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 作者:文雅埃及猫 文案: 【因为一些原因修改了文名,原名《帝囚》】 【接档文:《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 【预收文:《过火》】 【更新时间:早上10点,如无法准时更新会另行通知】 【V前不日更,会根据上榜字数要求更新,V后日更有保证,请大家康康咸猫其他作品的小红花,都是扛扛的。】 【本文将在星期四10月29号入V,入V当日万字掉落,感谢大家一直的陪伴,笔芯!】 重生文。 东辰国虹帝三年,萧绮弦死了,死在东辰国的地牢里,这是她在东辰国身为质子的第三年。 她本是北宸国最出色的军师,是名动天下的琴师,也是最有权势的公主,皇室为保家国不受虹帝的侵害,把她送去当质子,她的皇兄说,会保护她的母后,总有一天会把她接回来… 可在死前她才知道,自己在离开皇宫的第一天,母后就被杀了,而自己的皇兄根本没有想过把自己接回来,不过当做送走了一颗废棋罢了。 可萧绮弦未曾想自己重生了,回到了刚入东辰国的那一天,这一次她决定不再做那个为大局事事容忍妥协的质子公主,她要报仇,所以她决定找上那个东辰国万人之上的虹帝东方浅熙。 重生后,运筹帷幄,前世之辱,百倍奉还,爬上龙床,登上后位,这其中的爱恨难辨,喜怨难分。 东方浅熙:你爱我么? 萧绮弦:浅熙知道这一曲名唤什么么? 东方浅熙:不知。 萧绮弦:名唤《许白头》,琴师一生,只会弹奏一次,只为一人。 帝宠,帝王之爱宛若一座牢笼,囚人亦囚心。 食用指南: 1. 1v1 2. 有甜有虐,结局HE,放心食用。 3. 两个女主性格都有缺陷,毕竟人都不是完美的。 4. 文是猫写的。(看了看自己的笔名,感觉没毛病) 5. 感情为主,剧情为辅。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近水楼台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绮弦、东方浅熙(虹帝) ┃ 配角:东方庭月,影千歌,鸢云,青竹,崔兰,等等。 ┃ 其它:GL,HE,不坑 一句话简介:把你囚在我心中。 立意:改正曾经犯下的错误,在逆境中前行,成就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 第一章 任你惊才绝艳,一朝红颜化白骨,只余唏嘘。 铁锈味,血腥味,还有那难忍的酸臭味一阵阵钻入萧绮弦的鼻子,如海潮般把她淹没。寒冷的夜里,身边只有青竹的嚎啕哭声,如世间送与她最后的挽歌。 曾几何时,她惊才绝艳,是天下人追逐的对象,可如今只落得死在这脏臭地牢的下场。 她,做错了什么? 她做得最错的,是成为质子后的委曲求全,处处为自己的母妃和国家着想,收敛锋芒,选择成为懦夫。 可笑的是,在死前她才知道自己的母妃在自己离宫的第一天就被萧勉杀了,萧勉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接回来,她自始至终不过是萧勉的眼中钉,更是他手中的一枚弃子。 如今,她怀着仇恨死在这地牢里,口中的血锈味把她的呼吸夺走,直到身体的温度变得冰冷,她身体的疼痛才消停。 终于不痛了。 她叹出了最后一口气,与世间诀别。 恍惚之间,她的记忆似乎回到了从前,她以军师的身份带着铁狼军驰骋在战场上,用她的无双计谋以少胜多,把敌人打得节节败退。她也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举着那劣质的酒水跟铁狼军众人喝了起来,围着篝火,苦中作乐。 除了沙场上闪耀的战绩,她的一双手能弹出天下最动听的琴声,她是天下第一琴师,她的一曲能换两座城池,是世上最贵的宝物。可她也记得自己的十根手指是如何被硬生生折断的,她也记得崔兰那得逞的狰狞嘴脸,化作可怕的梦魇日夜纠缠着自己。 她的骄傲在成为质子后被一点点打碎,最后谁也不曾记得北宸国的竹仙公主,只记得懦弱无能的质子公主。 东辰国是她的噩梦,北宸国是送她入地狱的手,她的一生就像个笑话,一个无人问津的笑话。 若一切能够重来,她定会让伤害她的人付上代价,百倍奉还! ** 混沌的黑暗逐渐恢复光明,萧绮弦睁开眼的时候,她身处一个豪华马车里,周围是扰攘声,似乎在七嘴八舌地猜测着自己的身份。她如置梦中,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真实。她记得很清楚,这应该是她进东辰国的第一天,身穿北宸国大公主的百花孔雀宫袍,准备进宫面见虹帝,东方浅熙。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 就在此时,青竹撩开了门帘,那娇小灵活的身躯钻了进来,恭敬地跪在自己的脚边。若自己没有记错,青竹会说出的话应该是—— “公主殿下,我们已经到了东辰国。” 对,就是这句话,萧绮弦永生都不会忘记。这句话如一个沉重的审判,把自己打入了地狱,就连青竹那不甘却隐忍的语气都与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这不是梦…… 她重生了,竟是回到了来东辰国的第一天。 见萧绮弦没有应答,青竹以为那人心中不快,便也不敢打扰,依旧跪在地上,直至萧绮弦开了口。 “起来吧。” 萧绮弦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思绪,接受着自己重生的现实,心中的情绪莫名的复杂,如千张丝网纠缠在一块儿,乱成一团。只不过她很快就确认了自己一个目标,那是死前念着想着的事儿——报仇。 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走上毁灭之路。 马车停了,萧绮弦的思绪回拢之际,便闻马车外传来一声低厚的男人声音。闻得此声,萧绮弦的记忆仍历历在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轮廓冷艳又危险。 “恭请北宸国竹仙公主。” 萧绮弦从容地由青竹搀扶而下,她脸上不再是忧愁,而是高傲,如一头高傲的孔雀,展露她最美丽的姿态,迎接敌人。 与前世一般,迎接使汤俊微微弯着身子迎接,他满脸横肉的脸上带了狡黠的神色,嘴角是轻蔑的笑意,这让萧绮弦十分厌恶。前世的她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今生她这只虎是会咬死人的。 转眼看去,他身旁站了一位下属,手里端着一件宫袍,那是东辰国后宫妃子的普通宫袍。 “小人汤俊,特来迎接竹仙公主。” 汤俊闪了闪身子,用掌示意他下属端着的普通宫袍,续道:“劳烦竹仙公主换上再随小人进宫面圣。” 萧绮弦一双杏眼冷意凛然,嘴角微微勾起,没有立刻回应。除下身份象征的百花孔雀宫袍等于抛弃自己大公主的身份,她深知汤俊为了讨好虹帝故意折辱自己,好立个下马威。可前世的自己却接受了汤俊的建议,甘愿承认了自己质子的身份,为了远在北宸国的母妃。 可如今母妃已死,她也无需为谁卑躬屈膝了。 “汤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萧绮弦的嗓音清清冷冷的,轻灵若仙,带着丝丝冷意,有着深蕴的拒人千里的冷漠。 “入乡随俗,小人想……” 汤俊还未说完,萧绮弦便冷笑道:“哦?这只是汤大人想,不知贵国的虹帝知不知道汤大人有这主意?” 萧绮弦的嗓音轻灵,偏生话语间处处充斥着刀光剑影,汤俊一时间如被利刃割喉,半句话说不出来,心中隐隐对萧绮弦有了惧怕之意。 “还是您觉得本宫一身象征着北宸国大公主的百花孔雀袍有什么不妥么?” 萧绮弦微微张开双臂,那黑底红丝绲边的百花孔雀袍便像开了屏一样,张扬而肆意,站在马车上的萧绮弦居高临下地看着汤俊,宛如睥睨一只蝼蚁。 汤俊本想折辱萧绮弦立个下马威,不曾想这质子公主态度如此强横,丝毫不惧怕东辰国国威,可这到底没有让质子更换东辰国宫袍面圣的规矩。汤俊是个小人,终究干不了大事儿,被萧绮弦逼问了两句便不敢再强迫萧绮弦更衣,马上垂眸讪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汤俊请萧绮弦到他准备好的马车上准备入宫。皇宫戒备森严,外使入宫时所用的马车必须是宫内准备好的马车,而国内的马车要入内也要经过重重检验,这是不变的铁律。 萧绮弦上了东辰国准备好的马车后,便闭上了双眼假寐,脑里想的是刚才汤俊的欺软怕硬的态度。这一次她能穿着百花孔雀袍落落大方地觐见虹帝,说明历史并非不能改变,只怪前世的自己太过懦弱。 “公主殿下,刚才那汤俊当真可恶,居然想要折辱于公主殿下!” 青竹自小便跟在萧绮弦身边,是萧绮弦的心腹,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前世青竹一直陪自己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知她最后的下场如何,想来也是不得善终罢。 萧绮弦的美眸微微睁开,看向坐在她身旁的青竹,眼里闪过一丝愧疚。青竹长相平凡,身材平凡,性子也如那平凡的野草一样坚韧,对自己忠心耿耿,不离不弃,自己前世的懦弱却害她坠入危险的境地,这让她如何不愧疚。 “放心,即便入了这深宫,本宫也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有些耻辱经历过一次就够了,萧绮弦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这种可悲的境地。 “公主殿下,奴婢信您!” 青竹朝着萧绮弦投来了崇拜的目光,这让萧绮弦瞬间热了眼眶。她才想起来青竹是那么地崇拜自己,惊才绝艳,才华横溢的自己曾是北宸国的高岭之花,是众人追逐的目标。前世来到东辰国后的委曲求全,浑噩度日,一定让青竹很失望吧? “嗯。” 萧绮弦只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心中决意不会再让青竹失望。 萧绮弦开始沉淀自己的思绪,觉得这是上天给了自己一次翻身的机会。前世的一切不是梦,现在发生的一切也不是梦。前世曾发生过的一切正一幕幕地重现在自己的面前,上天给了自己再次选择的机会。 这次萧绮弦选择绝不低头! ** 凤凰殿到了,萧绮弦下了马车随着汤俊进入凤凰殿面圣。凤凰殿是皇帝与大臣议事的宫殿,以前叫做翔龙殿,在一代女帝东方浅熙登基后,翔龙殿也改了名称叫凤凰殿。 那时候萧绮弦便觉得东方浅熙这个人极为狂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不过,她俩第一次见面并非是在这座凤凰殿,而是两年前的沙场上,那时候的东方浅熙还不是皇帝,只是东辰国最出色的公主。二人在沙场上见过几面,东方浅熙是萧绮弦遇过最难缠的对手,与她的斗争也是她打过最艰难的战役,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协商后退五十里,停战一年。 惺惺相惜,那时候萧绮弦是这么看待东方浅熙的。如果后来东方浅熙没有用计让东辰国暗影军杀害自己的父亲,她想,至今她对东方浅熙的感情依旧是惺惺相惜的。 步步踏上凤凰殿的阶梯,她端着北宸国大公主最高贵的模样,双手交叠在腹前,姿态不卑不亢,眼神却流露着最高傲的神态。 凤凰殿内,百官站在两旁,文左武右,路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红色羊毛地毯,如一条分界线把文武百官隔开来。她迎着所有人的打量目光,跟着汤俊步步走近那个女人,心一阵阵地颤动。 无论前世或今生,在萧绮弦心中认为最难对付的,依旧是东方浅熙这个女人,再次见这个女人,心中还是不由得地紧张。 汤俊引领着萧绮弦觐见东方浅熙,他雄厚的声音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凤凰殿中,是前世萧绮弦熟悉的东辰国君臣之礼。汤俊跪在殿前,朝着龙椅上的女人说了三声万岁,奉如神明。 萧绮弦双手拱在胸前,微微弯身,杏眼轻轻往上看去,红唇轻启道:“北宸国大公主萧绮弦参见虹帝陛下。” 她清冷的嗓音飘荡在凤凰殿中,给这严肃的宫殿注入了一抹清流,沁入心脾之间,让所有人对这个美丽的女人又多了几分肖想。 此时,萧绮弦的眼神正好对上了东方浅熙的美眸。那人双腿交叠地坐在龙椅上,五爪金龙仿佛从她的身后探出头来,也想看看自己这个质子公主。东方浅熙倾斜着她娇美的身躯,一手撑在龙椅的扶手上,支住那过分美丽的脸颊,安静地打量着萧绮弦,仿佛在观赏自己的战利品。 就算是艳绝北宸国的萧绮弦,也觉得这个女人美得过分,那张脸如同经过精心的雕琢,精致又深邃,五官美得恰如其分,多一分太媚,少一分太清冷。那双狭长的杏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清澈如水晶的美眸却深蕴着不为人知的盘算,一寸寸啃食萧绮弦的灵魂。 “不愧是艳绝北宸国的竹仙公主,长得着实惊艳,让朕都为之心动。” 东方浅熙狂妄,但是萧绮弦记得前世她说的可不是如此孟浪的话。她依旧记得那人见了自己后露出鄙夷的神色,最终只是对自己说了一句‘平身’。 萧绮弦的瞳孔微微颤动,思潮如涌,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前世的她丢失了骄傲,今生的她依旧是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身上的百花孔雀宫袍便是最佳的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开文啦! 大家节日快乐,中秋快乐!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远在千里的咸猫祝大家快乐! 老萧重生而来,就是开金手指改变前世的种种的,有点太爽,哈哈哈哈! 大家记得点收藏哦!还有这文会申请在15号上榜,在1号到15号期间我只会更三万字压压字数,望周知! 老萧:一见面就调戏我,真的好吗? 东方:谁让你挠得我心痒痒的? 老萧:?? 阅读需知: 本文原名《帝囚》,但是因为囚字被认为有歧义所以必须改名。至于《帝宠》我在文案里也说了,帝宠,帝王之爱宛若一座牢笼,囚人亦囚心。此文不是纯甜文,有甜有虐,结局he,没有欺骗之意,望周知。 第二章 “不愧是艳绝北宸国的竹仙公主,长得着实惊艳,让朕都为之心动。” 东方浅熙性感的红唇勾了勾,目光在萧绮弦身上流连忘返,犹如当年在沙场上,远远看着这个人,目光舍不得移开。她知道萧绮弦跟自己是同类人,骄傲如天之骄子,不服输,不低头。 也正是看中她的骄傲,所以成为质子送来东辰国才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虹帝陛下谬赞了。” 萧绮弦没有因为东方浅熙的语出惊人而慌张,反而从容不迫,这淡然的姿态让文武百官都不禁佩服这个人的冷静。 “虽然你是质子,但是东辰国从来不会亏待任何人,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朕给你安排的礼官说便是。” 东方浅熙说着漂亮的场面话,萧绮弦心底却冷笑。