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帝俊·娥皇传 作者:凉浅夭夭 文案: 又名《巫山莽莽云初上》 三皇五帝,才是中国历史的开端…… 这是个乱世,也是个盛世,轩辕神农争霸,天下多少豪杰鱼贯而出…… 力大无穷的大羿,舍已为人的巫咸,足智多谋的句龙,心怀大爱的璃凰…… 云裳(娥皇)表示,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姬俊一人而已…… 天地共主,谁在乎? 可似乎越不在乎,反而越躲不开呢,那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吧…… 内容标签: 强强 奇幻魔幻 洪荒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裳(娥皇),姬俊(帝俊) ┃ 配角:大羿,纯狐(嫦娥),月厘,璃凰,巫咸,颛顼,共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带你走进三皇五帝时期的爱恨情仇 第1章 巫族霸王 巫溪宁丁古镇有座宝源山,高耸巍峨,终年青翠,山顶与云海相吻,周身有灵烟环绕。 山上灵草遍布,珍奇走兽终日嬉闹不止,很是热闹。 巫溪是巫族世代久居之地,巫族与其余八大部族——轩辕族、华胥族、神农族、九黎族、燧人族,柏皇族,有巢族和庖牺族并立于天地间,世代以卦卜、行医为己任,深得其他部族的尊崇。 其实说是九族并立,但轩辕族于百年前打败实力超凡的神农族,于帝尊之争中一举夺魁,成为名副其实的帝族,其余八族不过是臣族罢了。 巫族虽也是臣族,但其余八族若有祭祀或祈福等重大事宜,势必要请巫族的灵山十巫到场指导,而各王族也纷纷让公子王女们到巫族学艺,如此可见巫族之地位。 巫族以灵山十巫为尊,居住宝源山上,巫咸居首,主卦算,巫彭其二,主行医,其余长老辅之助之,彼此倒也各司其职,相得益彰。 云裳,就拜在了二长老巫彭门下。 这一日,五色天蒙蒙泛亮,日头自东方探出了红冠,识趣的圆月自不敢多加逗留,灰溜溜的躲到了日头后,伸了个懒腰,准备小睡去了。 宝源山的万灵皆已醒转,叽叽喳喳的寻水觅食,花儿草儿也不甚吝啬,准备了雨露泥虫供鸟兽们豪饮和充饥。 唯独一座梧桐树下的小屋内,丝毫没有被热闹的景象打扰,还在香甜沉沉的梦里陪着周公下棋。 细细看来,这小屋虽不大,内里却是有滋味的很。 天茶色的桌案茶几干净整洁,青碧色的帐慢帘绮随风飘起,衬着树影将日光筛成一地碎玉。 屋顶上一圈彩色小风车自顾自的转动,谁也不曾打扰了谁。 唯独屋内狭长的柜中最是稀奇,上面井然有序摆放着各类泥塑小像,形态逼真,十分逗趣。 小巧如玉的床榻间,乎乎然睡着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其实并不是此人身圆体润,而是她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一般。 想是大抵昨晚风凉,才如此这般疼惜自己。 这女娃虽然睡着,却看得出生的十分不错,只见她眉眼如画,两魇红红,鼻如悬胆,唇似樱桃。 一头乌黑长发没规没矩的洒落一床,成全了一番明媚无邪的模样。 这样精怪的小屋,这样可爱的小人,不是那古灵精怪的云裳,还能有谁。 “砰砰砰”,忽而传来几声温柔的叩门声。 无人回应。 只是那风车摇动的更加厉害,仿佛扯着嗓子要唤醒床上的睡美人。 于是敲门声也变的急躁了一些。 “师兄,我这就起,”云裳猛地坐了起来,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三下五除二的就穿戴整齐,然后一把拉开了屋门。 “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全然忘记了么,”大师兄川穹背手而立,不怒而威。 川穹乃是巫彭座下第一弟子,也是众弟子之首,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云裳是最不怕川穹的:“大师兄,师父可有生气?” “火冒八丈,仔细你的皮,”川穹最是疼爱这个小师妹,即使是斥责,言语里也尽是宠溺。 “我睡醒才想起来今日是术业审查的日子,怎么就睡得这样死。” 川穹看着这张无辜扮冤的小脸,心便是妥妥的软了:“快走吧,到了师父跟前悉心认错,再拿出你这撒娇耍赖的本事,想来师父也不忍心过分苛责你了。” 云裳灵机一动:“师兄稍等,我拿些东西”。 说罢遂回屋取了个东西,随着川穹一道去了。 待二人来到詹灵宫大殿,云裳一向趾高气扬的头彼时却悄悄的低了一低。 一众长老和弟子都在殿内,看这神情和时间,想必审查已经完结,就等她一人了。 殿内虽有众人却鸦雀无声,云裳心内暗暗不安:“想是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果不其然,云裳一踏入大殿,巫彭长老便冷冷的来了一句:“跪下。” 云裳像做错了事的小白兔一般,耸拉了耳朵,跪了下去。 川穹有些不安,但旁边一个美人的脸色倒是欢喜的紧。 “知道哪里错了吗?”巫彭长老问。 “弟子,贪睡。”云裳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像是在酝酿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这是这个月第五次了,以前贪睡错过早修也罢了,今日术业审查,竟也这般惫懒么,”巫彭长老提高了嗓门。 “师父,这一个月中休沐之日不过四五日,其余时候皆要早起修习,实在是累得很,修习也要劳逸结合啊,我们日日睡不足,如何提得起精神修习啊。” 云裳这话道出了所有弟子的心声,大家虽不言语,内心却是为云裳热烈的鼓动双掌。 “你……”,巫彭长老未说完,就又被云裳抢了话头:“更何况,师父要审查的内容我都熟记于心了,想考我可随时,何必挑一个大早起呢。” “师父恕罪,云裳出言顶撞,乃是川穹身为师兄教导不善之过,求师父看在她年纪尚轻,饶恕于她,川穹回去定当好生责罚她,”川穹跪了下来。 看到川穹为云裳担责,那美人的脸也跟着黑了一黑。 巫彭被气得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此刻也全然听不进别人的话,正欲申斥云裳,结果一口气顺不上来,竟止不住的咳嗽。 川穹等弟子刚要上前安慰,云裳却突然跃起,一溜烟窜到巫彭身边,一边拍着巫彭的后背一边掏出了一颗芝梨:“师父最近总咳嗽,这芝梨徒儿日日戴在身上,以备师父的不时之需,师父快吃了,免得受一番罪了”。 说完强行塞进了巫彭的口中,不出一口茶的功夫,巫彭长老已然不再咳了。 巫彭的面色方才有了几分欢喜。 大长老巫咸本来笑而不语,看着巫彭对云裳的审问,眼下看这小丫头与巫彭斗嘴斗智,眼里更是堆满了笑意,这明明是她气得别人,反而把自己说成这等孝悌之人。 巫咸缓缓开口问道:“云裳说你将药理药经都熟记于心了,那,师尊来考考你,巫彭,你且先坐下歇息。” 云裳得意的说道:“但请师尊审查。” 但凡学过的药经药理,云裳都能对答如流,一字不差,巫彭长老的脸色此时已逐渐放晴,各长老也是十分满意。 “虽然审查过关了,但云裳你贪睡误时也是有错在身,如若本座罚你,你可有异议?” 巫咸长老总是要给众弟子树规矩的。 “云裳有错,但凭师尊惩罚。” 师尊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就罚你去后山,采得七色堇,给众长老煮茶入药吧。” 巫咸缓缓的开了口。 “师尊这惩罚,未免太轻了些。” 巫罗之徒月厘突然开口,这便是那个之前欢喜云裳受罚的美人。 灵山十巫座下这十几个弟子中,川穹为长,巫罗长老弟子月厘和云裳分排六、八之位,她俩本是一对年纪相当的小姐妹,又是十几个弟子中唯独的女弟子,关系本应十分融洽,无话不谈,但这二人却貌合神离,常常斗嘴。 女子若争,无非就是其中一方的嫉妒心在作祟。 月厘自认平日勤苦修习,又对师尊和长老们毕恭毕敬,又自认才情技艺皆在云裳之上,况且自己又是柏皇族王女,是柏皇王唯一的女儿,身份何其尊贵。 可为什么众长老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这个惫懒又放肆的云裳身上,就连大师兄,也满心的帮衬着她,半分不曾顾及自己。 所以,才对这个所谓的惩罚甚不满意。 云裳目光一斜,扫到了月厘写满嫉妒的脸:“师姐,这是何意?” “你无视族规,顶撞师父,不忠不孝,怎么可以轻饶。”月厘的脸有些扭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千倍还之。 云裳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第2章 初次见面 云裳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事出有因,师姐,莫不是要当着师尊和众长老的面谈一谈我今日为何会贪睡,”云裳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你……惫懒而已,还能有何因……,”月厘心一惊,“莫不是她已察觉昨日自己在她的水杯中加入了嗜睡散。” “师姐当真要云裳说上一说么?” 月厘有点慌张,如此说来,云裳定然是知道了,眼下,还是息事宁人,莫要牵累自己才好。 “瞧师妹说的,师姐也只是想让你多个教训,莫要再犯,既然师尊已有决断,哪里有我置喙的余地,”月厘态度突然大改。 “后山地势险峻,危险重重,这番责难也不算轻了,”有人替云裳讲了句公道话,惹得月厘的脸色更加难看。 “既然众人都无异议,此事便这般决定了,现下审查结束,大家自行回去罢,”巫咸叫散了众人。 回去路上,月厘看着云裳和大师兄走在一起,于是便上前自称有事和云裳说,川穹便自行走开了。 “今日这事,倒是便宜师妹了,”月厘言语尽是讽刺。 “是太便宜我了,要不是师姐做贼心虚,怎会被妹妹唬住了呢,”云裳不动声色。 “什么?”月厘面色一沉。 “今早在去詹灵宫的路上师妹仔细思虑了一番,平日我虽然贪睡,但不至于如此昏沉,何况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术业审查日,而昨日来过我房中的除了师父大师兄,便是师姐了,刚刚师姐又如此心急的想让我受重罚……”, 云裳顿了顿:“其实我本不确定的。” 月厘面色一惊“所以方才?” “所以方才,我在诈你”,云裳一字一顿:“但没成想,竟真是你。” 月厘脚步骤然停住,云裳接着说:“师姐,你我师出同门,我知你素不喜我,平日牙尖嘴利也就罢了,但没想到居然会用下药这种下作手段来陷我于不孝不悌,这一次我权当你是一时糊涂,不与你计较,望师姐以后修德养性,好自为之。” 说完,云裳便大步流星的走开了,剩下月厘一人站在风口里,怒气漫天的肆虐。 轩辕族宫,大凰殿,雨夜。 漫天的雨丝在风中飘洒,和着墨色的夜将自己舞成跳跃的烛花,须臾之后,落地一跃,溅起一场虚渺繁华。 身为神农族的长王女,神农王的族妹,嫁入轩辕帝族,是璃凰不得不做的选择。 璃凰坐在一方小窗里,微微抬首,一颗调皮的雨珠被风吹进,不觉落在她的眼角之中。 夜雨微凉,寒意浸心,璃凰不自觉就打了个寒战,刚要起身,便听得婢女前来禀告:“元妃,帝尊来了。” 尚来不及起身行礼,身上就多加了一层玲珑丝锦的外袍。 璃凰慌忙站起来,微微颔首:“帝尊来了,妾怠慢了。” 玄帝浅笑,扶起璃凰的手:“虽是春末,这夜里也是有些寒气的,元妃怎得穿这样单薄,当心身子。” 璃凰恭敬一如往常:“谢帝尊关心,妾无碍,今夜大雨,帝尊怎么冒着雨就来了。” “听说你最近心思烦闷,终日不思饮食,今日不忙,来瞧瞧你”,玄帝为璃凰紧了紧外袍的领口。 “不过是近来食欲不振,算不得什么大事”,璃凰服侍着玄帝坐了下来。 玄帝亦牵了璃凰的手,示意她坐下,“宝源山有灵花七色堇,不若明日让人去巫族的宝源山上摘得几株,为你煮茶入药如何。” “如此,也太大费周章了……。” “只要能让你好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玄帝握紧了璃凰的手:“明日就让姬俊去罢。” “姬俊是你我亲侄,又刚被选定为轩辕的帝储,是该去拜谒一下十巫长老,如此……,便麻烦他了,”璃凰轻声细语,一笑嫣然。 看的玄帝一时如饮了琼浆玉露,微微醉了。 这十余年间,璃凰虽对玄帝毕恭毕敬,伺候周到,但眉间总有淡淡的愁绪,似有解不开的心结,平日里难得一笑。 今日这番展颜开怀,倒是十分出人意料。 翌日,姬俊领了旨意,便带了一众兵将出发去了宝源山。 巫族也得了消息,此刻,灵山十巫与众弟子已迎候山门,云裳站在人群之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姬俊——众人口中的少年神将。 眼前的少年实在俊朗,云裳不觉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他头戴束发嵌珠青玉簪,外穿起花文竹银雪褂,面若瑶池温玉,色如灼灼桃花,眉色如黛,目含秋波,鼻间挺拔,音如婉歌。 这般皮相,倒是世间难得,竟生生把大师兄比了下去。 简单寒暄过后,十巫一路引着众人进了詹灵宫外殿。 待到众人落座之后,巫咸复才开口道:“还未恭贺殿下位及帝储之喜,此番殿下亲身前来,想是有什么要紧事,是否帝尊有何吩咐?” 姬俊款款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劳烦长老惦记,帝尊一切安好,今日姬俊前来,一则是拜谒众长老,二来是求取巫族灵花七色堇。” 巫彭长老眼皮动了动:“七色堇?” “是”,姬俊接着道:“元妃身体抱恙,久治不愈,因此冒昧前来求药。” “璃……”巫咸长老身子忽然抖了一抖,声音也不觉颤了起来,“元妃……身子不爽利么……” 巫彭将巫咸的慌张神色尽收眼底,赶忙打了个圆场:“元妃曾是大长老的入室弟子,虽结业离山,到底师徒一场,如今患疾,难怪大长老这样悬心。” 巫咸强烈压制着情绪,让自己镇定一些:“元妃身患何疾”? 姬俊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遂答道:“想必是牵挂万民,忧思伤神,所以有些食欲不振,气血双亏。” “只是食欲不振,气血双亏,又如何久治不愈……”巫咸语气有些怒意。 一时间姬俊竟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巫咸一向镇定,从未如此失态,巫彭只得赶紧岔开这个话题:“这七色堇是我巫族灵花,入茶强身健体,入药可治百病,想来对元妃之疾大有裨益的,不如就让小徒取来给殿下吧。” 姬俊忙回答道:“我已决定亲自为元妃采摘七色堇,尽一尽身为子侄的孝心”。 “七色堇长在后山偏僻崖壁,想要采摘也是十分辛苦的,”巫彭回道。 “无妨,元妃一向对姬俊视如己出,况且元妃本也是姬俊的嫡亲婶母,所以姬俊想亲力亲为”,一抹柔和的光线照耀到姬俊的脸上。 “如此,辛苦殿下了……”。 “云裳,你随殿下一同前往,”巫咸打断了巫彭的话。 云裳本来立在巫彭的后面百无聊赖,听着他们谈论的事情实在无趣,所以脑子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此刻思绪正在那五色天的云海之中翻着跟头,打滚玩呢,忽而听得有人叫喊自己,思绪便一头栽了下来,跌落在云裳的脑海中。 “师尊叫我?”云裳此时心虚得很,可千万别被发现走神了才好。 但巫咸此刻可没有心思责罚她,便嘱咐道:“明日一早,你陪殿下去后山采摘七色堇吧,你熟悉山况,倒是方便一些”,复又稍稍一顿,慢慢开口道,“也为元妃,尽点心意。” 巫彭深深的看了巫咸一眼,无话,他知道巫咸是想让云裳为璃凰做点什么。 众人却只当这是让云裳完成昨日的惩戒。 反正昨日被师尊责罚了去后山采摘七色堇,现下有个武艺甚高的公子陪行,当然是再好不过,云裳想也未想的答应了。 云裳看向姬俊,正好对上他递来的目光,于是莞尔一笑,算是相识了彼此的模样。 随后巫咸让川穹带姬俊等人前去安排好的房屋,便遣散了众弟子,独自去往内殿为璃凰祈福去了。 春霖莫嫌花开晚,一场心碎,几处痴缠…… 浮生掠影皆如梦,相逢是命,同行是缘…… 作者有话要说:我始终相信,那个没有文字记载的时代,是历史,是真实,并非只是神话和传说,那个母系时代,所有的女子都是伟大而重要的 第3章 后山遇险 第二日清晨,日头刚刚冒了个头,云裳便一股脑的起来了。 “人家是轩辕帝储,不能失了礼数”,云裳这样的安慰自己。 穿戴完毕后,吃了些糕点茶水,云裳便打算出门去寻姬俊。 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姬俊等候在屋外的亭台中,迎风独立,衣带飘飘。 若不是晨风送来凉意阵阵,云裳还以为这是梦中,见到了出尘脱俗的仙人。 想是听见了门开的声音,姬俊回过身,看见一脸讶异的云裳,霎时间绽放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姑娘起身了,不知我们何时出发”。 昨日未曾细看,原来这姑娘竟生的如此娇俏。 “现在,”云裳回以灿烂的笑容:“不过还未禀告师尊。” “我已遣人去知会了长老,姑娘不必再跑一趟”,姬俊走到云裳面前。 “那我们走吧,”云裳十分满意姬俊的安排。 因为这样就不用听师尊和师父的千叮万嘱了。 后山的路其实并不难走,只是前两日刚刚下过雨,路面总是有些湿滑,所以两人步伐自然也就比较缓慢。 没走多远,云裳就看见一只受了伤的雀儿,大抵是被其他鸟儿欺负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小心翼翼的捧起雀儿的肚子,但见那雀儿翅膀似乎被折断了,凑在耳边一听,呼吸还在,只是微弱的很。 云裳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包,一点点为雀儿包扎了伤口,这些事情是她做惯了的,自然分外娴熟,不一会儿就完成了。 看她如此尽心医治一只雀儿,姬俊的脸上爬上一抹欣赏。 “殿下,我需要把雀儿放到它的巢里,耽误你一刻功夫可否,”云裳指了指树上的雀巢。 “当然可以,登高之事还是我来吧”,在姬俊眼里,体力活自然不是女子该干的。 “那倒不用,不过踩了树边的石头就可触到,我常做,何况你不了解这小雀的伤情,莫要弄痛了它,”说罢云裳便登了石头,将雀儿放到了雀巢中。 “你经常救治这山间生灵吗?”姬俊此时对云裳充满好奇。 “我师从巫彭长老,自小学医,医者大爱嘛,”云裳说的云淡风轻:“但凡是生命,就应该细心守护啊。” 不知是不是说话分了神,还是石头不平整,下来的时候云裳一不小心滑了一脚,竟直直的倒了下去。 姬俊欲伸手去接,却又想到男女有别,就在犹豫之际,云裳已然摔在了地上。 疼痛感袭遍全身,云裳咧了咧嘴。 不对啊,自己身后不是站着人呢吗。 “你为什么不接住我?”云裳躺在地上瞪着那张惊慌的脸,十分生气。 “姑娘,男女有防,不敢唐突”,姬俊笔直的立在那里。 “你也太迂腐了吧,殿下,要是我滚下山去,你是不是也想着什么男女大防,立在那里当你的神像,”云裳是真的生气了。 “这……”,姬俊一时语塞。 “扶我起来,”云裳递出了手,两眼汪汪的瞪着姬俊。 姬俊想扶着她的胳膊,却被云裳甩开了,云裳动了动她灵活的五根手指,示意姬俊拉她手掌,脸上依旧是怒火洋溢。 姬俊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能把手递到云裳的掌心。 独处的尴尬被云裳的一跤摔的粉碎如渣。 姬俊为刚才没有接住云裳而赔礼道歉,谁知云裳却突然笑了出来, “殿下,其实我并未生气,只是想找个由头逗你一逗,缓解气氛罢了。” 言毕,又蹦蹦跳跳的向前走了。 姬俊立在那里,心里竟生出几分亲近之意,“竟是个如此善良又有趣的姑娘”。 谈笑间,两人已行至深山密林,微风婆娑,只有树叶沙沙作响,方才一路行来,明明是莺歌燕舞的热闹,现下却如此安静,似是不同寻常。 看到姬俊停住了,云裳一头雾水:“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无事,大概是我草木皆兵了”,四周并无异常,姬俊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那快走吧,七色堇就在前面了”,云裳指着不远处的山壁,十分欢喜的模样。 大约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就抵达山壁底下了。 峥嵘轩峻的山壁上,树木山石错落有致,蓊蔚氤润,七色堇开在山壁中央,七彩缤纷,自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姑娘且稍候片刻,待我上去取来”,话毕,姬俊便一个腾越,似踏了云一般,轻而易举的就攀上了崖壁。 还没等云裳反应,姬俊已手持几株七色堇飘飘然落在了云裳面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帅气。 “魅力四射啊,”云裳心里将姬俊狠狠夸赞了一番,“如此可是省了我翻山越岭、气喘吁吁的狼狈了”。 想到可以如此轻松拿到七色堇,完成前日的惩戒,心里又对师尊这番安排感恩戴德。 “姑娘?”看云裳立在那自顾自的傻笑,姬俊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啊,我……” “小心”,话未说完,云裳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一把拉到身后。 惊魂未定中,只见四周乱叶飞旋,土砾扬洒,十几名恶煞般的剑客从山间石堆后鱼贯而出,饿狼一般的扑了过来。 “抓紧我”,姬俊紧紧抓着云裳的手,捏的云裳十分疼痛。 “还好这厮在生死关头不说什么男女有别了”,云裳松了口气,大难当前,这双手掌竟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那些剑客看起来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武艺极高,招招狠辣。 姬俊一人迎战十余剑客,但依旧牢牢牵着云裳,他知道这些剑客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想连累这个姑娘白白送了性命。 云裳也不是什么弱质美娇娘,自小跟着师兄练习过拳脚,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 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倒是可以自保的,也给姬俊省了后顾之忧。 几个大战回合下来,姬俊云裳逐渐占了上风,遂一鼓作气,将这帮剑客全都了结了性命。 筋疲力竭,头昏脑涨,云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姑娘,你还好吗?”姬俊赶忙蹲下身子查看云裳的情况。 “无妨,无妨,休息一刻便好,”云裳挥了挥手,强强打起精神:“幸好你在,不然我今天就变成肉酱了”。 姬俊有些内疚:“原是我的错,这群贼人定然是冲着我来的,却白白连累了姑娘”。 反正也是有惊无险,云裳倒也没有怪他的意思,调侃笑到:“殿下若是愿意教我两招,让我有御敌之力,便算是还了今日这遭吧”。 “御敌?”姬俊此刻更是猜不透这姑娘的心思了,伸手指了指旁边横七竖八的尸身问道:“你竟不怕这样惨烈的场面吗?” 云裳看了看那片鲜血淋漓的景象,笑道:“若我怕,说不定今日躺在此处的,便是我与殿下了。” 说罢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何不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便能护得自己一时周全了”。 姬俊此时对云裳更加欣赏,这个姑娘不仅善良,有趣,竟也如此勇敢刚强,心下便更加想要亲近了:“好,若有机会,我一定亲自教姑娘。” 云裳还未来得及感谢,突然感觉一阵阴风吹来,让人不寒而栗。 姬俊也察觉了山林的异样,变得十分警觉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姬俊拉了下云裳的袖子。 还未站稳,云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愣了神,姬俊一时也怔住了:“摄魂蛊?”。 只见那些原本倒地不起的尸身居然都血淋淋的立了起来,面目狰狞,动作粗暴,瞪着死鱼肚一般的眼睛向云裳和姬俊扑了上来。 脑子中什么也来不及反应,云裳和姬俊不得不全力奋战,但那些死尸的力气太大,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 渐渐的,云裳便支撑不住了,长时间的打斗让她浑身瘫软,提不起力气,头脑昏眩之际,他看见一个面目可憎的死尸朝自己扑了过来。 “死就死吧,实在没力气反抗了”,云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就在云裳感觉要小命呜呼的时候,突然一个伟岸的身影挡在了自己前面,替自己挡住了那死尸的奋力一掌。 “噗”,一口鲜血喷溅于地上,云裳这才意识到,姬俊为救她受了伤。 那群丧心病狂的死尸还在疯狂进攻,不给人喘息的功夫,云裳还未来得及查看姬俊的伤势,他便又站起身来,投入了凶险的战斗中。 双拳难敌众人,何况又是一群尸变的凶徒,姬俊渐渐体力不支,半倒在血泊之中,晕了过去,身体还紧紧护着身后的云裳。 “不能坐以待毙,否则若是轩辕的帝储死在宝源山上,会牵累巫族一族人。”想到这里,云裳提起姬俊的兵刃砍向了死尸。 姬俊都敌不过的死尸,云裳能如何,不过三两下她便败下阵来,身上伤口慢慢溢出血来,渐渐浸透了衣裳。 死尸们一点点逼近,云裳心里早已不存任何希望,她的鲜血顺着衣服一点点流了出来,浸透了一层层的枯叶。 一阵风卷起,那沾血的枯叶四处飞舞,仿若一只只火红的蝶。 说来也怪,那些死尸本来还十分嚣张,气焰十足的,但是碰到这些带血的枯叶,突然像碰到三昧真火一般,浑身烧作一团火,然后一点点化成了灰烬。 云裳来不及去想缘由,只觉全身的神经一时间松了下来,然后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第4章 神秘老翁 仿佛睡了很久很久,云裳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轻轻一个翻身,便觉得身上犹如蚂蚁乱咬般的细痒,待稍微缓了口气,云裳才细细打量了一番所在之处。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张不大不小的竹床上,屋内摆设十分简单,一应都是锅盆瓦罐,倒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药杵整齐的排列在墙角处,像是个医者的房屋。 “看来冥府也是很有心的嘛,知道我生前是个医者,所以就连死后的住所都安排的合乎身份”,云裳喃喃自语道。 “我这山斋如此雅静,怎得被你这个小姑娘说成了那阴森恐怖的冥府呢”,一个沉钟般的声音先行进了屋,然后才见一个面慈貌善的老者。 “老翁,您是说,我还没死?”惊讶过后,云裳的脸立马换了一种神色,笑嘻嘻的说:“我就说嘛,死人怎么会……” 大概是手舞足蹈使了点力气,一时间扯得身上伤口有些疼,于是云裳收敛了些,讪讪的说道,“死人怎么会又疼又痒”。 那老者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云裳忽的忆起来昨日之事,于是忙问道:“此处是什么地方,对了,昨日还有与我一起的一位公子呢,老翁可曾见到,他还好吗,可有性命之忧”? 老者笑答:“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想必姑娘口渴了吧,来,喝杯茶水吧。” 话毕,边给云裳递茶边回答:“此处名唤‘烈山斋’,是老朽栖身之所,昨日老朽上山采药,见姑娘与一公子倒在山上,遍体鳞伤,周遭有打斗痕迹,方知你等遭遇了劫难,所以将你二人带回,那公子就在隔壁房中。” 听到姬俊被救的消息,云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时间真的有些口渴,遂喝了一口老者的茶,然后神色一惊,脱口而出:“七色堇?” 老者微微一笑:“希望姑娘尽早康复”。 “七色堇是我巫族灵花,没有十巫长老同意,任何人不得采摘,平日里我们也只有身体重疾之时才能喝上一杯的,这老翁跟十巫长老是什么要紧关系,竟能自行采摘七色堇。” 云裳心下诧异,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不过”,老者似有犹豫,终究还是开了口:“那公子腕上有齿痕,中了尸蛊之毒,伤势似乎更麻烦一点”。 听到姬俊重伤,云裳惊的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忍着伤口的疼痛,疾步匆匆的向屋外奔去:“我去看看他”。 云裳一路奔了隔壁去,鞋子都未顾得穿上,她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姬俊躺在竹床上,脸色惨白,再不复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想到他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样子,心下一酸,调皮的泪珠就纷纷从眼眶里往下跳。 一滴豆大的热泪掉在姬俊的手上,烫的姬俊手微微一动。 似是想到了什么,云裳猛然站起来,走到门外去寻老者,老者此时正在屋前煮药,看见急匆匆前来的云裳,便知道她的意图了。 所以未等云裳开口,他便开口道:“他与你伤势不同,你是皮外伤,用墨草汁混了一点红,再加入七色堇便可入茶成药,保你痊愈,但……” 老者顿了顿:“他是尸蛊毒,此毒未曾试过,所以不知解药药效如何。” 云裳有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老者都是以身试毒试药吗? 老者看出了云裳的疑问,便笑道:“老翁在这深山终日无事,于是遍采百草,以身试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这百草之效成文成规,救于世人,也算是……” “也算是弥补当年战乱祸民的大错吧”老者在心里暗暗说道。 “算是为这九州大地奉上自己的心意吧”,老者怅然一笑,随之告诉云裳,自己已修书一封,让伶鸽带去巫族,现在巫族皆知二人无事,所以让她不必忧心,只管养好了身体。 云裳一时间更是十分感激。 少顷,便见炉火旺盛,药罐发出呲呲的声音。 老者慢慢将熬好的药倒入杯中:“这是乌蕨、甘草、牛黄等十二味解毒草药混合而制,最后加入七色堇调和药效,在你醒来之前就已熬制,现下终于好了,赶紧端进去给那公子服下吧。” 听到药好了,云裳也顾不得打听老者的身份了,赶紧端了药进去了。 可姬俊此时尚未醒转,喂药也变成十分艰难的事情了。 云裳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满意的法子,她跑到外面跟老者要了一根细细的竹管,管里含了药,再对着竹管吹动,一点点将药送入姬俊的口中。 此后数天,云裳都这样日夜精心照顾着姬俊,喂药喂水,无不尽心,老者偶尔外出采药,有时数日不归,于是煎药这种活,云裳也只得亲力亲为。 话说那灵山十巫和轩辕的守卫见二人久久不归,也心急如焚,一时派人来寻,却不见二人踪迹,于是只得报告了玄帝颛顼,玄帝加派兵将搜山,势要寻回姬俊。 轩辕军和巫族弟子寻了两天无果,十分不安,这日巫咸长老得了伶鸽送的一封信,看完信后便停止了众弟子的寻觅,又秘密上报玄帝颛顼,只说帝储安全,但须留在巫族养身,养好就回,玄帝便放了心,下令撤了大军。 沉睡了大概半月有余,姬俊才渐渐苏醒过来。 身子好似被什么压住了,沉闷负重,动弹不得,姬俊抬了眼望去,才看见一张精致的小脸正对着自己,手中握着一截竹管,半张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此刻,这小脸的主人睡得十分香甜。 虽然被压的不甚舒服,可不知为何,竟舍不得扰了她的梦去。 姬俊细细的看着云裳,回忆这些天的点滴,他其实一直都有意识,只是身乏体虚,没有精神睁眼说话。 她一定是照顾自己累坏了,才会看上去如此疲惫,如此令人心疼。 这些天云裳的无微不至,尽心尽力,无时无刻不在被姬俊感知着,一种早已生出的情愫在心里放大,扩散,越来越浓,越来越真…… 姬俊不禁伸了手替云裳拂去脸颊旁的碎发,大抵是云裳睡的不深,姬俊这一动云裳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姬俊醒转,云裳喜不自胜,一时间有些晃神,片刻后才相信这不是梦境,又惊又喜道:“殿下你醒了,可好些了”。 姬俊回以深深的笑容:“无碍了,这些天,有劳你了”,边说边试图坐起来。 云裳怕他躺的久了,身上难免没有力气,所以主动上前扶了扶。 看到姬俊气色大好,想是老者的药效起了作用,云裳心下又将老者感激了一番,终于有惊无险,想来也不会牵累师尊师父们了。 云裳给姬俊倒了水,伺候他喝下,因恐水烫,放在嘴边吹了好久,姬俊看向云裳关怀备至的模样,心里十分欢喜,第一次发觉被人照顾竟如此受用。 待姬俊用了水,云裳便将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又想起来外面药炉上还煨着药,赶忙跑出去看。 药大约煨的有些久,几乎沸尽,云裳不得已重新熬制,又着实费了些功夫。 姬俊此时觉得身体好了许多,见窗外阳光明媚,实在是个难得的天气,又看云裳出去了一会不见回来,便缓缓起了身,慢慢走到了屋外。 云裳正在煞费苦心与药锅药炉讲道理:“你们就不能好好配合我一次啊,虽说我长这么大只是学习药经药理,师父尚未教我辨药行医,平日的救治也仅限于瓜果鸟兽,但是,但是我也算是个医者啊。” 然后用沾了炉灰的手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接着道:“每天熬个药都要熬好几次,这岂不是毁了我医者的名声,说到底你们就是欺负我是外人,不肯卯足了劲帮我,看我改天炖几锅黄连,好好苦一苦你们”。 “如此精灵古怪的傻丫头”,姬俊站在门口,喃喃自语,待慢慢走近,才发觉云裳一脸的灰,像足了泥堆里打了滚的猫儿。 云裳发觉有人靠近,一回头,竟是姬俊,云裳深恐姬俊伤势不宜吹风,劝道:“殿下伤势未愈,怎得就出来见了风,回头再加重伤病,那可如何是好”,边说边推姬俊回屋去。 姬俊微微侧了侧身子,轻轻按下云裳的双臂,灿然一笑道:“我身体基底一向强壮,又得了姑娘这许多天的精心照顾,现下依然大好,姑娘放心吧,让我权且见一见朝思暮想的太阳吧,不然我都要发霉了。” 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姬俊的样子,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云裳这才放了心:“想来见一见太阳也好,补阳益气,但别逗留太久”。 正说着话,但见药罐里的药滚了起来,云裳赶紧伸手去端药罐,许是急了些,不小心就被溅出的滚水烫了手。 见此情形,姬俊吓了一跳,想也没想,赶紧一把拉过云裳的手,边细细检查边关切的问道:“烫到没有,怎么这般不小心”。 看到姬俊着急的模样和捧着自己手的样子,云裳只觉得脸上发了烧,竟烧的比烫到的皮肤还要热。 云裳抬了抬眸子,正对上姬俊递过来的眼神,一时间,两人都默然不语,唯独空气里充斥了大片七色堇的味道。 常言道: “花裹蜜汁敛芳蕊,叶卷相思不吐青”。 第5章 星夜知心 正在两人不知如何化解这漫天的尴尬之时,一个和蔼敦厚的声音算是恰恰解了围:“若是烫着,丫头屋里,那药阁上紫色药瓶里有药”。 云裳赶紧抽了手,一溜烟的跑进了屋里。 姬俊也及时抓回乱飞的思绪,略略稳了稳心神,转过身来,面上一派禅静的神色,好像刚才心内的波澜壮阔都不曾发生过。 目之所及是一个白发老者,虽已耄耋,但依然看得出气质不凡,颇有风范。 “老翁可是搭救我们的医者”,心下这么想着,姬俊便问出了口。 老者已走至晒放药材的地方,笑了笑,俯身将身后装满草药的娄框卸在墙角边。 然后走到姬俊旁边,一边探脉一边笑道:“看来对症了,不枉费老朽花的这一番心思了,公子如今身体无碍,那药也不必喝了,凡药便是毒,多喝无益”。 姬俊欠了欠身子,正打算给老者长躬一揖,好好答谢一番,却被老者挡了回去:“医者本分,公子不必多礼”。 姬俊忙答:“老翁叫我姬俊即可。” “姬俊?”,老者淡淡的说道,虽然那日他已经从姬俊的穿着上看出端倪,但是他还是希望再证实一遍自己的想法。 “果然,”老者微眯了眼睛,“可是轩辕嫡脉之后?” “家考乃玄帝之兄”,姬俊恭敬答道。 其实自他见了老者的面貌,便总觉得老者是身世不俗之人,隐遁在此,又如此善心,应该也是奇人,心下便越发尊敬起来。 “你是轩辕帝储”,老者突然面色一动,继而自言自语道:“黄帝的玄孙,我早该想到的”。 “你是神农先王,炎帝”?这句话一问出,姬俊自己也吓了一跳。 老者抬了抬头,面上的凝重一扫而光,依旧恢复了面目慈爱的模样,款款开口:“老朽复姓烈山,并不是神农姜姓”。 “可是……”,姬俊还想继续追问,但老者似乎不欲提及此事,只是净自的走到草药旁边开始给刚采回的采药分类摊放。 姬俊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走上前帮助老者分拣草药。 这时,云裳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云裳只道刚刚是姬俊一时情急,并未有其它意思,若是换了别人,他应该也会如此,所以并未往心里去。 姬俊见云裳走来,心下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唐突了人家姑娘。 但见云裳面上云淡风轻,似是刚刚什么都未发生过的样子,一时间心口好似堵了个什么,说不出的别扭。 老者采回的草药种类繁多,虽然云裳也曾看过不少药经药典,但依然有许多认不出的,遂一一请教老者。 老者也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讲解。 云裳和姬俊方才明白,现如今九族药典皆是记载的常见草药,很多稀有草药未有记载,而且更多草药也未发觉。 至于熬制之法,也都是千篇一律,能救人之方实在凤毛麟角。 所以老者才亲自采药、晒药、试药,求得良方,救于世人。 看着不远处的晾药台上那满满的草药,姬俊和云裳心下又对老者万分佩服。 待三人分拣完草药,已是黄昏时分,老者自去备餐,云裳怕姬俊累到,催了他去歇息,自己将遍地狼藉清理完毕了。 晚霞漫天的铺展,悠悠然绽开一副奇美的画卷,一轮清月遥挂天边,清辉熠熠,应着这满天繁星,将夜演绎的绝美艳然。 素夜下的小屋,正在安静的审视这美好的时刻,一缕青烟从小屋头顶的烟囱冒出,随风飞舞,摇曳生姿。 老者不仅医术高明,厨艺也是十分了得,饭后许久,鲜美的味道依然久久留于齿间。 老者外出的日子,云裳只能自己做饭,每每看到姬俊吃饭时那努力的样子,云裳就暗示自己,他是病中食欲不振。 今日的姬俊,明显比往常吃得多的多,庖厨高低已然分明,“我是医者,不是厨子,”云裳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可一想到老者医术也比自己高了许多,心下就多了一丝忿然:“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然而云裳总是有理由原谅自己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若比泥塑雕刻,他肯定不如我的。” 自我安慰后,云裳轻抚了一下圆滚滚的肚子,吃的这样多,不溜达溜达,恐怕是睡不安稳的。 屋前大约百米不到,就有一处小山丘,赏夜倒是极好的地方,都住了这么久,今天才发现这一好去处。 溜达的有些累,云裳便寻了山丘上一处平整的位置,坐下来,细品夜色。 夜晚的风总是凉的,丝丝麻麻的冷意爬边全身,云裳紧了紧衣领,抱了抱胳膊。 后背一丝暖意袭来,继而流遍全身,云裳回头一看,便看见姬俊正拿了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夜里风冷,殿下怎么到这来了”,看到姬俊的出现,云裳只以为他也是晚上吃得多,出来消食了。 姬俊暖暖含笑,继而说道:“我看姑娘漏液外行,身上又穿的这样少,所以寻了件袍子给你”。 云裳一怔,他竟是特意寻来的。 姬俊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的不当,遂解释到:“若是我好了,姑娘又病了,什么年月才能离得这里”。 云裳心下释然,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于是笑着开口道:“殿下不必姑娘、姑娘的称呼了,叫我云裳就行了”。 姬俊会心一笑:“好,那云裳也不必殿下、殿下的叫了,这些天承蒙照顾,你唤我姬俊便好”。 云裳点头同意了,欢喜道:“如此,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姬俊眼里含了朦胧而深邃的笑意:“自然”。 姬俊望了望云裳,忽而开口问道:“你,也是灵山十巫的承继人吗?” 话一出口,姬俊的心便悬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肯定的答复。 云裳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到这个,但还是据实已告。 “师父座下有大师兄,虽说大师兄有望承继师尊之位,但还有其他师兄呢,轮不到我的”。 闻此喜讯,姬俊突然长舒了口气,心内欢愉。 灵山十巫是不能婚娶行嫁的,如果云裳是承继人,自己的心思岂非要落一场空。 云裳并不知道姬俊的心意,一心只以为是闲话家常,于是说道:“其实,我不知道,师父师尊待我好是不好”。 姬俊不知发生何事,只得静静的听着云裳说。 “我是孤儿,是被父母丢弃在山脚,师尊把我捡回来的,他们从小就十分疼我的,饮食起居也比其他师兄姐待遇好,虽然师兄姐有出自各族王室之辈,但师尊师父也一如既往的偏对我好。” “那不是很好嘛”,姬俊不解云裳的意思。 “可是”,云裳话锋一转:“师父从不肯教我治病救人的真本事,哪怕我药经药理记的再熟,师尊也不肯尽心传授占卜占星术,我所学只是皮毛而已”。 云裳撅起了小嘴,又忿忿说道:“我现在还不如刚刚上山两年多的小十七,他都尚且可以观天占语,切脉诊病,我却还只能观星色,治鸟兽”。 “不过,我现在却发现,这是老天给我的最好安排”,云裳面上阴霾突然一扫而光,变得十分晴朗。 姬俊已然习惯了云裳跳脱的思维,焕然一笑,问道:“什么安排。” “就是与你一起呆在这里啊”,云裳笑着脱口而出。 然后开心的说道:“之前以为遇到敌人是十分不幸的事情,现如今才发现,这真真是个巧妙的安排”。 “要不是因为这次遇险,怎么会认识老翁,老翁的医术可比师父好,况且懂得又多,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医者,跟着他,自己医术可大有进益了”。 心里想着,云裳便双眼一眯,痴痴地笑了。 姬俊自然听不到云裳的心语,惊闻此言,又见云裳这般傻笑,姬俊的心里突然说不出的欣喜。 她这是说喜欢与自己呆在一处的意思吗,难道自己对她的那番心思,她也有? 两心相知,原来是这么让人欣喜若狂的感觉。 此刻云裳尚不知道姬俊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看着姬俊陷入沉思的样子,云裳用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惊的姬俊立马拉回了飘走的思绪。 “你在想什么”,云裳看他呆呆坐着,于是这样问道。 姬俊潺潺的笑道:“我在想,人都道医者稳重,怎得你就这般灵动,想来你师父定是因为欢喜你这样活泼的性子,才不愿把你变成老成持重的模样。” 云裳故意学着老者的样子,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语重心长的说道:“嗯,嗯,想来如此吧”。 姬俊被她这番有趣的样子逗的哭笑不得了。 第6章 情愫渐生 在看什么”,姬俊见云裳托了腮,呆呆的望向上空,不禁好奇的问道。 云裳叹了口气道:“在想,这世间万物,都有自然而定的规矩,如此,才称圆满”。 “哦?”姬俊有些不解:“此话何解?” “你看啊,”云裳的眸子依旧盯着上空。 姬俊顺了她的手望去,夜空中独一轮清月,满空繁星,一如往常,并无其它。 云裳缓缓的开口:“众星捧月,方成其景,月因寥而珍贵,星因众而炫美,缺月则夜色凄冷,缺星则孤月无依”。 云裳顿了顿,复又缓缓开口:“就像是帝尊之位,虽然高山仰止,若无知心解语之辈,恐也是苍凉悲戚的紧”。 姬俊心头一紧,说不出是怎样的欢欣,心里默默猜度,“这是在特意说与我听么,难道……。” 心里这么想着,姬俊也不禁开了口:“解语之人难求,身居峰巅,一统群雄,身旁除了敬畏与奉承,看不见些许真诚”。 其实云裳说这番话也不过是感慨一些,此番遇敌,只因姬俊身居帝储之位。所以云裳只是感叹这至尊之位福祸相依,充满艰险罢了。 不想突然听到姬俊这样的丧气话,心下便想着好好安慰安慰他。 云裳望向姬俊,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她拍了拍姬俊的肩膀,眨了眨似月光明亮的眸子。 佯装郑重的对姬俊说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本姑娘就是你的解语花了,有什么心事尽管开口”。 姬俊微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反问道:“哦?” 云裳笑颜散开,十分俏皮的模样,笑道:“虽然我不一定能为你排忧解难,但是让你展颜一笑的法子,可多得是呢”。 姬俊看着她这样伶俐而活泼的样子,心里欢喜极了:“好,跟你一处,总是这般放松的”。 云裳抬眸,对上姬俊流光萦绕的眼睛,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 “更深夜浓,我送你回去吧,莫要真的染上寒气”,姬俊关切的说道。 暮色添寒,云裳也起了回去的念头,遂应声同意,与姬俊一同往回走。 两人所住的房屋其实并排成一,相隔甚近,只有老者的小屋在姬俊后头。 云裳也一直很纳闷,为什么老者孤身一人,却建了好几处小屋。 行至屋前,本该左右分行,但姬俊却将云裳送到了门口,云裳觉得这是君子礼仪罢了,所以便也没有推辞。 待云裳与姬俊道过别,进了屋,将要关门的时候,姬俊突然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情吗”,云裳眨了眨闪烁的大眼睛。 “嗯,明早……”,他本来想问云裳要不要离开,因为自己伤势已好。 姬俊咬了咬下唇,从未觉得一句话如此难以说出口, 又想到云裳已经说过,七色堇早已送至轩辕,而自己,又很想再偷得浮生几日闲,过一过这神仙一般的日子。 遂说道:“明早,我来教你几招吧,之前就曾答应过的”。 这真是云裳梦寐以求的事情,灵山十巫里就属巫罗长老功夫好,但月厘是巫罗座下的人,百般阻挠她学武。 大概也是知道云裳聪颖,怕她学成后更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还曾缠着师兄们教她,但师兄们自己平日来往各族,都忙得很,所以大多顾不上她,她只学了一点点皮毛。 所以云裳十分遗憾,要知道,她对于学武这事可是有着极高的兴趣。 现在听到姬俊愿意教她,况且姬俊本身武功造诣极高,名师出高徒,所以云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独步天下的样子。 “真的”,云裳脸上笑颜怒放,大喜过望,一阵风似的蹿出了屋门,双臂撑开,抡圆了胳膊,给了姬俊一个厚实的熊抱。 “太好了,嗯,那我们说好了,明早见”,云裳激动万分。 云裳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来拥抱,紧的很,姬俊被云裳这样死死的捆住,竟然不觉得束缚,满心里只有幸福和悸动。 他只希望这个时刻可以留住,让他多一点的时间来咀嚼,多一点的时间来回甘。 云裳也实在欣喜若狂,好大一会儿才松了手,小眼一斜的笑道:“那从明天起,你就是我师长了,师长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好像怕走晚了姬俊会反悔一样,又一溜烟跑回了屋里,关门之前,透着门缝狡黠地说道:“我要养精蓄锐,以备明日咯”。 说罢,便关了门,准备洗漱入寝了。 云裳屋里的灯似明似暗,将她的影子分割成许多的光点,一个个投于水波似的帘上。 烛光微晃,衬的帘中众影嬉闹,到像极了云裳活泼灵动的样子。 她便是这样,哪怕方圆百里只她一人,也不会觉得凄冷。 因为她总是不甘寂寞的,一人也能演出百样生活。 姬俊立在原地,轻抚了被她抱过的胳膊,她的欢喜来的那样浓烈,竟像陈年佳酿一般迷醉了自己。 不知不觉间,她已悄然撞进了自己心内的世界,堂而皇之的做起了女主人。 姬俊就这样立着,思绪飘然,直到眼前的小屋熄了烛火,他才肯轻声的离去。 窗含月影多情抱…… 寒灯凝照几多娇…… 长夜孤衾,竟是这般难熬,姬俊这一晚上辗转反侧,并未睡好。 翌日,天微亮,姬俊便发觉门口似乎人影微动,难道是老翁有事?姬俊便起身开了门。 一个一身青衣的小童正在门口张望,顺着窗户探知里面的情形,看着背影娇小玲珑的熟悉样子,姬俊便也心下明了了。 姬俊轻声走到小童身旁,拍了拍他正摇摇晃晃的肩膀。 那小童猛的一震,陡然回过了头。 果然是云裳! 她今日换了老者拿来的一套小童的衣服,打扮的十分利落,颇有学武的样子。 姬俊身上是有功夫的,所以走起路来可以做到一丝不响,但却着实把云裳吓了一跳。 云裳抚了抚被吓的扑通乱跳的心脏,嘴里嗔怪到:“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姬俊哭笑不得:“你在我门前鬼鬼祟祟,怎么,你还怕吓着?” 云裳立马换了副万分凛然的嘴脸,得意到:“我才不怕,你如此待我好,怎舍得吓坏我”。 姬俊闻言一怔,自言自语到:“自然是舍不得的”。 云裳未听清,遂问道:“你说什么?” 姬俊焕然一笑,说道:“我说云女侠这般英姿,旁人可断断惹不得的”。 一句话说的云裳十分受用,直夸姬俊眼光好。 云裳一心想着赶紧习武,便拉了姬俊,选了一处空旷地方,准备好好练功。 姬俊的确是好师长,功法心得,御敌要领,每处都教的恰到好处,饶是云裳无甚基础,学起来也是不费工夫。 只是学武,难免肢体接触,环腰搭肩的,云裳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每每学完之后,都见姬俊耳后微红,额头汗滴。 云裳只以为是姬俊教自己教的累了,所以才会气喘面红,每每她以背贴其胸前,还能听到那加速律动的心跳。 是以,云裳对姬俊就更是感激涕零了。 每天习武后,云裳都会亲自下厨款待姬俊,其实是因为最近老者又去采药了,所以庖厨之事,云裳只能亲力亲为了。 而姬俊的口味似乎也变得开始适应了,从前的努力吞咽变成了大快朵颐的酣畅。 “一定是我的厨艺大有进步,不会是因为他教武累的”,云裳十分肯定自己的答案。 而事实,也果真是如此。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会左右你的味蕾,也会麻痹你的判断。 在这山谷中呆了月余,姬俊便真的觉得云裳厨艺大有进益了。 不过每次老者回来,却都还会说上一句:“若你厨艺的进步能赶上你医术武功进步的一半,老朽也不必亲自下厨了”。 “这个老翁一定是以前做过厨子,所以要求如此之高”,云裳每次都这样认为。 实所谓: 情人眼里出西施,旁人眼里出真知啊。 第7章 回忆因果 轩辕族宫。 日出东方,娇羞的掀开了盖头,如含苞花蕾,慢慢绽放于大凰殿上空。 接到巫族来的信,璃凰的目光久久的盯着帛上的文字,那是师父的笔迹…… 回忆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心上,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又一股脑涌上心头。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五氏神鸟齐和苍穹,凤鸟在左,金光奕奕,伯赵在右,羽白似雪,青鸟居高,碧如嫩叶,玄鸟伏地,紫波粼粼,中央是神鸟之首丹鸟,通体赤焰,好不威武。 五氏神鸟齐现,寓意着天降神女,九族万众皆信,神女乃神胎降世,是下凡历劫的仙人,可佑九族,可改天命,是九族的贵女。 不过几刻钟的功夫,便听说王嫂诞下一名王女。 九族只有神农王室得女,那这神农小王女,必然是神女无疑了。 果然,两炷香的功夫后,神农族丰农殿突然热闹非凡,一众宫娥往返穿梭,各阶仆役忙碌非常,大概三四刻钟的功夫,大抵都打点妥当,人们急行的脚步才缓了一缓。 桌案中一应齐全的祭祀法器,宫墙门牙上赤红崭新的曼帐罗绮,一众宫娥满头的簪花带穗,仆役喜出望外的谈论着今早赏下的银贝。 如此场面,自是筹备小神女的降生礼。 璃凰知道,此刻,她必须要去见一见师父了。 一入宝源山,便看见巫彭长老正与巫咸说话。 “竟是神农……”,巫咸皱紧了双眉。 “神女降世,本是九州大地的福祉,只是先师华瑶神女的占卜之语,还有二十年前神农、轩辕二族的帝尊盟约……”,巫彭的神色也凝重万分:“竟避无可避了吗?” “已派发了十巫令,”巫咸长老说:“想来此刻,就要有消息递回了。” 话音刚落,便有伶鸽将神农王室之信传回,巫咸看了信,忽而眉头一紧。 “果真是神农族?”二长老巫彭不安的问道。 沉思了不到片刻,巫咸复才缓缓开口:“神农姜王妃喜得一女,明日神农王请我等前去主持降生礼……。” 巫彭道:“如今天下已有璃凰这一位神女,出自神农一族,因为身份贵重,神农先王炎帝亲赐姓氏女娲,女娲氏乃取自天神女娲娘娘的名头,天神女娲曾炼石补天,捏土造人,是天地之母,是以,给璃凰赐姓女娲氏,乃是对其神女身份的大尊了,因此神农族也尽得人心,只是后来……”。 “只是后来二族大战,轩辕胜,所以如今的帝尊之位是轩辕玄帝,这神女,生在轩辕一族才好。” 巫彭的脸色有几分紫青:“神农王得了神女,定然加紧练兵,他本就有问鼎帝尊之心,只是苦于民心不向,如今神女降世,九族人心定然归向神农,神农王夺尊之心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两族开战,免不了又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了,”巫咸很是不安。 巫彭不再说话,只是眉头锁的更紧,声声叹息着离开了观天阁。 夜已深,五氏神鸟已然散去,宝源山的生灵万物都纷纷探头出洞,叽叽咋咋的热闹起来,神鸟飞天,万灵退让乃是规矩。 夜色黑的吓人,竟无半点星光,亦无一丝声响,巫咸久久立于观天阁中,一袭黑袍于夜色中渐渐隐去,默然衬得身形憔悴。 只见他两手背于身后,指尖微微颤抖,眉宇间拧起一股股绳段,绳段是那样硬邦邦的质地,只怕是剪不断,理还乱。 璃凰一步一步走了上去,默然抬眼,才发现巫咸回过头来,眉间的疙瘩突然就消失的不见踪迹。 “师父”,声音柔而韧,一如曾反复流转的琴音。 巫咸声有呜咽:“璃凰,你怎么来了。” “你在等我,何苦来问”,璃凰嘴角含了苦笑。 夜黑如漆,只璃凰手掌一盏莹灯,微弱的光努力散发着巨大的能量,微光残影中,那清丽的容颜清晰可见。 两弯细丝云眉对称相呼,一双含露美目流转,肌骨莹润,两魇绯红,时而眉蹙唇抿似万般忧愁,时而目光清冷英气无双。 果真是“璃珠一滴波光泪,凤兮凰兮羞展颜。” 压制住心口巨大的起伏,巫咸的手突然缩紧,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抬头对上那一双深邃婉转的美目,一时之间就慌了心神。 她将一切看在眼里,万般滋味浇注心头:“师父,你果然不是铁石铜心。” 巫咸缓缓开口:“神农得贵女,璃凰,恭喜女娲氏后继有人”。 “不过一苦命之人,一出生便冠以神女谬名,入族女娲氏,背负家国之恨,随时为了天下众生而殉,何喜”,她的语气清冷。 “璃凰……。” “说这些何益”,璃凰收回思绪:“师父,我知道,此刻你定然在为天下众生哀泣,神农又降生神女,王兄夺帝尊之心恐是忍不下去了。” 巫咸眉峰一紧:“届时难免涂炭生灵,血洗九州,千家妻散,万家子离,除非……。” “除非有王女入族轩辕氏,两族交亲,方可止一时之战,”璃凰的面上不见一丝波澜。 “神农王岂容,哪里肯舍了这天赐的福祉,何况父女天伦”,巫咸神色不安。 “我那侄女儿才刚降世,王兄有二子,独一个女儿,合族奉为明珠一般,哪里肯舍了,让她去认别的双亲去”,璃凰苦笑依依。 “你是说?” “当然说我自己,”璃凰笑中带着深深的苦味:“两姓之好,自是世人乐得称道的,璃凰及笄已三载,王兄怎可耽误了我去。” 巫咸的脸色波澜壮阔起来,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脸色都交织一番,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嫁……嫁人?” 璃凰紧紧盯着巫咸的脸庞,“不能嫁给所爱,嫁给使命也是好的,昔日师父不是告诫璃凰,要以天下众生为己任。” “神农王不会让你嫁去轩辕族的”,巫咸的语气有些急促起来。 “我既然决定和亲,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但是这件事,还是要麻烦师父的,”璃凰语气有些急。 “我如何帮的了你?”巫咸眼神凄哀无比。 况且我又如何,愿意让你出嫁旁人。 巫咸的心,仿佛千万只蚜虫在啃食。 “若是天意如此,想来王兄,也不敢逆天而为”,璃凰在巫咸耳边将自己的计划悄然告知,惊得巫咸身子一震。 “师父,我们只有降生礼这个机会。” “这,如何使得……”,巫咸眉头一紧。 “这是唯一保全她,也保全万民的方法,师父放心,王妃嫂子那边,我自有道理。” 说罢,璃凰的眼角一丝清泪滑落,摔在地上,脆声惊心:“于我而言,及笄前在师父跟前的那几载,是毕生最温暖的回忆。” 四目交汇,一时间天地无语。 师父,倘若我不是神女,你不是巫咸,我们此生,可有机会。 可惜,这尘世上,只有“倘若”二字最伤人。 璃凰,为师并非顽石,但是灵山十巫不得婚娶行嫁,我纵然能辞了大长老的身份,可你是神女,能拢万民之心,定天下之尊,你我如何能遂心如意。 如今,事已至此,我成全你,权当成全了自己。 黑夜将璃凰远去的残影一点点吞噬。 “师父,那一年我躲到你的榻下,本想玩一场恶作剧,唬你一跳,却听到你与巫彭长老谈及巫族秘密,便是巫族已逝的神女——紫瑶在那占星台的卜算的天机真语,一旦九族战起,[神女血尽,万民得生],那时候只道自己命途多舛,摊上这样一个似贵却悲的身份,如今,我却欣喜,这粟粒之身,总是没白来了尘世。” 这些话在璃凰的心里荡漾开去,自是不曾被巫咸听去半分。 师父,既然不能爱,再不纠缠便是。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第8章 解语之花 大凰殿里突然的“咣当”一声,才将璃凰远走的思绪拉回。 想来是哪个婢子不小心摔了碗碟,不过璃凰倒是全然没有在意,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当年抱到宝源山上的小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璃凰由着婢子们服侍着,用了膳,正打算喝药。 外头婢女来报:“帝尊来了”。 璃凰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知道了”。 玄帝进了屋,扶起璃凰欠着的身体,携了她的手道:“怎么样,喝了一个多月的药,可好些”。 璃凰恭谨道:“不愧是巫族灵花,七色堇的药效果然是好的,妾已无碍了”。 玄帝观了观璃凰的起色,果然是大有起色,十分欢喜,遂携着璃凰的手往内殿走去。 边走边嘱咐着:“你才刚好,以后不用特意到门口来迎,仔细伤了风”。 璃凰微微颔首:“谢帝尊关照,妾病弱的日子,倒是劳烦锦妃了”。 行至内殿,玄帝坐在桌旁,顺手拿了一杯婢子刚上的茶水,闻了闻茶水的味道,澹然一笑:“你这果然连茶水都这般清甘”。 璃凰嘴角含了一丝苦笑:“所谓清甘,不过是没什么味道罢了”。 玄帝手微颤,似乎不想再触碰这个话题,遂说道:“你刚说到柏皇氏,她到底是次妃,合该替你分担的”。 又顿了顿说道:“不过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她,回头本尊自会赏赐的”。 璃凰点了点头,想到替他求药的姬俊,问了句:“俊儿回来了吗。” 玄帝微微道:“还没,不过前阵子有伶鸽带了消息,说俊儿已然无恙,只待休息些日子便可回来,左右现在九族无事,且让他好好养着吧。” 璃凰面上闪过一丝难过:“是妾连累了他”。 玄帝摇了摇头:“作为帝储,这是他必该经历的”。 “何人所为?” “已经着人在查了,还未有消息。” 璃凰沉默不语,其实他们都知道何人所为,不过都没有证据,沉默不言罢了。 她是轩辕的妃,却也是神农的人,她的兄长神农王共工有夺尊的心思,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玄帝看了看璃凰,她的面上平静无波,仿佛木尊的神像,清冷忧郁,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样子,心下有些别扭,便起身离开了。 玄帝刚出大凰殿,就看见一个打扮的十分娇艳的妇人,摇曳生姿的款款而来。 只见这妇人姣如春花,媚若秋月,一副柔媚妖娆的打扮,不是柏皇氏锦妃,却是哪个。 这柏皇氏锦妃名曰锦芳,是玄帝次妃,来自柏皇氏族王室,乃是月厘的姑母。 柏皇氏是依附在轩辕族下的,又因为锦妃生了一子穷蝉,是玄帝至今唯一的儿子,是以常常不把璃凰放在眼里。 也因为玄帝对璃凰极好,她又是元妃,是神女,还出自大族神农族,所以锦妃才妒忌的牙痒痒。 玄帝见锦妃翩翩而来,问了句:“你倒是懂规矩的,一早就来给元妃问安了”。 锦妃脸上爬满了妩媚的笑容:“自是要给元妃问安,也是来寻帝尊的,蝉儿今早会行走了,帝尊可要去看看”。 提到儿子,玄帝脸上堆起了笑意,这可是他年过四十才有的儿子,遂道:“好,去看看本尊的儿子”。 那锦妃听了,也顾不得给璃凰请安了,赶紧跟着玄帝回了丝锦阁。 小童稚嫩,蹒跚学步甚是讨趣,一时丝锦阁中笑语不断,十分热闹。 看玄帝喜笑颜开的样子,锦妃眼中闪过一抹凌光。 她笑意款款道:“蝉儿到底是帝尊嫡亲血脉,倒是颇有帝尊的风范,只盼着他快快长大,也好为帝尊分忧于天下”。 这话说的不咸不淡,明显是觊觎帝储的位子。 玄帝斜了一眼,面色一沉道:“这天下是择贤为尊,现在我轩辕帝储乃是姬俊,锦妃别错了心思”。 锦妃闻言面色一凌,复换了一副媚笑模样:“帝尊,你误会婢妾了,婢妾是……”。 “好了”,玄帝整理了一下金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本尊还要处理族务,晚些再来看蝉儿”。 话毕,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锦妃见玄帝这般态度,十分恼怒,将手头的茶盏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轩辕族的任何消息都长着翅膀,无时无刻不飞往神农王室。 得知姬俊宝源山遇险却无碍的事情,神农王嗤笑了一声。 “这颛顼动作还真是够快,才封了帝储,就迫不及待的让他去见十巫了,是想讨好十巫,以保这下一任帝尊的位置吗。” “一个黄口小儿,哪里成得了气候”,说话的是神农王共工的军师棺壬。 “气候?姬俊文武出众,五岁封侯,七岁就随颛顼沙场点兵,这些年犬戎一族屡屡越境,也是他出兵镇压,现在他已掌握轩辕族大部分的兵权,这气候,可是大得很”。 共工端起手边的茶盅,一饮而尽。 “众所周知,这犬戎可是您平定的”,棺壬斜了眼接着说道。 “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共工接着说“要不是姬俊把犬戎的兵力耗尽,本王也捡不了这个现成”。 共工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倏而又不见了踪影:“有朝一日若战场相见,此人不好对付。” “这次除他不成,还有下次呢,”棺壬狠狠的说。 “先不要轻举妄动了,这次已然失败,轩辕定然处处提防,切莫让颛顼察觉,”共工不甚放心。 “王上放心,这次臣做的滴水不漏”,棺壬阴险一笑。 “那璃凰,她……身子如何……,”共工眼神闪躲,似有不忍。 “听说茶饭不思,食欲不振,日渐消瘦,”棺壬声音变得微弱。 “是本王的错,把药停了吧……,”共工到底还是不忍心。 “元妃本就是神农的人,若以一己之身助得王上登上天地共主之位,倒也算对得起这个神女的身份了,”棺壬生怕共工心软,语气变得有些急躁。 “可她毕竟,是本王的族妹,”共工眼神飘忽,实在拿不定主意。 “王上,切不可妇人之仁啊,十五年前我们已经丢失了神女,丧失了夺尊的机会,如今遍寻无果,不得不另作打算,现下若想师出有名,只能是牺牲元妃。”棺壬接着说:“只有昭告天下,轩辕玄帝虐待发妻致死,不配为尊,我们才有讨伐轩辕的借口。” 共工突然感觉心乱如麻,终究还是不忍再对璃凰下手:“好了,你先去安排别的事情,璃凰的药,停了吧。” 棺壬还欲进言,但看共工脸色难看,想来听不进劝了,只好应声而去了。 “我好不容易才在元妃身边安插了自己人,让她一点点被毒死在轩辕,神农才可以师出有名,只有神农、轩辕两败俱伤,这天下至尊之位,才能囊入我手,我辛辛苦苦的筹谋,不能就这样落空,共工年纪越大越没有野心了,须得另想法子。”棺壬在心里暗暗说道。 果然一入宫门,情仇似海,哪里有山间田舍的日子逍遥自在。 云裳学了几日武,自觉身手敏捷了很多,于是想要好好谢一谢姬俊。 她找来一堆原木,满心欢喜的做着她的答谢礼物。 老者已采药归来,正在晾晒药材。 姬俊看了从轩辕递来的书信,元妃已无大碍,于是心下安然。 平日里云裳都在屋前叽叽喳喳的玩笑或学医弄药,今日却一直躲在屋里,让人十分纳闷。 就连用餐也是急急忙忙,吃完就赶紧跑出去了。 夜色见深,姬俊深感无趣,便一路行至小丘处,抬头看向上空,依旧繁星点点,明月闪耀。 脑子里想着那晚观夜的点点滴滴,姬俊一时有些出神。 “姬俊……”银铃般的叫声划破长空,叫醒了漫天繁星。 姬俊嘴角的笑意聚的更浓,转过身去,便看见那蹁跹袅娜的倩影一点点靠近。 “你可让我好找”,云裳佯装生气。 “怎么了,有事找我”,姬俊嘴角笑意不散。 “当然,”云裳换了脸色,笑意浓浓,蓦地伸出藏在身后的双手。 一个精雕细琢的花朵展现在眼前。 “这是”?姬俊不禁问道。 云裳很满意姬俊眼里的惊艳,开心道:“解语花”。 姬俊接过云裳手中的木雕花,反复仔细的看了看。 云裳十分得意的说道:“我的木雕泥塑都是出奇的好,念在你教了我这么久的功夫,这个算作谢礼吧”。 “所以你一天未出屋门,都是为了这个。”姬俊的眼中流光溢彩,射出灼热的视线。 云裳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我可是一点点精心雕刻的,你看这花瓣,足足有九层呢”。 姬俊看云裳伸向木雕的手指似有伤痕,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掌,关切道:“你受伤了。” 云裳迅速抽回了手,满不在意道:“不碍事,一点点小伤而已,明天就好了”。 姬俊满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遂将木雕揣进怀里,强行拉过她的手来。 “这是老翁给的金创粉,你别动,我给你抹上”,语气强硬,颇有命令之风。 云裳只得乖乖从命。 姬俊生怕弄痛了云裳,动作十分仔细轻柔。 云裳抬头望见姬俊认真仔细的样子,心跳突然莫名其妙的加速。 看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云裳赶紧抽回了手,嘴上云淡风轻的说着小伤无碍等等。 姬俊正色凛然,摸着胸口处云裳送的木雕花。 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会把它放进心口处,绝不会弄丢。” 语气极尽温柔,又何其郑重,云裳一时有些怔住。 两片火红的晚霞爬上云裳的双颊,幸好夜色朦胧,大抵是不太明显的。 但胸口的起伏却更加放肆,云裳借口夜深困倦,便落荒而逃了。 看云裳双魇似红,仓皇失措的样子,姬俊面上笑意更浓。 原来,她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就连满空繁星和清月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余光相融,欲说还羞…… 第9章 留书而别 早起,窗外一片晴好。 云裳踱着碎步在屋里徘徊,心里反复想了上百种打招呼的方式。 目的是让自己一会儿见着姬俊可以平心静气一点。 伸向屋门的手缩了又伸,云裳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 “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人”,云裳这样自言自语。 待屋门打开,眼前却是空无一人,姬俊并未像前几天那样等在门口。 “今日不学武了?”云裳有些纳闷。 出来寻了一下,才发觉老者屋中似有谈笑声,云裳便循声而去。 老者正与一人品茗相谈,款斟慢饮,愈添彩兴。 云裳正欲推门而入,忽听老者所言涉及自身,于是便收回了手,站在檐下听了听。 老者道:“这小云裳,便是你十五年前所得的吧。” 那人道:“正是,长者是如何得知的”。 这人声音十分熟悉。 “是师尊”,云裳差点喊出声。 老者道:“那日,我见她侍弄草药之时,将药材上的露水集了,唤了群鸟来饮,心内便隐约猜到了”。 巫咸道:“纵我能保的她一时,但她这懂鸟兽之语,驱愁云浓雾的……邪术……,却是无论如何藏不住的”。 巫咸叹了口气,复又开口:“但愿她能不显露人前,方能保一世平安”。 云裳大惊,这天生的本领竟是妖邪之术吗? 怪不得从小师尊和师父就不让她在人前展现这本领,原来一旦显现,是会被人当成妖邪,给活活打死的。 可惜自己一时忘形,竟然让老翁发觉了。 不过还好,看样子老翁与师尊乃至交好友,想来是不会为难她的。 彼时云裳并不知道,其实巫咸是听到了云裳的脚步声,才故意使眼色给老者,编出了这样一套说辞。 老者压低了声音,偷偷道:“无人告知她神女之事?” 巫咸点点头,亦低声道:“不知,方能长久的平安”。 老者却笑着摇了摇头,轻言道:“宿命,是躲不过的,与其措手不及,不如未雨绸缪”。 巫咸面色一怔,陷入沉思之中。 云裳听不清二人谈话的内容,想靠的更近些,却不小心碰洒了窗台处的药草,于是故意大声的说道:“老翁,饿死了,好想吃你煮的百味面”。 云裳推门而入,看见巫咸的时候佯装惊讶道:“师尊,你怎么来了”。 巫咸笑意盈盈的起身:“来接你这个顽徒,顺便看一看长辈”。 “原来老翁是师尊的长辈,怪不得可以随意采摘七色堇,怪不得老翁传去巫族的消息,师尊都一概遵照。” 云裳这样想着,顺势撒娇的挽住巫咸的胳膊,款款说道:“那我还是沾了老翁的光,才能让师尊亲自前来呢,月余未见,徒儿及其想念师尊和众长老,不过要告别老翁,云裳也舍不得,不如老翁和我们一同回前山吧”。 老者捋了捋胡须,婉拒道:“老朽爱清净,凑不得那热闹”。 巫咸拍了拍云裳的脑袋,含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专往人堆里跑啊”。 云裳吐了吐舌头。 想到一早上没有见姬俊了,便开口问道:“怎么不见……殿下啊”。 师尊在此,云裳可不想被师尊教训尊卑不分。 巫咸面色一紧,道:“轩辕族有要事,需要殿下回去处理,这也是我亲自来此的目的之一”。 老翁见巫咸面色沉重,问道:“何事如此紧要”? 他是知道姬俊对云裳有情的,但今日居然未等云裳醒来便回了轩辕族,定是发生了大事,否则不可能等不得这一时三刻。 巫咸不想让云裳听见此事,便遣了她去收拾一下。 云裳听到姬俊不告而别本就十分郁闷,也不愿多做逗留,遂答应着去了。 巫咸眉峰紧蹙,对老者正色道:“猰貐潜逃,已伤了轩辕一众婴孩……”。 老翁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似有颤抖:“这猰貐是上古神兽,自被二负和危献给蚩尤后,因被其下蛊丧失了心智,可是大战胜利后,黄帝不是已经将猰貐交由华瑶度化了吗。” 巫咸道:“是,那时候先师们度化了猰貐,但他体内被中了摄魂蛊,若是蚩尤嫡脉以血召唤,很有可能魔性复发。” 老者面色更加暗沉:“蚩尤一脉,不是已经断了吗,难道?” 老者没有继续说,只瞥了一眼云裳的方向:“神女血脉特殊,你要看顾好她。” 巫咸也看了看云裳的方向,点头答应。 老者叹了口气,又道:“还有璃凰,也是头一个危险的”。 巫咸郑重道:“我明白,只有神女之血方可消除摄魂蛊,为此被蛊虫控制的猰貐肯定先下手为强,云裳在巫族尚好,我定会派人前去通报帝尊,务必护好璃凰”。 巫咸的手里隐隐攥出汗来,“璃凰,希望他能护你周全。” 姬俊得了消息,一路火速赶往轩辕族宫,片刻不敢耽误。 等在宫门处的大羿是轩辕大将,亦是姬俊的好友,此刻见到姬俊终于归来,大羿便立马迎了上去。 姬俊并未停下脚步,两人边走边谈。 “巫咸长老已经告诉我了,现在事情怎样了”,姬俊焦急的问道。 大羿也不敢放慢脚步,回道:“轩辕族已经发现十余具婴孩的尸体,帝尊在无上殿等您商议对策。” 姬俊嗯了一声,又加快了脚步。 大羿跟着姬俊身后,语气自责道:“这次殿下入巫族求药,末将因公事耽误,未能陪同,以致殿下遇险,实在有罪。” 姬俊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再说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大羿神情稍微有一丝安慰:“幸而殿下无事,否则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谈话间,已行至无上殿门前。 待守卫前去报了玄帝,二人便一同进去了。 玄帝高坐于熊皮龙骨所制的榻中,正在等待他们。 待姬俊和大羿行过礼后,玄帝面色沉重的开口道:“俊儿,身子可好全了,叔父已经派了人去调查那群害你的歹徒,势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姬俊报了拳道:“谢叔尊关怀,姬俊得蒙巫族照料,身体现已无碍”。 玄帝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缓和的笑意:“是了,灵山十巫功不可没,对我轩辕有恩,叔尊记在心里了。” 又向大羿道:“大羿,让你去查歹徒身份,可有眉目了。” 大羿忙跪下,头低的深深的:“帝尊恕罪,下臣无能。” 玄帝面上威严又添:“你一向是办事可靠的,这次怎么如此无用”。 姬俊见玄帝怒气横生,也忙行礼解释道:“叔尊,这次的歹人非比寻常,身上似有蛊虫,听搭救我的人说,他们全部化成了灰烬,想来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大羿无从查起。” 玄帝眉头微蹙:“蛊虫,这不是上古秘术吗,只有曾经的九黎族王室才会使用,难道余尚有余孤?” 大羿闻言,面色一惊,因低着头,所以并未被人瞧见。 姬俊道:“此事尚有蹊跷,姬俊会亲自查证,望叔尊饶了大羿”。 “罢了”,玄帝抬了抬手,“大羿,此事怪不得你,你起来吧”。 大羿起身谢恩。 姬俊想起正事,开口道:“叔尊,听闻猰貐出逃,伤害幼子,此事进展如何了?” 玄帝叹了口气:“我已派大羿带领数十万兵将日夜守卫轩辕族,也向其余族室发了消息,团结一心,共抗魔兽。” 姬俊正色道:“叔尊,姬俊愿亲自领兵捉拿猰貐”。 玄帝摇了摇头:“你尚年轻,不知道这猰貐的厉害,不是凡胎肉身可以抵挡的。” 姬俊面色大惊:“叔尊的意思是……” 玄帝并未说明,只说道:“这猰貐是当年由先灵山十巫度化的,巫族必了解其习性,回头先派人去请了十巫来,再做打算吧”。 姬俊本想亲自去请十巫,顺便看看云裳,但玄帝却道,“你才刚回来,这事就交给大羿吧,你去看一看你婶母吧,这一个多月,她也一直念你呢” 姬俊点头答应了。 心里却想着,“不知云裳知道我不告而别,会不会怪我”。 第10章 怒怼月厘 云裳当然是十分不开心的。 但是当着师尊和老者的面,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将满心不悦压起来,随师尊告别了老者,回到了前山。 师兄弟们看云裳回来,每个人都十分开心。 云裳小屋外的院子中堆满了人,屋里风铃吱吱呀呀的转着,仿佛唱着欢乐的歌。 此刻云裳正坐在众人中间的桌子上,被围的水泄不通。 她正指手画脚的讲着遭遇歹人的事情,大肆吹嘘着自己如何勇敢,如何奋勇杀敌。 半真半假的故事太过精彩,惹得一众师兄弟叫好连连。 月厘路过此处,见众人都围着云裳,又见她这般得意忘形,心内万分嫉妒。 她故作大声道:“现在九族都乱成一团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说笑。” 众人一惊,回头看见趾高气扬的月厘站在远处,都撇了撇嘴的散去了。 月厘仗着自己是柏皇氏王女,飞扬跋扈的很。 但毕竟是个女儿家,因此众师兄弟都不愿与她计较,只有小十六和她比较亲近。 不过,小十六此时并不在场。 月厘见众人嗤之以鼻的态度,心里更加怒火滋生。 她见云裳蔑然的看了自己一眼,恶语道:“呦,这不是救驾有功的云裳吗,怎么,凭着一次侥幸,就这般猖狂得意吗?可见眼皮子浅。” “师姐,师妹本来也没有炫耀什么的意思,不过是跟师兄弟们玩笑而已。”说罢,云裳摸了摸鼻头,吸了吸气息。 好像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云裳忙捂了鼻子:“什么味道”。 她佯装一路追寻着味道,走到月厘面前:“师姐今日这是吃了什么啊?” 月厘见她这般,当真以为自己身上有异味,赶紧扯着衣袖闻了闻,却没有闻到:“什么啊,你可不要诓我。” 云裳拿手掩着鼻子,眉眼一斜,凑近了月厘的耳朵:“师姐闻不到吗,你身上,可酸得很”。 月厘黑了脸,怒气冲冠,扬了手恶狠狠的指着云裳道:“你一个粗鄙之人,也敢跟我这样说话,你不过就是立了一点点小功,居然这般得意忘形”。 云裳福了福身子,浅浅说道:“师姐恕罪,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闹到师尊哪里,师妹也奉陪到底”。 月厘怒道:“你……” 云裳打断了她,继续道:“至于师姐说的功劳,我从没放在心上,倒是师姐听说我救了殿下,好像并不开心,难道这件事,师姐有份参与?” 月厘像吞了炸弹一般,身子猛的一阵,语速加急道:“你胡说什么,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云裳知道这事不可能是她做的,那天她看姬俊的钦慕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自己这么说,只是吓吓她,灭一灭她的凌气。 于是云裳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是,师姐就该知道,救殿下的并不是我,是整个巫族,因此,师姐也是应该共享荣耀的,所以还是慎言的好”。 月厘的脸色虹彩交织,仿若一副彩绘的杂色图,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裳知道月厘此时是听进去了,未免再有口舌之战,便借口说要去见长老们,先行离去了。 詹灵宫中,众长老正在同川穹一起商议如何对付猰貐。 云裳见他们忙着,也不便进去打扰,便转身出来了。 刚走出詹灵宫不远,云裳便看到一个小巧活泼的雀儿飞了过来,云裳伸出手,那雀儿就恰好落在她的手心。 云裳环顾了四周,看到似乎并未有人在旁,便放心的与那雀儿说话了。 雀儿叽叽喳喳的说着,云裳是能听懂的,恍然笑道:“原来你就是那日我去采摘七色堇的时候,所救的那个雀儿啊”。 雀儿嘻嘻的回应着。 云裳又道:“你不用谢我的,举手之劳,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雀儿扑打了翅膀,飞了一圈,复稳稳落在云裳的手心,示意自己已经好全了。 云裳也很开心见到它的康复,笑道:“你看你多好啊,伤好了便能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我可羡慕的很呢,什么时候我才能去看看师兄口中的九族风貌啊。” 雀儿蹦蹦跳跳的,表示自己可以陪云裳一同去。 云裳摇了摇头,灰心道:“师尊和师父都不让我下山的。” “敢问姑娘,灵山十巫在否”? 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云裳身子一震,雀儿似乎也惊到了,拍打着翅膀飞到了云裳的肩上。 云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颀长、壮硕勇武的男子,身后远远跟着几个随从。 那些随从隔得远,想来是注意不到云裳能与雀儿交流的事情,可这个男子离的只有几步远,不知道会不会发现。 师尊说过,天生能与鸟兽们交流乃是邪术,要是被人发现,那可不得了。 男子见云裳沉思不言,先打破了寂静:“姑娘好,我是轩辕帝储座下武将,我叫大羿”。 “是姬俊的人”,云裳心中松了口气,“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于是便问道:“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可……可发现了什么”。 大羿浅然一笑:“发现什么?末将刚刚到此,什么也没发现啊”。 这下子云裳的心算是彻底安了,呼了口气道:“你说你叫大羿,是轩辕人,来我巫族有何贵干。” 大羿恭敬道:“帝尊请灵山十巫入轩辕一叙,不知方便与否”。 云裳点了点头,笑道:“长老们在内殿呢,你随我来吧”。 十巫长老明白大羿的来意后,纷纷表示愿意助轩辕一臂之力。 “猰貐本就是由我巫族看管,如今出逃,我等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巫咸道。 巫彭长老附议:“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见帝尊,川穹,你随我们一同去吧。” 川穹点头称是。 云裳想起姬俊之前提到轩辕族宫如何铺陈华丽,金碧辉煌,很想看一看这帝族宫殿究竟何等繁华,忙道:“我也要去”。 巫彭立马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你毛手毛脚的,还是留在巫族,莫要出去惹是生非了。” “师尊,就带我去吧,徒儿保证不惹麻烦,徒儿还没去过轩辕帝族呢”,云裳拉着巫咸的衣角,恳求道。 巫咸目光扫过云裳,又看向巫彭,说道:“你师父说得对,轩辕帝族规矩多,你还是留在山上为好。” 云裳十分受挫,小嘴撅的老高。 刚刚进门的月厘听到十巫要去轩辕族,想到能够见到姬俊,一诉衷肠,也迫不及待的要去。 她急忙开口:“要去轩辕族吗,师尊可否准许徒儿一同前往,徒儿好久没见……没见姑母了”。 大羿看她提到轩辕族女眷,遂问道:“这是?” 巫咸道:“小徒柏皇氏月厘,轩辕锦妃的母族内侄。” 大羿福了福身子,道:“原来是王女,有礼了”。 月厘点头一笑,又迫不及待的等着巫咸的回复。 她毕竟是王女,又说是要见姑母,理由如此充分,巫咸岂有不允的道理,遂点头答应了。 临行前,巫咸站在山门处,交代了众弟子要守好巫族,随时关注星盘及族务等事情。 月厘特地站在队伍后面,她故意凑近云裳,眼角眉梢皆是挑衅:“师妹啊,你看,真正遇到这样的正事了,才知道,这身份规矩啊,果然是好东西”。 她用手掩了掩嘴角的笑意:“我入轩辕帝族,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你,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没得去。” 云裳蔑然的瞅了瞅月厘,嫌弃道:“师姐平日净说我眼皮子浅,今日怎么你也这般,不过就是去趟帝族,至于这般得意吗,谁稀罕似的。” 月厘啧啧道:“这便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了。” 云裳冷笑了一声:“这葡萄是酸是甜,原也得试过才知道,那师妹就祝愿师姐此行平安,莫要撞上那猰貐,做了它的盘中餐才好。” 月厘的脸色骤然一暗,恶狠狠道:“你竟敢……” 云裳当机立断抢过话头:“师姐是王女,高贵儒雅可要好好揣在袖子里,别溅的满地都是,旁边这么多人,人人踩一脚可就脏了”。 说罢,云裳便甩袖而去了。 月厘脸色难看极了,但碍于周围这么多人也不便发作,只得把满腔怒火强吞进心里,烧的内脏滚乱翻腾。 大羿本来也是站在队伍后面的,恰巧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也便知道了二人应该是素有罅隙的。 此刻看着云裳远去的身影,只觉十分有趣:“这小辣椒,如此伶牙俐齿,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一时巫咸交代完毕,众人便启程前往轩辕族了。 第11章 轩辕锦妃 云裳回到自己的小屋,心里万分委屈,虽然她强颜怒怼月厘,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羡慕她。 小眼溜溜一转,心里便生出了叛逆的念头:“我有手有脚的,她能去,我也能去”。 “但是现在天色尚早,若被师兄们发现,肯定被拎回来一顿言教,所以,还是等天黑了,再另作打算吧。” 想到这里,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云裳复又开心的哼起了曲儿,只待天黑行动。 猰貐的出逃不仅轩辕和巫族十分忧心,其余王室也都是坐立不安,深恐受到猰貐的骚扰。 神农氏族亦是如此。 共工在丰农殿中走来走去,焦急万分,知道姬俊平安回了轩辕,他自然十分气愤,但如今大难当前,也顾不得他了。 棺壬站在一旁,见共工坐立不安,于是劝道:“王上且歇一会儿吧,我神农族内尚未发现婴孩尸体,应是没有大碍的。” 共工面带愁色:“只怕防不住那凶兽,来日毁我兵民,伤我族众,惹得民怨四起。” 棺壬嘴角浮起一丝邪笑:“若真如此,那便是轩辕帝族防御不力了,轩辕可是族首,定要首当其冲的为臣族承担”。 共工这才停下踱着的脚步,思索道:“对啊,轩辕是帝族,不能只享有荣誉,不付出责任啊,刚刚不是说轩辕下了帝王令,明日开启九族大会,邀各族君王详谈吗,那明日,我便亲自上表,请他派兵戍守各族”。 “颛顼啊颛顼,我倒是看看若是内忧外患,你能如何化解这场劫难,”说完,共工若有所思的看向棺壬,两人相视冷笑。 此刻巫咸一行已经来到轩辕族。 往日轩辕族的大街上热闹喧嚣,笙歌不断,如今却是冷清寂寥,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男女老少足不出户。 只有各家屋外象征身份的旗子,还在迎合着凉风,凌乱无章的飘着。 应是都怕被怪物捉了去,所以人人自危,干脆闭门不出。 情景甚是凄惨,十巫长老都面色凝重,心内不安。 姬俊探望了璃凰后,回到了自己的清心殿,刚刚处理完这一个多月来积攒的政务,便看见大羿洋洋洒洒的走了进来。 “你不是去巫族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姬俊放下手头的卷宗问道。 大羿顺手拿了一杯桌上姬俊未用的茶水,坐在一旁叹气道:“十巫心系万众,片刻未曾耽误就来了,咳,本来还想着讨一杯七色堇花茶呢,这下倒好,茶未吃上,赶路赶得倒是口干舌燥的”。 姬俊失笑道:“你就这点出息,七色堇婶母未用尽,刚刚给我了两株,全给了你罢,一会儿派人送去你屋里,省得你这般眼馋心热。” 大羿忙停住喝了一半的茶,欢喜道:“殿下你可真是厚道的很,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嘻嘻”。 随之又拿起茶杯,漫不经心道:“对了,十巫带了两个徒弟来,男徒倒是没什么特别,倒是那个女徒弟,好像认识你,还跟我打听来着……”。 未等大羿说完,姬俊忽然神色欣喜的站了起来,他以为大羿说的是云裳,于是一股气血涌上太阳穴,腿就不听使唤的往外走。 大羿看着向外走去的姬俊,诧异道:“殿下这是干什么去?” 姬俊言语间有些激动:“我去看看……看看长老们有什么好的计策。” 大羿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只好自顾自喝茶。 姬俊脚步匆匆,不多会儿就来到了无上殿门口,心里想着如何跟云裳解释那日的不告而别,忽听得背后有人喊了一句:“殿下”。 姬俊心跳突然加速,胸口似有微微起伏,他猛然回过头去,笑容却一点点僵在了脸上。 眼前的女孩似曾相识,却记不起来哪里见过。 不过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不是云裳。 “你是?”姬俊彬彬有礼的开口。 女孩脸上堆满了一层又一层的暧昧笑意:“殿下不记得我了,我们曾在宝源山见过的,我是月厘,是灵山十巫座下弟子,也是锦妃的侄女。” 因着川穹去巡查轩辕族内是否有猰貐迹象,月厘闲来无事,刚想去看望锦妃,便凑巧看见姬俊了,意外之喜来的如此突然,月厘认为这是莫大的缘分。 姬俊脸上似有失望的神色,“原来十巫带来的女徒并不是云裳”。 但这种失望仅一瞬就消失了,姬俊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神色,毕竟月厘在此,不能失了起码的礼数。 姬俊勉强笑道:“这么说来,你我也算表亲了”。 这本是姬俊一句客套话,落在月厘耳朵里,竟觉得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悦耳。 月厘笑容极尽缠绵:“能与殿下沾亲,真是月厘几辈子修得的福气呢,殿下英俊神武,是多少女孩的春闺梦里人啊”。 姬俊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道:“想来锦妃与姑娘许久未见,定然想念的很,姬俊还有事情要与帝尊商议,就不陪姑娘了。” 说完,姬俊便要向内殿走去,月厘却急急叫住了他:“哎,殿下……” 姬俊眉头一紧,面色却不便表现出来,淡然道:“姑娘还有何事?” 月厘媚笑道:“既是表亲,殿下以后就不必姑娘、姑娘的叫了,月厘斗胆称呼殿下一声兄长,殿下唤我月儿就好。” 阳光闪耀,落在月厘的脸上,映的她两魇绯红,更显娇羞妩媚。 姬俊看出了月厘的女儿心思,但他满心里都是云裳,实在欣赏不起来其他春色。 初次见面又不想让她难堪,只想迅速逃离,于是简短回应道:“好”。 然后头也不回的入了无上殿。 可谁知,此后万般怨念和痴缠都系在了这一声“好”上。 月厘见姬俊答应以兄妹相称,以为他对自己也有不错的印象,心里十分欢喜。 她想着此时长老们在内议事,一时半会姬俊也不会出来,自己还是先去看望姑母吧。 月厘唤了一个近前的婢子来,由她带了路,去到了锦妃的丝锦阁。 锦妃与月厘也有一年多未见了,此刻听仆役说柏皇氏王女求见,心里欢喜的跟什么似的,赶紧叫请进来。 月厘进了内殿,锦妃忙叫她不用行礼,赶紧坐到自己身边来。 锦妃拉住月厘的手,关切的问道:“月儿,一年多未见,越□□亮了,最近在巫族还好吗”。 月厘笑盈盈点点头道:“一切都好,劳姑母挂心了,蝉儿弟弟呢,怎么不在身边。” 锦妃笑道:“睡着呢,回头就见着了。” 她摸着月厘的脸颊道:“姑母看你都瘦了,真的是一切都好吗,你自小跟着姑母最亲近,有什么可别瞒着姑母,若你受了委屈,可定要直说。” 月厘握住了锦妃的手,软语道:“长老们待月儿真的都好,师兄弟们也不敢惹了我的,倒是只有一个臭丫头,处处与我作对的,十分讨厌。” 锦妃听了,急忙道:“什么丫头,身份来历如何。” 月厘蔑然道:“一个孤女罢了,唤作云裳,自是穷贱微命,只是花言巧语的,甚会讨长老们欢心的。” 锦妃细葱般的手指划过鬓角,浅笑道:“你这样高贵的身份,原不必和一个孤女计较的。” 她顿了顿,眼角轻挑,打趣道:“改日你嫁了人,做了一族的主妃,她还不是要在你面前自惭形秽。” 月厘听了这话,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娇羞道:“姑母说什么呢”。 锦妃笑意更浓,道:“月儿都及笄有两年了吧,到了许婚的年纪了,可有中意的人么,跟姑母说,姑母请帝尊为你做主。” 月厘更添羞涩,不断地用手搅弄着衣角道,心里思索着要如何告诉锦妃。 锦妃看了她的娇羞态度和一反常态的动作,便知道应该是动了春心了,忽然面色似有一丝不安的神情。 锦妃嘴角起了一点尬尬的笑,眼神有些飘忽,问道:“月儿,你莫不是,真的有心上人了。” 月厘欲言又止,半晌才款款的开口:“若是嫁来轩辕族,成日里伴着姑母,才能全了侄儿的孝心。” 话说到这里,锦妃自然明白了她看上的是姬俊,呆愣片刻,眉宇间稍稍泛上几分喜悦,试探的问道:“可是姬俊?” 月厘猛然抬头,言语间添了三分迫切,却不敢表现的明显,只得弱弱道:“姑母觉得……可好……”。 锦妃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变得晴朗明媚起来,她拿手背略略挡了挡嘴,笑道:“好,自然是好,姑母心里的佳婿也是他呢,姬俊文武全才,月儿国色天香,这可是天作之合。” 月厘见锦妃想让她嫁的,亦是姬俊,心里更是十分欢喜,娇笑道:“那这事,还得有劳姑母向帝尊开口。” 锦妃忙答应道:“姑母定当全力以赴”。 月厘喜不自胜。 彼时月厘尚不知道,锦妃不是为了她的幸福,而是通过将她塞给姬俊,以此来打听姬俊方方面面的消息。 但锦妃毕竟是月厘的至亲,本来也犹豫要不要选择别人当做棋子,但见月厘心仪姬俊,也便顺水推舟了。 况且,月厘是她一手带大的,血浓于水,不必担心她欺骗自己,所以她是最好的选择了。 锦妃此刻心里想着,若将来穷蝉做了天地共主,念着月厘的功劳,也会给她和姬俊一个闲散官职,让他们安然度过此生。 第12章 轩辕相逢 姬俊从无上殿出来,已是黄昏时分,因觉心中发闷,便想着出门走走,一路净直就到了宫门口。 夜色渐暗,依旧满空的星月交辉,但比起宝源山的那个夜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姬俊心下怅然,抚摸了一下揣在怀里的解语花,或者是少了她吧。 宫门外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立在夜色里,看那熟悉的背影亦可知是大羿,姬俊正了正神色,唤了声:“今夜是你值守吗?” 大羿回头看见姬俊,微微讶异:“你怎么到这来了。” 姬俊苦笑道:“心里闷,出来走走。” 大羿小心地问道:“帝尊有何打算?” 姬俊摇了摇头,笑容散了散:“明日九族大会,各位君王都会前来,一同商议抵抗猰貐之法……”。 大羿道:“灵山十巫也没办法吗?” 姬俊想了想道:“办法有,但不可行……” 大羿追问道:“有何不可行的?” 姬俊看了看大羿,神色犹豫,缓缓道:“没什么,等明日九族君王商议后,自会有两全的方法。” 姬俊抬头看向夜空,心里暗暗打鼓,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只觉头脑发懵。 他想起了下午灵山十巫一筹莫展的神情,想起了巫咸和玄帝告诉他的关于历代神女的秘闻。 这本是巫族历任十巫尽力保守的秘密,那就是:若有大难,可用神女之血换苍生众命。 元妃毕竟是神女,深受九族万众崇敬,若神女因为铲除凶兽罹难,轩辕会因此背负万众民怨,再不得人心。 更何况,元妃待自己视如己出,即便是为了天下苍生,自己也不愿意见她受到伤害。 只能祈祷明日九族聚会后有更好的方法。 想到这里,姬俊的心揪的更紧,微微扯的生疼。 大羿见姬俊愁眉紧锁的样子,便知道今日商谈恐怕是没什么好的结果的,正欲劝他宽心,忽然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赶紧出来”,大羿提高了分贝,目不转睛冲不远处的石头喊着。 姬俊定了定神,神色一惊,问道:“什么事?” 大羿示意姬俊看向远处的石头,姬俊定睛望去,看见了石头旁透出的人影。 姬俊笑道:“应该是落了难的人,真正的贼人不会躲的这样明显。” 姬俊慢慢走到石头旁边,见到是一个低着头的姑娘,头发上沾了一堆草渣,杂乱的挡在脸前,看起来挺狼狈的样子。 姬俊语气温和道:“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此刻所见的狼狈姑娘并不是别人,是刚刚逃出巫族的云裳,她一路打听了轩辕族宫门方向,刚走到这边,就看见姬俊和大羿站在宫门口。 云裳心里还对姬俊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呢,所以就打算藏一下,等他走了再溜进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被当场发现了。 云裳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爬起来就往城门口跑,不想刚跑出去,就被大羿捉住了后领。 大羿恶狠狠道:“殿下还说不是贼人,我看就是,不然怎么会逃跑”。 云裳被捉住了十分委屈,真是白瞎了自己新学的功夫,不过言语间却是硬气的很:“谁逃跑了,我只是不想看见他。” 姬俊突然耳膜一震,这声音……。 他快速走到云裳前面,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低着头的姑娘,对大羿道:“放手”。 大羿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遵照姬俊的命令,松开了手。 云裳知道没处躲了,索性便撩开了头发,扬起了头,大眼直溜溜的瞪着姬俊。 “云裳真是你!”姬俊一时喜不自胜,眼角溢出欣喜之色,忙问道:“你怎么来了,还弄的这么狼狈”,边说边要帮云裳拂去发丝的碎草。 云裳拨开他的手,说道:“我当然……我……我是来找你的啊”。 云裳这样说,是因为不想让姬俊知道自己是与人斗气才跑来的。 姬俊不解道:“你来找我?”。 云裳斜了他一眼道:“是啊,我想问问你,那日为何不告而别,难道是不把我当朋友啊。” 姬俊忙解释道:“我给你留了书信,放在我屋的桌子上,你没看见吗,那日巫咸长老来寻,我只怕族中要出大乱,所以才匆匆离开的”。 云裳半信半疑道:“什么书信?你留了信啊,哪有人留信留在自己屋的。” 云裳听姬俊留了书信,气早已消了,自己那日因为生气不肯去姬俊待过的屋子,所以应该是没看见书信吧。 云裳想到了什么,恍然道:“不过确实是看这轩辕族死气沉沉的,不像你说的那样热闹繁华,想来确实事出有因,那我就原谅你吧”。 姬俊见云裳不生气了,心下更加欢喜,他又抬手摘了摘云裳头上的草渣,柔声道:“你还没说,怎得弄成了这个样子。” 云裳俏皮一笑,十分得意道:“师兄每天都会往山下各族的医馆内运送草药,我是藏在轩辕的药车里来的,趁师兄不注意就跳下车走到这了。” 姬俊哭笑不得,又感觉丝丝心疼,捏了捏云裳的小脸道:“以后想来,就让伶鸽带个信,我亲自去接你,不必弄得这样”。 云裳抬首看了看姬俊,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大羿见此情形,心内便明白了,怪不得下午他提到了十巫带了女徒,姬俊如此紧张,原来他期待的女徒就是这个姑娘。 这个自己在詹灵宫外见到的逗鸟的、敢跟师姐斗嘴的小辣椒。 姬俊关切的问云裳:“这么晚,是不是还没用饭,我带你回我的清心殿,好好梳洗一番吧。” 云裳也觉得饿了,遂答应道:“好”。 姬俊让云裳走在前头,自己稍后就来,云裳刚往前走几步,大羿便凑了上来。 此刻姬俊的目光正追随着云裳的背影,蓦然被身后一个“哇……”字惊了一惊。 “你,做什么?”姬俊回过头,对着大羿等着看戏的脸问道。 大羿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戏谑道:“啧啧啧,殿下一向清心寡欲的很,原来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啊。” 姬俊瞥了眼他,嘴角含笑道:“瞎想什么,守好你的夜”。 大羿抱了抱拳,假装正色道:“殿下放心,末将一定守好宫门,不会让人扰了殿下的……呃……贵客。” 姬俊似嗔似笑的摇摇头,生怕云裳迷路,便赶紧追了上去。 云裳洗了个舒服的花瓣澡,又吃了仆役送来的佳肴美食,实在觉得惬意的很。 她看了看这雕梁画栋的房间,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银丝禅衣,心想怪不得都道帝族富贵,果然,一应吃穿用度皆是极好。 也不知道此时姬俊在忙什么,云裳便打算去看看,刚刚姬俊说过,他就在对面正殿处理族务,让云裳收拾好便可以过去找他。 云裳走到殿外,拍了拍门,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姬俊正在桌案旁看着卷宗,听见云裳的声音,忙放下手上的卷宗,朗声道:“进来吧”。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姬俊抬头望去,却被眼前的景色黏住了眼球。 云裳身着一身素白衣裳款款走近,面庞不施粉黛,倒显得五官更加凸显,风流十足。 因洗过了澡,所以头上未挽髻,一头青丝流瀑似的垂下,清丽脱俗,仿若画中的仙子,跟往日俏皮风格迥然不同。 云裳已然十五岁了,身形也略略开始长成了,凹凸有致的身材被这件银丝禅衣展现的淋漓尽致,显得风韵十足,魅人心魄。 姬俊看的略略有些发呆。 云裳在姬俊眼里读出了赞赏,心里也觉欢喜,开口道:“好看吗?” 姬俊回了回神,笑道:“云裳仙资,自然好看。” 云裳扭动着肩膀,强笑道:“是好看,就是紧了些,不如平日的衣服宽松自在。” 姬俊起身走到云裳身边,把她转了一圈,道:“我也觉得这件衣服不太合适,明日再让他们帮你准备别的,这种衣服,以后就不要在旁人跟前穿了。” 云裳不解问道:“为什么啊,你刚刚还说好看的。” 姬俊自语道:“云裳的好看,我一人欣赏足以。” 云裳看向姬俊的眸子,发现他也定定的看着自己,突然脸上就开始发烫,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是经不起这种话的。 姬俊生怕这样鲁莽会吓到这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嗯……你这样跑出巫族,不怕长老师兄们担心吗?” 云裳见姬俊转了话题,方才稍稍吐了一口气道:“长老们和大师兄都不在族里,不会有人知道的,其他师兄知道我平日惫懒,只当我在山里野玩呢,所以离开几天不妨事的。” 姬俊闻言才放了心。 云裳问道:“你前几日为何如此急匆匆的赶回来啊,还有,为何轩辕族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连灯也不点啊?” 姬俊示意云裳座下,自己也坐在一旁,慢慢解释了猰貐的来历以及这次的出逃害人的始末。 云裳方才明白,自语道:“怪不得长老们最近这么忧心,原来这猰貐如此厉害啊。” 姬俊道:“所以明日叔尊召开九族会议,就是商讨如何对付猰貐,我明日要忙着接待各族君王,恐怕没时间陪你了,你就呆在清心殿,千万别乱跑。” 云裳点头答应了。 第13章 九族大会 九族大会,非大难不开,非族乱不举。 是以,此乃玄帝继位以来头等重要的大事了。 轩辕族宫的石贝墙壁全部被仆役和婢子细细擦拭过,一颗一颗反射着耀眼的光,显得辉煌灿烂。 所有宫内之路皆以花粉铺路,引得彩蝶纷飞,百鸟嬉闹,真真是好不热闹。 一众仆役婢子整齐划一的排列在正路两旁,手里一应是食物和茶水,为前来的君王献上最高礼仪。 玄帝坐在议政殿的主位上,灵山十巫分坐两旁,左边依次坐着华胥王、柏皇王、燧人王、庖牺王,右边则坐着神农王、有巢王、九黎王。 待众人落定座位,一众侍茶的婢子便退出了殿内,九族议事,只有各族的君王才能听政。 玄帝略略望去,将各位君王的神色尽收眼底,郑重道:“今日本尊邀各位君王前来聚首,个中缘由想必众位也已知晓,不知凶兽出逃,诸位可有良策。” 如此开门见山,众人却是没有愿意做出头之鸟的,毕竟目前猰貐祸害的只是轩辕族众,还未伤及其余几族,所以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神农王共工见无人献策,心下得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静。 他笑道:“这帝尊是天地共主,您都没有法子,我等还能如何”,言语间甚是冷嘲。 华胥王瞥了瞥共工,正色道:“若是没有法子,神农王还是闭嘴的好。” 共工吃了一瘪,但对方是素有威望的华胥王,是他的岳丈,所以也不便回怼。 倒是有巢王开了口道:“华胥王此言差矣,既是九族大会,哪有不让人开口的道理。” 华胥王抬了抬眼皮,还未说话,柏皇王便接了话茬:“九族大会,自是要捡务实良策来说,若是废话,不说也罢。” 这柏皇王是玄帝的妾兄,自然是向着的。 共工冷冷的看了眼柏皇王,冷言道:“看来柏皇王是有良策了,不如说来,好让我等参谋参谋。” 柏皇王眼神似有闪躲,低低道:“我看,就是九族万众齐心协力,这么多人,强攻硬战,还杀不了一个凶兽吗?” 有巢王嗤笑一声道:“哼,原来柏皇王的良策就是这个啊,你不会不知道,这猰貐乃上古魔兽,又在暗处,族众们肉身凡胎的,柏皇王是要大家赶着送死吗?” 其余君王均指指点点,都道这乃下下之策。 柏皇王自知此计不妥,一时语塞,只能暗自发怨。 庖牺王思索了一下,摸着胡须道:“既然凡胎肉身不可挡,不知这神胎转世如何?” 燧人王附议道:“是啊,怎么忘了,九族还有一位神女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灵山十巫的大长老巫咸,希望从他眼神里得到肯定的态度。 只有神农王听到大家提到璃凰,面色一惊,直直看向玄帝的面色。 玄帝高坐主位之上,听得此言,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强压了下去,他亦看向巫咸,见巫咸面色不佳,只得先安抚道:“这璃凰,虽是神女,但到底,也是本尊的元妃”。 庖牺王忙解释道:“实在不愿劳动元妃,但眼下,也是没有办法了啊。” 华胥王淡淡的开口:“如此大事,要因所谓的神胎一说,就让元妃一人来扛吗,来日若是还有大难,难不成还有多少个神女等着被牺牲吗?” 言语间颇有凌厉之风,庖牺王闻言面色一阵青黑,再不多说一句。 神农王道:“那依华胥王之见,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华胥王瞥了眼他,又缓缓看向巫咸道:“猰貐是上古凶兽,本已得先灵山十巫度化,为何会魔性大发,这事还请巫咸长老解释。” 燧人王道:“对啊,光忙着想对策,还未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巫咸见众王发问,便告知了猰貐体内埋有蛊虫之事,又细说了只有蚩尤嫡脉之血方可召唤他的魔性。 九黎王本坐在最后一排一言不发,此刻提到猰貐蛊虫之事,怕众王疑了他,赶忙站起来,战战兢兢道:“帝尊明鉴,此事可与我九黎无关哪”。 玄帝看了看他,幽幽开口道:“我已派人查了,此事的确与九黎族无关,如今的九黎王族无一是蚩尤血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九黎王闻言方稍稍心安,赶紧擦了擦额头吓出来的汗。 共工看向玄帝,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我看,不如帝尊派出轩辕全兵,赐予各族,加固一下各族的守卫吧。” 玄帝闻言身子一震,心想这共工真是趁火打劫,若自己允了,轩辕防守将大大减弱,势必会被猰貐祸害,若自己不允,这天地共主的名位算是白当了。 玄帝咳了一声,示意巫咸,该是他出谋划策是时候了。 巫咸亦知,此时是该开口了,于是道:“巫族有一建议,众王可否一听”。 玄帝急忙道:“洗耳恭听”。 巫咸道:“有巢王说得对,猰貐乃凶兽,却不是肉身凡胎可以抗衡的,必得举神女之力……” 玄帝一惊,忙道:“长老……” 巫咸没有停止,继续道:“但华胥王之言亦有道理,神女乃上苍赐福,怎可轻易伤了性命。” 有巢王听巫咸如此说,不解道:“那长老之意,该当如何?” 巫咸面色依旧威严,接着道:“猰貐并非生性凶残,只是百余年前遭人暗害,又中了摄魂蛊,才会迷失心性,只要设计将其生擒,我灵山十巫定当竭力将其再次度化,再想办法取出其体内蛊虫。” 华胥王隐忧问道:“取出蛊虫,长老可有把握?” 巫咸颔首道:“事在人为。” 华胥王点头道:“如此,便是最好,只是,如何生擒?” 巫咸看向玄帝,缓缓道:“猰貐食婴只是维持生命,他最想除去的,应是那个时刻威胁到生命的人,只要让他卸下防备,便有八分可能。” 玄帝眉头一紧,道:“你是说,还是要用璃凰做引?” 巫咸指尖深深扎进手掌里,皮肉之痛又怎及得上心中之痛,他满嘴里苦味,深深点头道:“希望,帝尊能举九族兵力,莫要让猰貐伤了元妃。” 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各族君王听后都不置一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玄帝眼光扫过众王,半晌才打破了殿中的死寂:“不知众王觉得,此计如何。” 华胥王深吸了口气,率先表态:“届时我族愿派兵一千,助帝尊一臂之力。” 中央王、柏皇王紧随其后:“我族亦愿派兵一千,助帝尊捉拿猰貐。” 除神农和有巢外,其余部族也纷纷表示了愿意派兵增援。 共工方知,原来今日这九族大会,玄帝其实早已有了对策,不过是趁着大会来借调他们的兵力罢了。 先前的种种,不过是逼得众王无路可退,不得不接受这个提议罢了。 “玄帝啊玄帝,是我小瞧你了”,共工心里暗暗不服。 柏皇王见共工一言不发,挑拨道:“神农王怎么此时没了声音呢,这元妃如今虽属轩辕,但毕竟也是你的族妹啊。” 共工嗤笑一声道:“谁说我没声音,不过是看你族小兵少,觉得可怜罢了。” 柏皇王微怒道:“是,我柏皇氏是小族,那就看你神农氏大族能尽多少兵力了。” 共工瞥了眼他,转头看向玄帝道:“神农族献兵三千,皆是精兵强将。” 有巢王见共工表了态,也随着愿献一千兵力。 玄帝十分满意神农王的态度,虽知这共工不过是想在大战中夺一个头功的名头,但有了他的帮忙,确实能让璃凰的保障更加牢固一些。 至此,算是九族达成了共识。 对于七族而言,反正他们只管出兵,至于如何引出猰貐和捉拿猰貐,他们根本也不甚关心,只要最后结果尽如人意就好。 所以这细心的谋算和周密的计划,只得由巫咸和玄帝来苦思冥想了。 殿外日上正南,已是午膳时分,玄帝下令开宴,众王便由婢子们一路带着去去用餐了。 待众人撤出议政殿,独自留下的玄帝才唤出一直躲在帘帐后的姬俊,他知道此事必要仰仗姬俊的,所以不打算瞒他。 玄帝嘱咐了姬俊几句,便让他去招待各族君王了。 第14章 险些闯祸 云裳独自在清心殿,实在是闷极了,姬俊这殿里虽然宽敞明亮,却实在无趣的很。 满屋里除了卷宗就是卷宗,一点好玩的东西也没有。 云裳只得踱着小碎步,一块一块数着地面的石贝玩,饶是这么站着,都好几次差点把自己数的睡着了。 百无聊赖啊,云裳感觉自己像被关在笼子的鸟,多渴望有人带自己出去飞一圈啊。 念头刚起,就有一个中等身材的仆役走了进来,说是奉姬俊之命请云裳前去吃宴,云裳开心极了,终于能出去放风了,于是便欢喜的随着去了。 轩辕族宫果然是恢弘大气,琉璃翠瓦,银白贝墙,真真是好看极了,云裳颇有些乐不思蜀了。 刚转过几个弯,云裳突然发现,那个带路的仆役不见了。 云裳暗暗有些自责,都怪自己东瞧西看的,都没发现竟然跟丢了人,咳,算了,还是原路返回吧,可别走错了地方。 刚要折返,忽听得一阵琴瑟钟鼓声乐,好像是右手边假山那侧传出来的,云裳想起姬俊说今日接待各族君王之事,想来就是在假山那面吧。 云裳爬山的本领可是不错的,于是便三两下攀上了假山,想看一看那繁华的盛宴景象,也看看姬俊正在做些什么。 假山那边,是一座原石长亭,亭中有长桌宴,宴桌上珍馐美味应有尽有,侍宴的仆役婢子无数,一看便知来者皆是贵客。 云裳扫了一眼桌旁的人,个个都是穿着不凡,气场强大的,姬俊坐在东面中心的位置,旁边坐了一个娇羞含笑的美人。 那美人时而含羞撩发,时而浅笑媚眼,一副缠绵示好姬俊的样子,仔细一看,云裳才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身影,却原来是师姐月厘。 月厘钦慕姬俊,云裳心里是有数的,但是此刻见到月厘这般献媚,云裳心里却也觉得不是个滋味。 再看姬俊,面带笑容的与她谈天说地,分明是享受的很。 云裳只觉怒火中烧,拿起手中的小石头砸在一边,谁知那小石头却滚了出去,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 落地有声,引得众人转了头去看,一时间没有看见匍匐的云裳,都只道是风吹落的小石头,所以都未在意。 云裳躲了一会儿,见众人都未注意,才一点点试图从假山上爬下去,原路返回清心殿,不想刚挪动一下,就被周围巡视的守卫发现了。 守卫们见假山上有个人影,深恐是贼人,便一涌而上拿下了云裳,带头的守卫赶紧报告了长亭外的大羿。 大羿对那守卫说了什么,他们便把刀架在云裳颈上,将她押到了宴桌前。 “你们放开我,我只是迷路了,并不是什么贼人”,云裳试图跟守卫解释,无奈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姬俊见众人押了云裳上来,面色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众王在前,势必要弄明白的,于是便开口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羿看见云裳,脸上也是惊讶万分,走道姬俊身旁说道:“殿下,守卫刚刚发现此人趴在假山上窥伺宴席方向,担心是歹人,便押上来请您处置”。 大羿低下头,低低的在姬俊耳旁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云裳姑娘啊,还以为是哪族的细作,所以押上来对质,看看是哪位君王的狼子野心。” 姬俊愤然的瞥了大羿一眼,脑中迅速的想着办法替云裳开脱。 云裳急急的辩解道:“殿下救我,我不是有意的”。 有巢王见状,冷嘲道:“原来是殿下相熟之人,这难道是轩辕族的规矩?用个餐还要攀上假山来监视吗。” 一时间,众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云裳见人怀疑,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大概是用力挣扎使了劲,颈部撞在刀刃上,生生划开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云裳吃了痛,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姬俊见云裳受伤,急忙走到她身边,对守卫喝声道:“还不快放开姑娘。” 守卫们只得从命。 姬俊赶忙掏出随身的方巾给她,云裳方才压住了伤口。 姬俊面色凝重,转头对众王强自笑道:“这云裳姑娘是姬俊的朋友,应是误会”。 云裳? 落在柏皇王耳朵里,听得这名字如此耳熟,他方才想起来早上去见锦妃的时候,住在锦妃处的爱女月厘提到过这个名字。 月厘说过此人是十巫的爱徒,与她素来不和,并且这姑娘是姬俊的救命恩人。 此刻柏皇王看向身旁的月厘,发现她此时正是怒不可遏的表情,悄悄问道:“这便是你说的云裳?” 月厘咬牙道:“就是这个小狐媚,不知怎么跑来轩辕族了,还得了殿下这般爱护,看我回去不禀告师尊,打断她的腿。” 柏皇王面上一丝诡异神色,幽幽道:“月儿,这是你的师妹,你要帮忙救她。” 月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为何,先不说我素不喜她,但说殿下对她这份呵护,我也断断容不得。” 柏皇王面色幽深道:“她对殿下有恩,又生的不俗,殿下动心是难免的,但她毕竟出身微贱,还能入了王室不成,殿下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他见月厘脸色依旧黑沉,又徐徐劝道:“如今殿下作保,众王肯定卖殿下一个面子,既然如此,这个人情不如你来给,你帮的是殿下,不是这个丫头。” 月厘似乎明白了,低低道:“父王的意思是,这样殿下会欠我一份情,也会加深对我的好感和印象。” 柏皇王满意的点点头,示意月厘过去。 月厘欣然起身,走过去拉了云裳的手,这倒着实把云裳吓了一跳,不知月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王见月厘这般,也都停止了议论,等着看事情的后续发展。 月厘笑盈盈道:“让大家受惊了,是月厘的错,云裳本是我巫族师妹,随我一起入的轩辕,此番无心之祸也是我的过失。” 听她这么一说,姬俊和大羿也愣了,但大抵明白月厘是来帮忙的,所以姬俊松了口气,回了一个笑容给她。 月厘见姬俊神色欢喜,心中十分开心,接着道:“昨晚和师妹走至假山,随身方帕被风吹到山上了,因想着风大,一夜不知就把那帕子吹到哪里了,所以也没想着找,谁知师妹竟是个实心眼的,知道我平日最爱那帕子了,竟然爬到山上找,为此被当成了贼人,真是让我于心不安啊”。 月厘拉着云裳的手,使劲捏了捏,云裳虽然纳闷,但见月厘确实在帮忙,也就装作了真事的样子。 月厘对云裳道:“师姐都跟你说了,那帕子不要也罢,也怪我没嘱咐你,今日这亭中要招待贵客,等闲之人不能靠近,你快回去吧。” 转身对众王道:“都是月厘的过失,望诸位长辈莫怪。” 柏皇王亦起身道:“原来是这样啊,月儿以后可要长点心啊,这种情形应该早点告诉你师妹的嘛。” 一时众人方才安了心,只道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姬俊示意大羿送云裳回清心殿,云裳洗清了嫌疑,也便给了月厘一个礼貌的笑容。 但月厘并未接收,只直直的看着姬俊道:“表兄觉得月儿这般说,可好。” 姬俊对她十分感激,便回笑道:“谢月儿解围。” 月厘撒娇道:“那表兄可要敬月儿一杯咯。” 姬俊浅笑道:“好”。 云裳听着月厘的话,再看姬俊发自心底的笑容,一时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下酸酸涨涨的,便也没了话,沉默的回了清心殿。 共工一直冷眼旁观事情的经过,别的都还好,只是这个小姑娘的容貌好生熟悉,倒像似曾相识一般。 但毕竟是头一回见,想来只是有个眼缘罢了,所以也并未多想,又投入到谈笑风生中了。 第15章 大羿问询 玄帝此时正与灵山十巫一起,在大凰殿内殿中与璃凰商议对付猰貐之法。 璃凰知道这是她作为神女必要承担的责任,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玄帝心有不忍,话语间诸多安慰,巫咸虽有心叮嘱,但当着玄帝的面,万语千言此时也都说不出了。 一时商议完毕,玄帝便起身离开了大凰殿,想来此时众王已用膳完毕,都各自回族了,玄帝便让人去寻姬俊,将商议的引出猰貐之法告知。 见玄帝远远走出大凰殿,巫彭便带着其余长老也退了出去。 巫咸才默默盯着桌案旁的璃凰,语气缓重道:“璃凰,此事凶险,虽重兵保护,但到底他们是不得近前的,所以,届时你一定要注意,千万保护好自己。” 璃凰目光扫过巫咸,眼中闪过一丝墨色的伤痕,面上却淡淡道:“师父放心,徒儿懂得自保。” 巫咸眉心收紧,心中骤然一痛道:“为师终究无法为你周全,无法保你不参与其中。” 璃凰嘴角苦味甚浓,缓缓道:“我是神女,是神胎转世,牺牲自己保苍生是神女天生的使命,即使万民不知,我也躲不过去。” 她顿了顿,颔首道:“况且,我也从未想过躲。” 巫咸面色青黑:“璃凰……” 璃凰的心倏忽一跳,片刻才忍住心酸:“这九族君王只以为神女是赐福万众,拥有神力的,却不知真正的神力,是神女一身的灵血,只有血尽,万民才可生。” 巫咸心口强烈的起伏:“你居然都知道了。” 璃凰脸上含了淡淡的笑:“还好,师父,这世间如今只有我一位苦命人了,徒儿只求你保住我的侄儿,如此,她便再也不会受苦。” 巫咸定定的看着璃凰,看她嘴角笑容那样灿烂,方知她早已心里澄澈,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巫咸用尽全身力气,方才将嘴里的话一字字吐清:“我会保她,也会保你,璃凰,师父在一日,绝不会看着你步了华瑶先师的后尘。” 璃凰摇了摇头,眼角一滴清泪划过:“师父不知,或者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璃凰看着巫咸沉沉的脸色,转头送去一个释怀的微笑:“不是说只是引出猰貐吗,又不是以身殉死,何必把气氛搞成这样,对了,云裳……在巫族可好”。 巫咸刚要回答,巫彭便从殿外急急走进来,在巫咸耳边说了些话。 巫咸一惊,眉心拧成了一股绳,惊问道:“真的假的。” 巫彭点了点头。 璃凰见二人神色惊慌,忙问道:“师父,长老,出什么事了吗?” 巫咸本就没想瞒着璃凰,遂告诉了她。 璃凰听后也是面色大改,不敢相信的问道:“您是说云裳来了轩辕族,还冲撞了宴席,被当成贼人押到众王跟前?” 巫彭道:“是,不过殿下和月厘已帮云裳解了误会,现在云裳就在清心殿呢。” “清心殿”璃凰不解道:“姬俊竟认识云裳?” 巫咸定了定神道:“我信了提到的和姬俊一起遇敌的弟子,正是云裳。” 如此,璃凰方才明白了一些。 巫咸看向巫彭,隐忧的问道:“也就是说,刚刚神农王亦见到云裳了,难道没有起疑吗?” 巫彭道:“应该是没有,以共工的性格,若是起了疑,定然会问明她的出身来历,但我刚刚问过在场的守卫,神农王一句话也没说过。” 巫咸听了,方才安了安心。 想起云裳现在的处境实在危险,巫咸道:“不行,猰貐能分辨神女之血的味道,云裳还是回到巫族最安全,那里有花草香气可以掩盖云裳之血的气味,我这就去清心殿,让她赶紧回去。” 璃凰却拦住了巫咸,摇头道:“师父,云裳现在不能离开。” 巫咸不解道:“为何,轩辕族频现婴孩尸体,可见猰貐就藏在轩辕中,云裳现在实在是危险啊?” 璃凰道:“师父别忘了,为何各族君王不献良策,就是因为只有轩辕出现了猰貐痕迹,与他们并不相干,他们之所以帮忙,不过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现下九族大会已散,听说各国君王都留下了兵将守在轩辕族宫外,不准人进出,师父如何将云裳送回巫族。” 巫彭附议道:“本来说好捉拿猰貐之时,各族再派兵过来,如今就让他们留在轩辕,他们表面说是怕到时会有变故,实则是怕猰貐跑了出去,祸害了他们。” 璃凰叹了口气道:“各取所求罢了,我们要兵力,他们要安全,如此也算两全了。” 巫咸焦虑万分,道:“那该如何?” 璃凰想了想,才道:“如今,只有让云裳时刻与我在一处,这大凰殿守卫森严,如此方才保的她一时平安。” 巫咸和巫彭一时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了。 云裳回到清心殿,坐在外殿的椅子上发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大羿见她不开心,遂逗她道:“云裳姑娘,你好厉害的身手啊,居然能爬上那么高的假山。” 云裳闻言,面色才有了一丝好转,得意道:“这算什么,我功夫好着呢。” 大羿见这招有效,继续一副钦佩的神色道:“哟,不是说十巫的弟子都是以占卜和医术见长吗,不想功夫也这么好啊,真是佩服啊。” 云裳面色更加晴朗,道:“我这不算什么,我的师兄们功夫也是个顶个的好呢,我不过是跟姬……”。 想起姬俊,云裳还介意他跟月厘亲近的事呢,所以生气道:“哼,不提他……” 大羿追问道:“哎,你怎么不说了?” 云裳小嘴一撅道:“不想说,没什么意思”。 大羿见她刚刚好像提到姬俊,于是问道:“姑娘和殿下是怎么相识的啊”。 云裳便把和姬俊一起遇敌被救之事告知了大羿,但没有提救人的老者,只说被巫族的寻常百姓所救,又讲到自己如何辛苦照顾姬俊等等。 大羿眼波流转,心下暗暗道:“竟还有这样一段奇缘。” 大羿抬头见云裳摸了摸颈上的伤口,关切道:“要不要给姑娘找个医者来看看啊。” 云裳抬了抬眼皮道:“你刚刚还说我巫族弟子以医术见长呢,这点皮外伤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碍事的。” 大羿点了点头,笑嘻嘻道:“看姑娘性格爽朗,一定深得长老们的欢心吧,母族里长辈双亲肯定也为你自豪啊”。 听前半句的时候云裳还面带喜色,后半句听了就有点蔫了。 云裳撇撇嘴,无奈道:“我哪有族里长辈和双亲啊,不过是个孤儿罢了。” 大羿闻言面色一惊,眨了眨眼睛,抱歉道:“啊?真是抱歉,提起姑娘伤心事了,可我那日见姑娘对着一只雀儿说话,你对一只雀儿都如此耐心,这般善良,双亲怎么舍得丢弃啊”。 云裳见他提到雀儿,心下一惊,眸子一转,含笑道:“我双亲不过是贫贱夫妻,养不起我罢了,至于那雀儿,它长得可爱,又常在林中飞舞,我终日无聊,所以净对着花鸟虫草自言自语,权当彼此能听懂,解个闷罢了。” 大羿愣了愣,也笑道:“哦,姑娘真是有趣的很啊”。 说罢两人对视着也笑了起来。 正笑着,姬俊便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羿见姬俊来了,站起来问道:“殿下忙完了?” 姬俊点头道:“已送走众王,又安排了守卫的轮值换守,方才又跟叔尊商议了些事情,现在已经没事了。” 大羿笑道:“殿下脚步匆匆,想是得了空便急急赶回来了吧”,说罢又特意靠近姬俊,笑意溢满嘴角,低低道:“怎么,怕我怠慢了你的云裳啊”。 姬俊斜了他一眼,大羿赶紧捂了嘴,大声道:“既然殿下回来了,云裳姑娘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公务要办,先行告退”。 又转身跟云裳挥了挥手,一溜烟的退出去了。 第16章 初见璃凰 姬俊面色不佳,坐在云裳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半晌才开口道:“伤口要紧吗”。 云裳心里还生着气呢,冷冷道:“皮外伤,涂了药了”,然后也低头不说话。 婢子仆役们见气氛不对,谁也不敢近身伺候,都站在殿外,生怕被当成了出气筒。 云裳到底是闯了祸的,千不该万不该爬上假山,闹出这样一场风波来。 