心不以为然,傲气的说,“自然是摸、亲、抱等等,且不经过那人的同意。” 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因为她瞧见孟忘枢眯起的眼中,狭小的缝隙里,迸射出的是一抹得逞的坏笑。 “是不是就这样?” 孟忘枢栖身上前,封住了她的唇瓣,一只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苏天心被他禁锢着,身上被他摸过的地方,都奇迹般的伸出了一抹热感。 那热感环绕在她身体周围,让她整个人似是在火上烤一样,热的有些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的去阻拦,可孟忘枢的手根本不停,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她身上处来回转动。 弄的她叫也叫不出声,动也动弹不得,身上的火热转变成一股酥麻,仿佛波涛汹涌,将她淹没。 就在快要溃不成军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 “王爷,苏府派人过来,说有事寻你。” 简单的叫唤,如同汹涌海面上的大船,彻底将苏天心拉出了水面,得到了新鲜空气,不断地喘息。 孟忘枢倒像是个无事人一样,大气也不喘一下,对外头懒洋洋的回答,“让人在一楼等候。” “是。” 管家应了一声,然后便听到一楼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 “在这等我。” 孟忘枢亲了亲她的侧脸,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整了整那有些皱巴巴的外袍,然后开门下楼。 苏天心也从床上坐起,一张脸,依旧红艳的过分,但她却因管家的一句话而猛然清醒。 “师父一向自律,怎会突然对我这般?难道是——” 她皱眉想起,最初孟忘枢说过有人盯着他们。 可谁会盯他们,且在知道房中有不可描述之事后才离开的? 而且这个时候,苏府派人来这里,会有什么事? 她眼珠子一转,便下了床,打开房门,悄无声息的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偷看楼下之人。 意外地,来的是她的婢女,雨耘。 雨耘和雨瑶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两个丫鬟,对她十分信任,但两人性子极为不同。 雨耘性子沉稳内敛,凡事都有自己的一份思量,所以院子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她先做主,无法做主才会告知苏天心。 而雨瑶性子活泼开朗,在她眼中,苏府的人都是好人,苏府以外的人,只有靖霆王府的人才是好人。 所以在看到雨耘出现在这里,苏天心心中能够笃定,定然是苏南陌派她来的。 “王爷,老爷让我来确认一下,小姐是否在此处?” 雨耘对孟忘枢行礼后,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孟忘枢点点头,自宽椅中坐下,“在楼上,可要见她?” “不了,知道小姐安全,奴婢便可放心回去告知老爷与夫人。”雨耘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孟忘枢,“这是老爷让我转交于您的。” 孟忘枢接过,信封上有苏家的族徽,并无被打开的痕迹。 他撕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东西,里面放着一张纸,有被折叠过的痕迹,却没有写任何一个字。 孟忘枢盯着那张白纸半晌,这才对雨耘说,“回去告诉苏相,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雨耘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折返回来,对孟忘枢福了福身。 “王爷,我家小姐有个毛病,每日睡前与早起,都要喝一杯温水,有时候起夜,也会喝水,但她很懒,所以直接会喝凉水。可这样胃会不适,所以每日奴婢都会给她用小炉子温着。还有,她冬夜怕冷,屋内除了炭火外,被褥一定要厚而柔软,否则她手脚一夜都是冷的,第二日起床就会心情不好。因今夜事发突然,奴婢无法贴身照顾,所以劳烦王爷了。” 雨耘一番唠叨,苏天心听的是非常不屑,她哪有这么娇贵,她明明很好养的。 孟忘枢倒是听得面带喜色。 他含笑的说,“知了,一定会把她养的白白嫩嫩的。” “多谢王爷。”雨耘一喜,“奴婢告辞。” “我让管家送你出去。” 孟忘枢走到门前,唤来管家,送雨耘出去。 靖霆王府外头,停着苏家的马车,不光如此,在入夜后的京都城内,只要是与苏天心有关系的,比如温家宅院,比如秦玉家,比如孟沥府中…… 都有苏家的马车。 马车里或是苏家的高等丫鬟或是管事之人,上门的目的只有一个。 寻找苏天心。 苏家人扬言,苏天心自申时二刻出门后,便迟迟未归,苏家派人到处寻找,至今未果。 还未多久,几乎整个京都城大半的朝臣都知道,苏府千金苏天心突然失踪,是被绑架还是其他,暂且不得而知。 雨耘走后,孟忘枢并未上楼,苏天心则从楼梯上下来,凑头到他身边,盯着他手里的那张纸,看。 “我爹在白纸上写了什么?” “去拿盏油灯过来。” 苏天心立刻去取了一盏油灯,给他。 孟忘枢接过,把白纸按照上面的折痕折好,然后撕开折出来的一只角,最后才放在油灯上来回烤。 “去倒杯水。” “哦。” 苏天心又去倒了杯冷水,然后递给他。 孟忘枢手中的纸来回烤了三遍,然后便将纸浸在了水中。 那纸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浸在水中,竟然没有黏连在一起,且打开的时候,质地还是很硬朗的。 “上面写了什么?” 孟忘枢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纸递给了苏天心。 她狐疑的接过一看,震惊不小。 “他、他竟然如此心狠?难道之前对淑妃的恩宠都是假的吗?” 纸上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写了六个字——帝怒,无子,赐死。 言下之意就是,皇上已经怀疑淑妃并未怀孕,若是无法产下皇子,便是死罪。 “自古难测帝王心。” 孟忘枢收回那张纸,直接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纸张的灰烬落下,他一掌挥去,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薄如空气的尘埃。 “我不明白的是,皇上既然这么说,他是如何知道淑妃是假怀孕的?这事,我爹并不知晓。” 当年她对淑妃产子一事,一开始并无多大的印象,只知道她生下了一个皇子,皇上很开心。 也是后来,在孟沥登基后,她才从秦玉与太尉的对话中,无意得知淑妃产子一事是假的。 可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孟忘枢拍了拍双手沾染的些许尘埃,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已经与羿宣见过面了?” 苏天心一震,“你的意思是说,这是羿宣让人透露给皇上的?” 孟忘枢不答,但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苏天心心中震撼非凡,并非仅是孟忘枢会知道她与羿宣谈论的重点,更多的是羿宣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从她离开公主府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羿宣竟然已经能够令一个帝王对深爱的妃子产生如此大的质疑,且还对苏南陌下了如此命令? “他该不会是一早就有此打算了吧?”苏天心分析的说,“若当真如此,那我今日与他那番交易,明着是我赢了,可实际上我则是不知不觉的落在了他的圈套当中,最后还要赔他一个八角蟠龙盒?” 她一屁股坐在孟忘枢身边的空椅中,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 枉她信誓旦旦,觉得一切算计在心中,殊不知早就被羿宣看穿了所有,等待她自己上钩。 真的好气! “没事。” 孟忘枢握住她敲打扶手的手,安慰道,“他十五岁便铲除一切登基为王,至今无人敢与之作对。你年轻尚小,被他算计了并不丢脸。更何况,他既然一早就存了帮你之心,不管条件是什么,在你没有交出八角蟠龙盒之前,你都不算输。” “八角蟠龙盒。”苏天心呢喃着这几个字,突然眼眸长大,转身向他,语气带着急切的说,“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答应他在子时,以蟠龙盒一见。虽然他算计了我,但若是我食言不给他看,他必然会反将我们一军。此人极难对付,所以今晚子时,我必须让合叶亲眼一见,以示真假。” 羿宣此人比起太尉更难对付,所以她无法与之硬碰硬。 此时万不可走错一步,所以她必须要完成这笔交易。 “你不能回去,东西,我去帮你取。” 苏天心问,“你又知道我把东西放在何处了?” 孟忘枢对她露齿一笑,“你白日趁着泡药浴的时候,偷溜出去,把东西藏在了你窗下的那棵矮树下。” “你!” 苏天心语塞,她行动的时候,看过他,他并没有离开后院,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他真的有窥视人心的本事不成? 孟忘枢盯着她眼底的疑惑,并未回答,而是说。 “从知道你失踪开始,我便让苏相到处寻你,以制造你被人掳走的假象。现在苏相应该是派人挨家挨户的去找你,不用了多久,整个京都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消失。” “这是对太尉的嫁祸。”苏天心清楚,“对羿宣说过相似的理由,但这个理由是有些牵强的,可当时羿宣没有提出疑问,我便没在意。不过看你的神色,似乎这事,并非如此简单?” 孟忘枢点点头,解释道,“你是不是把羿宣给你的请柬给了你娘。” “是呀,怎么了?” “你娘在那请柬上,发现那纸张的下面,还有一张纸。内容与上面的纸是一模一样。只是字迹不同。” 苏天心脑子快速的转动个,听着他的话,微微蹙眉问,“是太尉的字?” “对。”孟忘枢眼中闪现笑意,“你与申时三刻去半日楼赴约,四刻前离开,就在你被带走后没多久,有人看到太尉的马车停在了半日楼的后门,太尉从后门进入半日楼,一盏茶的功夫才离开。” “会有这么巧的事?” 苏天心明显不信。 “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加上那请柬中的乾坤,若真的对峙起来,饶是太尉不认,也不行。” 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确,一切都在羿宣的算计当中。 苏天心越想越不开心,自己辛苦的算计,最后竟然中了他人的计中计。 这口气,她咽不下,却也在这个时候,无可奈何。 孟忘枢见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柔软的触感,在掌心里,十分舒服。 “走。” “去哪?” 苏天心被他拉着起身,然后往二楼走去。 “好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今晚半日楼的交易,由我去,你安心在这里等着,明日一早,一切都会结束。” 苏天心反手抓住他的衣袖,摇头道,“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在羿宣面前暴露了你?” “你以为我明明答应与你一起赴约,却为何迟迟不归?” “也是羿宣设计的?” 见到他点头,苏天心的眉心紧拢成了一座小山丘,整个五官都紧皱在一起,眉色不展。 “他到底算计了多少?又到底在我轩辕安插了多少的眼线?若无现眼,怎会知道这么多事,安排的这么得心应手?” 孟忘枢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峰,音色虽淡,却俨然也带着一股愠怒。 “多半是在那次齐国公府的赏梅宴,你对合叶的初露锋芒。”他扶着苏天心走到床边,给她脱下外衣,“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看上了你,在没有对你失去兴趣之前,苏家足够安全。所以你想做什么,在这段时间里,也都可以。” 苏天心仍旧不悦,她最初的打算不过是要帮助合叶,以八角蟠龙盒相送,换取她之后的一个承诺。 好相助自己一把。 殊不知,却无意中惹到了一个最不该招惹的男子。 “阴谋算计本就是剑的两边,一边锋利无比,可一击毙命。一边看似锋芒不胜,却依旧可以重伤他人。只看你如何使用。” 孟忘枢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 “答应我,在这里等我,不要到处乱跑。剩下的,为师会给你摆平。” 房间内幽黄的烛火,被他高大的身躯大部分挡住,烛光在他两侧炸裂开来。 抬头望着,似是阻挡黑暗的强大的王者,带着压倒性的不怒威严,令人臣服。 苏天心张开嘴,原本所有想说的话,到最后只变成了一句,“你要平安,我等你回来。” 回答她的是他深深地一吻。 然后便是抽身的离开。 苏天心坐在床头看着他出门,然后走到窗口,看着他走出心阁,走出靖霆王府,消失在了黑夜中。 今夜月明星稀,注定不是个安详静谧的夜。 她关好房门,脱了外衣鞋袜,钻进被窝里。 桌上还点着油灯,她看着火光的摇曳,被子里有着他身上的气息,似是他拥抱着自己一样。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等待着好消息的传来。 她一夜未眠,天空逐渐亮起,早起的人已经开始干活,可她仍旧没有等到孟忘枢的回来。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她掀开被子,想要去找他,却又没下一步动作。 “我答应他会安静的等,我不能让师父失望,所以我要冷静,不要胡思乱想,有他在,绝对不会出事的。” 她拥被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忽然听到房门口有声音传来,心中顿时一喜。 掀开被子,赤脚就朝门口走去,一把拉开房门,朝门外之人扑了上去。 一口便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事情怎么样了?” 她一连串的询问抬头,然后落进了一张带着坏笑的眼眸里。 她顿时脸色一沉,松开了双手,冷眼瞪了他一眼,不满的说,“流苏,你吃我豆腐。” 一身奴婢打扮的流苏,摸摸自己脸颊,笑得牲畜无害。 “是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就亲,怎是我吃你豆腐了呢?分明是你吃我豆腐,我可从未被人亲过,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你的大头鬼!” 苏天心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扭头就走进房中,爬上床,拥被盘腿坐着,双眼布满了不满。 “你来做什么?” “你还问我?”流苏走进来,没好气的说,“说好与我里应外合,可我回来后你人去了哪里?整个苏府的人找了你一夜,我还以为你真的被太尉给劫走了,就差去大闹太尉府了。” “我呸。”苏天心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 “嘿嘿。” 流苏摸摸鼻子,不是尴尬的笑笑,搬了桌边的一张锦杌,在她床前坐下。 “我就是有这个心,还没行动的时候,就被眼线告知,看到你从公主府出来,然后来了这里嘛!” 苏天心一惊,道,“所以那时候的眼线是你的人?” “对。”流苏眼中的笑是越发的贼贱,他抄着手,一脸八卦的问,“怎么样?昨晚爽不爽?你还痒不痒?” 苏天心原本就怒容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她甩开被子就朝流苏扑了过去,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 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把昨晚听到的事,从你和那个眼线的脑子里给我剔除,否则我杀了你。” “小心心才不会舍得呢!”流苏笑笑,不怕死的说,“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对那种美好的事,怎可能忘记?不过你有需要的时候,就让我帮帮你?” “死变态!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苏天心从未有过如此羞涩的时候,纵然她和流苏在一起无话不谈,还曾一起看过带颜色的小话本。 不过这与和喜欢的人恩爱时被偷窥,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他越说,她就越羞愤的要杀人。 “你不会的。” 流苏嘴角微勾,趁她羞愤难当的时候,一手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将人扑倒在床。 “小娘子,今日就让本大爷,好好的舒服舒服。” 他一身女装,偏偏还用很流氓的语气,看着苏天心身上的鸡皮疙瘩全起。 一阵哆嗦。 她正要回击,却听到另一个低沉的嗓音在房中响起。 “你要让谁舒服舒服?” 桃侦轩 说: 我家女主是个易被推到的软妹子,嘻嘻打折 第70章 伺候沐浴 “天心呀,你既然选择了与王爷在一起,那以后定然要好好的伺候王爷,至少得让他舒服,这才是女子为妇所道,若是不明白,可以问问你娘,知道吗?” 流苏自言自语的说着,抚平苏天心衣服的手,也在说话的同时,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然后从容的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对身后的孟忘枢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王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天心都担心的不得了,故而我才想告诉她,外头的事,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就走,却被孟忘枢一手勾住了后领。 流苏顿时双腿一弯,跪在地上,求饶。 “王爷饶命,我不过是与天心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未碰她一分一毫,还请王爷明鉴,饶了我这一次。” 孟忘枢依旧冷着脸,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冰冷的肃杀。 苏天心则噗嗤一声笑了。 “这就是所谓的求生本能?” 她从床上坐起来,左脚曲着平放在床上,右脚踩在床上,右手肘撑在膝盖上,学着刚才流苏那流氓的模样与语气,道,“师父,他就是想对我不轨,不如直接杀了,可好?” 孟忘枢想了想,很认真的点了下头,“可以。” “不要呀!”流苏一叫,哀嚎起来,“王爷,你不可以如此待我,毕竟我背地里可是帮了——” 孟忘枢一个眼神过去,流苏瞬间话锋一转,“帮了天心那么多的忙,是她最相信的帮手了,若是少了我,她会伤心难过的。” “不会,我现在有师父帮我,不用你也一样。” “你!”流苏一眼瞪去,“过河拆桥!” 苏天心见他瞪自己,立刻露出委屈的模样,哽咽着说,“师父,他凶我。还是杀了吧!” “好。” 孟忘枢松开手,转身去拿房间挂着的宝剑。 流苏哪能傻傻的等着,就趁这个空档,一跃而起,从窗户破口而出,直接逃之夭夭了。 苏天心抿抿嘴说,“窗户破了。” “这是古夷苏木,等会我会叫管家把账单送过去。” “还,非常好!” 古夷苏木非常昂贵,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一定用得上,可孟忘枢却用来做了一扇不起眼的窗户。 自古窗户被破坏的可能性比房屋的任何一处都要来的多,所以他特意用古夷苏木做窗户,该不会就是等着坑哪个倒霉蛋吧? 不过想到流苏的黄金估计要飞走,苏天心就开心的不得了,也把刚才的羞愤给忘了。 “师父,你最好了。” 她笑嘻嘻的看着孟忘枢,眼睛似是月牙弯弯,十分可爱。 “他虽有助于你,但以后还是离那小子远一些。毕竟是个男人。” “可他与我一起,都穿女装,也不可以吗?” 孟忘枢脸色一沉,在她身边坐下,长手一捞,将人搂在了怀中。 “就是女装不行。” 女装出门,别人以为都是女子,闺蜜之间,相互摸摸抱抱,不会惹人怀疑。 “那男装呢?” 苏天心明知故问,笑着反问。 “看到一次,直接砍腿,第二次,砍手,第三次挖眼。” “师父好狠毒。”苏天心乐呵呵的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怀中,仰着头,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笑意,“但我喜欢。” 孟忘枢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栖身靠近。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亲她,只是松开她的手,侧身睡在了她的腿上。 “为师一夜未睡,让我休息会。” “好。” 尽管苏天心心中焦急昨夜之事,但看到孟忘枢平安回来的时候,心就彻底松了。 若是没有成功,孟忘枢定然不会是这副状态。 他既然没有主动提起,那便是一切都如她所愿了。 她双手搭在他的身上,手指卷着他的头发,无声的笑了。 孟忘枢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 苏天心却还保持了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为何不把我放下?这样睡着,脚会发麻。” “不。”她笑着摇头,“第一次这样抱着师父,看师父睡觉,很喜欢,所以不想动。” 其实她不是不想动,而是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了上一世孟忘枢死时的模样。 她怕动了,他就再也不会醒来。 所以尽管双脚已经麻的失去了知觉,但她还是不敢动。 她要时刻看着他,等待他再度睁开眼睛。 “想什么呢?” 孟忘枢从她身上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让她靠在床上,曲起她的双腿,双手左右护住,以内力驱散她双脚的麻木。 “哦,想昨天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昨日,因秦允项一事事发突然,所以淑妃来不及请准备好的稳婆进宫,便只能以难产,拖到入夜。” 孟忘枢一边给她缓解麻木,一边给她讲解昨夜之事。 “入夜不久后,有人秘密接了稳婆进宫为其接生,到这一步,一切都很顺利。但就在稳婆进入后不久,皇上便命了大冯太医前去。” 苏天心一惊,“大冯太医是前任太医院院首,皇上竟然请了他回来?那淑妃一事,岂不是直接被揭穿了?” “是。”孟忘枢看了她一眼,语气仍旧很淡,“但人并非是皇上请回来的。” “不是?”苏天心猜测,“难道是我爹?” “也不是。” “那会是谁?” “太后。” “什么?”苏天心震惊,“太后怎会如此突然——” 她说到此处,顿住,抿紧了唇,下颌线条紧绷,语气凝重的说,“是合叶公主?” 孟忘枢点头。 “既然是她,那么此事就是羿宣在背后促使的?” “不是。”他摇头,“在你从公主府出来之前,我与合叶见过。她知会太后请大冯太医回来,是我的主意。” “你为何要拐这么大一个圈子?为了不让皇上在这件事上,发现有你的参与?” 她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 如今皇宫大乱,皇上只信任苏南陌一人,若被他知晓苏南陌从头到尾都与孟忘枢有所联系,两人密谋。 在这么个值得猜疑的时刻,是很容易被怀疑的。 所以孟忘枢只有退身在暗。 见他点头,苏天心又问,“那后来呢?” “皇上大怒,太尉求情,淑妃在正宜宫外跪了大半夜,直到天明,昏死了过去。” 他说道此处,苏天心心中一沉,缓缓地眯了眯眼,“也就是说,皇上并未直接将人处死?” “是。” 她一听,冷笑出声。 “说的好听,帝王怒,若无产子,必定赐死。却最后还是心软了?” 孟忘枢对她突来的冷意,眼神微动,停止内力输送,改用双手拍着她双腿的肌肉,缓解僵硬。 “你似乎很想她死?” “当然想,想的不得了。” 上一世若非她,她家人怎会落到那个田地?此仇她定是要报的。 她冷目向前,眼中的杀意,在一点点的蓄积而起。 孟忘枢则抬手,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突来的动作,让苏天心一愣。 “师父,你做什么?” “忙活了一夜,去洗个澡。” 孟忘枢抱着她就往三楼大浴池走去。 苏天心挣扎,“你洗澡带我做什么?” “为师是为谁忙活?”孟忘枢一眼幽怨望去,语气冲冲的说,“伺候为师洗个澡,就这般不情愿?” “你我虽是师徒,但毕竟不是夫妻,伺候你洗澡,这事怕是不妥吧?” 越往上走,她就想起上次来这里时的戏弄。 如今想起那一幕,总会脸红心跳,然后心间某个地方,也会蠢蠢欲动。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苏缨。” 孟忘枢打开三楼浴池的大门,突然叫了她的全名。 她下意识的问,“做什么?” “要不要与为师来个夫妻之实?” 孟忘枢眼中扬起邪魅的坏笑,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外头阳光撒入时,迸射出动人心魄的勾魂之态。 苏天心只觉得心头一跳,身子一软,竟然忘了出声拒绝。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他大步将人抱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这里的浴池,有专门的通道运输水源,且浴池底下是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天生就会产热的石头。 堪比温泉,泡澡是十分舒服的。 将人放在浴池边上,孟忘枢就大胆的开始解腰带,脱衣服。 苏天心这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想要溜走。 “淑妃昏倒后,被人抬回了正宜宫,太尉继续与皇上求亲,然后你爹就进宫了。” 孟忘枢悠悠然的一句话,就成功阻止了苏天心要逃跑的举动。 “后来呢?” 她还是很想知道过程的。 孟忘枢冲她扬扬眉,然后张开双手,意思很明显。 她不悦的站起身,走到他背后,给他宽衣解带。 拖去白色的里衣,剩下的便是一条薄薄的亵裤。 宽松的亵裤系紧在坚硬的腹肌处,线条刚毅,曲线分明,以上是直露的胸肌,以下是令人遐想非非的存在。 苏天心咽了咽口水,不知该不该给他解开。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孟忘枢的大手突然按住了她的眼睛。 她只听到布料滑落的声音,然后是入水的水花声。 大手移开眼睛,她面前的人已经入了浴池,双手撑在池边,两侧手臂上的肌肉,宛若坚硬的砖块。 给人一种十分有力的安全感。 苏天心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倚在他身后问,“我爹进来后,事态怎样了?” “你爹以你失踪为由,质问太尉,太尉否认,说你是被羿宣带走的。” “果然,他知道羿宣的举动。”苏天心说着又自我否决,“应该是羿宣故意让他知道的才是。” “你爹拿出证据,件件都证明与太尉有关,求皇上做主。皇上本就因京都城防图一事与淑妃一事心头震怒,所以直接就信了你爹的话。太尉否决,你爹要他拿出证据,他便向皇上请了半个时辰,说一定会拿到证据。” 苏天心一边听着,一边拿起瓢给他浇水。 “太尉也是破罐子破摔,对他来说,如今的地位比起往后宫塞一个女人难的多,所以淑妃是被舍弃了。我想他这半个时辰,一定去找了羿宣。” 孟忘枢笑笑,没有回答这个,他稍微移开池边,把后背露给苏天心。 “擦擦。” “哦。” 她一手拿着瓢浇水,一边拿布巾给他擦着背。 动作虽有些生疏,但这种感觉,孟忘枢却十分的舒服。 他享受着这种贴心,闭上眼继续说。 “皇上虽没有赐死淑妃,却削了其妃位,把人关入冷宫,即便她再有心,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冷宫本就是宫中谁也不管的地方,里头的宫女可不会惧怕一个曾经的妃子。” 言下之意就是,出任何事,都是可以的。 苏天心瞬间眯起了眼,须臾间,便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借刀杀人。 她心中乐了乐,一扫刚才听到淑妃没死的气愤,重新变得欢笑起来。 “师父辛苦了。不过,昨夜子时,交易进行的如何?东西给我放回去了吗?” “若他不信,事情还会如此顺利?”孟忘枢反问笑道,“不过,为了让你有个筹码,这个东西还不能给他。” “不行。” 苏天心却拒绝,她停下手中的动作。 孟忘枢微微睁眼,回头望她,“为何?” “此物必须在合叶公主手中,才可发挥威力,你我留着,虽可以暂时与羿宣周旋。但你说过,他极难对付,所以不如直接给了,也好顺个人情,以后若有困难,即便他不出手相助,合叶公主也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合叶才是这一世,八角蟠龙盒的主人。 这东西也只有在她手中,才可以发挥真正的威力。 她就算留着,也不过是个精致的物品罢了。 有些事,她无法告诉孟忘枢,所以只能以这个理由,希望他可以理解。 孟忘枢并未对此说应还是不应,只是安静的泡了会澡,就让她出去了。 苏天心出去后,发现房间里被人放了件新的女款衣裙,桌上还有热腾腾的早膳。 她肚子直接就饿了,二话不说的坐下来就吃。 待她吃的差不多后,孟忘枢才从三楼下来,坐在她身边一起用膳。 两人皆未说话,可一同用膳的温馨画面,却又让苏天心想起了上一世。 她记得师父在出事前,一直要她陪他用膳,可她却只答应了一次。 时隔其实没有多久,却已经隔世。 如此再处,心境已然不同。 “怎么了?”孟忘枢见她不吃,放下碗筷,“吃饱了?那去睡一会儿,床上的衣服是新的,睡足后,换上它,今晚送你回家。” “师父。”她双手握住他修长宽的手,紧紧握住,“以后、以后让我时常陪你用膳,好吗?” 孟忘枢一震,眼底异色一闪而过,睫毛一眨,便是一笑。 “好。都依你。” “师父最好了。” 苏天心顿时眉开眼笑,像个小孩子一般的欢呼。 孟忘枢盯着她,眼中布满了许久未见的宠溺。 用完早膳后,孟忘枢就强迫她去休息,待她睡着后,他便出了王府,不知去向。 一直到苏天心醒来,才回来。 回来后,他就把苏天心秘密带出了王府,去了郊外的一栋破庙。 恰逢这日,合叶公主外出为家人祈福,途径破庙休息,然后发现了被人打昏的苏天心,将其带回了苏府。 苏天心醒后,只记得去了半日楼赴约,对于之后的事,一概不知。 皇上闻言后,对未对此说什么,毕竟事已成定局,她到底为何被绑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皇后在苏天心回到苏府后的第二天,就醒了。 醒来的皇后一反之前闹腾的常态,变得十分安静,被禁足期间,开始一心向佛,给皇上,给太后,给轩辕国的百姓,诚心祈福。 据说,其孝心动天,在元宵节前两日,便有一道金光落在皇后的嘉恩殿中。 金光久绕不散,司天监说是吉兆。 皇上大喜,立刻下旨,解了对皇后,对安家的禁制。 但当天晚上,被打入冷宫的淑妃,自缢在了冷宫当中,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冰了。 此事传到皇上耳中,皇上虽痛恨她的欺骗,却也真心爱过,最后还是以妃之礼,厚葬了淑妃。 这事儿,皇后虽心中不满,但如今情势所迫,她也不得说什么,只能作罢。 而太尉,不仅失去一子,还被狠狠压制了一番,心中极为不爽,不过皇上最后这举动,也是在背地里告诫他,对白家的恩宠,并非没有。 太尉也只得梗着一口气,暂且消停下来。 至此,从除夕夜前开始的一场跨年的闹剧,终究是遂了苏天心的愿,圆满的落幕了。 “小姐,明日就是元宵节了,是否与往常一样,先进宫看太后?” 年十四晚,雨耘伺候苏天心休息时,突然问道。 苏天心爬上床的动作一怔,“元宵节去看太后?” “是呀,小姐你忘了吗?每年年初二以及元宵节你都会进宫陪太后说说话。可今年初二没能去成,所以问问你,明日是否前去?” “去。你与雨瑶准备些东西,明日一早,我们便进宫。” “是。” 雨耘伺候她睡下后,就转身走了。 苏天心侧身睡着,看着薄薄的床幔外照射进房间的月光,嘴角终于泛起了一丝微笑。 可没一会儿,她就紧握起拳头,身子也蜷缩起来,整个人开始瑟瑟发抖。 胸前那隐匿的凤凰翎图纹,也在此刻,散发出金色的光辉。 光辉中渗透着一抹红色,灼热刺痛的力道,以胸口为入点,扩散至她全身上下,无法忍受。 “至少、至少这一世的今年,我保全了太后,灭了淑妃,结局已经更改,所以我不后悔。” 是呀,本来今年,太后在除夕夜后便一病不起,直至薨逝。 淑妃会更得恩宠,将后宫搅得乱七八糟,白家的爪子也会越伸越长。 可这一世,她成功的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每日晚上就会莫名的散发这种疼痛。 她曾听人说过,更改结局,必然会被反噬,似是她如今这般。 但她依旧是那句——救我所爱之人,至死不悔! 她紧咬嘴唇,一声不吭,以内力抗衡,想要将其压下去。 两股力道相互抗衡,这一次,她终究是成功压制了下去,自子时之后,身体不再疼痛,人也缓缓睡去。 第二天,便是上元节,元宵节,是大家团圆的日子,过完这一日,才代表这新年过完。 苏天心一早,就去与父亲母亲请安,然后与唐香薷一起进宫陪了太后半日。 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了皇后。 皇后并未多说什么,礼仪待之,便各自分开了。 苏天心知她有意感谢,所以今早才会命人送来一份贺礼。 虽无署名,但苏天心也没有收下。 她不希望皇后认为,她从此会与她联手。 因为在她眼中,皇后不过是对付淑妃的利器,而皇后本身也就是一把利刃,杀完了人,不想弄伤自己,那就要丢弃或者毁掉。 但她才打压了白家,又对安家下手,目的太过明确,所以目前安分守己最重要。 从宫中出来后,她们便去了唐府,一直到晚上才会到苏府。 “师父来了吗?” 每逢除夕以及元宵节,孟忘枢都会来府中用膳。 今日她们从唐府回来的有些晚了,所以一下马车,苏天心就问了守门的小厮。 “王爷没来,不过王爷派了人来,说今日身子不适,晚上便不来了。不过老爷已经派公子景过去照看了。” 苏天心根本就没听完他的话,就转身往靖霆王府的方向跑。 唐香薷及时将人拦住,“去哪?” “娘,师父不舒服,我要去看他。” 苏天心满眼焦急,因为今日是十五。 上月十五,孟忘枢的怪异之症,她依旧记得。 他虽然说了缘由,但苏天心一个字都不信。 他每月如此发病,定不会简单。 所以她想去,至少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没听到公子景亲自去了?有他在,王爷不会有事的。” “可是——” 唐香薷见女儿如此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听话,跟娘进去用膳。王爷他身子一向硬朗,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走。” 唐香薷半拖半拽的将人拉进了苏府。 府内早就准备了晚膳,一家人一起用了膳。 此番苏南陌对女儿的表现十分满意,所以拉着女儿的手,说了好些话。 苏天心一面应着,可心早就跑到了靖霆王府去。 唐香薷看得出女儿的心不在焉,便拍了拍苏南陌的手。 “孩子她累了,让她早些去休息,有什么话,以后说便是。” 苏天心一听母亲这话,眸色一闪,立刻装出一副劳累的模样,打了个哈欠。 “爹,今早女儿起的太早,有些乏了,女儿想回去休息。” “行,这几日你也受苦了,好好休息,去吧!” 苏天心从椅子上起身,拜别爹娘,便匆匆回了自己的院落。 “夫人,你看女儿她——” 苏南陌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不过不知缘由。 唐香薷缓缓摇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与他商量三月初三,孩子的及笄之礼。 苏天心快步回了自己院落,说累了要休息,便屏退下人,只交待雨耘,说要去靖霆王府。 雨耘明白,便给她取了一身简单利索的衣服换上,目送她离开。 苏天心从苏府出来,直奔靖霆王府,越过守门人,直接去了心阁找孟忘枢。 彼时,公子景才给他施完针,孟忘枢才停止咳嗽,闭眼睡下。 门“咿呀”一声被开启,公子景并无任何讶异,低头安静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景阳,师父他怎么样了?” “睡了。” 苏天心探脑进去瞧见孟忘枢闭眼睡在里面,这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就这样?” “醒了还会咳,如此反复。鸡鸣后就无事了。” “哦。” 她点点头,去床头摸了摸孟忘枢的脸,给他掖了掖被角,才缓步到公子景身边,伸手扯住他的衣袂。 公子景盖好药箱的盖子,说,“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告诉你原因的。” 苏天心心中笃定,道,“你果然知道。” “确实。” 他背着药箱往门口走,苏天心也没有阻拦,只是盯着那清瘦伟岸的背影,轻声的问了一句。 “他如此,是否与我有关。” 走到门口的公子景一怔,才说,“你想多了。” 他说完便只身离开。 “胡说,分明就是。” 她心中一直有个猜测,从除夕也温宁夏对她说的那番话。 若当真如此,她真的是欠了孟忘枢太多太多。 桃侦轩 说: 不穿衣服的师父太诱人哦 打折 第71章 元宵夜同床共枕 “师父,我愿用一生还你恩情。” 她曲腿坐在床边的地上,小手趴在床沿,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侧脸。 孟忘枢此人,睁眼耍人的时候,一双眼睛过分漆黑,总叫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可闭眼安静的时候,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高挺的鼻梁下,是淡如樱花的唇。 此刻嘴角轻微下抿,眉峰也微微隆起。 她忍不住伸手给他抚平,却察觉他轻微一动,纤手一颤,便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 “你来了。” 他语气平缓无力,却并无讶异。 “今晚是十五,我必须来。以后每逢十五,我也都会来。一直到你对我说实话。” “说了实话,你就不来了?”孟忘枢轻笑,从被窝里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拉了进来,“手这么冷,又是自己跑出来的?” 她没有否认,大晚上的,出门怎么可能是光明正大的出来。 “咳咳,咳咳——” 孟忘枢突然咳嗽起来,苏天心一惊,从被窝里抽出手,就去给他倒水。 桌上放着一只小炉,炉子上温着热水,边上还放着一壶冷水。 苏天心用冷水与热水兑了温的,轻抿了一下,确定不烫之后,才端到了床边。 “师父,喝水。” 她半扶起他,小心翼翼的喂他喝水。 孟忘枢喝了半杯,就摇头了,她将人放下,又拿出锦帕给他擦去嘴角的水渍。 孟忘枢莞尔一笑,强撑着喉头的痒感,打趣道,“天心儿这么会伺候人?” 她努努下巴,略带傲娇的说,“我可不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千金大小姐。伺候人虽不是特别好,但也不会很差。” “那以后谁娶了你,岂不是很幸福?师父会吃醋的。” “你不娶我?”苏天心讶异,视线下移,落在他的脸上,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抿抿嘴,又咬咬唇,最后才说,“你必须娶我。” “这般恨嫁?” “不。”她摇头,神情严肃,“只想嫁你。” 这辈子若要嫁人,只想嫁给他。 一如上辈子,只想嫁给孟沥。 她一生只爱一人,绝无懊悔。 “可是我——” “不准娶秦玉,不准去除我之外的任何人!”苏天心打断他的话,隐隐带着愠怒,“你若执意要娶,我便只有提早对她下手,一如淑妃那样。你这辈子,会娶的也是唯一能娶的只有我,我要做你的发妻,正妃,你不可有侧妃,更不可纳妾,收通房丫头。否则我定将她们全部做成人髭,挂在城门,以示惩戒。”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带着满满不悦的情绪,胸口起伏不断。 孟忘枢盯着这般善妒的她,心底涌出满满的热流,就像那晚她喂他喝谁时的柔唇,能彻底掀起他心中所有的柔软,让身体中的不适,也没有那么难以煎熬。 “天心。”他握着她因生气而颤抖的小手,凑近她的耳畔,压着笑说,“你这样谁敢娶你?” 苏天心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耳边是他柔柔软软的低语,她撇撇嘴,说,“你呀!” “嘿嘿。” 孟忘枢笑了,他眉眼全都弯起,笑颜如花,可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 “你怎么了?” 苏天心着急,起身给他拍着背,顺着气,可他依旧在咳。 她只能以掌心覆盖在他后背脊柱中央,以内力催动凤凰翎的力量,让他缓和。 孟忘枢咳得停不下来,也没办法去阻止她,只能任由那股力量逐渐充斥在他身体内外。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 “天心儿,可以了。”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像火一样的疼痛,一如他的心。 “我没事,真的。你看我都不咳了。” 苏天心见他是真的不咳嗽,也不是刻意压制后,才收回了手。 “师父,你休息吧!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她蹲坐在床边的地上,给他盖好被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是真的打算守他一晚。 可孟忘枢怎会舍得?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自己往内侧移了移,空出身前的位置,然后拍了拍。 “上来,陪我。不然你就回去。” 这两个要求,对苏天心来说,都不想选。 可她到底是担心孟忘枢的身体,所以她一边安慰自己说,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他抱着睡了。 一边脱去外衣,钻进了他的被窝。 还没睡下,就被修长有力的臂弯禁锢了柳腰,带着强大气息的身体紧靠上来。 她心头一滞,然后止不住的快跳起来。 又忍不住扭捏了一下,低声推搡,“师父,你靠的太紧了。” 孟忘枢闭着眼,往她身上再缩了缩,靠紧,唇角边泛着得意的微笑。 “这样为师才不会咳嗽。” “哦。” 她不想他咳嗽,所以乖乖的应着,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睡颜。 那架势,还真的是打算看着他一个晚上。 孟忘枢知道,但并不说,只是侧身搂着她,倒也没怎么的咳嗽。 不过时间一久,苏天心双手缩在他怀中,就觉得有些酸麻了。 她先是稍微的动了动,见孟忘枢没有反应,然后动作就大胆了一些。 一点点的,将左手抽出来,然后越过他的身躯,学着他搂着自己的样子,搂住了他的脖子。 另一只手也悄悄地从他另一侧的脖子边上,伸到了他的脖子后。 不过这样一来,她等同于将自己整个人都塞到了孟忘枢的怀中,相拥。 “呼——” 她缓慢的调整着姿势,才稍稍松了口气,就猛然对上了一双黑夜中闪烁着晶莹笑意的双眼。 就仿佛在窥视别人的时候,被人反抓住了一般。 苏天心下意识的一抖,分明自己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被那双眼睛看的面颊火辣辣的。 “天心儿,为师说过你多少次,不要趁为师不得反抗的时候,趁机吃为师的豆腐。” “谁、谁吃你豆腐了。” 她矢口否认。 “你这样还不是吗?” 孟忘枢含笑,身子突然往里面一侧,手上的力道带动着苏天心一起侧身,直接从侧卧变成了趴在他的身上。 “整个人都贴到为师身上来了,甩也甩不掉,还不是想趁机吃豆腐。” 他说的理所应当,苏天心却满脸通红。 她支吾的解释着,“我、我不过是手酸,想要活动一下。” “对,动着动着就懂到了为师身上。” “胡、胡说,这、这分明就是我无意识的。” 她脸涨的通红,说话断断续续,还词穷,丝毫没有针对羿宣时候,那样的伶牙俐齿。 “算了。解释就是掩饰,你既然想,就来吧!” “来什么?” 她错愕。 “当然是——” 孟忘枢猛然一个翻身,将人直接压在身下,低头便封住了那张娇柔的小唇。 苏天心下意识的微微张嘴,便被长驱直入,缴付的溃不成军。 一连刚才的紧张也都在这之中慢慢的融合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当中。 “咳咳,咳咳——” 孟忘枢突然放开了她,侧身到一边,一手捂着胸前,一手捂着嘴巴猛烈的咳嗽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 苏天心立刻起身给他输送内力,见他没有丝毫的缓解,就去给他倒了杯水。 可孟忘枢连咳到连水都无法喝,面色惨白惨白,整个人都仿佛要虚脱过去。 着实是吓了苏天心一跳。 “师父,你等下,我去找景阳。” 她直接跳下床,不顾衣衫纷乱,也不顾鞋袜未穿,就光着脚跑出了房门。 “景阳,景阳,你在哪里?景阳,你快出来,师父他很难受……” 她跑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知公子景住在哪里。 只能大声叫唤。 她见心阁内无人回应,就往心阁外跑,想去询问下人。 “吵什么吵,又不是死了,急什么。” 在苏天心打开心阁的大门,要冲出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公子景的声音。 她回头,公子景穿着纯白的里衣,斜倚在一楼最里面的一间客房门前,抄着手,一脸没睡醒的模样。 “景阳,师父突然咳的很厉害,你快去看看他,快点。” 她二话不说的拉人就走,快步上了二楼卧房。 “快些给他看看。” 公子景一脸不情愿的走进去,孟忘枢还在咳嗽,他自床头坐下,伸手给他搭脉。 “怎么样了?” 苏天心紧张的站在一边等着,却见公子景盯着她看。 她急道,“你别看我呀,看师父,师父咳嗽的很厉害。” “他这是自找的。” 公子景愤愤的瞪了眼面色苍白的孟忘枢,然后在他前胸及后背几处大穴上一点,孟忘枢慢慢的就安静了下来。 虽也会咳上几声,却没有刚才那般凶猛的令人害怕了。 “水。” 他虚弱的叫了一声,苏天心立刻去倒了杯温水给他。 “你慢些喝。”她嘱咐着,又问公子景,“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咳成这样?” “那得问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公子景面无表情的往门口走去,可那双眼睛却看穿了所有。 “食性色也,得禁。”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理解他意思的苏天心瞬间面红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靠在床头喘息的孟忘枢。 恰逢孟忘枢也转头看她,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会,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的画面。 若非他突然咳嗽,或许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而公子景的话,充分说明,他会这样咳嗽不停,就是因为刚才的事。 所以苏天心有些尴尬,她挠挠脑袋,抿了抿唇,支吾着说,“师父,你睡吧,我就坐在这里陪你。” “我没事。”他放下茶杯,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 “不用了。我坐着就行。” 她可不想再燃起孟忘枢的欲望,然后引发他再次咳嗽。 所以必须离得远远地。 孟忘枢一眼就知她心中所想,所以并未强硬的命令她过来,而是说,“那日在慈懿殿,我说想娶秦玉,其实是因为——” “因为什么?” 这点,苏天心非常的在意。 不仅仅是因为她喜欢孟忘枢,还因为秦玉此人,对他们有害而无利,孟忘枢却执着要娶她,里面必定另有思量。 可又不管这份思量是什么,一想到他要娶别的女人,她的心中就极度的不爽。 她认定的男人,除了她,谁也不能娶。 孟忘枢没有回答,而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意思非常明显。 倘若苏天心不上去,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苏天心抿抿嘴,在两者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就赤脚上前,坐在了他的身边。 孟忘枢见状,将人一把搂进在怀中。 “师父,别,你会咳嗽的。” “无事,只是抱抱你而已。这样为师心中才能心安。” 苏天心一怔,便任由他抱着不再挣扎。 孟忘枢搂着她侧身躺下,这一次是从后面抱着她,这样两人都谁的比较舒服。 原本上前是想等他说原因的,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回应。 她看不见孟忘枢的表情,只能开口询问。 “师父,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你到底为什么要娶秦玉?” “因为你。” “我?” 苏天心不明,她想回头,但孟忘枢却制止了。 “为什么因为我,你要娶秦玉?” “秦玉喜欢孟沥,一旦孟沥请旨娶了你,势必会更加恨你。所以为师只好牺牲色相,诱之,许她王妃之位,让她此生不可再嫁孟沥,替你挡掉一灾。” 孟忘枢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 但苏天心一个字都不信。 “你这样做,她只会更加恨我。既然得不到,便可以彻底放手的毁灭。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这样的理由也会上当?” 孟忘枢听着,下巴抵着她的肩头,轻笑出声。 “哎哟,我家天心儿长大了,都骗不了了呢!” “师父,我不跟你开玩笑。”苏天心语气严肃的说,“你别再骗我了好吗?你到底为何要娶秦玉?” 她问,他却迟迟不回答。 好不容易由他自己挑起了这个话题,苏天心觉得若今日不问,怕是以后没有这么好的机会问了。 索性强硬的朝他转过身去,一双眼睛,漆黑明亮,满含着固执。 “你今天不说也得说。为什么要娶秦玉?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可以接受,我只求你告诉我答案,好吗?师父。” 孟忘枢与她视线相对,嘴角泛着丝丝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忽然抬起手,按住了她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掌心下,是她纤长睫毛的扫动。 “师父,你——” “天心,我其实想娶的人是你,一直一直都想娶得只有你。可是你生在四大家族,又卷入朝廷纷争,我——” “师父!” 她紧张而又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拿下了遮住眼睛的手,握在了掌心。 “若你真的想娶我,就不要顾及任何事物。哪怕只有一日夫妻,我也愿意。至少,我们的心连在一起,至少回忆过去的时候,心中会感受到甜蜜,而不是痛苦,也不是悔恨。师父,此生我只嫁你为妻,不管你娶不娶我,我都要成为你的妻子。” 她言语认真而执着,孟忘枢心中最坚硬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他仿佛看见,曾经的她,也是这样,固执又不后悔的去爱一个人,哪怕粉身碎骨。 可他怎舍得她粉身碎骨? 他连看到她哭泣,心中都像被人千刀万剐一样难受。 如此心软,并非好事。 可他不舍得她难受,因为太喜欢,所以有些想试着去尝试一下她的话,是否会成为真实。 “小傻瓜,你这样,为师会不忍心的。” “不忍心,就娶我。” 她固执的噘着嘴,然后一头栽进他的怀中,双手抱住了他。 “师父,只要你相信,我也相信,我们朝着同一个目标去努力,就一定会实现。因为不管如何,这一生,我都只相信你。” 孟忘枢抱着她,眼睛看向前方,幽黄的烛火照耀进他的眼睛里,让那双眼睛变得明暗不清,似有火焰从中间迸射而出,又似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大片的火焰,变得死寂死寂。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疼惜的抱着她,守着她。 苏天心也没有再问再言,窝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那属于他的气息,然后渐渐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在床上翻身的同时,伸了个懒腰。 手往边上一探,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心中一惊,人也瞬间清醒过来。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师父?” 她猛地从床上起身,掀开被子就下地,往门口冲去。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开门进来,苏天心一惊,“雨耘?你怎么在这里?” 雨耘手里端着脸盆和白巾,对自己小姐的模糊,无奈一笑。 “小姐,这里是苏府,奴婢不在这里要去哪里?” “苏府?我何时回来的?” 她转头一看,才发现这里的确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姐自己也忘了?” 苏天心摇摇头,但她却知道肯定是孟忘枢送她回来的。 也就是说,他没事了。 一夜熬过去,就又如正常人一般。 “小姐,你别愣着了,快些洗漱,明日要回青竹学院了,夫人还等着,带你去街上买些东西呢!” “哦。” 她点点头,转身进去洗漱。 然后便跟着唐香薷去外头买东西了。 翌日一早,她便坐着自家马车,回到了青竹学院。 青竹学院每年年初十七报道,十八才正式上课。 苏天心今日来的有些早,温宁夏和秦玉都还没有过来,所以一个人在房间里整理着东西。 打算中午的时候,去看看孟忘枢。 可没一会儿,她就听到外头有声音,以为是两人回来了,便开门出去。 却不知,门外站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安如是。 “你怎么来了?” 她知道安如是一定会来找她,却不知她会选在今天这个时候,所以有些讶异。 “进来坐吧!” 她侧身让安如是进来,并没有关门,然后给她倒了杯水。 自从那日她夜探安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将见到过安如是。 短短十几日,安如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人也没有以前那般有精神,看上去病恹恹的。 “你还好吧?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今早外头下了雪,屋子里的炭火还没有全部送过来,所以有些冷,只能喝些热茶驱驱寒。 “天心。” 安如是双手捧着茶杯,热意顺着杯壁传到她的掌心,然后往上延伸。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然后才说,“我想你帮我,坐稳安家当家之位。” 苏天心眸色微动,眼中有些意外,却又很快转变为一层笑意。 “你笑什么?” “我笑你比你姑姑沉得住气。” 安如是知她说的是除夕夜的变故,薄唇轻微抿起,握着水杯,并未说话。 “我对自己说过,倘若那时候你比皇后更先来寻我,那么我必定会对你食曾经之言,不再帮你。但你没有。” “所以你害死了安如年?” “那事不是我做的。”苏天心摇头,“但她若不死,死的就是你。皇后既然选择她,不信你,势必在她心中,你连颗棋子都算不上。所以只有她死了,你才能发挥作用。” 安如是听得眉头紧蹙,“你的意思是,皇后还会寻我?” 她从知道皇后与安如年联手,想要害她之后,便再未叫过她一声姑姑,不管是当着面还是背地里。 “这是必然。”苏天心笑道,“现如今,淑妃已死,太尉少了一颗精美的棋子,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所作为。但皇后不一样,她大难不死,死里逃生。以她的性子,必定会想要反击,所以她一定会找上你。可是太尉也不会放任皇后为所欲为,所以也会另有打算,而从目前来看,他们所有的目标可能都会集中在你的身上。” “为我选夫。” 安如是眼神冷冽,轻缓的吐出这四个字,却又似千斤之重。 她知道,若她无法胜任族长之位,按照家族族规,若没办法选出下一任族长,是可以在皇上的准许下,择一外族之人入赘。 这明面上是入赘,男方没有脸面,但实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垂帘听政。 “现在安家无法选出下一任族长,所以他们必定会给我选夫,然后控制我,控制整个安家,我不愿意,所以我必须寻你帮忙。” 安如是的话,让苏天心有些奇怪。 因为她当初是在安如是被迫嫁了人,然后成为了安家的傀儡族长,才知道四大家族的“垂帘听政”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很好奇,安如是是从何处知道这个秘密的。 因为此事,只有皇上与历代族长才会知道。 安为常死的那么突然,又是谁告诉了她? 可就在她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门口有人敲响了大门。 “请问,苏小姐在吗?” 这个声音与称呼如此陌生,苏天心一怔,她嘱咐安如是不要出声,然后走到了大门口。 “奴婢是合叶公主的贴身婢女。” 苏天心点点头,此人,她是认得的。 “公主明日一早,便要回瑶国,故今夜请苏小姐过府一叙。这是请柬。还请小姐一定要来。” 婢女把请柬交给了苏天心后就离开了。 苏天心看着小楷字体的请柬,无声的笑了。 “他来问你要东西了?” 意外地声音从边上传来,苏天心转头就看到一身雪白的孟忘枢。 他未撑伞,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乌发上,然后化作雪水,泛着晶莹,一如晨起的露水。 “是呀,就是来还债的,而且还可能是个鸿门宴。”她将请柬在掌心里敲了敲,反问,“你说我去不去?” “去。免费吃喝,为何不去?”孟忘枢踏步过来,拿过她手里的请柬,很不客气的说,“为师陪你一起去,记得晚上穿丑一些。” 他拿着请柬扬长而去,苏天心不明的问,“为何要丑一些?而不是漂亮些?” “因为有人对你心怀不轨,所以越丑越好。” 他摆摆手,大步离去。 苏天心无言的笑了,然后才转身进屋,却发现安如是倒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她一震一惊,她出去到进来,不过稍许,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这是怎么了? 她心中所想快速闪过,人也即刻上前,摸了摸她的呼吸。 打折 第72章 怎么都喜欢他 可就在她手伸到安如是面前的时候,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中的纯黑,深浓难测,眼睛一眨不眨的直视前方,动也不动,了无生息。 “安如是,你怎么了?” 她伸手推了推她,安如是那双浓黑的眼睛才恍惚撤走了一层屏障,露出了神采。 她眉峰蹙起,双手在桌面上撑了撑,然后才坐直身体,额头上也布满了薄汗。 “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之前给你药丸了吗?吃了没?” “嗯,吃了。”她点点头,精神不是很好,额头薄汗,面色苍白,“我也不知,这几日,时常都会坐着坐着就会失去意识,但没多久就会恢复。” “你有没有去看过大夫?” “看了。大夫说我之前被下了毒,这是后遗症,吃些药调理一下就会没事了。” 苏天心见她这般说,也没有起疑。 她见安如是面前的那杯茶冷了,就将里面的水倒了,重新换了一杯,递给她。 “喝些吧。” 但安如是没有接,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背。 “你还没答应,是否帮我?”她手指的力道在加重,语气也有些急切,“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你,只有你能帮我。” 她虽然被关在安府,但对外面的事,尤其是除夕夜苏天心的事迹,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她拼命告诉自己,不管苏天心做什么,都要相信她。 她要赌一把,赌苏天心会赢,不会对她食言。 所以才会在皇上下令安府被围的时候,安耐住性子,没有做出冲动的事。 而事实证明,她这一次赌对了。 所以今日,非要得到苏天心的保证不可。 “那你先告诉我,为何你会知道,他们会给你选夫,然后通过你,控制整个安家。” 安如是闻言,握着她的手细微一缩,但并未放开。 苏天心感受着手背的变动,一双眼睛直视着她。 “是不是——”她转身看了眼身后,确定无人之后,才靠近安如是的身边,说了两个字,“羿宣。” 安如是听后,猛然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从目前来看,只有他,最有可能了。”苏天心解释道,“皇后那边,应该也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身为安家的人,她即便要控制安家,也定会寻找一个自己的人脉去渗入,保准安家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你现在对她如此戒备,她定然不会告诉你。” “那太尉呢?既然皇后有嫌疑,太尉也同样。” “对。”苏天心点头,“当时淑妃恩宠不断,什么不能从帝王身上套出?她得知消息后,肯定会告诉太尉。太尉知道后,就会想办法在皇后决定之前,抢先选择人,恳请皇上赐婚。同样,他为了不让你起疑,也是不会告诉你的。所以我想到的只有羿宣。” “那为何不是别人?比如孟教谕?” 苏天心一怔,她是真不知道孟忘枢是否知道这件事,不过听安如是这般说,难道孟忘枢也知道? “他——”她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说,“如今瑶国势力已经渗透进咱们身边,多少难以想象,所以他会知道这事,告诉你,其实是想卖安家一个人情。” 也是对我的一个提醒,提醒我,接下来太尉的动向。 苏天心在心中对自己说完了这后半句话。 因为倘若今日不是安如是特意来寻她,说起此事,她还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而是一心一意准备自己的及笄之礼。 “我当时知道后,也觉得奇怪,为何他会特意告诉我此事。”安如是没看到苏天心眼中的所思,她盯着桌面上的那个茶杯,安静的说,“如今安家是空有躯壳,内在散沙,他身为一国之主,不会这般好心提醒我。所以我在想今晚公主府的宴席,要如何办。” 苏天心讶异,“你也收到请柬了?” “对。”她点头,“就在来找你之前,你刚才出去,也是收到了请柬?” 苏天心同样点头。 “这样吧!”她细细的想了想,才对安如是说,“今晚,公主府应该还请了其他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先看看形势再说。” 苏天心说这话,已经是代表了今日的谈话,到此结束,因为她从窗外,远远地看到温宁夏和秦玉往这里走来。 她不希望被秦玉看到安如是在这里,所以提醒道,“有人来了,你从窗边走,今日咱们的对话,莫要让人发现。” 可安如是还是坐在锦杌上一动不动。 苏天心先是一愣,然后才了然。 她微微一笑,将装着水的茶杯拿到一边,倒掉里面的水,“我会帮你的。但选夫之事,是无法避免的,我能做的,就是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娶了你,然后为你保住安家基业。” 安如是一听这话,心中一喜,终于从锦杌上站了起来,但依旧没走。 “还有事?” “其实——”她面色隐隐泛起红晕,抿抿嘴,略带支吾的说,“其实我有个合适的人选,就是需要你的帮忙,让他答应。” 苏天心闻言,好奇的挑了挑眉,擦着手中的杯子,问,“谁?” “孟教谕。” 苏天心手一抖,差点没握住杯子。 安如是只看到杯子在她手里转了一下,并未看到她的表情,自顾自的说,“孟教谕是当今王爷,不属于任何一派,心地也善良,若是他能娶我,便可以断了皇后与太尉任何一边的诡计。而且,而且不瞒你说,我也心悦他许久了,若是我们可以——” 苏天心紧紧地握着杯子,压制着心中的不悦,打断了她的话。 “他于除夕夜在慈懿殿,曾让太后赐婚,要娶秦玉为妻,并许其正妃之位。” “什么?”安如是震惊,“他要娶秦玉?为何?” “为何?”苏天心嗤笑,“我也问他为何,可他却不肯说实话,你若能从他嘴里知道为何,此事便有转机。” 她不说会帮他们在一起,只说此事有转机,已是耍了一个小心机。 但安如是并未发现,她听到外头和温宁夏说话的秦玉,目光一沉,“我知道了。” 丢下四个字后,她便从窗口悄然离开。 苏天心盯着方才给安如是泡茶的那只瓷杯,忽然有种将杯子砸掉的冲动,可最终依旧没这么做。 她把杯子放回原处,便走向门外,迎接两人去了。 下午,外头又下起了大雪,但这并不阻碍,晚上公主府的宴请。 此次,合叶公主请的都是各家各户的年轻男女,说是在一起热闹热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其余的并未多说。 被邀请的少男少女不顾雪路难走,都早早的汇聚在公主府。 苏天心一身浅碧色绿柳纹束腰长裙,外头罩着一件纯白色狐皮披风,和温宁夏,秦玉以及安如是从马车上下来。 还未站稳,就听到安如是一声轻呼,“孟教谕。” 几人纷纷转头望去。 孟忘枢今日一身雪白织锦长袍,衣服的垂感极佳,袖口与衣襟处绣着暗红色的腾云祥纹,腰间束着同色系的暗红色勾线宽腰带,下方坠着一块上等的腰佩。 一头黑发规规矩矩的被束在红玉冠中,看起来丰神俊朗,别有一番滋味。 不够那暗红色勾线宽腰带,与秦玉身上的腰带是出自同一家店铺的,所以一模一样。 若是有心人看去,定会觉得他们是故意穿一样的。 就比如说安如是。 她一眼看到孟忘枢,第二眼便看到了他与秦玉相同的宽腰带。 她赫然想起上午苏天心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但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走上前,行了一礼,“孟教谕。” 除非在皇宫,否则其余一切地方,孟忘枢都要求青竹学院的学生称呼他为教谕。 他点点头,目光却越过安如是,看着她身后的某人。 安如是回头,精准的看到了秦玉的略有回避,心中更是笃定了苏天心的话。 她握紧拳头,仍旧含笑的问,“孟教谕这般早就来了?为何不进去?是在等谁吗?” “嗯,的确在等人。不过虽然人来了,但我心中有些不满她现在的举止。” 孟忘枢其实在看到秦玉的时候,就完全了然,为何今日下午,苏天心会好心的来雪苑给他选衣服了。 但他并未点破,眯眼狠狠地瞪了眼假装没看到的某人,然后对安如是一笑,转身走进了公主府。 苏天心见他进去,才稍稍的在旁松了口气。 “都站着做什么呢?这里冷,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 温宁夏见三个人都有些奇怪,便催促道。 她拉着苏天心的手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秦玉与安如是。 两人之前有过接触,但并不是很熟。 尤其是这种局面下,安如是更不愿与她说话。 而秦玉只是一心想要躲开孟忘枢,并未注意到安如是的心思。 待她们去了宴厅后,发现今晚来的人很多,几乎所有朝臣家的孩子都来了这里。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孟沥。 他一眼便看到了苏天心,这几日他并未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因为除夕夜的事,也因为淑妃的事。 “天心。” 他走上前,叫住苏天心。 苏天心听到声音,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才装作无事人一样,走上前。 “师兄。” 她依旧如此称呼他,因为没有了利用。 孟沥对此称呼依旧存有不满,但并未要求她改口,而是拉住了她的左手腕。 苏天心不悦,挣扎的要松开,反而被他握的更紧了。 “我有话对你说。走。” 孟沥不容她拒绝,将人拉到了宴厅外头的走廊。 孟忘枢见到两人出去,并未去追。 秦玉看到了,与身边人打了招呼后,装作不经意的往门口走去。 这天比较冷,所以大家都待在里面,走廊上除了下人经过外,并无一人。 苏天心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手,揉了揉被握疼的手腕,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提醒你,不要与羿宣走的太近。此人并非善类。” “我?与他?”苏天心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很可笑的笑话一样,“他是瑶国国主耶,我一个臣女,怎会与他有接触?” “你被绑架一事,并非是淑妃所为。却是合叶公主救你回来。你心中应该清楚。” “我什么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去了半日楼就被打昏了,然后是合叶公主恰好经过那处,救了我,所以今日,我是来谢恩的。从头到尾与羿宣国主并无半分关系。你是不是想多了?” 孟沥见她不听,态度不端正,心中有些怒意。 “天心,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难道你非要我把事情说的那么明白吗?和他合作,对你没有好处!” “可我从未与他有过合作,你又为何非要将这顶帽子强压在我的头上?”苏天心也有些生气,她硬着脾气说,“孟沥,孟久暮,你我从小就相识,一同长大至今,你是不再相信我的话了吗?还是听信了谁的谗言,非要这般污蔑我?我一个臣女,一个学子,又有何德何能,去与一国之君交易?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她说完扭头就走,孟沥一怔,然后上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转身。 “天心,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就这样污蔑我吗?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她口气冲冲,神情不耐,好似真的没有做过一样。 孟沥看在眼中,眼底多了一分流光闪现,他双手握着苏天心的手臂上,直言道。 “好,我们不说这事。我叫你出来,是想告诉你,元宵夜晚,我与父皇说起想娶你的事。” “什么?” 苏天心惊讶,她万万没想到,孟沥会这么着急,竟然没等到她及笄就请旨娶她。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问,是他想娶,还是太尉也同意他这么做? 可话到嘴边,则变成了,“皇上同意了?” “对。”孟沥微笑,嘴角泛着好看的弧度,“父皇说,一切等你及笄之后,便会下旨。我很开心,终于可以娶到你,所以提前和你说一声,希望你不要再拒绝。你只有选择我,才可以保护苏家。” 这最后一句话,已然含了威胁。 是清楚明白的告诉她,她要想苏家继续存在下去,就只有嫁给他一条路,否则他一定会对苏家下手。 苏天心眯起了眼,她看得清楚,孟沥嘴角在笑,可那份笑并未达到眼底,说明他并非是真心觉得娶她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所以到底是他要娶,还是太尉要他娶,已经不重要了。 “那便等我及笄之后再说吧!”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面色阴沉,眼底泛着冰刀的犀利。 将一切听在耳中的秦玉,也是面色沉沉,但她没有权利去阻止孟沥的决定。 如今看着,也只能将心理的苦涩咽下去,当做不知道。 苏天心远远地看到往里退去的秦玉。 她眼睛一眨,收起了眼中的锋芒,变作如常,走进了宴厅。 似是没有发现秦玉在门后,对自己的自言自语的说,“一切都还有时间,有时间便有机会,一定可以阻止的。” 她碎碎念着,走过秦玉,去找了温宁夏。 秦玉却将她这番碎碎念,听得一清二楚。 她放眼看到正往这边走来的孟沥,忽然握紧了拳头。 “对,有时间就有机会,我不会让你娶她的。” 她暗自下了决心,然后才融入到与身边人的交涉当中去。 没一会儿,合叶公主便与羿宣国主一同出席了宴会,讲了些话,羿宣国主就先行离开了,独留合叶一人主持宴会。 宴会其乐融融,苏天心安静的在一边吃吃喝喝,离孟沥与孟忘枢都远远地,却时刻注意着公主府人的动向。 因为她笃定,今晚羿宣肯定会单独找她。 毕竟明日羿宣就要回瑶国,此后便不会再轻易来轩辕国,所以这是他带走八角蟠龙盒,唯一的机会。 但临近宴会结束,苏天心都没有等到。 她本就与温宁夏她们一起来的,回去定然也是一起,若是单独被留下来,很容易被人怀疑。 “难道他不打算要东西了?” 她自言自语的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白羿宣的想法。 尤其是在被他坑了之后,她更是对他捉摸不透,之前的自信,也都在羿宣面前化为乌有了。 “天心,你在想什么呢?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准备回去了哦。” 温宁夏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眨了眨眼,又顺着她的视线,往前一望,发现对面的是孟忘枢,心中瞬间了然。 “你是不是在怨你师父今夜不理你?”她悄悄的凑到她耳边,揶揄的说,“不过孟教谕的桃花似乎多了些,每次出席大的场合,那些莺莺燕燕总喜欢围着他,你就不管管他吗?” “管?”苏天心的视线这才落在孟忘枢的身上,她撇撇嘴,扭头道,“关我屁事。” “嘴上说着,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吧?不过。”她拍了拍她的手,又指了指安如是的方向,低声说,“不过我今晚发现安如是一直跟着你师父,她该不会也喜欢了他吧?” “若真的喜欢了呢?” “那可不行。”她收起笑意,严肃的摇摇头,“说实在的,别的莺莺燕燕,孟教谕肯定看不上,不过安如是到底是四大家族,现在又是安家的族长,她若是请命要嫁给孟教谕,皇上或许会答应。毕竟她现在的地位在你之上,若是硬抢,你可不一定抢的过她。若她与孟教谕两情相愿,你更是没有任何机会的。所以你要有危机感,安如是今日故意来寻我们一起出门,便是打了这个主意,要借你之手,抢走孟教谕。” 温宁夏为人低调,只有与她在在一起的时候话才最多,与旁人顶多只是客套。 可她看东西的本质,却是非常的精准,只是一场宴会,却将事情分析的如此准确,并非是谁都能办到的。 “那你说要如何做?” “你若不想她抢走孟教谕,就只有利用秦玉。” 温宁夏的话与苏天心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她面上装作不知,心中却已然有了主意。 “你发什么呆呢?听到我说的没有呀?” “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的帮忙,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包括师父。” 温宁夏嘻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行。我一定全力以赴。” 苏天心这才露出了今晚唯一一个真实的笑容。 孟忘枢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么一个笑。 笑容里带着小狐狸的狡黠,他便知她又开始打歪主意了。 正欲朝她走去时,门口忽然有小厮冲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跑到合叶身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合叶突然高声呵斥,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发出很大的动静,让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纷纷望向这边。 那小厮被吓得跪在地上,身体不住颤抖的说,“回、回公主的话,刚从宫中传来消息,太后病危,皇上命你即刻进宫。” “什么?” 这一次,就连苏天心都是一震,她快步上前,走到小厮身边,“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来送信的公公还在外头等着呢!奴才不敢有任何虚假之词。” 太后乃合叶公主的生母,太后病危,合叶公主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宫的。 苏天心也一样,她见合叶面色苍白的从椅子上起身,要往外走,便回头与温宁夏说,“太后病危,我也想——” “放心,我知道,你快去吧!” 苏天心微微一笑,提起裙子就往外面跑去,孟沥和孟忘枢也紧跟其后。 太后病重,他们身为皇家中人,都必须回去。 一连几人都跑到了门前,羿宣早一步出来了,他正与合叶说这话,见他们跑出来,便送合叶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等下。”苏天心跑到马车前,焦急的说,“公主,可否带我一起入宫?我想进宫去看看太后,我真的很担心。” 所有人都知道苏天心深的太后的宠爱,如此要求,并不为过。 “上来吧!” 合叶命人掀开车帘,让她上了马车。 “走,进宫。” 车夫一声驾,马鞭拍向马屁股,驾着马车,快速的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孟沥也紧跟其后,上了自己的马车,可马车尚未发动,就被人拦了下来。 “我也随你一起进宫。” 孟忘枢只是说了一句,并未等孟沥同意,就掀开帘子上去了。 其余的人站在公主府门前,也为这个消息而震惊了一会儿,才被羿宣已招待不周之意,遣散了。 众宾客散场,羿宣转身入府,紧闭了公主府大门,被浓郁的夜幕所笼罩,远远看去,似是一栋庞大的怪物。 危险,又深不可测。 就像马车上,本该留在公主府的羿宣,此刻却好端端的出现在马车上。 而看到他的那一刻,苏天心就晓得,自己多半又是上当了。 羿宣靠在合叶身上,看着苏天心的眼神,从讶异到沉寂的变化,不过须臾之间。 心中更是对她,产生了无限的兴趣。 “你的反应比寡人最初预计的要快上许多,寡人还以为你会吃惊许久。” 羿宣语气轻松,神态悠闲,嘴角还噙着一丝明显的笑意。 苏天心抿着嘴,也不顾是否会以下犯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太后病危的消息也是假的,你提早离开宴厅,为的就是布置这个,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从众人视线里引开,对不对!” “你既已知晓,何必再问。”羿宣伸手朝她懒懒的一伸,挑眉道,“把东西拿来,否则太后可能真的要病危了。” “你!” 苏天心蹙眉,他如此口气,眼中势在必得,且身边的合叶眉宇也紧缩,定然是太后真的出了事,否则合叶没有必要在这里还继续陪着演戏。 “太后到底怎样了?若是太后出事,我绝对不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苏天心,你没有资格与寡人再谈交易。若不想她死,就交出来,这是第二遍!” 一二不过三,若是第三遍再言,便是一命相送。 苏天心坐在马车上,缩在袖中的双手,死死地握紧。 她双目怒瞪着羿宣,心中做足了挣扎后,才言,“确保太后无事,我便把东西交出来。不过此物,我只交给公主。” “寡人说了,你没有资格与寡人再谈交易。” “可是国主,你要明白,你我都只有一次机会,若太后死,我便毁了八角蟠龙盒!” “你——” 羿宣刚要发火,就被合叶一把按住了手。 她对羿宣摇摇头,然后才面向苏天心,在上马车后,第一次开了口。 “天心,我想知道你为何把太后看的如此重要?” 太后是她生母,可她与太后的关系并不亲,只因太后在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令合叶失望的事。 所以她是生是死,都与合叶没有多大的关系。 因而今夜,才会与羿宣合计了此谋。 这些,苏天心是知道的。 她盯着合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因为一恩还一报。既为恩,那倾尽一生为其,又有何错,又有何怨?反之,若无恩,便是与公主一样,可随意拿其作为达到目的的谋划。所以,太后疼我,我便疼她,就这般简单。” 合叶闻言,猛地一震,瞳孔缩了缩,面色苍白。 打折 第73章 赠你一言 苏天心的话,打在她的心上,与心脏紧靠,随着心跳的频率,一点点的震荡了起来。 合叶一把就握住了双手。 苏天心见她此举,便知刚才的话,是触动了她。 她抬眼看着羿宣并无说话的意思,便将目标转向了合叶。 “公主,那次在齐国公府,我对你所言,便是知晓你此次回来的最终目的。除夕夜一战,淑妃已亡,赵太傅至今下落不明,胜负未分。”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眼羿宣,只见羿宣眉头轻佻,不屑之中压制着一抹不爽。 她便更肯定,赵太傅至今未曾说出钥匙的所在。 而羿宣已经没有时间再在轩辕国久待下去,回国迫在眉睫。 但他若是什么都没带走,此番便是吃了败仗,以他的性子,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所以苏天心动了动,坐直身子,面向羿宣。 “即便今夜没有此举,我也是愿意把八角蟠龙盒交出来的。因为这是我答应你们之事,既然说得出,便要做得到。但我依旧是那句话,此物,我只能交给公主一人。若国主与公主相信我,等确认太后无事后,于今夜子丑交集之时,我会在半日楼,亲手将东西奉上。” 她已经是给足了诚意,剩下的,就看羿宣和合叶二人的态度了。 合叶仍旧闷不吭声,羿宣则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天心不放。 眼底深浓,宛若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架在她的身前,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把她戳成马蜂窝。 其实他大可以继续威胁苏天心,以她的心软,必定会最后臣服。 但羿宣更好奇,为何接连两次,她都只愿意把东西直接给合叶。 而不是给他,来的更有诚心一些。 马车快速的往皇宫的方向移动,马车上的三人,看着彼此,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一直到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羿宣才突然露出一笑。 “便如你所言。倘若你食言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苏天心心头一松,面上浮起了微笑。 她道,“此点国主尽可放心,我既然知道此物对你们的重要性,便不会随意私藏,因为有些东西,在我受众面,并无用处。” 她说完就转身要下马车,羿宣却再度出声叫住了她。 “寡人赠你一言。” “什么?” “要想取得你心中的胜利,就彻底斩断你心中的软弱与挂念。不管是你的亲人,还是爱人。” 苏天心蹙眉,然后拒绝的毫不留情。 “多谢国主赠言,但我有血有肉,而非冰冷工具。”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会这么做。 羿宣却只是笑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苏天心抿抿嘴,转身下了马车,往慈懿殿的方向走去。 “合叶,你猜她会不会变成冰冷的工具?” 羿宣闭着眼睛问正欲下车的合叶。 “这得看忘枢。” 合叶语气笃定,丢下五个字就下了马车。 “呵。”羿宣闭着眼笑道,“孟忘枢呀,有意思。” 慈懿殿中,几乎所有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忙前忙后,每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苏天心看着宫女端着水盆进进出出的样子,心中更是紧张。 快步上了台阶,便往太后的寝宫走去。 她直接推门进去,却一眼看到里面坐着皇上与皇后。 以及地上跪着的行仪。 她一见行仪跪在地上,头发衣服散乱,身子隐有瑟瑟颤意,便知此事不简单。 她愣神思索的功夫,皇上已经发现了她。 “是天心?进来吧!” 皇上知她今晚在公主府赴宴,必然是听说了太后的事,才赶来。 苏天心退出不得,只能进去,行了礼数。 “皇上,不知太后情况如何了?臣女来时的路上,看到好多太医,太后到底怎样了?” 她没有说下去,心中已是布满了焦急。 皇上摇摇头,脸色也很是不好,“太医说危矣,怕是——” 他没有说下去,却是让苏天心的心跟着紧了紧。 “臣女于十五那日还来看过太后,她身子尚可,怎会突然间就如此?” 皇后冷声道,“那是因为太后被人陷害了。” “被陷害?” 她面露疑惑,心中却清楚,太后的确是被陷害了,被自己的女儿与女婿陷害的。 皇后见她那样子,看了眼面前的行仪,才冷言解释。 “太后年事已高,身子一日不日一日。今日晚膳后,便说累了,行仪扶着她睡下休息,期间,太后醒来后说口渴,便有下人给太后喂了水,可太后喝了水后就吐血不止,事后太医在水中查验出了毒药。便是此人,将毒药混合在了水中,然后让太后喝下的。” “不,奴婢,奴婢真的没有陷害太后。”行仪闻言,摇头否决,“若真的是奴婢陷害了太后,为何不趁机倒掉那杯毒水?” “哼。那是因为你就晓得有人会这样想,故而便逆道而行,想为自己开罪。” 皇后冷哼着,那仗势很明显的就是对此事还没有正式开审。 所以苏天心来的时机,还是可以的。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一直伺候太后,已有数十年岁月,若存有害人之心,更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更能把嫌疑推给他人,为何会连累自己成为疑犯?还请皇上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害过太后。” 皇上没有说话,他知道行仪对太后的忠心,这些年也是因她在太后身边,他才会如此放心。 但今日出了这事,他才听下人说,自除夕夜起,行仪就不让任何人靠近太后,且对太后的吃食都十分谨慎。 给太后服下之时,都会先试一下是否有毒。 事发之时,房中不止一宫女候着,行仪却出奇的不在,但那水却是她亲口说无事后才端进来的。 为的就是等太后醒后,可以给其服下。 但当皇上问起行仪当时人在何处时,她便是支支吾吾不肯开口,如此才让她的嫌疑更重了。 “皇兄。” 合叶从外头进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气氛。 皇上一见她,便招了招手,“合叶你来了,你快去看看母后,她一直都在唤着你的名字。” 太后昏迷,嘴里不知在说什么,能听懂的就只有合叶二字,所以皇上才会那般着急的派人寻她进宫。 合叶面上并无多少的焦急,她只是点点头,然后往里间走去。 苏天心一看,便道,“皇上,臣女也担心太后,可否一道进去看一眼?” 皇上点点头,“去吧!” “多谢皇上。” 她转身追上合叶的步伐,趁着身后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悄声对合叶说。 “是你让行仪姑姑对太后下了毒?” “不是。”她面色淡然的朝里面走去,声音压得极低,“我只是让人在她今日的晚膳中,下了一种药,用银针试不出来,却可令人昏睡一夜。” 苏天心闻言,闷声蹙眉不语。 合叶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不信?” “你进来之前,我从皇后口中得知,太后是醒后饮了一杯水,才吐血昏迷,太医从水中验出了毒药。” “此事并非我所为。” 合叶孤傲的推开内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苏天心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里面,太后躺在宽大的床上,面色苍白,眉头紧缩,嘴唇发紫,正是中毒征兆。 太医有给她把脉的,有聚在一起讨论方案的,个个人脸上都是眉头不展。 因为他们都知道,若太后出事,皇上必定会大怒。 合叶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后,冷声的问,“母后中的是什么毒?” “是砒霜。” “砒霜?”合叶突然笑了,“堂堂太医院连一个砒霜之毒,都无法解?” 砒霜有毒,毒性剧烈,但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还是可以挽救人一命的。 苏天心看着她,突然眼角一跳,似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快步上前,蹲下身,伸手在太后的嘴角刮下了一物。 “花生!”她震惊,回头一眼扫去,“可是砒霜之中,混入了花生!” 那些太医都被她厉声给震慑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点了一下头。 苏天心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砒霜加花生,剧毒加过敏。 纵然是公子景在此,也是回天乏术了。 太后体质本就不好,中毒加过敏,能坚持到现在,怕是是靠着自身的意念,才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什么?”合叶也是大惊,“怎会有花生?” “下官已经验过,在这杯毒水当中,的确混入了花生粉,太后已经、已经是——”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挽救了。 “不、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你们不是太医吗?你们不是号称起死回生吗?那为何连中毒都解不了?还算什么学医之人!这皇宫还要你们如何!” 合叶突然发飙,情绪及其激动,就连苏天心都吓了一跳。 “公主。” 她上前去扶她,却被她猛地推开。 “本宫要你们立刻救人,若今日太后死了,本宫要你们陪葬!” “这——”冯太医看了眼周围,然后挺身而出,“公主,太后年事已高,此番已是回天乏术,我们可以救人,却救不活一个将死之人,还请公主恕罪。” “废物!” 合叶拿起手边的一物,就朝着冯太医砸了过去。 冯太医可以躲开,却站着没有动,结结实实的挨了那么一砸,额头立刻就破了流血。 “都是废物,废物!滚,滚!” 合叶情绪激动的无法控制,苏天心眉头紧皱,想要上前劝慰,却看到床上的太后,突然伸出了手,颤颤巍巍的握住了合叶的衣袂。 她动作不大,而且很轻,可合叶却是一震,然后不可思议的转头相望。 “合……叶。” 太后叫她,气息微弱的几乎要听不到,可那只手却始终都未曾放下。 “你来了。真好……对不起。” 她对着合叶露出一笑,病态的苍老中,却俨然散发出母性的温暖,仿佛冬日里的太阳,温暖着大地。 合叶原本还期待她再说些什么,可是她却突然垂下了手,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跟着一紧,然后被猛地一抽,盯着那只手,不知所措。 “太后,太后?” 苏天心快步跑了过去,握住太后的手,急切的叫着她,可太后紧闭着眼,脸上带着最后的微笑,已经是一动不动了。 冯太医见状,立刻上前,探了探太后的脉息,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跪在地上,对着太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太后薨逝了。” 合叶一震,跌坐在床尾。 苏天心也是心头大骇,浑身一冰。 “太后,你醒醒呀,太后,太后!” 她慌乱的大叫出声,眼底的泪一下子没能藏住,全部流了出来。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跑进来,包括才赶到的孟沥与孟忘枢。 孟忘枢一见苏天心那样,即可将人拉了起来,护在身边,不让她直面众人。 太后薨逝,整个皇宫一夜之间就被笼罩在巨大的悲哀当中。 皇上更是下令,整个慈懿殿的人,不管是否有嫌疑,全部给太后陪葬。 顿时慈懿殿,一片哭声滔天。 “皇上,按照宫中习俗,长者仙逝,晚辈必须为其擦身更衣,端庄容颜。您贵为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行此事,而合叶公主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亦不可办好此事,不如由臣妾代劳,臣妾乃太后之儿媳,愿为太后敬最后一份孝心。” 在皇上命人处理太后身后事时,皇后突然上前如此请命。 态度诚恳,且眼下,也只有她最为合适。 “皇后此举孝感动天,辛苦了。” 皇上很是欣慰,皇后很是开心,便命人准备东西,为太后做最后的梳洗打扮。 苏天心心知此事有蹊跷,皇后若不是有什么目的,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事的。 所以她当即就要请命一起,却被孟忘枢一手拉住。 “不可。” 他对她轻微的摇了摇头。 “可是——” “没有可是。” 孟忘枢低声呵斥,死死地拽着她的手,没有松懈力道,堵在她的身前,不让她直露在众人面前。 苏天心不甘心,却又没办法,只能抿着嘴站在一边。 “都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些宫女太监全部押下去关起来,待太后出殡那日,全数陪葬。” “等下。”皇后闻言,折身回来,对皇上说,“皇上,行仪是伤害太后的主谋,太后薨逝,她必须即可处死,以慰太后在天之灵。” “准。” 皇上一言既出,便是谁都无法更改。 皇后看着侍卫将行仪拉了出去,嘴角泛着一丝微不可见得微笑。 苏天心盯着她,突然挣开孟忘枢的手,朝殿外跑了出去。 “等下。” 她叫住行刑的侍卫,跑到行仪身边,气喘吁吁。 “天心,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此人是杀害太后的元凶吗?怎么,你还要保她不成?” 皇后见她如此举动,心中不放心,即可追了出来,出声阻止。 “皇后请放心,我不过是想问问她,为何要杀害太后,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的恩人。” 苏天心咬牙切齿的盯着行仪,行仪神情恍惚,眼中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念了。 “我没有杀人,没有杀太后,我没有杀人,没有杀太后……” 她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话,至死都不承认杀了太后。 “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来人,即刻行刑,莫要再耽搁。” “是。” 侍卫举起大刀,刀起刀落,眨眼就是人头落地。 温热的血溅洒在苏天心的脸上和身上,在绿色的布料上,染上了一朵绽放的鲜花。 行仪的人头滚落到她的脚边,瞪大的眼中,不再是恍惚,而是一种祈求。 她对苏天心动了动嘴,然后才彻底失去了气息。 滴答几声,大雨从天而降,将一地的血液冲刷的干干净净,却怎么都冲刷不了来自人心中的怒火与欲望。 苏天心站在大雨中,抬头望着不见一丝光亮的天幕,对天长吼。 孟沥不忍,问下人要了把伞,正欲上前,却见孟忘枢快他一步,只身上去,将人拦腰抱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慈懿殿。 他一怔,双手紧握,想要追去,却被皇上叫住。 “去给你皇祖母守灵。” 他不甘心的看着前方离去的人影,却无法忤逆皇上的命令,只能作罢,转身走进了慈懿殿。 孟忘枢抱着苏天心一路朝宫门外走去,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下,他们都没有打伞,任由冬雨带着微凉淋湿了两人。 “师父,太后是被皇后害死的。” 她小手紧握着孟忘枢的衣襟,双手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愤怒。 孟忘枢将人往怀中紧搂了搂,并未说话。 他只是走到宫门前,在合叶的马车前停了停,张了张口,然后才带着人彻底离开了皇宫。 合叶的马车在他们离开后,就掉头回去了,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有宫人看到马车再次出现在宫门前。 然后羿宣国主从里面出来,进了皇宫。 但这都是后话了。 话说孟忘枢抱着苏天心离开皇宫,并没有把她送回苏府,也没有回到青竹学院,而是去了自己的府邸。 “泡个澡,我命人去给你煮姜汤。” 孟忘枢将人带到心阁三楼,把她湿哒哒的衣服都脱了,并放在了浴池中,起身想走,却被那只小手给拉住了衣角。 “师父,太后是被皇后害死的。” 她固执的重复着这句话,孟忘枢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为何还要阻拦我!你知道为何不揭穿皇后,让她去陪葬,为何要行仪姑姑去死!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要杀了太后,不知道为何会在那么巧合的时候,传来太后病危的消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的!” 她嚎啕大哭,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说到最后,除了一句不知道,已是泪不成泣。 孟忘枢什么都没说,也不曾安慰,就静静地看着她哭。 哭的人一抽一抽的,然后给她拍背顺着气。 可苏天心就是哭的不停下来,最终他没办法,只能下了浴池,将人抱在怀中,封住了她的唇瓣。 亲昵的气息阻断了哭泣的嗓音。 苏天心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天心,以后不要在人前,这般激动。” 他亲亲她的额头,又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才从水中起来,开门出去叫人去准备姜汤。 苏天心不明,她靠在浴池边上,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流。 水的颜色是透明的,但浴池底下的颜色是深色的,所以看着颜色很黑。 但此刻在这种黑色当中,却有着一层金光,在缓缓地亮着。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金光是从自己的身上散发的。 “凤凰翎的图纹。” 她盯着自己的胸前,本是消失的图纹,在此刻再度冒了出来。 可颜色已经没有刚才发现的时候那么明显的,它在逐渐的暗淡下去,直至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到金光的时候,整个人就冷静了下来,心头没有清晰波动,暗沉的如同一潭死水。 “天心,以后不要在人前,这般激动。” 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句话,苏天心一颤,五指握住了光洁的胸口。 “难道师父他知道?这图纹会因我情绪激动而显现出来?”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因为在慈懿殿,在太后出事后,他就一直挡在她的身前。 她甚至还记得,在行仪的头颅滚到她的脚下时,她隐约看到衣领处,有金光浮现。 但当时没有多想,如今冷静下来,那时候凤凰翎的图纹就已经出现了。 所以孟忘枢才会二话不说的将她带出了皇宫。 若是继续留下,必定会被人发现。 一旦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越想越后怕,背脊一片冷意,就连温热的池水都感觉不到。 她突然从浴池中起身,不着一物的打开门便往外跑去。 “你做什么?” 孟忘枢换了身衣服,往此处走来,却见她光溜溜的出来,脸色顿时一变,快步上前,将人揽在了怀中。 以宽大的衣袖,遮掩住了她的身躯。 “师父,你做什么?我有话问你,你别抱我那么紧。” 苏天心挣扎,她都快被抱得气闷了。 孟忘枢没有回答她,而是突然在她胸前一拍,直接将人排进了门内的浴池当中。 池水溅洒了一地,苏天心也被摔得懵了懵,从水中站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水迹。 “师父,你发什么疯?” “自然是让你清醒清醒。” 孟忘枢高大的身躯拦在门口,双袖子一挥,大门自动关上,房间里的烛火,也被瞬间点燃。 “从现在起,直至太后出殡,你都别想走出心阁一步。” “为何?”苏天心不明,“我要为太后报仇,所以我现在必须出去一趟。” 