若真的不亏待,前世她又岂会任由崔兰对自己百般凌虐,说到底质子始终是质子,在东辰国连平民都不如。 只不过,萧绮弦抓住了这话中的机会,嫣然笑道:“本宫习惯了粗茶淡饭,无需陛下多费心。还有,东辰国的宫袍虽好,可本宫还是觉着穿北宸国的衣着习惯些,多谢陛下的心意了。” 东方浅熙的弯月眉挑了挑,一双凌厉的杏眼落到汤俊身上,只见他露出了惊恐而不安的神色,当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萧绮弦也看向了汤俊,见那人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在东方浅熙眼里的惊恐模样,心中便是痛快。 前生之辱,百倍奉还,不止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萧绮弦的实践能力很强。 “朕明白了,来人,带竹仙公主下去休息。” 东方浅熙的目光落到萧绮弦的脸上,那鹅蛋脸有着坚毅的轮廓,秀美的眉目之间都是疏离的高傲。东方浅熙很快便明白了,即便是质子,她依旧是个难缠的角色。 穿着百花孔雀袍的人挺直着她纤细的腰背离开了凤凰殿,凤凰殿瞬间落入了一种既危险又可怖的死寂中。有些心眼的人都明白刚才萧绮弦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质子虽然地位低微,但是说到底也是别国的公主皇子,作为大国的风范,应当以礼相待,否则恐会落得有失礼数的罪名。 要知道东辰国以北是北宸国,周边还有实力强劲的陈国和牧国以及大大小小的国家。东辰国在诸国中算是大国,若是知道东辰国没有好好对待质子,恐怕以后各国要谈判和平协议便会增加难度了。 “汤俊。” 东方浅熙的眼角微微勾起,神色似笑非笑,谁都猜不着她的心思。正是这难以猜度的神色,所以跟东方浅熙这个帝王相处起来更让人担惊受怕。 “臣,臣在!” 汤俊听到东方浅熙轻唤自己的名字,他吓得跪在了殿前,尚未审问,便已承认了错误。 “你认为东辰国宫袍美么?” 东方浅熙的娇躯缓缓地倾斜向另一边,用手支住太阳穴,那凌厉的美眸化作了刀刃,刀刀割在汤俊的身上,如凌迟。 “东辰国的宫袍自然是美的。” 女人的心思难猜,帝王的心思更是难测,如今一代女帝的心思更是深沉如海底之针,朝堂之上没人猜得到她那张似笑非笑的神色藏着什么丝心思。 “那你穿着它绕着京城走三天,每日午时人潮最甚时出门,入夜才能回府。若让朕知道你没有遵照朕的话去做,朕便把你的尸首挂在城墙上示众。” 一句话说得淡然,却隐隐藏着危险的杀气,这让朝臣背后都沁出了一层冷汗。早知道东方浅熙的手段强硬残忍,若汤俊得罪的是外国使节而非质子,怕是他早就血溅凤凰殿了。 东方浅熙到底还是给自己人留了一命,若是为了质子而杀了自己人,这会让朝臣不安,这个羞辱式的惩罚反倒有了杀鸡儆猴的效果,让朝臣要时刻保持东辰国大国之风,不得给东辰国惹出乱子。 “陛下,这,这……” 汤俊已然满脸的冷汗,听到这个荒谬的惩罚,一时之间不知道东方浅熙是在说笑还是真的…… “拖下去。” 东方浅熙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看见汤俊那张满脸横肉的脸,看着便觉得心烦。 “陛下,陛下!” 朝臣看着被侍卫拖走的汤俊,心中不禁捏了把冷汗,感叹东方浅熙的手段强硬,也感叹着萧绮弦的凌厉。质子在别国多少会遭到不好的待遇,在质子闭口不言的情况下是相安无事的。毕竟很多质子都是忍辱负重而来,为了自己能活得好些,也为了自己的国家,他们都选择忍气吞声。 一旦质子把事情说破,那么朝廷必须采取行动安抚质子的情绪。只不过其后质子会受到什么更不好的待遇,那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 马车上,青竹觉得马车行驶的方向不对,便挑开了窗帘看了看,发现马车依旧在东辰皇宫内行驶。 “不是去质子府么?为什么马车还在宫内?” 青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这里是敌国的地盘,种种情况都让她杯弓蛇影,就怕萧绮弦会受到伤害。 萧绮弦依旧闭着双眸假寐,对于此刻的突发情况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淡然开口道:“属于本宫的质子府就在宫内,清月宫。” 这是凭着前世的记忆知晓,青竹只道是那东方浅熙刚才在殿上告诉萧绮弦的。青竹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无法进入殿内,她只是个侍女,没有资格踏入那最庄严的凤凰殿。 “为什么?质子府不都在皇宫外吗?” 青竹对于这个安排表示不解。她不喜欢东辰皇宫,那高高筑起的红墙就像是牢笼,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此时,萧绮弦微微睁开了美眸,那如水般柔和的美眸闪过一丝凌厉,红唇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因为东方浅熙忌惮我。” ** 东辰皇宫,清月宫。 清月宫是供外使暂居的宫殿之一,位于凤凰殿与东方浅熙的寝宫凰火宫之间,在后宫门外,是最多禁宫侍卫巡逻的地方。如今这座宫殿分配给了萧绮弦,意味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东方浅熙的掌控之中。 清月宫的布局很简单,分了三个部分,其中有大厅,萧绮弦居住的寝房,还有宫人居住的寝房,中间有一个庭院,庭院中有个花圃,环境算得上是优美了。 如前世一般,东方浅熙给她分配了五个宫人,每个她都记得清楚,尤其是这五人中的大宫女——素儿。前世的萧绮弦可没少遭到素儿的敷衍与马虎对待,这一世也是时候该给素儿一点教训了。 等青竹安置好从北宸国带来的行李后,一直坐在大厅里的萧绮弦便吩咐了一声道:“给本宫备酒。” “诺。” 青竹才应了一句,便被萧绮弦伸手止住,只见她转眼看向在一旁发呆的素儿,补了一句道:“你去。” 素儿见萧绮弦看着自己,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吩咐,当下愣在了原地。 “听不清楚么?” 萧绮弦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品不出是生气还是宽容,这让素儿有些毛骨悚然。她想起了那个曾远远见过一面的女帝,让人不寒而栗。 “清楚了。” 素儿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上辈子就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懦弱,就连宫人也欺负自己,如今回头看去,当真是不堪。 青竹转头看向萧绮弦,心中纳闷。萧绮弦在北宸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待下人犹如朋友,没有架子,可见她对素儿的态度是很明显的强硬,这让青竹有点摸不着头脑。 “公主殿下,您这是……” “以后你会明白的。” 萧绮弦明白青竹想要问什么,可她没有过多解释,今天是青竹和素儿第一次见面,以后青竹自然会明白—— 人善是会被人欺的。 酒备好了,萧绮弦却没有喝,而是把酒端到了庭院中斟好三杯。她看着远方,心中一阵惆怅。 宫墙内,四方不知处,辨不出来时方向,走不出四道红墙,归乡路茫茫,前世死后,自己又是魂归何处? 萧绮弦举起手中的酒,手腕一转,酒杯倾斜,地上被拉出了一道湿痕。