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失忆后连崽都不认了 作者:袭破燕 文案: 九尾狐狐焰曾经救了一个人。有一天,那个人不见了,只给他留下一只不会吃肉不会抓兔子只会喝奶的笨蛋狐崽崽。 狐焰忍无可忍,遂找上门,把崽子往对方怀里一塞。 崽子!你的! 传说,一代暴君裴肆冷血无情杀人如麻,能令小儿止哭,朝野上下无不怛然色变,敌军则闻风丧胆。 后来,裴肆北地失踪,半年后被人找到,却失忆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救他回来的是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芝阳郡主。 他不信。比失踪前显得更加阴冷。 暴君之名更胜从前。 直到有一天,一个漂亮男人拎着一只小狐狸崽子找上门,塞到他怀里。 裴肆分明看见那人转身离开时,漂亮的眼尾泛了红,这个素来有暴君之称的人,第一次生出怜爱。 他拉住狐焰,从此把全数温柔只给一狐。 亲生的小崽子:呜嘤!崽崽就不是爹爹心疼的狐狐了吗? 后来众人亲眼看到他温柔地抱着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任凭狐狸扒拉他的帝冠,在他的龙袍上做窝,用奏章当抓板。 众人:谣言有误!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狐焰,裴肆 ┃ 配角:崽崽 ┃ 其它:求新文预收《咸鱼有了蛋后开始基建》 一句话简介:可他失忆后不认了 立意:言而有信,不应违背许下的承诺。 第1章 带着崽子找他另一个爹 深冬的雪山越来越冷。 这个季节许多野兽都在冬眠,山里的食物越来越少。 狐焰是一只只有一条尾巴的九尾狐。毛色纯白,只有额头上有一戳形同火焰的红色毛发。他匍匐趴在雪堆当中,雪地很好地隐藏了他。 狐焰一动不动地盯着从洞里稍微探出个小脑袋的兔子。 这是狐焰今天趴在雪地里等了三个时辰才见到的第一只灰兔子。 瘦巴巴的兔子磨磨蹭蹭钻出洞里,在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狐焰眼疾爪快,一个起跳,扑倒,按住了那只瘦兔子。 兔子扑腾了几下,被狐焰直接一口咬断了脖子,热血融化了冰冷的雪。 红的血,白的雪。 狐焰叼着兔子回家,雪花落在他的毛发上。兔子滴下的血会一路留下痕迹,会为其他天敌指引方向。 他放下兔子,用雪把兔子冻僵,又擦掉了一路的脚印和血迹,特意绕着山多走了几圈,才走到自己的山洞口。 狐焰左右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天敌的身影,小心翼翼扒‘开山壁的草丛,露出一个隐秘的山洞,接着嗖一下钻了进去。 小小的白色团子摇摇晃晃地向狐焰爬来。 狐焰变回人形,将兔子放在一边,抱起了小团子。 这就是狐焰一路上小心谨慎的原因——他的山洞里还有一只三个月大的小崽子。 山洞布置得很温馨,洞口有火炉。他用稻草搭了一张床,还有一些木头或者石头的生活工具。将小崽子揣到怀里,开始收拾起兔子准备烧兔子肉。 这是狐焰一年多前才学会的吃兔子方法。 一年多以前,狐焰还只会像其他狐狸一样直接啃咬撕扯生肉。然后他遇到了一个人类。那个人类教会他如何吃熟食,他慢慢爱上了熟肉的口感。 后来那个人类就跑了。 剥皮起火架锅,开始炖肉。狐焰的炖肉技术不好,勉强能把肉煮熟的程度。 狐焰盛了一碗肉汤出来。碗是梨花木掏出来的。他不会做。也是那个人类给他做的碗,碗边还雕了一只小小的狐狸。 狐焰看了烦心,把有狐狸图案的一面挪到了另一边看不着的地方。 把汤晾凉,他开始喂小崽子。小崽子早就饿得在他脚边嘤嘤叫,几次想顺着小’腿爬上来。 狐焰把肉汤放在木桌上,小团子也丢上去。他闻到了味道,就一头扎进了海碗里,嘚啵嘚啵舔食汤汁儿,舔得脸上的毛也全是汤汁儿了。 狐焰自己则直接从锅子里夹肉吃。他不太会用筷子,夹了几次都没夹起来。 狐焰无能狂怒,筷子也根本就不好用!说到底,他们狐狸为什么要用筷子吃肉。 一切都是人类的错!他讨厌人类。 狐焰想丢了筷子直接上手抓。犹豫半天,还是没丢。筷子也是那个人类给他做的。 他用筷子往锅里一插,插起一块肉。一手举着肉,仰起头咬着吃。 也一点儿都不好吃!和那个人类煮的肉一点儿都不一样! 可是即使不好吃,狐焰还是一口一口把肉吃掉,最后锅里只剩一块。 狐焰舔’了舔嘴巴,摸’摸肚子还有些饿,有些遗憾地说:“可惜这只兔子太瘦了,才半斤不到。” 他将最后一块肉放到崽子的碗里。崽子嗅了嗅,不吃。 “笨蛋宝贝!你是狐狸,怎么可以连肉都不会吃!” 崽子乌溜溜的眼睛瞅了瞅他爹,汤也不舔’了。嘤嘤了一下,大概意思是他要喝奶。不要喝汤。 “宝贝,你三个月大了。三个月大的狐狸要学会开始吃肉了。别的狐狸三个月已经开始学习如何捕猎食物了,宝贝儿。” 小崽崽眨巴眨巴大眼睛,听不懂。 “而且,爹爹没有奶给你吃。” 崽子抗拒地把头一扭,对狐焰带回来的肉毫无兴趣。 半个月前,崽子的奶妈还是一只产奶的母羊。是他几个月前从山脚下的猎人家里逮回家给小崽子当奶妈的。 为了报答这只喂奶的母羊,狐焰没有将她作为猎物。在奶妈尽职尽责完成任务后,狐焰就把奶妈放了回去。 小崽子就是不吃肉。 狐焰没有办法,只好变回原型,低下头把崽子碗里的那块肉叼起来吃掉了。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大,几乎到了完全不能外出的状况。这样的雪天将会持续几个月,并且愈演愈烈。 到时候,山里的食物也会越来越少,即使是半斤不到的兔子也不那么容易抓到了。 而其他野兽,这个季节都要在冬眠来抵御缺少食物的严寒,或者依靠秋天囤积的脂肪饿到来年春天。 他往年也是如此,但今年不行,他还有一只崽子要养。 一般狐狸的生崽期是春天。秋天的时候,狐狸崽子们早就成长到能够自己捕食的程度,并且和父母告别,各自离去巢’穴。待到来年春天,如果它们都还活着的吧,还会再见面。 而他的崽子甚至三个月了还一点儿肉都不会吃,只会喝奶。小崽子连牙都没长出来。像人类的孩子一样…… 因为这是狐焰和一个人类的孩子。 那个人类消失后,狐焰发现自己有了人类的孩子。十个月后,他独自生下不会抓兔子不会吃肉只会咿咿呀呀要奶喝的小崽子。 那个人没有回来。 风雪越来越大,狐焰将小崽子圈在自己蓬松的大尾巴之间,舔’了舔小崽子的头毛。 火炉里的柴火噼噼啪啪地响,火焰闪闪烁烁。 冬天好冷啊。他想人类了。 一周之后,狐焰吃掉最后一只只有二两重的田鼠后,他决定离开雪山,去找那个人类。 人类给他留了一块大毯子,是用那些捕猎来的灰兔子做的。狐焰将所有需要带的行李都用大毯子打包起来。 他的东西不多,一只石锅,两只木碗,两双木筷子,还有人类给他做的鞋子和衣服。 大包袱直接背在身后,然后他把人类留给他的一只玉佩挂在小崽子的脖子。 小崽子就是人类留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了。狐焰舔’了舔小崽子的头毛,将小崽子用绳子拴在胸口。 下山了。 雪山不远的驿站,来来往往运货的马车会在此暂作休息以及补给。 王大’爷要运送的这批药材要在一个月内送到京城的药房去。 他在驿站暂时休息,吃了点东西,补充过干粮之后就准备跟小学徒继续上路了。 “去,装上水我们准备启程出发。”王大’爷吩咐小学徒。 小学徒乖乖办事,王大’爷一转头却差点撞到人。眼前的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王大’爷不禁生疑,难道是看上他这一车药材的毛贼? 狐焰披着一件兔毛的袍子,把小崽子包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他拉下兜帽,露出漂亮的脸蛋。琥珀色的眼睛,水灵灵的。王大’爷稍微放心一点儿,看起来不像坏人。 “这是去京城的车吗?” 王大’爷点点头。 “那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路上快的话,半个多月,慢的话,也要一个多月。你也是去京城的?” “带我儿子去京城寻亲。”狐焰说着话,小崽子嘤咛一声,他忙低头哄儿子。 王大’爷心里犯嘀咕,这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个头也有点太小了。他有心想看看襁褓里的小宝宝,正要探头,被小学徒打断了。 “师父,水装好了。”小学徒抱着大水壶。两人合力把水壶推上了马车。 王大’爷再回头,那带着小孩的漂亮男人已经不知去向。他挠挠头,心说这人走得可真快。接着就跟小学徒上了马车。 要趁天还早,赶到下一个镇上…… “走咯!”王大’爷挥鞭,马车鼓咕噜咕噜走在官道上。 车厢后面的药材堆里,一条蓬松的尾巴挤了出来,又飞快缩回去。狐焰带着小崽子偷偷搭上了“便车”。 途中他们会在路上煮点水吃点干粮。就是经常感觉干粮会少了。 王大’爷疑惑了很久。最后只能怪罪小学徒偷吃了。车厢里的狐焰不敢说话,悄悄地把馒头碎喂给小崽子。 王大’爷这趟马车一共走了二十多天才赶到京城。 在城门口接受官兵检查时,蹭的一下,什么东西从药材堆里猛地窜了出去,飞快不见了。 “什么东西过去了?” “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只狐狸?还背着包袱抱着小狐狸崽子的狐狸?” 最终谁也不能判断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众人议论了一会儿也就结束了话题。 王大’爷最后在马车上发现了一块硝过的兔子毛皮。那是狐焰给的谢礼。他最终也不知道这块兔皮是谁留在这里的。 狐焰顺利从雪山赶到了京城。 京城果然好热闹啊。到处都是人类。乡下狐进城的狐焰揣着小崽子东瞧瞧西看看。 到处都是香喷喷的好吃的!卖糖人的,卖包子馒头的,卖糖葫芦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他摸’摸肚子,流着口水站在人家烤鸡店门口。小崽子嘤嘤嘤叫了两声,啃咬着狐焰的衣服。口水把狐焰的兔毛衣服都给沾湿’了。 “宝贝儿乖,别叫了。阿爸也饿。” 这二十天里,狐焰基本没吃过东西,只偷偷地从那个赶车的人类那里弄了点馒头和水喂给小崽子。 他摸’摸肚子,只能幸好他是一只有妖力的九尾狐,能多饿几天。虽然他的尾巴只剩一条。他的妖力也几乎不剩多少。 “客官您慢走。”烤鸡店老板刚刚笑意盈盈地送走客人,一转头看见店门口站着的流口水的狐焰。 狐焰的衣服保持的很干净。兔毛的衣服是那个人类亲自缝制的,样式很新颖。他人又长得漂亮白净,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虽然看起来落魄了点儿,老板却没认为这是个乞丐。哪有这么白净的乞丐呀。 老板热情地招待客人:“哎呀,客官想吃鸡腿啊。” 狐焰星星眼点点头! “要吃几个?我给客官你装起来。” 狐焰伸出爪子,比了个手势。 “五个?五个够了吗?” 还能再加吗?狐焰小心地又伸出另一只手,又比了十个。 “十个鸡腿?好嘞,已经给客官您装好了。除了鸡腿还要别的吗?” 狐焰趴在人家柜台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掌柜问什么都点头。 老板于是又给他包了一只整鸡…… “客官您的鸡。” 狐焰爽快地接过去,转身就要走,还高兴地道:“宝贝儿,咱们有鸡吃啦!”京城的人类真好,还会给吃的。 掌柜脸色一变,让人把他拦住。 “钱还没给呢,就想走?” 乡下狐进城的狐焰疑惑地看着他:“钱、钱是什么呀……” “呸!哪里来的乡下人,连钱都不认识!钱,钱就是银子呗。” 狐焰挠挠头心说,其实我是乡下狐。 “我没有银子。”狐焰沮丧地说。 掌柜的却瞄到他襁褓里露出来的半截玉佩。成色通透碧绿,一看就是好东西,价值不菲。 “没钱,用那个换也行。”掌柜的指了指玉佩。 狐焰脸色一变,忙把玉佩塞了回去。 “这个不行。这个不可以。”这是人类留给他的东西。 “那你就是不给钱还想吃白食!来人,给我打他出去——”掌柜的吆喝一声,立刻站出几个打手。 福满楼的包厢,裴奕正在陪他三哥喝酒。他三哥生得俊美,只是坐在窗户的侧影就像一幕画似的。 “三哥,你看什么呢?”裴奕走到窗子,看见三哥目光落着的对面烧鸡铺子,“估计是没钱吃东西,想吃霸王餐。” “他还带着孩子。”声音低沉动听。 裴奕说:“还真是带着孩子。带着孩子还想去吃白食?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他当京城的治安是摆设吗?” “也许只是可怜人罢了。” 过了一会儿,福满楼的小二拿着银子走到对面的烧鸡店。 “掌柜的,放了他们吧。” 掌柜的惊讶地看过去。 “有位客人愿意帮他付账。” 既然有人给钱,他也不多说什么。掌柜的收了钱,把鸡腿打包得好好的,送到狐焰手里。狐焰懵懵的,他都已经做好没的吃准备了。 小二还另外送了一包东西给狐焰。 “这是那位客人给你的。羊奶粉,给小娃娃吃的。”小二贴心地给狐焰说了如何泡奶粉。 狐焰抱着烧鸡和羊奶粉,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包厢。冥冥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直觉。包厢的窗户已经关上,他看不到包厢里的客人。 “请帮我给那位客人说声谢谢。” 小二回到酒楼的包厢,说道:“对面那位客人,要小的给您带一句谢谢。” 裴肆点点头,并没有将一位路人放在心里。 第2章 崽崽出事了 裴奕小心谨慎地看了看裴肆。他今天来,主要不是来跟他三哥喝酒的,其实是来替母后传话的。 可三哥向来冷冰冰的,他也不敢说啊。 毕竟他三哥是天下人都怕的文昌帝。 而他虽然和三哥一母同胞,但实际上裴奕从小就对他三哥又怕又敬。近来这种感觉更甚。 可母后非要推他出来当说客,说他和三哥关系最好…… 好归好,难道他就不怕吗? 裴奕结结巴巴地提起来:“皇兄,母后跟您说的婚事……” 裴肆抬眉,似笑非笑,冷不丁便扫了他一眼。他眉眼俊美如画,但冷冰冰的就像冰块似的,往往使人忽视了俊美的容颜。 总之,裴奕是怕了。裴奕舌头都打结了,脸色一白,顿时不敢继续接下来的话。 自从皇兄失踪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整个人就变得比以前更加阴冷。原本只有他敢跟皇兄接近,但是现在就连他看到皇兄也感觉后背发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皇兄的那一眼里饱含的是警告。 据说皇兄回来后,就忘记了一段记忆。 就好像那一眼是错觉一般,裴肆缓和道:“是母后找你做说客的?” “也不是吧。”裴奕挠了挠头,“母后就让我问问。” “母后怎么说?” “母后说,芝阳郡主已年有二十,婚事不应再推迟了。” 裴奕把太后的话转述了一遍。说完自己都觉得太后有些过分。只是子不能言母之过,只能在心里不认同。 那芝阳郡主就是一年前将失踪的皇兄找到的人。 裴肆嘴角挂出一抹冷笑。不屑地说:“母后是在逼朕成婚吗?” “芝阳郡主救了朕,朕已赏赐她黄金美玉,豪宅田地,并封其为芝阳郡主。天大的笑话!难道她救了朕,朕就要以朕的婚事来报答?何况……” 何况究竟是不是这个女子救的他,还有待考证。反正他失去了记忆,话都是别人说的。 他任何人都不相信,包括眼前的他的同胞亲弟弟。 裴肆威压尽出,裴奕懦懦不敢言。 裴肆回到宫中,果然遇到太后。太后听说他这番言论,亦是肝火大动!自从皇帝登基之后,是越来越不听她的话了! 明明小时候裴肆还十分乖巧懂事。她要裴肆做什么,裴肆都答应。从什么时候开始,裴肆的性格大变了呢? “皇帝是在伤母后的心呐。皇帝以为母后劝你成婚是为了什么?皇帝你今年二十有一,后宫却空虚无人,膝下也无皇嗣。做母亲的自然要为皇帝挑选嫔妃充盈后宫,皇帝还怪哀家不成?”太后掩面哀泣道,“哀家都是为了皇上呀。” 裴肆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太后表演。若干年前,他还小的时候,还会信太后的眼泪。 可他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大人关爱的孩子了。 当年他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母后对他总是没弟弟那么好。明明都是亲生的,母后却总是更喜欢年纪小的弟弟。 可是现在他不需要知道了。 小时候没得到的母亲的爱,长大以后如今他不屑得到。 只不过是些浅薄的爱,他何必摇尾乞怜地去讨要?他是九五之尊,天下本该为他所有。 他也不要任何人的爱。这世上没人能得到他的爱。 “母后,朕的婚事不劳烦您烦心。朕还不想谈论婚事。” 太后止住哭声,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他:“皇帝说的这是什么话?皇帝难道不封后纳妃也不要子嗣了?” 不需要。裴肆冷冷地想,这天下绝没有可以让他心动的。 狐焰胃口大,还饿了快一个月,那点鸡腿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幸好,那个好心路人送的奶粉够小崽子喝一段时间。 只是狐焰自己就没过几天又要过上挨饿的生活了。 京城那么大,他到了京城也找不到人类。 夜里,他饿极了,听见几声鸡叫,本能就出来了。 起跳,猛扑,抓鸡。动作一气呵成 那鸡又大又肥,比他们在雪山抓到的可大只多了。 狐焰刚把鸡拔了毛,忽然就听见几声大叫:“偷鸡贼啊!抓偷鸡贼!黄鼠狼偷鸡了!” 夜里黑,人家也分不出是狐狸还是黄鼠狼。一群人带着狗拿着棍子开始抓黄鼠狼。 吓得狐焰来不及带上鸡,只揣着小崽子拔腿就跑。别说鸡了,狐焰连鸡毛都没闻到味儿,就带着儿子落荒而逃。而硬生生被狗追了二里地! 可恶可恶。等狗走了,狐焰从稻草堆里钻出来,一身的毛上沾满稻草屑。他呸呸呸吐掉嘴里的稻草,说不出的委屈。 一切都怪人类。 害他从雪山跑到京城来,还要挨饿,还要被狗追。要不是他的尾巴只剩一条,他怎么会打不过那条讨厌的狗! 所以,人类你在哪里。我找的好累呀。 连续饿了几天的狐焰终于知道在人类世界吃饭就要干活挣钱。 他也不知道干什么活能挣钱,见人就问:“你知道哪里可以挣钱吗?” 对方上下打量他一边,带了几分邪笑说:“你长得可真标致,去那边南风馆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狐焰听不懂南风馆是什么,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又大又亮。明明有些圆润的眼睛,该是天真无邪,偏偏眼尾又带几分狐媚。 只是这么眨几下眼,就看得那人眼睛直了,声音飘了,腿也软了,要不是他是个铁直男,绝对要把人拿下。 那人连声道:“哎!就是这样!你到了南风馆,对别人这么眨几下眼睛,什么钱没有?” “别胡说。人家还带着小孩呢,你介绍别人去那种地方,也不怕遭了报应。”另一个人稍微正派些,见狐焰怀里还有个襁褓,便说,“那边有个码头,你去问问。” 狐焰不是傻的。虽然不知道南风馆是什么东西,只看两个人的神情,他也分得出来哪个是不怀好意。便听第二个人指点去了码头。 工头上下打量过狐焰后,表示很怀疑:“你搬东西?能搬得动吗?” 别怪他怀疑。就眼前这年轻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秀秀气气,一看就是弱不禁风从来没干过活的。别是哪家的小少爷离家出走跑出来吧? “我可以的!”狐焰抬了抬胳膊,表示他很有力气! “我们这里一天下来要搬的东西可不少。你要是搬不完,可拿不到一天的工钱。” “没问题的。”狐焰当即表演了一下,一手举起一袋大米,“你看我力气贼大!我们乡下来的,有的是力气!” 他可是乡下狐!会自己抓鸡种菜的乡下狐狐! 工头对狐焰刮目相看。没想到看着瘦瘦弱弱,竟然轻轻松松就抬起一袋大米…… 不愧是乡下来的。 “那好吧。不过先说好,我们这里的工钱可没你想的那么多。你要是想挣大钱,我不建议你到这里来。” 狐焰满口答应。 工头见他背着老大一个包袱,胸前还挂着一个布包,很影响工作,便劝说道:“你把东西放下吧,带着包袱干活不方便。” 狐焰有些犹豫。包袱倒没什么,可是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崽子啊。把崽子单独扔下,他不放心。 工头见他犹豫,多看了眼。发现狐焰怀里的竟然是只小狐狸,顿时就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你还养了只狐狸?哟,还挺可爱的。”工头拿来一个筐子,“这样,你把它放筐子里。我在这里看着。” 狐焰犹豫一会儿,只好亲’亲儿子把他放在筐子里。又把所有行李放在一边。 狐焰过去搬货,时不时会过来看几眼。工头跟他比了比手势,表示自己还在这里,没问题。 这时货船来了。需要劳工们上船一起合力把货搬下来,狐焰便上了船。 正巧,工头被人叫进去有事。他心道,只进去一小会,应该没问题吧。 谁料,工头就进去这么一会,便出事了。 第3章 我来找我的夫君 狐焰心一下就凉了,如坠深渊。 他把他的宝贝弄丢了。 工头见狐焰的脸色大变,忙各种道歉,还说自己会赔偿小狐狸崽子的钱。 他只当这是别人养的小宠物,是钱可以买到的,因此也想花钱赔偿。但工头却不知道,这不是狐焰的宠物。 那是狐焰亲生的崽子。 “工头大哥,你帮我看一下这些东西,我去找。” 狐焰拿起平时给崽崽擦毛毛的布,闻了闻味道,眼神忽的变得格外凌厉。一时间露出几分野兽的冰冷。他目标明确,顺着味道一路寻去,终于停下了一户宅子门前。 那宅子并不算特别大,但修得非常漂亮。 他抬头看了看大门的匾额。 狐焰认识的字不多,只能认出匾额上有个主字。他并不知道匾额上五个字念做“芝阳郡主府”。 门房打量狐焰许久,觉得这人可疑得很。 “你是什么人?站在芝阳郡主府门口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狐焰眯了眯眼睛。他的尾巴所剩不多,因此妖力也没多少。若是平时,他向来能不用妖力,就不用妖力…… 但是现在没办法了。狐焰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的眼睛忽然变得极媚。这是九尾狐的妖术之一,迷魂术。 他看向门房,门房顿时双眼无神且呆滞。 “有没有看到一只白色的狐狸?” “有。郡主很喜欢。” “在哪里,带我去。”狐焰激动起来。 对带狐焰进去这个指令,门房挣扎了一下。狐焰咬了咬牙,用了更多的妖力。那门房立刻乖乖将他带到府中。 芝阳郡主府花园造景亭台楼阁,一应精致华丽,比许多王爷和正经的公主府还要显得金贵。可见芝阳郡主的地位。 但狐焰可没有心情去欣赏什么花园的景色,一路跟着门房往后院去。一直走到后院的兽园里,门房才停下不动。 狐焰一下把对方打晕,推开门。果然这里属于小崽子的气味最重。 嘤嘤——小小的嘤咛声,狐焰的心一紧,按着声音的方向扒’开一个筐子,果然发现被盖在筐子的小崽子。小崽子的脖子用绳子套着,另一头绑在桌腿下。 而原先挂在小崽子脖子上的玉佩已经不见了。 狐焰连忙解开小崽子的绳子,抱在怀里,小心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出现伤口。 小崽子灰头土脸的,身上都是草屑和灰尘,尾巴上还掉了一小戳毛毛。狐焰心疼得要死。不管什么时候,狐焰都是把崽崽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从没有让小崽子受过这种委屈。 小崽子嘤嘤地舔’着狐焰的鼻子。 “好了宝贝儿,阿爸来了。宝贝儿,别怕昂。”狐焰亲了亲小崽子,擦掉他身上的灰尘。 咔哒。屋外有动静。 “那只狐狸崽子呢?”是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回郡主,那只小畜生就在里面呢。小的给用绳子牵住了,跑不了!”下人谄媚地说着,他猛地推开门,猝不及防地被什么东西直接挠了一下脸! “啊!什么东西!是只野狐狸!” 变回原型的狐狸,一手抱着小崽子,跳起来就是往那两人身上抓。 “来人啊!人都去哪里了!快把这只畜生拿下来!” “啊啊我的脸!小畜生抓伤了我的脸!” 紧接着,十几个家丁拿着木棍出现。狐焰观察了形势,若是他一只狐,跟这些人打一打,倒也无妨。 但他一只手还抱着崽子,多有顾忌,不能分心太多,只好准备逃之夭夭。狐焰看准时机,刷一下起跳,爪子攀住了墙砖之间的缝隙,接着一个借力…… 只是在最后跳出围墙时,不知什么东西一下砸中他的尾巴。他砰一下直接摔了出来。 狐焰只来得及调整姿势不压到小崽子,自己则背部重重地砸在外面的石板路面上。 后背并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他的尾巴。他坐起来,看着自己尾巴上一小戳毛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他拿起地上的石头打掉尾巴上沾到的东西。 那东西掉到地上不久就熄灭了。仔细看,像是一张朱砂写着的符咒。 痛死了。狐焰心疼地吹吹自己的尾巴,却不敢多做停留,抱着尾巴护着崽慌忙跑路。当然也忘记了玉佩的事情。 芝阳郡主府的家丁们拿着木棍赶到墙根,狐焰已经人去楼空了。 “既然没找到,就算了吧。”戴着兜帽的男人扫了眼地上的黄符碎片,低声道。 芝阳郡主还不服气。她的脸可是被那臭狐狸抓伤了,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 “国师大人,可是……” “没有可是。”国师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芝阳郡主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扶郡主回去上药。” 芝阳郡主上完药,还时不时拿着镜子照照自己被抓伤的脸,不知如何心疼。 “都怪那臭狐狸。下次让我见到,非扒了它的皮做皮大衣不可!” “行了。这种话可不要在皇帝面前上,你如果还想嫁给皇帝的话。”国师冷冷提醒,“没有男人会喜欢女人暴露出阴毒的一面。我说过,要听我的话。” 芝阳郡主扁了扁嘴,很是委屈。明明是狐狸抓伤它,她想报复又怎么了嘛。国师就是小题大做。 “你说从那只狐狸身上捡到的玉佩呢?”国师另提起一件事。他从摘星阁特地出来一趟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块玉佩。 芝阳郡主忙拿出来一块玉佩交给国师。 “是从那只小狐狸身上找到的。我看到上面有个肆字,而且还雕了一条五爪神龙。”民间不可随意佩戴五爪之龙,因此芝阳郡主才生了疑。 国师接过后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确实就是皇帝随身佩戴的那块玉佩。” 芝阳郡主觉得奇怪,当日’他们找到皇上之后,怎么也没看到那块玉佩。 “怎么会在这里?那不是已经丢在了雪山之中吗?” “谁知道?或许是那只狐狸带出来的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总之是天助我们。皇帝一直不信是你从雪山救了他,如今证据可就找到了。明日,你拿着这块玉佩去宫中……我与太后,一定会助你成为皇后的。” 芝阳群主心里窃喜。 “还有那只狐狸……” “狐狸怎么了?” “下次再见到那只狐狸,千万将它逮住。此是妖邪之物。”国师捻了捻珠子道,“狐媚最是能勾引人心。我观此狐不详。” “明白了。”芝阳郡主连声回答。她自然将要那臭狐狸抓’住,谁让那畜生抓伤了她的脸蛋。如果她的脸蛋毁了,她还怎么做皇后! 该死的臭狐狸! 狐焰从芝阳郡主府一路跑回码头,此时天都已经黑了。那工头人好,竟还等在那里。 狐焰停住脚步,找了条巷子准备变成’人形。 噗!没有变成功。狐焰又尝试了第二遍,才从狐狸变成了人形。 他摸了摸屁’股上的尾巴,白白的毛毛烧焦了一截,他变成了个秃尾巴。 因为那张符烧了他尾巴上的毛,狐焰的妖力所剩不多,就连变成’人形也非常吃力了。 他看了看天色。最近又连连是阴阴的雪天,夜里不见明月。否则他可以吸收月光精华来修炼。 狐焰一瘸一拐走过去,委屈极了。烧了尾巴,丢了玉佩!这京城没有半点儿好的。 工头等了一会儿,正准备将东西搬回家明天再来,就见远处一瘸一拐回来一个人。 下起了雪。那人衣服也破了,只有脸上还是白净的,让人不禁生出同情怜爱。 这孩子倒霉的! “你怎么了?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狐焰将怀里包得好好的崽子露出一个小脑袋对对方看。 “找到了就好。”工头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对一只宠物这么看重,但是人家的事,也没必要说风凉话,“小狐狸长得真可爱。” “那是自然。”他生的!随他!狐焰将小崽子又挡了回去。 “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这回没有弄丢。”工头也有些抱歉。 “谢谢你啊。”狐焰抬起包袱就要走,被工头大哥叫住。 “哎,小兄弟,你有下脚的地儿吗?” 狐焰摇摇头,没有。 “今天也弄得挺晚了,你在我这里住下吧。仓库里大得很,随便都能铺出睡的地方来。再说,你今天干了一天活,还没吃吧。我工钱也还没给你呢。” 一听就吃的,狐焰就走不动道了,肚子咕咕响了一下,乖乖跟着工头回去。 工头直接住在仓库外面,平时夜里也守着仓库的货。他让家里的婆娘下了面。 工头大嫂见到狐焰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也很是喜欢。还特地给狐焰碗里的面多加了俩荷包蛋,惹得工头酸里吧唧地说:“媳妇,怎么我就没有多加蛋?” “去去去,你都这么壮了!好意思嘛。人家小兄弟瘦,要补一补。”大嫂又端了碗青椒炒油炸推到狐焰面前,“小兄弟,尝尝,我的拿手菜。” 狐焰没吃过炒油炸,小心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嗷呜!”狐焰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肥油做的也这么好吃!脆脆的,有一点点辣辣的,嚼起来咔嚓咔嚓响。 他吃的肥油一点儿都不好吃。 两夫妻也没有因为狐焰拿筷子的姿势都不对说什么,只是看他一只手还抱着小狐狸,劝说他放下。 狐焰抱得更紧了。丢过一次后,他更不会放下小崽子。 大嫂心思细腻,猜出人家是有心理阴影,也不强求,只说:“小兄弟啊,你这狐狸崽子吃什么的啊?我拿点东西喂喂它吧。我这里还有些碎鸡肉。” 狐焰晃了晃想爬出来的小崽子说:“谢谢大嫂。我家崽子还没有牙,吃奶的。” 他从包袱里翻出那个装了奶粉的包,没想到包破了,奶粉都撒了出来。狐焰一下子着急了。 没有奶粉了。 大嫂灵机一动道:“不忙,我家里的母羊刚生了羊羔子不久,还有奶’水。我去挤一点过来。” 狐焰连声说感谢。大嫂挤了奶’水,先进锅子里煮了一会儿,晾到温了才端过来。 狐焰把小崽子放到桌上。小崽子闻到奶味,自己就摇摇晃晃地哦凑了过去,嘚啵嘚啵开始舔’舐奶汁。 大嫂笑眯眯看着小心翼翼的狐焰,笑说:“小兄弟,你可比我丈夫当初照顾家里小的细心多了,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 狐焰红了红脸,不好意思说这就是他的崽子。 “我听你这口音,不是京城的吧。你是到京城做什么?看你在这里举目无亲的,要是方便,让他帮帮你。” 工头大哥也说:“是啊,我看你像是寻亲吧。” 狐焰点点头。 “我——我要找我夫君。”说出夫君这俩字,狐焰的脸一点儿都不热。他丝毫不知道这在人类当中意味着什么。 反正那个人类是这么对他说的。 大哥和大婶惧是一愣,上上下下打量,确认眼前的小伙虽然长得漂亮,但确实是个男孩子。 大哥见多识广,见过在他这里干活的长工也有两个大小伙搭伙过日子的。 他继续道:“那你夫——夫君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认识的人多,明天去帮你问问。” 人类告诉过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叫裴肆。” 大哥挠挠头,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哪里听过。到底是哪里听过啊。 大嫂比他反应快,当即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小小小伙子——你说什么?你知道是哪个裴,哪个肆吗?”大嫂还心存希望,说不定是一二三四五的四,赔钱的赔呢。 狐焰从火炉里抓了更烧了半截的木棍,在地上端端正正写出那两个字。那是狐焰学会写的第一个字。人类教他写的。 端端正正的“裴肆”二字写在地上,大嫂两眼一昏!大哥也立刻反应过来了! 大哥眼疾手快,慌忙把地上的两个字擦掉,又着急地关上了门窗,生怕被人看见听见。 “小兄弟,到了外面万万不可再说也不可以再写这两个字了!直呼圣上的名讳,是要拉到官府打板子的!” 第4章 玉佩不是送给你的 工头擦掉地上的字,严厉地对狐焰说:“以后不要再提了。” “为、为什么啊!”狐焰丝不知道为什么工头夫妇会突然脸色大变。 工头大哥说:“傻兄弟,那可是当今圣上!让外人知道,可是要砍头的。” “当、当今圣上?” 他知道人间有人帝,就和天界有天帝妖界有妖帝是一样的。但他从来不知道裴肆就是人间的帝君。裴肆并没有告诉过他。 “你不知道这是圣上的名讳?”大哥疑惑地问,这天下竟有人不知圣上名讳。 “小兄弟,你是不是被什么坏人骗了啊?现在的人坏,专爱骗你们这种年纪小不懂事的!你又长得、长得……” 大哥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明白长得什么。 大嫂却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一猜就知道要说的是狐焰长得漂亮,最容易被那些无耻的男人哄骗了去! 大嫂道:“说不定是个骗子,故意用当今圣上的名字招摇撞骗,欺骗民家妇男!!” 工头大头也点头称是。 “我看八成就是个骗子!我记得传闻说太后有意将芝阳郡主嫁给皇上。” 狐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裴肆要娶别人了? “而且我听说就是芝阳郡主将皇上从雪山里背出来的!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因此皇上对芝阳郡主一见倾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狐焰突然很激动地说。惹得两人都疑惑地看向他。 明明是他从山脚下把裴肆背到山洞里的。也是他把裴肆的腿接好的。和裴肆成亲的狐也是他!他们还有了小狐崽崽了! 小崽子就是他们成亲的证据。他敢娶别人!?挠他—— 狐焰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是她。一定是她在撒谎。” 工头和他老婆二人也不敢想到底为什么狐焰敢这么肯定地说这种话。但是狐焰的眼睛里满满是真诚,他们被说动了,竟一时没有生出疑问。 “如果你找的真是皇上……可是我们老百姓要见到皇上很难的。这样吧,我明天带你到东华门门口去看看,怎么样?” 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狐焰只好答应下来。夜里,狐焰在工头大嫂临时在仓库里铺出来的床睡了一觉。 大嫂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家里没有新被子了。这床被子虽然旧了点,不过都是干净的。” 狐焰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大嫂铺床。其实人类也会给他铺床。会在最底下垫上厚厚一层稻草,再铺一层毛皮毯子。 人类身上也很暖和,会紧紧抱着他,亲。吻他…… 狐焰忽然觉得身边有些空。他紧紧搂住怀里的小崽子,将下巴压在小崽子的脑袋上。 狐焰小声地对小崽子说:“宝贝,如果阿爸找不到你另一个爹,要怎么办?” 小崽子不会说话,只是轻轻蹭了蹭阿爸的脸颊。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工头便带路到了紫禁城的东华门门口。身穿银色护甲的士兵在城门口称职地站着岗,来往进出的皆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地位尊贵之人。 “看到了吗?那就是皇宫。皇上就在那里头。我们老百姓是不可能进去,也不可能见到皇上的。” 狐焰顺着工头指的方向看向那巍峨的宫墙和高壮的士兵。往来的高官贵人们锦衣玉带华服丽冠,衣香鬓影款款而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还有补丁,灰头土脸,头上只有一只竹枝束发。 小崽子也从衣服领子里挤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对着皇宫的位置嘤嘤呜呜了一会儿。头毛被揉得乱做一团。 土不拉几的爸爸带着土不拉几的小崽子,在人来人往中,显得越发渺小。 狐焰突然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狐狸不懂人类世界,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叫自卑。 “你确定你找的就是宫里的那个人吗?”工头小声地问道。 狐焰不敢答了。他要找的人类真的就是宫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帝吗? 忽然,小狐狸崽子就从狐焰的怀里跳出来,摇摇晃晃追着一辆马车去了。 马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从小狐狸身上碾过去。 狐焰心被揪住,嗖一下扑过去,将小崽子护在自己怀里。他的出现迫使马车不得不突然急刹车,车上的乘客也因此向后猛地撞了一下。 “赵伯,怎么回事!?你把郡主摔着了。” 叫赵伯的师父道歉道:“抱歉郡主,有个路人突然出来挡了路。” 丫环掀开帘子,嗔怪道:“车下是何人,竟然拦芝阳郡主的路?不要命了!” 狐焰忙把小崽子挡住,从拉开的帘子一角,他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事实上是味道有点熟悉。 这个味道是昨天那个偷了他家崽子的人。也是工长提到的那个芝阳郡主。 芝阳郡主看了过来,狐焰下意识地低下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是下意识不想和芝阳郡主碰面。 芝阳郡主扫过狐焰破破烂烂还打着补丁的衣服,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虽然是兔皮的,到底不上档次,没什么好看的,一个穷乞丐罢了。 “老赵,直接走吧,一个乞丐而已,没什么可看的。” 丫环帮腔道:“就是。别耽误郡主进宫面圣了。喂,那个臭乞丐,郡主饶你一次,你快让开点,别挡着路了。” 芝阳郡主又放下了帘子。 狐焰愣愣杵在那里,也不知道躲开,还是工头跑过来拖着他到路边。 马车吱吱呀呀地继续行驶,带起一路的烟与尘,驶进了东华门,最后消失在狐焰的眼中。 工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他已是信了狐焰说的话几分。狐焰长得精致又漂亮,圣上能喜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可惜,恐怕只是在民间的露水情缘。这天真的小兄弟把男人的一夜温存当了真吧。 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会放弃娶贵族之女,而选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民间男人呢。 “你也别难过了。”工头安慰,“你也不差芝阳郡主什么。虽然芝阳郡主身份贵重,也年轻貌美,又对皇帝有知遇之恩,还被太后看中,视为亲女……” 这安慰的都是什么是什么嘛!怎么就一直夸别人呀! 狐焰抬起头瞪了一眼工头,这一眼,瞪得工头心神一乱。 哎哟我去!即使他丝毫不好南风,被这样漂亮的人盯着看也容易迷惑心神啊。 狐焰闷闷地说:“可我就没有优点了?” 他也是好好一只狐呀,也不比其他狐狸差什么。虽然他穷,没钱,还没有九条大尾巴…… 小崽子似乎是察觉到了阿爸低落的情绪,舔舔狐焰的鼻子,安慰阿爸。 “幸好阿爸还有你。”狐焰抱紧’小崽子,这是他唯一所拥有的宝贝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那面高高的红色宫墙。如果他的尾巴还没烧掉,他还有些可能混进去。 可是现在,他只是一只只有半截尾巴的九尾狐。他没有那么厉害了。 深宫重院,那么多人类守卫把守着那座牢不可固的皇宫,他要怎么才能进宫去找到那个人类呢。 人类是不是已经把他完全忘记了?如果没有忘记,那么人类为什么不见了,也从来都不去雪山找他。 狐焰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他一腔热血地从雪山赶到京城只为了找到那个人类,可是真的能找到吗? 芝阳郡主一进宫,直接就去见了太后,将玉佩拿给太后看。 太后握着芝阳郡主的手连声笑着道:“如此,实在好极了!待会儿皇帝来请安,哀家便将这件事和皇帝说。” 芝阳郡主娇羞一笑。 不多时,皇帝姗姗来迟,还带着裴奕。芝阳郡主微微抬起头,扫见裴肆英俊的面庞,不觉就红了脸。 这样英俊的男人,又是天下之主,怎能不让她红鸾心动? 皇帝按程序地请过安后,便坐在主位,不冷不淡,也不亲热。 他目光淡淡地看着同样一母同胞的弟弟裴奕亲’亲热热地和太后说话。从来只有他们是一家人。 即便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芝阳郡主也比他和太后的关系亲密。 真是笑话。仿佛只有他不是亲生的。 “皇帝,哀家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太后向芝阳郡主示意,芝阳郡主便拿出了那只翡翠玉佩。 “芝阳找到了皇帝的这只玉佩。原是当初救下皇帝后,送给她了。她一时放在老家的宅子里忘了拿。前几日,老家的丫环从房间里搜出来。皇帝看看,是不是那一只。” 芝阳郡主将玉佩递过去。裴肆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拿住了玉佩。 这只玉佩……裴肆按着太阳穴,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是什么呢? “皇上?您怎么了?”芝阳郡主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裴肆突然变脸,阴郁的眼神让她害怕极了。 这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暴君……十五岁便上战场,十七岁少年将军,赫赫威名在外,敌寇闻声而逃。 正是因此,才让先帝驾崩前将目光放在裴肆身上。原本裴肆并不是先帝所青睐的皇子,太子也并不是裴肆。 裴肆是几个皇子当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一点一滴挣下来的。 两年前,塞北夷敌入侵,帝亲自挂帅出征,谁料却出了意外。 芝阳郡主按下不再回忆。不管事实如何,总之现在对皇帝有救命之恩的只有她。 裴肆收起玉佩,冷冷道:“玉佩不是送给你的。” 他记不得那个人是谁,总之不会是眼前这个人。 第5章 他不是我的裴肆 芝阳郡主被怼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太后拍了拍芝阳郡主的手背,不满地看向裴肆:“皇帝何必如此羞辱一个弱女子?皇帝作为一个大男子的气概哪去了?皇帝如今长大了,不用把哀家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咯。” “母后又何必如此中伤我们母子亲情?”裴肆不悦地瞪了郡主一眼,“芝阳郡主竟有如此大的面子,令朕与母后生出嫌隙?” 芝阳郡主脸色一白,低下头不敢说话。 太后脸色一青,为郡主说话:“罢罢罢,以后哀家也叫不动皇帝,哀家算是白生养皇帝了!” 皇帝和太后母子相争,惹得大厅里一众宫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大喘’气。 那么多人看着,这话若是传出去,又要变成文昌帝不孝,恐怕那些爱嚼舌的言官又要上奏,弄得满朝风言风语。 于是,裴奕忙帮着解释说:“母后误会了。皇兄尊敬您呢。前几天还叫人到土方国去寻母后最喜欢用的天丝琉璃锦呢……” “是吗?”太后稍稍缓和了神色,“皇帝有这个孝心,哀家也就知足了。” “自然是。”裴奕说着,小小地扯扯裴肆的衣角,提醒裴肆稍微态度温和一点儿吧。 裴肆硬’邦’邦地点点头,却始终没有多看芝阳郡主一眼。那块玉佩也自己收起来。 “哀家有些乏了。”太后借故道。 “那母后保重身体,儿臣和皇兄先告退啦。”裴奕立刻明白,笑嘻嘻请过安,跟着裴肆一起出去。 “皇兄何必和母后如此僵硬?母后生养皇兄和臣弟二人,总不能会害皇兄跟我。” 裴奕没心没肺地说着:“而且,要是那些话传出来,讨厌的刘老头子一张嘴,肯定会上奏说皇兄你对母后不孝啦!哦,说不定还附带催婚又催生。什么没有皇嗣对国体有害,无法安、邦之类的话啦……” 裴肆斜了他一眼道:“你这么清楚?” “那是自然。”裴奕苦瓜着脸说,“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被弹劾过很多次嘛。他就仗着被父皇当年赐了一张御赐铁嘴的敕令,一直肆意横行,无所顾忌,见谁都批!刘铁嘴最是可恶!” 裴奕苦大仇深,看来这么多年被刘铁嘴批的可不少。 当然裴肆被批的也从来没少过。尤其是裴肆还是皇子时,估计裴肆的暴君名声有一半是刘铁嘴传出去的。 可惜,刘铁嘴是有先皇御赐金令保下的,还杀不得! “可是,那玉佩怎么会在芝阳郡主手里?”裴奕随口问道,“会不会真是皇兄你给他的,不然怎么在她手里。” “不可能。”裴肆摩’挲着玉佩上的花纹,“朕对那个女人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不会是她。” “好吧。皇兄说不是就不是啦。可皇兄已经二十一岁,即便不娶芝阳郡主,也该到婚配的年纪了吧。京城的高门贵女之多,皇兄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的?”裴奕一边说,一边走着。 “其实皇兄早点纳妃选后也好,也可以堵住刘铁嘴的那张破嘴,省的他没事就上奏……而且,等皇兄有了小皇子,那臣弟就可以升级做小叔叔。” 他走了一会儿,却发现裴肆没有跟上来。 “皇兄?”裴奕停下来看着裴肆。 裴肆按着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身影。飘着雪的夜,乌黑的发,雪白的皮肤…… “朕……” 朕似乎已经成过亲了。 是幻象,还是做梦? 裴肆用力地想要将脑海里的那个人看清楚,却怎么都看不见对方的正脸。 那人始终背对着他。乌黑的发,雪白的皮肤,还有毛绒绒的尾巴? 更多的就没有了。 咚一下,裴肆直接晕倒在宫门外的石阶上。眼前的一切虚虚实实,他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裴奕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焦急地在说着什么。 紧接着,更多的太监以及宫中巡逻的侍卫围过来。再之后的事情裴肆就不知道了。 他眼睛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狐焰住在工头家里已经许多天。 他白天会帮工头干活,挣饭钱,夜里修炼。等他尾巴一修复好,他就可以偷偷溜进那堵高高的红墙之中。 大嫂可怜他,并没有说一定要收他的饭钱和住宿钱。但狐焰经过这些天,知道人间凡事都要用钱去买。 大嫂便随他去,白天顺便帮狐焰看着小崽子。 这天狐焰正在扛大包,就见到工头大哥神色匆匆地赶回来。一回来,就拉着他到里面去。 “狐老弟,你过来,我有消息要跟你说。” 狐焰放下大包,蹭过去。 “你知道我这几天在忙活什么吗?” 狐焰摇摇头。 “我有个朋友,要运点贡品到宫里头。原本我想找找关系把你一起带进去的。不过,事有不凑巧。好像宫里出了事,暂时不需要他运贡品进去。” “出了什么事?”狐焰这几天就感觉眼皮一直在跳。 不详的征兆。 “我那个朋友,在宫里面有点人脉,认识宫里头的公公……他和我说……”工头顿了一下道,“我先和你打个预警,你听完先别着急,也不要难过。” “大哥你说,我不急。”狐焰嘴上说着不急,却紧紧捏着拳头。 “我那个朋友从宫里头的公公那里知道的消息,说是皇上要广采秀女选妃。京城的贵女们都收到消息了。谁都想做皇妃,甚至一步登天,直接当皇后呢。” 狐焰呼吸一滞,手心被指甲掐出了血丝。 “你!你可千万别急啊!” 正在择菜的大嫂听不下去,走过来拍拍狐焰的背,见他脸色惨白一片,推着工头大哥去泡杯红糖水。 工头麻利地去泡糖水。大嫂把泡好的糖水塞到狐焰的手心里。 “喝点糖水,暖一暖身子。” 小崽子也顺着狐焰的衣服要爬上来。他的爪子勾着衣服,摇摇欲坠,狐焰将他捞起来,揣在怀里,但还是不说话,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样子。 大嫂瞪了工头一眼,生气地说:“让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又没撒谎,我朋友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万一是谣言呢。”大嫂跟他呛声起来。 工头也给自己泡了糖水,端着碗道:“你一个女人家,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大嫂抢了他的碗,“喝什么喝!你不许喝,好你个老头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哎哟,我怎么敢。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女人,不懂男人。” 工头拍了拍桌子:“我自己就是男人,我太懂男人是什么样的。皇上再高高在上,地位尊贵,那不还是男人吗?男人是什么?男人就是好美色?哪个男人不想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别说妃子,和宫女苟、合的事也多了去。” 工头越说,狐焰的脸色越惨白。 大嫂气死了。一巴掌拍在工头背上。 “你也想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给我三一个试试看。” 工头连忙求饶。 “哎哟,我是不敢的。但人家皇上有权利,也有那么多女人自荐枕席……这主动送上门的好事,那他怎么忍得住。” “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说什么?”和老婆求饶着的工头一时未听清狐焰在说什么。 狐焰抬起头,眼中有莹莹泪光,却仍旧认真且坚定地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会抱抱他亲’亲他给他烤肉教他认字的那个裴肆才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深山里的一只野狐狸,只会抓兔子抓鸡吃,直到偶遇了那个人类,知道什么是人,什么是爱。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裴肆给他取的。 “如果你们说的那个皇帝真的会另外娶妃子,那他根本不是我要找的裴肆。” 他的裴肆,会一生一世只专一于他一狐。 工头彻底愣住。只有性格温柔的大嫂一下子就动容了。谁不想要一个专情的对象呢。尤其是她们女人,太能够理解狐焰的想法了。 只可惜天下男儿大多薄幸!恐怕小狐所遇非人。 “小狐,你别急。说不定是找错人了。裴肆这个名字也不是特别稀奇,京城里肯定还有别的人叫裴肆的。我以前有个同乡,人家还叫裴寺呢!”大嫂一边安慰他,一边踹了工头一脚。 “你惹出来的事情,还不想想办法。有没有办法让小狐见到皇上,看看皇上究竟是不是小狐要找的人?” 工头一咬牙道:“你们等我好消息。狐老弟,哥一定帮你想办法混进去!” 工头说到最后,第二天就带来了好消息。 “我打听到一件事。原来皇上已经不在宫中,去了城外的法华寺中修养身体。” “修养身体?他身体不好吗?”狐焰关切地问。 人类的身体总是比他们狐狸孱弱。他捡到裴肆的时候,裴肆连一条腿都是断的。 “具体我不清楚。总之在法华寺就比皇宫简单多了。”工头擦了一把汗道,“皇宫把守森严,我们进不去,但法华寺有路子进去。我就去过好几回法华寺,对法华寺的路可熟悉了。” 工头一时天真,忘了。 既然皇宫会有重兵把守,那皇帝住在法华寺就不会有重兵把守了吗? 两人看着山脚下就密密麻麻的禁军,悄悄退出去。 自皇帝住进法华寺后,法华寺就不允许任何普通老百姓进出。 工头连道了好几声怪不得。 “怪不得我朋友能知道皇帝的动向。法华寺包围得这么严,不知道才怪呢!这可怎么办才好,这条路彻底封死了。” 狐焰抬起头,看着苍劲的法华山。此时仍是冷冽寒冬,山路上已布满白雪。 山路脚下,约有数千士兵把手路口。 法华寺就在山顶。 “大哥,你知道法华山的另一边怎么走?我从另一边爬到山上,你说怎么样?” 工头震惊地看着狐焰道:“狐兄弟,你疯了!另一边可是峭壁,你怎么爬上去?” 第6章 它该死,还是你该死? 工头大哥一口否定了狐焰的想法。 “不行,另一边是峭壁,你上不去的。” 见狐焰仍有试试的冲动,工头无法便亲自带着狐焰到了法华山的另一边。 一片峭立的石壁直入青空,如同一面巨斧凭空削平。山顶烟云不散,石壁上冰雪如刃,根本无落脚之处。强行攀爬,只会摔得遍体鳞伤。 “你看看吧,这边根本上不去的。”工头指着山壁对狐焰说。 狐焰当场并没有说话。工头便以为狐焰默认了,放下心来。 他还真担心这个实心眼的小兄弟不管不顾地非要爬上去。 这几天,他也看得出来。这个从乡下来的小兄弟没有多少心眼,也不懂人情世故。 “现在人也找不到,那你是准备继续在京城住还是回老家?你要是准备在京城落脚,就在我这里干活,包吃包住……” 狐焰垂了垂眸,答了句:“大哥,我……我还是回老家吧。” “哦哦,回老家也好。老家房子便宜,自家还有地,回去种点菜也能养活自己。京城虽然遍地是黄金,但并不好挣……”工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回老家的好处。 狐焰却没有认真在听。 那天’一大清早,工头夫妇帮狐焰收拾好行李,拿了干粮留着狐焰路上吃。 两夫妻在城门口目送着载着狐焰离去的马车远去。却不知,狐焰中途就下了马车,一路向法华山去。 狐焰仰头看向那面陡峭的山壁,将小崽子拴在自己胸前,包袱则背在身后。 他亲’亲小崽子的脑袋,说了声宝贝,马上就能看见你另一个爹了。接着向那堵峭壁开始攀爬。 法华寺中,某个禅院由重兵把守着。 “元空大师,我皇兄如何?怎么好端端地会昏倒……”裴奕担忧地说。皇兄的身体自回来以后就不大好,这一回儿竟是直接晕过去。 宫中的太医也束手无策。最后被送到了据说有天地灵气的法华寺中修养。 到了法华寺当晚,裴肆虽然清醒了一时,依旧不大好。整宿整宿地发着烧,热反反复复退不去…… 元空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道:“并非天灾,其实人祸。恐怕是邪祟入体,在寺中静心安养为好。贫僧会召集全寺上下为圣上祈福。” 至于所谓择妃选后以冲喜的事,则是国师的意思。 国师算过星卦,说后位空悬,北方邪星窥伺,无法稳定社稷。只要选定后位,皇上不日便可痊愈。 裴奕双手合十朝着老天拜了拜道:“保佑皇兄快快好吧。若是选后纳妃的事情让皇兄知道了,这事又不能了了。” 院中白雪飘飘,房中烧着地龙,香烟袅袅。裴奕坐在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喝着热茶。裴肆躺在禅房的床’上,睫毛微微颤抖,在似醒非醒之中…… “阿焰……” 正喝着热茶的裴奕一下子跳起来,热水烫了舌头也不顾了。他奔到床边,惊喜道:“皇兄,皇兄你醒来了!” 裴肆却只是反复念着同一个词。 裴奕听不懂。 “啊雁是什么东西?皇兄你在说什么啊?皇兄你要吃雁子吗?这个时候上哪儿给皇兄打雁子吃啊。” 与此同时,狐焰已经爬了一半路了。 他将手变成爪子,尖尖的爪子抓在冰块当中,腿借力向上蹬。一路留下长长一排小圆洞。 他必须非常快地向上爬,否则爪子就会冻住,再拔’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嘤嘤~”小崽子从他的衣领探出个小脑袋,嘤咛一声。呼呼的大风吹乱小崽子的头发。 “宝贝儿,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去。”狐焰只好松开一只手将小崽子的脑袋压回衣服里,“乖啊。阿爸马上就到了。” 咔哒——另一只手插着的那块冰突然裂开,狐焰的上半身猛地向后栽倒,底下是已经爬了一半的悬崖—— 狐焰呼吸一停,连忙将爪子插在另一块冰上,堪堪稳住身形。狐焰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他的额头便结满细碎的冰渣子,他的脸颊也冻得僵硬。 他周身冰冷,唯有胸口的那一小团火热。小崽子的身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热烘烘的,无声地给予狐焰支持。 宝贝儿,阿爸一定能够爬上去的!