孟忘枢完全无视她眼中的焦急与怒火,只是淡淡的问,“行仪最后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当时是太后让她出去的。”顿了顿,她补充道,“出去把某样东西秘密交给合叶。” “可是今夜,合叶一直都在宴厅,并未出去过。” “对。”苏天心说,“但我相信行仪的话,她一定去过公主府,若没有见到合叶,必然是把东西交给了直接可以给合叶之人。” 孟忘枢眼睛微眯而起,缓慢的吐出了两个字。 “羿宣。” “就是他。” 苏天心十分肯定,当时只有羿宣早早离席,那么这之间,他做什么是没有人知道的。 “在我上了合叶的马车后,发现羿宣就在其中,从他嘴里得知,是他们一手安排了‘太后病危’的消息传来,目的是把我引开,然后好从我手中得到八角蟠龙盒。只是进宫后,得知太后中毒,我问过合叶,她否决对太后下毒,只说是下了一种让人昏睡的药。我相信她,因为当时她的反应,的确是出自内心的。” “她若没有,便只有羿宣了。” “不。”苏天心摇头否决,她看着孟忘枢,眼神坚定,“是皇后。” 孟忘枢蹙眉,“你为何如此肯定。” 她抿着嘴,双手紧握在两侧,神色愤怒难忍。 打折 第74章 软硬皆不吃 “我一直都知道淑妃想要害太后,目的是嫁祸皇后或者是我,所以时刻都让行仪姑姑警惕着,但如今淑妃死了,我除却十五那日后,都未曾进过宫,又逢合叶公主启程返回瑶国的间歇,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合叶即便恨太后,也不会想杀了她。羿宣那么爱合叶,也不会做出此等让她伤心之事,所以我思前想后,只有皇后。” 她站在池水中,周身被愤怒的火焰笼罩,并不觉得冷。 孟忘枢看着她,有意想要提醒什么,却并未如此做,只是以内力温暖房间。 “如今淑妃已死,没有人可以撼动皇后的后位,所以她对太后下手,有何目的?” 这点苏天心也没有想清楚,但她有个强烈的直觉,害死太后的一定是皇后。 “也许、也许——”她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手肘撑在上面,手指抵在牙齿上,皱着眉说,“也许和太后要行仪交给合叶公主的那样东西有关?” 孟忘枢眼睛一动。 苏天心没看到,边想着说,“可我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也不知她有什么重要之物是必须交给合叶,却又是皇后所想的到的。” 因之前改变了历史,太后没有死于淑妃之手,却又死的如此突然,故而苏天心的心中有些杂乱。 思前想后,也就这么个原因了。 “若真是如此,就也好解释,她为何如此殷勤的要给太后整理遗容。师父。”她抿抿嘴,自水中上前一步,发出哗啦啦的水声,“不管真相是否如我们所想的那样,今夜皇后便是只手遮天的时候,也是最容易露出马脚之时,所以我必须要进宫一趟,看看到她到要做什么?” “不可。” 孟忘枢二字拒绝。 “为何?” 她不明。 孟忘枢听着耳畔因她所动发出的水花声,低头理了理衣服袖口上的细花。 “你在行仪被行刑之时,做出如此举动,她不想怀疑你都难。为保你安全,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走出心阁一步。” “可是——” “没有可是!” 他厉声打断,言语中隐含着不怒而威的气魄,也是不容任何人反驳的威严。 苏天心一怔,沉默的止住了嘴,但她面上还是很不甘心。 孟忘枢知她心中着急,最后只能各退一步。 “若真如你所言,那么皇后定然会找到合叶身上。太后薨逝,在出殡之前,合叶都不会离开京都,皇后要下手,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不差这一晚。你好好休息,兴许明日会有不一样的消息传来。” 苏天心没有说话,因为孟忘枢说得有理,可她心中不甘,一刻也等不急。 所以待孟忘枢转身开门出去的时候,瞄了眼门对面的窗户,打算从那里逃出去,心中计算着自己的脚程是否快的过孟忘枢。 “对了。”孟忘枢双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转身的说,“你穿来的衣服,我已经收走。倘若你不介意就这样出去,为师自然可放行。” 他说完就开门出去,双手一甩,背着她关上了房门。 “不介意这样出去?”苏天心莫名其妙,“你还以为我会光着身子出去?可笑。” 她不屑的撇撇嘴,在水中走到池岸边,本能的想要提起裙子,上去。 可脚跨上去,是光洁一片。 手也摸到的事肌肤的柔嫩光滑。 她猛然一震,然后低下头去,紧接着发出一声狂吼。 “孟煜,你这个色狼——” 她双手捂着身子,蹲入水中。 气的瑟瑟发抖。 “孟煜,你就是个色胚。竟然看光了我那么久,也不提醒,好样的。” 她咬牙切齿,眼睛却快速的在这个房间里转悠,希望可以寻到一个遮掩之物。 可房间什么都有,却唯独遮掩之物,空空如也。 “孟忘枢,你定是故意的!” 他把所有能遮掩的东西都拿走,就是笃定了她不敢这样出门。 苏天心越想越气,她拗着一口气,心中总不能抚平。 “好,你觉得不敢,我偏要做给你看!” 她利索的从水中起身,快速上岸,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脚跨在窗柩上,打算从这里跳出去。 “孟忘枢,这是你逼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一跳而下,却猛然瞧见楼下有一人走过。 那人白衣黑发,手里拎着个箱子。 似是听到有人说话,朝着声音的来源抬头望去,然后便看到了苏天心。 他嘴角一勾,笑道,“和他玩的这么开?他也舍得?” “啊——” 苏天心尖叫着快速的蹲下身子,面色羞红到了血滴的地步。 而楼下的公子景却淡然一笑,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进了心阁。 心阁的一楼,孟忘枢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公子景进来,端着茶杯努了努下巴,“坐。” 公子景笑着坐下,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饮下后才说,“你们在玩什么?” “摁?” 孟忘枢不明。 公子景解释道,“我看到她不着一缕的站在窗口,模样十分的——” 话未说完,他面前闪过一道风声,只听得杯子落在桌面上的声音,对面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他略微讶异,却很快就消失,端着茶杯,很悠闲的喝了起来。 孟忘枢一脚踹开三楼的房门,门内窗下,某人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却还在小心翼翼的看着窗外。 孟忘枢知觉得心头有一口气梗在那里,出不去也咽不下,最终哑然失笑。 “我还真的是低估了你,这样都想着跑出去?真的不怕被人看光光?” “那还不是怨你。”苏天心嘟囔着不满,说,“你要让我出去,我哪里会被看到!都怨你,怨你,怨你。” 她像个怨妇一样,嘟囔着不停,小眼睛里也充斥着慢慢的不满与委屈。 “哎——” 孟忘枢叹了口气,纵身一跃,跃过浴池,轻缓的落在她的身边,脱下外衣,罩在她的身上。 可他尚未弯腰将人抱起,某人就突然朝他袭击过来。 攻击极猛,却并不恋战。 几招将他逼到浴池边,然后便一脚踹出,想要将他踹到浴池里,然后从窗口逃跑。 却怎知孟忘枢留了一手,脚尖点在水面上,一个转身就拉住了她的脚踝,硬生生的将人拉着一起落入了水中,然后从背后将人禁锢住。 “都这样了,还不肯学乖?” “师父,你就让我去嘛!” “不可。” “可万一皇后今夜就对合叶下手呢?” “有羿宣在,她不敢的。” “我认定此事是皇后所为,皇后今夜肯定会把慈懿殿的线索全部抹掉,到时候等所有人陪葬后,要翻案就难了。所以我必须去尽可能地搜集一些线索。” “我带你出宫时,已经命人着手调查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孟忘枢抱着她,就是不肯松手。 苏天心各种法子都试了,也无济于事,气的转过身,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威胁道。 “你若不可放我离开,我就只好杀了你,然后再走了。” “你舍得吗?” “信不信,你可以试试。” 她面露凶狠,双手力道越来越重,孟忘枢面色逐渐变得血红,然后泛青。 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一双眼睛,在不亮的光线下,紧紧地锁着她,一眨不眨。 “师父,我真的会杀了你的。”她进一步威胁道,“我杀过人。在大昭寺外,那些伤了我娘的人,我一个都没剩下,全部杀了。我犯过杀戒,所以不怕手染鲜血。” “若杀伐可以平复你不安的心,那么为师为你而死又有何妨?” 苏天心一震,手上的力道一松。 明明这是一句很平常不过的话,却叫她瞬间红了眼,迷糊了泪。 因为那一世,他在死前曾对她说过这句话。 为你而死,为师无怨无悔,只愿你可以心安。 “师父。” 她完全松开手,无力的落在他的身前,低着头,弱弱的道歉。 “对不起。” “傻瓜,对为师,你做任何事都可以,只愿你心中可安,不管是要为师生亦或者死,为师都不会对你说一个不字。但事关你的安全,为师也是绝对不会退后一步的。” 言下之意就是,今夜绝对不会让你走出心阁一步。 苏天心心中明白,她低头靠在孟忘枢的胸口,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好,我答应你。” “乖。” 孟忘枢亲亲她的头,弯腰将人抱起,送回房间,安置在了床上。 然后点了她的穴道。 苏天心愣神,“你这是做什么?” “不信你。”孟忘枢直言,“你的想法为师很清楚,但为师还有事与景阳商量,待我回来之前,只能委屈你这样了。” 苏天心嘴一扁,十分的不爽。 她原本就是想硬的不行,先服软,今晚孟忘枢定然不会待在心阁,所以她等下还是有机会出去的。 可他竟然完全看穿了她的想法,点的穴道,是她在短时间内冲不开的。 这样一来,她完全就是没办法逃走了。 心中越想越委屈,然后一股脑儿的全把气撒在了公子景的身上。 她抿抿嘴,略显委屈的看着孟忘枢说,“景阳他看光了我,师父,你要为我做主。” 孟忘枢眯起眼,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此事,是必然。” 他给她盖好被子,转身出去,苏天心无语望天,重重的叹了口气。 等孟忘枢下来的时候,公子景已经喝完了第二杯茶。 他指尖转着茶杯,悠哉哉的说,“有怨气,玩的不开心?需不需要我给你些药,让她乖乖配合配合?” 孟忘枢坐在原先坐的位置上,拿起凉却的茶杯,掌心把玩,并未说话。 公子景斜睨了他一眼,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之前泡药浴的时候,我把该研究的都研究了一遍,剩下的便是她怀孕生子之后的研究。所以你要不要速度快些,然后把人再借给我研究研究?” 孟忘枢仍旧一声不吭,却倒了杯中的凉水,然后换了一杯热的。 “所以,你该不会告诉我,到现在还没碰过她吧?”公子景原本就是个沉默的人,唯有在和药毒有关的事上,才会话多,就比如现在,“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应该知道的吧?她体质特殊,必须尽早开苞。你若不行,我便替你办了。” “啪”的一声,孟忘枢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温热的茶洒了他的一手,他盯着半晌,才慢悠悠的甩了甩,然后转头望向公子景。 “阿景,你刚才说什么了?” 公子景见他笑得牲畜无害的样子,心中了然,嘴上却继续说,“我说,你若不愿意现在碰她,就换我来,这样对药材也好做更深入的研究。” “可以呀!” 孟忘枢一口答应。 公子景意外地惊喜,“你答应?” “嗯。”孟忘枢含笑,“只是这样一来,你让我帮你寻找的人,就不好说了。” “为何?我帮你,你帮我,两不耽误。” “因为人已经死了。” “死了?”公子景吃了一惊,“可你不是前两天还说,那人有消息了?怎么就死了。” 孟忘枢嘴角微不可见的扬起一抹微笑,吹了吹杯中的茶叶,低头浅呷了一口。 “也许就是今晚才死的呢?” 这话里的意思,公子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他摆摆手,换了副脸孔说,“你家小徒弟,我不会碰的。但那人可以剥皮换脸,必然会传说中的画皮术,画皮术与我师父的研究有很大的关系,为了替他老人家完成心愿,那人不能死。你必须把人给我找到了,我不可久留京都。” 孟忘枢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擦着手上的茶水,慢条斯理的说。 “看心情吧!” “你!” 公子景气噎。 学药之人,对药理有一定的痴缠。 他们会放弃一切,去追寻研究上的更大空间。 尤其是公子景这样的痴人。 “行了,我以后都不碰她了,这下总可以了吧?” “嗯。”孟忘枢嘴角泛起微微笑意,“差不多。” 公子景见他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气的冷哼一声,不与他计较。 孟忘枢幽幽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突然话锋一转,问,“今夜,你为何会在慈懿殿里?还穿着太医院的衣服?” “哦。最近因为手头缺了一味药材,正巧太医院有,便想去取,却碰上了太后这事。我当时好奇,就跟着过去看看。” “可有何奇怪之处?” “太后的确死于砒霜与花生过敏。但我仔细查过太后的遗体,发现她手脚皮肤都与常人不同,看着是白色,却是抹了香粉遮掩,实则为黑色。” “黑色?”孟忘枢蹙眉,“生者皮肤发黑,只有一种可能。” “慢性中毒。”公子景接口道,“因长期被下毒,毒量不致死,又或者是在长期的毒药中,混入了一部分的解药,所以才能拖这般长久。但一个人中毒,肤色会发黑,死后骨头也是黑色。我划开了太后的脚趾骨,已经完全黑了,说明其中毒绝非这一两年的时间。” 他说到这里,转头望了孟忘枢一眼,然后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朝他挨近了身。 “有人要害太后,却又不想她死的这么快,所以毒药解药一并给。但太后最后致死的原因的确是砒霜与花生过敏。从下毒手段来看,应当不是同一人所为。” 孟忘枢点头,他手指间转动着茶杯,眼睛盯着前方空地,眸色深沉。 “后者兵行险着,必定是没时间再等了。” 公子景讶异,“你知道是谁了?” “嗯。”孟忘枢手中杯子一停,然后放在了桌面上,起身,“这几日辛苦你继续留在太医院,伪装太医,替我时刻注意着后宫的动向。” “你怀疑皇后?” “不止她一人。” 孟忘枢丢下这句话,转身就上了楼。 公子景叹了口气,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才拎着药箱出门离开。 孟忘枢回去的时候,苏天心还没有睡,她见孟忘枢神情凝重的进来,好奇的问,“景阳和你说了什么?” “他今夜在慈懿殿,你可有发现?” 苏天心一愣,摇了摇头,随即又问,“他怎么会在那里?” 孟忘枢走到床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他说太后被人长期下了毒,死后骨头都是黑的。但那人不想太后死,所以与今夜下手之人,绝非同一人。” “肯定是淑妃!”苏天心直言,“她当初就是想要我成为害死太后的凶手,那次慈懿殿花生之事,也是她一手安排。一定是她对太后下的毒。” “天心,你可知太后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太后以前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为了儿子登基不择手段,是可以眼不眨的将合叶送给仇人的人。 所以合叶恨她。 但太后在皇上登基后不久,就突然变了。 她不再插手国家大事,不再干涉朝政,一心礼佛。 因此在苏天心的眼中,她一直是个慈爱的老奶奶。 太后疼她,故而她才想要为太后报仇。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孟忘枢突然翻身上床,抱住了苏天心,把头闷在她的怀中,低声的说,“或许下毒的并不是淑妃。就像今日害死太后的,也不是皇后。” “除了她们还会有谁?”苏天心眼中迸射着满满的不满,“一定是皇后做的,我一定要皇后付出代价!” 孟忘枢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让两人拥抱中产生的温暖,布满心中的寒冷。 第二天,苏天心醒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孟忘枢。 出去后询问,才知他进了宫。 “王爷还交待了,等小姐醒了,就送回青竹学院上课。” “不去不去。”苏天心打了个哈欠,大步往门外走去,“我要进宫。” “不可,不可——” 王府的小厮追上去,可苏天心是何人,早就跑掉了。 太后薨逝,所有皇族之人都必须进宫,她就算去了,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昨夜失了那么好的机会,今日必定要好好的去查一查。” 她走在街头,快步往皇宫方向而去。 但毕竟有一定的路途,她正想着是否要雇一辆马车时,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姑娘,我家主子说可以送你一程。” 赶车的小厮穿着普通的家丁服,身上并无可以代表的身份。 苏天心眯眼,“你家主子是谁?” 小厮没有回答,而是车帘微动了一下,似是微风拂面,里面人的容颜,一闪而逝。 苏天心惊讶,半晌都没有反应。 “小姐,请上马车,若多加停留,以免被有心人察觉了什么。” 小厮如此提醒,苏天心才反应过来,她心中微动,却还是缓缓一下笑,“好,多谢了。” 她提裙上去,弯腰走进了马车。 里面不如外头这般寒冷,空间虽不大,却布置的很温暖,可见此人定是个十分懂得享受之人。 苏天心见到他,有些局促不安,站在他面前,也不敢随意坐下。 “坐。” 一声低沉的字音,如酿制了多年的美酒,只是才出土,就弥漫着一层抹不去的酒香。 “哦。” 苏天心依言坐下,但坐的十分标准,没有丝毫懈怠。 只因她对面前之人,次次见面,她次次都有种惧意。 因为她总觉得此人可以一眼看穿她所有的想法,在他面前,她连一丝一毫的伪装都做不到。 可谓是原形毕露。 所以几乎是只要他出现的时候,她都会离得远远地。 可他不是周游外出许久了吗?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都? 而且今日,也是在此特意等她的? “君泷,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君泷拿起手边的一本书,一手撑在案几上,静静地看着,闻言,淡淡的说,“送你回青竹学院。” “啊!所以你是被师父叫回来的,就是堵着我,不让我进宫的。” 君泷头也不抬的低声应道。 “孟忘枢!” 苏天心咬牙,他是铁了心的不让她进宫,所以大老远的把君泷都给叫了回来。 他就是笃定她不敢反了君泷是吧?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敢不敢反他! 苏天心心中憋着一口气,咬着嘴唇,站起身,扭头就要离开。 君泷眼睛不离书本,语气也格外的淡然。 “去哪?” “我要进宫。太后枉死,嫌疑之大,我要去找出伤害太后的凶手。” “找得到吗?” “当然找得到。” “那你去吧!” “啊?”苏天心一怔,“你不拦我?” “不拦。” “真的?” “嗯。” 苏天心见他眼不离书本,似是真的不打算拦着她,心中顿时一喜,“多谢。” 她转身就走。 可还没钻出车帘,就听到身后的人翻过了一页书,然后她的身体就动不了了。 “玩个游戏。”君泷头也不抬的说,“在马车到达青竹学院前,你若能解开穴道,我便送你进宫。否则乖乖去上课,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你你你这叫不拦着我?” 卑鄙,骗子,和孟忘枢一样的大骗子。 “若想骂我,就说出来,别在心里嘀咕。” 苏天心欲哭无泪,她就说吧,这个男人可以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心事与想法,就连骂个人,他都知道。 老天爷,为什么你要把这个人送到我的面前,呜呜…… 她突然觉得,孟忘枢有时候也很过分,但到底是疼她居多,可这个男人完全没可能。 “时间可不多,别浪费。” 身后人提醒,可苏天心并没有燃气斗志。 因为上一次,她不小心打翻了他最爱的一盆花,被点了穴道,扔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三个时辰,她都没有解开穴道。 还有上上次,不过是不小心划破了他最爱的一件衣服,她愣是被他府中养的狗追着满京都的跑。 最后还是孟忘枢出面,赔了他一件新的衣服,这事才翻篇。 所以在他手里,此番又是孟忘枢亲自将他寻来的。 苏天心哪里有胜算? 她撇撇嘴,已心死了。 桃侦轩 说: 文文已过半,后期什么宠的虐的都会出现了嗷打折 第75章 给你的我决不食言 “哎——” 苏天心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书本的一角,满脸愁容。 从靖霆王府马车到青竹书院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不到。 她本是不愿去和君泷挑战,但实在是心里拗不过那口气,在最后的最后,她试着挣扎了一下。 却谁知,她稍微用内力去冲了一下,穴道就解开了? 惊喜来的太快,可她却没能把握先机。 因为那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青竹学院大门口了。 于是,她还是被直接压了进去。 看着君泷临走前的那一抹笑,苏天心就气的牙痒痒的,非常想揍他一顿。 可她敢吗? 答案是,不敢。 天上地下,她苏天心谁都不怕,亦敢与虎为谋。 可偏偏碰到了君泷,她那一身的傲气,就像破了口的袋子,一直在漏。 “天心,你还在担心什么?害死太后的凶手不都已经死了吗?” 温宁夏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唉声叹气,满脸愁容的样子,趁着教授不注意的时候,轻轻地安慰着她。 “我没事。” 她淡淡的一笑,摇了摇头。 太后薨逝,皇上对此大发雷霆,斩杀了整个慈懿殿所有的人,为太后陪葬。 如此之举,在当时看来,是怒火攻心,只为发泄愤怒所致。 可今日,她在君泷嘴里得知,皇上是真的下了此令。 那些宫女太监都被关押在慈懿殿中被人看着,只等明日太后出殡,便会为太后陪葬。 在苏天心的印象中,皇上一直都是个明君,即便愤怒,也不会让那么多人去死。 所以她自那之后,一直都思考着,是否这件事当中还有什么隐情,让皇上不得不杀了整个慈懿殿的人。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她独自低语着,“难道是皇后的原因?” 她自言自语,又很快否决。 “皇后虽有胆子杀人,却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让皇上下如此决定。难道是有什么我当时所忽略的?” 她闭上眼睛努力去回忆,可当时情况紧急,她心系太后安慰,并未注意到周围。 “苏天心,苏天心,苏天心——” 猛地听到有人在她书桌上重重的敲了一把,苏天心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教授手中的戒尺。 然后是教授愤怒的脸。 “周教授。” 她弱弱的喊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 “上课迟到,课上睡觉,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苏天心抿抿嘴,说了句,“想你。” “哈哈哈……” 底下哄堂大笑,周教授气的不行,重重的拿戒尺敲打着她的桌面。 “下课后去打扫藏书阁。不到扫完不准吃饭!” “是。” 周教授是出了名的严厉,苏天心不敢再反驳,只敢应道。 “继续上课。” 周教授转身继续上课,她吐吐舌头,坐下安静的学习。 一直到今日课程全部上完,她就被周教授盯着去藏书阁打扫。 而且周教授不准任何人帮助她,她只能拿着扫帚在一楼扫地。 一面扫着地,一面往窗户口挪去。 温宁夏和秦玉站在窗外,冲她招了招手。 “你们来了?” 她欣喜,又回头看了眼正在看书的周教授,低声说,“你们帮我一下,我借口去二楼扫地,我得出去一趟。” “天心姐,你还想着要进宫吗?” “嗯。”她点头,“太后之死,我还是觉得有疑惑,所以必须去看看。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若从雪苑的秘密通道出去,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打定主意,苏天心就把窗户打开到最大,打算让她们进来。 却怎知,周教授突然转身,一眼就发现了她们。 “做什么?都很空?既然来了,温宁夏,你去打扫前庭广场,秦玉,你去打扫教室。我等会一一检查,若有一片叶子,一点杂尘,明日继续。” 一下子被抓三个,苏天心是彻底垮下了脸。 “周教授,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明日、明日我一定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周教授为人比较一板一眼,他认定的事,谁都不能更改,对学子们亦是如此。 “不行,继续打扫。太阳下山前没有做完,晚上不准吃晚饭,继续做。” 三人互看一眼,都泄了气。 各自拿着扫帚去了各自的地方,继续打扫。 苏天心转身盯着周教授,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此人爱书成痴,除了上课,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书,怎会这么清闲的监督她干活? “难道是师父安排的?” 她想起早上的君泷,然后是周教授,心中已有八九分是笃定的。 但眼下也没有什么法子,毕竟之前什么肚子疼头疼,她也都耍了一遍,然而完全没用。 只能作罢。 兢兢业业的打扫完了整个藏书阁,她觉得自己腰都快要断了。 回到宿舍,吃了些东西,躺在床上就是不想动。 “不行,我还是得出去。晚上总不会有人来了吧?” 她说干就干,从床上起身,换了一身利索的深色衣裳,打算离开。 怎知一开门,就看到了林教谕。 她顿时一愣,“林教谕,你怎么来了?” “看着你。” 林教谕不撒谎,直言道。 苏天心再度垮脸,“是不是我师父的主意。” “你知道就好。”林教谕走进屋内,“你师父也是为你好,总之,在太后出殡之前,你都不能离开学院。”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非不让我去?” “等他回来,你自可问他。”她自矮桌边坐下,拍了拍邻座的位置,“过来,陪我下下棋。” 苏天心千百万个不愿意,停在门口,“林教谕,纵然有所得罪,今晚我也得去一趟。” 她五指并拢为刀,只要一下,就能将林教谕打昏,然后逃出去。 林教谕瞧见她的意图,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指着学院大门的位置。 “你看那。” 苏天心好奇,走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面色一变。 “君子翎!” 君子翎是君泷身边一等一的高手,苏天心曾经与他对打过,还没在他手中走过三招。 就连孟忘枢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要在这样的人手中逃出学院,可能性是零。 而且此人面前,撒娇卖萌纠缠都是没用的。 他眼中除了君泷之外,什么人都是敌人,不管男的女的都照打不误。 苏天心曾经就被他狠狠地打过,那滋味她可不想再受第二次。 她抬眼看着天幕上皎洁的月亮,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大吼了出去。 “孟忘枢,你这个王八羔子!” 远处的君子翎朝着她叫喊的方向望了一眼,十分赞同的点头。 “的确是个王八羔子。” 于是乎,苏天心混了一天,脑力体力一起浪费,就是没能出去。 第二日一早,便是太后出殡的日子。 青竹学院照常上课,不过也挂起了白花,面向皇城的地方,恭送太后。 “天心,回去上课了。” 温宁夏看着她站在原地,始终不走,有些担心,上前拉了拉她的衣服。 苏天心望着皇城的地方,眼神中带着哀伤。 “小夏,你说太后那么疼我,她死,我不能亲手给她报仇。她出殡,我也连最后一程也不能送她,我是不是很不孝,枉费太后对我如此疼爱。” “不会的。” 温宁夏否决,她走到苏天心面前,脸色认真严肃的说。 “真正的孝心,是在那人生前时时刻刻的尽孝,而不是在那人死后,送她离开。你对太后的好,太后时刻都记在心中,所以天心,你没有不孝。太后不管是活着还是离开了,都不会怪你的。” 苏天心看着她,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人人都说,生前尽孝,才是真正的孝道。 可如今又有谁能够真真正正的做到这一点?尤其是在这花花绿绿的世间。 太多的孝,被各种欲望所取代。 就算是尽孝,也含着各种各样的目的。 而我,对太后,是否也含着一定的目的? 苏天心扪心自问,却没有得到答案。 她回头,与温宁夏一起去了课堂上课。 秦玉一直跟在她身边,将她那番话记得清清楚楚,心中疑惑,她知道凶手是谁? 抬眼看了看天边,秦玉最终什么都没说没问,一起去课堂上课了。 半日下来,苏天心捧着书本,打算去用午膳。 可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看到孟忘枢朝这里大步走来。 他面色严肃,并无一丝笑意,走到苏天心面前,拉过她的手。 “跟我走。” “不走。” 她甩脸甩手,噘嘴扭头,拒绝配合。 孟忘枢一怔,哑然失笑。 “可是因为不让你离开学院的事?” “哼,师父做事,徒儿怎敢有怨言。”苏天心酸酸的说,“周教授与林教谕就不说了,连天下第一庄的君大公子都被你请来,师父的面子大的可不是一点点的。” “知道就好。”孟忘枢完全忽视她眼中的不悦,弯腰凑上头,在她耳边低语,“合叶已经出城,你确定不随我走。” “什么,合叶——” 她话没说完,就被孟忘枢捂住了嘴巴。 秦玉自她身后出来,就听到合叶二字。 “秦玉。”孟忘枢捂着苏天心的嘴巴,看到她出来,便将苏天心手中的书本丢给了她,“和林教谕说一声,我带她离开有事。” “是。” 秦玉一手就稳当的接住了抛来的书本,然后看着两人步履匆匆的离开。 她微微蹙眉,恰好看到一名师兄经过,便匆匆上前,问,“师兄你好,可有看到孟师兄回来?” “没有。” “多谢了。” 秦玉笑着,然后望着前方消失的背影,抿起了嘴,然后转身往宿舍跑去。 而苏天心被孟忘枢拉着上了停在山门前的马车上。 “把这个换上。” 苏天心接过扔过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公主府的宫女所穿之物。 “快换上。”孟忘枢坐在车帘前,驾着马车下了山,还不忘督促道,“那东西在你身边的匣子里。” 苏天心惊疑,放下衣服,将座位底下的匣子拿了起来,打开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角蟠龙盒。”她摸着东西的一角,心中骇然,“你是从哪里拿的?” 自那次孟忘枢代替她去半日楼给合叶看了此物后,她已经把东西从树下挖起来,又放回了自己的床下机关处。 可他是如何知道东西藏在哪儿的? 那么她的凤凰翎呢? “师父,你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你有个习惯,就爱在床上做机关藏东西,我为何不知?” 仅一句话,就让她猛然一震,比看到八角蟠龙盒在这里,更为惊讶。 因为上一世,她是在凤凰翎出世后,才告诉他,她有个习惯,就是在床上做机关藏东西。 之前孟忘枢是都不知道的。 可他现在却知道。 一如,他那晚在浴池中对她说的,不要情绪过激。 她低下头,手捂上胸前的衣服。 又想起公子景那段时日逼她吃药,让她泡药浴。 那都是在她与凤凰翎结缔契约后不久才开始的。 “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可是、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她重生,难道师父也一起重生了吗? 她心中怀疑猜测,却迟迟不敢问出口。 “怎么没动静?快换上衣服,合叶在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孟忘枢催促,苏天心这才稍微放下心中的那层疑惑,想起了正事。 “她怎会离开的这么急?今日太后才出殡,她纵使不等过了头七再离开,也应该等到明日吧?为何走的这么急?” “你不是说,怀疑皇后是为了得到太后手中的某物,才对太后下手的吗?现在告诉你,就是为了那东西。合叶若此时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以此而引发的许是两国之间的隔阂。” “有这么严重?皇后才逃一劫,她应该不会这么胆大的要对合叶下手。此等做法,太不符合她的性子了。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势。” “你也说不符合,但她就是这么做了,还赔上了整个慈懿殿人的性命。” 苏天心心中一颤,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手握着匣子的包布,蹲坐到车帘前,压低声音问。 “师父,你在宫中发现了什么?” “太后死的那晚,皇上去过慈懿殿陪太后用晚膳,然后大吵了一架,皇上就走了。随后太后被扶回房间休息,然后饮了一杯水,死了。那杯水,的确并非是行仪端来的,而是皇后。” “你该不会说是皇上杀了太后吧?”苏天心笑道,“皇上可是她的亲儿子,怎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太后还是合叶的亲娘,她对合叶做过什么,你又不是不知。” 苏天心一震,手握住车帘,探出头去,“真的……是他?” 孟忘枢没有回答,但苏天心相信,他能做出此等判断,就说明,他有八九成的把握。 “为何?” 她轻声问,因为皇上向来和善,不主张战争,爱护百姓,这样的人,怎会做出弑母的行为? “为了太后交给合叶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传言,开国皇帝年轻时,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曾经秘密组建了一支强悍的精密部队,传言此部队的人,上可入天,下可入地,摸金探穴,阴兵借道,无所不能,但开国皇帝在死之前,将能号令这支部队的帝令藏在了某个地方。却被太后意外夺得。当年太后就是凭借此物得到了如今之位。那支部队只认帝令,所以谁拥有了那块帝令,谁就能号令他们做事。” 苏天心缩回车帘后,一边解开腰带换衣服,一边听着他说。 这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但毕竟这么多代下来了,那支部队从未出现在人前。 所以苏天心一直都觉得是假的。 “皇上虽风流,后宫佳丽之多,但最爱的还是昭德皇后。为了让昭德皇后复活,他用尽了一切办法。” “可是他不是相信凤凰翎的吗?先前宫宴,不是已经让他把目标怀疑在太尉身上了?” “那你可看见太尉被如何了?” 他这么反问,苏天心摇了摇头,“并无。” “这不就是了?” 孟忘枢轻笑。 “所以此事是太尉煽动了皇上?因损失了淑妃这颗棋子,所以皇上让皇后下了手?” 她如此猜测,孟忘枢却没有及时回答。 “若真的如此,那么也更好地解释,为何皇上会突然不对凤凰翎感兴趣,反而要找一支神秘部队了。” 孟忘枢驾着马车的手,微微一滞,然后才挥鞭打在马屁上,加速了前进。 苏天心并没有怀疑什么,仍旧在思考着这事。 “那如此一来,皇上怎会轻易放走合叶公主?” “合叶要走,他明面上也不好阻拦,毕竟随行的还有羿宣国主。”孟忘枢说,“所以明着是放走了,暗地里肯定会有动作。因此我来寻你,你把东西交给合叶,告诉她,不要走水路,走陆地,且不管经过哪里,都把阵势做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合叶公主与瑶国国主途经此地。” “这个办法好,如此一来,不管是背地里还是明面上,都不会有人敢下手。一旦下手,动的可不仅仅是合叶公主一人了。若羿宣国主在轩辕国遇袭,那么两国之邦,必然会瓦解。我想皇上应该还不会蠢到为了一个死人,拿一个国家与其作对。” “他不会,但太尉会。”孟忘枢把马车赶到一个分叉路口,然后停了下来,“他与羿宣合作,最后京都城防图与淑妃二者皆失,此事,他们虽没正式摊牌,但都心中有数。以太尉的性子,背地里反羿宣一把,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此次是最好的机会。” “可恶的老头子,他怎么那么阴险?难道轩辕不是他的国家吗?他就这般心狠?” “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孟忘枢回头掀开帘子。“衣服可换好了?” “好了。” “马我给你准备好了,把东西带着,沿着这条路,大概一个时辰就能追上去。” 苏天心跳下马车,看到树上的确系着马。 她解开马绳,翻身上去,然后回头问孟忘枢,“你去哪?” “我要进宫,即便阻止不了太尉背地里行动,也要阻止皇上。”孟忘枢对她微微一笑,“快去,要平安回来。” 他不等她的回答,一掌拍在马屁上,马儿狂奔出去。 “师父。” 苏天心回头叫着他,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含笑挥手。 可她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但眼下情况紧急,她没办法顾及心中的想法,只能快马加鞭赶上去。 合叶此行回国,队伍不算浩大,走的倒是不慢,很显然是真的感受到了危机,所以必须即可离开。 所以连问她要八角蟠龙盒的时间都没有了。 “驾,驾——” 苏天心背着匣子,快马加鞭的往前追,终于在一个半时辰后,追到了大批部队。 “王,王后,前面有一人自称是公主府的婢女,说公主掉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她已送来,需要立刻面见王后。” 一士兵候在马车外,羿宣闭上的眼睛,微微张开,嘴角也同时泛起了一丝微笑。 “她倒是诚信。”他搂着合叶,对外头的士兵说,“让她过来。” “是。” 士兵立刻回到前方,让苏天心过去。 苏天心背着匣子,快步跑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就钻了进去。 外头的人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都推开五丈外,没有命令不得靠近。” 羿宣看着苏天心上来,难得微笑的对旁人下了令。 “看国主的样子,似乎丝毫不觉得危机靠近?” 苏天心大大咧咧的站在他们面前,也不曾行礼,抄着手,气势不减。 “寡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区区一个轩辕国皇帝?” “国主是不怕。正如人不怕疯狗一般。但被疯狗咬上一口,还是很疼的。” 羿宣听着这话,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哈的大笑出声。 “有意思的小姑娘,你这般形容你们皇帝,就不怕他杀了你?” “不怕。”她傲娇的抬了抬下巴,“反正他也听不到。而且国主想必也是不会告知他,今日咱们的所有对话的。” 羿宣眉头轻佻,“小丫头,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没有走出轩辕国界之前,尽量避免走水路,在陆地上声势浩大一些,最好让轩辕国人都知道瑶国人嚣张的目中无人。” 羿宣睫毛微沉,漆黑深邃的眼珠子轻微一转,面上的笑意不曾散去。 “东西呢?” 她利索的解开背后包着匣子的包布,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包布里的匣子。 匣子里面,是八角蟠龙盒。 盒子为塔状,分为七层,每一层各有八角。 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从底部盘旋至上,头顶落塔尖,俯瞰大地,就连夜色的浓郁也无法掩盖傲世冲天的气场。 一直没什么精神的合叶,在看到此物后,眼前一亮,从羿宣怀中直坐而起。 “你真的给我?” 她先前已经见过这个东西,但再见心中依旧是止不住的震撼。 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随着盒子与眼睛的碰撞,然后钻入她的心中。 “嗯。答应你的东西,我决不食言。不过——” “不过什么?” 苏天心看了眼羿宣,笑道,“还请国主下马车一趟,我有几句话,要和公主单独说。” 羿宣不动,眯眼道,“小丫头打什么歪主意?” “就是打歪主意,不给你知道。” 她含笑,还不怕死的挑眉挑衅。 打折 第76章 被耍了 羿宣盯着她足足有好久,苏天心也不怕死的回盯着,气势上,丝毫没有退怯。 最后羿宣无奈一笑,手从合叶身上收回,站了起来。 “依你一次。” 他弯腰下了马车,走到前方一棵树下休息。 苏天心从车帘口看到,她知道以羿宣的本事,就算走的再远一些,要听到两人的谈话,也是轻而易举的。 但她还是要支走羿宣。 “公主。” 苏天心放下车帘,朝合叶大步走去,坐在她的身边,把八角蟠龙盒,放在了她的双手里。 然后拔下头上的发簪,划破了合叶的手指。 “你做什么?” 合叶蹙眉,却被她握住破口的手指,将上面的血滴落在八角蟠龙盒的最顶端。 然后一阵七彩耀眼的光辉,便从盒子顶端散发出来,笼罩住整个盒子,并且顺着合叶的双手,将其也笼罩在了中央。 外头的人,只看到安静的马车上,突然散发起了七彩光环,如同上天吉兆。 就连羿宣也忍不住上前几步。 那光辉充斥在天,盘旋许久才散。 瑶国人都在外欢呼,说是天神下凡,必定庇佑瑶国千百万子民。 只有羿宣眯起了眼,一声不吭。 而马车上,苏天心看着那道光辉,最终消失在合叶的眼睛里,许久她才眨了下眼睛,视线落在苏天心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又低头看着八角蟠龙盒,“我好像听到它在和我说话。” “果然是你。” 苏天心心中欢喜,至少,凤凰翎和八角蟠龙盒在择主上,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什么是我?” “刚才的光辉,是八角蟠龙盒在与你结缔契约。世人传言,八角蟠龙盒,除非是其主,否则无人可以打开。你现在可以试试,然后再让其他人试试。” “结缔契约?” 她抱着怀疑的神态,手指伸向盒子的底层。 只是稍微碰触,那紧闭的塔门就一扇扇的被打开了。 包括盘旋在上的黑龙,也骤然一动,宛若真实。 “这——这是真的?我和它——” 苏天心突然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掀开车帘,看了眼羿宣的方向,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 “我单独交给你,就因为你是它这一世的主人,此物也只有在你手中才可以发挥它真正的威力,我相信你可以利用它来救活你的孩子。但我有一个前提。” “什么?” “你可以把盒子交给你们国师,却不可以让他发现你是蟠龙盒的主人。就连羿宣国主,你最好也是守口如瓶。” “可是刚才的光辉——” “光辉可以解释这才是真的蟠龙盒。”苏天心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面色严肃的说,“公主,我把此物交给你,其实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希望公主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在不违背任何原则的情况下,以后兑现。” “你想做什么?”合叶这才正式看向她,眉心紧皱着说,“天心,你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丫头,可你所做之事,却并不该是你碰触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趟了这趟浑水?” “为了什么?”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笑道,“为了我所爱的人。” 合叶看着她,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我知道自己现在还很弱,但我会靠这双手,去保护他们,即便不能更改所有的结局,我也要去做,这是弥补,对他们的亏欠。就如公主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你想保护他成长,我也一样。” 合叶反握住她的手,劝道,“可是你一人,会很辛苦的。在皇家,稍有不慎,死的不是你一人。” “所以我就要退步?不。” 她摇头否决,神态坚定,如磐石。 “哪怕最后只能保护一人,我也要心中无悔。” 合叶猛然一震,微张开的嘴,明明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她那双眼睛,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为了心中那所想守护的,哪怕最艰难的那条路,她都愿意去走。 因为不走,就等同于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孩子,我答应你。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依然是这般眼神。” “会的。” 苏天心嘻嘻鼻子,眨眼微笑,瞬间恢复如常,她从合叶身边起身,帮她把八角蟠龙盒放在匣子里,最后嘱咐道。 “千万别让国师发现。还有小心国师。” “你可是知道什么?” 在瑶国,国师的地位非同小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任瑶国国师,年纪尚轻,却有过人之本事,所以被羿宣看重,成了瑶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师。 但此人做事心狠手辣,果断麻利,也被世人所害怕。 合叶与他没有多少接触,却也知此人并不简单。 可苏天心远在轩辕国,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总之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她退到车帘前,对合叶行了一个轩辕国的大礼,“公主,我走了。” “等下。” 合叶及时叫住她,然后从身上拿出了一块血玉。 “此物乃瑶国太后送给我之物,你若是遇到麻烦,又或者来瑶国游玩,可以凭此物,找我。” “多谢。” 苏天心收过东西,很贴身的放了起来。 但她一抬眼,发现合叶看着她,仍旧有话要说的模样,不禁问道,“公主,还有事吗?” “你就不问我,太后为何会死?是何人害死了她?” “我已经知道了,就如公主心中清楚一样。所以公主还是尽快离开瑶国故土,若非万不得已,千万别再回来。”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一下去就看到羿宣站在马的边上,一双鹰眸,紧紧地盯着她。 苏天心嘻嘻一笑,对他行了一礼。 “国主,我所行之事已经完成,多谢国主之前的出手相助。还有,太尉此人,所做之事,绝对与我轩辕无关。告辞。” 她走过他身边,打算回去,怎知被他一手拉住,按在了马上。 如鹰的双眸,直逼靠近,吓了苏天心一跳。 “王后的血玉乃是太后所赠,珍贵无比。寡人的此物,给你。” 他手在她身上一掏,轻而易举的将她藏起来的血玉给拿走了,扔了另外一样东西在她手心里。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叫队伍启程。 苏天心愣神在一旁,看着掌心的金牌,有些惶恐。 “这个可是帝王的密令,就这样给了我?他是疯了不成?” 苏天心拎着那金灿灿沉甸甸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万一被轩辕国的人发现,可不是什么好下场。 “他就是给了我一个烫手山芋?”苏天心撇撇嘴,低骂道,“果然是个阴险的老头子。” “寡人不老。下次再言,毒哑你的嗓子。” 前方内力传输进来的低沉嗓音,吓了苏天心一跳。 她立刻收起东西,然后找到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而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元新,危险的眯起了眼。 苏天心赶回京都后,并未直接去找孟忘枢,而是去了吴家铺子。 彼时的流苏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嘴里叼着一馕橘子,正慢慢的吃着。 “夜蓝,你说小心心是不是不要我了,这么就都没找我来玩。不不不,她还是别来了,上次要不是她,我哪里会撞坏古夷苏木,要赔那么多金子,我不愿意呀。”他哀嚎,“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人故意的,小心心不肯给我金子,所以孟煜就故意使坏,让我赔正好数额的金子。” 他身边站着的夜蓝,抱着剑,对此不闻不问,纯当他在和空气说话。 “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苏天心从围墙外跳了进来,伸手利索,夜蓝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动。 “小心心,我好想你哦。” 流苏朝她扑了过去,却被苏天心一脚给踹开了。 她往他的藤椅上一坐,然后从怀里掏出了某样东西。 “看看这个。” 流苏一看是金的,眼睛一亮,然后凑上前一看,顿时脸色一垮。 “小心心,这个东西可是个烫手山芋,你怎么得到的?” 那东西正是羿宣给的令牌,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太过耀眼。 “羿宣给的。”她一手撑着下巴,十分纳闷的说,“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那肯定是的呀!要不是想笼络你,给你这个做什么?他和太尉合作,可都没有给过任何信物,更何况是帝王密令。小心心,你被他盯上了,你要完了。” “完个屁!”苏天心瞪了他一眼,她先来此地,也正是因为此物,“你把东西给我收好了,莫要让其他人发现,不管羿宣是个原因,这个东西丢不得,也不能被发现,否则你我都要玩蛋。” “你就不能别害我一次?” 流苏显然不愿。 “谁叫我最信你?”苏天心眼珠子一转,诱惑的说,“只要你藏好了,师父房间的那扇古夷苏木,就不要你赔了。” “当真?” “比金子还真。” “我立刻就去。”流苏将令牌往怀中一藏,就往房中走去,“你放心吧!” 苏天心笑笑,她本还有事问流苏,但眼下担心孟忘枢,所以便不再停留,从围墙跳了出去。 她直接去了靖霆王府,但得知孟忘枢并未回来。 “他难道还在宫中?” 她知会管家若是看到人回来,就告诉她一声,然后就回了苏府。 唐香薷看到她回来,有些吃惊。 “你不在学院好好待着,怎么回来了?” “娘,爹回来了吗?” “还没有。”唐香薷摇头,“好似有事,午膳后就又进宫去了。” “那我等爹一会儿吧!” “有事吗?” 她摇摇头,靠在母亲怀中柔柔一笑,“没事。” 唐香薷摸摸她的脑袋。 “既然你回来了,有些东西还是给你看看,你想想还有什么要添的,或者是要请的朋友。毕竟三月初三,便是你的及笄之礼。你身为苏府唯一的孩子,娘要给你办得体面一些。” “好呀。” 她被唐香薷拉着回了后院,看着她列举的清单与邀请的名单,然后又加了一些。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就夜幕落下了。 苏南陌才回到苏府。 一进门,就听说苏天心回来了,他心下一沉,快步往后院走去。 “天心。” “爹。” 一看到苏南陌,苏天心就起身迎上,“爹,你进宫做什么了?” 苏南陌看了眼身边,知趣的婢女立刻关门退出,门内,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苏南陌这才说,“凤凰翎主现身了。” “什么!”苏天心一震,“是谁?” “梁诗诗。”苏南陌道,“是忘枢将人领去了皇宫,原来梁家世代守护凤凰翎,今生凤凰翎主,就是死而复活的梁诗诗。之前梁诗诗说是太尉给了她凤凰翎复活,其实是太尉叫她如此说的。可不管真假,如此一来,皇上已对太尉生了嫌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苏南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天心却是面色苍白,后退了一步。 她早前就听孟忘枢说过,若到时候凤凰翎的事瞒不住,就会把梁家推上风浪尖口。 因为梁家本就是守护着凤凰翎。 的确此事一旦爆发,皇上就会停止对合叶的追踪。 毕竟比起那个虚无缥缈的部队,凤凰翎才最真实。 可若是,皇上发现梁诗诗手中的凤凰翎是假的,迁怒之下,孟忘枢也是会有危险的呀!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惜以凤凰翎为筹码? “天心,你怎么了?” 苏南陌和唐香薷都看到女儿脸色不对,有些焦急。 苏天心回神,她摆摆手,又摇了摇头,闭了闭眼才说,“我没事。对了,爹,师父可曾回府?” “我与他一起出的皇宫,应该已经回去了。” “那我去找他一下,然后就一起回学院了,等休沐之日再回来。” 她风一样的跑了出去,但临时偷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床下取出了凤凰翎。 那个机关没有被硬撬过的痕迹。 但和凤凰翎放在一起的八角蟠龙盒确实是被孟忘枢拿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真的是一早,就知道她是凤凰翎主了。 她将凤凰翎藏在身上,然后从窗户口,跳了出去,往靖霆王府跑去。 才跑到门口,就看到孟忘枢要出去。 “师父,等下。” 她大声叫着,没看清脚下,整个人朝前扑倒。 好在孟忘枢速度够快,将人抱了个满怀。 “就这般想对为师投怀送抱?” 孟忘枢看着她,眼底像是汇集了夏日的星辰,璀璨美丽。 “师父,不开玩笑,我来找你是因为——” “嘘!”孟忘枢抱着她不放,笑眯眯的说,“为师正要出门用膳,有人请客,一起去?” “谁呀?” 这么晚还没吃饭,除了忙的人,肯定是比较喜欢作的人。 “去了就知道了。” 孟忘枢抱着人打算上马车,却看到她穿的衣服,摇了摇头,又往府内走去。 “你又抱我回来做什么?不去吃饭了吗?” “你穿成这样去,他肯定不开心,去换一件衣服。” 孟忘枢一路抱着美人回了心阁,站在自己的衣柜前,打开。 里面一半放着他的衣服,一半放着女子的衣裙。 而且件件都是崭新的。 “你哪来这么多女装?” “给未来王妃准备的。”孟忘枢抄着手站在一边,“选一件。” 苏天心心中本有所不悦,但听到他后面这话时,心没来由的就是一暖。 她站在衣柜前,里面每一件的款式到颜色,都是她所喜欢的。 “师父,你就直接说给我准备的得了。” “不,就是给王妃准备的。” 苏天心噗嗤一声笑了,她拿了件鹅黄色的成裙,“就这件了。” “不错,等下披上那边的狐毛大氅。” 孟忘枢点头,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苏天心跺跺脚,“你不走我怎么换?” 孟忘枢眼皮也未抬的回了一句,“我走了就看不见了?” “你!” 苏天心脸红语塞。 孟忘枢见她小女儿家羞涩的模样,心中再大的沉重都会卸下。 他起身,摆摆手,装作不在意的说,“谁要看。” 就走了。 苏天心不满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他临关门时又说了句,“要摸着抱着才舒服。” 然后苏天心就满脸红的要滴血。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孟忘枢果然站在门前,给她披上狐毛大氅,就牵着她的手出门了。 苏天心没地方放凤凰翎,只能随身带着,所幸冬日衣服比较多,也看不出来。 “师父,我听爹说你把梁诗诗推到皇上面前了?她没有凤凰翎,皇上是如何相信的?” “谁说没有的?”孟忘枢上了马车后,就舒舒服服的寻个姿势,靠在她的怀中,“不就在你身上?” “你!”苏天心低头,看着闭目休息的人,眸中脸上都惊现着不可思议,“你是如何知道我有的?” “不然你以为为师大老远的让阿景过来做什么?还不是给你掩饰?” 孟忘枢回答的是理所应当,丝毫不觉得此事说出来,有多么的不妥。 也全然不顾她有多么的惊讶。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我明明保护的很好。” “天心。”孟忘枢突然在她怀中睁开眼睛,眼神犀利,直射心扉,“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会知道。不知道也要想方设法的知道,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你。” 苏天心心中一紧,牙齿咬住嘴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谁叫为师喜欢你,傻瓜。” 他起身,在她咬紧的唇瓣上亲去。 直到她不再紧咬嘴唇,才放开。 “你可相信师父?愿意把此物交给师父?” “我——” 苏天心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因为在唐香薷被下毒后,她对他产生过怀疑。 也是那时,她察觉到孟忘枢一直有事瞒着她。 可他不肯说,她也没办法。 但现在,他突然说了,还问她信不信他。 她该回答什么? 相信? 还是不信? 她盯着他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做?” “你东西是在何处得到的,今晚就放回何处,明日自然有人会去拿。” “可你就这么放心那个梁诗诗?她剥死人皮,装作梁诗诗进入梁府,到底为了什么?你怎么就笃定她不会背叛你?” “她没那个胆子。” 孟忘枢说这话时,神色轻松,可话里给人的无形压力,却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 若非抓住了最痛的把柄,谁会心甘情愿的去做吃力不讨好还会随时丧命的买卖? 苏天心没有问原因,孟忘枢也没有再说话。 马车很快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苏天心下车一看,扭头就走,却撞在了孟忘枢的胸口。 “怎么了?” “师父,你为什么要和他吃饭?不吃可不可以?” 这里是天下第一庄的京都酒楼,来这里吃饭,肯定请客的人是君泷呀! 她一想到他那张脸,就觉得心惊。 “天下第一庄的天下第一大美人陪你吃饭,你还嫌弃?若被子翎知道,估计得打你。” “我想打,可以吗?” 君子翎如幽灵般的出现在他们身边,吓的苏天心一个哆嗦,扑倒在孟忘枢怀中,闭着眼哀嚎。 “我不吃,我不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乖啦!” 孟忘枢低头亲了亲她,又哄着,才将人带了进去。 君泷坐在雅阁里,大老远的就听到苏天心的声音,眉头紧蹙,似有不悦,手中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待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是一句,“麻烦来了。” 苏天心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努努嘴,紧搂住孟忘枢的胳膊不放。 “放心,有为师在,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孟忘枢叫她坐下,可苏天心屁股还没碰到凳子呢,就听君泷说,“你一坐,那凳子就垮了。” 她一滞,但想着他应该是骗人的,所以没有相信,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哪知,那凳子真的就垮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声连连。 “都叫你别坐了,非不听。” 君泷勾勾嘴角,拿起手中的书,继续看着。 “欺负一个小丫头,也就你下得去手。” 孟忘枢将人扶起来,给她拍去身上的尘埃,然后换了张凳子坐下。 那举动,温柔至极。 君泷看着,重重冷哼,不冷不热的说,“不如某人,非但欺负,还吃着睡着。” “要你管。” “要你管!” 孟忘枢与苏天心异口同声,君泷眼睛眯起,越过孟忘枢,落在苏天心的身上。 “你说什么?” “什、什么也没有。” 苏天心揉着屁股,紧挨着孟忘枢,委屈极了。 “行了。” 孟忘枢看不下去,这两人像是前辈子的仇家,今生见了面,一个使劲的欺负,一个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只会躲。 君泷扔下书本,做到桌前,命人上菜。 “先说好,你的份我请,她的份,自己付。” “你!” 苏天心气的咬牙切齿,她从进门来就没一件好事,还被这样欺负,于是头一扭,脖子一横,从袖中取出了一锭金子。 “我有钱!” “哟?”君泷看到那金子,眉眼一弯,笑了,“子翎,多去准备些好吃的,伺候苏家大小姐。” “见钱眼开。” “为何不?”君泷袖子一动,那金子就落在了他的袖中,他眯眼微笑,“吃饭。” 败类! 奸商! 无耻! 苏天心在心中怒骂,然后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孟忘枢看她许久不泛的孩子脾性,竟然有很多想念,也没去阻止,就由着她好好的任性任性,耍耍脾气。 “找我来做什么?” 君泷也看着她吃东西,然后眼也不眨的转头看着孟忘枢。 “安家的事,你可知。” 苏天心一怔,抬头就看到君泷面无表情的点头,“知道。” “如今皇后以及太尉双方都有意掌控安家,所以势必会给安如是择一夫婿。” “你要让我去?”君泷立刻摆手否决,“那丫头太丑。” 苏天心扑哧一笑,谁知他立刻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比这个还丑。” “你说谁丑?” “谁承认谁就是。” “我——” 苏天心无语,撇撇嘴,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叫自己顶嘴了。 与他贫嘴,有赢过的时候吗? 答案是,没有! 不要再和他说话,不要! 她在心中自我告诫,然后一边吃,一边继续听着他们的对话。 “自然不会是你。君大公子要是娶了安如是,怕是天下所有女子都要去上吊了。” “先声明,我绝对不会。” 苏天心举双手撇清。 孟忘枢会心一笑,摸摸她的嘴角,给她擦去嘴角的污渍。 这动作落在君泷眼中,纯属愚蠢。 他冷冷一声哼,满满不屑。 “那你找我做什么?” “以皇后有一干儿子,乃是齐国公之子,齐国公与皇后关系匪浅,放眼整个朝中,齐国公之子在皇后心中是最为合适的。” 君泷和苏天心都点点头。 “那太尉呢?” 孟忘枢看了眼身边的苏天心,漠然的吐出两个字,“孟沥。” 苏天心拿筷子去夹肉的动作,一滞,然后那块肉就掉回了盘子里。 打折 第77章 孟沥的怒火 孟忘枢吐出“孟沥”二字后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很清楚的看到苏天心的手,在细微的颤抖。 但他并未对此有任何动作,唇齿轻动,声音如流水,缓缓而来。 “太尉是孟沥的舅舅,孟沥生母已逝,又深的皇上恩宠,放眼整个皇子之中,他是最合适成为太子的。但皇上迟迟未曾立下太子,时间一久,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苏天心点点头,她已经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神,对孟忘枢的话,很是赞同,却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可你不觉得,孟沥要娶安如是,太过明目张胆了?皇上不傻,怎会看不出他这么做的目的?” 若孟沥真的娶了安如是,如此一来,非但可以得到安家手中的秘密,还可以增强白家的势力。 如此一举二得的事,太尉怎会不想? 但这步棋,若走的不好,就会引起皇上的疑心。 “没有感情,肯定会被怀疑。但若有呢?” 孟忘枢的回答,让苏天心抿紧了唇。 若孟沥和安如是两情相悦,他们要成亲,皇上必定不会有所起疑,毕竟四大家族结亲,本就是桩好事。 但她尚记得前不久,孟沥特意告诉她,已经向皇上请求赐婚,只要她过了及笄之礼,便会下聘。 可尚未过几天,他便有可能要娶另外一个女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娶。” 她说着重新用筷子夹起了刚才掉在盘子里的那块肉,放在碗里,低头吃了起来。 孟忘枢看着她,沉默不语。 “那你来寻我是做什么?” 君泷眼观鼻鼻观心,不知是否将孟忘枢的话中之意,听在耳中,依旧问着最初的问题。 “自古双方争斗,必然会牵扯到无辜的第三方,所以我想以三方来战,故而,咱们手中,也必须寻得一人。” 君泷问,“你中意谁?” “温家,温曜,秉昱。” “啪”的一下,苏天心的筷子,这次落在了桌上。 她吃惊的望向自己的师父,眼中布满了不可思议。 “你竟然看上了他?” 君泷不同于苏天心的吃惊,倒是一派淡然,他将垂落到胸前的发丝归到背后,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酒杯壁上,轻微的摩挲,缓缓点头。 “确实,以他之能,的确不错。再加上温家祖先与安家祖先曾有过姻亲,若要再度结亲,倒也不难。只是你如何笃定,他会答应?” “所以才来寻你。” 孟忘枢拿起酒壶,给他空了的酒杯中,斟满了一杯酒。 “你与温曜自小一起长大,有你出面,他必然会答应。而且对他,对温家也了却了一桩麻烦。” 温曜从小就长得一副过人的美貌,虽不及君泷那般美的过分,却天然有种画中仙的绝尘气质。 所以,十分吸引女人青睐。 据说,他尚未及弱冠之礼,温家的门槛就差点被求亲的人给踩烂。 因此,温曜直接就躲了出去,直到今日,近十年将过,他都未曾回过温家,也未曾娶亲。 倒是苦了温家当家,即便温曜人不在,每年上门要倒贴的女子也是络绎不绝。 所以温家这些年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温曜给“嫁”出去。 君泷端着酒杯,半阖着眸,将孟忘枢的话细细的品了品。 “但你可知,他若想娶,何必等到今日?被逼了这么多年,他也依旧孑然自傲。” 言下之意就是,连我也无法说动他。 “你只需将他引来京都,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君泷手腕一滞,重重的将酒杯放在了桌面上,倾身上前,侧对着孟忘枢,眉头一挑。 刹那间,那眉眼之中,流露出的柔美,仿佛春日百花绽放。 “你打什么主意?” 孟忘枢笑笑,并未回答,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告诉你。 君泷眸色略微不满的一沉,那眉眼之中的灿烂,也在刹那间,似百花收拢,变作了冰霜。 “我可事先说好,他虽然脾气不错,但遇到被强行压迫之事,他会如何生气,我也是无法预估的。” “我并非想要强迫他。” 孟忘枢将手中的酒饮完,酒水的晶莹沾染在他的唇瓣上,散发着温润如玉之色。 “你可以告诉他,倘若齐国公之子亦或者孟沥娶了安如是的话,那么四大家族的未来如何,他心中自有掂量。” 君泷闻言,久久未曾说话,他视线落在佳肴上,然后落在了苏天心的脸上,眼睛神色瞬间一沉。 “最后一个问题。” 孟忘枢给自己斟着酒,语气淡淡,“说。” “皇后也出生安家,为何你不放心她所选之人?” “因为——”孟忘枢端起酒杯,杯壁紧贴着唇瓣,他转眼望向低头不语的苏天心,然后饮尽杯中之酒,才说,“安为常。” “安为常?”君泷讶然,“他不是死了吗?” 孟忘枢轻笑道,“死前所愿,不可?” 君泷没有再问什么,而是闷不做声的开始吃菜。 孟忘枢也没有继续说正事,而是谈起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两人一言一句,倒也气氛融洽。 只有苏天心一声不吭,心事重重。 一直到结束了饭局,从酒楼出来,上了马车,她才紧挨到孟忘枢身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为何你要把温家牵扯进来?温家本就只有爵位而无实权,等同虚设,如今不过以商业营生,可以说是彻底远离朝堂风云的。你如此做法,若是温家出了什么岔子,你会成为温家的罪人的。” “四大家族本就是一棵树上,该同气连枝,损了任何一方都不可。可如今四大家族成了何种模样?” 孟忘枢最后的反问,让苏天心的牙齿紧咬住内唇,愁云不展。 四大家族变成如何,她心中一清二楚,若是无法去阻止内斗,那么之后引发的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 她想起上一世,为了孟沥,她欺骗了温宁夏,最终让温家置身火热当中。 她甚至,至今还清晰地记得,温宁夏在死前,眼中的痛与不信。 可即便如此,她在最后的最后,依旧笑着抓住苏天心的手,说,“天心,我相信你,你不会骗我。” 她明知道被骗了,却依旧选择相信凶手。 若非真的信到了心扉深处,怎能在家族灭亡之上,还去相信一个手染鲜血之人? 她对不起温宁夏,所以这一世,她不想重蹈覆辙,利用温家。 但她万万没想到,孟忘枢会选择温曜温秉昱。 她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心中逐渐燃烧起一把熊熊火焰。 她不想让上一世的一切在这一世再次成真。 所以她必须扭转一切,但扭转必定会有伤害。 而温曜的存在,或许会让这件事的伤害变为最低,却也会将温家彻底拉下了水。 那么她到底该不该? 该不该再为了一次自己的私心,而去害了温家? “天心。” 两只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了她颤抖的拳头。 苏天心一震,然后睁开了眼睛。 她瞳仁极黑,眼白却染上了血丝,双手紧握颤抖,面色苍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你要知道,换做任何一方,任何一人,在这件事上,都可能让纷争变得更大。” 苏天心咬着嘴唇的牙齿更加用力,然后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她仍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如今皇上的注意力都被凤凰翎吸引,他那么执着昭德皇后,必然不会对安家选夫的事太过上心,如此一来,便是皇后与太尉私底下最好的下手机会。所以我们一定要快,至少要在他们行动之前,把此事办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孟忘枢松开一只手,给她擦去嘴角的血,然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将人搂在怀中。 “此事,我心意已决,不可更改。你这几日好生在学院待着,不要乱跑,保护好自己。” 苏天心闷在他的怀里,明明有千万句话要说,有千万个问题想问,可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困好困。 困到根本睁不开眼睛,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孟忘枢见人睡着后,便从她身上拿走了凤凰翎,然后将人送回了青竹学院她的宿舍中。 “天心,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让你能笑着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步。” 他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抽身离去。 推开门的那一刻,月光照耀在他的脸上,绝世之色上,不可避免的显露了一层如死的惨白。 他身形一个踉跄,手中放着凤凰翎的鲁班盒子,差一点没抱住。 他手扶着房门,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勉强稳定下来。 “快要没时间了呀!” 他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眼熟睡的人,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远处。 第二天,苏天心醒来后,就发现凤凰翎不见了。 她没有着急,因为她知道是孟忘枢拿走了。 凤凰翎已经与她结下缔约,只要她不死,那么凤凰翎就不会为他人所用。 她也随时可以召回凤凰翎。 所以她相信孟忘枢拿走,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欺骗皇上与众人,让他们更加相信梁诗诗就是凤凰翎主。 “但是,师父,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因为孟忘枢知道的太多了。 多到好似他也曾走过这么一条路,所以知道一切的发展会如何。 可是他却不愿意告诉她。 她坐在床上许久,一直到温宁夏来找她,她才回了神。 洗漱之后,便去了课堂上课。 一连数日,她都没有见到孟忘枢,倒是温秉昱要进京的消息传了出来。 顿时,整个青竹学院的女学子们都坐不住了。 这个温家家主的哥哥,可是个香饽饽。 虽然年纪没有温家家主大,却辈分极高,且文武双全,样貌一绝,菩萨心肠,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 比起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君泷,更吸引女人。 但他消失了近十年,如今突然传出要进京的消息,已经在京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后与太尉那处,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久暮,你觉得这样一个消失了十年的人,突然进京,是为何?我命人自温家查了消息,就连温家家主,也对此事不知情。” 太尉坐在书桌前,手边放着一杯茶,可茶早无热意,他也一口未喝。 孟沥就坐在他的下方,一身玄色长袍,气宇轩昂,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正低头饮着。 “若是舅舅答应我娶天心,我会很乐意去查清楚此事。” “够了。” 太尉突然猛拍了一下桌面,茶杯略有晃动,里面的冷水稍微洒了一些出来。 “她苏天心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即便我同意你娶了,你觉得苏南陌会答应吗?孟煜会答应吗?她是苏家嫡女,苏家唯一的血脉,苏南陌与我不合数十年,你又是我的外甥,他怎会让女儿嫁给你?” “不管舅舅应不应,我都已经将此事告知了父皇,父皇也答应待她及笄之后,便会下旨赐婚。” 孟沥态度坚决,不容更改。 太尉看着他,恨得拿起面前的茶杯要砸向他,可抬起的手,到底是舍不得。 “娶她,你得不到任何好处。” “那娶安如是,就有好处?”孟沥冷笑着反问,“舅舅一心想我娶安如是,不过是为了安家纳入囊中。可皇后那边会同意?她身为安家之人,必然会不惜一切来阻止您。到时候你们二人鹬蚌相争,就不怕有人在身后渔翁得利?” 太尉怒意分发的手,在听闻他的话后,很明显的一震,眼底浮上一丝疑惑。 “你的意思是——” “苏家即便没有所动,孟煜也不会让你与皇后,其中任何一人计划达成。所以必然会有所行动。” “你是说,如今温曜突然进京,也是因为安家?” “对。” 孟沥说的十分肯定,他面无表情,眼底泛滚着的,是黑不见底的狂澜。 “温曜此人,世人皆说菩萨心肠,若他成了安如是之夫,即便能明显上,依旧与其他家族保持独立,但私下呢?” 孟沥看着太尉,满眼冷笑,自问自答的说。 “他与君泷是多年好友,君泷与孟煜有所联系,孟煜又与苏南陌关系匪浅,还是天心的师父,天心又与温宁夏是同窗好友,住在一起。倘若温曜真的娶了安如是。那么安家明着是与温家联姻,但私下,还有一个苏家存在。到时候三方对一方,舅舅,你只有输的份!”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块大石,当头砸下,砸在了太尉的身上,让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可,万万不可。绝对不能让温曜娶安如是。” 孟沥见他如此反应,嘴角微勾,低头弄着左手指间的扳指,语气不再锋利,而变得慢条斯理起来。 “所以若是舅舅让我娶了天心,那么就算他们联手又如何?只要我们手握苏天心,就等同于同时拿捏了苏南陌与孟煜!” 他眼中暗沉狂澜的似是随时都会呼之欲出。 说着如此恶毒的计划,脑海中却仍旧止不住的想起。 那晚京都酒楼之前,苏天心与孟忘枢当中亲吻的模样。 他们举止亲昵,已经不在乎外人所见了吗? 那一刻,他心中压制许久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不管如何,不管用何种手段,不管苏天心是否恨他,他此生都要娶到苏天心。 绝对不会让她和孟忘枢在一起的! 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孟沥从容的站起了身。 “今日所言,希望舅舅好好想一想。是三对一,还是彻底搅乱这该死的平静,就看舅舅的一念之间了。” 他说完扭头就走,打开书房的门出去,才看到秦玉正站在外头。 他冷眼所望,并不担心她会把今日的对话说出去。 “师兄,师兄。” 秦玉见他离开,便转身跟了上去。 一路出了太尉府,孟沥并未上马车,也未回到自己的府邸,而是在大街上乱逛。 秦玉跟在他背后,看得出来,他所逛的地方,都是苏天心经常去的地方。 “师兄,你——”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孟沥猛的一停,她冷不防撞了上去,然后就看到前方苏天心的身影。 她一身红色,喜气的红色,直将她那娇嫩的肤色衬得更加白里透红,泛着陶瓷般的光滑。 脸上的笑,更是藏着初春最美好的阳光,勾起着小女儿娇嫩的羞涩。 孟沥心中动容,他快步上前,可走了两步,却又猛然停下。 因为从她身后的店里,走出来一人。 那人月牙长袍,黑发竖冠,器宇轩昂,不是孟煜又会是谁? 孟煜手里拿着她最爱吃的糕点,然后双手放在她的头顶上。 苏天心正低着头看着小摊贩上的可爱玩意儿,冷不防有东西落在她的头上,她扭头望去,就被塞入了一嘴的糕点。 她一愣,然后很配合的就着那只手的相喂,吃了下去。 “我还要吃。” 她吃完了一块,仍不满足,张开嘴巴,还要吃。 “没了,剩下的都是我的。” 孟忘枢不理她,拿出一块自己咬了一口。 可苏天心却趁机双手勾住他的前臂,用力将他的手往自己身边拉,然后也不顾那是否是他吃过的,便一口咬过。 还噘着嘴,抬着头,含糊不清的说,“这是我的,我的。” 孟忘枢莞尔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大手搂在她的肩膀上,一路往前走去。 两人举止亲昵,仿若新婚男女。 “真不要脸。”秦玉站在孟沥身后,将这一幕看的是一清二楚,“尚未及笄,便与男人如此亲昵,她难道就不知道三从四德吗?” “闭嘴!”孟沥呵斥道,“她的事,还容不到你来说。” 秦玉被骂,面色微变,见孟沥举步上前,拗着气,紧跟上去,一反常态的说。 “我说的是事实。她私下与孟教谕亲亲我我,师兄你也是看到的。” 她指的是那晚京都酒楼前的一幕,恰逢她是陪着孟沥一起出去的。 “他们是师徒,却不顾伦理常伦,如此举动。师兄心中就甘心?明明是她之前一直缠着师兄,说要嫁给师兄,却转身与自己的师父缠绵不乱,甚至还将自己的亲白给了他。师兄难道就就此作罢吗?” “闭嘴!我叫你闭嘴!” 孟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脑海中是苏天心与孟忘枢一幕幕甜蜜的模样,更有那次在她闺房之中,两人缠绵的画面。 心中升起的怒气,就无法消退。 “我非要说。因为我替师兄不值。” 秦玉被掐住脖子,清楚地感觉到,那人是真的会杀了她的,可她还是不怕死的回应。 “师兄明明那么爱她,为了她,与太尉作对,可她呢,她却根本不信你,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对她的爱,来自保。” 最后一个字被掐住在喉间,秦玉面色由红转白,最后泛起了青色,只要再一下孟沥就真的会杀了她。 她双手紧握,眼神不屈,傲然之上。 孟沥盯着许久,最终还是放了下手,走进了一间酒楼。 “咳咳,咳咳。” 秦玉捂着脖子猛地咳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睛却看着孟沥走进酒楼。 “苏天心,你永远不知道,他为你付出了多少,却妄图霸住他对你的爱,我一定不会让你达成目的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毅然的跟着走进了酒楼。 孟沥叫了很多酒,一口口的灌下,从白天喝到了晚上,喝的烂醉如泥,神色越来越模糊。 秦玉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眼神却越发的清晰。 “师兄,天色不早了,别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别管我!” 孟沥将她推开,一手拎着酒壶,走出了酒楼。 却差一点撞到了经过的马车。 马车疾驰停下,苏天心一个没站稳,直接从马车里摔了出去,所幸有人拉了她一把,才让她免去了四脚趴地的丑样。 “小姐,对不住。是有人突然闯了出来,我才及时停了下来。您摔着了没?” 车夫急急的解释,苏天心站在身体,拍拍手上的尘埃,摇头微笑道,“我没事。” 她笑着转头去看谁这般鲁莽,怎知一眼就对上了孟沥的那双眼。 孟沥看到她也是一怔,然后越过她就看到了马车里探出身来的孟忘枢。 那怔神的眼神,就在刹那间,变成了一股隐忍的愤恨。 他紧握着酒瓶,瑟瑟发抖,是要压制下心头的恨意,却显然不行。 那股恨,确切的说是嫉妒,将他充斥的满满的,强烈的驱使着他,让他非要做点什么,才可以平息。 所以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上前一把拉下了苏天心,按住她的脑袋,就亲了上去。 速度之快,就连被亲的本人,大脑也在那瞬间,处于空白当中。 “苏天心,我一定会娶你,不惜一切代价,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他松开手,眼底的锋芒堪比夏日正午的阳光,强烈刺眼的让人不能直视。 苏天心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可那人已经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了,唯有嘴上留下的是他带着酒的味道。 她本能的伸手去摸,想要将他的气息给抹去。 却不知这嫌弃的一幕,都落在了秦玉的眼中。 她双手紧握,强迫心中的愤怒压下,然后从苏天心身上收回眼神,快步追上了喝的连路都走不稳的孟沥。 “小二,去取一壶温水来。” 孟忘枢眼底深沉,从马车上下来,丢了一两银子给酒店的小二。 小二立刻回去取了一壶温水,递给了他。 “多谢。” 孟忘枢又给了他一两银子,然后将那壶水递给苏天心。 “给。” 苏天心一看到那水,二话不说的灌入嘴里,漱着口。 一直到全部漱完,她才勉强作罢,然后扯了扯孟忘枢的衣袖,嘟囔着说,“没心情了,我不去看戏了。” 原本今日休沐日,他们打算去看夜戏,缓解一下多日来的沉重心态。 怎知半路就遇到了这一幕,叫她还有什么心情去看戏? 孟沥最后的那个眼神,一如当年他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们的孩子。 没有灵魂,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厉。 叫她心中隐隐有所害怕。 因为自从她重生以来,接触的孟沥,太过于乖巧,那份背地里的隐忍,叫她差点以为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 可今天这个眼神,让她清楚地明白,这个男人当年是如何得到帝位,如何毁掉四大家族的,更是如何毁掉她的。 生死之间的愤恨充斥在心间,令她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好,不去看戏,我们回家。” 孟忘枢从后面搂住她,抱着她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回王府。” “是。” 车夫驾车而去,车帘微动。 在经过前方转弯口的时候,苏天心看到,孟沥砸掉了手里的酒瓶,秦玉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 她看着,忽然一手握住了孟忘枢的大手。 “师父。” “怎么了?” 孟忘枢收回眼神,低头看着她,眼底温柔。 “你说我们的计划是否会成功?”她皱着眉,边想边说,“因为孟沥刚才给我的感觉,他好似知道了什么,他这个人,严格论起来,比太尉更不好对付。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日公主府设宴,他对我说,他恳请了皇上赐婚,皇上答应了,只等我及笄之后,便会下旨。师父。” 她紧握住孟忘枢的手,语气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哀求。 “我不要嫁给他,不要。” 她不想嫁,一点都不想,哪怕是假的,她都不愿意。 因为心中够恨,所以今生连蜻蜓点水的碰触,都不想再拥有。 “放心,只要为师在,就绝对不会容他娶你。” “那你娶我可好?在我及笄那日,你下聘娶我,好吗?” 她双手抓住他的大手,抬起的眼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晶莹,以及十分期盼的渴望。 打折 第78章 开始报复了 马车一路前行,偶有颠簸,晃动着车内的人。 孟忘枢坐在她的身边,即便不低头去看,也无法忽视她眼中过分的闪耀与期待。 他知道她一心想要嫁给自己。 而他也愿意娶她。 可,凡事都有一个不过与但是。 “若我不娶呢?”孟忘枢的神色并无过多的变化,他直视她的眼睛,反问,“你当如何?” “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你娶我。” 这是她的答案,她想要的结果,以及她对他的坦诚。 因为喜欢,因为爱着,所以没有隐瞒。 “天心。” 孟忘枢突然伸出手,干净的大手覆盖住她过分明亮的眼睛,声音很轻,如春日林中溪水,缓流。 “别因一个你爱之人,而选择放弃所有,这个代价,太重。” 简单的话,轻微的嗓音,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一把刺入了苏天心的身体里。 让她闭上的眼睛,因为震撼而猛然张开。 纤长的睫毛碰到他的掌心,扫过一层痒感。 她想起,上一世,她也是这样。 因为爱着孟沥,因为想和他在一起,助他登基,所以她不惜一切,放弃了所有,背负了多少条人命,一意孤行。 最后,她的确成功了。 可曾经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 但老天爷对她很好,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发誓,不会再爱一人,不会再为了男人去伤害身边无辜的人。 可女人终究是女人,即便重生,也都没有逃过,爱情的命运。 她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可这个人,却告诉她,爱与护,之间的代价,太重。 她负担不起。 “呵呵……”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可能,然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她伸出手,拉下了孟忘枢的大手。 “可是师父,你又是如何笃定我定会为了所爱之人,放弃所有?” 她眼睛睁开,依旧那个姿势仰望着他,眼底却不再闪耀。 “曾经犯下的错,我不会重蹈覆辙,今生认定的人,我也不会放弃。你若不娶,此生不嫁。” 她说完就站起了身,往车帘外走去。 孟忘枢坐在原地未动,只是盯着她的背影,忽然问,“若我娶了他人呢?” “杀之。然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她傲然决然,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车夫看到她突然出来,立刻驾停了马车,“王爷,要不要去追?” 孟忘枢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着独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摇了摇头。 “不管她,回王府。” “是。” 车夫重新驾起马车,借着夜色的遮掩,消失在了街头深处。 苏天心回了苏府,第二天便回到了青竹学院。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抱着书本的秦玉,将她手里的书全部掉在了地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蹲下身要去捡,但秦玉比她快了一步,弯着腰,快速的将书本捡起来。 那举动,似是不希望苏天心插手。 她想起昨日的事,有些尴尬。 想说什么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秦玉低头露出衣领内,脖子上的数枚紫红色的东西,一直蔓延到她领子下面。 “小玉,你——” 秦玉快速的捡起书,捧在怀中,头也不回的说,“我要去藏书阁,请让一让。” 苏天心半眯起眼,然后往边上退了一步。 秦玉什么也没说,就匆匆跑了出去。 她站在门边,看着秦玉的背影,缓缓咬住了嘴唇,脑中回忆的是她脖子上的紫红色小点。 那东西是什么,她只消一眼便知。 只是她不清楚,秦玉是与谁发生了关系? 秦玉不知她所想,她快速的跑到了藏书阁,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无人的长桌边上。 阳光下,她长发散落,一向不遮掩的额头,如今却故意散下些头发,遮挡了一部分。 她伸手碰触头发遮掩的额头,却“嘶”的一声,痛的蹙起了眉,纤手颤了颤,并未再碰,而是紧握住了面前的一本书皮。 窗外,微风拂面,吹起发丝,若此刻走进的人,定会发现她的额头破了,才会用头发遮挡。 可为何会破? 秦玉冷笑。 自然是被人砸的。 被谁? 孟沥! 昨夜她送他回府,一夜翻云覆雨,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却只是将她当成了苏天心。 而今一早,看到她睡在身边,便勃然大怒,将她踹下了床,言语恶毒外,还用器物砸伤了她的额头,将人撵出了王府。 如此耻辱,她怎能咽下? “苏天心,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才把我害成这样,我要你全部还回来!” 她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地抓紧着书的纸张,脆弱的纸面,被她糅破了数张。 “如是,我去楼上找找,你在楼下找,这样也比较快一些。” 突然门口进来两个俏丽女子,其中一个便是安如是。 两人似乎在找着什么,进门后就分开了。 安如是走进藏书阁一楼内侧,按照书架的分布,寻找着所要的书籍。 秦玉坐在一边,看着她的背影,双手的颤抖也更加重了。 因为她知道,太尉希望孟沥娶了安如是。 只因安如是是安家如今的族长,身份地位都高人一等。 可她呢?一个户部尚书之女。 父亲还当众反了太尉一次,若非她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太尉肯定不会再相信她。 若是失去了这份信任,那么她又怎能时常接近孟沥? 所以对安如是,她也是极为讨厌的。 双手握着,眼睛眯起,她死死地瞪着安如是的背影。 脑中想着,若她不再是安家族长,一切又当如何? 太尉他们不敢做的事,她秦玉可是一向都敢的。 安如是在找书的时候,猛然察觉到有一股不善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可她转身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孟忘枢。 心中顿时一喜,将一切烦恼所忘,对着孟忘枢的方向,唤了一声。 “孟教谕。” 孟忘枢听到声音,寻声望去,微微一笑,“来找书?” “嗯。”安如是一手按在书架上,双眼紧盯着孟忘枢,甜甜的说,“路上偶遇林教谕,她要找一些曲谱,我恰好有空,便过来寻找,却不想遇到了孟教谕您,不知您来此是要找什么书?我可以帮忙的。” 如此想要的靠近,只要有心人都听得出来。 秦玉心中微微讶异,“难道安如是喜欢孟教谕?” 她并不知此,所以十分惊讶,原本想要去探探安如是口风的念头,也被扼制,仍旧坐在远处,盯着那边,不动。 孟忘枢点头,“闲来无事,寻几本书看看。你找你的,我随意看看。” 他大步往书架走去,安如是则随着他的脚步跟了过去。 左右看了看,并无看到其他人后,才压低声音说,“孟教谕,安家的事多谢您了。若非您的相助,或许我今日也没办法站在这里。” “帮你的不是我,是天心。” 孟忘枢拿过一本手札,打开看了看。 “我知道。”安如是看着他的动作,却只将他的话当成了客气,“但若没你的一份力,天心何能做到此步?” 孟忘枢将手中的那本手札又放了回去,欲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坐在内侧的秦玉。 他便随意取了一本书在手心,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此事已过去,无须再谈。我的书找到了,林教谕要你找什么曲谱,说说看,我可以帮你找。” 一听孟忘枢要帮忙,安如是自然心中欢喜。 她报了几个名字,孟忘枢点点头,便去另外的书架给她寻找。 两人偶尔的交谈,却只是一些关于曲谱的琐碎之事。 “这个给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 安如是手捧着孟忘枢亲自找的曲谱,十分开心,目送孟忘枢离开后,才去了二楼。 他们都离开后,秦玉才从内侧出来。 她看着外头孟忘枢的背影,然后又抬眼看了看二楼,最终走出了藏书阁。 晚上温宁夏也回来了,宿舍三人在一起吃了些东西,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这样不痛不痒的过了几天,今日,是众学子最期待的骑射课,早早地,人就都集中在操场上。 穆叔在前面讲着本节课的重点,安如是则悄悄站在了苏天心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眼神有话要说。 苏天心会意,待穆叔的话一讲完,众人开始分队准备的时候,才问,“什么事?” “上次我托你之事,你可想好了对策?我今日得到消息,皇后要让齐国公之子娶我。至于太尉那边——” “那边如何?” 苏天心明知故问。 安如是看了眼男方战队中的孟沥,低声说,“好像是孟沥。” 苏天心眼一眯,看来安如是的消息来源也挺不错的。 她不过是习惯性的眯眼想事情,却被安如是以为是她心中不悦,连忙解释道,“你别担心,太尉那边似乎还有变动。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孟沥的,你大可放心。” “我放心?”苏天心眨眨眼,不明的问,“为何?” “你不是喜欢孟沥吗?而且他心悦你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苏天心听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知道曾经的自己毫不掩饰对孟沥的喜欢,才导致了这一切。 若说她喜欢的人是孟忘枢,估计会吓倒一大片人吧? 她咧嘴,笑的有些无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马尾,才说,“你也放心吧,我是不会让孟沥又或者是齐国公之子娶你的。” “那你可是心中有了良人?”她左右看了看,然后更挨近苏天心耳边,说,“是不是孟教谕?” 苏天心心中一凛,眼中迸射不悦,抿着嘴,没有说话。 倒是安如是,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臂。 “怎么了?” 她低头,有些像甩开她的手。 “是孟教谕。” 安如是望着那悠远而近的人,心中虽有疑惑,可眼中却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这一幕,落在原本就在她们附近徘徊的秦玉眼中。 秦玉也是更加肯定了,安如是是喜欢孟忘枢的。 但究竟只是爱慕,还是喜欢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还有待商榷。 “他怎么会来骑射课?” 安如是再问。 “没事出来溜达呗。” 苏天心没好气的说。 孟忘枢步履平稳,缓慢的走到穆叔身边,说了几句,就和穆叔一起看着学子们的骑射之能,还时不时的给予点评与教导。 是真的一点大事都没有。 “你说的真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如是很好奇。 苏天心扬扬眉,很傲然的说,“看他走路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今日穿的是便服,外袍有些微皱,必定是在穿着在软塌上躺了许久,嘴角还有碎屑,肯定是躺着边吃东西,应该是糕点之类,并且他腰间无佩饰。若换做有事亦或者上课的时候,即便穿着便服,也是够平整干净,且腰间必定会挂佩饰,这是他的习惯。综合以上,他就是闲着发慌,躺久了出来转转。因着上午都是骑射课,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自然会来这里看热闹了。然后拿出一副教书先生的气魄,给些点评。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准你这般说他!” 安如是突然扬起的高声,一下子吸引了身边人的注意。 就连孟忘枢也将目光往这边投来。 她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失礼了,尤其是被孟忘枢看到,平时嚣张的态度一下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儿家的羞涩。 但她还是不忘对苏天心告诫道。 “虽然他是你师父,但你也不可说他道貌岸然伪君子。孟教谕一生光明磊落,为人心善,前几日还帮我寻找曲谱,是个难得的好人。” 她丢着这句话,就接过前方一人递过来的箭筒与弓,往前走去。 苏天心愣神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然后眉峰隆起,皱的是更紧了。 她眼神不满的往孟忘枢的方向看去,恰好他也正在看她,眼眸一眨,眨眼微笑。 苏天心却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孟忘枢见小徒弟不理会自己,还给自己脸色看,抛了抛手里的花生壳,弹指一甩,直接丢到了她的脑袋上。 “哎呀!” 苏天心脑门中招,轻呼一声。 身边的温宁夏看了,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她摆摆手,却蹲下身,捡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头,然后以同样的方式,丢向了孟忘枢。 孟忘枢见她竟然敢反击,花生壳再度抛出。 “好你个孟煜,竟然还来?” 苏天心撇撇嘴,他丢,她也砸。 她气的冲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而孟忘枢反手冲她勾了勾手指,是为挑衅,却不乏宠溺的温柔。 这一幕,意外地落在了安如是的眼中,她一箭射出时分了心,被身边的秦玉抢先了一分。 秦玉放下弓,发现安如是正看着孟忘枢的方向,突然驾着马,朝她靠近了一些。 “他们经常这样。” “什么?” 安如是一愣。 “我说,他们虽为师徒,却经常在外如此亲昵的举动,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也可以打情骂俏。” 安如是脸色一变,低声呵斥道,“秦玉,你别胡说八道。他们只是师徒而已。” “哼,真的只是师徒吗?你可知,类似的行为,我还有孟师兄都看过几次?你自己看看孟师兄的脸色便知道了。” 安如是将信将疑,却还是转头看了一边候着的孟沥。 发现他目光紧盯着苏天心,双手紧握,面如冰霜。 “看到了吧?”秦玉更进一步的游说,“苏天心自诩喜欢孟师兄,却与其师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昵关系。孟师兄是顾及到孟教谕的身份,所以才有所隐忍。” “不,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安如是低吼,她一直都不喜欢秦玉,从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所以调转马头,远离了她。 秦玉坐在马上,看着安如是的背影,笑了。 “这才刚开始。” 她握紧缰绳,驾马朝前跑了一段,继续比赛。 而这一边,苏天心与孟忘枢礼尚往来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可每一次,不管她如何的躲藏,他都能丢中。 他分明坐着一动未动,但她手中的小石头却怎么都砸不到他。 最后,她怒了。 她眼一眯,下巴一抬,对他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后双眼一闭,假装昏了过去。 