青竹在一旁看得心惊,不知萧绮弦为何奠酒,祭奠的又是何人。 第一杯酒,祭奠死去的父皇,儿臣不孝,未能为父皇在北宸国内守孝三年。 萧绮弦拿起第二杯酒,拉起袖子,将酒洒在地上。 第二杯酒,祭奠死去的母妃,儿臣愚钝,前世不知母妃早已遭到恶人毒手,做尽一切懦弱之事,令母妃失望,儿臣不孝。 萧绮弦拿起第三杯酒,她凝视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良久,才把酒洒在地上。 第三杯酒,祭奠前世死去的自己,前世种种屈辱与错误,便如这杯酒般尽洒尘土,这一世绝对不会再委屈自己。 萧绮弦连续奠了三杯酒,一旁的宫人和青竹不敢多话,只是早已满腹疑惑,不知萧绮弦心里所思。 清月宫是东方浅熙退朝后必经之地,路过清月宫宫门时,却看到了这令人费解的一幕。 奠酒?祭奠何人?东方浅熙也非常好奇,她不认为萧绮弦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儿,这祭奠之人,定然非常重要。 “陛下?” 身旁的贴身侍卫影千歌出声提醒东方浅熙,她已站在清月宫宫门前太久,这于她的身份来说,不太合适。 “回宫。” 东方浅熙收回了眼神,拖着她一身明黄色的精致龙袍从清月宫前离开,也引来了清月宫内所有人的侧目。 萧绮弦见那女帝摆驾的阵仗,数十人鞍前马后好不威风,相比自己现在的境地,多少感觉到了很大的反差。 萧绮弦苦笑,转眼看了看庭院那壮硕的树上,又看了看宫墙青瓦后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东方浅熙的暗卫也已经就位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将被东方浅熙掌控。她要报仇,就需要得到力量,这深宫之中最有权力的非东方浅熙莫属,就算是与虎谋皮,她也愿意一试。 这些暗卫,或许会是自己的一股助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嗷,开文后收藏的人好少,都快成一只自闭猫了。 第三章 入东辰国时是夏天,天气酷热,阳光似是灼人的火球洒落在大地上,势要把大地烘干,受不了的人甚至都叫苦连天了。 之前随队征战的萧绮弦早已习惯了这种天气,之前她穿着厚重的盔甲在沙场上驰骋,汗流浃背,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可她到底还是撑过来了,所以现在这种酷热的天气于她来说也早已习惯了。 这已经是她入宫的第七天,这清月宫的布局她早已熟透了。有时候见萧绮弦对这清月宫了如指掌的模样,青竹甚至怀疑她之前是不是来过。 事实上她的确是来过的,不过这都是前世的事儿了。 “公主殿下,冰镇茉莉花茶。” 青竹把那散着清香的茉莉花茶置放于自己身前,这是内务宫送来的。说起来这一世东方浅熙对自己还真不薄,自己入宫的第二天就送来了大大的冰块让自己消暑。如今这冰镇茉莉花茶也是每日准时送到,偶尔还会送来几片冰镇西瓜,这待遇可是前世没有的。 东方浅熙对自己的好,让萧绮弦更加确认了一件事儿,那就是东方浅熙喜欢强者,喜欢始终保持着自己骄傲的人。 “嗯,你们也喝一些吧。” 内务宫送来的茉莉花茶是一大壶的,萧绮弦喝得不多,剩余的都会给宫内的宫人分了。萧绮弦待宫人的好,宫人还是能感觉到的,甚至那素儿也对萧绮弦这个质子公主有好感的。 恩威并施,这改变了素儿对自己的态度,萧绮弦把人心拿捏得恰如其分,一丝不多,半分不少。 素儿和一众宫人如获至宝,连声谢过萧绮弦后便端着一大壶茉莉花茶去喝了。 青竹没有随她们去,而是留在了萧绮弦身边,失落道:“公主殿下,七天了,我们从未离开过这座宫殿,奴婢都快憋坏了。” 萧绮弦和青竹在北宸国的时候,整座皇城都留下她们的身影,没有她们到不了的地方。如今被困在了一座小小的宫殿里,七天未曾离开过这宫殿半步,青竹都快憋不住了。 “莫急,今日大概就能出去了。” 萧绮弦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冰凉的茶水送入口中,那花香萦绕在唇齿之间,冲入鼻间,瞬间连空气都弥漫着茉莉香味。这是极品好茶,萧绮弦很是喜欢。 “啊?为什么?” 青竹与萧绮弦之间虽有君臣之礼,可有时候说话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尤其是外人不在的时候,青竹与萧绮弦之间的对话也自在了不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萧绮弦卖了个关子,这让青竹不禁挠头。自从萧绮弦来到东辰国后都变得神秘兮兮了,还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这让青竹的好奇心如蚂蚁一般爬在心上,禁不住心痒痒。 若是没有记错,她入宫的第七天,负责照顾她起居饮食的礼官就会来了,这个人就是杜良。说起来杜良在前世也算是少数对自己好的人,可也正因为他的好,为萧绮弦招来了不少灾难。 杜良是礼部三品官,负责她的起居饮食,同时他也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东辰国第一美男子。彼时还有不少传言道杜良是东方浅熙养着的面首,是她指定的皇后。只有萧绮弦知道,这也只是传言,东方浅熙对杜良没有丝毫兴趣。 午后的时光总是慵懒的,倦人的风吹在人身上便让人生了倦意。萧绮弦在花圃里摆弄着花草,这成了她唯一的乐趣,也正好陶冶性情,过着不急不躁的生活。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修长的俊秀男子步入了清月宫宫门,他身后还带了两个下属,见到萧绮弦后便恭敬地抱拳行礼,道:“参见竹仙公主,在下杜良,乃公主殿下的礼官。” 萧绮弦正在修剪花草,只见她如青葱般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枯黄的叶子便被她剪了下来。 “免礼。” 萧绮弦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向杜良,又再一次见面了。杜良是个很标准的美男子,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一般精致,比男子多了几分秀气,比女子多了几分英气,活像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杜良是萧绮弦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却也是她前世觉得最糟心的存在。 杜良是第一次见萧绮弦,本以为这个质子公主多少会有些脾气,可不曾想她的语气虽带着冷漠,可也算得上柔和。萧绮弦的容貌也顷刻吸引了杜良所有的注意力,心里感叹艳绝北宸国的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萧绮弦今日身着一身素白色的长袍,袍子上银线绲边,袍子下摆处用淡黄色的丝线绣了孔雀翎,高贵又淡雅。萧绮弦一双眼清澈如青空,藏着辽阔无际的世界,高挺笔直的鼻子之下是一双红润的薄唇,总是带着浅淡又疏离的笑意。 淡雅,高贵却又神秘,初见,便已倾心。 “前几日下官在凉城办差,未来得及面见竹仙公主,请竹仙公主恕罪。” 杜良解释着自己姗姗来迟的原因,低下头不敢再看萧绮弦的容貌,只觉多看一眼都是无礼,也怕多看一眼便心动多一分。 “无妨。” 萧绮弦的回答极为冷淡,辨不出喜怒,也的确无所谓喜怒。 “今日下官来想请公主殿下到城内转转,日后公主殿下若是想出宫,提早告诉下官即可,下官会陪在公主殿下左右的。” 毕竟质子并非被软禁的囚犯,萧绮弦还是有出宫的自由的,只不过这规矩也不少便是了。杜良开始讲解着着出入皇宫的规矩,萧绮弦作状认真聆听,实则早就神游太虚。回想起前世,她记得这次出宫她会遭到平民的骚扰,杜良会英雄救美来着。 这出入皇宫的规矩,萧绮弦早就铭记在心中。她可以在午时出宫,但是入夜前必须回来。出宫需要侍卫和杜良陪同,回宫时必须被搜身检查,这一切她都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听说汤俊被东方浅熙惩罚在闹市中穿着宫袍游走三天,叹只叹杜良来得太迟,否则能见一见这奇景也算是出了口恶气。只不过,汤俊游街三天后便称病在床,至今未曾入宫上朝,想来也是无颜见人了。 待杜良说完,萧绮弦才漫不经心地回复了一句:“有劳杜大人了。” 萧绮弦心下有了打算,不去那个遇见流氓的街道,不让杜良与自己有亲密的接触,也好打断他的妄想。 ** 萧绮弦又一次来到了京城闹市,人流很多,很嘈杂,却也充满了让人心安的烟火气。跟随萧绮弦出宫的有四个侍卫,杜良和他的两位下属,排场倒是引来了一些人的瞩目。 天子脚下,京城内经常会有很多达官贵人走动,排场比萧绮弦大的不在其数,所以京城的居民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萧绮弦带着青竹故意绕过了会遇见流氓的那个街道,转而走到另一条街道,那里有许多成衣铺和布坊,被居民称为绫罗街,她也好选购一些轻纱薄布来度过这个酷暑。 天气炎热,杜良提议给萧绮弦买消暑的西瓜吃吃,虽然不是冰镇的,但是好歹也能解渴。萧绮弦转头见青竹也热得不行,便也点头应下了。说起来,前世杜良就是这样离开后自己就被流氓给缠上了,那时候人潮很多,侍卫都被隔开了,没能及时护着自己。 这一次萧绮弦避开了那条街道,本想着不会再有问题,可不曾想就在自己挑选布料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这让她立刻反感地缩了回去,蹙着一双好看的柳叶眉朝着那登徒子冷眼而视。 明明都避开了,怎么还会遇上这群流氓? 眼前的依旧是记忆中的那群流氓,穿着寻常的布衣,身上有一股酸臭味,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邋邋遢遢地朝着自己靠近。 “走开,你们都是谁!” 青竹第一个站出来护主,岂料却被那领头的壮硕男人给推开,摔倒在地上,显然他对青竹这种相貌平凡的女人没有兴趣。 萧绮弦回头看了看,那些侍卫正赶着过来,却被人群阻挡住,寸步难行。这是晌午的京城闹市,人与人之间似乎都黏在了一块儿分不开来。况且那些侍卫也很明白她是质子,不是公主,被调戏几下也不会少块肉,所以也没有尽能力守护,说到底不是自己人。 “美人,你这脸蛋可真好看,看你一身服饰,是外地来的吧?不如陪爷喝杯酒,爷保证你会很快乐。” 听着那令人作呕的孟浪之词,萧绮弦冷冽着一张秀美的脸,道:“滚。” 那男人见她是个烈性子,便更是兴奋,伸手便要把萧绮弦抱住。他是地方恶霸,谁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没有人敢在此时出手帮助萧绮弦。 “你这登徒子别碰我家小姐!” 刚才萧绮弦就嘱咐了青竹,让她在外别称呼自己公主,以免被有心人盯上惹来祸端。她也是个机灵的人,即便是紧急情况依旧没有忘记萧绮弦的吩叮嘱。 青竹爬了起来护在萧绮弦身前,那护主的架势就像是要跟流氓血战到底。萧绮弦也并非不会武功,她还是有自保的方法,只不过暗卫也跟出来了,她不想这么快把底牌都揭露。毕竟在沙场上她很多时候都留在后方指挥,没显露过自己的武功。若是把这一点显露出来,怕是东方浅熙就会对自己更加忌惮了。 “你滚开!” 那登徒子正要一耳光拍在青竹脸上时,萧绮弦已经暗自拽着青竹的腰带要把她拉开了,可此时一双温暖柔软的手竟是从后扶住了自己的腰,一股极品龙涎香落入鼻间,迷得人有一阵恍惚。 后背贴着的是一个柔软的怀抱,那烫人的体温沁入自己的皮肤,在这夏日里变得更燥热。 萧绮弦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搂住了自己的腰,那人已经一手握住了那流氓的手腕,嗓音凌冽,道:“滚。” 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萧绮弦整个人被搂在了那人怀里,转头看去,见那人一身男子打扮,半截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肌肤白得不似男子,菱角分明的红唇鲜艳欲滴,脸部轮廓也柔媚,分明是个女子! 萧绮弦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却弄乱了那人的领口,这才看见藏在领口内那若隐若现的胎记,是一只形若凤凰的胎记,这东辰国中只有一人有这样的胎记,那就是—— 东方浅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以后准时早上10点更新吧!若无法准时更新会另行通知! 再提醒一起小可爱们,V前不会日更,因为要压字数上榜,V后会保持日更,做一只勤奋的咸猫!嘿嘿! 感谢在2020-10-03 11:42:08~2020-10-05 02:0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faust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章 “滚。” 冷冽的嗓音传来,那流氓的脸瞬间变了色,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人一样,连滚带爬地退开了几步。 萧绮弦回头看去,见东方浅熙身后站了几个侍卫,他们一身金黑色的盔甲,披着红色的披风,左胸的盔甲上有一个飞虎的图腾。这是东辰国的精锐军队飞虎军,能带飞虎军出巡的,也只有东辰国的一品大官。当然,东方浅熙自然也能自由调配飞虎军。 炎炎夏日,这些不畏炎热的将士让萧绮弦想到了自己的铁狼军,眼眸不禁闪过一丝晦暗,可很快就收敛了去。 混乱之中,那群流氓已经逃得老远,只是东方浅熙似乎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她给飞虎军指了指那些流氓离去的方向,其中一个飞虎兵随即追了上去,之后发生什么萧绮弦就不知道了,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谢谢公子相助,” 青竹也是捏了把冷汗,谁知道这东辰京城的治安那么差,出个门居然还遇到流氓调戏。 萧绮弦还被东方浅熙搂在怀中,俨然一副英雄救美的样子,可萧绮弦并不买账,挣了挣,却没有挣脱。那人用了暗劲儿扣住自己的腰肢,自己便像落入猎人手中的猎物一样,动弹不得。 “谢谢公子,还劳公子放手。” 既然东方浅熙乔装出宫,定然不想别人发现她的身份,萧绮弦自然就顺着她的剧本演下去了。 东方浅熙没有立即松开手指,而是从后凑近,在萧绮弦的耳边轻声开口,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萧绮弦的耳边,麻痒非常。 “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东方浅熙松开手指后,萧绮弦立刻逃离她的怀抱,避之不及。刚才东方浅熙的话回荡在萧绮弦的耳边,她只觉自己像个被玩弄的人一般,被东方浅熙掌控在鼓掌之中。 “告辞。” 萧绮弦欠身施礼,回头便拉着青竹离开了。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侍卫也马上跟上,不敢再让萧绮弦落单了。 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渐行渐远的背影,笑意渐失。 “那些侍卫是谁安排的?” 东方浅熙把刚才这些侍卫的马虎态度看在眼里,即便被人群阻挡,他们也应当强硬冲破人墙保护萧绮弦,可这效率着实让东方浅熙失望。 “后宫侍卫长,崔兰。” 其中一个飞虎兵回应着东方浅熙的话,却见东方浅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让她把人换了。” “诺。” “还有……” 东方浅熙顿了顿,眼神落到萧绮弦那优雅高挑的背影,冷然道:“让暗卫也醒目一些,这么有趣的人要是有什么损伤,朕便要问他们的罪。” “诺。” ** 杜良很快就回来了,这一来一回的弄得汗流浃背,在青竹声情并茂地说了一番后,刚才的事情杜良算是完全知道了。杜良没有当场责备失责的侍卫,只是连连跟萧绮弦道歉,也算给足了诚意。 杜良给萧绮弦买了一大颗西瓜,后来又去茶楼喝了点茶水吃了点东西才回宫里。杜良本来还想帮萧绮弦切西瓜吃,可萧绮弦拒绝了,她不想杜良留在清月宫太久招人口舌。 西瓜最后是萧绮弦让素儿拿去切了。这段日子的脏活累活素儿包了大半,可她也得了萧绮弦不少的小恩惠,比如冰镇茉莉花茶她喝得最多,西瓜也是她吃得最多,即便有怨气也发作不起来了。 萧绮弦小口吃着西瓜,耳边还有宫人在门外的嬉闹声,似乎是在比谁啃西瓜比较快。萧绮弦的思绪却全然游走,脑中在想为什么英雄救美的变成东方浅熙了?前世她也在附近么?是不是把杜良救自己那一幕看得清楚? 那时东方浅熙对自己的调戏是对自己的挑衅。她们曾经是对手,可如今自己却成了质子,低了东方浅熙好几等,捉弄自己成了她的乐趣,大约是想看看自己的骄傲什么时候会崩塌。 这就是天生的捕猎者,有时候她并不志在立即把猎物咬死,而是一点点折磨,等它筋疲力竭,等它失去斗志,才一口吞进肚子里。 残忍的捕猎者。 “公主殿下,今天那位公子好像挺不错的,您觉得呢?” 青竹见其他宫人都不在,便跟萧绮弦说起了心里话,眼神暧昧,带着强烈的暗示,萧绮弦又岂会不懂,只是她只能回以青竹一抹苦笑。 萧绮弦已是双十年华,放在普通人家怕也是孩子的娘亲了。只不过萧绮弦自十六岁起就跟着北宸国先帝东征西战,耽误了最好的嫁娶年龄。在十八岁那年,她差点就被自己的皇兄萧勉给嫁了出去。若非当时铁狼军十分依仗自己,怕也成了萧勉玩弄权术的牺牲品。 十九岁那年,先帝被东方浅熙用计杀害,战死沙场。他的尸体还未运回到皇城,萧勉便称帝了,理由是国不能一日无君。没人知道的是,先帝的遗诏是废太子萧勉,立大公主萧绮弦为帝,这份口谕只有铁狼军上下知道。 北宸国已经足够动荡,萧绮弦不想再出乱子,便暂且按兵不动。岂料一年后,萧勉撤回了自己铁狼军军师之职,此后铁狼军节节败退,最后自己成了质子被送到东辰国来。 她唯一的条件和希望就是让萧勉好好对待自己的母妃,没想到连这点都是奢望。 萧勉就是个畜生。 “是挺不错,那你知道那公子是谁不?” 萧绮弦难得的也跟青竹聊了起来,许是这深宫的生活着实枯燥无味,她也想捉弄捉弄青竹这丫头。 “不知道,但应该是东辰国的大官吧,奴婢见飞虎军跟着他呢。” 青竹不知‘他’是‘她’,依旧沉溺在给萧绮弦拉红线的喜悦中。青竹跟随萧绮弦多年,多少知道这战场上一些军队的知识,虽然了解不多,可飞虎军威名在外,青竹还是知道只有高官皇族才能带着他们。 “那是个厉害的角色,你别提了。” 萧绮弦见青竹正要往下说,摆了摆手马上打断她的妄想。若她知道那人就是东方浅熙,怕是提也不会再提的。这里周围都布满了东方浅熙的暗卫,自己也不好把那人在宫外的身份说破,即便东方浅熙知道自己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自己也不愿多提。 言多必失。 青竹对萧绮弦一向言听计从,萧绮弦说那是个厉害的角色,那就代表她察觉到了什么,青竹也不便多说了。在敌国的深宫中,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沐浴更衣吧。” 刚出去走了一趟,也出了些汗,萧绮弦也想沐浴凉快凉快。 ** 寝房内,青竹正在给自己打水。萧绮弦也不娇贵,自己先把繁复的衣服脱下。就在她除下腰带的时候,一团白色的东西从腰带内掉了下来,仔细一看,是一张纸条。 萧绮弦摸了摸自己的腰际,东方浅熙搂住自己时的触觉宛如还印在上面,也只有她碰过自己,这纸条显然是她留下的。 萧绮弦弯腰把纸条捡了起来,里面只有寥寥数字,字体娟秀大气,笔触又显得凌厉,便知写字之人是如何厉害的人物。 简单数笔,却让萧绮弦大感烦恼,愁绪万千。 【今晚酉时,御花园见。】 东方浅熙约自己见面? 这玩的又是什么把戏? “公主殿下,水好啦!” 青竹在屏风后喊了一句,萧绮弦马上回过神来,紧握着手中的纸条,裸着一双白皙玉足走在那冰凉的黑玉石板上,拖着松散的宫袍来到屏风后。 “不必伺候了,你先出去吧。” 萧绮弦的语气淡然,根本不像心头摆着一件麻烦事儿。 青竹应了一声,道:“奴婢就在门外,公主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就喊奴婢。” “嗯。” 萧绮弦应下后,青竹就出门去了,萧绮弦却依旧站立不动,摊开手掌看了眼那已经被自己攥皱了的纸条。 酉时,御花园,东方浅熙,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 黄昏,酉时,皇宫内百物皆静。宫门外有侍卫巡逻时传来的整齐脚步声,除此之外没有一丝人气,死寂得像座死城。 早已习惯了在宫内的日子,萧绮弦不认为这死寂有什么不妥,不妥的是,现在的她应当要去赴约。 她站在大厅门口,看着清月宫宫门,现在多想这道门紧紧闭上,也不想似现在这般,张开它的血盆大口,随时能把自己吞噬。 “公主殿下,怎么了?” 青竹见萧绮弦有些心神不宁,沐浴过后她的眉间就没有舒展开来过,像是在思虑着什么事儿。如今她久站于大厅门前,青竹便知她心里肯定有事儿。 萧绮弦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视死如归。 “去御花园。” 萧绮弦此话一出,轮到青竹纳闷了。除了杜良来的今天,萧绮弦便未曾踏出过清月宫,如今更说要去御花园,也不知道想做些什么。 “公主殿下去御花园做什么?” 虽然初来乍到,但是听素儿说御花园就在清月宫不远处,过了后宫之门,往前再走过天神门就能看到御花园了。虽然那里不是什么禁地,杜良今天也说过能过去走走,可现在已经酉时,天也逐渐蒙上黑幕,这时候出门多少会遭到侍卫的盘问。 “赴约。” 萧绮弦踏出了大厅的门,也踏出了她坚定的步伐。既然想要拉拢东方浅熙,想要得到她的帮助,那么她也应该去多了解这个难以捉摸的女人。 她们是对手,曾在战场上见招拆招,谁都不落下风。萧绮弦就不信,自己的身份变了,就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所以这个约她要赴,更要以最从容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一见面就撩,再见面还搂腰,东方,你可以的,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10-05 02:02:48~2020-10-06 22:5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faust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写互攻的都是人间瑰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酉时的皇宫,是戒备最森严的时候。