一定! 狐焰咬了咬牙。继续。 只有继续。他不能中途停下。他千里迢迢赶来,一定要找到那个人类。 一定要找到他的裴肆。 接下来的路程,狐焰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天色越来越暗,山风越来越大,越到顶上越崎岖。这大约也是后山完全没有士兵看守的原因。 没有人觉得谁能够从这道山壁爬到山顶。 狐焰做到了。 从峭壁攀上山顶平地,他直接躺倒在地,再生不出半点儿别的力气。 他闭上眼睛。任凭山顶更加凛冽的山风刮擦着他的脸颊。他好累,他好想就这样睡去…… 小崽子从狐焰的怀里爬出来,爪子蹭了蹭狐焰的脸颊。 “嘤嘤~”阿爸,醒,醒来呀!风,风风大。 狐焰睁开眼,坐起身,小崽子因此直接从脖子滑了下去,他连忙接住,然后搂在怀中。 他还不能睡去。就差一点儿了,就差一点儿就可以找到他的人类了。 法华寺就在这里。裴肆就在法华寺当中。 是不是他的裴肆,他一验便知。 狐焰背着大包小包揣着崽子,向山中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去。那就是法华寺所在…… 法华寺内外重兵把守,锦衣卫萧统领亲自带一队兵守在皇帝休息的禅院外。 因皇帝在院中休息,因此队伍十分安静,恐怕发出声音惊扰到里面的主人。 于是,稍微有一点儿声响就会极其明显。 萧统领正在廊檐下,擦拭着他的短刀,忽听得幽静当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耳朵一动,眼中射’出精光来。 副队刚要询问情况,萧统领按住他,对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接着,萧统领小心翼翼地向那声音处走去,同时举起手里的刀,第一时间直接劈了下去。 只听得一声叫,一个人影从萧统领眼前飞快闪了过去。 “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那道人影跑得飞快,一下子就窜了出去,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野兽。锦衣卫飞速行动,留了一些人在皇帝的禅房门口,剩下的人则追着狐焰而去。 裴奕听到动静,忙走出来。 “什么,有刺客?我去看看,你们几个,守在我皇兄身边,记得要寸步不离!” 裴奕也循声而去,因此并没有发现裴肆微微睁开了眼睛。 该死的人类!别追我了昂!我跑不动了!狐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气喘吁吁。蹭的一下,钻进一个佛堂。 萧统领速度极快,也跟着狐焰跑到了这佛堂当中。他推开佛堂的门,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刀。 佛堂之上,一尊金佛慈眉善目,笑看众生。 佛龛上,还点着许多长明灯,为历代皇帝祈福。其中一盏是文昌帝的。 那个刺客呢? 萧统领心里怪哉。一步一步走近。他眯着眼睛,停在了佛龛前。桌上铺了金色的绸布,绸布垂落至地,遮住了桌下的视野。 在这里面吧?一定是在这里吧…… 萧统领举起刀,接着猛地掀开绸布…… 他的刀还来不得落下,凭空不知窜出什么东西,尖利的爪子直接挠向了萧统领的脸。 萧统领吃痛一声,甩开,定睛一看,竟是只带着小崽子的狐狸。 而他追的人影,则消失不见。 “好你个小畜生,竟然伤我?” 狐焰连忙躲开,蹦上了佛龛,恰好不好,一不小心就推倒了一盏长明灯。 那长明灯不是别人的,正是当今圣上裴肆的。 萧统领瞪大了眼睛,飞快去接住长明灯,然而也没有接住。长明灯直接摔到地上,灯罩碎了,火油洒了一地,火苗摇曳几下,最终还是熄灭。 弄伤了他的脸事小,砸了皇帝的长明灯事大。萧统领感觉自己的仕途生涯恐怕在今天就走到了终点。 为今之计,只有拿下这只造孽的狐狸才可能勉强减小罪名。 他直接逮住了狐焰。 狐焰扑腾几下,却没扑腾过,他的尾巴……彻底焦了。 “嗷嘤嘤——”狐焰对着佛龛上的金佛叫了几声。谁能想到,他躲开这里变成原型,并不是本意。 而是因为那尊金佛确有佛力,自动排斥他这妖物,给了他一次重击。 狐焰这才被打回原型,想再变成’人形竟然完全做不到了,甚至身上的妖力也直接完全消失。 幸而,小崽崽逃过一劫,竟没有遭到那尊金佛的攻击……否则以小崽子现在柔弱的身体,怎么可能遭受得了这次重击? 这下完蛋了。狐焰只能等他尾巴上的毛完全长出来,才能够变出人形。 他恨恨地伸出爪子要挠萧统领。萧统领怎么可能让他挠到自己。 拿了个麻袋,就将狐焰和小东西一起塞了进去。 至于佛龛的残局…… 宁死,也要拖着这两只野狐狸一起死。 他心里飞快闪过各种主意,扫见裴奕追来的身影,连忙跪下,先开口道:“王爷!属下无能,追赶至此处时,发现圣上的长明灯被两只野狐所毁。” 他拉开麻袋束口给裴奕看。 “如此歹毒之野狐,必要处死才可!若圣上龙体有碍,一定是此二狐所为。” “嘤嘤嘤~”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本狐了!你敢动我,挠挠挠挠你! 裴奕做不了决定,上上下下不知道该怎么办。萧统领就是看出裴奕这个性格,才敢将所有罪责全部推到狐狸身上。 若是其他人在场,就算杀了这两只狐狸,他也别想保住乌纱帽了。 但裴奕性格软弱,耳根子极软。圣上昏睡又不知道,现在左右只有裴奕一人,只要说动他,那一切就能解决。 萧统领见裴奕有所动摇,准备继续游说。 “王爷,卑职认为这两只野狐,实在该死,一定要处置……” 却不料突然插’进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究竟是它该死,还是你该死?” 第7章 你不认识我了吗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统领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 “参见皇兄!太好了,皇兄你终于醒啦!”裴奕地高兴地手舞足蹈,亲密地握住裴肆的手。 狐焰看得着急!抓挠着麻袋,挣扎着要爬出来!咿呀! “嘤嘤嘤!”滚滚滚呐!你不许碰他!是我的人类!我的我的!裴肆裴肆裴肆!看看我!我在这里呀!快看到我呀! 狐焰的存在感抢成功了,裴肆弯下腰打量着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皇兄,小心这狐狸会伤人……”裴奕提醒了一句。 “无事,萧统领,你放开它们。”裴肆摇摇头,并不在意。他直觉这两只狐狸不会伤害他。 萧统领立刻松开麻袋,却不敢让狐狸当真从麻袋里放出来,只让狐狸露出大半。 他告罪道:“卑职办事不力,使得这二畜撞碎了长明灯。这二畜实在可恶,圣上绝不能姑息之。” 裴肆抬眉轻飘飘扫了萧统领一眼,萧统领背后一僵,慌忙低下头,再不敢和裴肆对视。打碎长明灯,他怕皇上要他的命! “萧统领办事不力,念在你是无心之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俸三月,仗责十下回去自领责罚。” 萧统领松了口气,没革职,没送命,不幸之大幸,打板子就板子吧。他真担心皇上一怒之下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答了一声是,领了责罚。 “至于这两只狐狸——” 狐焰举着爪子,想要够到裴肆。却始终差一点点!他生气地把麻袋给抓得一道又一道。 裴肆,你是不认得我了吗? 裴奕摇头道:“它们竟然打碎了皇兄的长明灯,臣弟以为不应留下。” 狐焰怒了!吱吱呀呀地对着裴奕一阵空挠。混蛋人类!你给我滚啊!转头对着裴肆也骂骂咧咧! 裴肆,裴肆!抱抱我!抱抱我呀!快抱我出来!你为什么不抱抱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是我呀!我是你最爱的狐呀! 狐焰圆润的眼睛急得都快哭了,湿漉漉的看得裴肆心中微微一动。他还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动物……竟让他也生出许多怜惜来。 “牲畜尚有真情,这狐狸二人母子深情,朕不忍心伤它。况且,朕现在醒来了。可见这二狐是福星,并不是祸患。打破长明灯,反使朕苏醒,确是福星。” 众人连声称赞圣上仁慈。 裴奕咦了一声说:“皇兄,这好像是只公狐狸,不是母的!” “公的?”裴肆一愣,没想到公狐狸还带崽呢。 裴奕伸手就要抓起狐焰来看,被狐焰凶狠地挠开了。 “啧!这狐狸好凶!”裴奕捂着手背,却见裴肆竟要亲手抓起狐狸来,“皇兄,小心,这狐狸性子很野,恐怕会挠人……咦?” 裴奕呆滞地看着乖乖被裴肆抓起来的白毛狐狸。 那狐狸毛色雪白油亮,只额头有一撮红毛,是难得的极品毛料。大狐狸还揣着一只小小的小狐狸崽子呢。 刚白还凶巴巴地要咬人的狐狸,此时乖顺极了。尾巴还有意无意地卷着裴肆的手腕,温顺得像家养的小猫咪。 “性子很野吗?”裴肆疑惑。 裴奕干巴巴地说:“大概是臣弟不如皇兄受欢迎吧……” “是皇上威严之重,连野狐狸都拜倒在圣上龙袍之下。”萧统领插了嘴,拍起马屁来。 “还是个秃尾巴的狐狸。”裴肆看着卷着他手腕的尾巴,并不恼,只笑了一声。 裴奕完全愣了。他皇兄是个非常讲究的人。平时连宫女太监都很少让近身,更别说让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狐狸了。 皇兄还笑了。 裴奕甚至怀疑这是一只会用媚术的狐狸精,对他皇兄使了妖术。 狐焰快被气死了!啪地一下收回他的尾巴。他的尾巴都没了,裴肆竟然只是笑。还笑话他是秃尾巴! 没有尾巴卷着他的手,裴肆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空落落。 “生气了?” 狐焰扭头。 裴奕:“……”皇兄你哪儿能从一张毛脸看出生气不生气的?皇兄是这几天发烧,脑子烧糊涂了吗? 裴肆摇摇头,这狐狸气性够大的。他扒开狐焰的两条毛腿,果然看见袒。露的蛋、蛋。 狐焰羞愤欲死! 裴肆,你臭流。氓啊!狐焰挣扎地缩起双腿,毛脸上火辣辣地烧。 “竟然真是只公狐狸。原来狐狸是公的才带崽吗?”裴奕不解地侧头问,却发现裴奕也盯着狐狸毛绒绒的双腿。 他忽然很不高兴。 裴肆脸上猛地一冷,拢起毛绒绒的两条腿,忽然说了句:“你就别偷看了。毁狐清誉。” 裴奕:“??”啊?毁、毁谁的清誉? 就是就是!狐焰夹、紧毛后腿,不住点头。两只手则揣着崽子努力往裴肆怀里送。 “嘤嘤嘤~”看看崽崽~我们的崽崽~是我给你生的!你看看呀。 裴肆听不懂狐狸的话,见大狐狸一直往他怀里塞小狐狸崽子,不明所以,只是伸手揉了把小狐狸崽子的毛绒绒的脑袋。 手感还挺好。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更加滑顺。 那小崽子丝毫不怕人,亲昵地蹭着裴肆的手掌,小尾巴摇得可欢了。比最黏人的小狗还要听话。 裴奕暗道,这狐狸是属狗的吧? 大狐狸还在把小崽子往裴肆怀里送。 “你要把小崽送给朕?”裴肆疑惑地看着大狐狸,玩笑般问道。 大狐狸竟然点点头了。 裴奕大惊失色:“皇兄!这狐狸真听得懂人话?”不会真是什么狐狸精怪吧。这可说不定啊!狐妖祸世,自古有之,公狐狸也不能小觑。 裴肆没他那么大惊小怪,继续和狐狸说话。 “当真送给朕?” 狐焰继续点头。 裴肆接住了小狐狸崽子,哪知道大狐狸也一并把自己给推了过来。 “你要把自己也送给朕?” “嘤嘤——”是呀是呀!快抱抱我,抱抱我!我爬得好累好累了呀! 狐焰手舞足蹈地求抱抱。 裴肆顿了一下,竟真的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抱在怀里。还好,这两只狐狸身上一点儿都没有普通狐狸的味道。反而还有些若有似无的香味。并不叫他反感。 不过即使这样,也叫其他人惊掉大牙了。皇上可能是烧糊涂了吧,一定是吧。 狐焰像往日一样想要亲昵地蹭蹭裴肆的脸颊,被裴肆微微躲开。他还不能跟任何人或者物这么亲昵。 狐焰以为自己没蹭到,并没有注意到裴肆避开的动作,伸出爪子指了指桌子底下。暗示桌子底下还有他的家当呢。 “你去看看桌子底下还有什么?”裴肆对萧统领道。 “是。”萧统领弯下腰,从里面搜出了一个包袱。包袱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锅碗瓢盆,还有些衣服鞋子,但都破破烂烂的。 “你的东西?” 狐焰点头!是呀是呀,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我的家当,全部带走! 裴肆笑了一声道:“那便带回宫吧。” 狐焰满意了,催促裴肆快抱他回去,他好困了。裴肆无奈,抱起他往回走,走了几步,眼前一晕,扶住门框。 狐焰:“嘤?”人类你怎么了? “皇兄,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快让太医来看看。”裴奕关切道。 不用裴奕说,随侍的太医已经迎了过来,为皇帝诊治。 “皇兄,您抱着它不方便。我看还是交给臣弟吧。”裴奕说着。 狐焰有些舍不得离开裴肆的怀抱,可是裴肆看起来真的很不好,脸白白的,还那么瘦。 他蹭蹭裴肆,主动跳到地上,也不要裴奕抱。他才不喜欢别的人类抱他! 他举起爪子,用裴肆教给他的人类说再见的方式,跟裴肆挥挥手。 待会见呀! 狐焰乖乖地跟着裴奕走了,以为待会就能再见到裴肆,却没想到裴奕直接将他和小崽子关进了笼子里面。 狐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左边是一只猎狗,右边是一窝山雀。 裴奕仔细吩咐道:“这是皇兄新养的宠物,带回宫里小心伺候。” 狐焰:“嗷嗷嗷嘤!” 你才是宠物!你才是! 第8章 宫中逃生 裴肆的烧来得反反复复,人尚未完全清醒,太后和国师却要将裴肆送回宫中安养。 裴奕道:“可是皇兄还……” “法华寺在山上,天气格外严寒。皇上的龙体不佳,更不该在这阴寒之处多做歇息。”太后打断他,“宫中一应设施齐全,更能够安养龙体。” 裴奕本就是没什么主见的,太后这么一说,他就动摇了。母后是他们的亲母,总不能会害了皇兄。 况且国师也说还是回宫最适宜。 裴奕自小最怕的就是国师。他总觉得国师一定在他还小的时候,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否则他怎么会一直到如今还怕国师呢。 裴奕在寺里住了几天,也觉得又阴又冷,潮·湿得很,因此便答应下来。 中途裴肆稍微清醒过来,裴奕便说了这事。 “皇兄,我们现在送您回宫。” 裴肆似乎很疲惫,只点点头,又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裴奕有些心疼皇兄,哎,也不知道皇兄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总是好不了。看了太医,太医说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可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人就是好不了? 难道是撞了什么邪祟不成!?裴奕疑心邪祟之事是有的。昨天夜里,萧统领明明发现有个人影,最后却没有追到那个刺客…… 裴奕正想着,忽然见到裴肆又挣扎着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皇兄,你慢着!皇兄你是要喝水吗?” 裴奕低下头,依稀听到裴肆口中的话。 “狐狸……带上……” “哦,臣弟知道!皇兄你放心。” 确定了这件事,裴肆又继续睡了。裴奕挠挠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皇兄会对两只畜生那么在意,都病成这样,还记得那两只狐狸! 裴奕交代下人记得把皇兄的那两只宠物带上。 “哦,还有那两只宠物的破烂,也别忘了带走。” 吩咐完之后,他却走到寺里和方丈求了一卦辟邪的菩提珠,然后戴上了裴肆的手腕上。 “邪祟莫来!邪祟莫来!”裴奕小声念叨两遍,启程了。 一块布猛地盖了上来,笼子里面顺便变得又黑又暗。狐焰的两只眼睛闪着青绿色的荧光,紧紧搂住小崽子。 小崽子呜呜了两声,贴着他阿爸一动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笼子被抬了起来,左摇右晃的。狐焰抓着铁笼子,差点被摔了个跟头。 这是什么情况? 小崽子本来就饿了,窝在狐焰怀里舔吧舔吧。 昨天,那些人只给狐焰喂了点生肉,但是小崽子根本吃不了生肉。可恶的是,他还拿不到自己的包袱…… 狐焰生气地对着那几个看守兽笼的人挥了挥爪子。 只是他关在冰冷的笼子里面,养兽的宫人看到他挥爪子,还一起哈哈大笑。 “那只狐狸举起爪子是要干嘛,在搞笑吗?” “谁知道呢。可能脑子不好使吧。” “皮子倒是挺漂亮,要是做成毛皮大衣肯定不错……” “嗷嗷嗷!”狐焰骂骂咧咧! 黑乎乎的笼子摇摇晃晃了很久,终于放了下来。宫人猛地把布掀开,强烈的光刺得狐焰瞳孔微缩。他用爪子遮住小崽子的眼睛,等光线完全适应下来,才放开…… 这里是……狐焰发现这周围都是各种猛兽。不远处甚至还关着一只凶猛的黄皮大虫! 这是专门养动物的地方。这些家伙,把他当野兽饲养呢。 宫人将笼子放在地上,然后打了碗水放进笼子里之后就不管了。 狐焰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嘚啵舔·了几口凉水,水没问题,才将小狐狸也放到碗边。小狐狸摇摇晃晃地凑到碗边喝水,他都没有那个大碗大,一头扎进去,湿·了半个脑袋。抬起头来,抖水……抖不干。 风一吹,小狐狸冻得瑟瑟发抖。 狐焰舔掉崽子身上的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崽崽饿了。 眼前这个铁笼子的缝隙,以他的体型是绝对钻不出去的。不过崽崽勉强能够铁笼的栏杆缝隙里挤出去。 他坐在笼子里,观察着外面的太监。那太监摆了张桌子,放了酒和肉,喝得醉醺醺的,还唱起了小调。 御兽园平时不大有人来,看守御兽园的宫人平日十分清闲。没事还能喝点小酒。 今天新到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他也不太在意。不过是两只狐狸而已,喂过肉也就可以了。 太监咕噜噜喝着酒,醉倒在桌上。桌上明晃晃地放着一串钥匙…… 狐焰对小崽子嘤嘤了两声。 明白阿爸的话了吗?小崽子的耳朵抖了抖,似乎听明白阿爸的话了。 他抖了抖肉·乎·乎的小身体,往铁栏杆之间的缝隙里钻。小崽子小小一个,很快就从缝隙里钻了出去。他哒哒地跑到那太监腿下。 桌子好高! 小崽子仰头看了很久。接着扒着太监的裤子向上。 太监睡得不舒服,中途换了一个姿势,带着小崽子也一起晃了起来。小崽子挂在他的腿上晃荡晃荡,腿抻得老直。终于那太监又睡过去了。 小崽子便继续往上爬。 啪嗒。他跳到了桌上。叼起了那串钥匙。钥匙很重,很大一把……小崽子的牙齿也才只有小小的几个米粒大的。 嘴巴还有一串钥匙大的,张地大大的,口水流了一桌。 叼了两步,雷趴下来了,啪嗒,松开了钥匙,呼呼大喘·气。 狐焰在笼子里,给小崽子挥爪子加油。 小崽子闻到香味,在桌上的烤鸡上舔·了两口,又凑到那酒杯里舔·了舔。 呲呲呲! 小崽子辣的猛地坐倒在桌!舌头呼啦啦地伸在外头——不再好奇的宝宝推着那把钥匙,直接推到了地上。钥匙砸在地上,发出了剧烈的一声响。 狐焰心脏一停,盯着那太监看。 太监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了巨大的声音。半晌,还是没有坐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狐焰松了一口气。接着小崽子仍旧抓着太监的衣服爬到地上,然后继续用嘴巴叼起钥匙,拖着拖到了笼子边边,狐焰伸爪子能够够到的位置。 狐焰用腿将钥匙扫进笼子里,接着用用爪子捡起钥匙开锁。 啪嗒一声,笼子开了。 狐焰猛地钻了出来,舔舔小崽子。 小崽子蹭蹭阿爸,撒娇。 “嘤~”阿爸,宝宝牙牙疼! 狐焰掰开小崽子的嘴巴看看,竟然发现小宝贝又长了两颗牙。他舔舔小宝贝的牙。 “嗷呜~”宝贝辛苦了,阿爸亲·亲。 狐焰没看到他的包袱,决定不再多耽搁了。叼起小崽子的后颈,窜了出去。 御膳房里无论什么时间都有御厨在准备膳食,随时等待传膳。 狐焰悄悄跳到窗台,看上了摆在桌上的一道蛋羹。 他将小崽子放下,小崽子自己就寻着奶味开始舔·舐碗里的蛋羹。狐焰则守在一边,时刻注意着会不会有人出没。 咔哒。 狐焰毛绒绒的耳朵抖了一下。是脚步声。 狐焰窜一下,叼起小崽子跳窗而逃。那御厨正要端蛋羹出去,却见到碗已经空了,只剩下碗底一点儿残渣。 御厨摸着后脑勺也想不明白鸡蛋羹哪里去了。 狐焰猛跑很久,才停下来。被叼着后颈的小崽子还回味着那碗蛋羹呢。 鼻子上还有蛋渣渣!哎呀!我舔!舔·到了。 小崽子伸着舌头勉强把鼻子上沾着的蛋羹舔·到了,吧嗒吧嗒吃掉。 小馋鬼。狐焰舔掉小崽子嘴角的残渣,摸了摸小崽子软乎乎的小肚子。 圆·滚滚,热乎乎。 狐焰叼着小崽子继续走,他似乎已经闻到裴肆的味道了。这个地方好大啊。 狐焰从草丛里悄悄爬过去,仰起头来,看过的人类都穿着漂亮的衣服…… 皇帝的寝宫中,熏着黏·腻的香料。太后拍了拍芝阳郡主的手背,柔声道:“郡主,今晚的机会你好好把握。” 芝阳郡主心猛地一跳,手心都出汗了。她害怕地看着太后,战战兢兢地问:“太、太后,真的要这样做吗?我,我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富贵险中求,荣华难中取!”太后眼神一冷,“这点儿胆子都没有,你还想要什么后位——” “是——”芝阳郡主咬了咬牙,对着太后竟然有些怕。 太后笑了下,又安慰道:“你怕什么?没什么的。哀家当年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熬过去的,如今哀家是太后。你若熬过去的,就是未来的国母……国师为你铺垫好了路,剩下的机会你要自己把握。” “知道了,太后。” “那就好。时间不早,哀家先回去了。”太后起身,高傲地离开。 芝阳郡主背上已全是冷汗。 她竟不知太后和国师竟然如此大胆,会以巫蛊之术伤害皇上……因此皇帝才昏迷数日,以至于太医也看不出什么毛病。 她一步一步走到裴肆的床前,手里紧紧捏着太后交给她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的是条蛊虫。 她要把握今晚的时机吗? 去还是不去? 芝阳郡主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的裴肆。 修长的睫毛像鸦羽一般,俊美得不像人间凡物…… 试试吧!她捏紧手里的盒子。只要控制着这条蛊虫,就可以…… 芝阳郡主颤抖着手打开盒子,将那条太后留给她的蛊虫放了出来。 蛊虫色如红玉,晶莹剔透,全身透着一股淫·邪之气。它一落地,就向裴肆的嘴巴爬去…… 第9章 他曾怀疑这狐狸是国师送来的奸细…… “呀!”芝阳郡主大叫一声,坐倒在地……她仰头看见非常眼熟的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是那日抓伤她脸的狐狸!这两只畜生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是什么山精妖怪不成? 芝阳郡主本就因为下蛊虫的事情非常心虚,心里十分惶然。 “滚开,你这臭狐狸!” 狐焰怒了。这个人类捉他的崽子,抢他的人类,还敢骂他是臭狐狸。他明明就全身香香的! 狐焰张大嘴巴,向芝阳郡主猛地扑了过去。好一张血盆大口,芝阳郡主吓得直接晕厥。 狐焰停下来,大尾巴拍了拍地面,哼哼唧唧两声。 就这?不堪一击! 狐焰扭头看向床’上的裴肆,一阵感慨。看吧看吧,没有他在,人类就这么容易生病! 那只红色的蛊虫正琢磨着怎么钻到裴肆的身体里,狐焰想要靠近,却被一阵刺眼的光灼了一下。 是裴肆手里待的菩提珠! 狐焰炸毛了。那只那么大的虫子你都挡不住,为什么只挡住他呀!他怎么了嘛,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九尾狐,虽然只剩一条秃尾巴了! 气炸狐焰。就知道那些秃驴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 狐焰上不去。见小崽子正顺着龙床’上垂下来的垫子努力往上爬,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叼起小崽子丢到床’上。小崽子从被子上滚了几滚,四脚朝天扑腾了好一会儿,才翻过身来。 小尾巴抖了抖,爬到裴肆身上。 那串菩提珠果然对小崽子没有任何影响。小崽子一爪子下去,把蛊虫直接拍开。 蛊虫在小崽子面前毫无战斗力,跟玩具似的,任他玩耍。 “呜呜~”别玩了,宝贝!把虫子丢下来! 小崽子一爪子拍飞,蛊虫直接掉在地上。狐焰抬起脚准备踩扁,脚提在半空中,又停下。 好脏的!嫌弃。 狐焰左看又看,从桌上叼了个茶壶,直接砸在了那条蛊虫上。蛊虫被砸得稀巴烂,流出猩臭的红色汁水。 蛊虫,死得不能再死了。 与此同时,国师遭到反噬,吐出一口鲜血来。 “蛊虫死了?不可能!” 回到狐焰这边,狐焰在房间里团团乱转,又不能碰到裴肆,急死狐了。 “呜呜~”宝贝,踩他!用你的屁’股踩你大爸! 小崽子听懂了,扭动着肥肥的屁’股,一下坐倒在裴肆的脸上。 裴肆没醒。 小崽子蹦起来,在裴肆脸上跳跳跳! 最后直接坐在裴肆的鼻子上。 裴肆被堵住鼻子,呼吸不过来,咳了几下,终于醒来。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眼前一个毛绒绒的肥肥屁’股。 他抬起手,将那一小只毛绒绒热乎乎的团子抓了起来。 “嘤嘤?”小崽子突然变高,四只爪子在空中扑腾,不明白自己怎么飞了起来。 裴肆坐起身,吐出两口黑血…… “咳咳……” 狐焰叼起桌上的丝帕递给裴肆。裴肆愣了一下,伸手去接。狐焰却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那只菩提珠,会让狐好痛的。 裴肆不理解。狐焰伸出爪子指了指裴肆手上的菩提珠。裴肆想了一下,把菩提珠解开,放到另一边。 狐焰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生怕又被什么东西灼伤到。 裴肆接过丝帕,擦掉嘴边流出的黑血。自此,人已大为清醒。 他扫了扫眼前狼藉的寝宫。地上晕倒的芝阳郡主,和死的不成再死的蛊虫,心里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狐焰怕他不知道那芝阳郡主是坏的,手舞足蹈地比划。 “你是说她是坏人,用虫子咬朕?”裴肆试探地问。 “嘤嘤!”狐焰猛点头!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那你呢?” “嘤?”狐焰跳了起来,没有丝毫忌讳的直接跳到了裴肆的床’上,踩得被子上全是爪印。 他伸出一根爪爪比比自己,然后拍拍裴肆胸口。裴肆竟也没赶他走,就让这只不知道哪里来的狐狸“以下犯上”。 我!是你的狐狐呀!你说的,我是住在你这里的狐狐呀! 翻译这句话就有些难了。裴肆没看明白。 “所以你是救朕一命的小狐狸吗?” 狐焰生气对方听不懂他的话。你的心里是挖了窟窿了吗?为什么忘记我? 他又指指裴肆手里的崽子,然后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意思是这是我们的崽崽呀!我生的!我给你生的! 裴肆半蒙半猜:“这是你的宝宝吗?很可爱。” 裴肆揉了揉小崽子软乎乎的小肚子,毛绒绒的手’感让他心情也格外愉悦。 “嘤。”是我的宝宝,也是你的宝宝呀!你为什么不明白! 狐焰急了,生气地在裴肆手腕上咬了一口。以前,他时常这么咬裴肆。裴肆只会捏捏他的后颈,再给他顺毛。 裴肆咬了一会,没有等到捏后颈,也没有等到顺毛。他抬起头,发现眼前这个裴肆的眼神很陌生。 陌生地看着他,甚至有些冷意在。 不是那个会对他一直笑会亲’亲他还给他洗爪子的裴肆了。 裴肆只是看着他。虽然对他有所容忍,却似乎只是对小动物的容忍。 就好像他以前见过的,人类小姑娘对待家中的宠物猫咪和宠物狗狗一般。 甚至,在他咬上裴肆手腕时,裴肆微微皱了眉。 他知道,在人类世界那里,这样的举动已经是一种攻击行为。他曾经见过有一户人类小孩养的宠物狗狗对小娃娃只是张了张大嘴巴,就被家长打死了。 人类家长的理由很充分。 这只狗有伤害主人的倾向,所以要提前消灭。 所以,他也会被认为是会伤害人类的宠物吗? 狐焰松开裴肆,小心翼翼地抓回自己的崽子,离裴肆远了一点点。 他有点怕现在的裴肆。 他好像完全都不记得自己,只当自己是只野狐狸了。 可是我不是宠物,也不是野狐狸。 我是你心爱的狐。住在心里的狐。 裴肆觉得自己可能是病太久,病得脑子全坏了。竟然会觉得这只狐狸似乎在难过……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摸狐焰的脑袋安慰他。狐焰又有些高兴,蹭了蹭裴肆温暖的手掌。 裴肆心里涌起一种不该有的情绪。这情绪是他的吗?好奇怪……他想再去探究这究竟是什么情绪,却已经捉摸不出来。 他似乎忘记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不记起来,会成为他一生的悔恨。 他究竟忘记什么? 他站起来,拉了拉铃铛,唤来外面的宫人。 宫人一进门,被地上躺着的芝阳郡主吓了一跳。在皇帝面前当差的哪个是蠢人,脑子稍微过一过,立刻就联想出了原委,吓得当即跪地谢罪。 “奴婢万死,请皇上责罚。” “说说朕晕倒这几天的情况。”裴肆坐在床前,冷淡地看着跪倒的一片人。 狐焰抱着小崽子有些好奇有些生惧地坐在被子上,看着眼前那个冷淡对其他人说话的裴肆。这样的裴肆他从来没见过,有些怕。 裴肆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狐焰的脑袋,软乎乎的,摸起来真舒服。狐焰被摸’摸了,就想敞开四肢,尽情地被撸毛…… 只因这里人太多,狐焰矜持地忍住,满脸严峻地被撸毛,实际心里已经滚了一遍又一遍。会给他摸’摸毛的裴肆还是那个裴肆! 宫人扫到裴肆撸狐狸的画面,比发现芝阳郡主倒在地上还要惊悚。 他不敢再看,只觉得皇帝可能是被人夺舍了,赶紧将这几日的情况全部交代一遍。 包括芝阳郡主是太后留下来照顾裴肆的事情。 “太后留下来的?”裴肆扫了眼芝阳郡主,表情模糊不清,分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越是如此,越让底下的人害怕。皇帝喜怒无常,君心难测啊。 “是,是的!” “将芝阳郡主送回太后宫中。如果太后要问什么,不要多话。”裴肆捏了捏狐焰的耳朵,“把这里收拾干净吧,朕要沐浴。” “是。不知皇上可要用膳?” “嗯。备着吧。” 用膳?这个词狐焰听得懂。吃饭,吃饭!他也要吃饭。狐焰举爪子拍拍裴肆的腿,暗示自己也要饭吃。 他一拍一个爪子。裴肆的腿上顿时都是狐狸的爪爪印子。 跪在最前头的太监总管王福,看得眼睛都直了。哎哟喂,这哪里来的野狐狸,竟如此嚣张,不要命了吗? 皇上可是非常爱干净的人,这可怎么了得? “再给它准备些吃的。” 裴肆倒是没在意那几只爪印,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道。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真有意思。连他这样不爱养宠物的人,也觉得很可爱。 太监总管王福都看呆了。他服侍皇上有一十四年,从皇上还只是个微不足道无人问津的小皇子时就服侍左右。 小皇子自小早熟,从小就比同龄人聪慧,因此少年就已经让身边人看不透。而且皇上生性’冷’淡,除了和信王裴奕关系不错以外,就连和亲生’母妃也自小关系冷淡。 若不是还有血缘作为纽带,又需要母妃这边亲族势力,他都觉得皇上和太后两人一年到头不会说一句话。 裴肆确实是极爱干净的。躺了几天,一旦醒来便先要沐浴。狐焰抱着小狐狸也要跟着。 太监们准备赶他们走。皇上沐浴,这两只狐狸跟着像什么话。 狐焰飞快躲开,蹭一下就窜到裴肆身上。狐焰用爪子勾勾裴肆的衣角,不松开。 “让它们一起去吧。” 王总管抓狐狸的动作顿时卡住。这两只狐狸究竟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山精妖怪迷惑了圣上吧? 狐焰满意。夸奖似地拍拍裴肆的腿。 裴肆又恶作剧般地补充了一句。 “确实看着有些脏。洗干净为好。” 狐焰僵住了。 他被嫌弃脏了!他上上下下地看了看自己,明明毛色很白净嘛,也就是有点灰…… 也没有说的那么脏吧。 狐焰低沉地跟着裴肆的脚步,沉重地踏进了浴房。恶作剧成功的裴肆心里一阵愉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两只狐狸开起玩笑话。难道真以为这两只狐狸听得懂不成? 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国师最擅长这些邪术,他从前做皇子时就领略过……那蛊虫多半是国师手笔。 说不定这两只狐狸也是国师派来的狐妖。裴肆略微生出戒备。 “你们出去吧,朕不需要有人伺’候。”裴肆不习惯有人伺’候他沐浴,屏退其他人后,脱了衣服准备下水。 狐焰瞪大眼睛盯着裴肆的后背,一只手还捂住宝宝的眼睛。 太强烈的目光仿佛有实质一般,裴肆也感觉到了,扭头就看见一只红着脸盯着他看的狐狸。 裴肆:“……” 狐焰抹了把脸,过去的那些暧昧的回忆一下涌上心头,羞得他全身都有些燥热。 他一害羞,就扎了个猛子直接跳进水里,准备冷静冷静。 狐焰跳下去后,才突然意识到,救命,他是只旱狐狸,不会游泳的。 “嘤嘤!”救命,救命呀!他不会游泳! 倒是小崽子,竟是天生就会游水一般,已经能够四只脚在水里划拉。它也看不明白阿爸在干嘛,以为阿爸是在水里跟他玩,还欢快地在狐焰四周转圈圈。 狐焰:“咕噜咕噜……” 裴肆满是疑惑地看着那只狐狸突然跳进水里,然后开始扑腾起来……这只狐狸果然够笨的。 裴肆下了水,捞起扑腾的狐焰。 狐焰全身的毛都湿透了,体型一下子就缩水。缩水后的狐焰看起来小只许多,显得可怜兮兮,惊恐未定地趴在裴肆怀里,再不敢轻易下水了。 狐狸趴在裴肆身上小声抽噎:“嘤嘤~” 裴肆摸着狐焰的脑袋安抚:“……”真是很笨的狐狸。 亏他曾经还有一刻怀疑过这只狐狸也是国师送过来的连环计。 现在看来,是他高估这只狐狸的智慧,也低估国师的脑子了。 国师应该不会蠢到派这样的笨蛋狐狸来害他吧。 第10章 狐狸拜月 “啊切……”狐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整只狐都恹恹的。 裴肆让人端了火炉,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清洗又梳理了一番毛发后的两只狐狸变得越发蓬松,全身的毛都炸开,松软得像个毛球。 裴肆换了衣服,坐在椅子上盯着两只毛球看,不自觉就露出了笑意。 王总管察言观色,看出皇上应当很喜欢这两只狐狸,便拍马屁说:“皇上,这两只狐狸长得可真机灵。” “机灵?”裴肆捏了捏狐焰的耳朵,摇头,“朕看不见得。其实笨得很。” 狐焰不高兴了。嘤嘤呜呜地嚷。他才不笨!他从雪山找到了裴肆,是多聪明一只狐?怎么能说他笨蛋。 裴肆才是笨蛋。明明那天说好是下山给他带好吃的,结果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甚至还把他给忘记了。 裴肆才是顶级大笨蛋! 王总管继续给小狐狸擦毛。皇上能说这两只狐狸笨,他可不能顺着皇上的话说。 没看到皇上其实很满意吗?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傻’子才会把这句话当真。 “陛下,晚膳准备好了,您要准备用膳吗?” “嗯,传膳吧。”裴肆点点头,站起身。狐焰连忙将小崽子一把拽到怀里,紧紧跟在裴肆身上,一步都不离。 王总管心里纳罕,这狐狸怎么跟家养的小狗子似的,这还认主呢? 因裴肆是大病初愈,因此晚膳准备的都是清淡好消化的。狐焰闻到香味,一呲溜就跳上了椅子,对着裴肆拍拍桌子。 上饭上饭!本狐饿了! 王总管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这狐狸性子也太野了。皇上都还没坐下来呢,这狐狸自己就敢坐上去!? 而且,桌上那些也不是准备给狐狸的食物啊。 “皇上,可要把它们带走?奴婢已另外备了肉食。” 狐焰听得懂,瞪了王总管一眼。 你个可恶两脚兽!你想把我们赶去哪里,我不去!我不走!我就赖在这里了! 狐焰大有把椅子坐穿的意思,裴肆挥挥手,让王总管别管他了。 狐焰心安理得地坐下椅子上,把小崽子把桌上一放,伸爪子就拿起桌上的筷子。 “你还会使用筷子?”裴肆有点惊讶。 狐焰得意地晃了晃尾巴,拿筷子夹肉。他姿势不好,一块肉夹了半天都没夹起来,急的都快跳上桌子了。 王总管非常嫌弃这只狐狸吃相难看。哎哟喂,你都快跳到桌上去了!这还怎么吃饭啊。 幸好皇帝并不怪罪那只狐狸,反而看笑话一般。 啪嗒,狐焰把那块肉夹到桌上了,他张嘴就要叼起来。裴肆嫌不雅观,轻轻拍开它。 “脏了,不要吃。” 王总管立刻接到暗示,把掉到桌上的肉清理掉了。 狐焰泄气,今天的筷子太重了,他又是狐狸形,拿不起来。他倒是想直接上爪子和牙齿,可那么多不认识的两脚兽盯着他吃饭,狐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是不愿意展现出自己太过野兽的一面。 他下意识觉得那样会很丢狐的脸。 虽然他也不知道明明是正常狐狸会有的举动,怎么就会丢脸了呢? 这是狐狸会有的心理吗? 狐焰抓着筷子,看了看裴肆。裴肆穿着金色的长袍,拿着银白色筷子的手指纤长笔直。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连他狐狸的审美,也觉得很好看。 裴肆不逗他的玩笑了,夹起那盘狐焰一只夹不起来的鸡腿,放到狐焰的碗里。 狐焰低沉的心情立刻就飞扬起来。 他就知道,裴肆不会不管他的。 哦,还有宝宝。宝宝不能吃肉。狐焰把崽子往裴肆那里推了推,示意裴肆喂奶,他要吃饭了。 裴肆不明白。 “??要做什么?” 狐焰挠挠头,这都不明白吗?狐焰指指宝宝的肚肚,意思,宝宝也要吃东西了。 又扒拉开宝宝的嘴巴,只有米粒大的牙齿,根本啃不动肉。 裴肆明白了。 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肉羹,喂到小狐狸的嘴巴里。小崽子舔舔肉汁,欢快地连尾巴都一下一下拍着桌子。 “王福,它应该吃什么?” 王福已经不知道该不该提醒皇上筷子的事情,只是在想,待会儿给皇上夹菜一定要避开那几盘被狐狸霍霍过的。最好还是叫御膳房再上点新的吧。 “回皇上的话,这只狐狸这么小,估计还没有断奶。奴婢猜测,还是喂点乳汁比较好。” “那就去准备。”裴肆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是用他自己的筷子在喂那小崽子一般。 不知为何,裴肆明明不是一个喜欢养宠物的人,却对眼前的这只小崽子格外柔软。 他天性凉薄,母子间的血缘尚且单薄,又怎么会对一只动物有所怜惜呢。 但这只小小团子一般的小狐狸崽子,却让他由心底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心喜。 大概有缘吧。 裴肆虽是皇子,但自小并不受宠,又十几岁去了边关历练,因此对锦衣玉食本身并没有多少追求,端了一碗面,几下便吃掉一碗。 吃饭速度飞快,却并不粗’鲁。 狐焰干完鸡腿,见到裴肆吃的面很香,便蹭到裴肆身边,悄悄探出个狐狸脑袋,舔’了舔裴肆的那碗面条…… 王总管刚从外面端了给小狐狸的奶后,见到这场景,吓得差点碗都摔了。 天啊,怎么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野狐狸! 这狐狸是不是太不怕死了? “算了,让它去吧。这两只狐狸不知人事,不过也算对我有恩。”裴肆大度地说。 想来,若不是这两只狐狸突然闯进来,芝阳郡主就可能得逞了。只是不知太后对他这个儿子究竟有多不满,那芝阳郡主又是给她灌了多少迷’魂’药。 “明日请皇叔进宫,朕有话要说。” 王总管战战兢兢地伺’候完一顿饭后,感觉陪皇上吃饭这工作也太累了。 主要是因为那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太闹心了。 倒也该睡觉,这俩也闹心。 王总管给两只狐狸安排的睡觉地方是外间,但狐焰不肯。拖着王总管准备的窝往皇帝的寝宫钻。 王总管让人拦下,裴肆看得好笑,也想知道狐焰到底想把窝挪到哪里去。 只见到狐焰拖着那窝到了窗台边上的桌上。裴肆甚至还有些失望,他以为这是狐狸还能大胆一点儿,直接把窝拖到龙床’上,没想到却在窗边。 裴肆却不知道狐焰心理。 裴肆睡的床,本来就也是他的!他想睡就睡咯。不过眼下要紧的是尽快把尾巴修复好,然后能变成’人形。 不然他跟裴肆都无法交流。裴肆个笨蛋,那么久了,连个狐狸语都不会说,还要他说人话才能听得懂。 狐焰把小崽子塞到窝里,自己则蹲在窗口,两只前爪交握,对着天上的月亮念念有词。 裴肆扭头问王福。 “它在做什么?” 王福哪里知道一只狐狸要做什么,他又不是狐狸!可皇上要问,他必须回答。王福搜刮脑汁才想到一句。 “回皇上,这好像是兔子拜月?” “可它不是狐狸吗?” 狐狸抖了抖耳朵,心道,狐狸怎么了,狐狸就不能拜月了。他拜月的姿势比那些蠢兔子可要标准多了! 第11章 可怜狐狐嘤嘤 裴肆一醒来,就开始加班加点地改奏章。他昏睡这几日,朝中的一切事物都是皇叔操持的。 如今醒来,一切事务自然又交回裴肆这里。 他在灯下批改奏章,偶尔抬头看一眼在床边拜月亮的大狐狸。 大狐狸保持拜月这个动作非常久了。至于那只小的,在窝里待了一会儿后,磨蹭着就要爬到裴肆身上。 小崽子身上热乎乎的,像小火球似的。裴肆就把它放在腿上。小东西在裴肆的腿上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团成一团,便呼呼大睡。 裴肆失笑一声。这小东西还真有意思。 一连改了一个时辰的奏章,他才疲惫地放下笔,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将那只在他腿上做窝的小东西放回搭好的窝里。 他走到书桌另一边,才发现原本正在拜月的大狐狸,竟然已经闭上了眼睛。凑近点听,还能听到咕噜咕噜的打呼声。 这真是亲父子俩。打呼噜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没有打断狐狸的拜月,却见窗台风大,便拿了一件毯子盖在狐狸身上,接着转身回床’上去睡了。 清晨,月落日升。 一声鸡鸣,把拜着拜着就拜睡着的狐焰一下吵醒。他抖了抖耳朵,猛地跳起来,却发现自己被一块毯子盖着…… 狐焰来不及多思考是谁给他盖的毯子,第一时间发现他的秃了的尾巴似乎长出了一小撮雪白的毛发! 嗷呜!毛长出来了!只要再拜一段时间,他就可以长出尾巴来了!到时候就可以变成’人形了。 狐焰非常激动。抱着小崽子,直奔床’上。跳到床’上,才发现床’上是空的。 “嘤?”他诧异地掀开被子,惊恐地瞪圆了一对狐狸眼。 空的!没有人!嗷!裴肆你钻到哪里去了呀? 王福听见叫声,忙进来看,便看到在床’上翻来覆去找的大狐狸。 “哎哟,小祖宗!快下来,那是陛下的龙床!要砍头的!” 狐焰停下来,瞅着王福,就是不下来。 王福还不敢让人直接赶那狐狸走。他有眼睛,一眼就看出皇上心里肯定十分喜欢这两只狐狸,要是他现在赶走狐狸,不小心伤到狐狸,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让狐狸继续在这里闹也不行。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他最少也是挨板子。 “狐狸,听话,快下来,给你们备了好吃的东西。” 狐焰耳朵抖了抖,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王府面前,伸出爪子指了指床’上的人。 他,去哪里了? 王福先愣住,然后才恍然大悟,这狐狸是在问他皇上在哪里。哎哟,狐狸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这么通人性的狐狸,莫不是妖怪吧。 “皇上一大早就起来上早朝去了。你呀,暂时是见不到咯。”王福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把狐狸弄乱的床整理好。 “嘿,我和你说什么,你又听不……”王福一扭头,狐狸的影子早没了,他吓得一激灵,“坏菜了!那狐狸怎么又跑了?” 狐焰听说裴肆去上早朝,便循着味道出去找了。 裴肆刚早朝完毕,在御书房和瑞王说话。 瑞王见裴肆身体大好,十分高兴。 “见皇上身体痊愈,臣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掉下来了。” “要感谢皇叔这些日多加费心朝政。满朝文武,朕只相信皇叔一人。” “皇上近些日的病,可知晓了缘由?” “有些猜测,八’九不离十。”裴肆眼神微冷,巫蛊之术,朝中能有几人? 非要铲除不可。 只是国师此人,十分之邪。曾经多次庇佑百姓,因此许多人都十分崇敬国师,若轻易要将他处死,恐怕会引起民愤。因国师有许多诡计与秘法,私下里又无法轻易除掉。 父皇也曾秘密派刺客去刺杀国师,结果刺客出发前便突然暴毙。后由让强盗假装将其砍死,结果强盗的大刀却将自己的脑袋割了下来…… 裴肆相信,此人懂得许多妖法和邪术。 至于太后……太后的母族李氏一族在朝中扎根已久,若不铲除,终将养虎为患。只是扎根太深,非一日之功。况且,因是他母妃一族,若要直接铲除,也容易招来莫须有的骂名。 当然,他的名声也从来没好听过。裴肆不介意让自己的名声更难听一点儿。 外界对他的传言早就离谱到是他弑父谋朝篡位了。 裴肆将以上事情在心里略一回复,面上并不显分毫。 “那陛下的婚事?” “总之朕不可能娶芝阳郡主。”裴肆立刻道。 瑞王笑了笑说:“太后却是很喜欢芝阳郡主。念在当日芝阳郡主救陛下回来,陛下也该如此冷淡……” 裴肆扫了他一眼说:“皇叔难道相信那些乡野传闻?” “不信。”瑞王摇摇头,转而却一顿,“不过,皇上确实到了该纳妃择后的时候了。即便不是芝阳郡主,也该有个对象了。” 裴肆顿了一下,道:“朕再想想。” 二十一岁选后,原本是很平常的事情。他却始终有些不愿意。 似乎是心里缺了什么一般。 瑞王知裴肆实在没有婚配的想法,也只是说个意见。等他走后,老国丈爷李恒特来觐见。 裴肆听说他来拜见,却是丝毫都不惊讶。太后昨天闯出了那样的祸事,老国丈爷怎么会不来给女儿收拾烂摊子。 依他之见,太后这任性的脾气都是老国丈惯出来。 他只挥挥手让人放进来。 李恒今年年有七十,早已退休在家养老,平时极少出门。若不是听说太后昨天竟然直接将人送到皇帝寝宫这件蠢事,他才不会进宫讨嫌。 “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肆假笑着拉着李恒站起来,关切道:“外公快请起,外公身体可还好吗?” “多谢皇上关心。承蒙圣上,臣身体康健,一切大好。臣听闻圣上身体已大愈,不胜欢喜!” “来陪朕下一会儿棋吧。其他人棋艺都太差了,也就外公的棋不错。”裴肆说。 李恒忙过去,铺开棋盘,陪裴肆下棋。途中,他无数次想开口提起太后的事情,但屡屡找不到机会。 皇上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次次都打断他的话,有意吊着他。李恒满头大汗,着急起来,手下的棋子也下得越发混乱。 裴肆吊够了李恒,才道:“外公今天下棋怎么一直心神不定,屡屡错棋?” “回皇上,老臣心中有事。”李恒终于抓到机会,连忙开口。 裴肆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皇上,您知道的,太后自小被臣惯坏了,生性娇蛮。若她有越界举动,还望皇上能念在太后是您的生’母面上,稍微原谅些。” 裴肆面上的笑容一淡,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恒。 “爱卿为何有此言?” 李恒一张老脸也显露出一丝慌乱。他承认,他曾经是小看了这个外孙。 原本谁也没有将宝压在裴肆身上。就连他们李氏一族,和前皇后争权的时候,也只看重了裴奕。 没想到,这个被他们忽略的裴肆最后却被先帝选中,最终登上宝座。 等他们李氏来投诚时,其实已经稍微晚了。还是李恒足够识相,见机就立刻倒向裴肆,合力扳倒二皇子,否则裴肆即位以后,还有没有他们李氏一族也未可知之。 不过他年纪已老,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李氏一族未来的命运,也早交给其他人了。 只要太后不倒,那么李氏风光无限。若太后倒了,他们就是随树一起散掉的猢狲。 可太后,恰恰就是他不信任的人。 这是他亲生女儿,他比谁都要了解这个女儿的个性。刁钻蛮横性情古怪。这不,他在家养病才几天,就听到太后闯出大祸来了。 趁着皇上昏睡之时,将芝阳郡主送到房中的事,亏她做得出来! 而且,恐怕太后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恒只好苦笑着向裴肆告罪。 裴肆却笑眯眯地说:“外公说笑了,太后是朕的母后,朕难道会伤害她不成?” 李恒心道,但愿如此吧。 “至于那芝阳郡主……” 李恒忙道:“臣一定去规劝太后,将芝阳郡主送走。” “幸而爱卿要比太后明事理的多。朕是天子,朕的婚事,还没有人可以置喙。”裴肆缓缓落下一子,将李恒的一片黑子全数吃掉,“朕已有了皇后人选。此事,无须再提。” 李恒吃了一惊,连棋子都拿不稳,直接掉在棋盘上。窗外的狐焰也听不下去啦。 听了半天的墙角,只听到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虚伪的裴肆,这也就罢了。 裴肆想干嘛? 他知道皇后是什么!?皇后跟皇帝是一对,睡一张床’上的。 裴肆你个负心汉!你想娶哪个人,你不要我这只狐了吗? 怨恨的狐焰,一下从窗外跳了进来,愤怒地抓烂棋盘,把那盘棋子撒了一地。 负心汉本汉,就是你,裴肆! 可怜狐本狐,就是我啊!嘤嘤嘤。 他千里迢迢奔赴京城,只寻到一个负心汉本汉,狐有泪,狐有冤,狐不能说。嘤嘤嘤。 狐焰西子捧心状,用爪子抹眼泪。 裴肆:“……”对着李恒半天的虚伪假笑也装不出来了,就看着眼前这只笨蛋狐狸似乎在抹眼泪。 裴肆忍不住提醒一句。 “你要用手帕擦吗?” 狐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也不接住手帕,一头扎进裴肆的胸口,嘤嘤嘤哭泣起来。眼泪一下便湿透裴肆的衣裳。 湿’漉’漉的,仿佛隔着衣服,滴在裴肆的心口。 被狐狸吓得跌倒在地的李恒:“??”发生了什么?陛下胸口那一坨白胖的是什么? 一定是他脑子糊涂了。 第12章 私生崽? 李恒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仪容,然后才问道:“陛下,那是什么?” “看看,朕新养的宠物。” 裴肆将那白胖的一团毛绒绒,单手拎起来。狐焰猛地悬空,害怕地举起手抱住裴肆的手腕,双脚蹬了蹬,嘤嘤叫了两声。 裴肆不逗他了,放下狐焰,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李恒有些没想到裴肆竟然还养宠物?他养宠物干什么?难不成是要拿宠物作为泄愤的工具…… 这也说不定。 圣上喜怒无常,这样恶名在外的人,却从未传出过用宫中太监宫女做泄愤工具,殴打或者玩弄的传闻,说明他还有别的泄愤途径。 说不定就是拿宠物来泄愤的。 实在可怕。 李恒既有些怵,又有些庆幸。幸好只是一两只宠物,死了就死了吧。他和裴肆告退后,转头就去见太后了。 “父亲怎么来了?”太后多少不乐意见李恒。每次见面,都不会有好话。好歹她也是贵为太后了,父亲却总拿她当小孩管教。 “娘娘,臣若是不来,您可真是要将天都捅破了。” 太后皱了眉头:“父亲说得也未免太严重了吧。哀家岂是如此不知分寸的人。” “娘娘若是有分寸,又怎么会做出昨晚那样的事情!” 太后神色一变道:“父亲怎么就知道了?” “我怎会不知?你以后这皇宫是金城铁壁,毫无缝隙吗?皇宫那么大,早就把消息给漏出去了。”李恒很是不赞同地说,“竟然会将芝阳郡主送到皇上那里……你怎么想的?你当皇上是傻’子吗?他能暂时饶过这一次,还不是看在你是他母亲的面子上。” 太后不高兴。但蛊虫的事情是她和国师之间的秘密,却不能告诉李恒了。 “哀家只是看芝阳郡主心里欢喜,因此想撮合她和皇上罢了。让芝阳郡主亲自服侍皇上,培养些感情不是很好吗?至于皇上,何必如此对芝阳郡主态度轻慢。郡主也不差什么?” “那皇上又差什么了?”李恒快被太后的脑子气死了,天知道他这个性格乖张的女儿究竟为什么如此中意那芝阳郡主。 他看过那郡主,也不过平平而已。芝阳郡主到底给太后下了什么迷’药,让太后如此青睐对方…… “皇上今日已经亲口对我说,他有皇后的人选了。所以太后你莫要再做蠢事。皇上这是在告诫你了。” 太后还是不甘心:“可是让郡主入宫,也不耽误皇上另外娶啊!” 李恒不欲再和她多说,只想马上将芝阳郡主送走。 “芝阳郡主人呢?” “父亲,你要做什么?” “送她出京城修养一段时间。或者直接给郡主另外再婚配。二选一,太后以为?” 太后两个都不想选,只想拖延。 “这件事再谈吧。哎,父亲前日不是说想考一考奕儿的学问吗?奕儿刚做了一篇文章,不如让奕儿过来,父亲为他看看?”太后扯开话题,挥挥手就叫人去把裴奕叫来。 李恒也疼这个小外孙。和裴肆不一样,裴奕自小就嘴甜,和长辈关系都很亲密,无论是太后,还是他这个做外公的,都最疼裴奕。 至于裴肆,他自小就冷冷清清不爱说话,因此长辈也无从多关心。至于后来,裴肆登基,已为人君,他为臣子,自然更无从关心了。 裴奕匆匆拿着他做好的文章赶往太后的慈宁宫,中途轿子却是一颠,裴奕扶着窗,探出头来,恼怒道:“怎么回事?” “回王爷,不小心撞到个人。” “什么人挡在路边不走?还不快赶他离开……”他刚说完这话,就发现地上被撞了一下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小孩?皇兄未有子嗣,这宫中唯有的小孩就是…… 宫女跑出来,向裴奕道歉,然后扶起那小孩。 “小王爷,快跟信王道歉。”宫女拉了拉小孩的手,教他说话。 小孩怯怯地躲到宫女身边,只拿出一只眼睛盯着裴奕看。 小孩糯声糯气地说:“皇兄,对不起。” 小孩名叫裴莘,是裴肆最小的一个皇弟,是先皇时,曾和太后争得风头无两的琪妃所生。不过,琪妃因小产过,身体不佳,等到剩下裴莘不久后,便芳魂仙逝了。 因为裴莘年纪小,因此皇帝特别开恩,让他继续住在宫中,等年岁增长后再出宫建府。 “原来是皇六弟。”他扫了眼那宫女,指责道,“你们是怎么带六弟的?就放他在路边?万一被人冲撞了怎么办……” “是!奴婢知错了。”宫女拉着小孩走到一边,让开路,给裴奕的轿子过。 裴奕的轿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宫女长呼一口气,回头凶巴巴地对着裴莘道:“我的小祖宗,您就行行好吧,别乱跑了。再乱跑,小心被人杀掉。这皇宫里是会死人的!” 小孩就更害怕了,抓着宫女的衣服不敢放手。 裴肆虽未苛待过他这个六弟,但宫里人都会看眼色行’事。他跟六弟不算亲近,又不是一母同胞,因此宫人大多忽视他。 加上裴莘自己年纪小,不会管教下人,母族凋零,毫无靠山,在宫中越发没有存在感。 “小王爷怎么好好的跑了出去,快跟奴婢回去吧。” 裴莘不愿意走,眼神往草丛里飘。宫女不明白,便要上前看看…… 拨开草丛,什么都没有。 她还要再往前看,却被人叫住。 “春梅,还不去领今天的饭食。讨打吗?”一大太监叫住她,春梅便退了出来,去领饭食。 裴莘不愿意跟她走,要继续玩玩。春梅只好随他去,并且再三提醒。 “不要再跑到路中央去了!都是王爷,人家的王爷才是皇上正儿八经的兄弟,你这算是伪的,比不上人家真正的血亲信王尊贵。你要好好听话些,等到了年纪出宫建府,就算是熬出头了。” 裴莘乖顺地点点头。等春梅的身影不见了,他摇摇晃晃地就走到草丛深处。 再拐个弯,一个大石头上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正摊成大饼晒着太阳呢。 所谓晒太阳,狐焰美其名曰吸收日夜精华。 狐狐修炼中,勿扰。 冬日的太阳十分难得。温暖又不伤人。狐焰眯着眼睛晒太阳,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他一边晒着,一边从大石头边上拿起一根肉干放进嘴巴里嚼吧嚼吧。肉干是裴肆给的赔罪,还挺香的。 不过这点儿赔罪狐焰是看不上眼的!这根本无法抵消你要娶皇后的罪过! 狐焰踹翻棋盘,一口叼走肉干,然后揣着儿子就溜出来了。 哼,这是惩罚。今天,我要拒绝和你见面。 溜出来,狐焰便趁阳光明媚,在御花园找了个最适合晒太阳的地方享受冬日暖阳。 听见脚步声,他立刻睁开眼睛。一个矮小的人类幼崽出现在他面前。 “啊,是两只狐狐哟!”裴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狐焰。他还没见过狐狸呢,还是两只,好白好软好漂亮的狐狸哟。 狐焰坐起来,依稀觉得眼前这个幼崽有点眼熟。 像谁呢?啊,对,像裴肆! 咦?难道这是裴肆的私生崽?狐焰不确定起来,越看那人类幼崽越像裴肆的崽。 狐焰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瞪着裴莘,上下扫视。将石头上另一小团舔’着肉干的崽子抓了过来。 狐焰看一眼小白团子,看一眼裴莘。裴莘吓得连忙挺直腰板,不敢说话了。 小白团子毛绒绒一团,爪子抱着一根肉条,小’舌头舔吧舔吧。 而那个人类幼崽,唇红齿白,粉嘟嘟的,模样和裴肆有五六分相似。 多番比较下,他觉得比起自己生的这个崽子,还是眼前的人类崽子长得更像裴肆。 噫!这可不得了! 为什么他和裴肆的亲生崽子还不如人家长得像裴肆!这可如何证明是裴肆亲生的崽子哟? 狐焰着急了。 第13章 收拾东西回雪山 裴肆批改了一会儿奏章后,还是没见到两只狐狸回来,不自觉有些牵挂。 时不时抬眼看向窗外,却只见空落落的院子。