反正她额头上被砸的都红了,这就是她晕倒的证据! 哼! 她心里嘀咕着,身边的人却乱了套。 温宁夏蹲在她身边,紧张的大叫,“天心,天心,你怎么了?你醒醒呀!” 她还没来得及呼救,就感觉到有一阵厉风袭来。 眼一眨,就看到孟沥将苏天心打横抱了起来。 “去叫姜太医。” “哦,好的。” 温宁夏被他的眼神给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叫姜太医。 却被踏步而来的孟忘枢给拦住了。 孟忘枢站在孟沥的面前,眼神温柔的说,“不用叫姜太医这么麻烦,交给我就可以了。” “孟教谕虽然医术不错,但姜太医好歹是太医,医术过硬,连父皇都曾夸赞过,天心突然昏倒,情况紧急,还是由太医看了才能令人放心。” 他说完,也不顾孟忘枢的脸色如何,就直接将人抱走了。 孟忘枢讶然,转身看着孟沥的背影,漆黑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那、那我是不是去叫姜太医?” 温宁夏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今日的孟沥十分的可怕。 “去叫吧!” 孟忘枢打了个哈欠,转身也走了。 但他并未去看苏天心,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雪苑。 这边,苏天心全程装晕倒,卧在孟沥的怀中,一出操场,就打算醒来,却被孟沥给点了穴道。 她一惊,睁开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孟沥并未看她,大步流星的往她宿舍走去,突然说,“对你,我不会再放手。不管是如今日一样,还是其他任何时候,你的身边就只能有我。” 他语气森冷,泛着浓郁到不可忽视的冷意。 苏天心不知他为何这么生气,但她却清楚,他越是这样,就令她越清醒上辈子最后的那一幕。 这也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她是怎么死的,她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此仇不报非君子! 孟沥感受到她眼中的愤怒,却不再言语,将人送回了宿舍,而且还很小心的给她脱了鞋子,然后去脱她的外衣。 苏天心身体不能动,嘴巴说不得,眼睛盯着她靠近的手,十分想直接宰了。 却又不得不在心中苦苦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激动,一定要控制好情绪的波动。 不然胸口的凤凰翎一旦亮起光辉,孟沥一定会有所察觉。 那么孟忘枢所布置的一切,就都废了。 而且还会连累到他的安危。 如此所想,苏天心的心一点点的冷却下来,她任由孟沥给她拖去外衣,然后平放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姜太医才姗姗来迟。 姜太医看完后,只说她之前身子未曾康复,如今是累了才会昏倒,于是开了几副补身子的方子。 孟沥看了眼,就让温宁夏去抓药取药。 温宁夏知道上次大昭寺外的遇袭,也知晓那次苏天心身心都受了重创,所以不敢耽搁,跟着姜太医去抓药,然后去煮药了。 期间,也有不少人来看苏天心,却都被孟沥关在了门外,就连同住的秦玉,他都不放进来。 秦玉对此,恨得入骨,却又没法子,只好在外间的厅内等着。 过了好久,温宁夏才端着药进来。 秦玉一看,起身应了上去,“宁夏,你抓药煮药也累了,这个就由我送进去吧!” “不用了,我可以的。” 温宁夏笑笑,并不打算让秦玉接受。 秦玉却不肯依从,她又说,“你应该去告知孟教谕一声,以免他担心。” “对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温宁夏想着也对,于是就把药碗给了秦玉,“你小心烫,药要趁热喝。” “好,我知道了。” 秦玉双手端着药碗,一直在门前看着温宁夏彻底离开,然后才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 趁着无人的空挡,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药包,将里面的药粉全部掉在了苦涩的药碗当中。 用汤勺搅拌之后,她才重新端起药碗,走向苏天心的门口。 “孟师兄,我把药端来了。” “进来。” 得到允诺后,她才打开房门,走进去。 “把药给我。” 孟沥一直都守在苏天心的身边,两人大眼瞪小眼,倒也不说话。 他伸手接过药碗,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秦玉。 “出去。” “可是姜太医说,这药要趁热喝,不然效果会减半。” “出去。” 两个字,如此冷冽,宛若冰霜。 秦玉面上柔弱,心中却气的颤抖。 她深深地看了眼孟沥,最终只能转身离开。 可不亲眼看到苏天心喝下药,她不放心,只能在门缝里守着。 “秦玉。” 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她转头一看,是安如是。 “天心怎么样了?” “有孟师兄在照顾她。” 这句话不冷不热,安如是没有在意,她走到苏天心门口,想推门进去看看。 “别进去。”秦玉赶紧阻止,“孟师兄正在生气,你最好别去看她,而且——” 她眸色一转,从门缝里看到孟沥把药碗放在一边,显然是不急。 她也觉得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时候,便压低了声音对安如是说,“有件事,我有些在意,是关于孟教谕的,不知道你是否想知道。” 安如是一听和孟忘枢有关系,便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你说,是什么事?” 秦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然后对安如是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安如是见左右无人,便随着她去了她的房间。 而苏天心房中,孟沥见药稍微凉却了一些,便将苏天心扶了起来,自己坐在床头,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一手用锦帕垫着她的下巴,一手端着药碗,递到了她的嘴边。 “喝药。” 苏天心紧闭着嘴巴,一动不动,是拒绝喝药。 “你若不肯喝,我便只好用些手段了。” 哼,你能用什么手段? 苏天心心中不屑。 刚才,孟沥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敢有半分松懈,现在找到机会,便想试着冲破穴道。 怎知,注意力还没集中,下巴就被一抬。 她不满的蹙眉,却感觉到呼吸在额头上的气息,转移到了她的脸颊边。 然后唇上便是一热。 她一惊,唇齿微张,一口热流就被送入了她的嘴巴里,然后迫使她咽了下去。 但那张唇,却并未离开。 苏天心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再度亲她。 若是那晚的碰触,不过是他喝醉的关系,那么今天呢? 他分明就是清醒的。 而且是故意的。 苏天心心中怒火至烧起,却因动弹不得,而只能任由欺负? 不,绝不! 她闭上眼,努力不去感觉唇瓣上的热,集中精神,用内力去冲破了被封住的穴道。 然后一掌就打在了孟沥的脸上。 “不准碰我!” 她厌恶的抹去嘴上的湿润,满眼的恨意。 孟沥一手松开,抹了抹嘴角,因为她打的用力,他被直接打出血。 “这么不情愿我亲你?”孟沥忽然一笑,那笑过分的露骨,“既然不愿,我就偏要,今日这碗药,都必须这样喂下去!” 他说话的同时,手指翻转,再度点住了苏天心的穴道。 这一次,将她全身上下各处大穴都给点住了。 饶是苏天心有凤凰翎的力量傍身,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冲破。 更何况,她还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分激动,否则凤凰翎的图纹就真的保不住了。 看着孟沥越来越近的脸,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浑身冰冷! 桃侦轩 说: 师父:敢对我徒弟做这种事,不要命了?! 打折 第79章 师父求你帮我 “他这样亲你的时候,你肯定很愿意吧!” 孟沥紧挨着她,说话的气息完全喷洒在她的脸上,也清晰地可以看到她紧忍下,鼻翼的轻颤。 这是一种害怕,一种拒绝,一种想要极力克制下的忍耐。 落在孟沥眼中,成就了他绝对要挖掉的毒瘤! 他十分不明白,为何去了一趟鬼宅回来,她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不再爱他,变得盘起了心计谋略,变得处处与他作对! 他生来就是王者,即便小时候被欺负,长大后,他还是脱颖而出,成了皇上心中最器重的皇子。 也是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 如此身份,在她眼中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无权无势的孟忘枢? “既然不爱,那便恨吧!至少恨意深种,你会比起你爱的人,在你心中留下更重要的地位。” 他言闭,不再废话,低头饮下一口苦涩的药汁,然后强迫的全部灌入她的嘴巴里。 那一口口的相碰,明明是该最温柔的事,却变成了恶心到无法言语的感觉。 苏天心全身动弹不得,肌肉却因沉重的压制,而颤抖起来。 她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在意唇上的感觉,心中念着静心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要能保住凤凰翎,就算失去贞洁,又有何不可? 她并非未出阁的狂妄小姑娘,而是重来一世的冤魂附体。 如此还不能忍受,她以后还能做什么? 唯有忍,方能成就大事。 “天心,你怎么样了?” 温宁夏从外头回来,她在外间没有看到秦玉,然后就走到苏天心的房门口。 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然后就看到孟沥一手端着空碗,挨着靠前,亲着苏天心。 温宁夏一吓,发出不小的动静,也瞬间抽回了孟沥的神志。 他起身离开苏天心,回头望去。 那一眼中,布满的是战场的肃杀,是满满的杀气。 温宁夏被无声的凝望,呵斥的退后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是来看看天心的。” 她本有些害怕的想要逃走,可看到苏天心苦苦哀求的眼神时,她也不知怎的,脚下就像灌了铅一样,不动了。 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大声的说,“姜太医说的,要天心安心静养,这样身子才会好,孟师兄,若是、若是她药喝完了,你可否回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其实这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她看得出来,那两人当中气氛怪怪的。 若她现在走了,估计苏天心还会更加委屈吧? 所以她不管不顾的傲立在门前,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 “哦,对了,师兄,我刚从雪苑回来,孟教谕他、他找你有事。” “找我?”孟沥终于有了反应,嗤的一声笑道,“他会找我有事?” 温宁夏这话都是胡扯,所以也不知如何接口。 但孟沥却自问自答了起来。 “也罢,我倒也有事寻他。” 他从床边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空碗放在一边,把苏天心安放在床上。 掖了掖她的被角,他声音轻柔的说,“我希望今日的所为可以让你明白,对你,我不惜一切,势在必得。倘若有人阻拦,那么下场就只有死,而你之能,绝对无法保护他们。你好好想想,三月初三,你及笄那日,我希望得到你的答复。”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解开了她的穴道,然后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恰逢秦玉与安如是从房中出来,被他看到。 秦玉脸色微变,还没说话,安如是就扭头走了。 孟沥知她定是做了什么,却并没有问,也转身走了。 秦玉没有追上去,而是直接进了苏天心的房间。 她看到那个药碗已经空了,心中便是一笑,然后才说,“天心姐,你醒了?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不用了,你们都出去。” 苏天心沙哑开口,嘴上的疼痛让她不愿意多言。 秦玉和温宁夏都看见了,心中想法各不相同,却谁都没有打扰她,给她关上了房门,就出去了。 苏天心见她们走了之后,才从床上起来,拿过矮几上的凉水,开始漱口。 可不管怎么的漱口,嘴巴里的苦涩药味之下,似乎都有着他留下的气息。 那种味道像极了大便的臭味,让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可惜,公子景不在此处,否则问他要些药,可以去去这种感觉。 但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屁股坐在软垫上,她靠在矮几边上,蜷缩起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双眼凝视着前方,眼睛一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刚才承受着那样的屈辱,她都没有哭。 可现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 “不哭,苏天心,这没什么好哭的。你既然决定了这么做,就算再过分,你也要忍耐。万不可被他发现凤凰翎,否则不仅是你自己,还有师父,也会有危险。你可以不顾自己,却不可以再让身边的人被拖下水了。天心,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这笔账记下,总会有归还的一天的。” 她紧抱着自己,喃喃自语,眼泪却越流越多,情绪终究没能好好的控制。 金色的光辉从她衣服底下溢散出来,然后一点点的扩大,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光圈。 似是师父的怀抱,将她紧紧笼罩,不受外界的侵袭。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传来敲门的声音。 “天心。” “师父。” 苏天心一震,一动,凤凰翎的光辉就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她想要站起来,双腿发麻,一个不慎就摔倒在了一边,碰到了矮几上的茶杯。 茶杯落地,发出不小的声音,惊动了外头的人。 孟忘枢一把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她倒在地上,手上被茶杯的碎片,划破了皮,正在流血。 瞳仁一缩,他大步上前,将人抱在了怀中,抬起她受伤的手,查看伤势。 “没事,就一点小伤。” 她抽回自己的手,伸到嘴边,想要吸掉小口子的血,却不料手被孟忘枢握住,然后手上便是一软。 柔软的舌头舔过滑嫩的手,一点点的用唾液沾在伤口周围,做到最基本的止血。 如此行径,与刚才的狂暴,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可对人的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天心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流下了来。 她扑进他的怀中,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师父,我好害怕。” 是真的,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孟沥会不顾一切的要了她。 即便她心中可以强迫自己去忽略那种事,告诫自己那都是小事。 但在孟忘枢面前,她觉得自己或许还是做不到。 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始终都是女孩子。 而女孩子最重要的,便是把第一次给自己最爱的男人。 而不是换来的一场屈辱。 “不怕不怕,师父以后会时刻都在你身边的。” 他紧紧的抱着她,这一次是他的疏忽。 因为他没料到孟沥会来真的,还是在温宁夏和秦玉都在的时候。 天知道,他看到她嘴唇红肿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窜的有多高? 可是在看到她的眼泪的时候,心中也只有懊悔了。 他鲜少在人事物上有任何的悔恨,却接连数次,都败在了她一人身上。 对此,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给她最美好的。 哪怕是与天斗,与地争! 他一直抱着她,任由她发泄情绪,哭了好久,才渐渐停止。 温宁夏自门口敲了敲房门,“孟教谕,我与秦玉做了些晚膳,您要不要和天心一起出来吃一些?或者我们把吃的端进来?” “端进来吧!” 孟忘枢将人抱着坐好,然后起身走到脸盆架子前,用毛巾沾湿了水,给她敷眼睛。 温宁夏则和秦玉端着几样可口的小菜摆放在桌子上。 青竹学院,有统一供应的大食堂,也在每间宿舍设了一个小厨房,可供开小灶。 温宁夏是见苏天心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才与秦玉商量着做了一些吃的。 每一样,都是苏天心最爱的佳肴。 “天心,你吃点东西吧,姜太医说你要补补,身子才会康复。” 温宁夏给她端了一碗粥,粥是她用五谷杂粮熬了很久的。 “这是五谷粥,我还放了一些梅花,你尝尝味道。” “谢谢。” 苏天心拿下脸上的毛巾,接过她手里的粥碗,低头吃了一口。 “嗯,味道很不错。” “是吧!”温宁夏扬扬眉,“我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 这不是她自吹,温宁夏的厨艺在整个温家是出了名的,京都城最大的一间酒楼的掌厨,就是她。 “喜欢就多吃一些。”秦玉也笑着,将苏天心最爱的红梅珠香推到她的面前,“菜是宁夏做的,我去摘了一些梅花摆盘,你尝尝。” “谢谢。” 苏天心微笑的应着,然后每一个盘子里的菜,都吃了一口。 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所以吃的很少。 吃完后,孟忘枢去食堂取了两个鸡蛋给她敷眼睛,在她房中一直坐到老晚才离开。 苏天心躺在被窝里,平坦的眉峰,却一直紧皱不散。 并不是因为她还在想孟沥对她做的事,而是从晚膳后,她就觉得不太对劲。 身体一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最终冷意在热流面前,化成了一滩水,让那热流随着血液的波动,一点点的扩散到她的身体各处。 然后泛起了一股酥酥麻麻的燥热。 一开始,这种感觉还能够忍着,可到最后,她发现实在无法隐忍下去。 胸前的凤凰翎也还是散发着极淡极淡的光辉。 她看到后,心中默念静心咒,将要驱散这种燥热。 “不行,完全不行。” 她热的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掀了掀领口的衣服,驱散着身体里的那股热意。 “试试用内力压下去?” 她盘腿坐好,双手置于丹田,然后运转内力。 可强劲的内力与燥热冲刷后,竟然起不到一丝作用,反而加速了燥热的狂增。 “怎么回事?” 她觉得身体各处都酥酥麻麻的,十分需要,一种解渴。 “到底是谁给我下了药?” 她闭着眼睛,努力去回忆今日的一切。 除了那碗药之外,她和大家所吃的都是一样的。 “药?” 她睁开眼睛,强压着身体的不适,在房中寻找那只空碗。 然后发现它依旧被完好的放在了一边。 “碗里还有残余的药汁残留。若当真在碗中下了药,下药人竟然没有将碗拿走?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如此想着,又闭上眼睛,回忆着今日谁碰过这碗。 可总共那么几个人,却怎么看都没有嫌疑。 “咳咳,咳咳——” 她被一口气憋得干咳连连,一口气外泄,是如何都没办法在压制住身体的燥热。 最后她只能去找孟忘枢。 拿起外袍,她推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一路赤脚,避开众人的视线,进入了雪苑,孟忘枢的卧房。 “谁?” 孟忘枢才除灭了油灯不久,便听到门口传来“嗒”的声响。 他转目望去,还没看清楚人,就察觉到被子被掀开,一个娇软的身体,就缠了上来,将他抱住。 “天心?” “师父,我好难受,帮帮我。” 她缩在他的怀中。 他身上明明也是温热的,但比起她身上的热,却是天壤地别。 让她一头栽过去,似是火焰遇到了冰山,瞬间松软了下来。 “师父,你身上好舒服哦。” 她空出一只手,去解他的里衣。 却被宽大的掌心给握住。 孟忘枢低头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人儿,漆黑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沉了沉。 “是谁给你下了药?” “不、不知道。想不到。”苏天心苦着一张脸,苦恼的摇了摇头,然后趴在孟忘枢身上,低着头,眼睛闪亮闪亮的,“师父,求你帮帮我,好吗?徒儿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天心,我——” 孟忘枢话还没说,就觉得唇上一软,然后便是香甜入口,如同春日百花绽放。 他一凛,察觉到被子底下,她越发胆大的不安分,撩起了他本就需要努力克制的冲动。 “天心,不可以。” 他强拉下人,有意阻止。 “为何不可以?”苏天心噘着嘴,满目迷离,“师父,不喜欢我吗?” “没有。” 他摇头。 “那不就可以了?”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如吃了蜜一样的甜,“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为什么不可以?师父,你就不能纵容自己一次吗?否则活了那么久,岂不是很累?” 孟忘枢一震。 纵容自己吗? 他回想起以前,为了达到目的,已经多久没有肆意的纵容自己了? 而且那晚公子景的话也在他耳畔响起——她体质特殊,需要尽早开苞。 “天心。”他哑然失笑,“你为何总喜欢逼迫为师呢?” “因为喜欢师父,真的真的很喜欢师父。” 是呀,只有喜欢,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逼迫,去尝试,然后才会有之后的携手到老,又或者是粉身碎骨吧! 这不就是爱情吗? 要么在一起,要么彻底分开。 “天心,你这块肉,是无法从为师身上掉下去了。” 他不再迟疑,低头吻住了那张娇嫩的唇瓣。 一夜翻云覆雨,扯裂的是衣裳是被褥,紧系的却是彼此的一颗心。 “天心,你为何会被人下药?你吃过什么?” 他抱着她,手指卷着她的发丝玩着。 苏天心闭着眼睛,她全身酥软,靠在他怀中,才觉得舒服。 “不知道。用的膳食都与小夏秦玉的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那碗药。可药碗仍旧在我房中,若是有人刻意下毒,怎会不取走碗呢?而且何种药,会延迟好几个时辰才发作?” “那药是何人端给你的?” 苏天心闭着眼说,“秦玉。” 孟忘枢眼底一沉,又问,“又是何人给你煎的药?” “是小夏。”苏天心不明的睁开眼睛,“师父,你在怀疑谁?” 孟忘枢却不答反问,“现在觉得身体如何?可以动吗?” 苏天心想起晚上的经历,许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情意,所以他们都有些疯狂。 可她这身子毕竟是第一次,承受不住太多,所以此刻也不过是强撑着与他说话而已。 “还可以。” “我要送你回去,你记住,在我没有来寻你之前,千万不要开门出去。” “那上课呢?” “称病缓着。”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穿衣,然后给她擦拭了一番,才将她传来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裹着她回到了她的宿舍。 “好好睡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锁上她的房门,这才从窗户口出去了。 苏天心不明他这么做的目的,却隐约觉得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否则不会用帕子沾湿了那个空药碗中的剩余药汁,一起带走。 “到底是谁呢?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其实,她心中有个合适的人选,但毕竟没有证据。也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真的有意要她出丑,那么为何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她一路去雪苑,也未曾有人跟随。 去了雪苑一夜,也未曾有人捉奸上门。 一切都太过沉寂,沉寂到,似乎并没有人给她下了那种药。 因为疑惑太多,所以她越想越乱,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实在压制不住一夜的疲劳,沉沉睡去。 没没睡多久,她就被一阵吵闹给惊醒了。 “苏天心,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 安如是尖锐的嗓音,如同破天的雨,悉数落下,打在她的身上。 她整个人也也被一股蛮力,从被窝里给扯了出来。 “做什么?” 她睁开眼,看到一脸怒容的安如是,以及许多女学子们,更有林教谕等几位女教授在场。 人人眼神都不一样,有心疼苏天心的,有眼带讽刺的,也有纯粹是看好戏的。 “做什么?”安如是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你昨夜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那可是你师父呀!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苏天心坐在床上,一手拿开她握着自己领口的手,将衣服穿好,眸色渐染上了冷意。 她扫视一圈房中之人,最后勾起一抹冷笑。 “你这般怒气腾腾,那说说,我到底对我师父做了什么?为何我这个肇事者却是不知的?” “你!” 安如是脸颊绯红,不只是被气的,还是羞涩的满脸绯红,她指着苏天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教谕,您也在?”苏天心笑道,对她,她的态度还算恭敬,“您既然来此,定然也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不如告知我一二,也好让我不至于脑袋空白,什么也不知,就被这般问罪吧!好歹,我也是苏府苏相的嫡女,您说对吧?” 林教谕唇色微动,还没说话,温宁夏就从后面冲了上来,张开双手拦在苏天心的面前。 “我相信天心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就算做了,也是他们两情相悦,你们在这里算什么意思?别人的事,与你们又有何关系!” “所以到底怎么了?” 苏天心扯了扯温宁夏的衣角,虽然她心中已经料到,但她相信孟忘枢,所以倒也平静。 “哎呀,就是——” 温宁夏转身,在她耳边依附着,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晚有人看到她去了雪苑,今早才从雪苑出来。 纵使苏天心是孟忘枢之徒,但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也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你们就这样怀疑我与师父,昨夜行了不轨之事?” “不是怀疑,是肯定!” 安如是说的如此笃定,显然不止这一层证据。 苏天心再度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望向温宁夏。 温宁夏皱着眉,再低头小声的告诉她。 “她今早不知为何,一大早就来找了你,然后就说你的守宫砂不见了。所以才找来这么多人。” 苏天心听得冷笑。 她的守宫砂早就不见了。 被公子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 不过经过昨晚,是彻底的不在了吧! “可是这又怎样?且不论,我贞洁是否还在,你们就这般不经过我允许,擅自闯入我的闺房,对我如此质问,是何意思?我爱和谁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又和什么关系?莫不是你们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最后一句话,已是意有所指。 秦玉听得,掩在人群之后,嘴角是忍不住的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得笑意。 “安如是,枉你是安家家主,我还以为,你至少已经知道什么叫做隐忍,可现在,对你,我是失望的。” 她将被子拢紧在身,驱散着窗口吹进来的凉风,不仅是面色,语气也一并染着驱散不开的冰霜与犀利。 “我只说一次,都给我出去,倘若有人在不经证实的情况下,随意传播辱我清白之事,我必然告知皇上,还我公道。届时,你们这些人,今日是如何待我的,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是我苏府嫡女,太后的掌上明珠,更是救过皇上之人!你们得罪了我,可有想过后果?” 除夕夜的事,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皇上在大年初一就对苏天心嘉赏,可见其在他心中的分量。 加上如今苏南陌在皇上身边的分量,谁敢这般欺辱苏天心? 她这话一放下,就有不少人往后缩了缩,有些聚集在窗外的,都有人离开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天心,你与孟教谕行如此之事,是违反道德伦常的。” 有人气不过,借着安如是等人都未曾离去,便忍不住开口。 “什么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天心笑了,笑声中满满的都是不屑与嘲讽,“且不说,我与孟教谕的身份如何,就算我们真的有了什么,那也轮不到你们来质问!” “对。” 温宁夏一直都是挺苏天心和孟忘枢在一起的,她见苏天心神色凌冽,不再慌,便也大了胆子。 “你们一不是他们的父母,二不是兄弟姐妹,三不是亲朋好友,又有何资格去指责他们?” “滚一边去。” 安如是打断了温宁夏的话,眼神凶狠的瞪了她一眼,温宁夏一吓,却双手一握,没有惧退。 “安如是,你虽然是安家家主,但在青竹学院中,你也不过是一个学子。你没有资格指责天心。” 温宁夏这般傲气的态度,让苏天心怔神中,不禁莞尔。 她忍不住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袂,笑道,“小夏,谢谢你。” “没关系啦!”温宁夏也笑笑,然后转头傲视着安如是,“你既然说天心与孟教谕有所不轨,那你是亲眼看到了?” 安如是咬牙,“不是。” “那又是谁看到的?然后告诉了你?你说出来,我倒是想问问,她为何要如此对待天心。” 安如是蹙眉,她的确没有亲眼所见,一切都是秦玉告诉她的。 但她与秦玉有约定,为了得到孟忘枢,她不能揭发秦玉。 她所看到的,只是睡着的苏天心手臂上空空如何的守宫砂,所以才带了这么多人前来。 “不说话了?是哑巴了吗?”温宁夏挑眉,“所以这分明就是你随意编造的谎言。你倾心孟教谕,却吃醋他与天心走的近些,所以醋意攻心,你才故意针对天心。安如是,你当真是好毒的心呀!” “啪”的一声,安如是一手甩了温宁夏一个巴掌。 这举动,谁也没有料到,温宁夏被打的趴在床上,苏天心脸色当即一沉。 “安如是,你想做什么!” “想告诉所有人,你勾引孟教谕,你居心叵测,你放荡——” “啪”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苏天心隔空用内力,打了安如是一巴掌,直接将她打的后退到矮几边上,嘴角流下了血迹。 “安如是,我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你多少会改变一些,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我想多了,你还是你,扶不起的阿斗。” “你说什么?”安如是起身,目光凶狠,“你再说一遍!” “我说了又如何?不说又能如何?你今日指责,若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桀骜不羁,稳坐在床上,姿势不变,却如同女王降临,不怒自威。 安如是被她的威严,有所呵斥。 可转念想到她竟然和孟忘枢做了那种事,还在她面前假惺惺的说要帮她,她心中就万分不服。 那被消磨了许久的娇蛮,也再度浮出了水面。 “只要你把左手露出来,给我们看一看,守宫砂是否存在,即是最有力的证据。” 苏天心抿着唇,这一次,没有反驳。 她的沉默代表了所有。 安如是得意的挑了挑眉,大步走进床榻,厉声道,“把手伸出来。” 她命令,苏天心却不言不动。 唯有那双眼睛,越过安如是,落在了她身后的秦玉身上。 安如是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发动了攻击,快速上前,一手抓住了苏天心的左手衣袖。 苏天心虽然已经快速反应过来,但还是听得布料“撕啦”一声,破裂的声音。 白色的布袖落下,底下是光洁的臂膀。 瞬间,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左手上臂! 打折 第80章 这算是一环绕一环吗 就连苏天心自己,也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臂。 那儿光洁柔嫩,一片雪白,哪里来的红色小圆点? 刹那间,所有的人,包括林教谕等教授都为之一愣,纷纷看向苏天心,不敢置信,这样一个名门淑女,竟然在未及笄之前,便失去了贞洁。 此事,一旦被传出去,将会对她的未来造成很大的困扰。 试问,谁会去娶一个,婚前就不忠不洁的女子为妻? 即便是四大家族的嫡女又如何?即便依旧能嫁了风光又怎样? 可私底下呢? 即便丈夫毫无怨言,那么婆婆呢?她身为女子,怎能容忍儿子娶这样的女子? “也、也许不在这只手上。” 在长久的沉默当中,不知是谁低声的开了口。 苏天心抬眼望去,并未看到是谁在说话。 但她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波动。 不在这只手上? 她垂下眼,盯着垂在一边的右手,心中闪过一个可能。 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她尚记得,年前的一次下山,她干呕了一下,流苏便开玩笑,说她怀孕了。 为了撇清谣言,她卷起的是左手的袖子,里面的守宫砂还在。 若此刻说守宫砂在右手,即便面前这些人相信了。 那么秦玉和孟沥呢? 他们都是那次在场看到的人。 可是现在守宫砂是真的不见了,这点她无话可说。 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们就可以这样耀武扬威的来管她的事了。 手指关节活动了一下,缓慢的紧握成拳。 苏天心缓缓地眯了眯眼,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孟忘枢一身月白仙鹤对襟长袍,步态从容的自外头走进来。 众人都循声望去,看到他,有人发出吸气声,却未曾有人说话。 孟忘枢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然后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他眸色一沉,脸色骤变,快步走到她身边,脱下外袍便披在她的肩头,将人护在身后。 举止行云流水,护短之意,也异常的明显。 这一幕,落在安如是的眼中,变成了刺骨的痛。 “你们这是做什么?” 孟忘枢将人护在怀中,眼睛最后落在林教谕的身上。 “林教谕,你负责看管所有的女弟子,今日一早,不去上课,这么多人聚集在我徒儿的房中,将她弄成这般模样,是为何?说!” 最后一个字,依然严厉中带上了毫不留情的指责。 林教谕一抖,是吓了一跳。 “孟教谕,此番其实——” “苏天心不守女戒,不遵妇道,在及笄之前与男子苟合,被我们当场抓到。” 安如是高声诉说,狭长的眼眶里,闪耀着一种名为讨厌的目光。 苏天心窝在孟忘枢怀中,皱起了眉。 仅凭她这一句话,她就后悔了当初的帮忙。 简直是愚蠢至极! “与男子苟合?与何人苟合了?”孟忘枢轻笑,“是我吗?” 最后三个字,让安如是的眼一红,她张了张嘴,明明很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 唯有紧咬着嘴唇,瞪大眼睛,看着两人,身子紧绷的似是随时都会厥过去一样。 “真是可笑。” 孟忘枢眼带轻蔑与嘲讽,握着苏天心的手,却始终都未曾松过。 “且不说,她并未做出此等之事,单说她就算真的做了,也是你们配来质问的?” 他没有用“能够来质问”而是用了一个“配”字。 话语中,俨然对她们这种兴师问罪的做法,染上了一层怒意。 人人都知道,青竹学院的孟教谕是个难得的好脾性,身为教谕,身为王爷,全然没有脾气,友善待人,乐于助人,是个大大的好人。 如此也才笼络了众多少女的心。 可如今,他一番“变脸”,让在场的数十人脸上,个个都露出了怯意。 更甚至,有些人被他眼光扫到,都觉得似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割她们的肉一样,纷纷后退,又或者害怕的跑开了。 安如是更是气红了眼,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十分委屈。 “孟教谕。”林教谕看不下去了,抿抿嘴,主动上前,说道,“大家也是关心天心,担心她是否被人骗了,因此才会——” “被骗?”孟忘枢一个眼神扫去,语气不紧不慢,带着阴森森的味道,“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坏人?” “不、不是的。孟教谕,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孟忘枢打断,大手摸了摸苏天心的头发,厉声道,“都出去。” 这话已经是压制着怒气下的客气了。 一些有眼力见的人早已往外退去,林教谕也上前拉了拉安如是,“走吧!” 安如是被拉着走了几步,目光却紧紧地锁住苏天心。 她在苏天心面前屡次提到孟忘枢,也说明了只有孟忘枢娶了她,她才可以彻底摆脱皇后和太尉的算计。 可是昨夜皇后派齐国公之子欲毁她亲白,她好不容易逃脱,却得知了苏天心与孟忘枢一夜风雨的消息。 两件事,如此之近,她怎能不怀疑? 所以今天她是冒着会被孟忘枢指责的风险来的,可到头来,他依旧要护着她吗? 他就真的这么爱她? 她心中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输,反正今日已经弄成这般,再下去如何,她也不会惧怕了。 左右,她都是安家族长,皇上亲封的,谁敢对她不敬? “我不走。” 安如是一把推开林教谕,快步走到孟忘枢面前,双手紧握着垂在两侧,眼中含泪的质问。 “你就真的这般爱她?她能在及笄之前,与你发生关系,说不定那之前,也和其他男人苟且过。” 面对如此露骨的指责,没有出去的人,听到后,都倒吸一口气。 因为谁都看到孟忘枢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人人都知道他护犊的很,尤其是护着苏天心,所以谁敢这般对待苏天心? 如今,安如是不仅敢,还是当着孟忘枢的面。 刹那间,有所骚动的房间里,再度迎来了诡异的安静。 大家都屏住一口气,一双眼睛都不敢眨一眨,纷纷盯着几人。 然后便听到孟忘枢张开嘴,叫了一声,“安如是。” 这一声,音色平稳,并无大家念想中的愤怒。也没有之前话语中的不客气。 反而像是刮过大风后的萧条,没有力气的折腾。 “是谁告诉你,天心与我发生关系的?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那么今日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追究,否则,就凭着安家侮辱苏家嫡女这一条,你觉得苏南陌会放过你?即便苏家放过了你,那么唐府呢?镇国大将军的威名,可不是随随便便的。” 一个是四大家族之首,一个是轩辕国赫赫有名的将军世家,怎会容忍从小就被疼到大的女娃受到一点外界的指责? 这话,已经是充分告诫了安如是,孰轻孰重。 若是安如是当真有些脑子,就会说出那人是谁。 秦玉在后方,神色一凛,眼神直溜溜的看着安如是,不动。 安如是低着头,全身在轻微的瑟瑟发抖,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嘴巴里尝到了轻微的血腥味。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看到的。” 此一言出,苏天心的眼中划过的是浓浓的不满与深深地失望。 这一次,她或许真的是看错了人。 她轻轻地扯了扯孟忘枢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再问下去了。 孟忘枢会意。 “好。” 他点头,然后松开苏天心,语速缓慢的说。 “那你可自己看清楚了,这是真是假。” 他二话不说的褪下披在苏天心肩头的外袍,抬起她的左手,点了点左手上臂原本守宫砂的地方。 然后他用手指指甲在她皮肤上,挑了挑,没一会儿,就掀开来一块指甲大小,薄如蝉翼的似是人皮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离开苏天心的皮肤后,那枚红润的圆点,就出现在了她的手臂上。 “守宫砂!” 温宁夏离他们是最近的,所以看得也是最清楚的。 “真的是守宫砂,不是假的。” 她十分兴奋,亲自确认后,更是傲然的对安如是挑了挑眉。 “安如是,我就说你故意冤枉天心的,天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立刻给我家天心道歉!” “不,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温宁夏单手叉腰,对林教谕说,“不如请林教谕来看一看真假,其他人也可以过来一看。” 她十分嘚瑟,就像吃瘪了许久,终于可以反败为胜了。 “林教谕,有请。” 林教谕被叫,也不好离开,与身边几位教授一起上前看了看,然后张大了眼睛。 “是真的。” 在所有女学子进入青竹学院的第一天,都是由她和几位女教授亲自确认她们守宫砂一事的,所以对这个不会看走眼。 “是真的,是的。” 不仅是她,几位女教授和其他学子们都看了清楚。 然后言语中,便开始指责安如是。 安如是一双眼,慌了神,乱了套。 “不是真的,不是。”她极度否认,“若是真的,为何要遮掩?一个深闺女子,遮掩守宫砂,定是有所图谋。” “是我贴上去的。” 孟忘枢将那东西贴在指间把玩。 “为何?” 安如是问。 “因为不想任何人觊觎她。”他将那东西,碾成了粉末,才道,“今日发生了这事,我也不妨在这里说一下。” 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射在他身上,屏息凝神的听着。 孟忘枢眼神扫视一周,然后落在了窗外某人身上,最后才在安如是身上停留。 “我不管外界如何传言,待天心及笄后,我便会上门提亲。她这辈子是我徒弟,也必须是我发妻,靖霆王府的王妃。所以今日便算了,此后,但凡出现对她不利者,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他语气淡然里还夹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霸道索取。 更是在最后以王爷之尊,宣布此事并非玩笑。 这话带来的震惊,是比起刚才众人知道苏天心的守宫砂真的没有了,还要令人惊愕不止。 不仅是她们,就连苏天心也是狠狠地吓了一跳。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分明前几日,两人独处之时,都还不肯应言娶她。 却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 难道仅仅是因为昨夜,他要了她,对其的愧疚? 苏天心心中酸甜难开,看着孟忘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小手紧紧地握住他衣袖的一角,像极了儿时跟随大人出去逛街时的胆怯。 “都听清楚了?” 他再度出声,打断了诡异的气氛。 “听、听清楚了。” 温宁夏第一个反应过来,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眼中却是掩藏不住的欢喜。 她一点头,其他一些学子就都跟着点起头来,就连林教谕也是愣神的应了一声。 “那都走吧!天心累了,需要休息。” 他二度下了逐客令,眼中的荣威已经十分明显,若是有人还敢留下,就等同于触了龙的逆鳞。 “我不信,我不信!” 安如是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大吼一声,流着眼泪就跑走了。 她本就是带头者,她一走,剩下的人也不会继续留着,三三两两的就都走干净了。 唯有剩下本就是这间宿舍的秦玉与温宁夏。 温宁夏十分开心,她蹲下身,握住苏天心的手,微笑的说,“天心,恭喜呀!你如愿以偿了。” 苏天心微微一笑,眼神落在秦玉身上,并未说话。 “你和秦玉也都出去吧!我与天心说说话。” “哦,好的。” 温宁夏点头就要走,却被苏天心拉住了手。 “怎么了,天心?” “小夏,我中午想吃你做的午膳,你做给我吃好吗?” 温宁夏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然后会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微笑着转身离开,“小玉,我们走吧!” “好的。” 秦玉全程胆怯样,在温宁夏叫了她之后,她才转身离去。 苏天心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她刚才在温宁夏掌心里写了四个字——小心秦玉。 她知道温宁夏是个聪明人,秦玉如此唆使安如是来闹了这么一出戏,必然还会有下手。 她担心温宁夏,所以只能先以这个方式做个提醒。 孟忘枢全程将她的举动看在眼中,然后放开她,走到窗边。 “这下你可开心了?” 他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窗户,回头望去,那人含笑如花,坐在大床的中央,即便不施粉黛,也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开心的不得了。师父终于肯答应娶我了,怎能不开心?” 孟忘枢笑着摇摇头,走到矮几边上,拿起了桌面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凉水。 苏天心见状,撅撅嘴说,“师父,你可别到时候找借口反悔。” “比如?” “比如,咱们的八字不合。”她扬着下巴,脸上的笑不曾减少过,“我早就命人算过你我八字,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契合的很。” “嘿”的一声,孟忘枢抿了口凉水,笑道,“你这是找谁批的八字?” “流苏。” “他?”孟忘枢挑眉,“就不怕他是骗你的?” “他敢。不管谁批你我八字,都必须合,若不合,我便杀了,找另一个。总之,你必须——”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起身,怎料脚勾住了被撕裂在地上的袖子,一个踉跄,话没说完就往前栽倒。 孟忘枢眼疾手快,长手一捞便轻松地将人带进了怀中,身子一转,将她压在了矮几之上。 “必须什么?” 他挨着她极近,狭长的双目眯起,泛着星辰的璀璨。 “必须娶我。” 她大胆的搂住他的脖子,往面前一拉。 呼吸在彼此间游走,孟忘枢眼底情意满满,似有喷发之征兆。 “师父,不可。” 她扭头拒绝,双手推在他的胸前,制止了那蠢蠢欲动的氛围。 “兴许她们还没走干净呢!咱们可不能自打了嘴巴。” “那你还缠着我不放。” 言下之意就是,是你引诱了我。 苏天心撇撇嘴,满脸不屑,从他怀中起身,在旁坐好,很是高傲的说道。 “要不是某人一开始就各种设计我‘引诱’他,我会落得这般吗?”她撅撅嘴,小眼嗔了一下,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压低声音问,“我的守宫砂分明就没了,怎么还会有的?” “用了阿景的药,给你画上去的。” “那为何还要在上面盖一层薄薄的东西遮掩?而不一开始就露出来?” 这点她的确不明,若真的有守宫砂在,不需要这么麻烦。 “时间紧急,他的药要起效,需要一定的时间,安如是等人来的太快,唯有先遮掩,等药水完全渗透到你的肌肤里,才可。” “那之后还会消失吗?” “等咱们成了亲,就让它消失。” 提起这个,苏天心心中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 她低头傻笑着,冷不防被抬起了下巴,“就这么开心?” “不然呢!”苏天心撅撅嘴,忽而又问,“对了,你带走药汁里,有什么发现吗?我思前想后了许久,唯有秦玉才是最有嫌疑之人。” “阿景说,在姜太医给你开的要里面,被人多加了一味药。叫千百草。” “那是什么?”她摇摇头,“没听过。” “千百草本身不是春药,放在中药里,也不过是延缓药效的吸收。但千百草的根茎却与梅花相克。你昨日吃了好些梅花做的菜肴,还吃过摆盘的梅花,所以同样的东西,我们吃了没事,你却吃了有问题。” “好狠毒的计谋!” 苏天心听得,愤然的很,一拳打在了矮几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先是给我吃中药,我吃完后,那么久都没有发生什么,便不会怀疑药的问题。晚上与你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你们没事,我却中招,就算我怀疑,也怀疑不到那碗药中。她定是见了药碗空了,所以自傲,便没有拿走,没想到还残留着一丝药汁,被景阳察觉了。” 孟忘枢拿起她砸桌面的手,放在掌心里揉着,“对。” “所以昨日的下药,到今日的一切,都是她一早就安排好的。然后刚好遇到个蠢猪,所以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若非师父你想得周到,今日我真的会身败名裂了!” 苏天心眯起眼,她实在想不到安如是,会这么愚蠢。 她先前废了那么大的精力,去保护安家,帮她除掉安如年,又不被皇后所控制。 却不知,安如是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不顾惜她们之间的合作,与她这般对峙。 而且今日种种行为与言语,都是愚蠢到了极点。 让苏天心再一次认清楚,自己还是选错了人。 “令我最失望的,还是安如是竟然保住了秦玉?她以前便不喜欢秦玉,却不知秦玉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让她这般对我?如此之人,当真是我看走了眼。” 她愤怒,还有心疼,各种欲望充斥在心间,变作了烦闷。 “尽早看穿也好,她本就不该是被所用之人。” 孟忘枢语中肯定,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安如是此人,生性娇蛮任性,做事不动脑子,之前一味地隐忍,不过是不想安家石沉大海,从四大家族中除名,所以即便没有任何希望,她也都必须忍耐。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她重新拥有了一切,便会露出最初的本性。” “哼,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苏天心挨近他,双手捏住他的脸颊,气鼓鼓的说,“要不是你整日里在她面前晃悠,时不时的好心,她怎会对你落下一颗芳心?要不是你,怎会被秦玉所利用?” 孟忘枢也不反驳,就由着她这般捏着自己,眼神温柔。 “还有一事,你应该不知。” 她捏了他,有怕他疼,所以用双手掌心捂着他的脸,迎着他黑漆漆的眼睛问,“何事?” “昨日,黄昏后,安如是被皇后邀请,去了京都街上,却不知真正请她的是齐国公之子。齐国公之子对她下了药,最后是秦玉出手,才帮她逃脱的。安如是惧怕了一夜,今早回到宿舍的时候,又被告知,昨夜你与我之事。” “所以她就觉得,齐国公之子是我算计了她?目的是不想她与我一同抢要你吗?” 孟忘枢没有回答,但意思已是很明确了。 “就是个蠢驴,扶不起的阿斗,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选中了她呢!” 她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都在懊悔,千算万算,还是看走了眼。 “师父。” 她双手拉住孟忘枢的衣襟,将人往身前拉了拉,撒着娇不情不愿的说。 “趁着温曜还没进京,这件事就算了,我不会再帮她了。此事,就让皇后和太尉去折腾,不管给她安排了谁,都与我无关。” “真的打算抽身了?” “其实不太情愿。”苏天心重重的叹了口气,撇撇嘴,道,“我很想要安家的秘密。我相信皇后与太尉也是如此目的,但我真的不想再理会安如是,而且经过今日一事,即便我们再合作,也不会如之前那般平稳了。不如、不如——” 她眼角一转,笑了。 “不如趁着太尉与皇后河蚌相争的时候,我们来个渔翁得利?” “此事尚不急,秦玉既然动手了,便不会只是想让你身败名裂。”孟忘枢摸着她光洁的手臂上的守宫砂,说,“毕竟不相信这个的人还是有的。她应该还有另外的计划。我们先等一等。” “好,都依你。”苏天心一头栽进他的怀抱,撒娇的说,“徒儿只想师父抱抱。” “好,抱抱。”孟忘枢亲亲她的头,“有些凉了,去床上躺着。” “嗯。” 苏天心嘴上答应着,却赖在他怀中不动。 孟忘枢无奈,只得将她抱到床上去休息。 中午,几人用了膳,孟忘枢就离开了。 结果,午时才过,苏府的人突然来了青竹学院,虽只字未提,却要将苏天心带回苏府。 林教谕虽没有多问,但心中也知道,定是今早之事,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她只能放人。 临走前,对苏天心说,“天心,如是她还是个孩子,她爹走了,娘又病卧在床,家中族老依旧吵闹不断,并未诚心承认她这个家主。加上皇后与太尉的明暗相逼,她不过是想择一可靠之人,却不料看上了你师父。今日之事,我替她对你说声抱歉,希望你别介意,以后见面,还是同窗。” “林教谕。” 苏天心走到山门前,远远地看到二表哥坐在马车上,雨耘也站在一边等候。 她先礼貌的叫了人,然后才说。 “她比我大一年,早已及笄。及笄之后便是大人。既为大人,就要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负责。她今日可以因一己之欲,冤枉于我,他日必定还会因各种各样的借口对待别人。我可怜她失去家人,年纪轻轻就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可她若学不会用心去看,安家终究会走向没落。” 她说完,对林教谕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小姐。”雨耘看到人过来,立刻跑了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姐,你受委屈了,奴婢和表少爷接你回家。” “好。”她微微一笑,“我们回家。” 回到家里,唐香薷与苏南陌并未对今日之事对她有所询问,苏天心感觉得出来,定是孟忘枢提早打好招呼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当时所有的愤怒,都随着孟忘枢那一番话,烟消云散了。 “师父,我等你娶我。” 她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羞涩含笑。 一夜好梦,每一幕都与孟忘枢有关,就连早上起来,身子也热乎乎的,就好像,他抱着她睡了一整晚。 她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所以心情十分不错。 在用了早膳后,便带着丫鬟,大摇大摆的去街上溜达了。 在流苏那里坐了小半天,蹭了一顿饭后,两人就打算去他藏匿羿宣给的那块密令之地,瞧一瞧。 怎知走到半路,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吵闹。 “好像有热闹看,走,我们也去看看。” 一身女装的流苏,十分好动,拉着苏天心的手,就往前跑去。 “让一让,让一让。” 他拨开人群,往前望去,却左右没看到人,只有光秃秃的一条河。 “这里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在看什么呢?” “有人跳河了。”身旁的一个大娘说,“刚有人跳下去救人,看,出来了。” 河水中浮起了一个人,苏天心见那人眉眼有些眼熟,但还没看清,他又钻入水中去寻找。 “是谁跳河了?” 流苏不瞧那男子,继续与大娘唠嗑。 “不知道,穿着一身白衣,是个女娃子。那衣服好像是青竹学院的衣服。” 苏天心听得,心中莫名的漏了一拍,转头便问,“大娘,你确定是青竹学院的衣服?” “应该没错。那衣裳仙气儿的很,我记得去年青竹学院招生的时候,来的人穿的就差不多。” 大娘话音才落,就有人说人上来了。 苏天心连忙望去,看到那个有些熟悉的男子,将一个穿着青竹学院服侍的女子抱上了岸。 她眯眼一看,心中顿时一沉。 “真的是她!” “是谁是谁?”流苏小扇子一打,拉着苏天心就往那边窜去,“看看去。” 前方,男子将安如是放在地上。 安如是全身都是水迹,嘴角泛着青紫,露出的胳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衣服褴褛,仅有遮掩。 “呀,这是——” 流苏用扇子挡着半张脸,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苏天心脱下华贵的长衫,盖在了她的身上。 连同那蓬头垢面的头也一并盖住,不让任何人瞧仔细她的容颜。 “立刻把人抬回去。” 坐在安如是面前的男子一怔,茫然道,“什么?” “把人抬回去。” 她不能说抬回安府,因为这里围观的人实在太多,若是被知道此人是安家如是,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模样来。 她虽不知为何安如是会这样,却也看得出来,她定是被人欺负了。 所以当下举动,不过是想先把事情影响化到最小,然后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出了什么事?” 突然人群里传出来一个声响,苏天心瞳仁骤然紧缩,转头望去。 太尉的轿子停在人群外围,此刻正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 这个方向并非是回太尉府或者去孟沥府邸的方向,所以她可以笃定,太尉此刻的出现,并非偶然。 而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她几乎是本能的一动,拦在了安如是与太尉之间,遮挡。 桃侦轩 说: 这张字数有些多了,明早九点,我发红包哦。另外感谢小可爱们给了我好多钻石,大么么么打折 第81章 一石二鸟三计 “太尉大人到,都让一让,让一让。” 有侍卫在前方清出了一条路,供太尉走过来。 像太尉这样的高官,平日里出现在京都街道上,也都是坐着马车或者轿子。 百姓们是只闻其人,不知其面的。 所以当得知太尉来此之后,越发多的人从周围汇聚过来,也不知是想看看太尉长得何等模样,还是想来看热闹。 苏天心皱起眉,轻轻地扯了扯流苏的衣袖,“人越来越多了,并非好事,你可知这个救她的男子是谁?” 她低声提醒,流苏转头看着,末了又摇了摇头。 “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了。” “此人跳下河去救安如是,希望不是善心大发。这样吧!”苏天心看着太尉越走越近,继续以仅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对流苏说,“我去应付太尉,你去套套此人的话,看他知否认得安如是。” “好。” 流苏点头,脚步往后一退,便与苏天心形成了两个阵势。 “本官途经此处,见这里聚集了诸多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太尉走至河边,目光一扫,精准的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然后讶然道,“这不是苏府千金嘛!你怎会在此处?” “出门逛逛,恰好经过。不过是有人不小心跌入河中,现已被人救起。太尉公务繁忙,此等小事,还不敢劳烦太尉。” 太尉视线越过她,落在她身后,道,“可是你身后之人?” “正是。”苏天心语气柔和的说,“太尉赶得巧,我正想带其去医馆。” “苏小姐心善,对一陌生人都如此善举,不愧是苏相教出来的好女儿。”太尉盯着她面上的从容,微笑的夸赞着,“那本官便先离开了。” 他如此简单的就说要走,苏天心心中划过惊讶,脑海中尚未想清楚他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声说。 “她不是失足跌入河中的,她是跳河自杀。大人,您是当朝太尉,请您为此事做主。” 此一言出,苏天心平坦的眉峰,骤然紧皱。 她利索的转身,眼神略带不善的凝视在说话之人身上。 救安如是的男子。 他全身湿哒哒的,从上岸后就一直握着安如是的手,此刻更是面对太尉,跪倒在地。 “太尉,请您为此事做主。此人乃安家家主安如是,她突然跳河自杀,绝非小事,必须要严查到底。” 他说话声音响亮,而且语速过快,苏天心和流苏都没来得及阻止。 “什么?这个人是安家家主呀?” “一个家主跳河自杀,肯定是出了大事呗。” “对呀对呀,你看她刚才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的青一块紫一块的,那一看就是被人虐待的痕迹,还是个小姑娘呀!指不定被怎么样了呢?” “嘘,不要命了?这可是安家家主,怎是你我在背后议论的事,要被听到了,是要问罪的。”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句的,不用刻意去分辨,就能听得很清楚。 苏天心转眼看了流苏,流苏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意思是说,我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 “你说这个人是安家家主安如是?”太尉原本要离开的步伐即可止住,他回转过身,面向男子,面色严肃的问,“你可知你的话会有多大的影响吗?你想清楚了再说。” 言下之意就是,此事绝非随口说说就能了却的事,毕竟四大家族在轩辕国地位崇高,不可随意嫁祸于侮辱。 “我乃齐国公之子齐羽,我所之言,句句属实。太尉也认得如是,大可以亲自一看。” 他说的正义使然,还一手掀开了苏天心盖在安如是身上的外袍,拂开了安如是脸上沾湿的黑发。 如此一来,她的容颜就清楚万分的曝露在人前了。 苏天心看到这里,简直有种立刻揍他一顿的心。 齐国公之子在外界传言中,是个温润如雅的公子哥,没有多大的作为,但至少性子不蠢。 可他今日所言所为,在苏天心眼中,简直和安如是那日的举动一眼,蠢到了极点。 “你——” 她正欲说话,却被流苏拉了一把。 流苏不着痕迹的走到她的身边,声出嘴不动的说。 “齐国公之子乃是皇后选中给安如是的夫婿,人品性子应该不会差。其应该知道皇后与太尉之间的不对盘,是绝对不该在这种场面下,请求太尉帮忙的。此人有疑,暂且静观其变。” 他这么一提醒,苏天心也立刻反应过来,出口的话,也打了个弯,变了。 “你是说她想不开才会跳河的?并非失足?” “正是。”齐羽看也没看苏天心,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的太尉,一字一句的说,“我刚在路上看到她满身狼狈的走着,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就发现她跳了河,所以才会跳下去救她。我所言,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可如今尚未到休沐日,青竹学院对外出学子有严格的规定,决不可私自外出,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着就得问她本人了。” 齐羽低头垂眸,看向紧闭双眼的安如是,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得笑意。 苏天心眸色一凛,不再多问,而是转向太尉,道,“太尉,此事绝非小事,不知您觉得要如何处理?” “此事我会禀告皇上,然后着人去查,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来,还安家家主一个公道。不过安如是虽说是家家主,但她也是你的同窗。不如按照你最初的打算,先把人送去医馆,问清楚缘由再送回安家吧!否则安家人若是知道了此事,必然会担心的。也不好交代。” 太尉官腔打的好,简单的一席话,就把烫手山芋扔到了苏天心的手中。 而且她还真不能直接把人送回安府再找人医治。 她横在腰间的手,微微握起,看向太尉的脸,却依旧淡定如常。 “那就按照太尉所言吧!”苏天心转身对自己的两个丫鬟说,“立刻去雇辆马车,把安小姐送去医馆。” “是。” 太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一走,苏天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站在原地,盯着太尉离去的方向,抿紧了唇。 一直到雨耘唤了她一生,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马车来了。” “好。把人抬上去。” “是。” 雨耘和雨瑶两人看着瘦弱,但力气不小,将昏迷的安如是从地上抬起,然后抬上了马车。 流苏直接跳上去,打算自己驾马车,苏天心放心他的技术,便拎着裙摆,往马车上去,却看到齐羽也跟在她身后,似要上来。 “齐公子,这是作何?” “我担心如是,想与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医馆就在前面那个路口,过去也不过百来步的距离,我用马车是怕她身上有伤,抬过去会伤着。而且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怕她被人吃了不成?” “这——” “齐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告知皇后一声,皇后是她姑母,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要知会一声。”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内部,然后流苏掉转车头,去了最近的一间医馆。 齐羽停在原地,看着她们浩浩荡荡的马车过去,一会儿便停下,然后两个丫鬟将人抬进了医馆。 周围还有很多没事可做,又好奇心重的人,一并跟在外周,看个不停。 他见状,这才穿着那身湿哒哒的衣服,往齐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齐羽可走了?” 苏天心将人搬去了医馆内室,然后询问门口守着的雨耘。 “回去了。” “好。”她点点头,然后将流苏拉到了一边,“你在青竹学院待过一段时日,你速速过去,将林教谕带来。安如是留在此处不是个办法,我送回去也不妥当,唯有她最适合,你速去速回,别耽搁。” “为何?”流苏眨眨眼问,“你们是同窗,又同为四大家族,你送她回去,并无不妥吧!” “以前或许是,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闭了闭眼,想起了昨日的事,心中总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只是催促着,“别耽搁了,快去。” “哦。” 流苏行动利索,转身就走。 苏天心这才走进内室,从帘子后面看着大夫给安如是诊治。 “大夫,她如何了?” “身上各处都有被打被掐的痕迹,尤其是这里——” 大夫掀开安如是的腿,内侧的青紫痕迹十分的明显。 “这是——” 苏天心心中清楚,不过是有些难以启口罢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那她可还是完璧之身?” 大夫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站着药水,给安如是身上的伤,一点点的上着药。 苏天心也没有继续问,她退回到了外间,坐在一边等着。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流苏才请来了林教谕。 苏天心只是把看到的,当着外头看热闹的人的面,告诉林教谕,然后将安如是托付给她,便离开了。 “小姐,我们这是回府吗?” 雨耘知道她本应该和流苏去什么地方,但现在却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嗯。”苏天心点点头,走到前方岔路口,才对流苏说,“你帮我去调查一下安如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要最详细的,天黑就要知道消息。” “就这么点时间,你总得让我喝口水,歇一歇吧!调查消息很费时费力的。” 流苏满嘴抱怨,用合上的扇子,抵在撅起的嘴巴下,一双眼睛,乌黑闪亮,贼溜贼溜的看着苏天心。 “行了,今晚好吃好喝,我等你。” 一听到吃,流苏的眼睛就闭起一弯,“成交。” 他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含糊。 苏天心无奈的摇摇头,“雨瑶,你去买醉香居买些好酒,然后去京都酒楼,叫他们做些好吃的,晚上送上门来。” “是。” 雨瑶离开,雨耘上前扶着苏天心的手臂,往苏府走去。 “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此事有疑点?” “不仅是疑点,而是嫁祸。” “嫁祸?”雨耘一吓,“嫁祸谁?” 苏天心眉头紧蹙,她目视前方,横在腰际的手指,紧了紧。 “也许是我。” “啊?为什么?” 雨耘不明白,但苏天心什么都没说。 安如是在东城大街的护城河边,跳河自尽的消息,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人人都知道,安如是被人轻薄,失去了贞洁,罪魁祸首却没有找到。 苏天心从雨瑶嘴里得知消息后,并没有多少的波动。 自她看到安如是那般模样后,就预料到了之后的事。 “只是,可惜了。” 她摇摇头,提起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后位。 然后又把纸给撕了,转身去房中休息。 一直到黄昏后,太阳落山,流苏才懒洋洋的出现在苏天心的房中。 彼时,苏天心才将酒菜摆放妥当,屏退了下人,他就闻着香味出现了。 “我一进你家门,就闻到了醉香居的酒香味,还真的好香呀!” 他坐下,就拎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饮尽。 “好酒!” 他抹抹嘴巴,十分满意的赞道。 “好酒配好菜,都是京都酒楼里,你最爱吃的,我对你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是太好了。” 流苏谗意上头,一边喝着酒,一边吃起了菜。 苏天心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他吃。 直到他吃的差不多了,她才开口询问正事。 “可都调查清楚了?” “调查清楚了。” 流苏抹抹嘴,苏天心见状,拿起酒壶,给他斟了杯酒。 “她昨晚是否被人抓了出去,然后用了强。对她用强的人,是齐羽。” 她说话很婉转,却直击毙命之处。 流苏吃了一惊,差点被酒水给呛到了。 他抹抹嘴,说,“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吗?干嘛还要我去调查?” 苏天心神色一暗,握着酒壶的手,细微的收紧了几分。 “我不知道,这是我推测出来的。” “如何推测的?” “齐羽若是个蠢材,皇后万万不会选择他,可他不蠢,但也难以在孟沥与温曜两人面前有出彩的机会。已年过弱冠,却迟迟没有所作为,如此之能,即便有皇后在背后撑着,却也难以入得了皇上之眼,成为安如是的夫君。” “所以他就对安如是不轨,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安如是就算不愿,但为了保全安家的颜面,她也必须嫁给齐羽。”流苏啧啧赞道,“皇后这一招,还真的很毒。” “皇后?”苏天心眼落他身,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你真的调查清楚了?” “那是当然。” “既然调查清楚,你就该知道。若真的是皇后指使他这么做的,那么今日他就不会那样对太尉说。” “这话我不赞同。”流苏否决,他拿过苏天心手中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才说,“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安如是被众人知道,贞洁不保,安家颜面扫地,就算身为四大家族又如何?那她到时候还能光明正大的自己选夫吗?不可能。所以齐羽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会想借此告知太尉。让太尉知难而退。” “你说的确实也对,但你可否想过一点。” “哪一点?” 苏天心端起面前热乎乎的水杯,双手捧在掌心里,低头抿了一口。 “太尉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就算他真的是恰好路过,可在知道安如是出了这种事,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抽身不管,而把善后之事交给我呢?直接把此事闹大,才符合他的作风。交给我,不过是想将我拖下水。所以,我觉得齐羽有很大的可能,是与太尉合作。而且,齐羽所为,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秦玉在背后的唆使。” 流苏眼皮一抬,眼露错愕。 “你怎会知道是她的?我调查下来知道是她后,大大的吃了一惊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在前天晚上,秦玉已经让齐羽用同样的法子对付过安如是,不过那一次并没有让其成功。然后便发生了昨日在我身上的一件事。” “何事?” 流苏眼中闪亮亮,一脸八卦样。 苏天心白了他一眼,虽心中很不情愿,但还是避重就轻的,将昨日早上的事,告诉了他。 “因这事,我和安如是之间的关系,也算崩裂。安如是因师父会恨我,若是此时,发生与我身上相似的事,再被人唆使一番,她就会认定,是我在背后找人羞辱她。更恶劣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安如是的性子,必定会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好狠毒的计谋。” 流苏猛拍了一下桌子,觉得手心疼,用左手揉了揉。 “可秦玉之前不一直都小心谨慎的吗?怎会突然间变了?这事,看似是安如是与你之间的事,若仔细想想,却每一桩都牵扯到你。” “嗯,反正她会恨我,也是意料中的事。” 苏天心想起那日看到秦玉脖子上的吻痕,心中清楚的很。 再加上她的及笄之日就快要到,秦玉怎会不对她展开报复? 就算不是为了帮助太尉,单是为了孟沥,她也会这么做。 而安如是,就成了此间,最大的牺牲品。 翌日,太尉府。 安静的书房中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太尉坐在太师椅中,一边笑着一边夸赞对坐的秦玉。 “秦玉呀,你这次,真的是太厉害了。利用孟煜,就轻易的瓦解掉了安如是和苏天心之间的合作,还让她再无颜面去忤逆接下来的赐婚。又把苏天心给脱下了水,如此一石二鸟三计的好计谋,当真是许久未曾见识过了。今日,我必须好好的赏你,说,你想要什么。” 面对太尉直露的欢喜与兴奋,秦玉却十分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她看了眼身边一声不吭的孟沥,贤淑的对太尉说,“秦玉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太尉的大计,也是想弥补我爹的愚蠢。所以秦玉不敢有任何的所求,只愿可以一直未太尉出谋策划便可。” “你是如何笃定齐羽会站在我们这一方的?” 孟沥见她那副模样,眼中并无好感,神色冷漠如常,语气也带着丝丝的质问。 秦玉怎会听不出来? 她侧过身,手挽过落在胸前的头发,道。 “因为齐羽自小就喜欢安如是,但他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如今外头扬言,孟师兄与温曜皆可能会娶安如是,齐羽自然会急。就算有皇后在身后撑腰,但只要让他清楚,皇后未必斗得过太尉,便是机会。” 太尉听了此言,面色更是柔和,眼中也布满了赞赏。 “哼,他就算一时听信了你的话,那也未必是真的。若在娶了安如是后,倒打一耙,到时候我们什么都捞不到。” “不会的。” 秦玉摇头,她语气有些急切,是为了让孟沥也想太尉这般相信她。 “为何不?你若无十足的把握,我便不赞同选用齐羽。” “一是,我对齐羽下了虫蛊,他自己并不知道被下了蛊。而虫蛊的来源,是皇后秘密所养,就算事发,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她稳了稳心神,慢慢的解释道。 “第二,如今外界所知,安如是被人轻薄,贞洁不保,但事实真相是,她的确被齐羽虐了一晚上,但齐羽并未破她身,她的守宫砂,也是利用药水消失的。” “什么?”太尉听到这里一惊,“你为何不让她就此破身呢?若是她察觉到了,那之前所为,岂不是白费了。” “她不会。”回答他的是孟沥,“安如是性子极端,她能因秦玉的几句话而那样对待天心,便也会在自己遇到相同的事后,不让任何人碰、靠近。只要没有人接近她,她一个入世未深的少女,又怎会知道破不破身靠的不仅仅是守宫砂。” 秦玉眼皮一颤,她转头望向孟沥。 孟沥没有看她,但他放在一边紧握的拳头,已经非常清楚地告知了秦玉,他并不相信苏天心和孟忘枢之间是亲白的。 如此,秦玉今日才真的露出了一丝舒坦的笑。 她前日让安如是那样对待苏天心的举动,不仅仅是为了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决裂。 而是要让孟沥看清楚,苏天心在撒谎。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没来由的开心起来,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齐羽娶安如是,明面上是皇后达成了目的,但他若是得到了安家的秘密给了皇后,那么我便会寻个机会,让人为安如是验身。只要安如是被证明依旧是完璧之身,便可以揭发齐羽就是那晚伤害安如是之人,人证物证我也都留着。” “嗯。” 太尉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秦玉继续说,“如此一来,更可以让皇上清楚,皇后为了安家的秘密,教唆齐国公之子如此对待自己的侄女,道德沦丧,行径恶劣,怎可有资格继续做一国之母?到时候,只要太尉煽动群臣进言,要废皇后,岂不是很简单?” 太尉没有说话,他沉着脸,细细的思考着秦玉的话,最后猛地一拍桌面。 “秦玉,若此番可以将皇后拉下位,还成功得到安家的秘密。我便允诺你入白家,收你为义女。” 秦玉一喜,立刻起身道谢,“多谢太尉。秦玉一定会完成的。” 她欣喜之余,眼神瞄向孟沥,却见他一声不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外。 她想去追,却还是强迫自己没动。 这一幕,落在了太尉眼中,他挥了挥手,“你也去吧!” “是。” 秦玉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孟师兄。” 她快步追上孟沥的步伐,面带欣喜的说,“此番,我——” “你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天心与孟煜发生了关系吗?我告诉你,就算如此,我也要娶她。如若外界有任何对她不利的传言,我便杀了你。” 他一眼望去,满含杀意。 全身冷意迸发,冻住了周围的气息缠绕,也一并冻住了秦玉那颗温热欣喜的心。 “难道、难道我加你心里,就一点都比不上她吗?她除了出生比我好,还有什么?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为何你就不真心看我一眼,就像那晚一样。” 她一声冷笑,将心中多年的不悦,全部都说了出来。 “那晚?哼,你还有脸跟我说那晚?比起她,你更不干净,所以才会用同样的法子。” 孟沥眼神阴鹜,语气冰寒刺骨,一字一句全部打在了秦玉身上。 她面色斑白,微张着嘴,半晌没有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孟沥离开,眼泪如决了堤的河水,颗颗落下。 “苏天心,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她愤怒,低吼。 远在苏府的苏天心却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这是怎么了?” 她揉揉鼻子,大步往公子景的院落走去。 公子景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像是无处可去一样,又回到了苏府。 苏南陌和唐香薷都很待见他,把他供在家里养着,且不准人随意打扰。 苏天心对昨日一事,仍心中有些疑惑,便想找公子景去验证一下,加上她听到孟忘枢今日入府找公子景,便想着一起讨论一下。 可怎知,推门进去的那一刹那,她看到孟忘枢和公子景,两人都赤膊着上身,仅穿着一条亵裤,趴在床上。 其举动,散发着一股暧昧与八卦的强劲气息。 苏天心的嘴,瞬间形成了一个圈,眼底也如星星一样,亮了亮。 打折 第82章 鸳鸯戏水与精益求精 孟忘枢与公子景回神的时候,就看到苏天心转身开门要离开。 “不能让她走。” 公子景喊了一声,孟忘枢身形一闪,就拉住了要跑出去的苏天心的手臂,将人拉回了房中,并关上房门。 “嗒”的一声,落了锁。 “那个……抱歉,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苏天心双手捂住眼睛,但五指张开,一双乌溜乌溜的眼睛,在指缝背后,贼溜溜的泛着精光。 “行了。” 孟忘枢无奈的笑了笑,拍她脑袋的手,一并拉下了她那等同于没有遮掩的手。 这一举动,也让苏天心的视线更为清楚。 她眨眼看了看身侧的孟忘枢,又看了看靠在床上的公子景,眼底的精光更未散去,反而比起之前,更加的明亮了。 孟忘枢的身体,她是看过。 可公子景的没有呀! 精壮的腹肌,流水的线条,完美的曲线…… 苏天心眼睛一眨不眨,甚至还咽了咽口水,心中双手称赞,公子景的身材也是堪称完美呀! 她傻呵呵的一笑,然后就有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还是遮着。” 孟忘枢遮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又对公子景说,“阿景,快把衣服穿起来。” 公子景很不情愿的白了眼苏天心,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安静的衣裳,穿好。 期间,苏天心耳朵微动,似是随着他穿衣发出的布料声,脑海中恶补着是怎样一番香艳的场面。 “再想他,我就只能把你的耳朵弄聋了。” 冷不防孟忘枢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猛然睁开眼睛,拉下他的手手,微抬着下巴,十分正义凛然的说,“谁说我想他了,我想的分明就是你,满脑子都是你。” 孟忘枢噗嗤一声笑了。 “不要脸。” 公子景却如此的评价,抬手伸向孟忘枢,然后勾了勾手指,“你,过来,躺下。” 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有些微乱的床面,孟忘枢叹了口气,松开苏天心,往那边走去。 “欸,你怎么那么听话?”苏天心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眼中有疑惑但更有兴奋的说,“该不会、该不会是想继续——” “你脑子里是不是想我与他,鸳鸯戏水给你看?” 孟忘枢一眼就晓得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今日的场面,的确会让人误会,但她的脑洞也似乎太大了些? “不。” 苏天心一字否决,面色严肃,倒也让孟忘枢微微一怔,以为自己想错了。 “你们都是男的,怎能是鸳鸯戏水,分明就是精益求精,如切如磋,如——哎呀,疼。” 她话没说完,额头中央就被狠狠地打了一下。 “师父,你干嘛打我嘛!疼。” 她撇撇嘴,泛着委屈。 “精益求精,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为何不可。”她撅着嘴巴,缓缓而道,“你们除了精,还有其他吗?合在一起,还不是精益求精。” 这话若被流苏听到,一定会拍手叫好。 可孟忘枢重重的叹了口气,眼中脸上布满了无奈。 他认识她这么久,自认为把她骨子都看的一清二楚,却未曾想到,她在这方面的造诣上,却异于常人。 “事情,不是你想得这般,其实我——咳咳、咳咳……” 他才说了一半,突然间猛烈咳嗽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 苏天心瞬间敛起玩笑的心态,快步上前,将他扶住,一手落在他的背上,拍着。 然后摸到了一手的粘稠。 她低头一看,白色的汗水里,还夹杂着粉红色的液体,她闻了闻,是血腥味。 液体粘稠,也就是说明,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忍耐着。 此番是控制不住,才会咳嗽。 看他弯着腰,一手捂着嘴巴不停地颤抖,苏天心就十分焦急。 她转头怒瞪抄着手在一边看好戏的公子景,不禁低吼道,“你还看什么?快过来帮忙。” “是我耽搁的吗?”公子景很不情愿的上前搭把手,嘴巴里还碎碎念的说,“分明就是你玩心大起,导致的。” “我——”她语塞,“好好好,是我的错,可师父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并非十五,怎么也会咳嗽起来?” “你以为除了十五就没有其他时候了吗?他这身子——” “闭嘴。” 孟忘枢然打断他的话,喘着粗气,眼神警告。 公子景撇撇嘴,不再说话,将人平放在床上,然后从药箱中取出银针。 “你扶着他,别让他咳嗽抖动。” “哦,好。” 苏天心脱了鞋上床,然后将人按住。 她知道孟忘枢肯定还有很重要的事瞒着她,就比如这莫名的咳嗽之症。 “景阳,师父他这样咳嗽有多久了。” “去年十月左右。” 公子景低头施针,孟忘枢是憋着一口气,想说不能说。 唯有苏天心底下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冷意。 去年十月。 她记得除夕夜,温宁夏和她说过。 孟忘枢去年九月,从外头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十分危险,是公子景将人救回来的。 他也在府中修养了一个月才康复。 若按照时间算下来,孟忘枢的咳嗽之症,也是在那场病之后,说不定就是那场病中落下的后遗症。 可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师父在去年九月大病了一场,是否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症?” “你想多了。” 孟忘枢没办法回答,公子景也给出了否决的答案。 但她还是没有看漏,在公子景说话时,孟忘枢眼中的紧张。 既然不是,那肯定就是了。 他们二人合起来瞒着她,此事绝非小事。 看来,她必须好好的去查一查了。 “怎么样了?” 公子景施针后,又隔了好一会儿,孟忘枢的眼皮一沉,不再紧忍着咳嗽,而是缓缓地睡去。 苏天心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才跳下床,跟在公子景后面,询问。 公子景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的回答,“没怎样,反正好不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苏天心皱着眉,满目担忧,“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我只会医活人。” “可笑。”苏天心摇头,指着身后床上的人,说,“难道他不是人吗?” 公子景抬头看了眼,并未回答,用清水洗了洗手,就坐在桌边,喝茶了。 桌上一直放着小暖炉,茶水未凉,还泛着清香。 苏天心见他如此淡定,大步到他的身边坐下,一手横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靠着桌沿,说,“可你总得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毛病吧?也让我心中有个底。” 公子景喝了口茶,眼皮微抬,并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回头看了眼睡着的孟忘枢。 “给你个忠告。”他放下茶杯,杯底落在桌面上,竟然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若他哪日吐血不止,便危矣。” 苏天心眉头紧蹙,垂着眼,细细的品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然后砰的一声,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谁吐血不止,不危险?你这话说了等同于没说。” “既然知道,就别再继续问。”公子景又拎起水壶给杯中舔了点热茶,双手捧着茶杯,捂在掌心里,“你只需要知道,他既然要了你,还答应娶你,便一定会娶你。” 苏天心嘴一抿,没有回答。 公子景见她那模样,放下差别,拿出一个干净的空茶杯,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的面前。 “他好不容易改变了初衷的,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问,别查,等着他娶你过门,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所以不要一直皱着眉,你眉头皱的越紧,他所想所为就越多。既然爱着,就别让他为难。” 公子景虽对苏天心不是特别了解,但他了解孟忘枢。 所以以此可以断定,苏天心今日的沉默,他日必定会去彻底清查,一旦她知道了真相,那么孟忘枢所做的一切,就都不值得了。 他如此费尽心思的隐瞒,就是不想她知道,至少是关于他的一切。 苏天心不知公子景所想,她只是低着头,紧握着茶杯。 碧绿的茶水上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虽仍是那副模样,可自从她重生以来,眉头的皱纹,似乎多了许多。 因为烦心事比较多,所以她老是喜欢皱眉。 她的手紧了紧,然后握着茶杯,低头喝了一大半。 公子景对她如此不珍惜珍贵的茶叶,似有不满。 “你这牛饮水的模样,以后别再来我这喝茶。” “小气。”苏天心撇撇嘴,眼睛一转,想起了今日来的要事,“对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我拒绝。” “啊?”苏天心讶然,“你就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公子景翻了个白眼,“你找我准没好事。而且,我不需要你再做我的药材,所以别拿这个当借口。” “就不能通融一下?” “没有。” 公子景一连三次拒绝,苏天心总觉得面子有些过不去。 但她也不是这么好面子的人。 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然后起身抹了抹嘴。 “虽然你拒绝帮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你在找一个会画皮术的人,对吗?” 公子景的眼睛一亮,精准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知道?” “自然之道。那日你与师父的谈话,我听到了一些。她还活着,就在京都城内居住。” “那人叫谁名谁?” 苏天心眉眼一弯,莞尔笑道,“我也拒绝告诉你。” 她甩甩脑袋,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公子景叫住了她。 “告诉我那人在何处,我就答应帮你。” 苏天心甜甜一笑,道,“好呀!今晚子时,你我同去安府。我要看看,安如是到底有没有失身。” 公子景对此事,其实也早就有所耳闻,毕竟现在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安如是的事。 都知道她被歹人掳走,然后失了亲白。 且那日也是苏天心亲自带人去了医馆,对此情况,肯定会询问大夫,对方到底有没有失身。 所以她还来找他确认什么? “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苏天心打开房门,外头的阳光披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怀疑一切都太巧了。” 的确太巧合了。 那日不仅被她碰到,而且救安如是的竟然是齐羽,还有随之而来的太尉。 哪一桩,不是巧合? 但最巧合的还是医馆的大夫。 整个京都城,不是没有女大夫。 可那间医馆,最初是没有女大夫的。 她带着安如是赶去医治,却恰好遇到女大夫第一日开门营业。 不说巧合,谁会相信? 一幕幕的场景在她面前划过,最终不都是想要证明一件事。 安如是失去贞洁,不再纯洁。 她是安家当家,如此之事,不仅会给安家招黑,还会给祖上蒙羞。 更重要的是,她从此就失去了选夫的权利。 面对皇上的赐婚,她连一个不字都是无法说的。 “可是齐羽为何就会与太尉扯上了关系?” 这点,她想不明白。 但秦玉帮太尉设计此事,必然为的还是安家那块肥肉不落入皇后眼中。 “或许,我该提醒皇后一声?”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但当回到自己院子后,都没有任何作为。 她安静的在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然后等到夜幕降临,便换了身衣服,打算与公子景一同去安府。 可走到自家后门的时候,发现公子景身边还有一人。 “师父,你怎么也来了?” 白日,孟忘枢面色不好,到了晚上,又如往常一样,神采飞扬,气色不错。 苏天心看着,心中也安了安。 “陪你去安府。” 苏天心心中一喜,想也不想的说,“好呀!” “好个屁!”公子景冲两个人不悦的说,“大晚上的,三人一齐潜入安府,你们是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和聋子吗?” “那怎么办?”孟忘枢为难,“天心儿与你一起去,我是不放心的。我与你去,她会不放心。我与她去,我们无法给人验身,哪一条都少不了你。” “你就直接说让我自己去呗!” 公子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孟忘枢笑了。 他握着苏天心的手,对公子景说,“那你早去早回,我们回去等你。” “我这里有一份安府的地图,以你的身手,肯定没问题。” 苏天心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塞到了公子景的怀中。 “辛苦你了。” 孟忘枢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带着苏天心就从后门处,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你们两个!” 公子景紧紧地拽住那张纸,仿佛手中拽着的是他们两人,恨不得碾碎。 但这样的事,的确一个人,更为安全。 他叹了口气,身形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真的一个人走了?”苏天心走廊的大柱子后,探出脑袋,看着空空如也的地方,“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放心,他自有分寸,我们回去等他。” 既然孟忘枢都说了,苏天心也没有理由反驳。 她的手被大手握着,暖暖的很舒服。 “师父,你今日为何会和他那般模样?我还真的差点机以为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她一语双关,明着指的是,今早他们脱去衣服,在床上的事。 暗着却是在指,孟忘枢的咳嗽之症的主因。 孟忘枢怎会不知? “说了你会信?” “信呀!” 可她的表情,明显就是不信。 孟忘枢无奈,却还是告诉了她。 “我去找他施针,自然是要脱衣的。他那时候还在睡觉,被我打扰,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茶水,里衣湿了,便脱下,恰逢你进来,这就是事情经过。” “哦,所以你们就趴在床上,姿态暧昧,惹人遐想。” 孟忘枢抬手打了她的脑袋一下,算是回答。 苏天心撅撅嘴,心情却是愉悦的。 两人手握着手,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她的院落。 此刻所有人都安静的入睡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一轮月亮,挂在夜幕,照耀着一方土地。 苏天心还在等着孟忘枢的回答,却冷不防被他往怀中一拉,捂住了嘴巴,蹲在一侧的矮树下。 “有人在你屋子里。” 孟忘枢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低声提醒道。 苏天心眯起眼,目光越过矮树的枝叶,落在她房中。 她出门之前,都会在床头留有一盏小灯。 是为了提醒人,她尚未屋内。 可如今小灯灭了,月光照耀下,有影子自微开的窗口处闪过。 没一会儿,小灯的光辉再度亮起。 他们是从正门进来的,所以并未看到有人从门口出来,却在极度的安静当中,听到了窗户开启与闭合的咿呀声。 “走了。” 他们从矮树后出来,苏天心扭头望着身侧的孟忘枢,问,“要不要追?” “不用。” 孟忘枢摇头,然后大步往她的房中走去。 打开房门,苏天心一眼扫去,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动过。 除了那盏小灯,以及她的被褥。 她记得,自己出门之前,被褥的往里面掀开的。 可如今,被褥也的确是往里面掀开,却明显的被合上了一些。 她当即上床,掀开褥垫,打开了床上的暗格。 “暗格有被打开的痕迹。”她转头说,“对方知道我有这个暗格,目的很明确。” “但暗格内的东西,早就被拿走了。” 他的话很清楚。 苏天心在暗格内,一共放过两个东西。 一个是八角蟠龙盒,如今已经在合叶手中。 一个是凤凰翎,已被孟忘枢拿走,交给了梁诗诗。 “难道那人知道我有凤凰翎?” 苏天心打开窗户,确认房间四周,并无人之后,才回头询问。 “应该不是。”孟忘枢摇头,“不过,皇上有意在昭德皇后的祭日上,让梁诗诗使用凤凰翎。” “那岂不是会穿帮?” 苏天心打断道。 “这不重要,只要到时候希望你可以在暗中助她使用即可。” 孟忘枢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押着她在锦杌上坐下,又说。 “重要的是,距离昭德皇后的祭日还有一段时间,就算他们不信梁诗诗是真的凤凰翎主,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可对方趁你不在时出现,又没有跟随你的踪迹,就说明对方的目的不在你,而在于你手里的东西。你最近,是不是得到了什么,不该得到的东西?” 苏天心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羿宣给她的那块令牌。 “难道被太尉知道了?” “知道什么?” 苏天心拉着孟忘枢在面前坐下,把羿宣给她密令的事,说了出来。 “那东西现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我给了流苏,原本安如是出事那日,是想去看一下的,可被打断了,我便没有去成。” 孟忘枢脸色极为严肃,“密令一事,若被发现,苏家满门都会被抄斩。你怎可收下?” “可是他给的呀,我总不能随地扔掉吧?