入夜之后是一些宵小行动的好时机,所以戒备也会森严一倍,以防万一。奇怪的是,在戒备如此森严的时候,她一个质子公主带着青竹一路穿过后宫之门和天神门居然也没有人拦截盘问,如入无人之境。 萧绮弦很快就想明白了,东方浅熙显然早就交代过了,否则以自己这般敏感的身份,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过去御花园,肯定早就被侍卫给劝回去了。 东辰国御花园有两座宫殿那么大,一个碧水人工湖占了其中四成的地方,其余六成的地方是一个大花圃和一个花房。御花园的湖叫潜龙湖,修了一条道直达湖中央,湖中央是一个亭子。 东方浅熙就在那亭子中,点了一盏烛火,罩着淡黄的灯罩。黄昏之下,把那幽静的亭子照得更加昏黄缠绵。东方浅熙不再是一身金黄龙袍,而是穿着淡紫色的轻纱长袍,长袍上栩栩如生地用金线绣了一只凤凰,盘旋在她身上,与她共生。 东方浅熙身边没有任何人,一个侍女也没有,萧绮弦便知道她的意图了。 “青竹,你在这里等我。” 萧绮弦让青竹止步,东方浅熙身边没有人,说明她要跟自己单独见面。 “这……” 青竹有些犹豫,可萧绮弦心意已决,她一个婢女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奴婢遵命。” 青竹站在了御花园的入口,远远能够看到东方浅熙在亭子里,这个位置也能看到萧绮弦,青竹也稍微安心下来了。 萧绮弦步步走向潜龙湖湖心的亭子,听见脚步声,东方浅熙也抬头看去,见萧绮弦款款而来,嘴角便不自觉扬起几分笑意。 在昏黄的烛火之下,东方浅熙的容貌变得柔和不少,少了凌厉的锋芒,轮廓也更加柔美起来,衬得她更是美不胜收。 “参见虹帝陛下。” 萧绮弦收回眼神,用的依旧是北宸国的礼仪,双手拱在身前,微微弯身,态度从容。 “免礼,来,坐。” 东方浅熙招呼萧绮弦坐下。这本该君臣有别,可萧绮弦毕竟不是东方浅熙的臣,所以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坐下了。 萧绮弦稍稍拉开自己的裙摆优雅地坐下。她穿的是一身淡蓝色孔雀长袍,并没有宫袍那么繁复,裙摆处拖着深蓝色的孔雀翎刺绣,依旧高贵大方。 萧绮弦身前已经斟满了一杯酒,还有些东辰国最精致的糕点,她只是看了一眼,对眼前的精美酒菜不为所动。 “当年与你博弈,朕就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东方浅熙抿了一口酒,举手投足间有着军人的不拘小节,可萧绮弦是知道的,这个人骨子里流着帝王的血,再不拘小节,她也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一介凡人,没有什么特别的。” 萧绮弦嘴角带着笑意,可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是客气回应。两人的互相试探,萧绮弦显然需要更加小心。 “不,你很特别,是朕觉得智谋不在朕之下的人。”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马上警惕了起来,这句话看着似是抬举,实则暗藏汹涌。若是普通人家之间的聊天也就罢了,可偏偏说这句话的是帝王,而自己却是个身份敏感的质子。 “陛下谬赞了,若本宫的智谋真不在陛下之下,或许今日北宸国的龙椅上坐的就是本宫了。” 若是客气,气势就输了,萧绮弦认为自己可以狂妄一些。在宿敌面前,萧绮弦不想服输,也想拼一把,拼东方浅熙喜欢强大的敌人。 东方浅熙的笑意更深了,甚至低笑了两声,不知意味着什么,只闻她道:“果然是竹仙公主,不同凡响,来,陪朕喝一杯。” 东方浅熙举起了酒杯,萧绮弦也顺从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是梨花酒,她最喜欢的梨花酒。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只是她不敢相信,这居然真的是自己最爱的梨花酒。 “喜欢么?朕特地打听了竹仙公主的喜好,命人往民间找来的。” 见萧绮弦露出动容之色,东方浅熙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细心问道,仿佛萧绮弦的一切反应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劳陛下费心了。” 萧绮弦的回应依旧冷淡,不刻意拉近与东方浅熙的距离,也不疏远她。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需要先小心试探,谨慎为上。 “当年朕让暗影军刺杀你的父皇也是沙场上的必要,竹仙公主是恨朕的吧?” 东方浅熙话锋一转,这让萧绮弦一时无所适从,而且挑开的还是萧绮弦的伤疤,这让她本来平静从容的脸多了一分愠怒,即便隐藏得再好,也无法隐藏着一抹怒气。 虽说沙场就是死亡的大门,踏入沙场就等于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用计谋刺杀敌将也是常事,若死的是旁人,萧绮弦只会说这是战争的残酷。可死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这多少会让自己感情用事,无法那么冷静去看待。 萧绮弦抬眸看去,见东方浅熙嘴角带着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显然她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这让自己更加想要在这场博弈中取得胜利。 “若说不恨,陛下也是不信的吧?” 萧绮弦把这个问题还给了东方浅熙,恨与不恨,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只不过比起东方浅熙这个敌将,血肉相残,把亲人杀害的畜生,才是她现在真正的敌人。 萧勉,坐在遥远的北宸国龙椅上的男人。 “若父皇没有身死,萧勉那草包就不会登基,而本宫也不会来到这里。” 萧绮弦紧紧握住酒杯的杯沿,紧咬着银牙挤出一抹冷笑,一双美丽的杏眼直直看向东方浅熙,这个残忍的捕猎者。 “如何能不恨?” 萧绮弦的笑意逐渐加深,说着最伤痛的事儿,却又绽放着最美丽从容的笑容,散发出诡异的魅力,东方浅熙也不禁被这女人此刻的魅力所吸引。 “当然,如陛下所说,沙场上什么事儿都会发生,这事儿也不能全怪陛下,怪只怪本宫有一个恨不得本宫立即消失的哥哥。” 萧绮弦字字句句里都没有隐藏对萧勉的恨意,这也是为了告诉东方浅熙,她恨的人是萧勉。 把她送过来,安享一方安乐的无能帝王。 东方浅熙没有想到萧绮弦会说出这番话,随即又低笑了起来,佩服萧绮弦的勇气。笑意收敛之际,便见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寒冷,道:“那朕也该庆幸,登基的是那无能之人而不是你,否则朕便要寝食难安了。” 