于是云裳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十分谦卑:“嗯……今日是我错了,我不该爬到假山上,应该大大方方走过去的嘛”。 姬俊听前边云裳认错,面色已有缓和。 但听了后一句,眉头又紧缩,语气含了八分嗔怪:“我不是说过今日九族大会,让你不要随意走动吗,你第一次来轩辕族宫,迷了路走错殿阁怎么办,被人当成贼人杀了怎么办”。 云裳闻言十分恼怒,气呼呼道:“是你让我过去的,现在又要来怪我”。 姬俊质疑道:“我何时让你过去了,九族宴会岂是你能近身的么,你看看今日的情形,若是没有我们保你,你会有多危险你知道么?” “我们?”云裳委屈极了,眼里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滴落下来,冷笑道:“殿下是觉得今日我让你的月儿表妹辛苦了么?” 姬俊不解何意,问道:“你说什么?” 云裳怒道:“我说什么殿下不知道么,她是王女,九族宴会可以自由出入,我是贱民,连靠近一下都不配了,既如此,你又何苦让人唤我过去。” 姬俊眉心一跳,云裳几次提到有人叫她去,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姬俊还未开口问,云裳就冷冷一笑,道:“自是我高攀不上殿下,只会给您带来麻烦,云裳这就告辞。” 说罢,云裳便拂袖而去,姬俊见状,心下一慌,赶忙拉住云裳的胳膊。 姬俊快步走到云裳面前,解释道:“这件事尚有蹊跷……”。 云裳甩开姬俊的袖子,拦言道:“有什么蹊跷,终究是我身份微贱罢了。” 姬俊慌了心神,解释道:“云裳,你听我解释,我是关心则乱,不是故意凶你的。” 云裳依旧是冷冷的笑:“殿下的关心,还是送去给月厘师姐吧。” 姬俊拉住云裳还想说什么,突然一个婢子走了进来。 姬俊急忙放了手,回头喝声道:“不是吩咐了不准打扰吗”。 那婢子赶忙行礼道:“回殿下,是元妃派人来请云姑娘过去。” 姬俊不解道:“元妃?” 云裳此时只想逃离,忙道:“我这就去,请姐姐带路。” 说完就随那婢子一同去了。 因是元妃来请,姬俊也不好留人,可是心下后悔刚刚冲动的行为,一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球,没有了全部的精神。 云裳随着婢子来到大凰殿,入目是一座极其清雅的殿阁,所用器具皆是雅致素朴的,全然不像一族之母所居的地方。 云裳听说过这轩辕的元妃是师尊的徒弟,按辈分也算是师姐了,所以想来定是传她来叙旧的,因而自是不紧张。 可又想到师尊和长老们现在就在轩辕族,不会也在大凰殿吧,刚刚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果然是的! 刚入外殿,便看见师兄川穹立在门口,使了眼色让她进去。 长老们正襟危坐在殿中两旁的藤椅上,一个个眼里都写满了十足的怒意。 云裳见状,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巫咸见她这样慌张失措,方知刚刚想来也是在九族宴会上经历了一番磨难的,因此心里也不是滋味,不欲再苛责于她。 巫彭刚想怒斥几句,顾及到正座上的璃凰,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云裳战战兢兢的走到众人中间,头低的深深的,急忙行了跪礼:“给师尊、师父、长老们问安。” 巫咸苦笑不得到:“现下知道害怕了,如此乖觉。” 云裳头低的更深,一副积极认错的模样。 巫咸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要是能让人省心,倒也算是奇闻了”。又提醒道:“还不赶紧见过元妃。” 云裳这才缓缓抬头,看见正前方坐着一个与这殿阁一样素雅的妇人。 想来便是师父口中的元妃了。 云裳忙乖巧道:“小女云裳见过元妃”。 璃凰此时欢喜极了,脸上爬满欣慰而满足的笑容,语气中带了几分急迫:“快免礼,近前来,让姑……让我好好瞧瞧。” 云裳一骨碌爬起来,慢慢的走上前。 目之所及是一个极其和颜悦色的妇人,虽第一次相见,却让云裳觉得有些熟悉。 所以不觉又偷偷审视了一下这位元妃,只见她头上挽了一个松散的云髻,只用一根木簪别着,几缕丝发垂落于耳旁,一副超然若仙的模样。 一身的湖蓝碧水袍,搭一双青色银宫鞋,通体澄净,十分典雅,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她的粉唇轻启,每一个字都是极好听的:“你就是云裳,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 云裳听见她说这话,不解的问:“什么一样啊”。 璃凰眼里蒙了一层厚重的湿气,强忍着心酸,让自己笑意绽放:“没什么,只是听师父说起你,心里觉得是个有灵气的,今日一见,此话不错。” 云裳眼珠乱转,看这元妃如此和蔼,又是师姐,心下便忘了规矩,开心道:“师姐,师尊是怎么说我的?” 听到云裳叫师姐,巫彭一惊,语气冷冷道:“云裳,这是轩辕族,元妃是尊,怎可乱叫。” 云裳听到巫彭呵斥,赶紧禁了言,心里暗自鄙视起这讨人厌的规矩了。 璃凰却含了笑对巫彭道:“长老无妨,左右殿中没有外人”。又转头对云裳道:“不过,你可不能叫我师姐。” 云裳眨了眨大眼睛,问道:“那叫什么?” 璃凰楞了一下,还未想好,云裳倒是自己先回答了:“还是叫元妃吧,这轩辕规矩大,别我一时忘形,又犯了什么忌讳。” 说完,小嘴轻扬,垂头丧气。 璃凰见云裳好像不甚开怀,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午宴之事伤怀,你放心,以后让羽织、羽鹭跟着你,事事提点,以备万全。” 云裳还未反应过来,璃凰便唤两个婢子进来,对云裳道:“你看看,可满意吗。” 云裳细看去,只见两个婢子一个身量不足,纤弱娇俏,另一个身形颀长,温柔娴静,本是元妃亲自挑的,又生的都很面善,于是满意的点点头。 璃凰嘴角收了笑,带了几分威严对羽织、羽鹭道:“你们素日如何伺候本妃,就如何伺候姑娘,姑娘是客,切不可怠慢。” 两个婢子连忙称是。 璃凰又唤了仆役来,吩咐道:“将大凰殿东面的侧殿披云阁仔细打扫出来,给云裳姑娘居住。” 仆役得了命令,一时不敢耽误,便赶紧去打扫了。 云裳见璃凰安排得当,心里也是十分感激的。 夜已渐浓,十巫告了辞,云裳也回了披云阁,大凰殿中,只剩璃凰对窗独坐,烛火微跳,越发显的璃凰手中锦帛上的字闪闪发光, “青烟寡语惹香闺,纤云弄巧染梦帷。云虹近春贪好色,裳罗炫烂彩不归。” 这一夜,对姬俊而言,无疑是煎熬而难眠的。 午宴时发生的故事实在蹊跷,但是云裳所说的有人打着他的名义来叫她的事情,姬俊是信的。 不过当时几乎所有的婢子仆役都各自忙着,所以没有人看到是什么人来叫云裳,云裳自己也说没看清来人的长相。 线索硬生生的断了。 但云裳是第一次来轩辕,几乎没有人认得她,只有自己和大羿,还有殿里几个的仆役婢子,这几个人都是自己信得过的,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姬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理由,想不通为何有人要陷害一个毫不起眼的云裳,还是说,这人最终是要对付自己呢。 想到这里,姬俊突然松了口气,希望这次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此,至少说明云裳是安全的,只是被自己连累而已,那,便再好不过了。 眼下还是想想如何让云裳消消气,才是最重要的。 姬俊突然想到今日云裳提到月厘时候的表现和言语,心里一惊,猛的坐了起来。 “她难道是,吃醋了?”姬俊忽然面色多云转晴,继而阳光灿烂,就连夜色似乎也同意他的推测,一闪一闪的泛起光来。 第17章 月厘挑拨 一大早,天未亮全,锦妃便携了月厘早早的等在了大凰殿外殿。 璃凰还未梳洗完毕,一时也没有出来。 月厘坐在锦妃身旁,打量了一圈大凰殿,撇撇嘴道:“姑母,这大凰殿如此寒酸,可见这元妃也不是传说中那样受尽宠爱啊。” 锦妃当着自家侄女的面,当然不想落了下风,讥笑道:“一无所出,能风光多久。” 月厘陪笑道:“到底还是姑母争气,有了穷蝉,咱们柏皇族也底气足些。” 锦妃斜了眼内殿的方向道:“她不过是担了个神女的虚名罢了,未亲眼所见,谁知道传言是真是假,左右也没见她有什么真本事。” 月厘附议道:“是呢,不过听说她是师尊的徒弟,想来师尊也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徒弟,故意言过其实吧。” 锦妃叹气道:“但你父王及一众君王都信的很呢,幸而这神农的小神女丢了,若是在的话,虽都是臣族王女,地位却比帝女还高,你们这些王女都不够瞧呢。” 月厘仰起高傲的头,回道:“那不还是丢了,说到底也是个没福气的。” 锦妃端起面前的茶水,冷着笑了笑,抿了一口。 月厘又道:“听说我那闯祸精师妹被接到大凰殿了,就住在旁边的披云阁呢,想来定是师尊托付的,这蹄子真真是好运气。” 锦妃看了眼月厘道:“你此番缠着我来拜见元妃,不也是想着抢在前头,讨了她的喜欢,好让殿下多注意注意你吗。” 月厘急忙解释道:“我看殿下本来就对那个云裳十分维护,虽都是师姐妹,但师尊最喜欢的便是云裳,元妃是师尊的弟子,自然会帮云裳说话,殿下又一向最听元妃的……” 月厘想到什么,忽而又话锋一转道:“但我心里只有姑母您的,讨好元妃只是权宜之计。” 锦妃宠溺的看着月厘道:“月儿紧张什么,姑母自然知道,放心,姑母会帮你的。” 月厘闻言,面色才见欢喜。 不多会儿,璃凰便由一众婢子簇拥着来了。 锦妃和月厘见了礼,复才坐了下来。 璃凰面上一派禅静,缓缓道:“今日锦妃来的这样早。” 锦妃盈盈一笑,道:“元妃姐姐抬爱,免了婢妾的请安礼,但婢妾总不能日日偷懒,总还是要来看望姐姐的嘛。” 元妃浅笑道:“帝尊之妃就你我二人,哪有那么多规矩,何况你还要照顾穷蝉,这小家伙如今已然会满地跑了吧,改日抱来,许久未见,我也想得很。” 提到儿子,锦妃脸色更喜道:“改日一定抱过来,给姐姐请安,”想到一旁的月厘,锦妃忙拉着月厘的手站了起来。 她笑意盈盈道:“这是我母族侄女月厘,一直在巫族学艺,说来也算是元妃姐姐的师妹呢,这刚进宫,就纠缠着我来拜见姐姐了。” 她扭头对月厘道:“月儿,还不见过元妃。” 月厘得了锦妃的意,忙又福了福身子:“小女月厘,再给元妃见礼。” 元妃抬了抬手道:“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礼了。” 锦妃笑着又和月厘坐了下来。 锦妃试探的问道:“听说九族大会商议好了捉拿猰貐的办法,姐姐可知道是什么办法吗,”又转了转眼珠道:“哦,妹妹不是打听机密,只是怕帝尊危险。” 璃凰面色不改,依旧镇定道:“既是机密,妹妹不知,我又如何知晓。” 锦妃一早就听说帝尊和巫咸参完会就奔着大凰殿来了,肯定是找璃凰这个神女商议,无奈这是九族君王的机密,柏皇王不肯告诉她,她只好想从璃凰这里探听点消息。 见璃凰不肯透露,锦妃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冰冷,但很快又融成一汪春水,笑道:“哦,那便也是了。” 月厘见提到九族大会,想起了闯祸的云裳,于是问道:“元妃,听说云裳住在这里,这丫头平日里最爱嬉闹闯祸的,有没有打扰您的清净啊。” 璃凰见月厘这般说云裳,垂了眼皮道:“哦?这个云裳,真有你说的那样顽劣?” 月厘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抹黑云裳的机会,点点头道:“当然,您看昨日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了,她闯祸的本事可无人能及。” 锦妃抬了抬眼皮,见璃凰面无表情,便由着月厘继续说了。 璃凰道:“可本妃听说,昨日是场误会,不是说是你解得围吗。” 月厘鄙声道:“月厘是顾全大局,不想让众王误会轩辕族别有用心,也是为了殿下的清誉,但事实上,就是云裳自作主张,闯到九族宴会的。” 璃凰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 月厘紧追不放的说道:“不止如此,平日里在宝源山,云裳也是不学无术,粗鄙的很呢。” 璃凰收了笑,脸上升起一抹冰冷的霜痕,冷冷道:“是吗,本妃在师父时常寄来的信中亦有所耳闻,只是,好像跟月厘姑娘的说法相悖,昨日本妃亦见过云裳,言谈举止倒不像你形容的那样。” 月厘闻言一惊,正欲想解释什么,璃凰便又呵斥道:“不论何时,你们都是师出同族的师姐妹,可以有言语不和,却不可生怨毒之心,昨日你替师妹解了围,本妃本欲嘉奖,不曾想,你今日又在本妃面前这般诋毁自家师妹。” 锦妃见璃凰生了气,想开口为月厘辩驳,但没开口就被璃凰的气场吓了回去。 璃凰继续道:“不管你平时在宝源山如何仗势凌人,不管你昨日因何缘由替云裳开脱,今日又这般诋毁,但以后,你要牢记本妃的话:心思不正者,必将反噬其身。” 月厘强压住满心的怒意,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锦妃见状赶忙打圆场道:“月儿,元妃说得对,你顾着元妃喜静,怕云裳打扰,固然是好心,但你到底也是个做师姐的,平日提醒着些云裳就是了。” 说罢朝月厘使了个眼色。 月厘当即明白了,赶紧道:“是我一时冲动了,心里只想着元妃,我……”。 璃凰拦住了月厘接下来的话道:“若你心里想着我,少生事就是了。” 锦妃还想说什么,但璃凰扶了扶额,说道:“这两日我身子不适,有些头晕,你们早点回去吧,无事也不必来请安了。” 锦妃只好禁了声,拽了拽月厘,两人一起离开了大凰殿。 刚走到正殿外的庭院中,月厘便看见云裳从东廊上走去了大凰殿的方向。 锦妃看见月厘停了脚步,也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冷笑道:“原来你这个小师妹还真是有点本事,才一个晚上就把元妃也抓在手里了。” 月厘咬牙恨恨道:“一个贱蹄子,她也配,不过一味的花言巧语罢了。” 锦妃吸了口气道:“配不配的,她也是做到了,如今看来,元妃从巫咸长老口中知道了你不少的事呢,想来再难成你的依靠了”。 月厘撇嘴道:“就算没有她支持,凭我一个王女的身份,还怕一个孤女不成。” 话音刚落,便看见姬俊脚步急急的过来了。 月厘看见姬俊,一腔怒火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了,急忙迎上前道:“殿下表兄,这么巧,你也来给元妃请安吗?” 姬俊见到他们,先给锦妃问了好,才对月厘道:“是,来给婶母请安,没想到碰到了婶娘和月表妹。” 锦妃潺潺一笑道:“殿下倒是勤恳,难怪元妃如此青睐。”面上遂带着笑,眼角却一丝嫉恨荡漾。 月厘听不出锦妃的嫉妒,一心都扑在姬俊身上,款款笑道:“殿下是人中龙凤,自然是人人敬佩。” 姬俊急着离开,于是道:“昨日月表妹的慷慨解围,姬俊记在心里了,改日再好生言谢”。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大凰殿方向而去。 月厘见姬俊过去了,心里有点暗暗的失落,只好随着锦妃一起回去了。 第18章 不肯原谅 云裳此时正与璃凰谈天说地呢。 璃凰见了云裳,心下才真正开怀,笑问道:“云裳,一切起居安排是否适应,羽织、羽鹭伺候的尽心吗?” 云裳喜笑颜开道:“都很好啊,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也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羽织、羽鹭也待我十分尽心,只是,我不太习惯有人伺候,还是自己动手的好。” 璃凰闻言,心下闪过一阵心酸愧疚,缓缓道:“你若喜欢,以后可以都过这样的日子。” 云裳摇摇头道:“嗯,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喜欢在宝源山莳花弄草,赏景逗鸟,那多自由自在啊。” 她顿了顿,又说道:“况且,我将来还想游遍九族,治病救人呢。” 璃凰听她如此志向,心里十分欣喜,笑道:“原来你这小丫头,还是个心怀苍生的呢,好,很好。” 璃凰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问道:“云裳,你和俊儿……?” 云裳听到这个名字,心内涌出一股怒火,烧的五内烦躁,便委婉说道:“元妃,我不想提他……” 璃凰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想问,门外便有婢子前来禀告:殿下来了。 云裳不想见他,所以赶紧告退出来,不想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姬俊。 但云裳还是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姬俊见云裳要走,忙在门口堵住了她。 姬俊态度极其谦和道:“云裳,昨日是我的错……”。 云裳冷冷道:“殿下是尊,怎会有错,要说错,也都是我们这样粗浅之人的。” 姬俊方寸大乱,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说道:“云裳,你别这样,你知道我只是怕你有事,才这般着急的。” 云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但言语上还是不肯让步:“殿下不是来请安的吗,元妃等着呢,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顾姬俊的眉头紧锁,自行离开了。 姬俊心内纠结,但想起正事,便强压了内心的不安,面色缓和了几分,方才走近了殿里。 他给璃凰行礼道:“婶母,今日俊儿前来,有要事相告,还请屏退左右。” 待一众婢子退下,姬俊才也缓缓开口:“叔尊和长老们选好了引出猰貐的日子,就在十日之后,月圆之夜。” 猰貐喜欢月圆之夜出没,是巫咸翻遍典籍和族训才发现的秘密。 这时它的意识会薄弱,若是假意引诱,会事半功倍,但同时它的力量会加强,比往常更加凶狠。 璃凰点头道:“好,我定会好好准备的。” 话刚出口,头脑一阵晕眩,璃凰忙抓紧了藤椅的扶手。 姬俊见状,担心的问道:“婶母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请巫彭长老来看看吧?” 璃凰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道:“没事,昨夜没睡好罢了,不需劳动长老。” 姬俊方才松了口气道:“那俊儿不打扰婶母了,婶母赶紧歇一歇吧。” 璃凰笑着点头。 待姬俊退出殿内,璃凰面上闪过一丝隐忧,手掌慢慢抚上了小腹。 此后几天,时光一如往常的流转。 姬俊经常是呆在无上殿与玄帝还有十巫讨论捉拿猰貐之法,或是跟大羿还有川穹巡视轩辕族城。 也经常会在云裳那碰一鼻子灰,还要躲着月厘时常的殷勤糕点,简直是忙碌极了。 云裳倒是自在,除了躲着姬俊,其余就是在璃凰的殿里,给她讲宝源山上的各种有趣的事。 这日,云裳又跟璃凰说起自己曾经搭救一只兔子,反被那兔子咬了一嘴的事情,忽然璃凰头晕恶心,隐隐作呕。 云裳本就是熟识医术的,非要给璃凰看诊,但璃凰坚持不用,云裳也就没有再纠结了。 待璃凰睡下,云裳谎称有东西落在内殿,才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将手搭在了璃凰的脉上。 “嗬”,云裳深深吸了一口气,生怕自己诊错了,忙又搭了一次。 元妃果然是有孕了! 不想璃凰睡觉轻,云裳一番动作将她惊醒了。 璃凰发现云裳已然知道了,于是将她拉进身边到:“云裳,此事不可声张。” 云裳不解道:“为什么……”。 璃凰定定道:“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许对外声张。” 云裳见她这样郑重其事,忙重重的点了点头。 璃凰吐了口气道:“两日之后,我需要以自身为引,引出猰貐,然后会有重兵将他擒拿,此事甚少人知道,你也切莫泄露了消息”。 云裳还是不解道:“为什么一定要您去呢,又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 璃凰淡淡一笑道:“帝尊对外只道这猰貐不过是寻常野兽,若被人知道帝尊需用自己的妻子做引,怕被有心之人利用,引起九族民众恐慌,天下动乱,至于我,这是我的责任,谁也代替不了。” 看云裳还是听不明白,璃凰安慰道:“你只需要知道,两日后我必须要去,若是帝尊知道我怀了身孕,势必不会允许由我做引,那轩辕族一切的准备就都白费了。” 云裳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不行,听说猰貐凶残至极,万一……,会伤到肚子里的宝宝。” 璃凰定定的看着云裳,一手抚了抚小腹,重重的说道:“这是我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 云裳知道元妃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有孕了,所以怎么劝都没用的,要想保全她和孩子,只能另想办法,眼下还是先让元妃安心吧。 云裳点头道:“我可以不说出去,但您要答应我,这几天让我贴身侍奉,尽全力的替您固稳胎像。” 璃凰见她答应,心下安然,复才开心的点了点头。 月圆之日,终归还是来了。 这一日,玄帝先是跟十巫又确定了一下作战部署,又来嘱咐了几句璃凰的安全。 姬俊也不闲着,他和大羿、川穹一直密切注视着大凰殿的动向。 近前这猰貐倒是安生了些,几乎没有再伤害婴孩,但它越是安静,反而越让人心慌,大抵这猰貐也是知道,月圆之夜身上力量会增强,是极好的动手机会,所以才养精蓄锐起来。 一日时光消散,转眼就入了夜,玄帝下了令,合宫人等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得私自外出。 云裳踱着脚步在披云阁走来走去,羽织见她这样不安,忙上前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像是有什么心事。” 云裳抓了羽织的手问道:“羽织,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羽织摇头道:“没有什么啊,姑娘这是怎么了。” 云裳不安道:“你没有发现,今日外面异常安静吗?” 羽织仔细听了听,果然安静的有些出奇,点头道:“是了,果真静谧的很,听说今日月圆之夜,有什么凶兽要出来,帝尊下了命令,不准大家外出,所以才这样安静吧。” 云裳又问道:“你且看看,正殿门口还有人吗?” 羽织去看了看,片刻功夫就回来了。 她对云裳道:“姑娘怎么知道,正殿果然没有什么婢子守着了,元妃打发他们走了,听守门的两个仆役说,他们是帝尊派来的,说是守护元妃,说来也奇怪,既是守护元妃,又何必遣走那么多人……”。 云裳听后有些坐不住,对羽织说道:“帝尊自有道理,人多有时候反而引起注意,你也下去吧,今夜想必是都不能出门了,早点安歇吧。” 羽织听了话,自行去睡了。 待人都退下去,云裳才蹑手蹑脚的去了大凰殿。 守卫本来不想让云裳进去,但云裳手上端了茶,自称是灵茶,是给元妃补增功力的,守卫想了想,便放了她进去。 璃凰拗不过云裳,念在她的一片孝心,便把那茶喝了下去。 这哪里是什么灵茶,只是云裳好不容易配出的嗜睡散。 待璃凰睡了,云裳轻轻将她扶到床上,盖好了被子,自己则换了璃凰的衣服。 不大一会,便有守卫前来禀告:“禀元妃,帝尊说一切已准备妥当,特来请元妃过去。” 云裳慢慢站起来,因选了件斗篷外袍,用大大的风帽遮住了脸,所以没有人看到她的脸,她朝内殿方向看了眼,脱口而出一个字:“走。” 这几日云裳可没少学习璃凰的言谈语气与走路姿势,连羽织、羽鹭都夸她越来越有元妃的感觉呢。 所以这些守卫自然不会起疑心。 第19章 引出猰貐 云裳随着他们一起走到轩辕族宫的中心,略略望去,看不尽然,但总是个十分宽阔的地。 至于空地上站的人,云裳大概也能分辨清:立在中间,身着蟒袍的应该是玄帝,旁边立着十巫和姬俊,周围则再无一人。 应该是怕打草惊蛇,所以其余兵众大抵都在墙外待命。 云裳被安排在空地中心位置,坐在一块直径很大的圆盘石中央,盘石上一圈圈都是沟壑痕迹,与观星阁的站台一般无二。 远处的几个人几步走上前,云裳低着头听他们说话。 “璃凰,此番凶险,切记护好自己。”声音陌生,又唤的是元妃的闺名,一定是玄帝了。 云裳点了点头。 嘱咐完,玄帝便和十巫、姬俊一起离开了空地,去到了城门上躲在暗处。 姬俊从见到“璃凰”走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只好一步三回头的随着玄帝而去。 脚步声渐渐远了,云裳才放下心来,想着璃凰对自己那么好,若自己能替她受这份难,便也算是回报璃凰了。 周遭静的出奇,云裳稍稍望去,除了高耸的城墙,周围再无物体。 今晚虽是月圆夜,但天气并不算好,狂怒的风卷起一层层厚重的尘埃,砸在脸上也会刺刺作痛,月亮藏在大片大片的云后,似乎在害怕着什么,总是不肯出来。 “都说众星捧月才是奇景,今晚到底是遗憾了”,云裳自言自语道。 忽而几声怒嚎在空中游荡,城墙外的众人都毛骨悚然,却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大家知道,这猰貐,怕是要出现了。 云裳亦心内一颤,纵然披着厚厚的斗篷,但依然感觉冷风入怀,寒意遍身,于是不禁抱紧了自己。 怒嚎声越来越近,亦惊着了栖在轩辕族宫的鸟雀,他们一哄而起,拍打着翅膀尖叫而去。 偶有几只飞过云裳的头顶,叫声凄厉,提醒她赶紧离去。 云裳抬头淡淡一笑,小声道:“你们放心,我是不会有事的。” 那鸟雀们犹豫着在她头顶飞了一圈,恋恋不舍的飞走了。 “都道神女懂鸟兽之语,通万物之灵,果然不错,”玄帝对着眼前的景象评价道。 复而转头对姬俊说:“俊儿,吩咐下面的人,一定确保元妃的安全。” 姬俊得了令,便走下城楼去吩咐底下待命的大羿和川穹了。 鸟雀刚散,便有黑云压城一般的紧迫感扑面而来,还未等云裳反应过来,头顶上的风便更加急剧起来。 这风来的不同寻常,从两侧一起围攻,云裳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的抬起了头,纵然已经准备好了,但云裳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半空中赫然停着一个庞然大物,浑身红毛,虽长着一张人脸,却有一个似牛似马的身子,一对翅膀正呼扇着,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邪风。 它的眼睛烧的火红,射出一道道炽热饥渴的光线,血盆大口微微一张,狰狞的发出一声声沉重的闷叫。 这便是猰貐。 它停在空中,良久不近前,似乎也是怕这里有埋伏,云裳紧张的不敢出声,亦不敢乱动。 僵持了片刻,那猰貐大袖一挥,云裳头上的风帽便被猛然掀了下去,露出真容。玄帝、姬俊和十巫见斗篷下的人是云裳,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俊脱口而出:“云裳……?”。 玄帝之前就听说过云裳大闹宴会之事,现在她又出现在这里,怒气横生道:“胡闹,她不知道今日多么重要吗,若是猰貐见来人不是神女,便知这是圈套,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十巫也愣住了,急忙请罪道:“,云裳定是知道了什么,也是心疼元妃……帝尊息怒……”。 话一出口,便见那猰貐叫声更加凄冷,像是见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一样,猛然朝云裳扑过去。 见猰貐扑向云裳,玄帝和姬俊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十巫有些慌。 看着云裳苦苦躲避猰貐的进攻,巫咸请求道:“猰貐中计了,请帝尊派兵。” 玄帝却缓缓道:“不急”。 他分明是想借此惩罚大胆的云裳。 姬俊见状,忙对下面的大羿和川穹喊道:“准备,发兵!” 玄帝见姬俊私自放兵,皱了眉瞪向姬俊,姬俊却不卑不亢道:“叔尊,莫要寒了长老们的心。” 玄帝听了此话,转念想了想,以大局为重,才不再计较。 左右玄帝和十巫他们也帮不上忙,唯恐给战局添乱,便由川穹护着先退回无上殿了。 那猰貐龇牙咧嘴的朝云裳进攻,招招凶狠,云裳渐渐抵抗不住,慢慢跪了下来。 猰貐紧追不舍,用尖钩利爪抓住云裳的衣裳,云裳只感觉浑身揪得紧,继而一阵钻心的痛,这才看到,那猰貐的利爪已刺入皮肉之中。 云裳身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顺着暗红的斗篷一点点流到地上,正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猰貐突然吃了痛,急忙放开她,退出两米开外。 “我的血?”,云裳气力殆尽,颇有些意外的看向那双手沾满鲜血的猰貐。 猰貐双手像被烈火焚过一般,满是疮口,于是不敢再靠近她,反而吐出一个又一个灼热的火球,想直接把她烧死。 火球一个接一个的砸来,云裳瞬间置身火海中,烤的她炙热难忍。 意识朦胧之际,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火海,将她迅速抱起,又在一群嘈杂声和火爆声中迅速逃离。 体力尽失,血氧不足,云裳感觉浑身都不好了,但这个厚实的怀抱却给了自己莫大的安慰,云裳强撑着精神抬了抬眼皮,终于看清了这个怀抱的主人。 是姬俊! 云裳只感觉眼皮一点点发重,缓缓的垂了下去。 姬俊从火中救出云裳,见她性命无虞,才重重吐了口气。 看云裳浑身的伤,姬俊也被激怒了,他将云裳抱到外围,缓缓放在地上,转头又投入到战斗中。 姬俊命令周围万千兵将把猰貐团团围住,里里外外围的铁桶一般,剩下部分兵将则在大羿指挥下登上了城楼,在轩辕族宫上空撒下了天网。 猰貐见中了埋伏,忽而怒气肆意,仰天长呼一声,那凄厉的声响直叫的人心惶惶。 第一波的兵将已直攻而上,人数足达五千,围堵在下的负责刀枪直入,城门上的负责石器射击,场面一时激烈无比、万分紧张。 猰貐毕竟是神兽,双翅一挥便将那石器全部挡了回去,打在射击者身上,有些兵将躲得及时,却也有一些直直的被击中,跌落而亡。 负责下攻的也讨不得便宜,猰貐虽双手受了伤,爪尖还是凶残得很,左一挥右一撇的,就径直的倒下一大片兵将。 那猰貐也忘不了害他受伤的云裳,不断朝云裳的方向吐出火球,试图置她于死地。 但周围已被围堵,无法接近云裳,猰貐眸子里放出更加凶残的目光,杀起人来也更加狠厉无双。 云裳在一片哀嚎和砍杀声中醒了过来,眼前皆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她复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在人群中不断搜索姬俊的身影。 看不到姬俊,却看到一片又一片的人群倒下,一排又一排的兵将跌亡,云裳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她只觉身子无比寒凉。 但是她不能怕,不能慌,为了璃凰,为了姬俊,亦为了眼前大片倒下去的人,和那些还未来得及见一面尘世的、被猰貐吃了的婴孩,既然做了,就必然要做到底的。 云裳想起曾在宝源山,那些尸身沾了自己鲜血而亡的一幕,又想起刚刚猰貐碰到自己鲜血的时候被灼伤了手,难道……。 来不及多想,云裳捡起地上一把长剑,在自己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就被一把拦住。 云裳抬头一惊,竟是璃凰! 第20章 云裳重伤 璃凰醒后发现自己中了嗜睡散,便想到了云裳替她做了引,心想若是被人发现云裳的神女身份,十几年的隐瞒将功亏一篑了。 幸而大凰殿的婢子仆役都遣下去了,没有人发现,璃凰便急忙赶到了这里。 看到满身创伤的云裳,璃凰心痛极了,又见她拿剑刺伤自己,便急急拦住了。 璃凰心疼的看着云裳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么?” 云裳举起沾满鲜血的剑道:“用这个,可以对付它”。 璃凰看着云裳气若游丝的样子,既心疼又自责,万千言语此刻只汇成一句安慰道:“好,你放心,我去对付它。” 云裳听了此话,沉沉的吐了口气,终于又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璃凰来不及将云裳带回,大难当前,便义无反顾的走向了城门。 姬俊见到璃凰颇有些意外,惊讶道:“婶母……?” 璃凰忙道:“来不及解释了,俊儿,我需要将这柄剑插到猰貐的身上,你来助我。” 姬俊道:“我去吧。” 璃凰摇头道:“不行,只有我能做到。” 姬俊见璃凰如此坚定,这一波波进攻的兵将又死伤无数,只好答应了。 大羿得了示意,在底下试图分散猰貐的注意力。姬俊运功用手将璃凰的身体高高托起,企图偷袭猰貐,但试了几次均不得手。 璃凰想起什么,于是静心打坐,嘴里不停的念着咒语,于是漫天厚重的云彩都一点点消散,连狂风也停止了咆哮。 此时月亮渐渐从云里冒出,一点点发起光来,似乎将全部光亮都集中起来,只向猰貐射去。 猰貐被月亮的寒光刺了眼,终究顾此失彼分了神,璃凰姬俊看准时机,一举将涂满云裳鲜血的长剑直直刺入了猰貐的背脊。 猰貐痛的狂性大发,一把扯住璃凰的手臂,璃凰当机立断在自己身上割出血痕,猰貐沾到璃凰之血,更是狂痛不止。 它满眼都是血红的丝,大口大口喘着气,两个大翅一挥,便将周围的兵将打倒在地,趁着下一波未进攻,便直接腾空,冲破了天网,哀嚎着一点点远去了。 穷寇莫追,何况是发了狂的猰貐。 姬俊急忙查看璃凰的伤势。 璃凰都是皮外伤,大抵是没什么事的,于是吩咐姬俊:“快去看看云裳,她伤的实在厉害。” 姬俊见璃凰无碍,急忙跑到云裳那里,将她一把抱起,对大羿道:“你来善后。” 大羿重重的点了点头,吩咐人打扫了战场,又派人禀告了玄帝。 姬俊抱着云裳随璃凰回了披云阁,不一会儿,十巫长老和川穹就齐齐到了。 巫彭帮璃凰料理了伤口后,急忙去给云裳看诊,其余长老和姬俊、璃凰等在外殿,脸上均是一派担忧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巫彭才从内殿缓缓走出,大家忙围了上去。 “云裳如何”,璃凰和姬俊一同问道。 巫彭长老面带隐忧:“脉象时紧时虚,好像不大好。” 姬俊有些着急,忙追问道:“什么意思?” 巫彭长老看了眼他,缓缓道:“失血过多,身上又断了几处经脉,腿骨也似有错位。” 姬俊闻言,心中之痛骤然猛增。 巫咸面色凝重道:“要紧吗”? 巫彭道:“腿骨正了位,经脉刚也续上了,只是云裳没有叫痛。” 川穹皱眉道:“云裳平日里最怕痛,想来定然是失去了意识。” 巫彭宽慰大家道:“只要云裳能够清醒,这些都好说,我这就去开药,混了七色堇给她喝下去。” 川穹急忙拿出袖中的一瓶草药道:“我随长老去煎药,七色堇我这里有。” 巫咸想着这一晚上大家也是折腾的够累了,便对璃凰和姬俊道:“元妃和殿下也累了,先去歇着吧,这里我等会守着。” 璃凰刚要开口,姬俊便重重道:“我守着她。” 川穹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也道:“今夜我也在这里,彼此有个照应。” 姬俊看了看他,回了一个感激的微笑,便向内殿走去了。 巫咸和璃凰互相对视了一下,璃凰看得出姬俊的深情厚谊,便对巫咸摇了摇头,巫咸不再说话。 川穹送一众人等退了出去,随着巫彭去煎药了。 走至门口,巫咸忍不住停了脚步向内望去,璃凰走在最后,也看出了巫咸的担心,宽慰他道:“师父,若是云裳知道俊儿守着她,想来也能好得快些。” “只是猰貐逃了,帝尊哪里……”,璃凰欲言又止。 巫咸道:“听说那猰貐遍体鳞伤,况且你又用神女之血伤了它的根本,估计猰貐也命不久矣。”。 璃凰看了看巫咸,巫咸接着道:“你只要记住,伤了猰貐的,是你的血”。 璃凰明白,重重的点了头:“帝尊现在估计在大凰殿等我,师父放心,我知道如何解释。” 巫咸心事重重的看了看璃凰,终究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姬俊守在云裳的榻边,眼睛不曾在她脸上移开一刻,他紧紧抓住云裳的手,祈求道:“云裳,你可不能有事,你不会有事的……”。 彼时川穹端了药进来,见姬俊握着云裳的手,面色闪过一丝惊诧,但依旧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对姬俊道:“给云裳喂药吧。” 姬俊点了头,接过药,亲尝了一下,试试温,才慢慢给云裳喂了进去。 川穹帮不上忙,只好立在一旁,待姬俊喂了药,他才慢慢开口问道:“殿下……是中意云裳吗……?”。 姬俊只一个字:是。 川穹没想到他的答案这么干脆,脑中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他是知道云裳的身份的,深知师尊和元妃并不想让云裳卷入各族王室之中,又觉得可能只是姬俊一时兴起,便试探道:“云裳生性活泼,殿下一时心动,也是云裳的福气。” 姬俊没有转头,依旧紧紧盯着云裳苍白的脸,幽幽道:“姬俊从不是贪图新鲜之人,亦不是多情公子,云裳既入了我心,就永远不会离去。” 川穹愣了片刻,又道:“云裳虽身份微浅,但心性颇高,恐怕不会愿意给殿下为妾。” 姬俊听见这话,慢慢放下云裳的手,转过来对川穹道:“川穹兄不必试探,我对云裳是真心,只会以正妻之位待之,我亦知九族王室的婚娶素来讲究身份地位,但我愿意为了云裳去破一破这规矩,就算艰难困苦也在所不惜。” 川穹没想到姬俊对云裳的感情到了这种地步,这种感情他不明白,但是他却很想成全。 可造化弄人,无论云裳何种身份,他们之间也绝无可能。 除非神农王死。 除非九族盟约作废。 川穹苦笑道:“若无缘,何苦强求。” 姬俊却倔强道:“只要云裳能好全,姬俊再无可怕。” 川穹知道姬俊此时是听不了劝的,何况云裳又躺在那里,只好道:“我守着外殿,有事殿下叫我。” 川穹刚欲转身而去,姬俊却突然问道:“川穹兄,姬俊有事想问……”。 川穹点头,示意他开口。 姬俊缓缓道:“你我都知,这神女是神胎转世,是九族敬仰的神,自小便可呼风唤雾,懂鸟兽之语……”。 川穹不知道姬俊何意,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姬俊十分疑惑道:“我随叔尊和十巫站在城楼上,见到了一群鸟雀绕着云裳飞舞,似是在交流什么?” 见川穹未说话,姬俊又道:“而且,那猰貐也是碰到云裳的血,双手才似被火焚过一样。” 川穹言语中带了一丝慌张问:“此事,还有谁看见了。” 姬俊一愣,面色一惊道:“鸟雀绕着云裳之时,城墙上见到的只有我、十巫、帝尊。” 继而回忆道:“不过猰貐是否沾了云裳之血,无人看见,是我猜测的,难道,我猜对了?” 含惊带泪求因果,不解何意; 苍天不语凡尘事,心意难知 第21章 问出真相 川穹知道姬俊待云裳不同旁人,想来应该不会害他,既然他看到了,若是自己含糊其辞,依着姬俊的性子,恐怕会一查到底,说不定会招来更大的灾难。 何况若是姬俊真的知道云裳的身份,说不定也会不再强求姻缘之事。 赌一次吧,就赌他是真的对云裳有真情。 想到这里,川穹面上的犹豫旋即而散,深深叹了口气道:“隐瞒她的身份,是为了避免神农和轩辕的战争,也是为了避免她遭受其余部族的暗害,九族盟约,殿下应该有所耳闻吧。” 纵然想到过这个答案,姬俊还是被惊的眉心一跳,语气断续道:“果然……果然如此。” 川穹定定的看着姬俊:“若你接受不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带她回巫族,不会让她的存在威胁帝尊之位,也不会引发战争荼毒天下众生” 姬俊一时有些慌乱,他怕的是有朝一日帝尊知道了云裳的身份,会不会为了永绝后患而伤害她。 川穹见姬俊有些出神,提醒道:“殿下?” 姬俊回了回神,突然语气坚定道:“她若嫁入轩辕,与婶母一般,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川穹摇头道:“殿下不知道元妃为何嫁入轩辕吗,神女易族意味着民心变更,九族众王哪个愿意?当初是因为神农丢了云裳,为了向天赔罪,才不得已嫁出元妃,以示神农王甘愿称臣的决心,如今,若是云裳身份明了,神农王势必昭告天下,借机挑起纷争,争夺垂涎已久的尊位。若是云裳身份不明,帝尊怎会让你娶一个孤女。” 看着姬俊惊慌失措的惨白面色,川穹心下也觉的不忍,但又不得不提醒道:“;妃自会解释。” 说罢,川穹便转身出了内殿。 姬俊呆呆的站在那里,双目呆滞,面如死灰。 月亮实在明亮的很,透过小窗洒满一地光麟,窗外的大树直挺挺的沐浴在月光下,头顶一树繁花,鲜艳热闹得很,唯独窗内烛火稀疏,映的他脸色暗沉。 忽听得床榻上的云裳低低的唤了声:姬俊,他便再也无法去想其他的事情,只想好好守在她的身边。 姬俊坐在床边,一手轻握云裳的手掌,一手轻轻婆娑着那张苍白的面颊,嘴里不住道:“云裳,听得到我说话吗。” 云裳似是受了惊吓,虽然喝了药,面色有些许好转,但嘴里梦呓不断:“姬俊……姬俊……救我……”。 姬俊更加紧紧握着她,似乎要将全身的力量传递过去,一边小心的安慰:“我在,云裳,我一直在,我陪着你,你不用怕。” “云裳,你心里到底是有我的,我亦心中有你,可是,你我又该如何”。 姬俊只觉得有万根绳索套在了心上,慢慢收紧,压缩,绞出一滴滴鲜血,流遍全身,也塞满了心上的一个个窟窿。 云裳,若你我注定无缘,也让我再好好守护你一次! 璃凰回到正殿,果然见到玄帝在等她。 玄帝一席黑袍加身,背对正门而立,月光照入殿中,生生将他的影子拉的冗长。 璃凰缓缓走向前,低低道了声:“帝尊来了。” 玄帝这才慢慢转过身子,漆黑深邃的眸中还带着些许怒意,语气十分冰冷道:“你终于肯回来了,今晚的事,本尊需要听元妃的解释。” 璃凰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的,便直接道:“云裳是怕妾出事,是一番好心。” 玄帝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怒道:“既然元妃信任她,将行动告知,不会不告诉她此事非你不可吧,她这样肆意妄为,是要害的本尊一番谋算都付之流水吗?” 璃凰见玄帝发怒,赶紧跪下来道:“事已至此,是妾的错,帝尊有气,就全发在妾身上吧。” 玄帝冷笑道:“你是元妃,又是功臣,本尊不会罚你,但是那个云裳,真该死!” 璃凰怕玄帝真的处置云裳,急忙跪过去扯住玄帝衣角道:“帝尊,云裳亦是今晚的功臣,求帝尊看在未酿成大错的份上,饶恕她吧。” 玄帝不解的看着璃凰道:“就为了一个孤女,元妃也只得这般求本尊,你可从没有这样过。” 璃凰没有了办法,只得将真相告知,凄哀道:“她是我的同门师妹,又救了我腹中之子,此等大恩,妾必须报。” 玄帝闻言身子一震,面上的怒色立时唤作惊讶和狂喜,他赶紧蹲下身去,扶起脚下跪着的璃凰道:“元妃是说……你……你有了本尊的孩子?” 璃凰强压着心内躁动的情绪,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还未满三个月,胎像不稳,本应先瞒着的,只是,为了恩人,也顾不得许多了。” 玄帝脸色换了又换,最终脸上爬满了肆意的笑,朗声道:“如此喜事,怎么能瞒着,好,甚好,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开怀的了。” 看着玄帝如此开心的样子,璃凰心里突然也有了一丝欣慰,想到云裳,便慢慢说道:“云裳正是知道了妾有喜,才冒死替妾而去,不过是为了保住帝尊的嫡子,如此忠孝之人,帝尊还请宽宥。” 玄帝心情大好,听了璃凰的话,心下也觉得云裳有情有义,反正结果也是尽如人意的,于是点头道:“那倒是本尊错怪她了,好,为了我的儿女,本尊不怪她了。” 玄帝突然想起什么,拉着璃凰的手找了个椅子坐下,才开口道:“不过本尊似乎见到她能与鸟雀相通,这是为何。” 璃凰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幸好脑中早已编排好一套说辞,以防不时之需,于是淡淡笑道:“是这几日云裳在妾身旁照顾,跟妾说过自己总在巫族搭救鸟兽,是以妾便教了她几句与鸟兽沟通的技艺,没想到居然就用上了,想来那猰貐也是因为这个,因而误会了云裳就是神女,所以才没有误了事。” 玄帝听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释怀的笑道:“原来如此,到底是天佑轩辕,没有伤害元妃就重伤了猰貐,只是你以后可要注意些身子了,要平平安安为本尊产下一位小神女。” 璃凰闻言,嘴角的笑意顿时收回,心想这胎是儿子才好,切莫生出苦命的女儿来。 一时玄帝又嘱咐了璃凰许多,才携了她的手去往内殿歇息。 翌日,轩辕族重伤猰貐的消息便插上翅膀,飞向了九族王室。 民间亦都有所耳闻,纷纷称赞这是帝尊和元妃的通天本事。 得知凶兽不会再来害人,轩辕族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街道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各家各户高高挂起了红色的灯笼,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万物复灵,大抵可以描述眼下的盛况。 大羿将九族剩余的兵将都点算清楚,各派了将领送他们回族复命了。 左右看下来,柏皇和华胥二族所剩兵将寥寥无几,想来都在大战中奋勇向前送了命,其余各族还好,最点眼的是神农族,几乎没有死伤太多,可见其在战场上的消极态度。 果然,大难临前,才知道谁是盟友,谁是敷衍之徒。 第22章 神农句龙 神农王知道了结果,独自站在大殿中,暗暗生着闷气。 门外守卫高声道:“二位公子到”。 共工转过头,但见两个儿子并肩走了过来。 长子犬修大步流星,边走边开口道:“父王听说了没有,轩辕族击溃了猰貐。” 共工冷冷道:“怎么,还要本王亲自去贺喜不成。” 犬修急忙解释道:“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是觉得便宜那轩辕玄帝了,就该让他吃点苦头,让轩辕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共工这才面色稍稍缓和。 他稍稍抬头,对立于一侧的二子道:“句龙,此事你如何看。” 句龙想了一想,复才缓缓开口道:“轩辕获胜,乃天佑九族。” “你说什么?”共工怒向句龙问道。 句龙丝毫不理会犬修抛过来的眼色,不卑不亢道:“这是臣族的本分,父王若不去,会被九族诟病。” 共工听了此话,怒气又一股脑涌上心头,对二人道:“滚出去,本王不想听了。” 又对外宣道:“来人,去请军师来。” 犬修恨恨的瞥了句龙一眼,拂袖而去。 两人退出大殿,犬修抢先一步挡在句龙的前头,对他冷眼道:“我说二弟啊,你瞧你这个榆木脑袋,没看到父王在为轩辕获胜而生气吗,你就不能顺着他啊。” 句龙抬眸看了犬修道:“父王是臣,玄帝是尊,哪有臣子如此诅咒尊上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犬修无奈道:“哎呦我的傻弟弟,在自己宫里,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能有奸细不成,既然父王想听,你就顺着他说呗。” 句龙知道自己这个长兄一向心直口快,胸无城府的,便不想与他计较,于是借口道:“我今日应了母亲,要一起去看母妃的,兄长要不要一起。” 犬修也很久没去看过姜王妃了,急忙答应道:“当然去,母亲近来身子不适,我天天都去问候的,你和静妃都去,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说罢,赶紧拉住句龙的胳膊,一边嘟囔着:“快、快”,一边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姜王妃还是老样子,自从丢了女儿被禁了足,就一直郁郁寡欢,魂不守舍,幸得静妃和犬修、句龙时常探望,心情才有些好转。 虽有三人常来探望,左右不过是送些补品,说些千篇一律的宽慰话,到底也解不了她的思女之情。 因着神思倦怠,又噩梦连连,这身子也就一日不如一日的垮了下去,只是自己强自撑着,外人到看不出太大的问题。 这厢棺壬已经到了丰农殿,看共工神情不爽,他便小心翼翼道:“王上这是怎么了。” 共工叹气道:“玄帝居然击退了猰貐,真真是便宜他了,他不过是仗着璃凰罢了,本王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把璃凰拱手相送了。” 棺壬低着头,想了想道:“事已至此,王上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共工眼底怒气依然:“你是说七族朝贺?刚刚本王的两个糊涂儿子亦是为了此事,但本王不想去。” 棺壬眼珠一转,忙道:“两位公子也来过?” 共工深吸一口气道:“枉本王自恃果敢,怎么生了两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犬修文恬武嬉,句龙不思进取,只有小儿兕冬最聪明灵秀,却可惜只有四岁。” 棺壬眼角闪过一丝讥笑,面色却恭敬如常道:“王上正壮年,还怕等不到三公子长大吗,再者这天下是择贤而立,总还有其他的优秀后辈。” 棺壬想到什么,突然道:“哦对了,臣之子逢蒙已十四岁,文成武功,臣正想让他替王上效力呢……” 共工突然打断他的话道:“提什么择贤而立,话虽如此,哪个王愿意将王位传给外人的,何况本王早已立了犬修为王储,他再不济也是本王的儿子,何况他的背后是华胥族的支持,这些话以后莫要提了。” 棺壬被噎了一句,一口气堵住胸口,生生硌的生疼。 共工又道:“你儿子本王有所耳闻,听说还不错,先跟在句龙身边吧,至于朝贺,一会儿你去跟句龙说,让他去,就说本王病了。” 棺壬眉头一紧,知道这是共工不想对逢蒙委以重任,所以才安排给句龙做个随从,虽然心底不悦,却还是必须谢恩。 共工拱手而立,问道:“轩辕回来的兵将们可有什么要报告的。” 棺壬急走两步上了前,贴着共工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共工闻言,面色一惊,问道:“可看清是什么人了。” 棺壬摇头道:“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 共工挥一挥衣袖怒道:“查,去查查这个能替代璃凰做引的女子的身份,他日也许能用得上。” 棺壬面色发难道:“这,恐怕不好查,轩辕族的口风可紧的很。” 共工眉心一皱道,刚要发作,棺壬又急忙道:“不过还有臣的义子,他居轩辕高位,想来要打听也不难。” 共工这才稍稍平息怒气道:“那还不去办。” 棺壬应了声是,便急忙退了出去。 走至殿外,棺壬方才挺了挺一直弓着的腰背,眼角眉梢皆是怒意难平,心底暗恨恨道:“共工,你如此防我,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甘心臣服。” 神农族暗潮涌动,披云阁中却平静无波。 羽织、羽鹭醒的有些晚,不过依旧如往常一般,准备到内殿侍奉云裳的起身。 刚一入殿,二人便看见睡在外殿椅子上的川穹,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川穹此时听到脚步声亦惊醒过来,对二人道,姑娘这几日都不用人伺候,让她们无事不必过来。 二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只好领命退出去了。 回到房间,羽鹭拉了羽织的手问道:“昨夜你可听见了什么” 羽织道:“我睡得沉,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叫声,但是不知是不是梦。” 羽鹭挑了挑眼说道:“听说昨夜凶兽被击退了,那声音应该就是凶兽的。” 羽织点头道:“怪不得不让大家外出”,又想起云裳,遂说道:“姑娘不会是被凶兽吓着了吧。” 羽鹭却不以为然,小心道:“不会吧,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姑娘平时胆子大得很,不会被吓着吧。” 羽织摇摇头道:“谁知道呢,我们也别瞎猜了,左右主子们有主子们的道理,回头见着姑娘了,咱们也别多嘴去问。” 羽鹭点头道:“嗯,我明白,言多必失,姐姐放心吧”。 二人相视一笑,再无他话。 姬俊握着云裳的手,在她榻前守了一夜。 川穹进去的时候,见姬俊明显双眼发青,神情凄哀,心下生出几分不忍之情,他劝道:“殿下昨夜大战凶兽,又一夜未合眼,身体怎么受得住,还是去歇歇吧。” 姬俊却摇摇头,眼神依旧落在云裳的脸上:“不,我不能离开,她一直在唤我的名字,我得在这里。” 川穹看了眼榻上云裳,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又道:“万一帝尊召见,殿下这副样子怎么解释,若出门撞上了别人,殿下又如何说得清,趁着这会子人少,殿下先去洗漱一番,好好睡一觉,为避免此事败露,云裳身份遭人怀疑,殿下还是不要日日往这跑了。” 此话惊的姬俊一跳,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帝储这层身份,川穹的顾虑实在是对的,姬俊即便万般不舍,也不得不离开了披云阁。 从不知道原来这小小的一方殿阁,从里到外的路竟如此难走,姬俊感觉脚上被灌进了重重的铅土,每一步路都迈的如此沉重。 真真是: 一步三回首,一念惹千愁。 第23章 句龙之辩 玄帝听了璃凰的建议,想到了胎像稳固之后再昭告全族,所以对此事按住了不发。 眼下要准备迎接各族的朝贺,玄帝本想让姬俊接管此事,但见姬俊面色不佳,以为是大战猰貐伤了精神,便将此事交给旁人去办了。 月圆之夜后的第三日,是众王朝贺的日子。 句龙代表神农前来朝贺,发觉前来之人除他之外,其余皆是君王,心下不禁暗暗筹划,一会儿该如何解释。 他知道父王派他前来,不过间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罢了,只是这样不重视朝贺之事,恐怕要被其余王族诟病了。 果然,贺礼奉上后,便听得柏皇王暗暗讥讽:“这神农王如今是越发会做人了,自己不来朝贺,也不让王储前来,派一个公子算什么?” 其余诸王暗自议论,大抵都是偏向柏皇王的。 句龙不卑不亢,神色恭敬的对玄帝再施一礼道:“母妃今日身体不适,父王和兄长日夜守护榻前,身子都熬坏了,怕过了病气给帝尊,所以派了下臣前来。” 燧人王却轻蔑一笑,朗声道:“素说神农王因小神女一事怨怼姜王妃,怎么如今却如胶似漆的,怕不是推脱之词吧。” 句龙笑容依旧淡然,缓缓说道:“夫妻之间有龃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母妃到底是父王结发之妻,又是华胥族王女,燧人王这话,怕是有心挑拨了。” 燧人王面色一冷,偷偷看向素有威望的华胥王,见他神情不佳,自然而然的闭了嘴。 柏皇王有些怒意,肆意扬了一脸,狠狠道:“但大战猰貐之时,神农兵将猥缩不前、消极怠慢却是事实,这又如何解释。” 句龙却逐渐笑起来,恭声道:“柏皇王这话说的,好像是亲眼见着一样,您不能因为神农兵将训练有素以致伤员颇少,就说神农怠慢吧,这倒像嫉妒了。” 柏皇王闻言,脸腾地一下红起来,坐在位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玄帝却在此时笑起来,缓和的说道:“素闻神农二公子是个宅心仁厚的善人,不想心中也这有这般沟壑。” 此话不咸不淡,听不出是讽是夸。 句龙只得跪下来道:“帝尊乃天下共主,下臣之言,实不敢欺。” 玄帝面上含了威而不怒的笑,道:“你倒是比你那王兄能言善道,更适合做神农的王储。” 句龙将头狠狠磕在地上,求道:“臣族之王,原不必如此出挑,下臣认为,还是王兄继任,才能永保神农。” 玄帝含笑点头,便知道他是个安分懂事的,于是赞赏的说道:“好,你父王能有子如此,也是他的福分了”。 玄帝正了正神色,对着底下端坐的一众君王道:“至于朝贺,本尊觉得共工心系姜王妃之心是需要嘉奖的,正如本尊一样,本尊也是待元妃这般体贴,望众王皆如神农王一样,与发妻琴瑟和鸣”。 这话说的非常有水准,一方面说明了自己待元妃这个神女是极其爱护的,一方面表达自己对臣族十分宽容,更重要的是,这话合了华胥王的意,毕竟自己维护的也是她的女儿。 如此这般,华胥王势必会对自己心存感激。 一箭三雕! 老谋深算! 众王当即全都行礼,表示一定遵守帝尊的嘱咐云云。 朝贺便在一番虚与委蛇中妥妥的结束了。 至此,猰貐一事算是在九族王室和民众心里结了案。 时光已过去三四日了,披云阁中还是一如往常的寂静。 川穹将他和姬俊的谈话一并告诉了十巫与璃凰,大家虽有慌乱,亦知此他并没做错,所以只剩下声声叹息。 大战已定,十巫是要离开轩辕族的,虽然云裳尚未苏醒,但帝尊有意不张扬此事,让十巫只管离去,免得引人怀疑。 虽口中说是为云裳养病,不宜打扰,但十巫都知这是帝尊怕民众将此大战的功劳归于云裳,会让巫族抢了轩辕的风头。 所以玄帝才下令让知情者封口,对外只说那个替身已经死了,此刻他们若还留在轩辕,势必会十分点眼,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流言。 左右所谓的知情者除了玄帝不过就是璃凰、姬俊、川穹、还有十巫们自己, 正好十巫也不想云裳出这个风头,所以也将此事一力压了下去。 大羿对此存了疑,总感觉那日代替元妃的是云裳,不是什么无名婢子,但自己终究想不通道理,特地来了清心殿,希望在姬俊口中得到答案。 姬俊正在正殿中望着天空发呆,见大羿前来,神色才稍稍恢复了来。 大羿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一天天魂不守舍的。” 姬俊面上却强强笑出一抹飞花流转,回道:“有吗,不过是那日击退猰貐的时候累着了,也没有什么?” 大羿虽半信半疑,但面上还是十分顺从的点了点头。 姬俊亦关心道:“那日大战,见你左臂无力,可是受了伤吗。” 大羿面上一跳,却立马换了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道:“咳,还不是……还不是那时日日操练伤了左臂,小伤而已,丝毫掩盖不住本将军的神威”。 说完,还特意拿手搓了搓鼻,摆出一副我最厉害的姿态。 姬俊忍俊不禁,终究笑出声来:“你啊,倒是真真不知道谦虚二字如何写。” 大羿亦傻笑着拿起桌边的点心吃了起来,坐在一旁,抬眼问道:“怎么最近总不见那个小辣椒啊,不是说元妃喜欢,所以特意留在轩辕陪她一阵吗”。 他怕姬俊不知道所说何人,特意道:“哦,就是那个火辣性格的云裳,平日不是最耐不住寂寞吗,最近怎么也不出来玩了。” 姬俊心口猛的收紧,面上似凝了一层寒冬霜雪,冻的笑意尽散,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说是病了。” 大羿手中的动作忽的停住,略思片刻道:“啊?严不严重啊,你去看过了吗。” 姬俊硬硬点了点头道:“无妨,小病,况且她自己又是医者,只是此病过人,所以婶母不允她外出,也减免了身边人的伺候。” 大羿一片担心的样子,说道:“那这小丫头肯定得闷坏了,师兄长老们都回了巫族,虽然师姐留了下来,但又素日与她不和的,自己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殿阁,真是可怜哪。” 姬俊惊了一下,问道:“你是说,她与月厘不和?” 大羿点了头,并把之前在巫族看到的二人拌嘴一幕告诉了姬俊。 大羿本以为姬俊会向着云裳,却不想姬俊却冷言道:“这个云裳真是没有规矩,到底是孤女,没什么见识胸襟,先前月厘还为她解了九族午宴之困,可见这女子,还是出身高贵的好一些。” 大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看姬俊对那云裳可是百般维护,千般温柔的,怎么如今却说了这样的话。 大羿小心的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们俩闹别扭了啊?” 姬俊背过身,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发颤:“我不过是看她救过我一命,有心抬举,如今却发现,给自己招了个祸患。” 大羿面上微微有些尴尬,感觉好像是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劝道:“其实云裳也着实可爱的,我看就是那月厘有些骄横无礼,说话太盛气凌人了……” 话未说完,就被姬俊打断了:“你若是想为她辩解,还是莫要白费口舌了。” 大羿想起自己心内的疑惑,出言道:“有件事问你,我看那日替元妃做引的姑娘很像云裳啊,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姬俊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只是这次语气更加冷冽:“那日大战猰貐,是婶母事先安排好身边的婢子替她做引,婶母将自己鲜血涂在那婢子的身上,才使猰貐错认了气息,后来我受婶母之托将她带回大凰殿,却发现人已去了,婶母已经替她料理了后事,好生安葬了,至于那云裳,我们回去之时,披云阁内早已熄灯安睡了,再说凭她一个孤女,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又如何骗得了猰貐。” 姬俊心内对欺骗大羿有些愧疚,但为了云裳的身份不被曝光,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他才与璃凰一起,编出了一套说辞堵住悠悠众口。 大羿吃了一瘪,抿了唇不敢进言,心里却暗暗想起那日的一番景象。 当时正是因为姬俊的惊慌失措才使自己以为那替身是云裳,虽然心里疑团还在,但姬俊说的有板有眼,也不像是假的,心里也便渐渐不再纠结。 又心想姬俊今日心情不佳,应该正在气头上,还是等他消了气再为云裳进言吧。 只是他此时未看见,姬俊背过去的脸色早已紫胀难看,仿佛这些绝情话是从骨子里一点点剜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的寒腥。 第24章 云裳苏醒 神农族,军师府。 逢蒙手里攥着伶鸽带来的信,急匆匆的去见了父亲棺壬。 见棺壬看信的神色并不好,逢蒙忧思问道:“义兄信中说了什么?” 棺壬没有回答,只把信递给了他,自己坐在椅子上,有些垂头丧气。 逢蒙看过信,不禁说道:“义兄说那日替元妃前去的是个普通婢子,并且已经死了?” 棺壬眉间微微拧了个疙瘩道:“他说这是玄帝的说法,整个轩辕族都信了,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还是得继续调查。” 逢蒙点头问道:“那要将此事报给王上吗?” 棺壬似乎想了很多,才幽幽道:“已有定论的事情,就这样报了吧,回头你就把这信呈上去,”继而又眯了眼道:“至于私下调查之事,无需让他知道。” 逢蒙应了是,就听棺壬接着道:“你前几日不是进了二公子殿中吗,在二公子身边还好吗?” 逢蒙嗤笑一声道:“那二公子一心只想着做个大善人的,倒是白白浪费了一身的文韬武略。” 棺壬亦冷笑道:“庶子而已,能有什么本事,只是委屈了你。” 逢蒙摇摇头道:“在他身边亦能做个掣肘,倘若我能帮的上父亲的大计,无论如何也不觉得委屈。” 棺壬这才喜笑颜开,说道:“这王储昏庸,不堪大任,你若能帮为父时刻盯着二公子也是很好的,将来等为父一统神农,再当了九族至尊,我儿必定承继尊位。” 逢蒙却有些不安的试探道:“儿子只想为父亲效力就好,义兄文武双才,倒是比儿子有用多了。” 棺壬扬袖一挥,宽慰道:“他只是为父手中的棋子而已,为父只有你这么一个嫡亲儿子,血浓于水,怎么会对外人交心。” 逢蒙闻言,面色大喜,赶紧跪下来表了孝心:“儿子一定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棺壬笑着点了点头。 时光一点点的流散,再不复往日残年,棺壬虽有再派人调查,但轩辕和巫族的口风都紧的很,索性也就没了下文。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春寒早已褪去,花草树木都争相开放出最热闹的姿态,蝉鸣悠悠,碧水潺潺,入夏仿佛就是一转眼的时间。 仿若睡了许久许久,云裳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身上又酸又涨,实在是难受极了,云裳闭上眼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彼时璃凰已走到云裳身侧了,看见云裳的醒转,面色绽放的如夏花般绚烂,几步飞奔过去,坐在云裳的榻边。 璃凰先是给她搭了脉,又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和瞳孔,确定她是真的恢复了意识,璃凰才放了心,差一点惊叫出来。 因怕吵了她的病容,璃凰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云裳,你醒了吗,听得见吗?” 云裳慢慢抬了眼,看见璃凰后绽放了一抹微笑道:“元妃,我没事了,你不必担心。” 内殿里除璃凰外再无旁人,云裳便开口问道:“怎么只有您在这,其他人呢?” 璃凰知道,云裳最想问的,恐怕是姬俊了。 自那日川穹与姬俊谈过后,姬俊便再也没有踏入这披云阁,每次去给璃凰请安,他都小心地问着云裳的情况,每次得到答案后的失魂落魄,都让璃凰感受的到,其实姬俊是真心待云裳的。 只是,姬俊为了保护云裳,所以强忍着心痛疏远她而已。 造化弄人罢了! 璃凰话题一转,慢慢道:“帝尊有意压下你替我引出猰貐的事情,对外只是说你生了会过人的病,所以不需人伺候,这几日,都是我亲自照料的。” 云裳以为自己闯了祸,身子稍稍挺了挺忙道:“帝尊有没有生气,有没有牵累长老们。” 语气太急,云裳兀的咳嗽起来。 璃凰见状忙替她顺了顺气,安慰道:“没有,没有,你别着急,你救了帝尊之子,帝尊甚是感念,只是你自作主张的贸然替我,让帝尊措手不及,这才想小小的惩罚你,夺了你的功劳而已,长老们已经回了巫族,一会儿我就让人带信给他们,告知你的平安。” 云裳听了此话,方才有些放心。 璃凰接着叮嘱道:“帝尊既然下令隐瞒,你也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免得触怒帝尊的威严和脸面。” 云裳听话的点了点头,本来她也没想立什么功劳的,只是辛苦了元妃的照顾,于是道:“我都明白,只是您有着身孕,这几日照顾我恐怕也累坏了吧。” 璃凰笑中带泪,轻抚了云裳的头道:“你一直睡着,不过喂药喂粥,能有多累,现在你已经好了,身上的伤口也都愈合了,稍后就让羽织、羽鹭来伺候,等你好了就能随处走走了。” 云裳听到能出去了,心情顿时大好,笑道:“好,好,好,我也快躺不住了,不过元妃的医术真好,丝毫不亚于师父呢。” 璃凰宠溺的一笑:“哪里能跟巫彭长老相比,不过是学了些皮毛。” 刚说完,璃凰稍微感觉有些恶心,捂着胸口微微作呕。 云裳撑着起了起身,关心道:“元妃还好吗?” 璃凰安慰她道:“本来还想过阵子再宣布有孕之事,现在看来倒是瞒不住了。” 云裳开心的摆起手来:“我要先定下这个小娃娃,长大了我教他占卜医术。” 璃凰笑意更浓,连忙称好。 十巫们得知云裳苏醒的消息,自然十分欣慰,姬俊得了消息,也是喜不自胜。 但丝锦阁里,却是另外一番心情。 月厘为了姬俊留在轩辕后,几乎日日留心姬俊的行踪,但姬俊对她总是不冷不热,让她平添了许多恼火。 这日,她又在姬俊处吃了闭门羹,独自走到花园里,愤然的将手中食篮丢出去好远。 锦妃恰好经过,见她这般生气,便走了过去,问道:“又怎么了?” 月厘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待看见来人是锦妃后才舒了口气,幸而没被别人看见她发脾气,否则一直以来她塑造的高贵温顺女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月厘赶紧走过去拉着锦妃的胳膊道:“姑母,殿下怎么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我还不够体贴关心他吗,他却总拒人千里之外。” 锦妃安慰月厘道:“他是帝储,有些挑剔也无可厚非,你要耐心一些。” 月厘却伸回双手,噘着嘴道:“这次云裳那蹄子生病,殿下都没去看她,想必是对她厌弃了,为此我欢喜了很久,以为殿下总会想到我的,不想,殿下却是个薄情的。” 锦妃可不想月厘灰心,她对自己还有用的很,于是继续安慰道:“云裳是贱女,又专会惹是生非,殿下厌弃是迟早的事,可你不同啊,你身后是整个柏皇一族,你怕什么啊。” 听锦妃如此说,月厘瞬间又来了斗志:“姑母说的对,这世间除了殿下,在没有男子配得上我,我一定要再努力一些,早点走近殿下的心里。” 锦妃这才满意的说道:“这就对了嘛。” 月厘见锦妃行色匆匆,十分纳闷到:“这个点姑母不是应该在穷蝉那吗,怎么到花园了。” 锦妃悠悠道:“元妃有孕,我刚去请了安”。 月厘面色一惊:“怪不得前阵子元妃都避不出门呢,还免了大家的请安,原来如此。” 说完月厘特意看了看锦妃的脸色,却发现并未有何异常,于是问道:“姑母会介意吗”。 锦妃没想到月厘会这么问,冷笑一声,笑中却无奈如斯:“介意又如何,就算没有嫡子,婵儿也改不了庶子的地位”。 月厘听了,倒是有几分同情姑母,安慰道:“将来的福气,原不在于嫡庶之分,姑母放心,等我嫁了殿下,将来成了帝尊元妃,定然会给婵儿安排一个尊荣地位。” 锦妃笑意一凝,眼角兀的跳了跳,虽然心内微怒,但面色一如从前,强笑道:“有你在,姑母安心”。 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暗恨道:“有你在,也可事事留意姬俊的动静,这至尊之位只能是婵儿的,月厘,到时候你也别怪姑母,这条路,是你自己要走的”。 第25章 彤妃心思 夏阳炽热的烘烤大地,虽花园里有群树遮阴,但站久了还是受不住热气,两人说了会子话,便一起回去了。 苏醒已有两日功夫,云裳也渐渐好转,发现身上越来越有力气,遂唤了羽织来,让她扶着自己起身。 羽鹭立在一旁,颇有些担心,遂道:“姑娘病了许久,又刚刚才好,还是躺一躺吧”。 云裳一边扶着羽织的手尝试坐起,一边对羽鹭道:“再躺,就要变成木雕人了。” 羽织也含笑附议道:“姑娘自身是医,自然比咱们明白,但是身体刚好,也不可太过劳累。” 云裳笑着点头,羽鹭见了,只好也上前来扶着云裳的手臂。 云裳说的没错,躺久了自然是身体僵硬极了,走起路来膝盖都不会弯曲。 反复练习了几次,云裳才感觉慢慢恢复,身体也不再那样僵直。 见云裳额头冒出一串串汗珠,羽织羽鹭忙扶了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云裳皱了皱眉头:“去换杯凉的来。” 羽织摇头劝道:“虽是夏日,也不可贪凉,元妃嘱咐了,可不能依着姑娘的性子来。” 云裳小嘴撅的高高的,故意装作不开心的样子道:“既如此,我可不喝了”。 羽织看了看羽鹭,有些不知如何解决,谁知羽鹭却一把拿走热茶,俏眉一挑道:“姑娘不喝,应该是不渴,那婢子去倒了它。” 羽鹭说完竟真拿茶往外走,云裳见她认了真,忙叫住她,讨饶道:“唉唉唉,我喝我喝。”然后一把抢过热茶一饮而下。 羽织和羽鹭相看一眼,得意的笑了起来。 热茶下肚,云裳不觉更热了,撕扯领口散了风,嘟囔道:“你俩沆瀣一气,净欺负我是个病人。” 羽鹭笑意盈盈,朗声道:“那姑娘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再生病了,害的我们不能近身伺候,白白担心”。 羽织亦重重点头。 云裳见她们这样担心,急急安慰道:“好,下不为例”。 羽织羽鹭这才满意。 云裳转着眼珠呆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问道:“元妃今日没过来吗”。 羽织含笑道:“元妃有喜,前来贺喜的人实在多,所以正在忙着,不过元妃嘱咐了,说是正殿人多,姑娘身子刚好,不必过去了,省的累着。” 云裳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生病期间,除了元妃,再无旁人探望吗?” 羽鹭应声道:“元妃说姑娘的病过人,不许任何人探望的。” 云裳听了,觉得如此看来,姬俊没来倒也合情理,不过她依稀记得姬俊那日在火场中救出自己时的慌张眼神,意识朦胧之际感受到的他掌心的温暖,心里也小鹿乱撞起来。 至于九族午宴后,两人所闹的不愉快,云裳此时也全然抛诸脑后了。 云裳对羽织道:“屋里闷热,扶我到廊上坐坐吧。” 羽织也觉得屋里药气甚浓,不如去披云阁旁边的廊上透透气,左右现在没什么风,所以答应到“好”,便扶着云裳出了门。 听说璃凰有了身孕,神农二公子句龙一早便来了母亲的静安斋。 静安斋的主人是有巢氏静妃,句龙生母,有巢氏是共工次妃,名静瑜,有巢族虽位居九族,算是轩辕臣族,但一向与神农族交好。 这些年姜王妃禁足,一直都是静妃在帮着处理族内农桑女工等事。 见儿子前来,静妃关切的问道:“我儿怎么一早就来了,用过饭了吗?” 句龙道:“已用过了,正好有件喜事跟母亲说,元妃姑母有了身孕。” 静妃闻言面色浮上一丝喜色,十分欢喜道:“这倒真是大喜事,璃凰有福了。” 句龙也笑道:“是啊,儿子请命去轩辕看望姑母,母亲意下如何。” 静妃笑着说:“璃凰未出阁时与王妃和我极要好,又一向疼爱你和犬修,是该去看看的。” 句龙得了准许,自然喜冲冲的去寻兄长犬修了。 句龙走后,静妃也十分开心,素知王妃若知道璃凰有孕,自然也是十分欢喜的,于是起身对婢子柳儿说道:“柳儿,替我梳头更衣,再去准备些糕点,等晚些时候我们去看看王妃姐姐”。 柳儿答应着,替静妃更衣梳头,说道:“王妃如今禁足,全无恩宠,旁人都躲着万梓宫,也就您肯去一日三次的探望。” 静妃白了她一眼,郑重其事的说道:“再无恩宠,也是嫡正,是一族主妃,姐姐出身华胥一族,华胥族君王素有威望,姐姐又诞育嫡子,获封王储,是神农的贵人”。 柳儿低眉应声:“是,但毕竟彤妃才与您同出一族,王上只有三位王妃,您合该与彤妃更亲厚些”。 静妃面上沉沉:“她心高气傲,仗着年轻,又刚生了一子,处处僭越,是个不安分的,何况又心性不正。” 柳儿闻言,知道静妃嘴上虽如此说,实则是计较当年彤妃与二公子的旧日往事,心里一直不大待见她,便也不再多说,只得替静妃梳妆后,便去准备糕点了。 此时句龙刚走到殿外,便看见彤妃携了兕冬正款款而来。 句龙见了礼,刚欲继续走,便被彤妃叫住了:“二公子且等一等。” 彤妃与身旁婢子说了什么,那婢子便领了兕冬先行往前走了几步。 她几步走到句龙身边,娇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这样匆忙。” 句龙连忙退了几步,与彤妃保持了一定距离道:“正要去寻兄长,去轩辕给姑母贺喜。” 彤妃见他往后退,脸上多了几分委屈,又见他说去贺喜,遂道:“这于元妃来说,也不一定是喜,入了族城,做了族妃,一切都身不由己。” 这话明显是说自己。 句龙不想听她再说下去,忙道:“句龙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转身便要走。 彤妃忙的扯住他的衣袖,话中带了几分泪意:“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可是我是被我父王硬逼着嫁给王上的,我心里一直有你……” 句龙却依旧不为所动,冷言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彤妃是句龙的庶母,还生了公子,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若传入父王的耳朵,对谁都不好。” 彤妃却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哭声更具悲戚:“过去种种历历在目,如何可忘,你弱冠已两年,尚未娶妻,难道不是……”。 句龙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句龙未娶妻,是因为未遇到心仪的女子,与彤妃无关。” 彤妃声泪俱下:“你还是怪我,你是怪我的……” 句龙不欲再做纠缠,于是道:“彤妃莫要会错意,三弟在等你。”话毕一把拉回衣袖,大步流星而去。 彤妃呆在原地自言自语:“我在这神农嚣张跋扈,处处树敌,不过是为了惹王上疏远,让你安心,你到底还要计较到何时?” 良久,句龙的背影已看不见了,彤妃才擦了擦眼泪,携了兕冬而去…… 云裳在廊下歇了半日,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眼见已渐渐入夜,阵阵的风送来丝丝凉意,云裳却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道:“我们回去吧。” 羽织不知这是为何,一下午她非要顶着太阳晒在这里,劝也劝不走,现下暑气褪尽,应该正是消夏的好时候,可为何就偏要回去了。 看来姑娘这病生的,连脾气都跟着古怪起来。 刚要扶着云裳离开,便看见姬俊与大羿拿了一堆礼品走进了大门。 看云裳亦望了过去,羽织便脱口而出,“是殿下和羿将军”。 云裳笑着对羽织道:“扶我过去。” 姬俊也看见了云裳,本想拔腿就走,但看云裳一瘸一拐走的这样艰难,心下就万般不忍,双脚不听使唤的停住了。 大羿见云裳走了过来,觉得应该要让他们好好独处一下,于是故意说道:“啊,这些东西都是外臣献给元妃的贺礼,我先拿进去。”又悄悄跟姬俊道:“你们好好聊聊。” 大羿拿过姬俊手里的东西,装作拿不了的样子,对羽织道:“咳,姑娘,可否帮个忙。” 羽织点点头,帮着大羿一起拿了礼品向正殿走去。 第26章 刻意疏远 偌大的院子只剩云裳和姬俊二人,虽然对立许久,但谁也不曾开口。 云裳到底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装作大度道:“谢谢你那日救了我,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不怪你了。” 她只是想活跃一下彼此之间的气氛,怕姬俊还在自责。 但姬俊却淡淡道:“我是为了婶母,你不必谢我。” 语气淡漠如斯,听着十分疏远,云裳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觉得我这次莽撞了,我也是为了元妃……”。 “你的事,与我无关”,姬俊忍者心痛,狠狠吐出了七个字。 这句话,如同冬日冰雪,寒透了云裳的心。 云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前阵子不是还对自己那样体贴入微吗,如今这是怎么了,遂又问道:“你在说什么?” 再重复一遍绝情之话,对姬俊而言何尝不是万箭穿心一般,可是若不挥剑断情,云裳恐有性命之虞。 姬俊想到这里,便背过身去,语气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我性格不合,身份有异,以后还是尽量少在一起。” 云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他这样贬低自己,如何能忍,于是便冷冷回道:“你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至交好友,云裳怎敢高攀了您。” 见姬俊背对自己没有回答,云裳不免更加气愤,怒道:“云裳会把从前种种都忘记,殿下也忘了吧,哦,您大抵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吧。”云裳面上浮上一丝苦笑:“云裳告辞。” 话音落地,重重的砸进土石里,云裳的转身倔强而爽利,心中黯然讥讽:“原来自己竟是个傻子。” 她头也不回的走向内殿,身后似乎传来了大羿的呼唤和羽织的脚步声,但是云裳什么也听不清,只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算了,人家都那样瞧不起了,自己何必去自讨没趣,云裳喃喃道:“原来之前病中恍惚听到的,不过是梦魇而已。” 院中的微风还在窸窸窣窣的呢喃,明明是炽热六月天,为何感觉身心俱寒,云裳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冷的无法入眠。 这一夜,姬俊独坐殿前,痴痴的望着披云阁的方向,亦是无眠。 原来心有所碍,竟是如此这般。 羽织不知道云裳是怎么了,自从见完姬俊,一连几天没有再出披云阁一步,就连璃凰来看,云裳也是恹恹的,不如往常那样灿然。 大羿倒是来过几次,不过都没有见到云裳的面,羽鹭羽织问过几次,都被云裳以天热心燥几字打发了,问多了云裳就说乏了,所以两人也不敢多言。 不过这种现象只持续了三天,第四天早起,云裳就又开始蹦蹦跳跳,爱说爱笑了,羽织不禁感叹:“还真是个百变千面的主子”。 夏日天暖,早起也是十分舒适的,云裳已好全了,感觉殿里十分闷烦,便独自一个人来到花园里踢毽子。 正踢的起劲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好”,吓得云裳猛然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竟是两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踢毽子,刚刚的声音明显是左边的青年发出的,此刻他还在鼓掌呢。 右边那位倒是没想到身边人如此叫喊,出声提醒道:“兄长,注意些。” 云裳一愣,竟还是一对兄弟。 二人见云裳停住不踢了,便走上前来,右边青年开口道:“姑娘,唐突了,在下是神农公子句龙,这位是我的兄长犬修。” 原来句龙和犬修正看过璃凰出来,刚刚在大凰殿里陪璃凰说了会家常话,带去了神农王、姜王妃和静妃安好,并牵挂她的消息,也一并嘱咐她好好养胎,有两个侄儿前来,璃凰自然开心万分,连带着说了好一会子话。 二人看望完璃凰,正准备回神农的,刚走到御花园就看到云裳在踢毽子,姿态架势颇有几分姜王妃年轻时候的样子,一时便停下来看了看。 云裳福了福身子道:“见过二位公子。” 句龙亦回了礼。 犬修道:“姑娘莫要怪罪,是刚才看你的样子有几分像我母妃的,这才拍手称赞。” 云裳听了这个扑哧笑了出来,朗声道:“公子这话说的,我不过十五岁,看起来很像妇人吗?” 句龙听了,若有所思道:“十五岁?若是我们那苦命的妹妹还在,倒是跟你一般大。” 云裳闻言,还以为他们的妹妹已经过世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搭话。 犬修话一转道:“确是像见到妹妹一样,如此缘分,倒也难得。” 云裳笑了笑,没有说话。 犬修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轩辕人吗?” 云裳摇摇头道:“云裳,我是巫族人。” “那你怎么会在轩辕族,还肆无忌惮的踢毽子”,句龙问道。 云裳心想,这公子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便道:“元妃是师尊的弟子,师尊让我来此为元妃安胎。” “原来是照顾姑母的啊,”犬修恍然道。 “那就劳烦姑娘了”,句龙亦道,转身对犬修道:“兄长,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吧。” 犬修亦点了头,跟云裳告辞后,和句龙正准备离开。 才走出去没多远,犬修想起来再嘱咐云裳几句关于照顾璃凰的事情,便忽然转了身,句龙不知犬修还有何事,于是也转过身来。 云裳正伸了伸胳膊,揉揉腰,自言自语道:“我的天哪,跟这些贵族说话可真累啊,端着拿着的,腰都快断了,笑也僵了”,说罢做了个鬼脸,动了动脸上笑僵的肌肉。 却不曾想,正看见犬修和句龙转了身盯着她。 云裳倒吸了口凉气,他们不是应该已经走远了吗,正准备解释什么,犬修就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在我面前,不用这样端着,刚才自由自在的样子才可爱。” 句龙也笑起来。 云裳看犬修如此不拘束,倒是很合自己的性子,俏皮道:“是,恭送二位公子。” 句龙亦道:“兄长再不走,云裳姑娘怕是要找个地缝钻了。” 犬修依旧大笑着:“走走走,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动静皆宜啊。” 句龙也点了点头,边走边对犬修道:“兄长不觉得,她也有几分姑母未出阁时的样子吗,想来是在姑母面前待久了,学了三分姿态。” 犬修想了想道:“是了,有趣的很。” 说罢二人就说笑着大步离开了。 云裳想了想刚才的事情,也觉得这两个公子是个好脾气的人,加之元妃亦是神农人,心里也对神农族充满好感,想着日后有机会定要前去玩耍感受一番。 刚想离开花园,远远的就看见姬俊从远处正走过来,身边还跟着月厘。 云裳定定望去,但见月厘在一旁说说笑笑,实在开心的很。 云裳不愿意去观察姬俊的表情,于是便准备转身而去。 说来也巧,刚转过去,又迎上了大羿。 “云裳姑娘”,大羿叫着走到云裳身边,笑问:“看来你是真的好全了,前阵子去见你,你怎么都避而不见啊”。 大羿这嗓门着实大了些,姬俊也发现了他们,都已近在咫尺,所以只得走上前。 云裳回大羿道:“前些时候心情不痛快,怕把脾气发到你身上,让你白白受委屈。” 姬俊恰好听见这话,心里猛然一恸。 大羿也看到了姬俊月厘,看二人在一起,恍然道:“我说怎么找不到殿下,原来去了锦妃处”。 月厘忙赶着回答:“殿下表兄有心,时刻记挂着我们”。 虽是给大羿的解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云裳,像是在炫耀什么。 姬俊面色渐白,眼神闪烁道:“许久不见蝉儿,所以去瞧瞧。” 大羿点头道:“原来如此”。 第27章 骑马风波 月厘面上有些讪讪,盯着一旁的云裳道:“师妹病了这些日子,身体刚好,没事就不要随意出来晃了,省的旧病复发,师姐也担心”。 这话实在听着不舒服,云裳回怼道:“师妹病了这些日子,今天终于知道,原来师姐是惦记的。” 月厘斜了眼道:“师妹这是怪师姐没有去看你,谁让你得了过人的病,谁也无法近身呢”。 云裳轻笑一声道:“是啊,这病来势汹汹,只怕是一声问候都送不进披云阁里。” 姬俊有些不自在,云裳这话,岂止是敲打月厘,分明也指向自己。 但是在人前,他又只能装作淡漠的样子,开口道:“云裳,月厘也是好心,你不必这样咄咄逼人。” 云裳不知道,原来过了好几天了,听见姬俊这样冷漠的话,还是会介意。 大羿见气氛微妙,忙打个圆场道:“噢呵呵,云裳都已经好了,这就是最让人开怀的事情,以前的……” “殿下这般怜香惜玉,云裳岂敢怪了师姐,惹的殿下厌弃”,云裳打断大羿的话,做出一番恭敬之意。 话语犀利,声声刺痛姬俊的心。 月厘却颇有些委屈的扯了扯姬俊的胳膊,撒娇道:“殿下表兄若不解释一番,师妹怕是要误会我们了。” 月厘知道姬俊最近不大愿意搭理云裳的,说这话只是为了更加刺激她。 姬俊抬了抬眼,看见云裳面无表情,亦不作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得转向大羿道:“你找我何事”。 大羿忙道:“哦,今日天好,想找你赛赛马。” 姬俊刚要答应,月厘却又扯了扯他,撒娇道:“殿下表兄不是答应陪我去给蝉儿取些东西吗?” 姬俊想让月厘自己去,还未开口,就被云裳抢了先:“殿下就陪着师姐吧。”转而对大羿道:“赛马?我倒是颇有兴趣。” 大羿只想结束这尴尬的气氛,于是笑道:“好好好,就云裳姑娘陪我去吧。” 云裳未等姬俊反应,便一把拉住大羿的袖子,迅速消失在他和月厘的视线里。 姬俊双目变得有些凄迷,落在月厘眼中,心里也稍微有些怀疑:“他不是讨厌云裳了吗,为何还有如此担忧的神色?” 忽而月厘就想通了:“也许是怕云裳这样的野性子带坏大羿吧,反正他已经不喜欢云裳了,身旁的位置到底还是会给了自己的。” 她轻轻道:“殿下表兄,我们走吧。”便欢喜的跟着姬俊一路而去了。 大羿带云裳来到马场,才见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欢喜的问道:“云裳姑娘也喜欢马?” 云裳望着眼前的碧草青青,百马齐并,斜了一眼道:“我不会骑马。” 大羿有些吃惊:“啊?那你还要跟着我来。” 云裳俏皮的看了眼周围,小嘴一翘道:“我虽不会,还不能学吗,我一向住在宝源山上,哪里有这样宽阔的地方可以骑马。” 大羿觉得颇有道理,点头道:“哦,那你是想学学咯?” 云裳欢喜道:“当然,不知道羿将军肯不肯教我。” 大羿爽利一笑,回道:“当然肯,求之不得,云裳姑娘这样聪明,一定一学就会。” 云裳头点的如拨浪鼓一般。 大羿亲自走到马棚里,牵出一匹娇小玲珑的小马,对云裳道:“就用这匹吧,它小巧乖顺,最适合你了。” 云裳十分满意,刚才发生的不愉快早已忘的干净,遂回道:“好,就是它了。” 大羿指导了一番,如何上马,如何夹紧马肚子,如何控制重心,如何拉紧缰绳等等,云裳学了一会儿就掌握了要领,学的十分顺利。 “刚刚夸你聪明,果然不错”,大羿牵着云裳的马,边走边说。 云裳可不敢居功,笑道:“还是羿将军教得好。” 大羿亦含笑道:“别羿将军、羿将军的叫,听着也有些生分,不如以后我就叫你云裳,你唤我声羿兄可好。” 云裳点头道:“自是喜不自胜”。 骑马本来学的好好的,那马儿突然就发了疯似的跑起来,瞬间脱离了大羿的控制。 似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马儿不住的转着圈狂奔,云裳坐在马上,因为马术不精,一颠一颠的快要掉下去。 大羿边追边喊:“它的肚子上有个伤口裂开了,拉紧缰绳,抱紧马脖子,安抚它,让它停下来。” 云裳并不害怕,她按照大羿说的方法去抱住了马脖子,嘴巴贴着马儿的耳朵,正要与它交谈,告诉它自己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忽然发现大羿正在紧张的看着她。 “师父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懂鸟兽之语。”想到这里,云裳不觉的直起了身子。 大羿看云裳直了身体,急忙大喊:“危险,小心”等等。 大羿无法近身,云裳只能自救了,她当机立断一个翻身,侧着摔下了马。 马儿犹自发着狂,飞奔着扑向云裳,千钧一发之际,大羿腾飞的翻滚过去,用身子紧紧护住了云裳。 马蹄踏在大羿的背上,力量太大,大羿不住的咳嗽几声。 马儿还是不停的奔跑着,直到饲马的仆役问声赶来,才将那马儿的狂躁压了下去。 大羿已从云裳身上滚了下去,她赶紧起身查看大羿的情况,关切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大羿抚着胸口,强颜欢笑道:“没事没事,它才多大的劲,只是有点压伤,你呢,摔着了没有”。 云裳忙诊了他的脉象,幸而没有大碍,这才放了心,回道:“我也还好,只是摔一下,不要紧的。” 大羿点点头,云裳忙叫一旁的仆役去拿挫伤的药来。 此时姬俊和月厘正拿了东西往回走,听到几个婢子小声议论:“马场好像出事了” “嗯,好像羿将军带着一个姑娘骑马,马儿发性,摔了那姑娘。” 姬俊猛然一个激灵,忙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月厘:“月厘,我想起来有些急事,这些东西你拿去给穷蝉吧”。 说完,便急匆匆的向马场走去,全然不顾月厘在身后的声声呼唤。 姬俊到马场的时候,云裳已扶了大羿在一旁的亭中坐下休息。 姬俊疾步匆匆的走到二人面前,一把抓过云裳的胳膊,声声关切:“你怎么样,云裳,伤到哪里了?” 这一声“云裳”实在有些久违,云裳的心竟然软了一软。 但很快云裳就从姬俊手里拽出了胳膊,回道:“我没事,羿兄替我挨了马儿一蹄。” 姬俊此时对大羿亦万分感激,见大羿似有受伤,忙问道:“大羿,你要紧吗。” 大羿看姬俊刚才对云裳的那番着急,便知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的,所以想借机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他对姬俊眨了眨眼,故意道:“我身体好,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还是替我送云裳回去吧,刚才马发了性,可能吓着她了。” 云裳却摇头对大羿道:“我没有吓到,再说你是为了救我,我得照顾你。” 这话说的,竟让姬俊觉得心里酸酸的。 大羿却道:“本就是我的错,这小马之前受过伤我没发现,刚刚它伤口裂开,跑起来我才看见,害你摔马我已经自责万分了,怎能还让你照顾。” 说完,大羿又冲姬俊使了个眼色,说道:“你还不替我送送云裳。” “云……” “我不能抛下你啊”,云裳打断了姬俊的话。 姬俊觉得心里更酸了,那酸味从心里流遍至全身,味道实在不好的很。 大羿见姬俊脸色更加不好,也知道他是有些吃醋,急忙对云裳道:“你要是真为我好,便回去吧。” 说罢,大羿还朝云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的是姬俊会误会。 云裳却长舒口气道:“你想什么呢,殿下怎么会误会,殿下已经跟我说清楚了,我这样的性格又入不了殿下的眼,你也太会瞎想了。” 大羿见云裳就这么抖出来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搭话,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姬俊脸上一阵青一阵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滋味,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气氛简直尴尬到极点,无趣极了,云裳觉得烦闷,只好说:“好好好,我在这你也不安心,那我便回去了。” 说完云裳就拔腿而去。 大羿朝姬俊努了努嘴:“快去。” 姬俊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挪动。 大羿想替他找个借口,于是又道:“你就当替我送送吧,万一元妃怪罪,你也好替我解释解释。” 这个理由还是很充分的,姬俊顿了顿,终究还是追了上去。 大羿接过仆役拿回来的药膏,意味深长的吐出一个浅笑。 第28章 口是心非 阳光实在耀眼,明晃晃的照射在身上,晒的皮肤隐隐发烫。 纵然烦躁的很,但光就在头上,躲不开,也逃不掉。 姬俊并不是不想开口,只是实在不知说什么,所以只能默默的跟着。 云裳却是最不喜欢这样相顾无言的,于是勉强含笑回头,对姬俊道:“殿下还是回去吧,我自己认路。” 姬俊面上有些讪讪的,回道:“我答应了大羿,将你送回大凰殿。” 云裳却笑道:“你放心吧,若是元妃要问责,我自会替羿兄分辨,本来就是我缠着他教我的。” 见姬俊神色似有恍惚,云裳又道:“羿兄是好师长,这是意外,本来就不能怪他”。 师长,曾几何时,云裳亦曾这样的说过自己,姬俊想到这里,心里的感觉更加复杂了。 约莫过了良久,姬俊才略略缓神,淡淡道:“走吧。” 云裳见他坚持,也便不再劝了,任由他紧紧跟随在身后。 又是一路沉默。 走到大凰殿门口,云裳便看见璃凰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云裳赶忙迎了上去。 璃凰神色担忧,开口便道:“听说你今日去骑马受惊了,不要紧吧,我看看。” 说完便一把拉过云裳的胳膊,仔细检查了一下。 云裳连忙安慰璃凰:“元妃不必紧张,我从小摸爬滚打惯了的,摔一下不要紧。” 璃凰却有些不信:“不行,去内殿,我帮你检查一下。” 云裳却轻松道:“真的没事,你看我还能蹦蹦跳跳呢”。 说完云裳就跳了两下,其实刚刚有点擦到腿,所以腿有些吃痛,差点崴了一脚。 随着璃凰担心的一声“当心”,姬俊早已伸出手去稳稳扶住了云裳。 璃凰看在眼里,便知姬俊还是十分在意云裳的。 纵使他拼命掩饰,拼命做给所有人看他对她的冷漠,但是关键时刻,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真心。 瞬间,璃凰便有些心疼姬俊了。 只是这个傻乎乎的云裳,根本看不到姬俊为她做出的牺牲,一心以为姬俊无情。 云裳似乎也被姬俊的动作惊了一惊,忙甩开姬俊,面色不自然地对璃凰道:“好像是伤到腿了,我去披云阁让羽织上药。” 说完便一溜烟跑进了殿门。 姬俊亦有些不自然,对璃凰道:“麻烦婶母好好替她检查一下,今日这事羿将军也很自责……” 璃凰点头道:“我知道,以云裳顽皮的性格,定然是自己要骑的,只是……”。 璃凰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担心爱护她,不准备让她知道吗?” 姬俊面含苦笑道:“我更想她能一世周全,纵有一分的可能,我也不愿意她涉险。” 璃凰想了想,支开了身边的婢子,才对姬俊道:“俊儿有心,婶母愿意帮你”。 姬俊愣了愣,心情亦是悲喜交加,语气含了几丝匆忙:“俊儿洗耳恭听。” 璃凰笑容淡淡,微微说道:“过一阵子,我会亲自跟帝尊去说,云裳活泼开朗,有她在我心情大好,所以让她回来陪在身边,等我生下孩儿,云裳自然有功,我会认她为义女,给她一个尊贵的身份,到时候你们要结秦晋之好,自然是般配的。” 姬俊心内大喜,突然又想起璃凰说的“回来”二字,不解的问道:“让她回来是什么意思,她要去哪里?” 璃凰道:“神农王妃病情加重,我要去看望,正好师父传了信,问云裳和月厘是否回巫族,我想着左右我要去一阵子,云裳留在这里,万一有事,身旁也没个依靠,不如就先回去”。 姬俊听到云裳要走,满心里都是不舍和失望,但是也知道璃凰这样安排确实妥当,于是也便点了点头。 姬俊还有些担忧,问道:“长老们会同意我和云裳的事情吗?” 璃凰淡然一笑,点头道:“不透露云裳的身份,又能让她获得幸福,何乐而不为,师父会懂得,能与爱的人厮守,是世间再好不过的事情。” 姬俊没注意璃凰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想着能与云裳光明正大在一起,便忍不住的开心。 璃凰看姬俊面有喜色,也十分欣慰,便道:“你先去忙别的,仔细想好如何向云裳解释你前阵子如此绝情的事。” 姬俊忙道了声“是”,便去寻大羿了。 羽织正在给云裳腿上的擦伤敷药,见璃凰进来,忙起身行了礼。 璃凰示意云裳不必行礼,然后接过羽织手里的药,亲自帮云裳涂抹。 璃凰淡淡开口道:“云裳,你很喜欢俊儿,是吗?” 云裳惊了一跳,口是心非道:“没有啊,也就是认识,朋友都算不上。” 璃凰知道是她嘴硬,含笑道:“可是看得出,你们彼此钟慕。” 云裳神色有些暗淡下去,笑容中苦味浓浓,摇头道:“他是人中之龙,怎么会喜欢我这样出身的女子,何况,他亲口否认过。” 璃凰将云裳的黯然神伤尽收眼底,安慰道:“或许俊儿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他在情急下做出来的举动是骗不了人的。” 云裳抬了抬眼皮,思考了片刻,突然话话锋一转,说道:“莫要说我了,我刚看正殿婢子们进进出出的,有什么事吗?” 璃凰这才想起正事,呼了口气道:“我都浑忘了,师父来了信,怕你在轩辕不适应,问你是否回巫族,正好我要去神农一趟,你在这没有依靠,回巫族也好,待我从神农回来,你若也想回来,我再派人去接你”。 “去神农”?云裳眨了眨眼,心想自己也想去看看,但又怕璃凰不应,问道:“那您何时启程”。 璃凰笑道:“明早”。 云裳点头“哦”了一声,说道:“那我也便明早回巫族吧。” 璃凰点头应了,说道:“那我一会儿给师父回信”。 云裳赶忙拼命摇头,假意道:“我来写,呃,我的意思是,要写出我对长老们的思念之情,免得长老们嫌我流连忘返,呵呵。” 云裳可不会告诉璃凰,她是要跟长老们说暂不回去,要等元妃平安生产后再说。 这般隐瞒,是怕自己想去神农,元妃不肯,所以只好跟元妃说个慌。 璃凰嘴角笑意加深,宠溺的说道:“真是个鬼灵精,好,依你。” 又说了会儿话,璃凰才想起该用安胎的药了,便辞了云裳,回去用药了。 待璃凰离开,云裳便迫不及待的叫了羽织:“去拿一套你的衣服给我。” 羽织不知何意,遂问道:“姑娘要我的衣服做甚”? 云裳故意卖关子道:“你去拿就是了。” 羽织虽不解,但因是云裳的吩咐,便只好照做了。 与此同时,月厘也接到了巫咸的信,但她跟锦妃说自己已经学艺完成,以后想留在锦妃身边。 锦妃知道月厘心系姬俊,于是便亲自给巫咸回了信,让月厘长留轩辕照顾穷蝉。 当日傍晚,巫咸便得了消息。 “如何,她们回来吗”,巫彭赶忙凑上去问道。 巫咸放下信,递给巫彭道:“如你所料,果然都不回来。” 巫彭看信后叹气道:“月厘也就罢了,这云裳,不可在外逗留长久啊。” 巫咸眸子里也闪烁不定,说道:“再过几日,让川穹去轩辕,接云裳回来,璃凰明日要去神农族,云裳独自留在轩辕,我不放心。” 巫彭也重重点头道:“好,且再让她快活两日,不过是一味躲懒罢了,为了躲早休,也值得不回来。” 巫咸却叹道:“只怕是有放不下的人罢。” 巫彭身子一顿:“你是说?” 巫咸抬了抬眼皮,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前些天我去了一趟烈山斋,请长者帮忙研究摄魂蛊的解法,可有回信了?” 巫彭摇头道:“我与长者翻遍古籍,尝试了各种配药,均不得法。” 巫咸听了有些失落,巫彭又说道:“偶尔谈到摄魂蛊,却总感觉长者话里似乎有些顾忌,不知是不是有隐衷。” 巫咸这才开口道:“云裳和殿下上次遇袭之事也有蹊跷,应该就是遇到了身中摄魂蛊的贼人。” 巫彭闻之一惊,问道:“那二人如何逃脱的。” 巫咸缓缓抬头,低声冲巫彭道:“你知道的,神女之血,可灭万恶。” 巫彭倒吸一口凉气:“殿下可看到?” 巫咸摇了摇头,巫彭这才稍稍放心,说道:“那就好,如此看来,云裳定然不能再呆在外面了,若被人发现异样,利用云裳,后果不堪设想。” 巫咸亦同意道:“是,那让川穹明日就去接她回来吧,至于摄魂蛊,还要劳烦你和长者。” 巫彭重重点头:“大长老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不会累及云裳。” 说罢,巫彭便走出詹灵宫,自去寻找川穹了。 第29章 初入神农 翌日清晨,天气稍稍有些阴沉,云裳一早换好了羽织的衣服,趁着守卫轮换交接的时候悄悄混进了璃凰省亲的队伍中去。 一路倒是顺利,差不多走了半日,便抵达神农族城了。 神农族的街景和轩辕不同,云裳左右望去,发现神农城的家家户户都以纺织、耕种为主的,人们的穿着也是简单无华,不同于轩辕商品琳琅的满眼繁华。 “嗯,这神农倒是跟巫族有几分相似,朴实的很嘛”,云裳心内暗想:“怪不得神农那两位公子也如此平易近人。” 想着想着,便走到族宫门口了,这神农族宫也如街景一般,亦是朴素无华,之前看那轩辕的宫墙是由雪白的石贝砌成,阳光下会熠熠发光,十分耀眼。 而今天见到的神农族宫,宫墙却是原石砌成,淡然素雅,太阳依旧照着,原石幽暗,虽吸收了日光却不反射出来,颇有些沉静的味道。 来不及细细揣摩,省亲的队伍倒是走得极快的,云裳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璃凰先去了神农王的丰农殿,听神农王寒暄问候了几句,左右不过是问及玄帝安好,又劝璃凰好好安胎,祝愿平安生产等。 待说完话,璃凰便自去未出嫁前的闺阁中休息了。 坐了一路的软塌,又拖着渐渐笨重的身体,璃凰实在有些累,便想着先休息片刻,再去看望姜王妃。 现下有些口渴,璃凰眯了眼,抬手叫道:“来人,奉茶。” 云裳本来就随璃凰进了房间,守在殿外,听到璃凰叫茶,便跟一旁的婢子示意自己进去。 云裳端了茶,蹑手蹑脚的走近璃凰,小声道:“元妃请用茶。” 璃凰眉间微皱,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云裳的时候,瞳孔兀的就放大了,然后声音里含了一丝惊讶道:“云裳?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云裳知道自己犯了错,头低下去道:“我想来神农看一眼,所以就偷偷溜进队伍里了”,然后又赶紧保证道:“我真的只是好奇这神农是怎样一番景象,绝对不会给元妃添麻烦的。” 璃凰实在有些生气,怪道:“怎么可以擅作主张,上次你偷跑出巫族一事,要不是我担着,长老们如何肯轻饶了你,怎么这次还是不长记性,非要我惩治你一番才可吗?” 云裳见璃凰生了气,也有些自责起来,忙道:“我再也不敢了,求元妃原谅。” 事已至此,璃凰也不能将她送回去,只好叹气道:“以后再有这种事,可绝不轻饶。” 云裳忙点头道:“是是是,以后都听元妃的。” 璃凰怒气稍平,问道:“你为何想来神农呢?” 云裳将偶遇犬修和句龙的事情如实相告,又道:“总觉得听了二位公子的话,觉得与神农族甚有渊源,所以想着来看看,又怕元妃觉得我爱闯祸,不肯允准,所以才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 璃凰听后一顿,心里也有几分不忍,云裳毕竟是神农的人,也该看一看这母族的风貌,何况云裳自小长在巫族,应该无人认得出。 想到这里,璃凰语气也变的十分温和了,她扶起云裳,接过她手中的茶,说道:“这事便罢了,只是你要听我的话,不能乱跑。” 云裳见璃凰不生气了,开心的跟什么一样,急忙答应了。 璃凰刚刚饮完茶,便有婢子前来禀告:“元妃,王妃来请了。” 璃凰嘱咐云裳道:“我去一下,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云裳虽然觉得无趣,但自己刚刚已经答应璃凰,所以只好点头了。 璃凰随了婢子去了姜王妃处,静妃已经等候在殿内了,见璃凰的仪杖到了,便都赶紧迎了上去。 “璃凰,你来了。”静妃不禁紧紧握住了璃凰的双手,片刻后见到跪了一地的人,才想起来,如今璃凰是以元妃的身份回来的。 静妃也急忙跪了下去,口中道:“婢妾见过元妃。” 见了旧日姐妹,璃凰早已泣不成声,百感交集,急忙扶起静妃道:“静姐姐快起身,你我之间,无需大礼。” 随即璃凰才扬了扬手,叫身旁跪着的众人起身。 静妃面上也是喜极而泣的,眼睛落到璃凰的肚子上,嘴角笑意更浓:“七个月了吧,这身子也渐渐显出来了,你可还好?” 璃凰点点头,伸手抹去了静妃满脸的泪痕,笑着道:“我都好,姐姐不必悬心。”想起姜王妃,璃凰面上含忧,问道:“王妃可好?” 静妃无奈的摇了摇头。 璃凰心内也是担忧起来,说道:“那日犬修、句龙前去见我,我才知道王嫂已病的这样重,所以才求了帝尊前来探望。” 静妃亦长长的叹口气,哀愁道:“请了巫彭长老来看,说是左右也熬不过这个冬日去了,王上这才解了姐姐的禁足,也是想留个体面吧。” 璃凰大惊,不觉一阵作呕,赶忙扶住了胸口,忧声道:“怎么会,怎么如此严重?” 静妃道:“自从五年前,姐姐的贴身婢子清儿犯错被打发了,姐姐一时难过,就犯了疾,病就一日日重了。” 璃凰眉心骤然一惊,问道:“现如今是谁伺候,可曾请了医者侍药?” 静妃回道:“姐姐禁足,自清儿去了就是小依在伺候了,药也吃了不少,但就是不见成效。” 璃凰面色更加忧愁,说道:“我去看看她。” 静妃嗯了一声,便带着璃凰进了内殿之中。 曾几何时,万梓殿是神农族宫中少有的富丽宫殿,昔日神农王迎娶华胥族王女之时,将万梓殿打造的何等繁华,那时的门庭若市又是何等热闹。 可如今,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再无繁华可回首,再无佳人话情愁。 这偌大的殿阁,只剩一个垂垂朽矣的病妇,身旁守着一个稚嫩小婢而已。 入眼皆是凋敝破陋,荒凉不堪。 万般愁绪涌入心头,璃凰想到,当年若不是自己以“神女血尽,万民得生”的巫族机密劝得王嫂带走云裳,惹得王兄大怒,也不会将王嫂禁足于此,从此不闻不问。 她刚刚才安顿好的情绪,此时又决堤而来。 璃凰看清了榻上之人的奄奄一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上去,坐在榻边黯然垂泣。 一滴滚烫的泪珠掉落在榻上之人的手背上,熟悉的温度方才唤醒了她的意识。 璃凰赶紧开口叫道:“王嫂,是我,是璃凰啊……。” 姜王妃费尽力气的抬了抬眼皮,看到璃凰的时候,瞳孔兀的放大几倍,张了张雪白的唇壁,任眼角泪意肆虐,低低唤了声:“璃凰……”。 静妃亦是满脸热泪,知道此时王妃定然有许多私心的话与璃凰诉说,便带了小依出去,守在殿外。 璃凰强强忍住泪意,强迫自己笑道:“是我,我来看王嫂了。” 姜王妃亦笑中带泪:“我还以为,此生,再无缘一见。” 璃凰摇了摇头:“怎么会,我一定想法子,医好王嫂的身体。” 姜王妃却握了璃凰的手道:“我对不起王上,十五年前原就该死,”突然姜王妃嘴角笑意褪尽,面上一副心碎的样子:“为了女儿的安全一世,为了神农万民的生活安稳,我倒也从未后悔,可是,我就是遗憾,我此生,无缘见到我的女儿了。” 想是思虑之心太重,姜王妃竟不住的咳嗽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也滴滴滑落,浸透衾巾。 璃凰不愿意见王妃如此思女,便想让她见云裳一面,免得天人永隔,成为自己心头永远的遗憾。 她低低道:“都是我的错,哪能怪责王嫂,王嫂想见云裳,我可以安排。” 姜王妃身子一顿,惊讶道:“云……云裳” 璃凰笑容中带着深深的苦味,问道:“王嫂觉得我取的名字,可好?” “青烟寡语惹香闺,纤云弄巧染梦帷。云虹近春贪好色,裳罗炫烂彩不归。” 这是璃凰的诗,云裳这个名字,便是璃凰取的,意思是希望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在这绚烂的尘世尽情的活一场,惟愿她的生命如云虹那样多彩,如裳罗那样迷人。 姜王妃面上神色怅然,转而又一片大喜,笑道:“好听,真好听。我的女儿云裳,她……她在哪里?” 璃凰忙将云裳的故事简单扼要的讲给了姜王妃。 姜王妃听后,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面上大喜,说道:“我可以,见见她吗?” 璃凰点点头道:“当然可以,王嫂稍等,我就去安排。” 第30章 原本生母 璃凰出了内殿,正好看到句龙和犬修也来了,想到二人毕竟见过云裳,便对二人道:“二位王侄,可愿为姑母办件事。” 犬修忙拍着胸脯道:“姑母请吩咐,犬修一定办好。” 句龙亦恭敬的行了一礼道:“愿听姑母差遣。” 璃凰低低道:“姑母想请你们去姑母的殿阁里,叫云裳姑娘把我的安胎药送来,云裳是第一次来神农,未免迷路,还请你们亲自去接。” 犬修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本想一展魅力的,听到是叫人送药来,心里就泄了气:“就这事啊。” 句龙倒是不骄不躁,忙道:“姑母乃帝尊元妃,安胎之药定然谨慎,我跟兄长一定好生护着云裳姑娘,不会让人趁机接近姑母的安胎药。” 璃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句龙和犬修到了璃凰住处,才知道原来璃凰口中的云裳姑娘就是那日他们在轩辕花园见到的踢毽子的小姑娘。 犬修喜出望外,忙迎了上去:“原来是你啊,咦?怎么这殿中就你自己啊。” 云裳看到他们也觉得惊讶,回道:“其他人去各殿阁派送元妃带来的礼物了,是元妃叫我守在这里的。” 犬修这才明白的点了点头。 句龙道:“姑母要你拿安胎药去,我们特地来寻你。” 终于能出门了,云裳赶忙道:“嗯,安胎药已备好,正煨着呢,我这就去取来。” 待取了药,云裳便一路随着二人而去了。 云裳欣赏了一路的风景,手里虽端着药,依旧滴溜溜的转着眼睛,似是看不够的样子。 犬修倒是很喜欢她这活泼开朗的性子,看着也是欣喜。 句龙更不必说,总觉得她看上去亲切极了。 一路说说笑笑的也就到了,云裳随犬修和句龙进了万梓殿,依着句龙的指示进了内殿。 旁人倒罢了,只有静妃在看到云裳的时候愣了一愣,半晌才略略缓神。 待云裳进去,静妃知道璃凰恐怕还要在里面呆上一阵子,便叫所有人都回去了。 云裳蹑手蹑脚的进了内殿,看见璃凰正坐在榻边,眼角挂着泪。 再细细望去,才发现榻上躺了个一脸病容之人。 云裳也听说这神农王妃病了许久,现下看来便是榻上之人了,她生怕扰了王妃的休息,所以动作也变得轻柔。 璃凰见云裳来了,急忙叫道:“云裳,到这来。” 姜王妃亦是心中大动,忙使劲抬了抬身子,试图让自己坐起来。 云裳见她起身这样困难,忙放下药,主动上前扶了一把。 姜王妃顺势抓了她的手,仔细的看了起来,云裳有些惊讶,赶忙向璃凰求助,看到璃凰点了头,这才没敢乱动。 姜王妃满脸皆是兴奋、惊讶、激动、懊悔,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云裳亦不敢动,呆呆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感觉自己浑身都要僵住了。 约莫过了许久,姜王妃脸上的神色才渐渐有些缓和,嘴里不住的念着:“真好,真好……”。 额,哪里好,云裳一时摸不着头脑。 脑子迅速的转动着,云裳这才记起来,之前犬修和句龙说过,自己像极了他们早夭的妹妹,大概是这王妃病糊涂了,所以也将自己认错了。 果不其然,姜王妃下一句话倒是真真印证了云裳的想法:“朝朝暮暮频繁逝,岁岁年年道别离,仿若一个转身的功夫,已这样大了,你……你叫我声母亲可好?” 云裳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想这话的意思,璃凰却失口叫了声:“王嫂。” 语气里皆是慌张和不安,让云裳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叫还是不叫”,云裳心里暗自揣度:“若叫了,就是尊卑不分,言语犯上,若不叫,这王妃怕是要含恨而终了。” 正在想着,姜王妃却开了口道:“我不过是看她花样的年纪,想起来我苦命的女儿罢了,我是将死之人,却从未听女儿叫过一声母妃。” 说完姜王妃又抬眼看向璃凰,语气中尽是无奈酸楚:“她就算叫了,也不会出去乱说的,毕竟会害她丢了性命,我只是……只是满足自己的一点私心罢了。” 这话的意思,间接说明了云裳并不是她的女儿,璃凰听了这话,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云裳看姜王妃神情凄苦,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也觉得心里隐隐作痛,十分不舒服,反正身旁也没有别人,自己就成全王妃的思女之情吧。 念及此,云裳便退了几步,重重的跪在姜王妃的榻边,郑重其事的叫了声:“母妃。” 不过就两个字而已,云裳不知道为什么,璃凰和姜王妃此时都哭成了泪人,又转念一想,这大概是二人都想起了早夭的小王女吧,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忍。 姜王妃泪已涟涟,抬了手道:“快过来,来母妃身边。” 做戏要做全套嘛,云裳便不假思索的坐了过去。 姜王妃捧了云裳的脸道:“若真有你在我身边,母妃便是死也值了。” 璃凰擦了擦脸上的泪,强笑说道:“王嫂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 云裳亦暖声安慰道:“王……嗯……母妃,让我诊一诊脉象如何。” 姜王妃笑了笑,说道:“母妃忘了,你是巫彭长老的弟子,医术自是一流的,只是母妃的身子自己知道,左右不过是油尽灯枯了。” 璃凰神色黯然,似是默许了这种说法。 云裳却还是坚持道:“好与不好,看过再说。” 说罢便探了手去诊脉,片刻过后,病情已了然于心,云裳看向璃凰,二人眼中的光都逐渐黯淡下去。 虽如此,云裳还是带着笑对姜王妃道:“孩儿觉着母妃脉象尚可,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回头孩儿去为您配药,一定保证您喝了见效。” 姜王妃知道这是云裳在安慰自己,这一片孝心实属难得,遂也笑道:“好,那就让我的女儿来侍奉母妃一次。” 云裳重重的点头答应了。 今日姜王妃明显是心情大好,说了许久的话也不觉得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姜王妃才渐渐感觉到体力不支。 云裳扶了她躺下,姜王妃对云裳和璃凰笑了笑,说道:“我这身子实属不济,才半日功夫就撑不住了”。 云裳回道:“那母妃就好好休息,改日云裳再来看你。” 姜王妃却摇了摇头,叹声道:“不必了,这半日光景,于我已足够了,出门你便忘了这声母妃,如此,方才不会连累了你。” 她缓了一缓,又道:“孩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女儿。” 云裳以为姜王妃说的是今日之事,于是也笑道:“云裳自幼是孤儿,今日能与王妃做半日母女,心里也觉得万分开心,云裳会记住母妃,虽然人前不能道,心里却时刻装着。” 姜王妃含笑眼角划过一丝热泪,慢慢合上了眼睛。 璃凰知道姜王妃该休息了,便携了云裳出来了。 殿外此时只有小依守着,璃凰便嘱咐她好生照顾姜王妃,小依虽然乖觉的答应了,但眼神闪躲,扭扭藏藏的样子。 璃凰只以为是她胆小,怕自己将王妃的病怪罪于她,所以便没当回事。 璃凰还没走远几步,便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携了个孩童来了。 那妇人见了璃凰忙行了大礼,口中道:“婢妾神农次妃有巢氏见过元妃。” 璃凰这才反应过来,含笑道:“你便是彤妃吧,本妃还从未见过你。” 彤妃淡淡道:“是,婢妾嫁来神农五载,也未见过元妃,只是听说元妃来了神农,特此携小儿兕冬一见。” 璃凰看了看身旁的稚嫩孩童,笑道:“兕冬?早就听说过你,只是未曾一见,来,让姑母看看。” 兕冬走了几步道璃凰跟前,璃凰看了看他,笑道:“是个聪慧有福的孩子。” 彤妃面上依旧淡漠,说道:“本来是想一道看看王妃的,不过王妃跟元妃谈话这么久,估计也伤了精神,还是回头再来吧。” 璃凰点了点头,说道:“你有心了。” 彤妃亦低了低头,正准备离开,谁知兕冬却突然跑过去拉住了小依的手,撒娇道:“小依姐姐很久没去看过兕冬了呢。” 彤妃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但转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假笑道:“这孩子不过来见王妃的时候跟小依玩了会子,就这般喜欢她,竟叫起姐姐来,也真是忘了身份。” 璃凰没有看到彤妃的神色,面色依旧温暖如春:“小孩子懂什么,不过是谁对他好,自然就喜欢谁的。” 彤妃见璃凰这样说,便稍稍安了心,说道:“元妃说的是。” 云裳看刚刚璃凰没有喝安胎药,心想着再不走时辰就过了,于是提醒道:“元妃,该回去喝安胎药了。” 彤妃也恭敬道:“对了,还得再贺元妃得子之喜,那我便不邀元妃去彤霞阁品茶了。” 璃凰笑着点点头,便扶了云裳的手而去。 待璃凰走远,彤妃便环顾了四周一下,然后几步走到小依身旁,问道:“元妃没有起疑吧。” 小依摇了摇头。 彤妃想到刚刚璃凰面色也未显出什么端倪,又见小依这样肯定,这才放了心,便赶紧唤了兕冬过来,带着他自行回殿阁去了。 第31章 云裳“失踪” 这一上午,也是把川穹累的够呛。 他先是到了轩辕族,却听羽织说云裳已经回巫族了,所以他又赶紧回巫族,师兄弟们又都说云裳并没回来。 无奈之下,川穹只得折返回轩辕,打算去问姬俊是否知道原委。 大羿此时也正在姬俊的清心殿,二人正执棋对弈。 大羿那点微末道行自然是不够瞧,一直在输,下了大概三四局,大羿便没了兴趣,将棋子一丢,嘟囔道:“不下了,不下了。” 姬俊自知他是坐不住的,便笑道:“这才多大会,就熬不住了。” 大羿撇嘴道:“你知道我最不爱这些琴棋书画的,酸溜溜的,哪有舞刀弄剑来的痛快。” 姬俊亦放下棋子,耐心道:“那日赛马的教训还不够吗,伤刚好便耐不住了。” 大羿挥了挥手,啧啧嘴道:“那是意外,你都念叨我多少日子了,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说到骑马,大羿不禁想起了云裳,可惜姬俊说她回了巫族,于是叹了口气道:“要是云裳那个小辣椒在就好了,她走了之后可真是无聊。” 姬俊眉心渐渐拧成疙瘩,语气竟变的弱弱起来,问道:“你,也喜欢云裳?” 大羿想也未想就道:“当然喜欢,那样明媚的性子多难得,岂是族里那些整日只知道规矩体统的贵女们能比的。” 见姬俊突然沉默,眼光亦变得暗淡起来,大羿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便解释道:“我对云裳的喜欢可不是殿下的那种,我只是把她当成朋友罢了。” 姬俊面色这才稍有好转,低声道:“你不要擅自揣测我的心意。” 大羿刚要再说,便有婢子前来回禀,说是巫族的大弟子求见。 难道是云裳出了事,姬俊急忙回道:“快请。” 因怕涉及云裳的身份,姬俊便对大羿说:“你去差人回禀锦妃,今日有事,就先不过去看蝉儿了。” 大羿应了声好,便自行去丝锦阁了。 川穹进了清心殿,还未等姬俊开口便急忙道:“川穹有要事相告,不知方便否。” 姬俊见他这样郑重,便知自己没有猜错,对川穹道:“我这清心殿,仆婢一向都是在殿外伺候,有什么话川穹兄尽管开口。” 川穹神色忧愁,重重吐了口气道:“云裳失踪了?” “你说什么?”姬俊差点叫出声,不解的问道:“她不是回了巫族吗?” 川穹摇了摇头,说道:“我回去问了,都说她还没有回去,但我已经让他们瞒着众长老,只当我还没有接回云裳。” 姬俊心内如焚,踱着步反复思考:“她能去那里呢,羽织说她一早就回去了的,难道?” 姬俊似是想起了什么,难道云裳瞒着元妃偷偷跟去了神农族? 川穹也想到这一层,也附议道:“我也是担心这个,云裳玩心重,混到元妃的队伍中也不是不可能。” 姬俊更加担心了:“神农族可不能去啊……”。 川穹也道:“若是元妃知道还好,若不知道,只怕云裳东闯西跑惹出祸来,暴露了身份,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姬俊脑中快速想着对策,然后灵光一闪,对川穹道:“姑母在神农呆了一日,怕安胎药带的不够,我再去送一些,你陪我去。” 川穹知道姬俊这是想借机将云裳带回来,便急忙道了声好,就随着姬俊往殿外走去。 刚走到清心殿门口,就看见月厘和大羿正走过来,月厘脚步匆匆,大羿则边追边拦。 月厘看见姬俊和川穹一同出来,赶忙跑了过去,问道:“羿将军说殿下今日不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姬俊瞥了眼大羿,大羿只好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月厘身份尊贵,估计大羿也是不敢拦的。 姬俊对月厘道:“巫咸长老有事找我,所以正要随川穹兄一道去巫族。” 月厘忙欣喜道:“回巫族啊,甚好,我也正想回去一趟呢,姑母写了信给师尊让我长留轩辕,但到底我也是巫族弟子,该回去给长老们磕个头的。” 姬俊不知如何拒绝,只好看向川穹,川穹领会了意思,也帮腔道:“哦,师妹,此事至关重大,不能让旁人知道,师尊和长老们恐怕没时间主持你的结业拜礼,不如改日吧。” 月厘却不依不饶道:“没关系,那我就在山上住一阵子,再陪陪长老们。” 姬俊看川穹也劝不动她,便心生一计道:“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块上好的火山玉,给女子打造配饰最合适不过,一直想给月表妹,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月厘听了这话,脸上欣喜之色更重,两颊飞上一抹霞光,羞涩道:“殿下表兄,是说真的吗?” 姬俊见她这样娇羞的模样,身上有些不自在,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假装笑道:“自然是真的,东西就放在外殿书桌上,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说完姬俊又使了个眼色给大羿,大羿知道这是要让自己支开月厘,也忙道:“哦,对对对,我说殿下得了那块稀世美玉怎么如此珍贵,原来是要送给月厘姑娘啊,月厘姑娘可有兴趣一观?” 月厘面上红晕更红,娇声道:“殿下表兄的礼物,月厘自然喜欢。” 这是要去看看的意思了,大羿忙道:“好好好,那姑娘跟我来吧。” 月厘笑着随大羿进了清心殿,大羿便走便道:“一会儿啊,我随姑娘去把这美玉锻造成簪子,你带上一定好看。” 姬俊见大羿带月厘离开了,赶紧对川穹道:“我们快走。” 川穹不禁失笑:“殿下魅力弗边,我两个师妹都对你入魔了。” 姬俊却看了身旁的景色一眼,低声道:“纵然世间繁花似锦,也不及心头的这一朵。” 说罢,姬俊不禁摸了摸放在衣服里面胸口处的那一个木雕解语花。 川穹虽不解何意,但亦知姬俊并不是滥情之人,便回了一笑。 二人取了马,直奔神农而去。 日已过半,用过午膳,云裳便重新给璃凰熬了一碗安胎药。 璃凰喝过药,便吩咐一众婢子去殿外伺候,殿中只有云裳一人,璃凰便唤了云裳坐下。 她缓缓开口道:“云裳,依你之见,王妃之疾如何?” 云裳从不对璃凰隐瞒,于是道:“好像是毒。” 璃凰亦点了点头道:“虽然下毒之人小心避讳,但王嫂的脉象的确不同寻常。” 她放下喝完的安胎药,语气凝重的对云裳道:“还有救吗?” 云裳亦拧紧眉头,叹声道:“元妃不是也有答案了吗。” 是啊,璃凰亦知姜王妃毒入骨髓,难以回天了,只是于绝望中寻找一丝丝的希望罢了。 云裳忽然想起宝源山山谷里的老者,语气加了点急道:“元妃还记得我跟您提起过在宝源山后山谷遇见的老者吗,或许他能有些办法。” 璃凰心内也燃起一丝希望,忙道:“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件事,他一直都是精通医术,比先十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裳心内纳闷,之前跟璃凰提起的时候,她不是也说猜不透老者的身份吗,怎么如今好像是旧相识似的。 她不禁开口问道:“难道元妃认识?” 璃凰见自己说漏了嘴,忙遮掩道:“不,我只是听你这样描述,觉得此人定然艺术超群,所以才有此言论。” 原来是猜测的,云裳信以为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云裳对璃凰说道:“不如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去宝源山寻那老者吧,若能救得王妃最好,若不能,也算是为她尽点心了。” 璃凰觉得此计甚好,也省的云裳留在神农惹眼,于是点头道:“好,想来长者自不愿意陌生人前去打扰,你去最好,我就在神农等你回来。” 云裳嗯了一声,欣然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32章 同回巫族 打点好一切,云裳便准备出发去宝源山了。 刚刚走出神农族城门口,就看到川穹和姬俊骑马而来。 