至于放在桌上给狐狸准备的小零食,也没有吃过的痕迹。 王福添了茶,就见裴肆忽然站起身。 不行,他有些不放心。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两只狐狸而已,万万没有如此要紧,他却非要放在眼前亲眼看着,才能安心。 裴肆走到御花园处,忽然听见花丛中几名宫女在闲聊。 “御花园的湖里掉了个一大一小两只宠物,淹死了!噫,死得可难看了。” “捞上来了没?如果不捞上来,到了明天,水就发臭了。” “正在打捞呢。听说是一只大的带着一只小的崽子,从树上掉了下去,还不会游泳。也不知哪位贵人养的宠物……” 裴肆突然走到宫女面前,寒声问道:“在哪里?” 只是闲聊几句,谁能想到皇上会突然出现。 宫女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颤抖着指了指前面:“回陛下,在在那边的花园里……” 裴肆匆匆赶过去,心神不定,冷汗津津,心脏也像被人紧紧捏住了一般。 只是两只宠物而已,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想这样告诉自己。但内心却无法用这样的话去欺骗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对他很重要。 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如果不在了,他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办。 湖边围了许多宫人,一个太监正拿着渔网在打捞水中的东西。远远看过去,只看到一坨白色的…… “死透了,一大一小的,还带着崽呢。”围观的群众可惜地说。 裴肆心一紧,脚步沉重地也抬不起来。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后背一阵发麻……他们从来没见到皇上这么阴冷的样子。 一瞬间,所有人都理解了那些闻风丧胆的敌军。这样的皇上,着实有些可怕…… 站在前排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禀告陛下,是容太妃养的猫掉到水里了……” 裴肆冰冷的表情一下裂开,甚至有一瞬间显得很傻。 “猫?” “是,是的。容太妃非常难过,让我们打捞上来,好好安葬……” “哦。”裴肆收起情绪,淡定起来,“那就好好安葬。你去让王福从库房拿些抚恤送到容太妃宫里,说是朕的意思,让容太妃宽心,不必难过。” 当晚,容太妃莫名其妙地收到了来自皇上的突然抚恤。还是因为她的猫掉水里了?皇上什么时候,连猫咪都管了? 裴肆干巴巴地离去,一众下人战战兢兢地目送他离去,大气不敢喘一声。 “呼!吓死我了!”众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裴肆走到园子里,忽然从草丛里窜出来一只毛绒绒,直接窜到他的怀里,还用爪子挠他衣服。 裴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龙袍上绣着的金龙……好嘛,金龙已经被狐焰的爪子给挠勾丝了。龙的一只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狐焰的犬齿勾住了丝线,拔不出来,急得嘤嘤叫。 裴肆将他嘴里的丝线拿下,解救了这只笨蛋狐狸。狐狸大喘’气,气得直拍裴肆身上的这只可恶金龙。 “你去哪里了,叫朕好找……” 狐焰从他身上跳下来,拉着他的袖子,拖着裴肆往前走。裴肆被拖着,一路拖到了假山后面。只见到大石头上抱着肉干舔的小团子,以及盯着小团子看,却想摸不敢摸的小孩。 “六弟,你怎么在这里?宫人去哪里了,怎么不看着你,让你到处跑?” 裴莘见到裴肆,立刻站得笔直笔直。他有点怕自己的这位皇帝哥哥,也有些想亲近他…… 裴莘怯怯地叫了一声:“臣弟见过皇帝哥哥。春梅去拿饭食,要臣弟在这里等等她。” 咿呀!狐焰眨巴眨巴眼睛,惊呆了。原来这呆头呆脑的人类崽子是裴肆的弟弟呀。 裴肆屈腰将石头上的一小坨抱了起来,裴莘的眼睛盯着小崽子不放。小团子在哪里,他的脑袋就跟着转到哪里。 “很想摸’摸?”裴肆将小团子往前松了松。 裴莘伸出一根手指头,害羞地摸了摸,眼睛里蹦出了光芒。 “呀!好软!” 裴肆也顺手摸了摸小崽子的脑袋,毛发软的不像话。小崽子张了张嘴巴,嘤了一声。 狐焰一把抢过小崽子,不给摸了。再摸,崽的头要秃啦。 裴莘指着狐焰的尾巴小声说:“狐狐的尾巴秃了。” 狐焰大怒!愤怒地瞪着那个人类崽子。可恶,不许说他尾巴秃了。他再修炼修炼,马上就能把尾巴长回来啦。 裴肆好笑得摸了摸狐焰的脑袋。 “天色已经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皇帝哥哥,臣弟要等春梅回来。臣弟……臣弟一个人不敢回去。”裴莘红着脸说。他都八岁了,还不敢一个人回家,实在太丢人了。 裴肆只当他是胆小。不过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裴莘住的园子是有些偏僻,而且那里靠着御兽园,每日各种狼嚎虎啸。胆子小的,从园子边上经过,确实会被吓到。 春梅去领饭食还未回来,让裴莘在这里等着也不像话,好歹裴莘也是主子,连个人照看的都没有,便叫王福将裴莘送了回去。 王福知道皇上这是对小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不满意了,亲自过去敲打一番,另外还留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宫女伺’候。 春梅脸上一白,只怕自己平时慢待小王爷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幸而,王福总管似乎并无意追究此事,只是提点了她两句。 “小王爷再没有人看顾着,到底还是陛下的弟弟。” 春梅连声说是,不敢多反驳一句。 知道那人类幼崽不是裴肆的私生崽后,狐焰放心下来,胃口大好,当晚就多吃了一只鸡。 吃完鸡,狐焰对着今夜比往日更加明媚的明月修炼。 天上一轮寒月。 九霄宫里摘星阁,一白衣男子目光凉薄……国师扫了扫天上的寒月,点燃手中的符纸,将写有姓名和八字的纸人丢进火盆当中,烧得精光。 火光中,映出他的俊秀容颜。 他已历经两朝天子,却年轻得像二十多岁的人。许多人背地里都叫他老妖怪。 他冷笑了一声。老妖怪就老妖怪,谁不羡慕他呢。恨他却杀不成他,还想成为他。 前头一个皇帝,就极想要他的驻颜之术,为此甚至不惜和他做交易。 然后只是为他做了嫁衣裳,反成了他驻颜的养分。 只是这个新帝,实在太难控制了。不如另换一个新的更容易成为他的工具。 人帝有真龙血脉,他无法接近,只能控制外物,以真龙之血温养己身。 迟早有一天……真正的龙才能归位。 火盆之中,纸人已逐渐烧为灰烬。烧尽之前,依稀可以见到一个裴字。 裴奕拿了他的文章,得到外公的夸奖,心里尤其高兴。转头,母后赏了他两串沉香木。 “这是母后特地在寺里求的,可以安神凝心。十分有效。” 裴奕接了镯子,便戴在手上,果然感觉到精神一阵清爽。裴奕十分喜欢这串沉香木。 可他一个人,何必要戴两串呢。裴奕拿了好东西,巴巴地就拿过来想献给他哥哥。 裴肆没见过裴奕这么没出息的人:“好没出息。不过是一个沉香木镯子就这么高兴,朕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裴奕道:“皇兄,臣弟是想着您,才来献宝呢。” 他举起手来,晃了晃手里的镯子,显摆。 “哎,皇兄,当初法华寺的那串护身的镯子,皇兄怎么没有戴呢?” 裴肆想起那串镯子摇摇头。大狐狸很讨厌他那只镯子,不让他戴。况且,他身体也大好了,不必再戴这些。 “那就戴臣弟的这只。可有用了。香味很好闻。我自从戴上这只镯子,就感觉自己耳聪目明,神清气爽……” 裴肆不信。一只镯子而已,有那么神奇嘛。他随意地拿了起来,忽然眼神变了。 “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裴奕怕裴肆听说母后只赏给他一个人,却没有想起皇兄,心里泛酸,就说是自己在民间买的。 裴肆哦了一声,木木地戴上了那串沉香木。 摘星阁里,国师俊秀的脸上笑得也有几分痴狂起来…… 狐焰修炼几天后,发现自己的尾巴上的毛毛长得越来越好。可这几日,他却没有见过裴肆。 好奇怪。裴肆既没有回寝宫睡,也不在御书房。 只不过,转天却听见到处都在传皇帝采选秀女的事情。 狐焰听罢,连烧鸡也不吃了。拎着崽子从皇宫的屋顶,一座一座翻过去。 果然看见,其中一个院子里,站着无数身着彩衣的秀女。狐焰呆住,连手里的崽子都顾不得。啪嗒一下,小崽子掉了下去,砸在瓦片上,发出砰的一声。 引来底下人的围观。 狐焰忙抱住小崽子,蹲了下来躲起来。 教养嬷嬷抬头看了一眼,继续看向眼前的这批秀女。这是自新帝登基后,第一批要入宫的秀女,而且时间忽然来得这么急……许多京城的小姐佳人都还没来得,只匆匆凑了一批人,送进后采选。 狐焰气得跺脚。他明天就把崽子送还给裴肆,回雪山!这京城他不待了! 第14章 狐焰想离开了 狐焰气鼓鼓,捏捏崽崽的脸颊。 不要裴肆了。裴肆是个坏人。 狐焰一呲溜,追着那个采选嬷嬷进了院子里,趁着那个嬷嬷转头的时机,从窗户一跃跳起,跳到了房梁上。 只留了一条尾巴晃悠晃悠地悬空挂着。嬷嬷从里间走出来,狐焰飞快将尾巴收回去。 嬷嬷疑惑地对着小宫女道:“你可听见了什么怪声?” 小宫女摇摇头。什么也没听到。 嬷嬷四处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便指使小宫女把画册全抱过来,事先检查了一遍画册是否有问题,然后分门别类放进箱子里。 “嬷嬷,这张的画像是不是画的有点问题,这里鼻子都是歪的。”小宫女拿起一幅画道。 嬷嬷看了下面的名字道:“不必管她。这是御史中丞家的千金。御史中丞夫人少与太后娘娘不合,因此故意画丑,不愿其在皇上面前露脸。” 小宫女明白了,点点头。接着又一一检查了几张,将家世好有背景的放在更显眼的位置,画像也更精致美丽。 “这是太后娘娘的远亲,放在最上面,皇上一眼就能看到。这是丞相大人的表侄女,也要小心……都检查过了?” “嬷嬷,都没有问题。”小宫女道。 “那就把盖子盖上吧,待会会有执笔大人来接收这些箱子。” 见什么事都没有,嬷嬷便带着小宫女离去了。 狐焰等嬷嬷前脚出门,后脚就从房梁上跳下来。他放下崽子,打开箱子,翻开那堆画册来看,越看越生气。 “什么嘛,也不过如此。和裴肆比起来差远了!”狐焰吊着眼睛不屑道,实际酸得要命。 狐焰气鼓鼓地在画册上留下自己的爪印,又抓起崽崽的小爪子也在画册上盖了个爪印。 一个不够,又盖一个,最后满张纸留满了一只只梅花似的爪子印。 屋外来了人,狐焰躲不了,直接藏进了箱子里面,把盖子一盖,躲了进去。 嬷嬷带着掌印进来,掌印逐一打开箱子检查,在最后一箱停下。 “这是什么?”掌印忽然道。 狐焰抱紧崽子,不会被发现了吧。 掌印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卷画。那是被狐焰不小心翻出去的。 “怎么掉了一份,大概是不小心吧。”嬷嬷随口解释,并往掌印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掌印点点头,道:“没什么问题了,抬起来送到御书房。” 说着,他就将所有的箱子一并带走,并没有发现异样。 其中一箱子画册有些重。抬箱子的二人,一开始以为箱子比较轻,猛地抬起,才发现要比别的几箱稍微重些。 “小心点,别摔了!这些画册都是要送给皇上过目的,弄坏了,小心你们脑袋。”掌印太监捏着嗓子,敲打众人。 画册送到了总管王福手里,由他再递到皇帝面前。 裴肆看着王福带人搬了一大箱子画册,有些莫名。 “王福,你做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裴肆放下笔,好奇。 “回皇上,这些是今年秀女的画像呀。你是否要现在过目。”王福笑着说。 裴肆一怔,并不愿意看那些画册,但行动却驱使他让人打开箱子。 “那就看看吧。” 狐焰和崽崽在箱子里面,被颠簸得七荤八素,两眼冒金星。一堆画册压在两狐身上,两人则被压到了最底层。 王福让人打开那些画册,裴肆兴致了了地随手打开一张画册,略有惊讶。 王福察言观色,一直注意着裴肆的表情,见皇帝忽然惊讶,还以为是看到了什么大美人又或者是太磕碜吓坏了。 他低头也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向画册,只见到原本应该画着美人的画上此时全是大大小小的爪印。 !这些该死的,怎么办事的?东西送上来之前都不会仔细检查一遍,这样就送过来?王福一边怒骂底下办事的人检查不仔细,一边向皇帝告罪。 王福说了一会儿后,感觉皇上好像也没那么生气,反而盯着那些爪印,笑了一声。 噫?皇上怎么笑了? 难道是气疯了不成? 裴肆打开了每一本画册,发现每一本上面都是各种爪子印。 哗啦一声,箱子里的画突然被掀了起来,一只毛绒绒的白狐狸抖了抖被压扁的毛发,拽着小崽子跳了出来。 王福立刻意识到这些爪子印肯定就是这一大一小的杰作了。 “是你弄坏的?”裴肆低头对狐狸说。 狐焰点点头,用爪子拍了拍画册,啪,啪拍得直响。 “你可知这是大罪?要杀头的。” 狐焰瞪大眼睛委屈巴巴,什么?你还要杀我头!黑心的没良心的负心汉!嘤嘤嘤。 狐焰爪子捂脸哭泣。 “说你两句就哭了。别哭了。”裴肆又温声道,“不会要你的头。” 反正王福觉得皇帝疯了,一个人对着狐狸讲话。 狐焰不听,继续嘤嘤嘤。 裴肆便要拿手帕,但身上没有帕子,最后用龙袍的袖子给对方擦眼泪。 狐焰打了个喷嚏,不太喜欢裴肆袖子上的味道,好奇怪啊,跟以前的味道不太一样…… 他想再仔细嗅一嗅,裴肆却突然脸色一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累了,要休息。 狐焰不知道裴肆怎么好端端的累了。 裴肆拍了拍狐焰的脑袋,神色莫名,然后就进了里间。 王福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只狐狸,按理说,弄坏了东西肯定要责罚的,但皇上显然没有责罚的意思,看样子还是宠着这两只动物的。 宫里的规矩,只要是主子宠爱的,即使是只蛐蛐,也比不受宠的人精贵。 既然皇上没说要罚,他也不敢做主,只打发人将那些画册送回,再让画师重新画一份。 狐焰抱着崽崽,无助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搬运箱子,据他们的意思是会再画一份。 也就是他做的都是无用功,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忽然觉得这深宫里有些冷。裴肆有些阴晴不定。 这个地方一点儿都不好玩,不如他的雪山。 狐焰想要等尾巴一长出来,就离开了。 至于崽崽……雪山太冷了,不适合这个有人类血脉的娇。弱崽崽生活。或许他也应该把崽崽留给对方,自己一只狐走好了。 第15章 我们是夫妻呀 天暖了没有两天,这天又罕见地下了雪。 虽然前几日已经有春暖花开的迹象,但冷不丁的倒春寒,还是叫人手冷脚冷心头也疼。 裴肆想起那一大一小狐狸。那个窝恐怕不够暖和吧。裴肆便又让王福另外准备了一个垫着厚厚鸭绒的窝。外面缝了两只垂下来的兔耳朵,扯一下耳朵,就会弹一下。 小狐狸崽子估计是刚长牙齿,因此总是见到东西就喜欢咬它两下,这个足够它咬着玩了。裴肆心里惦记着,却没见到惦记的一大一小。 王福一进来,就看到裴肆在上上下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皇上,您找什么呢?让奴婢来找吧。” “我找那两只狐狸。也不知道今天躲到哪里去了。”裴肆打开衣箱,小的那只平时不爱在在窝里睡,总爱趴在衣服堆里打鼾。 但今天的衣箱里也没有见到。裴肆拿起那件平时被充当了垫子的袍子,黄色的缎子上面沾了一些白色的绒毛。 风一吹,便落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裴肆放下衣服,扫见王福手里拿着个册子,随口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是太后筛选过一遍后的秀女名册,您要过目吗?” 裴肆兴致缺缺,又是这种无聊的东西,摆摆手,不愿多看。 王福心知裴肆对这个兴趣不大,也不再多言,免得触了皇上霉头。 “等等。先放那里,如果太后问起,就说我已经过目了,对这几个非常满意。” 裴肆翻开名册,随便点了几个人名。实际上他甚至没注意那几个名字都是谁是谁。 王福点点头,便说好。果然,过了不多时,王福就被太后叫住。 太后捻了颗梅子放进嘴里,明明已年近四十,看起来却和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一样娇。媚。 “皇上可有看准的?” 王福便将裴肆点的名字一一报上去,太后说不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只淡淡地点点头,等王福一走,脸色立刻一变。 不管是哪个人,她都看不上。 她这辈子,偏要让芝阳郡主做到皇后的位置,否则她死都不甘心…… 怎可让那贱种做到如今这位高权重的位置上…… 可恶,老天不公平,那贱种如何有这好命…… 下雪了。狐焰跳上屋顶,在柔软的雪堆上踩出了一只只漂亮的爪印。 这样的雪天,有些雪山的味道了。他趴在雪堆上,雪白的尾巴一扫一扫,扫起一阵阵的雪花沫子。 崽崽抓住狐焰的尾巴,从狐焰的头上一路顺着毛滑到尾巴,啪嗒,又顺着水滑到瓦片上…… 快要滑下去的时候,狐焰尾巴一卷,将崽崽卷了回来,放到自己的身上。 它的尾巴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真不想走啊。 也不想把崽崽送给裴肆养。不过这儿可比他的雪山要暖和多了。有人伺候,有温暖的窝,还有香喷喷的蛋羹…… 崽崽每天都要喝奶。香喷喷的,连他也愿意多喝一碗。 哪像他,只会水煮肉块和水煮肉块的汤。 狐焰抓着崽崽,摸摸他的脑袋问道:“宝贝儿,你要那个爹吗?” 崽崽咔嘣脆地点点头。 狐焰便决定了。大尾巴一扫,一堆雪从檐上落下去,掉在廊下,砸了路人一脑袋。 狐焰抓着崽子,呲溜一下就窜了出去。崽崽就交给裴肆吧。 它是一只有人类血脉的狐,跟着自己过不好狐狸的生活。 雪越下越大,裴肆一直开着窗,风呼呼地卷着雪片往里灌,他有些冷,微微拢了拢衣服,手腕上是一条锗红色的沉香木珠子。 他把狐狸的窝,往暖炉的方向挪了一下,担忧地看着和风缠绵的雪花。 忽然,大门吱呀一下被风吹开,重重地砸在墙上,发出剧烈的砰的一声。 却不见有人去关上,就连王福也没有来。 裴肆觉得奇怪,起身向寝殿外走去,只见整个宫中的下人全部都歪七倒八地横躺在地上…… 该死的! 他刚要叫侍卫,忽然扫到檐廊外的风雪中,隐隐约约有个身影,看不明白。 他拿起挂在墙上的一只灯笼,提着灯笼走到廊下。 那身影转过来,却是个皮肤雪白眉眼精致的少年,手里还抱着一只他十分眼熟的小狐狸崽子。 裴肆的第一想法是这少年偷了小狐狸。 第二才意识到眼前这少年甚至是一。丝。不。挂地站在风雪中,且脸上没有半点羞耻,也不怕冷。 见到裴肆出来,那少年甚至还举着小崽子向他晃了晃,大摇大摆地把自己展露无遗。 “呀!裴肆!你的崽子,我还给你!”狐焰把崽子往裴肆怀里一塞。 至于没穿衣服什么的,他才不在意。他又不是没有毛~ 才不像人类那样,无病呻吟! 人类就没有自己的毛吗?还要穿上一层别人的假皮! “你为什么不要呀,你看他。多乖。”狐焰献宝似的在裴肆面前晃了晃崽子,重点指出崽子很好养,每天喂点奶就可以了。 “你不要他吗。” 狐焰眼巴巴地看着他,和怀里的小崽子一样湿漉漉的眼睛, 裴肆沉默了一下,无奈地让他进来。 狐焰不动,大有裴肆不接住崽子他就站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裴肆只好接过崽子,崽子乖顺地舔~舔裴肆。 宝宝有好几天没见过裴肆啦,正是黏人得不行的时候,亲昵地蹭蹭又蹭蹭。 蹭的裴肆冷硬的心脏都快软成一泡温水了。见他仍然光着,虽像是不冷的样子,仍是有些不忍心,接着脱下自己身上的明黄色绣着金龙的袍子批到对方身上。 他不知道这上面的五爪金龙代表着什么意思,并非谁都可以穿的。 狐焰还不乐意。他才不要穿假皮。 “快穿上。听话。”裴肆强硬地给狐焰披上了。 “好吧。” 狐焰努了努嘴巴,从地上昏倒的人身上轻快地跳过去。 王福似乎有清醒迹象,狐焰又一爪子把对方拍晕了。 很好,打晕宫女和太监们的罪魁祸首也找到了。就是眼前这个少年没错了。 一直把人带到最温暖的里间,裴肆才停下,转头看向那个漂亮得像山中精灵的少年。 “你是谁?” 狐焰扁了扁嘴巴,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果然把他都给忘了。 “我……我是你……”狐焰口拙嘴笨的,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最后想到人间拜过堂的两人怎么称呼。 “我们是夫妻呀!” 第16章 孩子给你,我走啦! “因为我们是夫妻呀!我们拜过堂,成过亲,还……还有了崽子。” 狐焰亮晶晶的眼睛,脸上露出微微薄红,他期待地看着裴肆。 “裴肆,你说说话呀!” 裴肆只是震惊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来抱抱他,狐焰就不高兴了。 “朕不记得了。”最终裴肆只是抱歉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是真的什么印象都没有了。对于眼前的漂亮少年,对于他说的成亲拜堂……换做其他人,裴肆已经把人直接打入大牢,但眼前的少年讲得那么真挚,裴肆心里有几分不舍。 明明他也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 “你竟然不记得了!真是气死我啦!你把儿子还给我!裴肆,我要被你气死啦。” 狐焰心里酸得一塌糊涂,气鼓鼓地把崽子抢了回去,举着崽子给狐焰看。 “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宝宝啊!我认的字不多,还没有给宝宝取名字。你不要我,也不要宝宝了吗?”狐焰着急地抓着裴肆的胳膊。 裴肆沉默许久。他的人生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被不知名的少年找上门还说有了他的崽子,还是只狐狸…… 他得冷静一下。 他想他已经给这个少年给予了最大的容忍了,换做任何一个人不要说抓着他胳膊,恐怕还没有近身前就已经被他踢了出去,何况而让对方直呼其名。 他想自己大概可能是真的认识这个漂亮少年。但是,裴肆不能完全肯定。 这也有可能是陷阱。国师设下的?还是太后?亦或者是其他人…… 他不相信任何人。朝前和后宫,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百分百相信的。 他步履维艰,自幼就没有任何人做他的依仗,他谁也不敢信。七岁那年,他吃了有毒的酥酪,差点被毒死了。 那份酥酪是他的母后端给他吃的。 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你先冷静一下……”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狐焰看出裴肆的几分怀疑,“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你看看我,我多可爱。我是你最爱的狐狐呀。” “不是的。”裴肆下意识否认,尽力去安抚眼前的少年,“朕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消化,毕竟这件事非常离奇。” 狐焰怀疑地瞪着裴肆。 “真的?你相信我?” “嗯。”裴肆安抚住狐焰,循循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狐焰呀。是你给我取的名字,你也不记得了嘛?你说我这里有撮毛颜色和火焰一样……”狐焰跳到裴肆的腿上,一下变回狐狸的模样,指了指自己头顶的一小撮红毛。 他变回狐狸后,宽大的袍子一下子将他整只狐都盖住。狐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柔软的袍子里钻了出来。 小崽子找不到方向,还是狐焰从里面把他给拽了出现。狐焰抬起头,用下巴蹭蹭裴肆的胸前。 这是只狐妖吗? 裴肆的心里是略微有些震惊的。不过,也只震惊了一瞬。 裴肆的震惊也只有一瞬。国师就有些妖邪气在的,也不知是活了多少岁的老妖怪。若非如此,也不会从他的父皇那辈也拿国师没办法。 杀不了,又必须继续用对方…… 说来奇怪,国师看起来又不是想让他死。裴肆一直都捉摸不透的国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总拿些不上不下的小玩意来骚扰,实在是个无聊的家伙。 他自然是有些怀疑这狐妖也是国师派来的。 但这狐狸看起来实在呆头呆脑的。他下意识就抬手挠了挠狐焰的下巴,舒服得狐焰眼睛都眯了起来享受。 崽崽无爹关心,着急地找起存在感,两颗小犬牙一口叼’住裴肆手上的串珠,珠绳一下子就被咬断了。 珠子撒了一地。 崽崽看到珠珠,跳下去,去追那些小珠子…… 狐焰睁开一只眼睛,看见那一地的珠子。他最讨厌这种珠子了,不过这回的珠子味道倒是没以前那些难闻。 裴肆竟然能看出来狐焰的毛脸上在想什么。 “这串珠子是朕自己的。”不是太后的那只,不是法华寺的那只,也不是裴奕给他的那只…… 裴肆不相信别人。包括表面上和他关系最好的裴奕。 狐焰变回人形,恰到就坐到裴肆的腿上。他不怕羞,大喇喇地就敞开着,露给裴肆看。 裴肆脸上微微一热,把衣服继续给狐焰披上了。遮得严严实实。 “想起来了吗?我呀,是我呀,我是狐焰呀!狐焰是你最爱的狐狐!”狐焰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盯着裴肆看。 裴肆什么都没有想起。但他对眼前这个少年非常有好感。如果这是国师给他设下的陷阱,他不得不说,这恐怕是国师最成功的一次。 除了眼前这个少年,他从未有过哪怕一次心动。 但眼前这个漂亮少年,就像是哪哪都在他心坎上长着的。这个人,太符合他的喜好了。 如果换做一个情况,他一定会把这个人留下来。 但裴肆不准备欺骗对方。狐焰的眼睛尤其漂亮,盯着人的时候,满满都是信任,似乎全心全眼都只有你一个。 “抱歉。”裴肆是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他真的想不起来。 当他说出抱歉的时候,眼前的少年明显变得很难过。 裴肆很抱歉,但他莫名不愿意欺骗眼前这个少年。 “朕真的想不起来。但是……” “别但是了!我不要听。”狐焰气呼呼地咬了一口裴肆的脸颊。 裴肆一愣,没躲开狐焰这亲密的举动。他摸了摸被咬过的地方,震惊的不是狐焰这大胆的举动,而是那莫名熟悉的感觉…… 他绝对不是第一次被狐焰这样咬在脸颊上。 “这回我真是要被你气死啦,裴肆!不行,我忍不了。崽子留给你一个人养,养瘦了我找你算账。我走啦,你好好反省一下吧!” 狐焰刺溜一声,变回狐狸,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钻进那片茫茫的大雪之中。 追着珠子玩的小崽子猛地停下来,吐出嘴里的珠子。哎呀,阿爸怎么没有了!他追着狐焰往外跑,裴肆也追了出去。 只见一片白雪茫茫,已不见了那只漂亮的狐妖。 小崽子急了,咬了咬裴肆的鞋子。 阿爸,阿爸不见啦,呜呜呜。 第17章 小崽子尿裴肆身上了 狐焰一气之下就跑出了宫。今夜的京城,风大雪大,比狐焰下山那一次还要狂放。 他站在紫禁城朱红色的高墙上,回头遥望了一眼深宫的无尽灯火,最后跳下城墙,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裴肆将着急就往雪地里跑的小崽子逮了回来,擦掉它身上的雪花,最后塞到自己怀里。 小崽子探出个脑袋,要下来,固执地扒拉裴肆的衣服。 没有亲爹在身边的小崽子,他很害怕。 虽然眼前这个人的味道,闻起来也是他爹。但是小崽子毕竟是狐焰从小带大的,自然更亲近狐焰。 这是小崽子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和狐焰分开。 他很怕生。 裴肆摸了摸小崽子的脑袋,安抚它,然后叫醒倒地的那一群。 王福晕乎乎地站起来,感觉脖子好痛,半晌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打晕了。 王福叫出声! “不好!皇上!来人快护驾!护驾!” “朕没事。别嚎了。” 声音从他身后出来,王福猛地回头,就看到裴肆平安无事地坐在他身后,正逗着那只小的狐狸。 王福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皇上能在宫里头出事,他们就全完蛋了。 不过,在宫里还被人打晕,这本身就是他们的罪过,众人跪下来求责罚。 裴肆捻了一根肉干喂小崽子,半晌才看向害怕得发抖的众人。 “今天这件事不要外传。如果朕从任何人的口中得知了今晚的事情……”裴肆没有说以下的话,只是低头继续喂那只毛绒绒的小东西。 小东西抱着肉干啃个不停。有了东西吃,它总算不想着找狐焰了。 其余人下去,宫中加强巡逻,谁也不敢再松懈半分。王福更是战战兢兢后怕不已。 打晕他的刺客也太可怕了,竟然能在宫中为非作歹,出入如常。 可怕如斯! 幸好皇上没有什么事。咦?王福端了茶送去,不经意间扫到了裴肆脸颊上的一个牙印。 狐焰咬得重,那牙印还在。惊得王福差点拿不住水杯,把自己给烫了一下。 “嘤?”小崽子被吓住了,啪嗒一下,把嘴里的肉干掉了下来。 王福跪下来道:“奴婢有错,求皇上赎罪。”一边又庆幸,还好烫的人是自己,如果那杯水倒在皇上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水没有倒在裴肆身上,却有几滴贱到了小崽子身上的毛毛身上。 裴肆小心擦掉水滴,捡起掉在他衣服上的肉干。肉干被小崽子咬得都是口水印,湿漉漉的。 小崽子还想咬,裴肆捡起来放在桌上,不再让他咬了。 小崽子没东西咬,只好开始咬裴肆衣服。他尤其爱咬那只金线绣的金龙。 裴肆任他咬去,半晌才抬起头看向已经战战兢兢的王福了。 “王福,你这几日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裴肆很不满意王福,“这几日也别在朕面前当差了。回去休息几日,朕看你是年纪大了,是不是想要退休了?” 王福心中一凉。争着想在皇上面前露脸的人可多着!哪一个不嫉妒他在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在皇上跟前伺候着了。 若不是他早早就在皇上身边,否则哪有轮到他做敬事房总管的时候。若他这一休息,就有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再上来了。 想踩着他上位的人多着呢。 但王福不能拒绝。拒绝会让皇上不高兴,他只好说自己这几日身体不适,明儿再另外挑选称心的人伺候皇上。 裴肆点点头,不再多言,只让王福去御膳房端一碗蛋羹来。 小崽子被金线勾了牙,不乐意咬了,又去咬裴肆手里的扳指。 连他手里的翡翠扳指都想吞了,可见是饿了。 “小东西怕是饿了。让人弄点能吃的来,别弄太多,它肚子不大,吃不了多少。” 自从宫里头有这俩宝贝疙瘩出现,御膳房早就日日准备着适合狐狸的吃食了。王福飞快就端来一碗蛋羹。 小东西是真的饿极了,那蛋羹还很烫,就迫不及待地舔去。裴肆飞快捏住小东西嘴巴,眼神示意王福拿来晾凉。 没东西吃,小崽子只能不停地舔着裴肆的手心,舔得裴肆一手的口水,湿。答答的。 若换作别的时候,裴肆哪忍受得了这顿口水糊手心,这时竟然也忍下来。 等到蛋羹凉了以后,就把小崽子放在桌上,小崽子一头扎进碗里开始舔。 王福知道裴肆爱干净,立刻端了温水来。裴肆洗干净手,一边擦干一边回头看桌子上吃得像小猪刨食似的小东西。 小东西还留了一碗底不吃,然后把碗底的一口留给裴肆。 裴肆疑惑道:“给朕吃的?” 小东西点点头。他是孝顺宝宝,要留给亲爹爹吃! “不用了,你吃。” 好吧,爹不吃,他自己吃。 小崽子吃饱了,摊成一张大饼。裴肆抱起来,摸摸小肚子,毛绒绒的小肚子已经圆鼓鼓的了。 “看来是真的饱了。” 王福收拾了碗,终于问出他疑惑很久的问题了。 “咦?皇上,那大的那只呢?厨房里给大的准备的肉也做好了。” 裴肆面上一冷,捏了捏小崽子的小肚子。 “跑了,丢下崽子就跑了。” 王福啊了一声?还有这样的啊,那大狐狸是预备着把小狐狸丢给宫里养啊。 小崽子第一次晚上没有跟爸爸一起睡,总是嘤嘤嘤叫着找阿爸。 裴肆没办法,只好把小东西抱到床上,跟他一起睡。 小崽子在被子里滚了一会儿,终于累得呼呼大睡。 早起上早朝,裴肆自从登基以来,终于第一次迟到了。 满朝文武都议论纷纷地猜测皇上今天迟到的原因是什么。 有说皇上太累了,睡过头的。也有说皇上会不会是春宵苦短宠爱美人了。 一向正直不结党营私尤其崇拜皇上的顺天府尹何顺大人怒气冲冲地对着几人骂道:“胡说什么,圣上是明君,怎么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迟到。一定是有紧急的特殊情况。” 过了一会儿,王福终于给外面久等的众人递了消息。 众人表示理解。 等等? 皇上因为洗澡迟到了? 皇上大清早起来洗了一个多时辰的澡了? 王福:保持微笑。 是的,皇上还在洗澡。因为那只小东西它尿了! 直接尿在皇上身上!把皇上尿醒了! 爱干净的裴肆到现在还在浴池里泡澡,他觉得自己现在满身都是尿臭味。一刻也无法忍受。 然后罪魁祸首还在水里追着玩具木头小鸭子玩得贼高兴。 裴肆臭着脸换了衣服,把洗干净的小崽子从水里捞出来,擦干净塞怀里。 “必须把你亲爹找回来。”裴肆捏了捏小崽子的爪子,无奈极了。 第18章 偷鸡贼 裴肆沐浴过后,终于容光焕发地坐上那金色宝座之上。朝臣们立时停止了小声议论,一个比一个站得还笔直,胆子大的悄悄地用余光飞快从裴肆身上扫过。 见他脸色依旧很臭,忙压下头。 完蛋,皇上今天的脸色比平时看着还臭。 “诸位爱卿,平身吧。”裴肆拍拍椅背,示意众人有事启奏,没事早点退朝。他的胸口鼓鼓囊囊的,小崽子就塞在衣服里睡觉。 “臣有本要奏。”何顺突然站出来道,“臣要参国舅爷安平侯大人一本。” 国舅爷李永当即冷汗都从头上冒了下来。何顺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嘴巴比那几个言官还多! 他忙不迭地喊冤:“皇上,何大人无故冤枉微臣,请陛下明鉴……” 裴肆似乎并没有偏心任何人,只是不紧不慢地看了看国舅爷道:“急什么,国舅爷不妨先听听何顺怎么说的。” “是……”国舅爷恨恨地退了一步,看何顺的眼睛简直想把对方生吃了。 裴肆像没有看出这些似的,脸上总是生不出半点儿情绪。 何顺正了正声,中气十足地道:“国舅爷身为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原本应该为皇上排忧解难,却纵容其妻族欺男霸女侵占乡亲家田……共十数条。请陛下过目。” 王福便下去接过何顺递来的折子双手捧着送到裴肆手中,裴肆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 这短暂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般,变得极为漫长,国舅爷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了。 那些大大小小的事,要说假绝对不假,十件有八件肯定是真的。若要全部计较过去,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好在有一点,到底不是他亲自犯下的。可大可小,全凭皇上怎么罚。 过了许久,裴肆放下折子,看向李永。明明只是随意的一眼,仿佛就将李永钉死在那里。 “你怎么说?” 李永忙跪地辩解:“这些事微臣并不知情呀。微臣的妻族做下如此卑劣之事,臣也尤其憎恨不已。微臣之前不知,如今知晓,回去之后,定要狠狠处置绝不姑息……” 与李永交好的人也相继求情。总之扣死了李永不知情。 李永心狠起来干脆道:“陛下,微臣回去就将贱内休掉,断绝关系,以免脏了李家门楣,甚至致使太后娘娘也因此蒙羞。” 李永一说便很是激动,甚至搬出太后大旗,死也不能让祸端波及到李氏一族。 裴肆心中嗤笑一声,这还没怎么样,就抛妻弃子准备甩手不管了,还真是干脆了事啊。 裴肆不冷不淡地说:“休不休妻那是你的私事,不必放到朝堂来说。朕不想听。” 李永脸上顿时一红,懦懦不敢言。裴奕看了半天,出来给李永求情。 李永是他亲舅舅,从小到大都特别疼他。眼看皇兄似乎要重罚舅舅,裴奕自然心急。 “皇兄……” 裴奕的皇兄刚一出口,裴肆就看了过来,给了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裴奕心里砰砰跳,不知为何,明明这目光似乎很和善,却让他很是惶恐。 但何顺立刻揪住了他话中的毛病。 “信王爷,朝堂之中只有君君臣臣之分,不是只顾葭莩之情的地方。” 裴奕面上微微薄红。何顺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朝堂之上只有皇上,没有什么皇兄,另一个是告诫他别想打亲情牌求皇上原谅国舅爷。 裴奕只好改了口道:“皇上,微臣并非徇私情才为国舅爷求情。而是那些事实在和国舅爷无关。若也要因此累及国舅爷,未免会让人觉得法外无情,过于冷血苛刻了。” 好家伙,一众大臣倒吸一口凉气。裴奕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不就是说皇上冷血苛刻吗? 虽然事实是那样没错,那谁也没有直接指出来的啊!你倒是胆子大,直接就大声说出来。也就仗着皇上一直宠着你这个亲弟弟吧。 裴肆一句话没说,底下的臣子们更不敢说。诡异的沉默蔓延了整个大堂。 直到一声嘤咛声打断了这冰冷如似冰窟的气氛。 “嘤嘤。”小崽子睡醒了,从裴肆的怀里钻出个小小的脑袋来。他睁开眼,没看到他最爱的阿爸,眼前是一排排黑脑袋的人。 小崽子扁了扁嘴,开始哼哼唧唧。他饿啦! 小崽子急着要出来找东西吃,从衣领里爬了出来,脚步不稳,咕噜咕噜地就从领口滚了下来。幸好裴肆接住了,没让小崽子滚到地上来。 不过就算这样,小崽子也滚晕了。 头朝下地倒在裴肆的腿上,疑惑地嘤了一声。 朝堂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裴肆镇定地扶稳小崽子,让王福端了一碗奶过来。 接着,众人听到了嘚吧嘚吧喝奶的声音。可把众人好奇坏了!想抬头偷看一眼,却又不敢。生怕看多了,被皇上不高兴就砍了脑袋。 “还有别的事吗?”裴肆略过众人吵了半天的问题问道。 静悄悄的。 众人在心里揣摩皇上这个意思。这是要放过国舅爷一马的意思?没人动。 裴肆笑了一声:“谁犯的罪,该谁受罚不是?所有犯案者是否已归罪?” 何顺回答:“回皇上的话,犯人已全部押入大牢。” “那就原本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何顺得了准,知道这是皇上要他大胆地去秉公办理的意思,同时也顾及了国舅爷。 当然也是为了堵住国舅爷的嘴。既然已经保住了自己,他再开口为妻族求情已经没用了。 何顺仍然有些不甘心。裴肆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何顺当即明白。皇上这是嫌证据不够确凿啊。 这种程度的罪证还不够。还不能够直接将国舅爷一击必杀…… “没什么事,那就退朝吧。”裴肆捏了捏小崽子的小肚子,淡淡地说道,“哦,何顺你留下。” 何顺被单独留下,独自见证皇上小心喂着一只小狐狸,更令他觉得惊悚。 天呐。这还是皇上吗?何顺眼睛都直了,看着皇上小心地给喝得满脸都是奶汁的小狐狸擦脸。 王福目不斜视地将小狐狸的碗收拾走。 这几日皇上不需要他在面前当差了,不过仍然有一件事是归他负责。那就是小狐狸的食物。 这让王福稍微有几分安心。说明皇上并没有厌弃他。皇上最近最喜欢的可就是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了。 一直矮王福一头的李贵难得有在皇上跟前服侍的机会,得意地从王福面前走过去。迟早他要把王福直接赶出皇宫! 何顺被叫到御书房等了半天,也不见皇上有什么吩咐,只看道皇上在喂小狐狸。 他终于等不住,开了口。 “皇上传唤微臣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臣去做吗?” “是有这么一件事。”裴肆终于抬起头,看向何顺,“朕要找一个人。” 人?什么人?何顺百思不得其解。 裴肆说不清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朕要找的是一个少年。名字叫狐焰。”他拉了拉铃,今日当差的李贵忙进来给皇上磨墨。 裴肆提起笔来,飞快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少年的画像。 眉目如画,精致得像山中的精灵。 画罢,裴肆拿着笔,也在发怔。他明明只是那天雪夜里见过一次,却将这个少年记得如此深刻,连他耳根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这个少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他是不了解的一样。 裴肆对着画发愣。一只狐在桌上玩耍的小崽子注意到了裴肆画出来的狐焰,当即兴奋地就要上去蹭蹭。 是阿爸呀!蹭蹭蹭蹭! 裴肆无奈地将小崽子抓起来。小崽子悬空摇晃着四条腿’儿。干嘛不让宝宝亲’亲阿爸呀! “就是这个人。务必要为朕找到他。”裴肆特别提醒,“不能让人知道是朕在找他,尤其是国师和太后,你明白吗?” 何顺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皇上尤其对国师和太后戒备。因他不是国师和太后的人,皇上才会重用他。 况且皇上还特别提醒了,他更要小心谨慎。 何顺说:“这是臣办的案子要捉拿的人,绝对不会惊动国师和太后。” 裴肆点点头,最后又不放心地说:“记得,千万不能伤他分。要小心温柔地请他来,若他少了半根头发,朕唯你是问!” 何顺半晌还是很好奇,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裴肆摇摇头。他想不起来。但……他能一口气将少年画出来,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吧。 狐焰出了宫,天又冷,他出门的时候,又忘记吃什么东西,肚子没过一会儿就咕咕叫了。 狐焰习惯性地就像以前在雪山的时候去打猎。 不过这个季节的猎物不多呀。狐焰发愁。 不过,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怎么的,他竟然发现了一群特别肥的鸡!京城的猎物如此丰盛?不管了,狐狐饿了。 他眼冒金星!飞快起跳,扑向鸡群,一口咬住其中一只最大最肥的鸡。 “该死的!有人偷鸡啦!” 不好,鸡是人类家里养的。怪不得是一群一群的,还特别笨,贼好抓! 狐焰扑鸡用的是人形,被鸡群主人当成偷鸡贼。当然偷鸡狐也没差很多。 鸡群的主人拿着扫帚追着狐焰跑。狐焰嘴里不忘叼着鸡,从篱笆钻了出去,落荒而逃…… 鸡的主人追了出去,只见雪地上已经不见了人的脚印,倒是多了一排类似狗的爪印。 “咦?那个偷鸡贼呢?” 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的狐狸,还有被放在地上还没有昏死的鸡。 鸡抖着腿。狐狸一把把鸡拍晕了。 鸡:“……” 等鸡主人走远,狐焰才从草丛里钻出来,对远走的主人拜了拜。 抱歉抱歉,借你家鸡一用。等下回,我一定让裴肆还你鸡! 他有对象的!他对象很会抓鸡! 第19章 变成胖娃娃了 裴肆不仅派了何顺去找人,同时还交给锦衣卫统领罗杨一个任务。 罗杨接到这个任务,实在摸不着头脑,回去便跟自己的兄弟们诉苦。 “皇上要大哥你找狐狸?找什么狐狸?” “我哪知道!我也懵啊。” 众人围上来说:“这狐狸不都长得差不多吗?皇上要大哥找什么狐狸?现在去山上猎一只狐狸去交差还来得及吗?” 罗杨一巴掌拍在提馊主意的小弟身上。 “胡说八道什么。还猎一只?皇上说了,要活的,还得完好无损一点儿都不能伤到,连毛也不能掉一根的那种!” 小弟苦着脸:“这不好抓吧?” “而且皇上有标准的。”罗杨把皇上亲笔所画的画像拿了出来,画纸上一只神气活泼的狐狸活灵活现,逼真至极,“看看,这就是皇上要找的那只狐狸。只要这只。皇上的心爱宠物,据说生气跑了!” 一众小弟围了过去。 “特征倒是明显,额头上有一撮红色形似火焰图案的毛发。而且这个品级的毛色也不多见,只要见到绝不会认错。”小弟说,“关键是京城那么大,怎么找这只狐狸啊?” “这谁知道。皇上已经把任务发给我们了。我们完不成也得完成。通知所有的弟兄们,全城寻找这只狐狸。记得还要低调,尤其最重要的一点儿,不许伤到这只狐狸。否则大家的小命就都别要了。” 罗杨一脸惆怅地在城中的酒楼里喝酒,遇到了同样一脸惆怅在找人的何顺。 两人互相都不对付。 罗杨最厌恶何顺这种骨子太硬的文官。何顺则觉得锦衣卫的人大多都是阿谀奉承残害忠良之辈。 “哟。何大人也来酒馆里喝酒?”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大上午的,还是当差的时间吧,何大人拿了俸禄却如此不务正业?说不过去吧。” 罗杨阴阳怪气的内容,自然全是因为何顺曾经参了他一本,说他大白天的在酒楼里喝酒,是尸位素餐贪官蠹役! 罗杨那个气啊。 幸好皇上知道他是在办案,否则他这屁’股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重则二十板子是最少的。 何顺指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高傲道:“我是为爷办事的,和你可不一样!” 罗杨哼了一声,谁不是给皇上办事的,嚣张什么。 说着,何顺就走到掌柜的那里,给他发了一张画像。 “若你们店里来往的客人当中有这一位,一定要将其留住,并迅速上报顺天府。” 掌柜的看了看画像,眼睛一亮。 好漂亮的少年啊。不过,这少年犯了什么罪,怎么招惹了顺天府?顺天府尹何大人可是出了名的记仇。 “何大人,这少年是犯了什么罪?要全城搜捕?” “不该你问的不许多问。总之是重罪!哦,对了,此人身份特殊。你等只许拦住对方尽管来报官,切不可伤害他。” 何顺说完,就去下一户商家发放画像去了。 等何顺一走,罗杨便凑到掌柜那里看了画像,见是个人,觉得找人比他们找狐狸还容易点。 他也给掌柜的留了一张,吩咐若有看到这种花色的狐狸,高价也要买下来送到锦衣卫北镇抚司,一切银钱,官府报销。 锦衣卫的小弟还羡慕何顺他们,对罗杨道:“大哥,你看看人家至少找的是个人!咱们找只狐狸怎么找?去菜市场找吗?” 罗杨一巴掌拍他一下道:“尽胡说。你当这是山鸡还是鸭子,在菜市场随便都有的卖的吗?” 小弟委屈巴巴,罗杨愁眉苦脸。 不过万一有人猎到了确实会去菜市场卖,也说不定。罗杨脸色一变,万一这猎户不卖活的,只卖皮毛,岂不是万事休矣? “走!去菜场看看!”罗杨带着一群锦衣卫突袭菜市场,尤其重点观察禽蛋肉类区,惹得一众小摊贩瑟瑟发抖。 锦衣卫的威名谁不知道?凶神恶煞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呐! “老人,并无发现!” “老大,我这里抓获了一个偷猎狐狸的。”一小弟提着一笼子狐狸直奔而来,“可惜都是红毛的,没有白狐。” 罗杨扒拉了一下那群狐狸,果然没有看到白毛的。 那猎人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跟着道:“几位官人,小的小本经营,从未偷税漏税,遵规守法。大人求饶命啊!” “闭嘴。”罗杨不愿听对方哀嚎,直接道,“有没有什么白毛的狐狸?” “银狐?”那猎人摇摇头说,“大人,您有所不知。本朝的野生狐狸基本是红毛或者是灰黑色毛发的,并无白狐这种品种啊。这是番邦才有的狐狸品种。” “没有?胡扯,怎么会没有!”罗杨想起皇上带着的一只小小狐狸,就是白毛的狐狸。有小的,必然就有大的,怎么会没有? “大人,本朝真的没有白狐狸啊!如果有,那肯定是番邦进贡来的,不然就是各种狐妖的话本当中的。那都是书生杜撰,本场真无白狐品种。” “管你有没有。总之你这些狐狸全部查封了!以后这里禁止卖狐狸,若你还有什么狐啊狸的,直接送到锦衣卫北镇抚司。” 那猎户脸上一白,哎哟,这查封了他不久白干了那么多活了!锦衣卫果然是吃人的地方。 罗杨看了一眼对方脸色,嗤笑出声:“本官还能昧下你这几只狐狸不成?爷看不上。来人,给他点银子。” 一听有银子,那猎户立刻笑开了花。拿了钱,猎户眼睛一转道:“大人,小的知道很多猎户都有猎到过狐狸。不然小的带大人去看看?” “也好。本官就随你去看看。” 罗杨跟着猎户去到别的猎户去看,因此刚好错过了跟着工头老婆来菜市场买菜的狐焰。 所以说,菜市场里真的能找到狐焰! 那天偷了鸡后,狐焰原本想拔了鸡毛做烤鸡,可他这几日在皇宫吃得太好,烤鸡技艺疏于练习,十分退步。 鸡毛拔了一半,狐焰便拎着鸡去了去敲了工头家的门。他在本地,除了裴肆也只认识这一家了。 工头夫妇正在睡觉,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还觉得奇怪。工头大嫂推了推她丈夫:“去,去看看外面谁在敲门。” 工头打着哈欠,走到门口,先从门缝看了眼外面,没看到人。 他打开门,探出头,只见地上蹲着一个手里拎着鸡的人,把工头吓了一跳。 “工头大哥!是我!”狐焰蹲久了,脚都麻掉了。 “狐老弟?是你啊!”工头把门大开,把狐焰迎进来。 大嫂披了件衣服就出来了,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狐焰:“小狐弟弟,你怎么在外面?你不是回家了吗?” 狐焰摇摇头说:“其实那天我没有回去。我去找我……” “你去找你夫君了?”大嫂直接问道。 哎哟,夫君这个词怪不好意思的。狐焰脸一红,点点头。 “人找到了?”大嫂道。 “找是找到了,就是……” “那你怎么?”大嫂脸色一变,不知脑补了什么,“不会是……” 狐焰嘴巴一扁,就抹了眼泪道:“人家早把我忘记了,还要另娶嘤嘤嘤……” 大嫂怒气冲冲道:“可恶!负心汉!” 她拍拍狐焰的背安慰,顺便还踩了工头两脚。工头无妄之灾,道:“你这个婆娘,怎么那么野蛮。说归说,你踩我脚干什么?” “负心汉!没一个好东西!”大嫂啐了工头一口,“快去给小狐做碗面去。” 工头莫名其妙被踩还要挨骂,委委屈屈去做饭。 “谢谢大哥。”狐焰举起鸡来,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大哥,我这里还有只鸡。” 工头接过死不瞑目的那只鸡,就去煮鸡汤面了。只剩下大嫂在安慰狐焰。 “哎哟,原来不是还有只小狐狸嘛?”大嫂忽然发现小狐狸不见了。 “孩子留给他另一个爹养啦。”狐焰眨眨眼道,“得让崽子监视他。万一他趁我不在就变心了呢。” 人类可容易变心了! 大嫂就有点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小狐狸能监视什么?小狐该不会真把小狐狸当成孩子养了吧。 小崽子尽职尽责当着他爹的眼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裴肆身边。 只要裴肆一走,他就嘤嘤叫唤,叫得人心里发软。裴肆无法,只得走到哪里都揣着。 这天,裴肆要进去换衣服,便把小崽子换桌上一放。小崽子在桌上扑腾,在一堆奏章里爬来爬去,将纸面抓得全是一道道挠痕。 许是刚长牙齿不多久,他见到什么东西都爱叼起来玩玩。 小崽子的耳朵一抖,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 王福不在当差这段时间,是李贵在伺’候着。 太后突然出现,李贵也不敢拦她,便放太后’进去了。听见外面通报太后到了,裴肆连忙穿好衣服出来。 “哎哟,这是什么人!小兔崽子,你在做什么?你敢泼本宫墨水?小东西,你快放下!玉玺也是你可以随便拿的东西?” 太后花容失色,脸上被泼了一脸墨水,震怒地看着桌上光着屁屁的小胖娃娃。 裴肆眨眨眼睛,不是毛绒绒的小崽子,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小胖娃娃。 小胖娃娃一手抓着砚台,一半的墨水泼在太后身上,另一半则流了自己一身。另一只手则拿着玉玺,吭哧吭哧地往桌面上砸。 大约已经砸掉了一个角。 小胖娃娃屁屁一热,又尿了。屁’股底下坐着的所有奏章一起报废。 “咿呀!”胖娃娃更加兴奋地开始砸玉玺了。 裴肆:“……” 第20章 这就是未来小太子吗? 太后尖叫一声,指挥太监去抓’住那胖娃娃。 “快去把他逮住!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把墨水泼到她身上,反了天了。 裴肆脸色一变,怕太后真要对小胖子做什么,飞快走过去,抱起小胖崽子,对着几个太监道:“你们几个,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送母后回去洗漱一番。” 太监左右为难。他们都是太后的人,太后要他们抓那个胖崽子,可胖崽子在皇上手里,谁敢动呀。 太后恼恨地说:“皇上,这个小兔崽子弄脏了哀家的脸和衣服,必须要给他些惩罚。” 裴肆冷冷驳斥道:“母后说的什么话。他才几个月大,能知道什么,不过是无心之失。况且,母后要如何罚他?毒打一顿吗?母后您可是国母,如何能对一个小婴儿如此恶毒?” 太后脸一红,仍旧道:“可也不能这么算了!” “朕说算了就算了。”裴肆笑了声道,“母后还是回去换身衣裳吧,您身上的衣服弄脏了。” 太后脸色一白。皇帝是越长大翅膀越硬了。明明小时候还听她的话,长大以后却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恶。当初就不应该……如今,反倒让这孽种爬到她头上来了。 “好吧。不过哀家还是有句话想问,这小胖娃娃是谁家的,怎么会在这里?”太后因为身上弄脏了,怒极,因此一时还未多想。 这时忽然反应过来,御书房当中怎么会有小孩! 小胖崽子蹭了蹭裴肆的脸蛋,身上又香又软,约莫是光秃秃的,有点冷,小东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裴肆飞快将他裹进自己的衣服里,包起来。 “这皇宫之中还能有谁的孩子?自然是朕的。”裴肆理所当然地宣布。 他从第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自然是他的。 太后不可置信地离开,裴肆脸上的得意立刻消失不见。 说震惊,谁比得上他! 若不是一眼就对这小胖崽子有好感,他甚至怀疑是太后设下的圈套,把小狐狸崽子抱走,换了个小胖崽子丢在这里。 他低头看一眼小胖崽子。小崽子长得唇红齿白,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似的,眼睛乌溜溜的,像一对黑葡萄。 他丝毫不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崽。 无他,这小东西和他小时候长得太像了。 那只笨蛋狐狸,真给他生了只小小狐狸……也不知道笨蛋狐狸跑去哪里。天气那么冷,他又那么笨,在外面可有的吃有地方住? 就是要跟他吵架,也不该负气离开。在这宫里头,无论怎么闹,他也能够照顾到那笨蛋狐狸不是。 小胖崽子咯咯笑了两声,抓起玉玺就要丢。裴肆飞快接住,放到桌上。这真是小祖宗一个!裴肆头都麻了。 “王福!” 今儿不是王福当差,裴肆叫了一会儿也没叫到人,反而是李贵走了进来。 “皇上,今儿是奴婢在伺’候,您有什么要吩咐?” “去准备热水。”他得好好给这脏娃娃洗洗干净,“哦,还有桌上那些弄脏了的奏章。让他们再准备一份新的上来。挑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就别交上来了!” 水很快就准备好了。裴肆不要别人帮忙。 他把小胖崽子放进水盆里,小胖墩儿倒也不害怕。挥着手掌拍水,水溅了裴肆一身。 裴肆把袖子挽上去,狼狈地给小胖崽子洗澡,擦洗衣服。又怕天气冷,把小东西给冻感冒了。 不过等他把小崽子用毯子包好,小胖崽子又扑通一声,变回了毛绒绒。 裴肆眼睛抽了抽,仍旧把小崽子包起来,抱回寝宫。 因下午见过小胖崽子的人不多,因此宫中虽然有点传闻,却没有人真正见过那胖小子。 太后又不愿意声张此事,谁也不敢乱传话。因此回到寝宫之中,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裴肆捏了捏小狐狸的小尾巴道:“个不省心的!” 小崽子只当裴肆是跟他玩,追着要咬裴肆的手指头。等小崽子玩累了,睡着了。小崽子翻个身,又变回了小胖娃娃。 看来,这变身,小东西自己是根本就无法控制的。 一阵风吹来,身上一凉,裴肆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他叫了一声李贵,进来的是别的小太监。 “去拿衣服来。” 小太监将熨好的衣服送上来,裴肆换了衣服问道:“李贵呢。” 那小太监摇摇头道:“回皇上,奴婢不知道贵公公在哪里。” 裴肆冷冷说道:“成天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要他何用,明天也不用来了。把王福叫过来。” 王福来了之后,先嗑了几个头,见裴肆脸色有点白便道:“皇上,要不要叫太医来为您诊脉。” “不用。没什么大事。”裴肆抚摸着枕头上睡得香喷喷的饿小东西,“从今天晚上开始,你继续回来当差。” 王福心里雀跃了不到半炷香时间,就觉得有些不妙。 “先去让人查查那李贵私底下去了哪里。” “是!”