要还回去,他也没给我机会呀!” 苏天心欲哭无泪,她每次面对羿宣,明着是她胜利的,但最后都会被羿宣耍的咬牙。 “算了。你姑且让流苏把东西藏好。” “嗯。” 苏天心点点头,然后说了些其他的事,没多久,公子景就回来了。 他一脚踹开苏天心的房门,没好气的说,“与你猜的一样,她是完整的。” 他说完就扭头离去,一点也没有留下再解释解释,又或者喝口茶歇歇脚的意思。 苏天心眨眨眼,扭头问孟忘枢,“他来去都未曾有一个时辰,这么快吗?” “一个时辰已经算多了,他既然给了你答案,便不会错。若错了,就堵上的可是药神的威名。任何给他师父丢脸的事,他都不会去做。” 有孟忘枢的肯定,苏天心也就放心了。 她重新关上门,低着头,习惯性的皱起眉,说,“以她的性子,被人欺辱了一夜,身心都受到了重创,对于是否真的被破身,我可以肯定,她自己也是糊涂的,若被有心人说上几句,更会直接认为,自己是真的丢了贞洁。而且会十分排斥他人的靠近,与触碰。” “事实证明,她自讨苦吃,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苏天心抬起眼,幽黄的烛火,照耀在她的眼睛里,似是两团熊熊的火焰,“齐羽才是最后娶了她的人。” 一语成谶,第二日,苏南陌下朝之后,便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今日皇上已经下了旨,给安如是与齐羽赐婚,大婚便在这月底举行。” 苏天心坐在唐香薷身边,听到这个消息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齐羽是皇后的人,这月一来,是皇后得了先机?太尉是输了?” 唐香薷听苏南陌说起过两方的事,所以以表面来看,谁都会认为这次是皇后赢了。 “可以这么说。”苏南陌在她身边坐下,唐香薷立刻倒了杯茶给他,“但太尉的神情给我的感觉,并非生气,反而有一丝隐忍的得意。” “皇后为他人做嫁衣,太尉怎会不高兴?”苏天心拿起一块糕点,递给苏南陌,笑着说,“而且还是安家这么大的嫁衣,换我也高兴。” “为何这么说?”苏南陌握着手里的糕点,不明的问,“难道齐羽和太尉——” “如爹爹所猜想的一样。” 她微微一笑,拿了一口梅花糕,舌头舔去沾在唇上的碎屑,略有含糊不清的说。 “不过此事,爹就当做不知。安家那边的事,我们也不管,就此作罢。女儿如今最大的期待,便是三月初三。” 师父说过,待她及笄后,就会上门提亲。 她深深地记在心里,然后万分期待。 苏南陌见女儿如此说,心中也想了明白。 这趟浑水,他苏家,不能再掺和了。 如此,一连几日过去,京都城乃至各门各户都十分的安静。 但孟忘枢却不准苏天心再回到青竹学院,理由更是不肯说。 苏天心乐得自在,每次在家陪着母亲,不然便是去唐家看看小弟弟。 一直到临近二月底,她出门逛街,然后意外地遇到了一人。 打折 第83章 旧事重提 苏天心见到那人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但她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直接被那人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小姐,小姐——快来人呀,我家小姐被人路走啦!” 雨瑶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就大吼。 可还没吼一会儿,就被从马车里丢出来的一物,砸到了脑袋。 她被砸的脑袋发昏,然后才拿下那物,打开来。 里面包裹的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雨瑶把石头丢在一边,打开了包裹石头的纸。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句话——借走一会,不准大呼小叫。 署名是天下第一庄。 “天下第一庄?”雨瑶盯着那好看的字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难道是君大公子?” 她想了想,可将苏天心拉上马车的人,并非是君泷。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转身就往苏府跑去喊人。 但跑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换了个方向,往靖霆王府跑去。 因为她知道,比起苏府,最快能护苏天心安全的人,只有靖霆王爷,孟忘枢。 从车帘缝隙里,看到自家丫鬟,掉转方向往靖霆王府跑去,苏天心其实很想提醒,今日并非休沐日,应该去青竹学院找人。 可她不敢说,更不敢动,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面前的两位男子。 一位容貌艳丽,令身为女子的她,都自行惭愧。 自然是天下第一庄,君泷君大公子。 可另外一个,眉宇间有几分熟悉,容貌虽不及君泷那般招摇,却也有一份独属的美貌。 更重要的是,令人看着,心中便会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仿佛再大的危险,在他面前,都不是一件难事儿。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在她愣神的缝隙,直接将她给掳走了。 而且伸手行云流水,丝毫不含糊,很显然的,这种事绝非第一次做。 短短的时间里,苏天心心中已经理出了一个大概。 她在软垫上,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不知温公子,突然将我掳走,是为何意?我与温公子此前没有任何接触,此时也是第一次见面。天心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温公子要这般对我?还是——” 她眉眼往看书的君泷身上一挑,继续道,“还是,此事是授了君大公子的意?” “泷儿,这丫头好生聪明,她竟然全说对了。” 君泷冷哼一声,眼睛仍落在书上,并未所动。 所以也没看到苏天心眼中的错愕。 泷儿? 温曜竟然叫君泷,泷儿? 她莫名的想起前几日,孟忘枢与公子景的那一桩乌龙的事。 又想起温曜为躲娶妻,躲了十年的传闻。 难道说,连温家家主都没办法找到,且说动的人,和君泷是一对? 他们年纪相仿,而且已经不小了,却未曾娶妻,也未曾有任何与其他女子暧昧的传言。 所以苏天心越发的肯定,自己猜想的没错。 这一对,才是真正的精益求精。 “你那是什么表情?”温曜凑上前,乌黑闪亮的如同夜晚星星的眼睛,在她面前眨了眨,“我敢笃定,你脑子里一定在想不好的事。而且还是关于我和他的。” 苏天心没有否决,她笑颜直露,也学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猜的这么准。” “彼此彼此,你不也猜准了我抓你来的原因吗?” 两人相视着,然后扑哧一声,一起笑出了声。 彼此的眼中,赫然有种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的感觉。 君泷有些不满的皱起眉,音色沉沉。 “闭嘴。” 二字简单如常,温曜却装作没听到,继续大笑着。 只有苏天心乖乖的闭了嘴,很规矩的坐好。 温曜觉得奇怪,他转头看了看君泷,又看看苏天心,道,“你怕他?” 苏天心没有回答,而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我听他说,你天不怕地不怕。” 苏天心也很认真的点点头,“就是怕他。” 她怕归怕,但还是敢于承认的。 “他有什么好怕的?他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这不,想帮你与忘枢的忙,所以哪怕是把我出卖,他都愿意。” 如此直接卖友的举动,苏天心第一时间转头望向君泷。 但见他眉峰轻蹙,可眼中并未有任何不悦,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纸,仿佛书中的一切,比他们的对话,更有意思。 苏天心转过头,望着温曜,又说,“你是何时进的京都?” “三天前。” “那就是了。” 苏天心笃定的点点头。 “是什么?” “若他真的想卖你,就不会在消息放出去那么久后,才让你进京,而且彼时,安家的事已经事成定局,你就算来了,也与你无关了。所以他说你卖了你,还不如是对我们,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摁?”君泷一眼望来,“你说什么?” 苏天心被那眼神轻轻地一瞄,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的抓住温曜的手臂,往车帘的方向,缩了缩。 “你就这么害怕?”温曜越发的对此有兴趣起来,“你反驳他呀。别怕,没事的,他顶多生闷气,不会对你怎样的。上次有人直接上门骂他,他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可能,绝不可能。”苏天心摇头,“哪一次我对他不敬,后果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他肯定没让你知道,他背地里对那人做了什么。” “不,你误会他了。” “说正事。” 君泷似乎不想再听他们扯来扯去,抿紧的唇瓣里,挤出了三个字。 温曜这才反应过来,他往苏天心身边坐下,“对,得和你说正事。” “什么正事?” 苏天心聪明的脑袋瓜子里怎么都想不出,她与这两人不过是泛泛之交,怎么可能有正事要谈? “你可知赵太傅的下落。” “赵太傅?” 苏天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显然,她不清楚这两人和赵太傅有什么关系。 温曜看出她的疑惑,进一步解释道。 “我与赵太傅的公子,有几分交情。此番我进京,他寻我帮忙,说他爹于除夕夜失踪,至今未归,向上头问去,只说人被那夜的歹徒带走。泷儿命人私下调查过,然后发现有一人,于那晚见过赵太傅,而那人是你的人,吴家铺子的那名喜欢女装的小哥。” 苏天心闻言,差点从软垫上跳起来。 她一直都觉得流苏作为一步暗棋,被隐藏的很好。 可君泷却不仅发现了,还发现了与她的关系。 这可不是好事。 “你放心,此事,除了你我,以及子翎,没有其他人会知道,只要你帮我的忙,找出赵太傅。” 苏天心抿着唇,心中划过各种可能。 但在君泷面前,她撒不了谎。 而且孟忘枢当初选择让温曜娶安如是,应当也是信了此人的人品。 所以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不过赵太傅此事,牵扯到的,是一把重要的钥匙。” 温曜也知此事,应道,“赵太傅保管那把钥匙,如今人却不见,也不见尸身,就说明人未死。许是抓他之人,还想从他口中得知钥匙的下落。” “皇帝太蠢,直接重置机关,守护京都城防图,才是正事。” 君泷翻过一页书,语气凉凉,视为不屑。 “没用的。” 苏天心摇头,第一次否决了君泷的话。 “没有另外一把钥匙,皇上也打不开机关,拿出城防图。若用强行,便会将城防图彻底毁掉。当年精心制作城防图的人已经不在,如今朝堂风云万千,太尉与皇后明争暗斗,皇上纵然有心,也没办法寻人制作新的城防图,所以他也在等,等歹徒传出赵太傅的消息。” “可从那日起,已经快两个月了,赵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赵太傅疑惑着盗贼那处来的消息。一切都太安静,安静到诡异,仿佛赵太傅与那帮盗贼凭空消失了。” 苏天心没有回答,心中却有些疑惑。 “就一点声音都没有?比方说,赵家有外贼潜入,又或者对方以赵太傅之命威胁其子赵烁交出钥匙,诸如此类的?” “都没有。”温曜摇头,“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发生后太不符合常理,所以,今次我来寻你,是想问问你,是否有关于赵太傅的线索。” “有。” 苏天心一字肯定。 温曜眼前一亮,忙问,“是什么?” “他在太尉手中。” “你肯定?” “肯定。” 她一连二次回答,言语中都没有任何的犹豫或者隐瞒,神情更是自然到了极点。 就连看书的君泷都有些好奇的望向了她。 “若此事为真,绝非小事。你如何可以肯定?” “我如何肯定不要紧,只要对方一日没有得到赵太傅手中的钥匙,他就一日不会死。”苏天心说,“不过太尉此番做法的确与往常不同,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是笃定了赵府其他人都不知东西的下落,所以才没有对赵府下手。但若是可以以此手段诱引他露出急态,也并非不可,只是有些难。” 她这段时间,被安如是的事搞得焦头烂额,所以将这事给忽略了。 她心中寻思着是不是得先得到钥匙,还是再等一等,所以完全忽略了温曜看她的神情。 温曜盯着她,没有再说话,马车缓缓而行,然后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今日多谢苏小姐。苏小姐请放心,我以温家之名对你起誓,你与吴家铺子的事,我也会当做不知,否则一切后果都由我承担。” 温曜突然对她这么说,倒是惊了苏天心一跳。 因为她觉得这事,并没有到要起誓的地步。 可温曜眼神认真,她也不好说不用如此,便顺了他的意而下。 只是话到嘴边,她忽然看到继续在看书的君泷,然后拉了拉温曜的衣袖,轻悄悄的对他说,“你起誓你不说,那他呢?” 君泷一个眼神就扫了过来,她猛地一缩,往温曜身边靠去。 温曜对她如此举动,蓦然一笑,道,“你放心,他也不会说的。” “我信你。” 苏天心应了一声,然后就掀开车帘下去了。 马车并未在她身后多有停留,就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以为自己被送回了苏府,没想到被送来的却是靖霆王府。 “可是师父不在家呀!” 她抿抿嘴,转身想要离开,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天心。” 她一回头,便看到朝她跑来的孟忘枢。 “师父。” 她开心的扑了上去,在他怀中仰头看他,“你怎么回来了?” “你家雨瑶哭的找我说,你被人刮跑了。我能不来吗?”孟忘枢摸摸她的脑袋,问,“君泷找你做什么?” 于是苏天心把马车上的对话,都告诉了她。 孟忘枢拉着她往府内走去,闻言,并未对温曜与君泷的行为多言,只是问了一句。 “你可知钥匙下落。” 苏天心嘴巴微张,没有回答。 她的确知道钥匙下落,所以除夕夜才会对苏南陌那般说辞。 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去拿那把钥匙。 因为钥匙放在那个地方,不会有任何人去碰触,是绝对安全的。 “我不知道。我知道赵太傅在太尉手中,也是推测出来的,并无实证。” 她口是心非的撒着谎,有些事,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因为她现在这个身份,是不该知道这么多重要的事的。 孟忘枢知她是在敷衍自己,但他也没有继续寻问,与她在府中待了一日后,便将人送回了苏府。 如此,又过了两日,因着后日就是安如是与齐羽的大婚。 所以苏天心一直在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出席。 这时,雨瑶和雨耘从院子外走进来,一边走,雨瑶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似是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事。 苏天心耳尖,听到她嘴里说到赵府二字,便冲她挥了挥手。 “雨瑶,在说什么这么兴奋呢?过来与你家小姐说说,给小姐我解解闷。” 雨瑶耳朵一动,兴奋的往苏天心身边跑去。 “小姐呀,你这两日未曾出门,外头可出了一桩大事呢!” “什么大事?”她装作不知的猜测,“是安家与齐家的联姻?” “不是不是。”雨瑶摆摆手,手中还拎着篮子,站在苏天心的身边,说道,“是赵府的事。” “哪个赵府?” “就是赵太傅的家。” 苏天心眼睛微微一动,心中道,果然。 面上却仍旧疑惑的问,“赵太傅消失依旧,赵家不是为了避嫌,安静的很吗?会出什么大事?” “据说,于前日子时,赵公子去祭拜祖母时,在祖母的坟前,找到了一样宝物。” 苏天心在听到祖母二字时,心中一跳,之后更是听到宝物二字,连忙就问,“什么宝物?” “不知道。”雨瑶摇着头,噘着嘴说,“外头传言,有人说是个会闪闪发光的镜子,有的人说是一幅画中仙境,也有人说是天降灵石,各种说法不一,消息却被传了出去。所以赵太傅之子,赵烁,便邀请了各方能人前去观赏。” “确定是宝物没错?” 苏天心反问。 “确定呀!”雨瑶毫不掩饰的说,“外头都已经传遍了,小姐出去随随便便问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这下,苏天心更是吃惊了。 在她的印象中,当年赵家并无这样轰动的宝物呀! 若为宝物,那么皇宫那边,朝中必定会派人去看上一看。 她从藤椅上坐起身,面色严肃的问,“你说赵烁邀请人去观赏,可说了是何时?” “就是今日。” 她话音刚落,眼前就闪过一阵疾风,眨眼的速度,原本躺在藤椅上的人就不见了。 “小姐,你要去哪里呀!” 雨瑶大叫的要追过去,却被雨耘拉住。 “她定是去了赵府。但最近老爷夫人不准小姐单独出府,刚我从前院过来的时候,瞧见王爷来了府上,你速去告知王爷一声。” “行。”雨瑶把手里的篮子往她手臂上一勾,“我去去就来。” 然后风风火火的也跑走了。 雨耘一愣,然后笑了。 雨瑶的性子,有很大一部分是随了苏天心的。 她摇摇头,拎着篮子去了厨房,打算给苏天心做她最喜欢吃的甜汤。 这边,苏天心跑到苏府大门外,才想起来没叫人准备马车。 从苏府去赵府的路不近,她跑也要跑好久。 “来人,给我准备——” 她正打算叫守门的去给她准备马车,眼睛就看到了门前石狮子边上的一辆马车。 “师父的马车?” 她是不知道孟忘枢今日上门,他来了苏府却没有直接去找她,肯定是与苏南陌有事商量。 所以苏天心也没有想去找他,却径自往他的马车方向走去。 “小哥,送我去赵府。” 赶车的下属认得苏天心,所以并没有犹豫,就从马车上跳下来,掀开了车帘。 “小姐请。” “嗯。” 苏天心拎起裙摆,正准备往马车上去,就有一只手拎住了她的后领。 “去哪呢?” 那人手劲很大,直接将她给拉离了马车。 苏天心脚往后退去,直接退到了那人的怀中。 她没有动,直接仰头往后看去,甜甜笑着说,“师父,你怎么出来了?” “这几日叫你安分一些不要到处乱跑,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我不是听到赵府突然有个宝贝嘛!有些好奇,所以过去看看。” “你是好奇,还是担心?” 孟忘枢直接戳破,她蓦然一怔,“师父,你——” 孟忘枢直接打断道,“赵府自赵太傅出事后,就一直很低调,突然间如此高调,还邀请各方能人上门观赏,此事绝不简单。” “我也知道不简单,所以才想去看看。” “可以去看,今日我来找苏相,也是为了此事。但你不可如此去看。” “为何?” 孟忘枢眼前突然扫过前方一辆经过的马车,搭在苏天心腰上的手就一紧,直接带着人往苏府内走去。 苏天心不知他为什么要拉她回去,有些抗议,却被他腰上掐了一块肉,她吃痛又怕痒,身子一软,就被他半抱的拖入了府中。 如此姿势,在外人眼中不外乎暧昧二字。 也清晰的落在了经过苏府外那辆马车里的孟沥眼中。 他蓦然眼中闪现杀意,想要冲下去,却被秦玉一手拦住。 “孟师兄,太尉交代的事要紧。” 孟沥一震,忍了许久,才将紧握的拳头松开。 这边,苏天心被孟忘枢拉进府中,然后去了公子景的院落。 苏天心半推搡着他,急切的问,“为何不能这样去?你带我来找景阳做什么。” “易容。” “啊?” 她眨眨眼。 孟忘枢每次见她露出傻愣愣的模样,心中就特别的温暖。 他揉揉她的脑袋,以仅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赵府出现宝物,传遍了京都大街小巷,也一并传到了朝堂。但今日早朝,皇上并未命人去查看此事真伪,全然当做不知。所以若是有官员私自去了赵府,便是触了皇上的逆鳞,若被有心人加以言辞扩大,就会有麻烦。” “但太尉肯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为了得到那把钥匙,不管真假,他都会去探一探。”苏天心如此肯定,她说着又询问,“难道我们要夜探赵府?” “不。今日去赵府的人极为多,混进去是个好办法,但不可被人知道咱们去过。太尉那边,必然会易容,所以我们也需如此。” “可易容,不就是换张脸,但若遇到熟悉的人,还不是可以从走路的姿势,身形举止等等处发现不同?” 不是她不相信易容术,而是人身上有很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尤其是遇到熟人。 “放心,阿景的易容术,绝对让你赞不绝口。” 苏天心撇撇嘴,表示不信。 但从公子景的院落出来的时候,她是真的惊讶到了。 别人易容,改变的只是样貌。 可他是从头到脚,全部来了一遍。 苏天心原本偏瘦,个子也不高,可易容之后,身体变胖了,人也变高了。 最主要的是从女人变成了男子。 而孟忘枢则从男子变成了白发老妪。 不扒了那层皮,谁也不会知道是他们俩? “真的太神奇了。难道这才是真的易容术?” 苏天心和孟忘枢从苏府后门出去,上了一辆早就停在一侧隐蔽处的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往赵府而去。 苏天心十分兴奋,她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手脚,嘴里发出的是男子的嗓音。 “连声音都可以改变。像极了话本里那些神仙所变化的。刚才就连我爹娘都没有认出我们。太神奇了。” 她在马车上,不停地到处看,然后又揪住孟忘枢的手,上面老人的苍老与皱纹,绘制的淋漓尽致,就算放在眼前看,也是真的。 “师父,你还是师父吗?” 孟忘枢见她许久未曾如此兴奋,脸上也止不住的微笑。 但原本英俊的脸,此刻都布满了皱纹,深深的凹陷进去。 他一笑,五官更是紧皱在一起,十分的难看。 “不是师父,现在起,我是你奶奶,孙子。” “欸,奶奶好。” 苏天心吐吐舌头,眼中尽是璀璨的光彩。 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赵府门前。 彼时赵府外头已经停了很多辆马车与轿子,人人都往赵府大门走去。 从年轻的到老的,从男的到女的,除却朝臣外,几乎整个京都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但每一个进去的人,在门口都必须留下自己的名字,不管身份地位。 苏天心扶着老妪版孟忘枢,在本上写下两人的化名。 “好了,走吧!” 孟忘枢拍拍她的手背,一手拄着拐杖,往里走去。 苏天心放下笔,双手扶住孟忘枢手臂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迹。 “厉三?” 她心中微惑,抬头往写名字那人身上望去。 容貌是陌生的,穿着也是简单,身边跟着一个白皙的少年,两人并未多耽搁,写好名字后,就走进了赵府。 苏天心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打折 第84章 是他弄巧成拙了 “怎么了?” 孟忘枢回头询问。 苏天心没说话,只是下巴示意了一下登记的本子。 上面的字迹十分熟悉,孟忘枢一眼看到,没有再问,就拉着苏天心的手,也往里走去。 赵府今日来的人非常的多,宝物就摆放在前院里的空地上,四周都架了铁链。 手臂粗大的铁链,将其保护在中央,而且周围还有家丁看守着,仗势很大。 前去观赏的人,都只能站在外围,遥遥的望着。 “让一让,让一让。” 苏天心扶着孟忘枢,好不容易从人群外围挤了进去。 “就是那东西?” 赵家传闻的宝物,是一块大概婴儿大小的石头。 一面是凹凸不平的石头表层,另外一面是光滑的镜面。 而最令人眼前一亮的是,镜面中还散发着五彩的光辉,里面还似有什么东西在动弹,远远望着,还真的像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怪不得会有那些传闻,赵烁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苏天心在孟忘枢耳边低语道,“若赵老太太的坟前有这么个东西,早就被人偷了吧?还会等到现在?” “据说是被埋在土里的,他跪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然后挖出来的。” “这种说辞,也就是对外说说的吧?” 苏天心完全不信,她隐约觉得可能与前两天温曜寻她一事有些关系,但此处并未看到温曜和君泷,她也不能妄下结论。 “他们在那边。” 孟忘枢拄着拐杖,手指朝某个方向动了动,提醒道。 苏天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伪装成一对主仆的孟沥就站在他们的斜对面。 他面无表情,秦玉则在他身侧,用手捂着嘴,低语着什么。 他轻微的一点头,算是应了。 然后便注意到了苏天心的目光,眼睛一扫,利索的往这边望来。 苏天心立刻收回眼神,躲在众人的围观中。 一直到头顶上他锐利的视线离开后,她才敢稍微松口气。 自那日,他们撕破脸闹僵后,孟沥已经不再有所遮掩了。 她稍稍往孟忘枢身边靠去,低声说,“要不,我们私下去问问温曜,他和赵烁认识,许是可以探听些什么来。这石头,若不靠近,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孟忘枢点头,“也好。” 他们达成共识,还没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响动。 围观的人群纷纷朝着两侧分开,苏天心也忙拉了孟忘枢一把,退到了边上,让从大门口冲进来的一个醉汉,冲了过去。 醉汉一路横冲直撞,一直冲到石头边上,还没靠近,就被家丁给拦住了。 “什么人,出去。要看宝物,只能在外围,天降神物,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碰触的。退后,退出去。” 家丁很凶,手里的棍子对准了醉汉,看架势还真的像是练过的。 “你、你知道是我谁吗?敢这样对我?” 醉汉打了个酒嗝,手握着酒瓶一招就把身后侧的一个家丁给甩飞了出去。 “老子告诉你,今日老子就要亲手摸一摸着宝物,看看到底是真的宝贝还是噱头来骗人的。” 众人都被他这么一招,给吓到了,偏生他还是个脚步不稳,说一句话,要打好几个酒嗝的人。 “若非练家子,不会有这水准。”苏天心拉了拉孟忘枢的手臂,问,“我们是走,还是留?” “先看看再说。” 孟忘枢选择留下,苏天心也没有拒绝,站在人群中,她看到有家丁往后院跑去,应该是去找赵烁的。 其余人还在醉汉周围,紧盯着。 剩下的,都围在石头周围。 “是不是想打架?想打架就来呀!” 醉汉冲家丁勾了勾手指,挑衅很足。 “快打完了,老子还要好好的看看这东西。万一真的从里面走出来个仙人,那老子岂不是会爽死了,哈哈……” 他眼露猥琐,继而一眯,右脚朝前跨出一步。 家丁们只看到他一动,还未出手,就被打倒在地,瞬间,就只剩下围在石头周围的四个家丁。 “不准靠近宝物,立刻离开。” “小罗罗,还敢管老子?” 醉汉仰头灌了几口酒,用手背一抹,甩掉了酒瓶。 酒瓶落地,碎屑与酒水一同被溅起,有那么一小块碎屑飞起划过了站在周围观看的秦玉脸上。 她吃痛皱眉,手指摸了摸脸,便碰到了血。 “该死。他——” 她身形微动,却被孟沥一手拦住。 “擦擦。”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锦帕,头也不回的递给她。 秦玉微愣,伸手接过锦帕捂上脸受伤的地方,眼睛却不带善意的盯着那名醉汉,然后咬紧了嘴唇,眯起眼的眼中,带着浓烈的不爽。 苏天心将她的神情全都看在眼中,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继续看着那名醉汉。 前去叫赵烁的人迟迟不回来,赵烁也迟迟不出现,醉汉又打飞了一个家丁,剩下的几个家丁,看着他出手狠绝,不留情面,也生了惧意。 其中一个大叫一声,就丢了棍子跑了。 剩下的两个,还没动,就被醉汉一手一个,给撂倒了。 如此,石头面前,已无人守护。 “哈哈,这东西可是老子的了。” 醉汉大笑一声,声音爽朗,眼睛发光,大步走向石头。 周围观看的人不在少数,却始终没有一个出来阻止的。 因为人都有好奇心,赵家设定了这样的规矩,远距离的观赏,怎能如意? 突然有人打破了这规矩,就算是心怀不轨,对看客来说,也是无伤大雅的。 人人都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想看一看,那宝物到底是什么。 “这个就是块石头?”醉汉摸着下巴,绕着石头走了一圈,自言自语的说,“不像呀!这个怎么还会发光?” 他伸手碰了碰镜面,手移开的时候,那五彩的光辉似是缠绕在他的手上,让他的手,尤其是衣袖口,也染上了光辉的笼罩。 “天,真的是宝物呀!你看那光,都可以沾染在身上。” 突然有人这么说了一句,顿时,人群中,喧哗了起来。 “既然大家都来了,何不过去摸一摸,也沾沾这吉祥的光辉。” “对呀,都去看看,走走。”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纷纷朝院子中央走去。 醉汉也不阻挠,东看看西摸摸的。 “我们也去吗?” “去。”孟忘枢说,“既然都这样了,就去看看。” 他用拐杖戳了戳地,苏天心立刻会意,扶着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跟在人群背后。 眼睛却一直都注意着孟沥和秦玉那边。 只见两人挨近石头后,并未碰触,而是绕了一圈,秦玉便拉了孟沥一把。 两人站在石头后面交流了几句,然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在背面。” 苏天心立刻就猜到他们发现了什么,待他们走出前院后,就松开孟忘枢的手,快步走到了石头的背面。 “赵公子来了,赵公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些纷纷造次上前观看的人,都是一愣。 然后便看到赵烁在家丁的带领下,走到了前院。 “都在做什么?” 他一声呵斥,人人都停了手,往后退去。 苏天心眼尖,立刻回到孟忘枢身边,低声道,“那个醉汉不见了。秦玉与孟沥也已经离开了。” “嗯。”孟忘枢并不觉得奇怪,他站在原地,静静地问,“后面可有什么?” “远着看不出来,但近着可以看到,石头的后背处,有一把钥匙形状的凹陷。像是被人刻意刻上去的——糟了!” 她说到这里,大喊一句糟了,神情更是严肃到了极点,想也未想的的拉着孟忘枢的手,就要往赵府外头走去。 “怎么了?” 孟忘枢见她面色紧张,脚步匆匆,一边跟着出去一边不着痕迹的询问。 “赵家一向安静,突然弄了这么一块石头,说成宝物,大肆宣扬,所以孟沥和秦玉才会来此。但他们在石头背面,看到了那个记号,肯定会回去告知太尉。太尉对赵太傅手中的钥匙势在必得,必然不会让过任何一个机会,最迟今晚,定会去赵老太太的坟墓寻找。” “这是自然。”孟忘枢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两人一路出了赵府,直奔自己的马车,“可你急什么?” “因为、因为——”苏天心一跺脚,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跟着他们后,便弯下腰,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另一把钥匙,就在赵老太太的墓地。” 孟忘枢一震,“你确定?” “错不了。” 苏天心走到马车前,率先上去,然后回身去拉孟忘枢。 虽然她心中急切,但既然伪装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孟忘枢问,将手递给她。 “这个,我不能说。” 苏天心握着他的手,将人拉了上来。 这事,她还真的没办法说,只能掀开帘子进去,算作回避不谈。 怎知一转身,她就愣住了。 不大的马车里,此刻正坐着一个人,规规矩矩的坐姿,一看便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 孟忘枢见她微愣,左手紧握着她的手,将人往身后一拉,掀开车帘,然后眉头一蹙。 他二话没说,放下车帘,拉着苏天心坐了进去。 “看完了?” 温曜放下手中把玩的一个物件,冲他们二人,露出一个十分温润儒雅的微笑。 苏天心看了眼他所把玩的物件,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珠子,珠子的光泽度不错,应该是个贵重的东西。 她坐在孟忘枢身边,这一次,选择了闭嘴。 孟忘枢将拐杖放在一边,然后活动了一下身子,整个人从矮小的老妪,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看完了,东西做的不错。” 他从嘴巴里拿出一样东西,然后声音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但这次,你们弄巧成拙了。” “什么意思?” 温曜见他无往日见面时的不正经态度,虽看不出原本的容颜,但声音充满了严肃,便也心中一凛,感觉到了不对劲。 “是因为那个醉汉?” “你刚才就在那?” 苏天心讶异,她也吐出了嘴巴里的东西,而且一直微眯着的眼睛,也长大了,乌黑闪亮。 孟忘枢说,“能帮助赵烁出谋划策的,也就只有他寻求帮助的温曜了。” “的确如此。”温曜很显然的接受这份夸赞,“但这并非我的主意,都归功于那日苏小姐的一番话。既然太尉迟迟不动,就只有让他着急着自己露出马尾。” “可你们怎么会选择在赵老太太的坟地。”苏天心语气急切,她一边说着,一边对外面赶马车的车夫,说,“往城西墓地方向去。” 车夫是孟忘枢手底下的人,所以信得过。 马车启动,温曜看着苏天心那张布满紧张的脸,有所不明。 “我本意是要太尉着急,怎么变成你着急了?” “你们从任何地方得到那石头,都没关系,但偏偏不能是赵老太太的墓地。” “为何?” “因为——”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不能说,“反正去了就知道了。我们一定要快,必须要赶在太尉之前,否则就麻烦了。” 她眉头紧皱,语速之快,双手十指搅在一起,每一处动作都透露着她的紧张与担忧。 让温曜有一种错觉,似乎这场布局,真的错了? 他疑惑的将目光移向孟忘枢,孟忘枢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温曜便也不问,马车一路前行,路过城西的一家铁铺的时候,苏天心叫停了马车,然后下去买了几把铲子上来。 “继续走,快一点。” 车夫继续往城西墓地赶去。 温曜则看着她买的铲子,半开玩笑的说,“你买这个,该不会是要去挖坟吧!” 哪只苏天心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我就是要去挖坟。挖赵老太太的坟。” “但这是大白天呀!万一被看到了。” “不顾得了这么多了。”苏天心打断他的话,眉头皱的更紧,“许是一切都是天意,我本不欲去碰,因为那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但如今已经不再是了。” 她言闭,不再开口,眼睛却一直看着外头,待马车一道墓地前,她就拿着铲子跳了下去。 “你在这里守着,把马车隐藏一下,别被发现了。若有陌生人靠近,立刻通知。” 苏天心跳下马车就直接走了,孟忘枢却不忘对车夫吩咐,然后才与一脸狐疑的温曜,往墓地里面走去。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么紧张,该不会赵太傅的那把钥匙,就在他母亲的墓里吧?” 温曜这话也是半开玩笑的说的,因为正常人谁会把这样重要且崇高的东西,放在那样的地方? 孟忘枢仍旧是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但眼神已经充分的肯定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你确定是真的?” “是。” 孟忘枢一字再度肯定,温曜则面色立刻就变了。 “怪不得她说我弄巧成拙。”他单手扶额,看着前方纤瘦的身影,已经找到了赵老太太的坟墓,二话不说的就开始挖铲起来,“这次的确是我选错了地。若非你们今日也去了赵家,怕是我连后悔的资格都没了。” 孟忘枢在赵老太太的坟墓前站停了步伐,然后捡起地上的一把铲子,塞到他的手里。 很慎重的说,“要赎罪,就快点挖,卖力一些。我家天心儿,毕竟是个女孩子,你说对吗?” 温曜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很护犊,而且只护自己的徒弟,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 “好好。” 他叹了口气,握着铲子,就开始干活。 赵老太太的坟墓,已经年老失修,三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挖开了。 然后撬开了棺材。 一股十分难闻的腐烂与木头的气息,钻入鼻子里。 苏天心刚皱眉,就有一只手,给她捂住了鼻子。 她转眼一看,然后笑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先把东西取了,我们得立刻走。” “好。” 她拉开他的手,屏住呼吸,然后跳下了棺材内,在一堆破烂的衣服以及白骨当中,并没有胡乱的寻找。 而是精准的掰开了赵老太太的牙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布包裹的细小之物。 她打开一看,确认了里面的东西,就放进了怀中。 孟忘枢见状,立刻将人给抱了上来,离得棺材远远的,对温曜说,“还杵着做什么?盖棺。” 温曜这才有所反应,“哦”了一声后,就把棺材给盖上了。 然后便是重新填土。 待做完这些后,温曜浑身都是汗。 他用铲子戳在地里,看着站在一边,没有继续动手的两人,气喘吁吁的说,“我说你们俩——” “好了的话,就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孟忘枢说完,就拉着苏天心离开。 “喂,喂——” 温曜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似有气也有笑,然后任命的将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部收好,又站在墓碑前,对赵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才转身离开。 待上了马车,远离墓地后,他才疲乏的问苏天心。 “你怎么会知道钥匙在她的嘴巴里?” 苏天心掀开车窗帘子,确认外头没有任何人跟随后,才淡淡的撒谎道,“是赵太傅告诉我的。” “你骗孩子呢?”温曜压根就不信,“谁不知道赵太傅嘴巴严密的很?若他真能告诉你,也有可能会告诉太尉。” 这话苏天心没有反驳,因为事实的确这样。 她从怀中拿出黑布,打开后露出了里面一把仅有拇指大小,小指粗细的钥匙。 钥匙通体漆黑,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奇特之处。 “就是这把钥匙吗?”温曜从她掌心里拿过,仔细的在眼前看了看,“这钥匙不像是成对的品种,你确定是这把钥匙没错?” “你看钥匙杆的末端的凹槽。”苏天心指着那钥匙解释道,“另一把钥匙,这个地方是凸起。当两把钥匙合在一起,末端周围就会弹出机关。这个才是开启那个机关最主要的地方。所以就算太尉可以去伪造另外一把钥匙,但假的还是假的,两把钥匙合在一起,没有变化,注定没有任何用途。” “京都城防图的机关,一直都是每一任君王独知的秘密,我猜就算是赵太傅,也不会知道这里面的机关所在,你又是如何知道这般详细的?” 温曜越发觉得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很多她不该知道的事,她却都知道。 “我不能说。”苏天心还是那句话,她把钥匙拿了回来,放在黑色的包布上,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我现在只担心,这个要放在何处才最妥当。” “这东西虽说很重要,却是个祸害。”温曜摸着下巴,眼盯着钥匙说,“所以不能放在自己身边。” 苏天心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知道羿宣和太尉都想要得到京都城防图之后,便一直没有去取钥匙。 可现在,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他们今日去挖坟,一旦太尉派人去坟墓,肯定会发现有人抢先了一步,然后会大肆排查是谁做的。 所以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太尉发现之前,把钥匙藏在一个谁也不会知道的地方。 “给我吧!” 从上了马车后,就一声不吭的孟忘枢,突然开了口,然后拿过了她手里的钥匙,将包布一点点的包好。 “师父,你要把钥匙放在何处?” 孟忘枢看了她一眼,将钥匙收进怀中,学着她刚才的语气,说,“我不能说。” 苏天心吃瘪,就晓得他是故意的。 温曜看着两人中无息的交流,没有继续回答,当马车到城门的时候,温曜就提出要先离开。 但却被孟忘枢叫住了。 “温曜,你最好和赵烁说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温曜面露疑惑,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可他似是还有些不甘心的问,“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有。但赵家便从此要消失了。” 孟忘枢把话放出,温曜抿了抿嘴,然后才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走了。 苏天心在马车里看着他的背影,说,“他寻我帮忙,就是想要救回赵太傅。我们就不能帮一帮?” “今日之后,太尉肯定会怀疑,他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你我,所以赵太傅一事上,只有放弃。” 当钥匙出现后,太尉为了验证真假,肯定会透露给赵太傅。 赵太傅若是知道藏匿地方被发现,就会露出破绽。 如此一来,留着他,顶多也是对赵家的威胁。 若赵家可以放弃赵太傅,那么或许还可以躲过一劫。 温曜是个明白人,所以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准备把钥匙放在何处?” 苏天心还是不死心的问。 “齐羽后日就会迎娶安如是了吧!” 此言一出,苏天心大吃一惊,“你要把钥匙放在聘礼之中?这样一来,安家不就危险了?” “安家气数已尽。” 孟忘枢一把拉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英俊的容颜,乌黑的眼睛,深邃如渊,散发着深深地寒意。 “这是早晚的事。而你,别再掺和。” 苏天心眨了眨眼,低下头,然后乖乖的答应了。 桃侦轩 说: 就快要到天心及笄~\(≧▽≦)/~啦啦啦,兴不兴奋打折 第85章 三月三上巳节 自从安如是出了那桩子事之后,苏天心就没有与她见过面。 但她并非对安府的事,一概不知。 她从流苏那听到,安如是是认定了是她所为,已经将她恨到了骨子里。 加之这份赐婚,也一并算到了苏天心的头上。 对此,她什么都没说。 原本对她而言,安如是是一步好棋,但再好的棋子,也似乎过不了本性一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说的真的是一点都没错。 苏天心一笑而过,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湛蓝的天,听着外面鞭炮的热闹,第一次,没有丝毫的好奇心升起。 “既然答应了师父,就一定要做到。安家,不能再管了。” 她双手交叠在腰上,闭上了眼。 二月底一过,眨眼便迎来了三月。 三月初三,上巳节,又称女儿节。 也是袱禊,是需要去水边举行祭祀礼,洗濯去垢,消除不祥。 后来,人们又在此基础上增加了宴饮以及曲水流觞等活动。 总之这一日在京都是格外热闹的。 但今年,恰好是苏天心的及笄日。 京都城自除夕夜起就没有任何热闹的好事发生过,所以这一日,皇上是应允了大办的,而且还一早就命人给苏天心送了一份礼物。 如此恩宠,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人人都说虽然太后离开了,但皇上也是格外疼爱苏天心的。 这是皇家对苏家绝对性的恩宠。 但苏天心却并非如此觉得。 “雨耘你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府中任何人做好自己,听多看多,言少话少。” “是。” 雨耘应允而去,给苏天心梳头的雨瑶有些不明。 “小姐,这份恩宠,别人都羡慕不得呢!你怎么好像不是特别开心?” “自古皇家的恩宠,宠的越多,最后恨得也就越多。但皇上的礼,咱们不能不收。所以只能做好自己。” “哦。” 雨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苏天心坐在梳妆镜前,忽而问道,“师父来了没?” “好像还没到。” “没来?” 苏天心有些惊讶,自从那日去了赵府后,她就没有见过孟忘枢。 孟忘枢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但今日是她的大事,他不可能迟到的呀! “你让人再去前院看看,若是师父来了,即刻通知我。” “好。” 雨瑶应下,门口传来一些响动,她转头一看,对苏天心说,“是夫人。” “娘。” 苏天心转身望去,提着裙摆起身要给她行礼,却被唐香薷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她接过雨耘手中的梳子,一手摸着苏天心的头发。 “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娘给你梳梳头。” “娘。有你真好。” 苏天心在镜子前坐直身子,由着唐香薷给她梳头。 这种感觉,很温馨。 可她却回忆不起,上一世的这一日,是何种心情。 她唯一记得的是,当年她出嫁时,娘给她梳头的模样。 那日,娘一直都在微笑,可微笑中却是满满的不舍,但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天心,不要亏待自己。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么一句话。 不要亏待自己,要对自己好一些。 纵然成年了,嫁人了,但你还是你,对自己好,才能过的更幸福。 苏天心始终都记得这份心意,所以她可劲的对自己好,也一并对孟沥好。 但这份好的背后,却让那些想她安好的人,化作了血河,沾染在她的手上,再也洗不干净。 “娘,今日之后,我便是真正的大人了,所以我想——” “想什么?” 唐香薷一直静静的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可劲的温柔,眼中布满的同样是不舍。 “我想保护你和爹,保护整个苏家。” 唐香薷一怔,就连边上的雨瑶也同样一愣,谁也不晓得,她会说这句话。 “为何一定要等长大了才能保护?”唐香薷笑着反问,“你现在就保护的很好。” “因为这之后,所作所为,就要为自己的言行彻底的负责了,也再没理由,让爹娘护着一辈子了。我长大了,我有权利去决定自己今后的道路。也更有底气去做到真正的‘守护’二字。更不会让娘再遇到一次,大昭寺外的事了。” 唐香薷的动作一滞,梳子勾住了她的一根头发,唐香薷没看到,拿着梳子的手一落而下,然后扯断了。 轻微的疼痛字头顶传来,苏天心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娘,你怎么了?” “大昭寺那次是意外,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久,所以你——” “可娘中毒的事并非意外,是预谋。”哪怕是师父所为,她也不能让相同的事,再发生一次了。 “娘不求你如何勇敢。娘为你取名天心二字,便是希望你得上天的垂青,一生心安无忧。只要你开心,不要哭泣,不管遇到什么,都是能够过得去的。你坚忍如竹,美丽如海棠,所以今日,娘送你一份礼物。” 唐香薷放下梳子,从身后婢女的手中取过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一个步摇冠。 红粉相间的色彩,勾勒着一朵美丽的海棠花,两侧缀着的珠玉,是以竹与花串联而成。 每一个都是手工雕刻,看得出是精心制作的工艺。 “娘生你的那一年,海棠花提早开了,满满的红色落在着院子里,然后你便出生了。而今早,娘出门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海棠花也提早开了。一眨眼,十六年了。我的天心长大了,真好。” 最后两个字落下,声音已然带上了哽咽之色。 “娘。” 苏天心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来,坐好,娘帮你把这步摇冠戴上。” “好。” 她听话的坐的笔直,唐香薷取出步摇冠,对着镜子戴在了自己女儿的头上。 苏天心看着她的动作,赫然想起,当年出嫁之日,她也是这么为她戴上了凤冠。 一晃如年,却如同昨日。 她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与唐香薷,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一直到温宁夏出现在她房门前,她才回了神。 “苏夫人,我来看看天心。” 温宁夏今日穿着一身藕粉色襦裙,头戴一根金色步摇,耳上坠着一对玉色耳坠,看着简单又不是华贵,与她模样正正适合。 唐香薷看到是她,微笑的招了招手,“进来吧!你们聊,我去前院看看。” “娘,您走好。” 苏天心送走唐香薷,转眼就看到温宁夏双眼长大,看着她,眼底笑盈盈的。 “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有。”温宁夏说,“有绝世倾城,闭月羞花之色。你待会儿去了前院,被那些富家子弟看到了,定是要一个个都爱上你了哦。” “去,打趣我。越来越皮了。” 苏天心装作愠怒,面上却笑开了花。 “对了,你来的时候,可有看到我师父?” “哎哟喂,心心念念的就只记得你师父?”温宁夏一腔调的酸味儿说,“怕是今日穿戴得这么漂亮,一大半是为了孟教谕吧!可真让人羡慕呢!天心长大了,可以嫁人了,到时候,出去,我可得对你改口了。” “改口?”苏天心被她说的莫名其妙,“叫什么?” “叫师母呀!”温宁夏拍着她的肩膀,说,“你嫁给了他,他是青竹学院的教谕,就是恩师,我不叫你师母叫什么?啧啧,想想心里就不爽极了。” “噗——哈哈哈——” 苏天心大笑出声,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也笑得温宁夏有些莫名。 “你笑什么?” 苏天心将她拉到镜子面前,指着镜子里的她说,“你看看你,这哪里像是我的闺中蜜友?全然是一副怨妇附身嘛!吃醋都吃到我这里来了。” “好你个苏天心,你这是在取笑我,没人要是不是。” “对呀对呀!”苏天心冲她做了一个鬼脸,“你能奈我何。” “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温宁夏卷起袖子就往她那边反扑去,苏天心往后一退,利索的躲开了。 “来呀,有本事你就抓住我,任你处置。” 她转身就跑,温宁夏大吼一声,“你给我停下来。”就追了上去。 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 雨瑶只让进进出出的下人不要撞到她们俩,也没有阻止。 “苏天心,你给我停下来,有种不要用轻功,就用跑的。你看我追不追得上你。” “我想想哦。” 苏天心停下脚步,煞有其事的用手指抵着下巴,细细的想了想,然后对温宁夏竖起中指,闭着眼摇了摇。 “你肯定还是追不上的。” 怎知,她话没说完,就察觉到温宁夏扑上来的气息。 “你不按常理出牌。” 她大叫一声,侧身躲开,就听到温宁夏传来“哎呀”一声。 她心中大叫不好,睁开眼,就往温宁夏那边看去。 然后便看到她,一头栽倒在一人怀中。 她眨了眨眼,“流……苏?” 今日的流苏,一身月白色的对襟长襦,衣服质感很好,腰间系着一枚红色流苏系着的玉佩,头戴金色羽冠,整个人看上去,丰神俊朗,翩翩浊世。 哪里有扮演女子时候的那份娇柔与柔媚? 苏天心已经很少看到他穿的这么体面了,她每次去找他,他要么是女装,要么就是邋遢的披着头发,衣服也从不主动扣好。 “你这是哪弄来的?” “什么叫哪弄来的,今日你及笄,身为你的朋友,我是来撑场面的。” 他撒起谎来理直气壮。 苏天心无声的笑了。 能把白吃白喝说的这样的,估计也就他一人了。 她耸耸肩,正要说话,却发现温宁夏还在他怀中呢,连忙把人给拉了过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 温宁夏揉着额头,许是被撞疼了,人有些晕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道谢。 “这位公子,刚才多谢。” “无妨。” 流苏从袖中摸出一把扇子,哗的一声打开,装模作样的在胸前扇了扇,从头到脚,都流露出一分高贵典雅的气质来。 温宁夏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不记得自己见过他,想起他刚才与苏天心的谈话,两人应该很熟,否则他一个大男人,是不该出现在后院的。 “你们认识吗?他是谁呀!”温宁夏说,“我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 这最后一句,叫正要回答的苏天心话到嘴边,转了一个弯,才说,“他叫骆司南,是流苏的双胞胎哥哥,所以你才会觉得眼熟。” “啊,是流苏呀,我知道。” 有一次,苏天心和流苏见面,分开的时候,被温宁夏看到了,温宁夏问过苏天心她是谁,苏天心想也没想的就说了名字。 怎知,仅见过一眼的她,会记得这么清楚。 所以她只好报出了流苏的本名。 毕竟今日来此的,好些都是青竹学院的学子,当中好些人的见过流苏的女装。 万一被揭穿了,只会有麻烦。 温宁夏不知道这么多,她只问道,“我见流苏长得如此漂亮,你竟然从未介绍过我们相识,本想在今日见一见的,不知她今日是否也来了?” “这——” 苏天心转头瞪了眼流苏,她本是叫他女装来的,他偏不听,还穿的这么勾小姑娘的风骚,此刻不瞪眼,更待何时? 流苏则无所谓的耸耸肩,扇子一收,温润的对温宁夏说。 “温小姐,家妹身子抱恙,故而今日未曾前来,特意托我带了礼物来给天心贺喜。” 苏天心一听礼物二字,眉头一扬,“那礼物呢?是什么?” 这厮,哪次不是从她身边抠礼物,还带礼物?八成也不是诚心的。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流苏冲她勾了勾手指,苏天心压根就不信。 此时,雨耘从外头过来,对两人一一行了礼,才对苏天心说。 “小姐,老爷与夫人叫你去前院。” “好的,马上就去。”苏天心理了理衣裳,正打算去前院时,发现温宁夏的头发有些微乱,便对雨耘说,“雨耘,带小夏进去理一理头发。” “我头发乱了吗?” 温宁夏伸手去摸,一边跟着雨耘往里面走去。 苏天心抄着手站在院子里等着,流苏也不动,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温宁夏的背影。 “喂,看够了,就把眼睛收回来,她可是温家的嫡女。” “那又如何?”流苏眯着的眼中尽是玩味儿,“长得很漂亮,性子也讨喜。不如,介绍给我吧?” “一边去。”苏天心一手推开他贱兮兮凑上来的脑袋,翻了个白眼,“你来后院寻我,可是有事?” 即便他么关系好的很,但毕竟今日来的人都身份显贵,男子为了避嫌,都不会主动来后院。 他却大大咧咧的来了,以苏天心对他的了解,应该是有什么非得私下才能说得消息。 “你答应把她介绍给我,我就告诉你。” “那我不听了。” 苏天心扭头就走。 “喂,你等等。”流苏一把将人给抓住,拉回了自己身边,“做个牵线的都不肯?万一她真的错过了我这么一个多金帅气的好男儿,岂不是要哭死。” “流苏呀!”苏天心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摇着头说,“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了你如此自信,让你如此的不要脸?” “反正在你面前,怎样都如何。” “厚脸皮。”苏天心撇撇嘴,看了眼尚未出来的温宁夏,低声问,“说吧,到底是何事?” “关于安如是的。” 苏天心面儿一震,眉头一皱,“她怎么了?” “你都不愿意做牵线的,我还说个屁,你有本事自己去查呀!” “你!”苏天心气噎,抿着唇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才解气,“行了,答应你。你快说。” “安如是在新婚夜当晚,自杀了。” “什么?” 苏天心声音一高,流苏连忙用手捂住,“你小声一些,当心隔墙有耳。” 苏天心点点头,他这才放开了手,继续说,“安家把这件事藏得很深,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安如是自杀,虽然被救回来了,但也只是吊着一口气。” “安如是要自杀,只有在婚前自杀才有意思。现在自杀,一看就知是被人害了。”苏天心说到这里,突然问,“那齐羽呢?” “齐羽以安家的名声为主,对安家的人下了死令,对外只说她病了,其余的一概不提。” “齐羽怎有这个头脑?”苏天心冷哼道,“你这几日派人盯紧孟沥与秦玉的行踪。任何与齐羽接触的人,包括安家内的人,我都要知道。” “你都要知道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苏天心转身,就看到孟忘枢往这边走来。 他今日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着金玉祥纹图,腰间是白玉腰带,头戴紫金玉冠。 风度翩翩之中,赫然有着王者至尊的架势,一举一动间,都掩盖不住,那天生的傲气。 苏天心眼睛眨了眨,双眼一弯,笑出了声。 “师父,你来啦!”她朝他跑去,羞答答的抬头看他,“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不来晚一些,怎知你又在预谋着什么?”孟忘枢刮了她的鼻梁一下,“才安分了几天,又想干什么?” “你快娶我呀,娶了我,我就干什么你都知道了。” 如此直白的话,连流苏听得都全身鸡皮疙瘩起,苏天心却说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么恨嫁?不怕人听了去,笑话。” “不有师父在嘛!”苏天心双手捧住他的手,撒娇着说,“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嘶——” 流苏抖了抖,左右手交替的拍着自己的手臂。 “你怎么了?身上痒吗?” 温宁夏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如此,有些好奇的问。 “不,纯粹被那两人刺激的。” 流苏直言,温宁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抿嘴一笑,伸出小手,扯了扯流苏的衣袖。 “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走。” 流苏先是一愣,然后是求之不得,便顺着温宁夏的意,从边上溜走了。 孟忘枢看在眼中,并未说话,而是反手握住了面前的一双小手,“走,为师,送你一份礼物。” “是什么礼物?” 苏天心十分期待。 她顺着孟忘枢的脚步往里走,进了房间后,就叫雨瑶准备了笔墨纸砚。 不过纸,却是他带来的一张红色的大纸。 “师父,你要写什么吗?” 苏天心站在他身边,看他提笔,便给他研磨。 “嗯,写给你的。你过来。” 苏天心走过去,被他从后面抱在怀中,然后一起握住了笔。 “我带你写。” 他没说是什么,只是提笔沾墨,然后在红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段话。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朝暮不依长相思,白首不离长相守。一世红尘,无你何欢。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日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苏天心一字一读,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间,深深的刻印在她的心头不散。 整颗心,被那简短的字语充斥的暖暖的,就好像那晚,他抱着她,身心结合,萦绕不散。 这是他对她的诚意,这是他给她的婚书。 一生既定,永不分开。 晶莹的眼泪,在她眼眶中打断,却被一只手给擦去了。 “今日是你及笄之日,不可哭,要笑。” 孟忘枢低头看着她,眼中尽是温暖。 “恩恩,我要笑,因为我很开心,真的真的很开心,这是这十六年来,最开心的一次了。” 比起上一世,孟沥娶她的时候,更加的开心。 因为那人,是师父。 她扑倒在他的怀中,鼻子里闻到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好似春日里野外的清新,给人一种满满的精气神。 “天心,许你汝妻之位,必定会达成。你且安心的等着,最近朝堂风云诡谲,记住,不要掺和。” “都听师父的。” 孟忘枢松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红绳。 又问雨瑶要了把剪刀,割下了他与苏天心的头发,结合红绳,变成了两条手链。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日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孟忘枢念着婚书上的诗句,将红绳绑在了两人的手腕上,“天心,今后之事,变数之大,你我谁也无法预料,我不知是否能够——”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才继续说,“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你今后将经历怎样的苦难,都要笑着面对,不要哭,好好的活下去。” 苏天心抿了抿嘴,再一次的抱住了他的腰,闷着声说,“只要师父陪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可倘若师父不在了,我一定要杀尽天下人,为你报仇,然后来陪你。 你对我的约定,我时刻牢记在心。 但我对你的情,也如磐石,绝不会改变。 “小姐,夫人又派人来催了。能过去了吗?” 雨耘在外喊着,苏天心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婚书。 “师父,我等着你来我家下聘,在这份婚书上,写上你我的名字。我一定会等,等到那个时候的到来。” 她说着撅了噘嘴,带着娇气,又带着坚忍的说,“此生,我非嫁你不可。” 孟忘枢含笑点头。 两人搀着手,这才往前院走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院子外头,一直有道视线盯着他们。 从两人在屋里开始,一直到两人离开。 前院里很热闹,来了很多的人,苏天心在唐香薷的带领下,一一与她们见面,礼数周到,举止大方,获得了很多贵夫人们的好评。 府中更举办了曲水流觞会,年轻人们玩的很开心。 苏天心不管去哪,都跟在孟忘枢身边,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让有些不认识孟忘枢的贵夫人,差点以为他是苏府的女婿。 言语中的好评,一一落在苏天心的耳中,她傲娇的扯了扯孟忘枢的袖子,眉儿挑着说,“师父,你看,他们以为我们是一对呢!” “难道不是?” 孟忘枢心情很好的反问。 她一怔,然后笑了,笑得五官更加柔和。 远处的孟沥见状,一手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目光森冷到令人无法直视。 桃侦轩 说: 这婚书是我东拼西凑写的,水平有限只能写这么短了,哈哈打折 第86章 这才是赐婚 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随手的弹了弹掌心里的碎屑,仿佛是不经意的碰碎了而已。 一直坐在他身边的秦玉见状,立刻问婢女重新要了一个杯子,倒了杯茶水给他。 “师兄,给。” 孟沥并未看她,只是顺势接过她递上来的杯子,抬手抿了一口。 这才眉头轻蹙。 “茶?” 秦玉立刻说,“你今日喝了太多的酒,又未曾吃东西,会醉的。” “醉了岂不是能如你所愿。” 他嘲讽一笑,将茶杯放在一侧,问身旁的婢女要了一杯酒。 秦玉脸色微变,想起了那次酒醉的事。 瞧着孟沥一口一口的灌着酒,她就对苏天心的恨,到了骨子里。 苏天心察觉到了秦玉与孟沥的眼光,但她不愿意去管。 今日是她的天下,她过的开心就好。 “师父,今晚你会留下来吗?” 孟忘枢与她走到戏台子前,坐下,闻声,笑着反问,“想要?” 声音还带着一丝的鼻音,听得给人心头一种酥酥麻麻的错乱。 “啊?” 苏天心微愣,好一会儿才从他的笑容中,知道这话的另一层含义。 她面色发红,娇嗔的打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是问你留下来用晚膳吗?” 孟忘枢再逗,“晚膳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及你可人。” “师父!” 苏天心满脸羞涩,却又不好太过张扬,又急又乐的模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的好看。 “行了,先看戏。” 这次的戏班子是轩辕国最有名的戏班子,据说他们有钱也难请,此次进京,完全是因为戏班子的班主,被唐言救过一命,所以为了报答他,才答应了今日的戏场。 京都城内的不少贵夫人与小姐们,都喜欢听听曲儿,听听戏的,消遣消遣时光。 但苏天心却不爱这消遣,听了几句,就开始东张西望。 “怎么了?” “你看到流苏与小夏没?我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没看到他们。” “往花园那边去了。” “我去看看。” 苏天心起身,拎着裙摆就往花园那边走去。 她知道流苏不知哪根筋不对,看上了温宁夏。 他可是大魔王,温宁夏那样的小绵羊落在他手里,岂不是会被可劲的欺负? 苏天心越想越不放心,脚下的步伐也带了点速度。 “不是说来花园了吗?人呢?” 苏天心在自家前院的大花园里,东张西望,探头探脑的找了好一会儿,都连影子也没看到。 “去哪里了?”她抿抿嘴,然后抓了一个经过的婢女,问,“看到温家小姐了吗?” “没有。” “没有?那会去哪里?”苏天心放走人,脑中想着流苏撩人的常用手段,然后“呀”了一声,转身就走。 却一头栽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怀抱的主人,双手一拢,就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中,紧紧地,身上的酒气也在她的鼻尖,逐渐溢散开来。 “孟沥?” 她一怔,下意识的要往后退去,却已经晚了一步。 “你放开我。” 她挣扎,眸色带着丝丝的不悦。 孟沥不说话,也不动,低着头,密集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的眼眸,却盖不住眼中的迷离。 “孟沥,放开我。不然别怪我用强的。” “你若动,我就亲你。” 苏天心眯起眼,正欲反抗,就听到假山那边传来的说话声与脚步声,人还不在少数。 虽说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比较隐蔽,但若是挣扎与大洞,一下子就会被那边看到。 她不希望在自己的及笄礼上,被人发现与他纠缠不清。 “那你要做什么?” “就这样让我抱一抱。”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今日的孟沥,似乎是收起了名为危险的东西。 他只是单纯的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一点点的收紧了双手。 “天心,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的眼中会没有了我?为什么我们要渐行渐远?” “没有原因,爱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这是一种感觉,而不是一种理由。” “可我不愿意。我要你,我一定要得到你。绝对、绝对不会让孟煜娶你过门的。你等着。” 最后三个字,他是紧贴着苏天心的耳朵,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势在必得。 苏天心心头骇动,隐隐有股不安闪烁,却又很快的随着他的放开,而消失不见了。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手帕,手帕是普通的帕子,但里面的东西一露真容,苏天心就本能的往后退去。 孟沥眯眼,一手极快的握住她的手腕,一手将那镯子,直接给扣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你做什么!给我拿下来!” 苏天心大叫,她拼命的用手去掰镯子的锁扣,可东西虽小,却难以拉下来。 “你似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七窍玲珑锁。” 苏天心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五个字。 七窍玲珑锁是本朝著名的工匠大师鲁殷的毕生之作。 传闻,他深爱自己的妻子,却又爱的很极端,所以花费一生的时光,做出了这个七窍玲珑锁。 此锁一共有两只,并非男女同款,而是子母锁。 带上母锁的人,一旦死,那么子锁者必定活不过三日。 而若是子锁出事,母锁的人,则并无任何影响。 所以苏天心一直都认为,这个东西,与其说是代表一生挚爱,不如说是一种强行的锁链。 扣住了一方的生死,逼迫着为其所用。 当年,她会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孟沥,不离不弃,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东西。 所以今生,她不愿再碰。 怎知,又在同一日,同一个地方,再一次被他戴上了相同的东西。 虽然重生了,虽然改变了一些曾经发生的事。 可有些事,依旧会照着同样的地步,发生。 她深吸一口气,不顾手腕破了皮,也要把东西拿下来。 孟沥看着她的举动,眼底尽是哀伤与愤怒。 “你既然知道此物,就该知道,我若不死,它是拿不下来的。若我死了,你也仅有三日活命机会。你以为三日内,公子景就可以研制出这东西里毒药的解药吗?” 孟沥一把按在她的手腕上,身子前倾,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露出了另外一只七窍玲珑锁,靠近了她的耳畔。 “好好等着我,娶你过门。”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苏天心瞪着他的背影,眼眶湿润。 一旦戴上这个东西,她就无法取了孟沥的性命。 至今为止,死于七窍玲珑锁的人,都是自母锁死后,才中毒身亡的。 公子景的师父也曾经研究过锁里面的毒,却没有个说法。 “孟沥,为何重生一次,你还要掌控我的生死?我不愿,我不甘,我不服!我一定会解开七窍玲珑锁,我一定会让你死!以解那夜之恨!” 她抬起手背摸了摸眼睛,然后才装作无事人一样,回到了前院。 但一直到及笄礼结束,她都没有真正的展颜笑过一次。 “孟沥对你做了什么?” 人都散去后,孟忘枢陪着她往后院走去。 “没事。” 苏天心强撑着挤出两个字,左手却一直紧紧地握着,藏在宽大的袖口里,瑟瑟发抖。 孟忘枢低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没留意,一头就栽了上去。 “师父,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他抬起了左手,掀开了衣袖。 “师父!” “七窍玲珑锁。”孟忘枢皱起眉,“他给你戴上的?” 苏天心十分不甘心的应了一声,“是。” “手都红了,我带你去上药。” 他小心的牵着她的手,转身往公子景的院落走去。 苏天心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即便遮住了阳光的侵洒,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 “师父,我那么聪明,一定会摘下这个镯子的。”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地一拉。 “别动。”孟忘枢牵着那小手,往自己的身边靠近了一些,“不管是何物,都不可伤了自己,这是我对你最低的要求。” 他什么都没说,不问孟沥与她说了什么,不管这个镯子有何用处,他最担心的只是她的安康。 他和孟沥虽然是叔侄,但对待感情上,他们不像,却又偏偏很像。 孟沥就仿佛是一颗罂粟花,全身散发着诱惑,让人情不自禁的靠近。 而孟忘枢,则是爬山虎,铺出自己的地盘,给你最美好的一切。 “师父,你说我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吗?在同一件事上,再次栽倒。” “不会。”孟忘枢领着她往前走,头也不回的说,“我不允许。而你,也没有第三次机会。” 最后一句话,叫她猛然一震。 她纤细的手指一缩,然后微微弯起,迈着相似的步伐,她盯着他的侧颜,抿了抿嘴,才问。 “师父,你相信重生吗?就是人死后,因为某些原因,再度复活了。就像八角蟠龙盒的力量,可以做到真正的死而复生。” “但八角蟠龙盒却一世只能用一次,必须以命换命,而且无法回到过去。” 孟忘枢说着忽然停下脚步,宽大温暖的掌心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盖住了她的眼睛。 “所以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你可以改变,可以去过的更好,就不要瞻前顾后,想怎么做就怎么去做,不管你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为师都替你兜着。要活得潇洒肆意,这才是我所爱所疼所护的天心儿。” 苏天心身子一僵,张大的眼睛在他掌心里眨了眨,纤细密集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带着一丝丝的痒感。 她抬起手,拉下然后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 “师父,这可是你说的。我会更放肆的去活着,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食言,一定会陪我到最后的,对吗?” 她曾经那么的去相信孟沥,结果得到了那般的结局。 如今重来一次,她本该不相信任何人,独自一人踏着鲜血往前走去。 可却偏偏遇到了那个为她而逝的男人,让她一颗独傲的心,再次动摇了。 她不知道这一世的孟忘枢,还会不会比她早走。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与他在一起,却又要小心的保护自己,不能让他再一次为了她,离开了。 所以这番话,与其说是顺了他刚才话的意思,还不如说是求他一个保证。 保证,不会比她先走一步。 孟忘枢低头看着她,大部分的阳光被他挡在了身后,只余下阴影遮住了他最重要的眼睛。 苏天心也不说话,气氛沉默着,一直到公子景抄着手站在院子门前,不善的盯着两人。 “要秀恩爱,一边去,我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 “天心受伤了,你给她上些药,然后研究一下这个东西……” 孟忘枢到底没有给她回答,苏天心也没有再问,沉默的让公子景给手腕上的伤,上了药,然后研究了半晌的七窍玲珑锁。 公子景见了就说要去翻翻书籍,让苏天心随时最好准备,他若发现疑点,就会叫她过来看一看那镯子。 苏天心答应了,但等第二日,她独自前去找公子景的时候,就被他灌了一粒药。 “你又来?” 她手捂着脖子,心中深深懊悔,最近自己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怎能被人接二连三的给陷害了。 “你与他一样,狡猾无比。”公子景拿出一个羊脂玉的药瓶放在桌面上,“这是解药的一半,你可以先吃了。” “这么好?”苏天心只问,没动。“那还有一半呢?” “在君泷那。” 仅四个字,就让苏天心露出了怂样。 她二话不说的拿起药瓶,将里面的一颗解药给吃了下去,将瓶子重重的放回了桌子上,然后一抹嘴。 十分豪迈。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才能去把另一半解药拿回来,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要找君泷要解药?她估计死了也拿不到。 还会被说的连鬼也做不成吧? 想到这,她就猛地摇头。 “不去不去,你快说,你要做什么?” “你上次答应我的事,还没兑现。” 公子景只听闻苏天心害怕君泷,其因不明,没想到她竟然怕成这样? 心中暗暗有些吃惊,又有些惊喜。 但他还是露着一副谁都欠了他银子一样的脸,说,“那个人的下落。” “哦。你说这事呀!”苏天心左右看了看,确保无人后,才说,“那人名叫梁诗诗,是梁园的女儿。但真正的梁诗诗早就死了,她是我亲眼看到扒了梁诗诗皮放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不过我很好奇耶,别人的皮怎么能够放在自己身上而不腐坏的呢?” “画皮术的神奇,怎是你这种人看得到的。” 公子景从石凳子上起身,整了整衣袍,就要往外走。 “喂,你去哪里?” 苏天心一把抓住他的衣袂,却被他一手拂开,“既然知道了人,自然是去找了。” “不可不可。”苏天心硬将他给拽了回来,“梁诗诗现在是凤凰翎的主人,出入都有人看着,你突然接近,不仅会被当成坏人,还会被怀疑的。” “哼,她怎么可能是凤凰翎主。” 这话虽然冷哼,却说得极其轻微。 苏天心眼睛一闪,“你既然知道,在师父的计划没有达成之前,千万不要去,反正不急于一时。万一破坏了师父的计划,那就不好了。” 公子景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了“麻烦”二字。 苏天心知他不会去了,便将人恭恭敬敬的请到原位坐下,还很殷勤的给他倒了杯水,就差给他捶肩捏腿了。 “做什么?” 公子景一脸警惕。 苏天心则笑呵呵的说,“你说我这么诚实,你要不去把另一半解药给我拿回来?” “麻烦。”公子景不屑的撇撇嘴,然后从怀中又摸出了一个羊脂玉的药瓶,“剩下的。” 说完他就转身走进了屋内,砰的一声,略带火气的把门摔的很响亮。 “所以,我被骗了?” 苏天心盯着那羊脂玉瓶,心中十分悔恨。 “要我再坚持一下,是不是不会这么怂了?” 但她又不敢不信公子景的话,毕竟他这个人,说下毒,是真的下毒。 不像君泷,说下毒,有一半是恐吓,然后真假参半。 “哎——” 她叹了口气,吃了解药,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一连数日,苏天心都安心的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但孟忘枢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天心有些心神不宁,她忽然想起,那日晨起,孟忘枢离开她的时候,曾说过什么“一定要冷静”之类的话。 只是当时她睡得模模糊糊的,没有听清楚。 却不想一连数日未见人,她这才开始担心了。 “雨瑶,雨耘回来了吗?” “没有呢!”雨瑶给她铺好床,“小姐,你要不先歇下,等雨耘回来了,我来叫您。” “不用了,再等等。” 她派人去靖霆王府,王府的人说,孟忘枢这几日都没有回去。 所以她便让雨耘去青竹学院看看。 “小姐,她回来了。” 雨瑶一声呼唤,苏天心立刻走向门口,看到雨耘冒雨进来。 “怎么样了?见到师父没有?” “没有。”雨耘说,“林教谕说,今日一早,王爷就进宫去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又去了一趟王府,也没见王爷回来,应该还在宫中。” “在宫里?”苏天心皱起眉,“太后死后,他若无事,便不会进宫去。就算皇上寻他有事,也不会一留整日,难道是出事了?” “若是出事,老爷一定会告诉你的呀!”雨耘说,“老爷今日回来,都没见任何异常,应该不是的,许是有私事耽搁了,奴婢已经在王府与学院里都留了口信,只要王爷回来,便会通知过来。小姐,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就是呀,小姐,不急于一时,奴婢们会给你看好的。” 在两个丫头的劝慰下,苏天心只好答应,但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大雨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行,明日一早,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翌日,苏天心才起身,就看到雨瑶从外头跑了进来。 昨晚的雨,下了整整一夜,今早才停,所以鞋袜和衣袂上,都沾染了水珠与泥泞。 “一大早的慌什么慌,有事慢慢说。” 雨耘给苏天心梳着头,对雨瑶的毛毛躁躁很不悦。 “不是,是出大事了。”雨瑶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宫里的人来传圣旨,要小姐去接旨。耽搁不得,所有奴婢才这么慌张。” “接旨?什么旨意?这么早?爹早朝还未回来,怎么会有圣旨先来?”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难道是王爷请旨的赐婚?”雨耘想着说,“王爷昨日进宫一整日,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他不是说一定会娶您的吗?”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小姐,你快随奴婢过去吧!” “好。” 苏天心点头,虽然她未曾反驳,心中也这么的期待着。 可总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今早起床后,眼皮一直在跳。 待她梳妆得体,去了前厅后,眉峰微不可见得就皱了皱。 因为整个前厅里,并未看到孟忘枢的身影。 唯一有的,除却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齐公公外,只有孟沥。 “大小姐,您可来了,奴才还等着传旨呢!” “对不住齐公公,是天心之错,还望齐公公海涵。” 苏天心安耐住心中的略慌,强迫自己礼数周到。 “不碍事,不碍事,今日可是喜事,若大小姐可行,奴才可就要传旨了。” “劳烦齐公公。” “好。” 齐公公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圣旨,苏天心与唐香薷一同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宰相苏南陌之女,名缨,字天心,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有勇有谋,年纪虽轻,却已然有精帼之色,朕闻之甚悦。且其与皇子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堪称天造地设,为成家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给皇子沥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随着皇子沥三字一出,苏天心心中的骇然就如崩裂的石头,出现了裂缝。 她在看到孟沥出现的那一刻,就隐约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可是,她不愿意去相信,孟沥真的可以做到这点。 但最后,是她失策了。 “请苏氏缨,接旨。” 嫁给孟沥吗? 她不愿意。 可这是圣旨,不是普通的官媒说词,她若无十成的把握,是没办法拒绝的。 一旦拒绝不成,反而会连累了整个苏家。 她到底该怎么做? 低着头,眼前的视线,看到的只有冰凉坚硬的地面,那冷意随着她的掌心,一点点的渗透到骨子里,仿若腊月的冰寒。 “大小姐,请接旨。” 齐公公再催促了一次,但苏天心还是跪在地上,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孟沥坐在高位上,喝着茶,看着,目光沉沉,并无所动。 “天心,快接旨,此事儿戏不得。” 唐香薷一直都知晓女儿心中所愿,但此时此刻,若抗旨,带给苏家的怕就是满门危机了。 她相信女儿看的明白,却又不得不提醒她,就怕她性子上来,惹了不悦。 打折 第87章 只要你嫁他便安康 “苏小姐,请接旨。” 齐公公再次开口,眉梢间,已有不悦。 苏天心却在这个关口,突然抬头,面露微笑,双手平抬起过头,“苏缨,接旨。” 齐公公这才脸色缓了缓,将手中的圣旨交到她的手中。 “奴才在这里,先恭喜大小姐了。愿大小姐与九殿下,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齐公公美意。刚才的失态,是心中太过开心,还望公公不要介意。雨耘——” 她叫了声,雨耘立刻上前,塞给了齐公公一些赏赐。 “小姐与九殿下从小青梅竹马,此事奴才能理解。” 苏天心微微一笑,“公公请内室喝茶。” “不了不了,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大小姐可与九殿下说说话,奴才先走了。” “公公,我送您。” “不了,奴才自己走即可,大小姐还请留步。” “雨耘,替我送送齐公公。” “是。”雨耘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齐公公,这边走。” “那奴才先告辞了。” 齐公公转身就走,苏天心脸上的笑意,也随着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消失不见。 她知道齐公公回去会把所有的言行都告知皇上,所以那番话也是不得不的说辞。 但她现在接了圣旨,并不代表,她就一定要嫁。 婚期未定,变数就有。 即便是婚期已定,不到入洞房那一刻,也同样有变数。 所以苏天心,你一定要冷静,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办法。 她拼命的在心中告诫自己,完全忽略了身后的那一抹犀利的目光。 “夫人,我想与天心说说话,可好?” 孟沥放下手里的茶杯,态度谦虚,对唐香薷很是尊重。 唐香薷知自己无法拒绝,便点了点头,“殿下请随意。” “多谢。”他起身,走到苏天心身边,伸手就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我们出去走走。” “好呀!” 她将手里的圣旨交给了唐香薷,便跟着孟沥走出了前厅。 “殿下是想去哪里转转?是在苏府里随意转悠转悠,还是去街上看看?” 苏天心着语气分明就是带着挑衅,孟沥也出奇的没有生气,但握着她的手,并没有因她的挣扎而松开。 他看了眼时辰,然后微微一笑,“走,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苏天心被他拉着出了苏府大门,然后上了他的马车。 他没有吩咐车夫去哪里,但赶车的是他的心腹九无,目的地他早就告知了九无,所以待他们一上车,就往那处而去。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太尉,让你娶我的。眼下这个时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松口的。” 她自赵府出现宝物开始,就算准了太尉会为了得到京都城防图而无暇顾及左右,更会为了一家独大,而使劲打压苏府。 毕竟眼下安家已经没有有利的价值了。 在京都城防图面前,安家的秘密,只要有齐羽在,还怕找不出来? 可她怎么就没料到,孟沥有这么大的本事,叫太尉同意了。 “你怎么不觉得,我是如何说服父皇的?” “太后在世时,本就希望你我在一起。皇上虽明面上,什么也没说,但心中也是希望四大家族联姻的,如今家族崩裂,唯有联姻方可维系。四大家族在轩辕国意味着什么,我想你肯定也很清楚。所以他会答应,我并不觉得奇怪。反观太尉,答应你,太不对劲了。” “因为我允诺了他,可以除掉皇叔。然后以你掌控苏家。表面上依旧是维系着四大家族的和平,但内里却是白家一家独大,占据所有,如此诱惑,他不肯能不从。” “你对师父做了什么!”苏天心即可变脸,“他可是你皇叔。” “但他从我身边抢了你。我说过,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孟沥!你到底对师父做了什么!” 她本就心绪不宁,如今被孟沥这么直白的一说,心头的慌反而更加的扩大了。 “做什么?”孟沥自手边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书,翻开了一页,神态淡然,“你等下自己看,便知道了。九无,快一些,别让未来王妃着急了。” “是。” 九无一马鞭下去,加快了原本的速度。 苏天心恶狠狠地看着孟沥,坐在车帘边上,一颗心怦怦直跳,双手搅在一起,掌心里都是冷汗。 靖霆王府门前,一队军队开列,街道上的百姓看了,纷纷后退到两侧,供军队以及马车同行,纷纷议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 负责此次皇命的是护军都尉曹青,是太尉手底下的人。 他一马当先,停在了靖霆王府门前,然后驾马到身后的马车前,对着马车说道。 “王爷,到了,请下马车吧!” 孟忘枢掀开车帘,从里面出来,他一身蟒袍着身,气质高雅,面色淡然,并未因此等仗势而有所心沉。 “有劳曹将军了。” 他温润一笑,下了马车。 曹青言道,“王爷客气了,只希望王爷能安分的待在王府当中,直到事情水落石出,可别让下官为难了。” “辛苦。” 孟忘枢就回了两个字,便往府内走去。 王府内的大大小小都围在门口,看着自家王爷进来,面露难色。 “王爷。” 曹青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声孟忘枢。 孟忘枢停下脚步,往后看去,“何事。” “皇上有令,王府所有人都不可外出,有什么需要,王爷尽管与下官说,下官一定给王爷办到。” “曹将军既然这么说了,本王倒还真的有一桩事,想请曹将军帮忙。” “王爷尽管说,待下官秉明皇上之后,自然会告知王爷。” 言下之意,他所提的要求,都是需要皇上亲自批准的,但自古对于禁足之人的要求,能批下的,不足一半。 孟忘枢缓缓一笑,明知曹青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也没有生气。 “本王想请曹将军派人去青竹学院的雪苑取一些书籍过来,整日里待在府内,定有所烦闷,看看书,也好打发一些时光。” “王爷好气度,都出了如此大事,还有心情看书?” 孟忘枢笑道,“遇事心浮气躁,只会吃亏,既然此事还在待查,为何不当个休养的机会,好好的放松一些呢?” 曹青眯起眼,并没有回答。 靖霆王府之大,里面什么书没有?为何他偏要去雪苑取书?难不成有什么秘密不成? 曹青心中所想,嘴上却说,“此事,我定然会禀告皇上,还请王爷等待些许时候。” “多谢。” 孟忘枢微笑,负手而立,孑然自傲。 而不远处的苏天心听得越发觉得不对劲,她手紧握着车帘的一角,头也不回的问孟沥。 “你们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我们?”孟沥轻笑,翻过手中书的一页,“我们可什么都没做,这次是父皇在他府中发现了一些东西,所以才有了如此之事。可怪不得我们。” 他一句话就将事情撇的干干净净,苏天心却心中越发的不明。 她可以察觉,这么大的仗势,肯定是出了很大的事。 否则皇上怎会对孟忘枢禁足?还派了军队看守? 怕只怕禁足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可怕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语中有些急切,“师父府中能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皇上能发现什么?” “有哦。”孟沥放下书,刚好对上她回头的眼睛,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却又隐藏着暴风雨前的凉风,“比如,赵太傅手中的另外一把钥匙。” “什么!” 苏天心眼睛瞪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皇上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孟沥微笑。 “不可能,我绝对不相信,那东西怎么会在靖霆王府中!” 苏天心大喝一声,回身就要下马车。 九无及时阻拦,“苏小姐,你不能过去。” “让开!” 她手握车帘,语气中已经明显的带上了怒气,紧紧握紧的手指间,俨然散发着一股杀意。 “让她下去。” 得到了孟沥的同意,九无立刻松了手,侧身到了一边。 苏天心从马车跳下去,直奔靖霆王府门前。 “师父。” 正准备往府内走去的孟忘枢听到这声音,脚步猛然一滞,回头的眼神中,染上了一丝惊讶。 “天心,你怎会在此?” “何人胆敢乱闯。将人给我抓起来。” 曹青一声令下,士兵立刻上前阻拦苏天心。 苏天心身形一侧,躲过一人的攻击,反手抽出他腰间的佩刀,用刀柄击退了那人。 然后一甩刀鞘,锋利的大刀划过异色光辉,眨眼便落在另外一个士兵的脖子上。 “天心,住手,不可伤人。” 孟忘枢一句话,就叫她硬生生的停下了攻击,士兵们一见,纷纷上前,将她手中的大刀夺下,然后把人围在了中间。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此地,来人,把她给我拿下,关起来。” “谁敢动她!” “谁敢动她!” 不同的声音,来自孟忘枢与孟沥两人的口中。 孟忘枢一震,便看到孟沥从不远处的马车下来,然后悠闲的往此地走来。 “这是本王的未婚妻,未来的沥王妃,其实你们可以动的,还不退下!” 曹青一看是孟沥,立刻露出了微笑和善的脸面,挥手让人退下,亲自从马上下来,给孟沥行了一礼。 “沥王爷。”他微笑着还对苏天心也笑脸迎去,“原来是苏大小姐,是下官未认出来,还请大小姐莫生气。” “曹青,对吧!” 苏天心看也没看他一眼,但话的的确确是对他说的。 曹青立刻点头,“是下官没错。” “孟沥,若你要娶我过门,就让皇上撤了他护军都尉一职,否则——” 她收回目光,落在曹青的身上,看着他那张微变的脸,一字一句的冷笑道。 “若我出手,怕是得赔上他的一条命了。” 曹青脸色骤变,他是给孟沥的面子,才给了苏天心好脸色。 但心中却已对她的这番话,起了很大的不悦。 “苏大小姐说笑了。” 他勉强保持着和善的容颜,说,“我曹青为皇上办事,并无差错,也无做出任何对不起轩辕国一事,无大过,何来撤职?而且大小姐口气也未免太过狂妄,身为女子,怎能如此杀伐——” 他一句话没说完,耳畔只听得“哗”的一声,整个人就是一震,身子僵硬,竟然动弹不得。 因为他腰间的佩剑,在他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苏天心抽出,反过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要她愿意,一刀即可让他毙命! “曹将军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男儿,军中纪律严谨,但第一条便是,对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你连这点都未做到,也敢担任护军都尉一职?保护我轩辕国安危?当真可笑至极!” 曹青浑身冷汗,他竟然不知道此女功夫这般好?出手快到他都没来得及反应! “天心,不可如此对待曹将军,快放下剑。” 孟忘枢出言提醒,苏天心噘着嘴,是明显的不愿。 “天心!” “好了,我知道了。”面对孟忘枢第二次的提醒,苏天心只好答应,但她还是恶狠狠地对曹青逼近,“立刻去雪苑派人取书给师父,否则——” 她手中的长剑一紧,曹青立刻感觉到脖子上一股寒意渗入,他立刻对属下道,“快,快来人去雪苑取书给王爷,立刻就去。” “是。” 有人转身就往青竹学院的方向跑去。 苏天心见状,这才放下了长剑,“哗”的一声,在曹青没看清楚的动作下,便放回了他腰间的剑鞘里。 “曹将军,长点心吧!若我是敌人,你怕是早就去黄泉路了。” 她直言嘲讽,然后大步往孟忘枢那边走去。 曹青捂着脖子,手指还在细微的颤抖,看着苏天心的背影,眯起的眼中,是愤怒。 “曹青。”孟沥突然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立,“你今日所为,太令人失望了。” 曹青脸色一白,却不敢多言什么。 可想到他活了三十多年,竟然被一个才及笄的毛丫头给威吓了,还当中这么多人的面,以后传出去,他还怎么在属下面前立足? 但她是孟沥未来的王妃,他还要倚仗孟沥得到更多的权势,所以只能暗自咽下心头的这股不甘。 “她说的没错,你是要反省一下。”孟沥负手而立,看着前方互望的二人,道,“若此事有差池,本王便会应了她的初衷。” 曹青倒吸一口气,立刻作揖,露出了诚恳的态度。 “沥王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势必会看住孟煜,不让他有任何机会逃走。” 孟沥不置可否。 苏天心感受到了曹青不善的目光,她本不欲如此,但今日之事,件件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心中拗着一口气,她实在不爽,所以才拿曹青开刀。 她也清楚,就算她今天真的杀了曹青,以孟沥想对她的势在必得,也不会让她有事。 可孟忘枢不想她这么做,所以她听话的放了手。 “师父,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皇上会在府中看到那把钥匙,你不是把——” 孟忘枢用手指捂住了她上下张合的嘴,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此事不可再提。你回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出去打听,安分的做好你的苏大小姐,别管我。” “不可能!” 苏天心想也没想的拒绝,她拉下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那把钥匙事关重大,只要不在皇上和赵太傅的手中,在任何人手里,都会被认为是对京都城防图的图谋不轨!是砍头的大罪,以皇上的性子,管你是谁?只要你威胁了江山,便是要死!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遇到危险而不闻不问!” 她语速急切,眼中更甚,握着他的手,都在瑟瑟的发抖。 “不可激动。” 孟忘枢将人往王府大门的内侧一拉,以背面对门口众人,是隐隐看到她领口处的微光。 “你答应过我,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苏天心低头一看,深深地呼吸了口气,才将那微光给压了下去。 “但是师父,我不可能对不管的呀!你就告诉我原因吧!这样,我才有办法救你。” “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外乎是他们发现了在安家婚宴中的那把钥匙,然后藏匿在了我的府中,又设计皇上来我府中转转,更意外地恰好看到罢了。” 孟忘枢说的轻松,从怀中拿出了一方帕子,悄无声息的塞到了苏天心的衣袖中。 “你快些回去,别再管这些事。” “不可以!”苏天心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阻止他往里面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不可!”孟忘枢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从衣袖上掰了下来,“你若不走,莫怪我生气。快走。” “你生气我也要陪你。” 苏天心大吼一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连埋在他的后背衣服里,眼泪流了下来。 “师父,我不要你出事,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所以让我留下来陪你好吗?” “不行。” 孟忘枢用力掰开她的双手,一字一句的说,“你若敢踏进来一步,我便自尽于你面前。” 他拔下她头顶的一根发簪,意思非常的明显。 苏天心跨出去的脚,就那么硬生生的停留在了半空中。 “师父。” 她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眼中坚定如磐石。 “我一定会救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你安康。哪怕用所有人的性命做踏脚石,我也不要做到!” 孟忘枢脚步一滞,然后快步走了进去,命人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师父。” 她低低的叫着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称谓,心中五味杂陈。 “走了。” 孟沥上前,并没有动她,只是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苏天心抬手擦干净了所有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后,才转过了身。 