云裳以为二人是到神农族办什么事情的,根本没想到是来寻自己。 还未开口问候,川穹就怒气横生道:“云裳,你果然在这里,你不要命了么?” 云裳一愣,这番话倒是从何说起呢。 姬俊见川穹有些激动,便主动打了个圆场:“川穹兄今早去了披云阁,大凰殿的婢子们却说你回了巫族,两边都寻不到你,所以我们有些着急。” 云裳这才明白,小声嘟囔道:“师尊也真是心急,我都说了先不回去,还让师兄来寻,真真没趣。” 川穹见她一脸不快,嗔怪道:“你还委屈了,幸而我瞒着长老们,否则被他们知道你瞒着元妃乱跑,定饶不了你。” 云裳撅了噘嘴道:“师兄怎么跟元妃说一样的话,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川穹见云裳提到璃凰,便知璃凰是知道了此事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云裳接着道:“不过师兄来的正好,我要回宝源山一趟,走着也是累,有你的马在最好,不过……”,云裳俏眉一抬,接着道:“师兄好人做到底,就跟长老们说是在轩辕接回的我,可好?” 川穹一向是最疼她的,叹气道:“你就知道师兄心疼你。” 云裳笑的十分开心,满面春风的样子。 见云裳与川穹这般亲近,姬俊满心里说不出的羡慕,现下云裳安然,自己也该回去了,便道:“既然找到云裳了,烦请川穹兄好生护送,姬俊告辞了。” 云裳觉得去烈山斋求药,姬俊在的话或许会更好,忙出言挽留道:“殿下若无事,不如随我们去宝源山走一遭?” 姬俊只以为云裳是舍不得自己,忙应声道:“那,我就随二位一起回族吧。” 川穹看了眼云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没有细细问了。 川穹转过马头,对云裳道:“上马。” 云裳却摇摇头:“嗯,我还是坐殿下的马吧,省的一路听师兄念叨,嘿嘿。” 川穹见她一副鬼灵精的样子,便也由着她了。 姬俊倒是有些意外,见云裳要与自己共乘一马,心里竟有些心动起来,他伸出手去,触到云裳手掌的温度,思绪一下子有些飘飘然。 “走啊”,川穹骑了几步出去,见姬俊愣在原地,不禁喊了一声。 姬俊这才反应过来,淡淡叫了声“哦”,便随川穹骑马而去。 马儿一颠一颠的跑着,二人自然会有些身体接触,云裳柔软的身子半贴在姬俊的胸前,软语在怀,一时间让人有些心神荡漾。 思绪犹在纷飞,云裳接下来的话倒是稳了稳姬俊的心神:“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要凑你这样近。” 姬俊多想告诉她,自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的,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道:“无妨的。” 云裳倒是惊诧姬俊的反应,他不是厌弃了自己吗,又一想,大概是在师兄面前,不好拂了自己的面子吧。 云裳低低道:“云裳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否帮一个忙?” 姬俊抬了抬眼:“你说。” 云裳道:“我今夜要去一趟烈山斋,之所以唤殿下前来,是怕长老不允,所以由殿下出面,可能事半功倍。” 烈山斋?提到这个地方,姬俊不禁想起之前在山谷里发生的种种难忘之事,今日若能故地重游,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姬俊虽不知道云裳此行的目的,但想来多半也是璃凰吩咐的,于是说道:“好。” 云裳有些诧异:“殿下不问我去做什么吗?” 姬俊道:“你自有你的道理。” 云裳见他如此信任,心里竟觉得有些暖暖的,但想起他曾经对自己那样冷言冷语的样子,心里燃起的一点点温暖瞬间便化为灰烬。 不过早晚要让他知道的,云裳回过头道:“我是替姜王妃求药。” 姜王妃?姬俊面色一惊,那不就是云裳的母亲吗,难道云裳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正在姬俊不知如何询问的时候,云裳的话却打消了他的疑虑:“元妃说我是巫族人,我去求药容易得多,何况老者并不愿意外人打扰。” 姬俊这才释然,原来是元妃的吩咐。 上次匆匆一别,姬俊也觉得没有好好向老者道谢,一直在想找个机会去好好感谢一番,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心里也觉得甚好。 川穹自顾自走在前面,回头才发现,二人离自己有些远,遂停了一下等着他们,待二人走近,川穹才开口道:“前面就是宝源山了,我们将马栓起来吧。” 宝源山是无法骑马前行的,姬俊云裳遂翻身下马来,跟着川穹一起入山了。 师兄弟们见云裳回来,心里都欢喜得很,云裳不在的日子,大家都感觉无趣至极。 云裳被师兄弟们团团围住,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话来。 五师兄先佯装生气道:“云裳,你什么时候逃出去的,居然这样大胆,连师兄们都敢瞒。” 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道:“不过听说你大病一场,想来滋味也不好受,师兄我也不忍心责怪了。” 云裳还未开口,十七师弟又道:“师姐身体都好了吗,你看,外面果然不安全吧,以后还是不要乱跑出去了。” 十四师弟却道:“师兄弟们自幼在山上长大,未曾下山,你不知道,外面的族城好玩的很,哪有不安全,”紧接着又对云裳道:“不过师姐确实是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 十七回怼道:“我是关心则乱,我是担心师姐。” 云裳见大家说的热闹,于是笑道:“好了,知道各位师兄弟是关心我,我身体无碍,小病而已,现在已经好全了。” 五师兄笑道:“看你这样春风满面,便知道已经痊愈了。” 云裳笑着跟大家说笑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呢,于是问道:“十四弟,长老们在哪?” 十四想了想道:“哦,长老们好像刚从观天阁回来,现在正在詹灵宫议事呢。” 云裳哦了一声,便笑道:“那我先去见见长老们,稍后再跟师兄弟们聊天。” 众师兄弟们这才为云裳让出了路,云裳便与正在一旁立着的姬俊、川穹一起去詹灵宫了。 巫咸正与众长老商议刚刚观天阁的异象。 他首先开口道:“东北方向嗣主星暗淡欲垂,众长老可有什么想说的。” 巫彭看了看巫咸,眼睛微微闪烁,终究没有开口。 巫罗长老道:“嗣主星代表的是神农王妃,看来,王妃病了这么久,难道是快熬不住了。” 巫姑亦道:“二长老之前替王妃诊疾的时候,不是也说过回天乏术了吗?” 巫咸心事重重,便道:“除了巫彭,其余长老,都先去歇息吧,关于神农王妃的病症,我还有些疑惑要与巫彭探讨。” 待众长老退去,巫咸才又重重开口道:“璃凰派伶鸽送了信来,说云裳见了她母亲了。” 巫彭神色大惊,问道:“果真?” 巫咸知道他担心何事,安慰道:“只是以侍婢的身份。” 巫彭这才稍稍放心,半晌后叹道:“到底是生身之母,真是可怜这孩子了。” 巫咸又道:“璃凰说云裳已回了巫族,说要去烈山斋为王妃求药,想来也快要到了。” 巫彭有些不解,道:“可是,我们都知道,王妃这病,怕是无药可救了。” 巫咸却抬了抬脸,郑重道:“纵然如此,也让这孩子尽一尽孝道吧,只愿王妃吃了云裳亲自求的药,能够心内宽慰几分。” 巫彭听了,也重重叹了口气,道:“也好。” 刚说完话,便有弟子前来通报,说是川穹带着云裳和姬俊一起来了。 巫咸不想也知道姬俊为何而来,便淡淡笑道:“让他们进来吧。” 第33章 真心表白 云裳紧跟姬俊和川穹进了屋,云裳先行了礼,便十分乖巧道:“师尊师父安好,徒儿在轩辕呆了这些日子,可真真是想你们了。” 巫咸半扬着脸,只淡淡一声:“回来了,身子可好了。” 云裳忙谄媚道:“有师尊和师父牵挂,自然是好了。” 巫彭倒是真拿云裳这张甜的腻人的小嘴毫无办法,只得摇头苦笑道:“既知道我们牵挂,却还是乐不思巢。” 云裳一时语塞,嗯了半天,赶紧向川穹甩过去一个求救的目光。 川穹道:“一早去了轩辕,听说云裳也正准备回来,不巧川穹遇上了殿下,便跟殿下聊了好一会子天,这才耽误些功夫。” 云裳默不作声,生怕说漏了什么,让二位长老疑心。 巫咸自知川穹有心遮掩云裳偷去神农一事,本也没打算追究,便笑道:“回来就好,云裳,你自去房间休息吧,这几日且歇一歇,不必早修了。” 云裳听了自然高兴,忙又行过一礼,高高兴兴的转身,给姬俊眨了眨眼,便自行出去了。 川穹紧跟着也出去了。 巫咸见姬俊一直未开口,便客气道:“殿下站了这么久,赶紧先坐下吧,有劳您亲自护送二位小徒。” 姬俊依旧站着,作了揖道:“我今日也是有事相求,所以特地来打扰长老们。” 巫咸道:“殿下不妨直言。” 姬俊道:“上次遇难,幸得后山老翁相救,但未曾深表谢意,这次入巫族,是特地来看望老人家的。” 巫咸早已猜中姬俊的目的,不禁看了眼巫彭,二人目光相接,会心一笑。 巫彭接过话道:“后山之路崎岖,殿下一人恐不安全……。” 巫咸抢过话道:“长者一向不愿意外人知道他的居所,但你与云裳早已知晓,便让云裳随行左右,以示我巫族忠孝。” 姬俊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就得到了首肯,愣了一会方才缓神,面上佯装淡然道:“那就有劳云裳姑娘了。” 待姬俊退出詹灵宫,巫彭方才有些不解道:“大长老知道殿下会来?” 巫咸若所有思的点了点头。 巫彭还是疑惑难消:“璃凰只说云裳会去烈山斋,可是没有提到殿下,大长老不怕二人日久生情,对云裳的身份不利吗?” 巫咸重重吐了口气道:“璃凰信中提到,殿下对云裳一片真心,想着将云裳收为义女,重新更写她的身份。” 巫彭却并不觉得这事万无一失,遂担忧道:“大长老没有想过吗,这件事一旦出了纰漏,后果依然不堪设想。” 巫咸嘴角一丝苦笑划过,忍着心头略略升起的痛楚道:“我们已经剥夺了她的亲情,实在不该再剥夺她的感情了。” 巫彭不以为然,辩驳道:“与性命比起来,感情并不重要,大长老莫不是忘了,爱会生忧,会生怖啊。” 巫咸面色更加凄楚,眉眼间皆是愁云笼罩,自然自语道:“失去挚爱,纵一世安稳,又何尝快乐……。” 想到巫彭还在身旁,巫咸忙拂去面上的暗淡,换了副自然的神色道:“有殿下在,未必是坏事,以云裳现在的性子,说不定真正能护她周全的,已不是你我了……” 巫彭身子一顿,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巫咸的话有些道理,既然事情已然发展成这样,便暂且边走边看吧。 姬俊走出詹灵宫,腿脚就不听使唤的走向云裳的小屋了,云裳正站在门口等着,见姬俊前来,急忙跑过去问道:“怎么样?” 姬俊道:“长老答应了,还允许你同我一起去烈山斋。” 云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定姬俊不是开玩笑之后,云裳激动地喜出望外,一把抱住姬俊,朗声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姬俊惊了一下,瞬间却暖流遍身,蓦然的就想伸出手去抱一下云裳。 云裳却突然一下子弹开了,脸上爬满尴尬和后悔,讪讪道:“额,我是……我是……有些太激动了,只是……只是想感谢一下殿下。” 姬俊也握紧了还未来得及伸出去的手,尬尬的说道:“不必谢我,我觉得,长老似乎是知道的。” 云裳不知道姬俊什么意思,追问道:“知道什么?” 姬俊定定的看着她,说道:“知道你要去烈山斋,也知道我是你的帮手。” 真的假的? 云裳的眼睛瞪的滚圆:“你的意思是,师尊和师父都知道我要去为姜元妃求药?”她又皱了皱眉道:“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我去神农的事情了?” 姬俊点头道:“想必,婶母已经给巫咸长老送过消息了。” 这事蹊跷,云裳心想,长老们从自己小的时候就曾几次三番的暗示她不能去各族游玩,前阵子在轩辕也叮嘱自己不可再去其他族城,现在知道她犯了规,怎么连一句责难都没有。 一定是元妃说是她带自己去的神农,那么自己为姜王妃求药就变成了功德一件,所以长老们才如此的。 嗯,一定是这样,想到这,云裳就有些明白了,对璃凰更加感激:元妃待自己可真好。 姬俊见云裳暗自出神,问道:“想什么呢?” 云裳抬了抬眼,回道:“没什么,早知道如此,就不用麻烦你了。” 姬俊却定定的看着云裳的眼睛道:“你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吗?” 不是他说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吗?云裳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是殿下说的,我的事与你无关,既然拜托了殿下,是要道声谢的。” 姬俊突然走上前两步,抓住云裳的肩膀道:“那天我是糊涂了,说了那样的混账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云裳退了一步,甩开姬俊的手道:“殿下脾气倒是古怪,心情不好便可以翻脸无情,心情若好就可以雨过天晴,当我是什么?” 姬俊满心里都是心酸无奈,不知该用何种方法才能求得云裳谅解,只能含了一丝苦味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云裳才不相信这种话,逼问道:“殿下倒是说说,如何是为我好?” 姬俊闪烁其词,久久不肯说明原因。 云裳冷冷一笑:“殿下若是说不出来,以后你我,这朋友也不必做了。” 姬俊见云裳转身要走,十分焦灼,只得大声道:“那时你先是遭人陷害,现身九族盛宴,我怕是因为我的原因才牵累你,才想着冷你些日子,别让有心之人伤害”。 这虽不是真正的原因,但到底也是实情。 云裳心一软,有些微怔的转过了身子,听姬俊继续往下说。 “后来你替婶母做引,身受重伤,我亦怕此时会有人再拿你做文章,便想着和你走远些,或许才能让你不受人瞩目。你知道的,我这个身份,有太多的眼睛盯着了。” 云裳看着姬俊满面的酸涩和颤抖的双唇,突然间心就完全软化了,原来他竟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不知为何,突然心里有一丝莫名的酸胀感。 姬俊见云裳听进去了,语气微微急促起来,说道:“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看你和大羿走得近会心酸,我看你摔了马会心疼,我知道你失踪了会心痛,我看你那样疏远我会心寒。” 云裳被姬俊说的有些愣神,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这是……”。 姬俊看着这个不明所以的傻姑娘,嘴角酸涩亦然:“你若不知我所云,我便告诉你。” 姬俊一字一字的重重说道:“我心悦你,始终如一。” 轰隆隆一个响雷在云裳的脑子里炸开,姬俊这是在向自己示爱啊,云裳突然间感觉方寸大乱,甚至忘却了自己应该反应一些什么。 “他是认真的吗?我该怎么办,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吧,云裳呆了一会,突然强笑着说道:“我们……我们……何时出发?” 姬俊有些吃惊,没有料到她会转移话题,她是婉拒了,还是根本没懂呢? 一股苦味在嘴里蔓延,苦意幽幽,似乎还夹杂着涩腥味。 姬俊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于是也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道:“骑了这么久的马,又走了一段路,不如你休息一下,明早出发。” 云裳摇摇头道:“我不用休息,还是救人要紧,我们现在出发吧。” 话毕,云裳蓦地转身,强强压住躁动的心神。 其实听姬俊这样说,云裳心里是欢喜的,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有些怯场的意思。 她只能试图转移话题,以结束这热的发烫的气氛,夏日里毕竟炎热,周遭的空气都似要烧起火来。 见云裳似有逃避,姬俊心里满满都是失落,树上一片绿叶跌落于地,似乎能听到摔碎的声音。 但云裳刚走几步,突然折返回来,拉住姬俊的手。 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扬了扬脸道:“这次若是再遇险,你可记得保护我。” 姬俊被云裳一系列的反应弄的措手不及,但掌心的温度却瞬间暖透了全身。 原来她是明白的,原来她接受了自己。 内心狂喜,如鼎沸腾,姬俊脸上写满幸福的痕迹,连连称是。 一路无言,只有掌心的温度在互相传递,许是树荫重重遮住了毒辣日光,这段后山之路走起来亦舒爽无比,直叫人不想停住,想要一直走下去。 第34章 意乱情迷 这次倒是顺利,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二人便抵达烈山斋了。 云裳忙着向老者的房间里走去,片刻后就黑着脸出来了。 想不用想,定然是老者并不在,姬俊迎上云裳失落的眼神,安慰道:“老翁应该是采草药去了,且等等吧,明日应就回来了。” 云裳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其它办法,只得道:“只好等一等了。” 姬俊见她这样揪心,伸了手去摸了摸云裳的头:“好了,老翁一定有办法救姜王妃的,你且放宽心。” 云裳点了点头,因觉得姬俊的动作有些暧昧,于是弹开一步道:“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一下。” 姬俊一把拽住开溜的云裳,嘴角似笑非笑道:“我还去原来的房子,你睡醒了叫我。” 云裳迎上姬俊的目光,脸庞微烫,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好似梦一场。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一溜烟的跑进了曾经住过的房舍里。 又一次见到云裳张皇失措的可爱模样,姬俊只觉恍如隔世,但欢喜愉悦却是新鲜灼热的。 这个地方实在太美好,所有的忧愁似乎都被阻挡在了外面,内里只剩一片清明澄澈的霞光。 日渐西斜,很快便拖着繁重的身子不见了,又是一个月明星灿夜,姬俊一觉醒来,才发觉已经入夜了。 他忙起身去寻云裳,可隔壁房间一丝不响,实在不像有人的模样。 姬俊唤了几声,无人应答,便悄悄推门而入,果然,云裳并不在房间里。 心内闪过一丝慌张的念头,但很快就被姬俊压制住了,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便向远处走去。 心有灵犀,毕竟不是虚话。 果不其然,百米开外的大石头上,正坐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背影。 这正是初次相识,姬俊伤好之时,两人对着夜色侃侃而谈的地方。 夏日的夜十分清凉,清风送爽,让人心神徜徉,姬俊慢慢走过去,含笑说道:“睡好了吗?” 云裳并未察觉,一时间有些惊讶,转过去看见姬俊的笑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姬俊一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佯装生气道:“睡醒了也不叫我,害我担心你又出了状况。” 云裳却哑言失笑:“我哪有这样顽皮,不过是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叫醒,也不愿意舍了月色,所以才来观景的。” 姬俊慢慢走到石头边,坐在云裳身旁,对着那张微微不自然的脸道:“月色娇羞,让人情动。” 云裳稍稍转头,发现姬俊正望着自己,眼神里皆是宠溺和柔情,脸又一下腾的红了。 她语气软软道:“殿下学什么不好,专学羿兄的油腔滑调。” 姬俊却摇头一笑:“无须学什么,自是情到深处,有感而发罢了。” 这话太动听,云裳望过去,看到姬俊眼里满是真挚的眼神,自然心知肚明。 云裳便也不再遮遮掩掩,直直道:“你对我,若不是一时之兴,那我便提两个要求。” 姬俊挑了挑眉,这是要宣示主权的意思吗,饶有兴趣的笑道:“好,你说。” 云裳高昂着头,郑重其事道:“首先,不许再对我忽冷忽热,什么借口都不可以,有事要讲清楚,不许遮遮掩掩,还美其名曰为我好。” 姬俊自知此事确实伤了云裳的心,语气含了三分歉意道:“原是我的错。” 云裳却嘟囔道:“我不要道歉,要下不为例。” 姬俊含笑道:“好,下不为例”。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么?” 云裳斜了一眼,撅嘴道:“还有一件。” 姬俊看着她,只见她俏眉一抬,说道:“不许再喜欢旁的女孩。” 姬俊却没想到云裳会提这个要求,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云裳还以为姬俊是不愿意接受,生气道:“怎么,殿下做不到吗?” 姬俊回过神,忙着摇摇头道:“不,就算你不说,我此生,也唯你一人。” 云裳这才重展笑颜,小嘴一翘道:“这还差不多,但是……”,云裳又转头道:“月厘师姐是喜欢你的”。 姬俊有些惊讶,微微抬首,笑问道:“怎么提起她了,你们不是素来不和吗?” 云裳鼓了鼓腮,正色道:“我是提醒你,免得你忘了。” 姬俊却摇摇头,用手轻轻捏了下云裳的鼻头,笑道:“我从未放在心上过,何谈记与忘。” 云裳倒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点点头,摆出一副傲娇的嘴脸道:“这个态度,勉强可以吧。” 姬俊嘴边笑意堆的更加紧凑,戏谑道:“那本殿下可有什么奖励?” 云裳嗤鼻一哼,说道:“你说吧,本姑娘若做得到……”。 话还未说完,姬俊的脸庞就猛然凑了上来,吓得云裳嘴边的话生生吞回肚子里。 看云裳吓成这样,姬俊摇头笑道:“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一番观察看来,竟也不过如此。” 云裳可吃不得激将法,小脸一横道:“我有什么不敢。” 说完,竟主动往前凑了凑,薄唇紧紧贴上了姬俊的唇畔。 湿热的温度还未印染,云裳就故意抽回了身子,得意到:“这回该你害怕了吧。” 正在云裳沾沾自喜的欣赏姬俊青红不分的神色时,蓦地发觉身子一弯,被一只有力的手掌一把拉入怀里。 云裳抬了抬眼,迎上姬俊热切氤氲的眼神,还未开口,便有一阵好闻的体味扑面而来,而后双唇便被他紧紧噙在嘴里。 云裳有一瞬间的出神,待反应过来,才发觉姬俊正在一点点入侵她的吻。 两唇相依,柔软饱满的触感是那样的醉人,姬俊忍不住更加贴近,双臂慢慢环入云裳纤细的腰肢。 他一点点深入云裳的吻,舌尖慢慢打开云裳合紧的牙关,然后轻轻卷起她的舌头,肆意的享受着那独有的味道。 事情有些超出云裳的思考范围,她并不知道此事是错是对,下意识地有些羞涩,于是轻轻推了推姬俊贴紧的身体。 但姬俊却无动于衷,依旧肆意妄为的允吸着她吻中的甘汁,似乎使尽了全身力气。 云裳有些喘不过气,声音含了一丝颤巍,轻轻叫了声:“姬俊。” 这一叫可不要紧,温糯甜酥的语气惹的姬俊更加迷离神往,于是双臂也抱的更紧。 云裳只觉浑身燥热,任清风习习也借不得半点凉意,忽而全身便像快融化的雪人,一点点软在姬俊的怀里。 摄人心魄的吻还在继续,云裳的感觉从最初的羞涩难当渐渐过渡到醉人心脾。 姬俊独有的气息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丝毫没有任何错漏的缝隙。 天旋地转中,云裳只觉的意乱情迷。 于是不安分的小手也慢慢爬上他坚实的后背,舌头也变的灵活起来,企图用行动告诉他,愿与之共享这美妙的气氛。 姬俊感受到了云裳的回应,虽生涩笨拙,却动人心扉。 两具发烫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似乎要化作同一个人。 情动人迷,云裳小手本来是勾住姬俊的脖子的,大抵是太热了,云裳松了手,只扣住姬俊的后背。 姬俊背上一层层冒水的汗珠,一如他湿热的吻,云裳还是觉得热,猛地一缩手,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触感有些陌生,云裳非常好奇,不禁捏了一捏。 姬俊突然停止了动作,蓦然收回身体,眉宇间拧成一个大大的疙瘩,语气含了三分惊吓,问道:“你做什么?” 云裳却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奇心泛滥成灾,眨了眨大眼睛问道:“你身上长了什么奇怪东西?” 奇怪? 东西? 姬俊整个人都尴尬起来,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讪讪道:“你,身为医者,不知道男女身体不同吗?” 经他这样一提醒,云裳仔细想了想,医书上好像确实有记载过。 等等……自己莫不是……莫不是摸到了他的……? 云裳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现在换作她的脸青红不分,只是反复重复一个字:“我……我……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云裳,突然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姬俊亦哭笑不得,只想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于是说道:“嗯……你好像……出了很多汗……。” 云裳涨红了小脸,怒气冲冲道:“谁让你那么用力……。” 等等,好像又那句话不对了,为什么姬俊的脸上又重新爬满了尴尬二字。 云裳内心剧烈活动着,重新寻找新的话题,灵感一闪而过,她潇洒一笑,说道:“这,算不算肌肤之亲?” 姬俊抬了抬眼,对上云裳的流转美目,声音中有几分邪魅之气:“你说呢?” 云裳撅了撅小嘴:“既然是,你以后便是我的人了。” 姬俊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忙答应道:“是。” 但云裳的神色突然又有些失落,姬俊看在眼里,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云裳看了看他,又抬了抬头,对天空叹道:“你是明月,熠熠生辉,身旁定然众星环绕,只怕我无法靠近。” 姬俊没想到云裳竟会说出这番话来,眼下看她失落的神情,心底闪过些许心疼。 他抬头望天,忽而面色一喜,对云裳道:“你且抬头来看。” 云裳不明所以,便依着姬俊的话语望去,这才发现,月亮依旧弯如勾,但正中心却正托着一颗闪烁的星。 想是刚刚夜色幽暗,又满腹心事,所以云裳才并未发觉。 姬俊看云裳脸上尽是惊喜之色,也跟着开怀起来,他暖声道:“纵然众星捧月,但能入明月之心的,永远也只有一颗。” 云裳看了看姬俊,送上粲然一笑,转头又向天空望去。 少顷,云裳又叹了口气,慢慢说道:“夜色清明,才有星有月,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帝储,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一个孤女。” 姬俊握紧云裳的手,企图融化她所有的思虑,声音依旧温暖如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纵然婶母没有两全之法,我亦可以,为你舍弃这帝储的身份。” 云裳承认,这话的确打消了自己所有的顾虑,也给了自己莫大的幸福感,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把头深深埋进了姬俊的怀里。 夜黑风淡,夜色朦胧静暖, 月光流转,月上星光灿然。 第35章 飞絮还春 夜已深,景色也已赏完,云裳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姬俊笑问:“是饿了吗?” 云裳点点头,俏皮的问道:“你要为我下厨吗?” 姬俊笑容有些呆住,但转瞬却换了一副明朗姿态,神秘道:“等我一下。” 云裳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心里却觉得姬俊一定有办法。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后,姬俊便返回来,拉起云裳的手,向屋舍的方向走去。 屋舍前宽阔的空地上,已架起一个小小的火堆,一只野鸡被绳索固定在树边,挣扎着要逃出去。 云裳有些惊讶,姬俊的动作还挺利索。 姬俊看向云裳,小声问道:“还未问过你这菩萨心肠的主人,这野味可否充饥。” 云裳抬头笑道:“其余也罢了,这惹祸鸡却是可以吃的。” 姬俊抬了抬眼:“惹祸鸡?” 云裳点了点头,嫌弃道:“不知什么时候跑进宝源山一群惹祸鸡,专门偷吃山上各种草药,讨厌得很,师兄们也经常捉来吃的。” 姬俊这才明白,原来是云裳乱起的名字,于是笑道:“好,那我就将它烤了,送给你充饥。” 云裳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一向只知道姬俊武功很高,没想到杀鸡的功夫也很了得,几下就将惹祸鸡收拾的干干净净,放在架子上烘烤起来。 云裳帮不上忙,就静静坐在一旁等待美味。 看姬俊认认真真的烘烤,云裳只觉幸福满怀,大约一会儿功夫,姬俊便叫道:“好了,来。” 不知是一日奔波实在太饿,还是姬俊烤制的美味太过诱人,云裳只觉得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直吃到肚子滚滚圆了才罢休。 姬俊十分满意云裳的大快朵颐,觉得自己的胃口也是大开了起来。 一时吃罢,才各自回屋去睡。 这一夜,云裳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脑子里全是星空下的那个吻,当时并未细品,此时才觉回味。 姬俊却不同,这一夜,他睡的分外安心。 是日清晨,明媚日光照进窗户,云裳也没有再睡的意思,便一骨碌爬起身来。 打开屋门,却发现老者正与姬俊在屋外空地聊的正开心。 见云裳开门,老者打趣道:“小友睡了这么久,也终于肯起身了。” 云裳见到老者分外想念,走到二人旁边坐下,含笑争辩道:“昨夜未睡好,才偷懒一会儿。”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长须,问道:“哦?何事如此悬心?” 云裳抬眼看了看姬俊,正对上他眼中的得意,咳了一咳,正色道:“嗯……我……我来求药?”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问道:“病症如何,连你师父也没把握?” 云裳想了想姜王妃的症状,说道:“脉象玄虚,黑瞳转灰,手脚软诺,皮肤似有层层叠叠的白色颗粒。” 老者脸色逐渐转阴,半晌后才吐出一口气道:“飞絮还春。” 飞絮还春?这是什么? 见云裳姬俊都一脸不解,老者才缓缓道来:“飞絮还春是犬戎奇毒,制成液状后无色无味,如水一般,因为中毒者身体会一天天变成春日飞絮一般软散,所以有此名字。” 老者又道:“这毒失传已百年,制毒之草被种在犬戎族的毒谷之中,据说百年才能结出几株,珍贵异常,因不流传于世,所以恐怕连巫族的长老们都不曾见过此毒。” 云裳一愣,想到巫彭确实没有诊断出这毒来,又问道:“犬戎?” 姬俊解释道:“犬戎是偏远小族,原是九黎族的旁支,后实力渐增,便脱出九黎,自成一族,但终归是不被九族认可的存在。” 姬俊停了停,继续道:“犬戎曾想变成第十族,便几次三番挑衅,后来被神农王派兵镇压了。” 老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所以若非犬戎人下毒,便有可能是曾经入侵犬戎内部神农人了。” 他抬眼问道:“对了,还未问你,要替何人求药?” 云裳朗声道:“姜王妃。” 老者面色加了三分凝重,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前日偶然观星,总觉得哪里不对。” 云裳更加好奇:“您还懂星命?” 老者摇摇头道:“星象略知一二,星命却解不得,远不及你师尊。” 云裳安慰道:“师尊确实通晓星命,但医术不及您啊。” 老者定定的看着云裳,眸子里全是复杂难解的眼神,又问:“你如此心系姜王妃,是有什么缘分吗?” 云裳遂将璃凰带她去神农族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 老者明白了原委,才稍稍安了心,原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姬俊见老者不发一语,好奇的问道:“老翁还没说,这毒可有解法?” 老者抬头望天,半天没有一句话,许久之后,才愁眉不展道:“这世间,总有有心无力的遗憾。” 说的通俗些,就是无药可解。 纵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云裳的心还是像被揪紧了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 她的指甲一点点扎进肉里,皮肤的痛感却比不过内心的疼惜,她强忍着眼角欲决堤奔腾的泪水,语气颤颤巍巍:“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么……?” 看云裳这般伤心,姬俊亦觉得几分心痛。 老者将云裳的无助收进眼底,心里暗暗道:“孩子,我又何尝忍心,让你就这样失去母亲。” 但天意如此,人力所不能为啊。 老者面色苍白,缓缓道:“我可以给你一副药方,虽不除根,食之也可减轻病患的苦痛,只是……”。 姬俊一边安慰云裳,一边问道:“只是什么?” 老者叹声道:“此毒防不胜防,应绝于九族境内,免得荼毒旁人。” 姬俊想了想老者之前说过的话,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遂问道:“老翁的意思是,这下毒的人,就在神农族内?” 此话一出,云裳也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望向老者。 老者想了想,语气凝重道:“能接触到禁足姜王妃的饮食,怕只能是身旁最亲近之人。” 云裳想了一下,不解道:“王妃身旁只有一个小婢,看着忠心胆小的很。” 老者站起身,甩了甩衣服上的灰尘,冷声道:“自古难懂,是人心。” 说完,老者就扬长而去,去给他们拟订药方了。 云裳却不懂老者何意,只能呆呆的望向姬俊,姬俊是懂的,于是提醒到:“王妃身边的婢子,恐怕是有问题的。” 云裳张大了嘴巴,少顷,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拿到老者的药方后,云裳片刻不敢耽误,忙拟了信,给璃凰送了去。 二人又陪老者喝茶聊天,晾晒草药,约莫又呆了一天的功夫,才辞了老者而去。 直到云裳、姬俊的身影渐行渐远,老者才深深叹气一声,仰天长啸:“哀哉,华胥王兄,老弟无能啊。” 神农族内,璃凰正在静安斋与静妃闲话。 “璃凰,听说你派人去巫族为王妃求药了,”静妃含笑问道。 璃凰笑着点头,说道:“尽一尽心吧。” 静妃点点头:“可有消息了?” 璃凰正要作答,便有仆役来报:“巫族伶鸽之信,是给元妃的。” 璃凰、静妃面色均一喜。 璃凰接过信,越读越不安,过了一会儿,她才抽出信纸第二张,对柳儿道:“这是药方,你拿到药阁,煎了药,亲自给王妃喂下去,记住,不可让任何人靠近,包括小依。” 柳儿见璃凰这样郑重的吩咐,忙乖巧的点了点头。 待柳儿下去,静妃才愁眉不展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璃凰喘了口气,抬眼道:“这小依,是个什么来历。” 静妃眉头更紧,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璃凰把信递给静妃,她读过后亦是神色惊恐,不安道:“王妃姐姐竟是中了如此奇毒,毒入骨髓,无药可医,而且……而且……,还有可能是小依所为。” 璃凰摇了摇头,思忖道:“她一个无名小婢定然没有这个本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静妃闻言一阵,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说道:“我记得那年,是彤妃刚嫁入神农族,备受恩宠,不久就有了兕冬,那日她去看望王妃,回来后哭哭啼啼说是王妃侍婢清儿怠慢于她,言语间尽是不敬之语,害她动了胎气,王上一怒之下,就将清儿逐出了族宫。” 璃凰追问道:“那小依是如何被选中的?” 静妃道:“那时我处理内族琐事,自知清儿的为人,因着为清儿申辩了几句,就被王上申斥了,后来彤妃说自己殿内有个婢子伶俐忠厚,适合伺候王妃,所以……”。 静妃没有说完,但璃凰已全然猜到了,又想起之前兕冬唤小依姐姐一事,想必定然是时常往来的,遂更加笃定了彤妃是作恶之人。 璃凰眸子中尽是清冷之意,半晌才道:“现在都是猜测,没有任何人下毒的证据,眼下只能先暗中调查,再想办法揪出下毒之人。” 静妃亦同意的点了点头。 第36章 被罚禁足 云裳和姬俊回了前山,小十七就一路小跑的迎了前来。 云裳看他跑的满头大汗,笑问道:“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十七喘着粗气,声音急促道:“六师姐来了,正在詹灵宫……。” 云裳不明所以,问道:“回来就回来呗,我还要去跪拜迎接不成?” 十七摇摇头,气喘吁吁道:“师姐这次回来,说是要行结业拜礼,还……”,他慌张的望向姬俊,小声说:“还说你行为失德,在轩辕惹是生非。” 云裳就知道月厘一向最爱和自己过不去,处处挑衅,便冷笑一声,俏眉一斜道:“哦?如何惹是生非?” 十七颇为难的摇摇头,口中道:“师姐还是自己去看看吧,也好跟长老们解释一下,免得受了责难。” 云裳听了,难抒胸臆,拔脚就往詹灵宫走去。 姬俊在背后一直紧跟,劝她冷静,把事情弄清等,但云裳丝毫没有听进去。 来到詹灵宫外,已能听到月厘的声声控诉,云裳不顾姬俊的阻挡,蓦地推门而入。 殿中坐着十巫、堂下立着一众弟子,一旁还有大羿。 川穹见云裳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便猜到小十七把事情办砸了。 川穹是派十七去给云裳报个信,免得让她被打个措手不及,很显然,小十七只是火上浇油而已。 月厘也回头望去,看见云裳和姬俊一同进门,心里醋意更浓,酸酸道:“哟,师妹来了,许多日子不见了。” 云裳嘴角冷笑幽幽,说道:“师姐很想日日见我吗,也不怕气坏了身子?” 月厘怒道:“你……。” 巫咸见二人似有龃龉,咳嗽一声,顿时众人禁声,二人也才不再对讽。 他抬眼看了看云裳,问道:“事情办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 巫咸稍稍放了心,继续道:“月厘在我巫族学艺已有七载,如今学成而退,是功德圆满的喜事,只是最近族务繁杂,结业礼就在半月后再举行吧。” 月厘见巫咸这样安排也很妥当,便点头答应了。 巫罗嘱咐道:“自此你将不再受巫族礼训约束,亦可自行嫁娶,只是不论以后如何,汝当记得,善者以天下先,医者以患者先。” 月厘行了大礼,恭声道:“谢师尊、师父教导,无论何时,徒儿定不忘族训大恩。” 十巫长老听了,都齐刷刷的点了点头。 月厘看云裳和姬俊在一起,醋意难平,于是抬起头继续说道:“但我未结业之前,终究是巫族弟子,身为师姐,有义务训导师妹。” 她转头对云裳道:“我巫族子弟,一向循规蹈矩,已匡扶八族为己任,师妹不会不知吧。” 云裳斜了斜眼,声音冷冷道:“我自然知道,师姐提这个做什么?” 月厘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为何到处惹是生非,企图亵渎我巫族清誉。” 云裳怒意难平,说道:“我如何惹是生非了?” 月厘激愤道:“你敢说这次不是你故意从轩辕族偷溜出去,不知所踪,才惹得师兄和殿下一同去寻你吗” 姬俊亦面色一震,猛然看向大羿,大羿悄悄站到姬俊身后,小声道:“我一时嘴快,才泄露了云裳失踪的事情。” 姬俊看了眼大羿,眼中尽是责怪的神情,大羿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事有点对不起姬俊,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云裳笑道:“师姐说我故意偷溜出轩辕族,可有证据?” 月厘冷言道:“我亲眼所见师兄和殿下匆匆而去,还能有假不成,你私下乱闯,还连带着殿下受累。” 原来是吃醋,云裳觉得更加好笑,但不动声色,听她继续说道:“我看你就是欲擒故纵,企图勾引殿下。” 云裳听到这里,却扑哧笑了,朗声说道:“我与殿下,原有共患难之谊,所以在轩辕得蒙殿下几次关照,云裳虽感激,却并未为殿下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倒是师姐,三天两头的往清心殿跑,一趟一趟的点心、香包送过去,若说勾引,到真不知这出戏的主角是谁了。” 月厘的脸一阵青一阵绿,真真是五彩缤纷。 云裳接着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任何人去轩辕随便一问便知。” 月厘被噎了这么一通,半天憋红了脸不说话。 倒是姬俊出言解释:“长老,既然事情牵扯到本君,可否容本君说几句。” 巫咸看了看姬俊,吐出一口气道:“殿下尽管说就是。” 姬俊不想因为此事惹得二人起了误会,解释道:“这勾引二字实属无稽,是姬俊感念云裳救命之恩,才有意回报,不想引起月厘表妹的误会,但这,却与云裳无关,至于月厘表妹,想来只是因为亲戚之虞,才待我这个兄长几分亲近。” 云裳见姬俊虽然是帮自己,但顺带替月厘解了围,眸子里含了几分怒意。 但月厘不明所以,只听得到姬俊对自己的维护,心里更加觉得他对自己也是有心的。 姬俊没有注意道二人脸色的转化,继续说道:“至于云裳是否失踪,姬俊却是不敢轻下结论,不过是帮一帮川穹兄的忙而已。” 姬俊说完,使了个眼色给川穹,川穹会意,遂说道:“云裳那日其实是准备回巫族的,只是阴差阳错的与川穹没有碰上而已,所以川穹才以为云裳失踪,其实她早已回了族内,不过也要谢过殿下对川穹的援手…。” 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姬俊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巫咸看二人一唱一和,圆的十分圆满,于是和声道:“原来都是一场误会,我也觉得,云裳不是那等不懂规矩之人……。” 云裳见巫咸敲打自己,面色有些羞愧,但到底也是出言维护自己,心里亦隆起一层厚重的暖意。 月厘闻言面色一惊,对上云裳淡定自如的神色,十分恼羞成怒。 但巫咸又道:“不过你师姐说得对,你近日来确实有些任意妄为,单就你曾私自离开巫族一事,就需受罚,这样吧,将你禁足七日,小惩大诫吧。” 云裳撅了撅嘴,撒娇道:“师尊……”。 巫咸却无动于衷:“只是禁足几日,磨磨你的性子。”又对川穹说道:“让大家都散了吧,择日准备月厘的结业拜礼。” 巫咸说完,便自行离开了詹灵宫,十巫及一众弟子也全散了去。 彼时殿中只剩下云裳、川穹、大羿、月厘还有姬俊。 云裳抬眼瞥了眼姬俊,还在为他替月厘解围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哼了一声,转身就跑出了詹灵宫。 “你做什么去?”川穹大声问道。 云裳边跑便回应:“禁足!” 姬俊不知道云裳怎么了,突然对自己如此怪责的神情,刚想追出去,就被月厘挡在了身前。 月厘面色含羞道:“还未感谢殿下表兄为我解围。” 姬俊象征性的笑了一笑道:“这也算是还了你九族宴会的人情吧。” 月厘不依不饶的缠着,莞尔一笑道:“殿下可否在巫族小住几日,待结业拜礼之后,再同月厘一起回轩辕族,想来长老们也会同意的。” 姬俊想到刚刚云裳的表情十分怪异,也想弄清楚原委,又怕轩辕族离不开身,神情为难道:“只怕族内事务繁杂,许多要紧事需要处理。” 月厘看着大羿道:“这些事情,交给大羿将军吧。” 姬俊看了眼大羿,大羿也看得出姬俊的为难,也想为自己犯的错误赎罪,遂说道:“我可以三日一次送来公文,以便殿下处理。” 如此,便再没有其余顾虑,姬俊遂答应了下来。 月厘十分欢喜,只以为姬俊是为了自己而留下的,一时间也忘却了与云裳之间的种种不愉快,高兴的快要飘了起来。 第37章 承认感情 虽说是禁足,但到底不是在族宫,巫族的小屋都格外狭小,若禁在屋里,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巫咸给云裳下的禁足令,只是禁在方圆百米内,如此,云裳也不至于闷坏了去。 对云裳而言,禁足亦能逃了早修,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早修后,川穹端了早饭来给云裳,看她正在屋外空地上雕刻木人,便将餐盘放在木桌上,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在做什么?”川穹开口问道。 刚刚太过专注,一时间倒是有些吓到云裳了,她扶着扑通起伏的胸口嗔怪道:“大师兄也不提前出声,没得吓人一跳。” 川穹苦笑不得道:“甚少见你这样入迷的,”他拿过云裳手中的小人道:“这是在做什么?” 云裳见他明知故问,回道:“这是木雕像啊,你看不出来吗?” 川穹笑着放下雕像:“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小像之人是谁?” 云裳笑容加深,朗声道:“元妃啊。” 川穹点点头道:“怪不得觉得眼熟至此。” 云裳笑答:“还未完成,五官刻好后就更像了,之前只雕刻过长老和师兄弟们,现在闲着无事,权当打发时光而已。” 川穹笑道:“先用饭吧,一会儿在忙也不迟。” 云裳早就觉得饿了,于是忙站起来,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尽。 见云裳饿了几天一样,川穹不禁笑问:“你慢些吃,怎么好像几天未进食一样,饿狼一般的吞食。” 云裳擦了擦嘴,回道:“自然是好几天未好好吃饭了,前几日去求药,都是姬俊做饭吃”,她小声道:“除了烤鸡就是野果,没滋味的很,偏他又不肯让我下厨。” 川穹的眼里写满疑问,云裳却还在眉飞色舞的讲着:“昨夜回来,又因为月厘师姐处处为难,姬俊居然还替她解围,让我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饭也没有吃好,所以饥肠辘辘,肯定狼吞虎咽的。” 川穹听出了几分意思,几分试探道:“云裳,你和姬俊,是准备在一处了吗?” 云裳忙看了看周围,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师兄小点声,被别人听去,师尊又要罚我了。” 川穹面上一惊,厉色道:“这么说来,是真的?” 云裳看川穹好像不太欢喜,不解的问道:“师兄觉得有何不妥吗?” 未等川穹说话,她便自己先说道:“我知道,巫族弟子皆有承继十巫的可能,所以不许婚配,但我与师兄不同,我是断断没有机会的,就算有,我也可以推辞。” 川穹神色慌张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你的身份……”,见自己差点说漏嘴,川穹稳了稳心神,缓缓道:“他毕竟是帝储,尊贵无比,师兄是怕你吃苦……。” 云裳却含笑示意道:“师兄莫担心,姬俊说元妃想认我做义女,抬我的身份,他还说,若世俗不允,愿为我舍弃这帝储的身份。” 川穹更加惊讶:“他当真这样说过?” 云裳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现在一切还早,暂且不想让旁人知道,免得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平添许多烦恼”。 川穹见云裳油米不进,又见姬俊如此情真,心下虽存疑,但也没有再劝。 云裳见川穹愁眉不展,欲说还休的样子,以为他只是怕自己吃亏,便俏皮的安慰道:“若将来真的受了委屈,不是还有师兄保护我吗?” 川穹嘴角这才起了一丝笑意,叹了口气道:“师兄只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 川穹走后,云裳又开始无聊了,一边雕刻手中的小像,一边想着:“自己未回去,不知道元妃孤身一人在神农族可好?” 这一日,璃凰照旧来了万梓殿。 姜王妃服了老者的药后,似乎是真的有起色不少,每日醒过来的功夫也逐渐加长,璃凰看在眼里,十分欣慰。 小叙了一会儿,不过是给姜王妃讲一讲云裳的事,每次姜王妃听过云裳的故事,嘴角的笑意都会久久不能散去。 待姜王妃睡着,璃凰才走了出来。 小依见璃凰走出,忙迎了上去,不知怎的,小依总觉得璃凰好像发现了什么,因为每次璃凰前来,都会特意将她支开,这几日也不让她近身伺候。 她心底存了疑,便想探知元妃的心意,于是便笑着对璃凰道:“元妃出来了,我们王妃可睡了?” 璃凰点了点头道:“睡了”。 正在璃凰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小依突然跪了下来,含泪欲泣道:“婢子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元妃明示。” 璃凰嘴角微扬,装作懵懂的样子,顺带坐在了外殿的椅子上,颔首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小依恭声道:“这几日,都有专人服侍王妃的饭食药汤,元妃可是嫌小依粗手笨脚,不配伺候王妃吗?” 这是在诉说一身委屈吗,璃凰没想到,看起来十分胆小的小依,居然有勇气质问自己,若不是真的无辜,便是发现了什么,特意试探自己。 既然话都说的这样开了,璃凰也不客气道:“王妃中的是毒,本妃只怕你不懂药性,所以才派了懂医的婢子。” 她认真的观察小依的神色,果然,提到王妃中毒的时候,小依面上闪过一抹惊慌。 但小依强装惊讶道:“竟是中毒?我……我……只当是顽疾。” 璃凰并不想打草惊蛇,于是宽慰道:“本妃曾经师从十巫,懂得些药理,不过王妃病症奇特,我也并无十足的把握,之前只是猜测而已,但,总要试一试的不是。” 小依见璃凰只是猜测,又想到之前巫彭长老都未曾看出,悬着的心才稍稍安顿。 ' 但璃凰接下来的话让她大惊失色:“试了几日的药,我才确定,王妃果然是中了毒的。” 璃凰这样说,也是避免有人查起云裳求药一事,所以只说这毒是自己试出来的。 小依并不知道,她所有的表情都已被璃凰收进眼底,更加确定了她是帮凶。 璃凰笑了一笑,话锋一转道:“本妃身旁从无长侍之人,你可知为何?” 小依摇了摇头,不知璃凰是何意。 璃凰笑道:“之前跟了本妃三年的侍女,不知受了何人指使,企图毒死本妃,后来被本妃发现,竟服毒自尽了,此后,本妃都不敢相信身边之人,所以没有什么心腹可言的。” 见小依面色苍白无力,璃凰继续道:“可怜她忠心于她藏在暗处的主子,最后却也不得善终,连带着她的家人,一同死在了家里,我猜想,她的主人之前一定拿她全家做要挟,只是兔死狗烹,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小依面如死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璃凰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瞧本妃这是做什么,吓着你了吧。” 小依声泪俱下,颤颤巍巍道:“元妃明鉴,婢子从未下毒害过王妃。” 璃凰笑着拉起她:“果真是吓着了,本妃自然相信你是安分的,刚刚说那些话,只是让你明白,任何人都会害元妃,但你,不会”。 她继续笑道:“你若做了,必然是求荣华地位,但王妃若死,这些你便都会失去。” 小依颤声道:“婢子,不懂元妃的意思。” 璃凰笑道:“届时总要有人为这毒负责任的,你觉得,谁最合适?” 小依顿时汗如雨下。 璃凰想要趁热打铁,试一试她的身份,遂道:“听说,你是彤霞阁出来的人?” 小依眼神闪烁,心虚的说道:“是。” 璃凰眼睛微眯,叹道:“本妃相信你,自然也相信彤妃,她不是那等狠毒之人。” 她的面上不见一丝波澜,继续道:“否则,岂不是引火烧身。” 她斜眼扫了扫小依的神情,见她拼命压制自己惊恐神态,便知自己的离心术起了作用,只是看小依如何去做了。 待璃凰起身离开,小依只觉头昏脑胀,浑身酸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想起彤妃说过,只要自己替她把药给王妃喂下去,让她早点撒手人寰,便赐予自己无上荣耀,若自己不肯,就荼毒自己全家。 可如今听元妃这一番话,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彤妃只是让自己来做这个替死鬼而已,等到王妃真的死了,她一定会对自己全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在被命运选中的那一刻,死亡就是她唯一的归宿了。 小依终究觉得,元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这般敲打自己。 事到如今,能帮自己的,恐怕只有元妃了。 第38章 倾诉情谊 禁足已整整两日,云裳也已雕刻好了木像,百无聊赖之际,便在空地上自顾自的发呆。 “师姐”,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 云裳侧着转头,便看见十七和十四正小跑着奔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云裳又惊又喜,终于有人来陪自己说话了。 十四笑道:“知道师姐闷不住的,所以特意来瞧瞧。” 云裳好奇的问道:“如今不是应该忙着准备六师姐的拜礼吗,平日又要采药练功,也亏得你们百忙之中来陪师姐说话。” 十七摇了摇头,无奈道:“师姐不知道,这拜礼,我们原插不上手的。” 云裳惊讶道:“什么意思?” 十七叹道:“有的是师兄们上赶着帮忙的,听说月厘师姐的姑母就是轩辕次妃,想必她很有可能嫁入轩辕帝族,是以,大家一个两个都赶着巴结呢。” 十四接着话茬说道:“所以啊,我们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卒,自然闲的很,”他说着又扑哧笑了:“这样正好,本来我们也不愿意凑这份热闹。” 云裳听了他们的话,嗤笑道:“师姐倒是一门心思扑向轩辕,只是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罢了。” 十四道:“师姐知道吗,轩辕帝储为了给六师姐准备拜礼,也特意留在了巫族,想来二人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吧。” 云裳觉得奇怪,川穹并没有告诉她姬俊也留下来了,况且姬俊也没有来探望啊,于是问道:“你是说,殿下留在巫族了?” 十七点点头:“师姐不知道吗,六师姐可是到处宣扬殿下是为她留下的呢,不过我看未必,殿下看她的眼神毫无情谊。” 十四看了看十七一脸搞笑的神情,打趣道:“你这小东西,还能看懂眼神了啊。” 十七扬一扬头,傲娇的说道:“那是自然。” 十四看云裳神色呆滞,不禁轻轻唤道:“师姐?” 云裳回了回神,笑道:“哦,没事,对了,今日有神农族的消息吗?” 十七回道:“嗯,别的倒没听说,只偶尔听巫彭长老提起,说他给元妃拟了新药方,近日王妃之疾已有起色了。” 云裳听了这一番话,方才有些心安了。 十四不知道云裳怎么问起神农族,于是问道:“师姐怎么打听起神农一族了。” 云裳愣了愣,转而笑容尴尬的说道:“哦,我只是听说神农王妃患了奇症,师父也百思不得解,身为医者,难免好奇。” 十七笑了笑道:“八师姐一向最良善的。” 十七想起来今日还未入山采药,便赶紧提醒了十四,二人跟云裳话了别,便赶忙走了出去。 云裳正要起身回屋,便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阳灼灼,用全部的热情拥抱着地面,姬俊身着一袭长袍而立,长袍上丝线环绕,在日光下越发显的波光粼粼,灵动生趣,十分惹眼。 云裳佯装生气道:“殿下不应该陪着月厘师姐准备拜礼吗,怎么迷了路,到我这无人问津的小屋了。” 姬俊面色莹润,缓缓朝云裳走来,半笑道:“心里若只有这一条路,又如何会迷失方向。” 云裳嘴角隆起似有似无的笑:“可是他人皆传,你是为了师姐留下的。” 姬俊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人之言与我何干,我在乎的,只有你的思想”,他慢慢靠近云裳,浑身散发的雄厚气息将云裳紧紧包裹,一字一字道:“那么,你觉得,我是为何留下呢?” 云裳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道:“那……,你那日为何替师姐说话?” 姬俊不禁一笑,原来她真的是吃醋了。 他伸手捏了捏云裳的鼻头,宠溺道:“你是师妹,这样公然顶撞自己的师姐,不是给其余师弟们树立不良的榜样吗,何况月厘是王女,又即将结业,得罪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云裳却撅起嘴巴,倔强道:“我不怕。” 姬俊微微颔首,重重吐出两个字:“我怕。” 云裳一惊,抬眼对上姬俊的双眸,未曾开口,就听姬俊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轻而易举的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云裳低了头,心里暗暗道:“原来他帮月厘说话,是想尽快息事宁人,怕自己把事情闹大,让她丢了面子,也让自己间接的与整个柏皇氏为敌。” 明白了原委,云裳心内的委屈自然烟消云散。 她猛的抬起头,又对姬俊道:“那你既然住了下来,为何今日才来找我玩,我都快闷死了。” 姬俊见误会消除,也笑的更加浓厚,解释道:“你不是说先不要将你我之事弄的人尽皆知,等时机合适再宣告吗,怎么,你是后悔了?” 这话的意思是,若是姬俊立时就来,岂不是坐实了二人之事。 被反将一军,云裳只好讪讪道:“那就算我错怪你了。” 姬俊觉得又气又笑,说道:“那你如何补偿我。” “补偿?”云裳倒是没想过,遂道:“你说如何?” 姬俊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猛然向前两步,含住了那瓣粉嫩薄唇,婆娑片刻方才放开。 然后趁着云裳还没反应,姬俊便颇有回味的说道:“既然你想不到,那就用这个偿还吧。” 羞涩慢慢爬上云裳的脸庞,敏然绽放成一片火红的霞光,她不觉往后退了半步,半嗔半怪道:“你……也不怕旁人看到。” 姬俊每次都十分欣赏她面上的羞涩慌张,不禁笑了笑,说道:“我早看过了,大家都在忙着,没有人看得到。” “再说”,他义正言辞道:“我若不讨回这个补偿,回头怕云裳姑娘不认账”。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云裳哼了一声,朗声道:“本姑娘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姬俊哈哈笑出声来,说道:“你若是觉得不好,要不然就还给本君。” 姬俊说完便向云裳凑了过去,云裳急忙躲开,二人追逐嬉戏之际,正被快步前来的月厘撞进眼里。 月厘看见这一幕自然是火冒三丈,明明是炙热难耐的艳阳天气,她却感觉如身着单衣进入了冰天雪地里一般,瞬间感觉严寒无比。 云裳姬俊也看见了月厘,霎时间也安静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神色。 月厘强烈的压制住满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憋足了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丝苦笑:“殿下表兄原来在这里,我说到处寻你不着呢。” 姬俊掸了掸衣袖上的尘灰,咳嗽了一声道:“月厘表妹可是有事”? 月厘瞥了眼云裳,声音含了一丝颤抖道:“我,只是想请殿下斟酌一下拜礼的礼辞。” 姬俊点点头道:“巫族之事,我不甚了然……。” 月厘见姬俊似有拒绝之意,忙解释道:“只是斟酌礼辞的语句,涉及不到其它。” 姬俊还是怕云裳误会,于是探了探云裳的脸色。 看不出她神色的变化,姬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正思忖着要如何拒绝月厘之时,云裳却道:“去吧,师姐就要结业了,自然别留下什么遗憾。” 姬俊向她投去疑问的目光,但看到云裳眸子中射出真诚的光芒,姬俊便明白了,她这是不想让月厘在结业之时,还对这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姬俊心里不禁赞叹,“一向知道她的善良的,没想到前几日月厘如此对她,她竟还会如此为她着想”。 为了不让月厘再度嫉恨云裳,也为了云裳的一片良善,姬俊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云裳本是好心,落在月厘眼里就成了□□裸的炫耀,这是在像自己宣告,姬俊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答应帮自己忙的吗,她脚步迟迟的跟在姬俊的身后,内心怒意燃烧,无比煎熬。 姬俊对于月厘的结业拜辞倒是十分尽心,也帮她精心调整了许多地方,见时候不早,姬俊便起身要告辞了。 月厘是希望姬俊留下来的,悦声道:“时候不早了,殿下表兄就在这里一同用饭吧,也让月厘好好敬表兄一番,答谢表兄的襄助。” 姬俊淡淡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夜色见深,还是莫被人误会,有损月厘表妹的清誉。” 月厘见他抬腿要走,又慌忙道:“你我原是表亲,表兄何必顾及?” 姬俊顿了顿,继而道:“虽是表亲,亦男女有别。” 月厘见他这样冷漠的样子,声音含了几分讽刺:“殿下与师妹逗趣玩笑的时候,怎么想不到男女有别了,殿下是不是就喜欢她那副狐媚样子?” 黏酸带醋的语气说的姬俊浑身不舒服,声音亦有几分冷了下来:“她是你的师妹,你莫要含血喷人。” 月厘已经走投无路了,姬俊的冷漠逼得她不得不咄咄逼人:“我说错了吗?她这个小娼妇,惯会蛊惑人心,长老们也就罢了,现在又要来勾引殿下,我恨不能剥了她的皮……。” 姬俊此时已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住口,这也是你为人师姐能说的话吗?云裳好歹是你的师妹,哪怕你们素来不和,你又怎能出此恶言诋毁她。” 月厘心里的委屈如江河翻滚,含泪道:“事实如此,若不是她的存在,殿下怎么会视我于无物?” 姬俊觉得更加烦躁难安,冷声道:“不可理喻。” 这四个字狠狠的砸在月厘的心上,直砸的心头豁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鲜血直流,奔涌而出。 望着姬俊夺门而出的的身影,月厘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脑中浮现出下午见到的那一幕,她眼神中突然就放出凶狠的光芒。 一抹狠辣爬上月厘的嘴角,狠狠道:“巫云裳,只要你死了,殿下一定会喜欢我,只要你死了……。” 晚霞一点点扫起散落的光,将天空用一块偌大的黑布蒙上,热闹了一天的宝源山刹那间平静了下来,万灵归洞,草木息鼓,一切的一切都归于这无边无垠的暗夜中。 第39章 小依之死 小依反复思考了一夜,便决定去向璃凰坦言一切,刚走到族宫的内园,便迎上了款款前来的彤妃。 见小依步履匆匆,彤妃冷笑的问道:“小依,这个时候你不在万梓殿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小依见到彤妃嘴角的冷笑,浑身战栗发抖,喏喏道:“婢子,婢子……。” 见她这样紧张,彤妃拿帕子掩了掩鼻子,小声道:“你是要去见轩辕那位元妃吧?” 话一出口,彤妃便紧紧盯着小依的神情,见她发抖的不成样子,轻轻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好像被我说中了一样。” 小依手脚冰凉,浑身像置于万丈冰川中,嘴唇微紫,半天才颤颤巍巍道:“王妃……吃了……吃了药有起色……婢子……婢子想去禀告元妃……。” 短短一句话,小依却颤抖着说了半天,彤妃见她撒谎,眼神中笑意尽散,只剩无边的愤怒,冷声道:“你打量我不知道呢,这几日元妃都是派各种不同的医女去王妃处侍奉,哪里有你近身的功夫。” 她吐了口气,压制住满心的怒火,小声道:“说,元妃可是发现了什么?” 小依慌不择言,也顾不得后果了,于是道:“元妃似乎……似乎发现王妃……中毒了……。” “你说什么”,彤妃面色也闪过惊慌失措的表情,但很快便恢复自若,淡淡道:“那又如何?” 小依木讷的立着,一言不发。 彤妃见她这样害怕,安慰道:“你放心,元妃来之前,我们不是已经停了毒吗,元妃并没有证据啊。” 小依信了几分彤妃的话,忙道:“彤妃,婢子怕,怕元妃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彤妃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小依这样胆小的性子坏了大事,试探道:“所以,你这是准备去坦言一切吗?” 小依被说中心事,支支吾吾的不知所云。 彤妃神色阴森,怒喝道:“你可知诋毁族妃是怎样的下场。” 小依面色苍白,含泪道:“婢子……婢子不敢……。” 看小依这样不中用,彤妃怒气更盛,刚欲发作,就被身后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掌扯住了衣袖。 这双手的主人是彤妃身边经年的安嬷嬷,她递过去一个不可声张的眼神,这才让彤妃收住了脾气。 彤妃平心静气的对低着头的小依道:“本妃知道,你自然是忠心的。” 她拉住小依的手,假装欢笑道:“元妃一定是跟你说了什么吧,要不然你也不能吓成这样。” 小依不敢抬头去快彤妃的神色,只好继续低着头道:“没……没说什么……。” 彤妃笑容突然变的恐怖起来:“就算她跟你说了什么也不打紧,因为只要有人主动畏罪伏法,她就怀疑不到本妃头上。” 难道要拿自己顶罪,小依惊恐万状,慌乱的抬起头,声音发抖道:“彤妃……。” 彤妃冷着笑了笑,见四下无人,便道:“你怕什么,本妃说的不是你。” 看小依并不相信的样子,彤妃便道:“好了,你该做什么就去吧,本妃也正要去静安斋呢。” 小依见彤妃放行,便唯唯诺诺的点了头。 小依刚走出去没两步,彤妃便给安嬷嬷使了个眼色,安嬷嬷紧走两步上前,揪住小依的头发狠狠地摔向旁边的石头上。 可怜的小依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一头栽倒了地上,头上鲜叶直流,瞬间没有了呼吸。 彤妃面上不见一丝波澜,吐了口气幽幽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安嬷嬷跟彤妃交换了眼神,彤妃会意,便赶紧做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大声叫起来:“快来人啊,来人啊。” 安嬷嬷也忙扶住彤妃瘫软的身体,大声惊呼了来:“来人啊,有人要伤害彤妃……。” 一众守卫闻声而来,见安嬷嬷正扶着面色苍白的彤妃好声安慰,旁边躺着一个鲜叶淋漓的婢子,忙问道:“彤妃主子,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彤妃似乎是吓着了,惊慌失措的没有声音,倒是安嬷嬷说道:“彤妃被这畏罪自杀的婢子吓到了,还不赶紧抬软塌来,扶主子回彤霞阁,再找人把这尸首处理了。” 守卫不敢违抗命令,便只好照办了。 彤妃乘着软塌舒适而去,嘴角溢出一丝丝阴森恐怖的笑来。 静妃作为管理内族之人,这消息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她觉得事有蹊跷,便一路急急忙忙的寻了璃凰来。 “你说什么?小依死了?”,璃凰坐在内殿中,闻言全身一阵。 静妃也是惊恐万分,点头道:“听说是知道你查出王妃的病因,本来就心虚,又见彤妃来问罪,自知难逃一死,便一头撞在内园的石头上,畏罪自尽。” 璃凰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冷冷道:“不过是幕后之人掩人耳目罢了”,璃凰叹道:“是我的错,不该轻易试探她,这才让幕后之人将她灭了口。” 静妃缓缓道:“此事,尚有蹊跷。” 璃凰抬了抬眼:“怎么说。” 静妃吐了口气道:“据守卫说,当时彤妃也在此,彤妃说是她向小依兴师问罪,才让小依起了自尽之心。” 璃凰眉头微蹙,思考了半晌道:“后来呢?” “后来彤妃因过度惊吓,所以被抬回了殿里,彤妃身边的嬷嬷要求将小依的尸身处理,但守卫没有我的首肯自然不敢处置,所以才报到我这里,”静妃道。 璃凰点了点头道:“小依的尸首在哪里?” 静妃知道她的意图,便道:“我已经派人检查过了,确实是头部遭受重创而死,但小依发髻松散,似乎有被人揪住头发,触石而死的可能。” 璃凰不禁直了直身子,重重道:“幕后之人定然是她无疑。” 静妃提了一口气道:“就算是,她们也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此时我们是断断寻不到机会了,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璃凰眼里也写满疑问:“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论荣宠,王妃失势多年,绝不可能威胁她,论地位,尚有姐姐在,主妃之位也轮不到她,她又为何如此做呢?” 静妃抬眼看了看璃凰,说道:“你若想知道原因,不如随我去彤霞阁走一趟吧。” 璃凰微微颔首,语气幽幽道:“想来此刻王兄也在,正好,我们也前去安慰一番吧。” 静妃点了点头,便与璃凰一路而去了。 神农族风起云涌,宝源山上也是不甚祥静。 月厘自被姬俊训斥,心里便愈加憎恨云裳,她固执的认为是云裳迷了姬俊的心窍,一心只想除了她。 但云裳是医中圣手,下毒是万万行不通的,此刻又在宝源山中,在长老们的眼皮底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月厘简直气得五内俱焚。 不能让云裳死,至少也要好好惩治她一番,月厘心内有了盘算,面色才逐渐有些好转。 天气晴暖,云裳正在屋内研读药经,十六师弟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声音惊呼道:“师姐快去看看吧,殿下受伤了。” 云裳闻言面色一惊,连忙问道:“在哪里受的伤?伤势如何?” 十六按照月厘教他的话说道:“殿下是今早与大师兄切磋武艺,却不小心伤了自己,平素里知道殿下和师姐交好,师姐要不要去看一看呢。” 果然听了这话,云裳拔腿就往门外走,十六见云裳上当,心内默默吐了口气。 但云裳刚走到门口就猛然转了身,复又坐回桌边,十六见情况有变,声音也心虚起来:“师姐,怎么不走了……?” 云裳抬眼望向十六,拿了个小像自顾自的观察道:“十六师弟一向不是最听月厘师姐的话,平日也不愿意跟我接触的吗,怎么殿下受了伤,倒是让你来传话呢。” 十六见云裳这样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得反复道:“我……我……。” 云裳嗤笑了一声,抬眼道:“是月厘师姐让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她,若对我有何不满,明着来就是了,暗箭伤人多不光彩,何况,无论明暗,她哪次得了便宜,别再自取其辱了。” 十六就这样被□□裸的拆穿,吞了口巨大的吐沫刚要回声,云裳又道:“大师兄一早才来过,说是要入山采药的,哪里有功夫去和殿下切磋。” 有了这确实的证据,十六自知理亏,站在那里浑身不舒服,云裳本来也不想为难他,遂道:“你回去吧,见了师姐,就说看到大师兄在我这里,想来她也不会难为你了。” 十六如释重负,没想到云裳竟然对自己恩将仇报,忙拜了礼道:“谢师姐大恩。”这才泥鳅一般的逃出了云裳的视线。 月厘见此计不成,终究只是生了闷气,心里暗暗将云裳又诅咒了千万遍,方才罢休。 一时月厘觉得气愤无比,便出了屋门闲逛,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后山处……。 第40章 质问彤妃 神农族,彤霞阁中。 璃凰和静妃前来探望受惊的彤妃,果不其然发现共工正在此处。 彤妃此刻正在榻上坐着,倒在共工怀里哭诉今日受的惊吓呢。 璃凰与静妃进了内殿,坐在一旁看她自顾自的表演着种种委屈,待彤妃大约哭诉的差不多了,璃凰才出声安慰。 她神色自如道:“彤妃受了惊吓,本妃和静妃姐姐特意来探望你。” 共工此刻才注意到璃凰和静妃,忙抽出被彤妃紧紧抱着的胳膊,赞扬道:“你们来了,难得你们有这份心。” 他看了看一旁静默的静妃,问道:“爱妃怎么了,怎么一脸心事。” 彤妃心下烦闷,明明自己才是受害人,他偏要对静妃如此牵挂,对自己不过是敷衍而已。 静妃淡淡道:“只是想起王妃姐姐的遭遇,心里觉得不忍而已。” 共工眸子里也笼上三分怒意,冷声道:“这个贱婢真可恶,居然嫌弃王妃病躯,想要置其与死地,就这么死了也便宜了她。” 静妃刚要说话,就被彤妃抢了白:“是呢,本妃也是听说王妃中毒之事,想要前去质问小依,谁知在内园遇见,她竟对此供认不讳,还诅咒神农王室。” 她楚楚可怜的接着道:“说我们都是高高在上的魔鬼,竟让她去服侍将死之人,处处受人排挤,所以才要害了王妃,能使自己脱离这活生生的地狱”。 彤妃梨花带雨说的甚是有据,只落在璃凰的耳朵里,总觉得有几分诛心。 璃凰端了桌上的一杯茶,没喝到嘴里便不动声色的放了下去。 共工见状,关切的问道:“茶水是不合元妃的口味吗,不如让人换一杯来,来人……。” 璃凰含笑打断了共工的话,说道:“不必麻烦,只是之前有过被人下毒的经历,现下怀着身孕,璃凰不敢在它处乱饮。” 共工心内一惊,吞了口巨大的吐沫下去,却听彤妃声音急促,委屈道:“元妃这是怀疑婢妾的茶水有毒吗,王上在这里,婢妾可以饮给您看。” 说完她就要起身去拿,却被静妃拦住道:“妹妹想多了,元妃只是因为身怀有孕,才格外注重饮食。” 彤妃听了这话,才不那样心烦意乱。 璃凰却看出她的急躁,假装安慰道:“不怪彤妃,大概你也是知道小依是从彤霞阁出去的人,所以才怕人怀疑此事与你有关,急着证明给人看忠心。” 她看到彤妃面色上腾起的愤然神色,笑着道:“不过你大可放心,眼下小依死了,自然没人敢怀疑你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依然要敲打敲打她的。 彤妃满脸都是泪,眼里也是雾气横生,拉着共工的袖子道:“王上,元妃这是怪婢妾了,但婢妾是一片好心,才派人去侍奉王妃的呀……。” 共工被她哭的心烦气躁,冷声道:“元妃责备你是应该的,就算你无心之过,到底作恶之人也是你殿里的。” 彤妃断定璃凰是没有证据的,眼下不如服个软,把这事遮掩过去。 她含泪点头道:“是,是婢妾识人不明,害了王妃,还请王上责罚。” 共工看向璃凰,问道:“查明何种毒药了吗?” 彤妃悄悄抬了抬眸子,见璃凰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才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皮。 璃凰此时尚且没有确实的证据,所以也不便打草惊蛇,只得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共工知道璃凰一向与王妃交好,为了给璃凰一个面子,便不得不对彤妃小惩一番。 他正色威严道:“既如此,彤妃便暂且交出一切权力,静心思过,”他抬头看了看静妃,又道:“至于兕冬,彤妃思过不宜教养,便由静妃抚育。” 其它还好,但彤妃听说要将兕冬交由静妃,伤心惊怒,厉声泣诉道:“王上,您这是要了婢妾的命啊……。” 共工实在烦躁不已,便甩下一句话:“就这样定了。” 他望着温柔陈静的静妃,想起她不争不抢的柔顺性子,说道:“今晚本王去静妃殿里”,然后扬长而去。 静妃点了点头,依旧一片云淡风轻的样子。 彤妃怒不可遏,看璃凰和静妃也起身告辞,她突然说道:“元妃这下可满意了。” 璃凰看着她失去理智的样子,耐人寻味道:“你觉得,本妃会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在外伺候的安嬷嬷见王上离开才进了内殿,看彤妃这般质问元妃,生怕她说漏嘴,忙赔罪道:“元妃恕罪,我们主子是看小公子离开身边,一时接受不了,才敢这般对您说话,请您莫要见怪。” 静妃扯了扯璃凰的衣服,示意她不要闹僵,璃凰便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随静妃一同出去了。 安嬷嬷见二人走了,才感觉走到床边安慰哭成泪人的彤妃。 彤妃声泪俱下,唤了声:“嬷嬷……。” 安嬷嬷见她这般难过,也含了几分伤心,说道:“都怪老奴身子不济,这段日子没有陪在您身边,让您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只是老奴不知,您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彤妃声音苦意黯然,悲伤道:“为了他,什么都值得,若是王妃不死,他便永远被犬修压在底下。” 安嬷嬷见她这般执拗,劝道:“主子,你已经是二公子的庶母了。” 彤妃眉眼森然,冷冷道:“那又如何,王上又何尝真心待我,只是……只是可怜了我的冬儿……。” 安嬷嬷暖声道:“主子不必悬心,待您思过完毕,小公子会回到您身边的。” 彤妃眼里燃起一丝火光,声音急促道:“会吗,真的会吗?” 安嬷嬷重重的点了点头。 彤妃心下稍稍安慰,才道:“也好,若这样能平息此事,也不枉费我们母子分离一场。” 安嬷嬷握住彤妃的手道:“主子宽心,现在他们如何都查不到我们头上,空有疑心也是多余而已。” 彤妃点了点头,才慢慢把头靠在安嬷嬷肩膀上。 璃凰与静妃一路走着,谁也不曾开口说话,犬修和句龙正往彤霞阁的方向来,半路四人正好撞上。 犬修本就沉不住气,急忙问道:“听说母妃是中了毒,姑母可否将详情告知。” 璃凰嘴角微微牵扯,静言道:“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姑母也没有其它可补充的了。” 犬修听了璃凰的话,内心怒火中烧:“果然如此,这个贱婢,竟然敢毒害母妃,简直该碎尸万段。” 璃凰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凶手也已自尽,多说无用,还是多去陪陪你母妃吧。” 犬修听了,便辞了他们,独自前往万梓殿了。 待犬修走远,璃凰才正色对句龙道:“龙儿,姑母有事交代。” 句龙看了一眼犬修的方向,璃凰一向有事情都是让二人合力完成的,这次却特意避开犬修,让他有些糊涂了。 璃凰看出他的心思,遂道:“犬修性子莽撞,这事只能你秘密调查。” 见璃凰如此说,句龙便知道此事甚不简单,抱拳道:“姑母请吩咐。” 璃凰看了眼静妃,二人心照不宣,于是说道:“本妃要你调查神农族可有犬戎奇毒——飞絮还春的迹象。” 句龙猛然醒悟,问道:“早年间父王攻打犬戎,好像确实将犬戎的一些珍奇草毒带回族宫,难道,难道母妃是中了犬戎的毒药……?” 静妃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句龙不解道:“姑母如何知晓?” 璃凰看了眼静妃,缓缓道:“我自有知道的办法,只是这毒乃来自传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所以一时也不好查到。” 句龙想起今日之事,大惊道:“小依今日莫名其妙的死了……姑母和母亲,可是怀疑彤妃?” 璃凰慢慢道:“她一个内族妇人,自然接触不到这等奇毒,除非,她勾结族中官员。” 句龙虽然不敢相信,但见璃凰这般正色,也存了三分疑心,道:“姑母放心,句龙定然一查到底。” 静妃嘱咐道:“龙儿,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句龙答道:“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璃凰知道他素来可靠,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待璃凰和静妃走的远了,句龙方才望向彤霞阁的方向,眸子里数不尽的复杂情绪。 第41章 禁足解除 禁足虽然听起来无聊难过的很,但有师兄弟们经常前来与自己玩笑解闷,于是云裳也觉得时间快得很。 姬俊也经常到此,将各族发生的奇巧趣事说与她听,所以云裳这几日倒也惬意的很。 七日期限转眼就过了,云裳自然解了禁足,蹦蹦跳跳的出来玩了。 川穹最知她的性子,大老远看她跑出屋子,便笑着迎了上去。 “师兄”,云裳叫着冲过去。 川穹嘴里噙着笑,说道:“知道你一刻也不愿意在屋里多待了,我特意来寻你,先去给长老们行个礼吧。” 云裳犹豫了一会儿,却又知道这绝对是躲不过去的,只好收起眉开眼笑的模样,随着川穹一道而去了。 詹灵宫中,十巫长老正研究前去神农一事,看云裳进来,大家一时之间便止住了讨论。 云裳乖乖的行了礼,说道:“弟子禁足已满,特地来回禀师尊。” 巫咸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说道:“这些日子,可磨练好了心性?” 云裳乖乖回答:“是,弟子日夜反思,再不敢胡作非为。” “日夜反思?”巫彭长老眉毛一翘:“我看你的屋子人来人往,热闹的很,还有时间反思?” 云裳一时被噎住,小眼一转道:“我知道师父素来疼我,师兄弟们肯定是受了师父的旨意,所以探望我的……。” 巫彭吐了口气道:“少些油嘴,本座可从未有什么旨意。” 嘴里虽说着冷漠的话,但巫彭脸色却是和蔼的很。 云裳俏眉一抬,忙说道:“既不是师父的意思,那……便是师尊,或者……是巫罗长老,巫姑长老……或者是其余长老。” 她啧啧嘴道:“不管是谁,这位长老真是菩萨心肠,就连受罚的弟子都这般关照,可见我巫族个个仁心……。” 此话说完,众长老不禁眉开眼笑,饶是一向严肃的巫彭长老,此刻也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巫姑长老笑道:“不愧是云裳,这一张巧嘴可真是无人能敌……。” 云裳笑答:“云裳的嘴只是花言巧语罢了,长老们才是一语定乾坤的人呢。” 这话一出,众长老脸色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就连一旁站着的川穹,也语笑灿然。 巫罗长老审视了云裳一番,对巫咸道:“我看大长老对云裳的惩罚也够了,本就是小徒月厘告的状,我也一直觉得对云裳有愧,因此也来为云裳讲两句好话,这孩子从小长在你我身边,自然是个品性不错的。” 巫彭长老见巫罗如此说,也说道:“唉,三长老此言差矣,月厘教导师妹,原也是好心,你又何必介怀。” 云裳亦抬头对巫罗道:“谢长老美言,云裳从来不曾怨恨师姐,更不会嗔怪长老的。” 巫罗见巫彭出言宽慰,又云裳这样懂事,才安心的点了点头。 巫咸今日接到神农之信,邀请十巫去为姜王妃祝祷祈福,便吩咐云裳道:“本座与众长老要离开宝源山几日,你几个师兄亦要前往,族中由你六师姐主事,你无事便不要往她跟前凑了。” 十巫前往各族主事,势必要带上几个内定为下一任十巫的弟子相随观礼,这个云裳是知道的,便答应道:“是。” 她复又问道:“长老们这是要去哪啊?” 巫咸淡淡道:“神农王妃中毒,我等要前去会诊和祝祷。” 巫咸之所以和盘托出,是早已料定了云裳已在烈山斋处知晓了此事。 果然,云裳面上不见大惊失色的神情,只点了头道:“既是中毒,可知所中何毒?” 巫彭摇摇头道:“只说是身旁婢子下毒,那婢子畏罪自尽了,我等之前也去看过,但一时也看不出何种毒来。” 云裳看巫咸面色凝重,想起老者的话,这毒原在九族药经之外,无成文记载,且已失传多年,师父不甚了解也是有的。 而且老者也告诉了云裳,这种毒无药可救的,即使众长老知道了此毒,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会暴露自己曾去过神农族的事情。 且又听说下毒的婢子死了,云裳一时更觉无比蹊跷,算了,还是等元妃查明了真相再说吧。 云裳缓缓道:“长老们尽管放心的去,云裳一定好好听从师姐的命令,绝不让长老们有后顾之忧。” 巫咸听了,这才放心的让她退下了。 出了詹灵宫,云裳觉得一块石头压在胸口上,让人心烦气闷,无比忧燥,遂去了姬俊屋子的方向。 姬俊正要出门,见云裳过来,忙迎了上去。 他笑意幽幽道:“禁足结束了,心情可好?” 云裳似有心事的摇了摇头。 姬俊见她情绪低落,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裳抬头看了一眼姬俊,语气散散道:“听说王妃身边的婢子承认是自己下了毒,畏罪自尽了?” 姬俊悠长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云裳觉得不对劲,问道:“老翁不是说,这毒是已经消失多年的奇毒吗,她一个婢子怎么可能接触到?” 姬俊吐了口气道:“你都能想到,婶母难道想不到吗?” 云裳不解其意,问道:“此话何解?” 姬俊看着她,想了想道:“我在想,婶母既然没有将此毒公于天下,便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想,这毒连医术高超的巫彭长老都未曾想起,又有何人能够证明?就算证明了,若找不到主谋,又会牵扯多少人命。” 云裳有些懂得他的意思了,也没有继续说话。 姬俊继续道:“王妃是华胥族嫡女,华胥王是九族里唯一一个与炎黄二帝同辈的君王,万一让他误会了是神农王蓄意陷害王妃,这天下,将会掀起一场不小的动荡。” 云裳倒是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姬俊见云裳似乎了然,又继续道:“至于那个婢子,绝不是幕后之人,想必在她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巨大阴谋,但你我终究无力帮忙,只能寄希望于婶母,希望她能查出幕后黑手,还姜王妃一个公道。” 云裳嘴角升起一丝笑意,暖声道:“看不出来,原来你也这般为姜王妃着想。” 姬俊定定然的看向云裳,缓缓道:“爱屋及乌罢了……。” 云裳不解道:“啊?什么爱屋及乌?” 姬俊见自己差点说错话,赶紧圆场道:“哦,婶母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心系婶母的烦恼。”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姜王妃这样善良的人,老天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姬俊亦笑着点头。 话音刚落,就听得背后一句响亮的话说道:“云裳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云裳转头望去,便见大羿正拿了一摞公文,远处而来。 云裳道:“自然是禁足期过了,我才可以自由行动了。” 大羿故意“哦”了一声,打趣道:“刚过禁足,就迫不及待的来见我们殿下了啊,果然是……。” 话未说完,就被姬俊一声咳嗽打断了,姬俊嗔怪道:“今日族中有事吗?” 大羿摇了摇头道:“没有,和平常一样,不过帝尊听说姜王妃中毒之事,派了人送去大量的补品。” 姬俊点了点头,听大羿继续道:“据说华胥王也派人说要去接姜王妃回去住呢,这神农王好话说尽,才没有失了这个体面。” 姬俊吐了口气道:“华胥族德高望重,若是真的动怒,想来也够神农王受的。” 大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得意道:“那才好,神农王一向得意忘形的很,对帝尊也是不恭不敬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姬俊紧张的看了眼云裳,虽然她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姬俊也不喜欢大羿这样议论她的父亲。 他警示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这般胡乱说话,仔细你的舌头。” 大羿见姬俊批评,赶忙捂住了嘴。 姬俊笑对云裳道:“我屋里有今早采集的甘露,泡茶正好,可有兴趣品一品?” 云裳此时正出了神想事情呢,见姬俊看向自己才回过神来,忙道:“好啊。” 大羿也道:“正好我也赶路赶的口干舌燥,正好尝尝殿下的好茶。” 三人互相一笑,方一起进了屋去。 第42章 句龙彤妃 句龙在彤霞阁外踌躇了片刻,方才抬脚入了殿门。 听说二公子来了,彤妃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慌忙的整理起自己的衣冠头饰。 安嬷嬷见她这般,咳了一声提醒,毕竟周围还有这许多婢子。 彤妃得了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的慌乱似有不妥,出言道:“你们都下去吧,安嬷嬷在旁伺候就够了。” 众人得了令退出,句龙也正好踏门而入。 彤妃强忍着内心的欢喜,笑道:“二公子来了,快坐,饮杯茶吧。” 安嬷嬷得了旨意去倒茶,却被句龙推辞道:“不必麻烦,句龙前来只是有几句话问彤妃,问完就走。” 安嬷嬷抬了抬眼,看向彤妃的神态,见她没有异议,便对句龙道:“那老奴就不打扰二位主子说话了。” 话落,便自行出了殿门,关上了殿阁的小门。 彤妃见殿中没有旁人,便顾不得二人身份之别,倾诉道:“今日真是危险,彤儿差一点就见不到二公子了。” 句龙闻言面色不悦,冷冷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彤妃又何必跟我做戏呢。” 彤妃眸子里皆是惊惶不安,喏喏道:“公子在说什么,我真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句龙冷笑道:“你敢说,小依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吗?” 彤妃呆愣片刻,想了想道:“自然是有关系。” 句龙以为她是要供认不讳了,于是抬了头听她继续说下去。 但彤妃却话音一转道:“若不是我为王妃去向那贱婢兴师问罪,她也不会羞愧自尽,说到底,我也是莽撞了些。” 句龙摇了摇头,嘴角噙着寒意道:“你既然抵死不认,我早晚会找到证据的。” 句龙说完便猛然起身,径直向门外而走,彤妃见他这样决绝无情,心碎难当,也顾不上什么,冲上去一把抱住句龙的后腰。 这个举动倒是将句龙吓了一跳,忙甩开她的双臂,呵斥道:“彤妃,你疯了吗?” 彤妃脸上亦是满脸泪痕,哀声道:“我原以为,你是来探望我的,没成想,你却是来质疑我的,你我相识已久,你竟然会如此疑心于我吗?” 句龙见她哭的这般可怜,也怕自己误会了她,想起曾经她也是十分善解人意的,便转过头道:“我自然知道,从前你是最温柔善良的,我也希望,此事无你无关……。” 彤妃听句龙声声怀念自己从前的样子,更加抑制不住自己奔涌的情谊,拉着句龙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是记得我们的从前的。” 句龙怕她会错了意,忙挣脱了她的手道:“如今您是长辈,是父王之妃,还是莫要时时刻刻记得曾经才好。” 彤妃含泪摇了摇头,忽然道:“我还是那个曾经的彤儿,只要你不介意,等你承袭王位,便可替我改了身份,我还做你的妃可好?” 句龙眸子中渐渐升起莫名的深意,眼珠转了一转,想要探探她的口风道:“我只是庶子,如何做得神农王。” 彤妃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以为他也不是那样无情,想也不想道:“王妃若死了,自然是静妃继任主妃之位,到时候你就是嫡子了,你自然可以与犬修抗衡。” 句龙见她似露马脚,追问道:“可,王兄的身后是华胥族,实力雄厚。” 彤妃面上喜色更甚,欢喜道:“若华胥王知道了王妃身中奇毒,定然会问罪神农,那么王上失了华胥王的支持,自然也就不会偏爱犬修了。” 句龙眉心一跳,沉沉的说道:“你怎么断定,王妃中的,是奇毒呢?” 彤妃面上一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心里想着要不要干脆告诉了他,但又怕自己在他心中成了狠毒妇人的形象,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句龙看她这般纠结不定,假意骗她道:“若我真有成为王上的那一天,自然不会薄待于你。” 他见彤妃露出欣喜之态,引导道:“但你我并无证据,来证明王妃是中了何种毒药。” 彤妃之前见句龙许诺了自己,更加欣喜若狂,几乎就要将真相和盘托出,这“我当然……”几个字刚刚说出口,就被疾步匆匆的安嬷嬷打断了话头。 安嬷嬷本来立在殿外,但一心听着屋里的动静,自家这个主子面对二公子一向是没有理智的,她也生怕她一时头脑发热就将攸关生死的事情和盘托出。 果不其然,幸亏她听到了这些谈话,听得出二公子一步一步的诱导,所以直接破门而入,打断了彤妃的自寻死路。 安嬷嬷是彤妃的乳娘,这彤妃虽然是有巢氏民间之女,但因父亲有功被封为王女,自幼便是安嬷嬷带大的,二人的情感堪比母女之情。 自彤妃被逼嫁给了神农王,便终日郁郁寡欢,虽然头几年得了宠爱,生了公子,但她的飞扬跋扈和斤斤计较却也让她失了神农王的心。 安嬷嬷知道,彤妃终究是放不下句龙的,生下公子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所以她才故意消磨神农王的耐心,为的是让自己少些恩宠,因为她的心,终究只在这个神农二公子的身上。 她想起当年句龙随静妃在有巢王宫住着的时候,二人曾琴瑟和鸣,彼此钟情,自己也是看着欢喜的,但自有巢王为了巩固有巢族和神农族的联谊,下令将彤妃送与神农王后,这二公子便再也没有主动来见过彤妃了。 平日里就连彤妃主动的问候和关怀,二公子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所以今日二公子主动前来探望,让安嬷嬷觉得疑心极了,她知道彤妃此刻定然只是欢愉过剩,根本没时间去想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但自己,必须要时刻盯紧了动静。 彤妃被安嬷嬷的闯入惊了一跳,话也未说完就断了,安嬷嬷紧着两步上前道:“主子受了惊,是不是该用药了。” 她冲彤妃挤了挤眼睛,彤妃得了示意,也明白了安嬷嬷的良苦用心,遂没有说话。 安嬷嬷回头对句龙行了礼,安分道:“老奴知道二位主子有话要谈,虽知不该打扰,但彤妃到了用药时间,不如先让彤妃用药吧。” 句龙虽然有些心急,但也无奈至斯,便点了点头。 安嬷嬷吩咐了婢子端了药,侍奉了彤妃吃下。 趁着彤妃用药,安嬷嬷仿佛无意的问道:“二公子平日从不来彤霞阁的,就连小公子的祝福礼,也只是匆匆现身就离去了,今日倒是出人意料,竟特意来看望我们主子。” 句龙听了这话,身上也觉得似有尴尬,彤妃放下药碗,也仔细竖起耳朵听他如何分说。 句龙尴尬的笑道:“到底与彤妃旧相识一场,平日知道她安好便是,今日得知彤霞阁出了大事,便不请自来了。” 安嬷嬷见句龙一番话说的彤妃喜笑颜开,心里觉得无奈极了,心里有些担忧,怕彤妃早晚会栽在句龙手上。 她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的,便道:“二公子倒是有心了,往日公子不是总说要避嫌吗,怎么如今到不提了。” 句龙面色渐冷,知道此刻有安嬷嬷在,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便也不再纠缠道:“今日是本君唐突了”,他看向彤妃道:“愿彤妃好生将养身子,本君就先行告辞了。” 句龙说完,便在彤妃不舍的眼神中毅然的转头而去。 彤妃见安嬷嬷这样待他,有些埋怨道:“嬷嬷,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说这些糊涂话做什么。” 安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企图一言点醒她:“彤妃啊,你看不出来吗,他分明是来试探你的口风的。” 彤妃心下委屈,眼角含泪道:“不是这样的,他是心里有我的……。” 安嬷嬷叹了一口粗重的气,劝道:“他若是心里有你,之前又如何这般对你,主子,你莫要自欺欺人了。” 彤妃拼命的摇头道:“或者,或者是他想通了,或者是他如今没有实力与王上抗衡,待他有朝一日做了王,他或者会记起来我的好,毕竟,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前程着想。” 安嬷嬷对彤妃的臆想实在不敢苟同,冷言道:“以二公子的才智,若有心为王,何苦处处想让,若有心于你,何必装模作样。” 彤妃心内最后燃气的一丝火光也被安嬷嬷熄灭,她满脸泪容,声声叹息:“嬷嬷,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只是我总抱有一丝幻想,只要他能再爱我一次,就算我全认了罪名也值得。” 安嬷嬷心痛的看着彤妃道:“你糊涂啊,就算你不为自己想,可还有小公子呢……。” 提到兕冬,彤妃才猛然当头一棒,片刻就恢复神色道:“你说得对,还有冬儿,我的冬儿……。” 安嬷嬷见彤妃身心俱疲,只得暖声道:“主子不要想太多了,先休息休息吧,睡醒了就好了。” 彤妃浑身无力,由安嬷嬷搀扶着上了榻,才辗转着睡着。 第43章 群蛇索命 句龙回到殿里,早在此等候的逢蒙便迎了上去。 他见句龙一脸疲惫,问道:“公子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句龙强笑了笑道:“没事,许是昨夜未睡好,你不是带新兵训练了吗,怎么样。” 逢蒙道:“正要跟殿下汇报,今岁兵士入伍者七千,已全部集结入营。” “七千?”句龙眉心微拧道:“去岁不是还一万有余吗,今年怎么少了许多。” 逢蒙回道:“轩辕元妃有喜,民间都道,说天神赐福轩辕,所以其余几族的男丁大多志气微弱,不肯入营为兵。” 句龙叹了口气道:“王上那里如何。” 逢蒙回道:“王上十分恼怒,但终究没有任何动静。” 句龙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我有些累了,你替我再去营中探望吧。” 逢蒙点了头,若有所思的退了出去。 十巫并几位大弟子离开了宝源山,巫族里当属月厘的地位最高了。 巫族弟子大部分是与云裳要好的,只有几个比较世故的小师弟畏惧月厘的身份,但也都不敢对云裳怎样,谁不知道云裳是个不好惹的性子呢。 所以即便是月厘看顾巫族族务,也丝毫不影响云裳自由散漫的小生活。 这日,大羿刚向姬俊汇报完今岁的招兵任务,便道:“帝尊已经问了几次殿下的行踪了,我只好说殿下为招兵买马在民间视察,所幸族中无大事,帝尊才不再问,真真是多亏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啊。” 姬俊笑道:“多谢大羿将军替姬俊担着,这招兵买马原是你的功劳,叫我如何过意的去。” 大羿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道:“罢了罢了,谁让我羿将军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为了殿下的花前月下,我只好鞍前马后了。” 姬俊见他这般说,更加觉得辛苦了他,抱歉道:“不管如何说,这份情,姬俊记着了。” 大羿挑了挑眉,咳了一声道:“若说还人情,眼下倒有个很好的机会。” 姬俊不解道:“哦?怎么说?” 大羿咂咂嘴道:“本将军也不是那爱打听的人,但你与这个小辣椒的故事,我怎么愈发看不懂了呢?” 姬俊哑然失笑,嗔怪道:“还说自己不爱打听,眼下这是做什么呢?” 大羿哈哈一笑,说道:“关心而已,关心而已。” 姬俊吐了口气,崭然一笑道:“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彼此有心,所以不愿再被世俗牵累而已。” 大羿愈发觉得迷糊起来,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殿下说话就不能直接了当吗,你明知道我是个粗人,还一股脑的绕弯子,真真绕的我头晕,也罢,看到你们如今这如胶似漆的样子,我也放心了,只好你们好好就成,个中缘由我也看不分明的。” 姬俊笑着颔首道:“哪里就如胶似漆了,偏你这般会打趣。” 大羿可不甘示弱,朗声道:“这个可不是我胡说,你且看小辣椒看你那眼神吧,浓情蜜意的都快溢出眼眶来,平日里她可是火一样的性子,只有在你跟前,才能流露出女儿家的水波荡漾。” 姬俊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说道:“她只是性情中人罢了,其实是个最善解人意的姑娘。” 大羿伸了伸脖子,摇头啧啧道:“情之一字,果然不同凡响,还从未见殿下如此欣赏一个姑娘呢。” 二人正言语逗闹见,几个弟子经过姬俊房门,从此跑向了远方。 大羿惊怪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这样慌慌张张。” 姬俊也觉得奇怪,因怕发生什么事情,便对大羿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众人奔跑的方向正是云裳小屋,姬俊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脚步也变得十分匆忙起来。 云裳的屋子此时确实发生了事情,原来云裳一早起来便发现屋子里好似十分热闹,定睛看去,才发现屋子里各个角落都是蚯蚓和泥鳅。 夏日早餐,明明是艳阳高照,怎么会多了这么多的虫子,多年的草药研究早已使得云裳练就敏锐的嗅觉,仔细一闻才发现,这些蚯蚓和泥鳅身上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蛇莓气味,分明是要引群蛇来攻。 想是有人要致自己于死地啊,云裳心下觉得不妙,便起身想要一探究竟,刚刚才穿戴完毕,云裳便发现房间周身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灵蛇,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睛朝屋子里奔来。 大惊失色之际,云裳忽然发现了桌子上的凤仙花,这是昨夜十七上山采药带回来的,说是看着好看,给云裳装点房间用。 蛇怕凤仙花,云裳心内将十七默默的感念了好久,才将凤仙花揉碎了,洒在屋门口上,群蛇一时间无法入屋,便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云裳的屋子,将小屋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 前来给云裳送饭的师弟看见云裳小屋被蛇围攻,吓的大叫起来,这才有了刚刚姬俊大羿看到的一幕。 姬俊和大羿此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时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但外面多耽误一分钟,云裳的危险也会更加多一倍,姬俊想也不想,径直往里冲去。 大羿见姬俊这样冲动,急忙拉住他道:“殿下切莫着急,眼下不是强攻就能救云裳的。” 姬俊心急如焚,语气急躁道:“再耽误下去,云裳就危在旦夕了。” 大羿劝道:“我们想想办法,或许可以有更好的方法呢。” 姬俊却一心只想进去救人,吼声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放开我。” 但大羿臂力惊人,强拉着姬俊,一时之间姬俊也根本无法挣脱。 十七和十四也焦急的站在门口,急的跺脚。 十四道:“蛇不是怕火吗,我们一把火烧了这里不就好了。” 十七吼道:“你糊涂了吧,要是把师姐烧死了怎么办?” 十四自知这是个馊主意,懦懦道:“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雄黄粉啊。” 十七想了想道:“不如我们把雄黄粉泡在水里,把衣服浸了水,冲进去救出师姐。” 十四觉得这个主意好,便点头应道:“好,只是,”他面露为难之色道:“我们去哪里找那么多雄黄粉,药草都在药库里,没有月厘师姐的允许,我们拿不到的。” 十七一时之间也陷入为难的境地,气道:“我看这蛇就是她引来的,她素日最对云裳师姐看不惯。” 十七话音刚落,面上就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月厘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平白无故的冤枉我。” 十四见十七受了巴掌,一把将他护在身后道:“师姐这是做什么,十七纵然说错了话,师姐训导便是,何必这样。” 月厘怒眼看向十四道:“我教训一下出言不逊的十七,十四师弟不乐意了吗,何况,十七刚才说什么你也听到了,难道不该打吗?” 十七怒气冲冲的看着月厘道:“我说的不对吗,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来了这么多蛇。” 月厘脸上怒意洋溢,忿然扬起了手道:“该死,” 只是这奋力的巴掌并没有落在十七的脸上,就被身旁的人截住了力道。 月厘一气,转眼瞪去,才发现身旁之人竟是姬俊。 她刚刚来得急,并未发现姬俊就在不远处直直的看着他们,如今被他看到这一幕,月厘只觉得脸上隐隐发烧。 姬俊沉了脸道:“本君为十七师弟求情,请月厘姑娘高抬贵手。” 月厘重重吐了口气道:“殿下表兄都开口了,月厘自然给了这个面子。” 她收回手臂,扬了脸,趾高气昂的对十七道:“日后还请师弟记住,尊重师兄师姐,乃是我巫族万年不变的族规,若再犯,必不轻饶。” 十七嗤笑一声,瞪大了眼道:“师姐如此爱护师弟师妹,我们自然效之仿之。” 月厘听了十七的讽刺,眸子里射出更寒冷的光来。 但终究还是要做出一番师姐的大度心态,便没有再跟十七计较。 第44章 云裳驱蛇 大羿看他们斗嘴计较,出言制止道:“我说你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救云裳姑娘吧,这样耽误下去也不是办法。” 姬俊看着月厘道:“月厘,你若是有药库的钥匙,还请借姬俊一用。” 本以为月厘会推辞,但她却嘴角微扬,面容和蔼道:“殿下表兄可是要雄黄散用,可巧,我也是来送此物给你的。” 十四和十七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看向月厘,待她真的拿出雄黄散,二人才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姬俊不顾众人劝导,执意将自己的外袍浸在水中,待雄黄散均匀散在外袍上,他才急不可耐的冲向屋门。 这些蛇明显不是善类,普通的雄黄散竟对它们不起丝毫的作用,姬俊一接近院落,就有几条蛇恶狠狠的向他扑来。 来不及多想,姬俊一路砍杀进去,蛇身一段段的分开成两截,姬俊只想着救云裳,丝毫没有退却的想法。 见雄黄散不起作用,大羿只想着赶紧唤姬俊回来,蛇太多了一些,大羿怕姬俊就算杀进小屋,也无法救出云裳来。 月厘以为姬俊见雄黄散没有用,就会知难而退的,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灵蛇的确是月厘设计引来的,她见云裳一次次躲过她的陷阱,心内怒火肆漫,早已失去理智,一心只想置她于死地。 云裳此时正在屋内寻找脱身的办法,她其实并不害怕,因为自己是懂兽语的。 但蛇实在太多,如果要用兽语,势必要大声呼唤,那样就会暴露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 一时之间云裳也进退两难,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正在云裳踌躇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在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箭一般速度的身影便破门而入,直直的立在她的面前。 是姬俊! 云裳大喜大惊,虽然满心欢喜于他的到来,却也看得出他已经筋疲力尽,想必是力战群蛇十分辛苦,现在几乎无法带着自己全身而退。 姬俊闯进了屋里,大羿和一众师弟才松了口气,但灵蛇虽然死了一批,另一批又紧接着爬了来,将屋门围的更加紧密了一点。 众人的心又一次揪紧了。 云裳赶紧跑向姬俊,细心的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担心未定之时,却被姬俊一把拉进怀里。 他的力气那样大,丝毫对不上脸上疲惫不堪的样子,云裳被抱的有些疼,轻轻叫出一声“疼”来。 姬俊紧张极了,连忙松开手问道:“哪里疼,你可是被咬了?” 云裳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你看我这屋里,已经洒满凤仙花汁,蛇不敢进来,才都在门外徘徊的。” 姬俊不放心的又问:“那是哪里疼了?” 云裳笑容灿烂无比:“你臂力惊人,弄疼我的胳膊了。” 姬俊松了口气,说道:“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受伤了呢。” 云裳撅了撅嘴,白了眼道:“你才吓到我了,这么多蛇,你不怕咬到你啊。” 云裳方才没注意,这会儿才闻到姬俊身上浓厚的雄黄味,问道:“哪里来的雄黄散?” 姬俊缓了口气道:“月厘开了药库,想用雄黄散帮你驱蛇。” 云裳眼角眉梢皆是嘲讽,冷声道:“师姐知道灵蛇对雄黄散并不害怕,所以才特意拿来吧。” 姬俊觉得云裳对月厘恐有误会,劝道:“云裳,月厘这次应该也是好心,你别误会她了。” 云裳抬眼看了看姬俊,没有说什么,因为此时就算说了,姬俊也是心有存疑,不如让他亲眼见证一切。 云裳对姬俊是完全信任的,于是对他道:“我有办法救自己的,只是,此法有些冒险。” 姬俊一怔,问道:“你是说……?” 云裳凑到姬俊耳前,悄然告知了一切。 姬俊听她这样说,也是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虽然他早已知道了云裳的神女身份,于是故作惊讶道:“你是说……你懂兽语啊。” 云裳从他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道:“只是,师尊曾言,说我这天生的异能乃是妖邪之术,若被人发现,可能要被当做妖物烧死的,不过,现在若是不这样做,你我都无法逃出去了。” 她见姬俊眉头紧锁,不出一言,便问道:“你知道了我这样的身份,会不会心生嫌弃。” 姬俊没想到她有这种顾虑,她还不懂自己的真心吗,于是郑重道:“我心如旧,至死不休。” 云裳自然是知道姬俊的真心,笑着点了点头。 因怕云裳暴露,姬俊拉着她的手道:“我来带你出去,你一定要紧紧跟着我,切莫松手。” 云裳忙摇头拒绝道:“不行,这灵蛇最是凶猛,如今将屋子团团围住,你自己尚可逃出,若带上我,势必会被围攻的。” 姬俊皱眉道:“你不是也懂武功吗?” 云裳点头道:“我是懂功夫,但是如今我的衣服和皮肤上已经沾染了蛇莓的味道,灵蛇的进攻只能愈加迅猛,但你还好,趁着蛇莓味道还没沾染你,你赶紧逃出去,有我在这里,灵蛇不会全力围攻你的。” 姬俊这才发现房间中的泥鳅和蚯蚓,才知这不是天灾,乃是人祸。 可他如何能抛下云裳,便眸子坚定的对她道:“既如此,那你我便一同困死在此处吧。” 云裳最怕姬俊这样的态度,眼见自己是劝不动了,云裳心下一横,说道:“好,那我们一起杀出去。” 云裳是不会让姬俊受伤的,她心中的盘算是,若事情失去了控制,便当众使用兽语将群蛇驱散。 十四和十七正在门外焦急的等候,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便看到姬俊紧紧牵着云裳的手,破门而出。 群蛇似乎闻到了云裳身上蛇莓的浓郁气味,齐刷刷的扑了过去。 姬俊和云裳奋起杀蛇,丝毫不敢松懈,大羿见状,也急忙上前帮忙。 一众师弟们也是心急如焚大家认得出,这灵蛇乃是巫族常见毒物,它们只是对带有蛇莓的物品具有攻击性,平常只要不激怒它们,大多都不会主动攻击自己。 所以一众师弟谁也不敢上前帮忙,倒是十七不顾十四的阻拦,冲破人群,投入到与群蛇的斗争中。 蛇实在是太多,源源不断的从屋顶方向攻击而来,大家各自自保尚可,实在无暇照顾其余之人。 十七武艺不高,却死死的守护在云裳身旁,替她砍杀了很多欲从背后攻击的灵蛇,但渐渐因为体力不支,瘫倒在了地上。 云裳自顾不暇,有心却无力去救十七,渐渐的,十七被群蛇包围,那些蛇一条条吐着狭长的血舌,一点一点逼近十七。 云裳来不及多想,仰天长呼,声音如雷,姬俊正在自顾自的杀蛇之际,闻言全身一阵,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羿也惊住了,远处观战的月厘和师弟们也都面面相觑,谈论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裳嘴里振振有词,眼睛如明火一般射向所有的灵蛇,只见那些蛇突然就伏下了高耸的身子,停止了进攻的动作,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齐刷刷的撤退回谷。 云裳顾不得众人的眼光,急忙去看十七的伤势,却见他腿上被咬了一口,伤口发黑,正一点点流出血来。 姬俊和大羿也顾不得多想,忙跑到十七身边,观察十七的伤势,十七已经失去了意识,任云裳如何呼喊也不肯回应。 十四和师弟们也跑了过来,企图唤醒十七,但终究没有什么用。 十四声声泣泪,颤抖道:“怎么办,师姐,十七是不是死了……。” 云裳抬眼看了十四道:“赶紧修书,去神农请回长老们。” 十四忙擦了泪答应了,小跑着就去求救了。 姬俊不动声色的将云裳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要不要请烈山斋的老翁看一看。” 云裳摇摇头,故意大声道:“此毒必须马上解,一时片刻也耽误不得了。” 姬俊不明白云裳的意思,十五也抬眼问道:“可是长老们没有一日的功夫,恐怕也回不来啊。” 云裳斜了眼月厘,见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冷声道:“叫长老们回来,不是救十七,是清理门户的。” 第45章 揭穿月厘 月厘闻言抬了头,看到云裳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大声道:“你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云裳昂着头走到月厘身边,周身散发的寒气让月厘有些微微发抖,她笑了笑道:“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请师姐拿出解药,救救十七。” 月厘面色一怔,周遭的人也都惊了一惊。 月厘脸色铁青,内心怒火中烧,不禁吼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的意思便是这蛇是我放的了,含血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云裳就知道她抵死不从,于是道:“对你,我从来不用什么证据,”她斜了头道:“十三、十五师弟,给我点住这个女人的穴道。” 月厘见她有些发疯,怒吼道:“我看谁敢?” 姬俊也怕云裳是一时冲动,病急乱投医,急忙上前制止道:“云裳,三思而行啊。” 云裳见众人没有反应,也怒道:“动手啊,你们不想救十七了吗?” 刚刚送完信的十四正跑回来,大声道:“我来。” 说完,十四就几步走到月厘身边,将她紧紧扣压住,点中穴道,月厘疯了般的大喊:“十四,你疯了吗,竟敢如此对我。” 十四也不知道云裳要做什么,只是知道她一向是最有本事的,于是道:“我相信八师姐,八师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十五也站起来,对云裳道:“师姐,我也相信你。” 月厘见云裳真的发了性,心内有些害怕,对姬俊道:“殿下,殿下救我,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羞辱污蔑我吗?” 姬俊没了主意,但心里不知为何,就是莫名的相信云裳,于是便没有多言,只低下身子替十七护住了心脉。 月厘见姬俊没有反应,心里更加焦急如焚起来,对云裳恶狠狠的道:“巫云裳,你血口喷人,不得好死,你今日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一定将你挫骨扬灰,扒皮炖骨。” 云裳哪里在意这种话,直勾勾的望着月厘道:“请师姐,交出解药。” 月厘语气盛怒,虚了眼道:“我哪里有什么解药?” 云裳大声道:“师姐既有本事招来这些蛇,怎么可能不为了防止被咬而贴身带着解药呢。” 月厘再一次大声道:“我说过,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云裳看她百般抵赖,一旁的十七已奄奄一息,再耽误不得,便怒道:“如此,师姐就别怪我了。” 月厘高昂着头,丝毫不肯退让,冷冷道:“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解药。” 云裳嘴角隆起一股小依,笑的月厘心里发颤,终究是有些害怕,于是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笑什么?” 云裳收了笑意,定定的看着月厘道:“师姐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月厘轻蔑的说道:“哼,我何曾害怕了。” “既然不怕,师姐,云裳就冒犯了”,说罢,云裳便走上前一步,将月厘的外袍一把扯下。 “你做什么?你疯了吗?”月厘觉得羞涩难当,白般难堪。 饶是十四和十五,此刻站在云裳身边也微微有些不自然。 周围的空气安静极了,谁也没想到云裳居然敢如此对待月厘,又是扯月厘的衣,一时间众人都面面相觑,全部背过身去。 衣服扯了三层,云裳细细翻过一遍,确实没有找到解药,但云裳始终觉得月厘将药戴在了身上,便对月厘道:“师姐,只剩最后一层衾衣了,你还不肯拿出来吗?” 月厘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心只想杀了云裳,怒气冲冲道:“我没有,巫云裳,你今日这般对我,他日,我必要你千倍还之。” 云裳从来不怕什么威胁的,苦笑道:“你做得出害人之事,受不得些许惩处吗?” 她将手放在月厘领口处,在她惊恐愤怒的目光中慢慢拉开了领口的衣襟,刚刚露出月厘修长的脖子,云裳便发现她脖子里戴了一根极其细微的丝线。 她慢慢将那丝线扯出来,才发现丝线上果然吊了一个透明白瓶,里面是紫红色的粉末,云裳拿到鼻头嗅了一嗅,确定是蛇毒解药后,急忙给十七服了下去。 解药要片刻才能起作用,云裳便折回月厘面前,帮她把衣服扣好,一层层的穿了回去。 一旁的众人皆知此事真是月厘所为,议论纷纷,怒气云云,一时间都开始声讨起月厘的为人,若不是碍着她是师姐,恐怕都要人人上前向她淬口唾沫不可。 月厘见被人拆穿了,脸色涨的血红,羞耻感和羞辱感一同涌上心头,她恨不得此时此刻将云裳嚼碎了吞下去,才能稍微平息她一丝丝的怒气。 十七服了解药,过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云裳和一众师弟见到十七醒了,脸上才起了安心的笑。 十七还是很微弱,硬挺着身体对云裳道:“师姐,你没事吧。” 云裳笑着摇头道:“我没事,你还好吗?” 十七弱弱道:“师姐没事,我……就放心了。” 云裳见他这样虚弱,便让一众师弟和大羿将他抬回住所,安心养伤去了。 十四问道:“师姐,那六师姐该如何安置……。” 云裳看了看月厘,对大羿道,:“麻烦羿兄和十四将她带回詹灵宫,待长老们回来再处置。” 大羿点了头,便带着月厘走了。 姬俊看云裳处事果断,行事利落,心里也对她不禁生出几分敬佩,待大家都撤下去,姬俊才对云裳道:“你这样做,不怕日后月厘报复吗?” 云裳转头看向姬俊,说道:“我就算今日不这样做,你觉得她会放过我吗,何况还有十七的性命等着,有时候,息事宁人,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姬俊吐了口气,竟觉得云裳的模样有些令人心疼,便语气温柔的对她道:“云裳,以后有我,凡事不必如此逞强了。” 云裳面上有了些疲惫感,淡淡的说道:“虽然知心如你,也未必事事都有办法的,就像今日我使了兽语,待众人反应过来,势必都要将我视作妖邪之物的。” 姬俊这才想起来云裳语驱群蛇的事情,心里也暗暗有些警觉起来,他一把将云裳拉在怀里,一字一字的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你周全。” 这句话是那样动听,云裳一时间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贴着姬俊厚实的胸膛,一时间有些微微醉了。 约莫晚饭时分,十巫长老和几个大弟子才匆匆忙忙的赶回来,神农祝祷之事已经完结,接到十四的书信,他们片刻不曾耽误,急忙返回了宝源山。 璃凰当时正在和巫咸一起祝祷,自然也知道了云裳遇蛇一事,惊恐之下竟动了胎气,神农一族慌了神,忙将此事报告给轩辕族。 玄帝心急如焚,因怕璃凰有什么事情,便匆匆叫人接回了璃凰,安胎药喝下一碗又一碗,这才稳住了璃凰的胎像。 再说十巫回了宝源山,云裳、姬俊和十四便在山门口等候了,巫咸急匆匆走上前,问道:“云裳,怎么回事。” 云裳跪了下来,对巫咸道:“师尊恕罪,云裳擅自对师姐用刑,以下犯上,实在有罪。” 十四也急忙跪下来道:“当时八师姐是为了十七的性命,这才逼得六师姐拿出解药的。” 巫罗长老忙问道:“云裳,你如何断定此事是月厘所为。” 云裳抬头道:“长老们和师兄们离山,能接触到巫族药库的,只有执掌钥匙的师姐一人,云裳屋中的虫子身上皆有蛇莓气息,因此,云裳觉得,定然是师姐私自拿出了蛇莓,只是师姐没有料到云裳屋中有凤仙花,蛇进不了屋子,自然吃不了虫子,也就消灭不了蛇莓的味道。” 巫咸长老道:“你怎么知道,钥匙在月厘手中。” 巫咸当日本来想带走钥匙,结果月厘来求,说是为准备结业拜礼而求取一些药草,巫咸便留给了她,但此事并未告诉旁人。 姬俊见巫咸如此问,便回道:“是月厘取出了雄黄散给我,假意救云裳。” 巫咸这才明了,巫彭也十分生气,说道:“还以为她只是有个任性的脾气,没想到竟如此狠辣,要将自己的师妹置于死地。” 巫罗也无话可说,只得怒言道:“孽徒,她如何配得上我巫族弟子的身份,我这就去教训她。” 巫咸止住巫罗道:“三长老莫要冲动,巫族弟子虽各自拜师,到底是十巫共同教导,若说失职,乃是我等共同的责任。” 他转头看向云裳,问道:“那你们是如何驱走群蛇的。” 终于问道这个了,云裳缓了口气,想到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的举动,早晚也瞒不过去,索性就大方承认道:“我懂兽语,师尊知道的。” 十巫闻言面色均苍白了起来,守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还是守不住了,一时间众人全都缄默不言,空气静的可怕。 第46章 神秘大羿 当着众多弟子的面,此时不是应该谈论这个是时候,片刻思考后,巫咸稳了稳心神,对身旁的众人道:“这件事,众长老认为应该如何处置月厘。” 众长老听了,皆知巫咸想轻描淡写的掩盖住云裳懂兽语这件事情,便附和道:“按巫族门规,当断其手紧脚筋,并逐出师门。” 巫咸听了,略略思考了一会儿,对云裳道:“你觉得呢?” 云裳将头埋得低低的,重重说道:“心狠手辣之人,应除之而后快。” 巫咸叹声道:“你竟如此恨她?” 云裳重重道:“师尊,我给过她太多的机会了,可她屡教不改,一次比一次狠辣,这种祸害,迟早要荼毒世间的。” 说完,云裳又磕了头道:“但是,如果她肯改过自新,从此向善,同门一场,云裳还是愿意称呼一句师姐的。” 巫咸自然知道云裳是刀子嘴豆腐心,便点点头道:“她毕竟是柏皇氏王女,身份高贵,但愿只是一时糊涂。” 话落,众人便一同去了詹灵宫,月厘声泪俱下,声声都说自己错了,说是只是想戏弄一下云裳,没想到造成大祸,此刻后悔莫及,请求长老们饶恕之类的。 巫咸也不愿意过分苛责于她,毕竟也是在自己膝下待过几年的徒弟,便只是将她逐出了师门,从此与她划清了界线。 但对外,只是说她从巫族结业了,算是给足了她的颜面。 只是此事在月厘心里埋下复仇的种子,她发誓,有生之年,必定亲手将云裳千刀万剐,才能不负今日所受的一番屈辱。 收拾好行礼,月厘便头也不回的下了山,往日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师弟,今日一个也没送行,果然墙倒众人推啊,月厘心内忿然,只将这笔账算在云裳的头上。 刚走到宝源山下的丛林中,便听到有人叫道:“月厘姑娘。” 听这声音,倒像是大羿。 月厘站住脚,回过头来,果然看到大羿自枝繁叶茂中渐渐清晰的面庞。 月厘不禁想起前日之事,那日因十六办事不牢,没有将禁足的云裳引出屋子,治她一个私自出逃之罪,所以月厘心情烦闷,自顾自的走到后山处。 碰巧,她竟看到大羿正在山上,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大羿见月厘出现,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只答道:“哦,看到数条绿色的蛇,怕惊扰了大家,所以驱赶它们到了这里。” 月厘道:“那我替师弟们谢过将军了。” 大羿却笑道:“无妨,我也只是替殿下办事而已。” 月厘不解道:“殿下?” 大羿仿若无心的说道:“是啊,旁人先不说,若是这些蛇惊扰到云裳姑娘,殿下不知会有多心疼了……”。 