王福答应着,“奴婢马上去办。” “哦,还有以后朕的寝宫,除了你进来收拾以外,不许任何人进入。”小狐狸小小个一只,他还能揣在怀里随身携带,但一个人形小崽子,他就不好抱着去上朝了。 这个时间段,他不放心把小狐狸交给别人。 若原本是只小狐狸,恐怕大多数人也不会在意。宫中的小宠物多着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若是个小人儿,那意义就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现在在太后那里已经暴露小胖崽子的存在,就有些危险了。 “王福,抬起头来看着朕。” 王福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和裴肆冷冽的目光相撞,顿时瑟瑟发抖,不敢相视。 “看着朕的眼睛,告诉你,朕可否信任你?” 王福点点头,坚定地说:“老奴对皇上绝无二心忠心耿耿。” 裴肆笑了一声道:“你在朕身边待了有十多年,朕自然对你放心。朕知道你二十一年前进宫,进宫的那一年朕刚好出生是不是?” “是。奴婢当年还在已故的琪妃跟前伺’候。这之后,就一直侍奉您。能够伺’候皇上您,实乃老奴终生的荣幸。” “朕还知道你是留了子嗣之后才进的宫吧。据说,你连小孙子都有了,去年七月十五出生的,之后就在临县置了房产。是不是?” 王福后背全是冷汗。这些都是密辛,他从未对人说过,皇上却对此了若指掌。 皇上为什么说出来这些? 皇上这是在敲打他。敲打他不要耍什么小花招,你的所有把柄可都在我的掌中呢。若他做了让皇上不满意的事,你的家里人小命可就难保了! 王福冷汗直滴,连忙回忆自己这些年有没有做过让皇上想要灭他九族的事。 幸好,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朝廷内外有试图向他走后门拿消息的,也没有讨到好,除非是皇上允许的。 “别害怕,朕只是和你交流下养孩子的经验。”裴肆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朕也有孩子了。” 王福来不及思考皇上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忙不迭地恭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添龙嗣,这是大喜,该举国同庆!” “自然是要庆的。只是现在还不急。孩子他爹还没找回来呢。”裴肆头疼地说,那少年耍脾气直接跑了。 真是个脾气大的笨蛋狐狸啊。 他也没说不信,只是突然的冲击令他震惊不能言,那少年就负气走了。 真是半点儿委屈也受不得,这还不知道怎么把人给哄回来呢。 可他又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卑劣地说自己记得他,以此来留住对方。 他的记忆是真的没有了。他不记得了。 但那种感觉是熟悉的。只要那少年待在他身边,熟悉地就像从未分离过一般。 当然,那个脾气大受不得委屈的家伙,也根本不给他半点儿思考要不要撒谎的机会。 王福心里有万万千千的疑惑。 但他聪明的地方在于不该他问的,他一句都不会多问。 “以后若朕不能亲自照顾小太子的时候,小太子就由你来照顾。你明白吗?” 王福再次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就定好了未来的太子了吗?这也太快了吧! 他的眼睛瞥向龙床’上的那一团。被皇上挡住大半,其实看不清楚,只依稀是有个胖娃娃的人影子。 “只是朕这个宝贝有一点儿特殊。”他会变成小狐狸,“如果出现了特殊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奴婢知道!除了皇上您以外,奴婢不会把小太子交到任何人手里。如果有任何问题,奴婢会第一时间找到皇上您处理。” “行了,知道就行。出去吧,记得去查一下李贵。哦,不要打草惊蛇。仍旧让李贵在御书房里伺’候,但不能让他靠近朕的寝宫。” 第21章 他记得狐焰怕苦的模样 太后回去换了干净的衣服,越想越不对劲。那小孩从哪里来的?是谁生的?果真是裴肆的种? “去,让李贵来,哀家有话问他。” 不多时,李贵就到了。 “皇上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李贵跪下地上答话,对此事却是一问三不知。 “奴婢也不知道。” “混账。你不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呢,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那么大的孩子难道还能是凭空出现吗?” 太后自然是不信这话的。小孩子还是飞来的不成?宫里也并未有人受’孕,如果不是从宫外面抱养的,那就是哪个宫里悄悄生的。 李贵头上全是汗水。 这他是真不知道啊! 皇上的事哪是他想打听就能够打听的。太后这也太为难他了。 “回太后娘娘,皇上戒心重,平时并不让奴婢近身伺’候。这些生活上的事情,一般是由王福打理的。” “王福?那个滑不溜秋的老东西!”光会跟她打机锋,重要的事情半句话不说,老油条一根。 “滚吧。你个没用的东西。” 李贵起身要走,忽然想起来一事道:“太后娘娘,其实近来皇上最宠爱的是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不过前段时间那只大狐狸好像不见了,只剩下小的那只。皇上对那狐狸宝贝得不得了,我们碰都不能碰。也就是王福能抱会儿。” 太后眉头一皱:“狐狸?行了哀家知道了。你回去以后,知道该怎么办吧。” 李贵答了句:“奴婢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不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事情。李贵前脚从后门出去,后脚就报告给皇帝了。皇帝听罢,也没说什么。 王福道:“要不要现在抓’住李贵?” 裴肆摇摇头说:“不用,先留着他,不过不许他接近寝宫半步。李贵不会真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至于李贵能听到什么,那自然是他想让李贵听到什么。 芝阳郡主也在太后的宫中,听到狐狸的时候,顿时就想起之前挠她脸的那狐狸了。 她气不过跑出去对太后道:“太后,那两只狐狸恐怕我认识。之前还挠过我的脸!可恶的小畜生。” 到现在她脸上还留了一道粉红的印子呢。 “确实是同两只?” 芝阳郡主点点头道:“我肯定。肯定就是那两只!不会错了,白狐狸那么少见,大的带小的就更不多见了。” 太后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点冷。 若干年前,先皇最宠爱的妃子是当年的琪妃。琪妃生得极美,宠冠后宫,不知多少年嫉妒她。太后也曾嫉妒过,不过后来琪妃生育毁了身体,再之后,琪妃生下小皇子不久便去世了。 当时宫中就有传言说琪妃可能是狐狸精转世,否则怎么能长得那样一张狐媚的脸。 太后想起旧事来,便觉得这两只狐狸有些蹊跷。莫非又是什么狐狸精勾走了皇帝的心? “不行,得找人做个法事,驱驱邪。” 太后说做便做,当即就要人去找几个灵通一点的法师。她倒是想找国师做法。 但国师这几日根本见不到面,连她也被拒之门外。 法师来得很快。据说是京城里最灵验的法师,非常擅长捉妖驱鬼。几个脸上画着油彩的法师手里各自拿着桃枝和艾草,一边跳,口中则念念有词,偶尔还能从口中喷出火来。 “法师,可有感觉到妖邪作祟?”太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几名法师在跳大神,末了问道。 几名法师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对太后说道:“妖气很重。有不止一只邪祟在作乱。” 太后登时坐直了身体,变得精神许多:“可是看出是什么邪祟?” 法师心里估计了一下,看了看院子里的两位女主人,便道:“想必是只狐狸精!” 太后拍了拍手鼓励道:“不错。法师说得不错。” 法师心里错愕一下,又觉得他自己猜得果然没毛病。这宫中能有什么山精妖怪的?当然是能勾引圣上的狐狸精了! 因此他才往这个方向猜,果然就猜着了。 法师继续瞎编:“这狐狸精功力十分深厚,并不那么容易铲除。” “那该如何是好?” “启禀太后,小的几个定会尽力而为,祛除此邪祟。只是这邪祟刁钻古怪,还需要请太后帮点忙,才能镇压住这只狐狸精。” 太后眯了眯眼睛道:“需要哀家做什么?” 那法师状似非常犹豫,吞吞吐吐许久才道:“一是要圣上的贴身物品,用来驱邪所用。” “这个容易,早已办好。”太后拍拍手,让下人拿来一个茶杯,“这是皇上吃用过的茶杯。” 这个东西拿来不难。皇帝吃用过的杯子总要拿去洗的,中途拿走一两个就是。 “还有圣上的生辰八字……”法师真真假假地说了几样东西,却在当中又补充了一样,“还要金佛一座。” “金佛?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太后皱眉,换了个姿势。 法师忽悠:“太后,您有所不知。金佛乃佛家之物,可克邪魔外道,用金佛来驱邪祟,最是有用。同样,木头的石头的也能用,效果不如金佛好罢了……” “行了,去取那尊金佛来。”她并不大在意。 她贵为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金佛,她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 法师心中暗自窃喜。那金佛他自然是早就看到了,那样品质上优的全金佛像,起码值个几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嬷嬷将案台上的一尊金佛抱了过来,心里是心疼不已。这样好的金佛,岂是说扔就扔。 她不太舍得抱给法师。法师则装得表面风轻云淡,似乎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法师接过手,就将金佛扔在炉中,和之前的东西一起进行焚烧。 法师心里则思考着,普通温度的火一般也不能把金子烧坏,等会儿他就可以把炉子里的金佛全部回收掉。 他装模作样地舞了一回,烧了一张符,对着半空,大喝一声。 “除妖!” 一团火红的火苗突然升起!法师暗自得意,这可是他的独门绝技。 “太后娘娘,法事已做完。那狐狸精必定熬不过今晚了。”他鞠躬道?。 太后半信半疑,法师极力表示出自己非常自信的模样。太后便继续等待结果了。 不过那邪祟有没有除掉她是不知。第二天,裴肆染上风寒倒是真的。 原因就是那天给小东西洗澡时了一身的水,裴肆没有及时去换衣服,着凉伤风了。 小崽子又黏他。不是他抱就嗷嗷大哭。裴肆离得小东西远远的,生怕把风寒传染了。 “王福,你去抱抱,哄哄他。” 王福小心地抱起床’上那团软乎乎的小胖墩。小胖墩却是死都不要王福抱,哭得比谁都大声。 裴肆没有办法,只好接过小胖墩。 裴肆一抱,小东西就不哭了,连泪花都没有一个,一看就是假哭。 可即使这样,裴肆也舍不得他哭。 “你手太粗,还是朕来抱吧。”裴肆接过手。 “奴婢去给您端药来。陛下,您要保重身体。”王福担忧地看了眼裴肆。 裴肆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小的时候,是几个皇子里面长得最瘦弱的,比他小几岁的裴奕看着都比裴肆壮实高大许多。 王福目光一深,陛下这是随他母亲呢。陛下的母亲当年也是个极其文弱的美人,风吹吹就倒的美人灯,柔弱得跟细柳枝儿似的。 陛下这一点儿基本完全随了母亲。 即使到现在,也是纤瘦多过壮实…… 不过……王福低下头来,不再去深想。当年的事情,知道真’相的基本都已经死透了。 裴肆自小就要喝许多药汁儿。药又苦又浓,裴肆眼睛一闭,就吞了一碗,喝得满嘴的苦味。 小崽子约莫是好奇药味,还凑到药碗里去闻。结果冲天的药味儿熏得小崽子直翻白眼,头往后仰,四处逃窜。 裴肆笑了笑,脱口而出:“小笨蛋,和你爹他怎么那么像。他也特别怕苦,一吃苦就要哭。” 说罢,裴肆突然一愣。其实他都不记得那些事了。那话是下意识说出来的。 原来那只笨蛋狐狸也怕吃药嘛? 倒是像那只笨狐狸会做的事。 他的脑中似乎出现了一只笨蛋狐狸因为吃到苦的东西,把舌头伸出来,又到处找水的憨憨模样。 “想不想他?”裴肆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道,“我也开始想他了。” 明明也才刚见面,就已经变得这么想念了。 小崽子听不懂,他觉得有点冷,变回一团毛绒绒,爪子尖儿抓紧了裴肆的衣服,直往怀里钻。 裴肆笑了笑,用手掌托着小崽子毛绒绒的屁’股向上托了托,末了,还坏心思地捏了捏。 “嗷呜!”狐焰被苦的直接跳起来,抱起大碗,咕噜咕噜灌了一碗水下来,舌头傻乎乎地露出在外面,“大嫂,那是什么东西呀,好苦呀。” “苦就对了。这是莲子心,下火的。不苦不行,够苦才能下火。”大嫂笑眯眯地说,“你们俩这几天吃烤的东西太多了,该吃点下火的,才能去去火气。” 工头大哥苦着张脸道:“能加点糖吗?这也太苦了!” 狐焰耳朵动了动,加糖!他也要加糖! “只能加一点儿,甜了就没效果了。”大嫂在两人碗里各加了一勺蜂蜜。狐焰眼睛一亮,啪嗒啪嗒地舔掉有点甜味的水。 大嫂看笑了。 “小狐,你怎么这样喝水。跟家里养的旺财似的。” 旺财?狐焰迷茫。 “喏,旺财。”大嫂指了指外面啃骨头的大狗子。大狗子趴在地上舔水喝,姿势和狐焰一模一样。 狐焰脸上一红,他不是还不习惯人类喝水的姿势嘛。 “钱掌柜要的那批香料的货,你吃了饭送过去。”大嫂吩咐工头说。 工头抬起头说:“不行,我待会儿有事,你去送吧。” 狐焰吃完,一抹嘴巴道:“大哥,大嫂,我去吧!” “你认得路吗?”大嫂知道狐焰初来驾到,对这里都不熟。 狐焰比了个没问题的姿势说:“完全没问题,我可以问路呀。” “让狐老弟去吧。他老闷在这里也怪无聊的不是。哦,记得待会儿回去顺便去打点酱油,家里没酱油了。”大哥很熟稔地说。 “没问题。” 狐焰痛快地站起来,背起那筐子道:“大嫂,是这筐东西吗?” 大嫂帮着他背起来说:“就是这些,送到南街的福满楼酒楼去。你去跟掌柜说,报你大哥的名字就行了。” 狐焰轻快地背起那筐根本不算轻的货,脚步轻松地飞奔出去。大嫂担忧地看着狐焰的背影。 “他能行吗?” 大哥道:“怎么不能行?就送个东西,你看你心疼的!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呀。” 大嫂一巴掌拍过去,怒道:“滚!” 狐焰对路不熟悉,问了几个人后,终于找到那酒楼。他将筐子放下来,改为抱在怀里。筐子很大,遮住了狐焰大半张脸。 狐焰将筐子放到柜台。隔着筐子,掌柜的只依稀看到一个黑头发的身影。 “嚯,这是什么?” 狐焰隔着筐子大声地回答:“是老冬家送的香料,麻烦签收下。” 狐焰将单子递过去,掌柜的点完数目后,在上面签名,一边签名一边说:“怎么今天老冬没有亲自来送?” “大哥今天有事,派我来啦。” “你是谁?老冬家的亲戚吗?”掌柜的寒暄道,将签好的单子交回到狐焰手里。 “是呀。”狐焰接过单子就要走,掌柜的这才看见狐焰长什么样。 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他立刻就看出这少年十分漂亮,眉眼精致得根本不像是老冬家会有的亲戚。 老冬长得那粗放的大汉模样,怎么会有这么俊的弟弟? 诶,等会!掌柜的猛然想起什么,拿出那张顺天府尹何顺留给他的画像,再回忆了一下那少年的模样。 “就是他!”皇上要找的人! 第22章 找到人了,就是你。 狐焰送完货后,想到大哥吩咐的要买酱油,便拐了个弯去到西街的杂货铺。 他跟着大嫂来过这家店买过东西。这家炒的香辣蚕豆尤其好吃,又香又脆。 “老板,我来打酱油!”狐焰拍了拍前台的桌子,“要一桶。大嫂说要蒸酱柚子皮的。” 掌柜的转过身就看见柜台上站着的少年。这么精致的脸,他见过一次就记得了。因此立刻o想起是老冬家媳妇上次带着来买东西时见过的年轻人。 “哟,你一个人来啊。带酱油桶了没?”自家打酱油一般都会自备容器,这样便宜点,带瓶子陶壶水桶的都有。 有时家里酱油用量大,用来做酱柚子皮豆腐渣饼子等等,就会提着桶来买酱油。 “没有带。”狐焰摇摇头,“掌柜的,拜托麻烦拿一个来。” “行。不过一个桶另外加两文钱……”掌柜的转身就酱缸里打酱油。 “仍旧跟以前记在账上,大哥说月底会来结账的。”狐焰按照大嫂交代的说。 狐焰在店里溜达。老板这里的货物非常全,除了调料干货,平时也卖许多小零食,除了之类说的香辣蚕豆之类的炒货,还有炸的咸干。 一根咸干长长的,比小拇指要细上许多,味道脆脆的,咸1咸的,小崽子叼着一根能磨一天的牙。 有点想宝贝了。宝贝跟着他那个爹能吃好睡好吗? 掌柜的装好酱油回来,见他盯着那排小零食出神,以为他是想吃,便大方地给他各装了一些。 “喏,免费送你吃。” 狐焰没想到被误会了,红着脸解释很久。掌柜的只当他是害羞。坚决塞给他。 狐焰便不好意思地一手抱着零食,一手提着酱油桶。他转身出门,却注意外面有个令他在意的人。 那人手上拴着铁链,一条腿近乎残废,一瘸一拐地被人拖着走。脸上垂着眼泪,长得则十分美貌。 和狐焰这种漂亮却带着一丝天真纯粹的相貌不一样,那人的美貌是非常柔媚的那种。眼底都带着令人忍不住吞口水口干舌燥的媚意。 行人见了无不驻足停留。只是路人只是欣赏这种美,却绝不会有人愿意帮助他。 因为那人脸上刺了字,是最低阶的奴隶。这种奴隶没有自己的任何权利,生死权全在他的主人身上。这种死奴通常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犯家属,也不知是因何沦落至此。 狐焰一眼不错地盯着那个人看,狐焰看得出来,那是一只已经开了灵智能化形的红狐妖。 妖狐似乎一眼看出狐焰也是他的同类,停下脚步不愿意走,对着狐焰吱吱呀呀地求救,却得到了一顿鞭子的抽打。 “快走!还不走!” 物伤其类。狐焰当即把酱油桶和零食放在掌柜的柜台上。 “掌柜的,东西先放在这里,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谢了,我待会儿再来拿。” 狐焰说完,就一下子追着那只红狐妖跑了出来。掌柜的出来拦都没拦住。 提着妖狐的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下人。狐焰见他一路将人拖着到了一家酒楼。 那酒楼好奇怪,大白天的却不开门,门口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守着。 狐焰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让他觉得不适的味道。 熏得狐焰连连在打喷嚏。 这味道太香了。香的让他觉得不舒服。他还是喜欢裴肆身上的那种淡淡的香味…… 清冽,幽静。 狐焰刚一走近那酒楼,就被人拦住了。 “小公子,留步。” 狐焰大大的眼睛看向门房。 “怎么,前面那人进得?我就进不得?” “小公子您太心急了,这还不到时间呢。您等夜里再来,我们这里夜里才开业呢。前面那人是我们店里出来工作的,和您出来消遣的可不一样。您要是想见前面那人,到了夜里直接点他就是。” 狐焰好奇怪地看着眼他们这酒楼道:“怎么你们店里这么晚才开门做事?” 门房下1流地笑了起来道:“我们这里只做夜里的生意。怎么,小公子您不知道吗?” 狐焰不承认他没见识这回事,哼了一声道:“这我当然知道啦!” 哼,不知道又怎么样啦。他就是乡下来的乡巴佬狐! 天色还没黑,狐焰见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去,也马上就跟着进去。 这下倒是没人拦住他,只是门房在他进门的时候嘟囔了一句。 “这小公子这样的标致模样,到底是谁嫖谁啊?” 狐焰捂着鼻子,这里面香味就更浓了,熏得他非常不适。紧接着就有个打扮得很是妖1艳的中年男子迎了过来。 他的肤色明明不算白,却涂了很多层粉,太过刻意,导致看起来白得很僵硬。狐焰觉得有点像他曾经见过的死尸。 “哎哟,这位可人的小公子,您也是来我们店里快乐的吗?” 狐焰嗯了一声。 他说着,不知是谁路过他身边,刻意往他身上挤。狐焰猛地转头,大怒道:“谁摸1我?” “哎哟,美人……”一个胖得有三层褶子的男人张开手臂迎了过来,狐焰眼疾手快地跳开,那人扑了空,啪叽摔在地上。 狐焰哼了一声,故意在那人的手上狠狠踩了一脚。那胖男人惨叫了一声,狐焰飞快收回脚,假装什么事也不知道。 胖男人坐起来,怒不可遏地抓1住过路的一名嫖1客。 “特奶奶的,是不是你刚才故意踩我的?” 另一人也火气大直接骂道:“臭煞比,谁踩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胖得褶子都起了。” 两人越说越火,最后竟是打了起来。挑起战火的狐焰飞快闪身。 狐焰抓着那妖1艳男人道:“今天下午我见到有个被铁链拖着进来的人,是不是有他?” 老鸨愣了一下道:“你说红怜?他不行,他被人定下来了。李二公子就喜欢这样残缺的美人儿,早就定好那人,今晚要给人开1苞了。” 狐焰道:“开1苞是什么?” 老鸨古怪地盯着狐焰看,没想到这个年轻小公子竟然如此纯情,连这个都不知道,小声地解释了一下。 说来,那个叫红怜的也是惨。偏偏叫李二公子看上。那可是个十足的变1态。 喜欢玩身体有残缺的,还玩得很过火,在床1上很变1态。被他玩的,不修养个把月都无法恢复。钱倒是给的够多,也就是极度缺钱的才愿意接这个生意。 他们这里都不愿意做对方的生意。奈何这是当今太后的一个最小的小表弟,家里也是做大官的…… 加上这次的红怜身份不一样,是死囚犯的家属,早入了奴隶籍,被人辗转卖到了这里。据说就是因为逃过一次,腿才打断了。 狐焰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这家店是干什么的。原来是这种地方啊。狐焰顿时就觉得很是恶心。 他们狐狸一族,因为基本都生得非常美,但法力却不算强大。时常有刚下山什么都不懂的妖狐被骗到这种地方去卖1身。 逃回来以后,都誓死不再下山。 而且人类还总说他们天生是狐媚子,主动勾引人的! 尽胡说!当初明明是裴肆先勾引他的。整天在他面前装可怜,还先亲他。亲得他两眼发昏,他才抱住裴肆回亲的。 他是清清白白一只狐好不好。 老鸨以为狐焰是非要看上那红怜,还劝说道:“小公子,你若是喜欢红怜那样的,我跟你推荐别的人好了。至于红怜,这几天都别想了。被李二公子今天折磨一顿,至少这几天是绝对不能再接客了……” 狐焰吃惊,世间竟有如此变1态之人。那个狐妖兄弟不就更惨了。 狐焰道:“那个李二公子来了没有?” “还没呢,还有一会儿才来。” “那我先见红怜一面,可以吗?”狐焰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老鸨。老鸨原是要拒绝的,在狐焰的眼神攻势下,竟然答应了。 等将狐焰送入红怜的房间,老鸨才从那种迷幻的状态中回来,一拍大1腿,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答应那小公子的条件,坏菜了!李二公子马上就来了。 红怜坐在床头,他的一条腿是缺的。门口有两个侍卫守着。 他试着推了推窗,发现窗户也是被钉死的。一阵脚步声传来,红怜绝望地看了看头上的房梁。 族妖果然说得对,山下太险恶了。 红怜一回头,却发现来人有些眼熟,是他今天在路边求助过的那只九尾狐妖! “是你!”红怜一下子跪了下来。 他只是一只普通的红狐狸,九尾狐妖却是要比他们高贵的。且九尾狐妖的妖力也更强大。 当然,眼前这只九尾狐妖看起来却有些柔弱,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年纪似乎不大。但仍旧令他崇拜不已,仿佛看见了天神下凡。 “九尾狐大人,您是来救我的吗?”红怜匍匐在狐焰的脚下,狐焰猛地受了这个大礼,吓了一跳。 他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礼呢! “你、你起来吧。跪着怪奇怪的。” 红怜却不愿意站起来:“您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九尾狐妖!传说九尾狐妖是妖中最强大的妖族,我一直都非常崇拜九尾狐。甚至想去给自己接个尾巴……” 说到年轻的时候做的蠢事,红怜忍不住红了脸。 “不过,假的到底是假的,怎么能和真正的高贵九尾狐相比呢!大人,您说是不是?” 狐焰咳嗽一声,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咿呀,没想到他竟然还被如此尊敬。 可是,他也没有那么多尾巴了呢。狐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1股,那里只剩下一条尾巴了。 可眼前的小迷弟如此崇拜地看着他,狐焰不好意思说他只有一条尾巴,便不吭声地承了这几句赞美。 “好好修炼,尾巴都会有的。”嗯,会有的,他的尾巴还能再修炼出来的!狐焰握拳,给自己打气。 红怜听了这句话,受到了极大鼓舞。 “多谢大人鼓励。红怜明白了,红怜一定会好好修炼,向九尾狐大人您看齐的。” “嗯嗯,那就这样。”狐焰看了看红怜的腿道,“你的腿怎么样,还能走吗?” 提到腿,红怜脸上有些哀愁。他摇摇头说:“不太行。” 最主要的是他的妖力泄露了大半,如今会的法术不多了。 “九尾狐大人,您是有办法救我出去吗?” 狐焰收获了如此大的一个迷弟,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 “你能变回原形吗?” 红怜摇摇头。 “那你还会哪些妖术?” 红怜答:“大部分妖术都被封印了。” 狐焰心里悲凄,就跟他一样呀。因为尾巴少了,会的法术也就剩下几样了。 他想着,如果把红怜救出去,这是不是就算积了一样功德,应当能够攒出一条尾巴来? 哎,当初救下裴肆的时候原本也是为了积累功德长尾巴的,没想到尾巴没挣出来,反而因此丢了几条尾巴,最后只换来一只笨蛋崽子。 几条尾巴换一只崽子,嗨呀,真是赔本的买卖! “啊对了。”红怜忽然想到一样,“这是我最早学的妖术。因为我非常爱美,从一开始学习的就是模仿美人化形……” 狐焰眼睛一亮道:“有了。你先变成我出去,我待会儿再想办法溜走。” 红怜有些担忧:“可是大人,如果我逃走了,您无法逃走怎么办?” 狐焰不愿在小迷弟面前露怯道:“本狐乃堂堂九尾狐,难道还逃不出这小小的房间吗?” 大不了,他待会儿变成狐狸原形,不就可以溜走了吗? 红怜觉得狐焰很是厉害,忙化成狐焰的模样。只是腿还有些一瘸一拐。 “会不会不够像?您是天狐之姿,钟灵毓秀,红怜只是凡俗之狐,无法化出九尾狐大人真正的精髓来。” “这点小问题不算什么,凡人看不出来就行。你待会儿出去了,就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来。” 红怜答应下来,鼓足勇气推开门,在几个家丁的面前,正大光明的走出去。他的脚仍然有些跛,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实在看不出别的,只当是这位客人在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老鸨还贴心地扶着红怜出来。 红怜刚走到门口,才松下一口气,忽然来了一群官兵,将他围住。 红怜心道:不会吧,这才刚出门,就被抓1住了? 顺天府尹何顺从人群中走出来,上下打量了红怜,和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他道:“找到人了,就是你,来人,把他带回顺天府。” 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第23章 宝贝乖,咱们去找爸爸。 那天酒楼的掌柜见到狐焰之后,立刻就去报告了官府。何顺闻讯,马上便带人去查明情况。 得知是工头老冬家认识的人,何顺直接派人把老冬家团团围住了。 老冬见官兵这架势,以为是抓狐焰要去大牢,自然不愿意说出狐焰的下落。 但周围人却直接泄露了。 “是有个很漂亮的少年在他们家住着。”邻居们都这样说。 还有那掌柜的也作了证,老冬夫妻也无法抵赖此事,只是僵持着不说。 何顺见二人护着那少年不愿告密,就苦口婆心地解释:“你们误会了,本官找这个人不是要把他关到牢里。” “大人说的可是真的?”大嫂半信半疑。老百姓怎敢与官斗,若官府要拿狐焰法办,可怎么办? 何顺再三解释并保证:“是有人寻亲,托我要找到此人。”这话是皇上说的。 何顺不敢细想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之这画像中的漂亮年轻人一定和皇上关系匪浅。 “这个人还嘱咐我一定不能伤到这年轻人,要恭恭敬敬地以座上宾的礼数请他过去。” 冬嫂看了眼何顺,最终还是信服了对方的话。 “狐焰是住在我们家。不过今天他出去送货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也在找他。”冬嫂想了一下又说,“哦对了,出去的时候,我们嘱咐过他去打酱油。” “哦?多谢。”何顺连忙带人又去了冬嫂说的常去打酱油的杂货铺。那杂货铺店面并不大,小小的铺子突然围了一群官兵,吓得面如土色。 “大人!本店从未缺斤短两,也没做过坏事啊——” 老冬夫妻从人群里挤进去道:“我家的小狐弟弟今天有来过你这里打酱油吗?” “你家的那个漂亮亲戚?”掌柜的立刻指了指桌上的酱油桶和零食,“喏。他东西都拿好了,好像看到什么,又把东西放下说待会儿再过来拿。我在这里等了好久,也没见到他来。哦,对了,他好像往那边去了……” 掌柜的指了一个方向,一大群人又呼呼啦啦地往那个方向去。 何顺越往前走,越感觉不对。他是个极其正经的人,自小也只一心只有圣贤书,从不跟同龄人去不三不四的地方,更别提这种青楼了。 还是属下提醒他:“大人,这条街是著名的烟花巷。” “烟花巷?”何顺皱眉,“都是那种东西的地方?” 皇上要找的人怎么去这种地方了? 何顺眼皮直跳,莫名感觉到非常糟糕。那漂亮的年轻人对皇上一定非常重要,不管这年轻人是因为什么原因到这地方,都会引起皇上的怒火,到时候,倒霉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何顺哼了一声对众人道:“去,今天咱们去查青楼。” 属下啊了一声道:“这些青楼都是正规经营的,以什么名目查?” 何顺冷笑了一声:“青楼是正规的,嫖1客可就不一样的。我朝法律规定官员一律不能嫖、娼,你说咱们现在进去能抓出多少个当官的?” 属下不免担忧:“那不是会得罪很多人吗?大人,您在朝廷当中,本来就和其他大人不和,平时连个走得近的人都没有。” 何顺拍了拍下属的肩膀对他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独独信任我吗?” “因为朝廷之中,只有本官从不与人结党营私,正是因为我和其他大人都不和,这才让皇上愿意重用我。皇上不需要一根和所有人关系都好的老油条,只要一把趁手的好刀。” “可您不怕得罪其他大人,引来其他大人对您的构陷吗?” “只要皇上愿意重用我,那些构陷就永远无法变成实质性的处罚。哪天皇上如果厌弃我,即使没有其他人的口诛笔伐,我该死也得死。所以今天咱们就来一把查抄青楼,就查这些嫖、娼的官员。” 何顺说干就干。他的顺天府尹人不够多,何顺甚至立刻想到了锦衣卫统领都尉罗杨。 他跟罗杨气场不和。但罗杨也绝对是站在皇上那边的人,这种查抄贴封条拉人进大牢的工作罗杨最喜欢做了。 锦衣卫的名声不好,人人闻风丧胆,查抄起来效果反而更好。只要大喊一声,锦衣卫来了,众人便抱头鼠窜,举手投降。 何顺立刻去找罗杨,罗杨马上就答应下来。反正狐狸找不到,去找找那些官员的麻烦,也挺有趣。 于是顺天府尹联合锦衣卫封了一家又一家青楼。每家都能搜出几个官员,一律拉去大牢。 一直查到这家叫清风阁的南风馆。 何顺终于找到皇上要找的那个漂亮年轻人了。起初他是惊喜,紧接着看到对方瘸了的腿,何顺心里一凉。 完蛋了。皇上说过,要保证人必须完好无损,连个头发丝儿都不能掉,结果找到这个年轻人时,对方已经是瘸腿状态。 他这回要完蛋了。即使不是他的原因,这锅也要他背了。 不行。必须要找个垫背的。 “把这家店封了,所有嫖1客和卖y人员一起抓起大牢,一个也没放过。”对方的腿总不可能是自己打断的,无非脱不了这家南风馆的干系。 既然如此,就谁也不要放过谁。 红怜迷迷糊糊地刚出门就被人抓1住。他以为要抓到哪里去了,吓得半死。 不行,不能慌。红怜手心都出汗了。眼前这些可是官兵。人间最可怕的谁也不敢得罪的官兵——这些官兵很显然是要来抓九尾狐大人的。 这些人类官兵要拿九尾狐大人干什么? 红怜逐渐冷静下来。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要为九尾狐大人保密。 红怜一句话不说,沉默地看着他们,以无声应对一切。何顺以为对方是被吓坏了,让人将红怜带到了顺天府的客房当中。 接着,让人带消息去了皇宫。究竟是将人送到皇宫去,还是如何,一切都要请皇上再做打算。 “至于这家店?”何顺哼了一声,“可恶至极!” 狐焰见外面的人立刻要进来了,飞快变成红怜的模样。那人一见他,就露出猥琐的笑容,大喊着美人我来了。 狐焰飞起一脚,一下就把人踹了出去。李二啪的就砸在墙上,然后摔到地上。 李二哎哟哎哟叫唤着,急忙喊人:“来人!快进来按住这小蹄子!可恶小贱人,你竟然敢踢我!” 狐焰尾巴都竖了起来。谁敢来?他就踹谁! 结果那人喊了半天也没见人来,只是外面忽然变得极为吵闹,紧接着突然闯进一伙官兵。 狐焰骇然!怎么有这么多的官兵。一二三四……好多好多个呢。狐焰数数不太好,眨眨眼,总之是好多个。 那么多人呐。他一只狐打这么多人有点难呀。 “把这两人也全部带走。” 那官兵谁也没帮,看了看房间里的狐焰和趴在地上凄惨嗷嗷叫的李二,冷酷无情道。 于是,狐焰莫名其妙地就被官兵关到了顺天府尹的大牢里。 他这间牢里关的是卖y人员,对面的牢房里关的是一众嫖1客,其中一个脸都肿了的就是狐焰踹了一脚的李二。 李二一边哎哟哎哟叫一边威胁那些官兵:“你们竟然敢抓我,我要叫我表姐送你们进大牢。” 同在一间牢房的其他被关进来的官员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省省吧,这是皇上在查官员嫖娼呢。你进来了还想出去,天真。也不想想皇帝是那么容易让你出去的?” 皇上!?是裴肆呀!是他夫君呀! 狐焰听到这个词,一下跳了起来,显得分外激动。 那个中年老鸨按住狐焰,哭戚戚道:“哎哟,你别跳了,咱们现在都被关进牢里,还是消停消停,想想怎么出去吧。” 宫中的裴肆收到消息,立刻就要出宫去找人。没人拦得住他,也没人敢拦。 “皇上,您还发着热,衣服要多穿点。”王福殷切叮嘱。 “啰嗦。”裴肆显得很不在意,他连连咳嗽了几声,捂住嘴,指了指架子上的毛毯,“去把那件毯子拿来,别让小东西着凉了。” 王福拿来毯子,裴肆接过,将小崽子里里外外包成厚厚一坨,只露出个小1脸来。 裴肆露出一点疲惫的苍白笑容,对这小崽子道:“宝贝儿乖,咱们去找你爹了。” 一辆马车悄悄驶进了顺天府当中。和顺将内心忐忑不安的红怜推着出了房间。 裴肆终于可以见到那个明明只见过一面就难以忘怀的少年。 然而那个人出现在面前时,裴肆却眼神一冷。 第24章 二合一 他一眼就看出这个人不是狐焰…… 裴肆抱着小崽子刚到了顺天府, 何顺便毕恭毕敬地迎了过来要行礼。 “不必多礼,他人在哪里?”裴肆急切道。 “皇上,下官已将人请到了顺天府的客房, 这就带您去。”何顺带路,将裴肆带到客房。 他推开门,背对着他们正在纠结怎么跑路的红怜吓了一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何顺眼睛一抽,飞快地将人接住, 堪堪把人扶起来,没摔坏。至于这人腿受伤的问题,何顺正想着如何解释呢。 却见裴肆脸上带着的那点儿喜悦登时消失。裴肆猛地变脸, 忽然抽’出左右侍卫佩戴的宝剑,剑身雪白,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剑尖抵着红怜的胸口,裴肆寒声道:“你不是他, 你是谁?他人呢?” 即使是一样的脸,他也能第一时间认出是不是狐焰来。这个假货,身上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况且他们的眼神也差的太多了。这个人没有狐焰的那双纯净的眼睛。 何顺一脸懵, 这不是跟画像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吗?到底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是个双胞胎?可双胞胎也区分不出来呀。 红怜吃了一惊。眼前这个人类竟然能够一眼看出他的伪装…… “还不说?”裴肆的剑往前又送了一分。 红怜大叫道:“你让他出去, 我就告诉你。我、我不能暴露他的秘密!” 裴肆看了眼何顺道:“你出去。” 何顺犹豫, 让皇上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敢冒险啊:“皇上, 您要小心这是个刺客!” “出去。”裴肆再说了一遍。 何顺只好灰溜溜地带着所有人撤回房门外,将门关上,却又不敢离开半分。紧紧贴着门,万一出现特殊情况,也可以立刻冲进去。 红怜盯着眼前面色冰冷的男人。男人的眼神冷的就像冰渣子。听刚才那个人的叫法, 这人竟然是皇上…… 人间的皇帝。 红怜听说,人间的皇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非常变’态,还爱好杀戮,手上全沾满了鲜血。如果将九尾狐大人的事情暴露给眼前这个皇帝,会不会给大人造成麻烦。 红怜甚至想着,要不他干脆一死了之,也绝对不暴露九尾狐大人的下落。 红怜正有些寻死的念头,忽然就见裴肆微微低下头,脸上能冻死人的病人倏然消融。 小崽子挣扎着要从襁褓里爬出来,发出嘤咛几声。 毛绒绒的爪子先漏了出来,然后是嘴巴,接着是软乎乎的肚子,最后是一条蓬松的尾巴。尾巴尖上还有一小团红毛。 红怜差点叫出声! 他看到了什么!一只纯正的九尾狐幼崽。这浓郁的九尾狐血脉,和那位大人是一样的。 难道这就是九尾狐大人的血脉吗? “那是?”红怜指着小崽子道。 “不该你问的,你别问。”裴肆用剑身拍了拍红怜的脸颊,“变回来,这不是你的脸,你不配用他的脸。朕不准你用。” “你是那位大人什么人?”红怜不敢冒险。 裴肆捏了捏小崽子的爪子,道:“朕自然是他的夫君!” 红怜被噎住了。不过仔细感受了一下那九尾狐小崽子的血脉,竟然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帝和那位九尾狐大人的亲生崽子。 红怜震惊且不可思议。 “还不换回来?”裴肆再次逼’迫。他完全见不得这样一个人顶着狐焰的脸! 红怜只好变回原身,再将狐焰救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个人查封了清风楼,大人现在关押在大牢之中。” 裴肆越听,脸色越冷。 “何!顺!你给朕滚进来。” 何顺屁滚尿流地滚了进去。 ——— 狐焰在牢里面干瞪眼,那老鸨则是嘤嘤哭泣。狐焰扯了扯他的袖子劝慰道:“哎,你别哭了。” 老鸨带着哭腔道:“呜呜呜,我怎么能不哭嘛。顺天府大牢出了名的‘进得来出不去’,咱们进了这顺天府的大牢,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呜呜呜。我好不容易攒下来那么多的养老钱,钱还没拿出来呢。” 狐焰肯定地说:“你别怕。咱们一定能出去的。肯定有人回来救咱们出去的。” 老鸨止住哭声说:“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我当然能确定。我家里人肯定不会不管我。我确定!” 老鸨诧异地看着狐焰道:“你家里人?红怜,你有家里人?”不该吧。如果有家里人,怎么会卖到这种烟花巷地。 狐焰嘿嘿一声,差点说露馅了。 “总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狐焰闭嘴不说话,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安静等着裴肆。 反正裴肆肯定不会丢下他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狐焰都靠着墙睡着了。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引来整个牢房都开始骚’动起来。 关在牢房里的嫖’客和卖y人员都站了起来,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大喊冤枉。 唯有坐在最后面墙角的狐焰睡得都打起来呼噜。 “哎哟!谁踩着我了!”狐焰睁开眼睛,大喊一句。只见眼前挨挨挤挤的都是人的屁’股,挤得他连站起来的空间都没有。 “哎呀,你们别挤我,别挤我,踩着我了!让我起来呀——”狐焰懊恼地推开众人,谁料忽然呼啦啦地全部跪了下来,反倒是让挣扎着站起来的狐焰成了其中最显眼的。 老鸨拉着狐焰的衣角提醒他:“快跪下!顺天府尹大人来了,跪下磕头求饶啊。” 何顺走在前头,脸上全是冷汗。妈呀,好像把不该抓进来的人也一并抓进来的。 这回完蛋了!亲娘嘞,影响他仕途啊! 裴肆铁青着脸跟着何顺一路进了大牢当中。大牢毕竟是大牢,阴冷潮’湿,又脏又臭。 隔着牢门,裴肆终于看见了狐焰。明明狐焰顶着的这张脸不是他本人的,裴肆却是一眼认出来了。 狐焰的眼睛和那人的不一样。他的眼睛纯净的就像天山的泉水,没有一丝污垢。 裴肆见过一次,就终生都不会忘记。 明明已经见到想见到的人了,狐焰却只是呆呆地看着牢狱外的裴肆,不说话。 他想说的太多了,偏偏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却只是扁了扁嘴巴,竟然有点委屈地想哭。 明明之前还没觉得什么,吃得好睡得好,他一点儿都不想裴肆。 但是见了裴肆之后,无法排解的委屈突然就涌上心头。 何顺战战兢兢地让人打开牢门,心里则道,这下子坏菜了! 狐焰扑了过去,裴肆接了个满怀。他咳嗽两声,扶住后面的栏杆,站稳后才拍拍狐焰的背。 “好了好了,没事了,咱们回家。”裴肆揽着人走出去,狐焰抓着他的衣服指了指那老鸨道,“他们没事吧。” 那老鸨也算帮他说过话。 “该没事的,自然会没事。” 他拍拍狐焰的手背安抚,紧接着换了冷漠的神情,冷冷扫过隔壁牢里一群官员。 “至于你们这些贪官蠹虫,该怎么依法处置就怎么处置。何顺,这些人就交给你去审理。不得徇私,非得好好整治一下朝中上下这股糜烂风气!笑话,我朝律法上明令禁止官员嫖妓,你们当国法是小儿歌谣,唱着好玩吗?” 一众官员吓得瘫软在地,连连跪在地上乞求皇上原谅。谁能想到去妓院里吃个花酒,就能遇到顺天府和锦衣卫一起奉皇上之命查官员嫖1娼之事呢! 这些官员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嫖个娼怎么了,青楼开起来不是让人去的啊。他们只是运气太差,被逮了个正着。这回惨了,皇上亲自送他们进的监狱,那还有活头吗? 皇上这回一定要拿他们这些人开刀,杀鸡儆猴了! 缩在一群人后面的李二则愣愣地看着裴肆以及他身边的狐焰。当然在李二眼里,那就是红怜的脸。 竟然是皇上!?他低下头,生怕皇上看到他跪在这里。幸好,这里人足够多,他又挤在最后面,因此并没有被发现。 那个红怜就是太后说的勾引皇上的狐媚子吗?他想他终于见识到那张脸了。这不就是清风楼踹了他一脚的小倌儿吗? 勾引皇上的狐媚子竟然是个烟花之地的小倌儿?李二不可置信。不过过了一会儿,又觉得理解。那红怜确实生的美,不然他也不会花高价要包下初’夜。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正正经经的皇上竟然也和他一样的口味。 裴肆将人带出来。大牢里面湿气重,裴肆出来之后,被风一吹,又咳嗽起来。 裴肆将狐焰扶到马车上,便稍稍推开狐焰。 狐焰身上一空,委屈地看着裴肆。干嘛推开他呀,他身上难道有些发臭了吗?狐焰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味道呀。 裴肆将塞在怀里的小东西塞给狐焰,远离他一点儿捂着嘴咳嗽不停。 “咳,你别过来,免得朕传染给你了。” “裴肆,你病啦。”狐焰想靠近一点儿,裴肆躲开得更厉害。 “你是不是很难受呀。” “朕只是有点咳嗽,不碍事。总之,你不要过来。”裴肆抬起头,勉强给了点安慰的笑容,柔声地安抚,“你听话。” “哦。”狐焰只好和他隔开一只手臂的距离。 小崽子很久没有见过阿爸。他先是觉得眼前这个阿爸怪陌生的,犹豫了好久,才凑过去嗅了嗅味道。 闻到确实是阿爸的气味,这次亲’亲热热地蹭了蹭狐焰,小’舌头狂甩狐焰脸上,舔得狐焰满脸都是口水。 也就是崽崽的口水不臭,香香的,还有股奶味,不然狐焰非得疯不可。 “你怎么还用着那个人的脸,也不觉得难受,快变回来。”裴肆实在受不了狐焰顶着的这张脸,“我不喜欢他这张脸。不像你。” 狐焰一下子变回自己的模样。裴肆拿了干净帕子将他脸上被儿子蹭出来的口水擦掉。 “还是这样的你好看。” 狐焰接过手帕,自己擦脸,一边擦一边好奇地问裴肆。 “裴肆,你好厉害呀!你怎么认得出我来的!?我变得不像吗?红怜变的我也挺像的呀,你怎么发现的,快跟我说说吧——”他凑到裴肆身边,趴在裴肆膝头,两只爪子冰冷冰冷的,拿儿子当暖手炉暖手呢。 “他变得根本不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裴肆淡淡地说。 那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有狐焰半点风采,不过是东施效颦,不及狐焰多矣。裴肆十分偏心地拉踩红怜。 “哇。”狐焰便惊讶地看着他。 “而且他身上有种难闻的骚臭味。” 狐焰立刻变了脸色,很多人说他们狐狸身上有臭味的。 他怀疑地低头嗅了嗅自己,又抱起崽崽仔仔细细地嗅了嗅,跟个变’态似的,埋在小崽子的肚肚上,埋头猛吸。 “我身上会有臭味吗?”虽然没闻出来,可他也有点绝望啊。不会真的很臭吧。 裴肆笑了一下,抚着狐焰的头顶,手指插在狐焰的发间顺毛。 “笨蛋。”裴肆低下头,脸颊轻轻蹭了蹭狐焰的头顶,稍触即离,不敢多接近,“你身上很好闻。” 狐焰瞬间就红了脸,仰起头想脸贴贴裴肆。裴肆却在他要接近的时候,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狐焰微微有些疑惑地眯起眼睛。怎么不让他贴贴嘛。 “我还感冒呢。”裴肆小声说道。他渐渐地习惯和狐焰说话的时候只称呼我。 “哦,好吧。我有点困了。”狐焰打了个哈欠,埋在裴肆腿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马车晃晃悠悠。裴肆低下头看着狐焰的睡颜,被狐焰压着做枕头小崽子蹬了蹬腿,没蹬开,咿呀了一声,只好继续当孝顺宝宝,当阿爸的宝宝牌枕头。 裴肆沉默许久。他忘记的,一定是他那些日子最宝贵的记忆。他想找回来。 他怎么会忘了这样可爱的人? 马车一路将人送到寝宫前停下。 赶车的侍卫跳下来,对马车里面的人道:“皇上,已经到寝宫了。请您下车。” 半晌,车上都没有人下来。侍卫忍住好奇心,没有打开车门。 裴肆为难地看着在他膝头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狐焰。裴肆拍了拍狐焰的脸颊,狐焰嘟囔两句,索性就完全埋进他的怀里不出来。 裴肆不忍心叫醒狐焰的好眠,稍一用力,将人拦腰抱起。 崽崽则勾着裴肆的怀里,懵住了,怎么突然起飞了。他连忙抓紧裴肆的衣襟,紧紧缩成一小团。 裴肆抱着人下车,用衣服将人遮住,不露进一点儿风雪。侍卫伸手就要帮忙,被裴肆躲开。 “不需要。朕自己会抱。”裴肆下了马车,稳稳当当地将人抱回了宫中。 远远的就有站在树下盯着甘泉宫的小太监,飞快跑回去报告消息。 转眼间,整个宫中有耳目的人都知道皇上正大光明地抱了一个人进寝宫里。 “看不清长什么样,皇上把人严严实实地遮起来的呢!”这是太后娘娘那边听到传闻。 “哎哟,皇上那个心疼的模样。我猜这个肯定就是未来要进宫的妃子,甚至有可能是皇后哦。”这是八卦的宫女的传闻。 “说不定哦。上回那些秀女进宫,到现在还晾在那边,别说择选其中’出色的秀女了,皇上根本看都没看呢。我看啊,都得打道回府。”这是八卦的太监们的传闻。 总之这一晚,因裴肆那毫不避讳地将人抱进宫的举动,导致所有人都知道从来未曾临幸后妃的皇上第一次有人了。 当然,没有流言里传的那般桃色故事,裴肆将人抱回宫中,狐焰就被闹醒了。 “怎么,吵醒你了?” 狐焰下意识伸出胳膊环住裴肆的脖子,熟练地蹭蹭胸口含糊不清地说:“不是,睡醒了,饿了。” 裴肆习惯性地低头亲’亲狐焰的脸颊,亲完,才意识到这种习惯性的动作不是他所有的。 是那个被他遗忘的自己会有的举动。 他的心头微微一震,似乎惊动起了某些记忆。 这种熟悉的感觉……他急于抓’住那种熟悉的记忆,但熟悉感稍纵即逝,他还是没能把握时机,借此想起那些回忆。 裴肆甚至因此有些嫉妒。嫉妒记忆中的那个自己。 那个自己已经完全地占有了眼前的傻狐狸。所以这只笨蛋狐狸才能如此信任地将自己交给他。 哪怕现在的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傻狐狸依旧一腔热血不知悔改地闷头撞了过来。 傻狐狸不是为了现在的他,而是那个他已经想不起来的陌生的自己。 真是令人妒忌啊。 裴肆眸中微微一冷,狐焰疑惑地看向裴肆,问道:“裴肆,怎么了嘛?” “哦,没事。你饿了吗?饿了让御膳房做些好吃的过来。” “好。哦,我还要洗洗澡!”狐焰一下子坐起来,懊恼地说,“那个牢里面好多人,还臭臭的。” 天气冷,狐焰飞快泡完澡换上衣服。给狐焰专门做的衣服还没有做出来,狐焰只好穿裴肆的衣服。 裴肆看起来瘦,实际上体型比狐焰大很多,因此衣服松松垮垮的。 王福送了晚饭过来,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看到不该看的,皇上会挖了他的眼睛。 即使什么也没看见,王福也扫到那不知名的年轻人穿的是皇上的衣服了。 那衣服上还绣着五爪金龙。除了皇上以外的人穿,都是要杀头的。 这年轻人却大大咧咧穿上,丝毫不觉得受了多大的尊宠。 只是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王福看出这年轻人有多么受宠。换做其他人,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狐焰吃完饭后,就摊成一块大饼,赖在床’上不想动弹。他自认和裴肆是成过亲拜过堂的,那么当然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狐焰很自觉地就将普通人不敢肖想的龙床占为己有。 即便是历代皇帝宠幸妃子,也基本不会在皇帝的龙床’上过夜。大多数时候,皇帝临幸妃子会到宠妃的宫中,绝不会将人带到这张床’上。 但狐焰可不懂这些人间的规矩。他只知道他们是成过亲拜过堂的正儿八经的一对。 他摊成一个大字,霸占了床的大半,反把裴肆挤到边边角角去了。幸好床够大,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小崽子踩在狐焰的背上,给狐焰踩背。只是小崽子的重量,杯水车薪,是没什么效果的。狐焰很自然地就指挥裴肆给他捏腿。 裴肆可从来没干过这种活。狐焰不觉得有什么,以前在雪山的时候,裴肆就会给他捏呀。 裴肆摇摇头,还是任劳任怨地给他捏肩膀。 狐焰性子活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啊对了对了!我把大嫂要我打的酱油忘在杂货铺了!人家还送了我好吃的零食呢。” “什么好吃的零食让你这样惦记?” “可多了!有麻花糖豆玉米泡……”狐焰跟他数起那些好吃的东西,最后狐焰懊恼一声,“人家掌柜的看我长得好才免费送给我的呢。” “看你嘴馋的!不是才刚肚子吃得饱饱的吗?怎么跟小宝贝似的,才刚吃了就饿了。” 崽崽凑过来,小宝贝是我呀!是叫他呀。崽崽爬到裴肆的手上,抱着他的手臂,又给裴肆增加了一点儿重量。 “我那个大哥大嫂……”狐焰又想起来酱油来了。 “不碍事。何顺都跟我说了,他跟那对夫妻解释过你的事情。你这些天都住在他们家里吗?” 狐焰翻了个身,仰头看向裴肆。 “是呀。我也没有哪里可去的了,这京城我就认识他们。”狐焰把之前进京时住在老冬夫妻的事情跟裴肆一说,“大哥大嫂人可好了!” 裴肆表示他知道了,他会让人给那对夫妻赐下赏赐的。 狐焰仰着头看着裴肆,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裴肆优越的下颌线,以及过分纤长的睫毛。 他喃喃地道:“裴肆,我好像很久没有从这个角度看到你了。以前这个时候,你会……会抱抱我。” 裴肆稍微拐了个弯才意识到狐焰指的是什么。这个角度…… 狐焰躺在他身上,似乎是尽情邀请他的模样。眼尾微微有些羞涩的绯红。 又纯情,又诱’惑。 狐焰拉着他的手,眨眨眼道:“裴肆,你的手有点冷,进来暖暖吧。” 这近乎于明示的意思了。裴肆甚至还来不及说自己还在咳嗽,会传染给对方,小崽子就扑通一下变成一只白白胖胖的人形娃娃落在狐焰的怀里。 狐焰大吃一惊地坐起来,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狐焰抱起崽崽,上上下下好奇地看了一遍,连屁屁都不放过。 崽崽的清白都要被他爹给看光了。 狐焰欣喜道:“真的是人耶,崽崽真的可以变人了!” 裴肆:哦,他好像忘记把这件事情告诉狐焰了。 第25章 第三更 他似乎想起和狐焰的过去…… 狐焰感天动地!虽然崽崽像他挺好的, 但是总不能永远都是小狐狸崽崽的模样,不然谁信这是裴肆的种呀。 长得就不像呀。 狐焰抱着崽崽左看看右看看,稀罕得不得了。 “哎哟, 鼻子像你,嘴巴也像你。”狐焰双手合一拜了拜月亮,“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裴肆忍不住笑起来道:“这有什么可保佑的!” 狐焰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们狐族有些狐和人类杂交后生出的崽子哟……毛脸凸嘴!人不像人, 狐不像狐的!而且像你的话,你才能认出来这是我们的宝贝呀。” 狐焰哼了一声,多少有些埋怨裴肆竟然把他给忘了。那如果宝宝长得还不像裴肆, 裴肆会不会都不相信宝宝是他给裴肆生的? 裴肆似乎看出狐焰心中隐虑,摸了摸’他的头道:“不会的。” 狐焰歪着头打量他,酸了吧唧地说:“可你明明不记得了。也把我给忘了。裴肆,你还说我是你最爱的狐。” “现在也是。”裴肆拉着狐焰的手亲了亲, 道,“我即使记不住,还能记住你的味道。我第一眼见到你, 就知道我喜欢你。” 狐焰哼了一声, 脸上微微发红, 却说:“才不信你。妖族都知道,你们人类最会骗人了。个个都是大骗子!专会偷狐的心。” 狐焰说罢, 推开裴肆,把胖宝宝往裴肆怀里一塞,躲进被子里,背对两人。 “你们父子俩睡吧。” 小狐崽崽咿呀一声,疑惑极了。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阿爸把他推了出来, 伸着胳膊想蹭到狐焰怀里。 狐焰的耳朵尖还红红的,心脏砰砰跳。好险好险,差点就把持不住了。人类就是会说好听话,听得他都想亲’亲裴肆啦。 不行,九尾狐狐训里说对付人类男性一定要欲拒还迎。 狐焰悄悄扭过头,偷偷看了裴肆一眼,又刷一下缩回去。 这样算欲拒还迎了嘛?狐焰自觉自己做得很可以了。 咦?裴肆怎么还不过来? 狐焰扭头,见裴肆竟然只是在逗崽崽玩。玩什么玩呀,天都黑了,崽崽该睡觉了。 欲拒还迎这招好像不太好用?不如用眉目传情? 狐焰忽然坐起来,脸怼到裴肆面前。他皮肤尤其白,光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睫毛修长,根根可数。 狐焰忽然眨巴眨巴眼睛,刷子似的睫毛在裴肆脸上扇啊扇,扇得他有些麻痒。 裴肆忍住不笑,好吧,没忍住。 狐焰:“……喂!裴肆,你怎么还没有反应啊。”他眼睛都快眨得抽筋了,怎么裴肆就只是笑? 笑什么笑嘛!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九尾狐大人,给他点面子行不行。 “好,我不笑。” “没用了!”狐焰刷一下又躲进被子,觉得眉来眼去这一招一点儿用都没用。 不,还有最后一招。 狐焰微微掀开被子,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然后把衣服往上拉,露出白花花的腿来。 “睡觉不要把腿露在外面,会着凉的。”裴肆不解风情地将他把被子盖好,“天气冷,别受了凉,会闹肚子的。” 狐焰:“……” 裴肆,你能不能行了? 总之狐焰是被气死了!肯定不是他学习的内容有问题,就是裴肆这个人毫无情调可言。 狐焰眼睛一闭,干脆地去睡觉啦。得,媚眼抛给瞎子看,白搭!不如睡觉。 没多久,狐焰果真就睡着了。 裴肆把小胖崽子塞到狐焰怀里。狐焰很自然地在睡梦里就搂紧自己的宝宝。 他掖了掖被子,披了衣服下了床去。 其实他岂是不知笨蛋狐狸的意思。只是他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裴肆用帕子掩住口鼻,压低声音咳了两下。 狐焰似乎梦里听到,嘟囔了一句。 “裴肆,你喝点水……” 裴肆没有摇铃,走到外间,让王福送了水进来。自己则点上灯,坐到书桌前取了几本书来。 “笨蛋狐狸怕是从没想过给小东西取个名字。毕竟他的名字也是朕给取的……”裴肆摇摇头,下意识说出这句话。 裴肆取书的动作一顿,晃了晃神。 细碎的记忆涌进脑海里,光影斑驳中,他似乎抱紧狐焰,拿着木棍在雪下写出“狐焰”的名字。 “这个就是你的名字,你叫狐焰。焰是焰火的意思……”裴肆又在“狐焰”的名字旁,画了一只胖乎乎的狐狸,形态憨厚可爱。 “来,我教你怎么写。”裴肆握着狐焰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写狐焰两个字。但狐焰的耐心却不很多。 “不好玩,还不如去抓兔子呢。