二话不说的往马车边走去,一直到上了马车,她都没有说任何话。 孟沥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马车一路前行,直到回到了苏府门前。 “此事,是绝对的铁证,所以你若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 孟沥突然叫住要下马车的苏天心,话里是给足了空间。 “什么办法?” 苏天心重新坐回他的身边,问。 “如今,父皇并没有下最后的命令,完全是念在他们是兄弟的份上。但证据铁证,若再有朝中人给出一些他做的其他事的一些谋证的话,后果绝对是死。” “其他什么谋证?”苏天心冷笑,“你还想嫁祸他什么?” “比如,安为常的死,又比如与瑶国的秘密联系。” “孟沥呀孟沥,你的心狠手辣不管过了多久,都是一模一样,令人恶心!” 她不愿意去回想上一世死前的那一夜真相,却不得不想到他给她的那种感觉,又恨又怒又觉得恶心如垃圾! 孟沥听了这话,竟然意外地没有生气,依旧心平气和的说,“天心,我可以和你打个赌。” “什么赌?” “不管你如何的恨我,但为了就孟煜,你绝对会嫁给我,这也是你救他唯一的办法。按照目前这种局势下去,不出一个月,他便会被定罪。我给你十天时间想清楚。是他死,还是嫁给我。” “哼。你就不怕我与他一起去死?” “我相信你有这心,但你却不会。” 苏天心眉头一挑,问,“为何?” “因为苏家。” 孟沥眼睛漆黑,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恐吓。 “你嫁,那么孟煜,包括你父母,都可安康,你若拒绝,第一个死的就是唐香薷。” 苏天心面色骤变,她心头气愤,却不得不五指紧握,拼命压下过激的心情。 “十天,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选择的。”孟沥给出了最后的通牒,然后拿起那本未看完的书,对外叫道,“九无,护送大小姐进府。” “是。”九无掀开车帘,对苏天心恭敬地道,“大小姐,请。” “孟沥。”苏天心从软垫上起身,指甲紧紧地嵌入肉里,一字一句的说,“我苏天心一生,也曾犯过大错,但老天爷给了我另外一次机会,而这一次,我只庆幸,我爱上的不是你,而是忘枢。”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直奔苏府之内。 孟沥这才从书中抬起眼,眼神阴鹜,手中却紧紧地握着一方帕子。 这块帕子,是孟忘枢在靖霆王府前,偷偷给苏天心的。 他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被搜出的钥匙是假的。 “假的。” 他目光一沉,他自然知道是假的,因为他们并没有打开放置京都城防图的机关。 “但不管是真是假,孟煜都逃不了这个罪责。天心,我一定要你亲眼看到他死在你的面前!” 他五指紧握,白色的帕子在他掌心里,瞬间化成了粉末。 第88章 她不会认输 苏天心回到苏府后不久,雨耘就领着两个面生的奴婢进来。 “小姐,这两位是九殿下给您送来的婢女,说是在大婚前,保护你。” “我家小姐武功高强,需要什么保护?”雨瑶一听脾气就上来了,插着腰,挡在苏天心的面前,对那两个婢女急吼吼的说,“你们说保护,有什么本事!” “回姐姐的话,我们是专门来伺候未来的沥王妃的,王爷说了,以后嫁入的毕竟是皇族,需要学习一些皇族的礼仪。” “我呸。”雨瑶啐了口痰,满脸不信的说,“我家小姐自幼就跟着太后身边的行仪姑姑学习各种宫廷礼仪,哪里需要你们来教导?一个个看着还那么老,丑,难看,还不如宫中的那些姑姑。都一边给我待着去。” “这位姐姐,我们可是九皇子当朝沥王爷派来的人,姐姐说话客气一些,否则——啊——” 她话没说完,就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声,雨耘和雨瑶皆是一抖,看着她断去的手臂,红色的血液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苏天心从房内出来,负手而立,立于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两名娇小的婢女。 “回去告诉孟沥,这十天,希望他遵守承诺,否则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滚!” 两个小丫头猛地一震,没想到看似文文弱弱地苏大小姐,竟然出手这么严重。 看了眼地上的手臂,婢女只能忍着惨痛转身离去。 “等一下。” 苏天心再度叫住两人,然后看了眼身边的雨耘。 雨耘会意,立刻捡起地上的那只断臂,递了上去。 “叫人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这两人,从后门送走,莫要脏了我苏家的地面。” 她言语中尽是不客气,紧皱的眉头里,也深深地透露着她的不悦与不爽。 “雨瑶,若无事,莫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一旦爹爹回来,立刻通知我。” “是。” 她关上房门,背脊靠在门上,双手垂落在两侧,瑟瑟发抖。 “师父,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闭上眼睛,在苏南陌没有回来之前,在没有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前,她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夫人派人给你送了些吃的过来,让你吃些,说老爷回来,一定通知你。” 雨瑶端着托盘,在门口敲了敲房门。 苏天心这才打开门,让雨瑶进去,“娘呢?” “夫人知道你心情不好,只命奴婢们好好照顾你,其他的并未说。”雨瑶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小姐,你趁热吃一些,你今日都未曾吃过东西呢!”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她将人赶走,坐在了桌边,看着盘子里唐香薷亲自做的汤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那温香又甜而不腻的味道,像极了快乐的感觉。 “关心则乱,我一定要坚强才行,不能乱,千万不能乱。” 她努力的告诉自己,然后伸手探入衣襟处,从里面摸出了一张叠的很小的纸条。 这是孟忘枢借着塞帕子的动作,放入她衣襟处的。 那帕子,她早知道会被孟沥拿走,所以并无关心。 打开纸条,里面只写了两个字——温曜。 “温曜?” 她蹙眉,回想起自己一共两次见到温曜。 第一次是和君泷一起,她被温曜掳走,询问了一些关于赵太傅的事。 第二次是和孟忘枢一起,温曜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伪装,也知道了赵太傅那把钥匙真实的下落。 “难道是他?不可能呀!若是他,师父从一开始就不会推荐他去做安如是的夫君,可若不是他,为何在他插手关于赵太傅的事之后,就出了这件事呢?而且赵府的那块石头,为何偏偏就是从赵老太太的坟地取的呢!” 她自言自语,回想着那日发生的一切,然后突然从锦杌上站了起来。 “是那块石头!” 她想起来了,那块石头的后背,刻着一个钥匙的痕迹。 当时,她看到钥匙,只是觉得惊讶,担心真正钥匙的下落。 却未曾想到,那把钥匙雕刻的模样,与真正的那把钥匙,是极为相似的。 温曜没有看到过那把钥匙,就算雕刻,也会有偏差。 但赵烁不同。 他是赵太傅的儿子,或许无意中看到过钥匙的真容。 “但这样一来,若钥匙是赵烁刻上去的,那么赵烁与太尉之间——”她面色一沉,眼底泛着阴鹜,“他们是一伙的!” 她想明白了。 赵烁十之有八是和太尉是一伙的,这才可以解释,为何赵太傅被太尉抓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 太尉就算真的笃定钥匙不在赵府内,但一开始,也会派人去赵府寻找。 可根据流苏的消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还以为,是太尉在抓赵太傅之前,就如此笃定了。 “偏偏赵家的宝物是在安如是与齐羽大婚之前被发现,一旦我怀疑钥匙的安全,必定会去取钥匙,但也不会放在自己身上,而是转移出去。原来是这样,是这样!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会嫁祸给太尉。” 因为在淑妃事情败露之前,太尉也因此事,被皇上怀疑过。 只是当时皇上只关押了秦玉的父亲,对此事,也没有下文。 “可是师父既然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为何还要把钥匙放在聘礼当中?” 她反复揉捏着那张纸,薄薄的白纸在她的手指力道之下,不堪一击的破了。 她低头看着破开的一角,忽然发现那张纸的破口处,并非是纯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渗透着一抹淡淡的蓝色来。 “难道另有乾坤?” 她将纸,反反复复的看了个遍,也放在火上烤,放在水中看,但并未发现任何玄机。 她眯着眼,“看来只能去找他了。” 她塞好纸,打开房门,就往公子景的院落去。 公子景正好在晒药材,看到她风风火火的跑来,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景阳,师父出事了,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终于出事了?自作孽不可活。” 公子景这口气听上去,令人觉得一点都不惊讶。 苏天心一怔,“你知道师父会出事?” “知道。”公子景坦诚的说,“只要在你的事上,他不仅会出事,还会死。” 苏天心听得心中一阵难受,但她还是选择忽略了公子景的话,将手里的纸条的给了他。 “我在他给我的纸条上,发现了这种蓝色。这张纸是否另有乾坤?” 那张纸与一般的纸张一样大,若要传递信息,一般人都会选择大小适合的小纸作为掩饰。 但孟忘枢没有,所以她笃定里面一定有其他信息。 公子景接过那张白纸,对着阳光看了一样,然后就拿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天心立马跟了上去,看到他拿出了一个药瓶,将里面的粉末洒在白纸上。 然后底下再用烛火烤。 没一会儿,白纸上,原先的两个字就淡了下去,而其他地方,就浮出了墨迹。 “给。” 公子景将药粉抖掉,然后将白纸递给她。 苏天心伸手接过,上面的确是孟忘枢的笔迹。 他写道,“天心,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切不可暴露了你的身份。此事事发突然,你万不可急,你去找阿景。他已经研制出了可以控制你的情绪波动带来影响的药。可以更好地帮助你掩饰身份。另外,此番太尉他们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搅乱四大家族,所以才会以我先下手。你一定要记住,为了苏家,不要任性,不要哭泣。若是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就把一切推到我的身上,我会以我之死,保全整个苏家。” “以你之死,保全整个苏家,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苏天心用力握紧那张白纸,眼眶早已湿润。 “师父,我要保全苏家,我还要救你,我绝对不会让太尉的奸计得逞的!” 她此刻情绪过激,领口衣服下,凤凰翎的图纹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辉。 一闪一闪的,趁着那张脸,十分的妖异。 公子景眯了眯眼,然后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药瓶。 “这是给你的药,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你情绪暴增,而凤凰翎的图纹不会被泄露。”公子景将药瓶塞在她的手里,“每日一颗,一共七颗,但在这七天内,你切不可心浮气躁,一定要切记,否则不但无法保全你的图纹,还会让它再也无法隐藏。” 苏天心盯着那细小的羊脂玉药瓶,并未伸手接过。 金色的光辉渗透到她的眼睛里,让她整个人都裹上了一层金色,也让远处,正供奉在司天监的凤凰翎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司天监一看,立刻寻来属下,“去告诉皇上,凤凰翎终于有反应了。” “是。” 那人匆匆而去,将此事禀告皇上,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边,苏天心在肆意的发泄情绪后,终于念着静心咒,按压了下去,然后打开瓶子,吃下了一颗苦涩的药丸。 然后用烛火的火焰,烧掉了孟忘枢给她的那张纸,才拿着药瓶起身,往外走。 “苏天心。” 公子景在身后叫住了她。 她没有回头,语气也淡然的如同一杯白水。 “何事?” “忘枢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他自有打算,你只需保护好你的身份。一旦凤凰翎主的真正身份曝光,连累的可是整个苏家。” “哦?是吗?”苏天心看着外头湛蓝的天空,忽而笑了,“那是因为你们谁都不知道,凤凰翎以及凤凰翎主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迈步离去,公子景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忘枢呀忘枢,你若听我的话,这辈子不招惹她,或许一切不至于发生到此地步。” 他摇摇头,然后关上了房门。 苏天心从公子景那处回来后,哪里也没去,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 好不容易等到苏南陌回府,已经是夜幕十分了。 苏天心的心已经没有那么急躁了,她与苏南陌和唐香薷一起用了晚膳之后,才跟随苏南陌去了书房。 然后心平气和的问,“爹,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赵太傅的钥匙会在师父府中?” “哎——”苏南陌叹了口气,才说,“赵太傅手中的那把钥匙,被发现在靖霆王府,而且还是皇上亲自发现的。这事乃铁证,忘枢当时就被请进了皇宫。面对铁证,他一句话都未曾反驳。所以皇上认定他就是除夕夜那晚的策划者,但念在兄弟的情面上,才将他给禁足在府中。是希望他说出真相。” “真相就是被太尉给冤枉了。” 苏南陌点头,“此一事,我也认为是太尉在背后所为,但我们都没有证据。” “可女儿不明白,师父被请进皇宫的那日,他人在青竹学院,并非靖霆王府,皇上是为何事,去了靖霆王府?” 苏天心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了他的手中。 苏南陌说的这些事,她已经早就知道,她来找苏南陌,就是想问问,是否还有一些突破口。 “这个——”苏南陌端着女儿地上来的茶杯,托着杯底,并未喝,微微侧头想了想,才说,“我听皇上提了一句,好似是关于凤凰翎的事,才去了靖霆王府。” “凤凰翎?” 苏天心一惊,脑中快速的闪过目前为止的各种信息,以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 “你是否知道什么?” 苏南陌看着女儿的模样,身子略微前倾,很想听听她的想法。 “爹,昭德皇后的忌日,是何时?” “四月初一。” 苏天心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皇上此前得知梁诗诗乃凤凰翎主,手持凤凰翎,此事,是师父告知的。但凤凰翎一事,无关乎真假,皇上都会相信,所以太尉就有意以此透露给皇上,让皇上在那日去了靖霆王府,然后在师父未曾赶回来之前,发现了钥匙。” “若是这样,倒也有可能。毕竟皇上痴心于昭德皇后,为了她的复活折腾了这么多年,如今凤凰翎一出,他自然不会放过。但凤凰翎真的有如此神奇,可以令人死而复生?” “当然没可能。” 苏天心说的十分笃定。 “为何?你看到过凤凰翎?” “爹。”苏天心躲过苏南陌的追问,“我想救师父。但这可能会连累到我们苏家,恐有对不起祖先之责,所以我很矛盾。” 矛盾,重来一世,该不该再一次为了所爱,而让苏家陷入水声火热当中。 矛盾,是否放弃师父的性命,保全苏家。 “天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要考虑太多,按照你心中所想,你既然想去做,就去做,我与你娘,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爹。” 苏天心从椅子上起身,然后掀起裙摆,在苏南陌的面前,双膝跪地,按照苏家的礼数,给他磕了一头。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爹,如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女儿希望你,可以将女儿逐出苏家,并告知天下,从此与女儿划清一切界限。” “万万不可!”苏南陌想也没想到就拒绝了,“爹和你娘,乃至整个苏家,都会与你并肩而行,所以此事,你莫要多想。忘枢一事,还没到最后的地步,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爹答应你,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你师父的。你快起来。” “不。”苏天心摇了摇头,挥开他伸过来的手,“爹,女儿希望你,从明日起,在这件事上,不要为师父说话。撇清一切关系。” 苏南陌愣住,“为何?” “原因,女儿还不能说,反正请爹爹答应。在皇上面前,一切以苏家利益为主。” “但爹与忘枢交好,这事整个京都城都知道的事,如此撇清关系,是否会令人怀疑?” 苏南陌心知女儿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但这样做,太明目张胆,反而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女儿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爹只需照做,然后注意太尉的一言一行,剩下的,女儿自有办法。” 她从地上起身,直言道,“爹,我不会在同一人身上跌倒两次,就算是用未来做代价,女儿也不能让师父有事,也不能让苏家出事。” “你,要做什么?”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何处,只想到今日的那道圣旨,便说,“是不是孟沥那件事?” “他?”苏天心蹙眉,眉宇间尽是不悦,“这种男人,我不会嫁第二次。” “第二次?” 苏南陌心中疑惑更重,但苏天心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他看着女儿的背影,忽然间有种感觉,降临四大家族以及整个轩辕国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苏天心回到自己的院落,雨耘迎了上来,“小姐,公子景命人给你送了碗汤药过来,说对你的身体有益,希望你趁热喝了。” “哦。”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房中,就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因为她想要保护好凤凰翎的图纹,所以不去怀疑公子景。 “你们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说是休息,但她真的睡得着吗? 答案是,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事情,乱糟糟的占据了整个脑袋,她越想越觉得昏沉,反而在浑浑噩噩当中,想起了羿宣对她说过的话。 “要想取得你心中的胜利,就彻底斩断你心中的软弱与挂念。不管是你的亲人,还是爱人。” 她曾经回答,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并非冰冷的工具。 可如今来看,若是她真的可以斩断这人类的情感,或许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或许孟沥与太尉,早就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可是她,到底还是做不到。 尤其是在爱上了孟忘枢之后。 怎能舍弃?怎能不管他的死活? “师父,你要我不管你,我真的做不到,到死都做不到的。” 她侧身抱着被褥,任由眼泪一颗颗的从眼角滑落,然后渗透在被褥当中。 一夜无梦,第二日,苏天心是被雨耘唤醒的。 “我怎么睡得这么沉?” 苏天心从床上起身,拍了拍脑袋,若非雨瑶的叫唤,她还不会醒来。 “奴婢今日问过公子景,是他在昨日的药中,加了一味让你睡觉的药。他说,知你这几日都会为了王爷的事,忧心忡忡。但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扭转乾坤,所以每晚一日的药,不会间断。” 苏天心一手揉着脑袋,闷闷的骂了一声,“麻烦。” 但她没有拒绝公子景的所为,“叫醒我,可是有事?” “是九殿下命人送了一些东西过来,说是给你的。” 苏天心在雨瑶的陪同下,去了厅内,那里放了好些个锦盒,盒子里的东西都十分的贵重。 看得出来,一个男人味女人所花的心思。 但落在苏天心眼中,却是膈应的慌。 “把东西拿到库房,以后他送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检查一下,若没有特殊的,都放在库房,待月底,全部拿到当铺兑换银子,然后分给贫苦之人。” “是。” 雨瑶领命而去,苏天心则坐在桌边,揉着脑袋。 雨耘端了清洗的水进来,给她梳洗另一番,然后问,“小姐,今日可要出门?” “不去。”苏天心整了整衣领,道,“你等会去靖霆王府附近转一圈。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 雨耘伺候她吃了早膳之后,就出府去了。 苏天心一日既往的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练练字,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急切。 期间唐香薷来陪她说过一会儿话,但并未提起任何关于孟沥或者是孟忘枢的话。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平淡的过了一日。 晚上,苏天心从雨耘的嘴里得知,整个靖霆王府守卫森严,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十丈之内。 府中的人不得外出,外面的人也不得进去,整个靖霆王府都成了封闭的空间。 “可有看到曹青?”苏天心听着她的禀告,问着又解释道,“就是脸上一个有疤痕的大概三十多岁的男子。” “并无。”雨耘说,“奴婢顺着王府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每三步就有一人守着,奴婢又去对面的楼上,以高处望下,发现府内也是如此。整个围墙都被包裹了起来,似是铜墙铁壁。” “那师父的心阁呢?” “倒是远远地看到了王爷一眼。王爷在自己的房中看书,并未任何奇怪之处。” “好。”苏天心点头,“你从明日起,打着我的身份,每日去靖霆王府周围转一圈,若是遇到曹青,你就说把这块令牌给他看。” 苏天心从柜子里拿出一面令牌,那是当初太后给她的东西,代表的是太后的威严。 虽如今太后不在了,但她的东西依旧有着同样的威力。 雨耘小心翼翼的手下,又问,“若是遇到九殿下呢?” “你就告诉他,我答应嫁给他。不过忘枢毕竟是我师父,我担心他,在情理之中。你放心,他不会阻止你的。” “是。” 雨耘点头,本是起身离去,但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看着苏天心在烛火下的侧颜,张了张嘴,又欲言而止。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嫁给孟沥?” 苏天心一眼扫去,雨耘点着头,“小姐,你爱的是王爷,就算你真的嫁给了九殿下,王爷也不可能平安无事的。说句严重的,可能你前脚嫁去沥王府,王爷后脚就出事了。所以,你可要三思呀!” 雨耘一向聪慧,看事的眼光也格外的犀利,所以苏天心一直都很放心她。 如今她所言,苏天心怎会没有想过?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 “你先下去吧!” “是。” 雨耘有些替她不值,但又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福身下去。 关上门的那刻,她看到苏天心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一个锦盒。 盒子里放的并非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而是在她及笄那日,孟忘枢与她一起写下的婚书。 苏天心对这个东西格外的珍惜,是谁也不能碰的。 “雨耘,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姐睡了吗?我做了些吃的,想给她送进去,这两日来,她都瘦了许多。” “别去打扰小姐,让她休息吧!” 雨耘二话不说的将人给拉走了。 苏天心察觉到门口的所动,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盯着那红色刺目的婚书,心情格外的沉重。 “哟,这是婚书吗?” 安静的房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带笑的声音。 还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苏天心的身侧,伸过来,想要碰一碰那红色的婚书。 却被苏天心手中的一抹锋利的匕首,差点给砍断了手指。 “喂喂喂,虽说孟忘枢出了事,但你也不用这么暴力吧!枉我还这么关心你,来给你送消息。” 流苏不管何时都聒噪的很。 左手捂着差点诶砍掉的右手手指,眼底十分的委屈,他往苏天心的椅子的扶手上一坐,噘着嘴,满脸都写着“我生气了”四个字。 苏天心小心翼翼的收起婚书,放回架子上,这才抬眼往他身上看去。 然后一脚将他踹下了自己的椅子扶手,自己坐了上去,摆动着手里的匕首,悠哉哉的挑了挑眉毛。 “距离师父出事,已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多,你现在才来寻我,给消息,是不是太慢了些。” “那还不是为了这个。” 流苏从怀中拿出一物,直接抛到苏天心的怀里。 那东西外头只裹了一层薄薄的帕子,因为动作之大,帕子的一角散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苏天心低头一眼,眼睛突然瞪大。 打折 第89章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苏天心放下匕首,连着帕子一起将那东西握在手里,手握成的拳头,因为激动,而瑟瑟发抖。 “是你师父给我的呗。” “你去见过我师父?”苏天心语调微扬,“你是如何去见他的?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叫你转达给我的?” 一连串的疑问,都是忧心而出。 苏天心神色着急,哪有半分在苏南陌与下人面前的那份淡定? 流苏撅撅嘴,对自己都没有这样东西来的吸引她的眼神,有些不爽,“你倒是先关心关心我呀!” 他在她面前可怜兮兮的挥了挥差点被她砍断的右手。 苏天心眉头一动,伸手就握住了那只手,放在嘴前吹了吹,“不痛不痛。” 如此举动,有种哄孩子的宠。 流苏面上一烫,立刻抽回了手,摆了摆,不爽的努努嘴才说,“我是去见了他,就在不久前,这东西,也是他给我的,而被皇上发现的那把,是假的。” 苏天心早该知道,那把钥匙是假的,但现在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在皇上眼中,都认定了孟忘枢有嫌疑,这才是重中之重。 “那他要你把这东西给我吗?” “不。是给另外一个人。” “谁?” 流苏在她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翘着二郎腿,唇齿轻动,没有声音,却以唇语说出了一个名字。 “安为常。” “他?”苏天心震惊,“他不是死了吗?” 不管在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安为常都是一早就死了,之后都没有他什么事。 但如今,流苏却告诉他,安为常没死,还要把这么重要的钥匙交给安为常,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是如何与你说的?” 流苏咂咂嘴,又舔了舔嘴唇,苏天心见状,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恭恭敬敬的递到他的面前。 “好流苏,你快说,可急死我了。” “你师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你不可急,遇事一定要冷静,不管是在谁的面前。” 孟忘枢对苏天心了如指掌,也格外清楚,她在他的事情上,必然会慌乱的失去方向,所以不管是用任何方式,都会这么的提醒她。 苏天心整个人如同被水浇了彻底,倒也安静了下来。 她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眼睛盯着流苏不动。 “好,我不急,你慢慢说。” “当初,在宫宴中,死的那个并非安为常,而是安为常的孪生弟弟。” “安为常还有孪生弟弟?” “不说你,我当时听到也很吃惊。”流苏毫不掩饰的说,“但他说是真的,在你与我的计划之中,他寻了安为常的胞弟在那夜进了宫,然后被杀死,真正的安为常则在另外一个地方。” 对孟忘枢的话,苏天心不会有任何疑问,但她还有一点不明。 “他可说,为何要把钥匙交给安为常?” “说了。”流苏言道,“他说,既然太尉用安家来反了一军,那么我们也可以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安家的身上。” 苏天心蹙眉,心中想着这话的真正含义,流苏的话还在耳边继续。 “安为常诈死,安家罪不可恕。然后就只要证明,齐羽是太尉的人,那么在钥匙这件事上,王爷也就有了洗清嫌疑的突破口。这是其一。” 苏天心眼眸一眯,狭小的缝隙里,迸射出的是一抹犀利的光芒。 “师父是想要安家彻底存亡。” “对。” 流苏没有过多的言语,这事,早在孟忘枢与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当初,王爷对你说是把钥匙放在了齐羽给安家的聘礼之中,但实际上是放在了安如是的身边,但安如是发现了那把钥匙后,交给了太尉。所以才会有了这之后的事。” “什么?!” 苏天心再度震惊,这事,她的的确确是不知道的。 “若安如是能将东西交给皇上,那么安家还有希望。可她对你的救命之恩,没有任何报答的意思,如此恩将仇报,如今整个安家都会给你陪葬!” 一言既出,苏天心的心,久久难平。 她一直都知道孟忘枢很爱护她,当初梁园因梁诗诗的死,怪罪于她。 孟忘枢就叫他当场道歉。 如今,安如是对她不好,他便以整个安家的存亡,来让安家对她道歉。 如此做法,她从未想过。 前世乃至此生也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人,为她这么做。 一颗心,更因他,而产生了无限的涟漪。 久久难平。 “师父。” 苏天心低声叫着,双手十指搅在一起,紧的斑白。 “你也不必忧心,安如是恩将仇报,我也看不惯。王爷这么做,初衷不过是看在你的份上,想给安如是一个机会,好让安如是以此威胁,扳倒太尉。可她一心只有对你的恨,忤逆了初衷,那么安家该死,也是她一手造成,与你无关。” 流苏难得的安慰人,但所言句句都是事实。 安家走到这一步,有很大的原因,是在安如是的身上。 苏天心心中明了,只能暂且放下这些,转而问道,“那他可说了,安为常如今在何处?当时他掉包真假安为常一事,安为常可知晓?” “自然不知。”流苏笑道,“若是知了,安为常岂不是直接指证了王爷?你放心,我已经派夜蓝去寻找安为常了,很快就会把他带回京都。” 苏天心听了他的话,猜测道,“他该不会在安家老宅吧?” “对。” 流苏扬扬眉,说的有些渴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的茶水,抹抹嘴,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苏天心。 她皱着眉,面色凝重,眼底更是少了往日的那份自信的张扬。 流苏看着这样的她,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他张了张嘴,喊了声,“天心。” “怎么了?” 苏天心回神,不知他叫她做什么? 流苏摇摇头,话到嘴边,却成了,“你还是笑笑最为好看了。” 苏天心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摇了摇头,“师父在时,我还会笑,可他出了事,我怎么笑得出来?” “行了,别着急,王爷他自有办法。”流苏从桌面上拿起那把钥匙,用帕子包裹严实,“等夜蓝带着安为常一入京都,我便会安排他回到安家,这钥匙也会按在他的身上。不过这之前,还有一桩事,王爷让我转达你。” “何事?” “给安为常的那把钥匙,也是假的,真正的这把钥匙,必须回到它应有的主人身上。” “你是说赵太傅?” “对。”流苏说,“赵太傅于昨日已经死了,被扔在赵府门前。赵烁为其设了灵堂,三日便会出殡。到时候,在盖棺之前,他要你想办法把真的钥匙,放在赵太傅的身上。” “我去赵府吊唁,这倒是没问题。但此物如此重要,必须在合棺之前,才可放下。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她一边说,一边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温曜。” 她眼前一亮,流苏有些纳闷,“他怎么了?” “原来师父最初的那两个字,是这么个意思。” 她面上终于露出了稍许的笑容,让那张脸的老成有所散去,露出了她这个年龄段,女孩儿该有的状态。 流苏见她如此兴奋,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心里也默默地为她开心。 “流苏。” 他嘴角微勾,扬了扬眉,道,“如此口气叫我名字,肯定有麻烦。”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并未拒绝。 “你从明日起,假扮成我,待在这苏府之内,我要出去几日。” “去哪里?” “去找人办事,我可不能辜负了师父的一番期望。” 她眉宇间,似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一扫之前的阴霾,再度笑颜逐日。 流苏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懒懒的答应了。 “知道了。”他把真的那把钥匙抛给了她,“你可收好了。假的这把我会放在身上,等夜蓝回来。” “好。” 第二日,苏天心秘密找来公子景,将流苏易容成她的模样,待在苏府内。 她与流苏之前太相熟,所以流苏假扮她,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而她则易容成了一个路人甲,出了苏府。 一路往君泷的府邸前去。 因为她之前猜想,太尉会以钥匙反咬孟忘枢一口,是因为赵烁是太尉的人。 但流苏昨日的所言,告诉她,一切都是安如是做的。 可这并不代表赵烁是无辜的。 因此,在去赵府之前,她需要和温曜好好的谈一谈。 君泷的府邸,坐落在京都城的郊区,这片地周围风景优美,他喜好安静,所以连同伺候的人,也从不多。 所以,苏天心很容易的就闯入了他的府邸,按照脑中的印象,一路直奔君泷的的房间。 “君泷,我有事寻你。” 她虽然害怕君泷,但如今之时,就算害怕,也不得不去靠近君泷。 因为要找温曜,最直接也最省时的办法,只有君泷。 她叫唤的同时,推门进去,前方看了看,并无他人,左右看了看,也无人,倒是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水声。 “在左侧?” 她从未在君府久待,所以不知道这里哪个房间是干什么用的,能知道君泷的房间,也是跟着孟忘枢来过一次罢了。 她关上房门,转而走向左侧的房间,整了整衣服,然后很礼数的敲了敲房门。 话还没出口,那紧闭的房门,就“咿呀”一声,自己开了。 苏天心一怔,还没来得及收回惊讶的神色,就看到君泷一丝不挂的站在她的面前。 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晶莹的水珠还没来得及擦去,欲落不落。 又有些随着他的躯体线条,缓慢的落下,留下一条水印,一路向下,落入那不可描述的地带。 “看够了没。” 君泷盯着苏天心的眼睛,以及她脸上扬起的红色,脸不红心不跳的拿起一边架子上的衣服穿上。 苏天心猛然回神,然后才避开眼睛,身子也侧向了一边。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你洗澡穿衣?” 君泷面无表情的怼了回去,系好带子,一步步的往外走去。 发尾潮湿的头发,沾湿了他的背部,他却毫无感觉,推开隔壁的房间,大步走了进去。 苏天心见状,立刻跟了过去,还没跟着一起进去,就被“砰”的一声,关紧的房门,砸到了鼻子。 她捂着鼻子,那酸疼的滋味,并不好受。 “君泷。” 因刚才的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再闯进去,只能在外叫着他的名字。 里面迟迟没有声音传来,但有些布料索索的声音。 苏天心叹了口气,只能在外等。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进来。” 她等的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里面的声音,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君泷,我寻你有要紧的事。” 君泷不知从哪里端起一杯热茶,坐在宽大舒服的椅子中,静静的品着。 他未曾梳妆,衣服也穿着最普通的款式,虽然少去了往日里的那份闪亮的光圈。 但却多了一层,可以在无声息中勾引人犯罪的诱惑。 苏天心看了他几眼,就不自觉的移开了眼神。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够妖艳,真不知哪个女子会有幸被他看上。 “找温曜,出院子,往左走两个岔路。” 苏天心眼皮一跳,“你知我来寻的是他,不是你?” 君泷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拿起手边的一本书,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好似这些都比和苏天心说话,有意思。 苏天心知他不爱搭理自己,这次也是迫不得已而已。 她摸摸鼻子,说,“多谢了。还有,刚才的事,不好意思。” 她说着,就转身离开,还很好心的给他关上了房门。 一直到脚步声远离,君泷才从书本里抬起了眼,但房内光线有些黯淡,阴影的漆黑刚好落在他的脸上。 所以只看到微微敛起的神色,并不知是何意思。 苏天心按照他说的,出了院子,一路往左走去。 “两个岔路。”苏天心小心翼翼的认着地方,生怕走错了,“是这里了。” 在距离君泷院子不远的地方,只有这么一片院子。 她提着裙摆,快步往那边跑去。 才走进院子里,就看到温曜拎着浇水的水壶,正在院子里摆弄一些花花草草。 听到声音,他转头一看,然后眼中莫名。 “你不是府内家丁,你是何人?” 苏天心对此话,也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易容后出来的,脸上的皮,并非她原本的模样。 所以温曜不认得她,是正常反应。 “可为何君泷认得我?” 她有些奇怪,但这奇怪比起正事,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走到温曜面前,然后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苏大小姐?” 苏天心左右看了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低声说,“可以进屋详谈吗?” “可以。”温曜站起身,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边走。” “多谢。” 苏天心跟着他进去,然后关上房门,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你这府中,没有多少人吧?” “我与泷儿都不喜太多人伺候,所以这偌大的府邸,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十人。我这里也没有人伺候着,所以大小姐若有事,可以直接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天心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转身去烧水,面无表情的说,“上次所问,你并未正面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何会选择去赵老太太的坟地,取那块石头。宝物可以任何地方得到,我不明白,为何偏偏就是那里。” 温曜将干净的水放在小火炉上烧,回身的时候,看到苏天心仍站在原地,便指了指空着的椅子。 “小姐请坐。” 苏天心一怔,然后才走过去坐下。 “自那日在马车与你谈过之后,我便设想了这么个计划,目的是要引出赵太傅的线索。但剩下的都是赵烁自己去做的,至于为何会选择赵老太太的坟地,我也问过他。” “他如何说?” “因为赵家很多人都知道,当年赵老太太在去世之前,说要把赵家的秘宝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绝对不交给任何一人,这些年来,赵家苦寻,却没有得到。他一直都想着是否被在赵老太太的坟地,所以才会以这个噱头,做了此事。” “那石头上钥匙痕迹呢?” “钥匙的痕迹?”温曜不明,“你指的是石头背面的那个?” “对。是谁刻上去的。” “赵烁。” 苏天心面色一沉,“果然。” 她紧皱起眉头,道了这句后就不再说话,但神情严肃,与她这年纪,并不相符。 温曜心中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若非如此,苏天心也不会这个时候,乔装易容来找他。 “到底出了何事?赵烁有何不妥?” “你与他关系如何?” 温曜不知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也就君子之交。若非当年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此番,我也不会帮他至此。” “所以说,他当初找你,是以你欠他一个恩情开始的。” 她这是绝对的肯定,而非疑问,温曜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的眼神,说,“当时你找到钥匙后,我就觉得有些疑惑,因为那钥匙和赵烁刻在石头上的很相似,所以我之后去寻他之时,又问了他为何会刻那把钥匙。” “他怎么说?” “他说是在赵太傅的一本手札上看到的图案,觉得稀奇,就刻了下来。” “哼,如此说辞,也就对你这般不明情况之人了。”苏天心冷笑,“那钥匙有多么重要,他或许不知,但赵太傅一定会知道,为了避免任何人得知钥匙的模样,而去造假,赵太傅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的。” “所以你觉得赵烁,是太尉的人?” 此时,炉子上的水壶泛起了水滚的声音,热气也越来越多的往外冒。 苏天心盯着,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当初是猜测,所以才来寻你,如今已是肯定。太尉此番下了一盘大棋,借我们之手,找到了真的钥匙。” 她一拳砸在扶手上,珍贵的木材竟然开裂起了缝隙。 “而且,还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师父身上。” “果然是这件事吗?”温曜说,“昨日我路过靖霆王府,见那仗势,便疑虑是否与太尉有关。”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苏天心小小年纪,心有不忍的说,“你放心,此事是我之过,才会酿造于此,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能得到温曜的帮忙,就等于得到了温家的肯定。 这是苏天心心中打的一个小算盘,因为她时刻都记得,温家手中握有的密旨。 若当真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温家的那道密旨,将成为她最大的王牌。 得了温曜的肯定,苏天心没有久坐,就提出了离开。 “等下。” 温曜追出去叫住了她。 “温公子,还有事吗?” “你一人之力,如何对付太尉?你是否有什么计划?” “我没有计划。”她说道这里,突然顿了顿,然后一笑,“到还真的有一件事,需要公子的帮忙。” “何事?” 彼时凉风吹过,撩起两人的发丝,黑色的乌发遮住了苏天心的嘴巴,将她细细的声音传入了温曜的耳朵里。 温曜随即点了点头,便邀请她重新进了屋。 那日,苏天心并未从君府出去,一直到第二天,天未亮时,温曜领着一个书童模样的人,从君府出来,朝着赵府而去。 按照轩辕国的习俗,合棺是在出殡之前,在所有人看尽死者的最后一眼后,才可以命人合棺。 这个时辰,一般是定在寅时的。 寅时是夜与日的交替时刻,一如黄昏被成为逢魔时刻一样,是阴阳交替最好的时机。 温曜身为赵府的大恩人,所以今日前去,并没有不妥。 “你把东西给我,就不怕我是假意帮助你的?” 苏天心在下马车之前,就把那把钥匙交给了温曜。 钥匙外面包裹着黑布,若不打开,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的。 但她相信,温曜心中定是有所察觉。 “怕。”苏天心直言道,“但若你真的骗了我,为了师父,我只能以温宁夏的命,来谈谈条件。倘若你们连温宁夏的性命都不顾及,那么我也只好杀出一条血路。不管流多少血,死多少人,只要可以救出师父,我无怨无悔。” 如此年纪,便杀伐果断,眼底迸射的更是温曜从未在她这般年纪身上看到的骇然与杀意。 他不知苏天心有怎样的过去,却知道,为了情爱,会让一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魔成佛。 他也曾经历,又有何不懂? 他忍不住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道,“你的手若是沾染了鲜血,忘枢定会伤心。” “那也总比沾上他的血好。” 一句简短的话,却充斥着无尽的悲哀,让温曜整个人一僵,脑中那道最不愿回想起的画面,再度出现。 他愣神的看着前方,直到她的轻唤,他才回了神。 “你怎么了?” “没事。”温曜摇摇头,将东西放入袖中,小心的收好,“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好。” 苏天心跟在他的身边,抬眼看着赵府的匾额,心中暗道,事情的顺利与否,就看这一遭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才跟随温曜的脚步,走进了赵府。 打折 第90章 将计就计 来赵府吊唁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在少数,因为往日里,赵太傅的名声还是挺不错的。 所以他的学生们,还有受过赵太傅恩惠的百姓都来了。 毕竟这是看赵太傅最后一眼的机会了。 而赵烁都没有阻拦,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留下最后的好名声。 但是,居于高位的,却是一个都没来,也不知是在避嫌还是其他。 苏天心安耐住焦急的心情,缓步跟在温曜身后,扮演着书童的角色。 “赵烁。” 温曜走进去,上过香之后,就看到赵烁与人说完话,往这里走来。 “温曜,你来了?” 赵烁大步走来,眉宇间轻松,并无亲人离世的痛楚。 温曜点头,温润儒雅的问着,“前两日有事,今日才来,很抱歉。” “这有何可抱歉的,事出突然,我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他露出悲伤地神情,勉强的冲温曜笑了笑,说,“今日来的人有些多,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无碍。你若有事,可先去忙,不用管我。” “那我便先离开,你自便,有事可以告知管家。” “好。” 赵烁作揖后,就往后院去了。 他脚步匆匆,似有要事。 苏天心站在温曜身后,一声不吭,在赵烁离开后,她上前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 “刚才与赵烁说话的人是曹青的下署,那日我在靖霆王府门前见过此人,赵烁如今匆匆去了后院,多半是太尉有要事告知。”她抿了抿嘴说,“我想去看看。” “你一人?”温曜见她点头,摇头拒绝,“万万不可,万一真的是太尉,发现了你,你会有危险的。” “赵府的合棺时辰,定在寅时末,现在时辰未到,按照道理,赵烁应该待在棺前,敬最后的孝道。但他却往后院去,定是有要紧的事。我们手头的线索,少之又少,能多一分他与太尉勾结的证据,也是好的。你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她说完,都不给温曜任何辩解的机会,就往后院而去。 才几下,就消失在了温曜的视线范围。 “她的武功竟然这么好?” 温曜知道孟忘枢的武功不错,他交出来的徒弟,自然也不会差。 但以苏天心的年龄,伸手能这么好,的确出乎人的意料。 最终,他没有追过去,而是待在灵堂附近,寻找机会,将那东西混进赵太傅的棺材里。 苏天心跟随赵烁的步伐去了后院。 赵烁目的明确,没有经过任何地方,直奔自己的书房。 苏天心看准时机,在他关门进去的那一刻,轻松地跃上了屋顶。 她知道太尉出门,身边肯定会带护卫,但书房门前谁也没有,一路去后院的路上,也没有看到不是赵府的护卫。 所以苏天心笃定,来的人不会是太尉,但也是太尉身边的人。 加之,刚才看到的曹青身边的随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曹青。 曹青会武功,警惕性也高,所以她跃上屋顶的同时,使用了凤凰翎的力量,将身体的起落,归于零点。 然后揭开了屋顶的瓦片。 “赵公子。” 苏天心到位的时候,曹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赵烁立刻行了一礼,“曹将军。不知将军今日寻我,有何要事。” “我哪有事寻你,不过是护送这位小主来见你。” “小主?” 赵烁一愣,顺着曹青的手势望去,才看到有一个瘦小的女子,穿着黑色兜帽,站在阴影处。 “这位是?” “这位是太尉的义女。” 太尉的义女? 苏天心心头冷笑,眼睛冷冷的看着女子从阴影处走出来,摘下了头顶的帽子,露出了真容。 她记得,太尉认秦玉做义女,是在皇后倒台之后,之前不过是允诺。 秦玉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呀! “赵公子。” 秦玉脱下帽子,对赵烁微微一笑。 “今日我来此,是告知赵公子一声,赵太傅被捉,又突然出现,还死了,此事极为蹊跷,虽皇上没说什么,但苏天心肯定会有所怀疑,而来府中一探真假。你需要小心谨慎,莫要让她掌握了你的把柄。” “小姐说笑了。” 赵烁并不认识秦玉,曹青说她是太尉的义女,他恭敬对待,但听得此言,心中总觉得不顺应,认为太尉是小瞧了他。 “此番计谋,可是让靖霆王爷都被禁足了,就凭她那么一个小丫头,可以查到什么?而且该存在的证据,都已经被消灭,就算她查到了,没有证据,也是无用的。” “赵公子这话说的没错。但太尉既然这么提醒,必然有着他的道理,你只需照做便可。只要等孟煜与苏家被定罪,那么太尉答应公子的要求,便会应诺。这乃其一。” 一听到最后的话,赵烁就算不爽面前的女子,但眼中仍有些恹恹。 他一作揖,询问道,“太尉还有何吩咐?” “太尉知你喜欢温家小姐,四月初一乃昭德皇后的忌日,今年皇上得了凤凰翎,会邀请四大家族以及各朝臣去皇陵一见奇迹。到时候,太尉会寻个会,让你一起前去。只要你要了温家小姐的清白,太尉不仅许你日后会娶她,还会让你成为温家下一任家主,位列温家族谱。” 赵烁原本有些恹恹的神情,在听到此言后,似眨眼消散,散发出了晶亮的光彩。 “当真?” 秦玉微微一笑,“自然是。但你记住,切不可被温家小姐看到了模样。若温家小姐问是谁,你便推到安如是的身上。并可以将这个东西,落在她手中。” 秦玉从怀中摸出一块玉,递了上去。 “安如是?”赵烁讶异,接过她手中的玉,问,“为何是她?” “这点你就不用知道了,只需照做。初一那日,太尉会派人来接你。不过——” 赵烁听得起劲,她一声不过后的暂停,让赵烁有些急切的询问,“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今日你没能阻止苏天心闹事,那么之后所有的事,都请公子当做嘴上说说而已。但太尉答应给你的荣华富贵,不会食言。所以,请公子,今日一定要好好应对。” “请小姐告知太尉,让太尉放宽心,今日,我绝对不会让苏天心阻拦出殡的。” 赵烁豪言壮志,秦玉也只是微微一笑。 “天快要亮了,我与曹将军不方便出现在此,先行一步,静候公子佳音。” 她戴上帽子,在曹青的守护下,走出了书房,苏天心身形一矮,趴在屋顶之后,等待他们出了院子。 “来人。” 赵烁不久后也走出了书房,叫来了随从。 “公子,有何吩咐。” “去前后门都给我守着,一旦发现苏天心,即刻来报。” “是。” 随从领命而去,赵烁也往灵堂走去。 苏天心这才从屋顶上下来,快了赵烁一步,回到了灵堂,温曜的身边。 温曜看到她回来,大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可探听到了什么?” 苏天心微微一笑,眼中亮着璀璨光辉。 “我有一个绝好的办法,可以让你在合棺那刻,放下东西。” “什么办法?” 苏天心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温曜听得眉头轻蹙,“你这样可行?” “可以。你投壶的技巧,我听小夏说过,可从未输过人。所以在合棺的那一刻,你不用理会我,只要东西放下去,待上钉后,一切就无碍了。” “好。”温曜轻蹙的眉头,这才松开,但他又有些疑惑的问,“我带你来,你突然消失,赵烁肯定会怀疑,你要如何——” “阿嚏,阿嚏——” 苏天心在他话没说完的时候,就开始大声的大起了喷嚏,而且一次又一次的,很难停下来。 彼时赵烁刚走到此地,听到她如此喷嚏,又看她是和温曜一起来的,便关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温曜率先一步道,“她有鼻痔症,许是闻了灵堂的香味,过敏了。远离这里休息会就没事了。” “这没事,去后院歇息一下就好了。” “不用这么麻烦。”温曜说,“让她去外头的马车上休息会就好。她仅是书童,没有这么娇贵。你今日诸事之多,不用再劳神这些小事了。” 赵烁本来就听了秦玉的话,要时刻注意苏天心的动向,所以对温曜的话,并没有反对,点点头就答应了。 温曜见他如此,便转身对苏天心说,“你去外头的马车,待着,等我。” “是,阿嚏——阿嚏——是的,公子。” 苏天心捂着鼻子,对他欠了欠身,就往外头走去。 她一贯小心谨慎,出了赵府的大门后,是真的上了停在一边的马车里,并对车夫说,不要打扰他。 车夫是君府的人,受的是君子翎的管教,所以一板一眼的,说不打扰,就绝对不会去看一眼。 苏天心在马车里,待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卸了马车的底座,从下面逃走了。 她一路往苏府而去,既然秦玉那么说了,在苏府的周围,必然是设了眼线的。 若是她没有从苏府中出来,肯定会有所怀疑。 但赵府距离苏府有不小的一段距离,她要先回苏府,换好衣服,再去赵府,时间上肯定会来不及。 所以她只能使劲全身力气,往前奔跑。 却在前方一个路口,拐进巷子的时候,一头栽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那人的胸膛过分的坚硬,一头撞上去,疼的苏天心差点没有晕过去。 “弱不禁风,哼。” 君子翎冷冷的话中,还夹杂着一抹看不起的轻蔑。 他将人推开,随手弹了弹胸前的衣服,又用手掌拍了拍。 以证实自己全身都是坚硬的肌肉。 “君、君子翎?你怎么在这里?” 苏天心捂着自己的鼻子,酸疼的滋味,让她连说话都染上了浓浓的鼻音。 “麻烦的女人。” 君子翎答非所问,一手拎住她的后领,大手用力一甩,直接将人甩进了身后的马车里。 他力气很大,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控制的不好。 直接将苏天心扔到了车中央,拿着书本看书的君泷的怀中。 苏天心瞪大眼睛,与君泷四目相对,脸上是他呼吸喷洒出来的气息。 带着一股好闻的檀香味。 “好看吗?” 君泷不动,却开口询问。 那一张一合的柔软唇瓣,是随时都会落在她的唇瓣上。 苏天心一紧张,然后咽了口口水。 她没有回答,就被君泷用力的推了下去。 君泷低头理了理名贵的衣服,对外头的君子翎,漫不经心的说,“以后扔准一些。这次回去扣罚半个月月银。” “是她太重了。” 君子翎不满的抗议声,从外头传来,然后直接指向苏天心。 “苏小姐,可要补上,否则——” 他们直接隔了一面车帘,苏天心看不见他的神情,可从那阴冷的气息中,可以察觉到,那否则二字之后的威胁。 她瞬间有些头大。 因为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成了她的责任了? 不光如此,还要给君子翎半个月月银? “君府豪爽,一月月银一百两。” 君子翎一屁股坐在车帘外头,凉凉的补充。 “什么?”苏天心瞪大眼睛,“所以我就要平白无故损失五十两银子?” 她不满,刚才若非她控制了被扔出去的力道,说不准就和君泷嘴对嘴了,吃亏的可是她好不好! 可她不打不过君子翎,也不敢对君泷不敬,所以只能委屈的咽下这份哑巴亏。 君泷眼角看到她如此吃瘪,一瞬间心情似乎很好,平坦的嘴角边,也细微的扬起了一抹弧度。 “小姐?你是我家小姐吗?” 突来的雨耘的声音,一下子将苏天心的神志思绪都拉回了现实。 她转头,惊讶的看着坐在一边的雨耘,“雨耘,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此声音与反应,让雨耘认定这人是苏天心没错了。 她大松一口气,才说,“是流苏叫奴婢来的。” “流苏?” 苏天心眯起眼,她与流苏对调身份的事,只有流苏一人知道。 但此刻雨耘上门,可见是流苏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让雨耘来寻她的。 “出什么事了?” 雨耘摇摇头,说,“奴婢不知。他只让奴婢来寻你,说给你梳妆打扮,衣服与装饰奴婢都带来了。” 苏天心觉得奇怪,但雨耘怀中那大大的包裹,应该不会假。 她看了眼正聚精会神看书的君泷,然后用左手挡住他,对雨耘低声的问,“那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雨耘看了眼君泷,也学着苏天心的姿势,回答道。 “是君大公子路过,好心送奴婢一程。且说他知道你在何处,这样会在你换好妆之后,流苏也恰好会经过此地。” 苏天心与流苏多年,对彼此都十分了解,能料到流苏会这么做,是在情理之中。 但君泷呢? 今日,她和温曜出门的时候,君子翎不是说,他才睡下吗? 一个才睡下不久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还会恰好知道流苏的动向,恰好在半路遇到了雨耘? 最重要的是,他还一眼就认出了,带着人皮面具的她,就是苏天心? 若说一次是巧合,但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巧合的。 她挡着脸的五指张开,透过指缝,看向君泷。 他的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总是那副谁都欠了他百八十万的银子一样。 可这样的人,却拥有一双,她都害怕的眼睛。 而且此人心思缜密,年纪轻轻,就成了君家家主,还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便让商界,谁都要对君府俯首称臣的地步。 若非有资本,谁能做到他这一步? “咕噜”一声,苏天心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庆幸,他们幸好不是敌人。 “杵着不动作甚?还嫌时间太多,是不是?” 君泷翻过一页书,语气冰冷,一下子让苏天心回了神。 “对,时间不多了,雨耘,给我梳妆打扮。” “是。” 苏天心一把拉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站起身,手已经放在了腰带那处,但又停了下来。 “那个,君公子,能不能请你——” “麻烦。” 君泷扔下书,从温热的软垫上起身,二话不说的就掀开车帘,走到了外面,与君子翎并肩而坐。 “快些,我冷。” 他不悦的声音穿了进来,苏天心知他给的时间不多,当下也不管不顾礼数道德,脱下身上的书童衣服,换上雨耘带来她时常的穿着。 雨耘也知时间紧,所以给她梳了最简单的发髻,除了耳环外,头上并无任何多余的装饰,仅有一只步摇,松松垮垮的插在发间。 轻轻一动,便会左右摇摆。 “好了。” 雨耘给她抚平衣服,把她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了包裹中,然后系的紧紧的,生怕有东西落下。 苏天心点点头,蹲下身,掀开了车帘,只探出一个头去。 “流苏来了吗?” 她掀开的那一边,刚好是君泷坐的那一侧,所以她瞬间后悔了。 但看到君子翎不爽的眼神,她觉得还是这边稍微好一些。 君子翎耳朵动了动,道,“有马车靠近,方向是这边。” “应该是流苏。” 苏天心想从里面出去,却发现这两人都杵在那不动。 她先看了君子翎一眼,希望他让个地,让她下去。 可君子翎抄着手,只当没看到,还很挑衅的冲她扬了扬眉,意思很明确,我就是不让,你有本事叫他让你。 苏天心知这主仆俩,都不是什么善类,可她偏偏此刻少不了他们的帮忙。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呼出,却不经意的全部喷洒在了君泷的脖子上。 君泷一动,转头朝她望去。 眸子黝黑黑,一看便不是善意。 苏天心惊吓的咽了咽口水,一手紧紧地握着车帘,瑟瑟发抖。 “那个、那个你能不能让一让,我、我要下、下去。” “不准打颤,重新说!” 君泷的眼神十分的恐怖,苏天心不知哪里触动了他的逆鳞,全身毛发一竖,和小孩子在夫子面前一样,高声道。 “你能不能让一下,我要下去。” 简单的话,却说得她身心疲惫,背脊冷汗连连。 君泷盯着她许久,然后才跳下马车,让她下来。 苏天心大松一口气,下了马车,就见他突然朝自己紧挨过来。 这巷子不大,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被堵在了墙边。 君泷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娇小的女人,语气十分的不爽。 “我就这么让你觉得可怕?” “没有!” 苏天心压制着内心的颤抖,违逆的说。 “那就收起你的小心翼翼。” 君泷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没一会儿雨耘也被赶了下来。 “走。” “好咧!” 君子翎冲苏天心咧嘴一笑,算是嘲笑,然后驾着马车离开了此地。 他们才刚走,苏府的马车就从后面过来。 流苏从里面探出头来,他的脸上还是苏天心的面皮。 “快上来。” 苏天心从君泷身上收回了惊吓的心,在雨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流苏一人,雨瑶不在。 “去赵府,要快。” 流苏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往赵府而去。 苏天心坐在里面,问,“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的人,发现秦玉在曹青的带领下,秘密去了赵府。我将所有的事,合在一起,猜测了一番,认定她去那里,多半是为了告知赵烁,他被怀疑,而你肯定会去一查赵太傅的死因。” 苏天心点头,一切和她想的差不多,便也没有多问,而是说。 “我回来,也是因为在赵府探听了事情的全过程。你还需帮我一件事。” “何事?” “派人去保护温宁夏。” “你担心秦玉会对她下手?” “不是担心,而是事实。” 苏天心把从秦玉嘴里听得到的事,告知了流苏。 并说,“他们此举,应该是为了把温家拉下水,小夏是温家族长唯一的嫡女,以后若温曜不承袭族长之位,便会传给小夏。若是小夏出事,就温家必定会严查到底。太尉要搅乱所有的平静,就不会放过温家。” 上一世,是她扯了温家,下了浑水。 这一世,她没有这么做,却依旧会让事情的发展,朝着既定的步伐而去。 不是她,便会有其他人。 仿佛该发生的事,从未有所改变。 但她不信邪,她要温家下水,也不会用这种方法,让温宁夏受到伤害。 “小姐,你既然担心温小姐,为何不让温家将她接回去?只要不来京都,不就没关系了?” 雨耘问道,苏天心却摇了摇头。 “如今,我师父有危险,她肯定会担心我。以小夏的脾气,就算回去了,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跑来京都。” “这倒是,温小姐看着温顺,但脾气倔强起来,比小姐还尤甚。” “我才没有呢!” 苏天心口是心非的说,看着赵府越来越近,她再道,“等下,我和雨耘进去,你就在马车里等着。今日之后,我还有事问你。” 流苏点点头,“好。” 一路到赵府门口,他打了个哈欠,看着两人下了车,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头就睡。 苏天心带着雨耘大摇大摆的往赵府大门走去。 守门的小厮,早就得到了赵烁的吩咐,也看过苏天心的画像,所以当有个华贵的小姐朝这里走进的时候,就立刻警醒了。 “快,苏天心来了,立刻去通知少爷。” 他命另外一人去通风报信。 苏天心看了,也没有阻止。 只是放缓了脚步,然后握住了雨耘的手臂,低声说,“我抓紧我的手,别慌。” 雨耘不知何事,但她相信苏天心,所以点点头答应。 苏天心微微一笑,看似是缓步走向门口,那小厮清了清嗓子,要上前阻拦。 可还没走上去几步,就看似一道风从眼前吹过。 眨眼,苏天心与雨耘就不见了。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之事,惊骇的大叫一声,“有、有妖怪,有妖怪!” 他一路大喊大叫的往里面冲,一直冲到灵堂前才停下。 赵烁怒瞪了他一眼,“青天白日,何来的妖怪,闭嘴。” “对呀,青天白日,哪里会有妖怪?” 苏天心看了那小厮一眼,那小厮大骇,脸色斑白,整个人瑟瑟发抖,就差尿裤子了。 赵烁见状,呵斥了一声,便将人赶了下去。 苏天心眨眼,眼睛一移,又落回赵烁的身上,笑道。 “今日我知赵太傅出殡,特来吊唁。因赵太傅曾对我有恩,今日算是还恩。我此番前来,只代表我个人,与苏府无关。若赵公子觉得需要避嫌,我可以不进去,就在此地,看一眼,便走。” 赵烁本以为她会义正言辞的说,赵太傅之死有疑问,要求验尸之类的。 怎知,她态度和善,语气客气? 一时间,赵烁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真的,毕竟今日来此的人众多,她没有强硬,他也不好赶人。 只能冲她也还了一礼,“有劳苏小姐挂念。” 他不说请入内,但也没有赶人。 只因开口前,小厮说,吉时已到,需要合棺了。 一旦合棺,就没有再开启的可能。 所以赵烁便想再拖一拖。 苏天心耳朵微动,将那小厮的话一并听了进去。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闭上眼睛,对着灵堂的位置,恭恭敬敬的给赵太傅行了礼。 赵烁见状,立刻命人合棺。 “吉时到,合棺。” 尖锐的嗓音响起,健硕肌肉的大汉,抬起棺盖,往棺材上盖去。 温曜站在棺材边上,看准时机,手指一弹,便将一物,弹了进去。 “砰”的一声,棺盖合上。 赵烁紧接着上前,站在棺材边上,大喊道,“躲钉。” 然后众人纷纷后退,仅有专门的人,给棺材上钉。 赵烁看着,眼中的喜色越发的重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且慢。” 赵烁一震,眉头紧蹙,不管来人是谁,立刻对上钉的人,命令道,“不管,快一些上钉,快。” 他催促着,眼中的喜色,变成了焦急。 桃侦轩 说: 写到这里越发喜欢君家主仆了,师父的话,不出意外明日就会出现了哦打折 第91章 再次的羞辱 赵烁没有去理会叫“且慢”的人,他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亲自动手,一直到所有的钉子全部钉满了棺材,他才大松了一口气。 但苏天心却在那人开口的时候,就皱起了眉。 这个声音,她即便不看,也知道是谁。 只是她有些惊讶,为何这个时候,他会来此。 是来看她闹事,还是专门来盯着的? 苏天心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赵烁那边已经尘埃落定,然后才转身往后看去。 孟沥一声“且慢”后,并没有阻止钉棺,步伐不紧不慢地走进灵堂的院子,站在了苏天心的身后。 他低眉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而是面向了赵烁。 赵烁待钉子全部钉完后,才看到那人是孟沥,额头好不容易挥去的冷汗,再度浮了上来。 他脚步匆匆的走出灵堂,对孟沥行了一礼。 “不知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见谅。” “本王来此,是想祭拜一下赵太傅,毕竟他也算是我的恩师。你却如此急着合棺,是何原因?” 赵烁只知道苏天心会上门闹事,怎知她什么也没做,现在却换了孟沥来兴师问罪? 难道太尉的义女传递的消息,孟沥是不知道的? 赵烁心中想着,为了撇清嫌疑,对孟沥拱了拱手,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哪只孟沥仍旧站在原地,对他明显的有话要说,完全不当一回事。 “有事,直接说便是。天心乃我未婚妻,不需遮遮掩掩。” “是。” 赵烁只得答应,然后随意扯谎道。 “王爷是这样的,您来的时候吉时已到。家父生前最讨厌的便是不守时,所以此时不敢耽搁。希望王爷可以看到家父死的不明不白的份上,原谅烁此番行为,也让家父早些入土为安。” “你是说赵太傅死的不明不白?” 苏天心突然开口询问。 她顺了秦玉的话,本尊来此,不过是想看看太尉到底打什么主意。 但现在孟沥突然出现,她也不好什么都不问,这样会显得知道他们的计划一样。 所以这话,不过是接着赵烁自己挖的坑,询问罢了。 赵烁一愣,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他也早就做足了准备,所以并不慌乱,一本正经的回答。 “苏小姐,家父自除夕夜就被歹人掳走,到处寻不得,此番归来,却是阴阳相隔,除却死因外,根本找不到任何凶手。怎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既然如此,你一不报官,二不去找凶手,寻线索,却急着将赵太傅下葬,又是何因?”苏天心慢慢的说道,语气却十分的犀利,“如此,落在外人眼中,还以为你是为了掩饰赵太傅的真正死因。” “胡言乱语!”赵烁被这么一激,声音陡然高了上去,“他乃我生父,血肉至亲,我身为其唯一的血脉,怎能对他做出此等之事!” “我不过是说出了局外人的猜疑,并非说这便是事实。赵公子,不必激动。” 赵烁脸色一白,横在腰间的一只手指,在细微的握紧。 苏天心见状,莞尔笑了。 她说,“赵公子,赵太傅一事,颇为诡异。一人失踪,怎可能苦寻两月多未有踪影?我觉得赵公子,还是报官为妙。毕竟赵太傅可是当朝元老,死的冤屈,以赵太傅的脾性,活着都未必能接受,死了岂不是更无法安息?” “天心说的有理。”孟沥在赵烁没有开口之前,率先说道,“此事我也觉得蹊跷,所以今日才特意前来,赵公子理应报官京都府衙,若京都府衙没有办法受理,本王可以为你递书,求大理寺帮忙。此事,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 就连孟沥都这么说了,赵烁也只能退后一步。 “是,赵烁一定去报官。多谢王爷与苏小姐的好心,家父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赵烁说,“但今日,家父已经合棺,若就此停下,是对家父之大不敬。” “我觉得还是——” 苏天心看了孟沥一眼,眨眼便说,但她语速并不快,因为她笃定,孟沥肯定会阻止她。 果不其然,孟沥在她开口后,就伸手按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话。 然后他对赵烁说,“今日是赵太傅出殡之日,我们并不会打断,还请继续。” 他说完就拉着苏天心侧到了一边。 赵烁见状,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薄汗。 “来人,起棺,上路。”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到位,开始浩浩荡荡的走出了赵府大门。 待棺材也一并出去后,苏天心才装作不悦的拍开孟沥的手,皱着眉说。 “你为何要阻止我?赵太傅显然是被人害死的,他这两个月来不知去了何处,如今好不容易出现,身上肯定留有线索,要抓大鱼,即便是尸体,也可顺藤摸瓜。” “我知你想通过赵太傅寻找到真正要得到京都城防图之人,去救皇叔。但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今日若是强行阻止,要求开棺验尸,赵烁必然不会放过你,一旦告到御前,你可有想过你爹?” 苏天心一怔,强硬的面色,也在那一刻有所怔松,低着头,紧咬着嘴唇,不语。 孟沥见状,抬手用拇指按住她被咬住的嘴唇,想要她松开嘴唇。 可苏天心牙齿是松开了,却狠狠地咬住了孟沥的手指。 直将他的手指给咬破了,任由鲜血流露在嘴巴里。 “这下消气了?” 苏天心冷哼一声,松开牙齿,将那口血连着唾沫吐在了地上。 “孟沥,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救出我师父的。” 她说完扭头就走,雨耘对孟沥福了福身,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孟沥看着手指上的破口,忽而笑了,看着那道即将跑远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一句话,成功的让跑到门口的苏天心停下了脚步。 她刚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给孟沥看的。 但现在的反应,却是很真实的。 她停在原地,回头望向孟沥。 “你说话当真?” 孟沥缓步上前,走到她跟前,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你亲我一下,我便待你去。” 此言一出,就连低眉顺眼的雨耘都是一震的抬起了头。 苏天心眼中却没有任何的不悦,她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这里乃赵府,赵太傅才出殡,你就要我在此地亲你,若被人瞧见了,你的良好名誉,会受损。” 她言下之意,便是拒绝。 但孟沥也没有生气,而是主动牵起她的手,紧握在掌心里,不容她半点反抗。 “那就换个地方。” 他拉着人大步往门口自己的马车走去。 雨耘跟在身后,想要跟上去,孟沥停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确。 苏天心见状,说,“雨耘,你先回去,我没事的。” 雨耘眼中担忧,却也不没有办法去忤逆,只能福了福身,往苏府的马车走去。 苏天心这才跟着孟沥的身后上了马车。 不过临进去之前,她回头看了眼赵府大门,温曜从里面出来,正看着她。 她对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手掀开车帘的时候,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的马车,温曜见状,缓缓点头。 她这才钻了进去。 孟沥的马车十分宽敞,里面还架着一个矮几,上头有刚煮好的热水,水入茶叶中,撩起阵阵香气。 更有精致的点心,摆放在两侧。 “你一定没吃早膳。这些先垫一垫,等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天心看了一眼,今日起的早,的确什么都没来得及吃,此刻也是有些饥饿。 她从不亏待自己,即便得知师父有难,她也是每顿都吃。 因为她坚信,自己不能倒下。 “好吃吗?” 苏天心点头,孟沥端起一杯茶,放在手边吹了吹,然后递给她,“小心烫。” 如此举动,一如他们之前的相处。 那时候的苏天心,很粘孟沥,两人又是青梅竹马,还在同一个学院学习。 时常的朝夕相处,这才生了情感。 但若这份情感之中,不掺杂任何的阴谋,其实嫁给孟沥,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上一世的死前,她才明白了一切。 这份打击,并不算小。 所以今朝再现,她看到的,只有他深情下的阴谋,而再无其他。 只有孟忘枢不同。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此生,在她心中,孟忘枢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他不似孟沥一般的无尽宠溺她,他会教导她所学所懂,会对付每一个对她不好之人,会给她留下最好的后路。 一想起孟忘枢,她的心中,便是一紧,嚼在嘴巴里的甜美糕点,便成了苦涩。 “怎么不吃了?” 孟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她眉眼下的思绪都看在眼中,所以一看她略微停顿的动作,便知她又想到了什么事,才没了食欲。 “你带我去看师父。” 她放下糕点,只是握着左手的那杯热茶,让热水的温度,透过杯壁,到达掌心,然后疏散着心中的寒冷。 孟沥闻言,莞尔笑了,“你这是迫不及待的要亲我了?” 他端起面前的热茶,放在唇前吹了吹,满脸笑意。 “你知道我不会。” “对。但是——”他端起茶杯,靠近嘴唇,唇瓣紧贴着杯沿,缓缓地说,“你会心甘情愿的让我亲你。” 苏天心想也没想的就拒绝道,“绝无可能。” “别这么快拒绝。”孟沥说,“父皇今日已经将此事,全部交给我处理,你若不顺着我,我想让皇叔何时定罪,他便何时定罪。偷取京都城防图是死罪,不管是谁,都会被立即砍头。” 他说到这里,才慢慢的贴着杯沿,喝了一口茶。 “你若想看他早一些死,我明日便可让他定罪。你若听话一些,那么拖上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孟沥,你若敢对他有半点不好,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很期待。”他放下茶杯,面上并无任何改变,“生前可以让你恨我,永远记住我,死后还可以让你缠着我。所以你生你死,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差别。而且你若死了,我也会要求父皇成全我与你结缔冥婚。不管如何,我都会是你唯一的夫君。” “你如此执着于我,还不是为了苏家的族长之位!”苏天心上一世是不明白,但这一世,她是清楚地很,“你要娶我,不就是想借此控制苏家,逼迫我爹写下传位书于你吗?你当真以为,苏府位于四大家族之首,就这么容易被打垮吗?孟沥,你敢不敢与我赌一把!” 孟沥挑挑眉,心情不错的说,“赌什么?” “赌最后,白家才是那个从四大家族中被剔除的家族。赌你最后会不得好死!” “天心。你说的如此恶毒,有些让我想对皇叔下手了。比起四大家族,我知你心中,更在意的是他。” 一语击中。 苏天心手下意识的一紧,并未说话。 孟沥却继续说,“你爹这几日,在朝中,面对朝臣们对皇叔的弹劾,一句辩解相助的话都不曾说,全程选择沉默,置身事外,不过是想让苏家在这件事上撇清嫌疑。你爹可以做到如此,但你却做不到。只要你心中一日有他,我便可以彻底紧捏你的命门。所以这个赌,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最后输的人都是你。” “你!” 苏天心面色一沉,重重的将茶杯放在矮几上,任由茶水溅洒在她的手背上,烫红了白皙的手背。 但她心中却并不如面上这么生气。 因为她当初对苏南陌说的话,在孟沥与太尉眼中的目的达到了。 她就是想让他们认为,苏家是为了自保,而要放弃苏南陌。 如此一来,在外人眼中,就算她要折腾,苏南陌也是阻止的,她一个女孩儿,不入朝中,如何折腾的起来? 可她真正的目的,却是想要太尉放松警惕,一旦人居于胜利之巅,必然会有松懈的时刻。 而且朝中哪些人联名弹劾孟忘枢,苏天心也叫苏南陌记下,这些人必然是不可再用。 也算是从另一方面,为苏家自己的人脉,肃清一番。 “天心。” 孟沥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抬起她被茶水烫红的手,擦去上头的水珠,小心的呵护着。 “只要你忘记皇叔,跟着我,我必然会待你如初。只要苏家和白家成为亲家,且苏家愿意永远臣服白家,白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该有的地位,该有的权势,一个都不会少。但倘若反之,你也是知道下场的。天心,我如今爱你,所以才会给你选择。一旦我不爱你,那么我便不会再留情。” 孟沥这话说的已经比之前更重了。 苏天心每一个字都十分的明白,也清楚,他所言非虚。 但要她答应,可能吗? 答案是,不可能! 她清楚,这条路,再走一次,依旧会是同样的结果。 她成为厉鬼归来,为的是报仇! 哪怕这条路再坚信,哪怕真的会用别人的鲜血覆盖,只要可以彻底扳倒孟沥,她再死一次,也甘愿! 孟沥见她沉默,便不再多言。 马车一路前行,没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殿下,靖霆王府到了。” 九无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苏天心暗沉的眼睛里,再度扬起了晶亮。 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下去,却又硬生生的坐着不动。 孟沥见状,给凉却的茶杯里,添了一些热水,漫不经心的说,“我给你一次机会。” 得了此言,苏天心再也坐不住的下了马车。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距离靖霆王府最近的一条巷子。 走到巷子的尽头,一眼便看到森严的守卫,与雨耘回来说的是一模一样的。 不管日日夜夜,都不曾断人,就连换班,也是一部分一部分的换的。 所以要进去,除非真的是武功轻功好到了一定的地步,否则换做一般人,是难上登天。 “师父。” 苏天心心中念着孟忘枢,往巷子口的边上走去,看着那静谧的府邸,眺望远方,寻找着可以看到孟忘枢居住的心阁。 心阁的建筑是格外的独特的,与王府中的任何一切都不相同。 所以在众多楼宇之中很好辨认。 也就在这一眼相望中,苏天心恰好看到孟忘枢从二楼打开了窗户。 “师父。” 她心中一急,又上前了几步,与之遥遥相望,也不知他是否看到了她。 可压制了多日的思念,却似洪水冲毁了堤坝,再也无法控制的涌上心头。 一阵阵的疼,宛若针刺。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她双手横在腰间,紧紧地握住袖子的边沿,乌黑闪亮的眼睛里充斥着的是深渊般浓稠的黑暗。 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看着孟忘枢拿着一本书,斜倚在窗口。 一头乌发并未竖冠,一身白衣,也无任何装饰,微风吹起他的长发,吹到了脸上,他轻轻地拉下,归在背后。 极度的发黑与衣裳的白色,在逐渐升起的太阳照耀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有那么一瞬间,苏天心看到他的身形闪烁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变得透明了起来。 “怎么回事?”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再度看去,发现孟忘枢还是那般模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难道是我看错了?” 她有些疑惑,但那瞬间的感觉,并不像是错觉。 她心中有些担心,脚步下意识的往前又走了一步,想再看清楚一些。 但这个时候,孟忘枢却放下书本,身子探向窗外,想要关上窗户。 可这时,苏天心的手突然被人送后面给拉住。 她尚未反应过来,孟沥为何要拉她时,便看到他高大的身躯朝自己倾倒过来。 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用力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便亲了上去。 这举动突如其来,苏天心虽有所反应,却仍是被他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唯有嘴上的碰触,一点点的深入,拨动着她最后的底线。 她眼睛瞪大,心中的怒火一阵阵的燃烧而起,充斥在身体的各个地方,想要破口而出。 可孟沥却并未打算如此简单的就放过她,搂着她,不管不顾是否被人看到,像是冲着那边关窗户的孟忘枢宣誓主权一样,要彻底占有苏天心。 所以她越是想用内力重开穴道,他便越趁机亲的更深更久。 “天心,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他稍稍松开一些,便再度封住,搂着她腰间的手,也在她身上到处游走。 苏天心即便动弹不得,也感受得到,来自那些侍卫的眼神。 像是饥渴了许久的野兽,一个个目光火辣辣的,集中在她身上不散。 让她赫然有一种,如烟花柳巷的女子,可以随时被男人当街轻薄。 如此想着,也就让心中的那道怒火,越发的浓重,脑海中更是浮现出了凤凰翎的模样。 她感觉得到凤凰翎在波动,渐渐地与她的怒火在重叠,只要一下,便可以冲开穴道,并将孟沥狠狠地重伤。 哪怕之后她的路会更难走,也好比在这里被他如此对待。 她垂放在一侧的手指,轻微的动了一下,眼神里迸射的更是冰冷到无情的厮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远方冲入她的耳膜,像极了撕裂黑暗的那道光芒。 “天心!” 苏天心一怔,眼眸瞪大,心头的火焰,瞬间消散,然后只剩下浓浓的悲哀。 师父。 你看到了吗? 那瞬间,她心中羞耻难耐,却又明白他这一声,是在阻止她使用凤凰翎。 不管如何的煎熬,他都想要保护她,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阻止外人知道她是凤凰翎主的真正主人。 为此不惜被人冤枉,也不吭声。 哪怕面对的是死亡,他也不怕。 所以,她被羞辱,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就是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吗?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紧紧地闭上眼,等待着唇上的感觉散去。 孟沥许久之后才放开了她。 他一共亲过她两次,虽然都用了些手段,但确实尝尽了她的滋味,也越发的让他有种要彻底吃了她的冲动。 “天心,你如此销魂,真让我迫不及待的要得到你。” 他捧着她的脸颊,拇指轻轻的擦过她的唇瓣,极近的呢喃道。 “我知你非完璧,所以我不会对你客气。你最好警惕一些,别让我寻到机会,彻底的要了你。” 他按下她的脸,在她额头又亲了一口,然后才将人打横抱起,上了马车。 但他还算君子,在亲了那么一会儿后,没有再对她上下其手,而是将人给送了回去。 苏天心回到府中,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只命雨瑶准备热水沐浴,然后让雨耘去了趟公子景那里,要了一些去口腔异味的药粉回来。 然后在浴桶里,一泡就是大半天。 洗完澡后,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任何人都不见。 她闷在被子里,紧咬嘴唇,无声的痛哭。 期间,流苏要来见她,也被她给赶了回去。 几人守在门口,不知她到底怎么回事,急得团团转。 一直到黄昏时分,苏天心才从里面打开了房门,将流苏请了进去。 “我要去见师父。” 她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夜行衣,一边换上,语调还带着些许的哽咽,但音色冰冷。 “为何?”流苏围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问着,“今日孟沥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回来的时候,流苏就在房中,所以看到她的嘴唇明显是肿的。 他心中有怒火,堵在苏天心面前说,“那个畜生,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提起此事,苏天心的动作有些缓慢,但她并未沉默许久。 “今晚是十五,所以我必须去见他。雨耘给我探过周围的地形,我知从哪里可以进去不被发现。你在府中等我,我估计要到明日黄昏之后才会回来。夜蓝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差不多就是这两天,要进京都了。一有消息,我便通知你。” “好。” 她系好腰带,走到窗口,跳上了窗户,突然又喊了一声。 “流苏。” 流苏眨眨眼问,“怎么了?” “谢谢你。” 她丢下这三个字,就跳窗走了。 流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轻巧的消失在了眼前,然后才扑哧一笑。 “有什么好谢的,谁叫我们是最好的闺中密友呢!傻瓜。” 苏天心不知道他的回答,她从房间出来,并没有直奔府外,而是去了公子景那处,然后才借着夜色的浓黑,去了靖霆王府。 “师父,等我。” 桃侦轩 说: 明日正式和师父见面啦,天心伤心,只有师父才可以抱抱打折 第92章 婚期 苏天心在公子景那处,耽搁了一些时间,来到靖霆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暗沉了许久。 外头的守卫仍旧坚守岗位。 但夜色已晚,连续多日都没有任何人敢闯入,所以松懈也是必然。 苏天心瞅准机会,轻而易举的越入了王府之内,借着府内的树丛遮掩,朝心阁快速的移动着。 “咿呀”一声,她推开心阁的大门,闪身入内,很快关上大门,朝着二楼走去。 尚未推开二楼房门,她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一声声的钻入她的耳膜,刺痛着心扉。 “师父。” 她快速推开门,走了进去,房内没有点灯,仅有皎洁的月色从外头射入,落了一地的斑驳。 孟忘枢侧身躺在床上,一声声的咳嗽着,眼睛看向门口,眼底闪过惊讶。 “你、你怎……咳咳……怎么来了?” “你先别说话。” 苏天心快步上前,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塞到了他的嘴巴里。 又解下腰间的水囊,让他以水咽下药丸。 这水囊的水是她出发前,灌入的热水。 因为她知道,孟忘枢肯定不会温着热水在房间里,他一咳嗽又喝不得冷水,所以她只能用这个办法。 “幸好,路上耽搁的时间没有多少,水还温着。” 苏天心用衣袖给他擦去嘴角的水迹,左爱床沿,大手掌心按在他的后背,缓缓地输送着内力。 “师父,你闭着眼休息一下,景阳说,这个药比上次的更有效。你很快就不会这么咳嗽了。” “没事……咳咳。” 孟忘枢咳嗽着摇摇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张了张嘴,是有话要说,却被咳嗽给堵住了。 “师父,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苏天心不管三七二十一,点了他的睡穴,让他睡去。 然后以内力催动公子景的药丸,在他身体里散发药性。 一直到他微凉的身体,渐渐地变得温暖起来,她才收回了内力。 “师父。这几日,你瘦了。” 她给他盖好被子,手指心疼的划过他的脸庞,数日不见,他容颜有些憔悴,泛着一层病态的斑白。 “师父,我想你。” 她捧起他的双手,贴在脸颊上。 手心宽大,带着他的暖意,犹如往日里,他牵着她手的感觉,十分的温暖。 苏天心就这样的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后,才松了手,去一楼用小炉子烧了一些热水上来。 她将水壶放在桌面上,倒了半杯水,用杯盖盖好,放在了桌上。 这样等孟忘枢醒来,兑一些热水就可以直接喝了。 做完这些后,她才重新坐到床边,去看孟忘枢。 怎知,这一看,吓了她一身冷汗。 睡着的孟忘枢,此刻全身都冒起了寒气,脸上,脖子,手上,只要露在衣服外面的,都凝聚了一层冰霜。 苏天心伸手一摸,再度愣神,“是真的冰霜。” 她手指指腹被冻得微微发红,可孟忘枢却没有一点的感觉。 他眉峰平坦,无紧皱。 他嘴唇轻合,无抿紧。 他手脚放松,无蜷缩。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表现出被冻着的人,该有的反应。 反而是一种死后被冻霜的状态。 苏天心的手,有些颤抖,但她并没有慌张的去摇着孟忘枢,也没有焦急的大喊大叫,而是咽了咽口水,紧了紧颤抖的手,伸向了他的鼻子。 手指处,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呼吸。 就连他脖子上的脉息也是同样。 仿佛,真的死了一般。 “师父。” 她附身在他耳边,轻轻的叫了一声,孟忘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又摇了摇他,甚至用力去掐他,可他仍旧没动。 她猛然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快步的朝门口走去。 “如此症状,只有景阳才有办法了。” 她知孟忘枢肯定不会突然就暴毙了,今夜是十五,是他每个月中,最大的秘密的一日。 可才走到门口,她就止住了脚步。 犹记得,第一次她发现孟忘枢咳嗽不止之后,也是出现过死亡的征兆。 当时她以为孟忘枢真的死了,所以焦急的不得了,想要借用八角蟠龙盒的力量,去救他。 “但那时候,他突然就醒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低着头,看着门栓,陷入了沉思。 脑中努力的去回忆着那一次的情形,然后猛然一震。 “是鸡鸣吗?”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但又并不是很确定。 “我要不要赌一次。” 她回头看着孟忘枢,紧咬住了嘴唇。 如今的靖霆王府,内外都被严加看管,要进来一次,并非容易之事。 她若是走了,再来,也许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进来。 所以,能做的,似乎只有赌了。 她重新走回床边,坐在他身边,以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然后用内力去驱散他身上越结越多的冰霜。 但她也一直注意着他的脉息。 不管她是否动用凤凰翎的力量入他之体,他都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 一直到天空的尽头,亮起了一丝光辉,一直到,远处的鸡鸣声,响了起来。 她注意力一下子完全集中,双眼睁大,死死地看着面前的人。 没过多久,仿若死去的人,睫毛轻颤,眼珠子一动,不多时,便睁开了眼睛。 而同一时刻,他身上降低的温度,也如同百花绽放一般,从内部变得温暖起来。 “师父,你醒了?睡得可好?” 她眉眼一眨,沉了一夜的脸色,在瞬间变作从前,眼睛里含着丝丝的笑意。 孟忘枢闭了闭眼,又再度睁开,然后双手撑着床板,要坐起来。 苏天心伸手扶了他一把,然后拿过软垫靠在了他的身后,还给他掖了掖被子,生怕他冻着。 “师父,如今虽已入春,但你身子虚寒,莫要着凉了。” 她说着,走到桌边,将小炉上的水壶拿下,揭开先前倒了半杯的水杯,然后倒满了,又轻微的晃了晃,让冷热的水,融合成了温的。 她做的仔细,还亲自试了试水温,这才捧着走到床边,递给了孟忘枢。 “师父,喝水。” 孟忘枢看着她的神色,接过那杯水,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捧在掌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动。 “师父,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苏天心从容的坐在一边,伸手摸了摸脸,弯唇一笑。 “你都知道了。” 孟忘枢开口,声音带着丝沙哑,语气却是十足的肯定。 他对苏天心的熟悉,远比她对自己的熟悉还要多,所以只是一个眼神,他就清楚,她对“十五”这桩事,已经有了证据。 已经远不是他随意几句话,就可以打消她的疑虑了。 “我知道什么?”苏天心扑哧一声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师父病了,吃了景阳的药,就像死了一样,一直到鸡鸣之后,才会苏醒。这都是景阳给的药物的关系。” “你知道,不是的。” 孟忘枢直接否决了她的话,尽管他清楚,让她这般认为是最好的,但事情既然已经被她察觉了,再隐瞒下去,只会让她最后更痛苦。 “天心,这件事,必须告诉你。” “与你身体有关的事,我不想知道。” 苏天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眼底的神色,逐渐染上了寒意。 “可你早晚会知道。我以前想瞒着你,可如今——我想告诉你事实。” 他虽然意识全无,但自己的身体到了怎样的地步,他还是清楚地。 如今是个好机会,他想她可以接受。 “但我不想知道。”苏天心再度打断他的话,语气急切,“我只知道,师父会永远的陪着我,那些不过是你中毒之后的症状,有景阳在,你的毒一定可以解的。” “你清楚,我并非中毒——” “是中毒,是中毒!” 苏天心已然低吼,乌黑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晶莹。 她双手紧握,尽管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些事,却仍旧不想去相信。 孟忘枢被她的态度一怔,微启的唇瓣,动了动,到底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他将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的矮凳子上,然后捧起了她的右手。 可苏天心却突然一把甩开,身子朝他倾倒,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动地去亲了他。 唇瓣与唇瓣的柔软相触,像极了平静的水面,突然被扔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不仅仅是水面的波动,那动静一点点的渗透到水的深处,撩起了最里面的波澜。 “师父,我要。” 她挂在他的身上,红扑扑的脸上,是迷离的神色,眨眼之中,更是泛着妩媚的诱人。 “不可。天快亮了,你要回去。” 孟忘枢拒绝,他清楚,苏天心昨晚来此,是因为十五月圆的关系。 但如今天要亮了,她再待下去,万一被发现,就是危险。 他要保护她,所以即便很想与她多待一些时候,也选择了拒绝。 “不,我就要。” 苏天心也选择了拒绝。 她脱了鞋,坐在孟忘枢的双腿上,大有霸王硬上弓的气势。 “你若不肯,我便用强的了。” 她说的凛然,脑中却突然想起了昨日孟沥对她做的事,忽然间,动作一滞,愣神在原处,久久没有了下文。 脸上的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低落。 孟忘枢敏锐的察觉到她定是想到了什么,原本阻止她的双手,突然环住了她的腰,将人紧扣到了身前。 “怎么停下了?”他微凉的唇瓣紧贴着她的耳垂,轻轻一咬,说的含情脉脉,“为师很期待你的主动。” 那呼吸含着炽热一下子冲破了苏天心身上的冰冷,她面色发烫,耳朵也变得火热起来。 轻轻推搡了一下孟忘枢,她羞红了脸。 “你、你等着。” 她傲娇的不肯认输,但手下的动作却十分的笨拙。 孟忘枢都看不下去了,但又不忍打消她的热情,只能带着她一点点的往下。 许久未曾见面的想念,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下,被彻底的打翻。 苏天心不知道被要了几次,她只清楚,每一次与他的结合,都会让她的心更加的安定。 哪怕外头布满了危机与风雨,只要和他在一起,便是晴天。 “师父。我不想离开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活着。” 