此话像一根长刺,深深扎进月厘的心里,也就是这句话,才让月厘设法引来群蛇,想要置云裳于死地。 “姬俊,你不是心疼吗,我到要让你事与愿违”,月厘心底怒意肆虐。 月厘暗自出神之际,大羿已走到她面前,静静道:“夜路崎岖,我来送送姑娘。” 月厘收回思绪,冷声道:“不是殿下和云裳派你来看我如何落魄的吗?” 大羿嘴角一丝笑容滑过,一字一字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月厘觉得蹊跷,问道:“什么意思?” 大羿脸上阴森黯然,仰头长叹道:“你不过是众叛亲离,我,比你惨多了。” 月厘抬了眼,看他不像往常那样的嬉戏模样,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大羿摇了摇头,笑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想要帮你,如此便够了。” 月厘根本不信他的话,笑道:“我都落得如此田地了,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设下陷阱给我跳。” 大羿便知她心有疑虑,笑道:“我若别有用心,何必挖空心思,去帮你揭穿云裳的身份。” 月厘更加糊涂,说道:“云裳的身份?此话何意?” 大羿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今日云裳使兽语驱蛇,你还看不出问题吗?” 月厘想了片刻,脸上瞬间炸开一派惊慌失色的神情,她语气微颤,颤抖着说道:“你是说,她……她很有可能……是神农族丢失的神女?” 大羿表情淡然,潺静一笑道:“原来,姑娘并不糊涂……。” 月厘花容失色,半晌才喘着粗气道:“不,不会的,她一个粗鄙之人,怎么可能是那千尊万贵的神女?” 大羿依旧平静如波,缓缓道:“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月厘陡然一惊,几乎崩溃的吼道:“我开心什么,她向来处处高我一等,我唯一的资本,不过就是出身高贵,如今你说,她也是王女,还是神女,以后,我岂不是更要对她低三下四。” 她拼命的摇头,嘴里碎碎念道:“不行,我不能让任何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 大羿还是高估了她,只得提醒道:“不揭穿她的身份,你永无出头之日。” 月厘闻言一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抬头道:“你什么意思,我凭什么相信你。” 大羿吐了口气,说道:“我既然帮你试出了云裳的身份,你就应该知道,我是可信的。” 他见月厘依旧疑惑,接着道:“你细细想来,若这个神女真的如此尊贵无比,以十巫的慈悲,何苦将她藏在巫族,不让她去认祖归宗呢?” 月厘这才有些信了大羿,恍然道:“原来,你是故意激怒我,让我放蛇,以此揭露云裳的身份,那,你又为何要这样做,你不是和云裳情谊深重吗?” 大羿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和云裳自然没有过节,只是我需要公布云裳的身份,这样才完成我的大计。” 月厘一惊,问道:“什么大计?” 大羿道:“这个你无需知道,你只要记住,要想嫁给殿下,你就必须在他们成婚之前公布云裳的身份。” 月厘吃惊的说道:“你是说他们……?” 大羿点了点头道:“之前我就曾怀疑云裳的身份,但一直没有证据,直到几天前,我听到殿下和川穹的谈话,才从殿下口中确定了云裳的身份,所以才示意于你,希望借此证实我的想法。” 月厘问道:“那你为什么说,云裳的身份有助于我。” 大羿道:“她是神女,若在九族大战前出生,势必天下同庆,可现在,她的到来可以改变九族格局,更换帝族身份,你觉得,玄帝和轩辕一族能容得下她吗?” 月厘不解道:“可是,殿下喜欢她,她若是效仿元妃,嫁入轩辕,我看玄帝也乐得成全吧。” 大羿笑了笑,摇头道:“神农王是何等野心,怎么可能容得女儿易族呢,就算他肯,神农也有的是不肯的人。” 月厘这才明白大羿的意思,但依旧追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去揭露,你自己为何不去。” 大羿慢慢道:“我的身份,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所以,你还需为我保密,当然,你若肯帮忙,我也不会将你今日陷害师妹之事闹得九族尽知,毁了你们柏皇一族的声誉。” 月厘得了威胁,自然面子上有几分顾忌,便道:“你放心,今晚之事,我自会忘得一干二净。” 大羿见她这样乖觉,心下十分满意,说道:“想来,月厘姑娘自然知道,若是殿下神不知鬼不觉的以其他身份迎娶了云裳,姑娘便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大羿说完,便转身消失在了丛林树影里。 月厘虽然不知大羿的身份,亦不知他真实的目的,但若这件事情确实可以拆散姬俊和云裳,她自然是愿意的,于是便打定了主意,抬脚奔向柏皇族的方向。 第47章 初探神女秘密 月厘回了柏皇族,只字未提宝源山上发生的一切,只说自己结了业,回来陪父王母妃,柏皇王和王妃自然喜不自胜,忙命人准备上美食佳肴、沐浴汤水,好好的为月厘洗了尘。 在柏皇族住了些时日,养好精神之后,月厘便提到想看看姑母,遂辞了父王、母妃,来到了轩辕族宫。 到了轩辕才知道,姬俊和大羿半月前已回到这里,云裳并未跟随一同回来。 月厘先到了丝锦阁,穷蝉已咿呀学语,正和锦妃在殿中玩闹呢。 锦妃见月厘到了,忙命人先抱了穷蝉下去,自己将月厘拉到桌边坐下,仔仔细细的问道:“月儿,月余未见了,听说你结了业回了柏皇族,族中一切可好。” 月厘笑道:“一切都好,只是父王、母妃格外思念姑母和蝉儿,让我给你们带好呢。” 锦妃笑容潺潺,说道:“劳烦王兄、王嫂挂念了,只是月儿此行不易,定要多住些时日,陪陪姑母了。” 月厘答道:“是”,因想到什么,遂问道:“元妃可是快要生产了。” 锦妃笑容散去,回道:“也就这几日了。” 月厘问道:“姑母可甘心?” 锦妃道:“不甘心又如何,她是主妃,又是医女,我终究斗不过她,更无法动的她的胎。” 月厘嘴角阴森绵绵,因道:“想动她的胎,自然不能从饮食思量,何况她又临盆在即,这个时候,若有让她忧思烦心的大事发生,少不得要动了胎气的。” 锦妃道:“大事?什么大事?” 月厘笑了笑,问道:“姑母,我想知道,这神女,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锦妃只以为她问的是璃凰,遂答道:“若说你们小辈不懂也是有的,自十五年前神农的小神女丢失,九族万众都道是天降罪于人,所以都不敢私自谈论神女之事,所以你们这一辈,大多也是听得虎头蛇尾。” 锦妃喝了口茶水,继续道:“自千年前盘古神君开天辟地,天神和人族便分之而立,天神居于五色天上,自此不敢管理人族之事,人族经过千百年的融合分裂,逐渐也有了自己的九州大地。” 月厘不解道:“那神女如何来的?” 锦妃点头道:“听说百余年前,九州大地曾爆发过一场动乱,人族死伤殆尽,五色天出现裂口,天神无奈,只好派出神女凤栖 ,也就是女娲娘娘,捏土造人,炼石补天,方才有了如今人族的平安。” 锦妃见月厘听的颇有兴趣,继续道:“女娲娘娘本是造物主,天下万民皆是她的子女,只是她毕竟是天神,因此将人族修复好后便回到了天界,只留下五氏神鸟继续保护人族的安危。” 月厘道:“所以,如今的神女被赐姓女娲氏,是为了纪念女娲娘娘凤栖的功绩。” 锦妃点了点头,说道:“传说女娲娘娘懂兽语,驾云雾,是最慈悲的天神,何况又是大地之母,本以为这只是传说,直到百年前,五氏神鸟再降人世,神女星突然大亮,巫族紫瑶出生,后来她又以身赴死,救了九族大众,这才让人们重新谈论起神女的存在,也肯定了神女的地位。” 月厘点了点头,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听说神女的来由。 锦妃见她暗自出神,不禁问道:“虽然元妃的身份无比尊贵,但自从神农族的小神女丢失之后,人们都道是天神发怒,以后不会再赐予神女,何况如今天下太平,不需要救世之人,所以如今这神女的珍贵早已无人谈起,不过泯然众人而已。” 月厘抬头看了眼锦妃,默默的说道:“若是,神农的小神女回来了呢?” 锦妃心下一惊,抬眼定定看着月厘,只以为她在做假设,突然笑道:“十五年杳无音信,怎么可能一朝寻回。” 月厘一言不发,脑子里迅速思考着关于神女的问题。 锦妃见月厘神色不对,忙问道:“月儿这是怎么了,今日怎么想起问神女的问题了。” 月厘还未想好对策,所以也不能先让锦妃知道,只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元妃,随口一问而已。” 锦妃点了点头,终究没有再问。 自姬俊和大羿离开宝源山,云裳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日子,每日早修炼药,与师兄弟一起学艺,日子过的十分平淡无奇。 至于云裳懂得兽语一事,曾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巫咸无奈,只好说那只是自己教给云裳的驱蛇咒语,众弟子信了,竟都向云裳求教驱蛇之法,云裳每每只能搪塞敷衍,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众人。 日子虽然无聊,不过幸好听师尊说起,元妃胎像稳固,临盆将即,又听说神农王妃病情稳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这才让她觉得心里稍稍有了甜意。 最让人动心的,还是姬俊两日一封的书信,信中将相似之意极致描述,每每想起,云裳都开心的不知所以。 这日,小十七又如约送来姬俊的书信,拿着在云裳面前晃来晃去,打趣道:“师姐若想看,不如求求我啊。” 云裳伸手敲了敲十七的脑袋,嗔怪道:“你如今是愈发本事了,还敢要挟你的师姐了,我看你的伤也好全了,是不是还想挨顿揍啊。” 十七忙做出一副不敢的样子,说道:“师姐饶命啊,十七哪里敢要挟师姐啊。” 说完就乖乖的把信交到云裳手里。 云裳小心翼翼的拆开绢帛,潇洒飘逸的字体又自帛中飞泻而出,字只有短短两句,却道尽了心中情谊:“日出月落残梦里,思卿如狂兮” 十七看云裳脸上难得如此娇媚的模样,便知这信是入了心了,不禁凑上前想要一探内容,云裳见状,忙的收起信来,对十七道:“非礼无视,这是最基本的族规。” 十七却高高仰着头,嘴一撇道:“我不用看,自然也知道,殿下定是写了无尽的情话,不然,师姐何曾这样痴痴过。” 云裳觉得苦笑不得,这小家伙竟然懂得这些了,便笑道:“胡说,看我不打你的嘴。” 十七依旧笑着,伸了脸道:“师姐才舍不得打我呢。” 云裳笑了笑,说道:“看在你曾舍身救我的份上,便饶了你吧。” 十七开心道:“不过,我是看得出殿下对师姐的情谊的,就连十四、十巫师兄,还有山上众师兄弟,都看的出来,殿下喜欢师姐。” 云裳抬了抬眼,脸上飞起一抹绯红的晕。 十七接着道:“虽然我们都替师姐开心,但是……。” 云裳不解道:“但是什么?” 十七道:“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长老们有什么心事似的,上次十四师兄提起殿下不顾性命去救师姐的事情,师尊只是唉声叹气。” 云裳也不明白为何,只当是师尊觉得自己性子莽撞,怕不适合轩辕帝族那种规矩甚严的族宫,便也没有说别的。 十七又陪云裳说笑玩闹了一会子,这才回去。 璃凰自听说云裳遇蛇,心里也是担忧得很,便写信询问巫咸,得知云裳无碍才放了心,巫咸知道璃凰临盆在即,怕她胡思乱想,便没有将云裳使用兽语一事告知,以求璃凰安心待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重复下去。 不过一场微雨过后,天气陡然变得寒凉,烈阳不再热情似火,反而开始温柔含蓄的对待万物,冷意丝丝入怀,秋天,便这样大肆宣扬的粉墨登场。 树木开始一点点的凋零,千万片叶子将最美的身体舞成一场离别,然后悄然的零落成泥,入土护花。 昔日万灵喧闹的宝源山,此时亦清冷了不少,在没有往日叽叽咋咋的热闹,大多都存好了余粮,躲在各自的洞中不肯轻易出来。 秋意瑟瑟,万物萎靡,一切都像是失了魂魄的样子。 第48章 大羿告密 夜黑风高,大羿独自立于不周山脚下,背风而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大羿身后响起一阵雄厚的脚步声,大羿忙回过头,跪下叫道:“义父。” 那人缓缓抬起头,却是那神农族的军师棺壬。 棺壬将大羿扶了起来,和颜悦色道:“羿儿,今日唤为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大羿深深吸了口气,踌躇片刻方开了口:“儿子,查到了小神女的行踪。” “你说什么?”棺壬神色激动,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颤抖。 大羿慢慢抬了头,面色沉重道:“只是,儿子尚未能证实此事,所以……。” “无妨”,棺壬难掩面上的惊喜之色,忙问道:“神女现在何处?” 大羿犹豫了片刻,说道:“宝源山。” 棺壬惊了一惊:“宝源山?巫族!”,稍稍反应过来,他又说道:“怪不得这些年遍寻无果,原来,竟然是被灵山十巫藏起来了。” 大羿低了头未开口,只听棺壬继续分析道:“宝源山不是只有两位女弟子吗,不是柏皇氏那个丫头,难道,是跟在元妃身边那个?” 大羿点了点头:“儿子发现,这位云裳姑娘,懂得兽语。” 棺壬面色更喜,不禁笑出声来:“哈哈,天助我也……”,忽而发现自己这话似有不妥,忙改言道:“哦,是天助九黎啊。” 大羿虽然将事实全部告知,却总觉得心中不安,愁眉紧锁。 棺壬见他面色不佳,忙问道:“羿儿这是怎么了。” 大羿回了回神,强强笑着说道:“义父,公布神女的身份,可会伤到云裳姑娘。” 棺壬愣了愣,猜测大概这神女跟他是有些交情的,便出言宽慰道:“怎么会,神女乃是神农族手中的利剑,亦是九族万众的民心,神农一族会倾尽全力护她的。” 看大羿神色稍有好转,棺壬继续安慰道:“你我的仇敌是轩辕族,若不是轩辕当初执意出兵,我们的九黎先祖蚩尤首领也不会惨死沙场,说到底这神农也是帮凶,能让他们互起战乱,我们才能真正算是为先祖报仇啊。” 大羿听义父如此说,心中复仇之火又开始炽烈的燃烧,他咬了咬牙道:“是义父将羿儿从沙场带回,抚养成人,免得我九黎蚩尤嫡脉断根,义父大恩,羿儿永世难忘,如今,我们只有借助神农的力量才能报复轩辕一族,羿儿再无顾虑,一切请义父做主。” 棺壬心内稍稍吐了口气,忙扶起他的手道:“义父也是钦佩当初蚩尤首领的大仁大义,当初本应是九黎一统天下,眼见神农族将败,轩辕黄帝却暗中偷袭,致使九黎战败,他们又怕后人诟病,干脆荼毒了九黎嫡脉,这种狼子野心,不仁不义的族群,怎么配做帝族,为父虽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却从不后悔这个决定。” 大羿听棺壬这样说,心内更加感激他,面色激动道:“义父是仁义之人,大羿此生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一二。” 棺壬摇了摇头,一手搭在大羿的肩膀上道:“其实是义父先对不起你,你本是天之骄子,却要躲在轩辕称臣,做一个细作……。” 大羿见棺壬一副自责的样子,忙安慰道:“义父何必自责,这本就是儿子自愿的,若非如此,也不会轻易发现神女的踪迹。” 棺壬点点头问:“巫族既然藏起神女,必然是怕两族开战,因此应该不露丝毫蛛丝马迹才是,你是如何发现的?” 大羿脑中想起曾经发生的一点一滴,便一一细说了。 原来,他自从宝源山第一次见到云裳与雀儿说话开始,就已经有些怀疑,所以他才慢慢接近云裳,企图弄清她的身份。 九族盛宴那天,便是他设计叫云裳出来的,目的是将她暴露于众王面前,以此观察灵山十巫的反应,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月厘,打乱了他的计划。 猰貐本是他用自己的血引出来的,还差点被姬俊发现肩膀割伤的事情,原是为了引起轩辕族内乱,没想到却意外让他发现,原来猰貐可以分辨神女之血的味道。 所以他更加怀疑,那晚猰貐扑向的做引之人,并非是普通婢子,分明就是云裳,他一定是认出云裳的血脉非比寻常,但众人皆在遮掩,一时间他也没有证据。 可云裳之后的大病一场,难道不就是掩人耳目的做法吗? 之所以没告诉义父,是因为他尚不确定,所以不敢轻易下结论。 后来,姬俊对云裳的疏远态度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别人看来是觉得姬俊嫌弃云裳,可他是看得到姬俊的真情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云裳身份特殊,所以才有姬俊的一系列态度。 后来,偶然听见姬俊和川穹的对话,他才真的了解了云裳的身份,但姬俊说要用其它身份娶云裳过门,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神农王恐怕也不得不认,这样就免了一场血雨腥风,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云裳的身份必须提前曝光。 是以,他示意月厘,放了蛇来逼迫云裳,又教唆她去揭穿云裳的身份,这样不必暴露自己,就可顺理成章的还原真相。 棺壬听完,方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重重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此说来,这柏皇王女和神女之间,似乎还有着道不尽的恩怨。” 大羿不解的问道:“义父此言何意?” 棺壬没有回答,只看着大羿,慢慢道:“你我的任务可还记得?” 大羿点点头,说道:“他日神农轩辕开战,两败俱伤,我定会助师父登上神农的王座,继而成为这天地共主。” 棺壬亦回道:“为父也会恢复九黎一族的荣耀,以此告慰蚩尤先王和含冤而死的九黎英灵。” 大羿还是有些担心,便道:“义父,虽然神农和轩辕王室罪不可赦,但云裳姑娘毕竟是无辜的,待两族两败俱伤之时,还请义父高抬贵手,饶了云裳姑娘。” 棺壬一愣,小心的试探道:“羿儿,可是中意于这位神女?” 大羿并无此心,便摇了摇头道:“我待她只是如妹妹一般,不过这云裳姑娘生性活泼开朗,倒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 棺壬眼睛转了一圈,似乎有了主意,假意宽慰道:“你放心,为父若要登上神农宝座,少不得要神女姑娘的力量,怎么会伤害于她。” 大羿闻言方才放心,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夜色越来越暗,二人又说了会子话,这才道了别。 待大羿走后,逢蒙从一块山石后面慢慢走了出来,棺壬看了看他,笑道:“逢儿,为父多年的期待,终于还是要来了。” 逢蒙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说道:“恭喜父亲,待两族拼的你死我活之时,父亲便可趁虚而入,夺回本该属于您的位置。” 棺壬笑道:“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你刚刚没听他说吗,这件事他交给了柏皇王女,这柏皇王女又与神女交恶。” 逢蒙不解,疑惑的问道:“那又如何?” 棺壬笑道:“这柏皇王女一心要嫁入轩辕,但听大羿说,轩辕帝储一心只有我们这位小神女的,所以这柏皇王女就大有用处了。” 逢蒙大惊,说道:“如此,对我们来说有何好处吗?” 棺壬嘴角笑意森森:“为父要登上神农王的宝座,必然是不能留下神农嫡脉的,可是为父不能手刃神女引得万民怪罪啊,那么,你觉得谁来做这个杀手,最合适呢?” 逢蒙恍然大悟,说道:“原来父亲是要借刀杀人啊,可是,您刚刚不是答应了羿兄,不会伤害神女吗?” 棺壬嗤笑两声,冷冷道:“傻儿子,他只是为父的一颗棋子罢了,难道为父还要对他负责不成?” 逢蒙立时明白了,恍然道:“那么只要柏皇王女心存妒忌,自然对神女步步相逼,到时候若是二人争风吃醋起来,柏皇王女错手杀了王妹,不仅替父亲解决了一个难题,也会引得万民将罪责归向柏皇族的。” 棺壬点了点头,接着道:“何况,若柏皇王女犯下大错,依附于轩辕的柏皇族自然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那大战之中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一点了,等神农王战中不备,我便像当年杀死蚩尤一样,也结果了他。” 说罢,棺壬眼中闪过凌厉而凶狠的光,身旁的计逢亦是面色阴然。 不周山的秋风卷起层层砂砾,重重砸在山体上,发出阴寒恐怖的声响,黑夜似乎吞噬了一切可以发光的物体,只留下漫天无垠的恐慌。 第49章 致命相遇 秋意寒凉,璃凰因觉身上酸软,便早早的起身了,婢子送来早饭,璃凰觉得没有胃口,便匆匆喝了粥作罢。 她独自走到窗前,随手拿了本卷宗来读,不过片刻功夫,便有婢子来报,说是神农二位公子来了。 璃凰放了卷宗,转身欣喜道:“请他们进来吧。” 犬修和句龙带了许多的补品,还有一些静妃亲身缝制的小衣服,璃凰爱不释手,反复欣赏着静妃的手艺,嘴里不住的夸赞:“静姐姐的针线功夫真好,这衣服上的纹样,看着真是精致。” 犬修也笑道:“母妃因身子不济,不能亲手给姑母做孩童衣裳,便拿了这个,权当是个心意。” 说完便把手中的小长命锁交给了璃凰。 这长命锁乃纯金制作,通体金黄,成色极佳,一面雕刻着游龙戏凤,另一面则雕刻着五氏神鸟,一看便知不凡。 璃凰细细端详了去,面色十分欢喜,遂道:“王妃嫂子病中尚且思虑璃凰,这份真心叫我如何回报”。 因担心王妃的身体,璃凰道:“犬修,你母妃如何?” 犬修面色见喜,笑道:“托姑母的福,自从用了您的药,母妃身体竟一点点好转,虽然巫彭长老说是毒性尚在,无法除根,但若无大的刺激,母妃倒是可以安享两年的福报,也不必受病痛折磨,说到底,是姑母的功劳。” 璃凰闻言十分欢喜,大概也觉得自己那日带云裳去见王妃是做对了的,王妃定然是舍不得女儿,又欣喜于女儿求药,所以精神也一点点好转,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璃凰笑颜绽放,嘴里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句龙见璃凰问到王妃,便指了指身旁的补品道:“彤妃也托侄儿带来补品,以此表达对姑母的关切之意。” 璃凰抬眼看了看句龙,便知他要说什么,于是对犬修道:“犬修,姑母前几日刚得了几株山参,浑放着也是无用,你去挑上几株,替姑母带回去,给你母妃补补身子。” 犬修却道:“姑母临盆将至,还是留给姑母用吧。” 璃凰笑言:“山参虽不名贵,到底是姑母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犬修听了,这才点头,随着婢女一起去取山参了。 犬修出了大殿,璃凰方神色紧张的问句龙:“查的如何?” 句龙叹了口气,方缓缓说道:“姑母的怀疑是对的,侄儿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发觉彤妃确实大有可疑。” 璃凰追问道:“可有证据?” 句龙摇了摇头:“尚未有确实的证据,不过侄儿正在调查,估计他们如今也是惊弓之鸟,不肯轻易露出马脚的。” 璃凰点了点头,缓缓道:“那便继续盯着吧,早晚有露馅的一天。” 句龙“嗯”了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 话说犬修选了山参回来,路子走得匆匆了一些,走到大凰殿外,一不小心就和一个身影撞了满怀。 犬修大惊,忙伸出手去接住对方,他顺势揽过那人的腰,身体接触之际,忽而闻见一阵芳香之气,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女人。 意识到自己的手抱错了位置,犬修急忙从那松软的腰肢处抽回了手,支支吾吾的说道:“姑娘恕罪,一时情急。” 那人见他冲撞了自己,刚要发作,却看到他身着华丽,像是富贵之人,于是问道:“你是谁?” 跟在犬修身后的婢子忙上前说道:“这位是神农王储,一时没有注意,才撞到了王女。” 又凑到犬修身旁道:“这是柏皇氏王女,月厘姑娘。” 犬修忙抱歉道:“竟是柏皇氏王女,失礼了。” 对方毕竟是神农王储,自己就算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何况神农氏可是大族,于是月厘谦卑道:“公子多礼,不碍事,原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犬修听到她的柏皇人,便道:“姑娘是柏皇王女,可曾是巫族子弟。” 月厘虽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也确定的点了点头。 犬修见果然是她,于是道:“那,姑娘是否认识云裳姑娘?” 月厘闻言一惊,心下想着,这神农王储,可不就是云裳的兄长吗,但他为何称呼云裳为姑娘,难道他尚不知云裳的身份,既不知道,又如何认得呢? 心下这么想着,月厘便也不觉问出了口:“公子如何认识师妹?” 犬修笑道:“只是有过数面之缘,云裳姑娘性格开朗,十分活泼,所以算是犬修的朋友。” 原来如此,月厘这才知道他竟是一无所知的,为了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月厘装作和云裳要好的样子,说道:“哦,云裳妹妹性子可爱,是极有人缘的。” 犬修见她如此说,开口赞道:“有你这样善良美丽的师姐和那样明媚活泼的师妹,想来巫族竟是个十足的好地方。” 月厘见他如此说话,也笑着回道:“公子过奖了,公子英勇神武,可见,神农族才是好地方。” 犬修眼睛都快在月厘身上移不开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一个女孩如此一见倾心,直到句龙走近了,他才稍微回过神来。 句龙见兄长与一个女子正在说话,便走过去问道:“这位是?” 犬修忙介绍道:“哦,这位是柏皇王女月厘。” 句龙又抬头对月厘道:“这是我二弟句龙。” 二人相互见了礼,句龙便转身对犬修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犬修回道:“我还未去跟姑母告别呢。” 月厘此时却说道:“正巧要去见元妃的,不如我将公子的告别带过去吧。” 犬修一脸笑容对月厘道:“那有劳月厘姑娘了。” 句龙见犬修依依不舍得样子,忽而觉得王兄恐怕是对这个月厘姑娘动了什么心思,二人毕竟是初相识,便只笑了笑,终究没有问出口。 待二人远去,月厘才抬了脚,深深吸了口气,走进了大凰殿中。 犬修和句龙走在路上,犬修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句龙一愣,惊问道:“什么如何?” 犬修觉得有些难为情,便努嘴道:“明知故问。” 句龙一心只想着调查王妃中毒的事情,确实没有反应过来犬修究竟在说什么,便问道:“王兄莫要考我,我真的不知王兄所指何事。” 犬修急的直跺脚,终究忍不住小声说道:“那位柏皇氏的王女,弟觉得如何?” 句龙这才明白犬修所言何事,笑了笑道:“未曾细观,不过既是王女,想来也是品行俱佳的。” 犬修也笑道:“相貌也是极不错的。” 句龙看犬修这般神态,挑了挑眉道:“王兄这么快就春心萌动了?” 犬修咳了一声,正色道:“休要胡说,不过是觉得可以做朋友罢了。” 说完,便径自走到前面了。 句龙笑了一笑,心想王兄的婚事怕是不用父王母妃操心了,于是也摇了摇头,紧了两步追上去。 第50章 遭受胁迫 璃凰正要起身休息,临近生产,实在觉得坐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 幸好玄帝想的周到,将一切接生物品准备了齐全,也告知十巫随时准备入轩辕祈福,所以即便帝嗣突然发作,大抵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了。 殿门的婢子来报,说是柏皇氏王女求见,璃凰不由将刚刚站起的身子又按回到了椅子上。 虽然不喜欢月厘,到底也不能不给她脸面的,璃凰扶了扶额,交代道:“请进来吧”。 身旁的婢子道:“元妃何苦强打着精神呢,这王女改日再见也可。” 璃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那婢子便只好住了口。 月厘走进大凰殿,依礼行之,璃凰赐了坐,她才寻了把椅子坐下来。 璃凰装作笑意盈盈道:“不日前便听说你入了族宫,可还呆的习惯。” 月厘道:“不是头一次来了,劳烦元妃惦念,只是才来探望元妃,竟是月厘的不是了。” 璃凰虽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还是不强打着笑容道:“本妃近几日身子疲乏,闭了殿门免了探视的,怎么能怪你,说来你也来的够早,本妃才开了殿门,你可不就来了。” 月厘闻言一阵,自知元妃这是敲打自己呢,反正自己本来也不是来讨她喜欢的,便单刀直入道:“有件急事,若不让元妃知道,怕就是月厘的疏忽了。” 璃凰眯了眼,吐了口气道:“什么急事,让你如此匆匆。” 月厘笑了笑,看了眼殿中的婢子道:“元妃可还记得云裳?” 璃凰嘴角抽了一抽,不知她又想做什么,于是说道:“自然记得,怎么,她又惹了你不成?” 月厘笑意尽收,尴尬道:“若是惹了我还好,我是师姐,自然会让着,只是她惹了宝源山的灵蛇,群蛇来攻,说来也实在是淘气。” 璃凰心下了然,她原来是来告状的,于是淡淡道:“此事本妃有所耳闻,说是宝源山上闹了蛇灾,竟是云裳的过错?” 月厘断定十巫为了保全巫族和睦和顺的名声,没有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便撒谎道:“不然,还能如何?” 璃凰嘴角升起一抹微笑,淡然道:“虽然本妃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但云裳不是莽撞之人,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虽然璃凰没有证据,但她总是觉得,此事定与月厘有关。 月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的五颜六色,心里暗暗发恨,这云裳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这么多人护着。 但她终究不甘心,既然元妃你如此相信云裳,就不要怪我心狠了,我和她之间,势必是你死我活的。 她抬了眼对上璃凰的眼神,面色闪过一抹惊慌,但还是强强压住心神说道:“蛇如何来的,跟云裳有没有关系,月厘倒是不知道,只是蛇如何离开的,却实在少不了云裳的功劳。” 璃凰皱了皱眉,实在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因问道:“此话何解?” 月厘笑了笑,说道:“不怪元妃这样喜欢云裳妹妹,如今月厘才知道,许是云裳妹妹正好和元妃有血亲之源呢。” 璃凰闻言大惊,但碍于殿中还有婢子,也不敢直接发作,便对身旁婢子道:“你们先下去,本妃有事与月厘王女说。” 待众人退下,璃凰才急忙直起腰来,惊慌失措道:“你在胡说什么?” 她心里知道,既然月厘敢来和自己说这番话,必然不只是对云裳的身份有所猜测,必是有了实打实的证据,所以是要和自己谈条件的。 月厘自然毫不退却,面上一派恭敬道:“若不是云裳妹妹使兽语驱蛇,如何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呢。” 她果然知道了,但璃凰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兽语?你还识得兽语呢,你的意思是,她就是我神农一族丢失的神女了?” 月厘便知璃凰不肯轻易承认的,便道:“不然,元妃何意对她如此厚待”。 璃凰定了定神,笑道:“本妃喜欢云裳,是因为她心思单纯,为人良善,不像某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月厘脸色愈加难看,便只好站起来道:“元妃不认也罢,不过月厘觉得,若是帝尊知道了此事,想来必会十分有兴趣的,元妃还是想想如何跟帝尊解释吧。” 璃凰见月厘转身告辞,生怕她真的将此事泄露给玄帝,忙出言挽留道:“等一等。” 大概是力道有些大,元妃只觉得小腹扯的有些疼痛,但也顾不得别的,只得说道:“你来将此事告知于我,必然是有条件的吧,说吧,你想要什么?” 月厘来之前就想到了,联系云裳是神女这件事情,她便猜到了元妃一早就知道了云裳的身份,说不定还是策划者,所以才对云裳没有理由的宠爱。 见璃凰发问,月厘脸上隆起得意的笑容,开门见山道:“我要嫁入轩辕,成为主妃。” 璃凰愣了一愣道:“你是说,嫁给俊儿?” 月厘点了头,正色道:“望元妃成全。” 璃凰脑子里乱七八糟,不知如何回答,她是知道姬俊心里只有云裳一人的,眼下要她在云裳的性命和幸福中间做选择,实在是强人所难。 月厘见璃凰没有回话,便道:“元妃应该知道,若是云裳的身份被揭穿了,即便帝尊开恩,不会杀了她保全地位,就神农王的野心来说,她和殿下之间也是万万没有可能了,更有甚者,说不定还会重开战乱,涂炭生灵。” 璃凰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她重重的跪在地上道:“眼下,唯一能保全天下万民的办法,便是让我入嫁轩辕,若我成了轩辕储妃,必然会力保夫君的帝位,不会让神女这个身份出现的。” 璃凰知道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但又实在担心什么,于是便问道:“你敢保证,这件事情只要你不说,云裳的身份就不会揭露吗?” 月厘想了一想,觉得大羿若是能出面,也就不会委托自己来办这件事了,更何况若自己不替他证明,他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便信誓旦旦道:“我保证!” 璃凰又道:“你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做出伤害云裳性命的行为吗?” 月厘摇头道:“她毕竟是神女,我若伤害了她性命,元妃大可揭穿我,到时候神农族势必憎我恶我,天下万众也会群起而攻之,我何必自讨苦吃。” 璃凰思忖了片刻,觉得她说的确有道理,又终究还是觉得什么也及不上云裳的性命,便咬牙道:“好,帝尊面前,自有本妃为你请婚。” 月厘见璃凰答应了,心内惊喜万分,喜笑颜开道:“有元妃请婚,自然是月厘的福分。” 璃凰面色阴沉,冷冷道:“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云裳。” 月厘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尽,淡淡道:“元妃还请好生安胎,月厘就告辞了。” 璃凰看着月厘的背影大声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月厘脚上一顿,便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璃凰站起身,便觉得双手微微颤抖,身子也好似跌进万丈深渊中。 片刻过后,一股暖流瞬间袭遍全身,脆弱感漫天盖地的袭来,她终究还是在一片叫喊声中沉沉的倒了下去。 第51章 准备礼物 宝源山的秋天又是一年萧索,一片片孤叶自繁华中跌落,随着一阵凉风卷进了云裳的小屋。 屋内寂寂无声,只书桌上放着一只捏好的小童泥塑,另一只还未捏出人形。 云裳就索性趴在桌子一脚,正在悠哉坦然的会着周公。 一阵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穿墙而入,云裳这才意识朦胧的揉了揉眼睛。 “云裳,”一个清冷的声音入耳,生生惊了云裳的美梦。 定了定神,才发现川穹正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云裳伸了个懒腰,声音嗔怪道:“大师兄,今日不是免了早修吗,你怎么也不许我多睡一下呢。” 川穹没好气的看着她,都已经起床吃过早饭了,现下她居然又睡过去了,他刚要开口,忽然看到桌上未完成的泥塑,便拿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云裳回道:“这是做给元妃的宝宝的。” 川穹道:“你怎么知道是个帝嗣,若是帝姬呢?” 云裳朝那未完成的泥塑努了努嘴:“呐,帝姬不是还没做完吗?” 川穹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倒还挺未雨绸缪。” 云裳得意的笑了笑,因问道:“大师兄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川穹这才想起来,忙道:“险些忘了,元妃就要临盆了,我巫族灵山十巫也须到场主持祈祷祝福之礼,我和几位师弟随行,这巫族,就由你看着吧。” 云裳听到元妃临盆,哪里还肯呆在巫族,便叫道:“我也要去轩辕族,我去照顾元妃。” 川穹制止道:“祈祷祝福皆用不到你,你就呆在巫族吧,届时人多事杂,谁也照顾不到你的。” 见川穹不松口,云裳也有些生气,便撅嘴道:“大师兄不同意,我便亲自去跟师尊说。” 说完,不顾川穹劝阻,就一溜烟跑到詹灵宫去了。 灵山十巫和几位弟子正要出发,见云裳跑了来,巫咸便开口怪道:“贵客在此,这样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 云裳这才发现身旁有许多身着礼服之人,便知这是轩辕派来请灵山十巫的仪仗官们,只好先对仪仗官们行了躬礼,才对巫咸道:“师尊可否带弟子一同前去。” 巫咸尚未开口,巫彭先申饬道:“你当这是出游吗,任由你一同前行,师父们是要替元妃临盆祈祷祝福的,你又不懂占星,占卜术,去有何用。” 云裳跪在地上,磕了头道:“师尊主占星,师父主占卜,可你们毕竟都是男子,只能在外围祈祷祝福,根本没有实质性的用处。” 巫彭怒道:“放肆。” 巫咸却听出了玄机,说道:“你想说什么?” 云裳深深低下头,说道:“弟子曾替元妃诊脉,发现她似有过中毒之像,虽然后来好转,但大抵曾经伤了身子,妇人临产,好比去鬼门关走一趟,身旁若无可信之人,实在也是不妥啊。” 巫咸这才猛然想起,之前姬俊曾入山求取七色堇,想来便是因为璃凰之前的中毒迹象了,而自璃凰身体好起来后,便开始不断更换身边的婢子,身旁确实没有什么心腹可言,云裳的话实在不能不听。 所以为了璃凰此胎的安全,巫咸点头道:“好,云裳一同前去。” 巫彭觉得不妥,出言道:“大长老,月厘毕竟……。” 巫咸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小声说道:“月厘若有揭露,云裳就算在巫族也躲不过去的,何况月厘有把柄在我们手中,想来不会轻举妄动,眼下,还是璃凰这一胎的安全最重要。” 巫彭见巫咸这样说,便也不再争辩,遂带了云裳一同前往,族中之事尽皆交由十三和十四代劳了。 神农一族也得了消息,共工在丰农殿背着手踱来踱去,心内十分不安宁,略略走了几遭,才停了脚,对立在一旁的棺壬道:“你猜,璃凰这一胎,究竟会不会是神女?” 棺壬忙出言宽慰道:“王上放心,哪就有这么巧了,就算是位帝姬,怕也不是神女。” 共工叹了口气道:“只怕万一啊,若是神胎,我的女儿就算找了回来,也是于事无补了。” 棺壬却也有几分担心起来,出言道:“王上,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共工知道棺壬在暗示什么,急忙摇头道:“不可,上次下毒一事,璃凰想必已有疑心,现在她身边婢子换来换去,在想下手也是不易,何况,还是那句话,我们毕竟是血亲。” 棺壬却道:“元妃虽有疑心,但我们及时收手,且我的义子已秘密将那婢子除去,元妃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神农所为,否则,早就问罪了吧。” 共工点点头,又道:“你那义子确实忠心,近期可有消息递来?” 棺壬想了想,觉得如今不是告知神女之事的良机,且等元妃生产后再做打算才是,若元妃生下帝嗣便罢,若是生下神女,那么这个云裳的身份,也就基本没有了价值。 他顿了一顿,方才说道:“无事。” 面色虽然平静,但棺壬的心底暗潮汹涌,暗暗祈祷:“希望元妃生的不是神女,否则自己的一番心血都将付之流水了。” 不同于丰农殿的忧心忡忡,万梓殿却是一片祥和之态。 今日姜王妃明显神清气爽,正倚着床榻与坐在桌边的三人说话。 她笑容满面,朗声道:“也不知璃凰那里怎么样了,一切顺利与否。” 犬修道:“帝尊已去请了灵山十巫,为姑母祈福平安,想来定会一切顺遂。” 提到巫族,姜王妃眸子里闪过亮丽的光芒,嘴角似笑非笑道:“是了,若有她陪在身边,璃凰定然无虞。” 犬修不知母妃所言何人,问了句:“母妃说的是谁?” 姜王妃一愣,自然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说的是云裳,随即面色和缓道:“哦~自然是巫咸长老,他是璃凰的师父,想必会护她周全。” 静妃走过来,静静坐在她身边,携了她的手道:“姐姐放心,璃凰吉人天相,况又是一族主妃,必然会平安产下麟儿。” 姜王妃点了点头,对犬修道:“待你姑母生下孩儿,你定要替母妃前去探望。” 犬修点头答应道:“母妃放心,儿子一定办到。” 句龙眉心微皱,似乎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静妃恰好看在眼里,出声问道:“龙儿?你姑母生产在即,你怎么如此愁眉不展?” 句龙见静妃叫他,才缓神道:“哦,我在想,昨日去见姑母的时候,姑母说还有数日才到日子,怎么现在就要生了,怕不是被什么冲撞了吧。” 静妃笑了笑,对句龙道:“傻孩子,妇人生子岂有确切的日子,早些晚些都是有可能的。” 句龙听了,也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便点了头道:“那,改日我和王兄一起去探望姑母,拿些上好的补品过去。” 姜王妃笑道:“你们兄弟二人平日形影不离,办事一心,母妃真是欣喜”,她抬头对句龙道:“修儿是个急性子,素来冲动莽撞,也幸得龙儿细心,事事提点。” 犬修也笑道:“我就觉得自己难当大任,这神农的王储,就应该二弟来坐,母妃也这样觉得,偏二弟不肯。” 句龙笑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何况谁说一族之主偏要沉静内敛的,王兄性格果敢,爱憎分明,比我适合多了。” 静妃也不禁笑出声道:“姐姐快看,我们这一族之主的位子竟似长了尖刺一般,谁也不愿意坐呢。” 姜王妃闻言也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万梓殿中笑声满满。 第52章 暗讽锦妃 刚刚解了禁的彤妃本想着前来探望姜王妃的,虽然满心不情愿,到底还是面子上要做足了的。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众人的欢笑声,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刺耳,尤其是句龙的声音,那是自己多少年没有再重温过的暖意,便甩了袖子,转身离开。 安嬷嬷跟着身后,自知彤妃满心的嫉妒,只得对守在殿门的婢子道:“跟王妃说一声,彤妃来过,不忍心打断王妃和静妃的谈话,所以改日再来探望。” 说罢,忙拔了腿跟上彤妃,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彤妃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对安嬷嬷道:“人家轩辕族生孩子,也值得他们如此欢喜,若是生下神女,这神农族从此也不必翻身了。” 安嬷嬷见她如此大声,忙小声劝道:“哪里就这样容易生下神女,彤妃小声些罢。” 彤妃委屈道:“我是看他不思进取,那犬修都说了将王储之位让出来,他竟还推辞。” 安嬷嬷小声道:“我的主子呦,难道王妃说将位置让给您,您会觍着脸去接吗?” 彤妃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你的意思是?” 安嬷嬷宽慰道:“左不过是表现自己的淡泊无争罢了,您又何苦当真。” 彤妃忽然觉得安嬷嬷说的有几分道理,遂道:“你说得对,所以我的谋划并没有错。” 安嬷嬷却摇摇头道:“虽然二公子并非对王位无意,但您的绸缪,恐怕二公子并不放在心上,老奴觉得,您还是不要在他身上费尽心思了。” 彤妃却并不相信这话,只淡淡道:“嬷嬷不必说了,我自有我的道理。” 说罢,彤妃便复抬脚而去,安嬷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了跟了上去。 十巫一行人急匆匆到了巫族,得知玄帝也在大凰殿,便直接去了大凰殿。 大凰殿门前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璃凰素日待族人很好,所以许多婢子和仆役也都自发前来,想远远的为璃凰守卫着。 “灵山十巫到了”,大凰殿守卫一声高呼,门口的人海才逐渐让开了一条路。 许多新来的婢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小声翼翼的议论起来。 “不是只有生下孩子,才能请灵山十巫前来祝福的吗,怎么元妃还未生就请来了?” “这可是元妃,九族之母,何其尊贵,何况元妃乃是神女转世,怀的也有可能是神胎呢,帝尊当然在乎。” “唉,你猜,元妃这胎是帝嗣还是帝姬?” “自然是帝姬,帝嗣又何用,我轩辕不是已经有上佳的承继人了吗。” “只怕帝尊心里也盼着是个五氏神鸟其和的帝姬呢。” 许许多多的议论自人群中传出,实在分不清是那张嘴说出来的。 云裳自人海中望去,发觉今日这些婢子和仆役皆穿的齐整干净,想来大抵可以看出元妃这胎是何其重要了。 来不及多想,云裳便随众人到了正殿门口。 抬眼望去,云裳算是一下子见全了轩辕族的贵人们。 站在众人最中心位置的,俨然是器宇轩昂的玄帝了,他直直的立在中央,一袭黑袍加身,黑袍上不见任何华丽的坠饰,愈加显得成熟稳重。 玄帝身旁柔声细语的恐就是云裳素未谋面的锦妃了,因着是月厘的姑母,连带着云裳打心里不愿意亲近,再见那锦妃的打扮,精心华美妆容配着华丽溢美的粉袍,虽是妩媚动人,但却实在没有个庄重的样子。 一道炽热的目光射了过来,云裳随着光源寻去,果然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思念之意,她忍不住咧开嘴,回应一个灿烂的微笑,知心如姬俊,自然明白她笑中所带的情意。 刚刚收回目光,又发觉人群中似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果然抬了头,就看到月厘一双眼睛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似乎正朝自己发射一根一根的利剑。 云裳觉得好笑,都已经不是同门之人了,她还是这般模样,遂定定的看向月厘,月厘知道自己比较有把柄在她手里,何况早晚自己会从她手中抢回姬俊,便也不再计较,反而觉得云裳注定是自己手下败将了,便突然回了个笑容回去。 这一笑倒是把云裳弄的晕头转向的,深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算了,反正也想不透,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脑中这么想着,但见玄帝已经迎了过来,他急匆匆的走近师尊,面色倒是不见一丝痕迹,只正色道:“长老,请务必好好为元妃祈福。” 巫咸面色亦平静如波,不似心内早已汹涌澎湃,淡淡道:“帝尊宽心,这是我巫族的责任。” 玄帝点了点头,对巫咸道:“祈福物品已准备好一切,请灵山十巫移步偏殿。” 巫咸点了点头,回头浅浅的看了云裳一眼,说道:“这是小徒云裳,颇懂医理,若是守在元妃身边,到底也安心些。” 玄帝来不及多想,只点头道:“还是长老想的周全,如此,就辛苦这位姑娘了。” 云裳赶紧跪下道:“云裳定当好生照顾元妃。” 玄帝点点头,大声道:“锦妃,带云裳姑娘进内殿。” 锦妃面上一冷,侧头看了看身旁的月厘,见她面色也是嫉妒,便迟了片刻。 玄帝见锦妃没有动作,又道:“锦妃……”。 锦妃这才回过神,紧走两步到玄帝跟前,笑道:“瞧我,只顾着关心姐姐,一时出了神,真真罪过,云裳姑娘,随我来吧……。” 云裳应了声是,便随锦妃一起走向前去。 正走至大凰殿门口,便听姬俊道:“云裳……。” 云裳一愣,抬眼看了看姬俊,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姬俊正想说什么,但周围尽是人,实在不能露出什么,只浅笑道:“婶母,就拜托你了。” 云裳灿然一笑,暖声回道:“你放心~。”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但于姬俊而言,已觉万分心安,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云裳没有看见,在自己一脚踏入大凰殿门口之时,姬俊身后的大羿深深的看了一眼月厘,二人眼色交汇,一时间都已心内了然。 锦妃走在云裳前面,大凰殿内的婢子和接生婆都在内殿待命,外殿并无一人,锦妃突然停了脚,回头对云裳道:“听说姑娘颇懂医理,可是真的?” 云裳不动声色道:“是。” 锦妃拿手掩了掩鼻子,笑道:“可是我闻不到什么药香味,倒是一股子寒酸味道,真不知帝尊让你来给元妃做伴,会不会冲撞了帝胎。” 好不容易找到羞辱云裳的机会,锦妃自然想替月厘教训一下她的。 云裳吐了口气,嗤笑出声。 锦妃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说道:“你笑什么?” 云裳摇摇头,无可奈何道:“没事,只是想起一句百姓的俗语,觉得甚是好笑。” 锦妃道:“什么俗语?” 云裳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锦妃一时有些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云裳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道:“哦,自然是说云裳出身鄙陋,比不得月厘师姐,天生就是富贵命。” 锦妃心想,还以为这云裳是什么厉害角色,看来也不过如此,几句话就开始伏低讨好,心里觉得舒爽,便抬了手道:“你知道就好,随我来吧。” 说完,便引着云裳进内殿了。 云裳心里也颇觉好笑,这柏皇氏的侄女没什么脑子,姑母也是一样啊,看来将他们比做打洞的老鼠,也真是抬举她们了。 到底眼下还是元妃的生产最重要,为了不耽误时间,云裳只好不动声色的跟着进去。 璃凰正躺在床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片片的往外冒,腹部疼痛难忍,实在难受极了,但她是一族之母,又生性要强,虽然剧痛难忍,到底也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锦妃见璃凰这般模样,竟觉得有几分痛快,便款款道:“元妃,帝尊让我将这位云裳姑娘带来,伴您左右。” 璃凰见了云裳,心中的坚韧方才有了一丝瓦解,嘴角微微上扬,声音颤颤巍巍道:“云裳……你来了便好……。” 云裳赶紧迎上去,脸上一脸担忧道:“元妃,你可还好?” 璃凰勉强笑了笑,说道:“只是生个孩子,能有什么不好。” 一旁的接生婆钦佩道:“老妇接生过许多的主妃次妃,能像主子这般坚强的,真是不多见啊。” 锦妃闻言一惊,想起自己生产时哭天喊地的模样,觉得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便讪讪道:“云裳姑娘送到了,元妃,那婢妾就先出去了。” 璃凰点头道:“最近内族之事,有劳锦妃打理了。” 锦妃点了点头,方缓缓的退了出去。 第53章 璃凰产子 大凰殿偏殿除披云阁外,另一方偏殿是祈福之地,自初立元妃,就已然为其帝胎祈福准备的,现下玄帝又命人重新置办了祈福祭品,放生之物,祭礼器皿,五色蚕丝等。 祭品共五种,牛首九头,羊首五头,猪首十个,活鹿两只,活兔三笼六只。 放生之物三种,鱼、蛇、鸟各一笼。 五色蚕丝将祭礼用的四羊牛首鼎紧紧缠绕,寓意五色天的包罗万象。 巫咸坐在祭坛中央,一旁围坐其余九巫,每人身后各站一名巫族弟子,嘴里都振振有词,正在为元妃之胎祈福。 “谨献皇天,敬则地土,灵山十巫,沥心祷求,万赐灵胎,以滋万众……”。 祝祷词一边念着,其余弟子已开始各行其责,有人负责将祭品之血倒入器皿,有人负责拿着三笼放生物,将鱼放入水中,将蛇放入林中,将鸟归于天空。 这边的偏殿虽诸事繁多,大抵也算进行的井井有条,但正殿之中却又些手忙脚乱了。 云裳紧紧握着璃凰的手,感受着璃凰此刻的痛楚,不时替她搭了脉,发现她脉象虚浮,恐怕是气力不够。 云裳当机立断,抬眼对一旁的接生婆道:“元妃并无力气,扶她起来。” 接生婆却为难道:“姑娘虽是医者,到底还小,不懂妇人生产之事,元妃都没有力气了,如何还能起身,应当是喝几碗补气血的药才是啊。” 云裳有些发急:“你觉得元妃能喝的下去吗,就算勉强灌了,元妃也只是吊着精神,必须要让元妃自己提起力气来。” 接生婆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为难道:“这……这……莫要累到元妃才好啊。” 璃凰见众人纷纷表示不配合,又见云裳胸有成竹的样子,厉声道:“听云裳的。” 众接生婆这才不再纠结,随婢子们一起将璃凰扶了起来,云裳小心的扶着璃凰,轻声道:“元妃,我们走一走罢。” 璃凰强忍着腹痛,一点点跟着云裳走起来。 毕竟腹痛难当,璃凰不时就要扶着桌椅半蹲半趴,待感觉好些便接着走起来,果然一圈圈溜达下来,璃凰竟觉得腹中胎儿似有下滑之像。 她紧紧握住云裳的手道:“云裳,我怕是可以生了。” 云裳大喜过望,忙叫一旁的接生婆们将璃凰扶上床榻,又取了两片补气养血的参片给璃凰含在嘴里,暖声道:“元妃,我守着你,你莫要怕。” 璃凰笑了笑,语气无力道:“云裳,我看,是你不要怕才对。” 云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手心里皆是冷汗涔涔,忙点头道:“一定会平安的。” 话刚出口,云裳就觉得元妃握着的手更加使劲,直捏的她疼痛难忍,但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只更加回握着元妃的手,祈求自己将全部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随着接生嬷嬷一句又一句的:“呼气,憋气,使劲”,一个响亮的哭声终于划破长空,声音嘹亮,久久的回旋于大凰殿上空。 玄帝尚在祈福殿里,听的婢子前来报喜,忙的冲出殿门,刚刚走到门口,脚步却倏忽停了下来。 灵山十巫已祈福完毕,巫咸随了玄帝一同出门,看他仰天长叹的神态便知,玄帝祈求的神胎一事,终究还是没有盼来。 是啊,没有五氏神鸟齐贺,没有天降丁点异像。 巫咸怕玄帝心里有了什么疙瘩,开口劝道:“虽不是神胎,到底是帝尊的嫡亲血脉……。” 玄帝知道巫咸在担心什么,笑道:“长老放心,本尊不是那等贪心之人。” 巫咸点了点头,便听玄帝释然一笑,朗声道:“去看看本尊的孩儿。” 走至大凰殿门口,便听接生婆来报:“恭喜帝尊,是个白白胖胖的帝嗣呢。” 玄帝笑着点头道:“好,今日所有陪产之人,本尊皆有重赏。”说完,便抬脚去了内殿之中。 锦妃原以为玄帝是应该失落的,毕竟元妃可没有生出什么所谓的神胎来,只盼他从此冷落了她才好。 眼下见玄帝笑容满面,心里只觉得万分嫉妒,这孩子,既是嫡子,断断是比穷蝉高上一头了,心下觉得万分愤懑,便只入内殿匆匆道了喜,就携了月厘一起离开了。 内殿已收拾妥当,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云裳将小帝嗣抱到外殿之中,灵山十巫和姬俊正在观赏这个新来的小生命呢。 内殿正剩下璃凰和玄帝。 璃凰面色苍白,浑身无力,语气含了几分歉意道:“帝尊失望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得了孩子,竟不是位神女。” 玄帝携了她的手,暖声安慰道:“只要是你我的孩子,什么都好,”他婆娑着璃凰凌乱的发丝,缓缓道:“璃凰,你受苦了。” 璃凰摇了摇头,玄帝道:“你替轩辕族诞下帝嗣,可有什么想要的。” 璃凰想了想,缓缓道:“不如就请帝尊为这孩子赐个名字罢,不必请灵山十巫赐名了,也不用祭天占卜,只是凭帝尊的心意,可好?” 玄帝以为见璃凰如此看重自己的心意,笑道:“这帝嗣之名,原该请十巫祈祷求之,不过既然璃凰有此要求,本尊求之不得。” 他想了一想,顿然道:“就叫禹祖如何?” 璃凰语笑嫣然:“承天启德,荫蔽万众,自然是再好不过。” 玄帝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璃凰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心疼,想让她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会儿,便道:“你且好好将养身子,本尊晚些再来看你。” 璃凰点了点头,因觉身子实在疲累,便合了眼,沉沉的睡了去。 玄帝又走到外殿,见抱着禹祖的云裳立在一旁,遂道:“听说是你的功劳,才让元妃顺利生产的。” 云裳低了头道:“云裳在巫族也做过接生的活计,是以有些经验的。” 此话一出,饶是灵山十巫,亦个个瞪圆了眼睛,不知这事何时发生过。 巫咸问道:“云裳,莫要逞能。” 云裳看了看巫咸,无辜的说道:“师尊,我没扯谎,后山幺鹿生宝宝的时候,确实是我帮忙的,它当时就是生不下来,我便驯它跑了两圈,所以才顺利产下鹿宝宝,虽然人与鹿不同,到底也是差不多的。” 此话一出,灵山十巫更觉紧张,这个小云裳,竟然将元妃当成幺鹿了。 姬俊也有些不知所措,便伸手扯了扯云裳的衣角。 谁成想,玄帝却大声笑出声来,朗声道:“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竟能以一反三,好,不枉十巫对你的培养。” 听见玄帝夸奖,云裳得意的看了看姬俊,见他目光中皆是笑意,也不觉更加开心了起来。 玄帝接过禹祖,笑着宣布了他的名字,抱在怀里稀罕了好久,才让乳母抱了下去,自己也回无上殿去了。 巫彭轻声对巫咸道:“长老,若不放心,便去见见璃凰吧。” 巫咸看了眼巫彭,只有他能看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和想法,便点了点头,自行前往内殿了。 云裳却笑对巫彭道:“师父们一起到披云阁歇息吧,三日后还要主持降生礼,切莫太累了。” 巫彭道:“帝尊已为我们安排好住所,我们自行前去就是,你还住在披云阁中,方便照顾元妃,三日之后,主持完降生礼,我们再一同回山。” 云裳点了点头。 巫彭又道:“你记住……。” 还未等巫彭说出来,云裳便接话道:“这三日,只准好好守护元妃和帝嗣,不准到处乱跑,惹事生非。” 巫彭见她这样乖觉,满意道:“你知道就好。” 说罢,便同众长老和弟子们一同出去了。 第54章 一诉相思 云裳看长老们都出去了,殿中只剩她和姬俊二人,方才松懈下来,散散的坐在椅子上,发起了牢骚:“我就这么让人担心吗?师父真是的,一点面子也不给留。” 本以为姬俊会安慰自己,没想到他竟笑出声来:“我觉得巫彭长老的叮嘱是对的啊,如此,我也省许多的心了。” 云裳小嘴一翘,佯装生气道:“为了安你们的心,我这就回去,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四个字说的极其郑重,说完云裳就站了起来,准备潇洒的走出门去。 刚站起来没走两步,云裳只觉身子一斜,随后倒向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待稍微缓过神来,才发觉是姬俊拉了一把,径直将自己揽入怀中。 她的后背贴紧了姬俊的胸膛,听着他平稳安静的心跳声,一时间竟觉得全身轻松极了,身子一软,便任由他紧紧的抱着。 姬俊浑厚醇香的气息萦绕在周身,一时间引的云裳痴迷如醉,动人心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云裳,数日不见,寤寐思之。” 云裳嘴角笑意浅浅,暖声回道:“待君万事毕,妾当如初时。” 姬俊也不觉笑意满满,他慢慢分开环绕的双臂,将云裳慢慢转回来,在她额头印上神情一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去披云阁歇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禹祖出生是大事,要将消息送往各族,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云裳也知道姬俊定然有事要忙的,乖巧的点了点头,才在姬俊情意满满的目光中慢慢走出了大凰殿。 待云裳出去,姬俊便也跟着出了殿门,见大羿在殿外等候,便道:“让先前服侍云裳的两个婢子还来披云阁伺候吧,若换了人,云裳恐不适应的。” 大羿一副看戏的样子,啧啧嘴道:“殿下这番情真意切,果真是……。” 姬俊见他还是这般不正经的样子,皱皱眉却笑着嗔怪道:“好了,你我还有要事要做呢赶紧走吧。” 话毕,大羿才嘻嘻哈哈的笑了,随了姬俊一同去了。 巫咸拖着重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内殿。 璃凰是最熟悉师父的脚步声的,便缓缓睁开眼来。 巫咸看着床榻上虚弱无力的璃凰,言语间皆是心疼的语气,他嘴角闪过一丝心痛,强强笑道:“小禹祖很可爱,真真像极了你。” 璃凰眼角眉梢溢出些许酸涩的味道,只淡淡道:“做我的孩子,也是委屈他了。” 巫咸急忙出言宽慰道:“璃凰,刚刚伤了身子,何苦说这种胡话。” 璃凰却苦笑这摇了摇头:“伤身又不伤脑,师父又怎知这不是真心之语。” 巫咸摇摇头,语气颇为无奈的道了声:“璃凰……。” 璃凰打断巫咸的话,只勉强含笑道:“师父不必劝慰,其实我心里了然得很,”她抬了眼看向巫咸,慢慢的说道:“这个孩子,不过是我还给帝尊的情分而已”。 巫咸缓缓抬起头,对上璃凰含泪流转的眸子,瞬间便乱了心神,半晌也只挤出一个字:“你……。” 璃凰却苦笑出声,叹了口气道:“有了他,余生不管如何,到底,璃凰也对得起轩辕一族了。” 这话实在不知何意,巫咸只觉心内一时慌乱起来,便出言问道:“璃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璃凰收回飘飞的思绪,只淡淡一笑,任忧伤滑过心底,面色却不显一丝痕迹,她笑了一笑道:“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产后忧郁,总觉心神不安罢了。” 巫咸这才稍稍安了心,暖声宽慰道:“若有何事,切莫瞒了师父。” 璃凰重重的点头,说不上心里是何种滋味,内心百感交集,却不能将月厘威胁之事告知,事已至此,除了按照月厘的要求去做,便再无其它方法。 告诉师父又有何用,不过是让他徒增烦恼而已。 想到这里,璃凰眼角溢出一抹清凉的泪痕,在她的脸侧一滑而去。 巫咸看璃凰虚弱极了,实在应该休息,便嘱咐她好生歇息,自己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门去。 璃凰得子的消息传入九族,自然也是万民欢呼雀跃,直言神女福泽深厚。 神农亦得了消息。 共工听闻璃凰产下的上帝嗣而非帝姬,实在欢喜极了,棺壬心内也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神女这张王牌到底还是在自己手里。 静妃将喜事告知姜王妃,恰逢犬修也在这里,三人皆是真心为璃凰开心,欢喜她终于有了自己的骨肉。 彤妃听说了此事,说到底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何况这璃凰对自己并不友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道喜。 彤妃正独自在族宫中的园子里散步,远远便看见句龙走了过来,身旁跟着逢蒙一人。 她紧着几步迎了上去,笑声盈盈的问道:“二公子步履匆匆,这是要去往何处?” 句龙被彤妃的突然出现唬了一跳,片刻才反应过来,淡淡回道:“彤妃安好,我与逢蒙要去点练新兵。” 彤妃点了点头,问道:“可否留出片刻时间,我有事情与公子说。” 逢蒙见状,便先告辞道:“那逢蒙先走一步,不打扰公子与彤妃议事。” 说罢,逢蒙便先行离去,句龙只顾着如何应对彤妃,丝毫没有注意逢蒙眼神中的冷意森森。 他客气的对彤妃道:“不知彤妃有何事要与句龙言说?” 彤妃见四下无人,便往前凑了一凑,谁知句龙却有些尴尬的退了一退,忙道:“彤妃有事请说,句龙军中尚有要事。” 彤妃眸子里皆是委屈的神情,出言嗔怪道:“我身上可是长了刺,让你如此退避三舍。” 句龙虽厌烦彤妃的纠缠,却又想到自己还用得上她,便淡淡道:“这是园子,不是彤霞阁,你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彤妃见句龙这样说,觉得他只是怕被人撞见,连带着自己受到责难,便笑道:“你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她退了一步,含笑道:“听说元妃生了一个帝嗣,真真是个喜事。” 句龙本以为她的好心庆贺,刚要回话,却听得她又道:“只可惜轩辕早已立下帝储,元妃若是想扶持自己的儿子,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句龙见她如今这般模样,觉得话不投机,便冷冷道:“不是人人都觊觎尊位的,彤妃还是不要王子揣度了。” 说罢,句龙便直言有事,匆匆的离开了。 待句龙走了,彤妃也要转身而去,刚刚转过头,便看到棺壬正朝自己走过来。 棺壬的眼睛里写满了诡异和调侃,彤妃觉得心下烦闷,便紧着几步,从另一条小路离开了园子。 棺壬将彤妃的视而不见看在眼里,心里暗暗说道:“凭你如何折腾,终究也翻不出我的手掌的……。” 想着自己还要去军中点兵点将,棺壬便也没有多做停留,只看了一眼彤妃和句龙各自的方向,笑着摇摇头远去。 距离小依的死已经过去了数月,彤妃身旁少了兕冬的陪伴,心里也觉空落落的,她本来想着走回彤霞阁的,但偏偏因为棺壬的出现,她走了一条偏路,恰恰经过静安斋。 听得到兕冬的欢笑声,彤妃便忍不住脚,径直走向正门。 兕冬正与婢子们嬉笑玩闹呢,看到母亲进来,心下十分开心,径直跑了过去,一头撞进彤妃的怀抱。 彤妃温柔的婆娑着兕冬的头发,柔声道:“冬儿,母亲许久不见你了,你可有像母亲念你一般,也念着母亲吗?”兕冬笑着回道:“自然是想念母亲的,但父王说母亲身子不好,让我不要时刻去打扰母亲静修的。” 彤妃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当着兕冬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道:“母亲如今好了,改日接你回彤霞阁可好?” 兕冬乖巧的回道:“自然是好,虽然静姨娘和二哥待我也极好,但我还是喜欢跟母亲呆在一处的。” 彤妃眼中皆是感动的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世间,唯有你,将母亲看的如此重要。” 因知静妃素来不喜欢自己,怕撞上了少不了又引起口角,便只浅浅嘱咐了兕冬几句,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彤霞阁。 有道是:“千情万意虽无类,天下慈母一般心” 第55章 调侃云裳 翌日清晨,云裳起的有些晚了,说来都是羽织和羽鹭这两个丫头,昨晚拉着自己兴奋的谈天说地,害的自己一觉睡到日头升的高高的了。 不过也难怪她们如此欢喜,数月不见,自己对这两个丫头也是思念的很呢,又因着元妃平安生下孩子,所以大家都高兴的很,一直聊到很晚才睡。 羽织服侍着云裳起身,又伺候她用了饭,边收拾边调侃道:“殿下待姑娘可真好,特地叫我们依旧伺候着,说来也是有心了。” 羽鹭拿了见天青色镂花的袍子来,也一同打趣道:“若是有人待我这般用心,便是死了也值。” 羽织看羽鹭那犯了花痴的模样,笑着打趣道:“你若是动了心思,不如求了姑娘,将你嫁了可好。” 羽鹭羞涩难当,红了脸怪道:“偏你这张利嘴,最会胡说的,我是替姑娘高兴,没的让你打趣。” 云裳见二人一唱一和,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便笑道:“瞧你们说到哪去了,我是元妃的医女,又和殿下相识一场,殿下待我好些,原也是礼数罢了”。 羽织接过羽鹭手里的袍子,细心披在云裳的肩上,笑道:“姑娘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们的,我们跟了您这样久,还看不穿您的心思吗,就说昨日你和殿下相见时彼此的眼神,总是骗不了人的。” 羽鹭亦凑过来道:“就是,就是,之前殿下对姑娘不理不睬的时候,您可是好一阵子落寞呢,不过看昨日的情形,似乎是与殿下和好了,所以这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 云裳觉得有些尴尬,佯装斥责道:“好啊你们俩,竟敢私自研究起我来,看我怎么惩罚你们。” 说罢,云裳便伸出手来咯吱她们,三人嬉笑打闹,颇为热闹,一时羽织觉得这样太过放肆,才停下来,对云裳道:“姑娘放心,不管姑娘如何选择,选择之人是谁,我和羽鹭都会忠心于你,不会乱嚼舌根的。” 云裳见二人如此郑重其事的谈论自己的感情,心里觉得不好意思,便借口道:“呃……我……我得去看看元妃了。” 说罢,便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子。 大凰殿中,璃凰尚在榻上歇息,见云裳进来,笑着问道:“怎么一早便来了,都不曾好好歇歇。” 云裳坐在榻上,伸手拿了璃凰的补药闻了闻,笑道:“我又不累,就是担心元妃。” 璃凰笑容款款,说道:“我很好,你放心”,因见云裳满脸绯红,便问道:“你这脸怎么了,别是发了热罢。” 云裳面色一顿,心想这明明是被羽织和羽鹭调侃的结果,却满不在乎的一笑,说道:“分明是元妃的正殿木材烧的太旺,我实在酷热难当。” 璃凰闻言放了心,因说道:“帝尊刚刚来过,犹嫌屋子不够暖,着人又足足烧了一倍的木材,说来也是多虑,哪里就能冷了我。” 云裳笑道:“帝尊这是心疼元妃,元妃该感到开心才是,你才生下嫡脉,可是轩辕族的大功臣。” 大抵是木材确实烧的太旺,竟将璃凰脸上笑意也一点点融化下去,片刻她才无奈的一笑:“我倒宁愿,没有恩宠,也不用承担这许多的责任。” 云裳不解其意,便问道:“元妃何出此言?” 璃凰苦笑着摇了摇头,拉了云裳的手道:“云裳,你记住,这世间,总有不尽如人意的事情,不是凡事都可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 云裳还是云里雾里:“可是,既然知道不如人意,为何还要行之。” 璃凰嘴角一抹哀伤滑过:“因为,若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惹出更大的风波来。” 见云裳似乎没有听懂,璃凰的手握的更紧:“云裳,请你明白,不论我做了什么,本意,绝不是要伤害你。” 云裳觉得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元妃在说什么,你待我如此好,何时伤害过我。” 璃凰摇了摇头,说道:“是啊,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 云裳这才兴致勃□□来,对璃凰笑道:“元妃是不是刚刚生产完,所以情绪不佳,不如让乳母将禹祖抱来,见一见那团粉嫩嫩的肉丸子可好。” 她觉得,此刻大概只有禹祖最能为璃凰解忧了,谁知璃凰却淡淡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只想睡一觉。” 云裳一怔,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璃凰便自顾自躺下,闭了眼眯着了。 云裳走出殿门,到底也想不通怎么了,只觉是璃凰心情不爽而已,并未什么大事的。 索性便走到走廊里,坐了下来望着天空发呆。 没过多久,就听到大羿爽朗的笑声响起:“那不就是云裳吗?” 随了声音寻去,云裳便看到大羿正随姬俊走了进来。 他们走到云裳身旁,大羿先笑着开口:“我说殿下怎么一日三次的往这跑,先前只当殿下是担心元妃,如今发现,这里有个小暖阁呢。” 云裳斜了眼大羿,看他一脸打趣,遂嗔怪道:“羿兄这话可是不对了,许你一日日跟着殿下,就不许他寻别人吗?” 大羿听了赶紧推诿道:“呦呦呦,这话怎么说的,云裳妹子倒像是吃醋了”。 云裳刚要回嘴,姬俊却笑道:“大羿,休得胡说,你……不是还要处理军中之事吗,赶紧去,正事要紧。” 大羿倒吸一口凉气,想被抛弃了的小媳妇,一脸委屈道:“需要我做掩护的时候,殿下可是好言好语,如今我多余了,就被人无情驱赶,咳……。” 这一副装出来心痛欲碎的模样真是好笑极了,云裳姬俊不免对视一笑,又听大羿抱怨道:“也罢,你们比翼双飞,我还是继续孤草飘摇吧……。” 说罢,又故作哀怨的深深叹了口气,才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远去,那回眸的哀怨神情,直引的云裳姬俊捧腹不止。 刚走出大凰殿门口,大羿立马换了一副暗深莫测的神情,回头看了眼姬俊云裳的方向,便匆匆离去了。 大羿低头思考着事情,不自觉便走至丝锦阁附近,抬了眼,便看到月厘也携了一大包贺礼,正走出门来。 大羿笑着打招呼道:“月厘王女,许久不见了。” 月厘笑回:“羿将军好,这是从哪里来呢。” 大羿笑了笑,嘴角微微一颤,回道:“殿下去了大凰殿,想来是觉得我碍事,这不,打发了我去军营呢,可怜我连元妃的赏赐都没得呢。” 这话别人听了倒罢,月厘却听出,大羿的意思是,姬俊去大凰殿,见的不是元妃,那便肯定是为了云裳。 月厘脸上淡漠如水,不见一丝波澜,只对身后随侍的婢子道:“这是锦妃送给元妃的贺礼,你们拿了去,亲手交到大凰殿人手中。” 婢子们得了命走开,大羿一脸不解道:“依照王女素来的脾气,难道不应当去当头棒喝吗?” 月厘摇摇头道:“殿下迟早是我的,就算此刻去偷偷腥,我也何苦去做个恶人?” 大羿不解,忙问:“你……?” 月厘自然不会告诉大羿,自己早已用云裳的身份与元妃做了交易,怎么可能沦为他的棋子,不过是元妃此刻刚刚生产完,且等她身子缓一缓再说,反正自己手中有云裳的把柄,姬俊迟早是自己的囊中物。 她笑语嫣然,对大羿道:“自然是羿将军的主意好,月厘再次谢过。” 大羿以为她指的是自己让她揭穿云裳的身份,可以让姬俊云裳分道扬镳之事,便回道:“我是帮你,也是帮自己。” 月厘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的目的不会伤害殿下就好。” 说罢,月厘就转了身,径直走回丝锦阁了。 大羿望着月厘的背影,深深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竟还是个情痴,也好,若你并非如此,我也未必看得上你这颗棋子。” 说完,大羿便又变脸似的换了副玩笑不羁的神情,抖了抖肩,说了声:“秋风瑟瑟,凉意丝丝啊。” 然后才转了身,寻了军营的方向去。 清冷的凉风卷起一层层落叶,然后无情的放手,任它们自生自灭了去。 第56章 深情一吻 秋风虽凉,但赤阳依旧灼灼的射出温和的光线,倒是暖意洋洋,云裳和姬俊只面对面的坐在廊中,谁也不曾先开口,因而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 微风轻轻,婆娑着发黄的枯叶,将它们深深劝慰,继而带离树的身旁,大抵还是有些深眷尘世的叶子,虽然彷徨挣扎着不肯降落,到底最终也免不得沦为尘泥的下场。 姬俊看云裳犹自发呆,没有半点开口说话的迹象,心中终究是有些忍耐不住,便咳了两声,试图拉回云裳飘飞的思绪,继而开口问道:“我来了这半日,你就打算这样不声不响吗?” 云裳努了努嘴,叹了气道:“你说,妇人生子,是不是真的会心情不爽啊?” 姬俊有些不解,问道:“你是说婶母吗?” 云裳点了点头:“刚刚探望元妃,她说了许多的糊涂话,就是对小禹祖,也是爱搭不理的模样。” 姬俊顿了一顿,只觉得云裳想多了些的,便出言宽慰道:“婶母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大抵是有些触景伤情吧。” 看云裳听不明白,姬俊解释道:“婶母嫁入轩辕十几载,之前一直未孕,后来又因为一场病症伤了身子,本以为不会有嫡子出生,如今有了,可不是觉得如梦一般吗?” 云裳这才稍稍明白过来,因问道:“生的何病,元妃自己不就懂医吗,怎么会伤了身子。” 姬俊慢慢道:“我也是第一次入轩辕求药,后与你一起受伤,养了许久才回到轩辕,回来后才听说了此事,个中缘由不甚明白,婶母也不肯多说,谁也不好多问的。” 云裳这才稍稍明白了一些,点了点头。 说去禹祖,云裳有些话想说给姬俊的,遂道:“禹祖的出生,你可欢喜?” 姬俊笑道:“自然。” “可是,”云裳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口来:“虽说九族是择贤而立,但到底各国君主也是心疼自己的嫡脉的。” 姬俊笑着摇摇头,对云裳道:“我本就对尊位无意,不过是之前叔尊一直未得子嗣,所以立我为储,我心内,其实更向往与你云游四海,一世一双的生活。” 这话轻飘飘的说出口,却沉沉的砸进云裳的脑中,她面上笼了一抹红晕,笑声更迷人起来:“说来竟是我耽误你的壮志雄心了呢,这个理由,我可不接受的。” 姬俊亦笑意满满,朗声道:“自然是你的不是。” 云裳刚要回嘴,远远看到羽鹭捧了个手炉,正东张西望的寻着什么。 想也不用想,她自然是去大凰殿没有寻到自己,如今,正在发愁呢。 云裳大声道:“羽鹭,我在这呢。” 羽鹭看到云裳,方才释然的吐了口气,急忙寻了过来,因看到姬俊也在,先行了礼,才转身对云裳道:“我的姑娘啊,你出门也不带个手护,羽织姐姐特地让我送了来呢。” 云裳看她如此贴心,笑道:“今日天暖,不必用手护的。” 羽鹭看了看姬俊,明白什么似的,偷偷笑了笑,回道:“怕不是天暖,是姑娘心暖如春吧。” 当着姬俊的面,被这丫头如此调侃,云裳有些害羞,忙推了她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 羽鹭刚笑着转身,却被姬俊的话拦了下来:“你是云裳的婢子吧。” 羽鹭点了点头,说道:“是。” 姬俊看了看云裳,觉得她害羞的样子甚是可爱的,便故意问道:“刚刚说你们姑娘心暖,你倒说说,天已寒秋,如何会心暖。” 羽鹭咬了咬唇,乖乖回道:“有人贴心,自然会暖。” 云裳忙抢着回道:“羽织是贴心,处处想着,当然会心暖,哪像你这个丫头,惯会打趣人。” 羽鹭撅了撅嘴,对云裳道:“羽织姐姐是贴心,不过今日却是多余了。” 姬俊难得看到云裳惊慌的神色,眼里皆是满满的笑:“你倒说来听听。” 羽鹭怕云裳再打断,忙抢着道:“殿下的关切,自然抵得过千百个手护了。” 云裳见她如此说,一时羞涩极了,忙站起来道:“你这丫头,看我不打你的嘴。” 说罢,便真起身要去追羽鹭,羽鹭见云裳恼了,笑道:“殿下救我,”说罢,就一溜烟的跑回披云阁了。 姬俊也忙着站起来拦住云裳,他双手搭在云裳的两肩,笑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云裳装作不懂的样子,抬眼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姬俊叹了口气,复问道:“定然是你跟你的婢子说了什么,所以她们才敢如此打趣你的。” 云裳可真是无辜极了,忙推开姬俊的手,摇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是她们一味瞎猜罢了。” 姬俊定然是不信的,只道:“那便是你对我的思念表现的过于明显,全都写在了脸上。” 云裳呵呵两声冷笑,回怼道:“分明是你思念于我,才不断的往这披云阁跑,你看,连丫头们都看出来了。” 姬俊觉得她如此嘴硬的样子甚是可爱,便牵了她的手道:“好好好,你最厉害,你说是我思念于你,那便是吧。” 云裳甩开姬俊的手,傲娇道:“事实如此,说的好像并非如此一样。” 姬俊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笑道:“是我,是我,是我藏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的想来见你。” 他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实,用熟悉的味道将自己填的满满当当,但到底是在外面,云裳怕被人看见,便有些想要抽出自己的身子。 姬俊知道她是怕人看到,便宽慰道:“你放心,我看过了,四周并未有什么人的。” 云裳这才放了心,任姬俊将自己紧紧的裹在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如此醇厚踏实,让自己顿时忘记了许多的烦扰无奈,此刻,云裳只想静静享受这独有的美好。 她不觉将自己更加贴紧姬俊,双手慢慢环上他的后背。 感受到云裳的用力,姬俊似乎也有些忘情,他慢慢低下头去,在云裳的额头印下深深一吻。 云裳亦慢慢抬起头,对上姬俊柔情似水的眸子,不觉就踮起脚来,吻上姬俊的唇畔。 她本来只想给姬俊一点回应的,没想到却引得姬俊情不自禁,一双手掌自她的腰间抽离,慢慢抚上她的脸庞。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两唇相依,云裳却还是有些紧张,期待与惊慌尚在心内作战,姬俊的唇便已经不顾一切的吻了上来。 不同于第一次的柔软辗转,她明显的感觉到姬俊这一次的迫切,他的吻来的那样炽热与浓烈,一时间,云裳似乎置身缭绕云雾之间,只觉全身松松软软,似喝下琼浆玉露一般。 姬俊见云裳这样迎合,嘴角挂起一抹霸道邪魅的笑容,行为也愈加放肆起来,他紧紧抱着云裳的后背,舌头顺势与她灵巧的小舌相遇缱绻。 云裳也不再羞涩,一点点试着迎合姬俊的动作,姬俊感受到了云裳的热情,心情大好,便更加忘乎所以的享受这一刻。 凉风不停,还在呼呼的飘过二人身边,却似乎也被他们周遭火热的氛围暖化,变的十分温柔起来。 良久,姬俊才意犹未尽的收回这个炙热浓烈的吻,他对于云裳羞涩的面色十分满意,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才笑着打趣道:“不错,一次比一次好了。” 这话落入云裳的耳朵,少不得又撅嘴嗔怪一番,她扶了扶鬓边的头发,咳了一声,故作镇定的说道:“自然是不会输了你的。” 姬俊哭笑不得,看着云裳精灵古怪的模样,喘了口气,郑重道:“云裳,我发誓,此生,非卿不娶。” 明明是一番深情告白,谁知云裳却斜了眼,看着姬俊道:“你可别指望我会说什么非君不嫁的话来,若你待我不好,我有的是法子惩罚你。” 姬俊颇有些无奈,只淡淡笑道:“我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云裳复又一头扎进姬俊的怀里。 情到浓时,自然不必千言万语,只需两心相依,便已道尽相知相许。 第57章 禹祖降生礼 转过天来,便是小禹祖出生第三日的降生礼。 云裳倒是起的很早,晨起就帮着大凰殿的婢子们布置降生礼所用的物品了。 璃凰还是一副厌厌的样子,对于降生礼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一切只说按照族规去做便可。 只当璃凰的身子还未恢复,所以精神有些倦怠,云裳倒也不甚在意,依旧忙的不可开交。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降生礼才准备齐全,地点就在大凰殿的外殿。 各族使者也陆陆续续到齐,云裳本想寻一寻姬俊,远远望去,便在人群中看到了神农的二位公子——犬修和句龙。 人实在是不少,云裳也不便上前打招呼,只远远的一笑致意,犬修眼睛四处打探着月厘,倒是一时没有看到云裳,句龙却是看到,也回了一个礼貌的笑意。 待玄帝和灵山十巫到了,降生礼也就真正的开始了,云裳独自进了内殿,她知道,虽然大家都围着小禹祖,但此时或许璃凰更需要宽慰。 降生礼共分四个步骤,便是只有各王室嫡系子孙才能享有的权利。 第一步,灵山十巫将一早采集的雨露用万叶青的叶子沾满,然后轻轻滴一滴在禹祖的眉心,万叶青是不论秋冬都碧叶如初的奇花,雨露则是大自然最灵气的结晶,用这二物,则是寓意小禹祖福泽绵长。 第二步,是采一滴小禹祖和玄帝各自的指尖血,滴于器皿融合,然后洒入土地之中,寓意父子齐心,以祭天地。 第三步,取下一缕小禹祖的胎发,再从元妃和玄帝的头上各取一缕,三者结为一体,然后供于祭祀台上,由灵山十巫施以祝福,以此来让孩儿的命运可以顺祝其父母的命运。 最后,则是由灵山十巫依次抱过孩子,每人送一句祝福,以保这孩子能顺天承意,仁心仁德。 云裳全程陪同着璃凰,不时间看向她的反应,她还是那样淡淡的样子,只在听到小禹祖一声尖锐的啼哭时,明显双眸含泪。 云裳隐隐觉得,璃凰的漠不关心似乎都是刻意为之,她并不是对小禹祖像表面上这般毫不在意,但到底璃凰为何如此表现,云裳却也想不清楚,也不敢多问。 降生礼约莫到了午间方才完成,待云裳走出内殿,才发觉人们大多都已用膳去了,姬俊笑着从殿外走进,开口道:“婶母睡了吗?” 云裳点了点头:“尚在小月中,元妃总觉疲累。” 姬俊亦点点头,对云裳道:“去用饭吧。” 云裳笑了笑,便和姬俊一同去了。 嫡子降生礼本是重要的事情,用饭也在无上殿的外殿进行,帝尊高坐在顶端,身旁依旧坐着灵山十巫,其余人分坐在下方。 云裳和姬俊寻了个地方坐下,发现对面居然坐着的就是月厘,她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时间云裳恨不能立时换了坐位。 可惜毕竟是在无上殿中,贸然起身总是不妥,云裳虽然觉得懒得理她,却也无可奈何,却偏了头看向玄帝。 玄帝脸上笑意满满,对众人道:“今日是我儿禹祖的降生礼,劳烦灵山十巫了,也感谢各族君王的礼。” 帝尊的一声谢字叫众人如何担当的起,遂连连起身再道恭喜。 因看着下方空了一席,玄帝面带不悦,向身旁人问道:“怎么不见锦妃?” 身旁的仆役面带难色,这锦妃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不出席,岂不是打了帝尊的脸面,便支支吾吾道:“许是,许是……。” 玄帝一时了然,这锦妃,多半是嫉妒禹祖的身份,才做出这等不知礼数之举。 众人也议论纷纷,多半是讨论这轩辕内宫的关系。 正在仆役不知如何作答之时,月厘突然站起来,笑容满面道:“帝尊,姑母是欢喜禹祖的降世,生怕乳母和嬷嬷们照料不周,所以也忙着指点她们,说到底姑母是生养了穷蝉的,总是有经验些,是以,这几日也都是废寝忘食。” 这话说的实在圆满,不仅堵住了众人议论这轩辕次妃不懂礼数的嘴,又表示了轩辕内宫的和睦氛围,给足了轩辕和玄帝的面子。 玄帝笑着点点头,看这说话的面孔有些陌生,却叫锦妃姑母,遂道:“你是柏皇氏的王女……?” 月厘点了点头,称了声是。 玄帝笑着道:“不仅心思细腻,样貌也生的这样美,”说完又对巫咸道:“应该还是巫族弟子吧,果然十分不错。” 巫咸尴尬一笑,回道:“月厘曾是我巫族弟子,不过已然结业了。” 月厘面上闪过一丝落寞,心里暗暗道:“师尊,你就如此急着与我划清界限吗”,想到这里,她却觉得都是云裳害的,心里不禁暗自将云裳咒骂一通。 旁人却是不知道原委的,所以巫咸这话也都未入心里去。 玄帝见菜已上齐,忙道:“好了,再说下去,宴席便不好吃了,今日不必顾全规矩,都用饭吧。” 月厘缓缓坐下,脸上说不清是哀是喜,抬眼看向云裳,发现她没心没肺的正在埋头苦吃,姬俊却时不时呆呆看着,心里又似堵了块大石头,总是跨不过去。 她便简单的用了两口饭菜,因心中烦闷,便独自走出殿来。 刚站住脚,便听到有人叫道:“王女,怎么独自站在这风口里。” 转了头望去,月厘便这人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便问道:“你是?” 这人先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认不出自己,随即朗声一笑,说道:“王女这么快便不记得我了,我是神农族的犬修啊。” 竟然是他,月厘这才想起来自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因着想到他的云裳的兄长,自己对他也是恨屋及乌的,但到底碍着他的王储身份,少不了要给他面子,便敷衍一笑,回道:“看我,竟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公子莫要怪罪。” 犬修看到月厘的笑容,只顾着痴痴的看着,那里还敢去怪罪,忙道:“王女哪里的话,只一面之缘,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以后时常见面,便也不会忘了。” 看月厘面色一惊,犬修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道:“哦,我的意思是,王女常住轩辕,我姑母亦是轩辕元妃,以后来轩辕拜见姑母,说不定就时常见到王女了。” 月厘略略抬了抬眼,看他如此语无伦次的样子,心想:“他该不会只见了一面,就开始喜欢我了吧。” 月厘眨了眨眼,觉得甚是可笑,自己哪里看得上他呢,便冷冷的说道:“我随锦妃住在丝锦阁,平日无事不会去大凰殿的。” 犬修一愣,心想也是,这月厘应该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高贵王女,自己说的时常见面定然是冲撞她了,便忙点头致歉道:“是我唐突了,王女乃贵人,且饶恕犬修的胡言乱语吧。” 见月厘没有说话,犬修想赶紧换个话题,便道:“刚刚王女得了帝尊的青眼,犬修亦是为王女欢喜,也觉得锦妃实在是有心,竟想的如此周到。” 月厘方才不过是一句谎话,是为了全了帝尊的面子,也为了替锦妃开脱,才说她在照顾禹祖,其实她知道锦妃是嫉妒元妃,所以才不肯出席宴席的,她之所以敢这样说,也是笃定了帝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查证而已。 眼下见犬修如此说,月厘少不得要将此事圆谎到底。 她苦笑的摇了摇头:“身为次妃,这是姑母该做的事情。” 犬修见她神情落寞,只以为这“次妃”二字伤了月厘的自尊心,便上赶着道:“王女何必自苦,犬修相信,以王女的姿貌和贤德,他日定为一族主妃。” 这话倒是合了月厘的心意,她灿然一笑,对犬修暖声道:“借公子吉言,月厘不胜感激。” 犬修痴痴的看着她,也扯出一个巨大的笑容来。 说了会子话,二人便一同入内殿去了。 一时宴席完毕,犬修和句龙又去见了元妃,将姜王妃和静妃的祝福和嘱咐带到,便随各族祝贺之人一同出了轩辕去。 灵山十巫一行人也该回巫族去了,姬俊知道云裳也不得不回去,便也不好挽留,只任由她随了十巫而去。 羽织和羽鹭虽然舍不得她,却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只好请姬俊做主,二人留在披云阁里,随时等着云裳回来小住。 临行前,巫咸内心作战好久,明明想再去看一眼璃凰,却知于礼不合,终究也没有再踏入大凰殿一脚,便急匆匆携了众弟子而去。 有心守护,无力为之,世间百态,不过是一场错过而已。 第58章 被迫许婚 寒风侵骨,转眼便入了冬。 宝源山万籁俱寂,万千生灵干脆没了踪迹,再不肯叽叽喳喳的出来活动,各自躲在洞里享受温暖的气息。 山中层层环绕的大树亦抵不过大地的呼唤,抖落一头枯叶,准备蓄势待发,辞旧迎新。 熙熙攘攘的叶子漫天飞舞,将这一世看尽的繁华与无奈尽数带去。 偶而有些倔强不屈的叶子,便选择落在云裳小屋的头上,细细抱紧了它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随风而落。 大抵是贪恋云裳屋中风铃的声音,所以对这尘世总有留恋与不舍。 巫族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云裳也没有不同,若说唯一改变的,便是闲暇时不再发呆出神,而是对着姬俊一封封送进来的信兀自傻乐。 小禹祖已然满月,因璃凰不喜奢华,这满月礼倒也没有大办,只简单招待些各族来使,打算吃顿宴席便散,不必请十巫做礼。 众多礼物之中,唯有云裳的礼最为奇巧,那是一个泥塑的小人像,那小人眉眼皆如禹祖一样可爱,精雕细琢,甚是用心,一看便知花了不少心血。 璃凰虽满心欢喜,但想起云裳来,总觉得心内愧疚,便只着人收好礼物,就随玄帝一起宴请众人去了。 月厘见璃凰身子好转,加上大羿不断的暗示,便想着赶紧办了自己的事情,于是二人一拍即合,都觉得今日就该将此事办了。 大羿是想着如今璃凰身子好转,帝尊不必顾忌她的身体而妥协什么,眼下各族皆有使者,便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月厘却想着,若是元妃当众宣布自己的指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估计姬俊也不能多说什么。 大羿定定的看向月厘,示意她应该开口了,月厘抬了抬眼,看向璃凰道:“如今小帝嗣已满月,长的甚是可爱,月厘在此恭贺元妃。” 璃凰嘴角一丝抽动,只淡淡笑道:“也是锦妃的功劳,若不是她时常照料禹祖,本妃也是手忙脚乱的。” 玄帝亦点点头道:“既然元妃如此说,锦妃是当奖赏,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锦妃本来心里还愤愤不平,想起上次自己故意缺席,引得帝尊不满,幸而有月厘解围才蒙混过关的事情。 但是自此,自己就不得不违心的去照料小禹祖,如此辛苦,为的也是圆了月厘的那一番说辞。 如今被赏,倒是有些喜出望外,忙站起来道:“照顾元妃和帝嗣,本就是婢妾的职责,哪里还敢讨赏。” 月厘看了眼锦妃,又面色森然的看着璃凰道:“元妃是这九族唯一的神女,其子嗣自然也尊贵无比。” “唯一”二字说的十分明显,众人只以为是月厘有心讨好璃凰,只璃凰知道,月厘这是要逼自己许婚了。 其余几族尚不动声色,只是神农的使者眉头微微一皱,心想:“我神农还有一位神女在世,只可惜是不知所踪而已,怎么能说是唯一。” 但到底他只是一个文臣,因为二位公子有事不能到场,自己才被派了来,眼下还是不要惹事生非的好,所以即便不乐意,到底也没有开口反驳。 大羿面色带喜,只以为月厘这是要揭穿云裳的身份了,便不动声色的看着,企图亲眼见证这一刻。 璃凰心内翻滚沸腾,但该来的总会来的,其实自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是这一刻终于到了时候,她还是免不得有些心痛失落。 看璃凰面色不佳,姬俊关切的问道:“婶母,你可还好?” 璃凰对姬俊笑了笑,示意他自己一切安好,待稍稍平复了心情,才转头对玄帝道:“锦妃确实是十分用心,该赏,不过锦妃如此懂事,说来也是柏皇族的功劳。” 她略略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不如趁我儿满月之喜,帝尊就赏个大点的恩赐吧。” 此言一出,除了月厘心内大喜,其余人皆是愣了一愣,锦妃也不知实情,于是问道:“不知,元妃此言何意?” 璃凰嘴角一丝苦笑闪过,她狠狠咬了咬牙,只觉得嘴里涩腥难忘,才一字一字的说道:“就赏柏皇氏王女一个储妃之位吧,帝尊觉得可好。” 玄帝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璃凰会有此提议,一时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没有听错,刚想说些什么,便见姬俊慌忙跪在地上,面色苍白道:“婶母三思,姬俊并未有娶妻之意。” 玄帝亦看向璃凰,不解道:“呃……元妃怎么会?” 璃凰定定的看着玄帝,小声道:“帝尊觉得,妾如此安排不好吗?” 玄帝看了眼不安的姬俊,又看着面色亦喜亦忧的月厘,想了想道:“若说门第,倒是十分般配的,月厘的品性也是不错,不过,俊儿倒似无心……” 璃凰看向姬俊,见他惊愕的看向自己,于是眼神中射出无奈的视线,落在姬俊眼中,立刻明白了璃凰是有苦衷的,他想了一想,不觉回头看了看月厘。 她的神情分明是志在必得的样子,姬俊立刻顿悟过来,她一定是猜出了云裳的身份,所以以此要挟了元妃,如今,元妃想必也是无可奈何,为了保全云裳,才不得不这样做。 事已至此,只能先按照元妃的意思来做,先把事情压下来,再想办法也不迟。 玄帝见姬俊有些茫然不安,也不知道他究竟何意,便又问道:“俊儿,你是什么意思?” 姬俊咬了咬牙,声音低到似乎自己都听不到:“一切,请叔尊和婶母做主……。” 玄帝却能听的清楚,笑道:“既如此,便先这么定下,回头再细细商量商量。” 见姬俊松口,月厘才重重吐了口气,复又换上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也赶忙行礼谢恩。 锦妃觉得不可思议,扯了扯刚坐下来的月厘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看不懂元妃这出戏。” 月厘只笑着对锦妃道:“这是姑母尽心侍奉的功劳,再说,这个结果,姑母不欢喜吗?” 锦妃若有所思道:“结果倒是如人意,就怕元妃这样轻易的安排别有用心。” 月厘脸上不见任何波澜,只笑道:“若我成了储妃,姑母还怕什么?” 这话倒是颇有道理,锦妃素知璃凰也不是心机深沉之人,何况这结果也是自己乐得所见的,便笑着点点头,不再有任何猜疑。 月厘抬了抬眼,却正看到大羿忿然的看向自己,但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何况又笃定大羿也不敢轻易暴露他细作的身份,所以心里也无所畏惧,自顾自的用起饭来。 各族使者均在道贺这天赐良姻,一时间宴席间语笑嫣然,好不热闹,那柏皇氏使者见状,觉着自己的氏族终于要出一位未来的元妃,九族之母了,便将头抬的高昂起来,十分神气。 一时间宴席结束,各族使者才齐齐散去。 轩辕族众人也各自回了殿里,姬俊借口去看望禹祖,便一同跟去大凰殿。 月厘和锦妃正要回丝锦阁,刚走到内园,便听身后响起一声道贺:“大羿恭贺王女之喜。” 锦妃一行人停住脚,月厘回头望去,转身对锦妃笑道:“月厘与羿将军是旧相识,且容我们说几句话,姑母先回去罢。” 锦妃看了看特意赶来的大羿,心内犯了嘀咕,便嘱咐道:“你如今可是许了婚的人,行事要有分寸。” 月厘见锦妃想多了,笑道:“姑母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寻常问候罢了。” 锦妃这才放了心,自行回了殿中去。 大羿紧走两步,见周遭没人,才语气含了一丝怒意道:“王女真是厉害,居然如此就遂了自己的心愿。” 月厘看了大羿一眼,回道:“说来还得谢谢羿将军,是你给我的机会。” 大羿有些生气,声音大了一些道:“我帮你了,你却丝毫不顾我的心意。” 月厘见他怒气冲冲,便轻声道:“若是能让云裳继续身份微贱,而我顺利成为储妃,又何乐而不为?” 她见大羿不言不语,便甩下一句话:“羿将军,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况且我何尝不知,你是把我当成棋子,完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所以,你又何苦介意我把你一样视作棋子呢。” 她吐了口气,接着道:“不过说到底,终是你助了我,所以我不揭穿你,便算是对你的回报了。” 言毕,月厘便转身而去了。 大羿见月厘这颗棋子已然是没有用了,虽然心内不爽,但她手里有自己的把柄,终究也没有办法,只能再寻它法,心里又恨恨道:“月厘,你既如此戏耍于我,我怎么可能让你顺心遂意。” 他略略喘了口气,便大步流星的扬长而去。 第59章 云裳知晓 姬俊一路随璃凰到了大凰殿。 待璃凰屏退众人,他才急忙不安的开口:“婶母,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璃凰叹了口气,面带苦涩的说道:“俊儿,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 姬俊一下子有些愣住,摇摇头道:“竟是真的,我只以为,别人应该不会猜到的,没想到……。” 璃凰也有些失落,只劝道:“若是我早早求帝尊做主,将云裳收入义女并赐你为妻就好了,只可惜,竟拖到现在,怕是再无力回天了。” 姬俊见璃凰这样自责的样子,深知她也是为了云裳思量,便宽慰道:“婶母何必自责,这事,毕竟不是你能掌控的。” 璃凰道:“可是,终究还是误了你们。” 姬俊摇摇头,苦笑道:“天命如此,如何抗衡……” 璃凰还想问些什么,但到底还不知如何开口,只安慰似的叫了声:“俊儿……。” 姬俊只觉脑中乱七八糟,一时间竟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呆呆的转过身去,在璃凰关切凄苦的视线中慢慢远去。 月厘这厢也回了丝锦阁,先是听锦妃大肆开怀了一番,才走回自己的屋中去。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大羿分明是个有故事的人,虽然自己猜不透他,但总觉得他会是个心腹大患。 眼下自己没有如他的意,反而利用这一消息让自己获得储妃之位,他绝对怀恨在心,说不定会想尽办法破坏自己。 更何况,他肯定也不会死心,必然也会想尽办法再度揭开云裳的身份,而且,他呆在姬俊身边始终也是不安全的,万一他要对姬俊不利,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 打定了主意,月厘便悄悄拟订了计划。 柏皇王这厢听使者说,玄帝有意将月厘嫁给姬俊,心里实在欢喜极了,虽然还未正式颁诏,却忙着替女儿准备起大婚服制来。 一时间,九族也都开始传散着消息,皆说玄帝要替帝储主婚,定了柏皇氏的王女,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巫族自然也不例外,灵山十巫也得了消息。 巫咸听说是璃凰为姬俊请的婚,自然心里也明白了什么的。 他岂会不知道云裳这丫头的心思,若她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会惹出什么大乱子,便让川穹告知众弟子,宝源山众人谁也不许讨论这件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一样。 云裳被众人瞒着,又不曾下山,自然也就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过近几日她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因为自己每每说要去探望元妃,总要被师尊以各种理由拦下,虽然心中不满,到底她也不敢还嘴。 而十四师弟和小十七来看自己的时候,话里话外也总是暗暗含着一丝不平的语气,虽然听不出什么来,云裳却也总是觉得不对劲。 最近九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大家的表现都如此怪异,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知道,却故意瞒着自己似的,云裳心里存了疑,便想着寻个机会诈一诈十四和十七,说不定就能了解到一些东西。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日头毒辣辣的照射到地上,因是冬日,这样暖和的天气倒是十分难得的。 十四和十七依旧如往常一样,又嘻笑打闹着寻了云裳来玩,云裳正侍弄药草,看到十四和十七来了,想着套一套话,便做出一番愁苦的样子来。 果然,十七见云裳这样失魂落魄,忙走上前问道:“师姐,你这是怎么了,好似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云裳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别人不说也就罢了,偏你们也这样,什么也瞒着我。” 十四和十七对视一眼,都以为云裳是知道了什么,便有些不安起来。 十四想弄清楚一些,便道:“师姐说什么呢,我们何尝瞒过你什么?” 云裳抬眼定定的望向十四,发觉他眼珠闪烁不定,心中只觉得他在说谎,便继续忽悠道:“事到如今,我都听师尊说了,你们还要装作不知的样子,是想气死我吗?” 十七是个急性子,只以为云裳是真的知道了,便赶紧说道:“师姐,不是我们非要瞒你,是怕你知道了会伤心。” 云裳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十四对十七训斥道:“十七,师尊嘱咐的你都忘了吗?” 这样一看定然是大有文章了,云裳只听十七回道:“十四师兄,你没听师姐说,师尊都已经告诉她了吗?” 十四一惊,云裳便赶紧说道:“是啊,若不是师尊告诉我,我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呢,不过……”,她看了看二人的神色,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多大点事啊。” 十七更觉诧异,师姐竟是这么想得开的人,便赶紧接话道:“我就说嘛,师姐何必为了这样一个负心人伤心,就算他是轩辕的帝储,难道这天下就没有其他好男儿了吗” 帝储?负心? 姬俊!! 这事竟然和他有关,云裳一时乱了心神,便几步走到十七跟前,正色道:“你在说什么,跟姬俊有什么关心?” 十七大惊失色,原来师姐说的竟不是此事吗,他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求救般的看向十四。 十四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半天才不清不楚道:“十七、他……他是胡说的……。” 云裳见他们此时又想蒙混过关,哪里肯放过,便真的生气道:“若你们不将实情告知,我便自己去问姬俊。” 说完,云裳竟真的要转身去问,十七一时慌乱,忙拦道:“师姐莫急,我告诉你便是。” 十四下意识的拉了拉十七的衣角,却听他说道:“师兄,你知道的,师姐一向说到做到,与其擅自跑出巫族,不如我们告知真相吧。” 话都如此说了,十四也没什么可阻拦的了,便放开了手,任由十七来说。 十七看云裳急切的样子,只好一字字道来:“师姐,元妃替月厘师姐请了婚,让殿下迎娶她,成为轩辕的储妃。” “你说什么?”云裳顿觉五雷轰顶,并不是因为月厘要成为储妃一事,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这件事情竟然是元妃促成的。 十四也安慰的看着云裳道:“师姐,你莫要伤心,虽然殿下要迎娶旁人,但到底我们都知道,他心里是有你的。”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一时间云裳难以接受和消化,便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说了,然后自己慢慢走进屋子里,重重的将门关上。 十四和十七自知闯了祸,便齐齐来到詹灵宫请罪了。 灵山十巫正在研究星盘,听见二人的回禀,都觉心内愤然,便罚了他二人各抄写百遍的族规,以此作为不听话的惩罚。 但事已至此,还是应该想想如何安抚云裳比较重要,毕竟,云裳的性子如此要强,要是做出什么事情来,璃凰的一番苦心也就全都废弃了。 十巫叫了川穹来,几人暗自商量一番,左不过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是看如何劝得云裳拿得起放得下,这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川穹的身上。 川穹比灵山十巫要看的清楚,云裳对姬俊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岂是自己稍加劝慰便能释怀的,但眼下到底也没有其它办法,还是先稳住云裳的心情,慢慢再来劝说于她吧。 这样想着,川穹便来寻了云裳,本以为她会情绪激动反常,但事情却并未如川穹想象的一样。 他敲了敲云裳的屋门,见她面无波澜的打开门来,将自己迎进门去,然后扯出一个笑脸问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川穹却开门见山的问道:“云裳,你还好吧。” 云裳呆了呆,转瞬又笑了起来:“我很好啊,师兄怎么如此问,”然后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又道:“哦。师兄是说姬俊将要迎娶月厘的事情吗,我是知道了,听说是元妃许的婚,我想,她定然是有缘由的?” 这反应倒是川穹不曾想到的,可云裳越是云淡风轻,川穹便觉得事情越是不妙,便关切的道:“云裳,你是真的能放下吗,若不能,有什么苦,便对师兄说出来吧,憋在心里终是不好。” 云裳浅浅一笑,说道:“师兄,若姬俊心中,门当户对比我重要,我又何苦为他伤心,若他一心只想与我一处,我相信,他会来解释清楚的。” 川穹倒是从未想到云裳这般淡定,眼下看她想得如此清楚,心中这才放心一些,又安慰了些许话,才回詹灵宫复命去了。 云裳看着川穹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可她依旧坚信着,姬俊一定会来的。 情之一字,虽能伤人于无形,亦能授人以铠甲。 第60章 大羿被污蔑 姬俊自那日后,便将自己关在清心殿中,几日未曾出门,大羿几次三番来见,终究也是未曾见到。 姬俊心内万分挣扎,不知道如何才好,他渴望见到云裳一面,可是见了又能如何,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月厘手中有云裳的把柄,若自己的行为惹怒了她,说不定她会将事情全部告知于玄帝,届时,不仅自己与云裳再无可能,还会引得九族内再起战乱。” 这些话时常在姬俊的脑中盘旋,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冲动行事。 正在他不知所错,辗转难熬之时,一个婢子冲进殿里,神色慌张,似有什么急事。 姬俊已然吩咐了人,无事不得叨扰,眼下看这情形,便也猜到几分。 姬俊不耐烦的呵斥道:“何事如此惊慌?” 婢子低着头,小声回道:“大羿将军,大羿将军喝醉了酒,企图轻薄月厘王女,被抓了个正着,现在正在无上殿过审,元妃让婢子来请殿下过去。” 姬俊猛然站了起来,大羿怎么会……,来不及多想,姬俊抬腿便奔向大凰殿去。 刚入外殿,姬俊便看到大羿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一旁跪了哭的梨花带雨的月厘,玄帝和元妃正坐在高坐上,身旁是怒气冲冲的锦妃。 见姬俊前来,旁人还没开口,锦妃便先大声哭诉道:“殿下可是来了,月厘是你刚许了婚的储妃,这样被人轻薄,你可要为她做主啊。” 见锦妃如此失态,璃凰少不得说道:“锦妃,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莫要失了身份。” 锦妃一惊,方才不再哭嚎,月厘却愤愤不平的看着璃凰道:“元妃这是不信月厘之言吗,难道月厘会拿自己的清誉去污蔑大羿将军吗?” 璃凰总觉得事有蹊跷,她素知月厘的为人,便冷冷道:“这事,确实不像一个王女能做出来的。” 月厘眉眼一跳,忽而有些心虚,但到底面上还是不露痕迹,对玄帝拜了一礼道:“请帝尊为月厘做主。” 玄帝吐了口重重的气,呆了片刻才道:“俊儿,月厘说大羿酒后失德,轻薄了她,依你看,此事如何解决?” 说大羿轻薄月厘,姬俊断断是不肯信的,他忙走近大羿,这才发现,大羿虽尽力说话,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此事甚是蹊跷,姬俊忙蹲在大羿身旁,急急问道:“大羿,你怎么了。” 大羿只能拼命的摇头晃脑,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璃凰也才发现了异样,径直走过来,查看了大羿的脉象,发现他脉象无常,却开不了口,心里也是十分诧异。 月厘脸上闪过些许惊慌,见璃凰没有发现异样才渐渐恢复如常,她已经是梨花带雨的模样,对姬俊哭诉道:“我知道殿下对羿将军信任有加,但人心隔肚皮,今日他敢轻薄于我,必然是没有将殿下放在眼里。” 大羿周身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似乎也印证了月厘的说法,又因为说不出话,只是一时定定的看着姬俊,拼命的摇着自己的头。 姬俊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救他,便对玄帝道:“叔尊,大羿将军如今说不出话来,无法替自己分辨,不如等他嗓子好了,我们再审不迟。” 未等玄帝开口,月厘先不依不饶道:“帝尊,若是大羿将军的嗓子一直未好,这岂不成了悬案一宗,月厘又如何做人,当时有许多的守卫婢子都看到了的,如此多的证人,难道月厘还能扯谎不成。” 锦妃也帮腔道:“就是,帝尊,月厘好歹是我柏皇氏的王女,是您钦点的储妃,如今被人这样冒犯,可不能轻而易举的放过他。” 姬俊看了看大羿,只正色的问道:“大羿,你仔细听好,我就问这一遭,不管是不是酒后失德,你究竟有没有冒犯月厘。” 大羿坚定的看着姬俊,狠狠摇了摇头。 姬俊终究是信得过大羿,便跪下对正发愁的玄帝道:“叔尊,我相信大羿,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月厘听姬俊说出这样的话,面色十分难堪,更加泪流满面道:“殿下说到底是不信我了,既然如此,与其活着被人笑话,倒不如我即刻就死了……。” 说罢,她竟真的撞向身旁的柱子,鲜血顿时从她的额头冒出,瞬间染红了脸庞。 玄帝,璃凰,姬俊,大羿皆是大惊,但锦妃已然痛心疾首,忙跑过去抱起月厘的身子,直叫赶紧宣医者前来。 待月厘被抬了下去,玄帝也意识到此事只会越闹越大了,自己刚刚才宣布了月厘的婚事,若她被欺负了却得不到解决,天下要如何看待自己,如何看待轩辕帝族的脸面。 所以不管真相到底如何,眼下,只有惩罚了大羿,才能将事情压下去。 想到这里,玄帝便冷声道:“殿前来人,将大羿押进死牢,改日处死。” 大羿一脸无辜的看向姬俊,姬俊也觉得事情尚有许多疑点,便急忙为他辩解:“叔尊三思,此事恐有疑点。” 玄帝只想着赶紧堵住众人的口,便冷冷道:“俊儿,若非如此,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姬俊见玄帝不松口,只求救似的看向璃凰,璃凰只摇了摇头,示意他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姬俊这才明白,玄帝既已做出决断,势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羿被带走,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他去问了当日“目睹”事情经过的守卫们,他们告诉他,当日他们也是听到呼叫声才急急跑过去,发现大羿正撕扯月厘王女的衣服,又听月厘王女说大羿轻薄于他,而此时大羿将军又说不出话,便在月厘的吩咐下将他押了无上殿。 也就是说,事发的经过谁也不曾目睹,一切只是月厘的说辞。 姬俊越发觉得奇怪,便又去查大羿喝了酒的杯子,这才发现,杯子和酒壶都已不翼而飞了。 一切都像是有预谋的陷害,只是姬俊想不明白,大羿一向为人和善,为何月厘要害他? 他想不明白,决定还是亲自去狱中见一见大羿。 谁知,玄帝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因为锦妃的苦苦哀求,便下令不让任何人探视,饶是姬俊,也无法进入牢里。 再没有任何办法,姬俊便决定夜里潜入牢中,必要将此事弄个清楚。 月厘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身处丝锦阁中。 见她醒了,锦妃忙过去看她,笑道:“月儿醒了,谢天谢地。” 月厘只一心担心自己的苦肉计有没有成功,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姑母,如何了?” 锦妃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说道:“帝尊已经判了那个登徒子的死罪,你大可放心了。” 月厘急切的问道:“即是死罪,何时行刑?” 锦妃只当她是恨大羿轻薄于她,便宽慰道:“你放心,帝尊已经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私下谈论此事,你依旧还是轩辕的准储妃,至于大羿,总要付出代价的。” 月厘却并不在乎什么清誉不清誉的问题,她只想尽快让大羿闭嘴,便道:“不行,他必须马上就死,一刻不能耽误。” 锦妃又安慰道:“姑母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已经求了帝尊,不让任何人去见他,省的他胡言乱语的攀咬你。” 见锦妃如此说,月厘心里才松了口气,既然大羿见不到姬俊,大抵也就不会胡言乱语了,这才听话的吃了药,不再言语。 待锦妃离开,月厘的脑中才将今日发生之事细细想来。 原来,她发现大羿这两日常随身携带酒壶,每日都会饮酒,大概是因为自己背叛于他,他才借酒消愁。 如此,倒也给了她机会。 今日,她发现大羿的酒壶不小心丢在内园之中,看周围无人,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花叶万年青的果实放进了他的酒壶里。 这花叶万年青乃无味的草药,食之果实可伤害嗓子,使人失声,但不会侵入血脉里,诊脉是发现不了的。 所以只要酒壶消失,这些也就不会被人查到。 刚放好,转身便遇上了前来寻酒壶的大羿。 大羿显然是没有发现她在酒里动手脚,只是言语犀利的将她暗讽一顿,她倒也不动声色,欲成大事,受些屈辱又何妨。 大羿抒发完满腔怒气,随口喝了一口酒,方欲离开此地,忽然觉得有些神志不清,嗓子疼痛难忍,再看月厘的神色,便知她在酒里动了手脚。 于是他冲上来不顾一切的撕扯月厘的衣服,企图在她身上找到解药,不过这正好中了月厘的圈套,她便顺势叫起救命来。 于是,便引来了一众守卫。 而酒壶,也是她趁人不备埋在了土里。 至于无上殿的苦肉计,她也是为了逼迫帝尊,不得不顾全大局,定下大羿的死罪。 月厘摸了摸头上包扎着的伤口,嘴角溢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第61章 贸入死牢 月厘和大羿的事情,云裳自然无法知晓,她并不知道姬俊此时正忙于替大羿开罪的事情,见他迟迟不来,心内也一点点焦躁起来。 而这恰恰也是月厘乐得所见的,既能除了大羿,又让云裳心寒,一箭双雕,好不快哉。 所以月厘十分欢喜于计谋的成功,每日都是心情舒爽,伤自然也好的快些。 一连过了三五日,姬俊都没有见到大羿,也是心急如焚。 夜幕降临,大地一片漆黑,寒风呼啸着扑向人们,似乎要将寒冷种进每个人的骨头里,死牢的守卫们终究也耐不住寒,都把头深深埋在衣帽里不肯露出来。 不出一会儿,狂风竟渐渐停下来,少时,天空上零零星星的飘下六角花瓣,冬日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 死牢共三层防卫,一日三次换防,每一层换防的时辰都不同,要想私自进入,简直难如登天。 姬俊站在暗处,手里不禁握紧了璃凰今早给他的令牌。 那是他求了璃凰瞒着帝尊偷出来的,只有手持令牌才能进入死牢之中,璃凰也知道大羿应该是被冤枉的,所以也就帮着他一把。 但是,自己一旦这么做了,也就意味着,没有回头路可选。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无端被冤致死,所以,打定了主意,姬俊便径自走向了死牢去。 令牌意味着玄帝的命令,所以没有守卫质疑玄帝要提审大羿的说法,便放姬俊进去了。 这是姬俊第一次进入死牢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狭长的通道,两侧低低悬挂着各色尖利刑具,牢笼坚固无比,将所有罪孽深深锁入其中,不时寒风呼啸,阴森恐怖的氛围比冷风还要刺骨几分。 走到死牢的尽头,姬俊才发现瑟缩在一角的大羿,他紧着走过去抓住了牢门,语气含泪的叫了声:“大羿。” 大羿问声转过身来,看到姬俊的时候,明显两眼发光,他以为姬俊查明了真相,是赶来搭救自己的。 牢头打开了门,姬俊因身旁有人,不能露出马脚来,便假意大声道:“大羿,帝尊念你是我轩辕军将,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你这就随我来吧。” 大羿慢慢扶着墙壁站起,因这几日未曾好好用餐,只觉浑身无力,一度无法站起来。 姬俊便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这死牢里一向都是重刑犯,守卫们怕是连一顿饱饭都不曾给过的,所以他也是有备而来。 牢头见姬俊前来提审,自知人犯重要,忙上前去扶大羿,姬俊却拦住他,自己将大羿接了回来,好好扶着。 那牢头一脸谄媚,忙道:“殿下尊贵之躯,怎可劳动了您,不如小的找人帮您把大羿将军扶了去。” 姬俊斜眼看向牢头,回道:“大羿将军好歹是本君军中之人,情义匪浅,虽然犯了错,好歹相交一场,就让本君再尽尽心,亲自扶了他去吧。” 那牢头尚觉不妥,又道:“可是,此人乃重犯……。” “你的意思,是信不过本君了”,姬俊打断牢头的话,语气含了几分凌厉。 牢头忙跪下道:“小的怎么敢,小的只是怕此人奸诈,伤了殿下。” 姬俊冷笑一声,重重道:“本君的功夫谁人不知,何况他已虚弱至此,还能伤了本君不成。” 那牢头见姬俊如此说,便知再无为他立功的机会,讪讪的点点头,任由姬俊将人带了去。 走出牢门,姬俊才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他将大羿带到事先准备好的地方,给他服下一粒丸药。 大羿还是无法开口,只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似乎不理解他做的事。 姬俊将他扶到木车上,缓缓说道:“大羿,实话告诉你,叔尊并没有原谅你,但我知道,你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虽然我没有查明,但我相信你。” 看大羿努力开口却说不出话的样子,姬俊强忍心酸道:“今日我救你出来,你便暂时不要回轩辕了,这里有钱财,还有果腹的粮食和一些药草,你带着。” 大羿紧紧握住姬俊的手,拼命想说些什么,姬俊安慰道:“我知道你遭人陷害,我会替你查清楚,你先服下这七色堇汁液,可以恢复体力。” 说完,姬俊便将七色堇汁送入大羿嘴里,又道:“你且先想办法治好嗓子,保命要紧。” 事不宜迟,姬俊便将木车套上了马,一路凭令牌出了轩辕去。 到了轩辕的族界,大羿体力也已恢复,姬俊才辞了他,独自回了轩辕去。 死牢里有月厘的眼线,是大羿刚入狱便安插进去的,所以,姬俊进死牢这个事,毫无疑问的被月厘知道了。 说来也巧,今日玄帝恰好在丝锦阁。 玄帝与锦妃刚欲歇息,便听到有人回报,月厘求见的消息。 月厘跪在丝锦阁外,任霜雪将身体全然打湿,却依旧跪着不肯起身,锦妃也帮着说话:“这么晚,月儿想来是有要事禀告,帝尊何不见见。” 玄帝没了法子,才不得不见了她。 玄帝语气含了几分不耐烦,冷冷道:“这么晚了,你有何事非报不可?” 月厘跪在下面,梨花带雨道:“帝尊,大羿私自逃出死牢,请帝尊下旨,将他捉拿回来。” “逃出死牢?”玄帝一时有些怔住:“怎么可能。” 月厘磕下头去,重重道:“有人亲眼所见,帝尊传话牢头便知。” 果然传了牢头来,证实了月厘的说法,只说是姬俊奉了帝尊的旨意。 玄帝火冒三丈,没想到竟是姬俊所为,心下怒意滋生,只派了一队兵将去将大羿追回,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月厘实在不想牵连姬俊,虽然恼怒他偏帮大羿,却还是不忍心,便道:“我想,殿下一定是受了大羿那登徒子的蛊惑,才不得不帮他的。” 锦妃可不想姬俊这样轻易的逃过去,何况听牢头说姬俊拿了令牌,这可是偷窃的大罪。 若是这样能让玄帝厌了他,一点点消磨对他的信任,比将月厘嫁过去岂不是更好。 于是她便冷声道:“就算是蛊惑,殿下也实不该犯这大不敬之罪,私自偷拿令牌,哪里是帝储做出来的事情。” 月厘吃惊的看向锦妃,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怎么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 锦妃并不看向月厘,还在煽风点火道:“这往小了说是私放人犯,往大了说,可是把自己当做轩辕帝尊了呢。” 月厘见锦妃越说越离谱,忙磕头道:“帝尊容禀,殿下绝无此心的。” 玄帝见她们姑侄二人各持己见,一时只觉头大无比。 姬俊刚走回族宫,便看一队人马正向宫外奔去,他拦住领头的金吾将军道:“金吾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金吾将军一脸为难道:“殿下,你还是去丝锦阁看看吧。” 姬俊一愣:“你们,这是去捉拿大羿?” 金吾将军脸色更加苍白,只小声道:“大羿将军素日待我等极好,若殿下能劝动帝尊,现在尚且不迟。” 姬俊自然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忙赶着去了丝锦阁。 刚走到丝锦阁外,便看到璃凰正往这边赶来,未等姬俊开口,璃凰便道:“你不用多说,一切听我的就好。” 姬俊点了点头,便随璃凰一同进去了。 锦妃和月厘还在自说自话,见了璃凰进来,才都住了嘴。 玄帝见姬俊跟在璃凰后头,呵斥一声道:“姬俊,你倒是还敢来。” 