不然我现在去抓只兔子,晚上你烤兔子给我吃好不好。” “早上逮的兔子还没吃呢。” 狐焰努了努嘴好吧,他就是不想学写字嘛。那棍子又难,比人类说的筷子还难握住,麻烦!他是一只狐,学什么人类写字。 不过…… “裴肆!裴肆!我不要学写我的名字啦!我要写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怎么写的,快教教我。”狐焰抓着裴肆的手不放。 “我的名字……”裴肆重新握住狐焰的手,教他一笔一划写下裴肆两个字。 这回儿狐焰可比之前要认真多了。叼着木棍,认认真真蹲在雪地里,临摹裴肆写下的示范。 连裴肆要回去烤兔子也不急了。 “裴肆,你自己回去烤。等烤好了,再叫我!”狐焰头也不抬地说。 等裴肆再过来时,狐焰整只狐身上都是雪花了,他的眼睛却格外地亮,一下跳起来,跳到裴肆怀里,兴奋地炫耀。 “裴肆!裴肆!你看看!我会写你的名字了!” 裴肆低头去看,只见两个非常大的像小儿写字的“裴肆”端端正正地落在他原先写好的“狐焰”二字下面。 而那只胖乎乎的憨厚狐狸旁边则多了个小人。裴肆看了很久,才认出那只有脑袋圆眼睛连嘴巴都没有画的小人画的是他。 “我和你!永远在一起……” 风扬起雪花,雪花逐渐盖住雪地上的字和图,也模糊了狐焰的神情。裴肆按着头,头痛欲裂。手里拿着的书也啪嗒掉在地上。 他想再多想一点儿,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更多了。 真遗憾啊。他好想再想起更多和狐焰的记忆。 “皇上,您怎么了?”来送茶的王福连裴肆按着头很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您是不是不舒服?要奴婢立刻去传太医来吗?” “不、不必了。”裴肆摇摇头。 王福捡起地上的书,放到桌上,见都是类似《尔雅》《说文解字》类的字典,登时有个猜测。他的目光忍不住向放下帘帐的龙床看了过去。 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胖崽子他也见过了,长得和皇上非常相似。皇上还说那是未来的太子……那另一个人就是…… 王福不敢再想。 “去研墨。” 王福答应了一声,先把灯花挑得更亮些,然后开始研墨。裴肆喝了口王福送来的茶,才发现是银耳雪梨汤。 “皇上,天寒地冻,您要多加衣服呀。” “啰嗦。”裴肆压低声音又咳了两下,白’皙的脸上因为咳嗽,染上了一点儿红晕。 “皇上,还是让太医看一看吧。”王福忍不住又劝说道。 “今天不是让太医看过吗?”裴肆一边翻书一边说着,“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太医院的这些人,可见也都是庸医。” 王福为御医们抱屈! 看是看过了,可太医们还特地交代皇上不能再着凉,不能再伤风了。 可皇上今天’一天风里来风里去的,还出宫了一趟。外面多大的风呀,不加重病情才怪。 早上才刚好一点儿,到了晚上咳得更重了。 裴肆抬头看了眼王福那纠结的表情,无奈地:“行了,朕会注意,明儿让那帮庸医再给朕诊脉。你别苦着张脸了,难看。” 王福顿时喜笑颜开,拍马屁:“奴婢自然是难看,哪比得上皇上您气宇轩昂天人之姿。” 小狐狸梦中嘤咛一声,裴肆连忙瞪王福一眼。 “你太大声,吵到宝贝了。”裴肆小声呵斥。 王福捂住嘴,不敢多言,专心研墨。 裴肆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参考的名字。小东西连个名字也没有,真是可怜。 到了第二天清晨。狐焰醒来,胸口热乎乎的,小东西在他怀里睡得口水淌了一脸。 狐焰擦掉他的口水。床’上没有裴肆。他摸了摸床的另一半,冰冷冰冷的,不知是裴肆昨晚没有睡,还是一大早就已经起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裴肆上早朝是非常早的,估计这会儿都快下朝来了。 狐焰把小东西塞回被子里,让他继续睡。自己则下了床。 一阵风吹起桌上的纸张,掉到地上。狐焰捡起来。他认得裴肆的字,这都是裴肆写的。 有些字狐焰认识,有些狐焰不认识。狐焰把纸压回桌上,才发现一叠都是写满字的纸。 最上面的墨迹都还没干,看起来时间并不长。 这些是什么?狐焰不明白。 然后他在最底下看到了一张画…… 画上有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大的额头上有一撮红色的毛,小的尾巴尖儿是红色的。 狐焰嘟囔一句,怎么画少了,拿起毛笔,又在那边上加了几笔。 他叼着毛笔,得意地拍拍手,看着自己的大作。 这样才对嘛! 在那活灵活现的两只狐狸身边,狐焰加了一只形似木棍的小人。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这回儿狐焰至少还记得加上圆圆的嘴巴。 “完美!嘿嘿,我画的裴肆真好看。这张画一定要裴肆贴起来!” 第26章 钦定的皇嫂狐焰 狐焰拿着他的大作就去找裴肆, 迎面就撞上刚回来的裴肆。 “小心点。”裴肆飞快伸手搂住他,“怎么冒冒失失的。” 低头看一眼狐焰脚下,雪白的脚冻得通红, 嗔怪道: “怎么连鞋都不穿?快去把鞋穿好,地上多凉。” 狐焰嘿嘿一声,跳着脚去找鞋穿。跟着裴肆来蹭饭的裴奕在门口撞见那场景,惊得舌头都放不回嘴巴里了,呆呆地张开嘴, 感觉惊悚至极。 他是听说皇兄好像昨晚宠幸过什么人。但是吧,裴奕觉得那还挺正常的。 毕竟皇兄已经二十一了,别的皇兄二十一岁早就成家立家, 孩子都可以打酱油啦!皇兄连个后妃都没有,本来就挺不多见。 但是啊但是!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皇兄这不是普通的宠啊。 那年轻人身上穿的还是皇兄的衣服,还这样大大咧咧地自由出入皇兄的寝宫。 还有皇兄对那个年轻人说话的语气这也太温柔了吧。 反正裴奕是第一次听见皇兄会对人这样温柔讲话。 这一定不是他的皇兄。一定不是!裴奕默默地在对自己说。 裴奕看得太专注,让裴肆也注意到了。裴肆冷哼一声, 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他是你可以用眼睛去看的吗?” 裴奕:“啊?” “你不是吵着要吃朕小厨房御厨做的那道玉豆乳才跟来的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吃你的玉豆乳!” “是,皇兄。” 裴奕灰溜溜地扭头走出去。以前皇兄也允许他进来啊, 怎么现在…… 啊是了是了!裴奕想通了。以前皇兄孤家寡人, 自然无所谓, 但现在皇兄也“金屋藏娇”了,自然就要跟他有距离感啦。 想通的裴奕十分理解。 只是不知道那位俘获皇兄的神人究竟是如何模样。其实他刚才根本就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 就被皇兄赶了出去。 裴肆走进来,让人打了水让狐焰洗漱。尚衣局连夜给狐焰做好的衣服也送了过来。 一夜连制了八套新衣,红黄蓝绿紫各色都有。裴肆看了半天,从中挑了一件洒金猩猩红的大袄,内里则是鹅黄色桃花箭袖, 和蜜合色绸缎菱花裤。 明艳的红色,衬得狐焰更加面如冠玉意气风发。 “哎呀,这个怎么套进去的?”狐焰不会套头上的嵌宝紫金冠,纠结了半天也戴不上去。 “朕来吧。”裴肆接过手,将紫金冠戴在他头上。镜子里照出二人的身影,恰如其分地契合。 “哎!真好玩!”狐焰晃晃脑袋,头上的紫金冠就会弹一下,他玩得有趣,拿脑袋去顶裴肆。 紫金冠上的红色小球就会撞在裴肆脸上。 “几岁了,还玩这个。”裴肆拍拍他的背道。 狐焰嘿嘿一声,比了一根手指头给裴肆看。 “我这么多岁了!” “这是几岁?” 狐焰又是嘿嘿一笑道:“是一百零一岁。” 严格来说,他在狐妖里还算年纪小的哩。 北山有只火狐,修出第二条尾巴时就已经一百五十岁,如今还差一条尾巴就修成九尾。那只火狐都已经一千八百九十岁啦。 在那只火狐面前,狐焰只能算是曾孙的曾孙的曾孙! 而他一百岁之前就已经修出了八条!年纪轻轻!天赋异禀!聪明狐狐就是他啦。 他说完还有些委屈,瞪了裴肆一眼。 “你当时还说要给我庆祝一百岁生日。可是我一百岁生日都已经过了——我现在一百零一岁了。” “会补偿你,不要生气。”裴肆抓着狐焰的手指亲了亲。 狐焰的脸一红,不好意思低着头,倒也没有那么生气。不过他喜欢裴肆亲’亲他。 亲哪里都好,总之他喜欢。 为了掩饰羞涩,狐焰连忙抓起那张画给裴肆看:“裴肆,你看呀,这是我画的你。你挂起来好不好。” 裴肆看了眼狐焰的大作,眼角抽了抽。实话说,他夸不出来。 这画上的人真的是他吗?裴肆有一刻深深地怀疑,在狐焰眼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难道自己在狐焰眼里便是这样潦草的长相? “裴肆,你说话呀。” 裴肆沉重地点点头:“好,挂起来。画的非常……非常有灵气。” 裴肆委婉地夸奖。狐焰眯着眼睛盯着裴肆,他才不是笨蛋狐,他是聪明狐。 “裴肆,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当然不是!”裴肆连忙拿起画,“我看看挂在哪里合适。” “要显眼的地方!最好天天都能看到。” “王福,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到御书房。” 王福沉默地接过画,让人裱了起来,当天就大喇喇地挂在了御书房的正对门的墙上。 每一个出入御书房的人都能被这幅画冲击到。 两只憨厚可爱的狐狸旁边的那到底是什么鬼哦,恐怖。 狐焰满意了,摸’摸肚子道:“裴肆我饿了。” “去吃早饭。”裴肆拉着他到了外间,早点膳食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裴奕等得花都谢了,才见到他姗姗来迟的皇兄以及……那位令他好奇不已的据说虏获皇兄芳心的神人。 竟然看起来年纪这么小,和他差不多大的样子。眉眼很精致,但也不是那种会勾人的模样,反倒清清爽爽的。 “见过皇兄!”裴奕看呆了,半晌才匆匆地给裴肆行礼。 “行了,起来吧。”裴肆不满裴奕多看了狐焰两眼。 裴肆坐在主位上,狐焰见下面设下的两条椅子都和裴肆特别远,很不高兴,自己主动地拖了条椅子拖到裴肆旁边,桌子那么大,非要挨着裴肆身边。 裴奕坐在另一条椅子上,看得目瞪口呆。这位仁兄……怎么说的,这胆子好大,性子也太活泼了。 真的不会被他哥一怒之下直接拉出去砍头吗? 果然他哥并没有砍头的意思,反而非常细心。狐焰的袖子太长了,裴肆便帮他将袖子挽上去。 狐焰伸出双手,听话地让裴肆给挽袖子。 裴奕:“……”喂,你当皇兄是伺’候你的小弟吗? 裴奕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狐焰这才注意到饭桌上还有第三个人。 长得和裴肆有点相似,这么大了,肯定不会是裴肆的私生崽啦。狐焰想起上次遇到的和裴肆很像的那个裴肆的弟弟。 “哦,你也是裴肆的弟弟吗?”狐焰开口问道。 “你……你怎么可以直呼皇兄的名讳。你知不知道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是什么?文盲狐有听没有懂,疑惑地看向裴肆,“不知道呀,大逆不道是什么意思?” “食不言寝不语,裴奕,吃饭就吃饭,废话不要多。”裴肆似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裴奕,严重藏着警告,裴奕乖乖闭嘴。 骂完裴奕后,裴肆转头耐心地给狐焰解释。 “这是个成语。” “哦,不过是成语,有什么了不起吗?裴肆,我都会背《诗经》啦。” 裴肆哦了一声,给他剥鸡蛋。 “会背哪一首了?” 狐焰便脸红红地看着裴肆说:“会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真厉害。来吃鸡蛋。”裴肆将鸡蛋放到狐焰碗里面。 “我还会作诗了呢。”狐焰一口咬下半个蛋,得意地说,“软软狐狐,在雪之山。窈窕……” 狐焰念到这里,偷偷看了裴肆一眼,这才接着道:“窈窕裴肆,狐焰好逑。” 吃着东西的裴奕听罢,一口气提不上来,卡着嗓子眼了。天哪!这是哪里来的小乡巴佬,竟然还会写蹩脚诗调戏他皇兄? 不要命了都! “怎么了嘛,我写的诗不好吗?”狐焰不服气地看着裴奕。他觉得自己老有天分了。 “很好。你很有天分。”裴肆夸完,扫了眼裴奕,“你吃饭的教养去哪里了?不想吃就别吃了。” 裴奕喝了一口水,咽下去,委屈地只想消失。为什么感觉他是那个多余的人。 好嘛,人家成双成对,他就是那个多余的。 狐焰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有多余精力看向裴奕。 和人类看到路边的猫猫狗狗不会多花时间去区分以外,狐焰看到人类也没有心思多去在意。 “裴肆,你有几个弟弟呀。”狐焰好奇地问。 “活着的就剩两个了。”裴肆漫不经心回答,“这个是老四裴奕。” 裴奕心里猛地一颤,是啊,除了年纪小的老六以外,活着的就剩他了。 不得不让人感到胆寒。 这当中究竟有多少是皇兄的手笔呢? “哆嗦什么,朕是不是还没和你介绍过。”裴肆看向忍不住抖了下的裴奕说,“这是你……” 裴肆想了半天称呼最后道:“你未来皇嫂。” 没时间发抖了,惊天大秘密啊。 裴奕连忙道:“皇兄,你是说真的吗?那母后知道吗?还有那些秀女都还没送出去……” “母后不能干涉我的婚事。任何人都不能。”裴肆如此说道。 和他同时开口的还有狐焰。 狐焰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裴肆。 “那些秀女还在呢!?”狐焰狐疑地看着裴肆,“裴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准备吃着盆里的,看着桶里的!” 裴奕小声指正:“皇嫂,那句话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狐焰瞪了他一眼。 “就是盆里!我这么大只的,碗里不够放!” 裴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多话。” 裴奕:“……”行吧,他闭嘴。 您是皇嫂,你说得都对。您是皇上,您说得也都对。 第27章 崽崽抽名字 小狐狸崽崽睡醒, 睁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到两个爹, 嘴巴一扁,啊地一声嚎啕大哭! 留在房间里照看小崽崽的王福手忙脚乱地将小崽崽抱起来哄。王福不算第一次带娃了。 裴肆小时候他还抱过呢。何况王福进宫前就有了孩子,还有了孙子,虽然之后逢年过节,出宫偷偷见上一面两面, 但毕竟不是新手带娃。 按理说,王福应付一个宝宝绰绰有余的。 谁知道小崽崽见是他,哭得更凄惨了。一声又一声, 上气不接下气,眼底湿’漉’漉的,淌着泪水…… 王福一路抱着嚎啕大哭的小崽崽找裴肆。裴肆正在吃饭,忽的就听见了哭声越来越近。 他眼皮子一跳道:“难道是宝宝在哭?” 狐焰耳朵抖了两下道:“好像是。” 听着二人对话的裴奕不知内情, 莫名其妙的,什么宝宝?他只听过裴肆昨晚抱人回寝宫的消息,却还不知道宝宝的事情。 只见王福匆匆赶过来, 行了个礼, 就抱着一坨被子包裹着的什么东西就过来了。发出震天动地哭声的就是王福怀里的。 “皇上, 小宝宝一起床就在哭,奴婢实在哄不好。” 什、什么!宝宝?裴奕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福怀里的那坨。只见裴肆飞快接了过来, 脸上带着心疼。 裴肆道:“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 小崽子哭久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脸蛋脖子都哭得通红。裴肆微微解开小崽子的领子,透透气,不过又很快地遮了回去。 他自己还受了凉, 就不要连累小东西了。 “乖了,别哭了。是不是饿了?”裴肆看一眼王福,“去准备点他吃的奶’水。” 小崽子一哭起来就没个停,哄了半天也没事,小爪子抓着裴肆的衣领不松开,攥得紧紧的。 狐焰听他哭嚎,听得耳朵疼,于是就站起来,凑到小东西面前。 狐焰威胁:“宝贝儿,不许哭,再哭丢你出去抓老鼠去!” 老鼠可不好抓的,滑不溜秋,又狡猾,还不好吃。狐焰只有在找不到野兔和山鸡的时候,才会去逮老鼠吃。 裴肆不赞同地拍了拍狐焰的手背道:“不许吓唬孩子。” 狐焰吐了吐舌头,躲到他身后不说话。小崽子以前可没这么娇气爱哭,依他看啊,都是裴肆惯坏了! 慈父多败儿! 不过狐焰这么一吓,神奇地真把小崽子吓住了。狐焰略微得意,还是得他这个严父出马,才能管住儿子。 小崽子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看着两人,手脚挥动了两下,力气很大,格外有劲! 王福端来煮好放温的奶,让太监先试吃过。裴肆并不放心,亲自试过温度后,才给小崽子喂奶。 狐焰见小崽子有人喂了,安心坐下来继续吃早饭。裴奕心里咋舌,皇嫂这就安心地让皇兄照顾孩子了啊! 许是裴奕震惊的目光太过强烈,狐焰感受到了,不解地看了眼裴肆。 惊讶什么啊。那是裴肆的崽子,他不喂谁去喂啊。当爹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鄙视!哼,没见识的两脚兽!裴肆的愚蠢弟弟。 裴奕觉得他肯定是被人鄙视了!可恶,他竟然被人鄙视了!那种眼神,明明白白地是在说他没见识的乡巴佬!天呐,到底是谁没见识的乡巴佬啊? 裴肆不仅会喂奶,连换尿布都会做了。当然他做的并不娴熟,手忙脚乱,反而弄得小崽子又哭了起来。 狐焰凑过去,拍拍小崽子的屁’股道:“不许哭了!” 还顺手往小崽子嘴里塞了根肉干,有东西舔’了,小崽子也就忘记哭这回事了。 裴肆扫了眼吃完饭还不愿意走的裴奕,冷冷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做吗?没事做就去帮沈太傅编书去!” 裴奕跳起来连忙就要跑。 “皇兄!臣弟那水平您不是不知道!还编书呢,没给太傅添乱就不错了。啊对了,臣弟想起来还有些事,臣弟先告退了。” 裴奕飞快跑路。天呐,皇兄竟然会让他参与编书?这也太可怕了吧。太傅那是大学者,学富五车,皇兄将编订书库的任务交给太傅自然是放心不已。 太傅一人无法独立完成这件事,因此广招各种有才之士参与编书。裴奕也帮着相看过一些书生,但要他自己亲自上,可就免了吧。 他读书也不算厉害。还是不给太傅添乱了。 等裴奕一走,狐焰才继续对裴肆说道:“他走了,我们可以继续说说那什么秀女的事吧!” 外人面前,狐焰还勉强忍住,等裴奕一走,他就来秋后算账了! “不要生气。我对她们都没有意思。”他将孩子抱给王福,转而拉住狐焰的手,“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那那些人呢?”狐焰不好意思说,他曾经爬到屋顶去偷看过。 “自然是该打发回去的就打发回去。” 于是莫名其妙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又莫名其妙得了赏钱的秀女们又各自回去了。 不过据说只有一位仍旧留了下来。 “还有一个人没打发出去?是哪个人?”出了宫后,便有人抓着被打发出去的秀女打听,“有内部消息说皇上选中了这个人做未来皇后。” 那些秀女个个都懵逼着呢。 “我哪知道呀。我在宫里除了整天对着嬷嬷太监,谁也没见到,皇上就更别提了,连个影儿都没有见过。” 外面的人问道:“不是说有一个人留在宫里了吗?你们秀女平时住在一起的,还不知道是谁留在宫里了?” “不记得了。没见过哪个人被特别对待了。大家都一样,住在一个院子里,没出去过。” 可数来数去,硬是没找到那个所谓的留在宫里的人。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究竟是这个人藏得太好了,还是她平时太低调,竟然谁也没发现这个人?” 大概只有亲自办这些事的王福知道唯一留的名帖是谁了。看来,皇上这回儿是来真的了。 不过当下皇上并未直接公布,暂时按下所有消息,因此满天都是各种流言。 裴肆拿了几张纸给狐焰看:“你看看,你觉得哪个名字好?朕看着,个个都好,不过给咱们宝贝儿用,又好像不够好。你选一个如何?” 狐焰扭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认多少个字呀。你看看你写的字,大多数我都不认得。” “是朕的错。求你原谅。” “原谅你啦。”狐焰靠到他怀里继续看那些名字。裴肆一个一个给他念过来,有时候还会握着狐焰的手教他怎么写。 “太多了,我也选不出来。”狐焰摇摇头,“你比我认字多,你都选不出来,我就更不会选了。” 狐焰还是了解自己的文盲水平的。 裴肆却是太过偏爱小东西,总想给小东西最好的,因此哪个都不满意。 末了,还是狐焰说:“不如让他自己选吧。” “自己选?”裴肆看向床’上那个已经变回一坨毛绒绒的小崽子。 小崽子对悬挂着在床头的丝绦很感兴趣,丝绦上系着一只只装饰的小绒球,圆圆的很可爱。 小崽子对各种圆圆的东西都拒绝不了。 他几次跳起来想要咬住毛球。不过次次都没咬到,又扑通掉回床’上。 幸好床’上都有被子垫着,摔了也不疼。 小崽子摔到被子上,滚了几下,停下来,又自己爬起来,继续跳起来咬。终于这回儿小崽子咬住了那根丝绦上系着的绒毛小球了。 然后小东西就挂在丝绦上下不了。 丝绦左右摇晃,小东西跟着丝绦也左右摇摇晃晃。小东西的四肢踢了几下,不仅没有下来,反而摇晃得更加厉害。 狐焰:“……”这么笨的,肯定不是他生的。 裴肆走过去,接住小崽子,把他放下来,又解下丝绦上系着的小球。这下,小东西终于能抱住小球尽情地玩耍了。 裴肆将他看准的几个名字分别写在小纸条上,然后折成一只只的千纸鹤,放在小东西面前。 “小东西选中哪个就用哪个名字。”裴肆说。 小崽子玩球玩到一半,忽然发现被子上多了好多的千纸鹤。他眼睛一跳,丢掉毛球,转头扑向那些千纸鹤。 先叼’住了一只,裴肆刚要拿起这只千纸鹤。小崽子一爪子给撕了。 裴肆:“很好,这张他不喜欢。可以丢了。” 小崽子又抓’住第二只,又一爪子撕掉了。 狐焰有样学样说:“嗯,这张也不喜欢。” 一连撕到倒数第二张,狐焰终于坐不住了。 “裴肆……”狐焰挠挠头说,“你要不要再写几张,我看不够他撕的。” 其实狐焰还有个担忧。崽崽这爱撕纸的习惯,是不是代表着崽崽不爱读书啊。 不会崽崽长大以后,跟他一样是个文盲狐狐吧。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崽崽肥肥的屁’股。小东西扑向最后一只千纸鹤,肥肥的屁’股直接坐了下去,压住最后一张千纸鹤。 当然看架势还准备继续撕。 裴肆脑壳一疼,飞快从崽崽的屁屁底下抢走最后一张,解救下最后一张千纸鹤。 突然失去千纸鹤的崽崽:“咿呀?” “不用再写了,这张还存活着。那就用这张了。”裴肆打开千纸鹤,千纸鹤上的字上的字是一个“钰”字。 “就用钰字吧,以后就是狐狐小钰了。” 第28章 大婚礼 “狐小钰?”狐焰揪着小崽子的后颈拎了起来, “这名字好。” 被扼住命运后颈的小崽子咿呀一声,向裴肆求救。 “别玩他了。他还小呢,你多大了啊?” 狐焰努了努嘴道:“你就宠着他。裴肆, 你还是自己带娃吧,我呀,不管你们啦。” 说着就把小崽子往裴肆怀里一塞,自己溜出去晒太阳了。 裴肆摇摇头,接住小崽子, 带着去了御书房批改奏章。狐焰有机会去晒太阳享受,裴肆就没那么舒服了。 一整叠的奏章都需要他去批阅。过了一会儿,礼部尚书前来觐见。 裴肆停下笔, 让他进来。 “微臣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礼部尚书陈宇今年刚过而立之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前段时间被裴肆提拔上来的。 陈宇做事圆滑, 跟谁都很吃得开,就连顺天府尹何顺都跟他关系不错。 “朕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办。”裴肆扔开一本奏章看向陈宇。 “不知陛下要微臣去办什么事?” “朕择日便要大婚,成婚仪式要你全权负责, 另外还有还有太子册立仪式。” 裴肆漫不经心说来, 却叫陈宇整颗心就快惊得跳出来了。 传言皇上已在秀女当中选了一位作为未来的皇后, 这件事竟然是真的吗?可是不对啊!那些秀女都是未嫁女,哪来的太子? “算好最吉利的时间, 朕要最隆重的国礼迎娶。哦,对了,择吉日这件事不需要去请教国师。” 陈宇一愣,立刻从惊讶之中抽离。不需要去请教国师吗?历来皇室婚姻典礼仪式都要请国师择吉日…… 但既然皇上说不需要请教国师,那他就免了这一步吧。老实说, 陈宇对国师这个人也有些怵。 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太邪了。说起来,陈宇幼时曾经随父到宫中参加宴会。后来他独自离开酒席去找茅房,无意间遇到过一次国师。 那次偶遇给他留下了非常深的阴影。 实际上陈宇根本就不记得当时发生过什么。他当时年纪小,被吓懵了,直接晕倒,等醒过来时,便什么也不记得,只有对国师的无尽恐惧深深刻在心里。 他只知道国师这个人有点邪门。因此后来陈宇就甚少与国师接触。 国师身居高位,从来都独坐摘星阁,也甚少与外人接触。但自从皇上将他提拔为礼部尚书,陈宇又不得已和国师接触起来。 礼部掌管各种典礼仪式,每每都需要请国师择选吉日,时常有所接触。 每次走进那阴暗湿’滑的摘星阁,陈宇都心有余悸,明明幼年的记忆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仍旧会有恐惧。那种似乎被什么爬行动物缠住的黏、腻感挥之不去。 平心而论,国师生得非常俊美。若说起来也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相貌。他却只生得出害怕。 相比之下,同样是英俊外表的皇上,他反而觉得很有好感,并不如许多人以为的那样冷漠。 “在想什么?连这点事都要犹豫?” “启禀皇上,不是……微臣只是在想那么太子的册封仪式是要在这之后,还是同时进行。” “这有什么好疑问的。自然是在大婚之后。”裴肆不假思索地说。 他和狐焰如此重大的婚礼,怎么能够因为小宝贝分去了精力? “微臣明白了。” “有不明白的去问王福,他会告诉你。行了,下去吧。” 陈宇行过礼后,转身离开,又被裴肆叫住了。 “等等,还有件事。”裴肆皱了皱眉道,“婚礼是不是有些跨火、盆跨马鞍等等之类的礼节?” 陈宇点点头,历代皇后’进宫都有这些流程。 “这些繁琐的礼节能删则删。他那个性子,这么多的礼数怕是要觉得无聊且闷。”兴许烦起来,直接跑了不跟他结婚也说不定。 “啊?”都删掉不要? 那婚礼简单成什么样子了啊!帝后大婚的流程不是要比普通人家结婚还简单了吗?说出去,会不会让人觉得不重视新后啊。 说起来,陈宇还不知道这位新后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让不好女色的皇上都动了凡心。 裴肆又补充道:“那些需要跪来跪去的流程也删掉不要。” 这些礼节要是一天下来,膝盖得跪废了。裴肆不觉得狐焰愿意跪那么久,他那个性格估计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况且他还心疼呢。 “啊?皇上,可是这会不会不合礼法啊?《婚律》上说……” 裴肆一个冷眼扫了过去,陈宇飞快闭嘴。说什么说,《婚律》说的有皇上说的重要吗? “对了,所有女子出嫁仪式的东西都不需要,不要绣裙不要盖头……” 裴肆皱了皱眉,想象了一下狐焰像爱漂亮的女孩子一样涂脂抹粉对镜贴花黄,顿觉扭捏,他还是喜欢狐焰清清爽爽的模样。 何况狐焰也从来不爱那些东西。他连个衣服都不会挑款式和造型,还觉得人类穿上假皮莫名其妙呢。 “啊?”陈宇又是一惊。这也不要吗? 裴肆不满地看着他。 “蠢材!你就只会‘啊’吗?” 陈宇羞愧道:“不是!可是皇上……” “别可是了。朕的皇后是个男的。他不需要那些给女子用的东西。朕不希望到时候出现任何会让他不舒服的东西,你明白吗?” “臣臣臣明白了!”陈宇结结巴巴地说。男的,皇后是男的啊。可是这能行吗?于礼不合啊! “那,太后那边……”知道吗? 后宫暂无皇后,太后便是这后宫唯一的女主人。按理说所有后宫之事都归太后管,这些事,自然太后也要过问的…… 但是。陈宇被皇上死亡眼神一瞪,即刻闭嘴。 行吧,他知道皇上的意思了。莫要让太后插手。看来,皇上和太后的关系是越来越差了。 如今勉强支撑着,还没有完全闹翻,恐怕还是老国丈和守护南疆的国舅爷的原因。 “最主要的,朕要这个婚礼办得隆重且盛大,不能有半点儿对他的怠慢,明白了吗?” 陈宇为难:“……” 又要简单又要删去各种习俗,还要隆重且盛大?皇上,您不觉得您的要求相悖了吗? “行了,没什么事,你别在朕面前晃,碍眼。”裴肆挥挥手让陈宇走人。 陈宇只好苦着脸离开。 狐焰一只狐出去晒太阳,原本想到上次那块大石头上晒太阳,不过那里已经有几个宫女晒了被子。 狐焰只好换个地方。他不喜欢人多,一路往僻静的地方去,一路走到了花园深处。 旁边是池塘,河边栽种着许多柳树。树下有长椅长凳,还有一块非常大的花岗岩石头。 狐焰在长椅和石头之间选择了石头。他喜欢高的地方。 狐焰手脚飞快地跳到大石头上,躺在石头上接受阳光的滋润。 过了一会儿,却忽然感觉到有脚步声。他猛地坐起来,见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那人相貌很出众,但给他一种极为阴冷的气息。 狐焰下了雪山许久,这是第一个让他感觉背后发寒的人。 他紧张得全身的毛都在炸开。 那种湿冷的感觉,就仿佛被某种阴冷的水生动物缠住了一样,湿’漉’漉,黏’腻至极的。 狐焰差点没憋住变回原型。 “大哥哥!”一声清脆的童声打破了僵局。 奶里奶气的裴莘脸上又害怕又坚定地对着狐焰唤了一声。狐焰意识到这是在叫他,答应了一句。 “小王爷,你怎么在这里?”那阴冷的俊美男人终于开口了。 裴莘结结巴巴地说:“国、国师好!” 站在高处的狐焰分明看见裴莘的小’腿’儿都在抖。瞧把人家小朋友吓得! 第29章 狐焰想长尾巴 “小王爷, 你很怕我吗?” 裴莘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怕。”莘莘是勇敢孩子,他、他才不怕呢。 国师轻笑了一声:“小王爷不怕我,为什么总是躲开?” 欺负小孩!没道德。狐焰从大石头上跳了上来, 挡在裴莘面前。 “喂,你这么大人了,不要欺负小朋友。” 国师眯着眼睛打量着狐焰,甚至轻轻嗅了嗅。 “好香的味道。”国师的眸子忽然变成又细又长,伸了伸舌头…… 狐焰脸色骤变。妈耶, 这果然是个变’态。 国师伸出手似乎想拍一下狐焰的肩膀,狐焰飞快躲开,对着国师凶狠地呲了呲牙, 爪子刺啦挠了一下国师…… 国师吃痛地缩回手。 狐焰便趁此机会,立刻一把抓起裴莘的领子,提着人飞快就跑。 一直跑回到人多的地方,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放下裴莘。 裴莘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狐焰,眼神里有着崇拜和敬仰。很少被人类幼崽如此崇拜的狐焰有些微不自在。 “人类幼崽,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裴莘红了红脸说:“大哥哥, 你好厉害啊!从来没有人敢挠国师大人的。” 狐焰被人一吹, 尾巴就得意地翘了起来。 他装作满不在意地样子说:“哦, 就这个呀,这件事不值一提。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那个人, 我才不怕他呢。” 才怪。明明刚才毛都炸起来了。 不过在崇拜他的小人类面前怎么能承认这件事呢。九尾狐大人可是有包袱的!狐焰想起他在宫外面还有一个崇拜他的小迷弟。 嗨呀。谁让他堂堂九尾狐大人如此英姿,自然会让崇拜者前赴后继……他可真厉害。 “哇,大哥哥——”裴莘星星眼,抓了抓狐焰的袖子道,“大哥哥你是……” “我是什么?” 裴莘结结巴巴地说:“大哥哥, 你这么好看,你是不是神仙呀?” 裴莘之前只见过狐狸形的狐焰,这是第一次见到人形的狐焰。 “我不是神仙哦。”狐焰咳嗽一声,不过说不定他以为修成正果,也从九尾狐大妖变成九尾狐大仙啦! “他不是神仙,他是你嫂嫂。” 突然插’进一句话,狐焰立刻惊醒的转过身,扑了过去。裴肆一手将怀里的小东西举起来,然后一把接住狐焰。 狐焰扑过去的力气未免大了些,裴肆闷’哼一声,脸上强作没事发生的表情。 狐焰挠挠头松开裴肆:“是不是我撞得你疼呀。” 他总忘记了自己用的是人形,还像当狐狸时似的,直接扑到裴肆怀里,还要人抱着。 变成’人形以后,他明显大只好多倍,裴肆恐怕抱不动。 “抱得动。朕不可能抱不动!”裴肆怎么会承认自己抱不动,抱不动也得抱得动。 “那再抱抱。”狐焰一脸喜悦。他最喜欢抱抱了。 裴肆一只手上还揣着毛绒绒,另一只胳膊用抱小孩的姿势将狐焰抱起。 狐焰满足了,跳到地面,接住裴肆手里的毛绒绒。裴肆拍了拍胸口,还好抱起来了,否则他的颜面何在。 裴莘眨巴眨巴眼睛,看不懂皇兄和这个大哥哥在干嘛。 不过他看到了狐焰怀里的毛绒绒。小崽崽冬天尤其嗜睡,被裴肆从房间里带出来时,还睡眼朦胧呢。 狐焰这样吵他,小崽崽还闭着眼睛,就是不睁开,誓要一睡到底,谁来也不能把他从美梦里叫醒。 “贪睡鬼。”狐焰揪了揪小崽崽肥肥的屁屁。 小崽崽哼都不哼一声,只是又找了个舒服姿势,继续睡觉。裴莘看得眼馋,搓搓小手,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 啊呀,好可爱,想摸’摸。 “是狐狐呀。” 狐焰弯腰对他道:“你想摸’摸’他吗?” “嗯嗯!谢谢大哥哥。”小崽崽很兴奋,虽然是第二次摸’摸狐狐啦,还是好高兴,他摸了一会儿,还舍不得松开,期期艾艾地看着裴肆,半晌结结巴巴开口。 “皇兄,臣弟也想养一只小狐狐当宠物,可以吗?” 裴肆摇摇头道:“这不是朕的宠物,是朕的宝贝。不能乱养。” 裴莘失望地啊了一声。小狐狐真的好可爱哦,他好喜欢。 狐焰插话道:“不过你可以经常来摸’摸’他。” “可以吗!”裴莘又竖起耳朵,精神起来了。 “可以啊。反正小东西也没什么人跟他玩,你来陪他玩玩也好。哦不能空手来哦。” “谢谢大哥哥。”裴莘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来,“我有钱呀,可以摸吗?” 狐焰不接他的银子:“小东西嘴馋,要摸’摸’他,得带好吃的东西跟他交换,不然不让你摸。” 裴肆随身都携带了小崽崽喜欢舔的肉干,拿了一条出来,让裴莘去喂小崽崽。 裴莘拿着肉干去喂小崽崽,一边喂一边道:“他有名字吗?” “有的哦,他叫狐小钰。”狐焰脆生地回答。 裴莘点点头知道了,不过过了几天他又见到皇兄抱着一个宝宝,那宝宝又叫裴小钰。 裴莘彻底糊涂了。 皇兄的宝宝和小狐狸的名字竟然是一样的—— 不过这是后话了。 裴肆见裴莘总是大哥哥大哥哥地叫,便纠正:“这是你嫂嫂,下回别叫错了。” “啊呀!”裴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漂亮大哥哥竟然是皇嫂!? 裴肆懒得搭理这傻乎乎的家伙,转身问狐焰怎么在这里。 狐焰这才有时间道:“我们刚才遇到了一个变’态。” 裴莘插嘴道:“皇嫂呀,那不是变’态,是国师大人。” “国师?”裴肆目光一冷,“那也和变’态没什么区别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裴肆关切地问。 狐焰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他是谁呀,他是堂堂九尾狐大人! “我挠了他一顿。不会有事吧。”这个国师好像地位还挺高的一个人,宫中上下都对这个人挺怕的。 “没事。以后你别往那边去了。国师这个人,你要小心着点……不过,朕迟早都会……” “都会什么?”狐焰听得不太认真。他自认为自己是堂堂九尾狐大人,对这样一个人类而已,并不放在心上。 “没什么。”裴肆将狐焰掉下来的一束头发小心别到耳朵道,将他颈间的护身符拨到里面,“总之你避开他些就是。这个护身符要戴好,不要脱下来。” 狐焰点点头只是好奇地问:“这护身符有什么用的?” “这是前些年的一位云游高僧送给朕的,辟邪。” 一直到狐焰带着裴莘离开很久,国师才露出了一点儿怪异的笑容。 “呵呵。原来是只九尾狐。九尾狐的味道可真美味。”国师笑容一滞。 他处心积虑数百年,甚至隐秘于宫闱当中,只为求一法,能够化蛟为龙。 化龙已经成为他的心魔。 他各种手段都用了,可惜却没有成功,但一直都不能达成毕生心愿…… 不过九尾狐妖可是大补之物,说不定吸收了九尾狐妖的妖力,就能助他将从四爪蛟龙化为五爪金龙。 那只九尾狐明显受过重伤,力量正是处于弱小的时候,要逮住那只九尾狐妖似乎难度不算大。 只是那只狐狸脖子上还系着一只云游仙人给的辟邪护身符,专刻邪祟之物。 得想办法…… 狐焰趴在床’上,扭着半个身子在看自己的身后,时不时还伸手摸一把。 裴肆纳闷地走过去道:“阿焰,你在做什么?” 狐焰扭头看他,拍拍被子,让裴肆走过来。 “裴肆,你过来,快过来!” 裴肆坐到他身边,柔软的被子立刻塌陷了一块下去,在被子上玩耍的小崽崽也随着这个塌陷,缠进了被窝里面,翻腾着出不来了。 裴肆将他从被窝里拎出来,放在枕头上。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你来帮忙我。”狐焰抓着裴肆的手,放到自己的臀上,“你摸’摸,我屁’股上有没有什么凸起来的东西。” 这话听得裴肆实在是一头雾水。何况狐焰抓着他摸的地方,也实在是不该乱’摸来着…… “你忸怩个啥嘛。你又不是没摸过。” “要现在吗?” “啊?什么现在?”狐焰懵了。 裴肆:“……你要我摸什么?” “摸’摸’我有没有长出尾巴来呀。”狐焰着急地说,“我的尾巴不是只剩一条了嘛。前几天帮了那个红怜,我想着能不能顺便帮我挣一条尾巴出来。毕竟救助狐族是一大功劳,何况还得了狐族人的崇拜。” “好吧,那你摸’到了吗?” “你废话嘛。我要是自己摸’到尾巴了,我能找你吗?”狐焰生气地在裴肆手上咔嚓就是一口,“不行,你再帮我摸’摸吧。我不会是真的没有长吗?呜呜,我的尾巴。我要尾巴呜呜。” 狐焰一头扑在裴肆怀里呜呜大哭。他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长尾巴的痕迹,不禁悲从中来,伤心痛哭。 裴肆看他哭得伤心,摸’摸头安慰:“人形不好判断,不然你变回狐狸。” 狐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眼泪打湿’了整张脸,连睫毛也哭湿’了黏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可怜。裴肆心疼地抹掉他的眼泪。 狐焰带着哭腔,抽抽噎噎道:“你说得对。兴许狐形就有尾巴了呢。” 噗的一声,一只纯白色的大狐狸跳到裴肆怀里。 “尾巴呢,看到我尾巴了吗?”狐焰把毛绒绒的屁’股往裴肆面前一怼,“裴肆,你看看我长出新的尾巴了没!” 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在裴肆面前晃来晃去,但确实仍然只有一条尾巴。 裴肆摸了摸狐焰的尾巴。他看得出来狐焰是真的很想长出尾巴来,不知要如何开口,才能让狐焰不难过…… 狐焰大哭:“你不说话,是不是没有尾巴呀?” “尾巴会长出来的,你不要难过。” 狐焰嘤嘤呜呜地又埋头在裴肆怀里哭,这回儿是用狐形哭的。狐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抽噎声不止,随着他抽噎的动作,每抽噎一次,他的大尾巴就抖一下。 裴肆只觉得狐焰每抽噎一下,他的心就要跟着碎一次。他从没见过狐焰这么难过的时候。 狐焰这么看重他的尾巴,可是他的尾巴已经…… “会有的宝贝儿,尾巴会有的。我保证。” 第30章 织尾巴 狐焰嘤嘤呜呜地掩面哭泣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最后大概哭累了,直接累得睡了过去。 趴在裴肆怀里睡的时候,狐焰大约也还想着这件伤心事, 时不时抽噎两声,好不可怜。 裴肆亲了亲他哭红的眼尾,拿湿布擦干净狐焰脸上的泪痕。他心里则想着不如明日召见一下红怜,问一问具体情况吧。 自从那日被何顺拦住后,红怜便一直住在顺天府中。 何顺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其他那些抓起来的人, 该查的查,该关的关,该罚钱的罚钱。只有这个叫红怜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皇上他只接走了一个, 剩下的这个是彻底没想起来了。 可何顺也不敢把人直接赶走。皇上现在是没想起来,但是万一哪天他想起来却找不到人呢? 那他就完蛋了。 因此那人依旧住在顺天府的客房当中。其实何顺也着实想问问皇上,您还记不记得这里还有个人没带走了。 那人只在顺天府待了几天,何顺就受不了了。 原因无他, 那家伙也太能吃了。还专爱吃鸡,一顿要吃两只鸡。 两只鸡啊! 那是整整两只又大又肥皮酥肉嫩的烧鸡啊! 个臭不要脸的,吃鸡还不给钱。硬赖在他这里动也不动! 一听到皇上说要召见红怜, 何顺高兴地直接跳起来! 哎哟喂, 总算可以送走这货了, 太能吃了。知不知道他很穷的啊,他一年俸禄一共也才一百两白银, 另外有一百斛米…… 他上有老,没娶老婆没有小,一间宅子,十几个家丁下人,全家人老老小小都靠他养, 哪还有多余的钱养一个外人! 赶走,一定要赶走!他绝不能再把这个吃白饭的家伙留在这里。 一知道皇上要召见,何顺飞快抬脚冲到红怜房中,把门推开,红怜果然还在吃鸡。 “你又在吃!?” 何顺突然一声喊,把红怜吓了一跳,一块鸡骨头卡在喉咙里吞不进去咽不下去! “咳咳咳!” 红怜猛地用力一咳,终于把鸡骨头喷了出来,骨头直接喷在了何顺身上。 “嗷!”何顺尖叫一声,脸色大变。 “你你你吓死我了。”红怜拍拍胸口,惊魂甫定,“我吃个鸡怎么了嘛?你也要吃?” 红怜伸手把剩下的鸡递给他,看起来很是大方的样子。 可鸡是他给钱买的呀,何顺被气死了。 走,给他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皇上要召见你,跟本官去见皇上吧。” “哎,等等,我还没吃完呢。”红怜大叫道。 何顺不管他。拖着红怜就往外走,红怜大呼小叫道:“我的腿瘸了,走不动啊!” “走不动是吧?”何顺瞪了他一眼,直接把红怜扛到肩上带走。 红怜倒是挺轻,扛着不算难。但红怜要被气死,他肚子里刚吃下去的鸡都要被顶出来了。 何顺一路将人扛到大堂,才把人放下。裴肆已经坐在大堂上喝了好一会儿茶,见二人到了,皱了皱眉。 “你们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裴肆不悦道。 何顺忙告罪,红怜盯着裴肆看,有些怕他。这个人挺凶的,那天还要拿剑砍了自己。红怜躲到何顺后面。 “躲什么躲,还不向皇上请安?”何顺拍了拍红怜,推着红怜请安。 “免礼吧。”裴肆招了招手,对何顺眼神示意了一下。 何顺立刻明白,让所有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他知道皇上找红怜有私事,便要离开。红怜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何顺走。 “喂,你别走。我怕。”要他单独跟这个人相处,他不敢啊。 何顺拉开红怜的手道:“怕什么,皇上又不会吃了你。” 红怜心塞,不会吃了他,可是会拿剑砍他啊!何顺见他似乎真的很害怕,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了一下,再三保证不会有事情,红怜这才放他离开。只是还哆嗦着。 “行了,别哆嗦了,朕不会砍你。” 红怜支棱起来,盯着裴肆道:“你说真的吧。” 裴肆懒得在意红怜没大没小的讲话,这也是只山野来的狐妖,能知道什么规矩。 “朕乃九五之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尽管放心,朕只是有件事要来问你。” “好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是关于狐焰的。” “你是说九尾狐大人吗?”红怜诧异道,“你不是说你是九尾狐大人的夫君吗?你有问题直接问九尾狐大人不是更好?何必舍近求远,要来问我。” “有些事朕不好问他。” “好吧,那你问吧。” “朕想知道他的尾巴是怎么回事。” “嗐,你是要问这个啊!”红怜道,“九尾狐的尾巴相当于他的修为。尾巴越多,修为就越高。” “那么,如果尾巴不见了,是因为什么原因?” “很显然呀,修为跌了就会少尾巴。少一条跌一层修为。九尾狐的尾巴很有用的。你知道有些妖族每次想要修为更上一层楼,就会想法子抓住九尾狐吗?他们用献祭九尾狐尾巴的方法来使得自己的修为增长。恶毒至极!” “啊,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九尾狐自己可以用他的尾巴来交换。” “交换?”裴肆眼神一暗,“交换什么?” “交换什么都可以。”红怜挠了挠头,想起曾经见过的狐族中人,“以前也有只九尾狐妖,他救了一个人类。那个人类快死了,他就用自己的尾巴换了对方的命。” 裴肆心微微一颤,追问对方。 “然后呢?” 红怜气愤地说:“然后那个渣人类以为是别的人救他的,跟别的人跑了!那个九尾狐妖恨透了人类,就从此再也不下山了。” “原来是这样。朕不会这样的。” “啊?什么样?”红怜迷茫地看着裴肆。不知道裴肆的意思。 他的修为并不能看出狐焰的尾巴具体有多少条。他只知道狐焰是九尾狐的品种。 上面那番话,无非是正好撞了狐焰和裴肆的情况,却并不是在阴阳怪气裴肆。 “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一只九尾狐长尾巴?”这才是裴肆找红怜的目的。 “长尾巴呀……除了勤勤恳恳地修炼以外,最简单的帮他做功德嘛!这个最简单了!还有就是崇拜和信仰,越多越好……”红怜看着裴肆道。 “你是不是要帮九尾狐大人修尾巴吗?不知道九尾狐大人有多少条尾巴……” 红怜星星眼崇拜地拜了拜老天,迷恋地说:“九尾狐大人肯定有很多的尾巴了。他一看就是那种非常有天赋的九尾狐!非我等普通狐狸能比的……” 裴肆没有再听他的絮絮叨叨。只是若有所思。做功德,崇拜和信仰?这件事倒是可以操作。 裴肆回到宫里,就见到一只大狐狸坐在床头,手里拿着针棒和毛线。 “你在干什么?” “我在给自己织尾巴呀。”大狐狸一只爪拿针棒,另一只爪拿线,一根针脚歪歪扭扭的尾巴初有雏形了。 “尾巴长不出来,我要给自己织一条。”狐焰认真地说,随即又低头认真琢磨起尾巴的织法了。 他手笨脚笨的,织了一会儿,发现错针了,气得用牙齿去咬。 裴肆拍开他,接过去。 “别弄了,朕来吧。” 狐焰怀疑地看着裴肆:“裴肆,你会吗?” 裴肆自信地说:“朕觉得这方面朕还是要比你更巧手一点儿。” 狐焰想了一下裴肆给他做的衣服和碗,点点头,相信了。 于是过了一会儿,王福端了崽崽的奶水进来,就看见他们庄严冷酷的陛下正在织什么东西…… 王福闭上眼睛再睁开。 一定是他没睡醒。一定是! 第31章 野种 狐焰收到一只做得非常漂亮的尾巴。 毛绒绒的, 特别大一根。 “这是什么做的呀?好神奇。”狐焰抱着尾巴,兴奋地跳到裴肆面前,一把搂着他的脖子蹭蹭。 “用的是波斯国进贡的呢绒做的。这是绵羊毛, 非常软,给你做尾巴刚合适。”裴肆温声解释道。 狐焰吃了一惊,脸色一变道:“不是剥了羊皮子给我做尾巴吧?可是,可是我没有穿别的兽皮子的爱好呀!” “不是剥的皮子,是剃的毛。” “剃的毛?” “就像换了季, 等夏天热起来,我也要给你把毛剃下来一样。” 听说要被剃成秃子,狐焰吓得慌忙躲开:“你干嘛还要剃我的毛呀。光秃秃的, 多不好看。” “剃了毛,再长出来的新毛会更柔软更蓬松。”裴肆解释道,“天气一暖,你掉毛就厉害。” 狐焰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说起来, 最近天气在变暖,他确实感觉自己掉毛比以前多了。每天早上一来,一床都是他掉的毛。 裴肆全收集了起来, 攒攒都能集腋成裘做成皮大衣了! 最后做成了毛毡小狐狸, 挂在床头, 成了小东西的玩具。没事就咬两下。 狐焰对他的新尾巴爱惜不已,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摸’摸, 好像多摸两下,第二天就能因此长出尾巴似的。 狐焰没见过剪羊毛,当天裴肆就带他去看剪羊毛了。一只只毛厚重得像大棉被的绵羊在羊圈里咩咩叫。 狐焰看得流口水了。 好多’肉,好肥的羊! 裴肆不忍直视,拿了帕子给对方擦口水。 “啊?”狐焰不明所以。 “口水擦擦。”裴肆提醒。 狐焰红着脸擦掉嘴角的口水, 很是不好意思。小崽子没脸没皮,早就被这群羊迷了眼睛,急得嗷嗷叫,直接从裴肆怀里挣脱,跳到递上去。 仗着自己的身材矮小,从栅栏底下的缝隙钻进了羊圈里,一口咬住羊屁’股。 绵羊全身都是厚实的羊毛,小崽子那几颗小牙根本就咬不穿,对绵羊来说毫无杀伤力。 羊群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继续低头吃草。小崽子咬着羊屁’股,像羊多长了个尾巴似的,挂在上面,还不愿意松口。 裴肆:“……” 狐焰:“……一定不是我亲生的。” 王福钻进羊圈里,把挂在绵羊屁’股上的小崽子抱出来。小崽子的嘴巴上还有一撮毛呢。 “带你来看剪羊毛。”裴肆接过还恋恋不舍肥羊的小崽子,若无其事地对狐焰解释。 这种卷毛羊是从波斯国进口的羊毛品种,据说羊毛品质非常好,而且羊毛产量很大。从波斯国进口了呢绒后,裴肆就顺便也引进了这种羊种,想看看在国内能不能养殖。 目前看来还不错。 剪毛师抓出一只大羊。绵羊的脾气非常温顺,和性子烈的山羊完全不一样。乖乖接受剪毛师拿出剃刀给剃毛。 厚厚的有着丰富油脂的羊毛被剪了下来,露出光秃秃有些粉’嫩的肉。 绵羊顿时缩水了一大圈,看着像个小可怜一样。狐焰就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画面。不会他也要被剪成这个秃毛的样子吧! 那简直是个悲剧呀。 下午狐焰吃到了烤全羊勉强安抚了他受伤的心灵。 狐焰啃着羊腿,裴肆胃口不太好,不太吃太油腻的荤腥,只在一边喂小崽子吃。 吃了一会儿,却是礼部尚书陈宇匆匆赶来求见。裴肆眉头一皱,好好的饭点来求见?打扰他用餐的兴致。 “什么事呀?”狐焰一边吃一边抬头看他。 “那个陈宇来求见。朕去看看他有什么事非急着来见朕。”裴肆说着,拿帕子擦掉狐焰嘴角沾到的食物,嘱托,“你慢慢吃。” “哦哦。”狐焰答应了一声,跟裴肆挥挥手说再见。 裴肆心情不大好地到大殿上接见陈宇。若是陈宇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来找他,那就完蛋了!裴肆火冒三丈。 “说吧,有什么事非要见朕?” 陈宇磕过头后,很是为难且担忧地说:“皇上,微臣有件事要报告,只是……” “别只是可是了,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 “微臣拿您和新后的生辰八字去测算婚礼庆典的黄道吉日,但是出来的结果……并……并不那么好。”c陈宇战战兢兢地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微不可闻。裴肆的眼神也越来越冷,逐渐似冰山。 “为什么会不好?” “可、可能是算错了……”陈宇结结巴巴地说,“结果说……说您……” “直接说。别吞吞吐吐了。” “批命说这两个八字是相克的仇人,今生做不成情人,没有姻缘线啊。” “胡说!”裴肆一拍桌子道,“朕和他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合该是有情人天长地久。哪来的黄口小儿,胡说八道。若是不会算,就滚出去!” 陈宇急得汗都滴出来了。他还想起一件事。 “还有……那个批命上还说……” “说什么?” “说这个八字根本不是真龙之命。” 裴肆扫了陈宇一眼。陈宇感觉自己的脑袋估计已经和自己的身体分家了。他连忙补救。 “皇上,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微臣猜测,这个八字可能不是您的。皇上您是真龙天子,与新后郎才郎貌。微臣以为这个命数很可能根本不是您的。”陈宇道,“皇上,您说会不会弄错时间了啊。” 陈宇说完,又觉得这是很没道理的。皇宫的子嗣是什么时间出生的,宫里面都是记录得清清楚楚的,怎么会有错的。 陈宇感觉自己从一个坑又踩到了另一个坑。他似乎窥见了什么隐秘的真’相。这真’相来的可怕,陈宇只想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裴肆沉默了很久,漫长到陈宇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保不住了。 “这件事不许再提。”裴肆这才一挥手对他说,“至于朕和新后的婚礼……朕是天子,朕说哪日是吉日就是哪日。这黄道吉日朕自己定。” 裴肆直接定了下个月三十作为两人的成婚之日。陈宇一边惊讶这时间可真快,一边又开始改方案。 皇上刚才又提出新的意见了。 不仅要隆重,而且要低调的隆重,不能让人感觉太奢华张扬,要内敛简洁。 还要在城中以新后的名字办庆祝的活动。比如免费施粥活动,比如托孤所。全部都是新后狐焰的名义。因此民间的老百姓,对这位横空出世的新后颇有好感。管他什么皇后,有饭吃就行。 裴肆还减少了宫中的三分之一的开销用以捐助孤儿,当中宫中的人丁也削减了一部分。 如此开始节俭的做法,惹得从来骄奢淫’逸惯了的太后十分不习惯和不满。 伺’候的人少了,一日三餐的菜少了,从一顿三十六道菜削减到只有四菜一汤。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她一个人只吃四菜一汤,这像话吗? 御膳房拿了鸡毛当令箭,说是皇上的旨意,谁来都不管用。气死太后了。 更让她生气的是,直到削减份额时,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即将进宫的那位新后。 甚至和新后大婚的日子,她这个做太后的,反而在别人之后才知道。 皇帝他完全没有来过问过她,就完全自己做了决定。这把太后气得呀。 “皇帝他到底有没有拿哀家当太后!哀家是太后,是这后宫唯一的女主人!他竟然欺瞒于哀家,可恶实在可恶。哀家当年就不应该抱来这个孽种。” 太后冷笑了一声。 “也是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皇室血脉。” 只不是是她当年随便找人抱来的一个野种罢了。谁知道是谁的种,年纪相仿,又是男婴,为了抢在琪妃之间有男丁,才从宫外弄来的野种。 若是那野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皇室血脉,会不会崩溃到哭泣?若是朝廷上下知道那野种不是皇室血脉,若是天下人知道那野种不是皇室血脉…… 那他这个皇帝还能不能做得下去? 恐怕会滑天下之大稽。 若不是她把野种抱来当成自己的儿子,这野种真能坐到如今九五之尊的宝座吗? 可恶的白眼狼。竟不知感谢于她,反而如此欺瞒…… 太后原本是想让自己真正的女儿,真正的皇室公主——芝阳郡主做新皇后。 如果芝阳郡主诞下男婴,被立为太子,也勉强算她的子嗣继承皇位。 如此的话,稍微原谅那野种也就罢了。 可那野种竟然不声不响地要跟另外的人成婚了。而身为一国之母的太后反而不知道这件事。 如若有一天,她便要把这件事公开,跟这野种一起鱼死网破。 太后招来她的心腹嬷嬷道:“当年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吧。” “回娘娘,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不留,已经全部不能再说话了。”嬷嬷回答。末了又想起一件事,其实当年还有一个小太监也参与这件事。 只是那个小太监后来便不知去向,无从可寻,因此嬷嬷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太后。 如果这件事过去已经二十多年。那个小太监也完全没了消息,可能已经死透了也说不定。 这宫里死的人多着了。要能活二十多年的老公公可不多。 王福算是一个。他一进宫没多久,还是个最底层的小太监时,就开始伺’候皇上了。 第32章 朕的皇后与朕甚配 裴肆的身体一直不算好, 因为他小的时候曾经落过水,留了病根子。 大概没有人知道,当初将裴肆从水里救上来的小太监就是王福。 当年琪妃比太后先诞下子嗣, 却是个死婴。然而事情的真相是琪妃被人陷害,以死婴代替,而真正的琪妃的婴孩则被人丢到御花园的池子里溺毙。 但做事的约莫认为一个小婴儿必死无疑,丢下去后便离开了,恰好被当时露出的王福捞了起来。 那婴儿捞上来时已经全身青紫, 奄奄一息,最后能被救活,只能算老天保佑, 命不该绝。 王福当日只是刚进宫在浣衣局里洗衣裳的小太监,悄悄留住了这个婴儿。王福原本甚至还不知这婴儿便是琪妃所生。 过了不久,太后诞下女婴,想出狸猫换太子的主意, 企图从宫外抱来男婴调包。 只是原本要抱的男婴,其母突然后悔,宁死也不交出自己的婴儿。那做事的老太监正不知如何办时, 王福主动将这婴儿交给那老太监。 王福只能暂时养这婴儿几天, 却不能永远将他留在宫里抚养, 便想着不如给他找个好去处。到了太后哪里,到底还是摇身一变成了皇子的身份。 老太监着急要男婴, 便隐瞒了这孩子的来历,送到太后那里。这婴儿便成了太后的儿子。而当初交给他婴儿的小太监因得罪人,从浣衣局调到了冷宫当中,反而因此被人遗漏,逃过一劫。 后来王福又从冷宫调出来, 成为裴肆宫里的太监时,已经没人记得他了。 而琪妃当时则因为这件事后,深居简出,再加上太后一举得男,势头越发压了琪妃。琪妃便逐渐沉寂了。 直到多年后,琪妃复宠,不久诞下年纪最小的六皇子。王福终于见到这名曾经艳冠后宫的琪妃。王福第一眼见琪妃,就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再后来发现了一个秘密。 