她搂着他的脖子,紧紧地挨着他宽厚的胸膛,耳鬓厮磨,带着浓浓的热气。 孟忘枢低头看着她的侧颜,心知关于他生死的问题,他们已经说过好几次。 她的态度始终只有一个。 更改不了。 他轻微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答应你,我尽全力活着。” 他为了她筹划了许久,也等待了许久,走到如今的地步,全都归结于一个不舍。 因为不舍,所以想要靠近。 因为不舍,所以哪怕很难受的活着,也要陪着她。 因为不舍,所以即便时间只剩下一日,他也要让她展颜微笑。 “师父,再有三日,我便要兑现孟沥的十日之约。” “我知道。” 她才起了头,他便知道了之后的事,苏天心微微一震。 抬起头,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我知道,他以你母亲的命威胁你,答应与他成婚。” 孟忘枢被她那眼睛看的有些不自然,伸手在她腰间一掐,苏天心低呼一声,身子不自觉的更靠近他的怀中。 紧贴着那抹令人销魂的温暖。 “可我不想嫁给他,一点都不想,即便和他在一起,说说话,都会觉得十分恶心。”更别说,被他亲的滋味了。 她没有说昨日的事,因为她害怕,孟忘枢知道了,会嫌弃她。 “但如今他与太尉一手设计,毫无破绽。你若不答应,苏府便会出人命,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可我一旦嫁给了他,如何再嫁你?”苏天心的手紧紧地拽住他的头发,扁着嘴,十分可怜兮兮的说,“与我一起写下婚书的人是你,给我定情信物的,也是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让你嫁给他人,我自然不舍。”孟忘枢拍拍她的手背,然后一把紧握,“所以这只是迟疑之计。一如你当初的算计,先答应,然后将婚期尽可能地往后延迟。” 苏天心闻言,眼底又是一惊,却又扑哧一声的笑了起来。 “师父,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会知道我最初的打算?” 她也曾想过这个办法,但这个办法,还是有弊端的。 比如,孟沥是否会答应,才是关键。 “你的身心,哪一处我是不知道的?” 孟忘枢低头轻咬了她的鼻尖,动作亲昵,苏天心挣扎,他又一口咬住她的唇瓣,将她的轻呼声,阻隔在了唇齿之中。 “师父,景阳说你要克制。” 苏天心察觉到了什么,稍稍抬头,眼底全是笑意。 孟忘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难得放肆一下,他又不知道。” 他嘟囔着,搂着她,在大床上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抱着。 然后似是转移注意力般的说,“流苏给你的钥匙,可有办妥?安为常进京了吗?” “差不多就这两日了。钥匙,也顺利放入了赵太傅的棺材里。但是,师父,那日,我还发现了一桩事。” “何事?” “秦玉想要赵烁在昭德皇后的忌日那日,欺负小夏。好将温家彻底拉下水,并且还要把此事,嫁祸给安家。” 这个消息,孟忘枢的确不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有很多事,他都无法轻松地预料,毕竟改变的越多,剩下的就更加难走。 “如今,四大家族如此,太尉要温家下水,最好的选择就只有安家。”孟忘枢静静地分析道,“安家到了这一步,已经濒临灭亡,但皇后却仍旧居于高位。以太尉的心性来断,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便不会甘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玉此为,真正要嫁祸的是皇后?” “对。”孟忘枢一字落下,语气坚定,“我有一个计划,你听着……” 他紧贴着她的耳畔,将接下来的计划,完全的说给了她听。 苏天心听的很用心,然后发现,孟忘枢与她所想的,不谋而合。 所以她对此是更有信心的。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打败太尉,然后救你出去。” 她信誓旦旦,也清楚,若这次没有打败太尉,那么孟忘枢的下场将只会有一个。 她不愿看到这一步,所以这次,必须赢。 在心阁待到了十六的晚上,苏天心才依依不舍的与孟忘枢告别,从靖霆王府,回了苏府。 翌日,一直待在她房间的流苏,突然递给了她一个盒子。 “是温曜留给你的,前日你回来后,脸色不对,所以他没有找你,而是叫我将这个给你。另外,夜蓝那边已经有消息了,我要出去一趟。” 苏天心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听着,然后说,“我也和你一起去。” “不可。”流苏拒绝,“这几日我扮作你待在府中发现,白日里一直有人盯着你,只有你晚上入睡后,才会离开。你安心的待着,有消息,我自会通知你。” 他面色难得的严肃,也不容苏天心拒绝,就悄然而去了。 苏天心这才低头仔细看着温曜留给她的盒子。 盒子里的是一个铃铛,铃铛是最普通的银铃,只是上面刻着的不是花纹,而是类似于符咒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这个铃铛的里面没有铜片。 她摇了摇,银铃没有声音。 “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她有些不明,随即才看到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为了弥补歉意,此物,无比请你随身携带,会有帮助。 “这个会有什么帮助?” 她拎着铃铛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奇特之处,但那东西制作的小巧可爱,当做女人的随身之物,却是十分适合的。 她又摇了摇铃铛,然后佩戴在了手腕上,便出了房间。 而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在一面铜镜里,清晰的映出了苏天心的身影。 “笨女人。” 有人毫不吝啬的撇嘴说了一句,伸手碰了碰铜镜的一角。 在那一角上,挂着一个与苏天心收到的铃铛一模一样的铃铛。 苏天心不知此事,她这几日,都待在府中,期间,流苏来过一次,告诉他,安为常已经顺利进京。 但还有些事,需要准备,所以叫她再多等一等。 眨眼,便是三天过去了。 这日,苏天心一睁开眼,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她猛然回身,就瞧见孟沥大大咧咧的坐在她的床边,手指间卷着她的一缕黑发,正在把玩。 “醒了?”孟沥微微一笑,“你睡得看真沉。” “你来做什么!”苏天心从床上坐起身,拉过了被他握在手里的长发,“这里是我的闺房,你我尚未成亲,还请注意言行。” “皇叔能来,我就不可?”孟沥仍旧微笑,这几日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面对苏天心的怒火,一点都没有生气,“今日是第十日,我是来听你的答复的。” 如此一言,苏天心一夜无梦的好心情就被全部打消了。 她冷艳望着孟沥,从床上下去,拿过屏风上的外衣披上,不容自己在他面前如此的随意。 “我娘,这几天身体不好。”她坦言,系紧了外衣的腰带,目光直露,“公子景说是被人下了毒。” “对。”孟沥坦诚,“今日午时,便是毒发之日。制作解药,需要十一日。这个是公子景当初最快的速度。你想不想救你娘,就看你的觉悟了。” “所以你才定了这十日之约。是早就算准了!” 面对她的质问,他坦然接受。 “孟沥,你既然想娶我,为何非要对我身边之人下手?你手染我亲人者鲜血越多,我只会越恨你,就算嫁给了你,也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杀了你!” “你不会。”孟沥掀开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七窍玲珑锁,“除非你不爱皇叔,否则,你绝对不会对我下手。” 这是一个十分致命的存在。 苏天心再多的言语,再看到此物后,都化为了乌有。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长长的呼出,双手在两侧紧握成拳,最后说。 “我答应你,与你成亲。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婚期定在腊月十五。” “为何?”孟沥眉头一挑,“现在才三月,你要腊月成亲,时间未免隔得有些久了。” “外头传言,安如是自杀昏迷,齐羽如今独掌安府大权,却迟迟没有寻到安家的秘密。”苏天心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若我帮你得到此物,可否与你换取婚期的时日。” 安府的东西,对太尉和孟沥而言,是势在必得。 但虽然控制了安家,可还是无法找到。 先前苏天心为安如是做的那些事,孟沥也是知道的。 可她与安如是之间,说闹翻就闹翻,连丝毫的征兆都没有,孟沥也曾猜测,她是否知道安家秘密的下落,才会顺势而为。 他的眼睛,敏锐的眯着,狭小的缝隙里,是电光石火的闪烁,但没有多久,就归于了平静。 “好,我答应你。但若你没有把安府之物给我,那么婚期之日,便由我来定。”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的。因为那日对我而言,十分的重要。” 此言,更得了孟沥的好奇。 “你为何执着那一日?” “因为那一天,是天地之间,最美丽的一天,也是天地之间,最残酷的一天。那天,白色与红色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永生难忘的色彩。” 她微笑的转过身去,走向房门口,看着外头灿烂的阳光。 眼中并无她说的那般,流露出美好的憧憬。 因为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 腊月十五。 是她被秦玉九九八十一刀,生生活剥的日子。 是她亲眼看着怀胎十月的孩子,被孟沥一剑刺死的日子。 也是她,怀恨身死的日子。 更是她浴火重生之日,所以对她十分的重要! 永世难忘! 打折 第93章 意外地好棋 自那日之后,苏天心整日里都待在苏府,哪里也没去。 孟沥也真的给了解药,让唐香薷服下之后,她的身体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娘,今日太阳不错,我陪你去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苏天心一早就过去陪着唐香薷,见她精神上来了一些,便想要她出去晒晒太阳。 “好。”唐香薷点头,“整日里待在房中,我也觉得闷,出去透透气也好。” 苏天心双手扶着她的手臂,走到院中,早就有婢女在石凳子上铺上了软垫,还备了一些茶点,供两人食用。 等吃食都摆放完毕后,苏天心便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手帕中放着一根银针。 她以银针在每一样食物,包括茶水当中,都试了试。 未见银针发黑后,才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了唐香薷。 “娘,你吃。” “天心,娘,中毒是意外,你不需要这么谨慎。” “一次我可以当做是意外,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可能是意外。”苏天心将糕点放在她面前的空盘子里,语气坚决,“总之,小心谨慎没错。” “你这孩子。”唐香薷无奈的笑笑,“娘只是担心你累着。你近日脸色不好,需要多休息才是。” “我没事的。” 她勉强笑笑,这几日的确没怎么睡好,即便睡着了也是梦境不断,尤其是那日答应了孟沥的要求后。 她已经连续数日,每晚都梦到上一世死的那一晚。 那种痛,已经沉埋许久,却被人狠狠挖开掩埋的泥土,然后再度曝露在人前,疼的无法呼吸。 “天心,你在担心王爷吗?” “嗯。”她毫不隐瞒的点头,“距离事发,都过去好些日子了,爹说皇上在朝上与私下都并未提起此事,时间拖得越久,对师父越发的不利。我想救他。” “孩子。”唐香薷握住了她的紧握的手,疼惜的拍了拍,说,“娘知道你担心他。但有些事,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只要皇上认定是他所为,那么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你如今,与九皇子订下婚约,连婚期也定了,以后你横竖都是他的人,所以有些东西,该放下就得放下。” “娘,你要我放弃师父?和孟沥在一起?” 苏天心惊疑的抬眼看她。 在她的印象中,唐香薷一直都是想撮合她与孟忘枢的。 怎会今日说出这样的话? “孟沥是皇上众多皇子中最中意的一个,更是唯一一个被封王的皇子。如今朝野上下,谁的心中都有数,他便是将来的东宫太子。而如今四大家族,表面和平,内在已经是分崩离析,以太尉的手段,若苏家与其作对,他怎会放过?我和你爹只有你一个孩子,将来的苏家是要交到你手中的。所以择一良人,才是上上之策。” “可孟沥并非良人!”苏天心摇着头,眉头紧皱,语气也越发的高扬上去,“他为了逼我答应与他成亲,不仅用师父威胁我,还用整个苏家威胁我,更对你下了毒!这样的人,怎可能是良人?” 她情绪有些激动,说完后看着唐香薷眼中的叹息,觉得自己的过激了,但又不肯认同唐香薷的话,所以抿着嘴,盯着面前的糕点,不语。 “娘知你对王爷情深义重,也知孟沥为了娶你,用了一些手段。可你要清楚,他背地里可以这么做,明着也是可行的。娘也并非是逼着你嫁给他,而是想你明白,一旦他被册封太子,你还以现在的态度对他,他未必会善待与你。咱们做女人的,没有男人那么的大的本事,可以去谋划天下,咱们能谋划的只有男人的心。你只有让他心中非你不可,才可以更好地去保护你想保护的。” 唐香薷的话,她能明白,但她被孟沥深深地背叛过一次,即便是违逆着心,也没办法去做出一些令她作恶的事。 尤其是,她不想对不起孟忘枢。 “娘,你的话,女儿会好好思考。今日女儿有些累了,就不陪娘了。” 她从她掌心里抽出手,起身对着唐香薷福了福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唐香薷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对身后的贴身婢女说,“找人这几日跟着她,她去过哪里,见过谁,都要来报。” “是。” 苏天心带着一肚子的不爽离开了唐香薷的院子,她本想出门走走,透透气。 可走到大门口,又没了心情,便返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雨耘远远地看到她怒气冲冲的步伐进来,有些不明,看了眼她身后的雨瑶。 雨瑶看到苏天心走进房中,这才对雨耘说,“是夫人与她说,叫她放弃王爷,和九皇子在一起。小姐就不高兴了。” “这肯定是的。”雨耘能够体会到苏天心的心情,“但夫人的决策也没错,从如今的局面来说,小姐只有哄好了九皇子,才是对她和对苏家的好。若她执意要和王爷在一起,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丫头在外低语着,苏天心却坐在房中,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仔细。 她不愿答应孟沥,所以双手撑在桌面上,噘着嘴,满眼的不爽。 忽而,背后的床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立刻回头,目光警惕的盯着那处,发现自己的被褥底下,有东西正欲破口而出。 她拔下头顶的发簪,紧握在手,屏住呼吸,悄悄地靠近床边。 被褥被人从底下掀开,床上的木板也被掀开了一大片。 苏天心眯眼,在底下的东西完全出来的那一刻,直接攻击了过去。 “哎哟——” 房中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动静,让走到门口的雨耘和雨瑶一震。 “小姐,你怎么了?” “别进来,我没事。”苏天心立刻说,“不过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我想睡一会儿,谁也别来打扰我。” 因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雨耘和雨瑶也没有坚持。 就各自去忙自己的活儿去了。 苏天心确认她们离开后,才冷眼盯着从她床底下爬出来的某个人。 “小心心,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要不是我闪身的快,就被你刮花了脸了。没有这张脸蛋,我还怎么娶媳妇。” 流苏一手揉着腰,一手摸着脸颊,从她床下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神情戚戚哀哀,好似被抛弃的怨妇。 “你怎么会在我床底下挖——” 她话没说完,就想起,上一世,流苏为了来往方便,的确在她床底下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外头。 只是她重生在五年前,时间还没到罢了。 “当然是预谋很久啦!本来还需要好些时候,恰好你上次叫我假扮你,留在这里,我反正没事,就索性干干活咯!我今天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差点成了我的惊吓!” 他说的理所应当,还得意的拍了拍床板之下。 “你要不要来瞅瞅,这看似简陋,却很不错呢!” 那个地道如何,她心知肚明,一脚揣向打开的床板,然后往他身边一坐。 “你来找我做什么?是安为常安顿好了?” “对。想带你今晚去看一看。” “那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以流苏的性子,既然定了晚上,就不会早一刻出门,因为他懒得时候可以懒到抽筋。 所以,苏天心敢笃定,他今日这么勤快,必定是有事要求她帮忙。 “说吧,你又欠谁的银子了?”她抄着手,靠在床栏上,眼睛都不眨一眨的说,“我可告诉你,最近我没钱,不借。” “谁要和你借钱,我有的是钱!”流苏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然后又立马低了下去,冲着苏天心嘿嘿嘿的傻笑,“的确是有事寻你,不过不是钱的原因,而是另外一桩事,就只需要你说说话而已。” 苏天心狐疑,“这么简单?” 流苏猛地点头,“当然。” 苏天心立刻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似有些困倦的说,“说吧,你要我说什么?” “是这样的,今日我约了温宁夏去游湖,想问问你,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 苏天心听到温宁夏三个字,就眼睛眯了起来,听到最后,然后很无情的笑了。 “你可是号称消息第一手的人,怎么会连这个都打听不到?” 她可以笃定,流苏能够越出温宁夏游湖,必定是寻到了她的喜好。 否则温宁夏怎会答应? “还不是她从未有过喜欢的人?所以我没辙了,只能找你。你与她关系那么好,她肯定对你说过,心仪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吧?” “怎么?你还想假扮那种人,去让她爱上你?”苏天心微笑,却也是不留面的嘲讽,“就算你这次成功了,你能保证以后吗?小夏不是随随便便的姑娘,所以流苏呀,你若整这些虚假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伤害她。她是属于那种一旦爱上,就不会回头的人。” “我知道。” 面对她日常的嘲讽,流苏从不在意,他左腿横着架在右腿大腿上,往床尾的床栏上一靠,与苏天心面对面的架势。 “与你一样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此言一出,苏天心立刻又想到了刚才唐香薷的那番话,稍微好转的心情,又瞬间低落了下去。 “行了,你要不说,我就自己去琢磨,反正我喜欢她。若追到手,绝对不会辜负。” 他说着起身,拍了拍衣服,打算从地道返回。 反正他一开始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不吃亏。 “等下。”苏天心忽然叫住他,放开了手,直起身子说,“你这些时日,除却正事,是否一直都缠着小夏?” “对呀!”流苏头一扭,很傲娇的说,“我可积极了,不然怎会有今日的游湖?” “那你可知秦玉最近的动向?” “秦玉?” 流苏疑问。 苏天心点头,“我虽然不在学院了,但小夏和秦玉依旧在——” “不。”流苏打断她的话,摇着头说,“从你离开学院后不久,秦玉也没有再去上学。如今你的宿舍里,只有小夏一人住着。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大胆的去私约她?若秦玉在,必定会知道,而加以利用。” “秦玉不在学院了?” 苏天心很惊讶,这点事她始料未及的。 “你想到什么了?” 流苏见她如此神色,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苏天心点点头,又摇摇头,视线落在前方的被褥上,思绪在游走。 “她不在学院,必然是更好地在为太尉办事。这样吧!”她想了许久才说,“四月初一,太尉会在皇陵要赵烁欺负小夏。以秦玉的身份,肯定不会出现在那里,但她绝对会在暗中相助太尉。我要你假扮我的模样,保护小夏。” “那么你呢?” “我自有我的计划。不过,这几日,你需要给我多加注意秦玉的动向,找人盯紧了她,别被发现了。她似乎最近出入,都有曹青的人在护着。” “好。” “还有。你寻人,最好是朝中的人,给我传出一些消息来。” “什么消息?” “就说,孟沥是太子。” 流苏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保证做的你满意的很。我先走了,晚上见。” 他掀开床板,就钻了下去。 苏天心弯腰要盖起床板,却没想到他的脑袋又伸了上来,直接被她用床板砸了一下脑袋。 “好疼!” 流苏摸着脑袋,疼的挤眉弄眼。 “这样也疼?我力气不大吧?”苏天心笑得很无奈,“倒是你,突然又回来做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下面没灯,你要自备烛火。还有,出口我设在了——” 苏天心接口道,“沥王府的后门。” 流苏震惊,“你怎么会知道的?” 她微微一笑,道,“我猜的,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她说完,直接伸手将他的脑袋暗了下去,然后一把盖上了床板,这才倒头睡下了。 当晚,她也按照平日里的作息,休息。 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打开床板,钻进了地道,去和流苏会和。 流苏将她带着去见了安为常,两人都是变了声去的,安为常眼睛被蒙住,根本不知道是谁。 眨眼,便到了三月三十。 这日一早,皇上亲点了数十人,其中包括四大家族,又带着浩浩荡荡的侍卫,宫女和太监,上万人,朝着皇陵的方向出发。 其中,也包括孟忘枢。 苏天心最初不知道他会来,所以当时看的很惊讶。 不过后来想到,梁诗诗是凤凰翎主这件事,是孟忘枢告知皇上的,但此事真假未定。 加上之前钥匙的事,已经让皇上对他怀疑。 所以,皇上这些时日对他的默不作声,是想要两件事一并查证了。 苏天心假扮宫女,跟随在最后,远远地看着他从面前经过,低下头,不让他有所察觉。 但孟忘枢却在经过她没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 往候在一边的宫女中,看了一眼。 “王爷在看什么?”齐公公一甩拂尘,尖锐的嗓音说着,“皇上还在前方等着王爷呢!可被耽搁了时辰。” “没什么,走吧!” 孟忘枢微微一笑,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苏天心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前方就传来齐公公的嗓音,“出发!” 此去皇陵,路上就需要花费两日的时间。 苏天心本想假扮侍卫,混在队伍的最后面,要离开也方便。 但流苏极力反对,就怕她在男人堆里不安全,还很殷勤的给她整了个宫女的身份。 她想想,当日前去的宫女也很多,所以要溜走一会儿,应该不会被发现,便答应了。 一日的路程,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晚上,抵达了修葺过的行宫休息。 各主子都分配了宫女太监伺候,孟忘枢也不例外。 但他经过苏天心身边的时候,再度停下了脚步。 侧头看了眼她,便对身边的齐公公说,“可否将这两个宫女也一并给我?” 齐公公看着那两个都是新进来的宫女,有些疑惑,“不知王爷是何原因?” “看着顺眼罢了!”他笑笑,“若不行,便算了。” 他虽然被禁足,但依旧是轩辕国的靖霆王爷,更是皇上的亲弟弟,在皇上没有对他正是下令之前,一切都是照旧的。 齐公公是个明白人,知后日若昭德皇后真的可以复活,那么作为寻找到凤凰翎主的恩人,在钥匙那桩事上,也是可以大事化小的解决的。 “王爷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两个宫女,若王爷看上了,送给王爷也是无碍的。”他恭敬的说着,又转身面对那两个宫女,“你们两个,好好的伺候王爷,若搞砸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苏天心与身边的宫女一起福了福身,然后便要跟着孟忘枢往他分配的院子走去。 可才走了两步,孟忘枢就停下了脚步,指着苏天心手,“我要的不是你。” 苏天心一怔,连齐公公也是一怔,上前道,“王爷,您要的不是这个?” “对,是她后面那个。” 齐公公看着,因为宫女是站了两排的,所以孟忘枢那么随手一指,很容易令人误会。 “行。”齐公公用拂尘对苏天心挥了挥,让她回去,又让她身后的宫女出来,“你,跟着王爷过去。” “是。” 那宫女福了福身,便走到孟忘枢身边。 孟忘枢点点头,模样温和。 苏天心却看得有些发懵。 她从孟忘枢在出发前看她的第一眼就有个感觉,他是发现了她。 所以眼下将她选过去,是最好的。 但孟忘枢却并没有这么做,如此,苏天心只觉得奇怪,却也暗下住心头的疑惑,静待不动,等候时机。 “皇叔不要这个宫女,那就给我吧!” 有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苏天心微微抬眼,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眼便看到了五皇子孟衍。 而与他一同并肩而来的,则是孟沥。 在看到孟沥之后,苏天心眼睛下意识的收了回去,整个人也更是安静到了最低点,不希望引起孟沥的任何注意。 “五皇子,九皇子。” 齐公公行了一礼。 孟衍走到苏天心面前,居高临下的吩咐,“把头抬起来。” 孟衍毕竟是皇子,苏天心此刻身份不同,只能抬起头。 “奴婢见过两位殿下。” 她屈膝行礼,却被孟衍双手扶住。 “小美人儿,这里不是皇宫,不需要如此大礼。”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苏天心的手,那眼底流露的猥琐之意,让苏天心十分恶心,用力的抽了回去。 “殿下身份尊贵,吾等乃最低等宫女,怎敢不遵礼数?还望殿下见谅。” 她说的如此,倒是入了齐公公的眼。 “没关系。”孟衍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来,转头对齐公公说,“这个宫女长得可人,送我那里去。” 谁都知道孟衍风流成性,自己行宫里的宫女,几乎没有不沾染的。 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若是送去了那处,便也是废了,所以齐公公有心想要阻止一下。 怎知苏天心忽然冲孟衍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殿下。” 孟衍听的是一阵欣喜,也不管齐公公的意思,拉住她的手,就往自己院落里带。 临走之际,她抬头看了眼孟忘枢与孟沥。 前者眼中云淡风轻,领着自己的宫女离开,后者根本只当看好戏,也没有察觉出她的身份。 她深呼吸一口气,紧了紧袖中的手,一步不离的跟在了孟衍身边。 走过前院,去了中庭,苏天心就听到对面有虚浮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望去,对面有一年轻男子在太监的扶持下,往这边走来。 见到孟衍,他停下脚步,微微俯身,“五哥。” “哟,是七弟呀!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你若再感染风寒病倒,父皇可是会担心的。” 七皇子,孟炀? 苏天心震惊。 眼前的男子,身形颀长,却并不消瘦,不过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将他那张倾城的容颜给盖住了。 她上一世,没怎么见过几次孟炀,但却记得他左眼眼角处有一泪痣。 但孟炀久居于宫中,对任何大型的宫宴或者仪式都不曾出席,就连太后寿辰那夜,他都没有出现。 所以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病逝了。 却在这里出现? 苏天心眼中惊讶。 但她没有流露出来,借着孟衍高大的身躯,躲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他,脑海里想着的却是来之前苏南陌说的话。 他说,此次,皇上出行皇陵,皇族中人,就带了皇后,与几位嫔妃,皇子就只有五皇子孟衍,和九皇子孟沥。 除却孟忘枢的特殊。 孟炀一开始是不在名单之列的。 但为何皇上把他也给带来了? 苏天心满脑子回忆着,关于这位皇子的一切。 他是已故德妃的孩子,因出生时德妃难产,故而从小身子骨就很弱。 皇上深爱昭德皇后,而德妃又是昭德皇后唯一的妹妹,所以在她们都离开后,皇上对七皇子也是极为疼惜的。 不过他身子太弱,所以不适合继承皇位。 “难道此番带他出来,是想他沾染一下凤凰翎的灵气,好让身子骨健硕一些?” 苏天心在心中嘀咕着,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很大。 因为这个孟炀,算是皇上众多皇子之中,有才能,又心地善良之人了。 放眼而去,皇上还剩下的几个儿子之中,三皇子弱智,五皇子风流,九皇子阴险,十皇子年纪太小,其余的皇子,早就在争斗之中,不是死于非命,便是死于夭折了。 就连当初昭德皇后所生下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也没有保住。 剩下的都不是善类,放眼望去,也只有这个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的七皇子,是个正常人。 “父皇召我前去,不敢耽搁。” 孟炀语气轻微,气息不足,一看便知身体真的很差,如此季节,往大山之中去,必定是很难受的吧! 但他全程微笑,令人看不出,其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 “哦?父皇找你前去?” 孟衍眼睛一眯,言语之中,已经有所逼问的味道。 “找你做什么?我很奇怪,这次,父皇为何要把你带去皇陵。莫不是父皇也要将你的母妃,一并复活?” 孟衍虽然风流成性,但也清楚,一旦昭德皇后复活,他母后的后位就不保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认真的学习,也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给皇后争脸。 但偏偏皇上把孟炀带了出来。 孟衍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危机。 那份危机,就连苏天心在一边都感受得到。 “你说话呀!哑巴了吗?” 孟衍见他不语的态度,更是火大,放开了苏天心的手,大步朝他走去。 她盯着两人,忽而一笑,右手掌心朝地,以内力将地上的一枚小石子给吸入掌心当中。 就在孟衍伸手去碰孟炀的那一刻,她手指一弹,直接击中了孟炀的腿。 他本就难受的连走路都困难,被这么一颗小石子一打,自然是腿部一软,朝地上跌去。 如此一来,就好像是孟衍推到了孟炀。 以皇上对孟炀的疼爱来说,这一次,孟衍肯定被责罚。 他出事,皇后也必定会坐不住。 苏天心心中冷笑,孟炀的出现,的确是一步意外地好棋。 打折 第94章 好戏 孟炀在去面见皇上的途中,孟衍与其发生冲突,导致孟炀摔倒的消息。 没有多久,就传遍了整个行宫。 孟炀摔下去后,就开始剧烈咳嗽,然后晕厥了过去,昏迷不醒。 孟衍则被皇上召见,然后打了一顿,被禁足在了院落中。 皇上更是下令,此次皇陵之行,只要他再犯一点错,就会被贬为庶子。 皇后听后大惊,去向皇上求情,却也是无用,只能沉着一张脸,往孟衍的院落走去。 行至院落中,她看到一个小宫女站在孟衍的房门前守着,模样陌生。 她本就听说,在那事发生的时候,孟衍身边就跟着一个新领回去的宫女,因为长得不错,所以深的孟衍的心。 “娘娘,你说,该不会是这个宫女使坏,所以才导致七皇子受伤?毕竟此次出行,大部分的宫女都是才入尚宫局不久。会不会是尚宫局检查不仔细,混入了细作?” 皇后身边的女官佳恩如此说道,皇后心中也一下子了然,大步走向了宫女身边。 “抬起头来。” 其实皇后靠近的时候,苏天心就知道她会找自己麻烦,所以时刻都准备好了在等待。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贱婢!” 皇后在皇上那边受了气,上前就是一巴掌落下。 苏天心生怕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打的露出马脚,所以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怎知皇后看了,更是生气。 “佳恩!” “是。” 佳恩上前,撸起袖子,一手紧握住苏天心的衣襟,一手扬起,就要下落,狠打。 就在这个时候,苏天心突然说,“娘娘,您要打我,可是因为当时七殿下受伤,奴婢就在五殿下身边?” “废话,本宫要打你,还需要理由?” “若真是如此,皇后可是大大的冤枉了奴婢,也会间接的导致,皇上对五殿下更加的生气。” 皇后眉头一挑,“你此话何意?” 见皇后上钩,苏天心莞尔一笑。 “当时奴婢就在五殿下的身边,整件事,看的是最清楚不过的。分明就是七殿下故意摔倒,然后假装晕过去的。当时五殿下只是伸手碰了他的肩膀,若真的是殿下推了七殿下,那么他就该往后倒去,而不是往前跪倒。” 苏天心说的是细节,只要想一想,人人都会明白。 皇后沉思不语,佳恩也放了手,走到她身边,低声的说,“娘娘,她说的也并不是假的。奴婢之前去偷听,的确听到殿下说,他是推了一下七殿下的,然后七殿下就跪倒在地上。若是推,不该跪倒呀!” “去查。”皇后冷声道,“我要知道当时所有的细节。还有,去问一下冯太医,孟炀的病情如何。” “是。” 佳恩领命前去。 苏天心虽然提供了线索给她们,但还是遭到了皇后的白眼。 她上前一步,目光犀利的盯着苏天心问,“你是何时进宫的?本是哪处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于一月前进宫,来自香河。” “香河?” 香河乃是安家的老宅,也是皇后小时候带过的地方,所以对那个地方,她一直留有最美好的回忆。 一听此人,也是来自香河,她的脸色便柔和了几分。 “你好好守在此地,莫要让任何人进来。” 苏天心福了福身,道,“是。”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打开门走进了孟衍的屋子。 苏天心给她关好门,然后抬头看着逐渐落下的黄昏,嘴角轻微的扬起。 最终,佳恩的确带回了消息,证实了苏天心的话。 但皇后却是怀疑了孟炀,在临走前,对佳恩说,“你派人盯紧孟炀,他原本久居于宫中不露面,倒也无碍。如今突然出现,以他之尊,若是昭德皇后真的复活,身为她外甥的孟衍肯定地位会超过衍儿。” “那皇后的意思是?” “皇上一生挚爱昭德,在她的两个儿子都死后,昭德的亲妹妹德妃生下的孟炀,便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但他从小体弱多病,人人都说活不过二十,就会命归西天。” 皇后的话没有说完,佳恩已经了解。 “奴婢懂了。” 主仆俩会心一笑,佳恩扶着皇后的手臂,往前走去。 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的苏天心,看了眼天色,忽然伸手敲了敲孟衍的房门。 “殿下,奴婢可以进来吗?” 孟衍本就一肚子的火,突然听到小美人的声音,便有些心猿意马,“进来。” 苏天心微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本就是孟衍带回来的人,就连刚才皇后那么大的怒气,在她的几句话中,都消散,也没有被惩罚。 所以院子里的其他人都不敢多言什么,看着她走进孟衍的屋子,便知道,她也会成为孟衍众多通房丫头中的一个。 也就没有多注意什么。 苏天心走进去,用了公子景出发前给的药,迷晕了孟衍,然后便借着夜色从窗户口出去了。 她没有去找流苏,也没有去找孟忘枢,而是直接去了孟炀的院落。 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但心中有些奇怪,所以必须去证实一下。 孟炀此刻已经歇下,屋子里点了炭火。 如今已快四月,多数人家中都不备炭火了,可这里却燃烧的暖暖的,一看便知,孟炀的身体是真的很虚弱。 她看着房中没有他人,轻步上前,站在孟炀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眉头紧蹙,一看便知是不适的状态。 侧着身,闭眼睡着,也会偶尔咳嗽一两声。 “殿下,殿下?” 她叫了两声,孟炀都闭着眼,没有任何的反应。 所以苏天心大胆的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然后才掀开他的被子的一脚,去看她今日打中的地方。 卷起亵裤的一脚,他的皮肤因长久不晒太阳,所以有种病态的白,那种白色,在太阳的照耀下,会显得很透明。 因为很脆弱。 但此刻在这样的白色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觉不正常。 “难道不是这只脚?可我记得是呀!” 她有些不明,但为了证实,又卷起了他的另外一只脚。 上面也同样的,除了白色,没有任何的痕迹。 “难道没有打中?” 她盯着那两只脚,眉头紧蹙,丝毫没有看到原本睡熟的孟炀突然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露出两只皓白的手腕,温热的手指正在他的腿上忙碌着。 “所以他是故意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苏天心立刻给他放平了裤腿,盖好被子,又匆匆的去看他。 “殿下,殿下?” 她又喊了两声,确认孟炀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变化后,才大松口气。 “果然皇家中人,要么是个脓包,太好糊弄,要么就是只狐狸,城府极深,啧啧。” 她叹了口气,随即转身,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在她走后,孟炀直接睁开了眼睛,对着无人的房间唤道,“帮我解穴。” 屋子里没有人出现,却又声音自房梁上传下来。 “你反正都是睡觉,有没有被点穴,有关系吗?” 孟炀不语,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那声音听得是要厥过去一般,让房梁上的人不得不下来,伸手解了他的穴道,还没去叫人,就听到那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你又骗我?” “谁叫你那么笨。” 孟炀说着从床榻上起身,双手自被窝里,整了整自己的裤腿。 栾尘见状,听得逐渐远离的脚步声,问,“要不要去追?她今日故意袭击你,应该是想将你拖下水,对付皇后。此人不简单。” “无碍。” 孟炀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壶,栾尘有些不情愿的给他倒了杯热水,递到了他的手中。 孟炀双手捧着,吹了吹上头的热气,才说,“你只需小心,此次皇陵之行,皇后会对我下手,记得把柄抓的利索一些,但暂且莫要伸张出去。” “果然是只狐狸,专门做损人的事。” 栾尘嫌弃的撇着嘴,身形一跃,又返回了房梁上,双手枕在脑后,睡觉了。 孟炀捧着茶杯,靠坐在床上,脑海里,回忆的是刚才那个宫女手腕上的一只铃铛。 若他没有猜测,那只铃铛,是君家秘宝。 不过她的另外一只手腕上,用布卷着一圈东西,那会是什么? “阿尘,你去查查那个宫女手腕上用布包裹遮住的一圈东西是什么?” 栾尘哼哼两声,没有回答。 孟炀也不再过问,喝完杯中水,就侧身睡下了。 苏天心不知道自己被孟炀发现了,她不过是回到了孟衍的房中,寻了个地方,等到天亮。 大家用过早膳后,便继续朝着皇陵出发。 终于在午时之后,到达了皇陵前的行宫。 皇上下令,明日一早,便会进入皇陵。 人人都知道,此次来皇陵,是因为皇上得到了凤凰翎,奔着让昭德皇后复活的目的来的。 但很多人又疑惑,诸如,“昭德皇后,已经薨逝这么多年?她的尸身不会腐烂吗?” “不会,据说皇上在她死后没多久,寻得了一枚宝珠,那珠子含在嘴里,就可以让人不腐化,永远保持在世时的容颜。” “所以要昭德皇后真的复活了,那现在的皇后该怎么办?” 此次,皇上虽然带了皇后一同前往,但众人心中也清楚,一旦昭德复活,安氏是绝对没有资格再做皇后的。 失去了皇后的宝座,她想要让孟衍成为太子的意愿,就会更加的困难。 苏天心远远地听着她们的回答,安静的站在一边,没有回答。 “都在吵什么!” 佳恩突然出现,大家立刻闭了嘴,别索索的候在一边,低着头,谁也不敢再吱声。 佳恩眼睛扫视一圈,然后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你,过来。” 苏天心上前,福了福身,“佳恩姑姑。” “去把这个给七殿下的院子拿去,就说是皇后娘娘给的。先前五殿下无意伤了他,请他原谅。” 佳恩把手中的一个盒子交给了苏天心。 苏天心低头一看,那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根千年灵芝。 灵芝是个珍贵的草药,但对于身子虚不受补的人来说,入药需要很精准的剂量。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她手捧着盒子,往七殿下的院子走去。 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对佳恩说,“姑姑,奴婢才入宫不久,对这行宫的格局,更是不清楚,不知姑姑可否派一人领奴婢前去?” “领你前去,还不如我自己去!”佳恩口气不好的说,“你自己去问路,切莫给弄丢了,否则小心你的小命。快去。” “是。” 苏天心福了福身,不再吭声的离去。 她其实是知道孟炀的院子的,但这里的其他宫女都不知道,若她一人知道,只会让佳恩怀疑。 因此才有那么一问。 然后沿路就问走来的宫人,把她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去孟炀院落的事,给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就连孟忘枢也有所耳闻。 他坐在院子里,听着宫女的汇报,眼睛越过书本,落在院子外头,正在询问路怎么走的宫女。 眼中微不可见得闪过一丝笑意。 候在他身边的宫女见他手中的书,迟迟没有翻过一页,便问,“王爷,是怎么了?是不是乏了?需不需要回屋休息?” “无碍,在这里坐坐,挺好的,只是没心情看书罢了。” “为何?” “明日便是使用凤凰翎之日。若梁诗诗使用凤凰翎失败,无法复活昭德皇后,那么本王也会因此遭罪,两罪并罚,本王是绝无生还可能了。” 宫女眼中闪过一丝的异色,却仍旧恭恭敬敬的说,“王爷吉人自有天相,王爷不会有事的。” “希望承你吉言了。” 他微微一笑,看着院子外头,走过的背影。 “算了,回去休息吧,为了明日更好地准备,本王想早些休息,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打扰本王。” “是。” 宫女目送孟忘枢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便顺着主屋的后面走去。 她借着遮掩,匆匆出了孟忘枢的院子,往太尉那处赶去。 孟忘枢在房间里,目送她的离开,并没有吱声。 因为当时,他挑中的就是此人。 和苏天心一样假扮宫女的秦玉。 秦玉的身份,不得入此次远行当中,但她既然有计划,便只能乔装跟上,而宫女是最合适的伪装。 秦玉匆匆而去,将皇后的所为告知了太尉,彼时孟沥也在,看到她的时候,眼中并无波澜。 “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秦玉说,“我过来的时候,故意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发现盒子里装的是千年灵芝。” 太尉眯着眼,心中盘算着,说,“灵芝是个好东西,但若在上面涂抹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一切就不好说了。” “太尉,皇后此番应该是为了五殿下报仇,毕竟七殿下被预言活不过二十,而且随时都会死去,若此番死在远行当中,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皇后还要如此一手?” “去送东西的婢女,是当时孟衍选的人,也目睹了孟炀摔倒的事。” 孟沥说。 秦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是,皇后这么做,是想嫁祸给一个宫女,毕竟东西在她手中,她要如何所为,没有人会知道。即便皇上查下去,只要皇后死不承认,只要拿不出有利的证据,那么皇后还是可以撇清关系的。太尉,那么此事,我们是否需要——” “不需要。”孟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若昭德皇后苏醒,最大的受益人是孟炀,不管他是否可以活过二十,他的存在都是一个隐患。” 言下之意就是,皇后若要杀人,就让她去杀,他们不过是隔岸观火。 秦玉见太尉也没有意见,便也不再说什么。 “如今,我们需要在意的是明日之事。”太尉说,“秦玉,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这两日来,苏天心与温宁夏一直都在一起,形影不离。所以要对温宁夏下手,需要引开苏天心。” 她说到这里,看了眼孟沥。 孟沥摸着手指上的扳指,说,“明日我需要入皇陵内,她的身份还不能入内,所以办法,你自己想。” 皇陵内部,除了皇族的人,就只有四大家族与一品以上的朝臣可以进去。 其所有的家眷都是没有资格的。 因此要分开苏天心和温宁夏,就需要动一些小手段了。 秦玉深知这点,所以她这么问,也不过是想得孟沥一个首肯,为的是,别到时候他因此事而迁怒自己。 “秦玉明白了,不过此事,还需要殿下的一句话。” 孟沥一个眼神过去,便知她心中所想是何意。 虽有些不悦,但为了大局,还是答应了,“你且下去,我自有安排。” “是。那我便先告辞了,万一靖霆王爷寻我不见,会起疑的。” “去吧!” 他们此行,拉温家下水是首要,见凤凰翎也是目的。 所以待秦玉一走,太尉便对孟沥说,“你觉得,那梁诗诗手中的凤凰翎,可是真是假?” 孟沥摸着扳指说,“自凤凰翎被供奉在司天监内后,司天监不止一次来报,说凤凰翎有异动。” “若此物当真有神力,可以复活一人,那么就绝对不能落在别人手中。” 太尉是个利益攻心之人,他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管对方是谁。 而且凤凰翎的传说,在轩辕国已经流传了很久很久,一旦得到它,就等于掌控了最高的战斗力。 那么权势与地位,还是问题吗? “你派人盯紧梁诗诗,若她当真是凤凰翎之主,便按计划行事。” 孟沥对此没有点头,也不曾摇头,他只是平静的问,“那么孟煜呢?” 孟煜是推荐给皇上凤凰翎之人,若梁诗诗真的是,那么他身上的罪名,就不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反而可能因梁诗诗的只字片语,而完全无罪。 这样一来,他这段时日的所为,就白费了。 “他的话——” “我不管舅舅如何打算。”孟沥突然从椅子上起身,眼神与语气都镀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冰霜,“我都要孟煜死!” 太尉了解他对孟煜的恨,闭了闭眼,睁开,答应道,“你放心,只要我们掌控了梁诗诗,孟煜必定活不成。” 孟沥轻哼一声,随即出了院子。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去了苏府被分配的住处。 苏天心正和温宁夏在一起写字,两人关系很好,她的脸上,也带着灿烂的微笑。 孟沥意外地没有进去,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而另外一方,真正的苏天心捧着装有灵芝的盒子,去了孟炀的院子。 “这是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的东西,还请七殿下收下。” 她站在院子前,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守护院子的侍卫。 侍卫不疑有他,收过了盒子,就进去交给了孟炀。 彼时,冯太医正在为他把脉,听到外头的动静,接过侍卫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 “是灵芝。”孟炀看着,微微一笑,“这么珍贵的东西,她都肯拿来,有些诚意。冯太医,你看,我是否可以吃这个” “不行。”冯太医摇头,“你身子太弱,虚不受补,进食不了此物。” “但灵芝若取量合适,还是可以给我补补身子的。” “此话是没错。但你昨晚——” 冯太医有些迟疑,因为孟炀说的并没有错。 “我昨晚睡得很好,今日精神头也比昨日好上一些。” 冯太医点头,但还是迟疑了会儿,正逢此时,皇上出现在门外,听到他们的对话,说,“冯太医,就取一些给他补补身子,这些时日,我儿消瘦的更加厉害了。” 冯太医一见是皇上,立刻行礼,“皇上。” “无须多礼。”皇上大步走到床前,看着孟炀,眼中尽是疼惜,“辛苦你了。” “父皇,我很好。”孟炀露齿一笑,“父皇不必担心。” 皇上没有说话,冯太医看到如此场景,知趣的退了下去,但他还是吩咐药童,不可取灵芝入药。 药童将灵芝收下放妥后,就去煎药了。 这边,皇上看着孟炀,他眉宇间的神态,不像他的生母德妃,反而很像昭德皇后,远比昭德生下的两个儿子,要更加的相似。 所以皇上对孟炀,永远和对任何人都是不同的。 “孩子,你放心,待明日复活了昭德,朕便会将你过继到她的膝下,成为她的孩子。而之后,朕会让梁诗诗以凤凰翎的力量,帮你恢复身子,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他这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确了。 是要立孟炀为太子。 虽然皇上也同样的疼爱孟沥,但在深爱的人面前,他无法做到公正。 当年,他就是愧对了昭德,才让她死了,所以他发过誓,一定要善待她的家人。 而如今,她的娘家人,一个都不剩,唯一还有她血脉的,就只有孟炀了。 “父皇,不管是否可以活着,此生,能做你的孩儿,孟炀已经很满足了。父皇日理万机,别再为孩儿担忧了。” 皇上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背过身,看着外头逐渐浮起的黄昏,声音落寞的说,“朕已经在这位上坐的时间太久了,是该择人成为太子,为朕分忧了。” 孟炀神色微动,却没有说话,皇上也没有再对此说什么,仿佛一切,都是那一刻那一瞬的情感抒发而已。 皇上在他那处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孟炀一直都没有出屋子,但当天晚上子时,却从他的院子里,传出了骚动。 孟炀当晚吐血不止,如今更是昏睡不醒。 桃侦轩 说: 上一章写错一个时间,出发那日是三月三十,路上形成两日,才是四月初一。以改正。 打折 第95章 第一次使用凤凰翎 皇上得知此事后,震怒,下令调查。 最后冯太医发现,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灵芝,被人动过了。 而在给孟炀的剩余的汤药中,也发现了灵芝。 “叫他别吃,偏不听!” 冯太医跺跺脚,写下药方,交给药童去抓药后,便要去将此事告知皇上。 却被栾尘给拦住了脚步。 “冯太医,殿下有言告知。” “什么?” “今日殿下发病,冯太医不可外传任何消息。灵芝是殿下自己想吃的,与冯太医无关。若太医将此事直接告知皇上,皇上一旦动怒,也是会牵累到太医的。毕竟太医嘱咐药童的话,除了我与你二人之外,别人都不知。” 栾尘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冯太医不懂,“殿下身子那么柔弱,他此番究竟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守护皇家的和平了。” 栾尘说完就走人,留下冯太医一人在远处想着那番话。 他知道东西是皇后命人送来的,一旦他把此事告知皇上,皇上必然会对皇后调查,此事,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大事。 弄得不好,皇后便会因此失去一切。 所以孟炀的话,也并没有错。 想通了这一切后,冯太医更是心疼这个病弱的七殿下。 “他都要被人害死了,还这般善心,真的是像极了昭德皇后。” 冯太医重重的叹了口气,便去研究心得药方,给孟炀治病了。 没有走远的栾尘听着冯太医的那句话,笑得很嘲讽。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个人的阴险狡诈罢了!” 他扭头离开,夜幕下安静的诡异。 不过,大半夜的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包括皇后那边。 但她等候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有人上门,便派了佳恩去打听。 佳恩打听回来后说,“据说七殿下并未动过那灵芝,所以应当是身体不适,才发病的。” 她见皇后眯起眼,左右看了看,无旁人后,上前几步,低声的说。 “娘娘,奴婢去问了,此次七殿下的病情非常的严重,弄不好是真的会死,所以不管他是否吃了灵芝,只要死了,不就好了吗?若娘娘还是担心,大可以将那个宫女推出去,当做挡箭牌。” “不需要了。”皇后摇摇头,“如此反而会弄巧成拙。明日就要进入皇陵,你命人多加注意,等待本宫的消息,一旦昭德真的复活了,必定要弄死孟炀。” “是。” 佳恩领命而去,皇后看着外头无尽的夜色,眸子里闪现的是深浓的愤恨。 这一切都落在苏天心的眼中,她其实是知道孟炀是吃了灵芝后,才昏迷不醒的,但她不明白,为何孟炀的人,却阻止冯太医说出实情。 但想到关于孟炀那为数不多的传言时,便也知他是个善心之人。 “如此也是怕扰乱了皇家内部的和平吧!”她想着,眼神又骤然眯起,“不过,皇后安氏,不管昭德皇后明日是否会复活,你的孩子,都注定了是个牺牲品。” 她原本此行,就打算拉孟衍下水,祸害皇后。 却没想到出现个孟炀,是大大的顺了她的心,也会让她的计划更加的顺利而已。 她没有在皇后的住处久待,便回了孟衍的院落。 他也知道了孟炀的事,正焦急不已。在房间里,到处走来走去。 “该不会是因为那一跤,摔出了大事吧?若真的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他满目焦急,嘴巴里碎碎念着,看到苏天心推门进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 苏天心眉头紧蹙,不着痕迹的将他给推开了。 “殿下所为是何意?” “我的小美人儿,我是着急了,看到你回来,觉得安心罢了。” 苏天心微笑,“殿下着急什么?” “还不是孟炀的事?他都吐血了,万一死了怎么办?今日父皇还狠狠地批了我一顿,若孟炀真的出事,我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呀!” “原来是因为这事呀!”苏天心轻松地笑道,“殿下,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孟衍摇着头说,“就算我觉得他昨日是故意摔倒的,我也没有证据呀!若不能给自己撇清怀疑,父皇是真的会怪我的!” “殿下,遇事急切不是好事。你只有静下心来,才可以想到办法解决。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孟炀了,就算是孟沥在你的面前,也成不了你的绊脚石,而是踏脚石。” 孟衍虽然无勇无谋,且好色成性,但他有一个可取的优点,便是听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这个嘛——” 苏天心故意拖长了一个尾音,面露疑虑。 孟衍见状,立刻将人扶着在桌边的软垫子上坐下,然后给她倒了杯水,还站在她的身后,给她垂着肩。 “好碧儿,快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嘛!你放心,只要你帮我度过了此番劫难,我便会娶你过门,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殿下,当真会娶奴婢吗?” 苏天心故作很欣喜的看着他,眼底竟是水眼汪汪的的期待之色。 “自然。”孟衍撒谎不打草稿的说,“你是本殿下的好碧儿,本殿下是皇后的儿子,说一不二,许你的,自然会达成。” “奴婢多谢殿下厚爱。” 苏天心更是欣喜的起身要道谢,却被孟衍双手按住。 他压下紧张的心态,故作淡定的问,“那你可否将办法告知于我?” “可以是可以,但此方法有一定的危险,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定是不会让殿下去做的。”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知母后的。”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比金子还真。” 苏天心莞尔一笑,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其实不管殿下如今怎么做,在皇上心中,您都是害了七殿下的人,所以皇上一定会怪你,此事是免不了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如何能转移?父皇今夜都守在孟炀身边,如此重视,要如何转移?” “殿下稍安勿躁,请听奴婢说。” 孟衍点点头,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安耐住焦急的心情,听着。 “明日是皇上要想复活昭德皇后的日子,一旦昭德皇后复活,就意味着你母后的后位不保。严重的话,皇后估计连性命都无法保住!” “绝不能如此。” 孟衍明白自己能如此横行,便是仗着生母是皇后的照拂。 一旦他母亲不再是皇后,或者死了,那么他的好日子也到了尽头。 “所以殿下才需要听奴婢说完。” “你说。” “要保住皇后的后位,也保住殿下如今的地位,所以昭德皇后是绝对不能复活的。” “可是外头都说凤凰翎有此能力,母后也从司天监那处得知,那东西是真的在最近有异动的。” “那只要打乱仪式即可。” “打乱仪式?”孟衍吓了一跳,“若被父皇知道,是会没命的!” “可皇上怎么会知道呢!”苏天心笑着说,“又不是殿下做的,他如何会对殿下下手呢?” “你的意思是——” 苏天心说到这里,从凳子上起身,冲他弯腰行礼,“奴婢既然为殿下谋划,自然也愿意为殿下付出。若是一切都顺利,那么殿下与皇后可保如今地位与权势,安然无恙,若出了事,殿下尽管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奴婢的身上。” “你、你竟然愿意为了我这么做?” 孟衍有些不可置信。 苏天心莞尔,一手压在他的肩膀上,身子微微前倾,娇媚的声音紧挨着他的耳边说,“奴婢从昨夜起,便是殿下的人了,为殿下付出,奴婢甘愿。若成功了,奴婢也可以为自己谋一个在殿下心中的地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大事者也必定有所牺牲,奴婢其实早就心悦殿下,故而能被殿下看山,是奴婢的最大心愿。所以请殿下不要推辞。” 听得这一席话,比起刚才的所言,更得孟衍的心。 孟衍一把握住她的手,将人往怀中一带,搂住了她的柳腰。 “碧儿,你真好,今晚让本殿下再好好的疼惜你。” 说着他就要挨上来,却被苏天心及时拦住。 “殿下,不可。” “为何?” “明日天不亮就要出发皇陵,殿下切不可因男女之事耽搁了时间,若让皇后生气,奴婢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还请殿下忍耐,一旦明日计划可行,殿下晚上要如何,奴婢都不会阻拦的。” 她娇滴滴的声音像是羽毛浮动着孟衍的心,让孟衍对她更加的喜爱。 “那你明日想要如何去做?” “殿下,只需这样——” 苏天心附在他耳边低语,孟衍连连点头,叫她放心。 然后她便在给他端的水中放了药,让孟衍直接睡下。 第二日天才亮,众人就收拾妥当,浩浩荡荡的往皇陵而去。 除却皇族中人,四大家族和一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允许进入皇陵,一见凤凰翎的威力。 其他人,不管宫人还是其他家眷,都必须在外等候。 苏天心在孟衍的安排下,假扮成了一名侍卫,站在皇陵周围保护。 她上一世来过皇陵,所以对这里的地形清楚,而此次出发之前,她也曾很好的研究了皇陵的地形。 所以知道哪个地方,是可以看到皇陵内部,昭德皇后的坟墓的。 她站在原地,眼睛却一直盯着假扮她的流苏。 流苏这几日一直都和温宁夏在一起,虽然她清楚,流苏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有他在温宁夏身边,她也足够安心。 没多事,流苏就借由活动筋骨的动作,高举的手,冲她打了一个手势。 苏天心会意,突然捂住肚子,对身边的侍卫大哥说。 “大哥,我肚子疼,想去那边方便一下,可以吗?” 那侍卫本就是孟衍的人,孟衍之前有所交待,他便点了点头。 “速去速回,不要耽搁。” “是。” 苏天心点点头,小跑远离。 待离开了那人的视线,她便脱下厚重的盔甲,露出了底下特意准备的青绿色的衣服。 那颜色的衣服,是流苏特意命人准备的,与皇陵四周的植物颜色差不多,在周围行走,也是为了方便遮掩踪迹。 她脱下盔甲,顺着小路上山,下意识的往山下看了一眼,流苏已经在与温宁夏说话,温宁夏点着头,然后与长辈说了几句,就往丛林总走去。 流苏要跟上,却被唐香薷给拦住,温宁夏不知,一个人往山间走去。 苏天心看到这里,微微一愣,不知她娘亲为何突然拦住“自己”。 流苏也有些奇怪,但神色不露,与之交谈。 苏天心眼看温宁夏要走远,她有些焦急。但此刻,突然听到皇陵深处传来一声。 “开棺!” 那是司天监的声音,她知时间不多了,所以只能咬牙往山上走去。 在皇陵这座山的山顶处,是唯一一个可以看到昭德皇后坟墓得地方。 她一口气冲到那处,躲在了巨大的岩石边上。 而下面,昭德皇后的坟墓前,皇上已经将棺椁揭开,露出了里面昭德皇后的真容。 昭德皇后逝去多年,容颜却依旧停留在了最美好的年华,丝毫看不出是生过两个皇子的母亲。 “逝者是不会复活的。” 苏天心呢喃着,重重的叹了口气,若非如此,上一世,她为何不用八角蟠龙盒复活孟忘枢? 因为就算是八角蟠龙盒,在每次现世之后,也只有一个机会,让死者复活。 上一世,合叶用它复活了自己的儿子,这一世也是同样的。 但她又不得不让皇上知道凤凰翎是真的,所以才会站在这里,以远程操控凤凰翎。 “梁诗诗,请你使用凤凰翎,复活昭德皇后。” 皇上为了复活一人,竟然对一个臣女用敬语! 足以可以预见,皇上对昭德皇后有多么的疼爱。 也让皇后对昭德的恨意,逐渐的加深。 但她并无任何办法,因为她心中十分清楚,谁敢在这个时候,破坏仪式,不管是谁,皇上绝对会不会轻饶。 轻则贬罚,重则处死。 这两者,都不是皇后想的结果,所以她只能想办法,在昭德复活后,再次弄死她。 一如当年! 梁诗诗站在一边,沉默不语,一直到皇上开了口,她暗淡的眼睛里,才浮现出了一抹光辉。 她走上前,站在昭德皇后的棺椁前。 “请。” 司天监将凤凰翎放置的架子,放在了她的身边,以方便她使用。 可梁诗诗依旧毫无反应,可以说,自从她被人知道是凤凰翎之主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神情呆滞,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如今,大势已定,就差东风,可她却毫无动作。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皇上眼中显露焦急。 “梁诗诗,朕命你立刻复活昭德皇后!若是失败,不仅是你,包括你——” “复活一人,以命抵命。” 梁诗诗唇齿轻动,轻缓的八个字,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也一并让皇上震怒的话,止住在耳边。 “你说什么?” 梁诗诗眼睛直视着昭德皇后的容颜,然后伸手一指。 “要她复活,今日必须死一人。以尊贵之躯,复活尊贵之者。”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识的集中在皇上的身上。 因为所有人中,他是最为珍贵的。 “放肆。”齐公公一甩拂尘,道,“皇上乃天龙之躯,怎可以命换命。休要胡言乱语!” 梁诗诗全然不理会他,继续盯着昭德皇后说,“天龙天凤,天成一对。” 这八个字,深深打击在了皇后身上。 她眼睛直瞪着梁诗诗,紧咬嘴唇,双手紧扣在一起,面色不善中也带着丝不安。 而站在她身边的孟衍,则用力的握紧了手指。 他想起昨日碧儿的那番话,又看了眼,因梁诗诗话而沉默犹豫的皇上,心中更是紧张之中,夹杂了一层愤怒。 毕竟谁能忍受,自己的生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要害死自己的生母? 而皇上,的确在犹豫。 毕竟安皇后乃安家族人,虽说如今安家不如从前,但势力仍在。 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就要皇后以命去换取昭德皇后的存活,势必会引起安家的不满。 所以要如何取决,他也很是苦恼。 “皇上,吉时已到,你看——” 司天监看了看时辰,已经到了他估算的最佳时机,所以不得已下,才有所提醒。 皇上眉头紧蹙的看了眼皇后,那一眼中,包含的东西太多,皇后心中一凛,面色苍白,脚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瑟瑟发抖。 但皇上,并未开口说什么。 众人都不说话,梁诗诗则眼扫众人,将所有人的脸色都看在眼中,包括孟忘枢,然后抬起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分复杂的手势。 “凤凰翎!” 她突然一声大吼,吓了众人一跳,然后便看到安静不动的凤凰翎,突然亮起了金色的光辉。 “动了,动了,真的是凤凰翎。” 人群中,有没见过凤凰翎的,一看到它突然发光,发出惊奇的声音。 梁诗诗在凤凰翎发光后,便结着手印,嘴巴里喃喃自语。 那凤凰翎在她的念咒下,从架子上飞起,落在了昭德皇后的棺椁上方。 金色的光辉将整个棺椁笼罩在其中,七彩的光辉逐一落下,洒在昭德皇后的身上,彷如仙人诞生。 即便只是看着,也令人格外的惊喜。 苏天心在远处操控着凤凰翎,绿色的衣襟处,显露着同样的光辉,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脚下的绿意更似加快了生长的速度,在一瞬间,变成最美丽的鼎盛时期,却又稍纵即逝的化作枯萎。 而枯萎的速度,更是在她身后扩散出去。 草儿枯萎,花儿凋谢,就连大树也从满枝的绿色,瞬间落叶纷飞,只剩下枝干。 因为它们所有的生命源泉,都被凤凰翎的力量所抽离,然后与逐渐亮起的阳光融合在一起,快速的朝着皇陵那边飞去。 皇陵之中,凤凰翎的光辉更深,艳丽的几乎要令人睁不开眼。 可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突然听到一声,“动了,她动了。” 众人一惊,纷纷上前看去,皇上离棺椁不远,听到司天监这么一说,立刻大步上前,走到了棺椁身边。 棺椁之中,早就死去多年的昭德皇后,那交叠到腰腹的手指,很明显的动了一下。 皇上顿时大喜,“昭儿,你终于要醒了吗?昭儿。” 皇上大喜过望,想要伸手去摸摸昭德皇后,却被梁诗诗给呵斥住了。 “别碰她!”梁诗诗说,“用凤凰翎复活他人,一年只能使用一次,你若碰了,就前功尽弃了。” 皇上伸出的手,就这么的僵硬在了半空中,然后别索索的收了回去。 还往后挥了挥手,对涌上来的众人说,“都退后,谁也不准靠近。” 大家纷纷止住脚步,但还是可以看到棺椁之中,昭德皇后不仅手动了,就连眼珠子也在转动。 一般人苏醒的前兆,便是这两样,一时间,所有人都清楚,昭德皇后是真的要复活了。 却也忘了最初梁诗诗说的,要一命换一命的提醒。 苏天心站在远处,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她手指翻转,徒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符咒。 “安秋意!” 她说话的同时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虚画的符咒中,写了下了皇后的名字。 然后手指一甩,远处的凤凰翎中,便有一道金光,朝着围观的众人扫去。 然后精准的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如此,变好似是凤凰翎亲自选了以命换命之人。 皇后神色苍白如纸,嘴唇轻颤,看着周围暖心的光辉,身心一片冰寒。 “我、我——” 她此刻毫无往日的嚣张,脸色布满了委屈与害怕,就连话也数不出口。 孟衍见状,眼睛在左右四方都看了看,却仍然不见碧儿的身影。 因为按照他们昨日的计划,碧儿会出现打断仪式,但如今凤凰翎已经选了人,若她再不出现,皇后必死无疑。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皇后眼眸睁大,两行清泪自眼中滑落。 孟衍见到一贯强势的母后如此一面,心中一横,也不再等碧儿,就径直冲向了棺椁。 身手矫健的跳上棺椁,一把握住了凤凰翎,高声道,“哪里来的妖物,竟然要我母后之命!” 他想捏碎凤凰翎,但那东西滚烫的炙热,他烫手的将其狠狠地丢弃在了一边。 凤凰翎突然被握,光芒一断,连带着有些微苏醒征兆的昭德皇后也一并成了不起波澜的水面,安静了下去。 连带着整个皇陵的氛围一下子降到了冰谷之中。 远处的苏天心看着,嘴角莞尔,她跪坐在地上,面前的枯草上沾着一大片的血迹,而她唇瓣上也沾染着鲜血。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她微笑,眼前突然一黑,往边上侧身倒下,却被一双大手给抱住了。 桃侦轩 说: 隐忍了这么久,天心就要开始反击啦,但我好像还没开虐哈哈哈打折 第96章 陷害 凤凰翎的力量比起八角蟠龙盒来说,是很强硬的。 不过,它只有在作为战与守的时候,才可以将力量发挥到最大,而不影响其主的。 可苏天心这一次,为了让皇上相信梁诗诗与凤凰翎,她唯有让凤凰翎吸收大地之物的灵力,然后度给昭德皇后,才可以让她有苏醒的错觉。 但这样,对她的身体负担是很大的。 因为逆行凤凰翎,所有的伤害,都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试一试。 好在这个地方,有块大岩石堵着,且此地到处树林茂密,很容易走失,所以不会有多少人过来。 因此,她觉得自己昏个少许时候,还是没问题的。 但她没有想到,在她昏厥晕倒的时候,会有人将她扶住。 彼时,她虽然睁不开眼睛,也动弹不得,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所以她很清楚,抱紧她的人,是个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个熟悉的人。 男人将她抱着,并没有移动,只是拿出了一颗药丸,掰开她的嘴巴,毫不留情的灌了下去。 苏天心心中本能的抗议,但那颗药丸顺着喉咙咽下去的时候,就仿佛不再流动的溪水,突然间流动了起来。 哗啦啦的水流,在她整个身体内部运转,也让身体上的那种无力,与一阵冷与一阵热的煎熬感,慢慢的消失。 她虽仍未睁开眼,但人却舒服了不少。 男人做完这一切,突然眉眼一动,往后一看,然后就抱起未醒的苏天心,朝后面的茂密树林走去。 公子景是听从孟忘枢的话,来这里接应苏天心的。 因为孟忘枢说过,她这次试用凤凰翎,肯定身体会受不了。 而公子景最近一段时间,所研制的药,便都是针对凤凰翎与苏天心的。 反正,说穿了,他就是孟忘枢派来的接应。 只是这个接应来的时候,晚了一些,有人早一步找到了人——戴着人皮面具的苏天心。 此人他认得,所以在他抱着人走过来的时候,公子景张了张嘴,便要唤其名字,但那人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公子景一愣。 然后男人就将苏天心交到了他的手中。 并以内力传音之法,对公子景说,“她已经服下药,已无大碍,很快就会苏醒。” 他说完这话,就大步走向密林的深处,丝毫未见任何的犹豫。 公子景看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很明白的意识到。 他救人,却不想让苏天心知道。 可这是为什么呢? 公子景虽无心他事,一心只爱药理毒性,却偶尔也会泛一泛八卦的心,尤其是和孟忘枢有关的。 苏天心是孟忘枢的女人,这个人又悄无声息的救了苏天心。 他“啧啧”一声,低头看了眼脸色嘴唇逐渐红润的女人,然后朝着约定的地方走去。 而那边,君泷自山上下来后,就直接对君子翎说,“走。” “你确定不留了?” 君子翎嘴角叼着一根野草,牙齿咬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君泷直接爬上马车,揉了揉疲乏的额角,然后看了眼放在马车里的那面镜子。 镜子上,他看到苏天心被公子景安置在了林中的一个废弃木屋中,她脸色好转,已无大碍。 “去山下小镇。” “嘿。”君子翎蓦然一笑,跳上马车坐好,然后一甩缰绳,就哒哒哒的往山下赶去。 这两边状态逐渐归于稳定,可皇陵之中,气氛对非常的不愉快。 整个皇陵里,大概十几号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的。 人人正襟危坐的看着皇上和孟衍,心中更是对这个好色成性的草包皇子,能做出如此之举,而有赞叹,也有嘲讽。 在长久的沉默中,皇上踉跄着步伐走到昭德皇后的棺椁边上,对着棺椁里的女人,呼唤道。 “昭儿,昭儿。你醒醒,昭儿!” 他唤不醒人,伸手去碰,但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冷,丝毫不如刚才他靠近时,从棺椁里传来的温暖。 “梁诗诗,继续,继续!” 他突然转头冲着梁诗诗大吼。 梁诗诗却摇了摇头,说,“我说过,一年只能使用一次,仪式被打断,即便我乃其主,也没有能力去使用第二次。” “所以朕还要等上一年?”皇上怔神着眼,缓慢的摇了摇头,“就因为这个不孝子!” 他突然变脸,神色愤怒,随手捞起棺椁里的陪葬珠子,就往孟衍那边扔去。 而孟沥在意识到周围气氛不对之后,就躲到了皇后的身后,所以皇上那一砸去,直接砸中的是皇后的额头。 皇后整个人早就被之前凤凰翎的选中而大脑发懵,此刻好不容易稍有回神,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所以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 额头立刻就破了,鲜红色的血涌出伤口,缓慢留下,让那张惨白的脸色,更加的恐怖。 但她还是死死地撑着。 “皇上,他不是故意的,请你看在臣妾的份上,饶——” “看在你的份上?” 皇上一声大笑,眼中布满着阴鹜。 “就是看在你的份上,朕今日就要杀了他!” 他想要去那刀剑,却发现皇陵中没有让侍卫进来,所以无法让他用剑砍了这个逆子。 只能忍着怒气,高声吼道。 “来人,把五皇子孟衍给朕抓起来,脱出皇陵外,直接处死!” “不,不要。” 孟衍慌了,他死死地拽着皇后的手臂,苦苦的哀求。 “母后,你帮帮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呀!父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请你看在我是您儿子的份上,原谅孩儿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反省,改过自新的。” “就你?”皇上讥讽反笑,“朕有言在先,你却故意破坏,其心可诛!给朕拖下去,谁若求情,谁跟着一起死!” 这话一出,皇后面色更是斑白如纸。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 她恭恭敬敬的朝着皇上磕了个头,神情悲哀。 “臣妾刚才被凤凰翎选中,要以命换命让昭德皇后复活,此事,乃天注定,臣妾即便害怕,也不会反抗。但仪式被打断,是衍儿的无心之过,请皇上原谅他这一次。若是失去衍儿,臣妾也会活不下去的。还请皇上开恩,待明年此时,臣妾愿意以身换取昭德皇后的复活。” 皇后虽然心中担忧极了,但毕竟在后宫一路踏着鲜血与尸体走到如今的地步,并不会因一时的心乱,而失了大局。 而且,她这话也说的极为明白。 意思就是,要以命换命,来换取孟衍一个机会。 她这话本说的很有道理,但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任何一个人在焦急的时候,不一定能够真的做到急中生智。 但一个人,在想方设法要弄死一个人的时候,智商会突飞猛进。 所以待皇后的话音落下的同时,皇上就冷哼着说,“凤凰翎要的是凤躯,可凤躯并非仅有你一人。你死了,朕可以让其他妃子成为皇后,以享凤躯之尊!” 皇上的意思比皇后的话还要直接。 在场的人心中更是清楚明白,皇上是铁了心的要孟衍去死。 就算皇后以死想必,也是没用的。 皇后作为安家的人,是太尉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在此事上,他虽觉得发展意外,却并没有阻止。 皇后脸色更是刷白如纸,跪在地上,仿佛是失去了灵魂。 孟衍见皇后的话都不管用了,心中更是焦急的很。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苦苦哀求。 “父皇,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那边梁诗诗突然冷冽着开口道,“你可是口口声声说凤凰翎是妖物!凤凰翎乃天赐神物,在你嘴里却是妖物,此点,我决不轻饶。” 她虽平日里一声不吭,在此刻气势上来,倒也给人一份意外。 “不是的,不是的。” 孟衍的确说过那话,但脑子愚钝,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蒙混过关,只能将碧儿出卖。 “是一个下贱的宫女要我这么做的,她就在外面,父皇只要让她——” “够了!” 皇上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话。 “你身为皇子,竟然听从一个宫女的话行事?传出去,还有多少皇家的颜面可存!朕又要你这样的儿子做什么!来人,将孟衍给朕拖出去,直接处死,谁再多说一句话,一并斩杀!” 这话如同天起响雷,一下子就打中了皇后与孟衍的心。 “不要呀,父皇,求求你,相信儿臣一次,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孟衍被人拖了出去,声音逐渐缩小,却叫嚷不断。 可没一会儿,随着他一声凄惨尖锐的叫喊声断绝在喉中之时,皇后整个人便瘫倒在地。 垂在一边的手,更是清晰可见的颤抖着。 “我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双眼空洞,目视前方,再也没有了任何光彩。 “来人,将安氏拉下去,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准她自杀,朕要她之命,明年祭祀昭德皇后!” “是。” 齐公公领命,立即示意侍卫将人带走,然后看了眼皇上凝视着棺中之人,流出的悲哀神色。 便对剩下的人说,“各位主子,都出去吧!” 大家都明白,此时此刻,皇上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二话没说的都往外头走去。 苏天心回到皇陵之外的等候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孟衍被当场砍了头,然后没多久,就看到皇后被侍卫压出来,带走。 最后没多久,孟忘枢他们也里面逐渐出来。 孟忘枢揉揉脑袋,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身边有宫女过来伺候,他却挥挥手,让人下去。 苏天心见状,去倒了杯水,装模作样的给他送了过去。 此时,她已经换回了本尊的模样,走到孟忘枢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师父。” 孟忘枢见是她,眉眼柔和了一下,低声道,“身子如何?” “没事了。” 见她脸色红润,孟忘枢也就稍微安了下心。 “师父,喝茶。”她将茶杯递到他面前,模样很是开心,“我吹了吹,已经不烫了。” 伸出的手腕上,露出了与他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绳。 孟忘枢见着,眼如琉璃,嘴角终究是扬了扬,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低头便喝了几口。 “师父,里面事态如何?” 她因为晕倒,所以看不到之后发生的事。 但看孟衍被砍头,皇后被人架走,应该是顺了他们的计划。 “一切都与预料的一样。”孟忘枢嘴唇未动,声音却清晰的传到苏天心的耳朵里,“你那边如何?” “流苏已经去准备了。应该很快就会——”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吼道,“有刺客,有刺客——” 她眼睛眯起,狭小的缝隙里,含着止不住的笑意,“你看,来了。” “嗯,你先回去,莫要让孟沥发现。” “是。” 她立刻往苏家休息地返回,却在经过温家那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询问温家家主温宁夏的去处。 而这边,一声刺客,立刻就引起了齐公公的注意。 他抬头,便看到有一个黑衣人,正在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往皇陵里去。 皇陵之中,只有皇上一人,他担心其安危,当即就下令。 “快去保护皇上,立刻要将人给我抓住!” 那刺客还没入内,就看到有侍卫朝他追去,便只能放弃,转而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侍卫兵分几路,顺着小路朝着刺客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太尉一看那此刻逃走的方向,心中一紧,走到孟沥身边,低声说,“那边可是——” “放宽心,那地方不一定会被发现。” 孟沥知晓他的意思,他们今日看凤凰翎是其一,其二便是要赵烁夺取温宁夏的清白,好让温家彻底趟下浑水。 而刺客逃走的那条路上,则有一个天然的山洞,在里面办事,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会不会是——她做的?”太尉猜测的说,“突然来个刺客,还恰好被人发现,这事太巧合,反而有猫腻。而她今日太过乖巧,会不会是寻人假扮的?” 孟沥知他指的她是谁,但苏天心从一开始就一直坐在唐香薷身边,被刺客的事惊扰之前,与温家家主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到处喊着温宁夏的名字,神色焦急。 他摇了摇头,“她的一言一行,唐香薷最清楚不过。所以不太可能。” “那不是她,还会是谁?难道是温家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太尉想不明白,但温家那边,此次来的只有温家家主,他在发现刺客的同时,得知女儿失踪了,正在派人寻找。 “秦玉在何处?” 孟沥突然这么问道。 太尉左右看了看,并无看到秦玉的身影,就连孟忘枢的身边,也没有看到人。 “她只有一张人皮面具,应该不会换脸。现在多半是在那处盯着。” “不好。”孟沥眸色一震,当即就唤道,“九无。” “在。” “你去把秦玉叫回来,就算此事失败也不要紧,叫她立刻回来。” “是。” 九无趁着无人发现的空隙,也往那处追了过去。 “你是担心秦玉会被算计?” “不是担心,而是肯定。” 孟沥嘴角噙着一抹冷意,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苏天心的背影。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如今这段时日,一直低声下气,太不符合她的性子,必然是为了在特殊时候有特殊的做法。” “可你不是说,不是她做的吗?” “我只是说,她不是被人假扮,但却可以找人替她去破坏。否则以她的性子,必定会挑起些什么事来。所以让秦玉回来,才会安全。” 孟沥从看着苏天心突然往这里走来,神色稍微变得柔和一些,低声对太尉说,“若秦玉真的被揭穿,便弃了。” 太尉一愣,对他的果决,有些吃惊,但那边苏天心逐渐走近,他便不再多言。 苏天心看到九无离开,并没有着急,因为她早就准备了人,去对付九无。 自己则快步小跑到孟沥身边,喘着娇气说,“有没有看到小夏?她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你能不能派人帮我去找找?” “她不是一直都跟在你身边吗?怎么会不见的?” 孟沥对她语气温和,并无半点刚才的冷意。 “在你们去皇陵里时,她说想要去方便,因为今早起来,她肚子就不舒服,可她最后一次去,已经隔了好久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很担心。现在突然出现刺客,你说她会不会有危险?” 温宁夏不会武功,所以太尉他们才会用这个办法对她下手。 “你别着急,我看温家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没事。若你不放心,我带你去找她,如何?” 苏天心一听,当即就摇头,“不用了。” 她只是过来询问,然后转身就走。 孟沥看她走了几步,却是往孟忘枢那边走去,突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要去找皇叔?” 苏天心回头说,“怎么了?不可以?” “你是我未婚妻,而他尚未解除禁足。所以——”他握着苏天心的手臂,微微用力,“我陪你去。” “不用,我不过是来询问你一声,其余的不需要你帮忙。” 苏天心拒绝,但她越是这样,孟沥就越笃定,她是有所图谋的,更不会让她和孟忘枢在一起行动。 “你不是很担心吗?若是去晚了,她恐怕会有危险。” “你!”苏天心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对小夏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只是说出事实,她突然失踪,皇陵处又见刺客,有危险是必然。我的武功不弱,保护你与她,不是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将人拉走,换一个地方。 苏天心心中所愿,却故作不情愿的模样,不断地反抗,就是不肯跟他离开。 “孟沥,若我知道,小夏的失踪与你有关,那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会与我有关?”孟沥笑道,“我之前分明就在皇陵之内,出来不久,她就失踪了,与我有何关系?” “我不相信你!” 苏天心眼睛眯起,散着不悦之色。 “我刚才已经从师父那里知道了皇陵中事情的经过。孟衍那个榆木脑袋说是宫女唆使他这么做的,而秦玉平日里一直都跟着你,这次不可能不来,说不准,孟衍嘴里的那个宫女就是她假扮的。你们想让皇后失势,从孟衍开刀最合适。只要皇上开始对安家动了手,那么之后的一切就都不好说了。如今加上小夏失踪,你们不过是想将温家也彻底拉下水!” “你哪里来的自信?”孟沥笑道,“就算是我们做的,你又有何证据?没有证据,皇上就只会相信,他心中最先相信的人!” “你!” 苏天心脸色沉下,目光中流露着刺骨的恨意,咬牙切齿的说,“我不管你如何对付安家,我只警告你,倘若小夏出了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就等着吧!” 孟沥笑笑,心情十分的美好。 但他也因此错过了苏天心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就在他的笑未全部落下之时,便听到前方侍卫押着一个黑衣人往这边走来。 “启禀皇上,刺客已经被我等抓住,请问如何处置!” 皇上此刻已经在齐公公的扶持下,从皇陵里面走出来,听到外头侍卫这么说,尚未完全压下去的怒气,又被直接挑了上来。 “直接处死!” “等一下。” 孟沥看到此刻归来,心情更是愉悦美好,他一手拉着苏天心往那边走去,一边对皇上说。 “父皇,此次出行,周围都布满了警戒,却依旧有刺客闯入皇陵,欲行不轨之事。儿臣觉得必然是有人里应外合,所以此人不着急处死,揪出幕后,才最主要。” 孟沥心中笃定,此人就是苏天心安排的人,他要苏天心对他彻底臣服,便要杀鸡儆猴。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太尉等几位大臣的附和,就连齐公公也说,“皇上,此事,九殿下说的有理,您看——” “拿下他的面具,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 那刺客被五花大绑,身边又有侍卫看守着,根本无法逃走,只得被摘下了脸上蒙着的黑布。 而黑布被揭开的同时,孟沥与太尉的脸色,同时一变,眼中震惊之意一如刚才绝好的心情。 “九无?”苏天心就站在孟沥身边,她看到那人模样,第一个出声,“此人不是九殿下的贴身侍卫吗?” 九无从小就跟着孟沥,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如今却成为刺客站在这里,一时间,人人都不敢吱声。 皇上的脸色也更是差到了谷底。 “孟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沥早在看到九无的脸色时,就晓得被苏天心给设计了。 但他还是无法想明白,为何九无会穿上黑衣人的衣服,还被抓住。 难道是假的? 他心中盘算,却没有动作,但太尉则说出了他的想法。 “皇上,此人肯定是有人假扮的,就让老臣撕下他的人皮面具。” 他请命上前,苍老的手在九无脸上使劲的扯,却没办法把从他脸上扯下一张面皮下来。 “够了!” 皇上怒吼,目光直视孟沥。 “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你的人,会成为刺客!” 孟沥张了张嘴,尚未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皇上,臣女要伸冤!” 孟沥一震,回头一看。 那人来势匆匆,是温宁夏无疑! 打折 第97章 将你一军 不过孟沥眼中的震惊,并没有因此持续太久,而是再度恢复了平静。 因为跟随温宁夏一同过来的,除了温曜,还有被温曜用绳子捆住的赵烁,以及那个被孟衍带走的宫女。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秦玉,亦或者是带着他给的人皮面具的秦玉。 只要秦玉没有被抓住,那么他便有信心,在这件事上,撇清一切关系。 “你是?” 皇上眯起眼,因温宁夏并不是时常进宫,所以他一时没有叫出她的名字。 但苏天心和温家家主,却已经朝她走去。 “小夏,你没事吧?” 苏天心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又将她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发现她的外衣,有地方被扯破,脸上也被打了一巴掌,而留下了五指红印。 顿时,苏天心与温家家主的脸色都是一沉,异口同声的说。 “是谁打了你!” “天心。” 温宁夏脸色苍白,刚才的高呼都是强硬下的反应,此刻面对父亲与好友的关心,她再也控制不住的抱着苏天心,哭泣了起来。 “要是大伯父来晚一步,我真的、真的就——” 未说完的话,已经被哽咽所代替。 大家也都是明白人,看得出她衣衫的不整,也更看得到,只穿着中衣的赵烁。 “是不是你!”温家家主怒气冲天,一把揪住了赵烁的衣领,大声吼道,“你个畜生,竟然在昭德皇后的忌日上,对我女儿做出此等之事!说,你到底是何居心,你又是谁!军队之中,怎能容你这种人!” 赵烁虽然上半身露着中衣,但下半身的盔甲并没有全部脱下,足以可见他是随行而来的侍卫。 “温公爵,你先别生气。”太尉得到孟沥的眼神意识,上前说道,“他们不过是外衣有所褶皱与破损,并不表示真的发生了什么。你这般强行指责,是不是需要让他也解释一下?或许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我们所想的是怎样?”温曜一路陪着温宁夏走来,是最清楚她是一路颤抖的强迫自己过来的,“当时之事是我亲眼所见,此人欲对小夏行不轨之事,就在这条路过去半里外的一个山洞中,里面还有他没来得及收拾的迷药。只要让太医检测一下,便知小夏是否被下过药。” “也许是她自己服了药呢!”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温家家主、温曜以及苏天心的脸色顿时一变。 只是苏天心还没来得及出手,温曜就用怀中的一两银子,直接砸破了那人的脑袋。 顿时鲜血直流,那人哇哇直叫。 苏天心放眼望去,才发现那人是太尉一派的小官。 赵烁见状,原本也想用这个理由给自己开罪,但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脸话都不敢说了。 他在山洞里,已经被温曜打了一顿,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此刻被抓了个正着,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太尉,希望他可以救自己。 “皇上。”苏南陌上前一步,道,“温公爵一脉,向来不掺和朝政,每年也仅有宫中有大事,才会进京,此女,从小与天心一同在青竹学院念书,品性人缘亦是不错的,所以此事上不可能撒谎。”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太尉反驳道,“品性什么的,都是可以装出来的,这里有没有学院的人,任何作证?苏千金也是与她住在一起,所言都有偏帮之意,不可全信。” “太尉,你莫是忘记了本王乃青竹学院现任教谕,这事了?”孟忘枢突然在人群中笑出了声,他音色温润,面色柔和,“若连本王的话你也不信,不如这青竹学院教谕一职,由你来做?” 太尉脸色尴尬的笑了两声,“王爷,此言严重了。老臣并未此意。” “那是何意?”孟忘枢又说,“温宁夏尚未及笄,比你之子还要小。都说长辈要爱护晚辈,你却如此对待一个孩子,品性道德又何存?” “你!”太尉立刻就变了脸,压低声音,警告道,“还请王爷注意言辞!” “这事需要注意言辞吗?”温曜接过孟忘枢的话,怼道,“太尉从一开始就不信小夏差点被人轻薄。那我倒是要问你一句,是不是此人是你的人,所以你才如此维护!” 这话完全就是不给太尉面子了。 温曜无官无爵,太尉好歹是个当朝正一品官员,被如此对待,自然是气不过的。 “温公爵,这就是你们温家之人吗?”他没有直接反驳温曜,而是将矛头指向了温家家主,“没有证据,如此污蔑!更何况,我不过是想调查清楚事情的经过,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倘若温宁夏所言当真是真的,那么此人在昭德皇后的忌日之上,做出此等行径,按照我朝律法,是直接问斩的!” 温家家主虽然不入朝,却也知太尉的人品如何,他越是这么说,温家家主心中就越是笃定,此人和太尉有关系。 只是他没有证据,紧抿着嘴,望向了温曜。 温曜点点头,将捆着两人的绳子的一端递给了苏天心,然后大步上前,走到皇上面前,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用锦帕包裹的东西。 “皇上,我认识此人,更有证据证明,小夏与我所言,句句属实。” “哦?”皇上久不出声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听到温曜如此说,也不急看他手中之物,而是先问,“你知道他是谁?” “他乃赵太傅之子,赵烁。之前与我有过君子之交。但他一没有官位,二没有入伍,今日却穿着侍卫的盔甲出现在此,根据我朝律法,此乃大罪!” “对。” 皇上当即点头,按照轩辕国的国法,没有入伍而穿着军队的衣物,混入军中之人,一旦被揪出来,是要按照军法处置的。 所以,原本就听了太尉那句话,而变得慌乱的赵烁,此刻是更加的慌乱了。 “其二,便是这个证据。此物是从赵烁身上搜出来的。”温曜将东西往皇上面前一伸,“皇上打开一看,便知。” 齐公公见状,走过去,要伸手接过,然后递给皇上。 太尉与孟沥看着额,都是心中一紧。 按照今日的发展,这个东西,应当也是会嫁祸给他们的。 否则温曜不会现在才拿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若此时故意打断,便会让嫌疑实锤,还不如见招拆招,所以都没有动。 齐公公拿过锦帕,在皇上面前,打开了外面包裹的锦帕,露出了里面的一块羊脂玉佩。 “这个是——” 玉佩没有什么稀奇的,但玉佩上的雕刻的东西,却很少。 “玄武。” 皇上一眼笃定,眼中的寒意,愈发的浓重了。 但太尉的神色却是一松,这个原本就是他嫁祸给安家的东西。 所以他当即就上前说,“皇上,玄武乃安家的族徽,这枚玉佩,形状与款式,都是每个家族中家主手持的天赐之物。却在此人身上搜出来,这是怕并不简单呐。” “可如今,安家家主不是身子不适,昏迷不醒了吗?” 人群中,有人问道。 太尉立刻就解释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现在安家内部,都是由齐国公之子,齐羽把持的。而这齐羽又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他笃定皇上心中已经是十分的明白了。 齐羽是皇后推荐娶安如是的人。 两人成亲的第二天,就从安家传出了安如是昏迷的消息,外头的人虽知道的不具体,但里间的利害关系,动动脑子,还是一清二楚的。 皇上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想到是安家的害了他的昭德皇后失去了复活的机会,心中好不容易沉下去的怒火,就一下子上来了。 “来人,将此人拖出去,砍了!” “是。” 侍卫立刻上来,接过苏天心手中的绳子,就要将人拖下去。 赵烁闻言,脸色煞白。 他强烈的挣扎着,对太尉求救。 “太尉,你救救我呀!是你要我这么做的,我都做了,只是没成功,可你不能这样过河拆桥呀!你说过会保我性命无忧的。” “胡言乱语什么!谁要你这么做了?”太尉大声呵斥道,“我看你就是安家派来的细作,之前因我与安为常在政事上有些矛盾,所以安家的人一直怀恨在心。他们会找上了你,把家主的玉佩给了你,然后叫你嫁给我的,对不对!” “不是的!太尉,是你在我爹出殡那日,叫你的义女把东西交给我的呀!说只要要了温宁夏,毁了她的亲白,不仅可以让我过过瘾,还可以把温家拖下水,你还承诺过我,会让我娶了温宁夏的!那个玉佩也是你给我的,你现在怎么可以过河拆桥,不认账了!” 赵烁情绪焦急,语速之快,说的前后有些乱,但意思却十分的明显。 太尉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休要胡说!我哪里来的义女?” 赵烁双手被绑着,还被侍卫架住,只能用脚去踢,还站在原地的宫女打扮的秦玉。 “就是她的主子呀!你让她的主子来转达,那时,曹青将军也在!今日也是他给了我一身盔甲,叫我假扮侍卫混进队伍里的。” “胡说!”此次的安全问题,都是曹青在负责的,他听到此言,也与太尉一样,重重的反驳与呵斥,“我根本没有进过赵府,这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他说着,又面向皇上,使劲的撇清关系。 “皇上,就在不久前,我才得知营中有个侍卫被打昏,剥脱了盔甲,我正要调查,便出了刺客一事,所以尚未来报,还请皇上恕罪。” 他说得振振有词,还叫人将那名被打昏的侍卫用担架给抬了上来。 侍卫脸上被打肿了一个大包,此刻还在昏迷当中。 “所以皇上,请你莫要相信此人之言。” 曹青双手抱拳,头微微低下,拳与额头齐平,等候皇上的开口。 可皇上迟迟没有言语,却听得孟忘枢忽然说,“那个宫女,不是当时被孟衍带走之人吗?齐公公,你看看,是不是她?” 齐公公听他这么一说,眯着眼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是她没错。据说当时,也是她去七殿下的院子里送了一只灵芝。” 灵芝? 孟沥听到这个事,又想起之前与苏天心的对话,她在话中笃定这个宫女是他的人假扮的。 他眯着眼,心中盘算着,若是如今可以将这事,完全的推到安家的身上,对他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至于九无。 他回头看了眼九无。 他被侍卫五花大绑的架着,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沥眼波流转,刹那间心中那已经笃定了一个主意。 