姬俊正要跪下解释,璃凰却抢在他前头道:“俊儿是奉了我的命令,自然要来告知帝尊。” 姬俊吃惊的看了眼璃凰,却见她依旧面色不改,继续道:“是我拿了帝尊的令牌给俊儿,让他将大羿逐出宫去。” 玄帝尚在吃惊,锦妃却有些一愣,心想:“虽然不能借此惩罚姬俊,让人十分郁闷,但抓住了元妃的错处,也是意外的惊喜啊。” 她不禁捂住嘴,幸灾乐祸道:“竟是元妃的旨意,只是,元妃为何这般忤逆帝尊呢?” 璃凰没有回答,只看了眼跪在一旁的月厘道:“怎么死牢里才出了事,丝锦阁就得了消息呢,我也是听说发生了事情才匆匆赶来,看来,竟是我大凰殿消息闭塞了。” 锦妃和月厘面色均一震,相互看了眼不敢说话。 玄帝自然明白了璃凰的意思,这锦妃,竟然在死牢里安放了眼线。 第62章 雪夜问情 璃凰没有在乎锦妃青白不分的表情,只淡淡回击道:“至于刚刚锦妃说的忤逆,我如何会这样做,我正是为了帝尊的尊严和轩辕的体面,才这般行事的。” 锦妃不依不饶,继续冷冷道:“元妃真会给自己找理由啊……。” “你住嘴”,玄帝冷言对锦妃道:“听元妃把话说完。” 被呵斥了一顿,锦妃只觉怒火中烧,半晌红着脸怒看着璃凰,心想:“看你如何说出个花样。” 璃凰见玄帝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心中突然一暖,而后慢慢解释道:“我知道月厘受了委屈,但大羿,却不能处死……。” 月厘抬起惊恐的眸子,怒声道:“元妃,我好歹是帝尊口封的储妃,我的清誉,难道就这般无足轻重吗?” 璃凰看了眼月厘,缓缓道:“正是因为你是轩辕储妃,清誉何其重要,所以他才不能处死……。” 众人闻言皆是觉得不甚明白,只有姬俊知道璃凰的意思,脸色有了几分缓和。 璃凰接着道:“大羿将军当日一身酒气,事发过程也无人知晓,若是即刻将他处死,大家会如何议论,如何乱想,恐怕到时候,月厘的清誉才会真的保不住了。” 她缓了口气道:“只有将他小惩大诫,才能平息这场风波,才能真的让人相信,月厘并没有被……,况且,将他逐出轩辕,已经是不小的惩罚了。” 玄帝听了璃凰的话,这才明白她的做法确实妥当,况且自己其实也没有真的处死大羿的意思,不然何必一拖再拖,之所以将他关进死牢,也是那日被月厘以死相逼的结果。 他想了想,才重重道:“元妃说的对,是本尊考虑欠妥,来人,去寻回金吾将军,就让大羿自生自灭吧。” 到了这个时候,月厘也顾不得锦妃刚才对姬俊的诋毁了,便使眼色给锦妃,让她赶紧说句话。 锦妃收到月厘的眼神,忙急着道:“就算如此,元妃偷拿令牌的事情,也是不容忽视的啊……。” 璃凰看了锦妃一眼,便主动跪下承认道:“一切惩罚,璃凰都认了……。” 姬俊见璃凰跪下,也忙跪下来道:“叔尊,婶母都是为了轩辕,实在是用心良苦。” 玄帝吐了口气,慢慢走到璃凰身边,伸手将她服了起来,语气暖暖道:“元妃是我轩辕之母,这令牌,本就是你我夫妻二人共持,何来偷拿一说。” 他愤然的看向锦妃,冷言道:“俊儿,从明日开始,清点守卫,所有明暗之处的眼线,都清干净了。” 姬俊忙点头答应了。 见玄帝如此维护自己,饶是璃凰铁石心肠,也早已被融化成一汪泉水,任由玄帝拉了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出了丝锦阁。 姬俊见尘埃落定,抬脚便往外走,月厘见他行色匆匆,轻轻叫了声:“殿下……。” 姬俊驻足看了她一眼,只觉满心的厌弃,便也没说话,径直出了门。 锦妃扶起月厘,怒气尚未平静,只愤然道:“你看到了,我们姑侄,在这轩辕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月厘抬眼看着锦妃,问道:“姑母方才,为何非要治殿下的罪,难道姑母不知,我只要大羿死,不想牵累殿下。” 锦妃见月厘这样问,想了一下,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你是她未过门的储妃,他竟然帮着那个冒犯你的登徒子,姑母是心疼你,所以想要替你出口气的。” 月厘当了真,只以为锦妃是真心疼她,便忙给锦妃道了歉,抱着锦妃低低的哭诉起来:“姑母,还是你心疼我。” 金吾将军已带人马,在轩辕和巫族的交界处追上了大羿,好言相劝,希望他能跟自己回到轩辕里去。 大羿知道月厘是不会放过他的,回去只有一死,于是便拼命反抗起来,金吾将军没有办法,又不愿执行帝尊的“格杀勿论”,只能命人将他活捉。 大羿功夫十分了得,但无奈身体虚弱,所以渐渐的败下阵来,就在他以为自己无路可逃的情况下,突然看有人急忙跑了来,在金吾将军耳边说了什么。 金吾将军面色稍稍一喜,对大羿道:“将军,刚刚诸多冒犯,实在是无可奈何,如今帝尊终于原谅了你,你可以自由了。” 说罢,他就带着人撤了。 大羿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回到木车上,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夜已过半,雪花犹自长大许多,一片一片抱成一团,狠狠的砸在大地的身上。 这一夜,云裳总是翻来覆去的无法成眠,雪花一瓣瓣的落下,寒了大地的衣裳,也寒了云裳的心房。 已然七八日过去了,云裳的耐心一点点消磨殆尽,昔日的绵绵誓言仍在耳畔回响,她不相信,姬俊会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既然心里存了疑,势必要去弄个清楚的。 反正也睡不着,云裳一骨碌爬起来,连夜奔向轩辕。 雪花越变越大,不出几时,就封住了下山的路,云裳只得绕过层层树障,从一条狭小的路上穿了过去。 刚走出巫族,便看到旁边停了一辆木车,她只以为是普通的猎户趁雪夜来巫族猎狼,便也没有多想。 到达轩辕族宫之时,天已然蒙蒙泛亮,云裳忙走过去,对守城的守卫道:“烦请通传,巫族巫彭长老弟子求见元妃。” 守卫见她眼生,何况又未天明,敷衍道:“姑娘,这深更半夜的,元妃早已歇下,你就算有要事,也得明早再说啊。” 云裳这才发现,积雪早已厚厚的盖了一层,整个天地都披上银白的衣裳,所谓的天亮,不过是白雪反射的光。 原来还是夜里,怪不得这样寒凉。 守卫见她迟迟立在那里,又劝道:“姑娘,夜里族城是封了门的,除非轩辕贵族,轻易是进不得的,你还是明早再来吧。” 云裳有些失落,却依旧想再试试:“既然进不得族城,可否唤大羿将军一见,他应该今夜值守吧?” 两个守卫惊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的云裳有些云里雾里。 一个守卫叹道:“如今,轩辕只有金吾将军负责族城安危,没有什么大羿将军了。” 云裳觉得奇怪,难道大羿发生了什么,便急忙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另一个守卫道:“姑娘别问了,我等什么也不知,总之你一时半刻是进不去的,与其在这雪地里白白受冻,不如明日再来。” 见守卫们如此严格值守,云裳也不愿意为难他们,但自己又无处可去,只好拗着自己的性子,就这样在雪地里受着寒等着。 雪越下越大,冷意也愈加浓烈,饶是身披厚甲的守卫,也耐不住冷,紧着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云裳只觉得身体逐渐僵硬,已感受不到什么是冷,全身只是疼痛难忍,放佛有尖刀在一点一点的剐着。 不一会儿,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本君的行踪也要跟你们汇报不成,你们只需认得令牌就是。” “是……” “那是谁?” “是一个巫族的姑娘,说是要见元妃。” 听得出来,是姬俊和守卫的声音。 而后身后的脚步开始变的急促起来,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形就在面前出现了。 姬俊眼里满是惊诧与心疼,“云裳,你怎么来了?” ”你身上好凉,赶紧起来。” “冷不冷,为什么傻傻的蹲在这里。” 云裳始终没有抬头看他,本来满腹的质疑与不解,可见他这般真心的关切,又不知道此话要如何才能问出口。 姬俊将云裳带到一边,将自己身上的狐皮外袍披在她身上,不停的搓着云裳冷的发青的手掌,企图让她暖和一些。 因着玄帝没有收回令牌,姬俊本来是想着去看看大羿到底如何,听金吾将军说他们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终归也是动了手的。 所以姬俊放不下,想去看看大羿的情况,谁知刚出族城,竟遇上了云裳,她独自瑟缩在冰天雪地之中,那憔悴的模样,让姬俊的心揪成一团。 第63章 黯然断情 暖意顿时流遍全身,云裳这才稍稍感觉好过了一点。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姬俊关切的眸子,慢慢的开口问道:“你要娶月厘,是被逼的吗?” 姬俊知道,云裳早晚要知道的,她竟是为了此事才雪夜前来,可见内心是有多么的煎熬。 实在不愿欺骗她,姬俊为难的点了点头。 云裳抽回双手,定定的看着姬俊闪躲的双眼,冷冷的问:“原因是什么。” 姬俊有些不知所措,只皱了皱眉道:“云裳,你相信我吗……。” 云裳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我不信。” 姬俊错然的看了她一眼,听她冷冷说道:“听说是元妃许的婚,能让你和元妃一同妥协的,只有三个人,帝尊、禹祖、我”。 姬俊眉眼皱到一起,只摇头叫了声:“我……。” 云裳继续道:“帝尊和禹祖都是至尊身份,自然不敢有人造次,那么,你们便是为了我吧。” 她看了看姬俊一言难尽的神情,自知是猜对了的,继续道:“是不是月厘猜到了我的身份,知道了我会妖邪之术。” 姬俊没想到,云裳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一语道破真相,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云裳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笑道:“所以我不信,不信你的忍辱负重,不信你的全为我好,”她看了姬俊一眼:“你以为,我愿意一边受着保护,一边忍着伤害吗,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想给我的保护,说不定只能将我伤的更重而已。” 说罢,云裳就转过头去,仰头望天,让雪花将眼里逼回眼眶里,然后又笑着转身对姬俊道:“其实你一直未来找我,我便知道,你所认定的原则,你会坚持到底的,所以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讨责,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雪花飞舞飘扬,和着夜色一点一滴的融化,渐渐打湿云裳的发梢,渐渐印染到眼眶。 姬俊心内复杂如绞,一点点痛到无法呼吸,他不知还应该说些什么,但他又明白云裳身份的重要,只得苦涩的说道:“什么东西。” 云裳慢慢走近姬俊,伸手到姬俊怀里,拿出那时雕刻赠予他的解语花,然后苦笑道:“拿回本来只属于我的东西。” 说罢,云裳倔强的转身,眼角迅速掉落一颗斗大的泪,许是天寒地冻,这颗泪竟如此烫人,只让云裳觉得一如灼热之刃。 她缓了口气,轻松而释然的说了句:“我走了。” 身上的狐皮袍子缓缓滑落,重重的掉在雪地里,发出心碎的声音。 如此细细如丝的三个字,将姬俊的死死的缠紧,虽然帝尊一早同意了他和月厘的许婚,但那时他只是觉得烦心恼人,仿佛是件极其棘手的琐事。 直到云裳收回解语花的那一刻,他才发觉,原来心碎,竟可以如此凄哀无比。 心放佛被掏空一般,顿时寒风入侵,浇灭了心头最后一丝亮火,瞬间心如死灰。 原来,这就是真真正正的失去。 姬俊呆呆立在原地,直到云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地上些许滴滴鲜红的圆点,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显得十分点眼,仿若仙界里蓦然绽放出的花骨朵来,这是云裳的血,一滴一滴,落得那样凄美与灿然。 天知道她是如何用力的握紧那朵解语花,才能划破了手掌,直到溢出血来。 鲜红的一串痕迹刺痛姬俊的双眸,他才恍然大悟,将方才云裳那番话细细咀嚼了才发现,原来,与生死相比,云裳更在乎的,明明是自己矢志不渝的心志。 再来不及多想,姬俊拔了脚追去,就在刚刚走到轩辕边地的时刻,他终于发现了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姬俊几步追了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她,语气含了几分颤抖,只反复重复着几个字:“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那身影未转过身来,淡淡唤了声:“殿下表兄……。” 姬俊面上笼上一抹惊恐,霎时间就放开了双臂,待那人转过身来,姬俊才发现,她不是云裳。 是月厘! 未等姬俊开口,月厘便先淡淡道:“既然都说清楚了,表兄何苦再追……。” 姬俊眼里写满嫌弃,只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月厘眼珠转了转,自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真实的目的,只得编了假话道:“看表兄一人漏夜出行,又下了雪,怕你受了寒,所以特意跟来看看,不巧就看见了云裳妹妹。” 其实她是听说大羿未死,但身体虚弱,所以特意来杀他,没想到就看见了姬俊和云裳诀别的一幕,心里也觉万分痛快。 她本来想追上云裳再奚落一番,但云裳走的急,一时没有追上,又见姬俊追上来,便特意停在这里。 姬俊听她如此说,便知她什么都知道了,于是也开门见山道:“你知道的,就算你成了轩辕储妃,也不过是我被逼无奈,终究也只是个虚位罢了。” 月厘嘴角暗暗抽搐,强压着心内的愤懑,只勉强笑道:“我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这储妃的位子,不会便宜了云裳那个贱人。” 她高昂着头,企图让自己更高高在上一些,笑道:“殿下一定恨我吧,也好,至少恨,也说明我在你心里有个位置,你刚刚一定觉得,自己可以带云裳远走高飞吧,可是,她有把柄在我手里,你们走的了吗。” 她继续盛气凌人道:“就算同生共死,以你们的身份,也没有那么轻而易举。” 她看姬俊面色苍白,表情十分努然,便知惹怒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处的,便缓和道:“只要你娶了我,我保证不会公开她的身份,她还可以在宝源山平安一生,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说完,月厘便拔腿往轩辕而去,她看姬俊一动不动,冷冷道:“殿下还不走吗?” 姬俊几步走过去,狠狠瞪了月厘一眼,怒声道:“就算是储妃,也要守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本君发号施令了。” 说完,姬俊怒气冲冲的走了回去。 月厘只觉心里火辣辣的疼痛,可又不能不忍,只好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的跟了上去。 云裳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全身没有了力气,她才瘫软的坐在雪地里。 周遭静谧极了,只剩漫天的飞雪为伴,“云裳,不能哭,他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心里一直默默这样念着,云裳终究还是忍不住心绪,放声大哭起来。 许久,天亮了起来,云裳哭的累了,才站起身来,正要往巫族里赶,云裳竟发现不远处那辆木头车还在。 什么样的猎户如此坚持,竟可以在这呆了一夜,坚持实在是太美好的东西,云裳觉得,自己得去上前看一眼这能坚守到底的猎户。 刚打开木车的门,云裳惊讶的发现,里面主人哪是什么猎户,竟然是大羿。 他好像十分疲劳的样子,还在沉沉的睡着,天寒地冻,云裳怕他寒气侵体,便赶紧上前摇了摇他的身子。 她的呼喊叫醒熟睡的大羿,看到云裳的那一刻,大羿眼里说不清的复杂神情。 云裳想起昨夜守卫的话,便知大羿定然发生了什么,便问道:“你怎么会如此狼狈,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羿很想告诉云裳,但嗓子实在难说出话,云裳瞬间明白了大羿的处境,便道:“好,你不必说,我带你回巫族去。” 积雪掩路,实在寸步难行,何况云裳扶着身子虚弱的大羿,每一步路都走得极其艰难。 一个不小心,云裳就狠狠栽在地上,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她忙过去扶起大羿,关切的问道:“羿兄,摔疼了没有。” 见云裳对自己如此关心,大羿心中涌上一丝莫名的感情,他恨自己,恨自己是九黎血脉,恨自己天生与轩辕、神农为敌。 可姬俊云裳待他这样好,自己却一心要揭露云裳的身份,引起二族大战,他实在觉得羞愧极了。 他向云裳投去安慰的一笑,示意自己很好,云裳这才重新开怀起来,继续扶起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还好,天已明亮,巫族弟子发现云裳不见纷纷下山来寻,正巧看到云裳扶着大羿正向山上赶来。 云裳也发现了巫族弟子,直直的大喊起来:“大师兄,小十七,我在这里。” 川穹忙带人赶过来,众人解开身上的袍子,披在早已冻的瑟瑟发抖的二人身上,将他们一同带回了山上。 第64章 逢蒙挑拨犬修 姬俊和月厘许了婚的消息,让犬修一时难以接受,每天眉头紧锁,不思饮食,句龙日日和他呆在一起,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只是,事已至此,也不好劝说什么。 是日,犬修又想起今早父王和棺壬说起的闲话,听说帝尊要在来年春天的时候,正式下诏为姬俊和月厘定下婚书。 他觉得烦闷无比,便借口命人除雪,径直出来寻了句龙来。 句龙刚给静妃请了安,正欲前往军中查看,遇见迎面前来的犬修,便笑着问候一声:“兄长早,这是从哪里来。” 犬修长叹一声,说道:“丰农殿。” 句龙点点头,道:“两日没见过母妃了,她可还好。” 犬修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叹道:“母妃很好,可见姑母的药方有效。” 句龙点点头,见他垂头丧气,便知道他还在为柏皇氏王女嫁人之事烦忧,道:“都过了这么久,兄长也该释怀了。” 犬修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咳,左不过是我没福气罢了。” 逢蒙自远处寻了句龙来,看他兄弟二人在说话,也凑上来道:“二位公子也说什么。” 句龙见逢蒙神色匆匆,说道:“没什么,闲话家常罢了,你这样脚步匆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逢蒙想起棺壬的嘱咐,便道:“听说柏皇氏王女受了欺负,为此轩辕帝尊大发雷霆,我正要去禀告王上呢?” 犬修一听急了眼,忙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人敢欺负她。” 句龙见犬修口不择言,忙拉扯一下他的衣服,犬修这才意识到不妥,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她可是未来储妃,帝尊和帝储不知如何护着呢,怎么还有人敢不要命的欺负了她。” 句龙怕犬修越说越离谱,便拉着他道:“这轩辕族的事情与我们何干,兄长关心这些做什么,还是陪我去见见母妃吧。” 然后又对逢蒙道:“父王和军师都在丰农殿,你自去吧,晚些我们在军中汇合。” 见逢蒙点头,句龙便拉了犬修而去。 逢蒙将犬修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里觉得父亲与自己的推算果然不错,他们将犬修的心思全部猜中了。 原来,犬修自从参加了轩辕小帝嗣禹祖的降生礼,便日日跟句龙说这月厘如何端庄和美貌,逢蒙时常跟着句龙,自然也听到过只字片语。 可自从月厘和姬俊的婚事定下口头之约后,犬修就像掉了魂一般,整日浑浑噩噩,自己将这情况告知父王后,便都觉得这犬修是对月厘有了情意的。 又因为大羿迟迟没有递出任何消息来,棺壬心里觉得蹊跷,便买通了轩辕的守卫,这才知道大羿犯了事情,已经被罚了出族。 于是,棺壬这才明白,大羿是被月厘反利用了,既然大羿这颗棋子废了,他不得不另想他法。 既然犬修如此喜欢月厘,那么,这个小神女的身份,自然要由她的亲哥哥自己揭晓了。 想到这里,他便安排了逢蒙,见机行事,势必要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逢蒙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便自行离去,因为他知道,犬修早晚会来找自己的。 果然,当日下午,逢蒙正在家中休息,便听仆人来报:“少主,王储来了。” 逢蒙嘴边笑意幽幽,起身迎了出去。 待将犬修迎进屋里,逢蒙忙命人奉了热热的茶水,装作十分不解的样子问道:“刚下了雪,公子怎么来了军师府,若要寻父亲,应该去丰农殿寻啊,他尚且先回不来呢。” 犬修看了眼周围,发现屋子里没有什么婢子和守卫,才幽幽的开了口:“我是来寻你的。” 逢蒙装作一脸不懂的样子,说道:“公子若有吩咐,差人传话就是,何苦自己跑来,没得一番辛苦。” 犬修咳嗽一声,轻声道:“此事我必要亲自前来的,就是……就是你今早说什么月厘王女在轩辕受了委屈,是怎么一回事……。” 逢蒙心里暗笑,他终究还是开口了,但逢蒙只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公子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犬修只以为他什么都不明白的,便勉强道:“逢蒙,你虽是二弟身边的人,到底我们也有些交情的,我也就不瞒你了。” 他又环顾了四周,发现的确没有外人,才小声道:“之前在轩辕见过王女一面,只觉是个善良温和之人,心里暗自当做知己红颜一般,所以才格外留心。” 逢蒙这才恍然大悟一番,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啊,大公子倒真是有心之人,你放心,既然你信得过我,将心里话告知,逢蒙定然为你保守秘密,对外只字不提的。” 犬修这才稍稍放了心,只道:“那被欺辱一事,究竟是何缘由?” 逢蒙赶忙做出一副万分钦佩的表情来,直言称赞道:“公子竟是如此情深义重,真叫逢蒙佩服,可惜月厘王女命数不佳,没有福气接受公子的情意。” 他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轩辕有一将军酒后胡来,险些污了王女的清白。” “竟有此事”,犬修拍案而起,怒气冲冲道:“轩辕帝储定要严惩了这个登徒子,千刀万剐也不过分。” 逢蒙见犬修如此计较,心中觉得十分受用,继续道:“可惜这轩辕帝储与那将军素日交好,并不关心月厘王女的清誉,只将他暂时藏到轩辕族外面,避一避风头而已。” 犬修觉得万分不解,大声道:“那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室,他竟如此怠慢吗?” 逢蒙也装出一副十分同情的表情,叹声道:“在他的眼里,恐怕妻子如衣服,时换时新,怎么抵得过可以为他统领兵将的兄弟呢。” 他拍了拍犬修的肩膀,安慰道:“毕竟,不是任何人都像公子这般痴心到底,只是可怜了这月厘王女,听说,为了反抗不公平的待遇,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流不止呢。” 犬修更加担忧起来,怒声道:“竟有此事……。” 逢蒙见他激愤至此,忙道:“饶是如此,帝尊还封锁了消息,要不是昔日轩辕族宫有与父亲旧日的朋友,轻易还知道不得呢,想来,帝尊也是怕月厘王女向母族诉苦,所以才封锁了消息吧。” 犬修闻言更加惊怒,直看着逢蒙道:“这如何使得,我这就修书一封,告诉柏皇王去。” 逢蒙却拦了他道:“公子,就算告诉柏皇王又有何用,他一个小族之主,又一向攀附轩辕族,怎么可能为了王女出气。” 犬修一惊,细细想来确实如此,自言自语道:“那我还能怎样帮她?逢蒙故意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倒是也有办法让公子尽尽心,只是……”,他忽然话锋一转,摇摇头道:“不妥不妥。” 犬修见他欲言又止,心里又急躁起来,忙呵斥道:“你若有法子就快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逢蒙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是在想,若是公子能到巫族亲自拿到七色堇,再给月厘王女送了去,想来她心里也好受些,说不定,她还能因公子的好,拒绝嫁去轩辕呢。” 听他这么一说在,犬修不觉眉间凝聚些许笑意,可突然又眉头紧锁,说道:“我若送去七色堇,岂不是太明显了些。” 逢蒙劝道:“唉,公子若是为了给元妃补身之用,顺便送些给王女,谁能发现了去。” 犬修如得良策,喜笑颜开的看着逢蒙道:“你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好,就按你说的办。” 逢蒙见犬修答应,心里十分欢喜,却依旧道:“我实在是看着公子情深义重才出此下策,公子可别告诉二公子,不然我免不得一番惩处呢。” 犬修忙答应了:“你放心,句龙做事谨慎,必然会拦着,我不会告诉他,不如过几日,你亲自陪我去宝源山吧。” 这话正中逢蒙下怀,他笑了笑,说道:“既如此,看在公子一片痴心的份上,我便舍命陪公子了。” 犬修也眉开眼笑,直叫逢蒙是好兄弟。 二人又谈笑风生一番,犬修才离了军师府去。 是夜,棺壬才从族宫回来,逢蒙忙接过父亲洒满雪渍的外袍,奉了热茶上去,说道:“父亲回来了,王上那里怎样了。” 棺壬面无表情,只淡淡道:“王上听说神女的事情有眉目,高兴的合不拢嘴呢,你这边如何。” 逢蒙点点头道:“成了。” 见棺壬十分满意的样子,逢蒙突然问道:“父亲,为什么您不亲自将神女之事告知王上呢。” 棺壬看向逢蒙,若有所思道:“这神女,很明显是被灵山十巫藏起来的,元妃也一定是帮了忙的,不过就是不想二族战乱而已,我若亲自去揭穿,岂不是得罪了巫族,将来若想大有作为怕是得不到巫族承认的,巫族的星盘可以定天命,换人心,得罪他们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逢蒙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棺壬放下茶盏,对逢蒙说道:“此事交给你了,切莫让为父失望。” 逢蒙胸有成竹的点点头,说了句:“父亲放心。” 棺壬看逢蒙很有把握的样子,点点头,便径直走到窗边,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雪后的世界一片澄净,只是刺骨的寒意还在源源不断的上涌, 逢蒙道:“下过雪,这冬日便算真的来了,真是冷啊。” 棺壬眼里射出比冬日更寒的光线,嘴里缓缓重重的吐出三个字:“该冷了。” 第65章 三人情殇 云裳将大羿带回巫族,让川穹替自己照顾着大羿,自己便去请了巫彭长老前来医治。 巫彭长老仔细观察了大羿的脉象,没有发现被毒的痕迹,又看了看他的嗓子,这才发现了异样。 是花叶万年青! 花叶万年青乃是罕见的草药,虽是药,却毒性极大,所以即便是巫族学医的弟子,多半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云裳有理由怀疑,此事应该与曾经掌管巫族药库的月厘脱不了干系。 后来在大羿的嘴里,也确实证实了她的结论。 巫彭命人将连翘、土茯苓、贯众、穿心莲、鱼腥草捻成原汁,加入秋日里便已收藏好的露水,和着七色堇的根液,制成液态药水,给大羿一点点灌了进去。 一切进行完之后,巫彭抬头对等在一旁的云裳道:“好了,且让他好好睡一觉吧,三个时辰后给他服下参草,可以助他恢复。” 云裳点点头,乖巧道:“谢过师父了。” 巫彭看了一眼云裳,大声道:“你怎么一早就出门了。” 云裳讪讪道:“雪夜难得,所以就出去玩玩。” 巫彭只以为她顽皮,刚要发火,川穹忙帮腔道:“师父,师妹这不是回来了吗,何必生气呢。” 巫彭看了眼川穹,又回头看了看大羿,摇了摇头,自行出去了。 云裳朝川穹眨了眨眼,算是谢过他了,川穹不禁问道:“虽然师父不计较,师兄却不是那么好骗的。” 云裳撒娇的抱到川穹的胳膊,只乖乖回道:“师兄莫要问了,就再疼我一次吧。” 见云裳这样说,川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自行离开了。 云裳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大羿,伸手摸了摸放在衣兜里的解语花,这才发现,解语花已不知去向。 想来定是雪路难行,将它不小心丢在雪地中了。 云裳当下的反应便是即刻去找,刚出了屋门,一股寒流猛然袭来,霎那间唤醒了她的理智。 还有必要去找吗,还能找回来吗? 云裳这才发现,原来注定要丢的东西,已经没有再寻的必要。 她缓缓关上大羿房间的门,缓缓走回自己的屋子。 接下来的两日,云裳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大羿,端茶熬药,事必亲为,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因为只要得了闲,心里便会被姬俊塞满,而后悲伤会溢出来。 大羿的嗓子一点点好起来,从开始的嘶哑剧痛渐渐变得清朗起来,虽然嗓音再不复从前的浑厚雌实,但到底也是能开口了。 云裳见大羿嗓子好了十分欢喜,忙带着他去谢过巫彭长老了。 从詹灵宫回来的路上,云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羿兄,虽然你现在不宜多说话,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何变成这样。” 大羿将月厘如何设计陷害他的事情如实告知,言语间皆是愤愤不平之意。 云裳点点道:“果然是她,可你与她并无恩怨,她为何要陷害你呢。” 大羿不能让云裳起疑,便含糊道:“不过是扫清她成为储妃路上的障碍而已。” 他见云裳还要问什么,便将话题一转道:“云裳,殿下是被逼无奈,并不是有心负你。” 提到姬俊,云裳的表情渐渐暗淡下去,钻心之痛刹那间席卷全身,连带着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有心无心,终究是负了。” 大羿实在想为姬俊说些什么,才能稍稍弥补自己的些许愧疚,便道:“若不是为了你,殿下何止如此,他的心里何尝不是刀绞一样,说到底,他也是受伤之人。” 云裳嘴角微微抽动,只冷冷笑道:“若是有人给你一副护甲,再持利刃来击,你就不会觉得痛了吗?” 大羿一愣,似是没想到云裳会做出这番比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云裳淡淡道:“难道只因为对方是好意,就要心甘情愿的受伤吗?” 大羿吐了口气,回嘴道:“你这样说,对殿下不公平。” 云裳抬头看了眼大羿紧皱的双眉,苦笑一声道:“两个人一旦动了情,就早已没有公平可言了。” 说完,云裳不顾大羿的表情,便大步流星的远去了。 入了夜,静谧的一天就又过去了。 今夜倒是难得的奇景,月明星灿,又十分静暖,倒颇不像冬日的夜了。 姬俊这两日心烦意乱,寝食难安,就连去无上殿听政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旁人只当他是因为大羿的事情烦扰,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大羿,他的失魂落魄全是因为对云裳的思念。 他曾一次次踏上轩辕的城门,虽然明知不可以,但却满心的期待看到那个机灵古怪的身影。 哪怕只是一抹模糊的身影,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可是,希望在一次次落空之后,就慢慢变成的失望,最后碎成一地泥土,大风刮过,被积雪厚厚的掩埋。 他慢慢抚上胸口,想触摸那精巧细琢的木雕解语花,触感一片冰冷,他才发现,胸口再无一物,只剩心寒。 失去了,到底是真真切切的失去了。 今夜,一如往常,他拖着重重的步伐走下城门,行尸走肉一般行至大凰殿,抬头望着披云阁的大门,企图在这里再感受一下她的气息。 羽织和羽鹭正说着话走出门来,看见姬俊皆是一惊,然后走过去象征性的行了个礼。 这个时候元妃估计早就歇了,所以他自然是来披云阁的。 羽织尚且理智一些,素知殿下毕竟是帝储,便道:“天寒地冻,雪未化尽,殿下站在这里冷了些,不如回清心殿吧。” 羽鹭素日心直口快,言语间也是十分伶俐,说道:“殿下若是找人解闷,应该往西走,丝锦阁在那边。” 羽织看羽鹭口不择言,暗暗叫了声:“羽鹭……。” 羽鹭却并不收敛,冷冷道:“殿下已经选择了月厘王女,何苦又要来披云阁,我们姑娘,可不是那等随随便便的人。” 羽织呵斥道:“羽鹭,休得胡言。”而后一下子跪在地上,对姬俊道:“殿下恕罪,羽鹭只是一时冲动……。” 姬俊并无生气,只淡淡看着怒气冲冲的羽鹭道:“你说得对,这是我的选择,一切都该承受的。” 姬俊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月明星灿的夜空,月色清冷,再不曾托星入怀,他苦笑一声,对月亮道:“你终究,还是把她弄丢了。” 羽织和羽鹭听不懂姬俊的意思,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灭在无边的夜色中了。 同一片夜空,同一片星月,云裳亦是无眠。 只要一躺下,昔日的点点滴滴就会蹦蹦跳跳的吸入脑中,让云裳觉得无比烦忧。 于是便只能起身,穿好衣裳,径直走到院子中来。 这些日子,大家都对她十分关怀,事无巨细,好像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就连十四和十七,也不再跟自己开玩笑,说话变的小心翼翼起来,她知道,大家是觉得自己被姬俊无端抛弃,所以格外照顾自己的心情。 她并不想让大家担心,所以白日里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仿佛这件事对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有到了深夜,思绪才渐渐冲破重重桎梏,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泪水还是一如往常的灼热,云裳多想就这样躲进眼泪中去,或者在眼泪里,她才能获得丝丝点点的暖意。 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多少次勉强多吃,却背地里吐到胃口发酸,只是短短几日的时间,云裳便渐渐瘦了下去。 只是她不知道,这几日,总有一个人站在身后,默默将她守护到天明。 愧疚和自责深深刻进大羿的心里,此时此刻,云裳落寞的身影,深深刺痛他的心。 他不仅暗暗握紧了拳头,他在做什么,他一心想要为九黎报仇,可是,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云裳何其无辜,姬俊又何其无辜,可他竟然为了自己,不惜这样深深伤害他们,而他们,如今不仅是他的至交好友,更是救命恩人。 况且,就算自己真的揭穿云裳的身份,两族大战,对自己又真的有任何好处吗,九黎到底是回不来了,天下还会有更多像自己一样因为战乱失去家人的孩子,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突然,大羿觉得自己失败极了,以前只是听义父的吩咐,一点不曾怀疑自己做的事情,而今,经历过一场九死一生,他突然觉得,好像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错的。 大羿心内更加难安,一丝异样的感情自心头涌出,心里暗暗道:“云裳,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也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夜色朦胧,明月依旧撩人,星光依旧炫美,只是赏夜之人各怀心事,全然不肯道尽而已。 第66章 山雨欲来 转眼,犬修和逢蒙约定的时间就到了。 二人一同来到巫族,听说是犬修对璃凰的心意,巫咸长老自然是同意二人去采摘七色堇的。 逢蒙直言不敢劳动巫族弟子,只和犬修自行前去就是,巫咸见二人如此坚持,便也不好推辞了。 逢蒙和犬修采了七色堇回来,恰好遇到入后山采药的云裳,逢蒙并未认出来,倒是犬修径直走过去,笑着说道:“这不是小云裳吗,真巧,就遇上你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逢蒙还在想如何见到这位名为“云裳”的小神女呢,可巧就碰上了。 云裳看到犬修和逢蒙,又见二人手里拿着七色堇,便知是来求药的,于是笑道:“公子来我宝源山上,这山不大,碰不上才是巧呢。” 犬修朗声大笑起来,道:“偏你最会拆台的,硬是把缘分说成必然。” 云裳也笑起来,对素未谋面的逢蒙道:“这位是……。” 逢蒙见云裳大量自己,才缓神回道:“哦,在下神农二公子侍臣,逢蒙。” 云裳道:“二公子也来了吗?” 犬修回道:“没有,二弟有事在身,不能前来。” 云裳这才点点头,说道:“那倒是可惜了,许久未见二公子了。” 犬修道:“有机会自会相见的。” 逢蒙见二人似是十分熟络,便试探道:“原来公子和云裳姑娘是旧相识啊。” 犬修道:“见过几面,颇有眼缘的。” 逢蒙便趁机说道:“如此,看来公子与姑娘自是缘分匪浅。” 犬修和云裳都以为他这是在撮合自己,便也都没有答话。 见云裳背上背了许多药草,犬修问道:“这是采药来了吗?” 云裳点点头道:“一个朋友受了伤,给他补身子用的,一会儿还要采一株七色堇。” 犬修手上本拿着七色堇,大方道:“我采了一些,给你一株吧。” 云裳接过七色堇,笑道:“如此,便谢了,”她收好七色堇,问道:“你是给王妃采的药吗,王妃可好些了?” 犬修一愣,咳了声道:“嗯,自然也要给姑母送些,母妃很好,劳你挂念。 云裳点点头道:“王妃安好,我便心安了。” 见云裳问到王妃,逢蒙突然多了一个心眼,便道:“姑娘真是有心,竟如此关心我们王妃。” 云裳愣了一下,才笑道:“朋友的母亲,自然应该关切。” 犬修见云裳如此说,也笑了起来,逢蒙见问不出什么,又觉事有蹊跷,总有些不甘心的,但又没有什么办法,便只能道:“姑娘宅心仁厚,不愧是巫族弟子。” 云裳笑了笑,就随二人一起下了山。 她将熬好的药给大羿送了去,大羿见她回来这样快,便问道:“不是说七色堇长在后山峭壁之上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裳将药端给他回道:“可巧有人采了来,我就拿了现成了。” 大羿喝了药,笑道:“我说陪你去,你偏自己去,原来是知道会截了现成的。” 云裳忙着摇摇头,接过药碗,答道:“哪里呀,是凑巧遇上了神农的公子,可不是事先知道的。” 大羿听了这话,猛然坐直了身子,问道:“神农?是哪些人?” 云裳没察觉大羿的异样,只答道:“神农王储犬修,还有一个,唤作……,哦,唤作逢蒙的。” “什么?”大羿突然心下一惊,直直的立了起来。 云裳看大羿这般惊讶,说道:“你认识?” 大羿见自己失了态,牵强的压住心内的不安,只缓缓道:“不……不认识。” 云裳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那你这样大惊小怪干什么?” 大羿尴尬的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药是从神农王储那得来的。” 云裳又笑道:“我巫族之物,怎么说从他那得的,你怕是糊涂了吧。” 她看大羿神情恍惚,只以为是身子未好全,便道:“还是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大羿只顾着想事情,头也没抬,待云裳出去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忙着跑了出去。 他寻了好久,才在后山找到逢蒙,恰好,他是一个人。 大羿忙走过去道:“逢蒙。” 逢蒙正在想着事情,听了大羿的叫声似是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 他看见眼前竟是自己苦寻无果的大羿,又惊又喜,忙过去拉住大羿的衣服道:“兄长,怎么是你,我知道你遇了危险,曾派人四处寻你,但都一无所获,没成想,今天竟在这里遇见。” 大羿看到逢蒙,自知他肯定是有任务来的,顾不得寒暄,便开门见山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逢蒙嘴角一抹阴笑,说道:“兄长做了一半的事情,弟弟来补全了。” 果真是为云裳而来,大羿想也未想,脱口而出一个:“不行。” 逢蒙呆愣片刻,问道:“兄长这么怎么了。” 大羿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只骗他道:“我自有道理,这件事,你不能插手。” 逢蒙问道:“为何?”他眼珠转了转:“难道兄长不想报灭族之仇了吗?” 大羿眼里怒意森森,只重重道:“反正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故意滋事,我定不饶你。” 逢蒙一愣,不知这大羿是抽了什么风,但眼下他武功颇高,自己实在不是对手,便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兄长放心,巫族救了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滋事,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听你的就是。” 大羿见逢蒙如此说,才点头道:“那你明日一早便随公子回去,其余事情我自有安排。” 逢蒙抬了抬眼,假意答了声:“是”,这才看大羿放了心,转身离去了。 他的眼神随大羿远去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暗沉,眼里写满了诡异阴森。 大羿的态度让逢蒙十分怀疑,心里暗暗想要弄清真相,反正来一次宝源山,想必也得休息一两日再往回走,逢蒙便打定了主意想要一探究竟。 呆了两日,还真让他明白了原委。 这日,因犬修去找巫彭长老谈论王妃之疾,逢蒙闲来无事,便想去试探大羿的口风。 找了一圈也未见大羿的身影,他便独自在山上走走。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云裳的小屋,眼前的一幕让他惊讶不止。 云裳大抵是又一夜未睡,现下正趴在院中的木桌上呼呼的睡着,大羿就在她身旁这样静静的守着,一言不发,眼里写满钦慕之意。 凌乱的发丝自云裳的鬓边滑落,随着风一丝丝在脸前乱自飞舞,大羿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将散乱的发丝拨到了云裳耳后。 动作何其轻柔,眼神何其沉醉。 逢蒙惊的心内一颤,怪不得他要阻止自己,原来,他竟爱上了这个云裳。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日说那样的话。 原来他不是另有安排,分明是不想再继续做下去。 一抹凌厉的冷笑自嘴边散开:“兄长,既然你做不下去,我便帮你一把。” 想到这里,逢蒙心里已有了计划,便忿然的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一日,犬修来寻逢蒙,通知他做好下午返程的准备,逢蒙嘴上应是,心底却暗暗盘算起来。 该到了揭开真相的时候了。 第67章 滴血认亲 云裳知道犬修今日离去,少不得来送别一番,逢蒙已在院中等候,便笑着迎了上来。 云裳笑着问道:“大公子在吗,我来送送他。” 逢蒙道:“在里面呢,刚刚公子也说去与姑娘告别,可巧你就来了。” 逢蒙笑着将云裳迎进屋里,对正在收拾东西的犬修道:“公子,云裳姑娘来了。” 犬修低头笑着道:“云裳来了,我正收拾东西呢。” 云裳正要说话,突然听犬修叫了声:“哎呀……。” 逢蒙和云裳忙迎了过去,只见犬修手指上割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溢了出来,一点点掉在榻上。 云裳这才细细观察,看逢蒙整理的药草里夹杂了一株鬼针草,草头尖利,所以扎破了犬修的手指。 云裳道:“你怎么不小心些,这鬼针草素来尖利,实在不易乱碰,还有,虽然它药性极佳,体虚之人却万万吃不得,就算康健的身子,也不能长长食之,久之会产生毒性。” 犬修吃了痛,呲牙咧嘴道:“这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所以想带些去,但是我记得都收好了,没成想还会被伤到,既然如你所说,这药不要也罢。” 逢蒙自然不会让他们知道这是自己那日在后山采来,偷偷放进去的,便赶紧寻了纱布来,道:“公子没事吧,快包扎一下。” 云裳素日身上带着药的,便接过纱布来,替犬修上药包扎,包好后,需要将纱布割断,才对一旁的逢蒙道:“将桌上的短刃给我。” 逢蒙正是等待这个时候呢,于是忙拿了短刃,将其紧紧握在手里。 他一步一步靠近云裳,然后装作脚下一滑,径直拿着短刃向云裳冲过去,云裳吓了一跳,下意识拿手臂一挡,逢蒙趁势刀锋一转,就在云裳胳膊上划出一道伤口来。 犬修见状,顾不得纱布,也忙帮着清理云裳的伤口,嘴里嗔怪道:“逢蒙,你怎么不看好路,如此莽撞。” 逢蒙装作惊恐万状的样子,忙道歉道:“云裳姑娘,你没事吧,都怪我,是我看公子受伤一时心急,居然脚滑了一下,伤到你了。” 胳膊上的伤口并不深,云裳也不觉得有什么,怕逢蒙内疚,便打趣道:“看来日常带药在身上竟是明智之举了,能帮别人,也能帮自己呢。” 犬修忙道:“无端害你受伤,真是罪过了,好了,道别也道完了,你便回去吧,我们也该走了。” 云裳点点头道:“好,那我便不送你们了,有缘再见。” 见云裳出去,犬修又怒眼看向逢蒙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将鬼针草扔掉,将其它的收好,快点回神农了。” 逢蒙抬了抬头,装作内疚的点点头。 犬修刚要往外走,听得逢蒙突然叫了声:“公子快看……。” 犬修因为云裳的受伤本就不耐烦,这时听逢蒙大惊小怪,撇嘴道:“又怎么了,你也被鬼针草扎到了?” 逢蒙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只低着头盯着什么不说话。 犬修见有异样,便走过去问:“看什么呢?” 逢蒙示意他低下头来,犬修这才发觉,原来云裳刚刚滴下来的血竟和自己的血融为一体了。 逢蒙见犬修低了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径直跑到外面拿了碗水进来,将榻上之血取了一些放到水里,二者居然还是密不分离。 犬修惊讶万分,久久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这……这……。” 逢蒙见势忙道:“只有血亲,二人的血才能这样融于一体,这……这云裳姑娘,难道就是神农族丢失的神女?” 犬修睁大了眼睛,重重道:“我去找巫咸长老。” 逢蒙赶紧拉住他,心想若是他将此事告诉巫咸长老,他不想办法处理才怪,便道:“不妥,公子,令妹是九州神女,若被有心之人知道了身份,反而不好,你想,轩辕帝族会希望神女尚活在人世吗。” 犬修道:“那你说怎么办?” 逢蒙假装想了片刻,说道:“公子应该先将此事告知王上,一来,王上可以查清此事真相,而来,也能举神农之力保护神女。” 犬修觉得逢蒙此话颇有道理,便赶紧收拾了东西飞奔回神农去。 神女有了消息,共工自然是片刻也不敢耽误,听了犬修的话,急急忙忙召集一队兵将入了宝源山。 灵山十巫尚在后山研究新发现的一种药草,云裳和一众师兄弟也跟在身侧。 十四正在山门处巡视,见神农大队人马前来,气势汹汹,心里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便急忙来报了灵山十巫。 神农王亲自入山,灵山十巫少不得亲自去迎的,刚走到詹灵宫外,二队人便相遇了。 巫咸笑道:“神农王亲临宝源山,未能远迎,还请赎罪。” 共工道:“长老哪里的话,是本王扰了山中清静,长老莫要介意才好。” 巫咸回道:“不知王上来此有何要事?” 共工不想绕弯子,朗声道:“来接本王的女儿。” 此话一出口,灵山十巫和川穹脸色突然大变,只有其余众人不知所以,都未曾细细想去。 巫咸还未来得及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共工看着巫咸的“万绿丛中的一点红”便开口道:'“你可是叫云裳。” 突然被点了名,云裳有些吃惊,乖巧的答了声:“是。” 巫咸知道事情已然瞒不住了,站在那里快速思考着对策,巫彭还想试探一番,便说道:“王上找女儿,怎么找到宝源山上了?” 共工没有回答巫彭的话,只仔细盯着云裳的脸,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 云裳一开始是低着头不语,被这样一直盯着,竟有些觉得尴尬,便索性抬了头,任他看个够。 共工看云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连连说道:“好一个胆大的丫头,不愧是我神农的神女。” 巫咸见共工就这样直接点破,一时之间有些慌乱,只叫了声:“王上……。” 巫彭也吃了一惊,抢着道:“王上恐怕认错人了。” 共工看了一眼巫咸和巫彭,走过去拉起云裳的胳膊,待确认伤痕的确存在之后,便笑道:“可不就是你么,早上你王兄说见了一个女孩与他血脉相通,父王便赶紧过来了,你叫云裳,嗯,是个不错的名字。” 云裳见共工说自己是他丢失的女儿,那个曾轰动一时的神女,心里只觉无稽,便讪讪道:“王上,你可能真的认错人了,我是个孤女,哪里配得上神女的千尊万贵。”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话刚落地,共工便命人拿了一碗水来,又刺破手指滴了滴血进去,然后回头对云裳道:“云裳,父王要委屈你一下。” 说完,他亲自携了云裳的手,细心的取了一滴指尖血,细细观察两滴血的情况。 果不其然,众目睽睽之下,两滴血一点点慢慢融合在一起,转瞬融为一体。 共工面色更加开怀无比,一把抱住尚在懵懂状态的云裳,大声道:“本王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云裳觉得十分荒唐,便求救似的看向巫咸,但灵山十巫皆是神色不安,丝毫没有反驳的迹象,一时间云裳觉得惊讶极了。 共工松开她来,继续笑道:“女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滴血认亲的事情应该不会有错,可云裳总是觉得有些突然,便小心翼翼道:“您,确定是我吗?” 共工宠溺的看着她的脸,说道:“十几年了,到今日,父王才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咱们这就回神农去。” 云裳也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自己不是孤女,自己是有父母的,但未得到巫咸的证实,她心中总觉不安,便道:“虽然您是我父亲,但我到底是十巫长老养育成人,早已视他们如亲人,不如您先去客房休息,云裳今日要再尽尽孝心,算是报答长老们的养育之恩。” 看她这样孝顺,共工也觉得十分满意,便忙答应了。 大羿站在人群之中,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他知道定然是逢蒙使了手段的,只是他如今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得,只能暗自为云裳祈福了。 第68章 神女归位 彼时殿中只剩下云裳还有灵山十巫。 灵山十巫面面相觑,谁也不曾开口。 云裳到底是忍不住的,便试探的问道:“师尊,今日之事……。” 已然是瞒不住了,巫咸便没有打算再藏些什么,只对云裳道:“你随我来。” 到了内殿,只剩下师徒二人,巫咸才慢慢开口,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当然,他只讲了二族的大战和九族盟约,只字未提紫瑶卜算的关于神女之血的真言。 云裳听完,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师尊和元妃是为了天下万民。” 巫咸点点头,沉重的说道:“虽如此,到底是害的你们骨肉分离了许多年,你可莫怪为师。” 云裳笑着摇摇头:“云裳自幼长在巫族,自然懂得以天下众生为己任,若我是元妃,也会这样做的,何况长老们待我恩重如山,疼爱有加,云裳永世不忘。” 巫咸面色这才一点点红润起来,叹道:“你可知,云裳二字的由来。” 云裳摇了摇头,听巫咸慢慢念出一首诗来:“这是你姑母的诗,她希望你能如云虹一样自由自在,生命如裳罗一般绚烂多彩。” 姑母? 云裳想了想,师尊说的姑母怕就是元妃了。 提到元妃,云裳想起她之前对自己的千般好处,之前只道她是善良,原来竟是自己的姑母。 她乖巧的点点头,回道:“元妃……哦,姑母,姑母真是良苦用心。” 巫咸叹了口气,十分凄哀的叹了声:“可我终究,没有完成她的心愿,没有保护好你。” 云裳看巫咸这样伤情,心里也有几分不忍,只淡淡道:“师尊给了徒儿十几年的快乐时光,让徒儿长成乐观开朗的性格,可不就是对姑母最好的交代。” 巫咸转头看了看云裳,又道:“云裳,先前璃凰替月厘许婚,你定有不解,如今,便也知道真相了吧。” 提起这些事,云裳也猛然惊呼,原来姑母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天下万民,而姬俊,肯定也是知道了这些事,所以才勉强答应了。 连日来的抑郁寡欢的心情顿时变的烟消云散,云裳脸上绽放出耀眼的光来,朗声道:“师尊放心,我都明白。” “还有一事,”巫咸语气又重新沉重下来,似有万分担忧含在里头。 云裳忙问道:“师尊请说。” 巫咸叹了口气:“你的身份一旦昭告九族,恐怕,神农王夺尊的心也会重新点燃,所以会将你归入女娲氏。” 云裳一愣,吞了口巨大的凉气入怀,片刻后才故作坚强的说道:“我虽是神女,更是巫族弟子,保护苍生是我的使命,我会用我的性命,劝得父王止战。” 看巫咸略有安慰,云裳又道:“师尊放心,明日路上,我自会向父王表明,我要姓神农姜姓,不姓女娲,若父王不同意,也便没有什么神农王女了。” 看云裳这般郑重,巫咸才释怀的吐了口气,点点头道:“如此,师尊便替苍生万民谢过云裳了。” 与巫咸谈完话,云裳方才自行走了出来。 巫咸定定的站在詹灵宫内殿,眼神死死的盯着星盘中的神女星,没有发现巫彭进了来。 “大长老,我们该怎么办,”巫彭的语气含了三分不安。 听到巫彭的声音,巫咸才转过头来,对巫彭神色慌张的面庞淡淡说道:“如今,只有寄希望于云裳了。” 巫彭尚觉不妥:“她可以吗?” 巫咸道:“之前我们将她带出神农,是因为当时神农族刚刚丢失帝位,神农王多有不满,且血气方刚,璃凰虽是神女,到底不是他的嫡亲妹妹,他不必顾忌她的想法,如今,神农王已年过四旬,不会冲动行事,何况,云裳也已成人,又是他唯一的女儿,想来总是有些用处的。” 巫彭觉得有几分道理,心安了几分下来。 巫咸道:“可查清是何人揭露云裳的身份吗?” 巫彭道:“听神农的婢子说,是云裳不小心割破了胳膊,当时正赶上神农大公子采药受了伤,二人的血竟不小心滴到一出,所以惹出这一番事情来。” 巫咸仰天长叹一声:“天意啊。” 巫彭也是觉得凑巧而已,所以也未深究,二人又说了番话,这才一同走出内殿。 神农族,军师府。 棺壬听逢蒙讲了来龙去脉,知道了大羿生了别的心思,不禁十分恼怒,拍了桌子道:“混账东西,他竟然敢阳奉阴违。” 逢蒙忙劝道:“父亲稍安,我们原也不指望他的,这不,王上还是去了巫族嘛。” 听逢蒙如此说,棺壬脸上才露出一丝笑颜:“还是我儿得力,知道替为父解忧。” 逢蒙笑道:“儿子是父亲的血脉,自然事事为父亲着想,不过,今日父亲为何不一同跟去巫族,偏要称病在家呢。” 棺壬看逢蒙不解,答道:“你我父子二人若先后同去,岂不太过惹眼。” 逢蒙这才认识到棺壬的心思,点点头道:“父亲考虑甚是周全。” 棺壬笑了笑道:“反正,很快就要跟这个小神女见面了。” 翌日清晨,云裳辞别了灵山十巫,又和众师兄弟还有大羿告别了一番,便随共工一起回神农去了。 神农族宫早已有消息传回,说是今日王上就要带失散多年的小神女回来了,因此族宫中的大臣们早已列队迎接在宫门口了。 待走到宫门处,共工才下了马,亲自将木车里的云裳接出来,笑着拉着她的手道:“女儿,你看,这便是我们的族宫了。” 云裳细细望去,发现这地方与自己上次见到的相比,仿佛更大更高了些,但还是一如往常的雅致朴素,实在是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 黑压压的人跪了一地,看不清谁是谁,云裳是不习惯这样大的场面的,便对共工道:“父王,快叫大家起来吧。” 共工这才发现尚在跪着的众人,大声道:“都起来吧。” 然后,共工携了云裳的手,在众人杂色的目光中大步的向前走去。 待走到一个高台之上,共工才放开云裳的手,对底下的众人说道:“本王的女儿,回来了。” 呼啦啦又是一片下跪之人,齐声叫道:“天佑神农,赐回神女。” 就这八个字,反反复复说了许多遍,云裳想起巫咸的嘱咐,大声道:“大家……。” 见云裳开口,众人才住了嘴,人群顿时变的鸦鹊无声起来。 她笑了笑,随即朗声道:“你们都是父王母妃身边的人,行事不宜张扬,何况我也并无对九州万民做何贡献,这一声神女实在叫不得。” 见云裳如此说,共工满意的点点头,此刻他觉得女儿说什么都是对的,便也附声道:“云裳真是懂事,好,那便不叫神女,只叫王女便可。” 众人这才又人声鼎沸,高声齐呼:“王女,王女!” 这算是当众宣布云裳的身份了,共工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笑道:“后日祭祖祭天,让我女儿入嗣神农族。” 听到祭祖一词,众人先是静默安然了一会儿,才又叽叽咋咋的热闹起来。 然后,共工才携了云裳的手,一同走入内宫中了。 丰农殿中,犬修、计逢、静妃、彤妃、兕冬和棺壬都等在那里。 见共工带了云裳来,众人忙迎了过去。 静妃见了云裳大吃一惊,这不是当日璃凰带来的那个丫头吗,怪不得那时自己觉得百般蹊跷,怪不得璃凰要让她去见王妃。 璃凰定然一早便知道了,王妃也一定是见了女儿,才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样想着,静妃不禁上前握住云裳的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不止:“云……云裳,这就是姐姐的女儿。” 云裳一早便从璃凰那里知道静妃为人忠厚,与母亲又素日交好,心里也觉得亲切:“静姨娘安好。” 彤妃见她这样亲近的神情,觉得几分蹊跷,便也迎上来道:“到底是我们神农的女儿,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姐姐是静妃了,看来跟姐姐很投缘呢。” 这定然是璃凰口中那个不安分的彤妃了。 云裳笑里藏刀,对彤妃说道:“素日里听元妃姑母说过,神农有位静妃最是慈眉面善,一看便知是谁了。” 彤妃吃了惊,似是没想到云裳会说这话,话里话外像是说给自己听,可又与她素不相识,一时有些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共工只以为云裳不认识彤妃,便说道:“这是彤妃,你三弟的母亲。” 云裳淡淡道:“彤妃好。” 共工又引着兄弟们和云裳见了面,才对她道:“今日你也累了,让二位兄长带你去休息吧。”转身又对棺壬道:“军师,你去准备后日祭祖用的东西。” “祭祖?”棺壬一愣,刚想说什么,但共工已然走出门去,他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才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第69章 取消婚事 出了殿门,身旁只有犬修和句龙,云裳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松了松僵直的身子,抱怨道:“做王女要这么辛苦吗,整日里端着身子,也太累些。” 句龙笑出声来:“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丢失的妹妹,昨日兄长告知之时,我只当他是玩笑呢。” 犬修也笑道:“所以昨日里你惊得目瞪的样子让我似曾相识,我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一样是意外极了呢,就是现在,我也觉得如梦一般。” 句龙道:“我又何尝不是。” 云裳也笑了笑,说道:“怪不得你们第一次见我就说我像母妃年轻时候,原来,竟是注定的。” 提到姜王妃,云裳便向二人道:“我如今不想休息,先去见了母妃吧。” 犬修道:“母妃还不知道父王认了你,若知道,定然早就飞奔了过来,母妃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你若是去了,可要小心些。” 倒是句龙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问道:“云裳,你是不是已经见过母妃了。” 云裳见句龙想起来了,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犬修也突然想了起来,拍了下脑门道:“哦,是了,之前姑母曾唤我们去找过你的,原来那时,母妃就认出了你啊。” 云裳顿了顿,说道:“我也是昨晚一个人静思,想起之前母妃见我的反应,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就认出我了。” 犬修道:“如此,倒是不用我白担心了,走,我这就带你去见母妃。” 句龙也说道:“兄长带妹妹去吧,我去妹妹的神女殿里嘱咐他们好生收拾出来。” 云裳一愣:“神女殿?” 犬修回道:“昨日命人收拾新殿出来的,因不知道取何名字,便称神女殿了。” 云裳想了一想,想起璃凰的那首诗来,于是笑道:“不如改名裳罗殿,神女殿未免招摇了些。” “裳罗殿,”句龙细细品了一番,笑道:“裳罗缤纷炫彩,倒是个好名字。” 见句龙称好,犬修也道:“你说好,定然是不错了,那就叫裳罗殿了。” 三人相视一笑,方才各自散开了。 姜王妃听说云裳的身份了然于世,少不得担忧一番,幸而云裳将自己与巫咸的谈话告知,她才安了心,复又抱着云裳哭了起来。 犬修跟在旁边劝说了好久,待母亲不哭了,三人才好生的谈起话来。 王妃的身体经不住长时间的磋磨,说了会子话,又伺候着她吃了药,云裳和犬修才出了万梓殿。 因见王妃身旁换了侍奉的婢子,云裳想起之前母妃中毒一事,才问道:“兄长,之前伺候母妃的是谁安排的。” 犬修不知她怎么问起这个来,只以为她是多了解神农之事,便回道:“哦,之前是彤妃,现在是静妃。” 云裳想了想:“那之前说的投毒的婢子是彤妃的人吗?” 犬修点点头,现在想起那个婢子依旧恨得咬牙切齿,便道:“是,小依该死,不过彤妃倒是没有干系的。” 云裳眼珠转了一转,点点头,才随犬修向裳罗殿走去。 神农族丢失的神女失而复得,消息很快便送往神农民间和九州各族。 玄帝闻言心内大震,忙急诏了族中大臣前来议事。 玄帝背着手站在无上殿的台阶上,听底下各个臣子的献计之策。 “尊上,老臣以为,既然神农族的神女回归本族,势必会将九州民心推向神农一族,眼下形势,恐怕对我们不利啊。”这是轩辕的老将岑之。 “老将军怕是多虑了,”军师柏桑道:“听说神农王后日要祭祖,可见没有野心的。” 灵川候却道:“焉知这祭祖不是个幌子,只为了消除我轩辕帝族的戒心。” 柏桑冷冷道:“就算二族开战,我们还能败给他神农不成,几十年前这神农可就是我们手下败将。” 岑之怒然反驳道:“那是因为当时神农并无准备,如今可大不相同了。” 柏桑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如今我们不如神农了?” 岑之反驳道:“不是不如,是民心不向。” 灵川候朗声道:“那就杀了这个神女,看神农族拿什么来争。” 岑之见他的话更过分,怒道:“如今神女已回归神农,势必众将保护,若杀之,怎么担保不被神农王查出,届时,帝族威严何存,况且,这战争怕是永远都止不住了。” 灵川候见他如此说,回道:“老将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出个法子。” 岑之无意和他争辩,只说道:“我只是希望,能以戈止武,莫要再起争端才好。” 柏桑又冷笑道:“呵呵,如何以戈止武,难不成这神女还能嫁入我轩辕不成。” 这话一出,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柏桑似乎也明白什么似的,忙道:“是啊,帝尊,若是这神女嫁到我轩辕来,岂不美事一桩。” 玄帝慢悠悠转过身子,看着下面的众臣道:“神农王岂肯?” 岑之想了想,说道:“帝尊不试,怎知不会成功,老臣来的路上听说,这神女本是巫族弟子,与殿下相交颇深,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玄帝似有难言之隐,半晌不说什么。 岑之忙道:“帝尊有何顾虑,不妨说出口来。” 玄帝挑了挑眉,继续道:“众所周知,本尊已经许了柏皇氏王女和姬俊的婚事了。” “那还不好办,”柏桑朗声道:“就说这王女八字与殿下的八字不合就行了。” 玄帝想了想:“这岂不是戏弄柏皇一族吗?” 岑之附议道:“以万民为主,还请帝尊好生思量。” 玄帝本就是这个意思,欲解除与柏皇的联姻,求娶神农的神女,况且他知道云裳就是神女的时候,虽然震惊,也有庆幸,看得出来,姬俊和云裳彼此是有情的,如此,岂不是合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若由他贸然出面解除柏皇的联姻,恐怕会引起民众诟病,倒不如让众臣将这话说出口,如此,想来柏皇王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于是,玄帝便装作为难的样子,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姬俊和璃凰也得到了消息,正在大凰殿里商议对策。 璃凰看姬俊发急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 姬俊不知璃凰为何笑了,问道:“婶母难道不会担忧吗,云裳的身份已经被揭露了,我们要想个法子才是啊。” 璃凰看他急道不住的走来走去,便安慰道:“你先坐下,听婶母跟你说。” 她看姬俊一脸不解,说道:“之前担忧云裳的身份,不过是两点,一是她的性命,二是九族盟约,如今,这两点都不是问题了,还担心什么呢。” 姬俊还是不明白,问道:“如何不是问题?” 璃凰笑了笑说道:“之前担心她身份泄露被秘密暗害,如今云裳被神农王接回去,这身份是自然定了的,谁敢再公然挑战九州民心,这是其一,其二,神农后日祭祖祭天,你可明白何意。” 见姬俊摇头,璃凰才笑道:“这祭祖是祭的是神农先祖,意思是云裳姓姜,不姓女娲。” 姬俊这才恍然大悟:“婶母的意思是,神农王恐怕不再生夺尊之心了。” 璃凰嘴角微微上扬,只回道:“许是云裳多年后的失而复得,让他终于明白,与尊位相比,父女天伦更可贵,何况,他已四十有余,早已没了戾气之心了吧。” “若真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姬俊脸上渐渐溢出喜色。 “还有更让你开怀的事情呢”,璃凰忍不住又道:“我想,帝尊应该要为你求娶神农王女了。” 姬俊也点点头:“依着叔尊的脾气,想来是会如此的,如此甚好,我与云裳,终要守得花开了。” 璃凰笑着点了点头:“后日神农祭祖,我想回去看看,你可随我同去?” 姬俊重重点了点头:“谢婶母成全,俊儿喜不自胜。” 璃凰笑道:“有你这个帝储陪着,也算是帝族给神农的体面,你倒是不必谢我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吧。” 出了大凰殿,姬俊只觉心情大好,脚步不似刚刚那样沉重难行,竟觉得无比轻松畅快。 走到清心殿门口,便有守卫迎了出来,一边收起他的外袍,一边道:“殿下容禀,帝尊刚刚替你和月厘王女找龟相算了八字,说是命数不合,不宜结亲。” 姬俊听后心里十分欢喜,面上只淡淡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守卫刚下去,便又有婢子来回,说是月厘王女来见,姬俊只觉厌烦,便回了不见,就独自去往内殿了。 月厘听说云裳身份曝光,自己又被取消了许婚,一时间气的五内俱焚,七窍生烟,可是帝尊和姬俊都拒而不见,一时间她觉得万分气闷,但她已没有任何筹码可用,留在轩辕又不免被人指指点点,一怒之下便回了柏皇族去。 柏皇王虽心疼女儿,但八字不合又确实无法成婚,况且他也知道,玄帝恐怕是看中了神女这个身份的准儿媳,无奈自己是拳拳小族,只得接受了这个哑巴亏。 第70章 再度相见 棺壬也感受到了共工态度的不同,心内隐隐觉得不安,次日傍晚,他将祭祀礼单拟好后,连带云裳祭祖的礼袍和头冠一起,特地拿来给共工过目。 共工看了其它倒是没有不妥,偏偏云裳的锦袍身后,绣了醒目的五氏神鸟图案,上面赫然绣着三个大字:女娲氏。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这锦袍不妥,拿去重绣。” 棺壬一惊,明知故问道:“何处重绣?” 共工指了指锦袍上的“女娲氏”三个字:“云裳说她要姓姜,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女,只能随巫族姓巫,如今找回来生身父母,她想随族姓。” 棺壬面色爬上一抹冷冽,看来这共工真的是被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蒙了心智了,便委婉的劝道:“但,之前王上不是说过,神女就该姓女娲氏的嘛。” 共工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是了,我回来的路上也跟云裳提了,但云裳一片孝心,愿意随本王的姓,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本王怎可让她伤心。” 棺壬心内一惊,更觉脊背发凉,他难道可以为了这个女儿再不生夺尊之心了吗,因而道:“那,神女被带走这事……。” 共工面色渐渐凝重,缓了片刻才道:“等璃凰明日来了,本王再与她分辨。” 棺壬仍觉不妥,又道:“如今神女回归,民心已然偏向神农,此时若王上……。” 共工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眼下不想提这些的,便打断了他的话:“哎,此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以云裳为重,失散许多年,本王还未好好补偿。” 果然不出棺壬所料,这共工就是被找到女儿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连夺尊一事都不放在眼里,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再想法子才成。 见棺壬仍然立在那里,共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让人拿去重绣吗?” 棺壬早已最好准备,小声回道:“王上,恐怕来不及了。” 共工一愣:“什么意思?” 棺壬道:“这女娲氏三个字乃是金丝绣成,若要拆了重绣,至少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但明早就要举行祭天祭祖礼,定然来不及了。” 共工不禁有几分怒色:“昨日本王宣布云裳祭祖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若易姓女娲氏,何至于祭祖,怎么如今你反倒拿了绣了女娲氏的锦袍来呢。” 棺壬听了忙跪下了,他何尝不知道这祭祖意味着云裳改姓姜氏,只是他心存侥幸,只以为那是神农王一时冲动说错话,待反应过来,会让她改姓女娲的,就算神农王让她姓姜,没有锦袍,也是枉然。 他装作浑然无知的样子道:“王上,昨日臣一直陪主子们呆在丰农殿,未曾亲耳听到王上的'旨意,只以为下人们误传,所以没有在意,臣该死。” 共工也没往别处想,只以为他诸事繁杂所以没顾得,便道:“也怪本王昨日忘记嘱咐你了,但,如今该怎么办?” 棺壬也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道:“事到如今,只能先让神女入了……。” “父王” 未等棺壬说完,云裳便朗声笑着到了丰农殿。 “云裳来了,”共工脸上堆了满满的笑容。 云裳笑着走上前,看到放在一旁的锦袍问:“这便是明日要穿的锦袍吗?” 共工脸上笑意一点点褪尽,十分郁闷的点点头。 “父王这是怎么了,不是让我过来试试锦袍吗?”云裳开口道。 共工咳了一声,才有些歉意的说道:“云裳,绣娘们弄错了你的姓氏,在锦袍背后绣了女娲氏三个字,父王之前跟你说过,神女有姓女娲的先例。” 云裳点点头:“我知道啊,但我不是和父王说好了吗,我是王女,我姓姜,不姓其它。” 共工道:“父王是答应了你,但,已然来不及重绣了。” 棺壬见状,也忙着帮腔道:“不如,明日王女先凑合看用一下这个锦袍。” 云裳抬了抬脸,然后突然笑道:“我有法子?” 她在共工和棺壬一脸不解的状态中命人拿了跳针和金箔布来,先是用跳针将“女娲氏”三个字绣线挑开,又用金箔刻出姜云裳三个字,贴到原本绣着的女娲氏三个字上面。 若非仔仔细细的去看,倒是也分不出什么来。 弄好后,云裳笑着对共工道:“不过只是祭天的时候穿个片刻,到底也没什么的。” 共工见云裳这法子奇巧,也赞道:“不愧是本王的女儿,果然玲珑聪明的很。” 棺壬面上先是闪过一抹不快,随即换上一副笑颜道:“还是王女有办法。” 锦袍倒是很合云裳的身材,其它物品一应也是齐全的,夜渐渐黑了,该到了用膳时分,三人方才散了去。 转过天来,便是云裳祭祖祭天的日子,早上,云裳被众人服侍着带好头冠和锦袍,便在镜中细细观察起来。 这王女的头冠华美绚烂,呈椭圆形宝塔形状,上缀珠贝九颗,东珠十个,更有无数的绿玉做成的叶状小物,将整个头冠仔细装饰起来。 锦袍乃五彩羽衣,上绣五氏神鸟,个个神采奕奕,愈发衬得云裳如展翅的彩鸾,实在美好。 纯狐自殿外走近,恭声道:“王女,轩辕元妃来了。” 这纯狐是二哥句龙在自己殿中挑出来的婢子,说是十分忠厚良善,怕云裳不习惯神农,特意将她送与云裳做伴。 相处了两日下来,云裳也觉得纯狐实在是难得懂事的人,不仅眼明手快,也深谙神农内宫之事,对自己更是十分用心,因此心下不免更感谢句龙。 听纯狐说元妃来了,云裳十分欢喜,对她道:“快请进来。” 璃凰进了屋子,见云裳已打扮妥当,心里只觉万分感慨,云裳已迎了上去,伸手握住璃凰的手道:“姑母,您来了。” 璃凰伸手婆娑了云裳的头冠,语带哽咽的说道:“云裳,我……。” 云裳知道璃凰想说什么,笑道:“师尊都跟我说了,姑母,云裳不怪你,若云裳是你,也会这样做。” 璃凰看云裳这样理解,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又道:“那,我为俊儿许婚一事,你可曾怪我。” 云裳摇摇头:“若我怪您,岂不是太不懂事了些。” 璃凰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你也不要怪俊儿,是我请求他这么做的。” 云裳是知道的,点点头道:“得良人如此,云裳只会珍之惜之。” 璃凰面色更见喜色,朗声道:“俊儿,你听到了吗?” 云裳一愣,这才见姬俊慢慢自殿外走进,今日他穿了一身银白的衣袍,整个人飘逸俊朗,一如那日初见的模样。 璃凰笑着走出门去,也吩咐一众婢子下去。 姬俊慢慢走进云裳,将她的装扮细细打量一番,小心翼翼的说道:“云裳,你今日真的好美。” 云裳定定的看着他,淡淡回道:“听说,你和月厘的许婚取消了。” 姬俊重重的点了点头,听云裳说道:“今日才知道,这神女的身份,原来真是好东西。” 姬俊仿佛听到了什么震惊的消息,整个人猛然一颤,随后便感到一股清香的味道撞进怀里,撞的整颗心微微荡漾。 云裳紧紧抱着姬俊的身子,听着他心口剧烈起伏的心跳,暖暖道:“你什么也不必说,我都明白了。” 姬俊心头千百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伸出双臂,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云裳。 久违的怀抱实在让人心驰神往,云裳也紧紧贴了贴,更加靠近姬俊的胸膛,慢慢道:“若只是因为保护我,我定然不肯轻易原谅,但你和姑母也是为了九州民众,这个理由,实在没有办法让我不屈服。” 姬俊重重吐出一口气:“虽是为了九族,我也衷心希望你能平安。” 云裳嘴角微微上扬,心里说不出的感触。 阳光自纱窗倾泻而入,直照的整个裳罗殿都暖意重重,仿佛时间都静止在这一刻,天地间只剩一片宁静。 少顷,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云裳才猛然抽回自己的身子,知道是纯狐来催自己去祭天仪式了,这才匆匆忙忙随她去了。 第71章 更名娥皇 神农的祭台与轩辕的圆台不同,乃是十三层方形实木搭建而成,祭台上放着各色祭品与器具。 云裳由句龙牵着手送上祭台,这才看见,共工和犬修以及兕冬已然等在祭台上了,就连身子虚弱的王妃,此刻也坐在祭台一侧。 云裳忙着先走到王妃身旁,眼中全是关切的模样,王妃笑着摇摇头,示意云裳不必担心,她这才稍稍松口气,转身走到祭台中央。 行过祭礼,祭过天地,这认祖归宗的礼就算完成了。 而且,从此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娥皇。 那是共工想了一夜为她亲自取的名字,在祭祖大典上当众公布,无疑是对她的爱重。 娥乃泛指女子,皇为众贵之首,这“娥皇”二字,象征了她至贵至尊的神女身份。 但娥皇却不去计较名字的含义,只因为这是父亲赐的名字,她便觉得万分欢喜。 告别过去的孤女身份,从此,她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从此,那个稚气未脱的小云裳便是神农的王女娥皇了。 娥皇转过身来,这才有时间将祭台下面的人一一看来,只见静妃,彤妃都站在下面,一应神农大臣也站在下方。 娥皇知道,这认祖归宗的祭祀,是不许奴仆观礼的,而父王也没有请灵山十巫,想来还是有怨于众长老的。 只是自己一味拦着,又直言长老们待自己如何好,父王才同意不追究自己曾经被偷换一事。 没请灵山十巫也罢了,只是,怎么不见璃凰呢? 她小声问犬修道:“兄长,神农祭祖,其他各族不能观礼,怎么姑母也不能来。” 犬修小声答道:“姑母如今是轩辕的元妃,已经是轩辕的人了。” 娥皇最是讨厌这种说法,小嘴撅了起来,怒声道:“真真是无趣。” 彤妃站在祭台底下,故意往静妃身旁凑了凑,酸酸的说道:“姐姐,到底我们也是这神农的妃,虽是妾妃,到底也入不得祖宗的眼,我就罢了,但姐姐却真真是委屈了。” 静妃瞥了一眼彤妃,呵斥道“你的儿子不是已经站在祭台上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彤妃更加放肆,嗤笑道:“站上去了又如何,还不是站在大公子后头。” 见静妃没有说话,彤妃又挑唆起来:“兕冬还小,如此也算不得委屈,只是姐姐,二公子德才兼备,处处优越,哪里就比不上大公子了。” 明着是说祭礼的站位,实际就是挑唆自己让句龙去争储,静妃冷冷看了彤妃一眼,怒道:“祭天祭祖仪式上,你也敢满口胡言,你是想害死我儿子,还是害死你自己。” 见静妃油盐不进,彤妃一时语塞,再不敢胡言,转头看了眼众人,却恰好对上棺壬审视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心慌,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仪式过后,娥皇要回殿中换衣服,再去宴席中用饭,到了殿内方发现,姬俊还在殿中等着自己。 娥皇让纯狐等人退下,便走上前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姬俊笑了笑,说道:“方才有件事忘记问你了,我的解语花呢?” “呃”,娥皇一时语塞,这才慢慢后退两步体,含了一丝愧疚的说道:“丢了。” “丢了?”姬俊一惊,声音也大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刚一开口,忽然,他的语气又弱了下去:“想来也是,你当时一定恨极了我。” “不是不是”,娥皇慌忙解释道:“当时为救羿兄,没发现丢了解语花。” 姬俊更加惊讶起来:“大羿?是你救了他?他如今怎样了?” 娥皇将事情经过都告知了姬俊,他才明白的点点头:“我和婶母也曾怀疑是月厘蓄意陷害,只是没有证据,既然大羿嗓子好了,自然可以为自己翻供了。” 娥皇摇了摇头:“不妥,羿兄死里逃生已是万幸,何必再去得罪柏皇一族呢,到时候闹得二族不和,终究不是好办法。” 姬俊点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但若非如此,大羿兄便无法回到轩辕去了。” 娥皇走到镜子前,慢慢取下头冠,笑着道:“偏要回你们轩辕去吗,我们神农也是很好的选择啊。” 姬俊笑着走近,帮她把锦袍取了下来,笑道:“原来娥皇王女这是存了抢将军的心思啊。” 娥皇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道:“我一片好心,你可别乱猜。” 姬俊笑了笑,伸手环住娥皇的腰,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说道:“你要什么都好,反正,连你都会是我的。” 娥皇也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纯狐兀自从门外走近,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里,娥皇姬俊一惊,忙各自放了手。 纯狐脸上也一阵青一阵红,说不上来的尴尬神色,只小声道:“王女,王上请您去用宴,元妃也在寻殿下呢。” 姬俊应了声“哦”,便给娥皇使了个眼色,急匆匆的落荒而逃了。 娥皇对一旁的纯狐道:“纯狐姐姐,你可莫要出去乱说啊。” 纯狐笑了笑,抬起脸对娥皇道:“王女放心,纯狐是您的人,自然事事为您考虑。” 娥皇素来知道纯狐的稳重和真心,况且句龙送来的人肯定不会有错,这才任由她给自己换了外袍,然后前往丰农殿用宴了。 宴会进行的倒是有条不紊,因为神农是臣族,宴会规格自然要比轩辕小得多,璃凰和姬俊与神农王并排坐在高处,底下才是神农的公子王女和妃子。 因着姜王妃身子不妥,所以并未出席。 宴会中,各族使者都向神农表示了找回王女的祝贺,因王女入的是神农姜姓,改了神农的名字,所以谁也不曾提起“神女”的说法,倒也着实让棺壬头疼了一番。 眼看宴会将散,璃凰突然朗声说道:“王兄,此次璃凰前来,不仅是代表帝尊的祝贺,也有有要事相商。” 共工正十分开心,遂笑道:“元妃有事不妨直说。” 璃凰看了看姬俊,又看了一眼底下的娥皇,款款说道:“如今,王兄找回了女儿,使神农王脉回归,实在是喜事,璃凰作为神农的女儿,自然也倍感欣慰。” 见共工面带喜色,璃凰便又道:“这云……娥皇,原是巫族的弟子,与我师出同门,之前曾在我轩辕待过一阵子,我虽不知其身份,却也对她喜爱的很。” 共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什么,我好像之前就在轩辕见过娥皇,不过那时没有想到,所以并未留心,是……在哪里来着?” 娥皇也猛然想起,父王说的可不就九族宴会那日,那日自己实在狼狈,便不提也罢,所以她并未做声,只埋头继续吃起来。 姬俊看出娥皇的窘迫,看她一心遮掩的样子,只觉十分好笑。 璃凰回道:“那看来,娥皇和轩辕一族也确实有些渊源的,今日我便索性不再绕弯子了,王兄想不想让娥皇入轩辕陪伴我,亲上加亲呢?” 这分明是替姬俊在求娶娥皇。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起来,有些话轻飘飘的飞起来,倒是有几句慢慢落在璃凰的耳朵里。 “这轩辕族打的真是好主意,若是王女入了轩辕,可就带了万众民心了。” “这王女和帝储若是早就相识,说不定也是美事一桩。” “神农王没有让王女入女娲氏,必然也是没有了其它心思,那这轩辕储妃给了他女儿,也算是抬举神农族了。” “倒是要看这王女自己的心意……” “当众求娶,可不是让神农王两难吗?” 众说纷纭,一时间殿内好不热闹。 彤妃心道不妙,若是娥皇成为储妃,岂不是犬修和王妃又多了一张王牌,心里也暗暗发慌。 静妃连同犬修和句龙只是惊讶,面上倒无半分不悦之色。 棺壬心中一惊,眼神立马变的警觉起来,神女这样一个现成的武器,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拱手让人。 见神农王亦是目瞪口呆,大吃一惊的样子,棺壬忙起身拜道:“元妃和帝尊看得起神农,原是我们的福气,只是,王女刚刚认祖归宗,怎么能立马许婚呢。” 共工见棺壬这样说,心下也细细想来,觉得就算自己不争这帝尊之位,也不能轻易就让身为神女的女儿嫁了去,于是也附声道:“军师此言有理。” 见共工并未同意,棺壬心内才稍稍吐了口气。 璃凰便知道共工不肯答应的,也笑道:“这并不是什么帝尊旨意,只是我私下喜欢娥皇罢了,既然王兄想多留娥皇在身边两年,我又何尝想夺人所爱,那便以后再议。” 共工脸上这才稍稍有了缓和之态,尴尬的笑了笑,才道:“哦,哈哈,原来是这样,那……那容后再议吧。” 听璃凰说是自己的私心,众人只当是自己想错了,也才停止了议论。 娥皇脸上的神色也经历了一番波澜壮阔,和姬俊一样,先是错愕,后是期待,再变成无可奈何。 姬俊自然明白璃凰的用意,他知道,玄帝将此事托给了璃凰,就是表明求娶娥皇是亲上加亲,而非政权阴谋。 璃凰明明知道今天不是个适合的日子,但她却以玩笑的样子说了出来,虽然未坐实这件事,但各族使者都在,既然帝族开口了,其余几族自然不敢再来求娶。 想到这里,姬俊不禁暗暗佩服起璃凰来,嘴角慢慢隆起安心的笑意。 第72章 彤妃挑衅 宴会后,棺壬怒气冲冲回到府中,伸手将桌边的茶碗扔到地上,顿时摔得粉碎。 逢蒙也听说了宴会发生的事情,知道父亲正在气头上,便小心走进来,轻声叫道:“父亲”。 棺壬的怒火更加烧的滚烫,就连眼睛也一同烧的火红,怒气冲冲道:“这轩辕族真是舍得下这张脸来,见王女没有改姓女娲,居然开口求娶,真真的舍得下这张脸面。” 逢蒙忙劝慰道:“不是说只是元妃一时起意吗,终究不是玄帝的意思。” “你懂什么”,棺壬更加愤怒:“这只是为了保全帝族颜面,才以元妃之意来试探罢了,眼下元妃既然开了口,不管是玩笑还是旨意,都已然成了众口铄金的事情。” 逢蒙这才了然,忙道:“只要王上不愿意,轩辕还能强人所难不成。” 棺壬看了他一眼,怒声道:“你没看如今的共工,已然被他这个女儿消磨了心智了吗,眼下他一心只顾父女天伦,倒是没了半分的雄心壮志。” 他仰天长叹,摇摇头道:“灵山十巫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神女在巫族呆了这么久,想必得了十巫的真传,说不定不仅不能帮助我们,也有可能成为我们的阻碍。” 逢蒙也发现了这个王女的本事,据说自从她回了轩辕族,神农王每日都要宣她见面,无事还会常去万梓殿中看望姜王妃,连带着对犬修也更加亲善起来。 神农上下的族人提起这个娥皇王女也是极尽溢美之词,都说她心地良善,主张平和,是上天对九州的祈愿。 逢蒙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什么,眉宇间的疙瘩慢慢舒展开来,他凑近棺壬,小声说道:“父亲放心,儿子到有一个办法。” 棺壬忙道:“什么办法。” 逢蒙道:“如今这神女回归,神农一片和乐融融,王上沉迷于天伦之乐自然不思进取,但若发生了什么变故,我想神农王必然也容忍不得了。” 棺壬觉得有些意思,于是道:“你继续说……。” 逢蒙嘴角一丝狡黠的笑意滑过,慢慢道:“父亲忘了,我们手里,还有柏皇氏王女这个天然的盟友呢。” 棺壬一惊,细细思索一番,突然转怒为喜,朗声大笑起来:“还是我儿得力……。” 逢蒙见棺壬终于眉开眼笑,也笑着道:“母亲早逝,父亲是儿子唯一的亲人,儿子自然要为父亲分忧。” 提到他的母亲,棺壬眼中的光芒又暗淡下去,淡淡道:“你且去准备吧,为父还要进族宫去。” 逢蒙并未看出棺壬的异样,只点点头,慢慢退了出去。 神农族宫这边,也送走了各族的使者,娥皇见璃凰和姬俊也回了轩辕去,便想着去万梓殿看看母妃。 可巧,刚走了没多远,就遇上了正走过来彤妃。 彤妃也看见了娥皇,心里满满都是不痛快,安嬷嬷在身后悄悄拉了一拉她的衣袍,彤妃这才换了副笑颜,慢慢走了过来。 娥皇送走璃凰的时候,听她说了对王妃中毒的分析,心里也觉得这彤妃嫌疑重大,正好遇见,倒是心里更添了几分机警。 她脑中又想起璃凰那句叮嘱的话:“娥皇,虽然我托了句龙去查,但他到底是男子,不能时常出入族妃的住所,是以总查不出什么的,如今你恢复了身份,这要紧事,便是先查出毒害你母妃的凶手,也能护得自己周全。” 正在想着,彤妃已走到面前,对娥皇一笑,说道:“王女这是要去哪啊。” 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娥皇笑了笑,回道:“去看母妃。” 彤妃眼皮挑了挑,回道:“哦,没想到王女在外十几年,对生身母亲也像日日陪在身边一样的感情深厚呢。” “不过是一直长在山上的野孩子,只懂得一味讨好别人,能有什么本事,”彤妃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功夫就更是不饶人:“说来这母女情深,真是让人感动。” 安嬷嬷见彤妃有些过分,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 娥皇不动声色的听她嘲讽,然后淡淡笑道:“一直听说彤妃是有巢族乡野之女,得了脸才成为有巢氏贵女,如今一见,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彤妃最恨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份,怒道:“你什么意思。” 娥皇面色更是平静如波,只回头对纯狐道:“纯狐,我倒不知道,这神农嫡女和次妃,哪个更高贵些。” 彤妃一愣,听纯狐说道:“自然是嫡脉为贵。” 娥皇点点头,对惊怒之中的彤妃戏谑的说道:“既如此,彤妃,本王女不得不说说你了,你说你一个小小次妃,处处这样牙尖嘴利的,岂不是闲的没事,给自己找难堪吗,何况得罪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怕是不知道我在父王心里的地位吧,要不要试试,若我去跟父王诉苦,你会是什么下场?” 彤妃面色更加惊慌失措,片刻说不出话来,倒是安嬷嬷反应过来,忙跪下说道:“王女息怒,我家主子向来心直口快,其实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并非有什么坏心。” 娥皇笑了笑,恍然说道:“哦,原来如此,那彤妃既然不会说话,以后就少开口了,省的到时候毁在这张嘴上,倒恨自己口舌太长了。” 彤妃哪里忍的了这样的气,怒道:“你……。” 安嬷嬷见彤妃这般,忙大声道:“王女说的是,还望王女看在三公子面上,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提到兕冬,彤妃这才压住心内的怒火,王上前些日子刚刚原谅自己,让兕冬回到自己殿里来,若是自己再不收敛,说不定兕冬就真成了别人的孩子。 彤妃面上稍稍缓和几分,这才在安嬷嬷不断的暗示下慢慢福了福身子,慢慢道:“王女别怪,是我说错话了。” 娥皇见她示弱,心里才觉得痛快几分,便也没再说什么,带着纯狐大步流星的去了。 待她们走远,彤妃才发了疯似的怒喊起来:“她算个什么东西,才回来三天,就跟我摆起嫡女的架子来了。” 安嬷嬷忙起来劝道:“主子你小声些吧,眼下她风头正盛,你实在不该无端的招惹她。” 彤妃嗤笑一声:“不过就是帝族有意娶她罢了,得意什么,就她这个泼辣性子,早晚也是个下堂之妃”。 安嬷嬷道:“何止于此,她眼下还是王上的心头肉呢,失散了这许多年,难怪王上要偏宠些,你没看,都许她不姓女娲,姓姜氏,还赐了娥皇之名。” “那又如何,”彤妃怒气冲冲道:“只要阻了我的路,照样要除了她。” 安嬷嬷看彤妃口不择言,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 彤妃却毫不畏惧,更道:“怕什么,成大事,就要心狠手辣。” “彤妃果然是好胆魄”,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惊的安嬷嬷全身一阵。 彤妃自然听得出这是棺壬的声音,待棺壬走过来,她便转身对安嬷嬷道:“你且先回殿吧,我与军师有事相谈。” 安嬷嬷看了眼棺壬,才不安的退了下去。 彤妃高昂着头,怒声道:“你都看见了。” 棺壬点了点头,笑道:“这神女,果然是个狠角色啊。” 彤妃冷哼一声道:“山野粗女,不过是仗着王上的宠爱。” 棺壬神秘的一笑道:“可就是因为王上的宠爱,她就是王储除王妃外,最有力的臂膀了,毕竟,那才是一母同胞。” 彤妃眼里升起一抹凌寒,说道:“那我就断了他的臂膀,折了他的羽翼。” “啧啧啧,彤妃对二公子这番情谊,真是让老臣感动啊,”棺壬戏谑道:“说不定老臣,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你?”彤妃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曾说过,你的妻子是王妃害死的,所以你恨她入骨,也不希望他的儿子继位,可,如今这丫头风头正盛,你能如何帮我呢?” 棺壬笑了笑,回道:“既然当初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帮你拿到飞絮还春,你就应该知道,我有这个本事。” 彤妃冷声道:“一个飞絮还春换了我的毕生机密,你也不必觉得吃亏了。” 棺壬挑了挑眉,说道:“合作嘛,必然要相互交换秘密的,不然如何安彼此的心呢。” 说罢,棺壬便凑到彤妃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全然告知,彤妃听后,嘴角一点点上扬了起来,面上尽是得意的样子。 欲见山雨先见风,人间恩怨几时净…… 第73章 狼狈为奸 纯狐跟在娥皇后面,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女刚刚回来没多久,这般惹了彤妃不痛快,真的好吗?” 娥皇回道:“纯狐姐姐,若你明知此人不善,却要虚与委蛇,岂不是太委曲求全了些,顾全大局固然重要,但该出手时也绝不能含糊。” 纯狐倒是没想到娥皇还有这样一面,笑道:“王女说的是,纯狐很是敬佩,只是……,”她缓了一缓,自言自语道:“恐怕二公子又要倒霉了。” “二公子?”娥皇不觉停下了脚步:“此事与二哥有何关系?” 纯狐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娥皇听出了不妥,于是道:“纯狐姐姐,你可莫要瞒我,我都听到你刚刚的话了。” 纯狐听了,这才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也是偶然看见了这么一次……。” 娥皇更加来了兴趣,忙央求道:“好姐姐,你快说吧,莫要让我干捉急。” 纯狐这才慢慢将自己的所见告知了娥皇。 原来,她之前一直都是在句龙的龙雨殿里侍奉,有一次在替句龙收拾衣物的时候,不小心正撞上句龙和彤妃的谈话。 族妃探望公子乃是平常事,奇就奇在,那日殿中并无侍奉在旁的婢子,纯狐只觉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便转身要离开。 这个时候,便见彤妃突然抱住了句龙,正低低哭诉什么,句龙慌忙甩开她的手臂,自行离去了。 纯狐躲在一旁惊呆了,这才猜想彤妃怕是对二公子有意,但二公子却无心。 果不其然,她后来随句龙在花园里闲走的时候,彤妃又迎上来哭哭啼啼的诉说了一番自己如何受了委屈。 句龙因觉身旁有人,只把她当做庶母的身份安慰一顿,便赶紧走开了。 眼下娥皇得罪了彤妃,纯狐觉得,她可能又要去找句龙了。 说完,纯狐忙跪在地上,大声道:“王女,纯狐冒死将事情告知,只是觉得您有肃清族宫的本事,但纯狐这番猜测也实在不妥,特向您请罪。” 娥皇听完,心里已有了怀疑,忙扶起纯狐道:“咱们不过是闲聊,听完便忘了,姐姐快起来吧。” 纯狐这才放了心,只跟着娥皇一同去了。 大羿这边也已养好了身体,听灵山十巫提起娥皇没有改姓女娲氏,心里也算是落下一块巨石,自责内疚也减轻了许多。 这日,姬俊亲自派人上山去接大羿,但大羿已然觉得对不起姬俊,不愿再被当成棺壬的细作,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但总要揭露月厘的真面目,是以,大羿让人带去了巫彭长老的亲笔信,信中言之凿凿,断定大羿当日是被人用过花叶万年青的果实导致嗓子失声。 玄帝见过信,又派人找出月厘埋在花园里的酒壶,里面发现了花叶万年青的果实,这才明白,大羿果然是被冤枉的,有了这样的事情,就连锦妃也是赶紧闭了嘴,不敢再替月厘求情。 玄帝看在锦妃的面子上,又因为自己悔婚已然有错在先,便想着给柏皇氏一个面子,只秘密传诏给了柏皇氏,并未公之于众。 先前柏皇王为轩辕取消月厘和姬俊的许婚还耿耿于怀,知道了月厘做下的这事,自然不敢再有半分怒意,心里只觉惭愧无比。 月厘受了父王的指责,也知晓了玄帝已然查清了此事,她心里满是嫉妒和愤恨,得知大羿被巫族所救,自然又将娥皇恨之入骨。 最让她发狂的是,帝族居然有心求娶娥皇,想到她即将成为姬俊的储妃,想到她高高在上的神女身份,月厘恨不能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将头上的钗子狠狠的扎到她的心头上。 正在她怒不可遏之时,有婢子便拿了一个伶鸽进来,将伶鸽腿上的信放在她的手里。 信上的小字陡然间触动了她的心:今晚不周山下,共谋动乱神农大计。 月厘紧紧攥着手上的信,眼神中射出凌厉而寒冷的光来。 晚冬的夜总是刺骨万分,月厘如约来到不周山脚下,不多久,写信的人便也如期而至。 “你是谁?”月厘并不认得眼前的人。 “在下神农副将——逢蒙,”信是他写的。 月厘疑问道:“你是神农的人,那,这信是你写的?” 逢蒙点点头:“自然,在下是特地来帮王女对付姜娥皇的。” 月厘只觉自己像是被人看穿的样子,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还有,你不是神农的人吗,你又为何痛恨神农。” 逢蒙笑了一笑,大声道:“这些你都不用知道,我自有我的道理,只不过你肯不肯让我帮忙,就是你的事情了。” 月厘道:“你为何要帮我?” 逢蒙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我目标一致,自然是天然的朋友。” 月厘已然走投无路,父王懦弱无能,姑母也是色厉内荏,眼下要想报的此仇,也只能借助此人的力量。 想到这里,月厘抬起头道:“好,那你倒是说说,你能如何帮我。” 逢蒙见月厘动心了,十分满意的说道:“姜娥皇如今是九州的神女,虽然没有改姓女娲,但这尊贵的身份,依然是万民敬仰,尽收民心。” 月厘不屑的说道:“我是来听你说这些的吗。” 逢蒙笑了笑,接着道:“若想压住她的风头,给她致命一击,你想,什么人下手最好。” 月厘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耐烦的道:“只要让她痛不欲生,什么人都好。” 逢蒙见月厘不开窍的样子,摇了摇头,心想怪不得她斗不过娥皇,果然是个没有头脑的废物,不过毕竟用得着她,也不能将自己的鄙夷太表现出来。 他慢慢凑近月厘,小声道:“自然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月厘猛的抬起头来:“可是如今她的父母将她捧在手心里,姬俊又对她情有独钟,他们怎么可能伤害她。” 逢蒙抬了抬眼:“父母不会,还有兄长,兄长不会,还有嫂嫂。” “相比父母兄长,自然这嫂嫂与她无甚血亲,可是神农二位公子并无娶妻,何来嫂嫂?”月厘不解的问。 逢蒙笑容一点点阴森起来:“王女若嫁过去,可不就是嫂嫂了。” 月厘觉得这个提议十分荒唐:“你让我嫁给娥皇的兄长?你疯了吧,我怎么可能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 逢蒙见月厘生气,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于是再劝道:“若非如此,你怎么还有机会可与娥皇比肩,你又如何才能报的了心头之恨,只有嫁过去,你才能有机会高她一头,难道不是吗?” 见月厘脸上一点点凝重,逢蒙便知她是听进去了,又道:“何况如今帝族退了你的婚事,知道的说是八字不合,不知道的不定怎么猜想呢,与其将来被你父王嫁到偏远小族,还不如到我神农当这王储之妃呢。” 月厘细细想来,觉得他的话竟也有几分道理,若真哪日被父王嫁到小族,以后还哪有机会能抗衡娥皇。 逢蒙见状,乘胜追击道:“何况我们王储心系你已久,必然对你言听计从,为了你与亲妹妹反目也不是全无可能,到时候看娥皇众叛亲离,你岂不是更痛快了。” 月厘想起犬修之前对自己的殷勤样子,觉得此事更加可行起来,便看了逢蒙一眼,说道:“你可有办法助我拿下神农王储之妃的位子。” 逢蒙脸上笑意满满,点头道:“半月后便是除夕新岁,届时王上会带着嫡脉的公子王女入轩辕朝贺,王女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月厘一愣,回道:“你的意思是?” 逢蒙笑道:“我自然有办法,届时让大公子能与王女单独碰到一起,那王女,是不是也该说服柏皇王,能跟随一同前往呢。” 月厘听他如此说,心里只觉更加朗然,于是道:“除夕新岁,自然要去给姑母请安,本王女再不济也是嫡女,这个资格还是有的。” 逢蒙笑着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半月之后,除夕新岁再见了。 月厘重重点了点头,大声叫了声:“好。” 不周山的寒风滋滋不绝的肆意乱吹,天地间蒙然一片混沌,待脚步声远去,狂乱的风才逐渐安然了下来,一切又安静的沉睡起来,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第74章 除夕宴风波 转眼,便逼近了除夕新岁的日子。 九族皆是热热闹闹了起来,娥皇去探望了灵山十巫,陪他们好好说了话,这才回了神农来。 一路行来,才发觉这除夕竟是如此热闹的节日。 从族城到族宫,无不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所有的族人皆是打扮一新,从头到脚散发着无穷的兴奋。 家家户户皆是亮堂明净,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扫过的,大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孩童们则开心快乐的玩在一旁,时而有铜铃般的笑声传入木车中,娥皇只觉得如天籁般动听。 岁月和美,族人和乐,原来,和平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既然我是神女,就一定尽职尽责,必要保你们一方和乐,”娥皇在心里如是说。 不出几时,木车便行到了族宫里,纯狐已然等在门口。 “王女可回来了,天都要近傍晚了,”纯狐笑着迎上来。 娥皇道:“见了长老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又和师兄弟们聊了许久,所以有些晚了。” 纯狐笑道:“尚好,合欢宴还未开始,王女且去换了衣服,我们再一同过去。” 娥皇点点头,纯狐又道:“不是有软榻吗,王女却还要坐木车去。” 娥皇边走便笑道:“去探望长老们,我是弟子的身份,不是什么王女,何况,软榻太招摇了些,没的惹了眼,反倒打扰了族人们的除夕。” 纯狐见她想的这样妥帖,笑了笑回道:“到底是王女想的周到,若真是让族人们看到软榻,恐怕只一心顾着跪拜了。” 娥皇笑了笑,便去换衣服赴宴去了。 除夕新岁是家宴,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吃饭,倒是其乐融融的很,王妃虽然身子虚弱,倒是也不愿意错过与女儿同过除夕的机会,也勉强撑着身子来了。 大殿之中的装饰一如往年,只是多了个熏香的炉子,一时间室内芳香无比,醉人心脾。 静妃因要准备晚宴食材,便是由彤妃来准备殿内的装饰,见她这样用心,静妃也称赞道:“今年的殿内倒是芬芳,彤妃有心了。” 彤妃点头笑道:“王女新归,自然更用心些。” 静妃点了点头,方才不语。 待犬修、句龙、兕冬为父王母妃拜过新岁后,便轮到娥皇了。 她恭恭敬敬的跪在殿上,款款的说道:“女儿特在此祈福新岁,愿父王母妃身康体健,福寿绵长。” 说罢,她又转头对静妃和彤妃道:“静姨娘、彤妃万事顺心。” 静妃笑着点点头:“娥皇有心了。” 王妃只笑着看向女儿,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彤妃朗声道:“王女快起身吧,若跪久了,王上和王妃该心疼了。” 共工也道:“是啊,快起来吧,今日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 娥皇刚起身回道坐位,就听王妃剧烈的咳嗽起来,娥皇忙关切的问道:“母妃怎么了。” 王妃脸色苍白,却强忍着说道:“无妨,许是刚刚喝茶喝的急了,所以有些呛到了。” 共工见王妃这个样子,叹了口气道:“王妃若是身体不适,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王妃却摇摇头,只气喘吁吁的说道:“谢王上关心,妾无大碍。” 彤妃不经意撇了一眼,笑道:“王妃怕是舍不得走,难得好好出来一次,不过可千万别勉强,否则,受苦的是自己。” 这话看着像是说王妃是舍不得团圆,实际是说王妃舍不得的是她一族主妃的位置。 这话一出口,静妃和句龙的面色立刻变的难看起来,静妃回头撇了彤妃一眼,冷冷道:“彤妃还是多吃几口饭吧,否则说了许多话,这嘴也是累了。” 彤妃刚要说什么,抬头对上句龙愤怒的眸子,一时语塞,便什么也不愿意说了。 娥皇只顾着给王妃诊脉,到没听到彤妃这一番讽刺,王妃脉象虚浮无力,像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可菜品并未异常,娥皇只觉得几分诡异。 她环顾四周的大殿,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的东西,只以为自己想多了,便给王妃顺了顺气,喂她喝了几口清水。 王妃终究觉得还是气闷无力,咳嗽也止不住,实在在这里待不下去,因怕惹了大家的兴致,这才随婢子们回了万梓殿去了。 娥皇复又重新坐到位子上,因为实在担心王妃,便心事重重的不想说话,这时,兕冬突然跑到娥皇身边,奶声奶气的说道:“长姐心情不好吗,可是担心母妃?” 娥皇虽然不喜欢彤妃,也不至于牵连幼弟,何况兕冬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她摸了摸兕冬稚嫩的小脸,暖声道:“长姐没事。” 见兕冬这样喜欢娥皇,彤妃不禁翻了个白眼,眼睛若无其事的向上瞟了一眼。 兕冬又道:“长姐若是没事,为什么不开心?”他转头对身旁的犬修道:“兄长,我们采些花来逗逗长姐如何?” 犬修和句龙对视一眼,不禁笑出声来:“你这样小小的一团,就懂得送花给女孩子了。” 句龙也道:“冬儿知道关心长姐,倒是个有心的孩子。” 看几个儿女相处融洽,共工和静妃也是喜笑颜开,独独彤妃的眼里,时时刻刻写满了鄙夷。 见众人调侃自己,兕冬倒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是共工打趣道:“新岁后,冬儿可就五岁了,这一岁,倒长的新奇。” 彤妃见众人夸奖兕冬,脸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笑道:“是了,也不枉婢妾细心教导了。” 兕冬倒不关心其它事情,只又笑着对犬修道:“兄长还没说,要不要采一枝花给长姐。” 犬修笑道:“好是好,可是,这冷冷的天气,哪里有花肯绽放,去哪里采呢。” 句龙回道:“兄长忘了,内园里是有暖房的,里面种着不少花草和药材,想来兕冬说的便是那里了。” 兕冬却摇了摇头:“现在去园子,岂不是舍近求远了。” 众人见小这人竟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又笑了起来,娥皇看着他道:“那冬儿说,哪里最近呢?” 兕冬大眼睛望着娥皇眨了眨,调皮的说道:“这大殿里就有啊。” 彤妃闻言一惊,忙打岔道:“冬儿,你饿不饿,快来母亲这里吃些东西。” 娥皇见彤妃的表情有些惊慌,一时间好像懂了什么,便暖声对兕冬道:“长姐倒不知,这殿里也有花吗?” 兕冬点点头,乖巧道:“那不就是吗”。 顺着兕冬的视线,众人也齐齐望去,只见大殿的顶上零零星星的点缀着鲜花,花儿五彩缤纷,倒是十分别致。 共工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看得到今年这与众不同的装扮,称赞道:“顶上开花,这样奇巧的心思倒是十分别致啊。” 彤妃先是心里一震,见众人没发现什么异样,才笑着道:“不过是婢妾一点点小心意而已,否则这花儿只开在暖房也是浪费了。” 娥皇却不顾众人欣赏赞叹的言语,只盯着众花当中那一抹紫色。 兕冬看娥皇抬头看的认真,又道:“长姐看的这样认真,看来这鲜花确实可以逗美人。” 众人听了,又一番大笑起来。 笑声尚未结束,娥皇却突然道:“紫荆草?” 彤妃一愣,目光立即闪烁起来。 句龙看娥皇十分认真的模样,问道:“娥皇,你可是发现什么不妥。” 娥皇冷眼看了彤妃一眼,对共工道:“父王,这紫荆草便是母妃咳嗽的罪魁祸首,这草不同寻常,虽然它的气味可以被其它花香盖住,但花粉不会,若被体弱之人吸入,便会引起剧烈的咳嗽。” 共工这才明白过来,冷言道:“彤妃,你怎么解释。” 彤妃忙跪下哭诉道:“王上容禀,婢妾什么也不知道啊,婢妾怎么会认识什么紫荆草。” 娥皇怒声道:“真是奇了,今日殿中多的这个熏炉,倒像是为了掩盖紫荆草的味道而特意为之。” 彤妃忙解释道:“王上,这不过是婢妾为了王女初次家宴添点香气罢了,婢妾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今日来陷害王妃啊,婢妾不要命了吗?” 见母亲如此,兕冬也跪下道:“父王,长姐,母妃是做错什么惹你们生气了吗?” 共工没有理会兕冬,便传召了今日布置大殿的婢子来,不过大家倒是一致的口风,都说不知紫荆草为何物,也就证明了彤妃的话。 看在兕冬孝顺的份上,何况此事也确实没有证据,共工道:“娥皇,今日除夕,何况彤妃应是无心的,你就不要计较了。” 娥皇自是不信的,只是眼下没有证据,何况兕冬就在一旁,所幸这紫荆草并非什么厉害的东西,便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晚宴便在一片阴云笼罩的气氛下匆匆结束了。 第75章 兄妹谈心 宴后,彤妃携了兕冬走回彤霞阁,兕冬抬了抬头,大声的问道:“母亲,那些紫荆草真的这么厉害吗?” 彤妃怎么忍心就儿子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些,只回道:“母亲也不知道,以后命人除去暖房内的紫荆草便是。” 兕冬这才乖巧点点头,一路随在彤妃身旁。 彤妃眼睛里满是雾气,不禁想起来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今年除夕的家宴,共工本来想让娥皇依照自己的喜欢来布置大殿的,但娥皇要去巫族探望长老们和师兄弟,于是便还是由彤妃来安排。 王妃因病不能忙碌,是以每年的家宴都是静妃主理菜品,彤妃主理布置。 今日,她偶然经过暖房,便想进去看看有什么能用的上的,却不巧看见一个丫头正在猛烈的咳嗽。 一问之下才知,暖房今年新种了一种花,名叫紫荆草,因着气味特殊,倒是可以种来做驱虫之用,但这草也有弊端,身子虚弱之人若是吸入花粉,容易引起剧烈的咳嗽。 这紫荆草是由这个婢子专门负责的,不过她这几日身子不适,所以受不得花粉的味道。 正在这时,门外有婢子前来寻她,告诉她今年要多加一套桌椅,说是王妃今日会出席家宴,彤妃闻言眼前一亮,立时就有了主意。 她暖心的安慰那个婢子,既然身体不适就不用呆在暖房了,今日是除夕,特意准许她下去歇息,养好身子最重要。 那婢子千恩万谢,忙自行前去休息了。 彤妃自顾自走到大殿,抬头看了一眼大殿的顶上,然后命一众婢子去暖房取些新鲜的花来,全部装饰大殿之顶。 这些婢子都不认得紫荆草,更不知它的功效,只看着这草结出的紫色小花瓣很是精致奇美,便将紫荆草一同挂到了顶上。 彤妃知道娥皇懂得草药,说不定也能闻出紫荆草的味道,于是她又命人在殿中多放了一座熏炉,里头焚上沉香木,以此遮盖紫荆草的味道。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发现了,不过她早已想好后招,何况这紫荆草又不是什么剧毒,所以她也并不怕,这不,这招瞒天过海也是奏效了的。 如此大的场合,她自然不敢对王妃下狠手,不过是小惩大诫,发泄自己心内的不满罢了。 谁让娥皇对自己那样冷嘲热讽,不尊不敬。 谁让王妃的存在时时刻刻抬举着犬修的地位,让句龙永远不能坐上王储之位。 既然之前下毒没有害死她,既然如今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出手,那就暗地里让她吃点苦头,让她今日扫了王上的兴致,也算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了。 想到这里,彤妃心里才稍稍吐出一口气,趾高气扬的抬脚走了。 娥皇这次的家宴参加的并不开心,宴会结束后,她没有回去裳罗殿,而是闲着无事走到了内园中。 句龙知道娥皇此刻的心情不会好,便特地寻了她来。 见娥皇独自站在冷风中发呆,句龙不禁脱下外袍给她披在了身上。 娥皇转过头见到句龙,脸上才有了一丝丝的笑意:“二哥。”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句龙关切的问道。 娥皇点了点头:“你不觉得事情很可疑吗?” 句龙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疑心彤妃,只不过不想扰了父王的除夕新岁,所以才隐忍了下来,不过,也幸好母妃无碍。” 娥皇看着远处的风景,慢慢道:“她只是替自己出口气罢了,还不敢明着犯下死罪,也怪我,是我害的母妃。” 句龙一惊,问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娥皇没有回答,只看着句龙问道:“二哥,我问你个事情,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我。” 句龙笑了笑,回道:“自然可以。” 娥皇道:“你和彤妃,曾经可否彼此钟意过?” 许是寒风太烈,句龙猛然抖了一抖,半晌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惊呼道:“你哪里听来的这些。” 娥皇眨了眨眼,心想不能出卖纯狐,于是道:“我……我也是偶然听到过。” 怎么可能有这种偶然,句龙想了片刻,终于明白了缘由,不禁冷声道:“原来只道这丫头善良忠心,不想却是个多嘴多舌的。” 娥皇赶紧解释道:“不关纯狐的事,是我逼她说的。” 句龙瞥了一眼娥皇,听她撒娇似的说道:“二哥,难道妹妹还会害你不成。” 句龙知道没法瞒着娥皇的,她既然猜到一点,势必是不甘心的,倒不如自己告诉了她,反而更加安全一点。 看娥皇一脸好奇的样子,句龙便将事情原委大致的告诉了她。 娥皇听完才明白,原来之前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于是说道:“二哥既然钟情于她,当初为何不直接求了父王呢。” 句龙笑了一笑,说道:“那时年少,倒谈不上钟情,只是单纯的喜欢,觉得在一处玩得来罢了。” 娥皇撅了撅嘴道:“我看彤妃心里可不这样认为。” 句龙道:“彤妃身世可怜,她的父亲当初为了有巢氏披肝沥胆,才换来她的王女身份,但,终究不是有巢王族嫡脉,所以只是个棋子而已。” 娥皇点了点头,听句龙道:“其实,也不全是阴错阳差的问题。” 娥皇挑了挑眉毛,问道:“什么意思。” 句龙道:“当初许给父王,彤妃也没有拒绝,那时我是个庶子,也确实给不了她想要的富贵。” 娥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彤妃先负了二哥,现在又后悔了而已,真是个心思龌龊的女人啊,娥皇心里不禁更加鄙视起她来。 句龙看娥皇不置一词,便将话题一转,说道:“你知道了二哥的过往,是不是也该交换你的。” “我有什么过往,不过是宝源山的小弟子而已,”娥皇回道。 句龙见她这般狡猾,可不能这样放过她,于是说道:“你和轩辕帝储,是什么样的关系。” 娥皇一愣,没想到句龙居然问到这个,脸上一时有些羞涩,转了转眼珠道:“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句龙见她嘴硬,便道:“没有关系,在知道他与柏皇氏王女解除婚事的时候,你会如此开心,在姑母说要你嫁入轩辕的时候,你脸上又写满了期待,还敢说没关系?” 娥皇脸上的红晕更加透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句龙见她这般,打趣道:“既然没关系,我想,以后轩辕要是再来求娶,二哥也会劝父王莫要同意,我妹妹本就无心。” 听他这样说,娥皇有些着急起来:“好好好,二哥想知道,我告诉你就好了嘛。” 说罢,娥皇便吐了口气,将自己与姬俊的过往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句龙。 句龙听完,脸上已挂了满满的笑容,暖声说道:“娥皇,既然你们彼此有情,一定要好好珍惜。” 娥皇却有些担忧道:“只怕父王太要面子,不肯让我嫁入轩辕去。” “怕什么,有兄长们支持你,”匡当当一句话冒出来,句龙和娥皇这才发觉,犬修正走了过来。 娥皇有些羞涩,嗔怪道:“兄长什么时候过来的。” 犬修笑道:“刚来寻你们,就听到了一个小姑娘在讲故事,自然多听了会儿。” 娥皇撅了撅嘴:“你再笑我,我便不理你了。” 句龙却啧啧说道:“要不,把兄长的故事一并讲出来。” 娥皇自然是感兴趣的,忙道:“好啊好啊。” 犬修却又些不自在,只好道:“我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还是干些正事吧。” 他吐了口气道:“明日一早去帝族贺岁,母妃自然不能去,不过今年,娥皇却是要去的。” 句龙笑道:“兄长放心,娥皇自然是乐意的。” 见句龙打趣,娥皇便送了个白眼过去,说道:“夜已深,你们也去睡吧,我去看看母妃。” 犬修笑道:“偏你自己的孝顺的吗,我们也要去,静姨娘应该也在那里了。” 三人这才互相点点头,便一起去万梓殿中了。 第76章 帝族贺岁 第二日清晨,娥皇起了个大早,今日是随父王去轩辕贺岁的日子,可不能偷懒迟到。 纯狐为娥皇打点好一切,穿戴好华服,便随她来到了丰农殿中。 犬修和句龙早已等在殿中,见娥皇来了,犬修笑道:“今日竟无赖床。” 娥皇耸了耸鼻子,说道:“今日是大日子,可不能丢了父王的脸,”因不见共工和兕冬,娥皇问道:“父王和兕冬呢。” 句龙笑答:“父王马上来,兕冬还小,不必去贺岁的。” 正说着,共工便收拾妥当走了来,众人这才纷纷上了软榻,一路朝着轩辕族的方向去了。 刚走到轩辕族城,娥皇就看到了一如既往的繁华景象,轩辕的热闹与神农不同,那是一种夺目绚烂的恣意,处处彰显着作为帝族的无上风光。 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快乐幸福的字样,看的娥皇也格外开怀起来。 因是七族贺岁,街道上也满是各族的软榻,黑压压望不到头的,娥皇只得老老实实的坐着,心里也盼着赶紧到吧。 又过了很久,人声仿佛才弱了下来,娥皇向外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进了族宫之中了,于是便坐了回来,想着一会儿见到姬俊该说些什么。 所有的软榻都停在无上殿外,众人纷纷下榻,齐齐的给轩辕帝尊贺了个岁。 娥皇穿过重重的人墙,勉强才看见高坐在台上的玄帝和璃凰。 玄帝依旧黑袍加身,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璃凰今日倒是不同,没有素衣淡然,反而选了一身橘色带云纹的袍子,加上头上几只金玉镶边的银衩,整个人都显得华贵明艳极了。 璃凰也看到了脖子伸的长长的娥皇,回了一个十分欢喜的笑容。 贺岁过后,玄帝要留各君王浅谈,众公子都留了下来,王女们则由璃凰安排。 是以,众人都去了大凰殿中。 娥皇和一众王女都坐在下方,听璃凰笑道:“都不是头一次来了,众王女都不必拘礼,大可放松些。” 说罢,她对娥皇道:“娥皇,你是第一次与众王女见面吧。” 娥皇知道璃凰的意思,便笑着起身道:“我是神农王女娥皇,在此见过各位姐姐妹妹了。” 众王女谁不知娥皇的身份,况且又是元妃的侄女,忙客套起来。 “到底神农是大族,娥皇妹妹果然气度不凡。” “可不是,说来竟有几分像元妃一般的品貌”。 “神农族的女儿,无论如何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你只看元妃便知道了。” “这些年听说娥皇姐姐一直在巫族里,可真是吃苦了呢。” 全都是一味奉承讨好的话,都入不了娥皇的耳朵,她只是笑着点头,面子上总要照顾到的不是。 月厘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切,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以往没有娥皇的时候,因自己是柏皇氏唯一的嫡女,姑母又是轩辕族妃,这些王女哪个不是巴着自己。 如今风向换了,个个又是这样一副嘴脸,就连自己的两个庶妹,此刻也一副谄媚的模样,看的她心里不爽。 快到了臣妇们贺岁的时候了,璃凰因道:“你们不要拘在殿里了,都各自去园子里逛逛吧。” 王女听了,便自行散去了。 月厘见一众人围着娥皇团团转,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便转头想去丝锦阁看看。 因着自己的事情,估计姑母定然受了连累,今日都没有出席,她心内觉得愧疚,便想着去探望一番。 刚走到丝锦阁门口,才发现婢子们都不在殿中伺候,想来也是,七族朝贺,肯定很缺人手。 刚走到门口,却正好听到锦妃与贴身侍婢谈话。 “今日是除夕贺岁,咱们柏皇氏的首领和王女都来了,您怎么不去看一眼?”婢子问道。 “她们还嫌害我害的不浅吗?”这是锦妃的声音,月厘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门口细细听去。 那婢子又道:“说来也是,王女怎么做出栽赃陷害的事来,也实在丢脸。” 锦妃叹声道:“狗急跳墙呗,为了逼姬俊赶紧娶她呗,真是浪费我一片苦心经营。” 那婢子道:“如今您受了斥责和连累,连带着小帝嗣也受了帝尊的冷待。” 锦妃道:“反正月厘如今也嫁不到轩辕了,也不能成为我放在姬俊身边的棋子,看来,连上天都不眷顾我。” 她复又叹了声道:“如今我算看出来了,就算没有了姬俊,帝尊也不会选我的儿子继位,我又争什么呢,不过一场空罢了。” 月厘心内如炸开一颗轰隆隆的炸弹,直捣的心内血肉模糊,原来,自己一直当做至亲骨肉的姑母,却是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当成为她提供信息的棋子。 如今她的美梦碎了,自己成为无用之棋,她竟然如此绝情,都懒得来见一见自己。 月厘的双眼蒙上一层愤怒的阴云,这世间,没有什么信得过的,若要成为人上之人,不被任何人踩踏,只能自己去争取。 想到这里,月厘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丝锦阁,再不想听见她们的只字片语。 锦妃倒是没有注意门外有人,更不会意识到月厘会来,发泄了一枪怒火后,锦妃才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咳,其实我又何尝不疼她呢,她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只是如今多事之秋,生怕见了我让她伤心,倒不如不见。” 婢子回道:“原来您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还是在为王女考虑。” 锦妃点头道:“就算她嫁不得姬俊,我也希望她能嫁个如意郎君,现在才知道,一切平安喜乐就行了。” 婢子笑道:“主子这颗心,王女定然会知道的。” 只是二人并不知,此时月厘早已听不见这番话了,她已经先入为主的将锦妃定义成利用她的人,又何尝会了解她的心思呢。 月厘走到内园,见了满园的精心装饰,人来人往,心里却觉得异常清冷,十分孤单寒冷。 不远处一群莺莺燕燕相谈甚欢,娥皇依旧被她们包围着,只让月厘觉得无比讽刺。 