六皇子的胸口有一颗红痣。那是琪妃母族一脉的标志。而裴肆也有。 太后从来没有带过裴肆一天,也只有在先皇面前会假装抱一下小孩。一旦先皇离开,她便立即厌恶地将婴儿丢给宫女或者太监,因此也从来不知道裴肆的胸口上其实也有一颗红痣。 而这个秘密,如今只有王福一个人知道。 他终于知道当时捞起的那个婴儿是谁的孩子了。 太后一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迷了皇上的眼睛。她倒是想去见识见识,但皇上藏得非常严实,根本不让她有机会去接近。 就连太后提出要帮忙,也被拒绝了。 她知道那人的相貌还是因为她的一个表弟李二。也就是那日因为嫖妓被抓进牢里的那位。 李二从牢里被捞出来着实花了许多功夫,送钱的送钱,请人的请人,最后求到了太后这里,才把李二从天牢里放了出来。 不过至此,李二已经狠狠脱了一层皮。 “谢谢娘娘,老身个苦命的儿啊!就因为那个贱伎,折辱至此。”李二的母亲也就是太后的姨妈,在太后面前掩面垂泪。 李二的父亲是入赘的,死的也早。李二是姨妈唯一的子嗣,因此对这儿子十分宠溺。李二虽人不着四六,但从小对着他这个表姐嘴巴却非常甜,比起太后的亲弟弟来说,小时候倒是李二更为亲近些。 “姨妈何至于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太后询问道。 姨妈便将那日的事情一说,诉苦道:“不过是到馆子里玩一玩,何必要关到牢里。那贱人还踹了他一脚,实在狠心。皇上还亲自去接那个小倌儿出去……” 原本太后只是准备口中上敷衍两句安慰一下,谁料姨妈却突然提到了皇上。太后一下子被牵住心神,坐直身体,倾身追问:“姨妈,怎么这当中还有皇上的事情?” “回娘娘,有的。当日我儿关在那大牢,是皇上亲自来接的。” “你可知道那人相貌如何?” “启禀娘娘,能迷惑我儿的必然是个美人胚子。” “呸!”太后啐了一口,她最厌恶这种大美人。当年的琪妃如此,如今亦如此。 急忙召见了李二。李二匆匆进了宫,跪在太后面前。自那天出牢之中,李二就大病一场。 在牢里吃不好穿不好,还被其他人欺负,他着实是憔悴许多,看着也老实起来,只是眼睛里的戾气是改不了的。 “起来说话。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回娘娘的话,小的都记得!那人生得极美,眉眼里都是风情万种,惹人怜爱。” 太后恨得牙痒痒。 “好。我要你把人的相貌特征都说出来。” 随即走出来一名画师。那画师拿来纸笔。李二口述,画师按照李二口述的开始作画。 不多时画纸上就出现了一个极其美艳的男人。太后气得想把那张画给撕碎了。 “果然是狐媚子,眉眼间都是勾引人的味道。小贱人!”太后口不择言地骂道。 远方住在顺天府平白被骂了狐媚子的红怜打了个喷嚏,呆呆地看了看天,嘟囔一句。 “谁骂我?呵,骂回去。老妖怪!” 太后骂完人,自己猛地打了个喷嚏,刚营造起来的氛围全破坏了,在众人面前丢了个大脸。 太后生气地赶走众人,想着要如何对付这个狐媚子。 “这画上的人太漂亮了,这样漂亮的人必定会迷走皇上的心神。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太后走来走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小贱人是在南风馆里当小倌儿的?这样的身份也想做皇后,呸,做梦!” 太后走来走去,为自己的女儿抱屈。明明她的女儿才是千金之体,竟然让那个贱种坐上宝座? 至少,也该是她的儿子奕儿啊。 太后一直很奇怪的一件事是为什么国师从来不帮她扶持裴奕登基。如果当时国师能帮她扶持裴奕,也未必不行。 她的奕儿也很优秀啊。 太后一直不明白这件事。国师的态度宁愿是裴肆当皇帝,也不要她的奕儿…… 时至今日,她仍旧想不明白。不过国师到底还是愿意帮扶芝阳郡主。毕竟芝阳郡主还算是国师的血脉。国师倒也没那么无情,还想过要帮芝阳郡主当皇后。 其实,一直到现在,太后仍旧非常害怕国师。她至今也不知道,当初国师为何会和她偷情。 国师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对他们共同的孩子芝阳郡主也没有半点儿的温情,冷漠地像看自己养的宠物。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国师就像一个怪物,他看着芝阳的眼神,似乎是要把对方吃掉一般。 如若不是非必要的事情,太后一般都不会去求助国师。 这一回儿,她左思右想,也没有去求助国师,直接便去找皇帝了。 狐焰天气一暖和,掉毛就很厉害。蹭得裴肆衣服上也每天一把的毛。裴肆本来正在给狐焰梳毛,就听到太后来了。 狐焰甩了甩耳朵,从裴肆的大’腿上跳下来,几步跳到隔间里玩耍。裴肆挥挥手,让王福将太后进来了。 太后一见到裴肆就提出了一个要求。 “皇上,哀家已经知道皇帝要娶的人是个什么身份的人了。皇上,哀家认为如此出身的贱民想要做皇后,恐怕会为天下人所耻辱。皇帝确定执意要娶这个人为后?” 裴肆眯了眯眼睛,想要看看太后怎么说。 太后又道:“哀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不过皇帝必须连同芝阳郡主一起迎娶,否则哀家就将皇帝的新后是南风馆的小倌儿这件事公之于众。看看天下人怎么说?这样身份的人怎么配做皇后?” 听到这里,狐焰气死了,啪一下变回人形,从隔间冲出去,对着太后张牙舞爪地叭叭叭道:“你才是小倌儿!你才是耻辱呢!” 本狐是堂堂九尾狐大人!怎么就是耻辱了!你才耻辱,你全家都是耻辱。 太后被突然一声吼,吓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脸色铁青地左右道。 “这是什么人?一点儿礼数都没有,竟然冲撞本宫。来人啊,给本宫拿下。” 太后带来的几个太监看了看皇上,不敢动。 裴肆摸了摸狐焰的后颈安抚他,狐焰被安抚下来,认不出在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声。狐焰一把捂嘴。 裴肆对着太后冷笑了一声。 “这是朕的皇后。太后想对他如何?” 太后心里诧异。李二口述画出来的那个明明是个长相非常柔媚的男人。眼前这位虽然相貌很漂亮,却是清清爽爽,看不出半点儿媚意。 莫非弄错了人,不是同一个? “朕的皇后身份不配?不好意思,朕已经下了旨封皇后为异姓王,拜皇叔为义父,以沈太傅为恩师。皇后身份尊贵,与朕甚配——” 第33章 你敢乱搞我就打断你的腿 老王爷莫名其妙就突然多了一个义子, 还不能拒绝。他连这个所谓的干儿子的面都没见过。 这合理吗? 不过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一把年纪,还要仰仗新帝吃饭呢, 还能拒绝不成? 沈太傅也不知道自己在家潜心编书之时,怎么就突然多了一名关门弟子。 问就是皇上钦定的。问就是他见这名新后颇有才华,于是心喜收为关门弟子。但是,你倒是让他见一见啊。他还不知道自己收为关门弟子的弟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接着,在裴肆的推波助澜, 大肆宣传下,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位刚封的异姓王,也知道这就是即将和皇上成亲的新后。 比起朝中百官多有议论, 百姓们的反对声倒是极少。原因就在于裴肆这些日子的努力。 以狐焰的名字救济百姓,百姓早知道这位心地善良对百姓温和的新后了。 至于什么正统什么身份家世身份,那和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只能考虑今天吃什么的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什么身份家世都是屁话,对于老百姓吃饱了饭才是硬道理。谁能让他们吃饭, 他们就喜欢谁。 至于朝中的文武百官,起初还有一两个人上奏言及此事。直接被裴肆贬出京城。 一顿杀鸡儆猴之后,众人都偃旗息鼓, 明白这位新帝说一不二, 是绝不会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改变主意的。甚至惹皇上不高兴, 小心自己的乌纱帽。为了反对皇上的婚事,搭上自己的官职不值得。 转眼婚期在即。太后焦心不已, 但国师根本不管,就她一个人反对,完全撼动不了裴肆的主意。 太后甚至有种鱼死网破的冲动。 倒不如揭穿裴肆根本不是皇嗣的秘密,这样她的奕儿作为正统皇嗣是不是就有机会登基了? 嬷嬷觉得太后是心魔作祟,走火入魔了, 忙劝说道:“娘娘,您可别冲动呀。若是如此,当日咱们偷换龙嗣一事也要曝光了!那您这太后之位也未必稳当。” “若哀家的奕儿当皇上,哀家不是仍然可以做太后吗?”太后想得很美。 嬷嬷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呀。这可是惊天秘密。您想啊,皇上他是什么人!他会允许让这件事爆出去吗?恐怕到时候杀人灭口都有可能,甚至为了铲草除根以除后患,将王爷他也一并……” 太后脸色一变,啐道:“他敢?” 她说罢,又顿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不,他冷血无情毫无人性,若做出灭杀兄弟的事情,也未必不可能……不,不能这么冒进。否则皇帝若真狠心将奕儿杀害也有可能。哀家不能允许这种可能性出现。” 嬷嬷见将太后哄住了,心里安心许多。太后总算没那么冲动行’事了。 不过,太后立刻又道:“可去请到国师出面了?” “回娘娘的话,去摘星阁请国师的太监已来回复。国师并不出面,仍闭关中。” 太后暗自捏拳。国师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准备放弃她的女儿了…… 不行,她还得去找找国师。 许是要正式新婚了,裴肆很紧张。相比之下,狐焰就丝毫都没有什么感觉了。仍旧淡定地琢磨他的尾巴,和两人的婚礼相比,似乎尾巴对狐焰来说更加重要。 裴肆心里就有点酸。难道他还比不上尾巴吗? “阿焰,你没有感觉紧张吗?我很紧张,我们终于要正式成婚了。”明明应该算很快了,他却觉得迫不及待。 从第一眼见到狐焰,他就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爱的人。即使他记不得。他的身体却有记忆。心脏会跳得快,那就是磨灭不了的身体记忆。 狐焰很没所谓地抬起头来看裴肆。 “不会紧张呀。”狐焰奇怪地看着裴肆,“我为什么要紧张?” “我们要成亲了啊,不该紧张一下吗?”裴肆觉得自己都被带的变傻了。 “可是又不是第一次成亲了。”狐焰理所当然地说。 “不是第一次?” “是呀。裴肆,谁叫你忘了呢。”狐焰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我们早就成过一次亲,你怎么不记得了。你那天还抱了我。” 说着,狐焰羞红了脸,眼睛里波光点点。 裴肆心一梗,莫名就更酸了。虽然第一次成亲的还是他,他却仍旧酸那个和狐焰第一次成亲的自己。 裴肆不说话。狐焰好奇地凑过去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都快被你气死了。” 狐焰黏人地搂住裴肆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热气哈在裴肆身上。 他疑惑地:“我怎么就气死你了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我们就是成亲过了。还喝过交杯酒,很好喝的葡萄酒哦。还一起看着天下雪,你抱着我说……” 裴肆突然袭击,堵住狐焰的嘴,不让狐焰继续说下去。 狐焰被亲得头昏目眩,瘫软在裴肆怀里。 “以后不准记得他,记得我就好。”裴肆亲了亲他的耳朵,在狐焰耳边道。 狐焰不懂。什么他不他的,不都是裴肆吗? 他自然不懂裴肆心里又酸又气。酸的是参与狐焰过去人生的是当年的自己。 气的是自己竟然把当日如此美好的回忆都给忘记了,简直罪大恶极。 裴肆将狐焰抱到床’上,从上面俯视狐焰。狐焰眨眨眼,全身心地信任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儿害怕和彷徨。 他漂亮的双眼里映出自己的模样。 裴肆酸涩地问:“你觉得我更好还是他更好?” 狐焰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哪个他更好?”难道还有别个他? “当日和你在一起的我,和现在的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狐焰觉得裴肆真奇怪。 狐焰猜不透人类的心思。他听说人类都是挺奇怪,总是会问些诸如如果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水里你会救哪一个的奇怪问题。 这还用问吗?狐焰根本不会游泳,当然是赶紧叫人来救呀。 因此他觉得裴肆这个问题也是莫名其妙的。 “可是那不都是你吗?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是你啊。”狐焰搂紧裴肆的脖子,贴近了,嗅了嗅裴肆身上的味道。 他很肯定地说:“没有错。你的味道我永远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味道是一样的,都是你。” “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你们人类真奇怪。我看不懂。我大受震惊。我们狐狸就不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裴肆趴在狐焰颈窝,深深地吻了吻。 “是啊,我们人类就是矫情。就是没有你干脆爽朗大方是不是?” 狐焰得意地嗯了一声。 “那当然。” “那如果我一直都想不起你,甚至当初我没有去找回你,还和其他人在一起,你会走吗?” “不可能!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打断你的腿,直接把人带走!”狐焰暴起,把裴肆一把推开,按住了裴肆的腿,“你说,你是不是有那种想法吗?” 狐焰瞪着裴肆,大有你说一句是,我就立刻打断你的腿把人拖回雪山的意思。 裴肆悻悻认输:“……当然没有。” 话不能乱说,玩笑开不得。否则会没有腿。 第34章 大婚日 朝中无人可以反对, 就连国师这一次也诡异地沉默,一次也不曾露面,太后孤立无援, 没有办法,只好默许了婚礼。 况且她也没有什么办法。除非她撕破脸,以裴肆的身世作为要挟,强逼裴肆娶芝阳郡主为后,否则就将其身世公之于众。 但裴肆这个人哪是那么容易被拿捏住的。以裴肆的性格, 逼急了,很有可能直接翻脸,秘密’处死芝阳, 再将她关禁闭。 不能如此草率。一定得想个办法,要裴肆没有办法抵赖这件事,助她的奕儿即位。 她得忍住。父亲谨小慎微,做事拘谨, 不懂变通,想必是准备安稳度过自己的晚年,绝对是不会帮助她了。为今之计, 只有等在南疆扛敌的兄弟归来, 再做打算。 帝后大婚, 大赦天下,犒赏三军。 远在南疆的李玖拾接到皇帝的诏书, 特许他回京述职面圣,并探亲访友。 然而收到诏书的李玖拾却忧心忡忡。 副官听着外面听闻可以回乡探亲的士兵喜悦之情,更加忧虑:“将军,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李玖拾丢下诏书,冷冷道:“什么意思?皇上特许本官回京, 却只准我带三千人马。摆明了是防着本官意图造反。何况,我看这一回实在像是皇上设下的不怀好意的鸿门宴。” “如何看出?” “皇上是想让我交出南疆的兵权。”李玖拾捶了捶墙,拿出另一封他亲姐太后的秘密书信,“这是娘娘秘密送来的。皇上近来与娘娘多有摩擦,恐怕是容不得我们李氏了。” 李氏一族权势过大,他又拥兵自重,手下有二十万兵马。况且他在南疆十数年,南疆百姓和南疆将士基本只知有李玖拾,不知有新帝。 如此局面,难免会让皇上对他有戒心。 而北地的兵马都是新帝的亲信。两相比较下,他李玖拾的位置更加尴尬。 “那大人,我们还要回京吗?”副官提建议道,“不如您装病,以病重不能远行的理由留在南疆养伤,您觉得如何?” “不行。我们得回去。我若以病重原因在此养伤为由拒不回京,恐怕皇帝对我更加疑心,甚至恐怕会直接派人来南疆暂代职位,以探虚实。若我不回去,恐怕圣上会直接以京中的老父亲老母亲相逼,使我不得不回京。”李玖拾分析个中缘由,“况且,娘娘信里面也要我回去。” “娘娘要您回京所为何事?” 李玖拾摇摇头。他并不知道姐姐究竟什么意思,只说一定要他回去,有要事相商。 他与阿姐年纪相差十多岁。幼时便是阿姐带大的,因此李玖拾对太后的感情很深厚。太后催他回京,李玖拾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可是只带三千人,属下担心……”副官话未说罢,余音消失在风中。 “去准备一份贺礼,我们以庆圣上大婚之喜的名义回京。”李玖拾只这样吩咐道。 副官点点头,连忙派人去准备厚礼。圣上要什么没有,贺礼并不好选。李玖拾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带上来自南疆的一些特产。 其实他还有没有对副官说的话。太后在信中还提到了这位素未蒙面的新后。 言语中似乎颇为忌惮,视这位新后如洪水猛兽。这令李玖拾非常好奇。因为新后的传言传得很广,就连南疆也多有这位新后的故事传扬。 但言语间都是关于新后的好话。可以说,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新后,名声简直好到离谱。 这当中若没有人推波助澜,那简直就见了鬼了。别无他想,这当中必然有他那位自幼便性格冷淡与他不甚亲近的好外甥皇帝的功劳。 皇帝好手段,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连远在天边的南疆也全是对新后的好话。新后的故事妇孺皆知,可见这位皇帝是多么会造势。 但这人又奇怪。明明有各种传扬好名声的办法,偏偏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在意。任由外界对他多有误解,将他想象成豺狼虎豹,暴君之恶名远播。 原本以为皇帝是不会以振视听。如今看来,全是对方有意放任。 裴肆根本不在乎群众对他的看法,也不在乎后世的史书上他将被如何记载。 虚名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裴肆不在乎。 但裴肆这样不在乎名声的人,对狐焰却是小心翼翼,不愿意听到半句对狐焰不好的评论。 新婚夜。 华京十里长街,一夜红灯不灭。 裴肆大刀阔斧简化了大量繁琐的婚俗,惹得众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重视新后还是不重视新后?这一堆前人都有的礼节竟然都不要了? 于礼不合啊!礼部尚书你怎么回事!?这都不会? 礼部尚书有口难言。这是他能决定的吗?陛下金口一口,删掉全部删掉。 问就是他没有话语权。一切皇上说了算。 问就是你有意见你自己提,别提我。 好家伙,谁敢提意见?在皇上和新后的大婚之日,还敢没眼色地提意见是想找死吗? 皇上今天因为不想破坏婚礼的吉利没弄死你,明天也得找个由头把你送进大牢。 君不见,前面几个反对最厉害的不是进了大牢就是踢出京城了! 脑子坏了,才在这个时候不怕死地撞上去。 不过众人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太后当日未曾出席。原本按照道理,太后作为皇帝亲母是要来接茶的。 但太后竟然以重病为由直接没有出现。 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心里不停猜测,看来太后并不喜欢这位新后啊。咦!看来有好戏看了,未来这后宫指不定会怎么闹呢。 裴肆的脸色不太好。不过他拍了拍狐焰的手背,让他不必在意。狐焰根本没有在意,反过来握住了裴肆的手。 他很乐意玩这种当着所有人面拉手的游戏。 这种微情的小互动,自然不会在众人眼里逃脱掉。众人惊呆了,这是他们的那位冷面暴君会有的举动? 但是看看那位相貌精致到不似人类的新后,又觉得是应该的。再冷酷的英雄,也终究过不了美人关不是。 只是从外表看起来,二人都是俊逸风流之人,却是再般配不过了。 最后竟然由老王爷喝了这杯茶。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又觉得很是有道理。老王爷名义上是新后的义父,这杯茶由他喝自然很是恰当。 当然最令他们惊讶的是许久不曾出现的国师竟然头一次出现,并为帝后的婚礼做了祝福仪式。 这样的仪式,是历来规格最高的。即便是太后当年进宫,也不曾得到这样的祝福仪式。 也就是先皇后’进宫时才得到过这最高级别的祝福。 国师的鬓角被夕阳照得似乎发红。他挥动柳枝,洒下清澈的泉水。水滴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波光。 这使得他看起来静谧神圣。 裴肆扶住狐焰,将狐焰护在怀里,不知国师搞什么鬼。 狐焰摇摇头小声对他说:“似乎没有问题。” 国师微微一笑。仿佛听得见两人的议论声一般。当然没有问题呢。这只年幼的不过百岁多的九尾狐现在才一条尾巴,还得好好养养。 他比谁都更希望这只九尾狐快点成长起来。 第35章 大殿暴哭的宝宝 帝后新婚, 皇帝得以休了三天就得继续上早朝了。 帘幕深深,裴肆坐起身,头发却被狐焰压住了一截。他小心地从狐焰的手下取出自己被压住的一束发。 虽然裴肆的动作很小心, 仍旧是惊醒了狐焰。 狐焰的眼睛还未睁开,只是习惯性地张开胳膊搂住裴肆的脖子蹭了蹭。 “裴肆,已经早上了吗?” “还没有。天还黑着。你继续睡,待会儿饿了再起来。” “哦。”狐焰嘴上答应着,手却没有松开, 下意识抱得更紧些。袖口随着他的动作褪到了小臂上,露出了深深浅浅的绯红色。 裴肆眸中一深,却仍是忍耐地拍拍狐焰的背, 温声说: “乖了,阿焰,待会儿再抱抱你,好不好?” 狐焰嘟囔一声, 却是不依,迷迷糊糊间,反是更深地钻到他怀里。几乎整个人都压进裴肆宽大的怀抱里。 然而狐焰其实并未清醒, 这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裴肆心里一软, 怒骂该死的早朝。 早朝的规矩也该改一改了。凭什么皇帝结婚还要继续上早朝, 只休三天根本不够…… 裴肆将睡得满身毛发凌’乱的小崽子塞到狐焰怀里。狐焰怀里有了可以抱的东西,裴肆才借机起身。 洗漱穿戴好, 临出门前,又迟迟不愿意走,一步三回头,最后又弯腰在狐焰脸上亲了一下。 小崽子已经醒了,瞪着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 用专注的眼神咕噜噜地盯着裴肆看,似乎是在控诉裴肆怎么只亲阿爸不亲’亲钰钰呀。 裴肆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也亲了亲小崽子的脑门。 “父皇不是有意忽视你的宝贝儿。” 磨磨蹭蹭了许久,裴肆终于舍得去上早朝了。 小崽子却是完全睡不着了,硬是从狐焰怀里钻出来,跳到裴肆怀里。 裴肆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走了,小崽子猛地起跳,其中爪子勾着他的衣领,勉强够上,另一只爪子却是悬空了。 整只狐就这样勉强挂在衣领上,半掉不掉的。小崽子懵住了,嘤咛一声。 裴肆托着小东西的屁’股将他扶住。 “朕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崽子拍拍裴肆的胸口,指了指大门,意思是我跟爹爹一起走呀!总之,他是赖着不愿意下来了。 裴肆无法,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上早朝。不过中途小崽子又控制不住变回了原型。裴肆又是一顿忙活,给小东西穿上衣服,抱着去往金銮殿。 这时,文武百官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不过今日早朝多了点新的变化。众人发现,李玖拾将军竟然回朝了。 “李将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有人问道。 这话听起来不对劲,仿佛是在臆指他悄悄回京却不报告圣上,恐怕有不轨之心。 李玖拾忙解释道:“夜里刚刚到的京城,连家里都还没回,便赶着来觐见圣上了。” “国舅爷舟车劳顿,辛苦了。” “不辛苦。为皇上分忧这是我辈应该做的,本官只是做了一点儿微小的功劳,实在不足挂齿。各种同僚谬赞了。”李玖拾谦虚地说。 他一边说着,同时也在一边观察朝中的情况。虽然京中的状况都会通过书信反馈到南疆,即使他不在京中也了解大概。 但信上简单的几句话,怎么能够完全详尽地说明一切,有一些微妙琐碎的事情还是要亲眼见到才行。 扫了一番后,李玖拾便立刻发现眼熟的官僚少了。先帝时提拔的一些人如今已经找不到面孔,皇上扶持起了不少新人。 比如现在的左丞相,在他离京前不过是三品官员户部尚书。此人乃寒士出身,于知天命之年坐到户部尚书,已是极不容易之事。按照一般情况,这几乎是顶点了。 但几年过去,此人如今却已经官拜左相。看来皇上在有意扶持新贵。 但看右丞相,仍旧是先前那位,又似乎皇上并没有要拿他们这些人开刀的意思。 不过右丞相如今六十有五,有些年纪了…… 似乎是察觉到李玖拾观察的目光,一直老神在在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的右丞相突然睁开了眼睛。 明明已经老眼昏花,浑浊的眼睛里却突然射’出光芒,仿佛在告诉众人他虽然老了,却还没死透呢。 但下一瞬间,右丞相又恢复了那种老态龙钟的状态,变得死气沉沉,似乎万事不关己身。 “国舅爷何故在看老朽?” 李玖拾被抓到了也没有不好意思,落落大方地说:“见右丞相身体似乎大安,鄙人心里高兴。” 右丞相呵呵笑了一声,老油条一般道:“多谢国舅爷关心。老朽承蒙圣上关照,得以多在世上苟延残喘几年罢了。感念陛下圣恩,在一年便为陛下分忧一年,从不敢忘。国舅爷你说是不是?” “自然是。”李玖拾听不明白右丞相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满朝文武大换血,尤其是先帝时的旧官,更是多数已经替换,或是下放或是革职,总之一朝天子一朝臣。是留不下了。 但右丞相能历经数朝屹立不倒,实在仰仗于他这种心态。 万事不关心,该装聋作哑便装聋作哑。 殊不知,在许多人催皇上纳妃催皇上诞下皇嗣的时候,右丞相沉默。在皇帝宣布大婚时,许多人反对时,右丞相还是装聋作哑。 这种装死的功力果然深厚。 陛下姗姗来迟,众人朝拜,直呼万岁。裴肆隔着屏风,逗着王福怀里的宝宝。 他如今挑剔,吃了两口奶后,就开始不乐意吃了。推开王福,不要他喂。 裴肆拿他没办法,便哄着给喂了几口。 于是底下的人都在好奇皇上怎么还不宣布平身?难道是故意冷落他们,要他们罚跪? 众大臣额头冒汗,纷纷开始自省,这几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如果真做错了什么,一定要在皇帝亲口点出你的错误之前主动承认错误,这样还有机会得到原谅。若是从皇帝口中道出,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裴肆似乎是终于想起这一朝的臣子,收起逗钰钰的笑容,立刻面对众大臣恢复了冷脸。 “都平身吧。”因格外不想上早朝,裴肆今天的脸也拉得老长,比平时还要臭些。 “谢皇上。”众人战战兢兢起身。胆小的差点腿一软,没站起来,被身后的人飞快扶住。否则这一摔,估计要治个君前失仪的罪名。 此罪可大可小。皇上不在意随便批评两句就过去了,皇上若是在意,午门处斩也有可能。 其中右丞相年纪大了,颤颤巍巍起身,看着似乎要倒下的样子。李玖拾扶住他,右丞相说了一句道谢的话。 裴肆对左右道:“朕感念右丞相年事已高,特赐座。” 右丞相感恩戴德地感谢。裴肆却不让他再跪了。生怕这人当真一跪不起。左右抱来一张椅子给右丞相,右丞相坐下来,其余人未有意见。 右丞相位高权重,又年纪很大了,确实可以坐着,也不算突兀。 宝宝张开胳膊要他抱抱,满心满眼里全是各种期待和依赖,恨不得全身都黏在裴肆身上。裴肆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抱抱他,只能伸手捏了捏他软乎的爪子,安抚。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裴肆轻飘飘地说。他还急着抱抱小东西了。 呼啦啦一下跪倒一片,把坐在椅子上的右丞相,和站着的老王爷还有裴奕,以及新回来的李玖拾吓了一跳。 就连裴肆也因为这跪倒一片的场景愣住。今天竟然有这么多事情需要上奏吗?那岂不是他又要晚点才能下朝了。 裴肆的脸上变得更臭了。他要下朝!立刻! 于是百官的脸上更加灰败,头低得更低了。皇上一大清早就不高兴,一定是要收拾他们了。 主动认错,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顺天府尹和礼部尚书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其实都有片刻的迷茫。 最近他们的任务都算完成得不错,可是皇帝不高兴了,他们到底哪里出差错了啊! “都有何事上奏,速速说来。”赶时间的裴肆语气格外恶劣,暴躁溢于言表。 百官一阵哆嗦,飞快开始谢罪,各自说着自己近来犯的错误。 裴肆越听脸色越难看,一甩奏章道:“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都是百姓的父母官,结果就给朕看这个死样子?如何去面对黎民百姓?都是废物!” 裴肆拔高了声量,声音却仿佛低沉地来自地狱深渊。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顶。 百官下意识觉得这下子完蛋了。皇上今天肯定要杀鸡儆猴,拿他们当中的谁开刀了。 原本以为帝后新婚,皇上看在新婚的面子上,至少脸色也能好看点,没想到比平时脾气还差。 难道?难道是皇上不满足…… 众人不怕死地浮想联翩之时,寂静的大殿之上忽然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裴肆太凶,声音太大,把正在喝奶的小崽子吓了一跳。小东西一哆嗦,门牙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第36章 逆子大逆不道 “咿呀!”小东西咬到舌头, 大哭起来。哭声响彻大殿,说不出的可怜。 裴肆连忙站起来,飞快从王福手里接过狐小钰。 小东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肆拨开他的嘴巴来看, 还好,他的牙齿还没长齐,舌头擦破了点皮。但就是这样,已经让小东西哭得死去活来。 裴肆身上随身接待止痛的药膏。他洗过手后,挤了一点, 小心地抹到小东西的舌头上。 药膏清清凉凉的,有止痛镇定的作用。小东西终于止住了哭声,只是还带着抽噎声。 和狐焰父子俩是一模一样的哭法。 裴肆再把他抱给王福抱着, 小东西就不愿意了。许是哭了一顿,变得更加黏人,紧紧抓着裴肆的衣领不松手。 没有办法,裴肆只好自己亲自抱着这孩子。 皇帝突然消失, 过了很久才回来,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婴儿。大大的眼睛盯着下面的人看,有些怕生, 人一多就往裴肆怀里躲。 底下的大臣们已经震惊到像直接吞了一只鸡蛋, 嘴巴都闭不上了。 那是个孩子吧?是谁的孩子? 其实有一个可能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们这位君主, 怎么可能会抱着别人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身份不作他想,必然是裴肆的。 但是, 皇上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他不是才刚成亲吗? 啊不对,就算是成亲也不应该有孩子。新后不是个男的吗?不就是因为新后是个男的,因此反对声比平时来得还要激烈。 皇帝压下所有的反对声,强硬地办了婚事。 难道是之前已经有了孩子?孩子的生’母身份比较低微,因此没有公布。 众人宁愿相信这个可能性, 总不可能是新后生的吧。 然而裴肆根本不在乎这些人信不信。他向众人宣布了一件事。 “嘴巴可以闭上了,你们没有想错,这是朕的麒麟儿。朕的皇后为朕生的乖宝贝。” 全场哗然。然而并没有相信裴肆的说法。开什么玩笑,皇后怎么生?用脚指头生吗? 对于裴肆来说,这些人信服与否不重要。他只是来宣布消息罢了。他是皇上,他说了这是狐焰生的,就没有人敢反驳。至于信不信,那不重要。 裴肆看了一眼王福,向他微微点头示意。既然儿子已经以前亮相,那就把事情直接确定好吧。 王福站出来,拿出一封皇帝早就拟好的诏书开始宣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帝王继天立极……嫡子小钰,天资聪敏,品性惠善。谨告天地宗庙……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钦此。”① 王福念完诏书,堂下众人久久未有回应。裴肆扫了眼众人,不待他们调整好心态,便挥挥手道:“既然各种爱卿都无事,那就退朝吧。” 裴奕逆着人流,追了上去。他只知道皇兄早有了麒麟儿,但还没真正见过他的小侄子。 上次也才刚见过皇嫂,就被皇兄赶了出去,然后便是大婚那日。 皇兄藏得可真严实啊。 裴奕没脸没皮地追了过去,急急忙忙地请过安,眼睛盯着裴肆怀里的宝宝看。 粉雕玉琢白白胖胖,长得格外机灵。 “好像年画上的小娃娃啊。皇兄,臣弟能抱抱他吗?” “你问问他乐意不乐意。”裴肆没答应。 果然裴小钰扫了眼裴奕,不感兴趣,扭头把脸对着裴肆胸口,把屁’股那头对着裴奕。 裴奕悻悻地摸’摸脑袋说:“看来小侄子不待见我这个小叔。” 说起小叔,他也很久没见过小舅舅了。小舅和他们的年纪相差并没有那么大,以前也时常玩在一起。不过裴肆性子从小就比较内敛,不像裴奕性格开朗,和谁都玩在一起。 因此关系自然没有和裴奕亲近。现在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更是各种芥蒂。 李玖拾下了朝后,单独去觐见裴肆。他走到南书房时,裴肆正在哄着小东西。 早上咬了舌头哭了一阵后,这小东西就变得格外娇气。受伤了,要抱抱。王福要接过去,他就哭着闹着。 裴肆一抱,就立刻止住哭声,眼底半点儿泪水都没有。很明显是在干嚎假哭呢。 可即使假哭,裴肆也不可能就让他一直在那里哭。只好任劳任怨地接过来,亲自服侍这位小祖宗。 小祖宗四肢一张,大’爷一般嚣张。裴肆现在已经能够面无表情地换尿布擦屁屁了。 王福在一边帮忙,把换下来的尿布送出去给浣衣坊的宫人清洗。一边在心里感慨,果然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小宝贝。 谁能想到皇上竟然会亲自换尿布呢。 这也没有哪个皇帝会亲手做这些事吧。 不说皇帝,即便是普通人家的父亲,也很少亲自接手带小孩。一般来说,这些都丢给孩子的母亲,或是下人。亲自上手的父亲极其少数。 但他们皇上现在已经非常熟练,比很多女主人还要能干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宝贝也没有母亲不是。皇后不还是个男人吗? 李玖拾刚到御书房时,裴肆正好给小东西换好尿布,当然顺手还换了一身衣服。裴肆实在是有洁癖的人。能忍着给孩子换尿布,却忍不了身上沾了味道。 裴肆走出来时,还不停嗅着身上,脸上的表情可丰富了。 裴肆走到小崽子面前,抱起他却是解释道:“父皇不是在嫌弃你臭。真的不是。” 王福差点笑出声,用尽气力才忍住笑。小孩子懂什么啊,皇上还一本正经地解释。 李玖拾去到御书房,其实心里是有些紧张的。这一去,也不知道皇上要怎么阴阳怪气他。 兵权要不要交?李玖拾实在担心,一旦交出兵权,皇上会卸磨杀驴,将他就地正法。但是不交的话,皇上就更有借口将他就地正法了。 他惴惴不安。守在门口的李贵拉高声音通报了一声,得到里面的默许后,李玖拾才能进门。 李贵叹了口气。他已经许久没能有资格进书房里面伺’候了。王福每次见他,都会’阴阳怪气地对他翻白眼。 颇有种在说我若不死尔等休想上’位的意思。 李玖拾一进门,发现皇上背对着他。李玖拾立刻跪下请安。 得到同意他起身,却发现皇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依旧背对着他。 “皇上?” 裴肆转过身来,正在焦头烂额地和儿子作斗争。小东西扯住了他的一缕头发,紧紧攥在手里不松开。 逆子啊逆子!大逆不道,快放下朕的头发! 第37章 赔我鸡腿 裴肆的头发被小东西紧紧攥在手里, 王福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反而越帮越乱。 李玖拾看得目瞪口呆,忙迎过去帮忙。他在小娃娃的小脚上挠了挠, 小娃娃一痒,松开了裴肆的头发,终于把裴肆解’放了。 裴肆正了正衣冠,面不改色地看着李玖拾,似乎根本没有发生刚才那般尴尬的事情。 王福在心内佩服皇上。这么尴尬的场面, 还能面无表情,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裴肆尴尬不尴尬他不知道,反正李玖拾觉得自己挺尴尬的, 没事找事地找话题。 “皇上,这就是小太子吗?他长得可真好。” 说起儿子,裴肆略微得意地说:“那是自然。他爹长得好,随他爹。” 李玖拾:“……”这话他差点接不下去。虽然皇上您是长得好, 但也不用这么自然且得意地夸自己相貌好吧。 李玖拾悻悻地附和道:“皇上您确实相貌堂堂。” 裴肆打量了他一眼,补充道:“朕说的像他那个爹。” 李玖拾就觉得更加尴尬了。 裴肆又道:“当然也像朕。” 李玖拾:“……”皇上,您开心就好哈。微臣还能说什么呢, 微臣只想静静。 为了缓解尴尬, 李玖拾主动献上从南疆带回来的贡品。裴肆百无聊赖地看着李玖拾让人抬上来的一只只大箱子, 什么东西都有,从丝绸布匹到金玉小玩意还有南疆的一些特产谷物庄稼…… 基本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 看着新鲜。李玖拾还没傻到真抬上来一箱贵重的金银财宝,那样只会显得他在南疆拥兵自重。 若太贵重,还不知如何惹人猜忌。 裴肆本人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但小崽子可有兴趣了。张着胳膊就要爬下去捡箱子里的东西。 裴肆不让小崽子下去拿,示意王福过去。 王福顺着小钰张开胳膊的方向, 捡起箱子里的一只缀满银铃铛的玉玲珑绣球。绣球拿起来就叮铃叮铃地响。小崽子听见铃铛声,两腿就扑腾起来,急得不行。 王福递过来,裴肆接过手却不给小崽子玩。先在手上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叫来太医检查一遍无毒后,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放到小崽子的手里。 如此小心谨慎,且也不怕李玖拾看出裴肆的戒备。 李玖拾心里只感觉皇上果然是做父亲的人了。低头逗孩子时,眉眼温柔,,与从前见过的冷眉冷眼少年判若两人。 李玖拾都有些想不起来曾经见过的那个冷淡的小皇子了。虽然在姐姐膝下长大,但姐姐却并不太喜欢这个长子,对小儿子裴奕很宠爱,对裴肆则非常淡漠。 问就是因为难产,所以非常讨厌这个难产折磨过她的孩子。 但李玖拾总觉得不像。 只是裴肆的性子过于冷淡,就连他也多不乐意接近。虽从前为了显示自己作为小舅的公平,给两兄弟的礼物总是挑成一模一样的,甚至经常给裴肆的礼物还要更重些。 但实际上他仍和裴奕更加亲昵。远近亲疏分明。 再到后来,他与这个小外甥已为君臣的关系,更加不可能有亲近了。 原本以为这个小外甥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候,没想到当年那个冷淡的少年已经变成如今成熟的温柔父亲了。 “舅舅这次回京,可千万要在家里多住几天。”裴肆忽然开口。 皇上叫得亲热,李玖拾却没有感觉到亲热的温度。 他客气而礼貌地回答:“启禀圣上,微臣确实准备在家多待一段时间。离京许久,臣着实想念家人,臣想向皇上请辞去大将军一职,多在家陪陪父亲。” 李玖拾忽然提起要请辞一事。心脏却是扑通扑通地响。李玖拾主动出击,就是想看看皇上的反应。 裴肆抬起头,嘴角似乎带笑,不冷不热地看着李玖拾道: “那是应该的。外祖父已到古稀之年,舅舅当儿子的实该多在他跟前孝顺几日。不过……”裴肆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南疆离不开舅舅。舅舅若是辞官,南疆的老百姓和数十万将士该当如何自处?舅舅不必说如此的话。若是想休假,朕多批几天就好。” 裴肆轻飘飘地打了回来,却让李玖拾更加难受。 他忙道:“皇上谬赞了。微臣所作所为不值一提,不过是些微薄的努力。朝上上下有许多将军都比臣优秀。南疆的百姓和将士们远远没有离了臣无法自处的时候。天子光辉永照,南疆百姓和将士们对皇上赐下的圣恩才是感激不尽。” 裴肆呵呵笑了一声,不再说话,继续逗着小崽子,把李玖拾干脆晾着。 李玖拾坐不是站不是。他怀疑皇上一边在对他温声细语笑语盈盈,一口一句舅舅,实际上已经派人直接到南疆军营里接管他的职务了。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种事情还真发生过。 过了一会儿,裴肆像是才意识到李玖拾的存在道:“啊,舅舅,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玖拾:“……”你没让我走,我能走吗? “舅舅不去看看母后吗?母后也甚想念舅舅呢。”裴肆淡淡地说,提起那个母后,他的神色便冷了几分。 李玖拾浑然不觉。幼时的裴肆还是非常黏太后的。曾经还请教过李玖拾怎么送一份母亲最喜欢的礼物。李玖拾出谋划策,说他姐姐礼佛,若是送一尊亲手雕的佛像,比送什么都要感动。 之后就见裴肆当真开始学着雕刻,后来玉佛雕了出来,也送了出去。但李玖拾并不知道他姐姐收到玉佛后的态度。 只知道之后,裴肆再也没雕过,也再不曾问过他送礼物的事情。 李玖拾鞠了一躬,向裴肆告退说去探望太后娘娘。 裴肆冷冷淡淡地挥挥手让李玖拾走了。他低下头,摇了摇崽崽的手道:“宝贝儿,其实父皇很讨厌他们。父皇只喜欢你爹和你。” 狐焰睡醒就来找裴肆了,在门口撞到军人打扮的李玖拾。他怀里还端着一碗从御膳房端来的油炸小鸡腿。都是刚出锅的,还热着。 被李玖拾一撞,鸡腿全洒地上了。狐焰生气地瞪着李玖拾。 “你赔我鸡腿!” 李玖拾连忙道歉,对上了狐焰的一双漂亮的眼睛。李玖拾先是因为对方的相貌一愣,然后才想这是谁?这人既不是太监也不是宫中的侍卫,为什么能在宫中随意行走? 再仔细看,狐焰一身衣服十分贵气,也绝不是普通人打扮。衣领上绣着红色的火凤和金色的神龙…… 李玖拾脸色一变。如此僭越的花色,这宫中还有第二个人吗? 正要细问,只见狐焰嘤嘤一声,朝御书房方向扑了过去,扑到裴肆怀里,指着李玖拾控诉。 “裴肆,就是他,摔了我的鸡腿!” 第38章 新后不是人 狐焰委委屈屈地向裴肆控诉李玖拾的“暴行”, 好不凄凉。裴肆一个冷眼扫了过去。李玖拾顿感冤枉啊!那不是不小心撞到的吗? 况且不过是几只鸡腿,让皇宫再去做一份就是,至于如此怨愤地瞪着他吗? 裴肆拍了拍狐焰的手背安慰道:“别难过, 待会儿让御膳房再给你做好不好?” 狐焰哼了一声,大度地说:“那好吧。” 只是仍然可惜于地上的几只鸡腿!浪费食物是要遭雷劈的。幸好,宫中养的黄狗过来几下就把鸡腿吃掉了,也没有半点儿浪费。 狐焰看着黄狗吃鸡腿没来由地羡慕。 宫里的黄狗’日子过得可真好。想他以前在雪山,要是碰上山上的野兔稚鸡不多的时候, 常常连续一两天都猎捕不到东西吃,往往只能躲在他的窝里挨饿。 狐焰对付饥饿的办法从来就只有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哎,他真是一只过得可怜的九尾狐。别的九尾狐肯定没有他过得这么凄凉!狐焰心疼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李玖拾瞥到这个动作, 懵了:“……”这不是个傻’子吧。 哪有人逮着自己的手背舔个不停的啊。 裴肆自然也注意到李玖拾微妙的目光了。他拉着狐焰的袖子遮了遮狐焰的动作。 狐焰不明所以。舔爪子怎么了嘛!爱干净的狐狸才爱舔毛!他可爱干净了。每天都要给宝贝儿爱的舔舔。 可惜裴肆没有和他一样的毛。不然他也给裴肆舔舔。想着,狐焰同情地看着裴肆。 哎呀,可怜的裴肆,竟然没毛!一家三口之中只有裴肆没有毛, 最可怜不过的了!若他掉的毛多,或许也可捐赠一点儿毛给裴肆。 他真是大方的狐呀。 他用这种同情怜悯的目光盯着裴肆看了很久,看得裴肆心里发毛。他太了解狐焰在想什么, 估计觉得他没有毛是件很可怜的事情。 李玖拾识人颇多, 自然看出狐焰的目光是同情的含义。他真的脑子没问题吗? 在同情皇上什么呢? 李玖拾也不经意之间地扫了过去, 似乎想探究裴肆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让人同情的地方。裴肆不想让李玖拾继续看下去,便打断道。 “这是朕的皇后。”裴肆介绍。 李玖拾立刻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阿焰, 朕来向你介绍。这是李将军,朕的舅舅。” 狐焰看看李玖拾,点点头,好奇地问:“舅舅是什么?” 裴肆沉默:“……舅舅是一种亲属关系,是……母亲的兄弟。”约莫是说起太后来, 裴肆的情绪低沉了一点儿。 李玖拾很明白。他心知皇上和太后之间芥蒂极深,说起太后来不自在了。 幸好,狐焰是不知道不自在的。 “哦哦。”狐焰问完也不去在意。管他母亲舅舅还是啥呢,又不能吃不能喝。 他们狐狸才没有那么多的亲戚不亲戚的。同一窝出生的崽子相继离开窝去寻找自己的领地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包括自己的母狐。 狐焰出生的那窝狐狸一共有五只,中途死掉了一只,只活下来四只。他们成年后就离家寻找不同的山头了。 狐焰留在了雪山。有一年下山吃鸡的时候,他在人类的酒楼里遇见过其中一只九尾狐兄弟。 那只九尾狐兄弟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狐焰也是凭借相同的血脉味道才闻出对方的身份。 那只九尾狐兄弟在窝里的时候比他有天赋,是长得最强壮的一只,原本狐焰以为对方的修为会比他高的。 可那次在酒楼里见到那只狐兄弟时,却发现对方仅仅只有两条尾巴。 “你为什么只有两条尾巴。” 狐兄弟长得比狐焰成熟多了,一双狐狸眼狡黠又魅惑,和单纯稚’嫩的狐焰丝毫不一样。 “因为我没有修炼。” “那你为什么不修炼啊。”狐焰呆呆地看着对方。他就很乖了。每天晚上都要拜拜月亮,早上起来拜拜太阳。 再没有比他更勤快的狐狐啦! 狐兄弟舔’了舔舌尖道:“你不懂人间多的是好玩的东西,声色犬马夜夜笙歌。修炼有什么好玩的,太无聊了。” 狐焰看得一愣一愣,挠头说:“是吗?我觉得修炼挺好玩的呀。” 狐兄弟嗤笑一声,上下扫了扫狐焰,完全没有半点儿九尾狐的气质。狐兄弟便有些嫌弃。当初一个窝里,最笨的就是这只狐狸了。因为太笨了,母狐也不免担忧他。 狐兄弟忽然凑到狐焰身边暧昧地一笑。 “也就只有你这种笨蛋狐才会待在山里闭门不出,浪费大把的好春光。我们九尾狐天生就要去红尘中逍遥半生的。你莫要挡我的道,我要走了。” 狐焰有些舍不得。他在雪山住了几十年了,这是第一次遇见当年的狐兄弟。 他便期期艾艾地拉着狐兄弟的衣裳,很是舍不得地说:“你能不能不走呀?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他一只狐住在雪山上,有时候也会很孤单。有点想念他的狐兄弟和狐妈妈了。 虽然那一窝狐狸一共也就相处过几个月,就纷纷离巢。短短的几个月在他后来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光里非常短暂,甚至他早已想不起他们的模样,却仍旧会记得当时挤在一起互相取暖的日子。 狐焰也曾经去那座山上找过以前的巢。但狐妈妈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们曾经的巢’穴早就搬进了另一窝山猫。那窝山猫妈妈也生了山猫宝宝。狐焰在山猫的巢穴前守了很久,也没有见到狐妈妈的踪迹。 反被山猫妈妈把他当成什么凶恶的猎手,凶恶地对他呲牙驱逐。狐焰便走了。 狐兄弟摇摇头:“我还有事。如果有缘分的话,下次再见吧。” 当然自那次之后,又是几十年过去,狐焰再也没有遇到过那窝狐狸兄弟中的任何一只了。 他仍旧记得当时狐兄弟返身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觉得狐焰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样子挺可怜的,因而又说了一句。 “如果你再见到狐妈妈的时候,就说我过得很好。” 狐焰也只记得这一句了。再几十年后,狐焰从雪山脚下捡到了快死了的裴肆。 然后他就有了自己的家人啦。 真好。 想起这些事,狐焰忍不住贴着裴肆的面颊蹭了蹭。他因是狐狸本性,并不觉这种耳鬓厮’磨有什么问题。 但李玖拾的目光就变得古怪多了。噫,新后可真毫不见外啊。大庭广众之外,当着这么多人面就这么亲昵。 裴肆自然不会怪罪狐焰在外不知收敛,只会怪罪李玖拾站在这里碍眼。 他飞了一记眼刀,赶人离开。 “舅舅说要去看看太后,还不去吗?” “马上就走!”李玖拾飞快溜走。 狐焰迷茫地离开一点点距离,好奇地看着裴肆道:“怎么不跟我贴贴呀?”他超喜欢亲’亲蹭蹭贴贴的! 可惜裴肆没有毛。不然他就可以和裴肆互相舔毛啦! 裴肆摸’摸狐焰的脑袋,小声道:“宝贝儿,这里很多人呢。” 不远处的太监、宫女低头看地,面无表情。远处耳聪目明的宫中侍卫抬头看天,神情严肃。 嗯,他们都没看到。陛下您继续。 狐焰终于感觉到一丝丝窘迫了。 李玖拾脚底抹油,飞快去了太后的宫中。太后见他行色匆匆,便问从哪里来,何故从此匆忙? 李玖拾长呼了一口气道:“从御书房来,刚见了皇上还有……新后和小皇子。” “你见过那名新后了?”太后忽然急切道,“你对新后有什么看法?”是不是和她一般觉得那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李玖拾的神色古怪,半晌才道:“新后不是凡人。” 再感情好的夫妻也没有当着那么多人面亲’亲抱抱的吧。 太后却误会了李玖拾的这句“不是凡人”,竟引以为知音! 终于有和她同样看法的人了。 那新后就是个妖孽! 第39章 他血脉不正 李玖拾忽然被太后热切的目光盯着, 顿时浑身都感觉不自在起来。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吗?为什么姐姐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娘娘,臣弟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 你没错。玖拾不愧与哀家是同胞姐弟。哀家只是觉得英雄所见略同啊!”太后兴奋地说,“哀家也觉得皇后是个妖孽!只是竟然没有人同意哀家的想法,就连国师也说哀家是多心,还要哀家莫要多想。” 李玖拾:“……”他觉得国师说得对。 娘娘似乎误会了什么……李玖拾解释道:“姐姐,您是不是想多了啊。那新后虽然确实与一般人不一般, 性子也有点特殊。但怎么就变成妖孽了?您是不是最近太劳累,还是这种神鬼话本看多了,要不要让太医来看一看比较好?” 都开始幻想一些奇怪的东西了! 太后脸色一变, 瞪着李玖拾很是生气。 “你说哀家有病?” “臣弟没有这个意思。臣弟是觉得您可能精神压力太大,过度疲劳了。”宫中人多口杂,太后贸然说新后是妖精,这种话传到皇上耳朵里总归是不高兴的。 虽是匆匆见了一面。他也看得出来, 皇帝对这位年轻的男皇后有多在意。 让她看大夫,还不是说她有病?太后不满李玖拾的态度。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呢,父亲不信, 国师不愿听, 就连亲弟弟也觉得她脑子有病。 可她第一眼就觉得那个新后肯定是什么妖精, 缠住皇上一定是有所图谋。 李玖拾不想在这种神神鬼鬼的问题上多做纠结,见太后似乎还有要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 连忙岔开话题。 “姐姐突然送了信函到南疆要臣弟尽快回京,所为何事?” 既然说到这件事了,太后就不再执着新后是妖孽的事情。她挥挥手,让心腹嬷嬷去门外守在,不许任何人进来。 李玖拾不知太后神神秘秘究竟想要说什么。 他夜里才到的京城, 到了家中还没休息片刻就赶去上早朝,连口水都没喝过,因此到了太后宫中,就很自然地拿起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喝了一口,忽然听到太后的惊人的言论,把他刺激得直接水呛了鼻子。 李玖拾顾不得口鼻的强烈不适感,连忙追问:“姐姐!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这种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哀家说的都是真的。皇帝确实不是哀家生的,也不是皇室血脉。他不过是哀家当时找人从宫外抱来的野种。” 李玖拾慌乱地看了看左右,确定只有他们二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太后满腹怨恨地说:“只因当时可恶的琪妃又受皇上宠爱,皇上对我忽视多矣,又有诸多宠妃虎视眈眈,试图分走皇上荣宠。哀家没有办法,便托人抱了个婴儿进宫。若哀家生的是儿子,那便再好不过,若是个女孩……” 太后目光暗了暗,之后的话按下不表。但李玖拾也知道未说完的话了。 “娘娘!皇室血脉一事关系国体,可不能无中生有!娘娘请慎言。” “哀家说的都是真的!”太后似乎是第一次找到可以倾诉的地方,只想发泄她这些年的怨愤。 “当时皇上已对哀家有所厌弃,若不是因为抱来的这个男婴,恐怕哀家就将被打入冷宫。在再之后,哀家有了奕儿。哀家原本想让李家扶持奕儿登基,奕儿聪明大方,也更得父亲和你的欢心。事情是很顺利的。谁料最后先皇竟然让他即位。” 李玖拾陡然听了这样的皇室密辛,吓得腿脚都软了。 此事兹事体大,非他所能够承受得住。事情一旦败露,李家很有可能满门抄斩。 “姐!你怎么能够这么胆大妄为?若是被人发现了,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这不是相安无事二十多年也没有发现吗?”太后虽也觉得当时莽撞,但仍想替自己辩解二三。 “既然相安无事二十多年,那就继续瞒下去。”李玖拾当即说道,“这件事注定见不得光,只应该藏在地底下,不该有公之于众的那天。否则姐姐和我,李家上下都将万劫不复。” 太后却是陷入一种疯魔的境界。她藏了二十多年,早就受够了。 “为什么不能?他是野种啊,他根本没有资格坐上皇帝的宝座。只要这件事被人知道,他必然被拉下神坛。到时候,我的奕儿不就可以……等奕儿登基,他自然有权利免除咱们李家所有的罪责。哀家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太高,李家依旧是风光无限的皇亲国戚,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行!”李玖拾强硬地反对,“姐姐,你糊涂至极。不说偷换皇嗣一事会不会诛九族,就只一点,你也无法自证清白。” 李玖拾声音沉沉的,像深渊的死水。 “若皇上非皇室血脉,又如何证明奕儿也是皇室血脉?有谁会信?朝中上下虎视眈眈想要拉下咱们李家的人多得是呢!恐怕到时候太后您和皇上只会两败俱伤。” 太后立刻扯着嗓子,像被拉扯着脖子的公鸡一般叫道:“奕儿自然是纯正的皇室血脉!和那野种是不一样。” “谁会信呢?”李玖拾冷笑了一声道,“看咱们李家的人不爽的人可多着呢。到时若奕儿无法自证清白,能够即位的人也不是没有。才只有十岁的小王爷裴莘可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呢。” 太后脸色一白,这几天大脑充’血鸡血上头,凡事不顾后果,却是忘记了这回事。 “你说得对。是哀家草率了。可是……”太后还是不甘心。 “没有可是。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李玖拾冷冷逼问。 太后被李玖拾难得的凶悍面目一吓,节节败退。 “哀家连父亲也没有说过,除了你以外,只有当初给哀家办事的嬷嬷知道。那位嬷嬷跟着哀家几十年,从待字闺中时就是哀家的奶娘,嬷嬷可以相信。哀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芝阳都没有说过,她只以为自己比较得哀家欢心。” 李玖拾却不如太后想得那样美好且简单。 原来芝阳郡主是太后所出,怪不得一向如此被姐姐宽待。 “那位嬷嬷呢?把她叫过来。” 太后摇铃,门外的老嬷嬷就进来跪下道:“娘娘和将军唤老奴何事?” “换婴儿一时,还有其他人知道吗?”李玖拾才不像太后那般相信这老奴。 老嬷嬷心头一跳,忙说:“觉没有人知道了。当日换婴儿的人都已经被老奴暗地里处死,绝无例外。” 只有一点点小纰漏就是有个小太监不知去向了。但那小太监都消失二十几年,想来也不会突然冒出来。老嬷嬷也不敢说这件事,一口咬死了没有人。 