恰逢苏天心突然开口。 “皇上,臣女有件事,原本是答应了不说的,可现在是不得不说了。” 皇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问道,“何事?” “奴婢今早在出发前路过七殿下的院子前,无意中听到里面伺候的宫人说,七殿下之所以会发病,是因为吃了灵芝。那灵芝是皇后命此宫女送去的,此次来的不少人都可以作证。因为她不认识七殿下院子的路,所以是一路问过去的。” “这事,可是真的?” 皇上扬声询问,人群中有大部分的人都点了点头,多数是太监与宫女。 “齐公公,去派人回行宫问一问老七,是否有这事。” “是。” 皇上如此做法,是不肯放过一个可能性了。 也足以可见,他对孟炀的重视。 “皇上。” 苏天心见达到目的,又继续进言。 “不过皇后应当是心善,毕竟之前有五殿下推到七殿下一事。她送去灵芝,却不知七殿下身子太虚,虚不受补,而七殿下估计也是不想拂了皇后的好意,所以才吃了一些。我当时问过正好路过的冯太医,冯太医透露,七殿下就吃了这个才发病的,且其中被注入了微量的速度。但七殿下却不想皇上担心,所以才隐瞒了实情。臣女本以为这事,不过是个意外,怎知今日出发皇陵之前,我偶然看到这个宫女站在墙角与人说什么已经在灵芝内注入毒素,目的是要嫁祸给皇后。而她之前的到处声张问路,还告知他人她前去的目的,就是在做掩饰。” 皇上听得她凿凿之言,眯了眯眼,“所以你笃定,此人并非是皇后之人?” “父皇。”孟沥怕她再说出什么来,让他错失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便直接打断,说,“天心所言,全都是听到以及自己猜想所得的,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儿臣认为,还不如看看此人到底是谁,才能解更多的疑问。” “看看此人是谁?”皇上有些疑惑,“你是何意?难道她还不是她吗?” “父皇,儿臣眼尖,刚才在风吹过来的时候,吹起了她耳鬓的发丝,看到了耳鬓那处,有些鼓胀。儿臣之前见过戴着人皮面具的人,一旦人皮面具遇到水,便会膨胀。所以此人多半也是带了人皮面具。” “九殿下真的是好眼力,万一是你看错了呢!”苏天心眯起眼,面带挑衅,“莫要到时候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王是皇上的儿子,承袭的便是一言九鼎的承诺。” 他心中自信满满,是完全不给苏天心机会,让她将这个人嫁祸到自己的身上。 最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九无成为刺客,和温曜出现在这里。 他若今日还想要动温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故而更不能在温家这事上栽跟头了。 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一连两次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不过这份自信的来源,有一半是,此人戴着的人皮面具,并非是他给秦玉的。 秦玉的那个人皮面具极为特殊,就算遇水也不会膨胀,而且她更不会随意的撕下来。 若当真是她,她被绑来这么久,也会以眼神示意他什么。 可从头到尾,此人都默不作声,呆呆的看着前方,了无生息。 所以孟沥才会让心中的自信,上升到了最高点。 “皇上!” 苏天心想要再次进言,却被皇上伸手一摆,堵住了嘴。 “齐公公,你去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 “是。” 齐公公大步走去,走到宫女身边,拂尘一甩,朝她伸出了手。 也就在这一刻,一直安静的宫女,突然眼睛一颤,神色里迸射出了光辉,然后扭头躲开。 就像是突然梦醒的人一样,看到有人往自己脸上招手过去,会下意识的闪躲。 “给我将她按住。” 齐公公一声令下,侍卫立刻照办。 齐公公再次伸出手,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给硬生生的撕了下来。 孟沥原本嘴角噙着微笑,盯着苏天心,却突然看到苏天心抓头,朝他露齿一笑,笑容里带着十足的挑衅。 他心中一跳,眼睛骤然往那宫女身上看去,然后清晰的看到了秦玉那张既让他讨厌又不爽的脸! “对,就是她,她就是那天去我府中,说是太尉义女的女子!” 赵烁在一边大吼,想方设法的要将她一起拉下水。 但秦玉一声不吭,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秦玉?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亲眼看着我被欺负,你心里就好受吗?” 温宁夏一直都站在苏天心的身边,她对这个宫女也是十分讨厌的,因为当时,她在林中迷了路,就是这个宫女带她去了那个山洞,然后遇到了赵烁。 也是她将药灌到她的嘴巴里,若非温曜及时出现,以催吐的方式,让她将药吐了出来,她现在早就被毁了。 虽然当初苏天心叫她当心过秦玉,但她没想到秦玉会做到这么坏的地步,竟然不顾同窗多年的情谊,如此的陷害她。 不过也因此事,让她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 “秦玉,那次在青竹学院里,安如是诬陷天心不洁一事,是不是也是你和她一起策划的?因为我前天看到你们在屋子里单独相处了很久。” 温宁夏此言,纯粹是想到,所以才无意识的说出了口。 苏天心却听得心中一跳,想要堵住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之前故意和孟沥那么说,就是想引诱孟沥在刚才去主动揭开秦玉脸上的人皮面具,就是想将此事,嫁祸给孟沥。 但温宁夏把这件事一说,便是给孟沥抓住了机会。 以他的性子,肯定会顺势将一切都嫁祸给安家! 若是皇上相信了,那么在九无那件事上,孟沥也会有借口推脱责任。 而孟沥的即刻反应,也完全如了苏天心的猜测。 只听他说,“秦玉,那次之事,我就有所怀疑,安如是本就讨厌你,却为何会突然与你走的那么近。你陷害天心不成,现在却要对她最好的朋友温宁夏下手,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大家都是同窗,你就不念一点情谊吗?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们的!说!” 秦玉是个聪明人,她听到孟沥的那番话,就笃定,他多半是要舍弃自己了。 但她不甘心呀! 她努力了那么久,非但什么都没有得到,却要成为他的弃子? 就因为她在他的心中比不过苏天心! 可是她更清楚,如果今日在这里,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孟沥身上,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她久跟随孟沥,最清楚他的手段。 生不如死的下场,她看到过很多。 她不愿意承受这些,更不愿意死。 因为在她的腹中,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 为了让这个孩子留下,她必须顺了他的心意,才有资格去谈条件。 她梗着一口气,冰冰的说,“因为我看不惯她们,因为我恨她们,所以我要她们身败名裂。所以我假扮太尉的义女,去了赵府见赵烁,给了他安家的玉佩,要他去毁了温宁夏。” “你既然假扮太尉之女,为何要将安家的玉佩给他?”苏天心说,“这话前后矛盾,还是你想隐瞒什么?又或者是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秦玉,你是个聪明人,但凭你一人之力,真的可以做到这些吗?” “为什么不可!”秦玉一眼瞪去,怒吼着说,“你以为人人都要像你一样,仗着有个有权势的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这话说的很对。”苏天心说,“我爹有权势,还是四大家族之首的苏家家主,而你爹,不过是个户部尚书。哦,不对,他也已经不是你爹了。” 苏天心微微一笑,“我听说,他早就在除夕夜出了那件事之后就将你逐出秦家了。” “你!” 秦玉眼睛瞪大,这件事她都没有让孟沥与太尉知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但她没有想到,苏天心这话,不是想简单的奚落她的地位而已。 真正的却是后面那句话。 “除夕夜逐出家族?”皇上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的深意,眼睛盯着苏天心说,“天心,你说具体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皇上,这事,臣女也是在之后才知道的。除夕夜那日,秦玉作为圣女给每一个人搜身时,都寻了一个宫女接应,那人便是袭击皇上的刺客。而且京都城防图失踪那么久,苦寻不得时,为何秦尚书会对皇上说那样的话?因为秦尚书知道这事与自己女儿有关系,为了保护秦家,他唯有说出实情。不过臣女依旧是那句话,秦玉单凭一人之力,是无法做到这事的。” 皇上闻言,久而不语。 太尉却说,“苏小姐,你这么说,可是要有证据的,若无证据,随你怎么说都可以。” “太尉。”苏天心笑笑,“你真的想要我拿出证据吗?” 她又露出刚才对孟沥的那种笑,笑得太尉心中发毛。 打折 第98章 定罪 太尉从入仕以来,一直都是在算计别人,然后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 都是别人看他,才会心生恐惧,从而对他俯首。 是如何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被一个才及笄不久的小丫头,看的浑身发毛,背脊冰冷。 那绝对不会是一个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该有的神色。 太尉想到她这几个月来的改变,与之前的天真相差了太多,就觉得她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久经岁月人的灵魂。 让他唇齿之后的那句——你哪里来的证据。 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越发的肯定了孟沥之前说的话。 她真的是有备而来的,兴许,那个刺客,也是她声东击西的戏码。 但他没问,却有人问了,相同的话。 不过这人,更让太尉心寒。 是皇上。 皇上盯着苏天心,眼睛都没有眨过。 自除夕夜,苏天心当众应付羿宣之后,皇上的心中,就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样聪慧的女子,与狡猾的朝臣一样,控制得好,能为己所用,控制的不好,便是一把利刃。 “你若今日真的有证据,能够证明秦玉与京都城防图一事有关,又供出她的合伙人,朕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朕能够办到的,绝对不会食言。” 皇上这话,让太尉的心彻底的一沉,一颗心都快要挂不住了,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任何一点改变。 包括他身边的孟沥,虽脸色紧绷,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慌乱。 “不愧是狐狸。” 苏天心在心中讥讽的嘲笑,脸上却仍旧带着微笑的说,“皇上,证据我现在还不能拿出来。” “你拿不出证据,却又说有证据,谁知道离了这里,会是怎样。” 太尉抓紧一切机会反驳,更是指出苏天心,有可能会伪造证据。 “太尉。”苏天心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你有些奇怪呀!” “奇怪?”太尉说,“我奇怪什么?” “刚才,小夏说自己被人欺负,要求皇上做主。你当时做了什么?” 苏天心伸手拂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面带笑意的说。 “你当时要她拿出证据,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可当看到和赵烁一起密谋者秦玉后,你又做了什么?” 她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相信,在场的人,都听得出言下之意。 “他要你拿出证据,证明秦玉是有罪的,若没有,她就是好人。” 接过苏天心话的人是温家家主。 他站在温宁夏身边,护着自己的女儿,冷眼相望太尉。 更是一字一句的说道,“秦玉是欺负我女儿的主谋之一,他的行径完全是护着秦玉,欺负我女儿。” 太尉脸色一沉,语带警告,“温公爵,你说这话可是要有证据的!” “证据不是已经拿出来了吗?”温家家主指着在皇上手中的那块玉佩说,“那就是证据,证明秦玉有罪足够了。” 他的目的很明确,只要秦玉得到应有的惩罚,后面的事,都是可以慢慢来的。 秦玉一旦入狱,太尉一定会为了销毁证据,而灭口秦玉。 只要太尉要下手,还怕抓不住他的把柄吗? 苏天心没有吭声,眼睛一闭,然后缓慢抬起,眼中恢复了如常的黑色。 她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而是伸手在温宁夏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 温宁夏眼睛一眨,突然大叫一声皇上,然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打开苏天心和温家家主去扶的手,重重的在泥地上,对皇上磕了一个头。 “皇上,您也不相信臣女了吗?”她跪直着身子,眼泪直流,“您是轩辕国的国主,臣女从懂事的那刻起,就清楚,任何事,只要你一声令下,没人敢不从。今日一事,不管臣女有没有失去清白,面对这么多人,都已经颜面尽失,还有何颜面留在这世上。可臣女知道父亲,大伯父,天心等等,都很担心臣女,定会因臣女的死而愧疚而憎恨,然后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来。所以今日,臣女在这里,最后恳请皇上一个承诺。” “小夏,你胡说什么?快起来,皇上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是呀,小夏,你别想不开,坏人终究会得到报应的,不管那人是谁。天子犯错都与庶民同罪,又何况是他们?我相信皇上,他是当世明君,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而自杀的。” 苏天心最后一句话是有意说给皇上听得。 因为她知道,这个皇上,虽然有时候会让人摸不懂,却在有一点事上,是绝对不会纵容的。 那就是被女子被强迫失去清白。 因为,当年昭德皇后便是在出行中发生了意外,遭人强迫之后才自杀的。 这事,成了皇上心中一个过不去的坎。 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人们将那件事的初衷给淡忘。 但对于他来说,今日是昭德皇后的忌日,他肯定不会忘记,她当初是如何死的。 所以,他才会耐着没有复活昭德皇后的悲伤心情,继续着这件事,便是最好的证据。 皇上听得苏天心的最后一句话,脑海中仿佛想起了当初昭德皇后死时候的模样,眼神有些恍惚,心中便是一疼。 孟沥见了,暗叫不好,当即想要说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却突然听到温宁夏说。 “请皇上下令,阻止任何人为我报仇。我含冤而死,我不怕,但我却怕极了我最亲最爱的人,为了我手染鲜血。” 若说苏天心的那句话只是个挑起皇上伤心事的开端,那么温宁夏的这话,就等同于一击利刃,直刺入皇上的心扉。 让他仿佛听到了昭德皇后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整个人面色苍白,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皇上。您当心。” 齐公公快一步扶住了皇上。 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昭德皇后死前经历的人,所以看到皇上如此反应,是知他心中想起了往日的伤口。 “皇上,请你答应。” 温宁夏大吼一声,然后用藏在袖中的发簪,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腹。 “小夏!” 苏天心眼疾手快,却不想温宁夏速度又快又狠,去夺她手中发簪的同时,不小心被发簪的尖锐,划破了手。 “天心,对不起。” 温宁夏虚弱的说,然后双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小夏,小夏!” 苏天心抱着她大吼,温家家主更是愤怒的起身,当场就要发作。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上突然开了口。 “来人,将赵烁与秦玉收押。”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改口道,“直接处死!” 此一言,冷酷无情,让淡漠的秦玉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不,不要,皇上,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是被人骗了,才做出这种事来的,求求你,看在赵家世代忠臣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 赵烁一开始看到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秦玉转移,以为这件事上,自己还有转机,没想到最后的下场是被直接处死。 他怎能不慌乱,怎能不害怕? 故而大喊大叫,希望能以赵家世代为皇家保管重要钥匙的份上,可以减轻处刑。 “世代忠臣?”皇上冷笑道,“赵太傅弄丢了京都城防图的钥匙,你若寻得到,朕才信你的忠心。拖下去!” “我知道,皇上,我知道钥匙在哪里。我全部坦白从宽,之前在靖霆王府搜到的那一把,是假的,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戛然而止。 一颗边缘锋利的石子,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咙。 一并阻隔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倒下去了。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皇上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赵烁的衣襟,吼道,“你给朕说清楚。” “是——是——” 赵烁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死了。 只是死前的眼睛一直盯着某个地方。 皇上回头一看,那个地方站着好几个人。 有太尉,孟沥,还有曹青,孟忘枢与苏南陌。 他究竟指的是谁? “究竟是何人做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 一瞬间,不禁怒火三丈,高声吼道,“唐将军。” 他叫的唐将军,就是苏天心的舅舅,可人群中迟迟没有人应道。 “唐悭,出来!” 他二次开口,怒火更是上扬了数倍。 齐公公在一边提醒道,“皇上,此次出行,唐将军并未跟随,而是曹将军全权负责的。” “你立刻命人八百里加急,持朕密令与口谕,告知唐悭,叫他搜捕在场所有人的家中,与各处府邸,有任何嫌疑之处,全部搜出来。若有人敢反抗,直接杀无赦!” 他这话,是充分的宣誓了他的怒火有多么的严重。 这是,比起不能复活昭德皇后的气,更多更浓郁的。 而且未让曹青负责,也未让他的下属去传达,已经是对他有所怀疑。 更是间接相信了苏天心之前的那番话。 不管是赵烁,还是秦尚书之前的所为,都与京都城防图有关系,那么这件事,就还没有完。 “若京都城防图的钥匙寻而不得,所有相关的人,都给朕好好等着!” 他手中的那把钥匙,迟迟寻而不得,所以无法去验证当初在靖霆王府搜到的那把钥匙的真实性。 因此就寻了个办法,将孟忘枢关起来。 从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看看,身为孟忘枢徒弟的苏天心会如何做。 而这个,本是他当时一闪而过的念头,并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收获,毕竟苏天心还只是个小丫头,也许除夕夜不过是她一时好运。 可今天来看,若说她真的胸无大志,是不可能的。 若加以培养,她之谋略,或许会更甚苏南陌。 只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侍卫将秦玉押了下去,最初被当做刺客抓来的九无也被抓了下去。 温家家主抱起自己的女儿,对皇上说,“皇上,可否先命人给小夏救治?” “去吧!” “多谢圣恩。” 他疼惜的摸了摸温宁夏的脸,然后抱着就与温曜一起走了。 温家的人一走,两个人又都被定了罪,这事也差不多该散了。 “皇上,这个人就不处理了吗?我听说,他是刺客。” 苏天心从裙摆上撕下了一条边,包裹着被发簪刺伤的手,似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九无一眼,然后开了口。 若她不提醒,皇上还真的把此人给忘了。 但一看到此人的脸,他心中的不平就又出来了。 九无是孟沥的人,却成为皇陵的刺客,这事是否与孟沥有关? 皇上虽然疼爱这个儿子,却也因为儿子之多,对他如今的权势,心中也会有些猜疑。 而自古帝王,一旦对人有了猜疑,就难以消除了。 处理的不好,是会直接要命的。 孟沥心中十分的清楚,所以在九无被苏天心重新提起的时候,他当即就上前一步,一掀衣袍,对着皇上跪了下去。 “父皇,此人是儿臣之人,不管他做出怎样的事,都是儿臣之过,还请父皇责罚。” 他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是想以退为进。 苏天心怎会如愿? 她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放弃这个机会,她将不会有第二次翻身的时机了。 所以,不管今日是否会得罪皇上,她都只有放手一搏。 “皇上,臣女认为,秦玉砍不得。若她死了,或许皇上永远也不会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抢夺京都城防图了。应当将人先行关押,然后再慢慢逼问。” 此言,比起孟沥,更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他当即下令,“将秦玉押回来。” “是。” 侍卫原本想要暗中下手,却还是慢了一步,只能将人带回去。 秦玉紧绷着一张脸,小脸儿苍白苍白的,毫无血色,但一双黑眸却强忍着,一直落在孟沥的身上。 “你继续说。” “父皇,请听儿臣——” “闭嘴。”皇上呵斥道,又面向苏天心,口气也不如之前的和善了,“苏天心,你要知道,今日你所言,若有半分虚假——” “臣女愿以整个苏家的人头保证,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她以苏家满门保证,让皇上有些动容,下意识的看了眼苏南陌。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此刻平坦的眉宇,也不免有所紧蹙,似是不知道苏天心到底在做什么。 “好,你继续说。” “是。” 苏天心福了福身,才往下道。 “今日,赵烁与秦玉设计陷害温宁夏,为了不让任何人打扰,最好的办法,就是声东击西。既要引起大家的注意,又可以在事后,把事情推给他人,只有这样,才能如赵烁一开始说的那样,最后他不嫌弃的娶了不洁的温宁夏,还会成为好男人的典范。” “所以九无与他们是一伙的?” 皇上问了一句,太尉却冷笑着反问。 “苏小姐,以你这么说,那刺客为何又要往他们选定的那一边跑去?” 苏天心笑道,“太尉,你怎么知道,刺客跑的方向,就是他们选择的地方?” 孟沥随即知道她的下套,想要叫太尉闭嘴,却仍旧是晚了一步。 “是温曜自己的说的,他说就在这条路过去半里外的山洞中,发现了温宁夏。” “那请太尉看看,那条路半里外在何方。” 苏天心朝着左边,挪了几步,露出了身后的那条路。 太尉冷哼一声,满眼不屑的说,“这又何好看的!” “大家请看,那条路三十丈开外,是有个分叉路的,温曜当时只是指了那条主路,并未说是哪条岔路。”苏天心笑道,“敢问太尉,您又是如何肯定的?” 若非他不知情,怎会这么清楚? 太尉顺势一看,心口一滞,眼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起来。 “我、我——” 太尉第一次在一个丫头面前,两次吃瘪,面色已经是十分难看了。 支吾了几声,才断断续续的说,“我刚才看到他手指了那个方向。” 苏天心不理会他,而是问了别人。 “齐公公,你刚才也是看的清楚地,请问,你看到温曜手指了那边吗?” 齐公公点头,“他的确是指了指,不过没有指出是哪条岔路。” “好你个苏天心,你竟然框我!” 太尉骤然面露凶样,大步往苏天心那边过去。 孟忘枢身形一闪,及时挡在了苏天心的身前,对太尉皮笑肉不笑的说,“太尉,你可是当朝元老,对一个小丫头如此,合适吗?不如想想,你要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 “白振!” 皇上怒喝一声,正要说话的太尉猛然一抖,折回了身。 “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他清楚,太尉一直与白家不和,在安为常死后,多次与皇后明争暗斗。 加之之前赵烁急切说出的那番话,与秦玉身上搜出来的安家玉佩。 并不难猜测,这一切都是太尉故意要嫁祸安家的。 他身为帝王,一直苦苦维系着四大家族,以保护他们手中的秘密,来守护轩辕江山。 没想到,却依旧防不住他们的勾心斗角。 弄到这般地步,他也是心累。 “皇上,微臣冤枉呀!”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差老泪纵横了,却也因此错过了孟沥的一个眼神。 孟沥在太尉落入苏天心的圈套中后,心中就笃定了一个计划。 虽然他不知道九无为何会成为刺客,但他相信九无对他还是有情义的,所以他若要想脱罪,此刻所有的希望也都在九无身上了。 九无站在原地,看着孟沥的神色,漠然的神色终究动了动,然后咬紧了嘴唇。 “皇上。” 他沙哑的开口,面色平静的说。 “九无认罪,一切都如苏小姐说的那般,我是那名刺客,而主谋,是太尉。他这么做,完全是想以温宁夏来威胁温家家主,交出温家守护的秘密。好对付苏家。还有之前,毁了安如是亲白的主意,也是太尉授意秦玉去做的,齐羽并非皇后之人,他早就被太尉收买,目的是安家的秘密。一切的证据都被我藏在太尉在郊外三里外的那个凉亭下。我是个戴罪之人,所做之事,所说之言,都与主子无关。” “你胡说什么!这一切怎么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太尉恼羞成怒,打断他的话,从地上爬起来,脚一跨出去,却差点被一个东西绊倒。 他低头一看,是一根发簪。 一根温宁夏想要自杀,然后被丢弃在一边的发簪。 此刻却出现在他脚下。 他现在已经没多余的脑子去想为何这东西会在他这里,只想阻止九无说出更多的事。 弯腰就捡起发簪,朝着九无冲了过去。 “白振,你真的是反了!”皇上呵斥,“将他给朕拿下!” 太尉被捉住后,才想起自己行为过激了。 但一切为时已晚。 他丢掉了发簪,神色灰暗。 “皇上,臣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都是他们冤枉臣的。” “冤枉?”孟忘枢笑道,“四大家族一直和睦相处,为何如今会出这么多的事?太尉真的没有想过吗?若没有想过,那太尉一定也忘了,那日皇上忽然去本王府中,是谁间接引导的。” 太尉一震,猛然回头,怒瞪孟忘枢。 皇上却因此话回忆起,那日的确是太尉说了一些话,让他生了去靖霆王府之心。 “白振,朕真的看错你了。”皇上当即就下令,“将白振关押,齐公公,你通知唐悭,搜索太尉府,以及太尉所有的府邸,包括与他来往密切之人,朕要在回京的时候,听到最后的汇报。” “是。” 齐公公不敢耽搁,立刻又命人去传达口谕。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皇上言罢,震袖离去,苏天心没能把责任推给孟沥,心有不甘,还想上前进言,却被孟忘枢给拉住了。 “能拉下太尉,已经是不错。你若再言,便是给了孟沥一个反击的机会。此事,不可过急。” “可是——” 苏天心有话要说,她看了孟沥一眼,恰逢他也往这边看来,然后指了指自己手腕的七窍玲珑锁。 苏天心眼睛一沉,便压下了不甘的心,依偎在孟忘枢身边,不语。 孟忘枢拍拍她的手,握在了大手之中,是一种对她的保护。 “剩下的交给我。” 今日一出,本是好事,所以皇上才会带了这么多人一起来。 没想到,先有昭德皇后未复活,皇上砍了自己的儿子,还关押了皇后。 后有,九无成为刺客,温宁夏被差点被人轻薄。 而后续,不仅扯到了秦玉,还有太尉,更有从除夕夜就开始纷争不断的京都城防图一事。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道,其他的人,都不敢发出任何一点的声音。 就怕自己会成为皇上怒火下的牺牲者。 太尉、九无和秦玉都被分别带了下去。 皇上下令,阻止他们自杀,一定要安然的带回京都。 若是死了,曹青第一个会被砍头。 带着这样的心情,一行人,下了山,往行宫回去。 而一直在行宫等候的孟炀,在他们回到行宫前,已经得知了那里的所有经过。 他靠在床上,手中端着一碗才煮好的药,听着栾尘的诉说,嘴角忍不住泛起一层弧度。 “那丫头,还真聪明呀!” 他捧着药碗却不喝,想着那晚她来他房中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我更好奇,她先前不是很喜欢孟沥吗?怎么会突然这么恨他?孟沥极不好对付,她却有办法逼迫他,将一切责任推给了自己的舅舅,以求自保,这一招,我活了这么久,连想都没有想过呢!” “还不是和你一样,见异思迁,见色忘义。” 栾尘满满的不在乎,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药碗,意思是先喝了再说话。 可孟炀却纯当没看到,继续说,“你是说,她喜欢皇叔?” 他说到这里,扑哧一笑,“可我也喜欢皇叔呢!那是不是她会成为我的情敌?” 本想借机强迫他喝药的栾尘,乍一听这话,立刻捂着自己的胸口,退到了房门口。 孟炀疑惑的眨了眨眼,“你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有龙阳之癖的?” “一直都有哦。”孟炀心情很好的样子,“尤其是每次看到尘儿被我气得生气的时候,就越发的喜欢了呢!” 一声尘儿,让栾尘鸡皮疙瘩全起,就差吐了。 他一手挡在胸口,一手伸在前方,咽了咽口水。 “你给我住口,你个变态,爱你的皇叔去吧,我走了。” 他说完就开门关门,逃之夭夭。 孟炀这才掀开被子起身,将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全部倒在了窗口上的一个盆栽里面。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不,是我太聪明了,为了不喝苦药,什么办法都想的出来。” 他自言自语,外头姣好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似是镀上了一层金辉。 打折 第99章 有意要立太子 苏天心回到行宫后,并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去看了温宁夏。 此时,她已经醒了,正待在自己的房中,一听到是苏天心在敲门,立刻让她进来。 “天心。” 她眨眼微笑,看着关上房门的苏天心进来,神情自然,哪里还有刚才在皇上面前的低落与寻死的决心? “我刚才演的如何?是不是很逼真?” 苏天心看她那样子,扬了扬被包扎的右手,皮笑肉不笑的说,“很逼真,真到我都受伤了,你说演的如何?” “对不起。”她撅撅嘴,神情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我当时有些害怕,所以用力过猛。” “那你还真的往自己身上刺?”苏天心没好气的说,“我只叫你意思意思就行了,你就不怕力道没控制好,就真的被自己刺死了?” “我那是放心你。” 温宁夏仰起头,十分傲气的说。 “因为我始终相信,你不会让我受伤的。回来的路上,大伯父已经告诉我了,是你一早就知道了秦玉的阴谋,所以才让大伯父跟随着我,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所以我不怕。” 苏天心被她的态度变化,弄得愣了愣,然后勾了勾唇,却是苦涩。 “可是我还是利用了你。” “这不是利用。” 温宁夏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慎重的说。 “你是没有办法,只要可以让秦玉和太尉得到惩罚,牺牲一点又如何?连大伯父都那么相信你,我身为你最好的朋友,为何不信你?天心,我们从小就认识,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就算为了大义,要我丢掉性命,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因为我相信你。” 一番话,说的正义凛然,却让苏天心的眼眶一红,眼角立刻就湿润了。 “傻子,我不会让你牺牲的。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别说温家,就说流苏——” 她说到这里,突然被温宁夏给打断了。 “我知道这几日,天天和我在一起的,不是你,而是流苏。他本名才是骆司南吧!而且爱好女装,是个拥有特殊癖好的怪人。” “是他告诉你的?” 我惊讶不已。 “才没有呢!” 温宁夏撅撅嘴,眼睛有些闪烁的说。 “是我聪明机智发现的好不好?他虽然假扮你很像,但也不想想,我认识你多久了,多少都会发现一些不同。” “那你有没有告诉别人?” “当然没有。我知道,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这事,以后再找他算账。” 她眼底惊现小火苗,似乎对流苏的故意隐瞒,有些生气。 但她眼中水光荡漾,似又想起了什么,而浮起了笑容。 苏天心虽然不知道流苏最近是如何追温宁夏的,但她此刻的反应,让苏天心还是起了八卦之心。 “那你对他感觉如何?” “感觉?”她眨眨眼问,“什么感觉?” “就是你对他,喜欢吗?” 温宁夏脸色不红,眼睛却有闪烁。 “喜欢个屁,他就是个不正经的人,我才不喜欢呢!” 苏天心笑笑,并没有戳破。 或许他们在一起,温宁夏才会安康的活下去。 坐了一会儿,苏天心就离开了。 在皇陵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不可能到处走动,所以乖乖的回了苏府的院落。 皇上下令,明日一早就出发回京。 而且回到行宫后,还把孟沥与孟忘枢叫去了很久。 苏天心一直在房中等到夜幕时分,孟忘枢才过来。 “皇上寻你们去做什么了?” 她看到孟忘枢进来,便再也坐不住,走到他身边,双手彭祖他的胳膊,仰着头就问。 “去了那么久,他是不是还是相信了孟沥?” “孟沥不过是去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那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皇上在孟沥走了之后,问了我立太子之事。” 苏天心讶然,“他当真有了这心?” “对。” 孟忘枢握着我的手,在凳子上坐下,将人搂在了怀中。 “出了这样的事,都是因为东宫太子一事导致的。他若再不立下太子,或许此类的事,还会出现。唯有寻一个矛头,放在盾前,才可以保护盾后面的一切。” “所以他选了谁?” 我眯起眼,神色不善。 “他剩下的几个儿子当中,除了孟沥,还有谁有资格成为太子?太子不光要有谋略,还要有人脉,必须面对一次次的攻击。撇开孟沥此人的野心外,他的确是最有资格成为太子之人。” “不,还有一个人。” “谁?” 孟忘枢没有回答,将她放开,伸手去拎桌上的水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水?” “没有。”苏天心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也不叫宫人去准备水,“你先告诉我嘛!” “不,我喝了,想喝水。” “可没有水。所以你先说。” “你呀,怎么就不明白呢?” 孟忘枢在她耳畔轻轻地叹了口气,微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朵与鬓发,落在了她的脸上。 然后她的下巴便被人抬起,有一张柔软的唇,吸了上去。 久违的温柔与宠溺,让苏天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伸了伸手,想要推开,却又不舍得他的气息缠绵,便转而抱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一直到许久之后,苏天心的嘴巴也干干的,孟忘枢才将人放开。 然后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壶,“水。” “你是故意的!” 苏天心这才明白突来的吻的真正目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给我等着。” 她舔舔嘴唇,拎着水壶,就起身走出了房门外,去寻人打水。 而她一走,嘴角一直带着微笑的孟忘枢,突然脸色骤变,一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手紧紧地握成拳,整个身子在瑟瑟发抖。 桌面上仅有一套茶具,和一盏烛火。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的,却又那么一瞬间,他的身形变淡了一些,就连影子也消失不见了。 “娘,你怎么来了?” 门口突然响起苏天心的声音,她似乎遇到了唐香薷,在说话。 孟忘枢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与喉咙口的咳嗽之意,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药瓶子,从里面倒了三颗药丸出来。 “只剩这么点了?” 他凄惨一笑,然后吃了一颗下去,没多久,他变淡的身形再度变成实体,影子也自消失的地上,再度浮现了。 “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加快速度。” 他强迫自己的坐好,闭眼调息自己的内息。 没一会儿,苏天心就拎着水壶,推门进来了。 孟忘枢也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睁开眼睛,神色如常的坐在桌边,等着她。 “怎么去了那么久?” “刚才遇到了我娘,说了几句话。” 苏天心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走进去关了门,将水壶放在桌上,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温水。 “她问你什么了?” 孟忘枢拿过其中一个杯子,似是非常口渴的喝了一杯,然后给自己的倒了第二杯,又喝了一整杯下去。 “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就一天没喝水,渴了。”他喝了两杯后就不再喝水,将被子放在桌子上,继续问,“你娘与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就说我不该那样锋芒毕露,万一让皇上心生疑虑,我会有危险。” “嗯。” 孟忘枢托着下巴,眉眼微垂,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师父,你在想什么?”苏天心以为他在想今日一事,便有话要说,“今日我们把太尉拉下了水,孟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应该提早做好准备才是。” “以今日皇上对他的态度,他只怕唯有舍弃太尉,才可以明哲保身了。”孟忘枢十分肯定的说,“最迟在进京之前,他一定会想办法逼迫太尉认罪。” “那么秦玉呢?”苏天心有些不明,“你当初叫我留下秦玉,又是为何?虽然我不想她死的那么容易,但她的存在,只会是个隐患。” “她怀孕了。” “什么?” 苏天心吃了一惊。 “我当初选她留在身边伺候,是想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却无意中发现她怀孕的事。” “你可确定?” “我趁她熟睡之际,号过她的脉,应该已有两月左右。” “所以真的是孟沥的孩子?” “什么?” 这次换成孟忘枢吃惊了。 于是,苏天心把之前看到秦玉身上的红印给说了一下。 “师父,这事孟沥应当不知道,而且从孟沥今日想也未想就要舍弃她的举动来说,不一定会因这个孩子而对秦玉有所改善。秦玉知道太多关于孟沥与太尉的事,虽然今日孟沥逃过一劫,但我还是认为,有必要从秦玉下手。她怀孕,就是个不错的入手契机。只要利用这个孩子,利用她对孟沥的爱,必定会为我们所用。” 上一世,秦玉最初也是怀了孟沥的孩子,但孟沥将孩子打掉了。 可秦玉却认为是苏天心唆使的,所以自那之后对苏天心是恨之入骨,后来更利用了苏天心腹中的孩子,来威胁苏家满门。 苏天心为了苏家,只能让孟沥娶了秦玉。 却没想到,还是毁了苏家。 所以,这一世,她势必要以同样的手段,叫他们自食恶果。 一如今日这般。 上一世太尉如此陷害温家,那么这一世,她就以同样的手段,陷害了太尉。 一报还一报,是很公平的。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是孟沥真的能让太尉揽下所有的罪责,秦玉怕是也活不成。” “这事师父就不需要担心了。我会让秦玉好好的活下去,然后亲手毁了孟沥。叫她也尝一尝,失去挚爱的滋味如何!” 最后一句,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苏天心仿佛又想起了死前的那一晚,她的惨痛经历。 一刀刀的落下,一刀刀的恨意,至今都无法抹灭。 她要报仇,她要他们都得到报应! 孟忘枢见她眼中迸射的恨,心头一痛,抬手就将人抱在了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天心,我会帮你,用我的所有来帮你,达成你的心愿。” 他的声音轻微,带着浓浓的鼻音,传入苏天心的耳中,让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疲乏,彻底的消失了。 在他怀中一软,她伸手抱住了这个最爱的人,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大队伍整军出发,朝着京都的方向返回。 一路上再也没有了来时的嬉笑,一日半的路程,硬生生的被缩回了一日半。 返回京都的时候,已快临近子时。 可京都城内,却灯火通明。 唐悭带领着大批军队,浩浩荡荡的迎接皇上的归来。 “唐悭,随朕进宫。其余人返回家中,再没有得到朕的命令之前,谁也不准踏出家门一步。” 皇上一声令下,唐悭率领军队护送换上进了宫。 苏天心本是要和母亲一起回去,却临时被皇上叫住。 “苏相,你让天下随朕进宫。” 此言,让所有人都惊讶。 即便苏天心那日在皇陵上的表现让人惊艳,却也不该在这种大事的关头,被皇上如此重视呀! “是。” 苏天心没等苏南陌的回答,从马车上下来,走向皇车。 “上来,与朕坐一起。” “是。” 皇上亲自邀请她同坐一辆马车,这一幕在场的人都看到。 足以可见,在皇上心中,这么一个小丫头,比起那些心思诡谲的朝臣,更能令人信服。 “出发。” 齐公公见她坐进了马车,便让队伍出发。 马车浩浩荡荡的往皇城靠近,苏天心安分的坐在马车上,态度从容,并不觉得约束。 一路上更不东张西望,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心,神色安然。 “你就不怕朕寻你回去,是要将你关起来?” “皇上为何要关我?”苏天心闻言抬头,眼底带着微微的疑惑,“皇上难道不是想问我,明明之前很喜欢九皇子,为何如今会讨厌他倒形于色?” 她相信皇上不会看不出,她对孟沥的讨厌。 若当真喜欢,便会爱屋及乌,怎会如此咄咄逼人,对付太尉? 皇上在多位年,若是连这些都看不出来,怎能把持朝臣稳当这么多年? 皇上听得她的话,先是一怔,然后笑了。 “你呀,怎会变得如此的聪慧?” “许是得到了昭德皇后的指引吧!” 苏天心随口的一句话,直接让皇上面色变了。 他栖身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语气有些急切的说,“你说昭德皇后?” 苏天心对他的举动,并不惊讶,神色平静的点点头,“是。” “为何是她?你梦到过她吗?” “有一次。是在我与同窗一起去探险鬼宅的那次,被撞到头昏倒之后,我便梦到了她。” “她与你说了什么?在梦中,她过的如何?是否与当年一样,温柔美丽?” 见鱼儿上钩,苏天心将那次的梦境一一道来。 “昭德皇后在梦中与我说了好些话。她说了自己在皇宫中的日子,也说了与皇上初次见面并非如坊间传闻的那样,是在清水河畔,而是在距离清水河畔的有些远的一个桃林里。那年桃花盛开,美的令人不舍得眨眼,她的手帕被风吹丢了,她跑去捡手帕,然后就遇到了皇上。当时你把她的手帕踏在马蹄之下,弄破了上面的刺绣,皇后气的将你从马上骗下来,然后骑着你的马逃走了,却留下了那块手帕。后来,手帕上的破损处,是皇后与皇上一起绣上的一对鸳鸯,在皇后离世后,皇上就把手帕放在了她的棺椁之中。” 苏天心故意将声音压低,放入流水的清流,夏日的微风拂面。 让人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年的桃林。 他们相遇的那么普通,相恋的那么恩爱,却结束的那么心痛。 这段往事,皇上一直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当他从苏天心嘴里听到的时候,更是笃定了,她真的梦到了昭德皇后。 “她过得如何?” “不好。” 苏天心摇头,皇上神色泛着清晰的疼痛。 “她如何不好?她是在怪朕迟迟没有下去陪她吗?” “不是。” 苏天心再度摇头。 “她怪皇上一直想方设法的去复活她,怪皇上迟迟放不下他,而让自己过的不好。她心疼皇上,她对我说,要我帮助皇上铲除奸佞之人,想皇上安享晚年,而她一直都在最初的那个地方,等着你。不管多久,她都会等到再度与你携手一生。” 如此之言,甚是普通,却让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轩辕国地位最崇高的皇上,留下了两行清泪。 “皇上,你别伤心。皇后她一直都爱着你,从未有过后悔。她相信皇上,一定可以创造出最美好的轩辕国。” “朕会的,朕一定会完成答应过她的所有承诺,不管她是否还在。” 皇上抹去眼泪,神情哀伤,人也仿佛一下子老了许久。 他执着了昭德皇后多年,也必定会在这份执着上,失败。 苏天心看准了这点,所以才会对他说了那些话。 如今要对付孟沥,除却从秦玉身上下手,最大的希望,还是在皇上身上。 “皇上,您擦擦泪,皇宫快要到了。” 皇上点点头,却没有接过她递上来的手帕。 在他身上,还有一块,跟随了多年的,昭德皇后亲手绣给他的手帕。 此去再入宫,皇上都没有再对苏天心说过什么,苏天心一直都安安静静地。 下了马车,皇上命令唐悭进入书房问话,而她就被安排在了一旁的屏风后,听着。 唐悭将搜刮的所有证物一一呈上,并抓捕了一些相关人士。 所有的证物以及相关人士的口供,都证明,太尉有意扰乱四大家族的和平,真实的目的是想要吞并每个家族的秘密,然后以此要挟皇上退位,自立为皇。 皇上听后,大发雷霆,当夜就召集了刑部,大理寺,御史中丞三堂会审。 三方立刻就位,就目前的证据,在查证之后,提审了太尉白振。 本以为要几日才会有结果。 可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太尉就认罪了。 他没有任何反驳,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 这也验证了孟忘枢的猜测,孟沥果然悄悄地去见过太尉,逼他认罪了。 皇上见他没有任何反驳,当即下令,三日后处死,连带着秦玉一起。 此令一下,这个京都城都哗然了。 谁都知道太尉不是个善人,但也知道是个大人物,突然被问斩,一时间大街小巷,都议论纷纷。 还有秦尚书的二女儿,也被一起,这让秦尚书特意告知了整个京都,秦玉不再是她的女儿。 一切尘埃落定,只等三日后的行刑了。 苏天心从皇宫里回来,就一直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漫天的繁星,一句话也不说。 “夫人。” 雨瑶的声音唤回了苏天心的游神,她看到唐香薷走过来,立刻从藤椅上起身。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几日一直在皇宫,娘担心你,过来瞧瞧。” 唐香薷挽着她的手,在藤椅上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眼底泛着疼惜。 “我的天心这段时日辛苦了,都瘦了。” “我没事啦!”苏天心笑笑,靠在她的怀中,撒着娇,“我只要能够见到爹娘,都心满意足了。” “可是,娘却怕你会有危险。” “我能有什么危险?” 苏天心眨眨眼,她心中知道唐香薷在担忧什么,所以才以这种方式,想要打消她的担忧。 唐香薷皱着眉,脸带愁容。 “你爹说,你今日在朝上,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要求皇上收回赐婚,你爹都为你捏了把汗,你说娘会不担心吗?” “那有什么,是皇上说什么都答应我的。而且我真的不能嫁给孟沥。” “为何?” “因为我讨厌他,他不是善类,会对我们苏家造成威胁。” “那你就不怕得罪了他,让苏家陷身水深火热之中?他本就是太尉的外甥,如今太尉自甘认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尉是先保住他。你却趁着这个关头,拒婚?他怎能不生气?万一怒气攻心,而做出一些事来的话,你该怎么办?你出了事,娘和你爹该怎么办?” “娘,你放心啦,我有把握,他不敢对我如何。” “哦?”唐香薷眉头一挑,“你有什么办法?说与娘听听?” 苏天心张张嘴,这事,本不能告诉唐香薷,但看着她为自己担忧,又怕自己几句话搪塞了她,她会胡思乱想的更多,所以便将计划中的一小部分告诉了她。 唐香薷听后,这才松了口气。 “如此,娘便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娘再来看你。” “嗯。” 送别了唐香薷,苏天心就去睡觉了。 三日后,行刑那日,太尉第一个被砍头。 苏天心看着他脑袋身体分家的那一刻,心里别提有多么爽快了。 当年,太尉如何灭了苏家的仇,终于是报了。 剩下的,只有孟沥与秦玉了。 她眯了眯眼,然后便看到一个黑衣人,闯入了邢台,将秦玉给救走了。 有人敢劫刑场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上耳中。 皇上大怒,扬言一定要找到秦玉。 而此时,却又另外一件事,被悄然的扩散在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那便是,有人看到了死而复生的安为常,出现在了安府门口。 自称,他是安为常,他没死,回来了。 打折 第100章 许她官职 安为常的出现,在整个京都城乃至朝堂上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影响一度盖过了刑场的劫狱。 皇上得知后,立刻命人去调查,然后在第三天,把安为常带上了奉和殿。 奉和殿内,已经鲜少有如此紧张而沉重的气氛了。 安为常一身常服站在大殿之中,周围的同僚都纷纷看着他,偶有小声的低语。 安为常却不言不语,甚至不去主动看任何一人,一直到皇上的出现。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 皇上挥手,目光却一直落在安为常的身上,仔仔细细的将他从头看了个遍,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你,真的是安为常?” 皇上开口,语气中,还是带着不可置信。 “皇上不是已经派人去微臣家的祖坟里确认过了吗?我没有死,又或者说死的那个不是我。” 安为常这话,听得有大逆不道的语气,但皇上并没有生气。 因为皇上对于死而复生这事,是特别敏感的。 早在今日朝上之前,就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而安家的祖坟里,安为常的棺椁之中,的确躺着一个人。 虽已经半腐烂,但容颜的确是安为常无疑。 可安为常乃安家这一代的独子,谁怎么会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那,躺在棺材里的是谁?你既然没死,为何这么久都不出现?” “回皇上,躺在棺材里的是微臣的胞弟,因为他从小就走丢了,又这么多年过去,安家已经无人知道了。臣在那日,本是进宫赴宴,却在半路被人袭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安家老宅。臣不知是谁将臣带回去的,但第一反应就是回到京都,可是每一次臣要离开老宅,就有人会阻止臣,最后更是把臣关在了老宅祖坟的屋子里,便是数月。这次臣是遇到了好心人,才把臣带回了京都,才得以再次面见皇上。” 这话,安为常说的头头是道,神情更是自然极了,从表面看,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谎言。 但这样的话,落在别人耳中,要么是相信,要么就是不信。 其中,就有人说,“安大人,自在宫中发现你被歹人伤害后,安家并不是所有人都来京都的,怎么可能你回到老宅,却无人发现的?” 更有人说,“此言差矣,安家变故,安家老宅里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京都,欲要抢夺安家家主一位。留在老宅的必定也是一些晚辈,晚辈离京都那么远,不认得家主,也是在情理之中,后来安大人被关入守祖坟的屋子里,那地方,除非清明与忌日,否则谁会过去?” “相对于安大人是否被人发现在老宅这点上,我还是比较想知道,安大人屡次逃走,屡次失败,这次顺利逃出,究竟是哪位高人所救?” …… 一时间,朝臣们最初的小声议论,已经变成了表面上的直接猜测。 似乎谁也不会去惧怕,已经是前御史中丞的安为常了。 皇上看着他们在底下大胆的议论纷纷,并没有出声阻止,他一直在看安为常。 以前的安为常,在朝上总是和太尉作对,独掌一方,不会随便饶了谁。 更不会容忍这么多人对他的所言,指指点点。 可现在这个安为常,低调安静,面对质疑,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悦,仿佛忽然间变了一个性子。 加上,他承认自己有个孪生弟弟,所以他说死的是胞弟,也可以被理解为,死的是安为常,这个才是安为常的胞弟。 “好了。” 在差不多的时候,皇上出声阻止了朝臣们的议论,然后一摆手,对安为常温润的笑了笑。 “安爱卿既然回来了,这些日子就现在府中好好休息。若无他事,退朝吧!” 他从皇位上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内室走去。 安为常抿了抿嘴,转身往殿外走去。 “安大人,安大人。” 走出去没几步,就有人追了上来,有些是以前他自己的人,有些则是太尉的人。 安为常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问,“何事?” “安大人,你可知是谁将你掳走的?是否那人知道你那日会出事?还是说那日本就是一场——” “你胡说什么!”安为常的人高声打断那人的话,很不客气的说,“安大人可是好人,那人掳走他,自然是为了安家着想,哪像白振,枉皇上对他那么信任,却妄想扰乱四大家族,夺取皇位,死了也活该。” “什么?”安为常吃惊道,“太尉死了?” “对呀,太尉死了,就在你出现前几日,因为事情败露,所以被处死了。” 安为常听了,眉宇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愉悦。 照理他与太尉斗了那么多年,知道太尉死后,应该开心才是。 可相反的,现在他听了这个消息,心却很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缠上安家了。 因为心中担忧,所以他不再理会这些人,脚步匆匆的往宫外走去。 行至宫门前的时候,他意外地看到了正要上马车的苏南陌。 苏南陌刚好回头,也看到了他。 两人一怔,苏南陌是本着良好的家教,与他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可下一刻,安为常就大步冲了上去,一把拉下马车上的苏南陌,然后一拳打了上去。 这一幕刚好落在了陆续出来的朝臣们眼中,大家都是吃了一惊。 “太尉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安为常高声质问,即便看不到神情,也不难猜出,他是在生气。 可他与太尉是敌对,为何会如此生气,还生气到打人的地步? “安大人,你误会了,此事并非我所为。也与苏家无关。” 苏南陌被打了一拳,并未生气,只是扯开了他的手,从容的上了马车,叫车夫回去。 “苏南陌,我知道,太尉出事,一定是你做的,一定是你!你苏家妄想一家独大,没门!” 安为常高声吼着,引来人身后人的纷纷议论。 这声音的想起,也让他陡然回神,这里还是皇宫,走来走去的人诸多。 他回头看了那些人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皇宫周围都是眼线,很快即有人将此事告诉了齐公公,齐公公再把此事告诉了皇上。 此时,皇上正坐在书房中,看着手中的奏折,闻言,头也不回的问。 “天心,你觉得他为何这么生气?为何要打你爹?” 苏天心就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 茶还是热的,热气喷洒,她觉得烫,就开着盖子,放凉。 “第一,可能是因为安如是对他说了什么。不对,安如是现在还昏迷着,应该是齐羽说的。第二,应该是他自己心中有鬼。” “有鬼?” 皇上眉头一挑,一心二用,用朱砂批了奏折,放在了左手边,又拿起了另外一本继续看,同时再度询问。 “你也觉得他不是真的安为常吗?” “不。”苏天心摇头,“刚才在奉和殿上,我看的很清楚,他虽然给人的感觉是性子变了,但他是安为常。” “为何如此肯定?”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安为常为了保护皇上,正在左侧下颌靠近耳朵的地方,留下过一道疤痕。今日我特意看了看,的确有,那痕迹,不像是故意画上去的。” “的确如此。” 皇上点头,他让人去挖坟时,特意交代了这点,在那个与安为常一模一样的人身上,并没有看到那道疤痕。 而当初安为常死在皇宫里,因为是那张脸,所以谁也不会去怀疑他是真是假。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了苏天心低头喝茶的样子,随即又问。 “那你说他有鬼,是什么鬼?” “且不论安为常说的话是真是假,就说他回到安家,面对安家的变故,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以他的性子,怎么也不会一声不吭,咽下这口怨气?除非他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在一招之内,扭转这一切。” “什么意思?” 苏天心放下茶杯,身子略微朝着皇上侧了侧。 “就是说,他很可能之前与太尉的争锋相对都是故意的演戏,为的是最后的大鱼。” “大鱼。” 皇上眯起眼,很显然的明白了苏天心话中的意思。 “皇上,我有个计划。”苏天心见状说,“您不是已经找回了那把丢失的钥匙吗?” 她才起了一个开头,皇上就接口道,“你想用这把钥匙引鱼儿上钩?” “不愧是皇上,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苏天心嫣然一笑,冲他眨了眨眼睛,捧着杯子,小心翼翼的问。 “那皇上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皇上眯起眼,没有说话。 之前,在唐悭去白府抄家的时候,意外地在太尉一栋租给别人的府邸中,寻到了皇上手中丢失的那把钥匙。 但这事极为隐秘,所以除了他和唐悭以及苏天心外,就连孟忘枢也是不知道的。 “让朕用失而复得的钥匙,引他上钩,万一他手中有另一把钥匙呢?一旦两把钥匙合体,京都城防图就真的危险了。” 皇上说的没错,这东西是整个轩辕国的命脉,所以绝非是可以拿来做鱼饵的。 “既然不可以,那就只能等安为常自己露出马脚了。” “你当真觉得他是另有预谋?” 虽然皇上痛恶安皇后的所作所为,但对于安为常,倒的确是非常赏识的。 只是安家,走到这一步,终究也不是安皇后一人所为,安为常在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他心中也是有一定数目的。 就像太尉一样,若当真罪名实锤,他绝对不会姑息。 “是。” 苏天心的神色坚定,绝非随意猜测的结果。 皇上抿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苏天心见状,放下茶杯,起身行礼,欲要离开。 “今日时辰不早了,臣女还要去找师父,臣女告辞。” 皇上听到她说起孟忘枢,就想起那日在奉和殿,她当着孟沥的面,要求退婚。 那场面十分尴尬,可在她眼中,皇上看到的只有坚定如磐石的信念,以及在他同意之后,那眼中由心散发的开心。 “你既然那么喜欢么忘枢,不如朕就将你赐婚给他。” “我想说好,但又不能说。” 苏天心直言。 “师父肯定不会答应,如今之事,是要给皇上平定内乱,瑶国那边已经有所行动,若在瑶国发动攻击之前,内乱不平,会牺牲更多的人。师父虽无心朝政,却是孟家皇族中人,他不想看到轩辕国的百姓伤亡,所以在这之前,他不会考虑任何事,而我遵从他的决定。只愿皇上在一切都回归平静后,可以放我们隐居。” “你们要隐居?”皇上说,“你们可以留下,朕可以开设女子为官之先例,让你入朝为官。待你爹告老还乡,你便可以承袭宰相一职。” 一朝天子,对一个少女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他是真的非常看重她的。 为了她,不惜打破女子不能入朝的先例,更承诺她可以承袭他爹的官职。 这种殊荣,给谁谁不要? 但苏天心心中极为清楚。 这个,她不能要。 她现在可以尽情的展现自己的聪慧,尽情的受到皇上的宠爱,是因为她对皇上还有用处。 皇上现在谁也不敢轻易相信,只敢相信昭德皇后曾经托梦的她。 可一旦内乱平定,他稳坐帝位,便会开始揣摩人心。 而她锋芒越旺盛,以后就会跌的越惨。 但如今直接拒绝,也会让他不悦。 所以苏天心嘻嘻一笑,冲他福了福身。 “臣女先多谢皇上的厚爱,只是若皇上发布圣旨,肯定会引起大臣们的不满。所以臣女想真的做出一些事来,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嗯。”皇上十分满意,“还是你想得周到。” “那皇上,臣女是否可以告退了?” 皇上看她是迫不及待的去见孟忘枢,便笑着挥了挥手,“去吧!” “遵命。” 苏天心做了一个鬼脸,惹得皇上哈哈大笑。 一直待人都走远了,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 齐公公给他换了杯热茶,递上去,同时说,“皇上,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苏小姐人虽年轻,却与其他闺中女子不同,不骄不躁,凡是以大局为重。” “是呀!” 皇上手握着毛笔,笔尖的朱砂落在了面前的折子上,成了一个红色的小丘。 “若能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朕或许可以在剩下的日子里,见到昭儿了。” 齐公公见他又想起昭德皇后,便识趣的要退下去。 “罢了罢了。” 皇上放下毛笔,从椅子上起身,揉了揉发涨的脑袋。 “走,去看看炀儿。” 齐公公一愣,“皇上要去七殿下的住处?” “有何不可?” “并无,奴才先去准备。” 齐公公弯腰退下。 众所周知,皇上虽然疼惜孟炀,却几乎不去他的住处看他的。 可今日突然提出去那处,又在传话出去要立储君的事之后,如此传到外人眼中,不多想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日天黑之前,皇上去了孟炀的府邸,又在那用晚膳的消息,一下子传到了京都城内,多数人的耳中。 其中,自然也包括孟沥以及安为常。 孟沥一人坐在院子里,听着下人的禀告,眉头的紧蹙,并没有任何的松散。 “王爷?王爷?” 汇报之人轻声叫唤了他两声,孟沥才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去盯着孟炀,还有安为常,事无巨细,都要回报。” “是。” 那人领命而去,孟沥却仍旧坐在远处,一动未动。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自从太尉和九无都死后,他就一直没有出过沥王府。 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也不去理会,更没有去找过苏天心。 就仿佛他一下子失去了左膀右臂,一蹶不振了一样。 但即便这样,皇上也将他列在了储君的候选名单之内。 只是这里面,也一样包含了七皇子孟炀。 孟炀本是个小角色,却在皇陵之行起,重新出现在人的眼中,然后逐渐扩大。 孟沥可以想到,若是孟炀的身子正常,这储君之位,必定是他的。 “要不要下手呢?” 他自言自语,然后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凄惨又有些嘲讽的笑容。 彼时夜风吹过,黑发遮住了他嘴角的微笑,却没有掩盖,他那眼中如月亮一样皎洁的光辉。 “啊——” 苏天心从床上一跃而起,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孟沥最终亲手屠了苏家满门,而她站在血海里,看着苏家的人一个个在他刀下人头落地,除了心痛和憎恨,毫无其他情绪。 孟沥杀红了眼,最后握着滴血的刀,走到她的面前,毫不犹豫的捅进了她的身体里。 那目光染了红血,一如上一世,他杀了他们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梦吓走了这段时日以来,所有的淡定,只留下深深地不安,笼罩在心扉。 “别害怕,这只是一个梦罢了,苏天心,你要相信自己,你和师父联手,这一次,绝对不会输的,一定可以让孟沥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她一遍遍的安慰着自己,却一直到天亮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她便去找了流苏。 问了一些最近几日安府和沥王府的情况。 流苏却说一切都没有异动,尤其是沥王府内,安静的仿佛沉寂了一般。 “不,他越是安静,就越不对劲,叫你的人盯紧一些,切莫被表面给骗了。” “为什么?”流苏眨眨眼,吃了一口糕点,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和你师父也说了,他说没事,太尉的死,白家的倒台,给他的打击不小,他就算有预谋,也不会这么快崛起,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个时间,足够我们行动了。你就放宽心吧!等着和你的师父双宿双飞,我也还要去找我的小夏夏呢!” “不,你们太不了解他了。”苏天心始终不信,“他越是被挫的站不起来,越是反击的机会快而狠,而且绝不留情面。” “行了行了。” 流苏打断她的碎碎念,拍去手中的糕点碎屑。 “我今夜就引安为常去挖坟,你等着,事情很快就会爆发的。小心心,你要相信你师父的安排,安为常这颗棋子本就是为了彻底击垮安家存在的。你师父是铁了心为你报仇,所以这事上,你莫要担心,安心回去等着。” “好。” 得了他的保证,苏天心这才心中安了一些,然后就回去了。 她本想去找孟忘枢,只有在他身边,自己再慌乱的心,才可以彻底的放下。 但是,不知为何,这几日,他都不肯让自己去靖霆王府。 公子景也住去了王府,这让苏天心很不安,偷偷去了好几次。 虽然没有发现孟忘枢有何不舒服的地方,但每次离开前,她都会被公子景大骂一顿。 而且从昨日起,公子景不知道在靖霆王府门口撒了什么东西,只要她一靠近,就会全身刺痛,连走路都困难。 可离开后,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隐约猜测,肯定是孟忘枢身子有恙,公子景才会这样对她。 但到底严重成了如何的地步,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她远远地看着靖霆王府的大门,最后叹了口气,带着那颗乱跳的心,回到了苏府。 当晚,按照他们的计划,安为常在得到了一张纸后,就出门了。 他一路去了城西的墓地,找到了已故的赵太傅的墓,然后挖了坟。 从棺材里拿走了一样东西,朝着安家的方向返回。 却不料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唐悭带着士兵,从安为常出门就跟随在一边,等到他拿出了棺材的东西,就将人给堵住了。 “安大人,你大半夜的挖赵太傅的坟是做什么?” 面对唐悭皮笑肉不笑的问题,安为常的手,下意识的按住了胸口的衣襟。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无关?”唐悭轻笑,“皇上命我随时盯紧你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随时可以搜身。这是令牌。” 他拿出皇上的令牌,眼皮都不眨的说,“来人,搜身。” “是。” 士兵立刻上前,安为常挣扎着后退。 “唐悭,你不能动我。” “为何?”唐悭笑道,“就因为你是安家家主?我可告诉你,你们安家除了四大家族的地位,还有什么?安皇后被打入冷宫,带着皇后的头衔,不过是为了明年昭德皇后复活的祭品。安如是昏迷至今未醒,你的部署又都在你死后,明哲保身去了。你如今不再是御史中丞,叫你一声安大人,是给你面子。综合以上,我哪里不能动你?来人,给我搜!” “是。” 安为常不断地挣扎,但他不会武功,怎能敌得过常年练武的士兵? 所以几下就被制服了。 “唐悭,我警告你,你若碰了我,我会叫你唐家与苏家一起灭亡。” “好大的口气,齐公公,你可挺清楚了。” “咱家听得很清楚,劳烦唐将军了。” 齐公公从人群中出来,安为常吃惊的瞪大眼睛。 他竟然不知道唐悭何时将齐公公都请来了。 众所周知,齐公公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他的话,皇上几乎不会不信。 安为常见状,更是捂住了胸口的衣服。 “安大人,莫要挣扎,我的兵可都是练过的人,若是不小心扯断了安大人的手脚,可是会很麻烦的呢!” “你——” 安为常正要说话,士兵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手快速的伸进他的衣服里,拿出了用黑布包裹的东西。 递给了唐悭。 唐悭结果黑布,然后逐层打开,原本悠哉哉的神情,在那一刻,陡然变成了震惊。 “这、这是——” 齐公公看到那物,与他的神情一样,却要稍微淡定一些。 其中一个赫然就是丢失的第二把钥匙。 不过这钥匙出现的假的太多,所以是否为真,还要验证一下。 所以与其放在一起的另外一样东西,才是引发他们震惊的最主要之物。 打折 第101章 孟沥入狱 那是一块金灿灿沉甸甸的东西,一面刻着瑶字,一面是九龙维龙下的宣帝二字。 俨然就是当初羿宣离开轩辕国时,给苏天心的那块帝王密令! “瑶国帝王密令,怎么会在这里?” 唐悭心中骇然,他本以为安为常的有鬼,真的是与太尉的目的一样,只想扰乱四大家族,目的是皇位。 可没想到,竟然搜出了一块瑶国的帝王密令。 “此事非同小可,公公,你看——” “唐将军,你把安为常关押带回去,此事先莫要伸张,待咱家禀告皇上后,再做处置。” “好。”唐悭点头,将此物原封不动的包裹好,递给了齐公公,并说,“公公,天色已晚,为了路上安全,我命人送你回宫。” “多谢唐将军。” 齐公公点头,然后藏好东西,就由着四个士兵守着,朝皇宫返回。 苏天心和流苏一直都躲在暗处,看着齐公公顺利的从墓地出来,但苏天心心中还是不放心,便叫夜蓝也护送齐公公回去。 待夜蓝护送人回来后,苏天心才得知,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人阻拦。 就连躲在暗处观察的人,也没有。 此事,让她不平的心,再度起了波澜。 “你还在担心吗?” 流苏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把玩着最近得到的一块奇玉,眼睛乌溜溜的落在一声不吭眉头紧蹙的苏天心的身上。 苏天心没有吭声,流苏则说,“如果孟沥真的还想东山再起,他就绝对不会和安为常有任何瓜葛,半夜派人阻拦齐公公进宫,也是不可能的。他是个明白人,所以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齐公公已经将安为常的事告知了皇上,只等皇上将那钥匙开启京都城防图的机关,就一清二楚了,至于瑶国国主的帝王密令,却是唯一一个证明白氏一族与瑶国勾结的最好证据。如今太尉倒台,而其仅有的一子白一恒也死了,白家其他人就算想要争夺白家家主一位,也不敢在这个风口上。所以孟沥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被太尉藏起来的白家秘密,只要他没能在我们的计划之前,得到这个秘密,那么我们就不会失败。所以,你到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说的没错,可我的心里就是不安。总觉得孟沥肯定会在我们都出其不意的时候,给我们重重的一击。” 苏天心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的慌乱,孟沥如今越是坐着不动,她就越是不太平。 加上那个梦境,更是扰乱了她一直以来的信心,如今孟忘枢又不再身边,她真的有些难以平静下来。 “你这——”流苏想说什么,却重重的叹了口气,“哎,不说了,我不是你师父,给不了你心安,时候不早了,我叫夜蓝送你回去休息,明日,皇上必定会审问安为常,到时候还需要你。” 苏天心点头,这才起身离去。 流苏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呼了口气,“真是的,女人的直觉还真可怕。” 他摇摇头,往内室走去。 苏天心回到苏府自己的院子后,脱了外衣就躺在床上,但看着黑暗的房间,她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就怕自己睡着了,会再做噩梦。 “苏天心,你不要着急,或许真的是你多想了而已,快睡觉,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要做。” 她一遍遍的碎碎念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稍微的睡了一会儿。 但没几个时辰,雨耘就将她叫醒了。 “老爷在前厅等你。” “好。” 苏天心立刻起身梳洗打扮,然后去前厅见了苏南陌。 “爹,你寻我有事?” 苏南陌见女儿过来,点点头,说,“皇上叫我带你入宫。” “好。” 面对这个,苏天心早已见怪不怪,自从皇陵回来后,皇上是三天两头寻她。 问她意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昭德皇后。 屡屡不经意的问她是否梦到昭德皇后,苏天心也只会说偶尔。 不过今日,就算苏南陌不这么说,她也是要进宫的。 “今日外头风大,天心,你把这个穿上吧!” 唐香薷看到外面刮起了大风,生怕女儿着凉,便取了斗篷给她穿上,却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娘,你这几日感了风寒,还是好好休息,女儿没事。” 苏天心担心她,唐香薷却摇摇头,微笑的说,“只要是为了你,为了苏家,这点小毛病有什么可怕的?孩子,皇宫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以后能不去就不去吧?” 苏天心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点了点头,应道,“娘,我知道了。那我先和爹离开了。” “路上注意安全。” 唐香薷一直将人送到了门口,才回了院子休息。 苏天心则与苏南陌一同往皇宫而去,但半路上却发现马车偏离了方向。 她往车外看了一眼,说,“爹,我们是要去大理寺吗?” “是。皇上在那里等你。” 苏南陌说。 昨日安为常去赵太傅的墓地挖坟取物一事,他已经知晓。 皇上震怒,当夜就将他和孟忘枢一并叫去了皇宫,直到天亮才回来。 如今则是要去大理寺正式审问安为常。 “帝王亲审,这次安为常怕是难逃一死了。” 苏天心声音平静,还隐约渗透着一层冷意。 令人听得心惊。 苏南陌侧目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有些担忧的问,“天心,安为常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否此事与你有关?” “若怎的与我有关,爹会怎么想?”苏天心直视他的眼睛,有些咄咄逼人的锋芒,“爹会举报我吗?” 看着那样的眼神,苏南陌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说。 “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举报你?只是,安为常那么大费周折的去取钥匙与帝令,结果钥匙还是假的,皇上十分震怒,如今根式担忧,那钥匙是否已经落到了瑶国手中。” “怎么会是假的?” 苏天心震惊,因为当初她叫温曜放进去的那一把是真的呀! 若是假的,难道是中途被人掉了包? 又或者是流苏给她的时候,弄错了? 毕竟两把钥匙外形很相似,唯一可以辨别真假,就只能去试图打开机关才可以辨别。 “的确是假的。”苏南陌十分肯定的说,“皇上无法用两把钥匙打开机关。” 苏天心沉默,她低着头,皱着眉,十分努力的去回想有关这两把钥匙的一切。 “会不会是舅舅找到的那把钥匙才是假的。真的那一把在安为常手中?爹,若是这样,那么可能现在的两把钥匙都是假的,真的两把都到了羿宣手中。” 她面色紧急,是因为知道京都城防图的重要性。 它可以在京都城内被到处隐藏,被造假,却是万万不可以流落到瑶国地界的。 “所以安为常当真和瑶国有关联?” 苏南陌的神情里,也染上了一丝紧张。 “他虽与太尉在朝中争斗了那么多年,但他的性子与太尉不一样,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与瑶国有牵扯,你说这事,是不是还是太尉生前留下的一个局?” 他的话说的也并不无道理。 但苏天心还是摇了摇头,反驳道。 “安为常在瑶国国主进京之前,就诈死,虽然他说是被人掉包救走,可这事一物证据二无证人,随他怎么说都可以。那之后瑶国进京贺寿,安为常作为一个死人,更可以在背地里与之接触,他在暗,翻手覆雨,怎样都可以。我相信,皇上在看到瑶国帝令之后,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苏南陌没有反驳,因为昨夜皇上的确说了与她相似的话。 “可他有什么理由呢?”苏南陌还是有些不信,“自他假死之后,安家弄成了怎样的地步?放任自己的女儿承受那些,他就舍得?安家虽没有如白家那样有叛逆的证据传出,但也已经是濒临破碎——” “所以安为常才会出现。”苏天心打断了他的话,说,“爹,你是心善,所以想象不到安为常的所为。他与白振一样是个心狠的人,所以才会走到这一步。” 苏南陌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苏天心也不再多言,坐着马车直达大理寺。 去了那里,她才发现,原来除却皇上之外,孟忘枢也在。 好几日不见师父,她看到他时,阴霾的神情终究是一晃而散。 “师父,你瘦了,这几日身子可好?” 虽然孟忘枢没有什么变化,但她总觉得他变了,脸色也不如之前那么好。 心中微微一痛,她想伸手去握他的手,却发现手指从他的手臂里穿了过去。 她一震,抬头盯着孟忘枢的双眼,只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然后身子突然如破碎的镜子,砰的一声,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消失了。 “天心,你怎么了?” 苏南陌看着女儿自从走进大理寺就不正常的举动,上前拉了她一把。 竟然发现她眼中伤痛,然后流下了两行清泪。 “师父——” “他还没到。” “没到?” 苏天心眼睛一颤,再度往皇上身边看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传报,靖霆王爷到。 她猛然转身,看到孟忘枢一身玄衣长袍,头戴玉冠,正缓步朝这里做来。 阳光下,他皮肤白皙,宛若透明,被黑色衬得更加的晶莹如玉,若非看到地上的影子,苏天心当真觉得他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傻了?” 孟忘枢在她身前停下,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那手指的温度,虽然有些冷,却是实打实的,苏天心的心这才稍微的安了安。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感受到掌心里的真实,这才露出了笑容。 “师父,真的是你。” “傻瓜,不是我还有谁?” 孟忘枢大笑的揉揉她的头发,然后握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皇兄。” 皇上老早就到了,坐在首座上看着面前的一切,眼底的黑暗,纯黑的令人探不明白。 “都来了,那就走吧!” 他起身离开屋子,朝着大理寺的专门审问犯人的牙门走去。 苏天心一直想找机会问一下孟忘枢,关于安为常和赵太傅棺材里的那把钥匙的真假性,可惜一直没有寻到机会。 孟忘枢很显然的看出了她的着急,冲她微微摇头,算是安慰。 皇上没有看到这些,只是在走去牙门的路上,对孟忘枢说。 “忘枢,此次三堂会审,由你主审。” 这话,让孟忘枢顿了顿,但他并没有拒绝,淡淡的说了一个“好”字。 上次的三堂会审,是由刑部,大理寺与御史中丞联合,审问的对象是当朝太尉白振。 而前后不过十来日,再度迎来了三堂会审。 这一次是由刑部,大理寺与靖霆王爷的联合会审。 整个京都的百姓都知道,靖霆王爷虽然贵为当朝王爷,却没有实权,不过是个头衔而已。 所以此次皇上下令,让他主持会审,足以可见,对他的信任有多高。 三堂会审中,召集了很多人,也列出了很多证据。 安为常一开始还在强烈反驳,但最后当孟忘枢将安如是带到了牙门,并将从她身上寻到了两把钥匙后,安为常的脸色才彻底的变了。 其实,不管是她,就连一直在屏风后观看的苏天心和皇上都是一震。 “怎么还有两把钥匙?” 苏天心吃惊,但心中却已经肯定,皇上得到的那把钥匙,和流苏放在安为常身上的,以及她叫温曜放入赵太傅棺材里的钥匙,都是假的。 真的钥匙,其实一早就在孟忘枢手中。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却很巧妙地让安为常得到了。 又让苏醒过来的安如是带着离开京都,却又被人给抓住了。 皇上盯着那两把钥匙,神色凛然。 “安如是本是自杀昏迷许久都不醒,却在安大人回京后,突然就醒了。如今更是在安大人出事被捕之后,乔装打扮出京。可携带的却并非安家守护的秘密,却是此物。这是要作何,安大人心中还不清楚吗?” 孟忘枢的声音并不是特别的严厉,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不容反驳的感觉。 安为常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一边的安如是给打断了。 “王爷,这东西在我身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回安家老宅,寻求帮助。” 她本就受多了苦,好不容易醒来,能见到没死的爹爹,心中甚是欢喜。 可谁知,安为常立马就被人抓了,她万分焦急,这个时候,齐羽却给了她一个东西,叫她离开京都,去找一人,说是只有那人可以救安为常。 所以她信了,却没想到在半路上就被人抓住了。 而在她面前审问的人,却是她这十来年的时间里,唯一爱上的男子。 “安家老宅可在东边,你却往南面走,那里是通往瑶国的方向。说,你到底寓意何为!你分明就是要去瑶国用此物换取瑶国国主的信任,然后回来救你爹。”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不知道这钥匙为什么在我身上,是、是齐羽给我的包裹,他叫我去南边的一个地方,找人,说这样才可以救我爹,我担心我爹的安危,所以才这么做的。若我一早知道是这钥匙,我绝对不会去的,王爷,求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哦?”孟忘枢挑眉,“你说是齐羽做的?” “对,是他。” 安如是急急的把事情推到另一个人身上,只要与安家无关就可以。 “来人,传齐羽。” 安家出了这样的事,一早就被军队包围,里面的人进出不得,所以待孟忘枢一声令下,就有士兵去押人了。 在这空挡里,孟忘枢叫人将钥匙送了过来。 “皇上,王爷说,是否立刻验证这两把钥匙的真假?” 皇上点头,此事刻不容缓,若万一真的是假的,安家父女故意声东击西,在他们会审的时候,把钥匙运出京都,那就糟了。 “走。” 他起身离开,叫上了苏天心。 苏天心点头,起身与其一同离开,因为她也十分好奇,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两人匆匆往皇宫方向而去,因此番出宫,极为低调,带的人也不是很多,是为了赶路方便。 “走沥王府门前的那条路,比较近。” 齐公公看出了皇上的焦急,故意让侍卫改道。 怎知绕道那边去没多久,他就“咦”了一声,马车里的皇上此刻神情紧绷,听着外头的风吹草动,也一并听到了齐公公的这一声疑惑。 “怎么了?” “那个好像是齐国公家的公子,齐羽,只是他不该被关在安府之内吗?怎么会在这里?” 苏天心立刻掀开车帘,问,“在那边。” “那。” 齐公公在外指了指方向,苏天心放眼望去,就看到齐羽神色匆匆的左顾右看,然后从沥王府的围墙上爬了进去。 “安如是说是齐羽给了他钥匙,师父命人去拿齐羽,齐羽不待在安府,却来了沥王府。”苏天心语调缓慢,似有喃喃自语之意,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但她身后的皇上却是神情冰冷,怒上眉梢。 “停车。” 他一声令下,马车被迫停下。 齐公公掀开车帘,“皇上,这是要——” “让开。” 皇上大步下了马车,朝着沥王府走去。 “命人撞门!” 他口气不善,士兵虽少,但个个都是精壮男儿,很快就被门给撞开了,然后一路守在沥王府的路口处。 而里面,才在前院的位置,齐羽才找到孟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他看到走进来的是皇上,面色一垮,惊愕不已。 “皇、皇上?” 相对于他的紧张,孟沥倒是比较的淡定。 他看到皇上和苏天心一并过来,从石凳子上起身,行了一礼。 “父皇。” “逆子。”皇上上前就打了他一巴掌,怒气冲天,“你与齐羽在密谋着什么!” 自打太尉落网,虽然他把一切的事都揽在了身上,但皇上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来? 所以连带着对这个儿子,也是产生了诸多怀疑。 将他列在太子候选的名单里,也不过是做个表面功夫。 如今更是看到了这一幕,不管他的解释,在皇上心中,已经对他的疑心扩大到了一定的地步。 苏天心站在一边看着,虽然一切的计划顺利的与他们设定的一样,但她看着孟沥那不骄不躁,不怒不嗔的神色,心中就没来由的不安起来。 尤其是孟沥那句,“一如父皇看到的一样。” 更是让苏天心的担忧,上升到了一定的地步。 可她又是不能给孟沥辩解的,因为这关乎到孟忘枢所有的计划。 “来人,将齐羽和孟沥给朕押下,关起来!” “皇上,您是否先听听殿下所言,再做打算?” “齐公公心善,但既然父皇看到了,儿臣也不会隐瞒。儿臣的确与齐羽在密谋,为的就是父皇手中的那两把真的钥匙。” 他此言,直白没有隐瞒,让皇上更加的动怒,也让苏天心的心更加的不安起来。 “不知父皇,可否交出钥匙?” 只要拥有那两把钥匙,他要皇位还不简单吗? 孟沥冷笑,突然上前,欲要挟持皇上。 苏天心本能的拦在皇上面前,却不知他并没有所为,只是跪在了地上。 “儿臣很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您是儿臣的父皇,是轩辕国的天子,可以不眨眼睛的杀了自己的儿子,可儿臣却做不到袭击父皇,所以今日一事,儿臣认了。” 他如此简单的就认罪,让苏天心心中个的不安愈发的控制不住。 她盯着他,神色平静,可被袖子遮掩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朕带走!” “是。” 士兵立刻上前,将人带离此处。 孟沥经过苏天心的身边,忽然停下了脚步。 苏天心本就心中不安,见他如此,便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与孟沥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孟沥对她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微笑,嘴巴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但苏天心却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让他死,我誓不为人。” 他没有特意说他是谁,但苏天心却十分的清楚。 孟沥一直以来要想杀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孟忘枢。 她回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跳逐渐的加速跳动。 “回宫。” 皇上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沥王府,苏天心只能跟上。 入了皇宫,直达军机阁,皇上单独一人进去,齐公公和苏天心一并在外等候。 期间,苏天心一生不可,低着头,眉宇不展。 齐公公在旁见了,问道,“苏小姐,这是怎么了?是在担忧什么?” “没什么。” 苏天心摇摇头,神情却并不见任何愉悦。 “若非担心,那苏小姐这又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九殿下的结局,不是苏小姐所想看到的?” 虽然旁侧没有什么人,但齐公公的声音还是很轻微的。 苏天心能如此靠近皇上,得到皇上的信任,靠的一部分是上一世所知道的一些事,剩下的还都是齐公公的帮忙。 就比如今日绕行沥王府一事。 “只是太顺利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也是,只盼没有变故才好。” 齐公公如此说着,没一会儿,皇上就从里面出来了,证实手里的钥匙是真的。 这消息传到了大理寺那边,很快被抓去问话的齐羽就倒出了一切事实。 他供出,一切都是太尉生前和安为常的安排,他们早前在朝上争锋相对,各为其主,只是想分散皇上对孟沥的注意力,以便他们暗中谋划。 让孟沥最终取得帝位。 只是太尉突然死了,安为常才不得已出面。 而他去赵太傅的棺材里拿那两样东西,也是授了孟沥的意。 之后的一切,都如他们所知道的一样,白家安家都与瑶国勾结,京都城防图就是最好的礼物。 而瑶国帝令,就他们在瑶国里,最好的通行证。 只要瑶国攻占成功,孟沥就会成为天子,永远效忠于瑶国之下。 此事所有的证据都在事后交给了皇上,皇上雷霆大怒,发了很大的一通火,然后下令,处死一干人等。 事情的结局,完全按照苏天心他们一早的计划发展,但最后,苏天心却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的笑意。 行刑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所有人都会在七日后问斩。 但苏天心却开始辗转反侧难眠,只要一睡觉,就会梦见孟忘枢全身是血的倒在她的面前。 他肌肤本就有开始有些病态的发白,与红艳的鲜血一对比,更是刺骨的令人难以忘怀。 每每晚上,苏天心都在噩梦中醒来,然后睁眼天亮。 就连孟忘枢的细心陪伴,她都没办法改善这种深入骨髓的不安。 所有人都告诉她,孟沥这次是真的完蛋了,却只有她不相信。 所以整天,在距离行刑还有三天的日子里,她去了大理寺的天牢,见了孟沥。 孟沥穿着犯人的衣服,却并不狼狈,看到她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你,终于来了。” 他此言,更是加剧了苏天心,心中的不安。 她屏退狱卒,站在铁牢前,看着坐在地上的孟忘枢,眉头不展。 “孟沥,你还有什么计划?” “我能有什么计划?”孟沥轻笑,“我都被你陷害到这种地步了,你觉得我还有能力逃生吗?” 他越是这样,苏天心就越是不信,当年,他们同睡一床多年,她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内心,最后被骗被死。 现在重生一世,她也不敢说,真的能将他彻底击倒。 “你肯定是有的。若不然,那日皇上去沥王府,你就该杀了他,又或者威胁他,总之是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来。可你什么都没有做,就承认了罪责,你必定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对不对!” “是吗?”孟沥摇头,“那是你想多了,我只是累了,不想再挣扎了,不过我的确还有一个计划。” 听到计划二字,苏天心的神色一亮,伸手抓住了冰冷的铁栏。 “是什么?” 孟沥见状,眼中浮起清晰可见的微笑。 “让孟煜为我陪葬。” 苏天心的心猛然一抖,“你做梦!” “天心,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好吗?就赌他会不会死。我赌他一定会死,若我赢了,你再嫁给我好吗?” 他说着笑出了声,眼底与脸上都布满了笑意。 “不会的,师父一定不会死!绝对不会!” 她紧紧的握着铁栏,一字一句的说,“谁要他死,我就要谁死!”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坚定信念,不容更改。 在大牢里没有从孟沥嘴里得到任何的消息,苏天心就离开了。 她走到靖霆王府,忽然很想见孟忘枢,就进去了。 这一次,没有公子景设下的陷阱阻拦,她进去了,却被告知孟忘枢进宫去了,若她来,就叫她等一等。 但她这一等,就从白天等到了黑暗,又从黑暗等到了子夜。 然后从来找她回府的雨耘嘴里得知,皇上重伤昏迷不醒,而凶手就是孟忘枢! 打折 第102章 为了他她愿意奉上一切 “这一定是误会,师父不可能刺杀皇上的。我要进宫,去问个明白。” 苏天心从椅子上起身,就大步往外头走去。 雨耘着急的跑到她的面前,将人给拦住。 “不可。小姐,你冷静一下。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奴婢带你回府。而且老爷也说了,这是王爷的意思,你千万不能进宫。” “为何不能?”苏天心反驳道,“先前皇上便下过令,我可以随时进宫。如今皇上重伤昏迷不醒,我要进宫去探望,又有何不可!而且齐公公一直都陪在皇上身边,我要去问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天心推开她,步伐匆匆,从心阁快速的往院子里走去。 “小姐,小姐。”雨耘追了上去,跟着她的步伐,边走边说,“老爷还说了,你就算问了齐公公也无济于事,因为当时宫中传出王爷是凶手,就是出自齐公公之口。” “你说什么?”苏天心终于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雨耘,“你再说一遍。” “是齐公公指认王爷趁皇上不备之时,伤了皇上,当时皇上的寝宫之内,一个人都没有,是齐公公开门进去才被撞见的。据说,当时王爷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皇上就倒在血泊了。”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师父不可能杀人的!” 苏天心完全不信,但雨耘的话,都是苏南陌叫她说的,如今又是出自齐公公之口,那么这件事十之七八是真的。 但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们距离胜利就只差一点点时间了,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而且孟忘枢根本就无心皇位,更没有刺杀皇上的理由呀! “雨耘。”苏天心抬眼看着黑沉沉的夜色,沉声道,“回府。” “是。” 苏府的马车就在外面等候,苏天心临出王府的时候,嘱咐王府管家道,“管家,你这几日叫所有的人都待在府中,别随便出去,任何人来了,也闭门不见。一切等我消息。” “是。”管家说,“大小姐,王爷的事就都靠您了,王爷他虽然有时候懒散了些,却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管家在孟忘枢小时候就跟着他,一直到现在已经许多年了,对孟忘枢的人品是最熟悉不过的。 但他是一介下人,出了这种事,根本没有办法去救自己的主子,唯一的希望就在苏天心身上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师父的。你好生在家里待着,我先回去探探消息。” “是。大小姐走好。” 管家目送她离开后,才命人紧闭了王府大门,并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可以擅自离开王府。 苏天心坐在马车上,心中的慌乱始终得不到平静。 她忽然想起孟沥今日说的那番话,心跟着便是一沉。 “难道这才是他的计划?他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吗?” 他无法忘记,当日孟沥在沥王府被带走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更无法忘记今日他在牢中的那个赌约,那种神情。 每一处都深深地刺激着苏天心的神经,让她连呼吸都有些抑制。 “孟沥,若当真是你,即便同归于尽,我也要你不得好死!” 她愤怒的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侧壁上。 雨耘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担忧,但出了这事,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催促车夫快些赶车回去。 “爹,爹——” 一下马车,苏天心就叫着苏南陌直奔后院。 得知他在书房,就转身往那里跑了过去,推门便走了进去。 “爹,师父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齐公公会看到他杀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父是不会杀人的,不会的,那个可是他亲哥哥呀!他一心之善,无心皇位,怎会做出这种事来?一定是误会,爹,你要帮我救师父,他不能死呀!” 苏南陌这么晚没有睡,就是在等苏天心回来。 见她神色焦急,差点被门槛绊倒,心中也是焦急不已。 上前扶住苏天心,他神色忧愁的说,“你别担心,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吗?我也与你一样,相信忘枢的人品,他是绝对不会伤人的,更何况那人是当今皇上。但不仅是齐公公,还有好些太监与宫女,殿外守候的侍卫,都看见了。忘枢身上溅洒着皇上的血,手里拿着匕首。” “他就没有解释什么吗?比如是有刺客夜袭皇上,又或者是皇上要杀他,他才自保的?总之,师父是不会杀人的。” “可问题是,自被发现到现在,他就一句话都没有给自己辩解过,问什么都不说,仿佛是默认了一般。” 苏天心一怔,“默认?” 以孟忘枢的性子,都走到这一步了,是什么能让他成为凶手,而都不肯说出事实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南陌问,苏天心则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清楚,对方必然是用师父最珍贵的东西威胁了他,让他成了弑帝的凶手,而毫无怨言的。” “那他最珍贵的东西会是什么?”苏南陌问,“你经常与他在一起,可否知道一二?” 苏天心这一次没有回答,因为她的确知道孟忘枢最珍贵的是什么。 是她。 他赠她定情信物,给她书写婚书,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及笄之礼,更许诺了他的未来。 他答应娶她,愿意爱她,用身心都来守护她。 