月厘刚要甩袖离去,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叫道:“月厘王女?” 月厘回过头去,这才看到了身后正是神农的王储犬修。 见月厘似乎眼中有泪,十分伤心,犬修忙迎上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月厘想起自己的种种遭遇,又想起逢蒙之前的提醒,怎么可能不趁机抓住这颗稻草。 她轻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柔声回道:“没什么,只是刚刚探望了姑母,不忍就这样分开罢了。” 犬修赞道:“真是个孝顺的女子,”因见到前面众多王女,又道:“你怎么没有和她们在一起,一个人独自在此伤心。” 月厘看了看犬修,十分委屈道:“先前得罪过娥皇妹妹,如今她不喜欢我,倒也是情理之中的。” 提到娥皇,犬修十分不解道:“你们不是师出同门吗,难道相处不快吗。” 月厘故意叹了口气,回道:“你也知道,我自小长在族宫内,自然事事循规蹈矩,看不得半点放肆,但娥皇妹妹是在巫族长大的,性子难免张扬,办事偶尔会出点格,我曾训导了几次,谁想,妹妹竟恼了我。” 犬修一心倾慕月厘,自然半点不疑,只回道:“娥皇性子是野了些,你做师姐的,训导乃是本分,我看,就是娥皇油盐不进,太较真了些。” 月厘继续引导道:“妹妹自幼长在巫族,有长老们的宠爱,想来也自然胆子大些,所以对我才有些误会。” 犬修没想到月厘之前这样隐忍,遂道:“你放心,以后娥皇要是敢排挤你,我定会训导她。” 月厘赶紧握住犬修的手,柔声细语道:“不,原是我多管闲事,何况我曾被帝尊给殿下许过婚,妹妹不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她竟还以为上次大羿冒犯,是我自己惹出是非的呢,若再得罪妹妹,我就不知如何自处了。” 突然发现自己行为的不妥,她忙松开双手,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犬修亦是心跳加速,吞了一口巨大的冷气。 犬修这才明白,只私下以为,娥皇这是因为姬俊起了嫉妒之心,便怒声道:“胡说,你一个高贵的王女怎会不顾清誉去招惹一个小将军呢,娥皇真是,咳,果然情之一字,真可叫人蒙了心智啊。” 月厘见犬修上钩了,继续乘胜追击道:“其实妹妹真是误会,许婚是帝尊的意思,我私心里,可没有这个意思呢。” 听月厘如此说,犬修突然激动起来,问道:“那,月厘王女可有心上人。” 月厘装作十分羞涩的样子,款款道:“君在眼前,妾心何以他置。” 说罢,她又神情款款的看了犬修一眼,便忙着跑走了。 犬修将这话细细品来,半晌后方才明白了她所说的心上人是自己,一时间喜不自胜,只剩捶胸顿足的狂喜。 第77章 羽鹭动心 娥皇此时正被众王女包围,听她们说着奉承的话,心里觉得十分不自在。 这时有个仆役走过来,说是有人要见她,这仆役娥皇在清心殿见过,自然明白要见的是姬俊,便辞了一众婢女,随着仆役入了清心殿来。 与别处的张灯结彩不同,姬俊这里一如往常的素静,“果然是清心殿,倒是不辜负这个名字,”娥皇自言自语道。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姬俊自外面走进来,将外袍交给了门口的守卫。 见姬俊这样闲,娥皇说道:“不是要陪各族首领吗,你怎么偷跑出来了。” 姬俊笑了笑,说道:“所以我的时间不多,就紧着把你叫来了。” 娥皇得意一笑,啧啧道:“今日这么多王女,你就见我一个,岂不是太亏了些。” 姬俊叹口气道:“我若有两颗心,说不定倒是能多见一个。” 猝不及防的表白倒是很合娥皇的心意,她高昂着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朗声道:“这个态度尚可,我很满意。” 姬俊笑着摇摇头,只一副讨好的样子道:“您满意就好。” 见娥皇笑的十分开心,姬俊问道:“怎么样,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可还习惯。” 娥皇撅了撅嘴道:“不好,被众人围着,一股脑的听着奉承,虽知她们都是面子上的功夫,但是还不得不陪笑,脸都要笑僵了,哪里有昔日的自由快活。” 姬俊道:“你若不喜欢,自行离去就好。” 娥皇却道:“可惜这除夕贺岁,巫族一向是不参与的,不然还能和师兄弟们见面畅聊,眼下姑母在招待臣妇,你又要陪着各族首领,真是无趣极了。 姬俊却道:“大凰殿招待臣妇,难道披云阁也呆不得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娥皇这才想到,自己还可以去找羽织和羽鹭呢,急忙站起来道:“是啊,那我可以去找羽织和羽鹭玩了。” 说罢她便拔腿往外跑,却被身后一个声音绊住了脚:“清心殿就这样无趣,让你片刻也不愿意多呆了吗?” 娥皇赶忙停下脚来,姬俊已然走到她面前,语气含了一丝嗔怪,摇摇头道:“这般忘恩负义,真是让人寒了心啊。” 娥皇见他这番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便扬了扬脸安慰道:“这不是怕误了你的正事吗,如此也要计较吗?” 姬俊哪里会生气,不过是逗一逗她罢了,于是也笑了笑回道:“我且问你,婶母提议的两族结亲一事,你如何想的。” 娥皇看了眼他,回道:“父王母妃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呗。” 姬俊忙道:“那你父王怎么说?” 娥皇抬了抬眼,朗声道:“我还小呢,父王说可以多留两年,左右也得好好享受享受父女天伦吧。” 姬俊点点头道:“这样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既然神农王没有直言反对,想来就是好事。” 娥皇笑道:“父王虽然没有反对,不过也是不乐意的吧。” 姬俊一愣,问道:“难道?” 娥皇知道他的担心,解释道:“你放心,自然不是父王有夺尊之心,只是他毕竟心高气傲,何况我担着神女的身份,估计父王哪怕愿意我嫁个小族公子,也不愿意便宜轩辕族的。” 看姬俊的样子有些失落,满眼都是担忧的神色,娥皇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朗声道:“不过父王很是疼我,甚至可以为我放弃至尊之位,所以只要我坚持,大约他也是会同意的。” 姬俊的脸色这才稍稍有所好转,心内松了一口气,只定定的看着娥皇道:“那,你会坚持吗?” 娥皇撇了撇嘴,本想着逗逗他,看他一脸委屈,又实在于心不忍,只笑道:“本王女的身份,大约做个轩辕储妃也能配得上了。” 姬俊这才从心里笑出声来,一把将娥皇拉进怀里。 他的双臂依旧环绕的那样紧实,一点也不肯放松下来。 娥皇只觉得他的胸膛灼热无比,浑身散发出让人痴迷的味道。 良久,姬俊才慢慢松开双臂,对娥皇轻轻道:“我要过去了,你也去披云阁吧。” 娥皇点点头,轻轻抬脚给了姬俊一个温柔的吻,然后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姬俊脸上笑意满满,只觉得这吻回味无穷,一时觉得有些晚了,也自行去往无上殿了。 娥皇一路到了披云阁,才发现羽织和羽鹭不在殿里,这才想起来她们可能是正忙着,便走出门来。 刚迈出步子,羽织和羽鹭就远远的跑了回来。 见到娥皇,二人皆是惊喜万分,羽织先道:“听说姑娘来了,我和羽鹭忙偷懒跑了回来,想看姑娘还记不记得这披云阁,果然见到你了。” 羽鹭却对羽织道:“姑娘现如今是王女了,你还姑娘姑娘的叫,不合规矩。” 娥皇携了二人的手,慢慢道:“外人面前我是换了身份,在你们面前,我还是那个与你们嬉笑玩闹的姑娘。” 羽织也忙握住娥皇的手:“先前听说姑娘就是神农失散的王女,我和羽织真心为姑娘欢喜,只是不能去探望姑娘,心里也牵挂的很。” 羽鹭却悄声的笑道:“姑娘不知,为了曾经殿下和柏皇氏王女的事情,我们可是把殿下好一番得罪,那时暗暗为姑娘鸣不平呢,如今可好,姑娘有了这层身份,连帝尊都不惜与柏皇氏撕破脸,却求了姑娘呢。” 得罪姬俊?这个姬俊倒是没告诉自己,娥皇暗暗想着,大约她们肯定是为了自己去和姬俊理论了吧,真是两个衷心的姐妹。 想到这里,娥皇也笑道:“我便知道,你们是最贴心的。” 羽鹭忙道:“姑娘既然觉得我们贴心,不如带我们回了神农去,我们很想跟在你身边,如今你是王女,也需要婢子的不是。” 娥皇一愣,没想到羽鹭竟会说出这话来,羽织也觉她有些莽撞,于是道:“我们是轩辕的婢子,你让姑娘如何去开口呢。” 羽鹭道:“若是和元妃说说,她定然会同意的。” 娥皇道:“你们想随我去神农,我却想你们在此替我照顾元妃呢,她身边没有得力的人,终究我也不放心。” 羽织点点头,说道:“姑娘放心,元妃那里,我一定好好照顾,元妃一直不愿意有贴身婢子,那我便守在披云阁,时常照料着她和帝嗣,也为姑娘守着这里。” 娥皇道:“只是,恐怕我以后不能经常来披云阁了。” 羽织亦笑出声来:“那倒是,以后嫁了来,怕是要住在清心殿了,那也无妨,到时候您再把羽织调过去也好啊。” 听她这样打趣,娥皇斜了斜眼,笑着怪道:“你又胡说。” 羽鹭却依旧坚持着说道:“羽织姐姐留下来,姑娘可否带了我去。” 娥皇更觉奇怪,便道:“带你去倒是未尝不可,只是,你今日定要说出个别的理由来。” 羽鹭忙道:“我能有什么理由,不过是想陪着姑娘罢了。” 娥皇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等我将来嫁过来,再陪也一样。” 见娥皇这样说,羽鹭一时慌了,忙道:“羽鹭,羽鹭是觉得,去神农,能离二公子更近些。” 神农二公子,可不就是二哥句龙吗? 娥皇大惊一场,半晌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问道:“羽鹭,什么时候的事?” 为了自己的事情,羽鹭也顾不得害羞了,便道:“刚刚在无上殿伺候,见到二公子出类拔萃,彬彬有礼,心里觉得十分仰慕。” 羽织亦是惊讶无比,这才想起来刚刚在无上殿中,神农二公子的表现确实十分优异,远远超出各族的公子,实在是人中之龙,原来,羽鹭这是一见倾心了。 见娥皇没有说话,羽鹭只以为自己造次,忙道:“姑娘恕罪,羽鹭只是想离公子近些,实在没有非分之想。” 娥皇是最讨厌身份之别的说法的,刚刚没有说话,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羽鹭这样害怕,忙安慰道:“这有什么,感情之事岂是身份可以阻断的,既然你这样说了,我自然愿意帮你。” 听见娥皇答应,羽鹭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羽织赶紧推她一下道:“你还不快谢谢姑娘,”羽鹭忙梨花带雨的谢了。 娥皇开了口,璃凰自然是同意的,贺岁结束后,便命羽鹭和娥皇一起离开了。 轩辕的街道又开始热闹起来,陆陆续续的软榻齐齐从族宫中走出。 姬俊呆呆站在宫门口,眼睛望着娥皇软榻的方向,犬修也是如此,直直盯着柏皇族的车队,羽鹭满心欢喜,眼睛也不时落到句龙身上。 真真是一场贺岁礼,千般女儿心啊。 第78章 乱点鸳鸯谱 共工刚刚回到丰农殿,便有人传禀:军师来了。 棺壬走进大殿,开口问道:“王上急匆匆叫臣前来,可有何要事相商。” 共工道:“今日去轩辕,颛顼有意提起求娶娥皇一事,幸亏当时本王含糊了过去,如今可要怎么提防他旧事重提呢。” 棺壬道:“他如此做,不过是试探我们神农族的虚实罢了,臣且斗胆问一句,难道王上,真的不想夺回本属于我们神农一族的尊位吗?” 共工叹了口气,回道:“并非不想,只是娥皇不喜欢这样,本王且放一放再说。” 棺壬眼神闪过一抹阴冷,又道:“王上既然没有想清楚,自然不能答应轩辕,不然,可就真的再无民心所向了。” 共工不解的道:“可,本王能如何拒绝呢。” 棺壬心内早已有了盘算,于是说道:“眼下若是我们神农族有重大事宜,想来轩辕也不会赶在此时提亲事了。” “要事?”共工思索了片刻:“能有何要事?” 棺壬笑了笑:“王储至今未婚,可不是该有个主妃了。” “这倒是个好计策,”共工拍了拍脑袋:“来人,宣犬修来。” 犬修走进丰农殿,先给共工行了礼,这才问道:“父王,何事宣我前来。” 共工看了眼棺壬,笑声道:“犬修,你今年已及冠了吧。” 犬修点点头道:“前些日子不是行过冠礼了吗,父王这么快便忘了么。” 共工回道:“既如此,也该成家立室了,父王想着为你选一个主妃,你可有异议?” 犬修见状,忙跪下道:“谢父王恩,但,这主妃的人选,可否儿子亲选。” “哦?你竟有了心上人了吗?”共工觉得十分惊讶,一时间来了兴致。 棺壬知道犬修的心思,恰好也是他的心意,只含笑不语。 犬修几分羞赧的回道:“与柏皇氏王女见过几次,倒是颇合眼缘。” “柏皇氏王女?不是曾经被轩辕解了婚的人吗”,共工眉间一皱,说道:“不妥,轩辕都不要的人,我神农怎可屈尊。” 见父王不满意,犬修一时间十分委屈,只道:“王女心思纯善,是轩辕没有这个福气,父王若是不允,儿子便不成婚了。” 共工见犬修竟敢忤逆自己,一时间十分气愤,怒道:“你放肆……。” 棺壬见状,忙上前调和道:“王上息怒,可听臣一言……。” 共工依旧生着气,只道:“你说。” 棺壬看了一眼犬修的窘迫,开口说道:“臣倒是认为,王储所言不无道理。” “你说什么?”共工怒气冲冲的望着棺壬。 棺壬解释道:“王上,轩辕解除与柏皇氏的婚约,不过是因为眼下我们神农氏王女炙手可热而已,这一做法已经引起了民众议论,皆说轩辕无情,眼下,若我们不计较这些,与柏皇氏结了亲,反而十分有利。” 共工抬了抬眼道:“何利?” 棺壬接着道:“柏皇氏如今依附在轩辕身旁,到底算是轩辕的臂膀,不过是因为锦妃来自柏皇族,但如今二族婚事告吹,势必影响感情,若此时柏皇王女成为我神农的王储之妃,还怕柏皇王的心不偏向神农才怪。” 共工觉得此话确实有道理,只要能对轩辕产生不好的影响,他还是乐意这样做的,于是当即命人出使柏皇族,试探柏皇氏的态度。 犬修忙向棺壬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棺壬笑了笑,又道:“王上,此事虽然是喜事,但却不可声张。” 共工不解,问道:“为何?” 棺壬道:“若此事被轩辕族察觉,说不定会来破坏我们的计划,还有,王上应命使者带去婚书,若柏皇王答应,便立即签订,以免节外生枝啊。” 共工觉得这话确实考虑的周全,是以便瞒了下来,一切只当成族宫的机密。 他自然不会知道,其实棺壬是怕娥皇反对,影响共工的决策,影响自己的计划而已。 柏皇王这边,听说了神农族来使有秘密要事,便急忙宣召了使者。 听说了使者的来意之后,柏皇王忙去找月厘商议了,没想到,月厘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说既然入不了帝族,神农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此也不怕别人的笑话了。 柏皇王到底还是疼爱女儿的,心中对轩辕的解婚早已不快,贺岁时又听说锦妃被狠狠斥责,对轩辕早已失望透顶,便果断的签下了婚书。 二位首领秘密商议,待开了春,便为他们完婚,结为儿女亲家。 听说柏皇王答应了,犬修高兴的手舞足蹈,整整好几日都眉开眼笑,十分快乐的样子。 娥皇和句龙并未察觉异样,只是觉得犬修是单纯心情愉悦罢了。 羽鹭随娥皇来了神农一族,几日都没有见到句龙,心里也是十分苦闷,幸好和纯狐相处的十分愉快,娥皇对她也是十分照顾,这才心情好转了些。 神农族不大,不过半个月左右,羽鹭便渐渐熟悉了情况,这日,她为娥皇在暖房里选些草药做药包,刚走到内园便看见句龙正向这边走过来。 羽鹭心内狂跳不止,忙走上前,柔声细语道:“二公子好。” 句龙驻足看去,才慢慢笑道:“原来是羽鹭,怎么今日没有陪着娥皇。” 羽鹭暖声道:“王女想要做些药包,开春后可以驱虫避蛇的,我来暖房选些药草。” 句龙点了点头,便欲抬脚而去。 羽鹭见状忙道:“公子且慢。” 句龙顿了顿,道:“怎么,还有何事。” 羽鹭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回道:“公子肩膀上扯开了个洞,婢子身上带了线包,不如替您补上一针。” 句龙这才发现肩膀上的破洞,因道:“想是刚刚在军营里习武所致,不妨事,回头换下就是。” 羽鹭却道:“只是一针的事情,不会碍着公子的事情的。” 说罢便来解句龙的衣服,句龙觉得不妨事,便想躲开,结果一不小心,羽鹭就生生撞进了句龙的怀里。 宽阔结实的胸膛实在醉人,羽鹭一时间觉得心跳都停了下来,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句龙一愣,也忙扶她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羽鹭的脸羞红了大片,半晌只喘着粗气摇了摇头。 句龙觉得有些尴尬,便开口道:“我还有事,你且先去忙吧。”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此地。 羽鹭呆呆的站在原地,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嘴角大肆的上扬了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被刚刚经过此地的彤妃看在眼里。 看羽鹭一脸的痴迷样子,彤妃心里的怒气不打一处来,便气冲冲迎上前去。 羽鹭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有发现彤妃,便直直的撞了上去。 还未等羽鹭反应过来,彤妃的巴掌却沉沉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彤妃满眼都是愤怒,呵斥道:“作死的贱婢,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羽鹭哪里知道彤妃这是借题发挥,赶紧跪下道:“彤妃恕罪,婢子一时没看清路,这才冲撞了您。” 安嬷嬷站在彤妃后面,她自然知道彤妃为何生气,但羽鹭毕竟是娥皇的人,所以劝道:“主子,婢子虽有错,您这样动怒恐也伤身,再说,还要给王女一个面子的。” 彤妃眼里怒气悠悠,冷声道:“要不是她的婢子,我早就活剥了她的皮了。” 羽鹭闻言一震,不觉全身冒出汗来。 安嬷嬷心想,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也是要怪彤妃小题大做的,便劝道:“主子,还是息怒些吧”。 彤妃抬了抬眼皮,怒气冲冲的看了羽鹭一眼,这才扬长而去。 安嬷嬷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对羽鹭道:“彤妃今日心情不好,脾气大些,你也别往心里去,一会儿你去药阁拿些薄荷膏涂在脸上,半日便可消肿。” 见羽鹭暗自哭泣,安嬷嬷又道:“这事若是让人知道了,少不得彤妃更恨你,说不定会寻个由头打发了你出去,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羽鹭慌乱的抬起头,生怕被赶出宫去,赶紧点头答应了。 一时她去药阁拿了药,又让别人将药草给娥皇送去,只说自己身子不适,便躲在屋里不肯出门。 娥皇只以为羽鹭是病了,便命纯狐送了药给她,放了她两日休息,其余事情也一概未提。 两日后,羽鹭脸上的伤好了,心情也缓和了来,这才重新在娥皇身边侍奉。 第79章 月厘婚事 大地经过绵长的沉睡,终于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时节。 族宫上方的冰刃一点点融化成柔光四射的春水,滴滴答答落在钻出轻轻嫩芽的土地上。 太阳不再仅仅包裹着重重玄甲,将自身的炽热与滚烫一股脑的抛到人间来,和风亦变的温柔起来,不再扯着嘶哑的嗓子吼叫,转而变成柔声细语的模样。 春天来了,仿佛一切都美好了起来。 娥皇的香包也已经做好了,这日特命人给各殿里送去,可以替大家免了飞虫滋扰的麻烦。 为了满足羽鹭的心思,句龙那里,娥皇还是让羽鹭去送。 羽鹭自然十分欣喜,想着自己也做了一个香包的,于是便把自己和娥皇做的都送去给了句龙。 句龙只以为都是娥皇做的,便一起收下了,平日里都是挂在腰间的。 这一日,王妃身子又显得虚弱了许多,众人都在万梓殿里陪着说话,娥皇和静妃彤妃都在。 王妃吃了药,精神才稍微好了一些。 彤妃先不咸不淡的说道:“见王妃身子好些,妹妹心里也安了。” 娥皇撇了撇嘴道:“没有小人陷害,母妃自然好的更快些。” 彤妃一愣,到底没说出别的话来。 静妃亦笑着道:“如今娥皇陪在身边,王妃姐姐更要赶紧养好身子,才好享儿女之福啊。” 王妃笑着点点头道:“娥皇有心,日日守在身旁,我倒是觉得好多了。” 静妃点点头道:“娥皇的孝心自然是有目共睹的,就连我们也很是受用,你瞧,这不是将娥皇准备的药包时刻戴在身上,真的觉得没有小虫叨扰呢。” 正说着话,犬修和句龙便自外面走进来。 见王妃没有大碍,两人才放了心。 自句龙进来,娥皇便仔细观察着彤妃的神情,果然见她面色十分欢喜,心里只觉无限鄙夷。 犬修因见句龙腰间别了两个香包,便对娥皇道:“娥皇,你也太偏心了,怎么句龙的香包有两个,我却只有一个呢。” 娥皇觉得十分纳闷,于是道:“我是人人送了一个的,兄长可错怪了我。” 句龙也是一愣,突然说道:“这……这两个都是裳罗殿送来的啊。” 娥皇更是纳闷了,说道:“二哥把你的香包给我看看。” 看过后,娥皇方才明白了来:“哦,原来是这样。” 犬修忙道:“到底是哪样啊。” 娥皇笑笑道:“没什么啦,二哥风流倜傥,自然有的是倾慕者,你羡慕不来的。” 犬修道:“切,我才不羡慕呢。” 句龙倒是不知娥皇所指,只当是开玩笑,于是也笑而不语。 这话旁人听不懂,彤妃却是立刻明白过来,这多出来的一个,肯定是羽鹭那个丫头送去的,想到这里,彤妃只觉气愤不已。 王妃笑着说道:“说来,你们也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娥皇看了眼彤妃,看她十分不自在的样子,便知她万分介意哦,添油加醋道:“不如明日求了父王,给你们每个人赐婚吧。” 彤妃一震,便听静妃笑道:“犬修是兄长,又是王储,想来应该成婚在前才是。” 句龙也忙随声道:“句龙如今,也并未成婚之心,还是兄长先来吧。” 彤妃见句龙这样说,心里只觉得十分满意。 静妃又道:“听说王上最近已经替犬修在张罗婚事了,不知看中了哪家王女?” 娥皇和王妃闻言皆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先前没有听到半分消息呢。 王妃亦有些激动,忙道:“果真吗,怎么我倒是没有听说。” 静妃道:“我也是听了这么个意思,先前王上来问过我关于王储大婚的礼仪,让我提前准备着,所以我觉得应是□□不离十了。” 彤妃淡淡道:“静妃姐姐掌管内族之事,想来王上若无此心,也不会询问此事了,那,就先恭喜王储了。” 犬修只傻傻的笑着,一言不肯说。 娥皇看犬修这个态度,只觉得他应是知道此事的,于是便问道:“兄长,你该不会知道了父王选中的是谁了吧。” 犬修咳了一声,说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还是先保密了。” 句龙见犬修如此开心,猜想难道是柏皇氏那个王女,于是道:“该不会是……?” 犬修忙打断了他的话:“莫要瞎猜了,我也不知道呢,想来父王选中的,必然是位品貌极佳的王女。” 见犬修这样说,众人也当了真,便没有再问。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去,转眼便春暖花开了,这日,娥皇正在屋内玩耍,便听到羽鹭急匆匆跑进来的声音。 纯狐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先说道:“羽鹭,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发生了什么事。” 娥皇亦转过头来,只听羽鹭慌里慌张的说道:“王女可知,犬修公子的储妃定了谁吗?” 娥皇漫不经心的问道:“谁?” 羽鹭大口喘着粗气,惊声道:“柏皇氏月厘王女。” 见娥皇突然站了起来,纯狐一时间有些不解,只听羽鹭继续道:“已经定了日子,就在十日之后。” 纯狐一惊,说道:“这么快?” 娥皇已经拔了腿向外冲去。 恰逢共工正和棺壬以及犬修正谈论大婚事宜,见娥皇怒气冲冲的闯进来,共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娥皇开门见山的说道:“父王,神农不可迎娶柏皇王女。” 共工道:“父王刚刚已经将消息告知了九州,不可更改了,再说,你为何如此反对。” 棺壬怕事情有变,也忙道:“两族联姻是要紧事,何况已经昭告九族,若是悔婚恐是不妥啊。” 娥皇怒道:“月厘其身不正,如何成为我神农主妃。” 棺壬忙道:“王女怕是多心了,这柏皇氏王女曾经被帝族看中过,想来品性不错的。” 娥皇怒眼看着棺壬道:“她和我师出同族,难道我不比你们了解,她为人歹毒,残害同门,栽赃陷害,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见娥皇越说越离谱,犬修也看不下去了,想起月厘曾说的话,便替月厘分辨道:“之前我听月厘说过,你因为轩辕王储的关心嫉妒于她,但她若是嫁入神农,就是你的嫂子了,你可不能诋毁她。” “我诋毁她?兄长就这般看待你的亲妹吗”,娥皇一脸失望的看着犬修。 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回头,何况共工私下只以为,这是娥皇单纯的不喜欢月厘而已,便道:“娥皇,事已至此,你还是为大婚替你兄长去准备吧。” 见共工也这样说,娥皇心里觉得难过极了,便冷冷甩下一句话:“兄长愿意娶,以后可千万不要追悔莫及。” 然后便甩袖而去了。 共工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她怎么反应如此大,倒是棺壬又道:“想来公子说得对,王女曾倾心于轩辕帝储,如今肯定百分厌恶曾与殿下有婚约的柏皇氏王女了。” 犬修亦在一旁帮腔,于是共工也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娥皇的嫉妒心作祟而已。 娥皇怒气冲冲的走出丰农殿,正碰上前来的句龙,句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笑着对娥皇道:“怎么,是不是觉得父王的好消息来的迟了,所以你生气了啊。” 见句龙也赞同这件婚事,娥皇更觉生气,怒气冲冲的跑回了裳罗殿里。 纯狐见她自顾自收拾东西,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是要去哪里。” 娥皇仍然一脸怒气,答道:“回巫族去。” 纯狐不知发生了什么,羽鹭却是知道的,于是劝道:“王女就算不同意这桩亲事,也不必这样吧。” 娥皇怒道:“眼不见为净。”待收拾好行囊,娥皇便道:“你们随我一起去,省的他们来找。” 纯狐这才明白过来,她素来知道娥皇的固执,也告诉了羽鹭不必再劝,便拉着她一同随娥皇而去了。 彤妃向来关心裳罗殿的一举一动,见娥皇因反对婚事而出走,心里便暗暗有了打算。 旁人只当娥皇这是耍耍性子,不想见证这番婚事,于是也由了她去,否则娥皇留在神农,说不定会砸了大婚,闹出不少的笑话来。 左右她只是回了巫族,权当她是一时出去散心罢了,等大婚过去,娥皇想开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至于这桩婚事,自然是:木已成舟,不得不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第80章 洞房花烛 灵山十巫自然也接到了神农的消息,便知道了娥皇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所以特意避开了。 但大家都不想当着娥皇的面提起此事,免得她不开心,便一如既往的待她,让娥皇感到了一日从前的氛围。 大羿得知娥皇回来,自然也是十分欣喜,所以特意寻了她来说话。 娥皇还住在原来的小屋,正与川穹闲话家常,吐露自己多怀念巫族的生活,多怀念以前的自由自在。 羽鹭此时正在替娥皇备茶,因此外面只有纯狐一人守着。 大羿在娥皇屋外徘徊的一圈又一圈,心想着如何开口和娥皇问候,许是徘徊的太久,竟被纯狐误会成了歹人。 纯狐是个谨慎的人,所以便不动声色的绕到大羿身后,企图看清楚来者何人。 大羿似乎也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他还因为是哪个巫族弟子的恶作剧,猛然回了头,想吓那人一跳。 纯狐受了惊吓,猛然大叫了起来。 屋里的娥皇和川穹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查看,羽鹭正端了茶回来,也正好撞到这一幕。 见到大羿,娥皇倒是十分开心,但见纯狐一脸惊恐,便先问道:“大羿,你,你们怎么啦?” 大羿朝纯狐撇了撇嘴:“这姑娘从身后吓我,这不,倒吓着自己了。” 纯狐略略定了定心,才反驳道:“是你在门外鬼鬼祟祟,我才想要一探究竟的。” 大羿缩了缩脖子,一脸不解的对纯狐道:“我?鬼鬼祟祟?” 羽鹭笑着走过来道:“羿将军一向是这样的,纯狐姐姐习惯就好了。” 大羿看到羽鹭倒是十分意外:“你不是轩辕那个小丫头吗,怎么如今又跟在娥皇身边了。” 娥皇笑笑道:“羽鹭愿意跟着我罢了,羿兄,你身子可好全了。” 大羿点点头道:“好全了,这宝源山人杰地灵,自然身子也好的快些。” 娥皇又道:“既然好了,什么时候随我回神农去。” 大羿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尴尬的笑道:“我本是轩辕的将军,不便去神农的,”他抬了抬眼,换了副玩笑的模样道:“何况,我还没在宝源山上呆够呢。” 川穹亦笑道:“你整日里陪着一众师兄弟,教他们习武,怕是你想走,他们也不答应呢。” 说罢,众人皆笑起来,纯狐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轩辕的将军。 其实大羿是怕面对他的义父棺壬,一方面他不想再继续做报仇的棋子,但又怕忤逆义父,他的身份会被揭穿,从此跟娥皇再成为不了朋友,所以根本不想去神农。 几个人彼此说笑玩闹一番,见一众师兄弟们来找娥皇玩耍,便各自散去了。 神农族这边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大婚的事情,忙忙碌碌倒是十分热闹。 转眼,便是月厘和犬修的大婚之日了。 月厘由婢子和嬷嬷们服侍着穿戴好朱红色的嫁衣和头冠,拜过父母,拜过祖先,便乘着软榻入了神农族。 大婚的礼仪十分繁琐,但犬修心里却激动的很,丝毫不觉得累,月厘心里都是复仇的计划和心思,所以这大婚,她只是当成普通的事情罢了。 因为娥皇的丢失,共工始终是对巫族的灵山十巫有怨,因此未请他们出席大婚,月厘本也不在乎他们,所以由着共工安排。 经过大约半日的功夫,大婚流程便算是走完了,因为没有心思,所以究竟大婚走了哪几个过程,月厘倒是一点也没留意。 大婚行礼后,便是宴请到场的众人,月厘是不用出去的,所以便留在了房间里。 约莫又过了半日,天色稍稍有些晚了,犬修才踉踉跄跄的走回殿里,想来也是因为高兴,未免多喝了几杯。 几位资深的神农嬷嬷引导着犬修如何揭下月厘的盖头,如何喝下合卺酒,如何说吉祥话等等。 待嬷嬷们退下,犬修才迫不及待的一把抱住月厘,醉醺醺的说道:“月厘,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夫妻了,你可欢喜?” 欢喜?月厘自然是欢喜的,不嫁入神农,她如何一步步的捣毁娥皇的美梦,但终究她的筹码,也离不开身边这个男人的宠爱,便点点头,算是害羞的承认了。 犬修欢喜极了,迫不及待的撕下月厘的衣袍,将她一把压在身子下面,肆意的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满身的酒气让月厘烦闷不止,何况犬修的动作粗暴蛮横,像是一头野兽在她身上不断的啃咬。 她自然是要忍着,还要做出一副十分欢喜的样子取悦于他,然后轻轻发出一声声娇媚的喘息声。 撩人的声音自然让犬修更加兴奋,于是便更加冲动难忍,径直冲入她的体内。 一股剧烈的疼痛贯彻全身,月厘只觉得自己像被撕扯成两半,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源源不断的流出,瞬间浸染了一片床榻。 这一夜,娥皇自然也是哀声叹气的。 她独自走出小屋,没有让羽鹭和纯狐跟随,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一走。 行至后山,似乎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娥皇蓦然抬头,便看见了正立在前方的姬俊。 她实在意外而惊喜,忙走了过去。 虽是春日,到了夜里也是有些寒的,姬俊不禁伸手握住娥皇的手,暖声道:“手这样凉,也不知多穿件衣服。” 说完便把自己的外袍扯下来给了娥皇。 娥皇笑笑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姬俊笑道:“自然是为了你啊,我知道,你为了月厘的事情躲出来,其实,也是不想和你父王王兄闹翻了。” 见娥皇没有说话,姬俊又道:“不过如今大婚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能总躲在这里啊,早晚也要见面的不是。” 娥皇抬了抬头,只道:“可是,我实在不喜欢看到月厘,想到她之前的种种,我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姬俊摸了摸她的头发,回道:“可是这样,你不是更不能安心了吗?” 娥皇知道姬俊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既然知道月厘的为人,自然是担心兄长犬修的日子,也担心月厘会对自己的母妃不好。 姬俊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既如此,倒不如明日大大方方的回去,哪里是你的家,有你的亲人,何况,你母妃身子不好,要让她为你担心吗?” 提起母妃,娥皇自然是不安心的,只乖巧的点点头道:“那我明日便给父王消息,下午便启程回去。” 姬俊笑着点点头,听娥皇突然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巫族。” 姬俊笑笑道:“你二哥递了消息给我,也是让我劝劝你的意思吧。” 娥皇这才明白,原来竟是自己任性了,她乖巧的点了点头,便紧紧的靠在了姬俊的怀里。 大羿也是担心今天娥皇心情不好,特意在后山采了一束花来,想逗娥皇开心,不想刚走没几步,便看到娥皇依偎在姬俊怀里的样子。 她眼角眉梢皆是幸福的模样,大羿心内一揪,只觉酸涩无比。 他慢慢拿着花走回去,这才发现,原来娥皇的身边,总是会有守护神,而自己,根本只是个陪衬,又痴心妄想什么呢。 纯狐走出门口,恰好碰上失魂落魄的大羿,看他手里拿了一束花,觉得十分惊奇,便道:“羿将军这是怎么了?” 大羿见纯狐问起,拿着花的手猛然一缩,但是纯狐显然已经看到了,便装作若无其事的一笑,大方的将花拿到纯狐面前。 他朗声道:“哦,今早不是吓到姑娘了吗,特意采了一束花来,想给姑娘赔个礼,你看看,可否喜欢。” 纯狐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一时有些愣了。 见纯狐没有说话,大羿便忙着把花塞到了纯狐手里,继续一副洋洋洒洒的模样道:“你既然不反对,我可就当你喜欢啊,可不许生气了啊。” 说完,大羿便赶紧抽回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里。 纯狐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了眼手上的鲜花,不知该如何反应,便只好将花带回去了。 姬俊到底不能多呆,见娥皇同意回去,便在她额头印上深深一吻,然后独自回了轩辕去。 喧闹沸腾的一天在一片黝黑的情意绵绵里,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了。 第81章 羽鹭之死 翌日清晨,月厘依礼要向神农王妃见礼,静妃和彤妃一早便来了万梓殿,王妃要见准儿媳,自然也是不想怠慢,虽然身子不适,却也一早便起了身。 月厘入巫族,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婢蛮儿,今早,便是由蛮儿陪着的。 月厘给王妃见了礼,敬了茶,便要听王妃的一番训导了。 静妃缓缓站起身,冲着月厘略略低了低头,说了句:“月厘,今日王妃身体不适,这训导辞便由我来代替了。” 静妃刚要宣读,月厘却扬了扬脸,慢慢道:“这训导,不是该由一族主妃宣读的吗,实在不敢劳动静妃。” 这便是嫌自己不够资格了,静妃猛然间听了这么一句,心里忽然有几分愧疚,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彤妃倒是心里暗爽,看着王妃吃惊的样子,倒是觉得十分痛快。 王妃没想到月厘竟会当众给静妃没脸,于是脸上也变的难看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忍不住心内一恸,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月厘总是不能太过分的,便赶紧跑到王妃面前替她抚着后背,恭声道:“母妃身子不适,便不要勉强了,左右训导只是个过程,儿媳自然心里是有的。” 王妃心内巨大的起伏起来,但月厘毕竟是王女,又是刚过门的新妇,自己是断断训斥不得的,便只当训导过了,让月厘自行离去了。 走到路上,蛮儿不禁开口道:“储妃今日何必让静妃下不来台呢,这静妃一直暂代王妃管理神农族宫之事,听说族人们都当她是半个族母呢。” 月厘斜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论嫡,王妃之下应该是我个储妃,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次妃来训导我了,我若是今日听了这训导,这神农族,谁还把我的威严放在首位。” 蛮儿心想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正走着,身后便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储妃且慢走。” 月厘回过头去,便看到彤妃自身后走过来。 待嫁之时月厘曾见过一次逢蒙,将神农内族之事略略打听了一下,自然知道这彤妃与娥皇不合的事情,心想着有时间倒可以好好认识一番。 她笑盈盈对彤妃道:“彤妃,哦,彤姨娘,可有何事?” 彤妃笑了笑,说道:“不过是跟储妃打个招呼,听说储妃气度不凡,婢妾心里也是仰慕的很。” 月厘笑着点点头道:“彤妃可有兴趣来修义殿坐坐。” 彤妃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储妃对自己倒是十分热情,忙道:“求之不得。” 在修义殿呆了许久,彤妃才不舍的离开了。 静妃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柳儿自然一转身就告诉了句龙,句龙心里也是十分不乐意,虽然母亲是次妃,好歹也是长辈,便寻了犬修来,也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 犬修回到修义殿,本想着问问月厘这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却看见月厘正坐在内殿的桌旁,暗自垂泪呢。 犬修怎么忍心看她落泪,忙走过去问道:“月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家了。” 月厘梨花带雨的说道:“今日去给母妃见礼,母妃身子不适,竟让静姨娘宣读,可我毕竟是储妃,身份在静姨娘之上,因觉这样不合规矩,便没有让静姨娘宣读,谁知……,”她更加委屈道:“今日下人提醒我才知,静姨娘在族里颇有威望的,所以自觉今日所做不妥,十分愧疚呢。” 犬修这才明白,原来月厘只是不了解神农族的情况罢了,顿时气性全消,软声软语的劝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怕乱了规矩,静姨娘素来宽容,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月厘委屈的靠在犬修的怀里,抽抽嗒嗒道:“真的吗?” 犬修点了点头,月厘这才破涕为笑,二人便就势颠鸾倒凤了起来。 翌日清晨,彤妃便特地来寻月厘,带来一个关于娥皇的消息。 昨日谈话之中,月厘有意透露了自己和娥皇素来不和的事情,好像是让彤妃帮着出主意,实际就是宣告自己和她是一个战线的而已。 其实从娥皇躲出去这件事来看,彤妃已然猜到了大概。 此刻她坐在殿中,听彤妃匆匆说道:“听说我们神农的王女明日便要回来了,储妃可要留心,这王女,最是会利语伤人的。” 月厘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彤姨娘放心,我以后尽量不惹她便是了。” 彤妃又道:“本来昨日就说回来的,却又说有些事耽误了,将行程改到了明天,要我说,不回来才好呢,神农可不少她。” 月厘笑笑道:“彤姨娘这话说的,神农是她的家,不回来,除非她路上出什么事。” 然后又故作愧疚的说道:“哎呀,你瞧我这张嘴,说的什么话呢,不过,巫族到神农的路这样长,可真别出什么意外啊。” 彤妃听着这话,突然觉得心中一动,立时有了个想法,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开了。 月厘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脸上笑意更加深沉起来。 是日,娥皇便辞了巫族众人,带着羽织和纯狐一同奔了神农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羿将她们送到宝源山下,便呆在那里目送她们离开。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倒是十分开心快活。 刚刚走到巫族边界,突然窜出来三个魁梧大汉,个个凶神恶煞,长的十分吓人。 那三人见娥皇一行人个个眉清目秀,立刻起了歹心,不由分说的便向她们扑了上来。 他们不要财,不怕威胁,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娥皇身上自是有些功夫,所以便把没有功夫的羽鹭和纯狐保护在身后,独自与那几个大汉打斗起来。 可双拳难敌六手,渐渐的,娥皇便一点点弱了下来,她犹自不甘心,只得带着纯狐和羽鹭往前跑。 可她们如何跑的过几个男人,便决定分散跑开,羽鹭突然一把扯下娥皇的外袍,快速的向北边跑去。 娥皇知道她的目的,自然不想让她顶替,但羽鹭已经跑远,身后又有歹人在追,纠缠下去只能一起死,为了娥皇的安全,纯狐只能强拉着娥皇向南跑去。 几个大汉见她们兵分两路,自然也分开来追,眼见就要追上娥皇和纯狐了,纯狐便让娥皇先走,自己抵挡一下。 娥皇怎么肯:“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不会留下你自己的。” 纯狐大声道:“王女,前面就是宝源山了,你体力好,快去找人来救我们,再晚,我们就都没救了。” 这话确实有理,娥皇便一骨碌爬起来,快速向前跑去,说来也巧,刚跑到山下,便见到大羿依旧站在山下。 大羿也看到了狼狈匆匆的娥皇,忙跑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听到了娥皇的描述,大羿忙带着她一起跑过去救纯狐。 彼时纯狐正被两个大汉按在地上,不断的被他们撕扯着衣裳,大羿怒气冲冲,几个回合便将两个大汉打的爬不起来。 看着大羿奋身来救自己的样子,纯狐心里暗暗温暖了起来。 娥皇替纯狐披上衣裳,又让大羿赶紧去救羽鹭。 大羿先行一步,娥皇和纯狐跑在后面,大概不知跑了多久,娥皇才发现大羿正站在前面。 娥皇和纯狐赶紧跑过去,娥皇道:“羽鹭呢。” 大羿神色凝重,一句也不肯说,眼睛只呆呆的望着前面,娥皇顺着大羿的方向,这才看到前方不远处,羽鹭正躺在血泊之中,全身染的通红。 羽鹭的上衣乱成一团,有被撕扯的痕迹,娥皇仿佛看到了羽鹭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在旁边的石头上的景象。 她呆呆的走到羽鹭身旁,抱起她冰冷僵直的身子,口中只反复的说道:“羽鹭,别怕,羽鹭,我来了,我带你回家。” 纯狐亦是泣不成声,看着娥皇伤心欲绝的样子,只觉心痛如绞。 娥皇慢慢托起羽鹭的身子,任眼泪肆意的在脸上徜徉,她全身的体力已然耗尽,此刻又遭受如此大的重创,一时间只觉天昏地暗,终于在一片惊喊声中晕了过去。 第82章 彤妃偿命 待娥皇醒来,已是两日后的事情。 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裳罗殿的榻上,身旁纯狐正伏在榻边睡着,看纯狐的样子,娥皇便能猜到她这两日照顾自己的辛苦。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想要替纯狐盖上一些衣服,纯狐睡的不深,娥皇一动便将她惊醒了。 “王女,你可算是醒了,”纯狐又惊又喜。 娥皇慢慢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纯狐扶着她,轻声道:“两日了,巫彭长老昨日来看过你,说是你连日忧思,又一时气血攻心,所以要好好休息。” 娥皇想起什么,又道:“大羿呢?” 纯狐回道:“王女昏倒后,大羿将军便将王女带回了神农,昨日随了巫彭长老回去了。” 娥皇点点头:“可抓到欺负你的歹徒没有。” 纯狐道:“捉到了,已经关在死牢中了,王上十分震怒,说要将歹徒处以炮烙之刑,大公子和二公子还有静妃也经常来探望,彤妃也来过一次,只是王妃身子不好,所以王上下令瞒着。” 娥皇想了想,心里愈加怀疑起来,说道:“若是他这样死了,怎么能为羽鹭报仇。” 说完,娥皇便起身来,让纯狐替自己穿戴好衣服,便向殿外走去。 这两日,彤妃过的也是胆战心惊。 听说娥皇醒了,她赶紧跑来见月厘。 月厘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问道:“听说王女醒了,彤妃怎么不去看望。” 彤妃眼珠转了转,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咳,王女本就不待见我,不去见也罢。” 月厘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笑道:“说来王女真是命大,遇到歹徒尚能全身而退,也是有福气的了。” 彤妃却眼睛一斜,怒道:“只是死了羽鹭那个丫头,倒也够那王女伤心的了,”提到羽鹭的死,彤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 月厘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羽鹭到底是王女的侍婢,她势必要讨回公道的,不是听说歹徒已经抓到了两个吗,想来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 说完,月厘便悄悄抬眼打量了一眼彤妃,见她神情慌张,便暗示道:“此时就怕歹徒出什么事情,咳,但愿不会吧。” 听了月厘这番话,彤妃眼前一亮,脑中又有了想法。 娥皇去见过共工,请求亲自提审歹徒,共工只当她义愤填膺,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入夜,娥皇在句龙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死牢中,要为羽鹭报仇,娥皇自然希望有句龙的陪同。 刚到关押二人的死牢外,娥皇便看到一人正躺在死牢的地上,手里抓着一个碗,里头吃剩了一半的饭菜,嘴里不断吐出血来。 另一个人瑟缩在牢房一角,眼神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他的身旁放着一点没动的饭菜显然,他没有中毒。 娥皇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情果然是有背后主谋的,并且主谋就在神农族宫之中。 来不及施救,中毒的那一个很快便死在了牢里,娥皇和句龙赶紧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他……这……这饭菜有毒,”活着的歹徒惊恐万状。 娥皇盯着他慌张的神色,厉声问道:“是谁想杀了你们,你应该知道吧。” 那歹徒看了娥皇一眼,只愣在那里不肯开口。 “她要杀了你,你还要隐瞒什么?”娥皇怒不可遏。 歹徒突然阴冷的一笑:“像我们这种死士,事情没做成功,本就该死的。” 娥皇十分愤怒,正欲发作,却被句龙拉住了:“我听说过民间这种死士,都是些孤苦无依的人,但却很讲道义,对他们而言,没有完成雇主的事情,死而无悔的。” 原来这群死士是这样的,怪不得雇主有恃无恐,娥皇脑子飞速的想了一想,突然便有了十分满意的做法。 她让句龙守在牢中,自己则去请了共工、静妃,彤妃,犬修月厘还有一众婢子仆役来。 共工众人皆聚在死牢外面,不知娥皇作何打算,彤妃只以为那歹徒已死,就算不死也不会破坏自己的誓言来接发她,所以也冷冷看着这一切。 娥皇和句龙将活着的歹徒带了来,共工以为娥皇已经审了明白,却不想听到了娥皇的无奈:“这种死士极重道义,誓死不会吐出雇主来。” 共工这才知道已经有一个死士已经被害,心里也相信了娥皇所说的有人主使一事,便问道:“既如此,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娥皇接下来的话让彤妃脊背发凉,大吃一惊:自然是有的。 她命几个仆役过去死士身边,朗声道:“你们几个,去扒掉他的衣服。” 众人听了都议论纷纷起来,女子们都惊呆了,饶是静妃,也面色尴尬起来。 月厘咳了一声,款款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当着这么多女眷,这样的做法也太不雅了,”说完就拉了拉犬修的衣服。 犬修亦道:“娥皇,你一个姑娘家,这是要做什么,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娥皇没有理睬他们,只定定的看着共工皱起的眉头道:“父王,这死士既然不怕死也要守住德义,我想,大概也是有羞耻心的吧。” 共工皱起的眉头一点点松开,点点头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彤妃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只听娥皇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那死士本来趾高气昂,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闻言全身一阵,见众人上前撕扯自己的衣裳,哪里受的住这样的屈辱,双腿一软,便什么都招了。 听着那死士一点一滴的描述自己如何雇凶伤害娥皇,彤妃的脸色煞然变的惨白,她跪在怒意汹涌的共工身旁,涕泗横流的叫喊着冤枉。 共工哪里肯信她,何况那死士说的有板有眼,还清楚的描述出彤霞阁的样子,因而怒声道:“将彤妃交给刑房审讯,彤霞阁一应人等全部受审。” 他不顾彤妃声嘶力竭的叫喊,回头对静妃道:“兕冬还是你带回去吧,以后,就是你的孩子了。” 说完,共工便携了静妃的手,毫不留情的走了回去。 句龙命人将死士押回死牢,择日处死,便对犬修道:“夜深了,王兄王嫂也回去吧。” 月厘看了眼如今瘫在地上的彤妃,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娥皇,便随着犬修离开了。 “彤妃,既然你这么蠢,弃了也罢,”月厘在心里如是说。 彤妃满脸都是眼泪,恨恨的看着娥皇道:“你赢了,你满意了?” 娥皇斜眼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没有赢,你却输了。” 彤妃泪眼婆娑,只痴痴的看着句龙,但句龙终究没有看她一眼,只护着娥皇大步离开了。 彤妃及彤霞阁一众人都入了刑房,第二日,便有消息递到了共工那里。 彤妃本人及安嬷嬷倒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但彤妃身边的几个得力婢子却是全都吐了个干净。 包括彤妃安排小依下毒给王妃,小依被逼死,家宴上彤妃以紫荆草害王妃咳嗽以及这次安排死士打算对娥皇下手。 桩桩件件皆是共工忍不得的事情,是日共工便下令,彤霞阁一众婢子赐死,安嬷嬷赐死,彤妃打入幽冥殿。 幽冥殿是历代犯了大罪的族妃关押之处,关进了这里,基本再无出去的可能。 知道了彤妃已经是无用棋子,棺壬只担心她供出自己来,便求了月厘帮忙,在送给彤妃的吃食中,下了足量的飞絮还春。 娥皇听说了彤妃被关进幽冥殿,便想来询问关于母妃中毒一事,推开幽冥殿阴森的大门,娥皇这才发现,彤妃已经过身了,手里只握着一颗同心结。 再没有人会知道,那是她曾为了句龙而织的同心结,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她便成了他的庶母。 那一夜,他那样决绝冷漠的眼神,将她所有的希望与温度一点点抽走了。 她明知道那顿饭菜有毒,可是,她还是愿意,一了百了。 ”兕冬,你有了更好的母亲,我也放心了,将来一定不要念我,幸而你还小,就这样忘了吧。” “娥皇,王妃,对不起,死到临头,我才发现我错了,错的那样离谱。” “王上,请你善待我的儿子,即便他的母亲那样糟糕。” “二公子--句龙,我又何必执念,解脱了,真好,这半生,这一世,这份情,你既然不要,我全部带走……。” 第83章 拟订婚期 墙上那鲜红的一个“悔”字深深刺痛娥皇的眼睛,眼角有晶莹的泪花流出:“羽鹭,我为你报仇了。” 她看了眼彤妃的症状,发现她正是中的飞絮还春之毒,这才明白她果真是毒害母妃的真凶,只是此刻,那个“悔”字如此惊心,她竟然恨不起来了。 人都死了,万事皆空吧。 娥皇独自走出阴暗的幽冥殿,身后响起守卫的声声高呼:“彤妃过身了,彤妃过身了。” 为了兕冬的颜面,为了有巢氏和神农氏的颜面,对外只是宣称彤妃因病逝世,便草草的埋葬了。 娥皇绕过层层的宫殿,独自走到神农的角门处,抬眼便看到一对守卫抬着彤妃的尸身,匆匆忙忙的向外走去。 娥皇知道,父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彤妃葬入神农王陵的,只是可惜了她生前这样爱美的一个人,死后如此凄惨收场。 视线慢慢收回,娥皇一转身,便看到句龙正站在一旁,眼睛随着彤妃尸首被送走的方向。 他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脸色也煞白无比。 娥皇终究没有说话,只悄悄走到句龙的身旁,默默的陪他站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句龙才略略收回回忆的思绪,对娥皇道:“母妃没事吧。” 娥皇摇了摇头:“母妃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了。” 句龙缓缓点了点头,听娥皇淡淡道:“明日我要去一趟轩辕族探望姑母,二哥可要同行?” 句龙摇了摇头:“我会派人保护你,必让你此行无忧,只是,我想陪陪兕冬。” 提到兕冬,娥皇的眼里突然泪水集聚,却强行不让它落下来,勉强道了声:“好。” 听到彤妃死了,月厘眼里闪过一丝嗤笑:“无用之人,死了也好。” 如此,棺壬的帮手,便只有自己了,何况那个彤妃那么蠢,或者说不定还会拖累了自己。 刚说完,便看见逢蒙跟着犬修入了修义殿来。 月厘笑着迎上犬修,问道:“今日第一次进入军中,感觉怎么样?” 犬修伸了伸胳膊,回道:“浑身酸痛,可见这军中之事繁琐,我就说二弟在军中就可以了,你偏要我去试炼,我啊,还是适合处理政务。” 月厘笑着回道:“二弟再能干,到底你才是王储,军中之事怎么可以一概不懂呢。”说完,她便对逢蒙道:“蒙将军说是不是。” 逢蒙岂会不懂月厘的暗示,赶忙回道:“储妃果然是公子的贤内助,事事都替公子考虑。” 犬修听了这话自然也是高兴,便点了点月厘的鼻子道:“知道你贴心,不枉我这么疼你。” 月厘装作娇羞的样子道:“这还有蒙将军呢,你也正经些吧。” 犬修这才笑了笑,便进内殿换衣服去了。 待犬修离开,月厘面色才一改笑颜,拿帕子擦了擦鼻尖,对逢蒙道:“怎么样。” 逢蒙笑着走近月厘,伸手摸了她的手道:“什么怎样啊。” 月厘一惊,忙着拿开自己的手,说道:“你放肆。” 逢蒙可不怕,故意又凑近月厘的头道:“你既然觉得我放肆,不如跟你夫君去告状啊。” 说完,逢蒙便转身要走,月厘还有事情要仰仗他们,只得忍了这个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逢蒙脚步一停,看月厘走了过来,柔声细语道:“若是被人看到可怎么好” 逢蒙这才笑了,他看了眼月厘,回道:“你放心,大公子虽然资历不深,但是好歹是王储,各将领还是认服的。” 月厘道:“只有将兵权握在他的手里,才有我来掌控的可能。” 见犬修换完衣服出来,逢蒙赶紧提高嗓门道:“储妃放心,王储定然会为了您好好努力上进,一定不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犬修笑着走出来,对逢蒙笑笑道:“蒙将军真会说话,好了,我与储妃要去见王妃了,你先下去吧。” 逢蒙点了头便应声下去了。 月厘问道:“今日妹妹也会去探望母妃吗,倒不如我们寻了她一同去吧。” 犬修笑道:“妹妹去了轩辕族了,一时半会先回不来的。” 月厘闻言竟生气起来,怒声道:“未出阁的姑娘,这样一个劲的跑去见轩辕帝储,没得让人笑话我们神农不懂规矩。” 犬修一愣,才道:“我想,妹妹应该是去探望姑母和禹祖吧,母妃一向与母妃交好,眼下抓到了给母妃下毒的真凶,自然要去给姑母送消息的。” 月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转而笑声灿然起来:“你看我,又犯了老毛病不是,咳,以前都是因为这些跟妹妹闹得不愉快的,我却还是改不了这毛病。” 犬修见月厘这么说,才笑道:“这不怪你,你自小便是将规矩看的格外重要的,好了,不说这个了,快去看望母妃吧。” 月厘点点头,便随着犬修一同去了。 轩辕族,大凰殿。 娥皇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知了璃凰,倒是引来璃凰一番感叹,听到娥皇说月厘并没有过分难为自己,璃凰也稍稍放了心。 羽织得知了羽鹭的死,自然也是伤心的不成样子,索性羽鹭算是拼死护住了娥皇,倒也实实在在算是一个忠仆了。 璃凰下令好生安抚了羽鹭的家人,将他们全部安置妥当,每月送去银钱和粮食,算是娥皇的一点心意。 娥皇又去看望了小禹祖,这才慢慢走出大凰殿来。 她正要去见姬俊,却见他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姬俊不由分说的将娥皇一把揽入怀里,全然顾不得大凰殿内外还有许多的婢子。 娥皇倒是觉得不合规矩,便赶紧抽出身子道:“你这是做什么,周围还有许多人呢。” 姬俊又将她重新拉入怀中,语气惊慌道:“怕什么,谁不知道你是我轩辕未来的储妃。” 娥皇只觉心里异常温暖,因而也顾不得频频投来的目光,说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姬俊重重吐出一口气:“娥皇,你若有办半分不测,我便永远原谅不了我自己。” 他喘了口气,又道:“我昨日去探望大羿,才在大羿口中听说了此事,恨不能立马飞奔到你身边去,可当时天色已晚,便想着今日再去,结果你就来了。” 娥皇笑笑道:“没事了,我都处理好了。” 姬俊慢慢低下头,轻声说道:“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要赶紧去见叔尊,定下你我的婚事,如此,你便可以留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娥皇慢慢直起身子,缓缓道:“这,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不急”,一个声音自身后想起,娥皇望了去,这才看到玄帝正慢慢走来。 娥皇忙着见了礼,玄帝笑着示意娥皇起身,朗声道:“只要娥皇愿意,随时可以做我轩辕的储妃。” 想来刚刚玄帝是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的,娥皇不禁脸一红,嘴里不肯说出话来。 见娥皇没有开口,玄帝道:“俊儿,看来娥皇对你还不是很满意啊。” 娥皇哪里不满意,忙着说道:“没有没有,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玄帝看娥皇一脸羞涩,便朗声笑了起来。 听说玄帝来了,璃凰自然也迎了出来,慢慢道:“尊上不是去巡视河道了吗,一切可还顺利?” 玄帝笑着走向璃凰,暖声道:“治水治了这么些年,总不见起色,前几日俊儿呈上修改河道的计策,倒是颇有奇效。” 璃凰笑了笑回道:“俊儿治世之才,是我轩辕的福气。” 姬俊不敢居功,只道:“是叔尊治水有方,我不过是想全了一些而已。” 玄帝笑道:“俊儿何必谦虚,为了奖你之功,不如本尊今日就全了你的心愿。” 他笑着看向姬俊和娥皇:“听说神农王女能在死士嘴里审出东西来,果然是巾帼须眉,明日,本尊就向神农族宫正式发出帝尊令,求娶神农王女,为我轩辕储妃。” 娥皇一时有些愣了,看着一旁喜不自胜的姬俊,不知作何反应,倒是璃凰赶紧出言提醒,娥皇这才跪了下来,将玄帝感谢了一番。 玄帝开怀大笑了起来,又与三人玩笑了一会儿,一同去看望了禹祖,方才作罢。 娥皇依旧是云里雾里的状态,只是感到姬俊暗暗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既是有情人,难得成眷属啊…… 第84章 兄妹反目 果不其然,娥皇回到神农族的第二天,玄帝便一道帝尊令入了神农,正式求娶神农王女,就连婚书也一并带了来。 共工知道,玄帝这次是认真的了,所以赶紧叫了棺壬来商议此事,棺壬自然是不乐意的,因此极力的阻挠这件事。 但共工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和推辞,何况娥皇自己是愿意的,但他还要再想想,于是只是回了轩辕族,说是这两个月要巡视河道,无暇顾及女儿的婚事,所以两个月后回来再议。 两个月的时间,玄帝倒是等得起,于是便同意了。 其实这两个月,是棺壬许下的承诺,眼下只能先抵挡这一会儿,然后再想办法。 回到军师府,棺壬忧心忡忡,不多会儿,逢蒙便从军中回到了府里。 他自然也听说了此事,便坐在棺壬身旁道:“父亲,听说轩辕下了帝尊令,要求娶娥皇王女。” 棺壬脸色一沉,怒道:“帝尊令一出,这便是逼着我们交人了,说好听点叫求娶,其实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那,王上如何说,”逢蒙问道。 “许与不许之间吧,”棺壬回道:“眼下王上显然夺尊之心甚弱,不过是不想白白将女儿嫁去轩辕,但若将来真的决定屈于人下,说不定为了女儿的幸福,会直接妥协了呢。” 逢蒙语气变的急促起来:“那怎么办?” 棺壬深深看了他一眼,回道:“王上借口巡视河道,其实是给自己一个轻松的环境,好去静心思考,在他真的做出决定之前,我们定要先下手为强。” 逢蒙想了一想,回道:“父亲的意思,可是要用到储妃?” 棺壬点点头,冷声道:“她会明白如何做的。” 逢蒙明白了棺壬的意思,便寻了个合适的机会去找月厘了。 娥皇知道父王这次的巡视河道,不过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婚事,她想为自己争取什么,便直接来了万梓殿。 王妃倒是很满意这桩婚事,见娥皇对姬俊也是有情的,自然愿意成全他们,静妃此时也在万梓殿,自言也愿意做娥皇的帮手,帮着劝说神农王。 娥皇喜不自胜,忙道谢给母妃和静姨娘。 三人正有说有笑,就看见月厘缓缓走了进来。 虽然月厘对王妃面上倒是一向还好,但王妃知道娥皇不喜欢她,自然连带着不喜。 何况她又得罪过静妃,因此静妃脸色也不好。 月厘根本不在乎这些,直走过去恭声道:“母妃安好,今日身子可好些。” 顾忌着儿子的幸福,王妃到底还是要给些好脸色的,便笑道:“劳你记挂,好多了。” 月厘笑着坐在一旁,抬了眼看了下娥皇,不冷不热的说道:“听说妹妹要嫁到轩辕了,真是恭喜了。” 娥皇看了眼月厘,回了声:“未定之事,何来的喜?” 月厘瞪了眼娥皇,继续道:“早晚的事,妹妹若是真的嫁过去,我们也能跟着沾光呢,不过……”,她顿了顿,掩嘴笑道:“就是将来见了妹妹,怕是母妃都要见礼了呢”。 静妃受气的事情娥皇并不是没听说,只是碍于犬修的面子不愿意生事,眼下见她提到这里,娥皇嘴角一丝冷笑上扬,回道:“长辈就是长辈,无论何时,这嫡庶之分也越不过长幼有序,这是我九州最起码的礼仪,娥皇就是再无耻,也不能忤逆了长辈不是。” 她故意将声音说的很大,朗声道:“王嫂,你说呢?” 月厘吃了一鳖,却没有任何反驳的理论,只嗤笑道:“但到底,也是尊卑分明。” 娥皇又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回道:“王嫂所谓的卑,是万众,是平民,是九州民心,若失了这样的卑,你所谓的尊,又言何高贵呢?” 月厘被娥皇这一番话说的不知怎么回,只能暗自生气。 静妃和王妃都知道娥皇这是替静妃上次的事情讨公道的,心里是十分赞同的,于是也没有说话。 就在月厘思考如何开口的时候,犬修和句龙的到来算是打破了这个僵局。 见两个儿子进来,王妃率先开了口:“修儿龙儿,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犬修笑道:“刚处理完军中之事,便同二弟一起来探望母妃。” 娥皇十分不解,神农的军政一向是犬修主政,句龙主军的,怎么犬修到去了军中呢。 她不禁开口问道:“兄长不是应该主理政事吗,怎么如今连军武也管起来了。” 犬修看了眼月厘,笑了笑回道:“哦,只是向二弟学习一下领军之事,增广见闻罢了。” 娥皇早已看到月厘给犬修使的眼色,心中怎会不知,这又是月厘的主意,目的绝对是要抢夺句龙手中的军权。 她笑了笑,冷然道:“兄长与嫂嫂真是伉俪情深啊,就连说句话,都要统一了口径才说出口。” 犬修闻言,面色立马尴尬起来,句龙本不想争什么,于是回道:“娥皇,你少说两句吧。” 娥皇哪里忍得住,语气更加生气起来:“二哥看不出来吗,人家这是要防着你呢。” 王妃和静妃都知道是这个意思,不过句龙自己都没有异议,所以她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族内和顺。 但娥皇突然捅破了这层纸,到叫二人也不知如何劝解了。 月厘却突然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说道:“我不过是看二弟一人打理军务实在辛苦,想着夫君毕竟是王储,不该让二弟事事悬心,所以才让夫君多多帮衬的,眼下竟让妹妹误会了我,我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见月厘哭的这样委屈,犬修一时冲动起来,心里十分恼了娥皇,便走过去一把牵起月厘的手,怒冲冲的走了出去。 王妃刚想叫住月厘,却被娥皇拦住:“母妃,你还看不出来吗,兄长明显是被她迷了心窍,眼下半点实话都听不进去的。” 她又自然自语道:“我总算明白了,原来她就是这样迷惑兄长的,他也真是不争气。” 王妃叹道:“娥皇,到底他是你的兄长,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静妃也道:“娥皇,不如明日你亲自去给你兄长道个歉,好歹也是一家人不是。” “道歉?”娥皇猛地站起来:“我凭什么道歉,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一对夫妻,一个心术不正,一个有头无脑,对得起我的道歉吗?” 见娥皇如此桀骜不驯,王妃更加生气,全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她生怕娥皇的不懂事会引起兄妹之间的龃龉,想着给娥皇一个教训,便怒道:“你,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娥皇高昂着头道:“母妃,姑息养奸的话,只能自食其果,你以为一颗烂透的心,能靠着些许阳光就新鲜再生吗?” 王妃闻言更加生气,直言道:“你,你给我出去,若你不给王兄道歉,就不要再来见我。” 见王妃气成这样,娥皇一时也有些心疼,便弱弱道:“那母妃好好养着,我先出去了。” 静妃忙替王妃抚着后背,示意句龙跟出去劝劝,句龙紧跟追着去了。 句龙几步便追上了娥皇,说道:“你何必如此呢,去认个错不就好了。” 娥皇抬了眼看向句龙,回道:“我只是希望母妃不要事事求全,否则,求来的还不一定是什么呢。” 句龙叹了口气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娥皇道:“我回巫族呆几天去,等过阵子母妃气消了再回来吧,上次遇到歹人那事,想必长老们也牵挂,正好我回去看看。” 句龙点点头,回道:“也好,省的你回头见了王嫂王兄也是彼此尴尬,道不如先回去避避风头。” 娥皇点点头,便回裳罗殿去了。 静妃依旧在替王妃拍着背,也不禁问道:“其实娥皇也没有做错,姐姐何苦这样逼她呢。” 王妃也叹了口气,只回道:“她是个要出嫁的人了,若是还这样一味的耍性妄言,可怎么担得起帝族储妃的威严啊。” “原来如此”,静妃点点头,这才明白了王妃的良苦用心。 这一夜,母女各怀心事,全都没有睡好。 第85章 不耻偷情 犬修亦是一夜没有睡好,不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月厘声声泣泪,哭的十分热闹。 犬修怎么忍心娇妻如此委屈,心里更加暗怪起娥皇来,又对月厘软语温存,好生劝慰,这才让她转悲为喜。 翌日清晨,听说娥皇要去宝源山,纯狐自然喜不自胜,忙着将都收拾妥当了。 娥皇觉得十分纳闷,之前她说去宝源山的时候,纯狐都是非阻即劝的,怎么今日到十分赞同,还非常积极了呢。 不过娥皇倒也没有问,便由一队护卫护送着去了宝源山。 这日,逢蒙也趁犬修在军中忙碌,特地来见月厘。 月厘将殿中婢子一概打发出去,一个也没留在殿里,众婢子虽然都知不妥,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见月厘坐在内殿的榻上,逢蒙二话不说就坐了过去,他见月厘面色尴尬,丝毫不忌讳什么,只往她身上贴了贴,腻着说道:“储妃,听说昨日你受了委屈了,真真是心疼死我了。” 月厘苦笑一声,挪了一挪,只淡淡道:“没什么,早晚都要讨回来的。” 逢蒙接着又往前凑了凑,笑道:“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储妃。” 说罢,逢蒙不顾月厘的闪躲,一把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月厘十分别扭,挣扎着说着:“若是被人撞见,我还要不要活了。” 逢蒙却是不怕的,只深情款款的看着月厘道:“犬修要忙军务,一时半会回不来,这殿中的婢子也全数被人支走了,还怕什么呢。” 说完,他慢慢凑近月厘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其实,逢蒙又何尝喜欢月厘,不过是彤妃死后,他们必须为了保证月厘的忠诚,所以,逢蒙才决定引月厘上钩,如此,才能保证拿到月厘的把柄,让她更好的为自己办事。 月厘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又没有什么办法,她要报仇就只能不惜任何代价,何况她本身也不喜欢犬修,既然都是逢场作戏,跟谁不都是一样的吗。 看月厘没有继续反抗,逢蒙的动作更大胆了起来,他慢慢靠近月厘酥.软.温.香的身子,伸出手慢慢进到她的衣服里。 冰冷的触感惹的月厘浑身一阵颤.抖,逢蒙更加用力,一双手肆意在她的身体上游走玩闹,月厘终究经不住这样的挑逗,轻轻溢出一声娇.羞的呻.吟。 逢蒙此时突然有了反应,看着月厘羞赧含情的精致小脸,他只觉体内欲..火喷涌而出,便再顾不得挑逗,径直将她压在了身 下。 不是初次,何况又是偷,月厘竟也渐渐变得迷失,一波一波袭入脑中的都是欲.仙.欲死的感觉,她不得不承认,逢蒙真的是太懂女人了。 一番激烈的云.雨过后,逢蒙躺在内殿的榻上,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笑着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美人,挑逗道:“怎么样,可让你满意?” 这个时候,月厘自然不能说别的,只往他身上凑紧了些,算是肯定的答复。 待歇够了,逢蒙才起身穿好衣服,对榻上的月厘说道:“阻止娥皇加入轩辕族的办法,你可有主意。” 月厘摇了摇头,便穿衣服边道:“犬修愿意,我也劝不动什么。” 逢蒙回过头道:“那就想想办法啊。” 月厘将衣服穿好,站起身问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们都想不到,只能用拖延时间的办法。” 突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大声道:“拖延时间?” 逢蒙忙问道:“你想到计策了?” 月厘抬眼看了一下逢蒙,笑笑道:“你说,若是王妃撒手人寰,娥皇是不是要守孝三年呢,轩辕等得起吗?” 逢蒙和月厘对视一眼,哈哈笑道:“就知道你有办法,那,这事可就交给你了。” 月厘笑了笑,回道:“自然,我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刚说着话,便听到外面似有脚步声响起,逢蒙一惊,赶紧从后门溜出去了。 这脚步声是王妃殿里的婢子葱儿的,因着王妃要替娥皇安抚月厘,便派了葱儿来送些东西。 走到门口,葱儿隐隐约约见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只看得清后背,却没有看到容貌,正在纳闷之时,月厘便出来了。 葱儿赔笑着将东西送给月厘,月厘只淡淡的接了,面上看不出喜不喜欢,葱儿也是纳闷,怎么此刻修义殿一个婢子也没有,但她知道自家储妃的脾气,哪里敢多问,放下了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逢蒙自在修义殿尝到了甜头,便经常趁着犬修不再与月厘偷偷私会,每每要私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月厘总是要将婢子们支出去。 一来二去,修义殿的婢子们私下里也纷纷议论起来,但终究只是私下,到底传不出什么来。 月厘这几天倒是经常去万梓殿,但王妃身边的人都谨慎的很,一时间她也无从下手,只能另想办法。 军务这边,句龙本来就不想争什么东西,便把军队的权利基本都移交给了犬修,自己做起了富贵闲人。 其实犬修对军务一窍不通,所以都麻烦着逢蒙帮衬,渐渐的,逢蒙便在军中有了自己的势力。 而句龙呢,平日也就是看看书,喝喝茶,倒是惬意的很。 不管军务的事情,耳朵里倒是能听进更多的闲言杂语,关于月厘的传言有那么一两句落在耳朵里,倒是让句龙觉得十分刺耳。 于是,他寻了个机会,特地来见犬修。 犬修此时正在无上殿出来,忙了一天的政务,还要去军中巡视,这一天天也是累的很。 没有办法,父王不在,他必须担起王储的责任。 句龙几步走到犬修身边,问道:“兄长忙完了,可是要去军中?” 犬修点点头,疲惫的说道:“是啊,一天天的,歇都歇不了。” 句龙笑了笑,说道:“那不如今日偷懒片刻,我们去修义殿喝茶如何。” 犬修面色十分为难:“若你王嫂知道,又要说我不思进取了。” 句龙眉心微皱,没想到犬修如此态度,刚要再说什么,犬修便已抬了脚,说是要去军中看看。 既如此,句龙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流言渐渐开始发酵,月厘也发现了苗头,便和逢蒙商议,最近还是不要来往了。 逢蒙亦知道月厘的顾忌,他又何尝不怕,便只好答应了。 但是他只是总也忘不掉月厘那摄人心魄的样子,这一日,他又想要见月厘,便让她借口回柏皇去,两人去族宫外面的地方约会。 月厘拗不过他的请求,只好答应了。 两人约在族宫外一处偏僻的地方,自然又一番软语温存,颠鸾倒凤,一时事毕,逢蒙才道:“再有一个月,王上就该回来了,父亲的意思是,该动手了。” “可是”,月厘担忧道:“王妃这边,实在不好下手,何况,犬修最近好像听到了什么谣言,对我看的也紧了。” 逢蒙想了一想,突然脑中有了一个两全的法子,冷然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他一起解决了吧。” 月厘吃惊的看着他,片刻才摇摇头道:“不行,他……他到底是我的夫君。” “你舍不得了?”逢蒙冷冷看着她,见她犹豫不决,立马换了副笑脸,贴到她身边道:“眼下我们已经掌握了军权,他没有什么用处了,再说他不出事,王妃那你如何下手?” 月厘惊恐的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若是等他发现你我之事,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或是等到王上回来,娥皇嫁了,你毕生的谋算,都将付之流水,你会被娥皇永远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够了,”月厘的复仇之火已然燃起,她冷冷看着逢蒙道:“你说怎么办?” 逢蒙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月厘终才冷着脸点点头。 逢蒙十分满意月厘的乖巧,转身又将她压在了身子下面。 第86章 娥皇献“身” 巫族,宝源山。 如今已是夏初,娥皇,猛然发现树上的叶子已经都郁郁葱葱了起来。 这一个月,除了陪灵山十巫制药闲聊,就是跟师兄弟们玩笑打闹,娥皇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每天都过的不亦乐乎。 姬俊也知道她来了宝源山,时时常常的来探望,有了姬俊的陪伴,娥皇觉得日子过的更加开心,颇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 她也偶尔撞见了几次纯狐一脸欣赏的看着大羿,因此,她便觉的,纯狐应该是有几分喜欢大羿的。 这一日,娥皇刚刚走出詹灵宫,便看到姬俊笑着向自己走来,娥皇笑着迎上去,朗声道:“姬俊,你来了。” 姬俊细细看向娥皇,见她穿了件暖茶色的长袍,头上并未挽髻,一副明媚活泼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 他笑着道:“两三日没来看你了,心里思念的紧。” 娥皇笑容更加明媚,拉着他的手道:“正好我今日想去看看老翁了,你陪我去。” 姬俊点点头:“说来是该去看看了,我也十分牵挂老翁的身体,正好,这次我可以多呆几天。” 见他答应,娥皇十分欢喜,忙牵着他向后山走去。 许是心情大好,娥皇走的十分快速,饶是姬俊不断提醒“慢点,小心”,娥皇还是好几次差点跌在他怀里。 纯狐和大羿正在后山采药,见娥皇和姬俊手牵手,纯狐笑容满面,但回头看见大羿脸上的落寞神情,纯狐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一月观察下来,纯狐隐隐感觉到大羿对娥皇的感情不只是兄妹这样简单,虽然娥皇眼里只有姬俊,但大羿每每见了她,眼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放出光来。 娥皇也见到了她们,便走过去吩咐纯狐道:“纯狐姐姐,回头你告诉师尊一声,就说我和殿下去探望故人,你一说师尊就会懂得。” 纯狐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忧的说:“姑娘什么时候回来,不如,让羿将军互送你和殿下吧。” 她只是想成全大羿的心思,却听娥皇噗嗤笑道:“你这是在质疑殿下的武功吗,放心吧,他能护得了我的,何况,外人不宜同行。” 外人?何其伤人的一个词,大羿只觉这两个字有千斤重,每一个字都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 娥皇却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想留大羿单独和纯狐相处而已。 姬俊也笑道:“纯狐放心,我将娥皇看的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必然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的。” 娥皇抬头忘了眼姬俊,笑声十分迷人,赶忙拉着他向前走去了。 待娥皇走远,纯狐不禁看了眼大羿的神情,见他自顾自低着头采药,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便也没有说什么。 娥皇和姬俊一路来到后山上,走到当初采七色堇的地方,娥皇将当初遇到中蛊之人的经过全数告知,姬俊这才知道,原来是娥皇的神女之血救了他们一命。 到了烈山斋,老者正在编写药经,见到娥皇姬俊一起来了,老翁倒是意外的很,忙招呼他们坐下了。 娥皇觉得十分好奇,便道:“老翁,你这是做什么呢?” 老翁笑道:“将我收集整理的药草入册,以便后人传览。” 娥皇和姬俊不禁凑过去,才看到老者将药草的药性、入药之法、禁忌等等做了详尽的介绍,二人对视一眼,都十分佩服老者起来。 老者看着娥皇,缓缓问道:“娥皇,你可是已然找到亲生父母了,是,神农王和王妃?” 娥皇笑着点点头,心想一定是师尊将事情全部告诉了老者,于是感恩道:“还要谢谢当初老翁替母妃查出身中何毒,如今,母妃才能渐渐好转,我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帮的,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老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淡淡道:“救病容易救命难啊。” 娥皇倒是不明白,姬俊也云里雾里,便笑道:“无论如何,老翁都是我们的贵人。” “贵人?”老翁抬眼看了他们二人一下,笑道:“你们才是贵人。” 见二人有些发愣,老者便起身笑道:“好了,我昨日入山打了些野味,你们一会儿去吃一些吧,我还要去再找些药来,这两日就先不陪你们了。” 老者说完,也不顾姬俊娥皇的吃惊神态,自拿了墙角的背篓,转身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他独自走到门外,仰天长叹一声,心里暗暗道:“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 娥皇被老者的离开弄的十分发懵,缓了一缓才对姬俊道:“我们特意来看老翁,他怎么自己到走了?” 姬俊也哭笑不得,但又大概知道老者的身份,如今他知道了娥皇是自己的后人,肯定一时触景伤情,便对娥皇道:“世外高人,大抵都是这样的吧。” 娥皇摇了摇头,努努嘴道:“世外高人,都是怪人。” 说罢,娥皇便坐在那一堆药经旁边,细细替老者整理起来,一时脑中突发奇想,伸手拿了支笔,在老者药经的右上角写下几个小字:神农本草经。 姬俊哭笑不得,嗔怪道:“你不过帮忙整理一下而已,怎么就变成神农本草经了?” 娥皇调皮的笑道:“哼,谁让老者对我们这样视而不见的,我戏弄一下他,权当做报仇了。” 姬俊看她机灵古怪的样子,一时间笑的更加开心起来。 夜深之后,二人自然心有灵犀的一同来到定情之处。 娥皇坐在石头上,靠在姬俊的怀里,慢慢开口道:“你说,下个月父王回来,会不会答应我们的事情。” 姬俊笑着点点头:“你父王这么疼你,一定会同意的。” 娥皇笑道:“那便好,也省的我留在神农,惹的母妃左右两难了。” 姬俊回道:“之前听你说你和月厘的恩怨是非,我却觉得,你母妃是为了你好,才会逼你去低头,再怎么说,那边也是你的同胞兄长。” 娥皇撅嘴道:“他现在心里都是他的娇妻,我说什么都是错的,与其如此,不如躲了出来,倒是彼此干净。” 姬俊笑了笑,更加抱紧娥皇的身子,说道:“好好好,知道你是为了不让你兄长和母妃为难,宁可委屈自己,你放心,等你嫁入轩辕,这些就都不必面对了。” 娥皇点点头,回道:“我没有别的希望,只愿月厘能对兄长真心,如此便随她去吧。” 姬俊嘴角微微上扬,柔声道:“你兄长若是知道你的心思,必然会十分欣慰的。” 娥皇想起什么,慢慢抬起身子对姬俊道:“你觉得,父王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 姬俊点点头:“自然,看得出,你父王也希望你幸福,这是,他依旧在面子和女儿之间纠结罢了。” 娥皇俏眉一抬:“那我倒是有个方法,让父王不必如此纠结” 姬俊一愣:“你?你有什么法子?” 娥皇美目流转,滴溜溜道:“你想想当初我那么反对,为什么月厘还能嫁进来?” 姬俊回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妹妹,自然说话不算。” 娥皇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若是一早被我知道,我肯定会直接破坏,不过是父王早就派人签了婚书,结亲已然成为事实,我若反对只会令神农被人笑话不守信用,所以我才忍了。” 姬俊不知娥皇何意,说道:“那,又如何?” 娥皇嘴角一丝狡黠的笑容滑过,悠悠道:“他们可以先斩后奏,我为什么不行。” 她慢慢凑到姬俊身边,笑着说道:“不如,我们去洞房吧。” 去洞房?姬俊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见姬俊面色这样尴尬,娥皇怒道:“你不愿意吗?” 姬俊怎么会不愿意,只是不肯委屈娥皇罢了,便道:“我只是,不想委屈你。” “无妨,”娥皇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迟早要结为夫妻的。” 说完,娥皇突然上前去解姬俊的衣服,姬俊一时愣住了,片刻才突然站起来,望着娥皇吃惊的小脸道:“娥皇,你……你冷静些……。” 然后,姬俊便踌躇片刻,终究还是落荒而逃了……。 对于姬俊的羞涩,娥皇觉得十分不满意:“这有什么可害羞的,这次不行,下次你可逃不出我手心了。” 娥皇叹了口气,起来打了打身上的土,便大摇大摆的走回去了。 第87章 终于圆房 娥皇可不是轻而易举就半途而废的人。 夜深了,姬俊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就是难以成眠,月光透过窗户洒入屋中,倒是显得十分曼妙和多姿。 少时,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姬俊不禁侧耳听去,刚刚模糊不清的声音又好似从未发生过,周围静的出奇。 姬俊转过身子,刚刚想合上眼睛,便看到被子慢慢动了起来,回过头去,就看到娥皇正咧着嘴,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的榻上翻了过去。 姬俊猛然惊坐起来,声音颤颤巍巍道:“娥……娥皇,你怎么过来了。” 娥皇被发现了,耸拉着脑袋,十分泄气的样子,嚷嚷道:“不好玩,这就被你发现了。” 姬俊觉得她真是神出鬼没,暗笑道:“你……大晚上不睡觉,仔细吹了寒风。” 娥皇猛然钻进被子中,潺潺笑道:“你要是怕我冻着,我便不走了。” 姬俊一时语塞,只尴尬的说道:“其实,已经夏日了,哪里就有什么冷风了。” 他显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娥皇一鼓作气的贴过去,轻声的问道:“你想好了没有啊。” 姬俊颇有些无奈,只能强忍住自己的欲望,继续劝道:“娥皇,还是等到大婚之夜吧。” 娥皇觉得很扫兴,干脆直接躺下来耍起了无赖:“那今日我在这睡,你去我那边吧。” 姬俊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便起身准备去那边睡,结果没看到被角被娥皇不小心压住了,起来的时候便直接被束缚住,径直趴到了娥皇的身上。 姬俊身上传来烫人的温度,全身都是十分紧绷的样子,娥皇干脆抚了抚他的后背,柔声道:“好了,好了,不勉强你了,看你吓的这样子。” 谁知,姬俊却低头吻了她。 熟悉的体香瞬间将娥皇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一起,姬俊的吻一如春水荡漾,让娥皇回味无穷,便也不再羞涩的回应着他,企图将自己的全部都交在他手上。 娥皇的主动向来是姬俊最害怕的事情,因为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念想要将她据为己有,今日亦如此,反正他们即将成为夫妻,姬俊便顾不得什么君子之约了。 意动情迷之际,娥皇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想不了,只听到姬俊在耳旁轻轻呢喃着:“娥皇,我爱你。” 然后,便是下半身传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娥皇觉得难受,一把将姬俊推开了:“你,你要做什么?” 姬俊一时愣了,这才意识到,娥皇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他不禁十分尴尬起来,只好爬过来抱住她,一点一点讲给她听。 娥皇听完,眉头不禁皱到了一起,半天才咧着嘴道:“这么疼,不洞房了。” 姬俊又是大吃一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什么,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但没过一会儿,娥皇又抬起头来,大声道:“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就白辛苦我了。” 还没等姬俊反应过来她哪里辛苦了,娥皇就又一次吻了上来。 既然是必经的过程,娥皇只好咬牙忍了,姬俊本来已经没了兴致,可娥皇突然又热情起来,他的心火也再一次燎原起来。 过程倒是十分顺利,只是在明显听到娥皇的一句痛的时候,姬俊蓦然间觉得十分心疼。 他知道,从此以后,她便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人了。 挨过最疼的时候,却渐渐迎来一些让人着迷的感觉,娥皇觉得自己的身子从最初的笨重变得一点点轻飘飘了起来,不禁伸出手去,更加抱紧了他的后背。 动人心魄的夜晚,在一片缱绻缠绵中静静的睡去了。 翌日清晨,姬俊醒来的很早,望着怀里安睡的娥皇,他满心里都是幸福的感觉。 看她睡得这样沉,姬俊不忍将她叫醒,便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去厨房为她准备吃食了。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娥皇才大大伸了个懒腰,睁开了惺忪朦胧的眼睛。 姬俊正坐在桌边,见她醒来,忙凑了过去。 娥皇看到姬俊,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禁更加羞涩起来,她低下头去,突然看到榻上的被子上有一块鲜红的血渍。 难道姬俊受伤了吗,娥皇不禁叫起来:“哎呦,你是受伤了吗?” “受伤?没有啊,”姬俊回道。 “那就奇怪了,”娥皇自言自语道:“那这被子上怎么会有血渍?” 额,姬俊又是一阵语塞,便将被子一把掀开,回道:“没事,不用管,快来吃饭吧。” 娥皇好奇的披上外袍,刚要下榻,就又是一声“哎呦”叫了出来。 姬俊十分关切,忙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娥皇嗔怪道:“还不是你,我现在浑身酸痛的很。” 姬俊突然笑了出来,摇摇头道:“好好好,都怪我,那,要不要我喂你啊。” 娥皇怒看他一眼,哼了声道:“我是身上疼,又不是嘴疼手疼,还不至于让人喂呢。” 姬俊更觉好笑,赶紧招呼她来吃饭了。 娥皇是真的饿了,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饿过,这顿饭,娥皇足足吃了两碗,这才稍稍感觉到身上有了些力气。 大抵是昨天晚上运动的太久了些,想起这个,娥皇到现在还会脸红心跳。 吃过饭,二人携手在烈山斋周围玩耍了一会儿,想着娥皇现在身上还觉得酸软,所以就决定明日再回前山去。 所以这一日,娥皇过的无比幸福。 早上,他们一同去采摘鲜花,姬俊为娥皇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花环,吃过午饭,他们又找到一处河沟,里面好多鱼儿欢乐的游戏,娥皇扬言要抓几条来吃,到底只是说说罢了,娥皇怎么舍得吃了它们呢。 很快,幸福的一天便迎来了日落时分。 娥皇觉得十分遗憾,因为老者今日也没有回来,不过也还好,反正自己以后还有机会来看他。 入夜,娥皇和姬俊坐在屋外,依旧和平时一样观赏着夜景,只是,今日的夜色好似与往常不同。 天空正中间依旧是明亮的月亮,但月亮两边各有一颗硕大无比又闪闪发光的星星,似乎是什么不同寻常的星象。 姬俊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道:“今晚的星象,倒是异于往常。” 娥皇也道:“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只可惜,我看不懂星象。” 姬俊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问道:“巫咸长老如此看重你,竟然没有教你占星术吗?” 娥皇摇摇头道:“长老说我没有占星的慧根,所以不学也罢。” 姬俊却不这样认为,许是巫咸占老有什么关于神女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未可知。 但终究只是猜测,他们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便没有深究下去。 夜已深,他们欣赏完了夜色,便一同回到屋中去睡了。 大羿久久站在夜色之中,定定的看着后山的方向,其实,只要娥皇开心,他就在没什么遗憾的。 何况姬俊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九州之中最配得上娥皇的人。 既然他们彼此相爱相惜,除了祝福,大羿想不到别的词语。 只是他此时并不知道,每一夜他独立在夜空下的时候,身后总是默默站着一个守护他的影子。 即便这样守护他的最后一丝温暖,对纯狐而言,已经是十分幸福的事情。 爱情这回事,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再多的承诺都是枉然,再多的期许都是空想,只要我愿意,便什么都不用说了。 第88章 犬修被杀 星象异常,旁人看不懂,灵山十巫确是能看明白的,詹灵宫中这异常的星象和天显,让灵山十巫一时之间都紧张了起来。 “这分明是二族对峙的状态,”巫彭盯着星盘,不安的说道。 巫罗长老到不这么认为:“可是,眼下轩辕和神农不是要结亲了吗,怎么会对峙?” 巫彭担忧道:“莫不是事情有变?” 巫彭说完,感觉抬头等待巫咸的答案。 巫咸一时也说不准,毕竟星盘的星象虽然不妙,但二星拱月,不一定就是对峙,他觉得先不能自乱阵脚,便安抚众人道:“这星象其实并不明朗,我等只需密切关注各族动态即刻。” 听巫咸这样说,众人心里才大约有了主意,眼下毕竟什么也做不得,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第二日,娥皇在姬俊怀里醒过来,便赶紧穿了衣服出门来看,老者还是没有回来,娥皇心里不免更加失落。 姬俊看得出娥皇的心思,便出言宽慰几句,就一同回了前山去。 娥皇最喜欢纯狐的,便是她不多问,不该打听的事情绝不打听,让娥皇十分舒心。 因着轩辕族最近因为河道改坝的事情比较忙碌,姬俊呆了一会儿,便与娥皇告了辞。 娥皇又恢复了懒懒散散的状态,闲暇独坐门外,心里暗暗想着,不知母妃最近怎样了,可还生气,但终究多想无益,娥皇觉得,还是等父王回来再回去吧。 只是那时她不知道,她已经再无机会守护她最爱的母妃了。 月厘最近经常借口出宫去,加上修义殿的婢子们流言传的更甚,连句龙都时常敲打自己,犬修怎么会不疑心。 而且,最近月厘频频拒绝自己要亲热的要求,每每都推脱身子不适,让犬修更加怀疑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转眼离两个月的约定就剩下三天了,神农王已经通知族宫,说是三日返程,见神农这边没有其它动静,轩辕这边便知道,基本上神农王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棺壬也觉得神农王这是默许的意思,否则不可能在没有想出办法的时候,就宣布如期返程,因此,这已然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棺壬吩咐逢蒙,让他去逼月厘出手。 已经走投无路,月厘只能点了头。 这日,她又要借口回柏皇族,犬修依旧是含笑答应着,心里却暗自绸缪起来。 待月厘的马车离开族宫,犬修便骑马追了去。 他曾派人去过柏皇族,却听说月厘这阵子只回去过一次,但,月厘跟自己说的,至少也有三四次了。 而且每次她出宫,都只带蛮儿一人,自己曾以娥皇遇险的事情劝过她,但她却丝毫不介意。 犬修不敢再想,只是边策马边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空穴来风而已。 月厘的马车停在离神农族宫差不多十里外的地方,马车里早已没有了人。 犬修在周围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破漏的小房子,蛮儿正守在房子后面。 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果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声不堪入耳的声音。 他强忍住心内的愤怒,继续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这次来,我是有事和你谈。” 是逢蒙的声音! 没等犬修反应,就听到月厘的声音响起:“你哪次不是有事才叫我来?” “这次不同,这次不是思念你的身子,而是有正事。” 逢蒙的声音如一把尖刀插进犬修的心里,让他一时之间痛到不能呼吸。 “你是说?”月厘声音断了断,又道:“不是还没定下婚约吗,说不定娥皇嫁不过去。” “你别自欺欺人了,三日后王上回来,你觉的我们还有动手的机会吗,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难不成是为了犬修?”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在乎他的心情,”月厘的声音再一次伤了犬修伤痕累累的心。 “那便好,你要记住你的仇恨,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声音一时间停下来,正在犬修准备破门而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逢蒙一番话便彻底让他清醒过来。 “若是犬修知道你当初在巫族如何对待娥皇,在族宫如何忤逆王妃,在轩辕如何陷害大羿,在这里如何与我欢好,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你敢威胁我?”月厘显然是生气了。 逢蒙笑道:“只是告诉你,我们,才是一样的人。” 犬修再也听不下去,径直大力破门骂道:“好你们这一对奸夫□□,竟在这里大言不惭,企图乱我神农一族。” 月厘惊呆了,顿时语气含了九分的惊吓:“你,你怎么在这里。” 犬修更加愤怒不堪,看到月厘这张伪善的脸,只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直的向月厘冲了过去。 突然,犬修身子一震,脑中继而传来刺骨的疼痛,这才明白,逢蒙在身后给了自己一剑。 剧烈的疼痛一阵阵的袭来,犬修终于支撑不住,在月厘惊魂未定的视线里软软的倒了下去。 全程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在心里默默念出三个字:“我……错……了。” 看犬修躺在血泊里,月厘显然是吓坏了,她眼睛瞪的滚圆,长大了嘴巴,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蛮儿显然听到了动静,赶紧跑到门前来,眼前的景象也吓的她不敢开口。 逢蒙不动声色走到蛮儿身后,伸手又是一剑。 接二连三的失去终于让月厘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疯狂的冲向逢蒙,大声的叫道:“你疯了吗?” 逢蒙定定的扶住月厘的肩膀,一字一字的重重说道:“你发现了蛮儿是轩辕锦妃安排的奸细,她要杀你灭口,但大公子替你挡了一剑,后来我及时赶到,救了你,明白了吗?” 月厘惊恐的抬起头,见逢蒙眼中写满杀意,她知道,复仇的第一步,逢蒙是帮自己踏出去了,眼下犬修已死,她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她拼命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逢蒙这才满意的擦了擦剑上的血,换上一副慌张的样子骑马回神农报告去了。 月厘望着犬修和蛮儿冰冷的尸体,想起昔日里他们对她的百依百顺,泪水如决堤的波涛,直撞的她五内溢血难忍。 娥皇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她正在准备她的作品,泥塑小人,这泥土是纯狐特意去后山寻来的,手感极佳,娥皇只做了一个下午,一对栩栩如生的小人便做好了。 纯狐看着娥皇如此精心制作,不禁开口问道:“姑娘这是做的什么?” 娥皇笑了笑:“这是我做的一对喜人,好看吧。” 纯狐点了点头,问道:“可是您与殿下。” 娥皇头点的如捣蒜一般:“怎么样,像不像,你说,姬俊会不会喜欢。” 纯狐若有所思,暗暗替大羿伤怀,娥皇见她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想什么呢?” 纯狐这才回过神,解释道:“没有,觉得殿下若看了,一定十分欢喜。” 娥皇笑容如山茶般灿烂:“我觉得也是。” 纯狐见娥皇自顾自忙着给泥塑上色,又道:“姑娘,觉得羿将军如何?” 其实纯狐是想问娥皇对大羿的感情有无察觉,娥皇却以为纯狐这是替她自己问的,便笑道:“非常好,和纯狐姐姐很是登对。” “关我什么事啊,”纯狐有些羞赧。 娥皇笑容满面:“我觉得你们很合适啊,回头等我嫁到轩辕,一定想办法把你许给大羿。” 见娥皇已然看穿自己的心思,纯狐更加羞涩:“姑娘说什么呢,纯狐要一辈子陪着姑娘的。” 娥皇忙着摇摇头:“知道你衷心,但我也不能霸着你不是,不过将来你随我嫁入轩辕,自然有的是机会亲近大羿,他本就是轩辕的将军。” 见娥皇这样说,纯狐更羞涩起来。 给小人上完色,烤干完毕,娥皇笑道:“纯狐姐姐,你帮我把它送到轩辕,亲自交到姬俊手里。” 纯狐自然是愿意,忙点了头,小心翼翼的将一对泥塑小人包好,送去给轩辕族了。 第89章 王妃之死 娥皇满心期待的等着纯狐回来,心里暗暗想着姬俊会是什么反应。 要不是如今身份特殊,娥皇必然是要将一对喜人亲自送过去的。 不过,纯狐去也是一样,反正都是自己的心意。 等了半日,娥皇有些呆不住,便径直走到山门来等,不到片刻功夫,便看到纯狐急匆匆的跑来了。 娥皇看她跑的满头大汗,笑道:“你慢点跑,仔细摔了。” 等到纯狐跑近,娥皇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他可喜欢。” 纯狐木然的点点头:“视若珍宝。” “那就好,”娥皇非常开心,再想说些什么,却看见纯狐十分悲戚的神色,不禁关切道:“你怎么了?” 纯狐猛然抬起头,声音低低的说道:“我好像……好像听见有人议论……说是……说是神农族的丧钟响了。” “丧钟?”娥皇声音提高了几分:“怎么会。” 未等娥皇想到这丧钟会是为谁而鸣,便看见一队身着神农服侍的人急匆匆的上山来了。 娥皇多想跑过去问,但就是迈不动腿,“难道……父王巡视河道出了事?” 那对人显然也看到了娥皇,纷纷走近行了大礼。 娥皇抢先开了口:“是不是父王出事了?” 领头的守卫答道:“王上平安,现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娥皇稍稍吐了口气,却听到守卫忽然说道:“是,是大公子出事了,王妃一时气血攻心,吐了一地的鲜血,是以,静妃差我等前来请巫彭长老……。” 待那守卫抬起头,这才发现娥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也不敢耽搁,急忙向詹灵宫走去。 纯狐急匆匆跟在娥皇身后小跑,几乎快要哭出来:“王女,王女放心,王妃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至于犬修,丧钟已响,还有其它的可能吗? 娥皇走的太急,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下山的时候,一脚踩空,便直直的摔了下去。 纯狐赶紧哭着去扶她,娥皇恍惚之间,就被另一双手扶了起来。 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娥皇,不要紧吧。” 原来是姬俊。 娥皇定定的看着姬俊,只觉心内堵了一块巨石一般,沉沉的压在她的心头,也顶住了她的嗓子。 努力了半天,娥皇嘴里只挤出“母妃”两个字。 看得出娥皇伤心欲绝的样子,姬俊也觉得心内十分煎熬,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拉住娥皇的胳膊,一字一句的道:“我都听说了,娥皇,山下有快马,我带你回去。” 姬俊看了眼纯狐,纯狐自知三人不行同乘,忙道:“王女就拜托殿下了。” 姬俊点点头,一把抱起娥皇,直冲了山下而去。 一路上,娥皇脑中没有别的,只默默祈求这一切不是真的,祈求母妃平安无事。 姬俊也顾不上说话,只能扬鞭策马,企图快些到达神农族宫。 神农族城已泛白一片,大抵是听到了丧钟声响,人们自顾自的穿起了缟素之装。 他能感受到娥皇身体的不住战栗,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 马儿跑的极快,跑了一会儿就到了神农族宫门口。 姬俊赶紧翻身下马,将浑身没有力气的娥皇抱下来。 娥皇勉强撑着身子向宫门里奔去,刚跑到门口,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登”的一声。 丧钟,又响了一次。 泪水再也忍不住,霎那间淹没了娥皇的理智,即便来的路上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局,但丧钟的声音在耳畔炸开的那一瞬,娥皇还是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 姬俊也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目之所及的人们齐刷刷的跪下去,礼官尖锐的嗓音瞬间响彻整片天地。 “万梓殿,主妃薨了。” “母妃,”娥皇低低呢喃了一声,突然拼了命的跑起来。 从来不曾觉得,从族宫门口到万梓殿有那么远的距离,一眼望不到尽头,让人越走越绝望。 不知走了多久,娥皇终于踉踉跄跄的奔到了万梓殿门口。 万梓殿再没有夏日多彩的氛围,仿若冬日里刚下过雪的样子。 放眼望去只是白花花一片。 而且,冷意森然。 宫帷是白的,悬灯是白的,彩幅是白的,宫人是白的,就连那颗千年梧桐,也霎那间变成了白色。 娥皇的心,也空白一片。 天地间再没有一丝色彩,就连日头频频放射的光线,此刻也苍白朦胧了起来。 万梓殿内除了白茫茫的肃穆,只剩一片哀嚎泣泪的声音。 “好难听啊,”娥皇不愿意听,她兀的捂住耳朵,头疼的快要炸开了。 宫人们发现了她,一个个上前来请,可是她不愿意迈进门去,一丝一毫都不想靠近。 姬俊没有说话,只定定站在她的身后,巨大的悲痛在娥皇周围蔓延开去,他连开口劝慰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此刻再多的言语,又有什么用? 片刻过后,句龙慢慢走出来,他也是一身素白,白的让人生气。 句龙是那样小心翼翼的靠近,生怕那句话刺痛了她:“娥皇,进去吧,母妃在等你。” 娥皇拼命的摇头,脚却不听使唤的迈了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走进内殿的,屋里人好多啊,多的她都看不清路了。 母妃就躺在她的榻上,一如平日睡着的样子。 不,今日母妃的气色更加明艳,她还从未见过母妃这样光彩照人的样子。 一定是,静姨娘替母妃上过妆了。 她好像看到了母妃年轻时候的模样,那般的活泼光彩,那般的美丽动人。 只是,岁月本就是个无情的掠夺者,再不肯将本来的美丽还给她罢了。 静妃早已将声音哭的嘶哑,她轻轻的开口,仿佛怕吓着沉睡中的王妃:“姐姐,娥皇回来了。” 娥皇知道,母妃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嘴角就是不听话的往下跑。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王妃身旁,轻轻的说道:“母妃,我回来了,女儿回来了。” 可是,你再不能睁开眼睛,宠溺的再唤一声我的名字。 哪怕,是责备也好。 她轻轻抓住母妃的手,祈求再给她一些温度,可是,母妃的身子在一点点变冷,一点点变硬。 决堤的情绪再也不受控,娥皇终究抱住王妃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大约哭了很久很久,娥皇的嗓子都要发不出声音了,静妃生怕娥皇哭坏了身子,赶紧安慰道:“娥皇,你要保重身子,你母妃就剩下你了。” 娥皇这才意识到什么,一下子站起来去问句龙:“兄长,在哪里?” 句龙强忍着心中巨大的酸楚,回道:“已抬至侧殿,等父王回来解决。” 娥皇的泪水又一次断线的珠子,她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王妃,慢慢说了声:“我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看见共工急匆匆的走到殿内来了,他的脸上犹有哭过的泪渍,只是不肯叫人看见罢了。 他默默走到王妃榻前,看着这个曾经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就这样撒手人寰,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低着头静默了许久。 棺壬跟在共工后头,因看见姬俊也在,他便小声提醒了一句:“王上,可要去见见大公子。” 共工猛然站起身来,径直向偏殿走去。 娥皇也是要见兄长的,便随着一同去了。 灵山十巫已经悉数到场,只是,不用再为王妃诊脉,等待主持丧礼就好。 犬修已经被放置在紫檀木棺之中,他静静的睡在棺木里面,月厘就守在棺木旁边。 共工眼角一丝滚烫的泪水滑落,只是一点点抚摸着棺木的周围,企图送儿子最后一程。 一日之内失去两位至亲,娥皇的泪水已经哭到干涸,她曾无数次的想着回来之后如何向母妃撒娇,如何向兄长解释,如何让他们看着自己找到最终的归宿。 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的母妃和兄长大约是在惩罚她吧,惩罚她的任性,惩罚她的顶嘴,惩罚她一次次的耍着性子。 脑中不断的想起昔日里母子三人相处的美好时光,娥皇只觉得自己快要炸开了。 第90章 栽赃轩辕 月厘此刻守在犬修的棺木旁边,眼神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姬俊,看他一脸担忧的盯着娥皇,心里的火就更不打一处来。 棺壬不动声色的看了月厘一眼,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月厘思考了片刻,突然站起来抱住共工的衣角,大声哭诉道:“父王,父王要为夫君做主啊。” 共工怒气幽幽,他怎么会不知道犬修死的蹊跷,便一把扶起月厘:“说,怎么回事。” 月厘抬起眼,好像刚刚看见姬俊一样,眼里写满了愤怒,直直的指着姬俊道:“是他,是轩辕,是他们害死了夫君。”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姬俊,眼睛里都充满了忌惮和愤怒。 娥皇和姬俊对视一眼,仿佛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棺壬见共工也是不大相信的样子,急忙开口道:“储妃,这种事,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啊。” 月厘已经泣不成声,仿佛遭受了多大的委屈,只摇摇头哭诉道:“蛮儿是轩辕锦妃的旧人,是她安排在我身边的奸细,夫君和我发现她暗中给轩辕递消息,想要抓个现行,谁成想蛮儿早有准备,想要劫持于我,夫君为了保护我,撕扯中就被她一剑刺死了,幸亏逢蒙将军及时赶到,这才救下我,杀了蛮儿。” 共工早已怒气冲冲:“逢蒙何在?” 逢蒙一直站在院子里,听到传召赶紧进来,所说的话与月厘几乎一般无二。 句龙多了个心眼,因着听到过几句流言,不禁问道:“逢蒙,你怎么会如此正好赶到那里。” 逢蒙答道:“军中有许多事情尚需找大公子商议,我便急急寻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理由倒是正当,虽然心中有诸多疑点,但句龙毕竟没有证据。 共工已经怒不可遏,撕扯着嗓子吼道:“帝储殿下,你怎么说?” 姬俊不动声色,觉得此事疑点众多,因此回道:“神农王若是要真相,不如等姬俊回去查明。” 棺壬忙凑近共工,小声说道:“王上若放他回去,无异于打草惊蛇,不如,将他软禁起来,一命换一命。” 共工此刻已经全然相信了月厘的说法,毕竟她是犬修的妻子,是他最珍爱的人。 何况,锦妃是她姑母,她没必要害她。 他大喝一声:“殿下这么说,是想回去报信吗?” 姬俊一愣,忙解释道:“事情没有调查清楚,还请神农王保持理智。” “父王,”月厘声音哭的更大了些:“你定要为夫君报仇啊。” 共工重重吐出一口气,叫道:“来人,把殿下请进地牢。” 姬俊一惊,娥皇却早已跪了下去:“父王三思,此事尚有疑点。” 句龙也跪下去道:“父王三思,殿下是千金之躯,父王这样做,无异于谋反。” 说话中,姬俊已渐渐走到棺木旁,仔细观察起犬修的尸身。 逢蒙忙着补充道:“但是,我神农王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棺壬也道:“王上还需当机立断啊,若姑息养奸,我神农一族不保啊。” 娥皇怒道:“你们住嘴,少在这里火上浇油。” 棺壬却道:“臣也知道王女心怡轩辕殿下,但,眼下死的可是你的兄长,而且,王妃又何其无辜,就这样活活心痛而死啊。” 就在情况一片混乱的时候,姬俊却突然开口道:“月厘储妃说王储是为了保护你而死,那他生前一定与蛮儿缠斗过对吗?” 娥皇蓦然站起身,走过去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姬俊看了看娥皇,缓缓道:“你兄长身上,并没有缠斗的痕迹。” 月厘忙道:“衣服是换过的,我要让他走的体面一些,自然看不出痕迹。” 姬俊顿了顿,对共工恭敬道:“神农王可否容姬俊查看一下王储的身体。” 在场的人皆是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再说话,逢蒙却不动声色的给月厘使了个眼色,月厘突然跳起来哭诉道:“你以为你是帝储,就可以如此无礼吗?” 她赶紧大声哭道:“夫君都已经殒身了,你还要如此惊扰他,你安的什么心。” 娥皇也知道,贵族最看重的无非就是颜面,死后被乱动,确实是不礼貌的行为。 但,姬俊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要这样做的。 姬俊慢慢抬起头,语气淡淡的说道:“若是犬修兄死的不明不白,恐怕才是对他的不公平吧。” 见月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娥皇也觉得兄长死的蹊跷,忙跪下去道:“父王,你难道不想查清真相吗。” 共工仍在犹豫,月厘伤心惊怒的吼道:“娥皇,安的什么心,夫君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让外人来侵扰他。” 娥皇定定的看向月厘,大喝一声:“有请灵山十巫。” “十巫是天神的使者,可以安度亡者之灵,如此,便不算对兄长的侵扰了吧”,娥皇看着共工,一字一句的说道。 共工别过头去,算是默许了。 月厘脸上已经爬满了惊慌失措的神色,棺壬和逢蒙也是神色苍白起来。 巫族巫礼长老对丧葬之事颇为精通,待他仔细观察了一番,才抬起头来对共工说道:“公子身上并没有撕扯缠斗的痕迹,倒像是惊怒一下被一击致命。” 月厘赶紧又哭起来:“父王,这下你相信了吧,夫君就是发现了蛮儿的细作身份,所以才惊恐之下被赐死了。” 她眼泪一串一串的滑落,目的不过是先入为主罢了。 姬俊却听出了不妥:“若是被蛮儿刺死的,犬修兄身上的伤口会这样深吗?” 共工也猛然抬起头,听巫礼长老回道:“到不像是女子行凶。” 此言一出,屋内皆霎时间安静下来,灵山十巫的判断,没有人敢质疑的。 片刻过后,娥皇这才觉得,犬修的死恐怕不是意外,这其中必然含了天大的阴谋。 她将心里所想的原原本本的告知共工,一时间共工也觉得此事疑点众多,不可只听一面之词。 月厘见共工有所犹豫,声泪俱下的保证自己所言不虚,逢蒙也再度跪下,直言可以佐证。 句龙将月厘和逢蒙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开口:“逢蒙日日出入修义殿,想来必然是不愿意兄长蒙冤的。” 日日出入? 这几个字令娥皇和共工皆是一愣,共工立马察觉到句龙这话是有所指的,便道:“你知道什么,直说就好。” 句龙却故作轻松道:“不过是婢子们爱嚼舌根罢了,我想,兄长和嫂嫂伉俪情深,嫂嫂必然不会和逢蒙将军私下有什么来往的。” 共工一愣,娥皇却忍不住问道:“可有人证?” 句龙看了眼娥皇,小声道:“倒是没有什么人证,不过人云亦云罢了。” 月厘和逢蒙早已浑身颤抖,月厘犹自挣扎,忙道:“父王,月厘冤枉。” 她怒气冲冲的看着句龙,吼道:“句龙,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不过是冲撞过静姨娘一次,你竟要这样置我于死地吗。” “是不是真的,父王去打听一下就是,”娥皇说道。 棺壬一时也慌了,赶紧跪下来对共工道:“王上,逢蒙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觊觎储妃啊。” 逢蒙也道:“王上明察,逢蒙去修义殿,不过是向王储汇报军事,并无其它企图,对储妃也是恭敬有加,您一查便知。” 这种事情,没有捉奸在床,终究只是空穴来风,句龙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将事情的焦点引向别处,莫要连累无辜的姬俊而已。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共工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收场,只能对一旁的巫咸长老道:“依长老看,此事如何决断。” 巫咸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两全的法子,他慢慢开口对共工道:“王上,依我看,不过都是一场云雾案罢了。” 共工不解:“这?” 巫咸又道:“仅凭夜里一阵风,怎知是阴是晴,必要天亮了才能断定,就像储妃说王储死于婢子之手,是一面之词,二公子说储妃与他人接触频繁,也是一面之词,终究没有证据,都不作数的。” 共工点了点头,问道:“那,长老觉得本王该如何做?” 巫咸吐了口气:“先将葬礼完成,再慢慢查明也不迟,不过,帝储毕竟是局外人,最好还是回到轩辕最好。” 共工觉得此言有理,便道:“好,那就晓谕九州,本王要为妻儿举行最盛大的葬礼。” 他回头对姬俊道:“请帝储协助查明小儿之死的真相,若真与轩辕有关,请帝尊,务必给我一个解释。” 姬俊答了声好,娥皇又道:“那嫂嫂的故事,娥皇是不是也可以了解一下。” 月厘愤怒的看着娥皇,转眼见到了共工缓缓点了点头。 事情算是暂时搁浅下来了,一时间,大殿里又重新被一片悲伤笼罩起来,压抑的氛围让人无处可逃。 第91章 璃凰悲怒 句龙将姬俊送到神农宫殿门口,看着姬俊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句龙知道,他是放心不下娥皇。 句龙心中早已当姬俊是自己的准妹夫,便好言劝道:“殿下安心,娥皇这里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 姬俊点点头道:“谢句龙兄,姬俊一定回去仔细调查事情的真相,一定给神农一个交代。” 句龙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姬俊驱马而去,只想快些到达轩辕,他不相信叔尊会让锦妃去做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到达轩辕之后,姬俊一刻也不曾歇下来,直奔了无上殿而去。 神农王妃和王储一日间全部过世,玄帝闻言也是大惊失色,眼下见姬俊急匆匆的走进来,他赶紧开口问道:“俊儿,听说神农王妃和王储……。” “叔尊,我已经知道了,”姬俊打断了玄帝的话。 玄帝十分不解:“这神农王妃听说是早已病入膏肓,但是神农的王储却没听说有什么隐疾啊。” 姬俊缓缓抬起眼睛,看玄帝的样子并不像逢场作戏,但还是心里存了疑,因而道:“王储的死和叔尊无关吗”? 这句话倒是让玄帝觉得莫名其妙:“与我有何关系?” 姬俊道:“听说锦妃安插在神农储妃身边的奸细被识破身份,因此恼羞成怒杀了王储,王妃听闻消息才气绝身亡的。” “竟有此事?”玄帝大惊失色:“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 姬俊思考了一下,慢慢道:“神农储妃亲口说的,这奸细,就是锦妃安排给她的。” “所以,神农族这是怀疑本尊了?”玄帝的声音冷意悠悠。 姬俊抬了抬眼:“此事,叔尊不知?” “自然不知,”玄帝有些生气:“在你眼里,本尊是那等会使下作手段的人吗?” 姬俊是相信玄帝的为人的,他为人正直,爱民如子,但锦妃却值得查一查的。 还未等姬俊开口,便有守卫匆匆走进内殿,说是元妃去神农奔丧,却被拦在了神农族宫的大门外。 说是神农王下了旨意,大丧之事,除了灵山十巫,外人一律不用前去。 “放肆,”玄帝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他的声音里含了令人恐惧的冷意,大声道:“元妃呢?” 守卫回答:“元妃不知听了什么话回来,脸色难看得很,现在已经去往丝锦阁了。” 玄帝听完,赶紧奔向丝锦阁去,姬俊不说话,一路只是紧紧跟随。 丝锦阁中,锦妃已经满脸泪痕,她趴着地上不住的替自己解释:“元妃,婢妾冤枉啊,婢妾实在没有理由去害神农族啊。” 璃凰的身体已经因为悲伤而虚耗过度,只能靠羽织的搀扶才能勉强撑住,璃凰不禁想起刚刚在神农族门口碰到了柏皇王和王妃的情况,他们的交谈声声声入耳,那声“家门不幸”说的可不就是锦妃吗。 璃凰眼里布满鲜红的血丝,一字一字的问道:“那个叫蛮儿的婢子,你到底认不认识。” 锦妃哭声更甚:“什么蛮儿,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璃凰嘴角溢出一丝苦味:“你敢对天发誓?” 锦妃本就没做过,自然什么也不怕:“婢妾对天神发誓,若我做了,必叫天打雷劈。” 璃凰面色苍白:“拿你的儿子发誓。” 锦妃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婢妾发誓,若我认识蛮儿,必叫穷蝉……。” “够了,”璃凰打断她的话,她不过是试探锦妃敢于不敢罢了,怎么会真的忍心拿穷蝉做誓:“不要再说了。” 此时玄帝已经走进丝锦阁,锦妃如见了救星一般,忙扑过去拉住玄帝的衣服:“帝尊,元妃这是要冤死婢妾了,婢妾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玄帝看向璃凰苍白的面色,心里焦急万分,急忙穿过锦妃奔向璃凰,关切的问道:“璃凰,你怎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璃凰恨恨的看着玄帝:“锦妃不知,帝尊知不知道谁是蛮儿?” 玄帝心里蓦然升腾起一抹伤痕:“璃凰,你竟然会怀疑我。” 璃凰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来:“若不是帝尊的安排,谁还有这个能耐,能一举逼死我神农两位王室之人。” “你是轩辕的人,可别忘了这一点,”玄帝的脸色已经有了几分怒意。 