老嬷嬷心一狠以手指天道:“老奴对天发誓,若老奴又半句泄露,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下去吧。”太后赶她出去,回过头却只见李玖拾沉默不语。 其实李玖拾对太后的话仍旧只信了五分。他这个姐姐性格多乖张他是知道的。说不定就是太后太过执念,出现了幻想。 而且皇上的相貌与先皇确实有几分相似,做不得假。否则也不会让人毫无怀疑。 李玖拾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娘娘真的是从宫外抱的婴儿吗?” 另一边,皇帝的御书房,裴肆依旧在工作。狐焰百无聊赖,宫里也不好玩。 裴肆见他无聊,就说:“那书架上有些书你可以看看。” 狐焰惊恐地看着裴肆道:“裴肆,你脑子还好吧。让我看书?你和我有仇吗?” 裴肆黑着脸道:“宝贝儿,你在胡说什么。”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看书认字了!那么多字多伤狐的眼睛!”狐焰理直气壮地说。 誓要做一只彻彻底底的文盲狐狐。而且裴肆看的书都好无聊呀,长篇大论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裴肆满头黑线,耐心地解释道:“那里有些书字不多,上面都是图画,特意给你准备的。让你看着玩,解解闷。” “哦……”狐焰答应了一声,从裴肆很少翻的那个书架上抱下一堆书。都是只有图没有字的。 狐焰高兴。再好不过,这样的书比较适合他! 因书太多,他一时拿不稳,不小心带的整个书架的书都翻了下来。 狐焰一不小心就被书埋在地下。狐焰扑腾了几下,没站起来 正在批改奏章的裴肆吓得面如土色,紧张地跑过去扒’开一堆书,找到压下底下的狐狸。 狐焰已经变回狐狸模样,两眼冒金星,绕着地上转圈圈,一条大尾巴摇来晃去,看来压得不轻。已经分不出方向了。 待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没了,狐焰气鼓鼓地跳起来,对着那些书一通乱抓。 全是狐焰留下的爪印。 这一抓就从书堆里带出了一幅画。画卷用金色的丝线卷着,丝线被狐焰勾掉了,画就不小心打开了。 画上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狐焰停下爪子问道:“裴肆,这个画上的人是你吗?看起来有点像,又不太像……” 裴肆捡起画,看了一眼说:“不是朕。” 第40章 谣言四起 “不是朕。”裴肆说了一句, 将画卷拾起来放回书架道,“是先皇。” 狐焰需要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先皇这个词指的是裴肆的父亲。 “和你长得有点像。” 裴肆返身看着狐焰, 问道:“像吗?” 狐焰有些不确定了。 “像的吧。” 裴肆笑了一声,将狐焰从地上拉起来。 “朕觉得不像。朕不像他……” 平生多情浪荡,实际却是最寡情薄意之人。宠你时将你捧到天上地下无人能及,转身却可以轻易推开。无论是对宠妃,亲子, 还是臣子。 他万不能及。 狐焰不懂。他只知相貌上是有些像的,就连他也看得出来。但裴肆似乎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裴肆见他狐狸脑子不明白,也不强行解释, 敲了敲狐焰的脑瓜,亲了亲狐焰的脸颊。 “那些不重要。你挑挑书看看。” 狐焰翻开最顶上的连环册,入眼是一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毛猴子。狐焰记得这是人类之间很流行的猴妖的故事。 狐焰翻了几页,就着迷了, 等到裴肆催他吃饭的时候,狐焰已经看到猴子被压五指山那段。 狐焰一边抹眼泪一边看,倒让人误会在干什么呢。 裴肆走过去, 一看是《西游记》, 顿时哭笑不得。 “《西游记》也能把你看哭吗?” 狐焰抬起头, 含糊不清地说:“呜呜,猴子太可怜了。佛祖好坏……” “好了, 不哭。你看,他马上就出去了。”裴肆把书翻到下一页,已经是猴子从五指山放出来的画面了。 狐焰这才止住哭声。 “饿了没?” 狐焰点点头,丢下书跳起来道:“饿了!吃饭去!” 狐焰只爱吃肉,青菜是丁点不碰的。以前逮不着兔子的时候, 才会勉强啃啃野菜。 可谁见过一只狐狸爱吃素的啊! 裴肆见他只啃肉,怕他一直只吃肉会消化不良,往狐焰碗里夹了青菜。狐焰的脸顿时绿得就像菜了。 “我不吃素。”狐焰把碗推开。 “听话,吃一点儿。荤素搭配,对身体好。” 狐焰只好把碗推回去,绿了吧唧一张脸,硬生生把青菜吃掉了。 呸呸呸!一股子草的味道! 等狐焰吃完夹到碗里的青菜时,裴肆才露出一点儿笑意道:“这才对嘛。偶尔也要吃一点点青菜。” 狐焰眯了眯眼睛,坏心眼地往裴肆碗里夹了一块花菜。 他知道裴肆最不爱吃花菜了! 裴肆知道狐焰故意的,故意不看那块花菜。 “你吃呀。我给你夹的怎么不吃?” “真要朕吃?”裴肆夹起那块花菜问道。 狐焰坏心思地眯着眼睛看着裴肆,眼睛里带着干坏事的笑意。 “嗯呢。谁让你要我吃草。” “那不是草。是青菜。”裴肆指正。 狐焰嘟囔道:“我看都一样。” “行吧,你说得都对。”裴肆将花菜塞进嘴里几下就吃掉了。吃完喝了两口汤,显然是真不爱吃花菜。 狐焰追着问道:“好吃吗?” “不好吃。”裴肆面无表情地回答。 狐焰就有了几分干坏事成功的得意。眼睛亮亮的,看得人心里也是痒痒的。裴肆揉了把狐焰的脑袋,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 李玖拾那日并没有同意太后的主意。这几日’他一直以病重缠身,每日只待在府中,并不去上朝。 他暂时还无法去面对皇上。他怕万一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暴露了什么。 待在家里也叹气,李玖拾每日见到老国丈都欲言又止。看得老国丈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好难得回京一趟,天天愁眉苦脸干什么。”老国丈关心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去请宫里的太医来看。” “父亲,我……”李玖拾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将这件事告诉老国丈。 他到现在还对太后那番话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几日后,忽然京城里多了一些流言。起初李玖拾还不知道。他因假装生病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对外面的消息知道得迟些。 还是一直到家里的下人在偷偷议论时,李玖拾才猛然听到这个传闻。 “知道吗?京郊挖出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龙非龙,凤非凤,狸猫成太子,真龙在人间。” “这啥意思啊?”有人不解。 “啥意思?意思就是上面那位可能不是……”那丫环压低声音,隐晦地说,“发现这块石碑的人已经被关进大牢里等待审查了。而且有传言说,这都是真的……” 李玖拾沉着脸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说悄悄话的下人。下人面色苍白,连忙低下头来再不敢说话了。 “传言有几天了?” “回大人,昨儿……昨儿开始传的。” 李玖拾冷冷地说:“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若再我听见,唯你们是问。现在去管家那里领罚去。” 李玖拾训完下人后,紧接着老国丈也慌里慌张地找了过来。 “玖拾!玖拾!那件事你可听说了?” “你是说有关皇上的事?” “哎,玖拾这件事。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会传出这种消息来……你可知道?” 李玖拾看了眼他一无所知的父亲,不知道是否要将太后的事情说给老国丈听。 李玖拾猜测这件事恐怕是太后做的。会做这件事的人应该也找不出第二个吧。 不过真的是太后吗? 李玖拾都听说了这个消息,裴肆又如何不知?发现石碑的人已经押到顺天府查了两天了。 不过顺天府尹查了很久,确定发现石碑的人并不知情,因此已经按照皇帝的吩咐将人放了。 裴肆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阴沉过。 顺天府尹何顺惴惴不安地等待裴肆发落。这种等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就好像头顶上悬了一把迟迟不落下的刀,令人焦灼不安。 知道何顺脚都跪麻了,裴肆才出声。 “谣言是从哪里开始先传的?” 何顺忙道:“整个京城都在传这个谣言。不过微臣派人暗中查访,已经大致确定这传言似乎是从西街首先传出来的。至于第一个传的人,还不可知。” 第41章 心存摇动 陡然听到传言的李玖拾顾不得这几天还在装病, 急忙起身便要进宫。 这天下人没有人会突然怀疑皇上的血脉。而他在前不久才听太后说过这件事。 传此流言者,除太后之外,不抱他想。 糊涂啊糊涂!他明明告诫后太后切勿轻举妄动, 太后竟然还是不听他劝。 李玖拾急匆匆的模样,引得老国丈心里怀疑。老国丈拦住急于出门的李玖拾,沉声问道:“你急急忙忙的要干什么?” “爹,我进宫看看娘娘。” “去看娘娘,为何要如此匆忙?”老国丈更加怀疑, 何况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了,“那件事你听过了吗?” 李玖拾不想让已经在家颐养天年不管世事的老国丈参与其中劳心劳力,便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说:“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爹,我还有事呢,先走了。”李玖拾一溜烟就跑出了门,老国丈拦都拦不住。 李玖拾第一时间就到了太后的寝宫, 见了太后之后,第一时间就屏退了闲人,阴沉着脸道:“太后娘娘, 宫外的流言可是您放出去的?” 太后似乎不明白李玖拾在说什么。 “什么流言, 哀家不知情。哀家每日待在宫里, 哪里知道宫外发生的事。你莫要诬赖哀家。”太后一口否认,“反倒是你, 急急忙忙跑到哀家这里来劈头盖脸把哀家数落一顿,究竟是为何?” 李玖拾看不出太后表情的真伪,只将宫外的流言对太后说了一遍。 “若不是娘娘传出去的,还有谁会做这种事?”李玖拾自然是不信的。 太后生气道:“凭什么就是哀家。哀家偏说不是。再说了,这怎么就算流言, 分明都是真事……” 太后说罢,反看了李玖拾一眼道:“玖拾,你果真甘心吗?” 李玖拾知太后说的是什么意思,是问他甘心交出兵符吗?南疆所有将士只听命于李玖拾一人,即使是皇帝也驱使不动,如何不叫皇帝产生疑心。 此次入京述职,何尝没有试探的意思。 李玖拾略显苦涩地说:“军中规矩,同一人不得在同一军队连续担任主将超过五年。因为特殊情况,我在南疆待了将近十年,已经早就超过规定时间。” 这是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因前朝便是将军拥兵自重,造反后灭的,因此开国皇帝吸取教训,不允许同一人在同一军队担任主将超过五年。 若时间太久,军中上下容易只知将军不知皇帝。长此以往,养虎为患。 五年一轮换,防止主将将军中上下养成自己的亲兵。 太后只问道:“若要你放弃兵权,你可愿意?” 李玖拾沉默许久,终究还是迟缓地说:“自然……自然不愿意。”兵是他带出来的,他不想放弃。 太后了然一笑。 “哀家就知道你不愿意。为一个血脉尚不纯粹的孽种卖命,甚至还要交出好不容易才拿出的兵权,你可真甘心?” “可是……”李玖拾反驳。 “没有可是。你本就与皇帝关系淡漠,他待你没有半分长辈的尊重。而奕儿与你关系最好。若是奕儿登基,想必一定亲近你这个舅舅,也会完全信任你这个舅舅。到时南疆上下依旧全听你的指挥,你不觉得如此甚好吗?” 李玖拾罕见地沉默了。 太后继续道:“哀家问你,当初先皇未驾崩时,几位皇子之中你最看中谁?” 李玖拾答:“自然是奕儿。” 裴肆从来不在他们李家的选择范围之内。裴肆与李家的关系不甚亲近,没有半分归属感,若他登基后,待李家必不会有多偏爱。 果然待裴肆登基后,对李家多有打压。而奕儿则与舅舅与外公都关系亲近,若他登基为帝,李家便能荣宠不断,哪像现在半死不活。 太后见李玖拾心有动摇,心中满意,便暂时不再劝阻。她知过犹不及,接下来就是让李玖拾自己想想明白了。 李玖拾面色沉沉地走出太后寝宫,出门后仍旧在想着这件事。因为太过专注连路上有人喊他也没听见。 一直到裴奕都已经走到李玖拾面前,李玖拾才陡然清醒。 “舅舅,你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多遍了,你都没有理我。” 李玖拾勉强露出一点笑意道:“没想什么呢。你这几天好吗?” “好得很呢。”裴奕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给李玖拾道,“这是我高价跟人买的雪参。舅舅身体太虚,多补补。” 李玖拾打开来看,果然是一捆雪白的雪参。雪参不比其他参,长在雪山之上,只有最有经验的采药人才能上去采到雪参。数量稀少,价格昂贵。 也不知道裴奕从哪里得来的一捆呢。 “这么多?怎么不给太后送去。我吃不了这么多。”李玖拾说,他只是装病,身体大好着呢。 裴奕笑说:“我给母后留了呢。这些是您的。哦,还有外公……” 李玖拾心道,真是个孝顺孩子。怪不得打小他就更疼这个小外甥。至于裴肆…… 李玖拾回忆了他小时候,是否也有这种时候,发现是没有。裴肆自小就跟他们不太亲近。 “舅舅,您要去御书房吗?”裴奕见李玖拾的方向是往御书房去的。 李玖拾点头道:“身为臣子难得进宫一趟,怎么可以不面圣觐见。” “好吧,那舅舅你一个人去吧。我就不跟你一起了。我去给母后请安。”裴奕每日晨昏定省,从未逃过。实在是个孝顺不过的孩子。 至于皇上……似乎很少如此。如今新后’进宫,就连新后也准了他不用每日晨昏定省。 实在不合礼法。 果然不是自家亲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李玖拾现在已经信了太后说的皇帝是抱来的。 “等等,奕儿。” 裴奕正在离开的脚步一停,疑惑地看着李玖拾。 “舅舅?” “你可知宫外近来的传言?” 裴奕摇摇头。李玖拾觉得也该是如此。若是裴奕知道这个传闻,怎么会如此镇定,毫无波动,想必是丝毫不知情的。 “那如果……” “什么?” “算了。你去吧。”李玖拾摆摆手,将心底的问题咽了回去。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李玖拾走到御书房觐见皇帝,直愣愣地盯着皇帝看了很久。这样看着,皇上和先皇有几分相似,他又不大确定太后是否说的是真话了。 难道是太后疯了? 抱养的孩子与先皇还有几分相似,这也才凑巧了吧。当然他也见过许多明明毫无关系却长得相似的人。 世间无奇不有,人有相似,这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太巧了。 裴肆皱了皱眉看着李玖拾道:“你盯着朕做什么?” 李玖拾忙低下头来请罪:“是微臣僭越,冒犯天颜了!求皇上责罚!” “行了。念在你这几日身体抱恙,恐怕是病傻了,暂且便不罚你。起来吧。” 李玖拾谢过之后站起身。因记得自己还是带病之身,便咳嗽了几下。 “舅舅要爱惜身体,否则如何让南疆的父老乡亲放心。” 李玖拾不明白,怎么突然提起南疆来了。似乎是知道他的不解,裴肆随手丢给他一封万名书。 “南疆百姓联合上书,仍要你去南疆。舅舅治军严明,爱民如子,百姓爱戴如此。”裴肆这话似乎听不出什么语气,李玖拾却背后冷汗直出…… 裴肆走到李玖拾面前,冷不丁地看了眼李玖拾。李玖拾身上可没有什么药味。这厮装病还敢装到他面前。 李玖拾被看得心更加凉飕飕的,其实他怕皇上问起外面流言的事情。但李玖拾一直等到告退时,裴肆也没有提起来。 他就不确定皇上是否听说过那个流言了。 待他走后,裴肆才不轻不重地捏着小团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小团子不知道裴肆为什么笑。攀着裴肆的衣服撕咬。 裴肆轻轻捏着小崽子的嘴巴道:“宝贝儿,别咬了,今儿已经被你咬坏了三件了。” 小崽子倒是听话。听懂裴肆的话后只舔舔两下。 “知道你爹在哪里吗?”裴肆重有揉着小崽子的脑袋。 小崽子被摸得头一点一点,显然是不知道。 裴肆捏捏他的小耳朵道:“可怜哦。爹爹出去了也不带小宝贝一起去。” 小崽子听不懂。裴肆笑道:“也没带朕去。” 王福接了一句道:“皇后他去了宫外,奴婢拦都拦不住啊。” “知道了 。他性子活泼,宫里头怪闷的,关不住他。让他出去玩耍一下也好。总待在宫里头是挺无聊的。”他倒是也想跟着一起出宫玩玩,但当皇帝的可就没那么自由了。 裴肆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那传言会是谁传出来的?”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问话,王福心里一颤。知道那件事的人没多少,能抖出来的人就更少了。 王福心里认定是太后传出去的。但他却是不敢说…… 此是皇宫密辛。进宫前,王福就听前人告诫过。在这个宫里头生存,要把自己当成聋子瞎子,听不见看不见。 太过耳聪目明的人通常命不久矣。 他怕砍了脑袋。 何况,这当中还隐藏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他保守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即便现在说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人信吧。 王福不知如何作答,不过幸好裴肆似乎只是问一问,并不是真的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收拾一下,朕也想出宫。” 王福大惊失色。皇后悄悄溜出宫去,他没有拦住。怎么皇上也要偷偷出宫。 王宫跪下连声道:“皇上,您龙体重要,千万不可啊!” 第42章 皇后喝花酒,裴肆气死 “滚开, 别挡着朕的路!”裴肆一声喝。 王福乖乖地往边上挪了挪位置。裴肆抱着小东西从前面前走过。 一辆虽低调却隐隐透出贵气的马车从紫禁城门经过。守门屯兵拦下马车,例行检查,便要掀开帘帐, 被赶车的太监一把打开他的手! “大胆!” 守门屯兵什么也没见着,只依稀看见帘子后一双皙白的手。 “过了卯时,宫中无故不得出宫。”那屯兵说道。 赶车的太监并不是王福,身形高大强壮,孔武有力, 看起来丝毫不像个太监。功夫很深,因此派他从旁保护。名字倒是吉祥,名叫吉利。 吉利按住屯兵, 把帘子放下,匆匆对里面的人解释了一两句,然后拿出令牌给屯兵看道:“别挡路。快闪开!” 那令牌是王福进出宫门所用。裴肆并不准备暴露自己出宫这件事。屯兵看了令牌,立刻交还, 然后放马车出去了。 至于宫中的王福则愁眉苦脸。要是被前朝的那几个言官知道皇上夜里出宫了,明天’一大早肯定在早朝上参他一本。 皇上他们肯定是不敢参的。今天敢参皇上,明天皇上就能让他们滚出京城去。 参自己一个宦官误国宦官专政什么的, 倒时妥妥的。天可见怜, 他这个总管可从来没有能够影响到圣上的时候。他哪有那么大能量! 只保佑陛下出宫的事情, 谁也不要发现,也不要出任何的问题吧。 虽说是出宫找狐焰, 但裴肆完全没有任何头绪。狐焰在宫外认识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工头一家。裴肆找到工头家里,并无狐焰的踪迹。 “这可头疼了。”他敲敲额头,犯愁,手指尖一疼, 裴肆低头看见小狐狸咬着他的手指头。 “宝贝儿,你知道你爹爹在哪里吗?”裴肆只是随口一问,但小崽子似乎朕的听懂了一样,咬着他的衣服往一个方向去。 裴肆了然,让车夫顺着小崽子指的方向去。一路走,发现竟然有些眼熟。 裴肆来过这地方。 这不就是当初找狐焰的时候,去过的烟花巷吗? 直到经过某家青楼时,小崽子咬了咬裴肆。裴肆便立刻道:“停下来。” 吉利吁了一声,一收缰绳,马车在这家青楼前停下来。裴肆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明亮如白日般的青楼。 名字叫做清风阁,倒是挺文艺,但清风送来的味道却是夹杂着浓烈的脂粉香味和酒肉味。 阿焰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去? 裴肆捏了捏儿子的耳朵,将它塞到自己衣裳里面。这种地方,就不污染宝贝儿子的耳目了。 裴肆虽然出门时,特意穿了一身低调的打扮,但通身的贵气却是遮不住的。衣服料子虽然面上不显,但眼尖儿识货的人却能看出实际上用的都是最名贵的布料。 就连挂在腰间的玉佩也是价值连城。 更何况裴肆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待他一进门,许多人都已经将目光锁在了裴肆身上。尤其是老鸨,两眼睛都在发光! 他走南闯北的,见识过多少来喝花酒的恩客。轻易就能分出哪个是有钱,哪个是穷鬼来凑热闹。 裴肆在他眼里就好像一头纯金打造的待宰肥羊一般。老鸨带着谄媚的笑容便踱着步靠了上去。 “客人好!” 裴肆向后退了一步。这人身上的脂粉味重的他头晕。 “莫靠近……我。” 老鸨一愣,笑嘻嘻地说:“哎哟。这位客人还很羞涩呢,是第一次进园子里来吧。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您就知道这当中的趣味了。” 谢谢。朕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裴肆冷冰冰地盯着老鸨看,思索着是不是要将这些勾栏妓院全部封杀掉。 “客人,您喜欢什么呀的?清纯的还是柔媚的,娇憨的还是冷艳的,我们之类什么美人都有……”老鸨看了裴肆一眼,觉得以这位客人的美色,恐怕他们店里的头牌都比不上,“不过您这样的美人,我们店里就没有了。” 裴肆白了他一眼。老鸨拍拍胸口,心脏砰砰跳,这位客人实在好凶啊。 “我是来找人的。”这种地方能找到狐焰真是见鬼了。 狐焰总不可能到这种破地方来找乐子。裴肆对自己的脸还是相当又自信的。放着他不要,总不可能要这里的庸脂俗粉! “找人。您找什么人呀?我们这里人可多了。” 裴肆随身掏出一张狐焰的画像给老鸨看道:“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鸨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无他,画上的人相貌太优越了。他这店里,今天’一连来的几个客人都俊俏得不像话,把他们店里的花魁全部都比了下去。 “这个俊俏的客人我见过。” “他在哪?” “客人您别急啊。那位客人在楼上呢。”老鸨整了整自己被裴肆拉坏的衣领,慢声细语地说,“楼上是我们清风楼的台柱鸣凤竞拍之夜。价高者可得之。” “带我上去。” “哎呀,这可不信。”老鸨拦住上去的楼梯道,“鸣凤可是台柱的台柱,轻易不见人的。入场拍卖费也要这个数。” 老鸨伸出二根手指头来。 “谢谢,入场拍卖费二百两银子!” 这价钱摆明在宰人了。裴肆眼睛都不眨一下,吉利立刻掏出一张银票送到老鸨手上。 裴肆上楼。老鸨却拦住吉利。 “哎哟,只能这位公子上去啊。” 裴肆看了眼吉利道:“你在这里等着。若有事,我会传唤你。” 吉利只好守在楼梯口。老鸨摸着银票,脸上喜滋滋的。见吉利好大一块头守在楼梯口,还嫌弃他太壮占了位置。 “哎哟,你站远点,别挡住我们做生意。” 高大威猛的吉利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老鸨捂住胸口。哎哟,好凶好凶呀。 刚到了楼上,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琴音。 高山流水?实在不适合这种场合。他心里一边想,一边摸’摸在怀里想挣扎着出来的宝贝儿。裴肆嫌这个地方台浑浊,仍旧不想放小东西出来。 隔着屏风,依稀能够看到台上弹琴的清隽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弱柳扶风的模样。底下则是一群色’眯’眯的花痴,早就神魂颠倒,不知道弹琴男子在谈些什么东西了。 裴肆便在一群色’眯’眯的piao客当中看见他的皇后。 他的皇后坐在台下,身边还挨着什么人,一边吃瓜子一边兴致勃勃对着台上的鸣凤兴奋地大喊道:“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傻’子一样! 裴肆要被气死! 第43章 捉奸 裴肆也不说话, 只在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在狐焰不远不近的地方,只要狐焰稍微分心偏个头就能看见他。 倒要看看他的笨蛋皇后几时才能发现他。 歌伎一首弹完,狐焰不曾回头看见他。再弹一首结束, 狐焰还是不曾听见。 呵。裴肆眼睁睁地看着狐焰跟人竞拍起来了。 和狐焰争着竞拍的那人倒是很眼熟。不过裴肆实在记不起是谁了。一个烂人,没有资格让裴肆记住他。这人油头粉面的,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废物。 过了一会儿,那人忽然不想竞拍,反而对着狐焰笑眯眯地说:“这位公子相貌堂堂, 在下愿和公子共享……” 他甚至想走过来,摸’摸狐焰滑’嫩的脸颊。 裴肆脸色一沉,从桌上拿起一个核桃, 隔空丢了过去,正中对方脑门。对方捂着脑袋,站起来四处查看。 “谁打我?站出来!谁敢打我?敢打本大’爷是不要命了吗?出去问问,爷是谁?再去问问爷的表姐是谁?” 裴肆忽然想起这人是谁了。就是那个李二!当时关进顺天府里打了三十大板又罚了三万两银子才放出来, 放出来之后自然也被革职了。 狐焰捂着嘴笑:“打得好。你活该!” “小’美人,你这嘴巴可真不乖。是想让我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张嘴吗?” 裴肆又丢出一颗核桃,这回直接砸进李二的嘴里! 核桃硬生生卡在嘴巴里吐不出去也吞不进去。还是左右帮忙才把那颗核桃取出来。 “谁做的, 给我滚出来!”李二涨红了脸。 狐焰还想再痛骂几句, 裴肆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他拉到屏风后面去。狐焰下意识就要将拍他肩膀的人来一个过肩摔! 眼角扫到裴肆手腕上挂的菩提珠串,才登时松开他。 “你怎么来了!”狐焰有种被抓’奸的窘迫感。 裴肆捏了捏他的手腕, 压低声音揶揄道:“我要是还不来,恐怕朕的皇后就要弃我而去了。” 说着,裴肆隔着屏风冷冷瞪了一眼台上的歌伎。歌伎全身一瑟缩,差点没控制住,当场现行。 “怎么会呢!”狐焰踮起脚亲了亲裴肆的脸颊说, “别吃醋。我心里只有你。” 裴肆哼了一声。那边李二已经一掷千金拍下歌伎的初’夜。他已经在这里听了鸣凤弹了一个月琴,早就不耐烦了。琴有什么好弹的,没意思。好不容易这才等到鸣凤开始正式接客。 狐焰一听,就要跟过去。裴肆拉住他道:“阿焰,你到底是要……” “别问,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狐焰拉着裴肆的手,偷偷摸’摸地跟着向房间走去李二和歌伎。 那李二色心早已起了,一路上动不动就想对歌伎动手动脚,被动作灵活的歌伎频频避开,顺手还用抱着的琴顺势把李二一撞。 裴肆:“……”好灵活的歌伎。 歌伎推着李二进了一间房,狐焰趴在窗户看,过了一会儿,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来开门了。 却已经不是那位歌伎,而是之前见过的红怜。 “九尾狐大人!您快进来!”红怜见到狐焰很欣喜,不过抬头看见裴肆,他就脸上一白。 救命!怎么是这个人!恐怖。 狐焰似乎完全看不出红怜对裴肆的害怕来,拉着裴肆就进了房间。 李二屁’股朝天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床’上还蹲着已经吓傻了的那名歌伎。 这名吓傻了的歌伎绝对不是刚才那位还能用琴打人的歌伎。 果然真正的歌伎鸣凤抓着被子害怕地看着进来的三个人。 “你们是妖怪吗?”鸣凤看样子是被吓坏了,说话结结巴巴。 他今天第一次正式接客,原本很紧张,很害怕,谁知道要出去的时候就被人按住,然后关在这里。接着鸣凤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他的模样,接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狐焰没说自己是谁,只是走到鸣凤面前道:“只是有点事要问你。” “你很紧张?喝点水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狐焰倒了一杯水给对方。 鸣凤接过水喝了。 狐焰的面相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鸣凤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你,你问吧。”喝了口水后,鸣凤看起来似乎好多了,但仍然结结巴巴地说。不过抬头看见裴肆,又有些害怕。这个人看起来就凶巴巴的。 狐焰见鸣凤看了裴肆就紧张,把裴肆推到屏风后面坐下,丢给他一把瓜子:“你嗑瓜子,别打扰我!” 裴肆:“……行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最近的传言你知道吗?” 鸣凤一愣道:“您是说那件事吗?那件事我可不敢说呀……” 红怜负责当打手,窜到鸣凤面前,呲牙威胁:“快点说,不然我吃了你。” 见过红怜大变活人的鸣凤:“……”妖、妖怪啊! “听、听说。您说的是和那位有关事情吗?”鸣凤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 “嗯,就是那件事。”狐焰点头,“我听说是你们这里最先开始传出来的。你知道吗?” 鸣凤脸色一变道:“小人没有传过这件事啊!都是他们说的。小人从来没参与啊。” “我不是追究你的责任。只想知道,你知道是谁最早开始传这件事的。” 鸣凤脸色青了又白道:“最早传的人我不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和我说过。”鸣凤指了指躺在地上死猪一样的李二,“就是他。” “那李二天天来找我,我迫于无奈只能应承他。但此人实在是个狗屁不通的蠢货,我与他也没有半分可聊的。他有时候吹牛,就会跟我提起这件事。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罢,红怜一下子把人打晕。 狐焰:“人没事吧。” “没问题,大人!等待会儿我就给他下点幻术,保准就把今天给忘了。”红怜邀功道,接着又把地上的那坨死肥猪给叫醒了。 “喂,醒醒!” 李二鼻青脸肿地站起来,只见面前两个美人。一个柔媚,一个精致,色心顿起,便也忘了疼忘了痛,一叠声地喊着美人,仿佛生在梦里一般。 李二并不认识狐焰。若他知道狐焰就是那个天下闻名的男皇后,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调戏,何况还是裴肆在场的调戏! 裴肆听不下去,站起来,抬脚就是对李二一踹!李二当即铺地,再次怼到了地上,鼻子流出一管血来。 “哪个王八羔子敢踢你老子我……” 李二大怒地回头,正破口大骂,却猛地认出站在面前的是谁。 “皇、皇上……”李二面如土色。 “见到是朕,惊不惊喜?”裴肆冷笑一声,看在李二眼里和恶鬼也没有区别了。 当日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李二再次被送去了顺天府,这回恐怕是没机会再出来了。 李二的母亲转头就去向老国丈求情,被老国丈骂了出去。 “滚!你生的那个糟心玩意儿,你知道那混账东西干了什么吗?调戏皇后,还摸了皇后的手,对皇上口出恶言,还辱骂皇上,犯了大不敬之罪,没诛你九族就算皇上仁慈了。” 李母从来没被人骂成这个样子,赶紧去求助她的姐姐。 国丈夫人沉声说:“这件事求我也没用!他这次实在是祸闯大了。” “不能去求求太后娘娘吗?娘娘从来都很疼他这个表弟的,这会儿怎么忍心就这样放他去死。那可是娘娘的好弟弟呀。” 李玖拾正走过来,冷冷地说:“我这个正经的弟弟还好好地在这里呢!姨妈,您平时对表哥疏于管教,才养成他这个贪花好色的德性。如今可就闯出大祸来了。幸好,皇上没降罪于我们。” 他估摸着皇上早就想找个由头收拾李家了。这李二平时还招摇过市不知收敛,迟早惹祸上身。这不就惹到皇帝头上了。 李玖拾估摸着皇帝估计更想收拾他李玖拾。只是暂时还找不到借口罢了。 他平时做事谨小慎微生怕惹祸上身,哪知道这李二却是何等顽劣。也不知他不在京中这些日子,李二究竟闯出多少祸事来。若皇上当真要清算,恐怕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 姨妈脸色阴沉,知道这几人恐怕只想着明哲保身,不愿得罪皇上,不会为她儿求情了。 姨妈立刻告辞,转头却去求见太后娘娘了。 娘娘可不能就这样让她儿身陷牢狱。须知皇上这次可不仅是将她儿收监,还有在她儿名下的所有店铺田地也一并充国库了。 那些店铺田地加起来可有七八十万两白银。 这几十万两虽在她儿名下,可实际上却并不是她儿的产业,不过是替人保管……如果太后娘娘不管……那就切看看,究竟谁要坐不住了。 王福一样一样地给裴肆报名单。 “粮油店三间、成衣店两间、钱庄……共计八十三万四千五百二十两纹银。” 狐焰听得嘴巴越张越大,不淡定了。 “哇塞,好多钱。听起来怎么比你还有钱?”狐焰回头对抱着小钰的裴肆道,“裴肆,你好穷哦。你能养得起我吗?我很能吃的。” 王福眼皮子抽了抽,皇后可真敢说啊。 “朕的私库还真没有他的钱多。”裴肆倒是承认得快,“不过养你和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狐焰点点头。狐狸的生活很简单,有鸡吃有窝睡就够了。 王福笑着道:“皇上怎么能和李二之流相提并论呢。皇上您宅心仁厚抚恤百姓,每年要拿出多少私库的银子去赈济受灾的百姓,自然丰盈不起来。还有各种军中拨款,哪回不是皇上从私库里另外加。” 见狐焰星星眼地望了过来,王福吹捧得更加激情。 “就前段时间南方水患,除国库外,您就从自己的私库里拨了二十万两做赈济灾民之用。圣上之光辉如日月……” “打住。别吹了。”裴肆叫停,“朕的百姓,朕多花点银子也是应该的。不过分内之事,没什么可歌功颂德的。不过能宰了这样一头肥羊,也算是不错。” “他怎么有这么多银子啊?”狐焰疑惑地问。 裴肆笑意一淡。他早就查过李家的账面,简简单单,看起来李家的人真是清正廉明得很。 不过查到李二的账面时,这人所拥有的私产就有些奇怪了。 第44章 皇帝忽然重病 太后沉着一双眼睛看着李二的母亲, 见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嚎,心中肝火大动。 李母如何能有那几十万两!这都是她假借李母名义经营的产业。 至于为什么不交给她父亲老国丈管,还不是对老国丈仍有些戒心。毕竟父亲并不好控制, 但李二就好控制多了。 哪里想到,皇帝竟如此心狠手辣,直接将几十万两全部夺去。 太后的心在滴血。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攒的钱,都让皇帝占了便宜。而且这个钱还解释不了,皇帝要没收, 李二也拿不出办法拿回来。 钱的来路就是不干净的。 她不能原谅这个小杂种!父亲和兄长不帮她,她找得到人帮。 太后屏退仍旧哭哭啼啼的李母,再次去拜访了国师。这一次不管国师再如何闭关不见, 她也一定要见到国师本人。 果然,国师又派童子出门推说闭关不见外客。 太后冷笑一声,让童子去告诉国师:“你告诉他,若他今日不来见哀家, 哀家就把那件事告诉所有人。” 童子又进去传话。国师神色一冷,过了半晌,终于站起来, 走到宫外。 疏离的目光, 落在太后身上。 “进来吧。” 事情似乎不算完。裴肆缴掉李二的银钱后, 还不放过对方。以这钱来路不明为由,继续审查。 顺藤摸瓜之下, 竟又牵连出李氏的一些手续不明的黑钱。一连抄了一连串李家的宗亲,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皇帝这是要清算李氏一族了。 即便是老国丈此时也有些慌张了。 火似乎立刻就烧到了李家本家。 然后就在老国丈和李玖拾也焦头烂额之时,火势一下子停止。原因是皇帝突然病了,病得很严重。 这一病,甚至连早朝也也不上了。皇帝直接托病休息, 并且令信王裴奕代为管理朝政。 引来朝廷上下的阵阵议论声浪。 这可是从来未有过的。从前,即使是皇帝出征,也只让老王爷暂代理朝纲,从来没有托付给裴奕过。 裴奕初来驾到,却显得信手拈来,十分纯1熟。虽底下许多人不解,但因李家在朝中扎根许久,关系网众多,因此支持裴奕的人却也不少。 而坚定只站皇帝的一些纯臣,则忧心不已。 去求见皇上,竟然以皇帝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外人为由拒绝了。 顺天府尹何顺对这裴奕怒目而视:“信王何故不让臣等面圣,信王有何居心?” “何大人多心了。这是皇兄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 何顺反驳道:“我不信。你可有凭证。” 裴奕拍了拍掌,让人拿来一封皇上的圣旨。 “何大人你自己看看吧,这可是皇兄亲笔所书,货真价值。皇兄正是病重之时,不方便见外人,你还是请回吧。若有要事,可直接上奏。” 何顺郁郁而归。越想越不对劲。那么皇后呢?为何皇后也似乎没有任何动静,还有小皇子呢…… 何顺心里越发着急,最后坐不住,直接跳了起来,找到一只寄住在他这里的红怜。 “红怜,你可有感知到皇后的安危?” 何顺已经早知道面前这人是个妖孽了。也稍微看出一点儿红怜和皇后之间的身份猫腻。 红怜感应了一下,九尾狐大人曾赐他一缕自己的狐心毛,他捏着狐心毛去感知天地,最后摇头道:“大人好着呢,很安全呀。” “不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为什么皇后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消息了。” 第45章 叛军 帝君的寝宫之中, 熏香袅袅,却夹着一丝怪异的腥臭。王福跪坐在一边低眉顺眼地给躺在床’上的裴肆擦汗。 心里头则在发抖。 宫殿大堂,几人正在谈论。 “真的没有找到皇后吗?”国师连连追问。 太后摇晃着她染红的手指甲:“找不到就找不到。那也不重要!” 太后看了眼皇帝寝宫的房门之后, 眼皮一直跳。 “你非要找到皇后吗?哀家总觉得夜来梦长!国师,请早做打算,哀家怕他现在醒来,就完蛋了。” “不行。没找到皇后,我不会继续帮你的。我们说好的。”国师冷冷地看着太后道, “一开始说好的,把皇后交给我,我才会帮你。否则, 我为什么要帮你?” “可是现在根本找不到皇后。”太后催促道,“外面的朝臣多日不能见皇上,必然起了疑心。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找不到就继续找。”国师根本就不理会太后,“若是你没有找到皇后, 我也可以轻易让皇帝现在就苏醒。最后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太后暗暗地咬了咬牙,心中骂道,这滑不溜秋的家伙。国师非要找到皇后才肯帮她, 可是现在皇后根本不知去向。 若找不到皇后, 这老东西根本不会任她差遣。不能这么被动, 被国师所辖制。 幸而太后早已经有了第二种方案。 李玖拾的亲兵不日前已抵达京郊,在京城之外等候多时, 一共来了两万人马,全是李玖拾最心腹的将士。 原本是怕皇帝万一一个心狠,直接夺了他兵权,因此才带了兵马入京。现在的情况是太后完全没有和他商量就擅自做主,直接联合国师, 不知用了什么巫术竟然迷晕了皇上。 做出如此弥天大祸,后面再如何补救,再如何反对也没有用了。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皇上醒来,即使这件事和他李玖拾无关,他也不可能存活于世。 他唯一的仰仗就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南疆数十万将士,仍旧只听令于他一人。只等他一声令下,已藏在郊外的士兵便可趁夜直入紫禁城,将皇宫团团包围。 到时即使皇帝醒来又如何。局面已定,无力回天。 而城外禁军统领庞武早就是他们的人了。到时,庞武放他们进来,也轻而易举。唯一麻烦的就是锦衣卫。锦衣卫统领罗杨是个硬钉子!收买不了。 不过,这两日并不是罗杨当差。罗杨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回乡探亲,而目前暂代老杨职权的周瑶却有一个极致命的缺点。 此人好赌。 在赌坊已欠下十万两银子,周瑶变卖了房产祖田都偿还不了债务,正是焦头烂额之时。而那家赌坊原本就是李氏名下。 赌鬼是没有心的。 里应外合,计划天’衣无缝。太后是如此认为的。 但李玖拾和裴奕却都觉得是否太过草率了。 “箭已在弦上,如今皇帝已经被迷晕。难道你们想反悔?你们想反悔,也得问问里面的人答应不答应?怕只是他一旦醒来,你们和哀家都将万劫不复!”太后软硬皆施道,“再者说了,你们真的甘心吗?” “玖拾,你甘心交还兵权吗?那可是你一力调’教出来的兵。” 李玖拾低下头。他不甘心。 太后又看向裴奕。 “我的儿,你呢,你又甘心吗?你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坐在那龙座上的不过是个从宫外抱来的野孩子。哀家实在不愿自己的亲生血脉,真正的皇室子孙反而被一个野种欺压了。若百年以后,恐怕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太后假意哭泣,眼泪涟涟。 裴奕嗫喏道:“母后,可这些也是您亲手造成的。若您当日不抱皇兄……” “闭嘴!这是哀家愿意的吗?谁叫琪妃那贱人分得皇上宠爱,哀家若不能一举得男,这后宫还有母后的容身之所吗?哀家都是不得已的呀。奕儿,你该体谅哀家。” 裴奕闭上嘴。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一边怨恨太后当日换子的举动,反倒令他这个亲生的到了尴尬的地位,又有些怨恨裴肆。 如果没有裴肆,自己才是那个真正能够继承大统的人。颗皇兄一向对他也很好,令他又有几分悔意。 “奕儿,你当真不曾有过野心……” “自然……也有。”同样都是皇子龙孙,如何没有争上一争的想法。 可最后即位的是他的“亲”哥,他就只好强迫压下了心里的那点不甘心。 如今却得知裴肆根本不是他的亲’哥。往日总总如梦似幻…… “母后,三哥好歹待我情同手足。我希望届时我们不要伤害他。不如让皇兄主动退位做太上皇,也可保全您的声誉……” 太后仍旧不愿意。她一心只想那个野种去死,但李玖拾已然同意。 “如此好。谋朝篡位到底大逆不道,为天下人不齿。如若皇帝以身体不适退步让贤于皇弟,也不失为美事一桩。只让皇上醒来,便让他写下禅让书,自然两全其美!”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心有郁郁之气无处发泄,于是便走到房间里面,发泄到王福身上。 “王福,喂个药,为何如此慢吞吞?是没手还是没脚?” 王福手一抖,低垂着头,温顺地说:“都喂好了。” 当夜,风声鹤唳,京城的夜比往日寂静。皇帝深夜忽然传召几位重臣,老王爷和丞相两人一起走进宫门,都有些纳闷。求见皇上数日都不得见,今天皇上怎会突然召见他们。 到了紫荆城门,又遇到了何顺。 “你也是皇上召见的?”老王爷咳嗽几声道。他最近身体不适,皇上早就准备他不用早朝,在家养病,怎么会好好的召见他。 但皇上的旨意已到,他不能不去。 何顺点点头道:“我白日求见过圣上,但未有召见。恐怕其中有诈。” 老王爷看了看何顺跟着的人道:“你还带着下人去?” 何顺含糊道:“为了安全起见。” 躲在身后的红怜低下头来。 老王爷:“……”真是莫名其妙的。 几人到了宫中,进了大殿之后,门却突然关上了。只见李玖拾和裴奕从后面走进来。 “你们搞什么?皇上呢,让我见皇上!”何顺高声道。 “皇兄正在休息。”裴奕道,“皇兄身体抱恙,命我召见各位,宣告一件事。” “什么事?”丞相眯起了一双狐狸眼。故意将朝中地位最高的他和老王爷召到宫中,必有古怪。 至于何顺……此人是最难笼络之人,完全站在皇帝那里。恐怕他搅局,因此也把人召到宫中,以防此人在外接应。 李玖拾笑了一下说:“丞相大人不必惊慌。一切出自皇上的圣谕。” 说着,李玖拾拿出一封明黄色的诏书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今传位于信王……” 李玖拾还没念完,何顺就呸了一声大骂道:“滚,你假传圣旨,该当死罪!” 被吐了一脸口水,李玖拾黑着脸将脸上的唾沫星子擦掉,阴沉着说:“何大人,不要不识好歹。今天将老王爷和丞相请来,自然是因为二位德高望重,还望两位为此做个见证。否则……” “否则怎么样?”老王爷眉头直跳,觉得很是不安。 “否则就别想走出这宫门了。” 老丞相后退了一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见门外似乎隐隐有火光闪闪烁烁,又似乎有短兵交接的铮铮声。只觉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外面难道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自然是。我手下的人已守在门外,只要两位今天承认了这道圣旨……” “你!呸!禁军和锦衣卫怎么会让你们轻易入宫?莫非你……”丞相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原来禁军和锦衣卫都有你们的人。你们好歹的胆子。你们将皇上怎么了……好你个裴奕,对兄长不悌,有何颜面做一国之君?” 裴奕面上一红,被戳中了痛处。 李玖拾解释道:“昔日唐宗午门哗变,依旧是千古明君圣名永播,如今信王对圣上仍然十分敬重,只是圣上身体不适,退位让贤于信王。此是千古美谈。” “不必再和他们多说。”太后掀开帘子从后面走出来,她早就不耐烦和这两个老东西多嘴多舌了,“若你二人不答应,今日便血溅华阳宫!” “好生放肆。朕好好的呢。你溅一个试试。”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太后像被掐着脖子的大鹅,忽然脸色青紫,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该死的死国师,不是说只要他不唤醒,皇帝就无法苏醒吗? “见到朕是不是很惊喜?皇弟,母后,舅舅……”裴肆一一点出几人名字,被点到的人脸上自然没有半分喜色,反而越来越灰败。 尤其裴奕和李玖拾,本就心虚愧疚,此一时被裴肆叫得亲昵,更是面色如烧。 “国师出卖哀家?”只有太后一人至始至终都万分痛恨裴肆,没有半点儿温情在。 裴肆并不知自己的身世。见到太后阴沉的脸色,只觉得内心一阵凉薄。 果然不该对她有半分遐想。一只毛绒绒从他的袖子钻出来,贴贴裴肆的手心。裴肆冷掉的心瞬间就暖了起来。 “你觉得呢。”裴肆并不回答,反而让太后去猜测。 太后打了个暗号,让外面守着的人马进来,半晌也没有任何动静。 “人都去哪里了?” 李玖拾却已明白了大概。 皇帝能平安无事出现在这里,想必已经完全处理了外面的那些叛贼。 他怀疑皇帝是故意露出马脚的。 第46章 身世 裴肆当然是装病的。不过是想借机抓出几个有异心的人。 锦衣卫统领罗杨根本没有回乡探亲, 而是悄悄带人围住了李玖拾的留在城外的南疆军。 而叛贼周瑶和禁军统领业已逮捕归案,收归大牢。 随后就到的罗杨带领人马将大殿围住,走上前来, 听候皇帝差遣。 “你竟然在装病!”太后怒极攻心,一口气上不来。裴奕扶住她,羞愧交加,只不敢看裴肆一眼。 “看到朕平安无事,你很失望吧。” 太后咬牙道:“为什么?老天不公。” 狐焰从后面跳出来道:“有我在, 怎么会让他有事。你这个讨厌鬼!” 太后骂道:“你!小贱——” 她话音未落,一道森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她顿时就咽下了余下的话,手心发凉, 往后退了一步。 “太后与信王裴奕及大将军李玖拾意图谋反,来人,将他三人全数拿下。” 罗杨立刻上前。李玖拾抬手想要反击,但片刻扫了下裴肆, 到底还是心虚,又犹豫了。 而裴奕早在裴肆走进来的那一刻,就毫无斗志了。他本就心有愧疚, 如今更是完全无法面对裴肆。 裴肆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完全将他无视了。 “你站住!”太后呵呵笑了一声说, “皇帝血脉不正,并非皇嗣, 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大统。只有哀家的奕儿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此言一出,室内静悄悄的,众人面面相觑,恨不得戳聋了自己耳朵。 如此皇室密辛,该不会要被灭口了吧。 何顺手心冒汗, 恨不得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 裴肆没有说话,沉默的同时,甚至有几分意料之内。太后从小都对他不亲厚。原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到底还是狐焰第一个开口反驳,“我见过先皇的画像,明明和裴肆长得非常像。” 在场的人这时也没时间注意狐焰用词的僭越问题,纷纷松了一口气。对啊,他们见过先皇的,和先皇长得明明很像嘛。 恐怕是太后臆想过头了。 太后见其他人没有相信她,连忙补充道:“谁是哀家生的,哀家难道不清楚吗?哀家当年生的不是他,明明是……” 裴奕打断太后,意图拦住太后继续爆料:“母后,您不要说了。” 这件事无论真假,您偷换龙子也是个死罪啊。 裴肆慢条斯理地摸着小儿子的脑袋,并没有半分焦虑和紧张,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可以说得上十分悠闲了。 “当时哀家生的是个小公主。裴肆是哀家让人从宫外抱的野孩子!芝阳才是哀家的小公主……”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震惊又是觉得合情合理。否则确实难以解释为什么太后唯独青睐于芝阳郡主。 “哀家无数日想要掐死这野种!” 所有人都在震惊和犹疑当中,徘徊不敢上前。就连罗杨也忘记了上前拿下几人。 只有狐焰下意识去追着裴肆看。裴肆虽仍旧面无表情,看起来仍旧平静得不像话,但狐焰却感觉裴肆其实也有一点难过。 他幼时曾经以为这是自己的亲母,幻想过母爱。但后来发现这是奢求,逐渐开始疏远。 如今回头发现原来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当时的渴求亲情仿佛是个晓华 狐焰悄悄上前,拉了拉裴肆的手,握住了。借由手心传达的温暖一直传递到了裴肆的心头。 裴肆回过头来拍了拍狐焰的手背,反安慰狐焰。 “简直一派胡言。朕就是天子!” “不,你不是。”太后道,“你是野种。老王爷,丞相大人,难道你们想看到一个并非皇室血脉的野种继承大统?你们可对得起裴家列祖列宗,可对得起先皇!先皇在天若有灵,必定不能安息……” 老王爷和丞相互相看一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事情太复杂了,皇室血脉这可是大事。不是他们轻易能够置喙的程度了。 皇上真的不是皇子龙孙吗?两人面面相觑。 “皇上是货真价实的皇室血脉,是先皇的子嗣!”王福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起初并不大,声如蚊呐,可是逐渐开口后,却慢慢有了底气。 原来他怕死,这件事一直不敢说。可是这回,他终于开口了。 当他开口的那一刻,他什么也不怕了。 “我可以作证。皇上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因为……皇上当年就是奴婢抱来的。”王福看向不敢置信的太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心事,“太后娘娘,您恐怕不记得了,当日的那个新进宫的小太监没死,就是我呀。” “什么!?” “您让您的心腹嬷嬷去抱孩子交换。但临时出了一点儿意外,原定的那家孩子母亲突然反悔,舍不得换自己的孩子,偷偷跑了。您的心腹嬷嬷一时找不到年龄合适的孩子。这时奴婢抱来了一个孩子……” “您知道奴婢抱来的孩子是谁的孩子吗?” 王福看向所有人,最后落在裴肆的身上。自从裴肆登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直视过皇帝的容颜。 直视天颜是大罪。 但这孩子却是他带大的。 “当日在御花园,有人将琪妃娘娘刚生下的幼子丢进荷花池之中。奴婢偶然经过,目击所有现场。那人认为婴儿必死无疑,丢下去后便离开了,奴婢跳下池子将婴儿救起时,婴儿已几乎不能出气。” “幸而婴儿受天地祖宗庇佑,竟侥幸成活。此时琪妃娘娘生产后重病不起……太后娘娘独大,后宫已在太后娘娘的把持之中” “奴婢不敢冒险,只悄悄地将婴儿养在宫中,原本想趁机会将婴儿送出宫去,也可保他一命。但此时太后身边的嬷嬷要找一名婴儿,奴婢便将婴儿抱给了嬷嬷。那名婴儿,便是皇上您啊!” 这桩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密辛今日终于重见天日,王福的心内松了一口气。 太后尖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贱女人的孩子!哀家不可能替那个贱女人白养孩子——” 然而见过琪妃娘娘的老王爷和丞相此时回忆起琪妃的模样,似乎就在眼前看见了琪妃一样。 为什么从前竟然没有发现呢。 皇上和琪妃竟然有几分相似! 第47章 狐狐的肚肚 “琪妃娘娘?”老王爷似乎回想了什么, 最后叹了一声道,“陛下确实和琪妃娘娘有几分相似。” 那是个极美的女子。 一进宫便极受宠。但琪妃身体柔弱,艰难受’孕后, 后来生下了一个死婴。之后便沉寂许久,一直在宫中养病,不出宫门半步。 那几年最受宠的便是当时诞下皇嗣的太后。 又过了几年,琪妃才再次获宠,生下最小的六皇子。不过在那之后, 琪妃便因病去世了。 如今再看看,六皇子也确实和皇上长得尤为相似。以前只以为都长得像先皇,如今细看, 却都能看出像琪妃的地方来。 最崩溃的恐怕只有太后。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给琪妃养了孩子。她和琪妃争了一辈子,最恨的就是琪妃…… 最恨最恨的琪妃,她恨不得能把对方生吃了。要不是为了和对方争宠,她何必换掉自己的亲生女儿, 只会压过对方。那女人生得太美,夺走了皇上的所有宠爱…… 若不是诞下皇嗣,皇上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果然后来, 琪妃再次振作起来, 便又成了后宫最受宠的女人…… 她却给最恨的琪妃养了孩子。简直荒谬! “不可能!”太后恨恨地看着王福, “你信口雌黄。哀家不信。哀家要赐你死罪!” 裴奕按住他母亲道:“母后,罢手吧。这件事本就是我们的错。” 无论真’相如何, 皇兄现在已经平安无事地站在他们面前,就代表了胜利。 “不!国师呢,国师说过会帮哀家的。” 裴肆皱着眉,看着有些疯癫的女人。有点回忆不起来旧日的往事了。许久之前,他也像普通小孩一样幻想过母亲的疼爱。 却原来从来都不是他的母亲。 “将她打入天牢, 听候待审!”裴肆一字一顿地说道。少年的那点怨恨也随风而去。 国师姗姗来迟,脸色实在看不出来有多好看。 “国师,你终于来了!你得救哀家——” “娘娘,你冤枉在下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国师冷硬地说道。该死的九尾狐,没想到他竟然能解开自己的蛊虫……可恶至极。 蛊虫一死,对他是有压制的。他没办法拿捏住这只九尾狐。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办法对付这只九尾狐…… 太后见左右官兵来拘她,慌的就想跑。她荣宠半生,何曾有这个待遇。再看李玖拾和裴奕已经束手待擒…… 没用的东西。 “国师,你不能这样对哀家。你得救救哀家——你忘了,芝阳郡主可是我和你……噗!” 太后慌乱之中,只想将芝阳郡主的身世说出来,以要挟国师。然而国师的动作比任何人想的都快。 他飞快抽’出身边侍卫的宝剑,一剑竟将太后杀害了。 鲜血溅了一地,裴奕顿时吓傻了。 裴肆当时便捂住了狐焰和怀中小东西的眼睛和耳朵。如此污秽的画面,不该让他们看见。 等裴肆松开手时,太后已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不可置信的眼睛仍死死落在国师身上。 在场之人,大概没有人想到国师下手会如此狠辣和果断。他丢下剑,脸上没有半点怜惜。 当初和这女人厮混,不过是想要生下属于他的子嗣。若他的子嗣为皇,他便可吸取子嗣身上的龙气助自己化龙。 没想到芝阳是个公主。又是个娇滴滴的废物公主,若是武后那样的,还可以助她成为女皇。 再之后太后生下的第二个孩子却是皇帝的血脉。和他无关。 他原本想让芝阳嫁给皇帝,如此生下的子嗣也可让他吸收。结果,偏偏被一只九尾狐破坏了。 即使裴肆已知道太后并不是他的生’母,此时竟也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而裴奕则当即悲愤地冲向国师。 “你杀了她!