若是敌方用她作为威胁,他定是毫无二话辩解的,只要能保她安康,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要他死,他都是愿意的。 苏南陌看她突然沉默下去,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流,只知她在担心,便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你也先别担心,今夜事发,皇上性命尚无忧,只要等皇上醒了,就会真相大白了。这几日,你好生待在府中,我会去打听消息,你可千万一定要冷静,莫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到时候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忘枢。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如今,他们得知的消息,太过少,要想救孟忘枢,还需要更多的消息来源。 苏天心知道苏南陌的话没有说错,但孟忘枢出了这样的事,叫她如何的冷静? 但不冷静,她如今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还真的夜闯皇宫,大闹一场吗? 那样只会给孟忘枢带来更多的麻烦,也会将苏家拖入这场劫难之中。 所以她深呼吸着,努力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步步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雨耘和雨瑶一直在院子里等她,远远地看到她回来,便一起涌了上来。 “小姐,老爷与你说了什么?王爷他要不要紧?” “雨瑶,别多问,小姐累了,需要休息,只有休息足了,才可以有更清晰的头脑去想办法救王爷。” 雨耘这话其实是对苏天心说的,她知道苏天心肯定今夜会睡不着,但她还是希望她可以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苏天心对两人的话毫无察觉,迈着沉重的步伐,神魂空洞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房门给锁上了。 雨耘和雨瑶被阻隔在门外,进入不得。 “怎么办呢?小姐今晚肯定睡不着,我原本还准备了凝神静心的香,想她睡一个好觉,可还没拿进去呢!” 雨瑶急得跺脚,雨耘却摇了摇头。 “这样,我后半夜在这里守着,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来换我,我们一定要有人守着小姐,莫要往小姐随意出去,而让夫人和老爷担心,尤其是夫人,今夜都派人来了好几次了,叫我一定要看住小姐的。” “懂,那你好好守着,我先去休息,天亮了来换你。” 雨耘点点头,雨瑶就转身走了。 然后雨耘就坐在她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深黑色的夜。 明明前半夜还有月亮与星星,可现在乌云遮住了一切。 她担忧的叹了口气,“明日可能会下雨呀。” 苏天心走进房中后没多久,就听到床板下有动静传来。 然后流苏从里面钻了出来。 看到流苏,她暗淡的神色终究是亮了亮。 然后快步走到了床边坐下。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你都知道了?” 流苏讶异,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苏天心的消息比他还快的。 但这件事毕竟太过严重,所以他也没有心情去开玩笑,神色严肃的说。 “我查到,今日皇上邀请王爷与你爹,还有几位大臣进宫,是为了商讨立储一事。但入夜之后,便叫你爹与几位大臣在在偏殿等候,只单独留下了王爷。可是没多久,齐公公便说是皇上的旨意,叫他们回去了。你爹是因为走得时候有东西落在了偏殿,所以才返回去,然后撞见了那一幕。” “那你可知皇上为何叫他们留守,又突然叫人离开?” “不知。”流苏摇头,“但我知道,皇上最终拟定的储君,是七皇子孟炀。” “孟炀?”苏天心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他活不过二十,皇上怎会考虑他?” “是王爷的提议。” “师父?” 对于这个,苏天心是更加的吃惊了。 “原因我是不知道。只清楚,在他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个小太监拿了一封信给齐公公,说是要交给皇上的。齐公公看了那封信,神色就变了,然后将信拿给了皇上。之后皇上就让你爹等人回去,与孟忘枢在里面说话,一直到齐公公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推门进去,就看待皇上倒在血泊里,而王爷则拿着凶器站在一边。” 流苏的消息比苏南陌说的更加具体。 也直接道出了最可疑的地方。 “那封信现在在何处?” “自出事后,赤宵殿一片混乱,我的人趁机进去找过,并没有找到那封信,齐公公还命人搜了王爷的身,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信笺的东西。” “凭空消失了?”苏天心摇摇头,神色沉沉,一手摸着下巴,眉头紧蹙,“那封信应该是个关键,不可能就此消失的,除非是被人拿走了。你可有去找过那个送信的小太监?” “死了。” 苏天心紧咬嘴唇,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方既然铁了心的要孟忘枢做替死鬼,就不会留下任何对他有力的证据。 流苏看她神色不善,死死地将嘴唇咬的斑白,有些心疼的拍拍她的手。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虽然那人死了,但夜蓝还是找到了一个证据。” “什么证据?” “我知你担心王爷,即便孟沥入狱后仍心中不安,所以就叫夜蓝暗中一直跟着王爷。夜蓝身手可是我身边最厉害的,这一次也幸亏是他,换做别人,或许就不一定找得到这个了。”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什。 那东西细小如玉,却不是玉的质地,而是一块十分罕见的黑色水晶。 “我仔细看过这个东西,水晶虽然在京都城内有被贩卖,但毕竟不多,而且还是这么罕见的黑色水晶,这样的东西就连皇宫都没有,更不会出现在一个太监的身上,所以定是指使他的人给的。” 苏天心盯着那块水晶,神色从一开始的焦急,逐渐变成了愤怒。 她身体紧绷,额头青筋直露,眼神更是仿佛一头受了极大刺激的野兽。 流苏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却看到她淡色的领口下面,隐约有一闪一闪的淡金色的光辉出现。 那光辉,他认得。 在皇陵梁诗诗催动凤凰翎的时候,他看到过,与苏天心身上的一模一样。 “天心,你——” 他想问什么,却话到嘴边,还是闭上了嘴。 就算问了又怎样?有些东西与他无关,她隐藏是她的事。 所以他换了一个话题,将手中的水晶往她面前递了递。 “你是否认得这个东西。” “这个是黑曜石,是我十岁那年,外公给我的礼物,因为很大,所以我找人将其做成了玉器的形状,一块留给自己,一块给了孟沥。” “你会不会弄错了?”流苏有些不信,“这种东西,虽然不多,但还是会有相似的。” “绝无可能。” 苏天心神色坚定,每一个字从她嘴巴里蹦出,都似恨不得咬人一口,以发泄愤怒。 “上面的图案是我亲自画的。” 她说着起身,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从首饰盒里拿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黑曜石。 “真的是他?” 这次换做流苏惊讶了。 “可他不是被关起来了吗?皇上下令不准他见任何人,你白日去,都是请了皇命去的,那么他是如何将这个给一个小太监,还在那个时候,恰好送上了一封信?” 苏天心手里握着不沉的黑曜石,却如同磐石一样沉重的让她无力承受。 她闭上眼,睫毛轻颤,嘴唇发白,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可言。 她到现在才完全明白了,为何孟沥明知被陷害,却毫无怨言,原来这才是他的计划。 只有身在暗处,才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去过皇宫,才不会有人知道,他或许还是杀害皇上的真凶。 “流苏。”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下来。 但领口的光辉仍旧在闪烁不断中。 她睁开眼,唤着流苏的名字,一字一句的说。 “出了这事,我爹娘都不会允许我出去,所以拜托你继续假扮我,留在苏府,以求他们安心。” “那你去做什么?” “去大理寺,见孟沥。”她盯着掌心的黑曜石,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嘲讽的笑,“他在小太监身上留下这个,就是为了逼我去见他,我若不去,师父可能真的会死。” 流苏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好一会儿才说。 “你去,我没意见。但你需要控制一下你的情绪,若是被孟沥发现了倪端,事情或许会更加的麻烦。” 他指了指自己的领口,苏天心低头一看,那儿凤凰翎的光辉一直在闪烁不断。 她虽然奇怪,为何流苏会知道,但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她点点头,然后坐在床上,开始念起了清心咒。 流苏在旁看着额,知道她这样肯定是一夜无眠,便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苏天心醒来,流苏已经穿戴完毕,完好的变成了另外一个苏天心。 “你随时都可以出去。这里交给我,放心吧!” “多谢了。” “不过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何事?” “我们之前大费周折的救了秦玉,她现在怎么办?用她来威胁孟沥,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吧?” 不提起这个人,苏天心都快忘记了。 她原本打算让秦玉作为诱饵来对付孟沥的,可这个计划,被孟忘枢给否决了。 所以秦玉至今为止都被秘密关押在某个地方。 “寻个机会杀了她。” 她虽然不甘心让秦玉就这么简单的死了,但现在孟忘枢才是她所有的全部,对此,她不介意将这个仇恨的人,如此简单的解决了。 “知道了,等你回来,我就命人去做。” “好。” 苏天心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就从床下的地道里出去了。 她直奔大理寺,避开了大理寺的人,顺利进入了大牢,又打昏了看守的狱卒,拿了钥匙,进入了孟沥的牢房。 孟沥毕竟是皇子,他的牢房在大理寺大牢的最里面一间,是与其他牢房隔开的。 听到动静,躺在木床上的孟沥,眼睛都没有动弹一下。 就算脖子上被架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你若想杀我,随时都可以。” 他闭着眼,神情轻松,并无半点惧意。 苏天心挨近他的身侧,锋利的刀锋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她清楚在,还要自己再用力一下,就真的可以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她就可以将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然后去救孟忘枢了。 但他却下不了手。 不为别的,就为他当初那句——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让他死,我誓不为人。 他在牢中,都能计划这一切,就说明,在事发之前,他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然后布置了计划。 若是她此刻真的杀了他,说不定孟忘枢也会一命呜呼。 她自己不怕死,但却不想孟忘枢再一次为了她,失去生命。 “孟沥,你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要怎样才可以放过师父。你恨的人不是他,是我,你要报仇大可以直接来找我,为什么要去伤害他!为什么!” “为什么?” 孟沥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珠子里,迸射出犀利如狼的光辉。 “因为你的拒绝。若当初你乖乖嫁给了我,便不会有这之后的所有事。若你乖乖把苏家的秘密给我,你师父就可以安康。若你没有阻断我得到安家的秘密,我哪里会舍得伤害你?你问我为什么,原因一直都在你的身上。苏天心,都是你的拒绝,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如果孟煜死了,也是你造成的,而与我无关!” 一番话,说的苏天心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因为孟沥说的没有错。 若是一开始,她选择的人是他,那么按照上一世的走向,孟忘枢不会这么快就死。 也或许她还可以阻止他这一世的离开。 可她恨孟沥,所以万不会再度与他在一起,所以她选择了孟忘枢。 却间接的造成了这一却不可挽回的局面。 “那你要如何,才可以放过师父?要我嫁给你?” 她收起匕首,这个只是个幌子,她不会杀他。 因为他死了,她也就只有三天可以活。 现在线索少之又少,三天之间只怕来不及救孟忘枢的。 她不想自己这一世继续含恨而死,所以哪怕与虎谋皮,她也要走下去。 孟沥从木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挑了挑的她的下巴,却被她一手打开。 他冷笑一声,道,“你觉得现在嫁给我,我还会娶你吗?” “那你要怎么办?” “我知道温家有一道密旨,是祖皇帝留给温家的护身符,谁得到这个密旨,就可以让当今圣上退位。如今父皇昏迷不醒,太子未立,若我可以得到这东西,又有苏家与温家的支持,那么便可以获得无罪,然后成为新一任储君。” 苏天心脸色骤变,他上一世就是用这道密旨,逼迫皇上退位,自己坐上了帝位。 如今要再来一次吗? 她沉默。 “这是你救孟忘枢唯一的机会。我距离行刑只有两日之间,而我也明确的告诉你,那日,你若不拿着密旨出现,那么被砍头的就是你师父了。” 孟沥会说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有足够的自信做到这些。 但苏天还是有不明之处。 “你是如何让师父成为凶手的?宫里有你的内应,是谁!” 孟沥笑笑,脸上与眼睛里布满了讥讽。 “你当初可以利用九无心中最柔软的弱点来逼他背叛我,那么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让齐公公成功站在我的这一边。这都多亏了,我提早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呀!天心,虽然我知道你不爱我,但你却是我成功路上必不可少的女人。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大后天正午,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说着重新躺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继续睡觉。 苏天心坐在一边,紧握着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刀锋,划破了另一只手的手背。 鲜血直流,她却毫无感觉。 她紧忍着纷乱又极近爆发的情绪,然后一步步的走出了大理寺的大牢。 外面,下起了小雨。 在初春的季节里,细雨蒙蒙,是万物复苏最好的伙伴。 她看着来来往往撑着伞的行人,还有小孩子撑着伞在街边玩着雨水。 那种热闹,一度让她想起了当年,她初见孟忘枢的时候。 那一年,她三岁。 他十三岁。 她粉嫩玉镯,肉嘟嘟的又萌又可爱。 他身姿挺拔,年纪虽小,却风度翩翩,浊世佳人。 她与家人走散了,一个人在街边左看右望的,眼睛大大,却并不害怕。 他恰好从书店出来,撑着伞,一眼便看到了这么个可爱的娃娃。 小娃娃也看到他,然后迷茫的大眼睛里,一下子迸射出了光亮,仿若初春最美丽的日出,瞬间渲染了所有的色彩。 他站在书店门口,看着她冲自己跑来,伸出肉嘟嘟的手,抱着了他的双腿,仰着头,奶声奶气的说。 “大美人,你送我回家。我是当今苏相的独女,名缨,字天心。” 他轻笑,弯腰反问,“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拿你威胁你爹娘?” 她摇摇头,然后冲他招了招手,“你蹲下。” 他听话的蹲下身,大大的雨伞将两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你要说什——” 他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就被人啵了一下。 他一怔,就听到她奶声奶气,还偏偏摆出一副大人的口吻说。 “流苏说,我是相府千金,我亲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你要听我的话,否则我叫我爹打你板子。” 他看着她,怔神的眼睛里,赫然化作了春日的一汪潭水,缓缓流着,晶莹透亮。 然后他将她抱在了怀中,一手撑着伞,往苏府走去。 “大美人,你带我去哪里?” “送你回家,然后去你家求亲,自此以后,我便是你师父,你便是我徒儿,长大之后,做我的妻子。” 她听不懂这话,却喜欢他的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更喜欢他这样抱着自己回家的感觉。 肉嘟嘟的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她不客气的又亲了亲他的脸颊,米米糯糯的说了声,“好。” 桃侦轩 说: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心上一世忘了师父的话,选错了人,这一世誓死也要在一起嗷打折 第103章 背叛 苏天心于当日下午,就出现在了温家。 温家在京都城内,有一处府邸。 温家家主此次进京,一方面是因为皇陵之事,另一方面是因为温曜的事。 他要温曜回去,可温曜不同意,又加上京都城内连续发生的几桩大事,所以温家家主才一直没有离开。 而苏天心上门的时候,温宁夏正在因孟忘枢刺杀皇上一事,求自己的父亲帮忙。 “爹,大家都是四大家族的一份子,共同守护轩辕国的江山,如今安家与白家相继倒戈,孟沥入狱,王爷突然成为刺杀皇上的凶手,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诬陷的。王爷肯定是为了保护什么,所以才担了这个罪名。他这么做,是他的决定,但我们不可以这样坐以待毙呀!他一是我的恩师,也是天心最爱的人,更是当初帮助温家的好心人,如此之人,爹当真什么都不准备做吗?” 温宁夏自从知道孟忘枢出事,就一直很担心苏天心。 但她爹不让她出门,她能做的就是每日劝说自己的父亲帮忙,因为她始终相信,只要温家和苏家联手,就算不可以让孟忘枢脱罪,也是可以让他性命无忧的。 而人只有保住了性命,才可以谋划之后的路。 但温家家主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沉默,面对女儿的纠缠,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苏相至今都没有所为,我们仅有一个公爵的头衔,而无实权,冲在前面,你以为是好事?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万一这是对方的陷阱,温家便也会保不住的。” “所以温公爵是拒绝帮忙了?” 苏天心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他这番话。 “天心!” 温宁夏看到是她,眼中的焦急变作了欢喜,快步朝她跑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住。 “天心,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我爹帮助王爷的,他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苏天心任由她抱着,耳边是她坚定地话语。 即便她知道温宁夏没有那个能力,但此生,身边有此密友,是她一生之幸。 “小夏,谢谢你。” 她是真的在感谢,紧绷的心,也因温宁夏的小小举动,而温暖了些许。 她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推开了她,走进客厅,对温家家主行了一礼。 “温公爵,突然拜访,若有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温家家主看到她出现,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原本他是想一种委婉的方式去拒绝她,只可惜,她听到了刚才的那一番话。 所以温家家主也不会在用任何言辞来做掩饰。 “苏小姐,既然你听到了刚才的话,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温家自祖皇帝之后,就不再过问朝中之事,对朝中任何变故,都不会干涉。生也好,死也罢,都与温家无关。若是苏小姐为求救靖霆王爷而来,恕我无能为力。请回吧!”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给我闭嘴!” “我不!” 温宁夏听了不服气的反驳道。 “你一直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更说过,当年要不是王爷帮温家度过难关,温家怎会有如今的地位。你说过要报恩,就这样的报恩吗?” “啪——”的一下,温家家主竟然扬手打了温宁夏一个巴掌,惹得客厅里的下人都惊呆了。 就连温宁夏自己也惊了一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爹打。 她自从出生开始,温家家主就一直很疼爱她,不舍得打骂,所以温宁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摸着自己的被打的脸,却固执的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爹,你打我,我认了。我只是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会后悔。你说过,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对方既然可以让王爷都吃哑巴亏,承担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也总会有一天,让我们温家在轩辕国永远的消失!”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连她身边的苏天心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温宁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温家家主也有些骇然,他承认温宁夏的话是没错,但事情没有到那一步,所有的话都是猜测。 他无法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温家冒这个险,哪怕往后被人在背后议论,他也不可能用温家所有的性命,去换一个孟忘枢。 “温公爵。” 苏天心上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温宁夏的肩膀,冲她微微一笑,然后面向温家家主。 “我今天来,不是想要温家出面救我师父的。我只是想问温公爵要一样东西,仅此而已。” “你要什么?” “我知道,当年祖皇帝承诺温家世代封爵,却在去世时,剥夺了温家爵位下带来的所有权势,只留一个封号,然后将温家主宅撵出了京都城。如此做法,在一般人眼中,是故意在贬低温家在四大家族中的地位,但却只有历代家主才会知道,祖皇帝当年如此做,其实是在保护温家,因为温家不仅知道孟氏江山的所有秘密,手中更是握有一份祖皇帝亲手交给温家祖先的密旨。而我今次前来,不为孟氏之密,只求那份密旨一用。” 当年祖皇帝将孟氏江山的秘密以及密旨一并交付给温家祖先,并且让每一代祖先发誓,此事绝对不可告知任何一人。 唯有在死前,才可以将此事告知下一任家主。 以此类推,一直到了这一代。 温家家主尚未寻得继承人,所以这个秘密,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可苏天心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如此之言,更是知道那道密旨中,写的是什么。 “你胡言乱语什么?温家从未有这样的秘密,更无任何祖皇帝的密旨。你还是请回吧!” “若我不呢?”苏天心挑了挑眉头,笑道,“温公爵难道还要撵我走吗?” “爹。你若有,就给她好了,她是苏家长女,苏相与你也是旧相识,难道你就——” “闭嘴!” 温家家主狠狠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有种很提不成钢的感觉。 “苏小姐,温家当真没有此物,你若还在此不肯离开,便不要怪我无情了。”他震袖转身,坐在了主座上,对伺候在旁的下人道,“来人,送客。” “温公爵。” 苏天心突然双腿一弯,竟然跪倒在了地上。 她这举动,让上前赶人的家丁也是一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天心,你这是做什么?”温宁夏过去拉她,“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不。” 她挣开温宁夏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面的温家家主。 “如今只有此物才可以救我师父,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但此刻情况紧急,对方能威胁我师父,承担这个罪名,也一定有办法,让仅剩的苏家与温家,落到安家和白家一样的地步。所以我们更应该团结,铲除恶势力。如今,我已派公子景秘密入宫,为皇上诊治,第二步,便是希望能取得温家的帮助,双管齐下,共同——” “绝无可能!” 温公爵再度打断她的话,语气严厉且坚定。 “且不说,如此重要的事,你父亲为何不来,却由你来。就说如今之事,我温家是绝对绝对不会出手相助,更不会让你得到你想拥有的,哪怕王爷会憎恨于我温家,哪怕我知道他对你而言很重要,但我也无法用几百人的性命去救他的命。他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并非当今天子,让温家冒这么大的险去救人,不值得!” 最后一句话,尤其是最后三个字,宛若一根根针刺,深深地扎在了苏天心的心间。 她知道要让温家家主拿出那道密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她是做足了准备前来的。 却怎知,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说不值得?呵呵……” 苏天心喃喃重复着他所说的话,慢慢的从地上起来。 这客厅里明明没有风,可是她的头发,乃至衣袂却在飞舞,一抹淡金色的光辉自她淡色衣裳的衣襟处,开始微微扬起。 “天心?你怎么——” 温宁夏愣住了,她不知道苏天心这是怎么了,却让跨出去的脚步迟疑在了原地。 因为她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意,一股令人心生恐惧的害怕,自她身上传来。 不光是她,整个客厅的人,都被苏天心突来的举动,都愣住了。 “只因为他不是天子?也就是说,若是他乃当今天子,你便会二话不说的拿出密旨?” 苏天心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 她略微颔首,大家看不见她的神情,可她身上的异变却越发的凌厉起来。 “温公爵,当年他倾尽心力帮助温家度过难关,他何曾有一句怨言?可如今,他性命堪忧,你却以这个借口作为拒绝?我最后再问你一句,愿不愿意拿出密旨,救我师父。” 温家家主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但要用整个温家的存亡去换取孟忘枢,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不划算的买卖。 他是商人,只会把最大的利益留给温家,而不是外人。 哪怕这个人曾经对自己有过恩惠。 “我不拿,你又能拿我怎么办!你一个毛丫头,大人之间的事,你懂什么?你就应该在家里学学女红,学学规矩,然后把自己嫁出去,相夫教子。” “温公爵,我给了你机会,所以你的答案依旧是拒绝?” 苏天心闪烁着淡金色辉煌的身上,渗透出一抹红色如血的光芒。 温家家主十分傲然的扬了扬下巴,绝对肯定的说,“对!” “好,很好!” 苏天心突然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却已经出现在温家家主的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脖子。 纤纤细手,却将微胖的中年男子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天心,你做什么?他是我爹呀!你放开他,有话好好说,天心,天心!” 温宁夏被吓了一跳,她快步跑了过去,想要阻止,却被苏天心身上的光辉给弹了出去。 “天心,天心——” 不管她怎么叫,苏天心都不理她。 她猛然抬头,正对温家家主。 不知是被衣服底下的红光渲染的,还是其他原因。 原本纯黑色的眼睛,已经有一只眼,变成了红色。 “我记得温家祖宗曾经流传下一个规矩。除了代代承袭家主之位,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成为家主。那就是——” 她五指用力,指甲渗透到温家家主的脖子里,周围渗透出了少许红色的鲜血。 “杀了此任家主,然后在半柱香之内寻得温家秘密的存放之处便可,我说的可对?” “你、你就算、就算杀了我,你也得不到的!” “你确定我不知道?” 苏天心笑了,那笑容分明是很平常的笑,却在此刻染上了一层无法压制的妖媚之色。 像极了话本中的妖女。 而她衣服里的光辉已经全部转变为嗜血的红色,那红光仿佛是流动的水源,一点点的随着她的情绪波动,游走在她的身边。 别人进不去,也伤不了她。 “那就试试看,如何?你不救我师父,那我就杀了你,用温家满门去给我师父,陪葬!”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极其的轻微,却是来自地狱的魑魅,索命来了。 温家家主被吓得竟然大叫了救命。 “放、放开我,我就把东西给你,快,小夏,去前院那颗最大的树下,把东西挖出来给她——” “现在才知道害怕?”苏天心继续微笑,脸上的妖艳鬼魅之色越发的浓郁,“你如此视我师父之命于草芥,我要你活着作甚!” 她眼睛眯起,手下的力道再次加剧,温家家主已经开始双眼上翻了。 “天心,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爹,天心,求你了,快放手!” 温宁夏在一边大喊大叫,下人更是急得出去寻人帮忙的帮忙,上前想要营救的营救。 可是每一个靠近的人,都被她身上的光辉给弹飞了出去。 没有人靠近的了苏天心,更没有人可以救温家家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铃铛声凭空响起。 苏天心的耳朵一动,便觉得系着铃铛的那只手突然一紧,有一股冰凉的力道,顺着铃铛一如往她手臂上方快速的爬去,瞬间扩散至全身。 她身上庞大的力道,也因此一震,然后便平息了下来。 握着温家家主的手也猛然一顿,然后松开了。 温家家主摔在地上,温宁夏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爹,你没事吧?” 温家家主大难不死,看着苏天心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恐惧。 他从不知道苏天心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功夫,只要一瞬间,就可以让他死。 而她之前低声下气的话语,只是为了照顾两家的颜面。 如今之举,却已经破坏了此举。 他保住一命,喘着粗气,还不忘说,“苏天心,你今日之举,我定会告知苏相,从今以后,温苏两家,再无往来!” “如此之言,当真想死?” 苏天心一个刀子眼扫去,垂在一侧的五指为爪,掌心中红色光辉蓄积,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小球。 温家家主一缩,躲在了女儿的身后。 “天心,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害我爹,好吗?” “可他要我师父死。” 苏天心愤怒的看着他,眼中的肃杀之意十分浓重。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师父,我也警告你们,若我师父死了,我要整个轩辕国,为他陪葬!” 她眼中傲视于天地,盛辉不减,杀气更重。 就连温宁夏也是吓了一大跳,她慌乱无知的时候,看到温曜从外头走进来,便委屈的大喊,“大伯父。” 苏天心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过去,却只来得及看到温曜,就突然眼前一阵眩晕,往一侧倒去。 然后就有那么一双手,将她稳妥的接住了。 “君泷?” 看到是他,苏天心微微一怔。 君泷却一字未说,将她打横抱起,看也没看温家家主一眼,就带着人离开了。 而苏天心在他怀中,突然十分的困倦。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却怎么都无法控制,最终还是陷入了沉沉的黑暗当中。 君泷将她带回了苏家,避过任何人的耳目,放在了她的卧室当中。 然后解开了她的衣服,在她胸口,明显的勾勒着一个凤凰翎的图案。 即便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即便路上花费了一定的时间,可它却没有再消失。 “已经无法遮掩了吗?” 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那暗淡的凤凰翎图案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快速的将她给包裹在了光辉当中。 这就是凤凰翎护主的力量。 但也只有在最初的时候。 随着使用凤凰翎次数的增多,凤凰翎护主的力量会变得薄弱,需要沉静一段时间,才会复原。 而当年,她被秦玉与孟沥联合伤害的时候,就是在凤凰翎沉静的时间里。 “他曾经为了你,创造了一个奇迹。如今未来已经更改,就让我看一看,为了他,你是否可以创造另外一个奇迹。” 他给她穿好衣服,盖好被子,悄无声息的出了苏府。 苏府的后门,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 马车上君子翎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看到自家主子出来,凉凉的说。 “你掀女子衣服,不要脸。” 君泷掀开衣袍,走上马车,然后抬起右脚,一下子将人给踢了下去。 “废话。” 说完他就钻进了马车里。 君子翎没有生气,他摸摸屁股从地上起来,跳上马车,一边赶路,一边又说。 “废话是指你掀她衣服,还是你承认自己不要脸?” 君泷哼哼两声,算是回答。 君子翎却不依不挠的问,“我说公子,她明明就是,你为何选择放弃?” 君泷拿过一边的书,翻开一页,淡淡的说,“她只爱孟煜。”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就只爱孟煜,她明明上一世还只爱孟沥呢!” “可是孟煜两世都爱她。” 君子翎撇撇嘴,认定这就是借口,却也不再多问,驾着马车离开了。 苏天心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才醒来。 她正全身松软的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房门被人撞开,然后穿着她衣服的流苏,大步流星的跑过来。 “不好了,王爷今日午时,就会被问斩。” “什么!” 轰隆一声,一道闷雷打下,苏天心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说不清。” 流苏一边脱下繁复的衣裙,一边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一边匆匆的解释。 “但据说孟沥得到了祖皇帝留给温家的密旨,携此密旨,非但可以赦免他无罪,还凭借此密旨,成为太子。那份密旨,你爹与其他几位元老都看过,的确是祖皇帝的笔迹,上面刻的也是当年祖皇帝登基时,制造的第一块玉玺,也已经验证,都是真的。现在距离行刑还有些时辰,我再去详细查一查,你好好在这里等我回来,记住,千万不要着急,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有机会反败为胜的。” 流苏有时候很懒,但在大事上却是个十足的行动派。 他说完就钻进了密道,出去调查消息了。 苏天心一声不吭的坐在床上,思考着流苏的那番话。 孟沥当年就知道温家的这个秘密,所以这点上,苏天心并不觉得奇怪。 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的孟沥,是不该知道那东西的所在之处。 她仔细回忆着昨日去见他开始的一切,然后猛然瞪大了眼睛。 “是那个时候!” 她虽然那时候十分生气,但还是记得温公爵为了保命,要温宁夏去取密旨,当时的确说了密旨的所在处。 “孟沥他派人跟踪了我!” 她一拳打在了床上,直接将床板打凹下去了一块。 然后跳下床,拉过屏风上的衣服,便匆匆的往外跑去。 雨耘与雨瑶自从知道孟忘枢今日被问斩之后,便一直候在门外,一看到苏天心出来,就将人给拦住了。 “小姐,你要去哪里?” “让开,我要去救师父。” “不可以呀!”雨瑶伸手拦在她的面前,摇着头说,“老爷与夫人都说了,你不可以离开苏府。老爷更说了,如今九殿下凭借那道密旨翻身,是绝对不会放过王爷的。老爷最担心的就是你,所以千万叮嘱过奴婢们,一定要拦住小姐的。” “让开!” 苏天心挥手,以内力推开两人,大步往前走去,却不想脚被人抱住。 “雨耘,松开!” “小姐。”雨耘死死地抱着她的脚,不松手,“老爷知道你对王爷的心,可如今事情已经没有转机。王爷今日在朝中,更是对皇上一事,供认不讳。得知自己要被问斩,一字都未曾辩解。只是叫老爷把此物交给你。” 她眼神示意雨瑶,雨瑶立刻拿出了苏南陌给她的东西。 是那根由红绳编制而成的手链,红绳当中,有他们二人的头发,视为结发之意。 而如今,他却将此物交给她,是他真的放弃了吗? 眼泪自眨眼的眼眶里滑落,苏天心盯着手心里的红绳,双目刺痛的厉害。 “师父,哪怕是如履冰薄,我也不能让你死。” 她将红绳戴在自己的手上,甩开了雨耘,返回房中,取出了他们一起写下的那份婚书,放在了怀中。 然后大步往院外走去。 “天心,你去哪里?” 恰逢唐香薷过来,她这几日病了,身子一直不好,如今赶来,苏天心知道,她也是为了阻止自己。 “娘,我要去救师父,哪怕他仍旧要死,我也要和他一起死!” 她不能看着孟忘枢再一次在她面前死去,她承受不住,她会发疯,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拼劲一切,去试一试。 “不准去!” 唐香薷脸色一变,呵斥道。 “此事已成定局,你爹都没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仗着自己有皇上的宠爱,你当真觉得自己可以有恃无恐了吗?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孟沥得了温家密旨,便是下一任帝王。他要处决伤害皇上的凶手,是理所当然,哪怕那人是你娘我,你也不能去救!” “所以你就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死一次吗?娘,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我狠心?”唐香薷深吸一口气,“娘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呀!” “我不要!我只要师父,我只要他!” 苏天心大叫一声,推开唐香薷,要离开。 可她这一手推过去,却直接将唐香薷推倒在地,头撞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娘!”苏天心一惊,立刻折了回去,“快把娘扶回去休息。” “不,我要你扶我回去。”唐香薷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天心,你若还当我是你娘的话,就送我回去,好吗?” 苏天心沉默,她知道唐香薷是担心自己才会这样。 她看了看天色,此刻还早,所以便答应了。 将唐香薷扶回去休息,她坐在床边陪伴着。 想等唐香薷睡着后,再离开。 但唐香薷一直都在咳嗽,她染了风寒,刚才又在外头呛了风,此刻止也止不住。 “快去叫大夫。” 苏天心一边命人去叫人,一边起身在房中找东西。 “我记得之前娘咳嗽的时候,景阳给了她一瓶药的,应该没吃完,在哪里呢?” 她命人给唐香薷喝水,自己则起身在柜子里寻找。 唐香薷喝了水,这才觉得舒服一些,却抬眼就看到苏天心蹲在梳妆镜前,一动不动。 “天心,你怎么了?” “娘,你以前身子一直很硬朗,却在那次中了黑色沙曼的毒后,身子就一直不怎么好,时不时的就有些小毛病。” “娘年纪大了,加上黑色沙曼毒性剧烈,身子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因为这个毒,我第一次对师父产生了质疑,我甚至质问他为何要对你下毒,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可他却说‘既然隐瞒了,那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都在隐瞒,是不想破坏我们两家的关系,不想爹娘对他产生质疑。可我却不知道,原来,师父是在替另外一个人隐瞒。” 她从地上起来,转过身面对唐香薷,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药瓶。 “那个人,就是你对吗?娘,你给自己下了毒,却让我怀疑了师父,对不对?” “傻孩子,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桃侦轩 说: 下一章消失已久的师父要出场了,然后这几天就会大结局了┗|`O′|┛嗷~~打折 第104章 杀伐 “所以娘不承认这里面装的是黑色沙曼了?” “那东西,我怎会有,你这孩子,是不是太过担心王爷,所以才会这样疑神疑——不要,不要吃,不要——” 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掀开被子起身,从床上赤脚跑到苏天心面前,一把打翻了她手里的瓶子。 瓶子落地,翻落的液体明明是透明色的,却在没一会儿后,就呈现出了如墨的黑色。 “快,快去找公子景,就说小姐中了黑色沙曼的毒,快请他过来!” 唐香薷十分焦急,拼命握着苏天心的手,转身冲身后的婢女怒吼。 “不用去了。” 苏天心淡淡的阻止了婢女,脸上流露着伤心与失望。 “娘,我没有喝。” 她张开嘴,嘴巴里什么也没有。 刚才不过是骗了她。 唐香薷一震,松开手,猛然后退了数步。 苏天心见她这副模样,眼中的痛,更浓郁了一些。 “我与师父联手设计,是为了扳倒太尉与孟沥。在扳倒太尉后,为了阻止孟沥反击,所以我们放出了安为常这颗棋子。想以安家拉孟沥下水。可一切太过于顺利了,他丝毫没有反驳,就默认了一切。然后在我们都松懈的时候,无声的反驳。孟沥此人,我了解,他若非一早就知道什么,怎会反击的这么毫不费力?而知道这个计划的,除了我和师父,流苏外,就只有你。” 苏天心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流下的眼泪。 “你从不过问我的事,却在那日突然问起。我相信你,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怀疑你。可事实上,是我错了。娘,你从小就教育我,要知恩图报,不可为恶所迫,不可为恶所惧,不可为恶所为。可你是怎么做的?你竟然帮助了孟沥!帮助一个外人,来伤害你的女儿!你可知孟沥此人一旦登基,会对我们苏家做什么吗?他会灭了整个苏家!” “不、不会的,他说,只要阻止你,他就会保住苏家的,让苏家成为唯一一个世家。” 唐香薷一句话出口,便知自己错了。 苏天心说了这么多,是没有证据的。 可她一开口,苏天心即便没有证据,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娘,我不明白,当初你不让我进宫,不愿我嫁给皇族之人,而受苦。可师父不同,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嫁给他,我不会受苦。可你为何会改变主意?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心,你相信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苏家的未来。” “我不信!” 苏天心狠狠地将人甩开,唐香薷踉跄的后退数步,被婢女给扶住。 她怒吼道,“我只要师父,我只要他平安,我只知道,一旦师父死了,孟沥掌权,苏家必定是第一个被下手的。” “不会的,这只是你的猜测,孟沥他只是想要皇位,他的心并不坏。” “谋划皇位,心还不坏?”苏天心后退着脚步,冷笑连连,“娘,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唐香薷推开婢女的扶持,追了出去。 “天心。”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快放下。” “小姐,您也别气夫人了,好不好?” 婢女们纷纷劝说,苏天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以死相逼的唐香薷。 对她的举动,眼中尽是漠然。 “天心,你要是走,娘今日就死在你的面前。” “娘,我感谢你将我生出来,从小悉心教导我,给了我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可是今日,我一定要去。” 她憋了一眼唐香薷,也拔下头上的发簪,扯开衣襟,狠狠地在左肩锁骨那处,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顿时鲜红色的血,自伤口处流了出来,大片大片的,可见那两下,有多深。 “天心,你做什么!快来人,立刻叫大夫给小姐止血。” 唐香薷冲了上去,想要给她捂住伤口,却被她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苏天心冷眼望着她最相信的家人,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内力蓄积在胸腔之中,说道。 “我苏天心,从此时此刻起,从轩辕国四大家族之首苏氏一族,除名!此生再不为苏氏族人,永生永世与苏氏再无任何瓜葛!” 她此一句,是用内力传声,贯彻了整个京都城。 不管是会不会武功的人,都在同时一间,听到了这句话。 唐香薷更是脸色骤变,手中的发簪一松,落在了地上。 苏家历代嫡生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有权利继承家主之位的。 所以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会在左肩锁骨的地方,刻下苏家的族徽,朱雀。 苏家族规也规定,所有被逐出苏家族谱的嫡子,都必须以叉毁掉身体上族徽,代表不再是苏家中人。 而到了苏南陌这一代,苏天心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苏家血脉唯一正统的继承人了。 可如今,她却亲手毁掉了这个荣耀。 唐香薷承受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更加的斑白。 嘴里喃喃自语,终究是道出了真相。 “现在的苏南陌并不是你的亲爹,他也不是苏南陌,而是你爹当年捡回府中的一个孩子,因为与你爹年纪相仿,便成了你爹的书童,同出同进。而你爹则在你出生后不久,就病死了。当时,你还太小,苏家又因旁系内乱,若是被人知道,你爹已经死了,我们母女的地位就不保了,苏家也会岌岌可危,被虎视眈眈的白家与安家趁机毁掉。我不能让你爹的一番心血毁于一旦,更不能让苏家就此没了。所以我便叫他假扮了你爹,成了如今的苏南陌。可是这个秘密不知怎么的被孟沥知道了,他手上有证据可以证明,现在的苏南陌是假的,万一此事被苏家旁系知道,就连你也会失去唯一的继承权,所以我没办法,才答应了他的要求。天心,对不起,娘真的错了,你可以原谅娘吗?” “娘,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你能告诉我真相,我很开心。可是,这依旧阻止不了我去救师父的决心。我曾经经历过一次生死,更眼睁睁的看到他在我面前闭上了双眼,那种痛,锤心刺骨,刻骨铭心,我无法再去承受第二次。” 她抬头望着天,今日的太阳很刺目,亮丽的让人忍不住的流泪。 “只要可以救他,我愿与魔共舞,即便充当罪人!因为我心中无悔,我没有对不起谁,只是想握着他的手,一起走着,哪怕只有一日光景,也会成为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徒留一生的遗憾与自责。娘,永别了。” 她转身,步伐坚定的往院外走去。 这一次,唐香薷再也没有去追她,看着她每走一步落在地上的血迹,面色灰败,失去了生机。 因为唐香薷的事,耽搁了一些时间,苏天心出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了。 即便她不知道刑场设在哪边,但看到街上的百姓纷纷往一个方向走去,便也跟了过去。 “天心。” 突然间,温宁夏的声音响起。 苏天心一怔,回头就看到她和温曜一起朝自己走来。 原本以为昨日之事后,温宁夏对她多少会有些不敢靠近,可苏天心才回头,就被温宁夏紧紧握住了双手。 “天心,你怎么受伤了?”她看着苏天心左肩的伤,倒吸一口气,“刚才我们听到的声音是真的?你真的让自己脱离了苏家?” “这是对苏家最好的选择了。” 她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感觉,因为此番救人,只有一瞬。 即便唐香薷做了这样的事,但她到底是为了保护苏家,那么作为苏家的女儿,受了苏家十几年的恩惠,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 “天心,你别担心,我和大伯父一起来,帮你救王爷。” 这话,叫苏天心眼睛一颤,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你哭。” “就……这么简单?” 苏天心都有些不可思议。 可温宁夏含笑点头,眼神坚定,“对,就这么简单。时间不多了,我们快去刑场。此番有大伯父帮我们,一定可以救出王爷的。” 苏天心被她拉着离开,回头看了眼温曜,他神情淡定,对此什么也不说,只是跟着她们走。 但苏天心清楚,温曜身为温家人,不可能随随便便趟这趟浑水。 可其他的事容不得她多想,她只想见自己的师父。 “天心,你怎么在这里?” 街头的拐角处,流苏打听消息回来,便看到三人往这边走来,快步过去,声色严厉。 “我不是叫你在家里等着吗?你跑出来做什么?你可知孟沥派了多少人围堵你——” 话没说完,宽大的街道上,就有很多士兵出现在周围,将苏天心等人团团围住。 潜伏在屋顶与高处的人手中都拿着弓箭,其他人便是前后把人夹攻在街道上,仗势盛大,人数很多。 很显然的,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携太子令,火速捉拿这些人,违逆着,杀!” 说话的是曹青的下属,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令牌,脸上都是嚣张。 “小夏,退到你大伯父身后去。” 苏天心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武功的温宁夏的安危,怎知她并不惧怕,四人围聚在一起,面对着包围的敌人,说,“我要和你并肩作战,死有何惧!” 苏天心看着她脸上坚定地神情,鼻子微微发酸。 “天心,你寻个机会离开,我会保护小夏的。” 流苏握紧温宁夏的手,眼中的懒散与轻浮之意,早就消失不见。 如此的认真,让苏天心都有些不适应。 但她相信流苏,说道一定会做到。 “好,你们当心。” 她并不打算多留,寻着机会就要逃走。 这个时候,从接到的左右两侧,又有两队士兵过来,他们的盔甲是黑色的,那是唐家军独有的标记。 唐言首当其冲,与孟沥的部下正面迎击。 “天心,这里交给表哥我了,你快去救王爷,一定要把王爷救出来,然后再也别回来了。苏家与唐家,哪怕彻底消失,也不会让奸人得逞!” “二表哥。” “你放心,我爹已经去保护苏府与温家了,不会有事的,快去。” “多谢。”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得到两家人的疼爱和庇佑,知道这一世很多事都因为最初的改变而跟着改变了。 但唯一不变的却是这份疼爱与无所畏惧。 “我不会让苏家唐家和温家,遭受任何一点的损害的,所以你们等我。” 她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水,不再停留,在唐言的掩饰下,闯过了这里,朝着刑场冲过去。 而此时,午时已到,孟沥坐在住坐上,身边是安为常,还有好些朝中大臣都在一侧,苏南陌被绑在一侧,动弹不得。 孟忘枢则绑着跪在刑场上,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神色淡漠,身体在阳光的照耀下,偶尔会呈现透明,然后又恢复实体。 “太子殿下,时辰已到,是否行刑?” 安为常是被孟沥赦免的,包括安如是。 虽然两家曾经有过隔阂,但眼下已经和好如初,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孟沥抬眼看了眼四周,摸索着手腕上的七窍玲珑锁,漫不经心的说,“看到苏天心再行刑。” “您当真确定她会来?” 安为常有些不明,孟沥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要等苏天心,却又派人去围剿她,这做法相互矛盾,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安大人,殿下,她来了。” 有人眼尖的看到人群外逐渐靠近的苏天心。 孟沥一看,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大声道,“行刑。” “是。” 刽子手拿起锋利的大刀,在阳光下刀身反射着刺目的光辉。 他刀起刀落,就要断去一人生命的时候,却被人以一根发簪,穿心而过,瞬间就死了。 大刀落在地上,一并砍断了孟忘枢的一缕头发。 那头发在阳光下缓慢的落下,却被一只纤纤细手给握住。 然后那只手的主人,捡起地上的大刀,毫不留情的朝着主座台那边丢去。 一刀便将安为常从中,砍成了两半。 动作一气呵成,鲜血朝着两侧喷射出去,溅洒在边上的人身上。 看客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声音。 “护驾,护驾!” 曹青当先,让侍卫将主座台纷纷围住,不让苏天心有任何机会靠近孟忘枢。 “护驾?” 苏天心笑了,她笑得格外嘲讽,笑得前俯后仰。 “孟沥,你还当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你父皇还没死呢!” 孟沥没有吱声,却传来了安如是的尖叫声。 “苏天心,你杀了我父亲,你杀了我父亲!” 今日安如是也一并到场了,虽然她不愿意看着孟忘枢死去,但总觉得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混在人群中,也跟着一起来了。 怎知才到,就看到了这一幕,便气的从人群中冲上了刑台,要与苏天心拼命。 “你把我爹还给我。” “还给你是做不了的。”苏天心杀意已出,冷眼望去,“送你去见他,还是可以的。” 她扬起手,掌心里蓄积了红色的小球,安如是离她那么近,只要一下,便可以将人震碎。 却在此时,有一个微弱的声音,阻止了她的举动。 “天心,不可。” 孟忘枢的话成功拉回了苏天心的理智。 她蹲下身,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看着才几日不见,便如此消瘦的孟忘枢,心仿佛被刀割的疼。 “师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对你用刑了?” 孟忘枢看着她,微笑着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这样?” 这样苍白,虚弱,身子冰冷,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染上了冰冷。 “天心,师父时间不多了,恐怕无法陪你走到最后,所以你快离开这里,去找君泷,他自会庇佑你,庇佑整个苏家。” “不!” 苏天心一字拒绝,捧着他的脸,低头封住那张嘴,好一会儿才将人放开。 神情冷冽的说,“我曾说过,你若死,我便要整个天下为你陪葬,只要有我在一日,我看谁敢动你。” “天心,你这口气可真大。” 孟沥的声音遥遥传来,他用干净的帕子擦去了安为常身上溅洒过来的鲜血,然后端起宫人重新泡的一杯茶,浅呷了一口。 声音闲散淡然,神情并未因她的所为,染上任何不悦。 “你当真觉得今日可以全身而退?”孟沥轻笑,摇头,“只要你亲手杀了孟煜,从此答应苏家归顺于本宫麾下,那么本宫自然可以免你一命。” “以前想娶我控制苏家,如今却要杀我了?” 苏天心也回以同样的微笑,却是格外的嘲讽。 “孟沥,你觉得今日一定是你胜利?然后踩着这满地的鲜血爬上帝位吗?” “是又如何?” 他挑眉道,“温家拿出密旨助我,即便父皇留下的圣旨并非是立我为太子,但只要有这道密旨,我依旧可以罢免太子,登基为王。” “你的算计的确不错,温家的密旨,是祖皇帝留下的。可你是否知道,祖皇帝曾经还留下过一道旨意,是针对凤凰翎的。” 孟忘枢一怔,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抿着唇,摇了摇头。 但这一次,苏天心却是拒绝了。 而孟沥也同样皱起眉,他早已经控制了梁诗诗,地点苏天心不可能知道,只要她得不到梁诗诗,便无法威胁其控制凤凰翎的。 “祖皇帝曾说,凤凰翎主,乃天地之主,即便是帝王,也要敬畏三分,听其旨意。” 苏天心从地上站起,声音洪亮,传遍每个人的耳朵。 “这又如何?” 她身边的安如是,十分不屑的说。 “梁诗诗才是凤凰翎主,也已经归顺了太子殿下,你难道有本事控制梁诗诗?我看你,还是把我爹的命还给我,去死吧!” 她虽然对孟忘枢下不了手,但对苏天心却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她转身抽出边上侍卫的大刀,就朝着苏天心劈头砍下。 只是刀面都没有碰到苏天心的衣角,整个人就被弹飞了出去。 苏天心甚至看都没有看到她一眼,右手掌心再度蓄积了红色的小球,朝着飞出去的安如是身上弹去。 当红色小球触及到安如是的身体时,突然炸裂了开来。 就像被点燃的爆竹,炸了。 安如是甚至连尖叫的机会也没有,就被炸的粉碎。 让那些观看的百姓纷纷逃离,守在周围的侍卫,也后退了很多。 主台上的朝臣们更是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其中也包括被绑在一边的苏南陌。 “天心,不要,敛心凝神,不要被发现了。” 孟忘枢全身都使不出力气,却还是挣扎着握住她的衣角,叫她冷静下来。 可苏天心却说,“师父,你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替我隐瞒,可是这隐瞒的结果,却是让你落到了如此地步,我为何还要隐瞒?反正今日不是生就是死,你就让我放手一搏,可好?” 她哀求反问,低头看着孟忘枢,嘴角却是微笑。 孟忘枢看着她那副神情,像极了当年她求自己不要死时候的模样,心中一疼,便松了手。 而一边的孟沥,则危险的眯着眼,死死地瞪着苏天心。 因为在苏天心发动红色小球的时候,他怀中的凤凰翎有了异动。 而她停止下来之后,凤凰翎就开始发光,与她身上撒发的光辉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 “你才是凤凰翎主!” 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苏天心竟然会是凤凰翎主。 梁诗诗当日在皇陵的所为,也都是她们一手设计的。 怪不得他抓梁诗诗的时候,梁诗诗没有反抗,因为她并非翎主。 “凤凰翎!” 苏天心一声令下,凤凰翎瞬间从孟沥身上飞出,稳稳地落在了苏天心的手里。 它不大,却散发着刺目的光辉,那光辉随着苏天心的情绪波动,逐渐的染上了一层红色,一如昨日在温家时候一样。 让苏天心的一只眼睛,变成了红色。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我乃凤凰翎主,在皇上昏迷,新君未任之期,我便是天,我便是地,所有人都必须听命于我,若有反抗,杀无赦!” “好大的口气,就算你是凤凰翎主又如何!你如今劫死囚,已经扰乱了轩辕国的国法,即便是凤凰翎主,也需要受到惩罚。” 曹青不怕死的站了出来,他想要在孟沥登基之后,成为护国大将军,所以必须在这一战中得到军功。 因此大步上前,让所有士兵听令。 “来人,给我上,把此人抓住!” 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即便看到了苏天心的手段,但心中的利益与欲望驱使着他们,非要拿下这个女子不可。 所以大叫一声,从正面朝着苏天心冲了过去。 “天心,快跑!” 苏南陌大叫,可苏天心不听,走上前几步,拦在士兵和孟忘枢之间,手持凤凰翎。 手指虚空的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凤凰翎便化成一把利剑。 她长剑一挥手,剑气便把那些人给振飞了出去。 他们人很多,但苏天心并不畏惧。 当年,她以凤凰翎之威,正面迎击瑶国五万大军,成功让瑶军后退了数十里之地。 如今怎会惧怕这几个小罗罗。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发生一个意外。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混在人群中的一个娇小的身影,偷偷地从后方靠近了刑台。 然后手持一把锋利淬毒的匕首,快速的朝着苏天心的后背冲了过去。 可是,孟忘枢就在她身后待着。 那人上前的时候,他便发现了。 想也没想的便以自己的身躯,替苏天心挡下了这一击。 匕首入腹,虽不立即致死,却也流了不少的鲜血。 “师父!” 当时苏天心是察觉到身后的异动,只是面前的人太过顽固,让她的动作慢了一分。 也就是这一分,让她再一次看到,孟忘枢为她而受伤。 “师父!” 她转身接下倒下去的孟忘枢,身后的士兵也趁着这一空隙,凤凰翎光辉极度微弱的时候,将手中的刀与长矛,齐齐的从她背后刺入。 她从后面抱住孟忘枢,生生的承受了这一击,却死死地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更是将喉间涌上来的鲜血,给咽了下去。 “师父,你怎么样?师父?” 孟忘枢虚弱的睁开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面带微笑。 “我没事,你……快走,去找君泷……离开这里,不要再管我。我已经是已死之人,再死一次,毫无畏惧。” “不,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若你死了,所有人都要给你陪葬,师父你一直心善,为了这天下,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否则我会无法控制,让血流成河!” 孟忘枢看着她一只发红的眼睛,这是因为嗜杀才会有的反应,只要她能够冷静下来,就会消失。 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她冷静,因为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身体里的剧痛已经逐渐深入骨髓,除了这痛,他其实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东西了,还能睁眼看到她,不过是他用力最后的力量,做着最后的奢望。 而如今,因为腹部的一击重创,让他内力涣散,剧痛袭心,身子一缩,吐出一口黑血,然后便昏了过去。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师父!” 苏天心一声声的叫着孟忘枢师父,声音从一开始的疑惑,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低吼。 抱着他的双手更是颤抖的没了去处,好不容易碰到他的鼻子前,却始终无法感受到他的呼吸。 连一丝的微弱感也没有。 且他身子冰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死人。 一如,她第一次发现他的异常一样。 苏天心的心彻底的一沉,她抱着孟忘枢,拼命的大喊,“师父,你醒醒,我求求你,醒醒呀,师父!” 可孟忘枢一动也没有动。 “这把匕首上,淬了剧毒,他活不成了。苏天心,我杀了你最爱的人,你心里是不是很痛!” 苏天心眸色一寒,盯向了那个罪魁祸首之人。 “秦玉!” 上一世,这个女人毁了她的一切,这一世,又是这个女人,伤害了她最重要的师父。 如此之恨,形如锥心,深入骨髓,永生难忘。 “苏天心,我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要我死?哈哈……” 苏天心突然大笑起来,她一头乌黑的头发,顷刻之间,化作了雪白,刺穿在背上的刀与长矛,也瞬间被振飞了出去。 鲜血流下,将她一身淡色的衣裙,生生的染成了血红色,以那雪白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凰翎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金光色的辉光变成嗜血的红色,然后朝着如墨的黑色过渡。 而苏天心的双眼,也在那颜色的过渡当中,完完全全的变成了血红。 “我说过,师父死了,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她五指紧握,第一个对准的就是秦玉。 打折 第105章 天心我们成亲吧 秦玉被抬举到半空中,可她眼中毫无畏惧。 “苏天心,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怕,因为有你师父陪葬,就足够了,哈哈……” “秦玉。”苏天心双眼血红,声音更是冷冽的如同冰霜,“吃掉自己。” “什么?” 秦玉一怔,下一刻,就摔在地上,然后她克制不住的抬起自己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一条腿,然后用力扯下。 明明很痛,可她却发不出任何的尖叫声,任凭那只手握着断腿,一点点的塞进了嘴巴里。 吃下了血肉。 如此恶心的场面,即便是孟沥看了,都忍不住心寒。 可苏天心却一动也不动。 凤凰翎有摄心的作用,但却是个禁忌。 苏天心知道,却从未用过,因为此法,对其主的伤害,也是很大的。 可如今,孟忘枢生死不明,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以最狠辣的手段,对付这些人。 也只有杀伐,才可以平复她心中被挖掉的一块肉,填补那块空洞。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趁机杀了这个女人!” 曹青大喊,但话音未落,就被身边的人,给一刀杀了。 而那些士兵,原本是齐心协力的要宰了苏天心,此刻却在互相的残杀,场面一度血腥到无法描述的地步。 孟沥更是倒吸一口气,他知道苏天心是疯了,就算他手上拥有七窍玲珑锁,也是无法阻止她的。 因为孟忘枢是她生命的全部,当这个生命离开了,那么她还会恐惧死亡? 答案是不会! 所以他当即就站起来要走,却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人给堵住了。 堵住他的人是一个高瘦的小哥。 有些面生,态度却十分的张狂。 “喂,你就是孟沥?” 他不屑的开口,眼神里是满满的嫌弃。 “你是何人?”孟沥眯起眼,“给本宫让开!” “哟,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太子了?”他嗤了一声,对身后的人懒懒的说,“你这个弟弟很张狂呀!老子还没死,就想自立为王了,怎知事情办得不好,弄得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啧啧,说什么造福苍生,这纯粹就是个刽子手嘛!” “栾尘,他毕竟是我弟弟,不可如此说。父皇听了会伤心的。” 栾尘的身后,有一辆马车。 此刻车帘被掀开,孟炀坐在口头,而他身边扶着的人,便是刚刚苏醒不久的皇上。 孟沥神色一沉,他明明已经派人控制了孟炀,怎会如此? “孟沥,你这个逆子,来人,将他给朕拿下!” 可此时,所有的士兵都被凤凰翎控制,互相厮杀,谁还会对付孟沥? 孟沥见到事情败露,也不再隐瞒。 “父皇,你若早就把储君之位给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也罢,也罢!”他突然轻笑,捡起地上的一把刀,眯起了眼,“今日就让我亲手杀了你,直接登基为王吧!” “你、你、你要弑君!” 皇上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他疼爱的儿子,即便他做了那么多事,可他依旧是想把皇位传给他的。 毕竟孟炀的身子实在支撑不了多久。 而孟沥的能力,治国平天下,是很不错的。 “栾尘,别杀了他,废了就行。” 孟炀说这番话如同呼吸般简单,然后放下车帘,命人回宫。 “真是个麻烦的主子。” 栾尘很不屑,却没办法抗议,只能挑眉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孟沥的身上。 而另一侧,流苏等人赶来的时候,都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 “在那边,快去。” 他眼尖的看到了苏天心,想要过去,却被一只手给拉了回去。 他回头一看,却是君泷。 “她用了凤凰翎的禁咒,任何人进入那个范围,都会互相残杀。你们留在这里。” 他说着就往前走去,流苏冲他喊道,“那你去不要紧吗?” “我家公子又不是你,那是小儿科,当然不要紧。” 君子翎凉飕飕的出现在一侧,撇撇嘴,抄着手看好戏。 君泷一步步的走在杀伐中央,却不染一丝尘埃与鲜血,依旧闲庭信步。 “天心。” 他走上刑台,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女子。 她神情冷冽,被肃杀之意覆盖。 眼中却是布满着比冰天雪地,更令人心寒的悲哀与伤痛。 抱着孟忘枢,仿佛就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头。 “他还没有死,我或许可以救他,但你要跟我走,并且让凤凰翎停下来。” “你,可以救他?” 苏天心的眼中,终究染上了一层人气。 “对。” 君泷点头,然后道出了一个事实。 “你可以重生回到五年前,便是我做的。” 苏天心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上一世,孟煜在我那处,无意中看到了你的未来,只可惜已经来不及阻止,所以他便求我以禁术,让他在死后,魂魄回到五年前,然后杀了原来的自己,占据躯壳,等待你的重生。但这是禁术,他是个已死之人,所以每逢十五,月圆之夜,他都会承受一次生与死的经历,而随着他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所剩余的时间就不多了。” “当他完全透明,他会如何?” 君泷看着她,漆黑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他会死,然后不会再有来生。” 苏天心抱着孟忘枢的手一紧,咬紧了嘴唇。 “我为何要相信你说的话?你又是谁?凭什么可以控制一切而不反噬?你看着也分明就是个人呀!” “我的确是个人,我是个身中诅咒的不死之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微动,眼中的漆黑像是被人扰乱,终究露出了一丝的波澜。 “但我与你一样不想后悔,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往前走。杀戮是可以弥补你心中的恨,却无法让他回来,时间不多了,天心,你是否停止,跟我离开?” “我答应你。”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对她来说,任何的事,都不及孟忘枢的生命重要。 她站起身,抱着身子已经很轻很轻的孟忘枢,收起了凤凰翎,再也不看一眼周围的杀戮,跟着君泷的脚步,离开了。 君泷带着苏天心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的府邸后面,临近一面大山,山下被开采过,建了几间木屋。 若是忽略前方偌大的府邸不计,这边是归隐山间最好的地方。 四周景色优美,林中鸟语花香,是春天里,最美好的季节。 可是走进的人,心情都很沉重。 苏天心一直抱着孟忘枢,不让任何人碰,跟着君泷的脚步,也不语任何人说话。 温宁夏等人就跟在最后,她几次想要上前,都被流苏给拉住了。 “她现在除了王爷,心中什么都是零。” “我知道。” 温宁夏看着昔日的好友,此刻满头白发,鲜血染红白衣,却仍旧坚持着不倒下,眼眶就有些微涩。 “我一直都知道她是个要强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明明看到她对付坏人的时候,很解气,可是我心里却很酸很难受。” “那是因为你担心她。” 流苏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一边的温曜见了,并未说什么。 一行人走进了木屋的范围,君泷就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苏天心。 “把他给我。” “不。” 她一字拒绝,双手死死地抱着孟忘枢,不让任何一个人碰,但只有靠近的人才会看到,她的双手乃至整个身体都在不断地颤抖。 因为这一路走来,孟忘枢的身体时不时的会呈现半透明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她又怎敢放手? 就怕一旦松开,就再也握不住那个站在心尖上的人了。 “可以。”君泷没有强求,脚步却往木屋院外走去,“不放,就不救。” 他的话如此简单,苏天心眸中却惊现杀意。 “你想走?” 她声音冰冷,简单的三个字下,凤凰翎已经直逼君泷背门。 它早已与苏天心结缔契约,有时候哪怕她不说话,它也会随着她的心意而行动。 “天心,你冷静一些。”温宁夏惊道,上前阻拦,“你就把王爷交给他吧!他既然带你来这里,就有一定有办法救王爷的。你可千万别错失这最后的机会呀!” 苏天心原本杀气直露,却在听了温宁夏的话后猛然一震。 “最后的机会?” 她想起了在刑场上君泷说的话,当年他有本事让他们回到五年前,或许真的有办法救孟忘枢。 手指紧了紧,又松开。 她眉眼一动,凤凰翎就回到了她的身边。 然后她转身进屋,将孟忘枢放在了床上。 “我把他交给你,你一定要救他。” 她重新走到门外,看着君泷的背影,是逼迫也是恳求。 君泷一声不吭,转身走进了木屋,关上了房门。 “谁也不准进来。” 他一声令下,谁也没有靠近,都纷纷站在院子里等候。 这一等,就从午时等到了天黑,从天黑等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时间越久,人心的焦急就越重。 苏天心几次想要冲进去看个明白,可她又不敢。 不敢打扰,生怕自己进去的那一刻,是对孟忘枢而言,最关键的时候。 一直到这日的正午,整整十二个时辰之后,紧闭许久的房门,才被人再度打开。 “他醒了。” 三个字,如同天下大赦,苏天心暗沉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她面带欣喜的要跑进去看孟忘枢。 可才跨出去几步,整个人就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天心。” 温宁夏跑过去,但人却被君泷快一步的扶住了。 他盯着怀中的人,然后伸手搭脉。 “她怎么了?” 温宁夏紧张的问,因为君泷的神色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欣喜,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弄的她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握着流苏的衣袖,说,“流苏,你快去找公子景。” “你别担心,我这就去。” 流苏点头,转身去找人。 君泷一声不吭,却从苏天心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张红色的纸。 他打开纸,上面红底黑字,写的是婚书。 “那边有空房,把她带过去休息。” 君泷将婚书收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起身离开。 他们左右不过五个人,君子翎不在,流苏又去找人了,君泷一走,就只剩下温宁夏和温曜。温曜拍了拍小侄女的脑袋,将昏倒的苏天心给抱了起来。 “去把房门打开。那边有灶台,底下有柴火,去烧一些热水过来。” “好。” 温宁夏听话的去做,做完这一切后,就一直守在苏天心身边。 流苏很快就找来了公子景,公子景给苏天心处理了伤势。 “怎么样?她都睡了一天了,怎么还不醒?” 温宁夏十分的焦急。 “伤势都是外伤,她昏迷不醒的原因,一是身体承受过大的力量,而消耗过大,二是因为她怀孕了。” “怀、怀孕了?” 温宁夏目瞪口呆,倒吸着一口凉气,却又很快变得欢喜。 “所以是王爷的子嗣咯?” 她万万没想到苏天心竟然会怀孕,但一想到她肚子里是孟忘枢的孩子,至少不管孟忘枢之后会如何,只要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苏天心都会坚持的活下去。 “好好守着她,我去看看忘枢。” 公子景拎着药箱就出去了,温宁夏一直都守在床边,等待着苏天心的醒来。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彼时外头的天已经大亮,苏天心睫毛微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天心,你醒了?” 温宁夏端着热水进来,就看到她坐在床上,开心的不得了。 “小夏,我怎么了?师父呢?师父可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温宁夏给按住了。 “你别紧张,王爷昨日就醒了,我刚去看过他,气色还不错,只是有些虚弱。你先洗把脸,吃点东西,再去看他吧!” 温宁夏将她按在床上,然后去倒了杯热水给她,边说,“王爷看到你们母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母子?谁家母子?” 苏天心喝了一口热水,整个人舒服不少。 “就是你与你腹中的孩子呀!”温宁夏眉开眼笑的说,“昨日君大公子与公子景都已经证实,你怀孕了,两个月左右,是王爷的孩子。” 这个消息,无疑是给了苏天心一击。 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怀上孟忘枢的孩子。 她低头看着平坦的腹部,在哪里,何时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却不知道的? 手指有些涩涩的发抖,她却再也坐不住,掀开被子,就往外跑去了。 “天心,你不能跑,你小心些!” 温宁夏要追着出去,却被温曜给拉住了。 “就让她去吧!” 苏天心一把推开了木屋的大门,孟忘枢正坐在床上,喝完公子景拿过来的药,看到有人推门进来,放下碗望去。 便是一笑。 彼时外头阳光耀眼,照射进木屋之中,在地上形成了斑驳交错的小点,也照耀在他的身上,带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朦胧。 “天心,过来。” 他心情不错,即便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的使不上力气,却依旧含笑如初。 苏天心一怔,就鼻子发酸的跑进了他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哭起来了?为师还没死呢!” “师父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她就像个不想要大人丢弃的孩子,死死地握着大人的衣袖,不肯松开。 “答应我,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你说过你会陪我的,所以求求你,不管如何,都不要离开我,求求你,至少,成全我的一次自私,好吗?” 她眼泪直流,即便抱着他,看着他,可她心中始终没有任何的安心。 因为她在知道了所有的事后,心中就一直存在着不安,不安着孟忘枢终究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孟忘枢看着她年纪轻轻却瞬间白头,心中不知有多痛。 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从枕头下,拿出了一物,在她面前展开,“天心,我们成亲吧!就在明日,可好?” 苏天心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发现他拿出来的东西,就是在她及笄那日,他写下的婚书。 此刻婚书之上,已经完整的写上了他们的名字。 “婚礼虽然急促简单,所以苏缨,你愿意嫁给我吗?做我唯一的妻子。” 苏天心的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滴在她手腕上的两根红绳上。 她摘下其中的一根,绑在他的手腕上,一字一句的说。 “我嫁,但是这一次,请你别在随意的摘下这根红绳。” 这是我们的结发,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是我们之间,唯一最珍贵的礼物。 “好。我答应你。” 他身子前倾,将人抱在怀中,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头发。 却突然有一口腥甜涌上喉间,伴随着身体上的剧烈疼痛。 他身子微微一僵,看着变透明的掌心,用力咽下了那口腥甜。 时间还是不多了呀!希望至少可以撑到明日婚礼之后。 他在心中如此奢望着,却没有让苏天心察觉到半分异常。 第二天,在君泷的帮助下,举办了孟忘枢与苏天心的婚礼。 婚礼上,没有高堂,没有媒婆,没有喧嚣曲乐的热闹,除了简单的红色,便只有流苏,温宁夏,温曜,公子景,以及君泷与君子翎。 可即便如此,苏天心却很开心。 因为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为他穿上嫁衣,成为他的新娘。 三拜之后,他们结为夫妻。 “天心,吾妻。” 孟忘枢一手捧着她的脸颊,一手在她眉眼之间慢慢的流转,眼中带笑。 可除了他,却没有人知道,他虽然看着她,但他早已看不见了。 他虽然叫着她的名字,可他却听不到周围所有的声音。 但是他还是想说,因为她听得到。 “我不后悔当年的决定,至少这一世,哪怕光阴之短,却能见你眉眼欢笑,我已知足。所以天心,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我答应你。” 他的手指落到她的唇瓣上,轻微的震动,可以让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继而微微一笑。 “答应我,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今生,你改变了天命,改变了结局,未来的路,可以很长,把我们的孩子教导长大。然后忘了我。” 他说话的同时,掌心蓄力,想用最后的力量,封印她对他的记忆。 可是身体的疲乏已经到了水枯石烂的境地,他才用力,便觉喉间腥甜,猛地喷出。 “师父!” 苏天心震惊,看着孟忘枢倒下,一颗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师父!” 她大叫着,公子景上前搭脉,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已经没时间了。” “不,不会的,师父不会死的!” 苏天心大吼,漆黑的瞳仁,已经有一只变成了红色,凤凰翎的威力,也在这不大的木屋里,开始转动。 “君泷,你不是才救了他吗?求求你救救他,帮我再救他一次。” 君泷不语,公子景却说,“天心,这普天之下,除了八角蟠龙盒,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救忘枢。” “可是八角蟠龙盒我已经给了合叶了呀!” 她十分痛苦,那东西只能使用一次,就算再从合叶处取来,也不会有第二次的奇迹发生了。 “合叶公主?” 温宁夏转头时,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一人,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合叶已经走了进来,她看着地上的一对红衣男女,拉开了手中捧着一物外头的绢布。 “我是来送八角蟠龙盒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此物,我并未用来复活我的儿子,所以对你而言,还有用处。” 此言一出,像极了雪难之中的营救,给了死亡之地的人,第二次新生的机会。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需要它?” 苏天心怀抱孟忘枢,心中虽然十分想得到此物,却不解合叶的做法。 “因为某人让我认清了现实。”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君泷一眼,“即便是我儿子醒了,我也只是有了一个孩子而已,可不比他对你的重要。也算是我不让你作为凤凰翎主,因为一个男人而奔溃,然后让凤凰翎之力,不受控制,去残害我国百姓。” 她上前,蹲下身,将东西放在了她的身边。 “只是天心,你要明白,要用八角蟠龙盒复活一人,必须以命抵命,且必须心甘情愿。你要想清楚。” 她拍拍她的手,就起身离开了。 但这话,无疑是给了众人另一个打击。 “以命抵命,就是说,要王爷复活,好起来,就必须以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去换取?” 温宁夏喃喃自语,可是谁又会这么无私大方的愿意去牺牲,去换取孟忘枢的存活? 苏天心怀抱孟忘枢,盯着地上的东西,心中如五味杂陈,不知所谓。 然后她就起身抱着孟忘枢,大步的走出了木屋外。 “天心,你要去哪里?” 温宁夏要追上去,却被流苏给拉住了。 “让她去静一静吧!即便有了一个机会,可是用谁的命去换,她心中都会愧疚的。她虽然会因王爷的事而发狂震怒,却说到底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这种事,她若不过了心中那一关,是不会去做的。” “那就用我的命去换呀!” 温宁夏回头,看着流苏,眼神很认真的说。 “你们不要让她知道,就说我回温家老家去了,我爹要我嫁人,所以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温宁夏,你若敢做,你试试看!还有你们这些人,都不允许这么做!” 外头传来的是苏天心的声音,她即便走远了,却还是听得到屋里的对话。 这些,都是可以和她同生共死的朋友,若不是他们的帮忙,她哪里能走到这一步。 她感谢他们的不离不弃,感谢他们比自己的亲人还要对她好,更感谢他们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她的每一个合理与不合理的决定。 所以,她无法为了自己的所爱,让他们去死。 她做不到。 她抱着孟忘枢,去了这座山的山顶。 一直坐到太阳下山,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两人身上。 昏迷许久的孟忘枢,再度缓缓醒来。 “天心。” 他每一次的初醒,都会有端着的五感恢复的时候。 只是这时间的多少,会随着他生命的消失,而慢慢的缩短。 “别为了我,做傻事。我死不要紧,能娶到你再离开人世,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忘了我好吗?” 最后六个字,已经染上了哽咽。 他从来不哭。 哪怕上一世没能救她,他不哭。 哪怕杀掉这一世的自己,承受禁术带来的痛苦,他不哭。 哪怕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未来,他也不哭。 可一旦想到,她今后一人,孤独生活,时时刻刻日日夜夜的想着他,痛苦一辈子,他就想哭。 男人有泪不轻弹。 他却在这一刻,无法控制自己,在她面前哭着哀求。 “答应我,天心,你答应我。忘了我,带着我们的孩子活下去。我已经与君泷说过,他会庇佑你一生的。” “我不,我不要,我不答应,我死都不会让你如愿的!” 苏天心闭着眼睛大吼,眼泪落下,与他的泪水,融合在一起,一并自他脸上流下。 “师父,你不该招惹我的。或许这一世,我们不相爱,就不会这么痛苦,可是你还是招惹了我,你让我爱上了你,你就该负责,不能丢下我一人。不可以的!” “可是,爱就是爱了,又能怎么办呢?” 孟忘枢看着她满脸的痛楚,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他缓缓地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又轻声的说。 “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招惹你。哪怕知道飞蛾扑火,知道终将丢下你一人,却也不想不爱你。因为、因为我爱了你苏缨,整整两世。” 从当年街上春雨下的初遇,到现在,我不过是了了当年对你的承诺,娶你为妻。 只是我们有缘无分,走不到携手到老的那一天。 却要独留你痛苦一世。 我舍不得你,也想陪你一起活下去,至少可以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看到他长大成人,看到他娶妻生子。 可是我做不到了。 我能陪伴你的,就只能到这里。 活下去的代价太大,我不愿你痛苦手刃他人,所以只能独自离开。 天心,苏缨,对不起。 那天春雨下的相遇,是我两世之中,最忘不掉的一幕。 虽然那时候你还小,却早已深刻我心。 所以,不要哭,天心,不哭。 修长的手指想要最后碰一碰她的脸,可惜,还差一点点的时候,他身子猛然一沉,再也感觉不到了任何。 手也重重的落下。 唯有指尖,划过了她的一滴眼泪。 “师父,师父——” 苏天心嘶声裂肺的大吼,可惜怀中的那人,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天空下起了大雨,将他们一身的红妆,都给冲刷了。 却始终无法冲刷掉,那种名为刻骨铭心的痛。 “我可以救他,不用他人的以命换命。” 君泷一身黑袍,手里撑着一把伞,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苏天心的身后。 苏天心却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孟忘枢,那一头白发,拂过他的面颊,与其黑发缠绕在一起。 黑与白,是天地间最初的两种色彩。 也是他们最后的所依。 “你们携手,改变了这一世的天命,也一并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所以我可以让你们以共享生命,来助他活下去。” “共享生命?” “对。也就是说,从仪式开始之后,他与你就会真正的同生共死了。” 苏天心麻木的眼神,终究因他这一句话,而所动。 但任何所得,都是需要代价的。 就像孟忘枢为了改变她的未来,付出的代价一样。 “代价是什么?” 她将孟忘枢往怀中靠了靠,以手覆盖他的头上,遮挡雨水。 “等你生出了这个孩子,归我。” “你要我的孩子?” 苏天心回头,眼中疑惑的看着他。 “对。”君泷眼神坚定,“她归我,你们不可以要回去,她必须永远的跟着我。”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君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撑着伞转身离开。 然后在风雨之中,苏天心便听到了他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 “或许与你和他的原因一样。” 苏天心眨眨眼,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却没有再反抗,抱着孟忘枢跟在了君泷的身后,去了这座山的,一个山洞里。 一待便是一整个月。 温宁夏等人就一直守在外头,焦急的度过着每一天,等待他们的出来。 在第三十一天的时候,君泷第一个从里面出来。 他神色苍白,出来后一言不发,只是将手中的八角蟠龙盒给了流苏,叫他还给合叶,便走了。 然后不久,里面就再度传来动静。 苏天心和孟忘枢手握着手,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心,王爷!” 温宁夏看到两人神色如初,焦急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了。 “王爷,你没事了吗?你真的好了吗?” “嗯,好了。” 他伸手,捏了捏温宁夏的脸,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 “太好了,是温暖的,没事了,太好了。” 她兴奋地很,可有人却不高兴的将她脸上的那只手给拍开了。 流苏挡在两人当中,护犊之意很明显的说,“别随便碰,会吃醋。” 他不说是谁吃醋,却看了苏天心一眼。 苏天心笑道,“是你会吃醋吧!” 流苏脸皮厚,没有脸红,但温宁夏去脸红的躲开了。 大家笑声连连,大雨之后终究会见彩虹。 他们在这里住了很久,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后来还是从流苏嘴里得知了。 孟沥被皇上带回宫中,剥夺了皇子与王爷之位,本是要处死,但却不知被谁给救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苏天心和孟忘枢听后,都没有什么表示。 因为孟沥就在那个山洞里,被下了药,死不了却也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拿君泷的话来说,他现在还没有找到解开七窍玲珑锁的方法,所以孟沥不能死,否则苏天心三日内必死无疑。 他要苏天心的孩子,因此务必会保护她的生死。 流苏又说,皇上自那之后,大病一场,将皇位传给了孟炀。 孟炀本来是个病秧子,谁都以为他过不了几天就会死,但他却坐在那个位置上,身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不过孟炀之能,处理国事,也是一把好手。 将瑶国蠢蠢欲动的军队击退了十里外,还亲自与羿宣进行了面对面的一夜密谈。 自那之后,瑶国军队撤出了轩辕国的范围,再未来犯。 至于四大家族。 孟炀为了避免再度发生这样的事,所以罢免了四大家族所有的权势,让族中的每一个人都凭实力上位。 此举,在朝中乃至四大家族中引发了不小的动静。 但苏南陌与温公爵却十分支持,时间一久,那些早就因族规而无法进仕或者无法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人,都纷纷开始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过的一天比一天开心。 也对这个新皇,由心露出了钦佩之意。 至于安皇后,她听到了外头的消息,一夜之间就疯了,至于为何会疯,没有人知道。 “天心,你爹娘很想你回去,尤其是你娘,为了你,一病不起了。” 苏天心原本听得津津乐道,但听到这话,不免一顿。 许久才说,“我不会回去的。我不再是苏家的人了。” 她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当天晚上,还是回到了苏家,看了许久不见得家人。 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露面,只是留下了一封信。 “爹,娘,女儿一切安好,勿念。” 没有过多的言语描述,没有过多的袒露深情,只是简单地一句话,却倾注了所有的言语。 她把自己从苏家中除名,却依旧爱着这个家,爱着自己的亲人。 不管他们曾经在做过什么,这一切都过去了,在她心中,他们依旧是她的爹娘。 只是她不想因从前连累将来,所以不会再回到人世间,只愿在这山中,与孟忘枢携手到老。 七个月后,苏天心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还没取名,孩子就被君泷抱走了。 而君泷从孟忘枢苏醒后开始,已经消失了整整七个月,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抱着娇小的婴孩,冷漠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暖暖的阳光。 “这个孩子,叫做婳颜。” “娇颜如话,可望不可触。”苏天心呢喃着,“为什么你要取这个名字?” “因为比起栀泠,婳颜更适合她。” 他说着苏天心听不懂的话,就把人给抱走了。 苏天心心中虽有不舍,但这个孩子毕竟是救孟忘枢的承诺,她不得后悔。 因为孩子以后还会有,可孟忘枢却只有一个。 来年三月,苏天心收到了一份喜帖,是流苏与温宁夏的大婚之帖。 她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但看到两人终于可以在一起,她心中也很温暖。 一晃数年,苏天心与孟忘枢走遍了轩辕国上下,看尽人间的悲欢离合。 但两人始终手指相扣,并肩行走。 因为他们一直都相信,唯有刻苦铭心的深爱,才是可以改变天地命运的最大奇迹。 “天心,我自认为一生之中,做的坏事好事参半,但唯一一件好事,就是让你回来了。” “师父,我在你第二次为我而死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当年,你为我而死之时,我会那么痛苦,是因为对你,早就爱入心扉而不知。所以这一世,感谢你让我回来,再爱一次。” 两人在夕阳下相视而笑。 日子反反复复的过,一年又一年,一直到玄德十六年冬月。 及笄的婳颜不知为何突然心中很难受,独自一人走向了后山的木屋。 她知道这里有两个人,他们出去游玩了许久,再度回来。 她不知他们是谁,却十分想见到他们。 只是进去后,发现他们一起睡在床上。 五指相扣,脸上带着微笑,神情淡然,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们死了,死在同一时刻,结束了共享生命的一生。 婳颜一怔,心中突然变得空旷旷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婳颜,跪下。” 君泷突然出现在门外,声音冷冷的对婳颜命令。 婳颜以为他因自己的举动生气了,只能听话的跪下。 却不知君泷说,“他们是你的亲生爹娘,你要好好的安葬他们。” 婳颜清冷的眸子,疑惑的看着床上的两人。 脑海里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关于他们的一切,却唯有眼中的泪,源源不断的落了下来。 ——全文完 桃侦轩 说: 故事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追,这本小说与我而言,写的很难,因为大部分都是权谋,唯有最后,些他们之间的深爱,写的自己眼泪直流,或许这是每个人最奢望的爱恋,也是他们最美好的未来。愿世间每一个有情男女,都可以手握心中那一份最纯真最真挚的爱恋。下一本会是灵异,延续《冥媒正礼》这本书,是给之前的读者的一份后续,也是一个新的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