璃凰却突然笑出声来:“帝尊别忘了,我是女娲氏,是神农的神女。” “你说什么?”玄帝声音兀然提高了几倍。 羽织在一旁看着都快急哭了:“帝尊,元妃是伤心过度,才会胡言乱语的,帝尊莫要作真。” 璃凰却笑出声来:“是啊,莫要作真,帝尊是听不得真话的吧。” “你……”,玄帝怒不可遏,他的身上好像围绕着团团怒火,随时都可能爆发。 姬俊忙劝道:“叔尊,婶母定然是一事急火攻心才会如此,眼下,还是查明真相,尽快还轩辕一个清白最重要。” 玄帝重重吐出一口气,叫道:“来人,送元妃回去,无事不得出门。” 羽织答了声是,忙着就要扶璃凰向外走,可璃凰刚刚迈出第一步,就突然向后倒去。 玄帝一时也惊住了,再顾不得刚刚璃凰的不敬之语,忙跑过去一把抱起她,不住的说着:“璃凰,璃凰,你怎么样了。” 锦妃这才看去玄帝对璃凰的真心,之前只以为他是因为她神女的身份才宠爱有加,原来,他对她竟如此情真。 玄帝忙命人将璃凰扶回大凰殿,再去请药阁的医者前来,因为灵山十巫此时都在神农,玄帝倒是不想节外生枝。 他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锦妃,对姬俊大声道:“俊儿,这件事你去查一查,务必查出真相,至于锦妃,就禁足吧。” 说罢,玄帝便快步追随璃凰而去。 锦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嘴角皆是苦涩的笑意,原来,人一旦错了开始,即便以后改邪归正,也在不会得到任何人的信任。 大凰殿中已忙做一团,少顷,医者才面色喜忧参半的从内殿走出,给玄帝行了个礼。 玄帝问道:“元妃如何?” “恭喜帝尊,元妃有喜了。” “你说什么,”玄帝立马换上一副明媚的笑颜:“本尊又要有孩儿了。” 大凰殿内,人人都欢喜起来。 姬俊带头恭贺道:“恭喜叔尊,恭喜婶母。” 一众婢子和仆役也纷纷道:“恭喜帝尊,恭喜元妃。” 玄帝已笑的合不拢嘴,刚要说什么,便看见医者眉头紧锁,不禁问道:“怎么,可是这胎有何不妥?” 医者犹豫片刻,却还是点了点头:“元妃胎脉极弱,今日又悲伤过度,胎儿有下滑之像。” 看玄帝突然一惊,医者忙解释道:“不过臣下已经为元妃施针安胎,倒是无虞,不过元妃如今昏迷不醒,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若这样不吃不喝,孩子如何成长呢。” 玄帝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有什么办法。” 医者抬了抬头,回道:“若是请了巫彭长老来,或许元妃能醒的快些。” 姬俊问道:“巫彭长老如今在神农族,可要派人去请吗?” 玄帝想了想,终究神农的大丧明日才办,今日去请巫彭来倒也不碍事,便道:“去请,但今晚之前务必将长老送回。” 姬俊点了点头:“我亲自去办。” 玄帝亦道:“好,今晚将长老送回后,你去趟柏皇族,亲自打听一下那个蛮儿是什么背景。” 姬俊答了声是,便转身前往神农了。 待姬俊出去,玄帝遣散了一众婢子和守卫,自己慢慢走到璃凰身边,深情款款将她眼角的泪痕擦掉:“璃凰,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不为了天下众生,为了你,我也不会的。” 阳光炙热的烤着大地,为窗外的树叶镀上一层金辉,树上的蝉鸣不绝于耳,声声叫着:知了,知了。 第92章 神农丧礼 姬俊知道神农此时不准人进出,便也没有拿帝族的身份来命令,只是命人将写好的书信交到巫彭长老手上。 此时棺壬正陪着灵山十巫商议明日的丧葬仪式和奠魂大礼,便看到有守卫走了来,说是有信交到巫彭长老手上。 巫彭看过信,突然神色一惊,伸手拉了拉巫咸的衣袍,轻声说道:“大长老,借一步说话。” 巫咸看了眼巫彭,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 “发生什么事了?”巫咸开口道。 巫彭思考了一下,却还是悠悠的说道:“璃凰怀有帝胎,但惊伤过度,不省人事,轩辕族希望我今日前去诊断,晚上之前就回来。” 巫咸仿佛吞下一颗细长的钢钉,蓦然扎破了脾脏:“璃凰,璃凰出事了……?” 巫彭知道巫咸的担心有多少,便劝慰道:“大长老放心,帝尊待璃凰一向很好,必然会全力救治的。” 巫咸黯然神伤,片刻才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璃凰一定不会有事的。” 巫彭顿了顿:“那,我这就去罢。” 巫咸点了点头道:“好,反正不会耽误明日的丧葬礼,这里一切有我,你便去吧。” 巫彭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人群。 棺壬全程盯着巫彭和巫咸的动作,心中早已怀疑巫彭手中的信有问题。 他回头轻声对逢蒙道:“今日守在宫门外的是你的人吧。” 逢蒙点点头:“是,父亲有何吩咐。” 棺壬道:“去打听一下,看看什么事情让巫彭长老这样急匆匆离去。” 逢蒙看了眼巫彭离去的方向,点点头便退下了。 走到族宫门口,便看到姬俊带着巫彭长老策马奔去,这才明白,原来父亲的怀疑是对的。 打听之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逢蒙一时不敢耽误,急忙跑去报告了棺壬。 这倒是个十分震惊的消息,棺壬觉得,说不定倒是可以拿此事做个文章。 见棺壬不说话,逢蒙问道:“父亲可是想到了什么?” 棺壬笑了笑:“你说若是明日巫彭长老回不来,这可就真真是轩辕故意的了吧。” 逢蒙立马明白了棺壬的意思:“我这就去安排。” 他走到神农族宫门口,下令今日提前一个时辰封锁族门,因为明日要行大丧礼,说是怕夜长梦多,遭了歹人闯入。 守卫们本就是逢蒙手下的人,自然齐声应是。 彼时姬俊和巫彭已经行至轩辕族,巫彭替璃凰诊脉制药,煎药喂服,大约傍晚时分,确定了璃凰无碍,巫彭才起身告辞。 姬俊本欲亲自护送,但巫彭长老不欲麻烦他,便想着自己回去就好。 姬俊拗不过巫彭长老对脾气,只好亲自送他到轩辕族宫门口。 巫彭长老乘着木车,缓缓悠悠的出了轩辕之境。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火红的霞霸占了一方天空,烘烤的整个大地变的火红一片。 晚风轻柔的滑过天空,带来一阵阵芬芳无比的花香。 忽而疾风四起,四五个蒙面人自空中降落,未等巫彭长老反应过来,就被他们一棒打晕了过去。 夜已渐渐深了,月光自夜空闪闪发光,娥皇心乱如麻,悲痛已灼伤了她的双眼,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狰狞。 静妃终究是一劝再劝,娥皇不忍让她担心,便答应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刚走到万梓殿门口,便看到巫咸站在月光下,一双手不安的在身后紧握着,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娥皇缓缓走了过去,轻轻唤了声:“师尊……”。 巫咸回过头来,看到娥皇憔悴不堪的样子,语气含了几分心疼:“娥皇,还是节哀顺变吧。” 娥皇冷然的点点头:“我是医者,怎会不知生死有命,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巫咸仰天长叹一声:“人力已尽,只看天命吧。” 忽然,夜空一片明亮的星星突然如熄灭了一般,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娥皇正暗自出神,倒是丝毫没有注意。 巫咸却是瞬间读懂了这可怕的天象,他目光深沉,寒凉无比。 师徒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夜色之中,各怀心事,心中都似压住了一块大石头。 翌日清晨,已经寅时一刻,神农族已经开始派发丧葬的礼服,可巫彭却久久未至。 巫咸知道,巫彭恐怕是要错过了。 神农族的王室皆身披缟素麻衣,一同围绕着王妃和犬修并排而立的棺木。 先是子女献孝,再是妾妃行礼,然后是群臣参跪,最后是仆婢行丧。 之后,便是灵山十巫的奠魂仪式。 奠魂仪式是由灵山十巫共同完成,每人手折一枝春草,围绕着棺木四周,口念灵咒,以此超脱亡魂,送亡者早登极乐。 棺壬眼睛里闪过一抹阴寒,便绕过众人去见巫咸长老:“请灵山十巫行奠魂仪式。” 巫咸犹豫片刻,都已经这个时候,还不见巫彭长老,只得另想办法了,便道:“众长老,川穹,近前行咒。” 众长老和川穹皆是一惊,看了巫咸的眼色后方才发现,巫彭长老竟然不在这里。 见巫咸突然叫了川穹,棺壬便知他这是想让川穹替代巫彭,自己怎么可能不揭穿呢,于是他故意装成不知道的样子,大声道:“噫?怎么不见巫彭长老?” 此言一出,在场的纷纷转过身来,棺壬大喝一声:“快来人,去寻巫彭长老来。” “不必”,巫咸阻止道:“巫彭长老此时不在神农。” “不在神农?”共工有几分不解:“昨日巫彭长老不是还在吗?” 巫咸知道,此事到底是瞒不住的,于是慢慢回道:“昨日轩辕元妃重疾,请了巫彭长老去。” 共工怒而拍案:“既是看疾,一日时间难道不够?轩辕未免欺人太甚,竟选在此日辱我神农。” 娥皇却觉得事情另有隐情,于是问道:“师尊,既然如此,昨日傍晚为何没有去接。” 巫咸叹了口气:“昨日门禁太早,所以没有来得及。” 娥皇看向逢蒙:“蒙将军,这门禁一事,你倒是要解释一番了。” 逢蒙早已做好完全准备,于是不慌不忙的说道:“昨日王妃和王储过世,王上下令不许别族奔丧,我是怕麻烦,才这样做的。” 棺壬咳嗽一声:“蒙儿,此事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若是阻了巫彭长老的归来,那可是大罪。” 逢蒙抬了抬头,对共工道:“王上,但臣已经吩咐门口守卫,巫族之人不受门禁约束,可随时进入,王上一问守卫便知。” 听到逢蒙如此说,共工这才知道,原来巫彭长老从始至终就没有回来过。 若说之前半信半疑,他现下可就是满心的怀疑轩辕在其中捣鬼,心里更加恨起轩辕一族来,愤怒的像一只发疯的豹子。 巫咸深知这丧葬仪式对九州各族尤其是王室的意义,赶紧认下罪来:“此事原是巫族之过,但请神农王责罚。” “责罚,责罚又何用,本王的丧葬仪式,就要成为这九族的笑话了。”共工已然怒不可遏。 娥皇生怕父王情急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便道:“父王,其实就算巫彭长老不在,这奠魂仪式依旧可以如期进行。” 共工转了脸去看向娥皇:“你说什么?” 娥皇看了眼慌张的巫咸,朗声道:“父王不知,这灵山十巫座下各有弟子,可以随时接替十巫的位置,只要有人代替了巫彭长老,便可以顺利举行奠魂仪式了。” “娥皇说得对,”句龙也帮衬道:“若是川穹接替了巫彭长老的位置,倒是可以举行奠魂仪式。” 共工的怒气这才稍稍平息,他挥挥手,一脸不耐烦的道:“那就这样办吧”。 然后,这奠魂仪式才在一片黑压压的氛围中勉强的进行完毕。 月厘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她不得不承认,棺壬和逢蒙这招真是高明,此时恐怕共工心里已经扎了一根长长的尖刺,无论如何也拔不出了。 第93章 丧礼惊魂 奠魂仪式完成后,便是丧葬仪式的第三项:跳端公。 所谓跳端公,便是取两棵长长的竹竿,再用十多把刀绑在上面,绑法也是极其讲究的,需要每两尺长刀间隔两尺距离,缠绕在竹竿上,然后把桌椅扎成头,由端公赤脚走过,其余人跟在端公之后。 端公是巫礼长老来做,灵山十巫跟在后头,娥皇手里拿着灵牌,一任涕泗横流,句龙和兕冬各举一方灵幡,神情也是十分凄苦,其余的人跟着灵幡后头,皆是一副伤心的样子。 跳端公是九族丧礼之重,寓意引领亡灵走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从此安心忘却前世坎坷,再度为人。 这一项礼仪结束后,便是最后的领魂仪式。 九州万众皆相信,人死之后,魂魄会脱离自身□□,成为孤魂野鬼,需要有人将其魂魄唤回,如此方能再度投胎。 领魂仪式就在神农族祭台进行,彼时众人画圆而坐,圆心大约十米,众人中间放着两座纸人,一个是王妃,一个是犬修。 每人手里皆是两枚纸钱,身份从高到低一一为两个纸人贴到身上,每个人贴过去的神情皆是苦涩难过,唯独月厘为犬修贴到身上的时候,蓦然大叫了一声。 她仿佛看到那纸人缓缓眨了眨眼,冲她惨惨一笑。 那笑容是那样的苦涩瘆人,仿佛遭受了多大的心痛,她脑中不停的想起犬修临死的状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月厘一下子坐在地上,一旁的婢子忙去扶她起身。 句龙心里暗暗有些怀疑,便开口问道:“嫂嫂这是见到什么了?怎么如此惊慌。” 月厘暗暗稳了稳心神:“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娥皇此时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当中,她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嗓子因为难过的太久,已然发不出什么音了。 所以,根本注意不到其他的事情。 领魂仪式完成后,便是将王妃和犬修葬入王陵的时刻了。 长长的送葬队伍缓缓走入王陵之中,在巫礼长老的超度咒语念完后,一众仆役抬着两口紫檀木镶金边的三层棺木,一点点走向了王陵的深处。 人群里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月厘的声音最为高声,声声泣泪,十分动情。 句龙紧紧的握着娥皇的肩膀,生怕她悲伤过度,难以支撑,但娥皇却早已将泪水流干,她抬头望着炽热的日头,在一片惊呼声中倒在了句龙的怀里。 只是悲伤过度,到底没有大问题,共工命句龙将她抬回宫殿,好生照顾,自己忙着处理其他的事情。 大约到傍晚时分,娥皇才缓缓睁开眼睛。 句龙和纯狐忙迎上来,仔细询问娥皇的情况。 “王女,你醒了,吓死我了。”纯狐眼泪婆娑,似是担心坏了。 句龙也忙道:“娥皇,你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可要喝点水吗?” 娥皇摇了摇头:“我好多了。” 纯狐眼睛里全是晶莹的泪水,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上,娥皇笑了笑,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傻丫头,你哭什么。” 纯狐再也忍不住,声音更加大声起来,眼里啪嗒啪嗒的滚落一地:“王女若是想哭便哭吧,我都知道了,王女失了母亲和兄长,如今连殿下也失去了。” 见纯狐说起这个,句龙忙出言提醒:“纯狐,少说两句。” 纯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着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娥皇感觉自己好了许多,便问道:“长老们呢。” 句龙回道:“已回到巫族去了,只是颇为担心你。” 娥皇点点头:“我没事,你们都不必担心了。” 看到娥皇醒转过来,句龙才稍稍放了心,便吩咐纯狐好好照顾娥皇,自己先行退出了。 灵山十巫回到山上的时候,发觉巫彭长老并未归来,巫咸觉得此事不妙,忙命弟子们出发去找。 川穹刚领了命,便看见巫彭长老竟毫发无损的走了回来。 巫咸急忙迎上去问:“巫彭,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突然失踪了?” 巫彭将自己的经历一点点讲给众人,原来,他替璃凰诊治完毕,本欲驱车赶回神农,可不想身中埋伏,便这样失去了意识,等他醒后,发现自己睡在不周山脚下,身旁一个人也没有,彼时已经黄昏时分,想着众人应该已经回了宝源山,他才赶紧回来了。 巫咸将今日在神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巫彭,二人皆有感觉:这事背后,必然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还未深究,大羿便急忙跑进詹灵宫,急切的打听神农族的情况。 其实,他是想知道娥皇好不好。 听到娥皇无碍的消息,大羿的心才彻底安定了下来。 这时,小十七慢慢走近殿里,朗声道:“师尊,有一老翁,自称烈山氏,说有要事要见师尊。” 巫咸忙站起身来,吩咐众人退下,这才让小十七将老翁迎了进来。 老者走近内殿,与正欲退下的大羿打了个照面,心里迟疑片刻,待缓神过来,径直走向殿中。 待殿中只剩老者和巫咸,巫咸率先开口:“尊者平日甚少出山见人,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昨夜的星象?” 老者点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神色十分沉重:“九州恐遭大劫。” 巫咸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再无补救之法了吗?” 老者叹了口气道:“宿命,谁也逃不过的。” 他见巫咸眉头紧锁,十分烦恼的样子,说道:“如今,老朽只能亲自去一趟神农族,希望可以化解这份天象。” 巫咸的心霎时间一亮,似是看到半分希望:“尊者可有把握。” 老者叹声道:“尽人事罢了。” 巫咸奋力的点了点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想到刚刚打过照面的那个男子,老者不禁问道:“刚刚那个身形魁梧的公子,倒是从未在山中见过,可是新徒?” 巫咸摇了摇头:“那是轩辕曾经的将军大羿,因缘际会来了我巫族养伤,所以便住在这里。” “大羿,”老者将这个名字又念了一遍。 巫咸问道:“尊者可是认得?” 老者笑了笑:“倒也认得,倒也不认得。” 这话倒是让巫咸十分不明白:“这……。” 老者笑容更加深遂起来,自言自语道:“故人之后,倒是难得。” 说完,老者便对巫咸道:“可否在你的前山住上一宿。” 巫咸点了点头:“自然是好。” 说罢,巫咸便唤了小十七来,让他引着老者前去休息了。 彼时大羿正呆呆站在娥皇小屋的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里,他知道此时的娥皇必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悲痛,但自己却不能陪在身边,心里也说不出来的难受。 娥皇昔日活泼开朗的模样如画卷一般在自己的眼前幽幽的展开,他不敢去想象娥皇此时的无助和难过,他甚至希望姬俊此时能守在娥皇身边,给她片刻的温暖,如此,他也是快乐的。 老者正寻了他来,看他站在那里默然发呆,便笑着走过去:“这是娥皇小友的屋子?” 大羿一惊,才看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是,不过,您是?” 老者笑着看了大羿一眼:“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 大羿觉得老者说笑了,自己从未见过他,他怎么会认得自己。 但老者接下来的话瞬间让他全身一震:“你是九黎的后人,而且是蚩尤嫡脉。” 大羿惊呆了,声音也顿时弱了下来:“你……你到底是谁?” 老者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道:“我,是你祖父的故人。” 大羿半信半疑,心里更加打起鼓来,老翁看出他的紧张,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揭穿你的身份。” 大羿更是不解:“您到底是何人?” 老者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笑道:“怪不得当日轩辕帝储中了摄魂蛊,后来又有人能召唤猰貐的魔性,原来,九黎一脉尚有余根啊。” 大羿并不承认:“老翁,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得乱说的。” 老者摇摇头,忽而大声笑道:“你的模样,已经是最好的证据了。” 大羿一愣:“你说什么?” 老者并不打算瞒他,直言道:“我说你的样貌,像极了你的祖父蚩尤。” 大羿已经被老者看穿了身份,面上一派担忧惊慌的模样,半天愣在那里吐不出一个字来。 老者深深陷入回忆当中:“当年九州一战,蚩尤引咎自戗,其嫡脉也纷纷为了赎罪而死,还以为九黎自此消失,没想到到底是老天有眼”。 自戗?赎罪? 第94章 王陵鬼火 大羿心内不禁烧起一阵怒火,几乎要将自己点燃了,他的眼里写满了愤怒,吼声道:“明明是当年的轩辕黄帝和神农炎帝联手灭了我九黎一族,怎么能说是自戗?”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果然是蚩尤之后,”他叹了口气,又道:“而且,还被人利用了。” 大羿如吞一雷,声音含了几分颤抖:“你……你说什么?” 老者面色写满无奈,片刻才开了口:“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将这样歪曲的事情告诉你的。” 大羿心里更加慌乱,难道,当年的事情并非如此吗? 看得出大羿的忧心,老者慢慢道:“当年我与叔华联手,是为了九州百姓的安危,是为了天下臣民的安定,但当初轩辕和神农只是让九黎知难而退,并没有逼死蚩尤。” 他叹了口气,继续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们得知蚩尤之死和九黎嫡脉自杀的事情后,曾一度自责难过,但终究无可奈何。” “你就是炎帝?”大羿的声音兀然提高几倍。 老者笑了笑:“曾经是,如今,知道你还活着,到底我也心安许多。” 大羿眼里写满了怀疑,语气冷冷道:“你这个刽子手,现在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老者却依旧笑了笑:“你如此良善,老朽怕什么呢?” 大羿一愣,但听老者继续缓缓的说着:“今日在詹灵宫见到你的时候,老朽便瞬间明白了许多,你之前虽被人利用做了许多错事,可如今躲在这宝源山上,可不是证明了你后悔了吗,孩子,你的心总是善良的。” 大羿的双手不住的颤抖,声音也微微有些发颤:“你……你说我被人利用?” 老者仰天长叹一声:“利用你的人,可在神农族中?” 大羿一惊,老者又道:“可是棺壬?” 见大羿全身猛然一震,老者便知,自己猜中了。 老者叹了口气:“我早该猜到的。” 大羿已经被老者惊的话都说不出,半天之后方才小声说道:“难道,难道义父骗了我。” 老者看了眼大羿苍白的脸色,柔声道:“孩子,你可愿意陪我去神农走一趟。” 大羿也很想亲自验证老翁口中的事情真相,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老者笑了笑:“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大羿一言不发的跟在老者身后,两人刚走到宝源山脚下,便看到天空中突然升起一堆巨大的红色灯笼。 那些灯笼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霎那间绽放于九州上空,继而将全部的光亮毫不吝啬的洒向大地,整个九州瞬间被一片火红的氛围笼罩。 这些灯笼足足有千万展,每一个都烧的通红,它们在九州上空肆意横行,霎时间引得万众瞩目。 红光照耀在老者写满风霜的脸上,他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大羿也有些纳闷:“神农大丧,怎么会有人放这些红灯笼。” 老者看了看灯笼的源头,无奈的摇了摇头:“晚了,一切都晚了……。” 见老者转身而去,大羿十分困惑:“老翁,我们不去神农了吗?” 老者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道:“没有意义了,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说完,老者深深看了大羿一眼:“孩子,我以毕生的荣誉起誓,你祖父的死和九黎的遭遇,真的与轩辕、神农无关。” 说完,老者扬长而去,只剩下大羿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思绪肆意的飘飞。 彼时姬俊正要去无上殿,告知玄帝自己要去柏皇族查明蛮儿身份的事情,见到这漫天的灯笼,也是猛地浑身一惊。 这灯笼的方向,倒像是轩辕族放出来的,来不及多想,姬俊转头便去调查此事了。 既然这灯笼是漫天飞舞,自然少不得飞向神农族。 “走水了,走水了……”,一阵阵慌乱的声音将娥皇从梦中惊醒。 纯狐急急忙忙的跑近内殿,大惊失色道:“王女,不好了,王陵失火了。” “什么?”娥皇惊叫一声,急忙穿好衣服,飞奔到了王陵。 婢子守卫们正在一桶桶的浇水灭火,可是火势实在太大,一会儿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娥皇心急如焚,生怕惊扰了母妃和兄长的亡灵,几次欲亲自持水灭火,往火堆里冲,但纯狐拼命拉着她,才没让她掉进火堆里。 这时月厘也急匆匆跑来,见娥皇站在火外,便装作十分惊慌失措的样子,径直跑了过去。 这一跑可不要紧,脚下一滑,她便直直的撞向纯狐,纯狐一声惊叫,手一滑,便不小心将娥皇推了出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句龙一把扯回冲向火中的娥皇,真真是有惊无险了一场。 月厘早已躲到一旁,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惊呼道:“娥皇,你没事吧,我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可别怪我。” 纯狐吓的快要傻了,站定之后急忙跑去看娥皇的情况,口中自责不已。 句龙却是看清了事情的经过的,但月厘定然会辩解自己是不小心的,与其讲道理,倒不如惩治她一番。 句龙小心扶着娥皇走到一旁,经过月厘身旁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月厘失去重心,差一点便跌进火里。 句龙没想过伤害她,便一把拉起她,轻声道:“嫂嫂莫怪,句龙也是不小心的。” 月厘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愤怒,但终究不能发作出来,只能暗自生气,气的自己五内乱焚。 火势实在太大,不半个小时的时间,整个王陵就已经被烤的一片漆黑,想来里面的棺木,肯定多多少少也会受到连累。 就在娥皇伤心万分的时候,共工和静妃才赶到这里,然后,棺壬和逢蒙也到了。 共工的脸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愤怒极了,他大声呵斥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静妃也已经泪流满面,十分伤心。 看守王陵的守卫急急忙忙的跪下请罪,声称是那些灯笼落在地上,这才引起了王陵的火灾。 共工已然怒不可遏,他抬头看了看仍在飞舞的那群灯笼,怒言道:“今日我神农大丧,谁放的这些红灯笼。” 逢蒙赶紧跪下来,说道:“王上,末将刚刚去查了,这红灯笼是轩辕族放出来的,听说,是为了轩辕王妃有喜。” “混账,”共工的脸上皆是狰狞之态:“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棺壬继续火上浇油:“只是怀孕,又不是生下神女,现在就这样庆贺,难道不是故意冲撞我神农大丧吗,这让我神农一族的颜面何存”。 月厘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就因为是帝族,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娥皇不相信这是轩辕做的,姬俊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她忙跪下来说道:“父王,我相信轩辕,他们不会这样做的。” 月厘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只定定的看着娥皇,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妹妹还这样说,你以为轩辕对你多好,求娶你,不过是看着你神女的身份罢了……。” 帝族,神女,这两个字在共工的脑中翻来覆去的折腾,直叫他头疼欲碎。 轩辕族,你如此这般欺凌折辱,叫我如何能忍。 他定定的看着一片狼藉的王陵,猛然抬起头,怒气冲冲道:“逢蒙,集聚大军,进攻轩辕。” 这话一出,众人全部傻傻愣在那里,仿佛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棺壬见达到了目的,忙转头道:“逢蒙,还不领命。” 逢蒙应了声是,便去集结军队了。 娥皇大惊失色,拉着共工的衣服连连拼命的劝阻,却被共工怒道:“将王女锁在房间,不许她出去,谁再敢出言劝阻,一律治罪。” 说罢,却抬脚离去了。 漫天的灯笼仍在如鬼魅一般漂浮在空中,血色苍穹一片死寂,暖风吹起,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浅浅的腐朽气息。 第95章 攻打轩辕 轩辕宫,无上殿。 玄帝刚刚从大凰殿走出,璃凰虽已醒来,却说什么也不肯见他,就连禹祖,如今她也懒待了。 彼时姬俊已然查明了原因:“叔尊,这灯笼确实是从我轩辕族内放出的,只是,放灯笼之人,却非轩辕臣民。” “那是何人?”玄帝有些不解。 姬俊道:“听周围的人说,确实今天傍晚有一群人身着轩辕服侍在放灯笼,一问之下边说是庆贺元妃之喜,他们以为是帝尊授意的,所以才没有制止。” 玄帝有些糊涂:“可元妃的身孕,并未昭告臣民啊。” 姬俊点点头:“所以此事甚是蹊跷,说不定是哪族的奸细,设法得了这个消息,故意挑拨轩辕和神农的关系。” 玄帝又道:“你刚刚说,放灯笼之人并非轩辕臣民,可是查到了什么。” 姬俊点点头:“放灯笼的地方有些烧焦的衣服,想来定是那些人事先换上轩辕的衣服,扮成轩辕人,故意制造二族矛盾。” 玄帝道:“换下的衣服残渣可有带回?” 姬俊回道:“已经交给礼官了,他素来辩识九州服侍,应该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话音刚落,突然就有一个守卫急匆匆的跑进来,语气颤颤巍巍道:“帝尊,帝尊,不好了,出大事了。” 玄帝眉心一皱,冷冷道:“什么事。” “神农……神农……神农反了,大军正向轩辕攻来。” “你说什么,”玄帝和姬俊不约而同的惊喊道。 与此同时,礼官也正好来到无上殿:“帝尊容禀,臣发现,这衣物的残骸乃是神农族服饰。” 玄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原来竟是神农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共工,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姬俊有些惊慌,脸色微微变的苍白起来:“叔尊,如今怎么办,可要与神农解释。” “解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玄帝陡然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应战!” 九州大战终究还是避无可避了。 二族宣战,其余几族也纷纷摆明立场,都表示不会参与二族之战,这天地共主之位,他们依旧奉胜者为尊。 旁人或许不知,但巫咸却是笃定,其余几族之所以没有参战,大抵全是炎帝奔波劳累的功劳。 神农师出有名,打的是当初帝尊之约的旗号,既然神女如今回归神农,自然是夺回帝尊之位。 所以,不是造反,也不是谋逆。 纵然巫族不愿意看到九州再起战争,但终究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神农这边由神农王亲自做主帅,棺壬为军师,逢蒙为先锋大将。 之所以没用句龙,是因为他执意不肯出战,被共工一怒之下杖责了八十军棍。 轩辕这边由玄帝为主帅,岑之为军师,金吾将军为先锋大将。 不是玄帝信不过姬俊,实在是因为姬俊太过重情,无论是璃凰还是娥皇,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左右他的大战意志。 事关帝尊之约,玄帝不想有任何纰漏。 共工这几日已经逼得走投无路了,自己一步步的退让隐忍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羞辱,他已经将轩辕族恨之入骨,恨不能灭族方能泄恨。 他自然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棺壬的阴谋。 娥皇已经被禁足在裳罗殿,想尽办法也逃不出去,自王妃死后,神农的内族管理权已经移交到月厘手中,没有她的命令,娥皇插翅难飞。 若不是棺壬说娥皇如今大有用处,恐怕月厘早已经下手对付她了。 娥皇呆呆的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眼神落在被钉满木条的窗户上,望着窗外自由自在的鸟雀,嘴角溢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 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用鸟语召唤了一群鸟雀。 “把这个送去巫族,明白吗?”娥皇从头上拔下一朵绒花,缠绕到了鸟儿的脚上。 鸟雀叽叽喳喳的绕了一圈,拼命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彼时月厘也推门而入,不过万幸,那群鸟儿已经飞走了。 月厘含笑走在前面,身后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婢子,她全身都是横七竖八的伤口,一看便知被上了重刑。 是纯狐! 娥皇大惊失色,几乎要将窗户上的木条扯断了来,嘴里不断的叫着:“纯狐,纯狐,你怎么了?” 月厘拿帕子轻轻掩了嘴,斜了眼道:“妹妹,你可要看好你的婢子,如今神农正和轩辕作战,你让你的婢子去通风报信,不怕被父王发现吗?” 纯狐已经奄奄一息,她勉强抬起头来,看到娥皇的时候,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来。 娥皇知道,纯狐定然是为了救她,所以才去搬救兵的。 娥皇拼命的撕扯着窗前的木条,双眼因为愤怒而变的血红狰狞,她发了疯一样的哭喊着:“月厘,你这个疯子,你要做什么?” 月厘脸上笑容更浓起来,她就是喜欢娥皇这副伤心惊怒的模样:“妹妹,你应该谢谢我,若不是我拦下纯狐,你可就要背上通敌的罪名了。” 说罢,月厘使了个眼色,众婢子开了门,将纯狐扔到地上,便转身出去了。 娥皇忙爬过去抱起纯狐,但她已然晕了过去。 月厘走了几步蹲在娥皇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你很伤心吧,很难过吧,可是,这还早呢……。” 娥皇恨恨的盯着她的脸,恨不能一口咬死她,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看得出娥皇的愤怒,月厘更加开心起来:“可是你没有力气对不对,娥皇啊,你不是医者吗,怎么连饭菜里日日都掺了软金砂都没发现。” 她得意的扬了扬头:“哦,是了,这东西无色无味无毒,只是让人使不出功夫罢了,你二哥都没发现,你又何尝会发现。” 娥皇的瞳孔一点点的放大,嘴里因为愤怒隐隐咬出血来:“你,你敢对二哥下手。” 月厘猛然站起身,眼里凌厉的说道:“不止你二哥,还有静妃呢。” 她看娥皇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得意道:“我要的,是你们神农一族的灭亡。” 娥皇已然怒不可遏,愤怒的大火将她团团围住,看着月厘春风满面的走出去,她终究声嘶力竭的叫出声来。 走出裳罗宫,月厘便看到逢蒙远远的走来了。 “战场情况怎么样?”月厘先开了口。 逢蒙道:“两军对峙,倒是不相上下,你这边呢?” 月厘吐了口气:“王上不在族宫里,自然是我这个储妃说了算。” 逢蒙笑了笑:“若说心狠手辣,我和父亲加起来倒是也不如你呢。” 月厘看了他一眼,回道:“放火烧王陵是我的主意,不过我只是怕犬修的冤魂缠上我罢了,但伪装成轩辕人放火,到底还是你们技高一筹。” 逢蒙大声笑道:“不借此机会挑起二族战争,父亲何时才能成为这天地共主。” 月厘撇了撇嘴道:“这些我不关心,只要娥皇死了,我便痛快,偏偏你们又舍不得。” 逢蒙见月厘生气,忙安慰道:“唉,等战争结束,神农获胜,自然不用留着她笼络人心了,到时候,怎么处置还不是你说了算。” 月厘面色这才稍稍有所好转,叹了口气道:“这还差不多。” 逢蒙慢慢走到月厘身边,贴耳呢喃道:“那,今晚我可否去你的修义殿。” 月厘斜了斜眼,轻声回道:“腿长在你身上,谁能拦得住你。” 她故意放大声音,说道:“将军既然有事商议,晚些时分便来修义殿吧。” 逢蒙立刻会意,便笑着行个礼道:“恭送储妃。” 鸟雀一路飞到巫族,落在大羿的屋子前面。 大羿看到鸟雀脚上绑着的绒花,自然明白了娥皇如今被困住了,可是眼下神农和轩辕的战争乃是履行几十年前的约定,灵山十巫也无法出面,他便打定了主意,到夜间,便入神农救娥皇去。 第96章 神农内乱 夜,不过一眨眼就到了。 叫唤了一天的知了终于歇息了片刻,守着一颗颗郁郁葱葱的大树听起故事来。 暖风丝丝麻麻的滑过夜色,迎着星月的光辉,给夏日的夜色注入了几分静谧。 静,一切都静极了的样子。 柳儿轻声跟在静妃后头,慢慢道:“主子,您要见王女,何不大大方方的去,怎么偏要选在夜里。” 静妃小声道:“若太明目张胆,又要惹的储妃不开心了。” 柳儿实在心疼静妃,十分不悦的回道:“要我说您也是太好心,王上并没有让您将管理内族的权利交给储妃,您怎么自己倒提出来了,如今,就连去见王女,都要看她的脸色。” 静妃叹了口气:“你以为就算我不交出去,她就没办法拿到吗,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我们躲着她就是了。” 说罢,两人突然看见逢蒙进了内园,转身就去了修义殿里。 柳儿不解的说道:“这个时候,蒙将军不是应该在营中吗,怎么来了族宫?” 想起句龙曾跟自己说起过的事情,静妃立刻觉得事情不对,便道:“我们也去修义殿看看。” 刚踏入修义殿,二人立马发现了情况不对。 “怎么一个婢子也没有”,柳儿有些纳闷。 再往里走,便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男女情爱之声。 静妃和柳儿皆是大惊失色,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一男一女的声音,分明是逢蒙和月厘。 静妃怒不可遏,一脚踢开了修义殿的大门。 逢蒙和月厘正颠鸾倒凤的享受男女欢好呢,骤然被静妃这样推门而入,各自都慌乱不迭,急忙爬了起来穿好衣服。 静妃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声音含了万分怒意:“你们……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月厘已经急冲冲跑来跪在静妃脚下,表情万分痛苦:“静姨娘,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那样的……。” 静妃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原来龙儿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们合伙害死了犬修,不行,我要去告诉王上。” 月厘急忙拦住匆匆往外走的静妃,哭诉道:“静姨娘饶命,我……我将内族大权还给你,我去跟父王讲将你扶正,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 静妃怒气冲冲的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公平。” 说完,静妃便要抬脚往外走,月厘眼见没了办法,顺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的向静妃脑袋上拍去。 只听“哗啦”一声破碎声响,静妃便在柳儿的万分惊恐中倒了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月厘又随手拿起地上的花瓶残片,对着柳儿的胸口就是一刺。 两个鲜活的生命顿时化作冰冷的尸体。 逢蒙有些吃惊,但到底还是瞬间冷静下来:“怎么办?” 月厘毕竟不是故意杀害她们,一切只为自保而已:“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少顷,便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月厘一惊,忙命逢蒙收拾好现场,然后自己朗声道:“我已睡下,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说吧,不必进屋来。” 门外的婢子回道:“储妃,刚刚巡夜经过的守卫说是看到一个蒙面人进入了裳罗殿,可要去看看吗?” 裳罗殿?那必然是来救娥皇的。 月厘和逢蒙对视一眼,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好,待我换好衣服,就去看看,可别让贼人侵扰了王女。” 她不动声色的对逢蒙轻声说道:“替死鬼来了。” 那些守卫所见的黑衣人,恰好是来救娥皇的大羿,此时他已小心潜入裳罗殿,一个跟头翻上屋顶,又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两个守在门口的守卫看到了他,却被不动声色的灭了口。 大羿撬开了门锁,这才见到囚禁在屋中的娥皇。 看到大羿,娥皇的脸上这才有了片刻的笑意,她忙上前对大羿道:“你来了,可被人发现?” 大羿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看到你让鸟儿送来的东西,便知你有难了,本来川穹兄也要一起来的,但他是巫族弟子,不好参与此事。” 娥皇点了点头,大羿眼睛一斜,这才看见躺在床上的纯狐,便关切的问道:“纯狐怎么了?” 娥皇眸子里泛出晶莹的水光,缓缓道:“她为了替我递消息,被月厘发现了,不过我替她喂了药,应该再过片刻就能见效了。” 提到月厘,大羿眼里射出一道寒光来:“这个贱人,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剐了她。” “可是,”大羿又道:“你是王女,也要被她这般折磨吗?” 娥皇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父王领兵在外,族内之事皆是她掌管,”她突然想起什么,便道:“事不宜迟,不多说了,你背上纯狐,我们快走。” 大羿也觉得不能再耽误时间,遂一把背起纯狐,三人便向外走去。 这一夜,句龙也是无眠,他独自一人走出门来,不知不觉就来到万梓殿。 万梓殿的角落里,微微有一个人影晃动,句龙走过去,大喝一声:“出来。” 葱儿闪闪躲躲的走出角落,见到句龙,两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你不是母妃的婢子吗,怎么在这里躲着,”句龙好奇的问道。 葱儿嘴里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叫喊着:“我对不起王妃,对不起王妃。” 句龙觉得甚是奇怪,继续柔和的问道:“无妨,你慢慢说,王妃心地善良,不会怪你的。” “我看到了,”葱儿语无伦次的说着。 “你看到了什么?”句龙循循善诱。 “逢蒙将军和储妃,我看到了,不是一次,两次,可是我不敢说,储妃那样厉害,我不敢说。” “你还看到过什么?”句龙语气急促了起来。 “还有,那天,我看到王储骑马出了族宫,是一个人,他是一个人,”葱儿坚定的说道。 “那也就是说,储妃那日说他们在一起,便是扯谎了,”句龙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得很。 他猛然站起身来,这件事情,必须要告诉娥皇才行。 他安抚了葱儿一顿,便赶紧去往裳罗殿了。 彼时大羿正背着纯狐和娥皇向外走,一路倒是十分安静,娥皇十分奇怪,怎么今日没有人看守她了?难不成是二哥求了父王的原因,或者是静妃的功劳? 想那么多干嘛,眼下还是先逃出去吧,三人小心翼翼的绕过一座座殿阁,一排排庭廊,便来到祭台处。 突然,漆黑的夜变的一片光亮,数十个守卫提着火把和刀剑将他们围了起来。 就在娥皇和大羿思考对策之时,月厘自人后缓缓走了出来。 她抬了抬眼,娇声说道:“这轩辕族的将军果然是胆识过人啊,竟敢挟持我神农族的王女。” 娥皇大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他何曾挟持了我。” 大羿亦吼道:“我早已不是轩辕的人了,你可别乱扣帽子。” 月厘哪里会在意他们的话,她面色忽然一沉,冷声道:“来人,给我杀了这个贼人,救回王女,若是王女跑了,看王上不治你们的死罪。” 话音刚落,几十个守卫便一拥而上,大羿和娥皇没有办法,只能齐齐迎上去,可大羿身上背着纯狐,娥皇全身又使不出力气,便三两下就被硬生生的擒住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闯出一个身影,娥皇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来人正是句龙。 他刚刚去裳罗殿中,没有发现娥皇的踪影,觉得十分纳闷,可突然发现了远处有打斗声,这才急忙赶了来。 看到娥皇和大羿被扣住在地上,句龙声音里陡然含了几分怒意:“王嫂,这是做什么?” 月厘见句龙过来,笑笑道:“二弟来的正好,不知这通敌之罪,该当如何?” 通敌?句龙不禁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娥皇。 月厘继续说道:“虽然妹妹和轩辕有些交情,可眼下两军交战,妹妹若是还和那边纠缠不清,可不就是通敌之罪吗?” 大羿眼里已经布满鲜红的血丝,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如今,我已经不是轩辕的人了?” “你不是?谁能证明”,月厘步步紧逼。 “嫂嫂,纵然羿将军曾是轩辕人,可是,他和娥皇是私交好友,必然不是你想的那样。”句龙赶紧出言解释。 月厘岂会听他那套,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除非,你有证据才行。” 句龙已然没有耐心,面对这张可能是害死兄长之人的脸,他满心都是愤怒:“嫂嫂莫要咄咄逼人,否则,句龙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猛然运动全身的筋脉,突然手上一松,这才惊讶的发现了自己没有了力气。 娥皇见状,自然明白了句龙也着了月厘的道,十分关切的叫了声:“二哥……。” 句龙嘴角微微溢出一丝苦笑:“柏皇氏,你倒真是一番好盘算啊。” 月厘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讥讽,看他已经用不出功夫,心里更加得意起来:“怎么样,大羿将军,你如何证明你不是轩辕的人。” 大羿眉心渐渐拧成一个疙瘩,深恨自己没有救出娥皇,就在万般踌躇之际,视线扫过纯狐,突然心内便有了想法。 他坚定的抬起头来,朗声说道:“我来救我的妻室,如此而已。” 这话一出,当场众人的神色皆是呆愣和不解。 第97章 纯狐(嫦娥)祭月 月厘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 大羿看了娥皇一眼,眼里流露出万般的无奈和哀伤。 他看了一旁的纯狐一眼,忽然说道:“我与纯狐心意相通,早已在巫族结为夫妻一体,许多时日不见,我便是来想探望,不想看她病重,便想带去巫族医治而已。” 话一出口,躺在地上的春湖似乎听到了声音,手指微微动了一动。 月厘却不信这番话来,她冷笑一声道:“鬼话连篇,也能骗的过我吗”? 大羿看了月厘一眼,嘴角堆起戏谑的表情,问道:“储妃不信,还是不愿意信?” 月厘一惊:“你什么意思?” 大羿的言语突然变的不正经起来:“储妃大抵是舍不得我,所以不愿意接受这既定的事实吧,要不要,把我们的前尘旧事拿出来说一说呢,也让天下臣民都知道,神农的储妃之前是怎么样的人。” 月厘更加惊怒:“你闭嘴。” 大羿也毫不让步:“只要储妃愿意让我带走妻子,并接娥皇王女去巫族替吾妻医治,我自己立马就走。” 月厘眼珠转了一转,生怕大羿说出自己曾陷害他的事情,挥手道:“滚。” 然后,大羿忙起身背起纯狐,娥皇不放心句龙,因道:“二哥,我们一起走。” 句龙摇了摇头:“母亲还在宫里,我不能走。” 娥皇十分担心:“可是你的身体。” 句龙瞥了眼月厘道:“无妨,我想,她还不至于如此疯狂,你快走,设法劝说父王。” 娥皇没有办法,只能点点头,随着大羿向外跑去,但刚走没几步,又见一群人拦住他们的去路,这群人的首领,正是逢蒙。 月厘紧着几步走到逢蒙身边,开口问道:“你做什么?” 逢蒙的眼睛透过月厘看到其身后的大羿,笑道:“我义兄在此,自然要来看看。” 月厘不禁向后看了一眼:“你的义兄?” 逢蒙笑冷笑着点点头:“义兄这些年在轩辕做着我们的眼睛,想尽办法帮忙找到了神女的踪迹,我和父亲一直想着如何感谢呢,今日碰上了,可得留下好好喝一杯了。” 原来如此,月厘这才明白了大羿的身份,怪不得当日他要自己去揭开娥皇的身份呢。 她想起什么似的莞尔一笑:“娥皇妹妹,你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心的人啊,哦对了,我想起了,那次宝源山闹蛇灾,我还是听了大羿将军的提醒呢。” 这对娥皇而言,何尝不是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往事如风,一股脑的飘进脑子里,她面色苍白的看向大羿,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他们说的不是真的。 大羿一脸愧疚的看向娥皇,缓缓道:“是我的错,娥皇,都怪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娥皇开口问道。 大羿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只小声回着:“从我在詹灵宫外见你的第一眼,见你能与鸟兽沟通,便有所怀疑了。” “所以,九族盛宴那次,是你派人引我出来的,教我骑马,也是你故意让马儿受的伤,以此逼我使用兽语?……”娥皇不敢再问下去。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只定定的问道:“为什么?” 逢蒙笑了笑说道:“还能为什么,你的身份不解开,二族宣战要等到何时啊?” 大羿痛苦的摇了摇头:“可是后来你如此真心待我,又救我一命,我便发誓,此生绝不再做伤害你的事情。” 话音刚落,便见纯狐从大羿的肩头缓缓睁开眼睛,她奋力抬起头来,一字一字的对娥皇说:“王女,纯狐……纯狐相信……相信他。” 见纯狐苏醒,娥皇忙从大羿的身上扶下她,轻声问道:“纯狐,你醒了,可好些了。” 纯狐用力点了点头:“王女,不怪他……好不好。” 娥皇脑中十分凌乱,不知如何开口。 月厘见纯狐苏醒,开口问道:“纯狐,我且问你,大羿说你是他的妻子,此事当真?” 大羿刚要给纯狐一个眼神的示意,不想她却微微笑着说道:“当真,纯狐此生都是他的人。” 月厘被堵了嘴,这个通敌的罪名自然落不到娥皇头上了。 此时句龙也赶紧走近娥皇,低低呢喃道:“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还是先逃出去要紧,否则,月厘不会放过你的。” 逢蒙看得出句龙在替娥皇出谋划策,急忙大声叫道:“义兄,你想好了木有,可要留下与小弟共饮一杯。” 大羿没有回答逢蒙,小声对句龙说道:“我拖住他们,你带娥皇走。” 句龙犹自担心母亲,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便听到有人急急忙忙的跑来报告月厘:“不好了,储妃,静妃主子……静妃主子过世了。” “你说什么?”句龙的心猛然揪到了一起,他抓起那个守卫的衣服,眼里全是惊恐的眼神。 “二……二公子,刚刚发现,静妃主子……主子的尸体就在……就在内园的深井里,”守卫有些慌张。 “静姨娘,”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娥皇接受不了这一波又一波的打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句龙眼睛里已经满是仇恨的目光,他恨恨的盯着月厘和逢蒙,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月厘被句龙的眼神看的有些慌张,她有些颤抖的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杀了你,”句龙猛然举起手中的剑,狠狠的砍向月厘。 逢蒙怎么可能会看着他伤害月厘,便朗声道:“拿下他们。” 众守卫都是逢蒙精心挑选的人,此时无一不拼命的扑向他们,大羿和句龙奋死抗争,娥皇一边护着纯狐,一边奋勇抵抗。 逢蒙的目标是大羿,便亲自下场来与大羿战斗,大羿神力无比,没有了纯狐正背上,自然能发挥所有的威力。 可就在大羿将逢蒙打的节节败退之时,月厘的声音却陡然划破长空:“你还不束手就擒。” 大羿猛然回头,这才发现他们几个都已经被抓住了。 就在大羿分神之际,逢蒙一个转身,手中的剑就直直的向大羿刺来。 “小心”,娥皇惊叫的声音未落,纯狐便已奋不顾身的挡在大羿的胸前。 “纯狐,”娥皇的叫声响彻天地。 大羿刚转过头,便看到纯狐一点一点倒了下去。 惊慌失措中,他蓦的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纯狐虚弱不堪的身子。 纯狐的嘴角带着笑意:“好可惜,刚成为你的妻子,我就要离你而去了。” 大羿眼里源源不断的滚出泪来,可是,泪水再多,也及不过纯狐身上流出的血多,他使劲按住她胸前的伤口,企图能为她多留一点点的时间。 “纯狐,纯狐,你怎么这么傻……,”大羿已经泣不成声。 “你又何尝不是,这样,我才配得上你啊,”纯狐慢慢伸出手,替大羿拂去脸庞的热泪:“只是,我再不能,陪你站在满山的树下,去等待那一朵不会盛开的花了,答应我,以后再去,一定要多带一件衣服。” 大羿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默默的守护着自己,只是,自己从未发觉罢了。 “你看,今晚月色真美,”纯狐神情有些恍惚:“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月亮上,继续守着你了。” 大羿摇了摇头:“不,你不会死的,你要陪着我,要陪我一同站在树下的……。” 纯狐转头看着娥皇和句龙,用尽全身力气扯出一个明媚的笑来。 一滴泪掉落在纯狐的脸上,未等大羿说出动情的话来,纯狐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纯狐……”,娥皇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却被守卫死死的压在地上。 “拿下,”随着逢蒙一声令下,众人已将大羿团团围住。 大羿深知,如若这样僵持不下,他们是占不到好处的,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纯狐的身体,努力压住住心里强烈的哀伤,抬头对逢蒙道:“你的目标是我,放了他们两个。” 月厘不禁嗤笑一声:“如今你们三个都是我们的囊中物,有什么资格来谈条件。” 大羿深深看了逢蒙一眼:“你觉得,困的住我吗?” 逢蒙仔细想了一想,大羿是蚩尤之后,只有捉住他才能跟父亲交代,弥补今晚犯下的过错,至于娥皇和句龙,他却是浑然不在乎了。 “好,你留下,我放了他们”,逢蒙回答的很干脆。 月厘一惊,怒道:“你疯了?” 逢蒙却不在乎她,只道:“放了她们。” 守卫闻言便放开了句龙和娥皇。 大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走,句龙也知道,这个机会是纯狐拿命换来的,决不能再意气用事,便一把拉起娥皇,强行将她拖走了。 看着他们平安脱险,大羿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98章 姬俊相救 虽然如今轩辕和神农两军对垒,准备履行九州之约,但是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所以只是僵持着,谁也不曾先进攻谁。 这几日共工未见逢蒙,因他是先锋将军,共工少不得问几句,棺壬便说他是心系内族安危,所以回去看几眼。 棺壬不知逢蒙所为,一心只以为他忠义,倒是少不得多夸几句,他并不知道,逢蒙正在荼毒他的族宫。 句龙拉着娥皇刚刚走到神农族宫大门口,便抬头看见对面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 句龙知道,这逢蒙父子怕是已经起了造反的念头,生怕是他们的人,便一把将娥皇护在身后。 那群人慢慢走近他们,领头的人急忙下马跑了过来,句龙这才看清,来的人竟是姬俊。 姬俊本来是要去宝源山上寻找大羿,在大羿的屋中见到心急如焚的川穹,才知道娥皇被父亲禁了足,大羿去救了,姬俊生怕大羿一人力量不够,这就找了些亲兵,马上赶了过来。 姬俊强忍着心痛在句龙手里接过气息微弱的娥皇,她显然已经被这一波又一波的事情击垮了意志,眼神空洞而涣散。 姬俊心痛如绞,他从未见过这样无助而颓废的娥皇,她的脸色是那样苍白冰冷,浑身因为难过而不住的战栗。 姬俊将娥皇紧紧抱在怀里,企图将全身的温度传递到她身上,可是,娥皇无论如何也暖不起来。 句龙对姬俊重重的叮嘱道:“殿下,娥皇就交给你了,神农一族的命运,也交给你了。” 他转头对着娥皇轻声的说了句:“娥皇,你是神女,莫要忘了你肩头的责任。” 然后坚定的转身,大步的走向神农族宫。 姬俊大惊失色,疾呼道:“句龙兄,你做要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句龙略略的停住了双脚,淡淡道:“殿下不必多问,赶紧救娥皇,我……我去找我的母亲。” 说罢,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噗”,娥皇猛然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然后直直的倒在了姬俊的怀里。 棺壬回到营帐中,已然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逢蒙正跪在帐中的土地上,似乎等了很久。 棺壬见逢蒙一脸的愧疚,便出言问道:“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你可是前锋,这个样子可要影响军心的。” 逢蒙把头的更低,眉心已经聚集了层层的褶皱。 棺壬见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更加觉得纳闷:“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 待逢蒙一字一句的将静妃之死和娥皇句龙发现他们两人并逃走的事情和盘托出,棺壬已经怒火中烧,顿时火冒三丈,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径直的朝逢蒙扔去,顿时砸的他头破血流。 棺壬已经被他们愚蠢的行为气的五内俱焚,吼声道:“混蛋,谁让你们擅自行动的。” 逢蒙被砸破头,却还是不敢将头抬高,他心里无比自责,赶紧连连认错:“父亲息怒,儿子也没想过事情会进行到如此田地。” 棺壬怒气冲冲的吼道:“你没想过?我看你是被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迷了心窍。” 逢蒙岂会承认:“儿子不敢。” 棺壬越想越生气,抽出营中的长剑猛然架到逢蒙的脖子上:“你毁了我的计划,是不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逢蒙早已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求情道:“父亲息怒,儿子愿意将功补过。” 棺壬依旧不依不饶:“你如何将功补过?” 逢蒙慢慢抬起头,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边脸,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儿子捉到了大羿。” “你说什么?”棺壬猛地抽回了长剑。 逢蒙这才慢慢擦了擦额头的血,说道:“今夜救出二公子和王女的,就是他。” 棺壬眉心一紧:“之前他一直躲在巫族,我以为他胆小怕事,从此安心做个废人,所以也就没有难为他,既然如今他要准备与我作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逢蒙也赶紧附和道:“如今两军虽然对垒在此却无交战,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王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等轩辕那边查清王储之死的真相,到时候一切就晚了,儿子知道父王迟迟未动,只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可如今,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棺壬想了片刻,怒气有了几分消退:“你的意思是,将王女的失踪归咎于轩辕族,逼王上发兵。” 逢蒙点了点头:“大羿,原本也是轩辕之人,何况他闯入神农,杀了静妃,劫持王女。” 棺壬想了一想:“是啊,如此一来,可不就变成轩辕想要将神女掳去以笼络人心,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头破血流的逢蒙,声音含了几分关心:“你头上的伤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见父亲不生气了,逢蒙忙站起来摇摇头:“是儿子有错在先,父亲教训是应该的。” 棺壬满意的点点头:“族宫那边如何了?” 逢蒙道:“父亲放心,如今王储一死,得储妃推荐,军权尽在我手里,所以族宫那边我已交代好,口风都统一得很,就是轩辕的人掳走了公子和王女。” 棺壬犹有些不放心:“那些人可靠吗?” 逢蒙点点头:“皆是我的心腹,况且,今晚有人看见,轩辕确实有一队人马进入了神农境,我想,定然是帝储的人。” 棺壬笑了笑:“既如此,这可就是天助我也了。” 逢蒙忙笑着迎合道:“父亲说的是,只是,如今这边的营帐里还有许多王上的亲兵,父亲还是要小心。” 棺壬阴狠的笑了一笑:“无妨,既然已经控制了族宫,又拥有了大羿这个九黎之后,我们还怕什么呢?” 他看逢蒙的头上还在渗血,便道:“你快去休息,包扎一下伤口,明早,我们就去给神农王讲个故事。” 逢蒙见棺壬气消了,这才赶紧应声下去了。 这一夜,姬俊守着奄奄一息的娥皇,心碎的快要痛死了。 他将娥皇带回巫族,灵山十巫赶紧连夜替娥皇疗伤医治,可是一碗一碗是药喂下去,娥皇就是不见醒转。 耳旁响起璃凰的声声嘱托,姬俊一时间陷入万分为难的境遇。 自从知道神农王发来战书,以神女回归之由要求轩辕履行九州盟约,璃凰就知道,这一战,迟早是要来的。 璃凰叫来姬俊,声声泣泪,希望他能保护好娥皇,莫要让她受到半分伤害,这个时候,姬俊才猛然想起那个关于神女的秘闻,才知道一旦两族开战,一旦波及民众的安危,作为神女,她们有着不可推卸的使命。 所以,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璃凰希望牺牲自己,保住娥皇。 思绪正陷入回忆之中,巫咸便走进了娥皇的屋子。 姬俊收了收乱糟糟的心思,低低的唤了声:“长老来了。” 巫咸看了看娥皇的情况,劝了句:“殿下放心,娥皇没有性命之虞,只是自苦太深,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 姬俊点了点头,难过的没有发声。 巫咸慢慢的看了他一眼,终究犹豫着问出了口:“殿下,元妃……如今可好?” 姬俊摇了摇头:“婶母担心两族民众和将士的安危,忧思甚重,日渐消瘦。” 巫咸仰天长叹一声,言语间有着数不清的苦涩:“她一向是这样,心里永远装着别人。” 姬俊不安的问道:“长老,若是真的伤及万民,真的就要牺牲婶母或者娥皇吗?” 巫咸双唇微微颤抖,但还是淡淡的答道:“神女的宿命,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不过……”。 巫咸眨了眨眼,又道:“二族宣战,不过是神农王一时冲动,所以以娥皇为借口,因为是几十年前的约定,我们终究无可置喙,但若误会解除,说不定就能雨过天晴了,又或者这场战役只是夺尊的较量,不会伤及无辜民众,如此,倒是可以改变神女的宿命。” 姬俊眼睛里重新燃气一丝希望:“果真?” 巫咸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想,帝尊没有主动发兵,心里也是顾及元妃的吧。”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娥皇,又道:“刚刚只顾替娥皇疗伤,还未问你,娥皇怎么成了这样” 姬俊摇了摇头,复又缓缓轻抚娥皇的脸庞:“我也不清楚,怎么会变成这样。” 见姬俊这般伤情,巫咸暗暗叹了口气,也没有多问,只能一脸忧伤的走了出去。 第99章 轩辕求和 姬俊痴痴的望着娥皇,看她的神色那样凄苦,便知她一定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伤心事情。 那一瞬间,他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在她需要她的时候陪在身边,恨自己不能倾尽全力守住她的快乐。 她本是那样明媚阳光的女子,走到哪里都能散发出无穷的光和热,仿佛这世上,到处都回荡着她的欢声笑语。 他曾以为,她的笑容那样灿烂,她的能量那样饱满,她可以抵挡一切困难,永远这样开心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如今,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躺在这里,面色苍白,形容枯槁,憔悴的像一根入了秋的枝干,再无生机盎然。 他默然握住她的手,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眸中间源源不断的滚落,可是任他如何呼唤她的名字,也不见她有丝毫的反应……。 心痛是那样强烈,痛到全身如同被扯碎一般,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娥皇的头发一瞬间变成血红的颜色,惊的他全身一惊,不觉就睁大了双眼。 但转瞬,娥皇便恢复如常,依旧定然的躺在那里,头发也不见丝毫的变化。 “大概是太过思虑,所以一时间看错了吧,”姬俊只能这样认为。 可是,他不能再耽误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姬俊缓缓站起身来,在娥皇额头印上深深一吻:“娥皇,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和婶母,被什么所谓的宿命吞噬……。” 彼时天已蒙蒙泛亮,姬俊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娥皇的小屋,径直向轩辕的军营走去。 “俊儿,不是让你去调查柏皇氏那个婢子的事情了吗,你怎么还没出发?”见到姬俊,玄帝心内有些好奇。 “叔尊,姬俊求你,莫要再争这所谓的天地共主了,若是神农想要,就许了他吧,”姬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俊儿,你这是做什么?”玄帝有些惊怒:“这是父尊留下的基业,难不成就这样拱手相让吗?” 姬俊深深埋下了头:“叔尊,难道非得血洗二族,才能真的罢手了吗?” 玄帝面色更加难看,猛然拂袖一吼:“你以为本尊是贪恋这高高在上的位置吗,只是先祖基业,如何能轻易放弃,这让本尊如何与我千千万万的轩辕臣民交代。” 姬俊默然的闭上眼,企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叔尊,祖宗留下的基业,是民众,是土地,不是虚位啊。” “这……,”玄帝突然语塞。 “帝储这话,未免也太消怠了,”伯桑自帐外走进,紧跟着,岑之也走了进来。 岑之与伯桑意见倒是不同:“虽然老臣也不主张禅让,但这江山,毕竟是轩辕帝族的,该怎么做,还是听帝尊的吩咐。” 伯桑依旧是与岑之唱反调的:“老将军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弱了。” 岑之并不受他所激:“军师是臣子,还是不要左右帝尊的决定了。” 伯桑怒道:“笑话,我何尝敢做帝尊的主,不过是觉得禅让太可笑而已,我轩辕兵强马壮,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臣族,纵使他们有神女这个王牌,也不一定抵得过我轩辕的铁骑铜兵。” “都给本尊住嘴,”玄帝有些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个人还是各说各的话。 忽而有几个兵将跑进营里,跪下来称神农族捉住了大羿,说是轩辕族有意掳走神女,血洗神农族宫,所以已集结了军马,正大肆进攻了来。 “大羿将军不是已经离开轩辕族了吗,怎么能说是轩辕的人?”岑之先说道。 “哼,我看就是神农族的借口,想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伯桑冷冷道。 姬俊这才知道昨夜为什么只见娥皇没见大羿,原来他是被捉住了。 姬俊急忙劝慰道:“叔尊三思,当为婶母考虑啊……。” 提到璃凰,玄帝的心猛然一紧,他想了片刻,缓缓叹了口气,朗声道:“来人,挂起求和之旗。” 伯桑急忙拦住:“帝尊,这是要未战先降了吗?” 玄帝怒道:“闭嘴,俊儿说得对,就算不是璃凰,本尊也要顾忌这两族千万的民众,何况神农族已然被歹人打着我轩辕的旗号祸害了,若我执意应战,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情。” 岑之点点头道:“帝尊顾忌的是,这中间,就怕有什么隐情,神农王就算再狠,也不会拿自己的子民做这苦肉计啊。” “挂旗,”玄帝高声一喝。 此时神农这边已是大军压境。 今日清晨,棺壬带着逢蒙十万火急的来见共工,棺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歪曲着事实,说是昨夜轩辕一行人闯入族宫之中,掳走了王女和公子,还在乱战之中杀死了静妃,幸而逢蒙及时赶到,这才抓住了轩辕的一个将军,名叫大羿的,但是静妃已然救不回来,公子王女也被掳走了。 共工怒不可遏,他亲自取马返回族宫去,见到静妃尸体的那一刹那,他顾不得再证明其它,已经全然相信了棺壬的说法。 加上月厘和逢蒙互相作证,裳罗阁的人去楼空,躺在牢里不能动弹的大羿,共工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仇恨已经深深嵌入骨髓,天知道他一路返回营帐的时刻是怎么样咬着牙坚持的,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集结兵马,攻打轩辕。 兵临轩辕城下,城墙上高高挂起的旗帜让共工觉得可笑至极。 求和?门都没有。 共工已然全然不相信轩辕的一切解释,立即下令直攻轩辕。 玄帝也没了办法,只能宣布应战。 两军交战于不周山下,两边兵士皆是奋勇杀敌,一时间两军皆是死伤无数,不周山下尸横遍野。 大约战了一天一夜,两边势均力敌,都念及自己的兵力消耗,这才休战下来。 共工亲自披甲上阵,斩杀不少轩辕兵将,气才逐渐消了不少。 知道两军交了战,璃凰心内更是寝食不安,好几次欲冲向战场劝和,都被羽织拦了下来。 如今璃凰怀着身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万一出个好歹,谁也担不起责任。 可璃凰日夜忧思辗转,身子就更加虚弱了起来。 两军停战后,姬俊念着调查犬修之死的事情,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柏皇族。 巫咸心系璃凰的身体,却不能前去关切,也是日日牵挂悬心,又想着老者已经很久不见踪迹,他曾派人几番寻找,但都一无所获。 自开战后,灵山十巫在宝源山脚下设立了惜民所,日日都有两族不堪战乱之扰的民众投奔而来,巫族的众弟子一时间也忙碌起来。 灵山十巫日日坐于观天阁上,为战争中死伤的兵将祈福超度。 唯独娥皇,丝毫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 休战大约停了一日,玄帝便命人送去求和信给共工,请求他入轩辕族宫一见。 棺壬忙道:“这恐怕又是轩辕的诡计,王上不要被蒙骗。” 共工经过一战的发泄已然发泄了许多,其实,他自己知道,这一战,他就是为了发泄积攒已久的情绪罢了。 眼下便冷静了下来,他仔细的一想,轩辕在这一战中并没有处于下风,论兵力,也是远超神农一族,如今两次求和,难道真的有什么隐衷? 况且,玄帝颛顼一向自命清高,实在不像阴谋诡计之徒,所以,对于他信中提到的犬修之死、放红灯笼还有劫持娥皇一事是个误会,共工倒真觉得有几分可信。 反倒是棺壬,最近一直频频筹谋划策,句句皆指向轩辕,倒是十分可疑的很。 所以,共工不顾棺壬和逢蒙的反对,坚持同意了玄帝的请求:“无妨,既然他敢相约轩辕宫,自然不会耍什么手段,否则,这九州的口水也会淹死了他。” 所以,共工去赴了约。 神农族一众兵将随着共工入了轩辕族宫,确定了并未埋伏之后,众将守在外头,共工独自进了无上殿。 这一次,棺壬没有被允许陪同。 事实证明,这一次赴约,既是福,却也是祸。 第100章 拱手让位 这一回,玄帝没有坐在无上殿的高台之上,只是站在殿中的地面上。 整个无上殿没有任何兵将和守卫,只有玄帝和姬俊二人。 共工并不想听他们花言巧语,只想尽早了解事情的真相,于是便开门见山道:“不是说你们得到了确切的证据吗,在哪呢?” 玄帝一向知道共工的脾气,便也没打算说什么客套话的,便示意姬俊传召证人。 姬俊拍了拍手,无上殿后面便走出来一个妇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姬俊先开了口:“神农王,这便是蛮儿的母亲,有什么话,便让她跟您说吧。” 共工心头一怒:“这便是那个贱婢的母亲?” 那妇人吓坏了,赶紧跪下哭诉,声声皆说蛮儿是最胆小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了奸细,又如何能杀的了人呢,先前她口口声声告诉神农派去的人,说蛮儿先前是侍奉过锦妃,不过是收了一个婢子的好处,才如此出卖自己的良心。 至于前来给自己送钱的那个婢子,那妇人并不认识,但看穿着打扮,确实不像柏皇族的人。 那妇人称自己说了谎话,日日梦到女儿哭着来找自己,实在不想再受折磨,所以愿意说出实情。 共工并不相信:“如今人已死了,你们自然可以歪曲事实。” 姬俊拿出这些年蛮儿在柏皇族宫的记实录,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了蛮儿自入宫就服侍在月厘的殿阁,从未侍奉二主,怎么可能是奸细。 共工看了,眉心渐渐拧成了疙瘩。 姬俊又拿出那日在轩辕发现的放灯笼之人的衣物,告诉他放灯笼的人并不是轩辕族臣民,何况,轩辕族上下根本都还不知道璃凰有孕之事。 至于那晚姬俊去救娥皇,是因为娥皇从神农发出来求救的信号,自己若晚了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姬俊让共工仔仔细细的回忆之前这所有事情的蛛丝马迹,切莫被人蒙蔽了双眼。 仔细回想之下,共工确实发现,这个月厘,恐怕是有问题的,而棺壬和逢蒙,也有点不正常。 看共工面色苍白难堪,玄帝便知他是听进去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走到共工身边,拿出帝尊的九龙玉佩,郑重的说道:“若你肯收兵,不在伤害两族的百姓,我愿与你,共同做这天地共主。” 共工抬起头来,神情复杂的看向玄帝,只听玄帝又道:“若你想独步天下,这玉佩,尽管拿去。” 共工更加心乱如麻:“你……你竟然肯……。” 玄帝嘴角微微上扬了三分,缓缓道:“俊儿说得对,这天下,这尊位,都是虚的,终究敌不过你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此生,我有璃凰足矣。” 共工定定的看着玄帝,突然笑出声来:“颛顼啊颛顼,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他思忖了片刻,复换上一副超脱凛然的模样,笑道:“本王已经失去了想要保护的人,要这天下,还有何用呢?” 说罢,共工坚定的转过身去,朗声道:“我自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在此之前,绝不伤害无辜。” 他最后只慢慢说出一句话:“殿下,请你照顾好我的女儿,”然后,便抬脚迈出了无上殿。 不知为何,在他高大伟岸的背影中,姬俊读出了满满的心酸和无助。 而此时,棺壬和逢蒙也正谋划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阴谋。 共工此次去了轩辕族宫,却唯独没有带着自己,棺壬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他仿佛察觉到了共工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迹象。 逢蒙早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这颗狂躁的心,眼下见父亲有了想法,便不住的怂恿他当机立断。 两人合谋了一番,便决定今晚下手。 逢蒙带父亲去见了大羿,此时的大羿已被灌了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只能静静的躺在地上,一点也动弹不得。 棺壬慢慢走到大羿前面,蹲了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大羿慢慢有了意识,这才抬头看见棺壬。 棺壬假装十分关心他的样子:“羿儿,你醒了,”又冷冷对身后的逢蒙道:“逢蒙,为父让你请义兄来,你怎么将他关起来了……。” 未等逢蒙开口,大羿便嗤笑了一声:“义父何必再做戏,你们要做什么,我一清二楚。” 棺壬眼珠转了一转,猛然站起身甩了逢蒙一个巴掌:“瞧瞧你干的好事,居然把你义兄关起来,害我们父子失和,赶紧过去,给你义兄赔礼道歉。” 说罢,便给逢蒙使了个眼色。 逢蒙立刻意识到这是父亲的计谋,忙跑过去跪在大羿面前:“兄长莫怪,之前都是逢蒙被猪油蒙了心,竟以为兄长被轩辕策反了,如今看来,兄长那日救人不过是顾念和王女的旧情,是逢蒙的错。” 说罢,便从胸口掏出一颗解药,给大羿喂了下去:“先前封了兄长的功夫,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逢蒙认了错,兄长可莫要生气了吧。” 大羿早已明白了这对父子的狼子野心,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假装失望道:“我只是寒心,我对义父如此忠心耿耿,蒙弟却要这般诬陷于我。” 逢蒙一听,心里更是装作无限后悔的样子,急忙道:“兄长,都是逢蒙的错,逢蒙再次二度赔罪,”说罢,就把头狠狠的朝地上撞去,直撞出响声来才作罢。 大羿也赶紧装作释怀的样子扶起他:“好了,误会解开就好。” 棺壬见二人兄友弟恭的样子十分满意,忙开心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一家人应有的和睦嘛。” 他慢慢走到大羿身旁,伸手将他扶起,小声的问道:“羿儿,你在轩辕兵营中呆了那么久,可熟知轩辕的兵力部署和作战计划?”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了一角,大羿这才明白了棺壬的目的,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是将自己当成一颗棋子。 那自己何不将计就计呢? 大羿笑着点点头:“自然是懂得。” 棺壬大喜过望,忙问道:“可否与义父详谈?” 大羿知道,如今的神农已经被棺壬和逢蒙所控制,月厘也被他们收买,他们明显是冲着天地共主的尊位去的,这种不义之师,本就该全军覆没。 至于神农王那边,只能日后再去请罪了。 想到这里,大羿又点点头:“好,一会儿孩儿就为义父画下图来。” 棺壬已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连连道好。 正在说话之时,一队守卫突然走进牢里,称王上要见军师,要棺壬单独前去,棺壬点了点头,便若有所思的嘱咐道:“逢蒙,照顾好你义兄,为父去去就来。” 逢蒙虽有担忧,但到底只能听命于父亲的安排。 共工此时站在营帐里,背手而立,不怒自威。 阵阵寒凉的秋风吹过,帐帘微微飘扬,远处看去,更觉得他的影子是那样宽厚,仿佛整个人都洋溢着巨大的气场。 棺壬大抵能猜到今日共工和玄帝谈话的内容,知道轩辕一定是极力的在撇清关系,无妨,他的心中早就有了对策。 棺壬慢慢走近共工,还未说话,便听得共工怒喝一声:“跪下。” 棺壬全身猛然一震,然后慢慢跪了下来:“不知王上为何生气,是否轩辕那颛顼今日惹了王上不痛快。” “你说得对,”共工慢慢转过身来:“今日在轩辕,本王确实不痛快。” 棺壬低着头恭敬道:“王上不妨与臣一说,或许臣依旧可以为王上出谋划策。” 共工冷笑着坐下来道:“好,那我便与军师说上一说。” 见棺壬神色慌张,眼神飘忽,共工已然觉得他十分可疑了,他略略压制住自己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淡淡的说道:“说吧,你儿子做的这些事情,你究竟知不知道。” 棺壬一惊,忙低头辩解:“王上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逢蒙做了什么?” 共工猛然站起身来,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本王吗,犬修被杀的时候你儿子在场,谁能证明他是无辜……。” 棺壬闻言忙解释道:“王上,公子乃是蛮儿所杀啊。” 第101章 月厘夺权 共工拿起手边的墨水猛然泼了过去,棺壬不敢躲开,便由着墨水在自己的脸上晕染开来,随着汗珠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开出一朵朵黑色的小花。 “蛮儿?”共工怒气冲冲:“蛮儿根本就与锦妃毫无瓜葛,你们却执意说她是轩辕的奸细,究竟是你一无所知,还是故意欺瞒于本王?” 棺壬面色更加惊慌,共工又质问道:“还有王陵那场大火,放红灯笼的人究竟是谁,为何现场会发现神农的服饰,还有那夜,你们说神农族宫被轩辕的人侵入,那为何,姬俊却说收到了娥皇的求救,你们究竟做了什么,还不给本王从实招来。” 棺壬怎么可能承认这些,忙磕头泣泪道:“王上,切不可听轩辕一面之词啊,这些事情一定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我们神农内部内讧,他们好趁机一举歼灭啊王上。” 共工更加悲愤交加,扯着嗓子大吼道:“轩辕都愿意交出帝尊之位来力证清白,你还敢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 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共工的声音都已变的有些嘶哑,棺壬忙安慰道:“王上先喝杯茶,再听臣慢慢分析。” 说罢,他冲帐外喊了一声:“来人,给王上备茶。” 少顷,帐外缓缓走进一个身量矮小的兵士,手上端了一杯正在冒着氤氲热气的茶水。 棺壬不经意看了一眼,待目光扫过这个端茶的兵士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竟是月厘! 共工正在气头之上,自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端起茶来便一饮而尽。 月厘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共工怒气并未消退,又冷冷道:“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可分辨的,”他的眸子里充满血红的丝,恨不得要吃了人的样子。 棺壬慢慢抬起头来:“王上既然已经疑了臣,那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共工的瞳孔猛地放大几倍:“你……,”突然,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你……本王……本王……。” 棺壬得意洋洋的站起身,眼里皆是嘲讽和挑衅的神色:“你怎么了,说不出话来了?” 共工只觉嗓子如同被人掐住一样,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紧接着,咽喉之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来。 正在他准备拍桌而起之时,身子也突然有一阵阵的无力感传入脑中,起身也变成了顶顶困难的事情。 见共工已然中了圈套,棺壬不禁更加得意起来,他慢慢走近共工,伸手拿起他桌边的茶杯查看了半天,啧啧嘴道:“飞絮还春,果然是好东西啊。” 他见共工挣扎着起身却满身无力的样子,嗤笑一声道:“你大抵没想到,当日平定犬戎得了此毒,我偷偷藏了一些吧,其实说到底也怪你自己,若你不贪心,非要入犬戎禁地,这毒,如今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了。” 共工怒气冲冲的看着棺壬,脑中想起彤妃死时,娥皇笃定她是下毒害姜王妃的人,因为,姜王妃就是中了这种毒。 那时他并未细想,只以为彤妃是偷偷入药房取得此药,难道,竟是棺壬给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共工艰难的在桌子上划出彤妃两个字。 看得出共工的疑虑,棺壬笑着回道:“王上真是聪明,是彤妃的药是我给的,你大抵还不知道,彤妃心里的人,根本就是句龙,为了让句龙当上王储,她也真是煞费苦心,竟然起了害死王妃的念头,只是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倒是成全了我的心意。” 看共工痛苦万分的神色,棺壬笑意更甚:“我骗她,说我难产而亡的妻子是王妃害死的,所以我给了她飞絮还春,让她下在王妃的药里,我的目的,就是扰乱你的内族,让你痛彻心扉。” 棺壬猛然掐住共工的下巴,冷冷道:“我恨你,当年你我同为炎帝手下的大将,而我比你战功赫赫,凭什么炎帝选你不选我,我比你,比颛顼,更有资格做这个天地共主,所以,我要看你们争,看你们夺,等你们斗的筋疲力尽,我再去做救世主,多么好的计策,不是吗?” 他一把甩开共工的头,叹了口气道:“不过,犬修和静妃确实死的可怜了点,可谁让他们发现了逢蒙和月厘的事情,这,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原本我的计划里,只要王妃死了就好,这样娥皇王女就要守孝,不会嫁入轩辕了,至于那红灯笼,确实是我命人放的,这一切的事情,目的都是为了激起你的愤怒,起兵攻打轩辕,这么说,你懂了吗。” 共工已然怒火攻心,浑身因为愤怒而不住的发抖战栗,棺壬叹了口气,立马换了副紧张的神色,大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片刻过后,便有逢蒙同几位将军冲入营中,神色慌张的问道:“军师,王上这是怎么了?” 棺壬忙回道:“王上今日去轩辕族宫,众将领可知道?” “自然知道,”一个将军回道。 逢蒙自然是明白父亲的意思的,于是突然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道:“难不成,王上是被轩辕的人下了毒了?” 此话一出,众将领纷纷议论起来。 “这轩辕也太卑鄙了,名为议和,暗地里却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我看,就应该大举进攻,跟这起子小人谈什么和。” “我等当时并未在场,还是莫要胡乱猜测。” “是啊,轩辕堂堂帝族,怎么会如此不堪呢。” 棺壬略略扫过各位将领的神色,慢慢说道:“不如,我们请个医者前来诊断一下,也好过在此瞎猜。” “逢蒙,”棺壬大喝一声:“去请巫彭长老。” 逢蒙看了父亲一眼,点点头道:“是。” 他刚要转身离开,便听到'帐外一个声音叫道:“不必请巫彭长老,我来看看吧。” 话音刚落,月厘就在众人惊讶的眼光着走了进来。 “见过储妃”,众人急忙行礼。 “储妃怎么在此?”逢蒙明知故问。 月厘彼时已换上了衣服,面色淡淡的回道:“听说两军交战,心想我神农兵士定然死伤无数,本妃师从十巫,到底是懂些医术的,所以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话一出口,众将士无一不夸赞月厘的心系万民,实在菩萨心肠。 棺壬嘴角一丝诡异的笑容升起,忙道:“储妃来了正好,快来看一看王上这是怎么了。” 彼时共工已经虚弱直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暗自听他们摆布。 月厘装作心急如焚的样子,忙走过去给共工诊起脉来,然后花容失色的哭道:“父王,父王这是中毒了。” 棺壬忙接话道:“储妃可知是何毒?” 月厘摇了摇头:“竟从未见过此毒,想来是极厉害的,不过这中毒少说也有三个时辰了,还是赶紧送王上去巫族医治为好。” 三个时辰?众将领一惊,那个时候王上可不就在轩辕吗? 这几个将领都是共工的亲信,哪里肯受这样的气,便全都对棺壬道:“军师,这轩辕欺人太甚,请您下令,立刻攻打轩辕。” 棺壬赶紧推辞道:“臣只是军师,实在没有调兵遣将之权啊,眼下这事想,还是要由王室之人决断才是。” 一将领说道:“如今王室之人只剩二公子,三公子,王女还有储妃,眼下二公子和王女不知所踪,三公子不谙世事,那,便请储妃做主。” 其余将领也齐齐跪下道:“请储妃做主。” 月厘哭着道:“我一个内族妇人,原是不配的,但如今我王室凋敝,轩辕又欺人太甚,为了我冤死的夫君,为了父王,我便只能挺身而出了。” 她慢慢走到军营的正桌上,拿起桌上象征最大兵权的银符交到棺壬手里:“这神农,就拜托军师了。” 棺壬眼角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就恢复了恭敬的神色,一把接过银符道:“储妃放心,王上……放心……。” 第102章 娥皇苏醒 众将领怎知这是棺壬和月厘的计谋,也纷纷响应道:“一切听从军师安排。” 棺壬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来人,送王上去巫族医治。” 月厘却道:“军师,护送王上的事情,就交给月厘来做吧,月厘是巫族弟子,去了那里也方便血压,何况,月厘不懂领兵作战一事,留在这里也不方便。” 棺壬回道:“既如此,就麻烦储妃了。” 棺壬命逢蒙派了一队人马,便护送着共工和月厘离开了营中。 然后,棺壬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神农族的主事之人,他与众将领密谋了一番,仔细研究了作战方案,便决定两日后出兵轩辕。 整整睡了三五日的光景,娥皇才在一片恶梦中醒来。 姬俊已回了巫族陪着,听见屋内一声尖叫,他赶紧冲了进来。 娥皇就那样瑟缩在床上的一角,整个人因为恐惧而缩成一团,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深深的埋进被子里。 心痛从头传到脚,姬俊的心揪的快要滴出血来。 他小心翼翼的走近娥皇,生怕吓到她,然后轻轻拉了拉盖住她的被子,柔声叫道:“娥皇,是我……。” 娥皇猛地掀开被子,一下子扑到姬俊的怀里,声音里满满都是绝望和恐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姬俊强忍着心酸和心疼,轻轻抱住娥皇的胳膊:“不是你的错,娥皇,你不要自责。” “是我的错,”娥皇猛然推开姬俊的胳膊,几乎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是我,羽鹭,纯狐,还有兄长,母妃,二哥,静姨娘,是我,都是我,若不是这个可恶的神女身份,怎么可能死那么多人。” 姬俊急忙上前安慰道:“娥皇,这真的不能怪你,你听话,冷静一些……。” 娥皇猛地弹开自己,她慢慢擦干自己的眼泪,苦笑道:“我是什么神女,我分明是妖女啊,我害死那么多那么多爱我的人,那么多那么多……。” 姬俊一把将娥皇抱在怀里,那样用力的抱着,他的声音近乎于哀求,声声都在安慰着娥皇:“娥皇,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逝者已矣,求你不要再惩罚自己,也不要再惩罚我了。” 只有在姬俊的怀里,娥皇才能有一丝丝的暖意,才能不强迫自己去面对残忍,面对背叛和失去。 此时此刻,姬俊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围绕着她,给了她太多的温暖和力量:“娥皇,你还有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娥皇的心防一点一点瓦解,片刻过后,泪水终于不再犹豫,肆虐着从她的眼中狂奔而出。 感受到娥皇心内的巨大悲痛,姬俊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紧紧将她扣在怀里,一点也不敢放松下来。 大约过了许久,娥皇的情绪才稍稍有所稳定,姬俊生怕再刺激到她,所以对发生的事情也一概不提,只让她安心休养,别再胡思乱想。 整整一日,姬俊都守在娥皇身旁,无时无刻不陪着她,让自己时刻在她的视线内。 有了姬俊的陪伴,娥皇的心情也有了些许好转,又听说没有听见二哥的死讯,便觉得二哥一定还活着,倒是心里宽慰了不少。 此时大羿已经在逢蒙的监视下,将轩辕的兵力部署画到了绢帛上,不过,这份部署却是假的,但逢蒙不知,得了绢帛之后十分欢喜,忙捧着去给棺壬了。 棺壬并不知道大羿已经有了二心,又见那张部署图画的十分规矩,不像是假的,心里自然欢喜,对大羿的看守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而月厘这边,根本也没把共工送到巫族,她悄悄驾车来到不周山,按照逢蒙的指示,将共工关在了不周山的秘密山洞里。 棺壬以轩辕毒害神农王为由,发起了第二次两族之战。 一时间又是铺天盖地的嘶喊声与博斗声,又是一片又一片鲜活生命的陨落时分。 这一次,其余几族虽然没有参战,但舆论都一边倒的支持神农族。 民众也都相信了棺壬的话,因为轩辕名为求和,暗中却害了神农王,各族皆不耻于下毒这种勾当,所以,神农大获人心。 轩辕节节败退,兵将死伤无数,民众也流离失所,玄帝无奈,只能请求和谈,可棺壬此时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怎么肯和谈,直言要灭了轩辕一族。 玄帝实在忧心忡忡,不得不让金吾将军去请姬俊来。 川穹带了金吾将军来见姬俊,知道了金吾将军的来意后,姬俊只能为了众生而随他去了。 走之前,姬俊对川穹千叮咛万嘱咐,吩咐他一定好生照顾娥皇,在娥皇伤好之前什么也不能对她说。 彼时娥皇已经睡醒了一觉,见身旁守着的是川穹,便对他笑了一笑。 川穹也是会议深深一笑道:“娥皇,你醒了,来,把药吃了。” 娥皇乖巧的点点头:“师兄,怎么不见姬俊啊。” 川穹尴尬的一笑,说道:“哦,殿下去了轩辕族宫,听说,元妃又有了身孕,所以前去探望。” 娥皇脸上笑意迸出:“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想到两族的战争,便问道:“对了师兄,两军如今依旧对峙吗,没有交战吧。” 想到姬俊的嘱咐,川穹怎么会告诉她实情,便笑笑道:“没有,你别想那么多了,再吃一副药,你的身子就能恢复了,眼下试试,身上有劲了吗?” 娥皇试着调息了一下内功,笑着道:“果然是好多了,师父今日的药倒是配的很好,这么快便替我恢复了功力。”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那神农族宫那晚发生的事情,父王知道了吗?” 川穹一愣,继续骗她道:“应该,应该不知道吧。” 娥皇点了点头:“应该是不知道吧,否则,父王应该早就追究月厘和逢蒙的责任了,也该来接我回家了。” 见娥皇自顾自话的以为她的父王还是神农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川穹怎么忍心告诉他,如今他的父王身处禁锢之中,神农的大权早已旁落。 而这一切,是今日刚刚回到巫族的老者告知的。 刚说着话,老者便缓缓走进娥皇的屋中,娥皇见了他,自然十分欢喜,笑道:“老翁,怎么是你?” 川穹笑了笑:“师父今日忙着安置灾民,你的药,是老翁配的。” 娥皇恍然的点点头:“怪不得,到底还是老翁的医术更高些。” 老者呵呵笑了两声,回道:“今日这药方得了小友如此认可,是老朽新得的药草起了作用,倒是可以把它写进我的神农本草经了。” 娥皇一愣:“神农本草经?” 老者笑着点点头:“还得感谢小友赐名。” 娥皇这才想起来,上一次和姬俊一起去探访老者,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写下这几个字,如今竟真的被老翁所用了。 她不禁十分腼腆的告罪道:“不过是娥皇的一时顽皮,倒是扰了老翁的雅兴。” 老者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点点头道:“老朽却觉得,这名字,甚好。”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来,遂道:“还有一人,也想见见小友,不如我让他进来吧。” 娥皇十分纳闷,老翁这是带了什么人来。 等老翁口中所说之人进了屋,娥皇才猛然跳了起来:“二哥?” 句龙面色苍白,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不为人知的苦痛,他嘴角微微上扬柔声唤了句:“娥皇”。 “你竟没死?”压制住心口强烈的起伏,娥皇的声音陡然高了三分。 “是老翁救了我,并医治好了我身上的病毒”,然后句龙便一点一滴的将所经历之事告诉了娥皇。 她这才知道原来句龙是去调查静妃之死的真相,他在静妃的头发上发现了些许细碎的瓷片,瓷片分明是修义殿惯用的花瓶。 他躲在暗处,亲耳听到逢蒙的亲兵的谈话,这才知道,月厘是害死犬修和静妃的凶手。 但他却被人发现并追杀,一路躲藏才逃出神农族宫,就在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便遇上了老翁,这才捡回一命。 听了句龙的话,娥皇已然悲愤交加,怒不可遏,她的声音近乎颤抖,缓了一缓才道:“果真是她”。 第103章 神农溃败 见娥皇怒气冲冲,句龙生怕她一时冲动,忙道:“娥皇,要报仇,首先要养好身子,何况父王……。” 川穹突然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句龙立刻会意,即刻便停止了话语,娥皇不解的问道:“何况父王什么?” 句龙看了一眼川穹,便知如今正瞒着娥皇,于是道:“何况父王,也会为我们做主的。” 娥皇这才点了点头。 她慢慢坐起身子,颇为愧疚的对句龙道:“二哥,都是我的错。” 句龙往前走了两步,笑着摇了摇头:“娥皇,这世间的因果,都是善恶有报,若说是你的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群恶人。” 娥皇定定的看着句龙,见他眼中泛出晶莹的光,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只默默的落下一颗泪来。 小十七此时正奉了巫咸之命来寻老者,见到娥皇苏醒,心里也是欢喜极了:“师姐,你醒了,身子可好些?” 见小十七从头到脚散发着惊喜的神色,娥皇笑道:“师姐没事了,你们都好吗?” 十七使劲点了点头,朗声道:“好好好,都好,就是都很担心师姐的身子。” 见十七这样匆忙,川穹不禁问道:“十七,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七看了一眼屋中的众人,对老者笑了一笑,说道:“师尊请老者前去。” 老者立马想到了什么,忙答道:“好,我们这就去。” 句龙也猜到了发生了何事,也道:“我也陪老翁去看看,”转头又对娥皇道:“娥皇,二哥忙完再来陪你。” 娥皇笑着回道:“好,娥皇等着你。” 巫咸将事情跟老者说过后,一切果然不出老者所料。 姬俊回去之后,轩辕士气大振,何况姬俊深谙兵家之道,又有多年带兵作战的经验,所以轩辕只用了几日的功夫就反败为胜,步步紧逼神农的军队。 棺壬一急,便直接用上了大羿给的防御图,企图从轩辕军队最薄弱的一环突破,再从两翼进攻猛打。 逢蒙犹自不放心,劝棺壬要不要考虑一下,万一防御图是假的怎么办,但轩辕军队的步步紧逼让棺壬心急如焚,章法打乱,一时间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赌上一赌。 但,防御图是假的,图中所示的薄弱环节,恰恰的轩辕军队最强盛的一支,毫无疑问,这一次进攻,神农赌败了。 神农军将死伤无数,士气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创,棺壬和逢蒙这才知道,原来是上了大羿的当。 棺壬当即下令撤退,连军队带营地连退了十几里,藏到了不周山附近。 穷寇莫追,何况姬俊顾念两族百姓,也顾念神农无辜被迫作战的兵将,便只能任由棺壬落荒而逃。 他与逢蒙暗自商量,打算先在这边安营扎寨,让将士们休息一段时间,几日之后利用轩辕不仁不义的舆论再次大做文章,卷土重来。 他和逢蒙又去看了关在不周山的共工,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解气,月厘提议杀了共工,可是棺壬没有同意,共工是他最后的筹码,哪怕败了,凭借着这个筹码,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神农战败撤兵之后,老者也觉得,是时候要出现了。 轩辕此时正士气大振,一片胜利欣喜的氛围,可是营帐中的玄帝和姬俊,脸上却没有任何欢喜的神态。 玄帝十分不解:“之前不是何谈的很明白了吗,这神农王,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姬俊想了一想,将自己的猜测大胆说了出来:“叔尊,此次出战,并未看见神农王出战,我在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神农王没有出战?”玄帝也是有些吃惊:“他一向是亲自带兵作战,怎么这么重要的大战反而缺席了呢?” 姬俊刚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便有兵士来报:“帝尊,帐外有人求见。” 兵士回道:“一位老者和他的随从。” 玄帝想不到会是谁,便道:“请进来吧。” 老者和句龙缓缓进了营帐,由于他们的头上戴了巨大的风帽,所以远远望去看不清容貌。 见他们没有行礼亦没有脱帽,玄帝和姬俊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出声质问。 玄帝恭敬道:“不知是何人来访,还请脱帽以示。” 老者笑了笑,朗声道:“我便知道,叔华将天下交于你是对的,你果然,有仁君之德。” 老者边说,边脱下了帽子。 “炎帝?”玄帝惊叫一声:“您……您怎么……。” 这一声称呼,姬俊和老者身后之人都陡然一惊。 老者笑声更甚:“多年不见,帝尊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文弱白净的小伙子了。” “您果真是炎帝?”姬俊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此刻还是十分震惊。 “俊儿,你见过炎帝尊上?”玄帝有些奇怪。 “哈哈哈哈,”老者爽朗的一笑:“那日姬俊小友和娥皇一同受伤,便是老朽救了他们。” “可是那回为元妃采药?”玄帝看向姬俊,待他点了头才自言自语道:“竟有这样一段奇缘。” 他又定定的看向老者:“那这些年,炎帝尊上是一直避居宝源山了?” 老者淡淡的笑道:“谈不上避居,不过是寻一处僻静之地罢了,何况宝源山上奇花异草甚多,是个十分美好的地方。” 况且,宝源山是紫瑶的故居,守在这里,倒是能让自己的心更安静一些。 玄帝继续问道:“那这些年,炎帝尊上……。” “帝尊,”老者打断道:“如今在你面前的,只是个垂暮老朽而已,哪里有什么炎帝尊上。” 玄帝一愣,只点点头答了声是。 老者笑了笑,转头道:“今日我是来为帝尊解惑答疑的,句龙,还不来拜见帝尊。” 句龙缓缓摘下头上的风貌,迎着姬俊困惑的眼神道:“拜见帝尊,拜见殿下。” 姬俊面色大喜,片刻过后才喘着粗气道:“句龙兄,万幸,你平安无事。” 句龙笑着对姬俊点点头,又转头对玄帝道:“帝尊,句龙有幸得老翁一救,这才从神农军师和储妃的阴谋中得以幸存。” 玄帝眉头一皱,大声道:“你说什么?” 见玄帝有些激动,老者淡淡道:“帝尊不必惊慌,我等且坐下来,听句龙慢慢道来。” 玄帝点点头,众人这才坐了下来。 听句龙讲了一半,玄帝更是愤怒不止:“没想到,他们竟然为了达到两军交战的目的,要逼死姜王妃让娥皇王女守孝,见王妃不好下手,便杀了王储,栽赃陷害轩辕,这等狠毒之徒,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姬俊心情有些失落:“可怜了娥皇,要遭受这种丧母丧兄之痛。” 句龙倒是非常平静,慢慢道:“帝尊且稍安勿躁,听句龙继续讲完。” 然后,他便将所查到的红灯笼一事的真相和那晚神农族宫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姬俊犹有些后怕:“若不是有大羿舍命相保,我便见不到娥皇了。” 然后他见句龙眉头深锁,表情呆滞,便知他想起了母亲的死,于是安慰道:“句龙兄放心,我们定然会为静妃讨回公道的。” 句龙看了姬俊一眼,只哀伤的点了点头。 玄帝却听出了其它:“原来九黎一族尚有余孤,怪不得,怪不得有人可以召唤猰貐。” 老者慢慢抬起头来,缓缓说道:“这大羿,虽是九黎之后,做了许多错事,但被人利用,况且悬崖勒马,帝尊就不要计较了吧。” 玄帝有些不解:“被人利用?” 老者点了点头:“帝尊可知道蚩尤之死。” 玄帝也点点头:“倒是听伯父说起过,那时九黎战败,蚩尤和族人自杀身亡。”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如今看来,竟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所害,至于凶手,我想,帝尊应该能猜到的。” 玄帝愣了一下,大惊道:“是棺壬?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又如何做的?” 老者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九黎战败后,你伯父曾与我商议如何安顿九黎一族,那时我派了棺壬前去安抚流民,顺便看看九黎一族的情况,谁知却被告知九黎一族自杀而死,现在想来,分明是他借着神农的名号,说是我的意思。” 玄帝这才明白一些,只听老者又道:“棺壬一向是杀伐决断,不留祸根的性子,想来这便是他自作主张了,后来他留下了那时尚在襁褓中的大羿,也是唯一的一点仁心吧,只是我退位后,将王位留给了共工而不是他,所以他心存记恨,便误导大羿,让他以为轩辕和神农皆是仇人,说起来,不过是为他的野心铺路而已。” 玄帝这才明白,一切不过都是棺壬的阴谋而已,不管是月厘还是大羿,都是他的棋子而已,只不过,大羿迷途知返,月厘却做了帮凶。 第104章 虐待共工 帐外秋风瑟瑟,大风卷起千堆土,颗颗粒粒的钻入帐中,给人不觉添了几分寒冷。 玄帝静静思忖良久,才慢慢抬起头来,冷冷道:“这棺壬罪大恶极,必要受到严惩的,但月厘身为柏皇氏王女,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通知柏皇王一声,看他如何解释。” 老者笑了笑,捋了捋飘飞胡须道:“这事,只告诉柏皇王一人可不行。” 见老者这样说,玄帝不禁郑重的问道:“不知伯父有何良策?” 老者又是淡淡一笑,拱了拱手道:“请帝尊发布帝令,将此事晓谕九族,收拢人心,引发舆论,否则一旦让他抢占了人心,那时就会很难办了。” “但,”玄帝有些犹豫:“如此一来,共工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老者深深叹了口气:“帝尊以为,我们还能救得了他吗?再拖下去,恐节外生枝。” 老者看出了玄帝的为难,问道:“帝尊是顾念璃凰吧。” 玄帝点了点头:“共工是他的兄长,又是娥皇和句龙的父亲。” 老者笑了笑,笑声中明明含着无限的挣扎,他慢慢仰起头,对天长呼道:“我神农一族,既然出了两任神女,就该肩负起大地之母的责任,为了苍生万民,没有自私自我的权利。” 他转了转头,望了望一言不发的句龙,又道:“句龙……你可明白?” 句龙的眼里聚集了一层一层的水气,他淡淡的抬起眸子,苦笑着回道:“句龙明白。” 玄帝陷入了沉思,片刻过后才抬起头来,缓缓的回道:“既如此,便只能按伯父的意思去办了,只是,其余几族会信吗。” 老者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只叹着声道:“那便是老朽的事了。” 玄帝似懂非懂,便没有再问。 是日,轩辕玄帝发布帝令。 与此同时,老者亲自出马,带着句龙游说于七族中间,七族立马明白了棺壬的阴谋,加上句龙的证词和姬俊收集到的证据,万民立刻将矛头对准了棺壬。 柏皇王被辱骂声扰的茶饭不思,不得不亲自发函,断绝了和月厘的父女关系,并称要亲自捉拿她来为神农王妃谢罪。 神农战败后,棺壬曾密函给七族首领,请求共同讨伐轩辕族,七族首领本来是应了下来的,可如今,帝令一出,加上老者炎帝身份的号召力,一时之间其余几族纷纷响应轩辕族的擒贼之战,棺壬没有了希望,心内十分不安。 神农族的兵士们虽然退居不周山,但到底也能听见些许风声,兵士中有不少共工的亲信,心里都打起鼓来。 逢蒙看出了一些端倪,不得不亲自来报告棺壬。 此时棺壬正在关押共工的地方,月厘也跟在一旁。 看见逢蒙急匆匆的样子,棺壬心里暗暗有些不耐烦:“你慌什么?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可是父亲,”逢蒙有些慌张:“如今八族沆瀣一气,我们该如何是好。” 棺壬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愤怒:“真想不到,炎帝那个老东西还活在世上,如今坏了我的大计,真是罪该万死。” “还有你,”棺壬狠狠的看了一眼月厘:“连一个被废了筋脉的句龙都抓不住,真是没用。” 月厘忿然的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便被逢蒙一把拉住,她这才稍稍平息了怒气,冷冷道:“是我没用,那军师如今可有有用的法子?” 棺壬又狠狠瞪了月厘一眼:“若没有,我就不是神农大军师了。” 他复看了逢蒙一眼,问道:“大羿何在?” 逢蒙赶紧回答:“听了父亲的话,给他的解药都是不全的,他的功力没有恢复自然逃不出去,眼下还在营帐里。” 棺壬松了一口气,回道:“去带了来。” 逢蒙点了点头,看了月厘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大羿就被逢蒙带了来。 “义父,”大羿轻声叫着,眼神瞥过棺壬身边的月厘时,视线立刻变的阴冷寒凉。 月厘也没有给他什么好眼色,眼神也是一样的鄙夷。 “羿儿,来义父这里,”棺壬叫道。 大羿抬了脚缓缓走过去,随着棺壬的一声“抬起头来,”他才望到了被困在笼子里的共工。 到底是做戏做久了,大羿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棺壬走到大羿身边,伸手拿出一把尖刀来,声音中滑过一丝阴狠:“去,杀了他。” “义父,”大羿有些迟疑。 “羿儿,你可别忘了,他是你的仇人,”棺壬冷冷道。 大羿颤抖着双手接过尖刀,只听棺壬又对逢蒙道:“逢蒙,去把王上叫醒。” 逢蒙走到笼子边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将其放在共工的鼻子下晃了晃,便重新放到了怀里。 只一瞬间的功夫,共工双眼便慢慢张开了。 他眼中尽是仇恨的神色,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惊颤不止,他猛然抓住笼子的铁棍,嘴里发出嘶喊的声音。 症状似曾相识,大羿猛然看向月厘,他的声音含了几分怒意:“月厘王女,这又是你的杰作吧。” 月厘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嗤笑一声,转了头过去。 棺壬笑着走到笼子身边,半跪下来,装作恭敬的样子道:“王上,委屈你了。” “羿儿,来,亲自解决你的仇人,”棺壬边说边退到了一边。 逢蒙不动声色的走到棺壬身边,眼神中尽是不解的神色。 棺壬小声翼翼的回道:“不过是测试他的忠诚,怎么可能真的让共工死呢。” 逢蒙这才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羿。 大羿慢慢走到笼子边上,双手因为紧张而不断的颤抖,他不敢抬头去见共工的眸子,生怕自己下不了手。 事实证明,他果真是下不了手。 尖刀慢慢伸向笼中,共工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可能,他蓦然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全是王妃、犬修和静妃的影子。 大羿突然一个猛烈的转身,拿着尖刀直直的刺向棺壬,逢蒙一惊,慌忙挡在了棺壬的前头,一脚踢开了大羿进攻的手臂。 大羿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力气,却也是十分矫健,他一个伏地转身拿起尖刀,挥手就冲自己的脖子扎去。 “不要让他死,”随着棺壬的一声惊叫,逢蒙已将大羿紧紧的擒在了手里。 “你们这对狼子野心的贼人,”大羿虽然被压在地上,气势却是十分强悍。 “你果然是背叛了,”棺壬嘴角升起一抹阴狠,慢慢走到大羿身边,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你都知道了什么?” “是你杀了我九黎一族,”大羿声嘶力竭:“你这个衣冠禽兽。” 棺壬怒冲冲的看着他,突然扑哧笑出声来:“原来你都知道了,不过你知道了也好,省的我想尽办法的哄骗你。” 月厘一惊,倒是没想到二人之间还有这等恩怨。 她缓缓走到大羿前面,笑道:“原来是认贼做父了啊,哈哈,大羿,你也有今天。”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月厘的脸上,刺骨的疼痛立刻钻入她的脑海中。 是棺壬打的。 “谁是贼,你倒是说个清楚,”棺壬冷冷问道。 “父亲,月厘只是一时口误,不是有心的,”逢蒙立刻替她辩解。 “那就闭嘴,”棺壬冷冷道。 月厘吃了一巴掌,虽然心内不平,但到底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逢蒙的眼色,乖乖闭了嘴。 “哈哈哈哈,”大羿突然笑起来:“狗咬狗,看着真是有趣。” “有趣?”棺壬眼神里射出一抹神秘的光线:“还有更有趣的呢。” 说罢,他又慢慢站起来,走到共工身边说道:“王上,如今八族联合,想要除了我为你们神农除害,可是,我怎么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所以,要借用一下您的身体了。” 说罢,他突然打开了笼子的大门,将奄奄一息的共工从里面拖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大羿突然惊呼道。 “羿儿,你急什么,很快就到你了,”说完,他便径直走向大羿,拿起尖刀在他的胳膊上划下一道血痕,然后拿了一个小白瓶,将大羿胳膊上滴下来的血一点点的收集起来。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羿猛然叫了出来:“你……你疯了,摄魂蛊会毁了九州的。” 棺壬笑的更加癫狂:“这九州都这样对我了,我还留着他们做什么?”他慢慢直起身子,朗声道:“当初救你,不过就是看中你们九黎血脉的特殊,如今,我终于研制出了摄魂蛊的蛊虫,是不是,要喂饱了它呢?” 第105章 怒撞不周山(上) 大羿脸上红白不分的神色令棺壬十分得意,他仰起头来,十分欢喜道:“不过还要感谢你那个笨蛋祖父蚩尤,若不是他向我提起,说你们九黎血脉天生神异,总有一天要卷土重来,我也不会为了得到九黎的神异之血,就杀了你们全族……。” “你这个畜牲,”大羿咬牙切齿的嘶喊着:“你不得好死!” 棺壬收起脸上的笑意,面色陡然变的阴冷无比,面上沟壑纵横,仿佛活了千年的老树一般,枯涸的没有一丝血气。 “不得好死?”棺壬声带怒意:“他们确实不得好死,但你放心,”他的声音突然又变的诡异起来:“义父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死的。” 看着棺壬一点点拧紧装满鲜血的瓶子,大羿质问道:“你骗我说取血只是为了召唤猰貐,惹轩辕大乱,原来却是为了养蛊虫?” 棺壬笑答:“是,那次用你的血养的蛊虫,都用去对付为元妃求药的姬俊了,可惜,那些尸蛊没有杀了他,白白浪费了我的小虫,不过,你的血确实也召唤了猰貐不是吗。” 说完,他便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瓷瓶,说道:“如今为父又得了一些蛊虫,倒是可以试试效果了。” 说罢,他便将瓶中的小虫倒入白色装血的瓶中,然后站起身来,静静的等待结果。 不周山一时安静极了,就连一片黄叶跌落的声音都依稀可辩,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白色的小瓶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片刻过后,小白瓶剧烈的抖动起来,瓶身因为不住的晃动而变的有些破碎。 “成了,成了,”棺壬大喜过望,逢蒙也十分欢喜:“恭喜父亲。” 棺壬小心的拿起瓶子,猛然朝共工扔了过去。 “你做什么?”大羿近乎歇斯底里的叫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棺壬仰天长呼:“这九族不是都要为你讨回公道吗?我倒要看看,若是你亲手毁了九州苍生,这公道,是要谁来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羿痛苦的看着共工,拼命的摇头,嘴里不住的叫着“不要,不要……。” 蛊虫终于冲破了白瓶,吸食了鲜血的蛊虫身体从白色渐渐变成红色,大概是因为天气实在寒冷,蛊虫耐不住寒,便哧溜一下,钻进了共工的身体里。 共工开始不住的颤抖,感觉身体在一点点的被蛊虫啃噬,他的身子正在遭受巨大的伤痛,整个人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住的在地上打滚。 蛊虫先是啃噬他的内脏,然后一点点爬向他的脑子里,大快朵颐的享受着美味。 共工的身体突然有了力气,他猛地站起来,双手抱着头,使劲的撞击着地面。 蛊虫将他的脑子慢慢吃了个精光,共工突然全身一个颤抖,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棺壬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嘴角一点一点上扬了起来。 “父亲,接下来怎么做?”逢蒙走过去问道。 棺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嘘!好戏要来了。” 未等逢蒙反应,共工的尸体突然血淋淋的立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这座不周山,感觉像是千万个棺壬将他团团围住。 于是他猛然跑到不周山的中心支柱,使劲的拿头撞击着山体。 “哈,成功了,”棺壬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逢蒙,我们成功了。” “恭喜父亲,”逢蒙笑道:“这下子,九州就要遭遇大难了,那么,我们就有机会逃走了。” “你说得对,”棺壬亦是笑容满面:“等到九州一片混乱的时候,我们再来渔翁得力。” 逢蒙笑着点点头:“这九州,迟早是我们的。” 共工还在一头一头不住的撞击,突然,山体开始变的有些摇动,碎石不断的滚落在地上。 “带上大羿,我们走,”棺壬急忙说道。 “我们的军队?”逢蒙不禁问道。 棺壬看了他一眼:“那些累赘,就留给他们吧,我们有大羿就够了。” “是,”逢蒙赶紧应声,和月厘两人合力拖走了痛不欲生的大羿。 不周山的摇摇欲坠立马引起了九州的动荡,天地开始变色,万灵开始慌张的逃窜,娥皇身在巫族,自然也能感受到不同寻常彼时她的身体已经好转,正在屋中等待着老者和川穹的好消息。 忽然,她的小屋开始剧烈的晃动,泥塑木雕纷纷从柜子上跌落,顿时摔的粉碎。 她猛然跑出屋子,这才看到,树木也开始纷纷连根拔倒,山中的鸟兽都吓的四处乱逃,小屋顶上的蓬草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整个世界都在不停的晃动。 发生了什么事了,娥皇心内陡然升起巨大的不安,她强行安抚自己的心神,对着天空一阵呼唤。 听见了娥皇的呼唤,一只雀儿拍打着翅膀飞了过来,娥皇认识它,这便是她当日救下的那个雀儿。 “发生了什么?”娥皇开口问道。 雀儿绕着她飞了一圈,方才跌跌撞撞的站在她的手心里。 “你说什么?有人在攻击不周山?”娥皇大惊失色。 雀儿拍打着翅膀叽叽喳喳,告诉娥皇,大家都已经跑去不周山附近了。 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娥皇挥了挥手道:“你快逃命去吧,我都知道了。” 雀儿拍打着翅膀飞起来,绕着娥皇又转了一圈,这才恋恋不舍的飞走了。 四周不见师兄弟们,娥皇便知道,这件事情仿佛不同寻常。 于是她飞奔着回屋穿好外袍,急匆匆的奔向了不周山。 不周山的附近已经堆起了人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水泄不通,人声鼎沸,议论声不绝于耳。 “怕不是有什么怪物逃出来了,怎么会如此大的神力?” “眼下九族的人都来了,可是就是没有人敢进去看一眼。” “我可以进去,”娥皇大声吼道。 这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他,人群中不觉让出一条路来,娥皇便快步向里走去。 “娥皇,”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娥皇不觉停住了脚步。 姬俊自人群外奔跑着冲过来,一把拉住娥皇的手道:“你不可以去。” “发生了什么?”娥皇不禁问道。 姬俊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娥皇,”好几个声音一同响起,娥皇这才发现,璃凰,句龙和灵山十巫都来了。 巫族弟子纷纷到场。 其余各族的君王也尽数到齐。 “到底怎么回事?”娥皇有些心急。 老者自人群中慢慢走过来,淡淡的开口道:“娥皇,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这句话说的好生晦涩,娥皇更加急切起来:“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是这个表情。” 姬俊的手握的更紧,片刻过后才慢慢开口道:“我们怀疑,棺壬用了大羿的血,下了摄魂蛊给神农王,企图动荡九州大地。” “摄魂蛊?”娥皇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说,里面的怪物是我父王?” 