我要跟你拼命——” 太后死不死,裴肆已经不那么在意。反正迟早他也会赐死罪。但国师在皇帝没有任何口令之时,便自作主张…… “国师,你怎敢违背朕的命令?来人,将国师也一并拿下。” 国师哪会像其他人那样束手待擒,飞快丢下一把东西,房间内,忽然便满是烟雾…… 待烟雾散去,国师已不知去向。只剩地上的尸体还狰狞地躺着。 裴奕跪在他母亲身上,漠然哭泣。李玖拾则久久无语地站立,直到官兵将锁拷拷在他身上时,才真正有了实际感。 这个时候,李玖拾才猛然清醒。 究竟为什么这些日会突然间像入了魔一般地想要造反。造反对他有很大的好处吗? 李家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京城的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皇宫的一夜并未向外人透露,百姓只知道李家倒了。 太后病死,信王贬为庶民,罚守皇陵到老。李玖拾流放北漠,永世不得回京。 李家散的散,逃的逃,家产全数充公。只有老国丈因为看在其教养过皇帝的份上,只让他回乡了。 王福一边研磨一边说:“皇上,您现在是越来越仁慈了。”换做以前,谋逆之罪怎么会仅仅只是如此轻飘飘的惩罚。 裴肆淡淡地说:“毕竟朕如今有家室有子嗣的,岂不是要多为朕的好儿子多积点德,留点好口碑好名声。” 小东西才不懂什么是好名字,趴在他的膝盖上,咬着他龙袍。 裴肆愁得很。 小儿子都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一日之间,有十几个小时候都保持狐狸形态。也不爱用人形。 恰好狐焰走过来,裴肆就将小儿子抱给他,一边则道:“怎么咱们儿子长得这么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狐焰满不在乎地说:“能有什么问题。我看他胃口是很好的,一天能吃我小时候的两倍饭量。属实是个贪吃鬼,幸好不是在雪山,否则怎么养得活这么个贪吃鬼。” 说着,狐焰捏了捏儿子圆圆的肚子。 小东西也是个不知道羞耻的。别人捏他肚子也不知道躲开,反而张开四肢,让狐焰更好地捏他的肚子。 狐焰笑了笑,捏捏爪子,正要继续说什么,忽然眼前便是一黑…… 脸色一青地倒在裴肆怀里。 第48章 雪山 一阵轻烟吹过。狐焰变回了狐狸的模样, 而且还是缩水了的版本。 狐焰惊恐地抬起前爪凝视了很久,不可置信自己的爪子竟然变得这么小了! “嘤嘤嘤!”我怎么变小了!我变不回来了!救命! 狐焰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别急别急。”裴肆抱着狐焰安抚,“会有办法的。”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狐焰在裴肆的安抚下逐渐平息。不过裴肆说会有办法的,还真让他找到办法了。 狐焰完全没有想到他还会再次见到以前的狐兄弟。 裴肆说要带他去看一个老熟人的时候,狐焰还不明白。等他看见一脸不高兴的狐大哥时,狐焰突然就呆住了。 从裴肆怀里跳下去,跳到狐大哥面前吱吱吱地叫唤。 原本被人间的皇帝抓了进来, 狐大哥非常生气。直到一只眼熟的狐狸出现在他的面前。 狐大哥盯着眼前蹦跶的小狐狸看了很久,又凑过去嗅了嗅味道,确定这是和他同一窝狐狸的味道, 这才疑惑地问。 “你是老小?你怎么还是这么大点儿,不长个?” 说起这件事来,狐焰便有一万句话想要说。 他嘤嘤嘤地把所有事情告诉狐大哥。 狐大哥凑近再闻了一下,皱着鼻子道:“难闻。你身上有一股死鱼的味道!是鲛人。” 裴肆听到这里, 不禁眼神一冷。那鲛人恐怕便是国师。他早觉得国师并非人类了。 “嘤嘤嘤?”有什么办法能把我变回来吗? 狐大哥沉思片刻道:“有。你中的是鲛人的封禁术。雪山之巅的冰窟下有一株天山雪莲,每天九月的满月时会开。只在月亮爬到最高处时,才开一刻钟。一刻钟之后花就会枯萎, 然后等待下一年。若在它开放时, 立刻取下雪莲并且服用, 便可解开。” “不过那冰窟并不好找。”狐大哥说,“冰窟之下要比冰窟上面寒冷数倍。且冰窟覆盖在厚厚雪被之下, 并不容易发现。你确定真的要去找吗?” 狐狸大哥捏了捏狐焰的爪子。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小的狐小弟,还有点怪想念的。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不变回来也挺好的。就这样也很可爱。” 狐焰大惊失色。那不可以!要是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他就跟儿子一样大小了。 况且他还想跟裴肆亲’亲抱抱,才不要做裴肆的宠物。若他一直是这个模样,别人肯定当他只是宠物而已。 似乎是感觉到狐焰的情绪变化, 裴肆立刻抱起他,摸’摸脑袋,转头却狐大哥说:“是很可爱。不过我们还是要找到天山雪莲。” 狐大哥这时才把目光放在裴肆身上。老实说,他对自己被抓到这个地方来十分不满意,眼前这个人帝就是罪魁祸首。 不过看在这个人好歹也是为了他弟弟的份上,姑且不跟他计较了。 “他现在变成这个模样,妖力也没有多少了。到时候主要还是要靠你。那个地方不好找,也很容易冻死在上面。你确定要冒这个险?留着这个模样不是也挺好的吗?还是你嫌弃他这个模样?” 裴肆不欲和他相争,只说:“没关系。我会找到。” 狐大哥笑了一下,道:“那就祝你们好运吧。” 时间不等人。 裴肆当即要启程,将所有国事仍暂交给老王爷。老王爷可紧张了!上一回皇上出征将国事交给他,然后皇上自己就失踪了。 这回皇上不仅自己出去,还要带着皇后和太子一起离开!这不是闹着玩吗?皇上您自己出去也就罢了,太子这么小,为什么要带着跟您一起走啊! 万一太子在路上出意外呢。 裴肆当然不可能把他们家的小儿子单独留在宫中。 裴肆怀里揣着两只狐狸,一路向雪山出发。 天气逐渐转凉。两只毛绒绒窝在裴肆怀里瑟瑟发抖,裴肆将火炉的炭火拨得旺些,拢紧了两只毛绒绒。 “暖和点了吗?” 狐焰嘤嘤了两声,扒拉出爪子朝外面看了一下。越来越冷了,不仅是天气越来越冷,也说明他们距离雪山越来越近了。 雪山的温度要比外面都低。这里地处北方,又是高原。 大军行进到山脚下时。狐焰又看到这座他离开的雪山了。狐焰一直住在山中的石洞中,其实并未爬到过雪山之巅上去过。 那上面太冷,没什么猎物,狐焰也不爱去。 裴肆下了马车,抬头遥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无尽的山峰与白云缠绕,看不到边际。只有呼啸的北风和大雪,比京城的来得要早。 天下尽秋,雪山已是深冬。 这就是狐焰生活过的又在这里独自生下小钰的雪山吗? 他对雪山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他确实想不起这座雪山有关的记忆了。但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又萦绕不去。 他来过这里。 军队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第二天准备上山。这次随军的是锦衣卫统领罗杨。罗杨听闻皇上也要上山,连忙劝阻。 “皇上,山上风大雪大,雪山攀爬艰难,您万万不可拿自己的龙体冒险啊!让微臣带人上山探路去寻找雪莲吧。” 其实罗杨早有疑问。一路上他都没有见到皇后在何处。早有疑问。王福只说天冷,皇后不下马车。但这解释根本说不通。 “不行。朕一定要去。”光你们去了有什么用。 那雪莲花必须得在开放时摘下并服用,并不能延误时间。 “去准备。即刻出发。” 裴肆换上适合攀爬的衣服,戴上厚厚的一顶帽子。低头看见毛绒绒的父子俩正抱在一起盯着自己看。 他蹲下来,和垫子上的狐焰平视。 “看什么?” 狐焰不好意思往前凑了凑,亲了亲裴肆的脸颊。蓬松的尾巴疯狂甩动。 “嘤嘤!”裴肆你真好看。 “小傻’子。”裴肆揉了揉狐焰的大尾巴,亲’亲狐焰,然后将两只塞到自己怀里最暖和的地方。 “乖乖待着,不要出来。” 登山队伍行动了。 呼啸的雪风刮在脸上,割人得很。风大的人睁不开眼睛。 队伍行进的速度非常慢。裴肆选的这些人尚且还是有登山经历的,已经艰难如此。 罗杨在前面开路,不时回头找队伍中间的皇帝。 若皇帝出事,他也别想活了。 幸而,队伍中的皇上似乎并没有被拖住脚步,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当。 北风呼呼吹,听得怀里的小钰很是好奇,很想探出头来看一看。 狐焰把儿子蠢’蠢’欲’动的小脑袋压下去,自己探出个脑袋来。闭眼是刺目的白……幸而这白是狐焰熟悉的白。 这就是他生活很多年的雪山呀。 “嘤嘤!”裴肆,我就是在那面山脚下捡到你的! 第49章 冰窟 雪越来越大, 几乎已经看不见前方的路了。 脚下一空,裴肆一只脚陷了进去,连带着人也因此无法保持平衡, 坐倒在雪地当中。 他只顾着护着怀里的两只,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这时才发现已经看不见罗杨和其他人了。 怎么回事?裴肆微微皱眉,但风雪持续变大,裴肆也顾不得去寻找其他人,连忙抱着两只去寻找避风的地方。 狐焰挣扎着探出个脑袋。脑袋上的毛被风吹得全往后倒竖。 “嘤嘤。”往那边走。 裴肆顺着狐焰指的路, 走到一边山壁下。山壁挡住了些许风,但仍然还不够。这时,裴肆发现了一个洞口。 他心中微微一动是,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弯身进了山洞内。 山洞里仍然有当年住过的痕迹。一张堆着稻草的石床,地上有烧过柴火的炭火,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木柴堆在一边。不过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是你的山洞吗?” 狐焰咻的一下从裴肆怀里跳下来, 跳到石床’上。 “嘤嘤。”是我们的山洞啊。 裴肆脱下帽子,将儿子放到帽子里,贴着他爹狐焰。他摸了摸狐焰, 蹲下来收拾了山洞里多余的柴火, 生起了一个火堆。山洞里顿时暖和了不少。 他将石床整理了一边, 那些稻草拿到火堆边烘了一下,重新铺起来, 然后将腰间的黄色丝绫巾取下,摊开铺在了稻草堆上,变成一张简单的床铺。 “饿了吗?”裴肆扭头看向狐焰。 狐焰点点头。裴肆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塞到狐焰的爪子里,又取了一块小的塞给儿子。 儿子胃口没那么大,又是最近才开始学会吃肉。这么大一块足够了。 幸好为了以防万一, 他随身携带了食物干粮。 裴肆自己则取了一张饼子。干巴巴的,实在没什么滋味,也就耐存放,容易填饱肚子。 干吃东西也不行。裴肆又在山洞里翻出了一些旧的石锅石碗。他拿着到山洞外,用雪水洗干净,又用锅装了些干净的雪水,开始烧热水。 外面的天非常冷。裴肆出去用雪水洗了下锅子,手指便冻得通红了。 狐焰放下肉干,丢给他儿子,跳到裴肆身上。用脑袋蹭蹭裴肆的手掌。 “怎么了?要给我做小暖炉?”裴肆玩笑道。 狐焰却是很认真地点点头,又挺挺他的肚子。意思是他的肚子最热乎,贴他肚子上暖暖。 裴肆哪舍得拿狐焰当暖手炉,只抱着狐焰揣自己怀里,伸着手在火堆上烤火。温度逐渐回升,狐焰也昏昏欲睡起来。 裴肆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只小声地说了一句。 “贪睡。”他将狐焰放回儿子身边,两只便紧紧抱在一起取暖了。裴肆脱了自己的外衣,给两只盖起来。 水咕噜咕噜滚了起来。裴肆将锅子拿起来,等到水放温了,才倒到碗里喝了一碗,然后又倒了一碗。把两只叫醒。 “喝点水。” 狐焰迷迷茫茫,一头扎进碗里,把毛绒绒的狐狸脸都给弄’湿’了。小儿子倒是乖巧地伸着粉色的小’舌头一点点的舔食水。 等吃够了。裴肆又将锅子多余的热水放过火堆里保温着。至于火堆已经把火拨’弄得小了些,只留着余温,整晚慢慢地烧。 裴肆坐回石头上,把两只放到怀里,盖着衣服,一家三口在冰天雪地里,只以一间山洞一张简陋的床和一簇堆火抱团取着暖。 天亮时,火堆已经烧得差不多,只留一些碳灰余温。喝了点水,出门后,雪倒是已经停了。 但一夜大雪后,雪被更加厚实。一脚踩下去,厚实的雪被直接没过膝盖,到了大’腿中。 从山洞这边出发往那山顶走,路倒是更近。不见罗杨那些人找来,眼看着时间接近,裴肆也不准备继续原地等待了。 再次稍作休息整理,就带着两只继续向上攀登。 今天倒是没有风也没有雪。只是昨夜的雪实在太厚了,行走起来非常艰难。裴肆在离队前,随身还带了一柄剑以做应急的武器,此时便发挥了用力。 裴肆把那剑完全当做拐杖来用了。 爬到山顶时,裴肆的裤腿已经完全湿透了。又湿又冷又重。 他倒是没有说过半点怨言,只默默地和怀里的狐焰说着话,转移狐焰的注意力。 “快到了吗?” 狐焰探出头看了看左右,点点头嘤嘤了两声,意思是快了快了。 嘤嘤嘤声之中,说不清的激动。 “那就好。”裴肆擦了把冷汗,尽量把狐焰和小钰搂得更紧些,一点儿寒都没让狐焰冻到。 一直爬到雪山之顶时,裴肆的裤子下’半’身已经湿’了又冻住结了冰。 入目只有一片无垠的洁白。一片雪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说是在冰窟之下……”裴肆低头看下这片雪地。因为刚降下的雪太厚,已经看不出原本冰盖的痕迹了,只能一点一点去寻找。 他拿着剑一点一点地敲击和试着捅破底下的雪盖。 一直试到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只听得咔哒一声,有冰块裂开的声音。 裴肆顿时不敢再乱动。这一块地方的冰盖要比别的地方薄上很多,经不起裴肆一个大男人的体重。 因此待裴肆踏上这一块冰层时,冰盖就微微有些裂缝。当裴肆用剑的另一头试验时,那条裂缝更是直接扩大…… 完全裂开了。 咔嚓咔嚓。 冰裂开的声音越来越重,直到完全断开。裴肆早就意识到了什么,抱紧两只之后,便用剑尖插着冰裂,顺着裂缝的方向一路劈开了一块巨大的冰块…… 然后他便跌进了一个约有七八米高的空地里。幸而,从雪顶一起坠落的还有无数的雪。 雪铺在地下,铺出了厚厚的一堆雪,给裴肆带来了缓冲。 裴肆因此没有把自己摔成一个傻’子。不过也摔的很疼就是了。 一个不小心就坐进了雪堆里,陷了进去。 同样,怀里的两只也一起被摔的七荤八素,脑袋里直冒金星。 两只狐狸懵逼地从裴肆胸口探出脑袋来。 一大一小,几乎一模一样。 第50章 石洞的风 裴肆坐起来。 冰窟底下竟然是个是个非常空旷的圆形洞’穴。面积很大, 有十个金銮殿那么大。 头顶因为被裴肆踩出一个大洞后,露出一个窟窿。风雪从窟窿里钻进来,空中飘舞着, 像是纷飞的白色蝴蝶。 底下还有个湖,微微冒着热气。裴肆伸手试了一下,水是温的。湖水长年温水,因此湖边的冰块都融化了,到处是崎岖怪异的石块。 石块之间长着一些已经干枯的灌木丛。看起来这头顶这冰盖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这里之前应该还能见到阳光。所有还有植物生长。 光从窟窿里漏进来, 照亮洞内。洞壁有水滴往下’流,天长地久,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来。裴肆仰头从那漏水口看去, 没看见一条细细的裂缝。 也不知道那水源又是来自何处。 洞’穴深处有蜿蜒进更深处的一条条曲折的小路。越往里则越暗。 裴肆从路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因为太黑,而且小路的转弯非常多,无法看清尽头。 裴肆又走回到窟窿底下。地面也是厚厚的冰块。隔着冰层,可以看见冰层底下有黑色的土壤…… 冰层咔哒一声, 出现一条裂纹。不知是什么东西顶开了冰层。 蹲下来细看,却见一根银绿色的小枝条正试图顶开冰层。 一次,两次。没有成功。 冰层太厚了。 小枝条并不放弃。继续顶开。终于从厚厚冰层里抽’出了它的枝条, 并迅速长出长长的枝干, 和银绿色的叶子。 儿子张嘴就想咬一口。裴肆哪敢让他咬, 连忙把儿子提起来,离枝条远远的。 “这是雪莲吗?”这似乎是才刚长出来啊。 不过到满月还有两天, 还有时间,可以再看看情况。这洞窟当中,反而不算太冷。 裴肆收了一些湖边的干枯灌木树枝,照例烧了一个柴火堆。湖里竟然有鱼,裴肆蠢’蠢’欲’动。 “嘤?”你要捉鱼吗?狐焰背上背着崽子, 两只前爪扒着湖边的石块,探头往湖底看。 清澈的湖底,隐约可以见到一两只游动的红色胖鱼。狐焰舔舔爪子,馋肉了。 “我下去,你待在岸上。”裴肆脱了鞋袜衣服,侧对着狐焰,露出精壮漂亮的背肌。 狐焰看得入神,差点连娃带自己摔进湖里。他可不会水,裴肆飞快将狐焰接住。 “安分点,站里面去。你又不会游泳。还不如你儿子呢。” 狐焰不高兴地咬他一下。不会游泳怎么了!他又不是鱼。 裴肆下了水,水底倒是暖和,但他也不可能有泡温泉的爱好。水下水流涌动,水是活的。不知道水流向地底下的哪个方向去。 他直向湖中心走去。 这湖并深,最多只没到裴肆的大’腿。裴肆找对机会,迅速地逮住了一只红胖的鱼。 长得胖头胖脑,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鱼。 鱼在裴肆手中还不安分地扭动着鱼尾巴,企图从裴肆的手中逃出去。裴肆岂会让鱼得了便宜,将鱼抛回岸上。 狐焰扭头去追那条鱼。鱼到了岸上还在跳,试图再次跳进湖里。狐焰两只爪子齐齐上,想要将鱼按住。但那条鱼实在滑不溜秋,狐焰按都按不住。 最后没办法,一屁’股坐在鱼身上。 终于把鱼给坐住了。 鱼不弹不跳。 鱼死了。 从湖里爬上岸的裴肆满脸黑线。将狐焰拎起来,果然满身鱼味。裴肆顿时有些嫌弃。 狐焰似乎弄懂裴肆眼里的嫌弃,气呼呼地伸爪子就往裴肆脸上呼了一爪印。 这下大家都是满身鱼味了。 裴肆无奈。去洗了手,穿上衣服。认命地去处理鱼。这鱼的品种也奇怪,长得丑,肉却很嫩,且鱼肉本身没什么腥味,还没有多少刺。 只有一根大刺骨,烤熟以后,直接抽’出来,就全是雪白的鱼肉了。 拿到火上烤,很快就熟了。没有加盐,但吃起来却是微微的咸,还有点甜的鱼味。 反正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是挺爱吃的。见一大一下爱吃,裴肆也就不跟他们抢着吃,只吃了一两口就作罢了。 一大一小吃饱,就瘫在裴肆身上。 “你知道这里有个洞窟吗?”裴肆揉了揉狐焰的肚子。 狐妖用爪子抱住裴肆的手掌,不让他继续乱’摸,摇摇头。 没来过。他还没上过这山顶呢。而且他的体重也不可能压塌冰层。 这样想着,狐焰在裴肆的大拇指上咬了一口。 狐焰没有用力气咬,咬起来并不疼。裴肆捏捏狐焰的嘴巴。,迫使他张开嘴巴。 嘴巴闭不上,就会不由自主分泌唾液。狐焰可怜兮兮地看着裴肆,爪子挠挠裴肆的手,却不敢露出锋利的爪尖。 “嘤?”放开他呀! 裴肆憋不住笑,还是松开手,给狐焰擦嘴巴。 狐焰觉得丢人至极,自闭地蹲在一边不说话了。。 裴肆看到身后蜿蜒的小路,有些想要进去看看情况。他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柴火棒,另一只手则拿着剑,走了进去。 火一旦灭了,便立刻折返。裴肆是这么想的。 有风。 这是裴肆走进去之后的想法。 有风说明某条路的尽头会有出口。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从这里出现。 裴肆感觉着风的方向,在几条小路之间选择了其中一条最有可能的路。就在这时,火突然灭了。 蜿蜒的小路立刻漆黑一片。只有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擦过裴肆的耳后。 一阵,又一阵的风。 裴肆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酣睡的小东西猛然惊醒,扒拉着他爹的衣领。一直蹲在裴肆肩头抱着他的脖子的狐焰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一对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变得像两点油灯似的。 裴肆连忙将狐焰抱到自己怀里。 滴答滴答! 头顶在渗水。 裴肆向右边让开了一点,却感觉触到了冰冷的石壁。 不对。不是石壁。 在柴火棒熄灭之前,他明明记得这条路并没有那么窄。往右一边,还有很空的一段距离才到石壁。 呼—— 似有似无的呼气声顺着风吹到耳边。裴肆抬起手中的剑,忽然刺了过去。 什么东西迅速擦着山壁消失了。 裴肆的剑只插·进了山壁。 第51章 国师 裴肆从里面走出来, 脸上带着不甚分明的情绪。他走到水边,洗掉手上的黏’腻感。指间有一丝莹亮。 裴肆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是蹭到了一些粉末。 这是…… 裴肆神色一暗, 盯着那条长长的不知通向何处的甬道。这个地方不能多待。 不过,他还要等到雪莲开花才能走。 当天清晨,雪莲已经长出花骨朵来了。淡绿色的花萼,隐隐约约有丝丝缕缕的香味。 等到正式开放,恐怕得是明日的午夜时分。 第二日夜。 明月逐渐向中天攀升, 从头顶的窟窿露出半个月影。月光浅浅地落在湖水中,微风轻轻,水波漾漾, 像银色的鱼鳞在水中闪着晶莹的光泽。 裴肆一眼都不敢错过雪莲开放的瞬间。 雪莲摇摇摆摆,舒展起花枝,风过,微微颤动。花瓣似被唤醒一般, 吧嗒,忽然向外弹出…… 一层又一层的花瓣相继展开,就像相继奔赴而来的洁白海浪。 幽香也越来越浓。 裴肆不再犹豫, 在雪莲开得最盛的时候, 立刻将花摘下来。他先咬了一口确定没有毒, 然后才把雪莲花喂给狐焰。 狐焰几口吃掉雪莲花后,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怎么样?有用吗?”裴肆急着问。 狐焰刚要回答, 忽然身子一僵,四肢一硬,倒了下去。裴肆忙接住狐焰,只见狐焰摊成老长一只,一动不动, 像是假的一般…… “阿焰?你怎么了?” “他好得很。”一个声音忽然插入,裴肆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裴肆并没有多少惊讶。早在最开始摸’到奇怪东西的时候,他就怀疑是国师了。 那种滑腻的触感,只有某些水生物种才具有,很显然国师这种水生的蛟也是。 裴肆搂紧狐焰,站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早已拿住了宝剑。 国师笑了一下,目光下移,落在裴肆手中的宝剑,轻蔑地说:“你想用那种破玩意杀我?简直异想天开。区区一柄人间的剑,就想奈我何,做梦罢了。” “谁知道呢。” “你若不信,尽可以来试试。”国师很是自信地说,“我敢设计引你们道这里来,自然是因为我有足够大的把握。至少一时半会儿,这野狐狸是醒不来了。” 不论是九尾狐身上的妖力,还是裴肆身上的龙气,他全都要。 “在他醒来之前,我会先吃了你。”国师笑嘻嘻地说,“你有没有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在逐渐失去。” 裴肆没有说话。他感觉到了。 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消失,脚步变得越来越重。 他怎么了?裴肆用尽全身力气才把狐焰抱紧,绝不能松开。 “别担心。雪莲花没有毒,吃过雪莲花以后,这只九尾狐妖就能恢复。不过他恐怕没有机会恢复了。在此之后,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国师面上一冷。 “我早知道你一定会为你的皇后试毒的。你那么爱他,怎么舍得他受伤对不对?你一定会给他试毒的。其实雪莲花本身是没有毒的,可是这几日’你吃了很多湖里的红信鱼。这两种杂在一起,并不适合人类食用……” “有没有感觉到体内开始发热了。”国师俯下’身,盯着裴肆看,仿佛在看什么美味的千年人参,“我早就觊觎你这身上的龙气了。” 国师轻轻嗅着,龙的精气是大补之物,可以让他脱蛟化龙…… 然而,国师没有陶醉多久,忽然从裴肆怀里不知道钻出什么东西来,竟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国师吃痛一声,甩开那东西。 裴肆飞快伸手捞住飞出去的小东西。 咬住国师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家的小崽子。 第52章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小兔崽子!竟然敢咬我?”国师重重地骂了一句, 甩开小狐狸。 裴肆飞快捞住被弹开的小东西。 小狐狸的尾巴都翘了起来。直立着,窝在裴肆怀里,对着国师亮爪子! 国师紧走几步。月光从冰窟窿当中荡了下来, 照在狐焰身上。丝丝缕缕的月光渗进他洁白的毛发当中,滋养着狐焰的身体。 见此状况,国师脸色大变,不再和裴肆以及小狐狸多做周旋。 若让这九尾狐妖恢复,那他就没有机会吸取对方的妖力了。 国师转而扑向了还在昏迷当中的狐焰。裴肆怎么会允许让国师伤害狐焰, 飞快抱起狐焰,闪身避开。岂料这个国师嘴角微微一笑,却是做了个假动作, 仍旧是攻击裴肆。 噌一声。 国师这一张拍下去,裴肆却丝毫未伤,国师反被一股力排开,他立刻闪身推开, 仍旧被击飞在地。只见裴肆口中竟吐出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闪着光的红色珠子。 国师惊呼一声:“九尾狐妖丹。这妖狐的姚丹怎会在你的体内……” 裴肆一愣。 妖丹……妖丹是狐焰喂给他的。 裴肆吐出的这粒妖丹便自动寻找它的主人。狐焰似有所感,昏睡之中主动张开嘴巴,那里妖丹便自动地钻进狐焰的体内。 妖丹进入体内后, 狐焰的身上遂发出五彩光芒来。 他在逐渐恢复—— 裴肆看着他舒展开来的九条蓬松尾巴, 一些记忆如潮水般卷来。 当日行军, 中途遇袭,裴肆不慎跌落悬崖, 幸而途中被一棵树挂住,没摔成肉泥。 不过没死也半死不活了。 裴肆的双’腿在摔落悬崖时不幸折断,无法行走,因此只能在崖底等待搜救。 当时正是深秋。崖底温度很低,他在崖底躺了一页, 几乎已经奄奄一息。 一场毫无预料的大雪降临。 裴肆的身上也落了雪。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僵硬,血液逐渐变凉,就连呼吸也若有若无。 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雪,和无尽的绝望。 死亡和他距离那样近。 他以为自己要葬身谷底,被冻死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个家伙有一双漂亮得像小鹿般的眼睛,手里还抓着一只在不停抽’搐的野兔子。 是个很漂亮的少年。像精灵一样。 对方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他道:“喂,你死了吗?” 裴肆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答关于死不死的问题。他眼睛一闭,彻底晕了过去,晕倒之前,迷迷糊糊时,只记得自己好像抓’住对方的手指。 他是抓’住了对方的手指。 狐焰只是来打个猎的,没想到就会遇到一个受了伤的人类。 那个人类长得——怎么说了,应该算是很好看吧。狐焰原本只是经过,那天却忍不住停下来。 他看着那个人类的脸颊,生出一种想要戳戳看是不是很软的想法。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确实很软很滑。 狐焰在心里想。这个人类好像很好看的样子。 然后人类就在他眼前晕过去了,晕之前还抓着他的爪子不放。 狐焰惆怅地看着这个即使晕过去,也死死抓着他爪子不放的人类。 他不怎么用力地抽’出自己的爪子,竟然没抽成功。事实上也确实不会成功。 他用的力气连只兔子都抓不起来。 狐焰犹豫再三,甩开了兔子,把那个人类带回了自己的山洞。放进了他的窝里。 人类,是今晚属于他的猎物。 他打到的,就是他的了。 可惜人类似乎病得很重,抱回山洞后,就一直在发烧,全身都很烫。他流了很多血,还瘸了腿。 他一直在发烧,说着很多狐焰听不懂的胡话。 有时候他会睁眼,但眼神昏聩,神志不清,什么也看不清。依稀见到狐焰的影子,只呆呆地问:“你是神仙吗?” 狐焰就会很高兴的趴在窝边,笑眯眯地回答:“我不是神仙。我是狐狸呀!”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头上全是冷汗,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狐焰只好去求助另一座山的一个的柳树妖。那只柳树妖很厉害,附近的妖怪生病只要去找柳树妖,对方就能拿出药来治。 狐焰也去请树妖看病了。 可惜这回,柳树妖毫无办法。 已经是一千岁的柳树妖盯着裴肆的伤口看了很久,摇了摇头道:“老朽只会救妖怪,救不了人类。” “怎么会呢,您那么厉害!” 柳树妖却只是说:“这个人类就要死了。你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柳树妖走了。狐焰仍旧很不甘心。 他蹲在窝边,看着他从窝里的那个人类,觉得对方很可怜。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微弱…… 他真的不想这个人类死掉。 这是他捡回来的猎物。他要圈养起来。 他眨了眨,俯下’身去,亲吻了人类的嘴唇,给对方渡去了自己的妖丹。 他的妖丹可以温养身体。 他先把妖丹借对方用用,等对方身体好了,他再要过来。 可那家伙的身体却是诡异得很。修复好之后,身体竟然自动贪婪地吸收掉了狐焰的妖丹,狐焰发现自己竟然要不回来那颗妖丹了。 没有妖丹,等于他的修为就会掉很大一截。果然,他的尾巴立刻就少了大半。 狐焰心疼地摸着屁’股,后悔不已。 气得狐焰坐到那个人的身上,扒’开他的嘴巴,试图撬开嘴巴,把妖丹挖出来。 裴肆正在这个时候醒来。 他仰头看见正在扒拉他嘴巴的狐焰,对方气鼓鼓的,可爱的要命。 “你欠我一颗妖丹!你拿什么还给我!”狐焰气呼呼地挠他! 气死狐了!为什么救个人类还能赔上自己的妖丹啊呜!这不是正常的救人的操作呀。 怨怼的口气,像个向主人家讨薪的小长工。 气了一会儿,狐焰又觉得委屈,一头扎进对方的怀里开始呜呜嘤嘤地哭泣他的妖丹。好不伤心。 “你拿什么还我!” 拿什么还?自然是拿他自己还。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用他的一生来偿还这只笨蛋狐狸,以他永恒不变的爱意去偿还。 第53章 至死不休 狐焰拿回了他的尾巴, 并且第一次拥有了第九条尾巴。他坐起来,修为已经恢复,甚至更胜从前。 这下国师就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原本是想趁狐焰昏迷时, 吸取对方妖力,没想到反而帮对方修出了最后一条尾巴。 他暗自道了一声不好。 狐焰果然苏醒后,立刻一爪子挠开国师,对着国师一声呵斥。 “吼!”滚开,别碰我的人。 国师不敌全盛时期的狐焰, 闪身就想逃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国师不准备和狐焰硬碰硬。 但狐焰哪里肯让对方逃跑,飞身一脚, 踢翻国师,这一下直接将国师打回了蛟龙的原型。 打蛇打七寸。蛟龙也有七寸。狐焰一爪子抓向蛟龙的七寸,将国师钉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蛟龙的尾巴在对面拍打, 将地面的冰层也震裂开了,头顶则因为摇晃,一堆堆雪从窟窿之中震落在地。 裴肆抬起头, 莫名感觉到不安。 狐焰自然也感觉到了, 再让这蛟龙用尾巴甩一下, 这个冰窟恐怕要全部塌掉。 狐焰挥起拳头砸蛟龙的脑门。 “别动了!让你不动了!不然我就要打你了啊!” 蛟龙大怒。可恶的臭狐狸!你不是已经在打我了吗?惺惺作态,令蛟厌恶! 蛟龙怒而更用力地去挣脱狐焰的束缚。 这时, 小崽子从裴肆怀里跳下地去。他似乎是要去帮助阿爸,一蹦就跳到蛟龙的尾巴上,然后抓着了蛟龙的尾巴,咔嚓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蛟龙:“……”被咬是不疼,但是要被气死。就你这样小小的一团, 竟然也敢欺负我?欺蛟太甚。当我蛟龙是什么小鱼虾米,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凑热闹吗? 蛟龙甩起尾巴就要把小崽子甩开。 裴肆接住儿子。 此时,裴肆却突然趁蛟龙不在意之时,一剑插’进蛟龙的尾巴上。他顺手捂住儿子的眼睛,并不让他看见血腥的画面。 蛟龙仰天长啸一声,奋力一击,却最终还是力竭,唰一下缩成了半尺长左右,像只四脚蛇一般。 正这时,整个冰窟都开始裂开,原本的那个窟窿洞被一块不知从哪里滑来的坚冰挡住。裴肆飞快拉着狐焰往那曲折小道里走。 走了不多时,便看到前方有光,正是洞’穴的出口处。两人带一崽子立刻爬出洞口,再回头,整个冰窟已经全部坍塌。 震起的冰屑雪花,在明月之下朦朦胧胧,仿佛笼了一层薄雾。裴肆回过头来,抱住狐焰,亲了亲狐焰的额头,再亲了亲他的眼睛,最后吻落在唇边。 “我想起来了。是我抓’住了你的手。” 狐焰还来不及惊喜半分,小崽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两个爹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也没有了。两人手忙脚乱地抱起小崽子查看。 “是不是伤到了?” 狐焰摇摇头说:“没找到伤口。” 小崽子却是张了张嘴,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牙齿。顿时嘴里就豁了一块,原来小崽子因为咬了那蛟龙一口时,把一颗牙给崩掉了。 狐焰又急又笑,亲’亲儿子安慰道:“宝贝儿乖,牙齿会再长出来的!” 说是会长出来的,但小崽子的牙齿一直到几年以后才再次长出来,中间当了几年的豁牙小太子。 因为张嘴就是豁牙,因此小崽子轻易不张开嘴巴。 结果就硬生生养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小小年纪就跟个严肃的老头子似的,怎么逗都不笑。 狐焰不止一次地忧愁地对裴肆道:“咱们的儿子不会是个傻’子吧。怎么都不会笑的。” “别乱说。”裴肆低声制止他。 但狐焰的声音太大了,正在乖乖做功课的儿子扭过头来看着狐焰。乌黑的眼睛白白的脸蛋,漂亮得像个小仙童似的,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虽然是面无表情的,但狐焰仍然看得出来大约是有些委屈了。 “爹爹呀,小钰不是傻’子。” 狐焰不好意思地摸’摸儿子的脑袋道:“你多笑笑呀,你爹不会取笑你的。” 儿子眯着眼睛蹭蹭狐焰的手掌,亲昵可见一斑。 但他看见裴肆,仍旧有些正襟危坐。 明明小时候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还敢拿着裴肆的玉玺砸核桃的调皮捣蛋鬼,长大之后反而像个严肃的小老头。 大约还是裴肆平时在外的形象依旧是冷面暴君。儿子也多少开始长大,懂得外面的规矩。何况还有老师在教他。 他知道君是君,臣是臣。 裴肆却不愿自己的儿子跟那些老学究学的满口之乎者也。 裴肆将儿子抱过去,儿子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儿子糯声糯气地说:“夫、夫子说,父皇是天子,儿臣不能在父皇面前没大没小……” 虽然这样说,他却没舍得离开裴肆的怀抱。他也喜欢父皇抱抱他啦! 裴肆亲了亲他的脸蛋,摸’摸脑袋说:“别听你老师胡说八道。朕疼疼自己亲儿子,还要听他们那么多废话。” 儿子便更加亲昵地在裴肆怀里蹭了蹭。直到困得直接睡着,在裴肆怀里打起了小呼噜,裴肆这才把他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狐焰埋怨地咬了一口裴肆:“你看看!都怪那只臭鱼,害我儿子缺了一颗牙,现在都不活泼了!” 两人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让把牙齿长齐全的儿子又活泼好动调皮起来。 不过那是后话了。 当时冰窟坍塌山引发的巨大响动,自然也引起了罗杨等人的注意。众人循着声音终于找到了裴肆和狐焰。 罗杨痛哭流涕地跪倒在裴肆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不出是辛酸还是庆幸。 原来当时罗杨等人因为国师的妖法才和裴肆走失了方向,如今终于找到皇帝,罗杨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若是皇上走丢了,他这颗脑袋也别想回来了。 裴肆和狐焰却并没有立刻下山,两人不约而同地说要去那个山洞再看看。 那是他们一起构筑起来的最早的一个家。 虽然小,虽然破旧,虽然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石床,但狐焰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他们在这个小小的山洞里曾经拥抱,曾经抵死缠’绵,至死不休。 第54章 年年岁岁恰如今朝 狐焰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到他这个山洞过了。 “那个时候, 我捡到你,就把你拖回到这里。”狐焰指了指角落里,那里有了稻草窝。 狐狸是不睡床的。那是他自己搭的窝。 不过裴肆直接把他搭的窝给睡塌掉了。 “你太重了!我的窝都被你压塌了。”狐焰控诉道。 “对不起, 我的错。” “好吧,我原谅你了。”狐焰哼了一声,“不过你后来给我另外搭了一张床,算你过关了。” 裴肆笑了一下,拥住他, 将他抱起来。陡然悬空,狐焰惊呼一声,连忙抱紧裴肆的脖子, 两腿忙钩住裴肆的腰,防止自己摔下去。 就着这个姿势,他低下头和裴肆认真地亲吻。 呼吸间,全是对方暖和的气息, 夹杂着冰雪的味道。 这个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柔软温和了。 帝后回到京城的那一天,又下了雪。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裴肆走过来,拍掉他肩头的雪, 嗔怪道:“傻’子, 下雪了也不知道躲一躲。也不知道冷的。” 狐焰摇了摇头。 “不冷。” 这熟悉的雪, 就像是狐焰背着儿子和行李不远千里,从雪山来到京城的那一天曾见过的雪一般。 他一无所有。仅仅只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勇敢的心, 便敢抛弃一切,远赴千里。 幸而,他赌成功了。 虽然狐焰说不认,裴肆还是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狐焰身上。 最不怕冷的就是他们儿子了。 雪很大, 很快就铺了厚厚的一层。儿子一见到雪就疯了。四只爪子一蹬一蹬地,猛地一冲,起跳,然后一头扎进雪堆里。 就……拔不出来了。倒栽葱似的,像根白萝卜插’进雪地里。 两只后腿在半空中和尾巴一起摇来摇去,愣是拔不出来。 裴肆走过去,将撞得七荤八素的儿子从雪地里解决出来。 他抬手轻柔地扫掉儿子脑袋上的雪花,无奈地捏捏儿子的小脑瓜。 “都是哪里学来的花样?” 狐焰嘟囔道:“那是我们狐狸捕猎的本能。狐狸就是这样在雪地里捕猎的。” 裴肆低头看了看这雪地道:“难不成这底下还有什么猎物不成?” 狐焰说:“那可说不定。” 说着,狐焰就在雪地里挖了起来,猎物没挖出来,却挖到了一只小孩的镯子。 狐焰好奇地拿起来,只见镯子造型精美,一看就是宫里主人的东西。 裴肆却一眼认出来了。 这是他小时候的镯子。果然在镯子内侧还有一个肆字。 “你的镯子怎么会在这里?”狐焰好奇。 裴肆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那时已经十一二岁的样子,已经开始进学。裴肆读书很勤奋,也很聪明,往往都能拿第一名。夫子也常常夸奖他。 裴肆每每得了夫子的夸奖,就会非常高兴。因为他觉得只要自己够出色,母妃就会注意到他的优秀。 然而事实上无论他当时学业上多优秀,母妃也无动于衷。当时他不知为什么母妃对他如此冷淡,只有一颗滚烫的心逐渐地失望,直到越来越冷,毫无期待。 父皇倒是乐意见到皇子们能够聪明进取,因而会赏赐他们礼物。 有一回,裴肆就被赏了一只藩国进贡上来的镯子。 然而其他皇子很嫉妒他。 裴肆排行老三,顶上还有比他年纪大好几岁的老大和老二。老大和老二两人都是十七八的年纪,已经经事,但要论聪慧程度,却每每都比不过比他们还小很多岁的老三,因此十分挫败,更是对老三恶感顿生。 这宫中,没有母妃庇佑的孩子总是格外受人欺凌。 裴肆的母妃只顾着小儿子,对这个大儿子并不在意,也是宫里人都知道的。 宫里的任何人都善于看脸色。 捧高踩低。越是没人在意的越会被人欺负。裴肆就是那个没人在意的。 老大和老二将裴肆拦住,抢走了他刚得到的赏赐,扔掉了,接着抬手便要打他。 “让你每天在父皇面前炫耀!” 其他人不敢阻拦。何况裴肆的母妃都不在意,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替对方出头。 啪的一声,裴肆的嘴角便流出了血。 “你们住手。”一个轻柔的女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众人看过去,却是已经怀了龙嗣的琪妃。 琪妃生得貌美,且弱柳扶风的,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即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免不得多看琪妃两眼。半晌才意识到这是父皇的妃子,他们是不能多看的。而且琪妃正怀着龙嗣,正是父皇最看重的时候,若要出了什么事,他们吃不了得兜着走了! 两人连忙毕恭毕敬地像琪妃请了个安。 琪妃看着嘴角流血的裴肆,皱着眉:“两位皇子怎么欺负弟弟?若你们父皇知道……” “求娘娘别跟父皇说。而且我们也没有欺负他呢。”大皇子狡辩说,“老三自己磕伤了,与我们无关。” “就是就是!就是老三自己磕伤的。” 老二说着,也推了推裴肆,让他说话。 琪妃看出这俩当大哥二哥的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人,也不再多说,只让自己的宫人拿了药去给裴肆上药。 “两位皇子还是回去吧。皇上刚说要召见你们呢,还在这耽搁呢。” 一听皇上召见,两人也顾不得收拾裴肆,一溜烟跑了,只在临走前眼神暗示裴肆不许告状。 裴肆上过药。琪妃还送给他一些伤药。 “小小年纪的。怎么李氏如此……”她说到一半,意识到不该如此议论别人的母亲,只是到底很不理解,还有这样对待自己儿子的。 如果这是她的孩子,她一定会好好宠爱。低头看了眼那孩子,琪妃没来由地生出许多温柔来。 “谢谢你。”裴肆小声地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人,如果这是他的母妃就好了。 裴肆有点羡慕琪妃肚子里的孩子。 琪妃还有什么想和这孩子说的,李氏就来要人了。琪妃只好将裴肆送出去。 临走的时候,裴肆还频频回头望着那个温柔的女人,幻想着这个女人如果是他的母妃就好了。 而那时被大皇子和二皇子抢走扔掉的镯子最终也没有找回来。 再之后,他就听说了琪妃生完六皇子后不久便离世的消息。除了一点儿哀伤和遗憾,当时的裴肆并没有更多的情绪。 他仍然是不受宠爱的皇子。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地向上,向上。 再再后来,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斗输了,也就死了。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太后从来不关心他的原因。 以及丢失许久的那只镯子终于找回。 万幸。 “这是我小时候的东西,既然是儿子找回来的,就留给咱们儿子吧。”裴肆笑着说。 至于过去的回忆,无论美好或者污秽,都已经不可回首。 他所拥有的是更光明的未来和能够握在手里的幸福。 他的爱人,他的孩子。 愿年年岁岁恰如今朝。 第55章 小狐狸种田记 小狐狸种田记 狐狸小钰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竟然不在父皇给他专门搭建的毛绒小窝里。 他坐起来,蹭了一身的泥土。周围绿油油的,全是一行又一行迎风摇摆的绿色植物。植株很高, 远远高过狐小钰的头顶。 这里似乎是块菜地。 和阿爸在雪山上的时候,山脚下的农民伯伯种菜就是这样种的。 可是这是什么菜?狐小钰认不出来。他也不关心。只有五岁的狐小钰只会吃肉和喝奶有兴趣。虽然他七岁了,可是每天还要喝两大碗奶。 父皇说喝奶能够长高高。 父皇还说,最小的小六皇叔小时候就是个小矮子。是天天喝奶,长大才突然蹿高的。 他最喜欢小六皇叔了。小六皇叔会跟他玩球。阿爸只嫌他幼稚。哼, 阿爸骗人。他明明看见阿爸偷偷在房间里玩球,不告诉他。 至于吃菜,那是只有父皇才能逼他和阿爸做的事。 “父皇呢?阿爸呢?”小钰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然而举目望去,除了高过他的绿色植物以外,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狐小钰走出菜地,在田埂边上看见了活人。那人坐在树荫底下, 一边吃瓜,一边乘凉。 “叔叔你好,请过你见过孤的父皇和阿爸吗?” 坐在田埂边上吃瓜的童管事抬起头, 见是个没见过的新弟子, 估摸着是刚刚入门就被分到他们灵药园的新弟子。 新弟子虎头虎脑, 眼睛大,皮肤白, 衣服面料一眼就能看出都是最好的料子,一看就是在人间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看身上穿着的杏黄色褂子,可能还是人间的皇子龙孙。 这人间的凡人可真奇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小孩送到仙山上修仙。 连这么小的小孩子都不放过。人间的人类真可怕。 “我不知道你阿爸是谁。你是哪个仙师的座下弟子?” 狐小钰不懂对方在说什么。闭上嘴不说了。估计对方也不知道他父皇和阿爸的去处。 这个地方太陌生了。他估计自己可能不在父皇和阿爸的那个地方了。 不要气馁!他一定能够找到爹的。 “你没有仙师?那你是还没有仙师刚分来的外门弟子咯。得了,分到我们灵药园也挺好的。多少人想来还没机会呢。至少咱们这里的灵草灵植若是你自己种的好, 每月可得一份。拿了灵草去换灵丹,或者要是上了灵丹课,能自己炼丹,那更是再赚不可的生意。” 狐小钰不懂装懂地点点头。 童管事便站起来,领着狐小钰往外走。给他在药园子里划了一块地说:“这块地就归你管了。三月一收,到时候的收成无论多少,你可得十分之一。” “孤要种什么?” 童管事丢给狐小钰一把种子道:“这是一级仙灵草的种子。仙灵草炼制的仙灵丹是灵宠们最爱的丹药,非常畅销,每个仙师都会购买仙灵丹喂自家的灵宠。而且很好种,最适合你这种新入门的弟子了。” 狐小钰眼睛便是一亮!灵宠爱吃的!他是小狐妖!他也肯定爱吃! 狐小钰忙珍惜地捧着那把种子。等种出来,他就给阿爸炼制好吃的仙灵丹。 “这个初级储物袋给你。灵草收割以后,放在这袋子里。”童管事丢给他一个凡人也能打开的初级储物袋,又问道,“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狐小钰没有将全名道出,只说自己叫小钰。 接着,童管事又带他到了一处草屋去。 “这是分给你的房间,你且在这里住着吧。” “那孤吃什么?” “每天早晚宗门的食堂都会开门。你们这些外门弟子跟辟谷的筑基弟子不一样,可以去领一份免费的饭食。”说着,童管事打了个哈欠,丢给狐小钰一本玉简,让他自己修习去。 小钰接过玉简,起初还不知道怎么使用。他抓着玉简咬啊咬,都没把玉简咬开,最后贴在脑门上,忽然便感应到了玉简当中的内容。 原来是这样使用玉简的吗?小钰悟了。 童管事若知道狐小钰是这么用玉简的,一定得拿玉简敲他脑壳。 童管事给小钰的玉简是一本初级木系功法。一般来说,木系功法并不好修炼,修为进益用处不大,也只有在种灵草灵植上还有些用处。 然而狐小钰拿到功法之后,当天就直接入定了。无尽的木系灵气追寻而来,挤占整个小木屋。 木屋底下的小草也登时突破木板的限制,钻进房间里来,越长越盛。屋外花开灿烂,那灵气直引到灵药园中,使得灵植也迅速成长。 轰一下,房间内长出的野草又立刻枯萎,屋外的花朵立刻凋谢。看不出任何曾经繁荣的模样。 狐小钰睁开眼睛,从床1上跳下来,活蹦乱跳地踢了踢腿。 嘿嘿,他进入炼气七层。 嘤嘤!他果然是聪明的狐狐呀! 就是身上好臭啊。狐小钰看了看自己身上分泌1出来的脏东西,嫌弃地打了水洗白白。然后又把他身上唯一的一套衣服洗掉了。 这套可是父皇让人给他做的衣服呀。他将自己衣服泡在水里洗洗以后,晾在屋前的树杈上,然后光着屁1股惆怅了半天,抬起腿来挠挠脸蛋。 没有衣服穿了呀。 路过的小鸟啾啾叫了两声。狐小钰听出对方是在笑话自己。狐小钰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屁1股上的白色尾巴一跳一跳。 他凶巴巴的和小鸟对骂。 “坏鸟!你才不害臊。我不羞羞呀!” 哼。狐小钰跳起来就要扑那只鸟,可惜没扑着。 他脑子转了一下,学着狐焰在家里用狐狸毛毛变成衣服。阿爸能变他也可以!刷一下,果然身上就多了一件衣服。 咕咕。狐小钰的肚子叫了两声,他捂着肚子,感觉好饿呀。想起童管事说吃饭的地方,狐小钰便收拾收拾去找饭吃了。 宗门虽然有食堂准备饭食给那些还没有辟谷的弟子,但去吃饭的弟子并不多。很多弟子为了有更多时间修炼,往往使用辟谷丹,以节约吃饭时间。 狐小钰去的又有些晚了,食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也只有零星一点人排队。 狐小钰前面的弟子打了一份菜走后,就轮到他了。 他长得还没有案台高。打菜窗口比他高了半个身子,狐小钰踮起脚尖也没有够着。 隔着案板,打菜师傅也没有看见狐小钰。 “我要吃肉。” 打菜师傅听到奶声奶气的一句,探头出去,却不见人。他觉得奇怪,又转身要走。 狐小钰就急了。怎么不给他吃饭呀。 “叔叔,我要吃饭!”这回,狐小钰着急地开始跳起来了。即使他跳起来,也还是不够高。 幸而这时来了一个排队的弟子,实在看不过去,从背后把狐小钰拖起来,对着打菜的师傅说:“师傅,这里还有个弟子。” 那师父定睛一看,只见被一名青衫弟子举起来的小胖娃娃,也就六七岁的样子,长得白白1嫩嫩,尤其可爱。 “咱们宗门里怎么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弟子?这么小就来修仙了吗?” 狐小钰委屈巴巴,他也不想来的呀。 “叔叔,我饿了。”最后他只能委屈道。 打菜师傅见是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嘴巴还甜,抄起大勺就问:“小弟子,你要吃什么,叔叔给你打。” 狐小钰的目光在一堆菜里逡巡片刻,指指其中几道肉。 是肉!是肉呀。 “哎哟,很少见哦。这种灵兽肉咱们宗门里很多人都不爱吃的。不过味道很不错的哟。”师傅给打了一大盘子,当然还给补充了狐小钰没要过的青菜。 狐小钰盯着盘子里那堆青菜,心里免不了一阵惆怅。父皇不在身边,也要吃草吗? 生活在人类当中的狐狐好难呀!虽然如此,小钰还是对打菜大叔甜甜地说了一句谢谢。 大叔就更喜欢这个小朋友了。又给狐小钰捞了一一勺子的萝卜。 “多吃点胡萝卜对身体好哟。” 狐小钰:我自己都长得像胡萝卜了! 青衣弟子将狐小钰放下,小钰也乖乖地像这位弟子喊谢谢。 他找到一张桌子开始吃饭。 食堂的肉做得还是不错的。小钰吃了一口,就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如果父皇和阿爸能够陪他一起吃,那就更好了。 小钰颓丧起来。 他想父皇和阿爸啦。 第56章 给狐焰的礼物 小钰第一天·一只狐住小木屋。 他缩成一小团, 把尾巴夹在怀里,听着外面凄凄惨惨的风哗哗的刮着他的窗户。 小钰睡不着。 于是就直接跳下床,抱着分给他的种子开始播种。 小钰对种地实在是擅长呀。 他翻好地, 下了种子,浇过水之后,有些嫌弃这些种子长得慢。快快长大,他要收获了送给阿爸。 用爪子挠了挠头,小钰想到今天童管事送给他的玉简。那玉简的功法修炼起来, 可以让小木屋周围的草木都变得越发茂盛,那不就能够让他种下的种子快点长大啦。 说干就干。 小钰立刻行动起来。 他运转起玉简里面的功法,浓郁的草木灵气沿着狐小钰的身边环绕着整个小木屋。 仙灵草的种子在土壤里似乎感受到这滔天的活力, 唤醒了生命力。 顶开了种子的外壳,长出了第一对叶子。 接着叶子顶开松软的土壤,破土而成。 树林里的鸟兽感受到这浓郁草木灵气纷纷闭上眼睛,陷入深度的睡眠当中, 这会让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强壮。 植物则纷纷开花结果。 狐小钰高兴地跳起来,可以收割啦! 他一下子就把所有仙灵草收割了,装进童管事给他的储物袋里。 接着狐小钰就甜甜地睡着了。 等他把仙灵丹炼出来, 他就可以送给阿爸啦。 第二天, 童管事还不知道狐小钰把所有的种子都用掉了, 只让他自己去种。 狐小钰大着胆子问童管事怎么炼制仙灵丹。 “炼制仙灵丹?你也想得太快了吧。”不是这连仙灵草种子都没下地吗? 年轻人啊!就是太着急,也不知道脚踏实地一点儿。 他随口丢给狐小钰一个初级炼丹炉和玉简。 “这个玉简里刻录了仙灵丹的炼制方法。你自己慢慢学把。”童管事丢给狐小钰的时候, 完全没想到他会当天就炼制,只以为是狐小钰还没种出仙灵丹,就已经想着学炼制仙灵丹。 等童管事一走,狐小钰就拿出玉简开始学习了。 “要先点火架锅呀!”小钰照着玉简说的,开始炼制。 很好, 和步骤里的一模一样,狐小钰看了看锅里翻滚的草药。 然而下一刻,轰的一声,锅直接炸开。 锅盖咕噜咕噜滚到墙角,狐小钰按住脑袋,差点把尾巴给烧掉了。 不气馁!狐小钰继续架起锅点火。 这回他比上会小心谨慎多了。 轰一声,声音闷闷的,但是锅并没有炸开。狐小钰小心翼翼地打开过,只见锅底一颗颗圆·滚滚的橙黄色药粒。 太好了。 狐小钰没见过仙灵丹长什么样。 仙灵丹是以颜色划分品质的。越黄的品质越高,狐小钰才第一次炼制,就已经炼制出了橙红色的高阶仙灵丹,不可谓不有天赋。 他又如法炮制地炼制了几锅。颜色越来越黄,几乎都黄得发红了。 他将炼制好的所有仙灵丹全部用储物袋收好。然后就很寂寞了。 炼制好的仙灵丹,可他怎么带给阿爸啊。 狐小钰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连续两天没有见到父皇和阿爸了。狐小钰嘤嘤哭了两声,突然眼前一变,他就仍旧回到了父皇给他搭的窝里。 狐小钰抹了抹眼睛,茫然地坐起来。 正在改奏章地裴肆听到儿子小声的哭声,放下奏章,走过来。 “怎么了?” “父皇!”小钰直接扑到裴肆怀里,蹭啊蹭,委屈巴巴的。 裴肆摸·摸·他的头,不知道儿子怎么了,突然开始撒娇。 “宝贝儿,怎么哭鼻子?”裴肆擦掉他的眼泪,温声道。 小钰就把前两天在种地的事情这么一说。 “好了啊,宝贝儿,不怕。父皇在这里呢。” 狐焰闻言走过来道:“做噩梦了吧?” 然而裴肆摸·到儿子兜里多出来的一个袋子,掏出来一看,赫然就是狐小钰装仙灵丹的储物袋。 “可能是真的。”裴肆捏着那个储物袋说。 狐焰把储物袋打开,倒出来一袋子橙黄色的仙灵丹。仙灵丹香味浓郁,是修真界的灵宠们最爱吃的东西。 裴肆是闻不到味道了。 但狐焰乍一闻到灵丹的香味,香得他尾巴都翘了起来。这可是灵宠们最爱的仙灵丹呀。 崽崽贴贴阿爸道:“送给阿爸的礼物。” 狐焰高兴地亲了亲崽崽。 “宝贝儿子,果然孝顺娃。阿爸亲·亲我的乖宝贝。” 崽崽羞涩地扭了扭。狐焰差点抱不住儿子想,幸好他的力气还够大,抱得住好大儿。 狐焰盯着那些橙黄色的仙灵丹,就忍不住想吃两口了。 实在太香了呀。 没有灵宠能够抵挡得住仙灵丹的魅力。 “先别吃!万一有毒呢。”裴肆明显要谨慎很多,从狐焰手里拿过去,不让他吃。 “把灵丹拿给太医院去检查一遍。没问题再说。” 过了一会儿,太医院得出结果。没有毒,而且吃了很有营养。 听到这个话,狐焰就忍不住了。张口就咬住裴肆手里捏着的橙色丹药。 柔软的舌头从裴肆的手指擦过。 狐焰毫无所觉,品味着仙灵丹的美味。裴肆却是眼神一深。然而狐焰只是沉迷仙灵丹不可自拔。 “呜嘤!”好香呀。 狐焰登时就爱上了仙灵丹的味道。这种好东西,就是狐的最爱啊! 一大一小对着开始吃仙灵丹,跟吃糖似的。那一袋子仙灵丹,估计也不够两人吃多少天的。 幸好狐小钰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仙灵草的种子,还把那个炼丹炉都带了回来。 于是皇宫的御花园开了好几块的菜地专门用来种仙灵草。别的花也不爱了,独宠仙灵草。 皇宫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和太子最喜欢的就是这片菜地里种的不知名绿叶菜了。 两狐每天早晚都会到菜地里巡逻。 其认真的架势无异于“看这就是我打下的江山”。 两只狐恨不得变成原型,在仙草园里面尽情地打滚。最好直接在仙灵草园里做窝睡觉。 裴肆哪里肯忍。 将小的丢给小狐狸的窝里,将大的带回房间,放到床·上。 狐焰抱着胳膊看着裴肆,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要干嘛?” “你觉得呢?” “我……” 裴肆低下头,吻住狐焰的嘴唇。余下的话,就再也什么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