见姬俊低了头不肯开口,娥皇猛然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就要奔到山里去。 姬俊几步追上去从身后抱住她,声音嘶哑的喊道:“娥皇,你冷静一些,如今神农王已经成了尸蛊,早已没有了生命了。” “我不相信!”娥皇拼了命的挣脱姬俊,一心只想跑进山里去。 “帝尊,还要尽快想办法制止他才是啊,”柏皇王赶紧出谋划策。 玄帝眉头紧皱,望着璃凰因担忧害怕而苍白的脸色,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请帝尊下令,让我等冲进去杀了那尸蛊,”说话的是庖栖王。 然后,几乎所有围观的民众都跪了下来,声声唤道:“请帝尊,下令杀了尸蛊。” 众人请命,玄帝一时又陷入两难之中。 “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娥皇近乎哀求的哭诉着:“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父王。” “娥皇……,”感受到娥皇的莫大哀痛和无助,姬俊整颗心都碎了。 就在众人等待着玄帝的决断时,天空顿时阴风阵阵,卷起一层又一层的尘土,沙砾毫不留情扑到每个人的脸上,直呛的人们咳嗽不止。 真真是: 天旋地转四方散, 风云突变九州寒。 第106章 怒撞不周山(下) 众人见状,心里也担忧害怕起来,急忙又跪满一地,声声皆是呼喊着让玄帝下令射杀已变成尸蛊的共工。 “不要,不要,不要……,”娥皇此时此刻被姬俊紧紧的抱着,全身无力的颤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灵山十巫和老者虽然十分心疼,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者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转头对帝尊道:“老朽或者有方法可以一试。” 玄帝闻言一喜,忙道:“伯父请说。” 老者想了一想,缓缓说道:“帝尊可还记得殿下遇险的那次?” 玄帝点点头:“是。” “那次,我亦发现殿下受的伤乃是蛊毒,那次,就与这摄魂蛊有关,”老者说完便看了巫咸一眼。 巫咸也突然想到了,说道:“上次猰貐出逃,好像也是受到九黎血脉的召唤,才引发体内被冰封的蛊虫再度醒来。” 冰封? 句龙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长老,如今还有办法冰封蛊虫吗?” 巫咸缓缓抬起头,然后叹声回道:“这冰封,需要在尸蛊意志极其薄弱的时候进行,只要熬到月亮出来,便可以趁其意识模糊而冰封,风险有些大,但,到底也算个方法。” “可是我们现在如何阻止他继续攻击不周山呢?”巫彭有些担忧。 “我去,”娥皇惊呼了一声:“我是他的女儿,我一定可以劝父王迷途知返的。” “娥皇……,”姬俊的双臂突然变的有些发软。 “娥皇,如今他已成了尸蛊,你是神女,他只会对你的气味生出畏惧之心,恨不能立刻吃了你,你如何能去,”巫彭有些担忧。 “不会的,不会的,”娥皇拼命的摇着头:“父王一定会认出我的。” 见娥皇这样哀求声声,璃凰心下有几分不忍,便转头对玄帝道:“帝尊,就成全娥皇的一番孝心吧。” 玄帝思忖片刻,终究不忍伤了璃凰的心,眼下也确实没有其它办法,便点点头道:“好,就让娥皇去试试。” 姬俊心有不忍,但还是慢慢松开了手臂,娥皇慢慢转过头,笑着对他说道:“我都知道,你放心。” 然后,她慢慢抽出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不周山走去。 “我陪你,”一声长呼划破天空,不仅娥皇住了脚,连着身旁众人的心也跟着惊了一惊。 “俊儿,”玄帝不禁开口叫道。 巫咸长老也出言提醒道:“殿下,尸蛊凶残至极,请您三思。” 姬俊没有理会旁人的话,只快速走到娥皇身旁,替她擦干脸庞的泪水:“我说过,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当当”,又是两次猛烈的撞击,整个不周山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来不及多想了,姬俊拉起娥皇的手,定定道:“走。” 任身后再多的声音阻拦,姬俊也没再分开娥皇的手。 不周山内,石块已堆了一地,共工蓬头垢面的紧紧抓着一块大石头,正在不断的往山中央的石柱上撞去。 他的眼球已全然变成了血红色,身上的皮肤血肉模糊,十分狰狞,脸上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抓痕,直看的人触目惊心。 “父王,”娥皇大吼了一声。 已变成尸蛊的共工手中一停,似是闻到了什么气味,猛地转过头来。 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吓的娥皇不禁后退了几步。 看得出娥皇的恐惧,姬俊忙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住了她的身体。 共工先是愣了一下,待娥皇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之时,他终于嗅到了一种可怕的气味。 神女之血是摄魂蛊的天敌,蛊虫一旦发现了威胁,势必不顾一切的要除掉她的。 共工怒吼着朝娥皇扑过来,姬俊立刻反应过来,将娥皇护在身后,与那尸蛊搏斗起来。 共工天生神力,此刻又化为尸蛊,自然不是姬俊所能敌的,他反手几个猛战,姬俊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待将姬俊打倒在地,共工便一步步怒气冲冲的走向娥皇。 “父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娥皇啊,”她句句凄苦,大喊着想要唤醒共工的意识。 可是,共工的意识已经全然被蛊虫占领,此时此刻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他的眸子依然杀意腾腾,一步一步的向娥皇靠近。 眼见那尸蛊就要对娥皇下手,姬俊突然爬起来,奔过来拉起娥皇就逃。 这个行为彻底激怒了共工,他的嘶喊声更加吓人,朝着姬俊娥皇逃跑的路线追去。 姬俊将娥皇带出不周山外,许是刚刚搏斗太用力,刚跑到山外,姬俊就一下子跪在地上,显然已筋疲力尽。 “姬俊,你还好吗?”娥皇的眼睛里尽是关切的神色。 姬俊慢慢抬起头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那诡异的叫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快看,是尸蛊”! 人群中猛然传出一个惊呼声,众人齐齐望去,果然见到共工耸拉着脑袋,一步一步嘶吼着迈了出来。 “啊……”,众人已经吓的不知所措,只能靠大喊来展示自己的惊慌。 共工迈着大步逼近娥皇和姬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娥皇突然从胸口处掏出一个金色铃铛。 那是娥皇祭祖大典之后,共工亲自交到她手里的,说是本想一出生后的祭天礼送给她的,结果就这样蹉跎了好多年。 说来也奇,见到铃铛之后,共工突然停止了进攻,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铃铛,再没有了动作。 “大家稍安勿躁,”巫咸大声吼道,他抬头望了望天,见夜色已经开始弥漫,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道:“还有时间。” “娥皇,”巫咸大声喊道:“殿下如何?” 姬俊握住娥皇的手,用尽力气回道:“姬俊安好,大家放心。” 听到姬俊安好的消息,玄帝和璃凰也才放下心来。 “姬俊……,”娥皇的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 “傻丫头,”姬俊摸了摸娥皇的头发:“我很好,你哭什么。” 他抬头望了望渐浓的夜色,慢慢道:“我们很快就要成功了。” 娥皇咬牙点了点头,复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月亮自云后一点一点冒出头来,就要高悬于空中了。 可就在此时,一阵风刮过,铃铛突然叮当作响,共工的怒吼声又一次响起,显然是又恢复了尸蛊的凶残模样。 他猛地拿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朝众人丢去。 就在巫咸刚要嘱咐大家不动声色之时,人群中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快逃命啊,快逃命啊……。” 声音彻底激怒了共工,他又一次捡起巨石,使劲砸向众人。 “打死这个怪物,否则等不到他被收服,我们就要先被砸死了。” 一声尖叫突然发出,而后便有巨石不断的朝共工砸去。 “不要,不要……,”任娥皇的声音再撕心裂肺,也没有人能听进去了。 “大家停手,稍安勿躁,” 可是,没有人能听得进去巫咸的话。 就连玄帝,也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一边是万民的自保,一边是璃凰的失声痛哭,他已然方寸大乱。 眼见便要等到月亮了,此时人们却开始纷纷反击起来,巫咸仰天长叹,终是功亏一篑了。 “不要,不要……,”娥皇拼命的哭喊着,几度欲冲进乱石堆中救父王,可是,姬俊怎么可能让她去送死,只能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 月亮已经渐渐露出脸庞来,共工体内的蛊虫意识已经十分薄弱,攻击力也变的弱了下来。 他慢慢的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在乱石堆中慢慢跪了下来。 “趁他停了,赶紧砸,”人群中又是一声惊呼。 漫天盖地的石头吩咐砸向共工,不出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 体内的蛊虫禁不住这源源不断的击打,在共工的身体里四下乱窜,企图往更深的肉里钻。 突然,共工猛然站起身来,嘶吼着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不住的翻滚。 “父王……,”娥皇的声音更加绝望,句龙也神色哀痛的跪了下来。 约莫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共工便猛然爬了起来,快速的奔跑到不周山内,朝不周山的支柱狠狠撞了上去。 第107章 璃凰补天 不周山中心支柱乃天柱,是连接五色天和九州大地的支柱,经此一撞,支柱顿时破碎分裂,一时间天空立刻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然后从缝隙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水来。 “不好,天塌了,”人群中一声惊叫。 然后,围观群众开始四散逃离,各族君王一时也都慌了神,赶紧劝说着玄帝离开这里。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可怕极了。 夜色猛然变得清明,一点点由黑转白。 一阵邪风刮过,日头和月亮突然同时露出脸来,日月并存,实在诡异。 刹那间天地仿佛回到了混沌之初,一切都变的混乱起来。 众人也都神色大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慌乱。 “帝尊,天神发怒了,快……快逃命吧……,”柏皇王的声音发起抖来。 “璃凰,我们先走,”他拉起璃凰的手,想要先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可璃凰就这样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怎么也不肯转身。 守卫们已将姬俊和娥皇带回了巫咸身边,此时此刻,娥皇已经停止了哭喊,瘫坐在地上,整个人的表情与璃凰一般无二。 姬俊生怕娥皇伤心过度,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守在她身边。 玄帝再一次拉住璃凰的衣服,命令道:“璃凰,跟本尊走……。” 璃凰慢慢的拨开玄帝的手,轻轻往前走了两步,老者似乎看穿她的心思,赶忙说道:“璃凰,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此言一出,玄帝和巫咸的心全都揪到了一处。 “尊上,尊上可有办法拯救天灾,不是说,五彩石可以补天吗?”庖栖王赶紧问道。 老者陷入深深的犹豫中:“这……这……。” “我看,还是请灵山十巫祭天卜算吧,看看天神如何才能原谅我们,要不然,就看看如何找到五彩石,”柏皇王突然说道。 巫咸默不作声,只神色慌张的慢慢看了一眼璃凰。 “长老倒是快啊,巫族不是可以探天意吗?”柏皇王催促道。 见巫咸的目光留在璃凰身上,玄帝一时心乱如麻,他快速走到璃凰身边,又道:“跟我走……。” “帝尊,师父,伯父,这是璃凰身为神女的职责,”璃凰嘴角滑过一丝笑意。 柏皇王突然想起什么,大声说道:“对啊,这元妃是神女,您一定有办法啊。” “住嘴,”玄帝一声怒斥,柏皇王赶紧闭起了嘴来。 他又转身大声叫道:“璃凰,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先走……。” “帝尊,”璃凰笑意浅浅:“你是明君,莫要让璃凰辱了你的声誉。” “我不在乎,”玄帝突然变的暴怒不堪:“我只要你平安。” 璃凰眼里聚集了一层湿气,她点点头道:“我是大地之母,女娲族人,保护万民是我唯一的宿命。” “姑母,你要做什么?”娥皇并不明白璃凰的话。 说完,璃凰决绝的转过身来,她走到娥皇身旁,笑着说道:“娥皇,你长大了,这神农一族,就交给你和龙儿了。” 然后她又转头对姬俊笑道:“我把我的小娥皇交给你了,俊儿,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她抬头起身,对眉头紧锁的老者说道:“伯父,我听说过,修补天之痕的五彩石应该就在不周山支柱里,可属实吗?” 老者看了璃凰一下,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却有此事,只是这神石,需要……。” “我知道,”璃凰笑着点点头:“我能猜到的。” “璃凰,你可想好了?”老者淡淡的问道。 璃凰笑着回道:“璃凰再无牵挂。”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娥皇声嘶力竭,几乎快要崩溃了。 可是,谁也没有给她答案。 只是姬俊的双臂将她抱得更紧,声有呜咽。 璃凰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就在她坚定的迈出步伐之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然后传出一声稚嫩的:“母妃。” 璃凰忽然就停住了脚,转过头来,便看到禹祖正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然后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角。 心里的防线在这一刻全然崩塌,璃凰的泪如决堤的江海,瞬间倾泻而出。 “把他抱走,”璃凰突然转过身去,身体因为巨大的难过而不住的颤抖:“从此,再也不要向他提起我来。” 她的脚步坚定而结实,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走向不周山内。 玄帝和巫咸都知道,谁也阻止不了她的。 可是,巫咸还是想再做些什么。 他走到玄帝身边,开口道:“帝尊,这五彩石埋在不周山支柱内的位置只有我巫族知道,可否让我去助元妃一把。” 看着璃凰远去的身影,玄帝已然痛苦的发不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巫咸也转身去了不周山内。 “师父?”看着巫咸随着自己进来,璃凰的脸上闪过一丝波澜。 巫咸笑着走过去:“为师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的。” 璃凰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有师父在,璃凰便什么也不怕了。” 巫咸的身体已经被水瀑打湿,但脸上的两行清泪依然依稀可辩,他哽咽着点点头,终究只吐出一个字来:“好。” 只一个眼神,已经让璃凰的心彻底安了,她没有说话,只转过身去,仔细的寻找起五色彩石来。 不周山的支柱已经碎裂成一块一块,璃凰和巫咸小心翼翼的拨开一个又一个石头,便在底下的石缝中看出一些透亮的光线。 待她们合力清干净碎石后,终于发现了五色彩石的踪影。 一道五彩的光芒突然自不周山顶射出来,天空顿时停止了水瀑,日头渐渐隐去自己的身体,将天空重新还给月亮,邪风也不再怒吼,立刻停止了骚动。 一切,又恢复如初。 九州惊慌失措的万民都开始欢呼雀跃,直言天神不再发怒了,只是不周山外的众人,神色却还是不见好转。 璃凰和巫咸都知道,这五色彩石只能抵挡一时的天灾,若想要彻底补好五色天,就必须将五色彩石炼化,使其合为一体,从而补于上空。 而五色彩石的炼化,正是需要神女之血。 “璃凰……,”巫咸的声音似有犹豫。 璃凰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浓烈:“请师父帮我炼石。” 看着璃凰坚定不移的的眼神,巫咸突然释然了自己:“好,师父帮你。” 说罢,璃凰便坐了下来,任由巫咸将五色彩石取了出来,放在自己面前。 然后,巫咸颤抖着双手,伸手在怀中掏出一根银针,扎在了璃凰的手上。 鲜血一点一滴的流了出来,慢慢将五色彩石印染成鲜红的颜色,然后顺着不周山脚,慢慢蔓延开去。 五色彩石经过一遍又一遍的神女之血的喂养,慢慢变的紧凑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靠近,最后化为一片蓝色的花瓣。 微风清起,这片花瓣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终飞向五色天中,再不见了踪迹。 五色天突然发出一道五彩的光芒,直照的人们睁不开眼。 少顷,天空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众人都知道,璃凰成功了补上了天之痕。 可是,不同于九州万民的欢呼雀跃,不周山外众人的气氛,却凝重到了极点。 众人的眸子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不周山内,都想知道此时璃凰究竟如何了。 不周山内,璃凰脸色苍白的躺在巫咸的怀里,她的头发已经变的花白,整个人因为寒冷而不住的颤抖。 “璃凰,别怕,师父在……,”巫咸强烈的压制着心内巨大的悲痛,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师父,璃凰要走了……,”她已经气若游丝。 “璃凰,”巫咸声音悲戚。 “师父,可否最后答应璃凰一件事情,”她有些咳嗽。 “你说,师父一定办到,”巫咸的声音急切起来。 “师父总是这样,从不问是什么事情,就会毫无疑问的答应璃凰,”她的声音有些虚弱,缓了一缓才说道:“这件事不要让娥皇知道真相,我怕她接受不了。” “好,我不会告诉她的,”巫咸重重点了点头。 “还有,”璃凰笑意浅浅,嘴角却含了无限的苦味:“可不可以,把我葬在宝源山上,我想回家了。” 巫咸已经泣不成声:“好,我带你回家……。” 昔日的回忆不断在脑中嬉戏打闹,璃凰的笑容越变越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离开了人世。 曲终人散空余恨; 花落人亡永不春。 第108章 娥皇殇狂 “璃凰……,”巫咸的心,突然破碎成渣,他声声泣泪,不禁将璃凰的渐渐发寒的身体抱紧了。 不周山外的玄帝早已没有了耐心,眼见五色天已完好无损,他便抬脚向内走去。 还未走出去几步,便看到巫咸抱着璃凰的尸体,表情颓丧,眼神空洞,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璃凰……,”玄帝的声音含了几分悲戚,他疾步匆匆的走过去,一把从巫咸的手上接过璃凰,紧紧的抱在怀里。 “帝尊,璃凰去了……,”巫咸的声音十分低迷。 玄帝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周围的人已齐齐跪了下去。 “姑母,”娥皇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挣脱姬俊的双臂,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一把抓住了璃凰的手,用尽毕生力气大喊道:“姑母。” “你放开她,”玄帝有些怒气冲冲:“若不是你和你的父亲,璃凰也不会死。” “叔尊!” “帝尊!” 玄帝已经悲痛到了极点,哪里肯听姬俊和巫咸的话,只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吼道:“让她滚。” “让我滚,你凭什么!”娥皇此时积压的情绪也一股脑的释放出来:“你明知道她会死,你明知道的,为什么不拦着她,为什么要让她去!” 玄帝被娥皇的话刺激到了心里的软肋,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三分,怒气冲冲的冲她道:“她还不是替你去死,你如今要来责怪我吗?” 姬俊见事态不对,急忙一把扯过娥皇,急切的解释道:“娥皇,婶母去了,叔尊一时接受不了,你还是莫要刺激他了。” 看姬俊一脸紧张的样子,娥皇便什么都猜到了:“你也知道是不是,就我被蒙在鼓里。” “娥皇……,”巫咸刚要说什么,却见老者冲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只能闭口不言。 这一幕,也恰好被娥皇看在眼里。 她突然笑出声来:“你们都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玄帝突然转身站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娥皇,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告诉你,你们神女,从一出生就有既定的宿命……。” “叔尊……,”姬俊有些紧张。 “你别说话,”娥皇喊道:“我要知道为什么?” 玄帝慢慢放下璃凰的身子,慢慢站起身来:“你可知为什么你一出生就被抱走吗,不只是因为你的存在会引起两族交战,更是因为一句话——神女血尽,万民得生,所以,璃凰和你,今日注定要死一个,可是她有什么错,发动战争的是你的父王,难道不应该是用你的血来炼石补天吗?” 玄帝越说越激动,整张脸因为愤怒而狰狞恐怖。 “神女血尽,万民得生,神女血尽,万民得生……,”娥皇的脑子有些混乱,她反复念着这两句话,整个人都开始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娥皇……,”姬俊赶紧跑过去扶着她一点点软下去的身体,一边大喊道:“叔尊,娥皇也是无辜的啊。” “不,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娥皇猛然挣脱开姬俊的手。 “帝尊,找到神农王的尸体了,”几个守卫突然跑上前来。 娥皇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匆匆跑向不周山内,待看见父王尸体被乱石砸成肉酱之时,娥皇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拼命的嘶喊。 此刻,犬修,母妃,静妃,羽鹭,纯狐,父王,姑母,每一个人都仿佛围绕在她周围,他们都是一身血淋淋的的样子,全都凑到她的耳边,大声的叫着:“救命,娥皇,救命啊。”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娥皇猛然捧住自己的头,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在她的心内炸开,她使劲的摇着自己发胀的头,嘴里痛苦的呢喃着:“救命,救命啊。” “娥皇……,”看到她有些发狂的样子,姬俊心里说不出的痛苦和难过,只能几步追上去,企图稍稍安慰她的自责。 娥皇还在地上拼命的抱着自己的头,她的内心遭受了巨大的哀痛,所有的亲人之死此刻都化作一把尖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将她剐成碎片。 “救命啊,救命啊,”娥皇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只觉得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每一个亲人的模样都在她眼前晃荡。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凄惨声,待姬俊反应过来,娥皇已然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然后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漫天的飞沙走石在耳边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娥皇的眼中,整个天地瞬间变成了红色,四处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天地犹如一头凶猛的血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狂虐着要将她吞噬。 “娥皇,娥皇……,”姬俊的心,此时也发出碎裂的声响。 还未等他来得及靠近,只见周围忽然飓风骤起,顿时沙石四溅,云迷雾锁,叫人无法辩清方向。 倏忽一个转身,眼前的景象叫所有人不禁哑然无声。 娥皇自漫天盖地的飞沙中站起身来,她精致的小脸煞然变的惨白,黑如流瀑的青丝先是一瞬间发了白,然后慢慢变黑,最后变成血红色。 “不好,气血悖逆,五脉冲顶,娥皇发狂了,”巫彭长老突然大叫出来。 一时间,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就在姬俊想要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忽然天地变色,万籁无声。 五氏神鸟齐齐飞来,丹鸟在前,玄鸟紧随,伯赵居中,青鸟其后,凤鸟于终。 它们齐齐发出震天的叫喊声,那声音是如此的悲哀和凄凉,叫人听了只想落泪。 五氏神鸟飞作一团,先是在璃凰头上不住的打转,然后又悄然飞向娥皇,盘旋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又一次发出凄凉的悲鸣,然后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姬俊已经痛不欲生,他怎会不知,娥皇分明是自责太过又血气攻心,才会让体内的血气上涌,冲散了自己的意识,以至于发了狂。 此时此刻,他多想飞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暖化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可是,娥皇死死的防着每一个人,他连靠近都做不到。 所有的痛苦和担心全都汇成一串串心疼的泪水,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清醒过来。 但,娥皇终究是听不进去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用一抹不舍的眼神绝望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决绝的转身,在一片凄风苦雨中怒号着狂奔而去。 然后,再也没有了踪影。 “娥皇,”句龙声声泣泪,赶紧追了去。 “噗……,”一口鲜血从姬俊的嘴里喷涌而出,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下,姬俊失去了意识,直直的倒了下来。 这样悲壮的场面,饶是灵山十巫,此时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回轩辕族宫,”玄帝猛地抱起璃凰的尸身,大步流星的向前迈去。 “帝尊,”巫咸突然开口道:“可否,让元妃回宝源山安葬。” 玄帝已然怒不可遏,他的眼里写满了愤怒,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巫咸猛然跪了下去:“这是元妃的遗愿。” 玄帝的手突然不住的发抖,差点将璃凰的尸体摔在地上,只片刻功夫,他脸上的哀伤又一扫而空,只是换上一副淡淡的模样,然后说道:“她是大地之母,是轩辕的主妃,就是死,也不可以随性。” 说完,他将璃凰的尸身抓得更紧,狠狠的将其抱在怀里,然后吩咐下去:“带上殿下,我们回轩辕。” 看着玄帝带着璃凰远去的身影,巫咸一下子倒在地上,巫族弟子急忙上前来看,纷纷问其有没有受伤。 待巫彭确定了巫咸无碍之后,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老者何尝看不出巫咸的心思,但他所想的,终究只是一场空罢了。 他慢慢走到巫咸身旁,低声劝道:“巫咸,璃凰的葬礼,还需要你去主持的,别再让她失望了。” 巫咸抬头看了看老者,压抑的太久的感情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来,他抬头望着恢复如常的天空,脑中全是十几年前的回忆。 那个时候,他还是朗朗少年,她还是玲珑少女,他们一起在宝源山上学艺研修,无话不谈。 名义上,他是她的师父,实则,更像知己一样。 她喜欢藏在他的屋子里,出其不意的唬他一跳,其实他每次都知道的,只是,为了配合她的顽皮,他每次都会被吓到…… 那个时候,岁月静好,花香满山…… 她喜欢将采摘的药草做成药包,然后一串串的挂起来,置于他的屋顶上,她说,这样就没有小虫来侵扰师父了…… 她喜欢将受伤的小动物带回屋中疗养,每每被他发现,她总有理由辩解…… 她还喜欢替他熏香外袍,她还喜欢为他亲手做汤…… 那时他很不解,她怎么总有使不完的精力,就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 后来他才知道,她只是为了换自己一笑而已…… 她说,师父为天下苍生烦扰,璃凰愿为师父解忧……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巫咸呆呆的坐在冷风苦雨的不周山下,浑身颤抖的放声大哭起来…… 第109章 璃凰入葬 璃凰的葬礼,进行的盛大而隆重。 那一日,几乎九州所有人都来为其送葬,每一个人皆是神情凄苦,表情颓丧,神女为大地万民而死,是九州民心再一次受到的创伤。 一片悲哀凝重的氛围中,姬俊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能认出,自己就在清心殿里。 转头望去,他便见到了守在身旁的川穹。 姬俊忽然就睁大了眼睛,赶紧爬起来拉住川穹的衣角,急切的问道:“川穹兄,找到娥皇了吗。” 川穹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回道:“句龙公子按照血迹一路追去,但却半路断了痕迹,所以还没找到。” “我去找,”姬俊一把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挣扎着要向外跑。 川穹却突然拉住他:“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何况,帝尊下令,不准你出轩辕族宫。” “叔尊,叔尊还在生娥皇的气,可是,这并不是她的错啊,”姬俊有些着急。 川穹又何尝不心疼娥皇,但如今已是这个结果,只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谋划,他叹了口气,慢慢的劝道:“帝尊因为元妃之薨太过伤心,殿下这个时候就不要忤逆帝尊了。” “婶母,”姬俊的心也一点点痛了起来,璃凰的死,何尝不是他难以承受的伤痛,他慢慢抬起头来,小声说道:“婶母的葬礼何时进行。” 川穹抬了抬眼:“已经在进行了,此刻应该已举行完丧葬仪式,正在前往轩辕王陵的路上……。” 姬俊一惊,一行清泪悄然夺眶而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只含着无限的悲戚道:“我去送送婶母……。” 川穹知道他是一定要去的,便帮着他穿戴好衣物,骑了马随他去了王陵。 王陵外人山人海,个个身着缟素之装,人们将长长的大路围的水泄不通,每个人脸上都是难过至极的模样。 听到疾马奔来的声音,众人都心照不宣的让出一条路来。 姬俊穿越重重的人墙,眼神落在了璃凰的棺木上。 璃凰的棺木做的十分漂亮,朱红色的雕漆彩凤显得熠熠生光,那彩凤眉眼细琢,栩栩如生,竟比那五氏神鸟还要威风凛凛。 它们会安安静静的陪着璃凰睡进王陵里,从此不再让她孤单凄凉。 人群中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咽与呢喃,那些声音和婉嘶鸣,仿若一首悲壮的曲。 “请元妃长宁,”礼官一声尖嗓响起,然后便听到四周的哽咽声更加明显。 “元妃长宁……,”万千民众通通跪了下去,将头深深的埋进土里,神女之殇,是九州共同的痛苦。 姬俊的脸上也早已挂满不舍的泪水,川穹双手颤抖的扶住他摇摇欲斜的身体,脸上也早已是泪流满面。 十二个守卫齐齐抬起璃凰的棺木,一步一步的朝着王陵迈入。 “帝尊……,”巫咸一声长呼引的所有人侧目,未等他开口说话,巫彭已经一把拉住他的衣服,用慌张而微弱的声音说道:“大长老,当为全族着想。” 巫咸抬了抬绝望的眸子,轻轻的转过头来看了巫彭一眼,然后又慢慢的转过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含了三分的无奈和悲凉,脸上却是异常坚定的模样:“巫咸,自请陪葬……。”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闭声屏气,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长老!” “师尊!” 巫族弟子也都个个神色惊慌。 玄帝亦是有些愣住,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巫咸在说什么。 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巫咸又重重的行了一礼,大声道:“巫咸请求为元妃陪葬……。” “长老……,”巫彭不禁叫出声来,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老者在这里,如此到底还有个人能劝劝他。 但自璃凰身死,娥皇不知所踪,老者只仰天长叹一声,然后便消失了踪影。 “你要……为元妃陪葬?”玄帝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巫咸慢慢抬起头来,面容变的十分憔悴,他的表情不见一丝波澜,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保护苍生本是我巫族的责任,如今害的元妃身死,巫咸难辞其咎,愿为元妃陪葬,以赎我巫族之罪。” 玄帝有一瞬间的出神,片刻才慢慢开口:“这不是你的责任,罪魁祸首,是神农的那对父女……。” 见玄帝提到娥皇咬牙切齿的样子,姬俊的心痛猛然增加了三分。 巫咸忙回道:“帝尊,若您执意要将罪责怪罪到无辜的娥皇头上,那巫咸这条命,就当是为我徒儿还的吧。” 他猛然站起身来,大声的对众人道:“贼人作恶,神农亦是受害者,娥皇已经历经万分磨难,亲人之死,于她又何尝残忍,如今她深受其害,反噬自身,请众生莫要怪罪她了。” 众人听到巫咸这样说,纷纷议论起这件事来,都道是作恶的乃是棺壬逢蒙父子,说神农一族也够惨了,何况娥皇乃是神女,如今被逼疯魔,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于是众人都纷纷表示愿意原谅娥皇和共工,不计较先前的一切事情。 见众人愿意谅解,巫咸的脸上才慢慢爬上了一抹笑意,他转过头来,对着神色难看的玄帝道:“我知道,帝尊心里其实早已明白了是非,只是璃凰的死对您的打击太大,您需要发泄的对象,那,可不可以饶过娥皇,巫咸,愿意为我的徒儿受过……” 说罢,巫咸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刃,向着自己的心头狠狠的戳了进去。 “长老……,”随着巫彭一声尖叫,巫咸已在慌张的众目下慢慢倒了下来。 鲜血顿时顺着他的身体流了出来,细细长长的印染了一片又一片的土地,然后一点点蔓延到王陵里面。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璃凰的棺木一眼,然后在一片哀嚎和泪目中,缓缓的躺倒了地上。 意识在一点一点变的朦胧,他恍惚间看到璃凰走近了自己,她将自己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用十分温柔的声音道:“师父,我们终于在一处了。” 一片云雾缭绕中,璃凰慢慢的随着清风起舞,她的表情是那样沉醉,笑声是如此嘹亮。 巫咸这才想起来,原来,曾经的璃凰是最爱笑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便再也不曾展颜。 他知道巫彭与自己谈论神女紫瑶的宿命之时,璃凰其实就藏在他的床底下,那时,他只是为了断了璃凰对自己的执念,不想,却因此害了她的一生。 因为从此,她就再也不会笑了…… 再后来,她便自请结业回神农,不肯再踏入宝源山一步…… 再见面,已是她决定嫁入轩辕的时候…… 在他发现有人给她投毒的时候,他明明告诉她要当心神农,可她只是一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她早已将生死看淡,却唯独把神农一族放在心头…… 哪怕是背叛,哪怕遍体鳞伤。 巫咸知道,对神农的宽容,不过是她的赎罪而已,因为娥皇的事情,她对王妃太多的愧疚,哪怕赔上这条命,也全然写不尽她的自责。 她又何尝不想亲近自己的儿子禹祖,可是为了避免自己太多的牵挂,她只能装作冷若冰霜的模样…… 原来,一脚踏入轩辕的那一刻,她已经准备好了走向灭亡…… 璃凰曾那样云淡风轻的说:师父,我这一生,已注定了孤凉…… 巫咸的意识一点点开始消散,回忆如断了线的风筝,慢慢的飘飞在天穹之上。 恍惚中,他看到璃凰依然自顾自的跳着欢乐的舞步,耳畔飞来飞去的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原来刚刚那些残忍的回忆,都只是梦一场…… 是了,都是梦,是虚无,是一场空。 如今,梦尽了,他终于可以真真切切的握住她的手,从此再也不会松开。 “再不管什么神农轩辕,再不是什么巫咸神女,从此,你我成双,可以自在逍遥了……,”巫咸在心中吐尽最后一句话,才面带微笑的闭上了眼睛。 四周送葬的人们,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清风缓缓吹起一层薄沙,打落一片又一片发黄的叶子,它们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打算入土护花,再不肯重回枝头上。 第110章 巫咸殉情 周围的人们都以为巫咸是为了自责于没有保护好苍生,也为了换娥皇的不被责难。 但只有巫彭知道,从璃凰决定赴死的那一刻,巫咸已经决定随她而去了。 为苍生也好,为娥皇也罢,说到底,其实都为了璃凰。 巫彭此时的悲伤其实是带着欣慰的,这样很好,至少,他们可以死而同穴了。 玄帝没想到巫咸居然会自刎以保娥皇,心里的惊诧已经达到了顶点,他何尝想过要让娥皇偿命,不过是一时激愤而做出的反应罢了,眼下他只以为自己连累巫咸送了命,竟也无限的自责起来。 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巫彭已大声请求道:“帝尊,巫族历代十巫以保苍生,护神女为几任,如今大长老为苍生和神女而殉,请求帝尊,莫要怪罪神农一族了。” 玄帝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始终挂着仓皇无措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脑中什么对策都想不出来。 半晌后,四周恢复了无声的静谧,他的思绪才慢慢飞了回来,神色也渐渐如常,然后默默的看了一眼巫咸的尸身,轻声说道:“抬本尊为自己准备的棺木来,为长老入葬。” 他强烈的压制住心内的难过,眉宇间已经拧成一个一个的疙瘩,然后大声道:“准,巫咸长老为元妃守葬。” 这意思,便是同意巫咸葬入璃凰的王陵中了。 “谢帝尊,”巫彭长呼一声,重重的磕下头去。 “不必,”玄帝将满心的心酸苦楚都和了血吞进肚子里,然后才一字一字的说道:“我想,这是我最后能为璃凰做的事了。” 看着玄帝凄哀无比的眼神中仿佛闪过一丝剧烈心痛,巫彭一时间有些紧张,难道,玄帝是知道了什么? 可他转身却又换上一副淡淡的表情,只挥了挥手,终究没有再回头。 巫彭只道是自己想多了。 玄帝背对王陵而立,只听到身后礼官传来一声声的叫喊,然后看到众人抬了棺木而来,将巫咸的尸身安置好,然后就听到了两口棺木一同入陵的声响。 大抵一切都安顿好后,玄帝慢慢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哑然一笑,便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无数的回忆涌进脑海,如今,他终于明白,情之一字,原来竟是如此这般。 他还记得掀开璃凰盖头的那一刹那,她忧郁悲哀的眸子已然悄悄触动自己的心弦,那一刻,他方才知道,原来世间竟有如此绝色,连愁眉不展都美的不可方物。 她是这九州大地的神女,也是自己唯一的嫡妻。 身为天地共主的征服心让他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暗暗发誓,必要将她的眉头展开,给她一世的荣宠和爱。 可是,她的心永远是那样冰冰凉的样子,就算是炽热暑天,走近大凰殿中,也是永远觉得冷意潺潺。 她不在乎他纳了锦妃,也不在乎锦妃生了穷蝉,她甚至劝自己多纳族妃,以充内族。 她从不在乎荣华,也从不在乎宠爱。 他以为,或许这是她身为神女的常态,大约她的心中只能装的下天下,装的下万民与爱,所以也就没有地方容纳这小小的儿女情长了。 他常常见她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嘴角总会挂着似有似无的笑,仿佛只有沉溺在某个故事里,她的世界才会是甜的。 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回忆,让她能开怀展颜呢? 但是,每每自己稍稍一靠近,她脸上的笑容就会倏忽消散,然后陡然铺上三层冰霜。 他总是默默安慰自己,也许这世间,就是有这样模样的美人吧。 可是他错了。 那一日,是他们大婚后的第一个月,他请了灵山十巫来主持祭天祭祖,以归元妃之位。 那一日,她神思倦怠,面色苍白,仿佛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但当他问起,她却摇摇头道:“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祭天祭祖时,她的目光久久的留在巫咸的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他以为她只是对师父的思念使然,只是师徒情深罢了。 可在灵山十巫离开轩辕的时候,她悄悄跑到角楼之上,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那样不舍的眼神,那样难过的神态,牵扯着他的心也痛了起来。 那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但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不想拆穿,也不敢拆穿。 说到底,他对她的包容,已经不是普通帝妃之间的情感了。 他想,哪怕她的心离自己再远,又如何,她已经是轩辕的妃了。 他相信,只要自己精诚所至,必定金石为开。 可是,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她终究没有为自己敞开心门。 她的喜怒哀乐,只有在灵山十巫到来的时候,才能尽数开放,肆意挥洒。 但他们发乎情,止乎礼,实在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于是,他便知道,原来自己的爱,一直太过狭隘。 “璃凰,从此,我再也不会试图改变你的心意,你爱你的,我爱我的就好,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让我远远的看上一眼。” 这是玄帝心里最真的想法。 所以,禹祖出生之时,他没有彻夜守在她身边,而是早早的离开大凰殿,因为他知道,此刻她最想见的不是自己。 她对禹祖不冷不热,不愿亲近,那又如何,自己愿意将所有的父爱都给他。 他以为自己可以无私,可以包容,但,当巫咸提出让璃凰葬入宝源山时,他的嫉妒心便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所以,他坚定的将璃凰带回轩辕,葬入王陵之中,只为了死后能与她葬在一起,来世能离得近一点。 只是,他没想到,巫咸对她的情意,一点也不比自己少,至少,他愿意舍弃天下随她而去,可自己,却做不到。 他羡慕巫咸,从来没有这样羡慕过。 既如此,自己还担心什么呢,有人陪着她长眠于此,自己也不必担心她太孤单了。 “璃凰,事到如今,我终于愿意放手了,也终于,能做一件让你开怀的事情了。” 玄帝顿时觉得心里怅然尽失,十分释怀了起来,他不禁加快了速度,迈着大步离开了王陵。 看着巫咸和璃凰双双被葬入王陵里,姬俊的心头也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可如今,他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娥皇。 将巫咸和璃凰送入王陵中后,周围的人们哭声也是不绝于耳,约莫过了大半日的功夫,民众才在巫族弟子的劝说下慢慢散去,王陵周围这才重新安静下来。 唯独姬俊,久久的跪在璃凰的陵前,不肯起身来。 巫彭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他慢慢走到姬俊身边,一点点蹲了下来,声音中尽是劝慰的语气,悠悠道:“殿下放心,娥皇现在是安全的。” 姬俊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的声音颤颤巍巍,急匆匆的问道:“长老,所言可真?” 巫彭看了看他,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神女之殇,会引得神鸟悲鸣,可神鸟只在璃元妃薨逝时出现了,那就证明,至少娥皇现在还活着。” 姬俊突然抓住巫彭的手,紧张的问道:“那,要如何找到她。” “这……,”巫彭断了一断,然后慢慢回道:“我想,娥皇那么懂事,应该只是一时受不得刺激而故意躲藏了起来,但,她终归是最重感情的。” “好,”姬俊赶紧站起身来,面上有几分喜色:“我这就去见叔尊,我去找她,我一定能找到。” 看姬俊这般,川穹不禁开口道:“殿下,川穹愿助你一臂之力。” 姬俊却摇了摇头:“川穹兄,巫咸长老刚刚薨逝,巫族还需你来稳定人心,姬俊就不麻烦你了。” 川穹想了一想,觉得他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便也不再坚持。 看姬俊急匆匆的跑去见玄帝,川穹不禁有几分担忧,便道:“师父,你何苦骗他,娥皇已然皈狂,行为已不受自己所控,殿下怎么能轻易寻到呢。” 巫彭看了川穹一眼,又深深望了望王陵,笑了笑道:“殿下一定能找到的。” 川穹还未开口,便听巫彭长老叫齐了众弟子,一同返回宝源山了。 一道炽热的光自五色天倾泻而下,直直的照在王陵之墓的头顶上,巫彭仰头看了一眼苍穹,慢慢说道:“天气再冷,总还是有光芒的。” 第111章 娥皇被擒 玄帝独自坐在大凰殿里,任漫天盖地的悲伤将自己淹没,思念和不舍如决堤的洪水,一点一点的将他淹没。 守卫不敢进门,只在殿外轻声回道:“帝尊,殿下有事求见?” 玄帝自然知道姬俊为何而来,便叹了口气道:“不见,”守卫应了声是,便听玄帝悠悠的开口:“他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莫要让自己悔不当初。” 守卫又等了一下,见玄帝没有了其它吩咐,才匆匆去回了姬俊。 得到这样的答复,姬俊心里已然明了,玄帝心中的怒意早已散尽,可他在大凰殿外等到天黑,也没有见到玄帝出来。 锦妃来过,被挡在门外,穷蝉和禹祖被抱来,他也闭门不见。 姬俊知道,他能放过别人,却唯独放不过自己。 时间已经耽误不起,姬俊只能一步三回首的离了轩辕族宫。 他长途跋涉,踏遍万水千山,寻遍每一个娥皇可能出现的地方,但都是一场徒劳。 可他就是不想放弃,他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娥皇的。 时间长了翅膀,匆匆忙忙的飞跃一个花落雪霜,然后悄悄的停在一棵棵树枝上,陡然绽放出硕大的光芒。 寒冬已逝,春暖花开,夏阳炽热,转眼又是一季秋凉。 他觉得自己已经寻遍了九州大地的每一个地方,可为什么,连娥皇的传闻都没有听到。 许是九州万民也自发的绝口不提曾经发生的事情,毕竟神女之殇是每个人心中不能启齿的难过。 于是,这世间仿佛突然安静的可怕,好像关于神女的说法,只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一样。 他有一种可怕的想法,娥皇,是不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呢? 可是转瞬间,他便清楚的回忆起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宝源山的相遇,九族大会的误会,共抗猰貐的携手,后山路上的告白,烈山斋处的定情…… “娥皇,天涯海角,我绝不放弃。” 想到烈山斋,他突然想到什么,便急匆匆上了宝源山,直奔烈山斋而去。 烈山斋还如往常的样子,只是不见老者,也不见娥皇。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前山,才知道川穹已经继任灵山十巫,成为新一任巫咸,小十四和小十七呆呆的坐在娥皇小屋的前面,脸上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知道姬俊的到来,川穹急忙来见了他。 不,如今,该叫他大长老了。 灵山十巫继任之后,都不再承袭本名,这是巫族的规矩。 他说,如果娥皇要回来,或者第一个想到的,应该不会是宝源山吧。 他又快马加鞭来到神农,本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萧条的景象,但,事实并非如此。 神农族已经恢复了往日如常的模样,高贵典雅的族宫依然巍巍然屹立在神农峰顶,看不出丝毫衰颓的样子。 人们的脸上虽不复往日的微笑,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到底也是生活的井井有条。 他心中不觉有些纳闷,一路打听了来,才知道是神农族的二公子回来了。 人人都道二公子不计前嫌的接纳了神农一族的旧部,又对死伤将士的家族给予救济,还整顿族务,兼济民生。 只是,他总不肯继任神农王的位置,只是经常一个人站在角楼处发呆,眼睛总是盯着不周山的位置。 于是姬俊便明白了,句龙一定是在等着娥皇。 他去见了句龙,方知他这一年多来,也并没有放弃寻找娥皇,只是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兵将,最终半点消息也没有寻回。 绝望的阴云,又一次将姬俊的心塞满。 可是他不愿意放弃,匆匆告别句龙之后,他再一次踏上了寻找娥皇的路程。 一年了,棺壬和逢蒙还有月厘都躲在犬戎族的禁地,棺壬日复一日的在大羿的身上取血,养活了一条又一条的蛊虫。 他们在谋划着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 也正是因为躲在这里,九族派出的擒贼兵将们虽一波又一波的出动,但也没有找到他们。 如今,蛊虫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棺壬决定,是时候要做个试验了。 这一日,逢蒙正在和月厘两厢欢好,棺壬突然推门而入,吓的二人惊叫一声,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 “父亲,”逢蒙穿好后,赶紧急匆匆跑到门外见棺壬。 棺壬的脸上犹带着满心怒气,语气瞬间冰冷起来:“没出息的东西,什么时候了,只顾的上这些。” 逢蒙赶紧低下头,轻声说道:“父亲恕罪,儿子,下次不敢了……。” 棺壬瞥了眼款款走出的月厘,对逢蒙怒声道:“还不去把大羿带来。” “是,”逢蒙匆匆看了月厘一眼,赶忙跑去找大羿了。 月厘拿手掩了掩嘴,似笑非笑的说道:“军师最近的火气好像有些大啊,是不是知道如今九州平安无事,心里难受的紧啊。” “啪,”一个响亮的嘴巴落到了月厘的脸上。 “你敢打我?”月厘怒气冲冲的吼着。 “打你又如何,”棺壬高声叫喊:“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样子,也敢来讥讽我。” 还未等月厘回嘴,逢蒙已经将被捆住的大羿带了来,看父亲和月厘剑拔弩张的样子,他赶紧将大羿按在地上,把月厘拉到一旁。 棺壬看到大羿,才忘了刚刚与月厘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便蹲下身去,冷笑着对大羿说道:“羿儿,这一年来,真是委屈你了。” 大羿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他的脸色因失血难补而变的惨白不堪,他无数个日子不想咬牙自尽,断了棺壬的念头,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娥皇在他们手里! 他想起刚刚被带到这里的第二天,逢蒙便兴冲冲的跑来寻找棺壬,他们出去不久,就带回来一个满头红发的女子。 那女子已不省人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到月厘上前剥开她凌乱在脸上的头发时,他才震惊的发现那是娥皇。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即便一动不动,也能看得出十分伤情。 棺壬对她倒是极好,特地强调给月厘不许打她的主意,还把她单独安置在一个房间中,从不许别人靠近。 他一心想弄清她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无能为力。 而娥皇,好像一直也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猜测,一定是棺壬给她吃了什么。 所以,他不能死,为了救出娥皇,他只能将一切忍下来。 看大羿有些出神,棺壬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羿儿?” 这一嗓子倒是将大羿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猛然抬起头来,冷冷的说道:“你究竟轩辕做什么?” 棺壬不禁有些发笑:“做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看大羿的目光望了望前面关着娥皇的屋子,棺壬这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于是笑道:“你的意思是,神女本是蛊虫的天敌,我捉到娥皇却没有杀了她,你觉得好奇是吗?” 大羿抬了抬眼,终究一言不发。 棺壬的笑更加阴险起来:“她如今已经发狂了,且又吃了我这么久的药,体内的血早已不再纯净,已经不会对我的蛊虫有威胁了。” 大羿这才想起来,娥皇已是一头红发,难道她真的满心仇恨,以至于发了狂吗? 棺壬慢慢站起身来,小声凑近大羿的耳朵:“你说,如果我把蛊虫种倒神女的身上,会是什么结果呢?” 大羿震惊的睁大眼睛,怒声道:“你这个禽兽。” 他想要冲起来,却因为被绑着,挣扎着无法起身,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娥皇从屋里的窗口正向外探着头,可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不见了,他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看大羿这般挣扎,棺壬的笑容更加得意:“我倒是要看看,如果这九州的神女亲手毁了他们的家园,他们还能这样得意吗。” “逢蒙,”棺壬道:“去,给你义兄服下恢复功力的药丸。” “父亲,”逢蒙有些不解。 棺壬抬了抬头,大声道:“只有他恢复功力,血液才能更有力量,喂出的蛊虫才更加强壮,我要确保把它用在神女身上能万无一失。” “是,”说罢,逢蒙便给大羿喂了药,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大羿便觉得身上逐渐有了力气,只是因为被蚕丝绳绑着,他还是无法挣脱。 棺壬去了尖刀,照旧滑开他的手臂,然后拿了小碗,将血一点一点的收集起来。 第112章 尸蛊群攻 看着棺壬拿着血碗一步一步走向娥皇所在的房间,大羿的声音都喊的嘶哑起来:“你这个禽兽,你要做什么?” 棺壬哪里肯管他的嘶喊,径直走向了娥皇的屋里。 接下来,大羿只听到了一声悲惨的尖叫声。 那是娥皇的声音,那般的凄厉恐惧,只让大羿觉得心痛至极。 逢蒙和月厘也不禁跑向了屋里。 看着娥皇痛苦的在榻上缩成一团,月厘觉得得意极了。 逢蒙不禁问道:“父亲,如此一来,这神女,是否尽归我们掌控。” 棺壬笑着直起身子,缓缓道:“自然,从此以后,神女就是我们的了,这九州的天地共主之位,也该由我棺壬来坐了。” 说完,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娥皇,终于开心的大笑起来。 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阵的嘈杂声响,仿佛发生了什么事情,棺壬使了个眼色,逢蒙便赶紧跑出去查看了。 一会儿,他又急匆匆的往回赶,面上带了几分惊慌。 棺壬看出了一些端倪,于是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逢蒙神色慌张的回道:“父亲,九族的联兵正在附近排查,我们要躲好才是。” 棺壬却笑了一笑,回道:“躲什么?该躲的是他们吧。” “父亲的意思……”,逢蒙顿了一顿:“我们可以出手了?” “是时候了,”棺壬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起来。 九族的联兵倒是没有发现他们,但到底也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所以排查的力度也加大了。 姬俊仍然奔波在九州大地,心心念念的,都是发现娥皇的踪影。 他一边寻找一边打听,没想到没有听到娥皇的消息,反而听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这一日,他独自一人走到神农族附近,因为有些疲惫,便坐在路边休息。 他默默从怀里掏出那一对随身携带的泥塑喜人,将它们慢慢靠近自己的心房。 忽而,几只乱飞的鸟雀惊恐的自林子中飞了出来,紧接着传来一阵阵的惊叫声。 姬俊猛地站起来,赶紧将喜人塞回怀里,然后顺势拦住一个正在飞奔的路人,问道:“这位大叔,林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那大叔已经吓的魂不附体,匆匆回道:“怪物啊,怪物……。” 然后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正在姬俊不知发生何事的时候,忽然看到神农峰顶冒出一股浓烟,紧接着,便是九州大地此起彼伏的钟鸣狼烟。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姬俊再也不能停留,便取了马扬鞭奔向轩辕族。 一路上,到处都是四处乱窜的生灵和慌乱不堪的民众。 他隐隐觉得,好像又是一场极大的灾难。 他到达轩辕的时候,发现九族的君主,也陆陆续续的聚齐了。 看到姬俊策马而来,玄帝的面上有了几分喜色,他忙迎上前去说道:“俊儿,你回来了。” 姬俊顾不上周围人的行礼,急忙跑到玄帝身旁问道:“叔尊,可是发生了什么?” 玄帝停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回道:“摄魂蛊重现,棺壬又卷土重来了。” 姬俊一惊,只听身旁的有巢王大声道:“他已没了一兵一卒,本以为已是穷途末路,没想到居然还能兴风作浪。” 句龙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有大羿在手,想来这一年,棺壬一定在不断的养着蛊虫。” “现在情况如何了?”姬俊的语气有几分急切。 还未等玄帝开口,金吾将军便脚步匆匆赶了来,言语里皆是不安和惊慌:“帝尊,眼下九族中被摄魂蛊侵入的已达千人,如今他们正大肆进攻着其余民众,情势不容乐观。” “帝尊还要尽快想个主意啊,”庖栖王赶紧央求道。 “中蛊之人太多,恐怕事情非常棘手,”姬俊也觉有些不安。 “若是神女在就好了,不是说,蛊虫最怕的是神女之血吗?”有巢王叫喊道。 姬俊心内突然有些许开怀,事到如今,他居然有几分庆幸自己没有找到娥皇,若她在,他们必定会把事情交托给娥皇处理,逼着她重蹈华瑶和璃凰的覆辙。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如今这情形,唯有浴血奋战,再无其它办法了,”玄帝强忍着满心的不舍,一字一字的说。 句龙也附议道:“帝尊说的没错,若不尽快解决,恐怕有更多民众中蛊,况且这么多尸蛊,冰封也不可行,所以,只能忍痛牺牲这一批尸蛊了。” “金吾将军,”玄帝大喝一声:“率领轩辕精兵,共抗尸蛊,保护民众。” “是,”金吾将军领了命。 而后,其余几族的首领也纷纷响应,都愿意贡献出自己母族的精兵强将。 姬俊和句龙也一同请命,所以,由二人共率九族联兵,一同前往绞杀尸蛊。 幸而九族之中的尸蛊不是太多,九族联兵齐心协力,倒是能勉强和那些尸蛊战成平手,但终究无法杀死他们,只是用浓烟滚滚将他们驱逐到一片蛮荒之城,保护了九族的民众。 玄帝和一众国君守在轩辕族宫,看到姬俊和句龙将民众纷纷疏散开来,脸上也都有了些开怀的表情。 就在众人商议着如何才能消灭这些尸蛊的时候,更可怕的情况发生了。 只见轩辕族宫附近突然也冒出了许多尸蛊,正一步一步向玄帝和君主们逼近。 “退到不周山,”见势不妙,巫彭长老赶紧大喝一声:“不周山地形复杂,或许能抵挡一时。” 玄帝也觉得此话有理,赶紧走众守卫的护送下,带领所有的人们退到了不周山的高处。 少时,姬俊和句龙也退到了这里。 “俊儿,不是说已经控制住他们了吗,怎么反而又添了许多,”玄帝赶紧问道。 姬俊不安的摇了摇头:“叔尊,这些尸蛊不同于之前看到的那种,好像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如今好像受到了某种召唤,所以不被我们所控。” “那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要等死了?”柏皇王有些害怕。 “帝尊快看,”随着金吾将军的一声惊叫,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远处的山下。 成千上万的尸蛊簇拥着一辆木车,正朝着不周山气势汹汹的逼近,待那木车离得近了,玄帝才看清,车上坐着的人,正是棺壬,逢蒙和月厘,他们身后还有两个蒙着头的人,看不出是何模样。 别人看不出,姬俊却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一个人,分明就是娥皇。 他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句龙扯了扯衣服,知道他这是要自己稍安勿躁,姬俊才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月厘……,”柏皇王却忍不住叫出声来。 大约是感受到了周围投来的怒气冲冲的目光,他赶紧话锋一转道:“你这个逆女,你还有脸活着。” 月厘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中也隐隐含了几分泪意。 “帝尊,各族君王,大家可好?”棺壬的笑容有些得意。 “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想要做什么?”庖栖王怒喝一声。 “乱臣贼子?”棺壬笑了一笑,“这个称呼实在难听,不如天地共主来的响亮。” “棺壬,你想要做这九州的主人,就一定要用这样的手段吗,荼毒了九族万民,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玄帝的语气含了威严。 棺壬笑着摇摇头,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从我杀了蚩尤,灭了九黎王族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什么民心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就开始陷入议论纷纷的时候。 玄帝早就知道这些事,便道:“只是为了一个位置,你便要倾覆天下,残害九族吗,这些年,你做了多少糊涂事,难道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棺壬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回道:“帝尊不必循循善诱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了就是。” 他慢慢站起身来,用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道:“你们猜的没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干的,当年,我知道炎帝喜欢华瑶,只是不忍破坏他和黄帝的情谊所以一直忍着,那我便帮他一把,所以,我找人装成华瑶和炎帝,设计让黄帝看到华瑶和炎帝你侬我侬的样子,本以为炎帝会感激我,没想到竟因此引起大战,让他对我憎恶有加,连神农的王位都传给那个没有头脑的共工,我恨他,更恨神农,我知道九黎王族的血很有用,所以,我谎称炎帝的旨意杀了蚩尤,灭了九黎,只留下一个不通人事的小孩,以便将来可以取他的血用。” 他一字一字的继续道:“好不容易后来有了神女,可以再度引发战争,我可以趁两族大战,你死我活之际,一举拿下帝尊的位置,可惜了,神女丢了,可我不甘心啊,于是我买通了元妃身边的婢子,给她投毒,于是,神农便可以堂而皇之的为元妃复仇了。” 第113章 棺壬夺尊 听到他给璃凰投毒,玄帝再也忍不住,他的双手狠狠的攥成拳头,指甲一点点嵌进肉中。 看玄帝这样生气,棺壬倒是更加开心起来,然后继续一点点的讲着故事。 “可是共工是个软骨头,他不许我再给元妃下毒,那我怎么办呢,果然,老天还是待我不错的,我把九黎收养的义子当成眼线安插到轩辕,然后就得到了神女的消息,后面的事情,还用我说吗?” “你说的眼线,是?”玄帝有些疑问。 “可不就在这,”棺壬猛然拿开了大羿头上的黑色布袋。 “大羿?”玄帝有些吃惊。 大羿的双口被封住,身上也绑了蚕丝绳,挣扎了半天也无法动弹。 “可惜了,他最后还是被殿下的真情感动,决定不再效忠于我,所以,我也只好以牙还牙了,”棺壬朗声道。 “大羿,枉我那么信任于你,”玄帝有些生气。 句龙赶紧替大羿讨饶道:“帝尊息怒,大羿已经悬崖勒马,改过自新,何况他一直是被棺壬蒙骗的,说到底,他还是我神农一族的救命恩人。” 听句龙如此说,众人一时都有些不解,却听棺壬继续笑道:“那倒是,血洗神农王族的那一晚,倒确实是他救了你们,也好,省的我为了抓他而费尽心机了,若不是他,我如何练出摄魂蛊,又如何引得共工撞触不周山呢。” “棺壬,你这个疯子……,”巫彭长老怒喝道。 “长老可别生气,就算共工撞到不周山了,不是还有个神女替你们解了围吗?”棺壬继续挑衅道:“就是不知道今日,你们还有没有神女可以救命。” 就在众人叽叽喳喳的热切讨论的时候,逢蒙却大笑一声说道:“父亲忘了,这九州,还有一位叫娥皇的神女呢。” “哦,想起来了,”棺壬故意大声回道,可是这一位吗。 说完,他猛地掀起娥皇头上的布袋,将她的脸露了出来。 “娥皇,”看到娥皇苍白的脸庞,姬俊的心立刻像被刀剐过一样,痛到无法呼吸。 可是娥皇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你对她做了什么?”姬俊忍不住大喊。 “殿下莫急,你很快就要知道了,”棺壬的嘴角流出一抹阴笑。他慢慢走下车来,大手一挥,那群尸蛊便似发了疯一样,齐刷刷的攻上山去。 “随我应战,”金吾将军大喊一声,九州的兵将也纷纷响应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声,嘶喊尖叫声都不绝于耳。 但尸蛊毕竟是尸蛊,力气大到常人无法想象,他们能以一敌十,刀枪不入。 眼看着将士们一个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姬俊的心一下子揪的紧了。 “退,”姬俊大喝一声,残留的九族将士急忙退回高处,此时,棺壬亦摆了摆手,那些尸蛊也不再进攻。 眼看胜利在望,棺壬的笑容不免更得意起来,他独自走下木车,抬头笑道:“怎么样,帝尊,胜者为王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 看玄帝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样子,逢蒙也径自跳下了车,走到棺壬身旁笑道:“帝尊莫不是吓傻了,怎么一句话也没有。” 月厘也紧跟着走上前,径直站在了棺壬的身后。 就在大羿挣扎不开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上的绳子一松,让他不觉有些不解。 转过头去,他看到娥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眼神里全是不能说尽的话。 他立刻明白了什么,双手紧紧握住松掉的绳子,企图让它们不在身上滑落下来。 姬俊也突然看到了这一幕,他和句龙彼此交换了眼神,便凑到玄帝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玄帝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姬俊的意思。 棺壬只以为他们走投无路,还在和玄帝谈着条件:“商量了这么久,帝尊可是同意让贤了?” 玄帝却冷笑一声:“这帝尊之位,本来也不是本尊所好,只是,本尊有一个条件。” 棺壬笑声回道:“哦?帝尊不妨直言。” 玄帝抬了抬眼,十分冷然的说道:“本尊要你对着这不周山重重的磕上三个响头,一拜天下万民,二拜神农故主,三拜轩辕元妃。” “颛顼,你可别得寸进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棺壬有些发怒。 “你若连这些都做不到,如何做的了天地共主,”玄帝的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几分。 “拜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吗?”棺壬狠狠的回道:“是天下先对我不公,如今我不过是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罢了。” “棺壬,事到如今,你却还不思悔改吗?” 一个敦厚的声音回荡在不周山内外,引得众人不禁纷纷看过去。 玄帝侧过头去,发现果然是老者。 老者的身份九族君王都是知晓的,因此纷纷弯腰见礼,老者笑了笑,便加快步伐走到玄帝身旁。 “伯父这些天不见踪迹,原来竟是呆在不周山内,”玄帝出言问候。 “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验证,”老者笑了笑回道。 “炎帝?”棺壬有些吃惊,但转瞬面色便冷了下来:“你来了甚好,我要让你看着,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至尊之位的。”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叹声道:“棺壬啊棺壬,你怕是弄错了一件事,这至尊之位,从来不该是心思歹毒者能觊觎的。” “成者为王,”棺壬的声音更加响亮:“你们这些手下败将,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论这些。” “棺壬,这便是我当日选择共工继任神农君主而不是你的原因,你不仅心思歹毒,还妄自尊大,”老者的声音含了几分讽刺。 “你……,”棺壬更加怒意横生。 “父亲,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只是困兽之斗罢了,”逢蒙宽慰道。 棺壬想了一想,觉得逢蒙的话甚有道理,于是也不禁笑道:“蒙儿说得对,如今我们有神女在手,何必在此多费唇舌。” “你要如何?”看棺壬一步一步走向娥皇,姬俊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棺壬走到娥皇身边,声音里全是得意的问道,他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姬俊,假意安慰道:“殿下不必惊慌,你很快就要欣赏一出好戏了。” 看棺壬这样得意,老者的声音也有些怒意:“棺壬,你对娥皇做了什么?” 棺壬很满意他们眼中的恐惧,他和逢蒙对视了一眼,笑容更加诡异:“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神农王做了尸蛊,他的女儿自然也不能闲着啊。” 听到这里,姬俊和句龙都不约而同的开口怒喊:“你给娥皇下了蛊?” 棺壬哈哈大笑两声,开怀道:“我给神女喂了许多天的药才扰乱她纯净的血液,为了给她下蛊,我可是整整筹划了快一年呢,这其中的辛苦,那可是不言而喻啊。” “娥皇……,”听到这里,姬俊恨不能立刻飞到娥皇身旁,仔细替她检查身体。 “你们就看着这万众瞩目的神女成为尸蛊,然后吞噬掉你们每一个人吧,”棺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十分响亮,直笑的当场每一个人汗毛直立。 说完,棺壬猛然松开了捆绑在娥皇身上的绳索,然后附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去杀了他们。” 一片仓皇失措中,娥皇慢慢站起身来,她咆哮着大喊一声,双眼的颜色瞬间变成与头发一样的血红。 她慢慢走下车来,一点一点迈着厚重的步伐走向不周山去。 “帝尊,这可如何是好,”庖栖王不禁大叫。 “来人,保护大家的安全,”玄帝大喝一声,便有数百的守卫齐齐挡在了前头。 “叔尊不要,”姬俊生怕他们伤到娥皇。 “俊儿,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要以苍生为重,”玄帝不怒自威。 “叔尊……,”姬俊虽是万分不舍,但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他想,若是今日娥皇真的有什么意外,自己必要生死相随。 “颛顼,想好了没有,是让贤还是迎战,可全在你一念之间”棺壬慢慢走到娥皇身边,最后一次抬头问道。 还未等玄帝想好如何回答,忽然,娥皇猛地抬起头来,手边迅速出现一条长长的蛊虫,她迅速的将蛊虫放进棺壬的衣服里,然后快步躲到一旁。 第114章 娥皇反攻 蛊虫迅速爬进棺壬的体内,开始在他的五脏六腑啃咬起来。 一阵阵蚀骨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棺壬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起来。 不周山上的人一时都看呆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趁着逢蒙和月厘跑去看棺壬的情况之时,娥皇赶紧跑过来,解开了大羿身上的绳索。 蛊虫的棺壬养的,他能稍稍控制蛊虫的进攻,然后用尽最后一丝理智瞪着娥皇,嘴里反复重复着一个字:“你,你,你……。” “让你失望了,”娥皇瞪着棺壬道:“我虽然一时发了狂,但我心里,更多的是爱,不是恨,所以,我很快便清醒过来了……。” “所以,你一直在装……,”棺壬气息微弱。 “是,”娥皇点了点头:“我从未真正喝下你喂的药,每次都会悄悄吐出来,所以,你从未改变我的血脉。” “那,这蛊虫……”,棺壬哪里肯服气。 “蛊虫不敢钻进我的身体,所以一直乖乖的躲在我的袖子里,”娥皇回道:“还要感谢你,若非你想给我下蛊,我也不会了解蛊虫的习性,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控制住它们……。” “你,你是说……。” “没错,我是说,如今这些蛊虫,已经为我所用了,而且,你这条蛊虫已被我喂了剧毒,过一会儿就会死的,所以,事不宜迟……。” 未等棺壬和逢蒙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娥皇突然紧闭双眼,嘴里不停念着什么。 然后,棺壬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蛊虫在一点一点啃噬他的心肺,直痛的他在地上打起滚来。 “父亲……” “军师……” 任逢蒙和月厘如何呼唤,也阻挡不住棺壬一点点变成尸蛊的样子。 逢蒙已经怒不可遏,挥着手中的长剑便向娥皇袭来,娥皇立刻闪躲到一旁,大羿紧接着冲了上来。 但大羿刚刚恢复功力不久,身子还是虚弱,只能勉强应付几招,就在大羿渐渐败下来之后,姬俊已从高处一跃而下,与逢蒙打在一起。 月厘也不甘束手就擒,拿起手中的短刃就要向娥皇扑去,柏皇王生怕她一错再错,急忙慌张的叫了声:“月厘……。” 月厘悲哀的看了柏皇王一眼,踌躇片刻,却还是大叫一声,朝娥皇攻了去。 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难分高下,句龙一跃而下想要帮助娥皇,但娥皇却定定的回道:“谁也不用帮忙,这从来都是我们两个的战争。” 如此,句龙也便不好插手了。 逢蒙哪里敌得过姬俊,渐渐的就落了下风,被打倒在地不得动弹。 此时,棺壬已完全变成尸蛊,因为蛊虫已然死亡,他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月厘因为这一年跟随逢蒙好好学了一年的武艺,功夫倒是大有进益,所以即便娥皇使劲全力,也没有办法略胜一筹,勉强只能打个平手。 就在二人战过一轮过后,月厘跑到逢蒙身边企图看一眼他的伤势,逢蒙悄悄在月厘耳边说了什么,惊的她面色一青。 此时娥皇和姬俊都未看出什么不妥,只见月厘突然快速走到棺壬身旁,一刀扎进棺壬的心口,鲜血顺着棺壬的身体一点点流了出来。 其余身中蛊虫的民众问到了一丝恐惧的味道,突然间开始蠢蠢欲动,齐刷刷的进攻起来。 一时间,娥皇迅速的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月厘这是打算玉石俱焚了。 与姬俊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彼此心灵相依,姬俊自然明白娥皇的打算,便一个腾越翻身飞起,然后将月厘一掌打飞很远,然后一把抓起棺壬的尸体抛向那群尸蛊。 尸蛊们很快感受到棺壬身体内蛊虫的异样,一时间都龟缩不前,犹豫踌躇。 娥皇看准这个时机,便想着将手中另外的一包的嗜睡散齐齐洒过去,已安抚所有蠢蠢欲动的尸蛊。 月厘此时已负伤在身,眼看娥皇有所动作,她哪里肯善罢甘休,急忙爬起来朝娥皇手中的药瓶飞奔而去,企图抢夺回来。 “当心……,”随着姬俊的一声大喊,娥皇也急忙反应过来,她猛地朝后一仰身子,月厘便突然失去重心,径直的冲向尸蛊中去。 有活人送上门来,尸蛊们那里肯放过,一个一个都撕扯着月厘的衣服啃咬起来,蚀骨的痛瞬间传遍全身,月厘直痛的嘶喊起来。 柏皇王早已一下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不肯去看,他知道女儿的下场不会好的,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凄惨。 “月厘……,”逢蒙小声呢喃了一句,眼看月厘一次次从尸蛊中爬起,又一次次的被拉回去,嘴里不停的叫着“救我。” 可逢蒙,还是没有冲进去。 月厘的绝望已淹没意志,脑中最后浮现出来的,竟是娥皇的影子。 那个时候,她是刚刚到巫族学艺,对山上一切事物都不熟悉,是娥皇,是她一天天带着自己上山采药,玩乐嬉闹…… 师兄弟们都喜欢娥皇活泼的性子,她却每次都跟他们说:师姐可比我见识多呢…… 她们会一起救治小生灵,会一起偷看长老们研修切磋,每次被巫咸长老发现,娥皇总是挺身而出…… 那时,长老都会轻轻责罚于她,她却笑着对自己说:师姐别怕,我保护你…… 她明明是为了自己,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嫉妒她呢。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错的离谱,可惜,明白的太晚了…… 身体一点点被吞噬的最后一刻,她脑中又猛然想起犬修的样子。 想起他见到自己时的手足无措,欣喜若狂…… 想起他们大婚那一日的甜蜜无间,缠绵缱绻…… 想起婚后犬修的无微不至,关怀呵护…… 最后,想起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心痛已遍布全身,竟比身体的疼痛更甚百倍,绝望濒死之际,她猛地闭上了眼睛。 待娥皇犹豫着要不要救她的时候,月厘已经被尸蛊们啃噬的体无完肤。 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看着月厘惨死的尸体,娥皇的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月厘已死,棺壬已亡,逢蒙只是孤军一人了。 对于月厘的死,他只是表现出一瞬间的伤怀,然后猛的掉过头来,对着玄帝和姬俊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他的声音颤颤巍巍,里头含了万分的恐惧和惊慌:“帝尊明鉴,一切都是父亲的主意,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求帝尊和殿下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一定好好赎罪,再不为恶了……。” 他赶紧抬起头观察玄帝的反应,却听玄帝慢慢说道:“此事,你不该问本尊,该问神农族的王女和公子。” 逢蒙赶紧转过头向句龙磕头,边磕边道:“公子,看在逢蒙曾为您的副将的份上,求您开恩,手下留情啊。” “手下留情?”句龙声音大的惊人:“你亲手杀死我王兄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手下留情,你们逼死我母妃,杀死我母亲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手下留情?” “娥皇,”句龙突然说道:“你看好,眼前这个人,便是我们神农一族的仇人。” “二哥,我一刻也不敢忘记,”娥皇狠狠的回道。 “公子,王女,我也是被逼的,都是我父亲,都是我父亲……,”逢蒙极力辩解。 但娥皇和句龙却不为所动。 “娥皇,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句龙冷冷的问道。 此时的逢蒙已经知道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了,若不奋力一搏,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他突然一个翻身爬起,冲着娥皇猛扑过去,句龙和姬俊一个腾越飞起,一人一脚,将他踢进了尸蛊里去。 “吃了他,”娥皇一声令下,尸蛊们便毫不留情的扑向了逢蒙。 转眼,他就只剩一堆白骨。 “这世间的人,犯了大错,必然要付出代价的,”娥皇冷冷的说道。 大仇得报,娥皇的身子也撑不大住,便慢慢软了下来,姬俊赶紧过去接住她,任她倒在自己的怀里。 秋寒不再,暖阳相接,天地间只剩大片的光芒挥洒无边。 第115章 捏土造人 句龙从娥皇手中接过嗜睡散,将其遍洒在尸蛊们的身上,一时间,蛊虫都慢慢沉睡了起来,尸蛊们也是一动不动。 不周山高处的人们已经纷纷走了下来。 “娥皇,你还好吗?”灵山十巫皆是十分关切。 “长老们放心,娥皇很好,”她的声音显得有一丝疲惫。 她朝姬俊慢慢点了点头,示意他将自己扶起来,然后有缓缓跪到地上,为大羿请求道:“求帝尊看在娥皇微薄的面上,饶了大羿吧。” 玄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轻声道:“你放心,本尊绝非是非不分之人。” 大羿拖着虚弱的身子,急急忙忙的跪了下来:“谢帝尊,谢九州万民。” “可是,”玄帝又停了一停:“如今这么多尸蛊,可有法子解决。” “倒不如放一把火,将他们烧了完了,”柏皇王狠狠的说道,其实,他不过也存了为月厘报仇的心思。 玄帝倒是没有拆穿,毕竟父女情深乃是人间天伦,到底柏皇王在关键时刻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觉得不妥,这么多尸蛊,要是全死了,九州民众也就所剩无几了,”有巢王说道。 “可如今,他们这模样还不如死了,留着总还是祸患。” “是啊,留着可是祸患呢……。” “棺壬这个逆贼,死了还要给九州造成这样大的麻烦……。”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翁可有法子?”看老者陷入沉思,娥皇不觉问出了口。 众人的目光纷纷向老者投了去。 “娥皇……,”老者顿了一顿:“可还记得你的使命?” 此话一出,姬俊的心便跟着痛了起来。 未等娥皇开口,玄帝先道:“伯父,你的意思是用神女之血?” “可神女之血乃是摧毁尸蛊,不一样要摧毁民众吗?”巫彭也有些不解。 老者慢悠悠的抬起头来,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可知,老朽这一年来躲在这不周山中,可是为了什么?” 众人眉头紧锁,皆是不知为何。 老者缓缓的说道:“昔日曾听祖父说起,不周山乃天柱,毁之则天地动乱,日沉月落,所以要珍之护之,但,关于不周山,另外还有一个秘密。” “那不就是不周山下藏有补天的五彩神石,可在危难时刻用来拯救天下吗?”玄帝开口说道。 “还有,”老者望了他一眼:“五彩神石补天过后,残余的部分会慢慢融化成青泥,可捏其凡人肉身,以唤其魂。”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叽叽咋咋起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此,便能让这些尸蛊重新为人了。” “如此,九州大地就有救了。” 但姬俊和句龙却不发一词,脸色都铁青的难看,一旁的大羿,也将拳头握的紧紧。 “可是要用神女之血?”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娥皇兀然问出口来,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老者深深的看了娥皇一眼,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的事情。 娥皇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是姬俊抓着她的胳膊,力气出奇的大了起来。 娥皇知道他的不忍,只是,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能再退缩不前。 “老翁可是找到了青泥?”娥皇定定的开口。 “是,就在不周山内。” “好,”娥皇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娥皇,”巫彭长老不安的开口。 “师父知道,娥皇的泥塑雕刻都是出奇的好,何况,我还是神女之后,”娥皇慢慢的说道,转身吐出一个潺静的笑容:“若是姑母还在,她一定也会这样做”。 巫彭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姬俊。 娥皇亦转过头,伸手替姬俊擦掉脸上少许的泥垢,然后缓缓吐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未等娥皇开口,姬俊便点点头笑道:“我陪你进去。” “好,”娥皇的泪又一次盈满眼眶,说不出来是喜是悲。 “娥皇……,” 一同响起的声音太多,娥皇此时已听不出来多少个人在重复自己的名字。 她微微抬了抬首,走到句龙的身旁,然后轻轻的跪在地上,无比坚定的说道:“二哥,请你通晓神农一族,姜娥皇,愿入族女娲氏,这次捏土塑身,我是学女娲娘娘的……。” 句龙的泪水早已浸透衣裳,看着眼前这个坚定无畏的少女,句龙的泪水也笑开了花:“好,我神农一族,没有孬将。” 他伸手将娥皇扶起来,笑容更加徜徉:“女娲氏娥皇,你无愧于神女这个称号。” 娥皇淡淡的冲他一笑:“二哥,此后祭奠扫墓,可要多麻烦你一次了。” “不许胡说,”句龙言语间有些微颤。 娥皇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再说下去,姬俊恐怕会改变主意了。 她匆忙转过身去拉起姬俊的手,轻轻松松的笑道:“我们走吧。” 那样坚定的目光,那样倔强的转身,玄帝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璃凰的模样。 而老者,亦是看到了华瑶的身影。 “就地设坛,为神女护法,为万众祈福,”巫彭长老冷声一喝,巫族众弟子已归位起坛。 目送着娥皇和姬俊缓缓走进不周山的背影,众人皆是缄默不言,唯恐打破了这一份安静。 娥皇按照老者的说法,在不周山支柱旁发现了青泥,她与姬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决定将青泥挖出。 娥皇率先动了手。 可是她的手还未碰到青泥,就一把被姬俊握在手里。 “该放手了,”娥皇的声音突然微微发抖。 姬俊一句话也不说,但是手也不愿意松掉。 “我都知道,你也都知道是不是,”娥皇继续劝说。 但是姬俊紧紧握住她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姬俊……,”娥皇定定的看着他的眸子:“你若是愿意生死相随,还在乎这短短的余生吗?” 姬俊的心,猛然被这句话戳了进去。 他的手慢慢的松开,然后一点一点滑落到地上,那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然后用微弱的声音细细咀嚼着娥皇的话。 他慢慢抬起头来,笑容自心底发出:“是啊,我还在乎这短短的余生吗?” 娥皇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飞扬,映着她苍白的脸色,仿若枯木上开出的一朵朵血红的花。 他们合力将青泥一点点挖出,姬俊负责运泥,娥皇负责泥塑。 中蛊的民众实在太多,光是做泥塑小像,就足足将娥皇累的不行,眼看天色将晚,却只做了几十个小像。 虽是夜色幽暗,不周山外的人,都没有离去的迹象。 嗜睡散已经对着尸蛊们洒了一遍又一遍,只为稳定他们的心神,可尸蛊们若是两天两夜没有得到救治,就会自然而然的消亡成烟。 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娥皇和姬俊两天来一点也没有用餐,只是喝了点水,就马不停蹄的重复着手头的活计。 终于在第二日太阳将落的时候,泥塑小像已堆满了不周山内围。 看娥皇累的气喘吁吁,姬俊的心疼溢满全身。 眼看已经捏完了泥塑,姬俊心疼的劝道:“歇歇吧,你太累了。” “来不及了,”娥皇突然开口,然后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刃,对着手心就是一刀。 手心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手掌一点点流了出来。 娥皇将手放在地上,鲜血顺着泥土一点点流遍所有的泥塑小像。 泥塑得了神女之血的滋养,一个个仿若活了一样,趁着太阳的余光没有散尽,全都纷纷跳了起来,在余晖中尽数跳跃。 太阳也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们全部送回尸蛊所在的地方。 光芒被榨干的最后一刻,尸蛊们都全部还原成了本来身为人的模样。 娥皇身上的血一点点流尽,整个人也如西沉的太阳,慢慢的倒了下来。 姬俊用尽毕生力气的抱住她,整个人的身体瑟瑟发抖。 他能感受到娥皇的身子一点点的变冷,企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些许的力量。 心碎神伤之时,他突然发现,娥皇的一头红发慢慢的褪尽颜色,然后陡然变的惨白。 “娥皇,娥皇……,”任他如何叫喊,娥皇依旧再也无法回应了。 他知道,娥皇已经走了……。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大于无望。 姬俊的神色,突然变得云淡风轻。 “娥皇,从此,谁也不会再来逼你了……,”姬俊默默的笑着,不觉将娥皇抱得更紧。 苏醒的民众已从玄帝口中得知了真相,知道是娥皇救了他们,也都呆呆的站在不周山外不肯走。 姬俊抱着娥皇的尸体,慢慢走了出来,一如巫咸那日抱着璃凰的模样。 娥皇的鲜血还在不停的流着,滴答滴答,落地的声音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夜已深,一轮圆月遥挂苍穹,周围尽是繁星点点,星月呼应,流光皎洁,这样的夜,实在绝美凄然。 只是,夜下的人儿,已再不能相拥了…… 情难尽,似众星绕锦月; 爱无涯,如孤月难托星。 第116章 娥皇死而复活 看到姬俊怀里已经故去的娥皇,不周山外的众人神色都黯然了下去。 夜色实在亮的发黑,姬俊只觉全身如置冰天雪地之中,冷的战战发抖。 脑海中全是那个嘻嘻闹闹的身影,一刻都停不住的想念。 如今她这样安静的躺在自己怀里,果真是一点都不能适应了。 “看,”随着一声低低的呼唤,众人便见五氏神鸟齐齐飞来,盘旋在娥皇的头上不住的叫唤。 众人都知五氏神鸟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但碍于姬俊失魂落魄的样子,谁也不肯说出口来。 五氏神鸟悲愤齐名,大抵盘旋了一刻钟,才恋恋不舍的离她而去。 “娥皇……,”姬俊的手,将她抱得更紧。 老者眉心锁重,只用了微弱的声音回道:“纵然她的父亲间接死于万民之手,但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天下苍生。” “璃凰,是我对不住你……,”玄帝岂会不知,身为轩辕之妃的璃凰之所以选择毅然补天,只是为了保护娥皇的安全。 只可惜,还是留不住娥皇…… “俊儿……,”玄帝的心也微微扯的有些痛。 “叔尊,可否晓谕九族,姬俊要立娥皇为轩辕储妃,”姬俊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表情。 “好,叔尊应许,”玄帝的话掷地有声。 “娥皇,这下子,你就再也逃不出我的眼眶了,”姬俊嘴角溢出一抹哀伤的笑。 娥皇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裳,姬俊再 回头看了一眼娥皇安睡的模样,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紧紧的抱着娥皇倒在了地上。 “俊儿,”玄帝大声呼唤了一声,便想着赶紧跑过去看一看他的情况。 还未走出去两步,忽见夜色越变越暗,惊的他不禁停住了脚步。 月亮仿佛一瞬间寂灭了元神,陡然变的无光暗淡。 夜,一点一点深了起来。 黑漆漆的夜色之中,所有民众的目光也慌乱了起来。 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夜空中一颗硕大的星突然大放异彩,光彩夺目,仿佛替代了月亮一般,瞬间将黑夜点燃。 “是神女星,”巫族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引得众人的目光不禁齐齐望去。 神女星越来越亮,越来越闪,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黑夜已如白天般灿然。 姬俊的心,一时之间微微发暖。 “嘘,”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老者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吱吱吱,”天空中突然传出一声声清脆的叫声,然后便见一只紫波粼粼的雀儿飞了来。 雀儿绕着姬俊怀里的娥皇飞来飞去,一圈又一圈。 “这雀儿是?”巫彭长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玄鸟,”老者面带凝重:“它似乎想要救她。” “这只雀儿……,”大羿似乎想起什么,这不是自己初见娥皇之时,与她说话的那只雀儿吗。 姬俊此时也突然记起来什么,自己初到宝源山为元妃求七色堇时,娥皇曾在后山救了一只雀儿。 就是眼前的这只。 原来,它竟是神鸟之首的玄鸟。 原来,那时它是刚刚出生,还未长出全身的紫羽,所以才被误认为普通的鸟雀。 玄鸟在娥皇的头上飞过一遍又一遍,然后轻轻落在她的眉心。 “求你救救她,”姬俊突然觉得有了希望。 玄鸟侧过头来,叽叽喳喳的叫了一声,可是姬俊根本听不懂它的表达。 无奈之下,玄鸟扑打着翅膀一圈圈绕着姬俊飞起来,然后径直向他的怀里撞去。 姬俊一时失了重心,整个人突然斜了斜身子,但是,手中依然紧紧守护着娥皇。 这一斜,姬俊怀里的一对泥塑喜人突然掉落在地方,啪嗒摔成两半。 本是一对小人,这一摔,便分成两个独立的个体。 “你这是告诉我,她终究要离我而去了吗?”姬俊神情凄苦,言语间陡然含了几分怒气:“可你为何连最后一丝念想也不给我。” 言毕,姬俊腾出右手慢慢捡起两个小像,手中的青泥沾了小像一身。 玄鸟却不理睬他,已经乖乖落在娥皇的身上。 就在众人不知玄鸟这是作何事情的时候,那摔断的泥塑小人突然慢慢发出光来。 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泥塑小人上已沾满娥皇的血。 此刻那沾满血的小像在星光下正熠熠生辉,慢慢放出光来。 “殿下,这小像?”巫彭长老问出了口。 姬俊猛地一惊,定定的回道:“这是娥皇之前所刻,难道……。” “我明白了,这小像在殿下的手上沾染了青泥,又裹了娥皇的血……。” 未等巫彭长老说完,一道奇光从小像身上发出,然后直直射入神女星中,再突然反射到娥皇的身上。 这光实在刺眼,众人不禁遮住了眼睛。 姬俊亦是闭上了眼睛。 还未等他睁开眼睛,便感觉手上一松,似乎少了点什么。 “姬俊……,”随着一声暖暖的叫喊,姬俊陡然睁开了眼睛。 目之所及的娥皇,已是一头乌黑长发。 她躺在他的怀里,已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神女复活了……,”人群中有人低低呢喃,然后便转为一片欢呼雀跃的沸腾。 “神女复活了……” “神女复活了……” “娥,娥皇……,”姬俊的声音,也开始剧烈的颤抖。 娥皇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去眼角的泪水,却被姬俊一把抱入怀中。 娥皇的身子,一点一点暖了起来。 周围所有的人,也终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 玄鸟亦是开心极了,唱着开心的曲子在夜色中尽情飞舞起来。 “如今娥皇重得躯体,这世间,便再没有神女之血了,”老者淡淡的说道。 “伯父放心,这世间,亦不会再有九族之乱,”玄帝定然的回道。 各族君主纷纷点头响应,算是默许了这个说法。 娥皇慢慢从姬俊怀里抽回身体,由他扶着站了起来,然后慢慢走到众人身边。 “娥皇,本尊替天下万民谢你,”玄帝刚一开口,周遭的民众已然纷纷跪了一地。 “大家快起来,”娥皇缓缓的说道:“即便不是神女,我也已入族女娲氏,保护万民本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众人听了依旧跪地不起,直到娥皇再三恳求才起身。 “是你救了我,”娥皇对着刚刚飞来的玄鸟笑着问道:“原来你竟是玄鸟。” 玄鸟绕着她一圈一圈的转着,娥皇明白它的意思:“你救了我,我自然要报恩。” “谢谢你,”娥皇笑魇如花,玄鸟欣喜万分,又绕着她飞了好一会儿才肯离去。 “娥皇,” “师姐,” 见玄鸟飞走,巫族众人也围了过来。 但娥皇的眼睛透过层层的人群,落到了不远处的大羿身上。 大羿脸色惨白,神情凄苦,定然是因为她的大生大死而倍受煎熬。 娥皇递过去一个安然的神色,大羿亦回之一笑,两人皆知彼此相互给的安慰,自不必多言了。 “娥皇身子尚虚,倒不如赶紧回神农养着身体去吧,”句龙声声关切,泪水已将他的脸庞打湿。 “还是来轩辕养着吧,俊儿也好近身照顾,”玄帝也悠悠的开口。 “宝源山上珍草奇药甚多,师姐若是愿意,倒也是个好去处,”小十七赶紧说道。 娥皇倒是没有注意小十七,如今看了一眼他的模样,方知他一定也是担心自己担心坏了,如今这般的憔悴。 “娥皇,你想去哪里?”姬俊轻轻的问道。 “我想……每个地方都住上一段,总呆在一处,是要腻的,”娥皇撅起了小嘴。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 神女星慢慢在夜色中隐去,少时,月亮自云后倏忽亮了起来,引得五色天的众星也嘻嘻闹闹个不停。 第117章 团圆结局 一晃眼,已然倏忽送走了九个年头。 娥皇定定的站在神农族王陵外,久久的不肯离开。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丝毫没有离去的迹象。 羽织在马车上拿了件外袍来,替娥皇铺在肩上,十分温和的说道:“元妃,将要入夜了,还是早些回轩辕吧。” 娥皇摇了摇头:“再等等。” 每年娥皇来神农祭奠,总要肯入了夜才回,羽织自知这次也是这般,于是便不再劝了。 她也知道,娥皇是在等大羿。 可是,七年了,一直没有等来。 “今日,恐怕元妃也要失望而归了,”羽织在心里暗暗叹气。 明月渐渐升起,瞬间将黑夜点燃,满空的月明星灿,倒越发衬的娥皇的影子有些孤单。 “回吧,”娥皇有些失落的回过头去,搭着羽织递过来的手,眸子里的光有些消减。 “怎么,就这么点耐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娥皇突然就笑了出来,即便不回过头去,也知道是他来了。 “羿兄,你终于肯出来了,”娥皇笑着转身。 羽织知道他们许多年未见,定然是有很多事情要说的,于是赶紧走远了些。 “原来你都知道的,”大羿淡淡的一笑。 娥皇转过身来,笑意满满的回道:“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前来祭奠,只是躲着不肯见我,今日怎么肯了。” 大羿略甩了甩袍子上的灰尘,笑笑答道:“如今你做了元妃,自然该来贺一贺了。” 娥皇自然知道这不是答案,但无论原因是何,如今她也不想追究了,便只一笑而过。 大羿走到娥皇跟前,笑问:“如今帝俊恢复了神农一族的炎帝尊号,可见对你是极好。” 娥皇笑答:“他待我,一向是不同的。” “自然不同,”大羿点了点头:“不过各族纷纷不断的往轩辕族内宫塞人,你倒也能忍?” “有何不能,反正只是入眼,未曾入心,”娥皇眼角眉梢皆是得意。 “可是,听说羲和,常羲几个次妃都是貌美如花,才情上佳……,”大羿言语间有些迟疑。 娥皇笑意更深:“各族均有诚意,怎么能寒了他们的心。” “原来如此,”大羿这才明白真相,娥皇竟如此看的开。 但是大羿还是有些不解:“你倒也能忍,不怕她们比过你去?。” “他是帝尊,我总要为他着想,”娥皇答道:“其实如此一来倒好,每个族宫都有新人,帝尊一视同仁,她们不但没有闹腾,反而更清静,况且,其余几族的君王也是满意的,再者说,如今我膝下多子,谁敢欺负了我去。” “哈哈,不愧是我认识的娥皇,不愧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啊,”大羿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神女好威风”。 “哪里有什么神女,其实我们不过是都侥幸在五氏神鸟出现的时候降生而已,至于摄魂蛊恐惧我们的气血味道,大概只是因为我们都是医者而已,身体尝遍百药,加上我们自身的纯净血液,大概正是摄魂蛊的克星,”娥皇解释道。 她以前不知道自己这样想对不对,后来,她突然就想开了。 “这神女的传说,是真是假,也只是看你相不相信而已。‘” 大羿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娥皇有这番说法, 但是细想来也是,哪里有什么天生的神女,不过是她们这些愿意为苍生甘愿付出生命的平凡人罢了。 其实,九州大地这些这心怀大爱的女儿家们,个个都称得上是“神女”。 娥皇给他讲了一件事。 她记得前两年偶遇已做了游医的炎帝,他曾告诉她,炼化五彩神石的血,不一定非要是什么神女之血,璃凰之所以那么做,都是为了保护她。 若不是璃凰选择了牺牲自己,九州民众恐怕不会饶恕神农一族的。 那一刻,她好像更懂了姑母,也更懂了所谓的神女之说。 姑母不过是为了天下人不再被伤害,甘心随时奉献自己的一切。 大羿听完,心有些被触动,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该对这个世间做些什么了。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娥皇看向大羿:“听闻这几年,九族中都传言天地间出了一位英雄,曾箭射九个金乌,还曾杀九婴,缴大风,断修蛇,此人,是汝否?” 大羿撇了撇嘴:“这九族的民众,当真这么看得起我?” “真是你?”娥皇笑着摇摇头:“那这些传言可是真的?” “十之七八……,”大羿朗声笑了笑。 “母妃……母妃……,”远处蹦蹦跳跳的跑来两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 “契儿,放勋,慢点跑……,”娥皇转过头,宠溺的看着奔向自己的两个小娃娃。 “都这么大了,”大羿眼里也写满了羡慕和宠溺。 两个娃娃一前一后奔到娥皇怀里,忍不住争先要在她怀里抢个好位置。 娥皇被二人争先恐后的夺着,差一点就倒在了地上。 “母妃,这是谁?”其中一个高一些的娃娃问道。 娥皇慢慢站起身来,笑着介绍道:“契儿,这是母妃的好友大羿将军,你可以叫他叔父。” “或者,你们也可以叫我舅父,”大羿朗声道。 一旁的放勋走过去拉了大羿的手,奶声道:“常听父尊和母妃提起舅父的,如今见了,果真是气宇不凡。” 一句话逗的大羿和娥皇都十分开怀。 “这张小甜嘴,倒活生生像极了你母妃,”大羿笑答。 “羿兄这话,弟可要挑了理了,”远处马车上,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娥皇抬头望去,果真见姬俊慢慢走下车,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父尊说一日不见,实在思念母妃的紧,想着今日你定要在外祖陵前呆很久,便带着我们寻来了,”放勋一点点的给娥皇做着解释。 娥皇笑着点头:“你父尊,一向离不得母妃的。” “自然是离不得,”姬俊言毕,已快速走到二人身边。 见二人当着孩子的面也如此如胶似漆,大羿便知,这些年,娥皇过的是极好的。 “娥皇九年来日日都挂念着羿兄,如今终于见着了,”姬俊定然的笑对大羿。 姬俊抬眼看了看娥皇,她笑着回望他一眼,便转头对大羿道:“都说大羿将军死在九年前的不周山之乱下,是被逢蒙害死的,那,我想,这些年,羿兄也算是重新开始了吧。” 大羿仰天一笑:“是啊,从前的种种人和事,就埋葬在那个时候吧,如今,我们也都算是新生了。” “那,羿兄可愿于我同回轩辕,我族中司羿一职可为你留着呢?”姬俊淡淡的开口,却掩不住满脸的期待。 “漂泊许多年,也该谋个正职了,”大羿回道。 这便是点头答应了。 姬俊深深的看了娥皇一眼,娥皇也回以灿烂微笑。 “父尊,母妃,你们看”,顺着放勋的小手,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 夜空星灿月明,实在是难得的美景。 “夜色如此多娇,明日定是一片晴好,”娥皇说完,脸上笑意更浓。 只要你在身边,往后岁月,才值得更多期许”,姬俊握住娥皇的手掌。 大羿久久的抬头看着夜空,脑中却都是纯狐的影子,他依稀记得纯狐临死前说的话,具体是什么内容,有些记不太清。 但,纯狐好像是说,若有来生,她愿意住在月里,可以夜夜为他照明。 “舅父,你在看什么?”放勋扬起稚嫩的小脸,一脸好奇的看着大羿。 大羿笑着蹲下身子,半搂住放勋的后背道:“你看那月里,是不是好像有个美人?” 听了大羿的一句话,娥皇姬俊相视一惊,却都知道这是大羿在思念纯狐了,但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放勋却笑着跳起来:“是有一个人唉,好像,好像身边还有一只小兔子。” 大羿久久的盯着月亮,也笑着摸摸放勋的头,点头笑道:“是啊,有那只小兔子,月里的美人就不会冷清了。” “羿兄……,”娥皇叫了一声。 “娥皇不必说什么,只让我这样长长久久的思念着吧,”大羿的声音有些哽咽。 娥皇深深看了姬俊一眼,看他冲自己摇了摇头,便知自己是不该张口说什么了。 至于纯狐,自己又何尝不是日日思念呢。 就且依着大羿的意思,当她长长久久的在月中,日日为他们照明夜下的黑暗之路吧。 “走吧,”大羿站起身来,牵着放勋和契儿的手,一步步走远了。 “何必让他放下,有些事情,原本就放不下的,”姬俊走到娥皇身边,伸手替她紧了紧衣袍的领口。 “还好,你一直都在,”娥皇牵起姬俊的手,慢慢走入晚霞盛景。 月未央,星灿恍然如梦, 云初上,不复别后离殇。 (全文完) 番外篇稍后送上 感谢朋友们一路的支持,新作正在全力创作中,争取早日与大家见面 第118章 番外——九族根源 百年前,九州大地分立九族,九族乃巫族、华胥族、轩辕族、神农族、九黎族、燧人族,柏皇族,有巢族和庖牺族。 各族分推主君,立族本,明纲纪。 唯独巫族不立尊主,因为巫族是探天意,行人权,所以由灵山十巫共主大事。 说是九族并立,实际上真正能在天地间有分量的,除了与世无争、德高望重的巫族和华胥族,就只有国力强盛、兵强马壮的轩辕、神农、九黎三族。 话说天下大势,总是分久必合的,也总是有人想要一统九族,当一当这九州大地的天地共主,俗称为帝尊。 那九黎族占据中原一带,粮草丰茂,国力日增,自然免不了自大一番,因领土与神农族相接,遂屡屡叨扰。 神农炎帝不堪其扰,与九黎大战于阪泉,却战败而归,那首领蚩尤又滋生了野心,欲吞并神农并大肆向南方开疆扩土,遂四处开战,引得九州万众民不聊生。 忍无可忍的神农炎帝无奈请求轩辕黄帝联合出兵,炎黄二帝合力,又得巫族神女紫瑶相帮,遂大败蚩尤于涿鹿,九黎王蚩尤战死,蚩尤嫡系一脉断根,自此,九黎一族就这样的败落了。 如今的九黎,虽位居九大族,但是其王室非蚩尤血脉,实力也早已不复往日风光。 其实炎黄二帝之所以取胜,很大原因是来自于紫瑶的帮忙。 紫瑶是巫族先灵山十大长老之一,出生时曾引得五氏神鸟集聚和鸣,占星盘中神女星大放异彩,是为神胎之相。 彼时世人皆称之为神女,那紫瑶从小可通天灵,唤雨雾,懂兽语。 涿鹿一战,蚩尤施禁咒引得风雨大作,雾气横生,又施法唤得犬戎族凶兽猰貐为前锋,炎黄大军一时无解。 幸得炎黄二帝求助巫族,引来紫瑶驱散大雾,度化凶兽,局势才得以逆转。 炎黄大军得以大胜而归。 所以九州万众口口相传,皆更加笃定紫瑶的神女身份,称其为九天玄女。 世人欲立紫瑶为天地共主,但紫瑶身为十巫,无欲无求,也自知其才德远在炎黄二帝之下,遂推辞了这个帝尊之位。 如此一来,有资格继任帝尊之位的就是炎黄二帝了,可是炎黄二帝碍于情义,谁也不曾主动争取,所以这位置便虚悬了两年。 而黄帝,也在大战合作中,与紫瑶两心相知,彼此爱慕,却又深知巫族十巫不得婚娶的族训,所以两人约定,等紫瑶处理好巫族的事情,便辞了长老之位,嫁入轩辕,两人双宿双飞。 两年后,帝尊之位还未定,神农族便传来惊天喜讯,这天地间又多了一位神女——璃凰。 璃凰出生时,一样的神女星光彩万丈,一样的五氏神鸟齐贺苍穹。 炎帝亲赐上古大姓——女娲氏。 女娲氏乃取自天神女娲娘娘的名头,天神女娲曾炼石补天,捏土造人,是天地之母,是以,给璃凰赐姓女娲氏,乃是对其神女身份的大尊了。 一时间,天下万众都以为这是天赐福于大地,是想让神农炎帝当了这天地共主,这才赐下神女,祝福神农族。 神农族因此也尽收人心。 黄帝也以为这是上天的旨意,欲退出帝尊之位的争夺,可是神女降生礼那日, 黄帝依礼来到神农祝贺,未入大殿前不小心误入后园,看见一男子怀中抱着美人,两人正你侬我侬诉说情谊。 美人说之前与轩辕黄帝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让他耽于美色,退出帝尊之争,还说待自己退了巫族长老之位,便随男子入神农做妃,这样神农一族就有两位神女,帝尊之位唾手可得,那两人说完就径直走了。 虽是背影,但黄帝认得出,那是炎帝的紫金蟒袍和紫瑶的青萝丝衣。 黄帝陷入深深的背叛中,自己并未想争什么却被人如此算计,更何况一个是兄弟,一个是爱人,遂起兵攻打神农,毫无防备的神农族自然大败,两族民众死伤无数。 黄帝军队大败炎帝军队于神农族内的不周山附近,战事惨烈,也使得擎天支柱不周山摇摇欲坠,一时间天旋地转,日沉月落,民众又是死伤无数。 巫族本就是以悬壶济世为大任,紫瑶一己之身引来生灵涂炭,不免心痛自责,遂启动星盘欲求稳住不周山摇动的方法,免得天崩地裂,伤害万众,却被星盘中赫然而出的八个大字刺痛了双眸:神女血尽,万民得生。 紫瑶万念俱灰,遂跳纵身一跃跳下了不周山,鲜血流溅于不周山腰,竟真的止住了不周山的摇晃,也唤醒了炎黄二帝的理智。 紫瑶死后,炎帝引咎自责,无心族事,遂将一族之主的位置交给了战功赫赫的共工,自己遁世不出,全然消失了踪迹。 剩下得知真相的黄帝,内疚不已,原来那日炎帝和紫瑶,从未离开大殿,自己看见的那两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竟是被别人算计了。 轩辕黄帝两年内大败九黎蚩尤与神农炎帝,威望一时大增,三大族如今只剩轩辕独大,所以轩辕黄帝,成为了普天合地公认的天地共主,得到了帝尊之位。 自此,其余几族都沦为臣族,各首领皆只能称王,再不能称帝。 但黄帝日日自责挑起炎黄大战,使得紫瑶殒身,炎帝遁世,竟一病成疾,再不肯为君,遂推荐族中才德兼备的颛顼继任帝尊,称玄帝。 自己却从此修身养性,再不问政。 没过几年,竟驾鹤西归了。 而紫瑶占卜的八个大字,因是天机,也成为了巫族永远尘封的秘密,只有历代十巫才有资格知晓。 两位首领先后辞政,九州万众口口相传,皆说生灵涂炭乃二族争权之过,那擎天支柱不周山的摇摇欲坠便是上天的惩戒,所以才带走了九天玄女紫瑶。 二族迫于万众压力不得已签订九州盟约,除非再降生神女,才意味着上天收回对九州的惩戒,否则尊位不易,大战不开。 经此一战,神农和轩辕也由原来的和舟共济变成了仇敌,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神农对轩辕的仇恨,因为神农王共工以为,这次大战本是轩辕之过,轩辕根本不配为帝尊之族,况且璃凰神女诞生在神农族,这才是上天真正的旨意。 但成王败寇,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又因为签订盟约,所以迫于九州各族的压力,神女未降生之前,民心不向,招兵买马都是最困难的问题,因此共工不得不放弃了夺回帝尊之位的念头。 此后十余年,各族休养生息,方才维持了难得平和的局面。 第119章 番外——丢失神女 神农小王女降生的第三天,便是神农族举行降生礼的日子。 神农王共工可不得闲,亲自指挥着神坛的布置,这时有个仆役笑盈盈的赶来报告:“王上,灵山十巫到了。” “国礼相迎”,共工的脸上堆满笑意。 待到迎进十巫,共工才放下手头的忙碌,与巫咸讨论降生礼的祈福问题。 巫罗发现今日巫彭座下的大弟子川穹未到,心下有些纳闷,昔日巫彭出席各族礼,川穹都是紧跟的。 又转念一想,许是川穹身子不适或是替巫彭看守捣药炉,也未可知。 忽而,一个宫娥面色苍白的跑了进来,全然顾不得规矩,跪在共工面前不住的哭泣。 “大胆,居然在神女降生礼之日落泪,你这是咒谁”,共工身旁的军师棺壬呵斥道 。 “神女,神女……,”那宫娥颤颤巍巍:“神女失踪了” “你说什么?”共工面色大惊,犹如裹了积年老雪,陡然变的惨白,一路直奔了万梓殿去。 灵山十巫一时也慌了神,只有巫咸和巫彭对视一眼,静言不语。 万梓殿,早上还神采奕奕的众仆此时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那脸色,真真比殿外那颗千年老梧桐的皮还要黑上一黑。 共工急匆匆冲进殿内,正撞上闻言前来的两个儿子。 “父王莫急,当心身子,”说话的是长子犬修,彼时他只有五岁。 “先去看望母妃吧”,二子句龙说道。 话音刚落,姜王妃就由宫娥搀扶着来到了正殿,共工和二子急忙迎了上去。 “刚生产完,你怎么就见了风”,共工无限关切。 “王上”,姜王妃显得气若游丝。 “你放心,本王一定找回吾女。” “求王上,莫要寻了,”姜王妃挣脱宫娥,沉沉的一跪,膝盖触地,一声闷响。 惊的两个儿子默然一震。 聪明如共工,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下呵退众人,大殿上只留了姜王妃一人。 “是你送走了本王的神女?”共工的脸上一半狰狞,一半失望。 “王上,全族的子民都是您的儿女,求您,给众人一方安康乐土,切莫因所谓的神女之说,置神农万民于水火。” 姜王妃泣不成声,送走女儿,她的心比任何人都痛。 可是如果因为女儿的出生牵累天下众生陷入战火中,她宁可,做个狠心的母亲。 何况,璃凰带着川穹来看望她的时候,给她讲了紫瑶卜算的那八个字“神女血尽,万民得生”。 纵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置女儿于危险境地,况她又是一族之母,还有责任保护神农万民的安危。 所以她才配合璃凰将女儿交给川穹带去巫族,从此隐姓埋名,虽然可能不复尊贵,但至少可以让女儿平安一世。 共工的脸突然青筋暴起,他猛的掐住姜王妃的下巴,“如今,枕边人都开始算计本王了,本王就知道,你从来不肯为本王考虑。” “王上,大战若开,我的女儿就会死啊。” “你的意思是本王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吗,还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姜王妃不能说出紫瑶卜算的那个秘密,这是巫族的机密,她答应了璃凰,况且如果牵连出巫族,女儿说不定会被寻回,再度踏上悲惨的命运,毕竟,共工那么想当上帝尊,万一舍掉了自己的女儿…… 姜王妃不敢在想,只得重重吐出三个字:“妾无悔”。 共工猛地站起来,眼角滑过一抹哀伤,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姜王妃用尽毕生力气喊出一句话,“王上,神女丢失,天神收回了赏赐,求您,莫要做了这天下的罪人。” 共工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凄厉,他折返回来,蹲在姜王妃身旁,狠狠地看着她的眸子:“你明知本王心里,无时无刻不想做这九州的帝尊,现如今,神农势力大增,大可从轩辕族夺回尊位,本王盼了那么久才盼到又一个天赐神女,可你……”。 可你,你的心里,只有别人,从来不曾顾及本王心意。 ——奈何你是炎帝亲赐给本王的姜王妃。 ——奈何你为本王生了嫡长子。 ——奈何你的母族华胥族颇有威望。 共工将姜王妃狠狠推在地上,“本王不会罚你,免得让天下人揣测神女丢失的原因,传出本王与嫡妃不和的言论,污了本王的名声,本王要你看着本王寻回神女,就算寻不回,也要逆天改命,夺了这天地共主的尊位。” 共工走出殿外吩咐仆役,说是神女被奸人所掳,姜王妃心急如焚,几近疯魔,命姜王妃留于万梓殿养好身体,没有命令不得外出,后宫其他事宜交由次妃有巢氏静妃打理。 进而下神农令,命众将领搜遍天下,也要将神女寻回。 话说这神农族得了神女本是天大的好事,天下万民都道是天神慈悲,收回了对九族的惩戒,所以才又赐下来一位神女,那神女既然降生在神农,自然是说明神农王共工德才兼备,是天选之人,都将这神农王高看了一眼,若是神农王要发兵讨回帝尊之位,大抵也是民心所归。 可如今,神女丢了,却都口耳相传说是天神的旨意给错了,所以急忙收回了恩赐,看来天神还是向着轩辕族的,所以若是神农王要讨回帝尊之位,这万民怕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共工虽然暴怒难平,但无奈事已至此,只得放下野心,先寻回了神女,才能找回民心。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共工更加恼怒的是,璃凰居然上表婚书,请求入轩辕和亲,替神农丢失神女一事而赎罪,而灵山十巫占卜星盘,也说这桩姻缘是天作之合。 巫咸告诉共工,现在丢失神女就被九州万众说成了神农无德,此刻若想平息众怒,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璃凰嫁入轩辕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如此便可向万民表明,神农丢失神女,自知有罪,所以愿意臣服轩辕玄帝,献出自己的另一个神女,不去争这个帝尊之位,亦不会挑起战争,还九州天下一个太平世道。 所以,即使五内俱愤,共工也不得不允了这桩婚事。 却又暗自发誓,有生之年,势必要寻回神女,登上这天地共主的帝尊之位,让天下万众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再说那轩辕玄帝颛顼,是个十分亲善和蔼之人,但神农得神女一事,使得玄帝心内不安,若要将帝尊之位拱手让出未免丢了轩辕一族的脸面,可是轩辕族近年来都是修德内政,尚未做好迎战的准备,一时间也是十分焦急。 正在筹谋之际,忽然听得神女丢失的消息,心下竟有些暗自欣喜,这是老天在帮助轩辕一族吗,现下肯定民心尽归轩辕,如此,到是得了空可以好好养马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神女何时会失而复得,既然大战难免,就增强自己的兵力,争取速战速决,免得陷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 几日过后,灵山十巫送来神农婚书,说是神农请求与轩辕联姻,玄帝颛顼自是喜闻乐见的,遂以族母之礼迎娶了璃凰,封为元妃,给足了神农族的面子。 毕竟,九族各王的正妻,都称作王妃,只有帝尊嫡妻可以称之元妃,寓意万灵之母。 两族仇视了十余年终于结亲,关系自然缓和许多,况且神农王肯献出神女来表明自己并未开启战乱之心,诚意十足,所以九族民众也再没有了申斥神农一族的异议。 湖面上一片波光,平静安谧,祥和万分,湖底却暗流涌动,波涛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