警告的意味很浓郁,东方浅熙在警告自己别想要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否则自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萧绮弦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若不是这般试探,又如何能探知东方浅熙对自己的忌惮有多深,又如何能把自己身影深深烙在她的心头。 萧绮弦对于东方浅熙的一番话并没有回应,只是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也希望陛下能保重龙体,早些就寝。” 说完,萧绮弦便站了起来,拱手施礼正要离开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掌心圈住了那皓白细小的手腕,一个猝不及防的挽留。 “听闻竹仙公主的琴艺冠绝天下,是天下第一琴师,不知朕何时有荣幸闻得竹仙公主的琴音?” 这唐突的举动的确让萧绮弦微微地蹙起眉头,可却也没有立即挣脱东方浅熙的束缚,似乎对她的狂妄习以为然。 “有机会的。” 萧绮弦只是淡然一笑,东方浅熙便松开了她的手,她的掌心留有萧绮弦的余温。她的眼神一直落在萧绮弦的身上,直到她没入御花园的花丛之中。 她今日试探萧绮弦,不过是想要看看她能忍受的底线在哪里,可这个女人出乎意料地难缠。那一张冷静自持的脸始终没有裂痕,东方浅熙更是蠢蠢欲动,想要看看那张面具裂开后,里头都是什么表情。 愤怒的?悲伤的?失落的,又或许…… 东方浅熙五指舒展开来,那里似乎残留着萧绮弦的香味。 这个女人很香,也很美,那种见一眼便是惊心动魄的美,端着她的骄傲站在高岭之上,不让任何人亵渎。东方浅熙喜欢她的眉眼,柳叶眉之下是透彻而晶莹的杏眼,还有她那双性感的薄唇,总能说出一些让自己惊讶的话。 真是有趣。 ** 那日之后萧绮弦就没有再遇上过东方浅熙,倒是杜良天天来,每日都会给萧绮弦带点小玩意儿和吃食,为她费了不少心思。 前世,杜良对自己的好也是萧绮弦噩梦的开始。崔兰是后宫侍卫长,爱慕杜良许久。杜良老往自己这清月宫钻这事儿传到了崔兰的耳中,日后便不断地与自己为难,日子愈发的不好过。 好在人生一世并没有白活,萧绮弦这一世也没有拒绝杜良对自己的好,便是要让这事儿传到崔兰的耳中,好让她把前世的痛苦奉还。 萧绮弦的手放在她的九天玄音琴上,却没有拨动琴弦。普通琴师必定会留指甲,方便弹奏,可萧绮弦不一样,因为常年征战,她十指指甲修得整齐,干干净净。 她若要抚琴便会戴上义甲,就算没有上战场了,她也不喜欢把指甲留长,习惯了这种干净整齐。萧绮弦转眼落到自己的手腕上,那日东方浅熙抓住自己的手腕,她清楚记得东方浅熙的指甲也是干净整齐的。毕竟都是在军队里待过的人,指甲长了不方便的地方太多。 她叹了口气,收拢十指,似是要保护它们似的。想起崔兰,她的十根手指依旧隐隐作痛,那种硬生生被折断手指的痛苦,当真是隔世难忘。 “青竹。” 萧绮弦唤了一旁的青竹一声,那人很快就走到萧绮弦身前,等待吩咐。 “帮本宫准备血虫粉。” 青竹的眉头跳了跳,她记得这种粉末是一种毒,涂抹在兵器上能让伤口难以愈合,痒痛难当。若是皮肤直接碰触到血虫粉,就会又痒又红又痛,常人绝对不会想要碰到。 所以,萧绮弦要血虫粉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嗯,指甲修得整齐干净是好事,毕竟以后……嘿嘿嘿嘿嘿~ 两个好胜的女人,如果在其他方面,是不是也要争个你死我活?别问我什么方面,你们自己猜,哈哈哈哈! 第六章 血虫粉并非难寻之物,但在皇宫里绝对找不到,所以萧绮弦和杜良说了要出宫一趟买点东西,实则就是去准备血虫粉。 萧绮弦让青竹去药材铺买了四两的血虫干和三两毒芒粉,自己则在杜良的陪同之下买了一些吃食和衣物,完美的避开了杜良的耳目。只不过萧绮弦知道,她能避开杜良的耳目,可避不开东方浅熙的耳目,毕竟暗卫一直尾随在后。 萧绮弦也没有打算瞒着谁,不让杜良知道只是不想他多问罢了。 回宫后,萧绮弦让青竹把血虫干磨成粉和毒芒粉搅和在一块,这样就能制成战场上经常抹在兵器上的血虫粉了。 “公主殿下,您要用这血虫粉做什么?” 青竹一边用药捻子碾碎血虫干一边不解地问道。在这宫中必须步步为营,血虫粉算是有攻击性的毒,若是被发现了,怕又得费神解释一番了。 “母妃给我的首饰盒里有贵重的首饰,我想着这宫里人多眼杂,那些首饰我也不用,便想用血虫粉防贼。” 萧绮弦说得轻松,似乎她的意图就是这么简单,青竹也就信了。直到后来的事情发生,青竹都没有回过神来这是一个局,一个萧绮弦布出来让崔兰难堪的局。 血虫粉是有解药的,萧绮弦身上就有,所以她也不畏惧这血虫粉的威力。让青竹把血虫粉弄好洒在首饰盒里后,萧绮弦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剩下的就静待崔兰来找茬了。 ** 凰火宫内,东方浅熙着一袭轻纱长袍斜躺在榻上,一头如瀑青丝随意散落,修长的指捏住杯沿,抿了一口冰镇的梨花酒。她胸前的风光半遮半掩,露出了性感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姿态如妖孽,旁人见了怕是要为之疯狂。 只可惜,她的身份地位乃至手段,都非常人可以亵渎的。美人都是带刺的,而她的刺,有毒。 “血虫干和毒芒粉?萧绮弦要弄血虫粉做什么?” 东方浅熙听着眼前暗卫的汇报,便觉萧绮弦这个人愈发难以捉摸,这让她倍感有趣。 “禀陛下,属下听闻她是要洒在首饰盒上防贼。” 那黑衣暗卫沉声说道,对于所见所闻一一汇报,不敢欺瞒。 防贼? 东方浅熙笑着摇了摇头,她认为没有这么简单。 ** 夏末,萧绮弦来东辰国已经一个多月了。杜良来得太勤,对萧绮弦也极为照顾,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杜良对这位质子公主有所企图。萧绮弦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的暧昧态度并非有意要与杜良共结良缘,而原因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太阳已经不再那么炎热了,九月的风都带着秋天的凉意,萧绮弦坐在花圃里看着琴谱,手指一下下的动着,似乎在模拟着弹奏的节奏,耳边都似是有了琴声。 清月宫的宫人闲得很,萧绮弦没有什么吩咐的时候就在一旁站着或坐着打瞌睡,反正萧绮弦也没有太多的规矩。不过素儿倒是比较忙碌的一个,萧绮弦指派了很多杂务让她办。虽有怨言,可碍于萧绮弦那深不可测的心思和她给的奖赏,素儿便是没有发作。 就在此时,整齐的脚步声渐渐接近,谁也没察觉到萧绮弦的嘴角就在此时勾起了一抹微笑,一抹如狐狸般狡黠的微笑,带着几分冷意。 清月宫来了一小支女兵,是后宫的侍卫。自从东方浅熙登基后,先帝的后妃并没有陪葬,而是被东方浅熙留了下来,在后宫之中享清福。后宫的侍卫也换成了女兵,也是为了不会发生什么乱子,毕竟后宫之中禁忌之事颇多。 带头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她面容中等,细眉单眼皮,小鼻子薄唇,算不得出众。不过,她眉目带着英气,神色有些小人得志的自负,看着便觉得此人不好亲近。此人便是崔兰,后宫侍卫长。 萧绮弦懒懒地抬眼看了一下崔兰,十指隐隐作痛,前世那种被硬生生折断手指的痛楚让她的背脊发凉。 “后宫侍卫长崔兰参见竹仙公主。” 崔兰见了萧绮弦,先是轻蔑地笑了笑,随即抱拳施礼,语气并没有多恭敬。青竹见了崔兰的态度,正要发作,却被萧绮弦的声音打断了。 “本宫不记得清月宫是你们可以自由进出的地方。” 萧绮弦虽是质子公主,可规矩始终是规矩,除了相关人等,在没有东方浅熙或杜良的允许下,旁人是不得踏入清月宫打扰萧绮弦的。 萧绮弦还记得前世,当崔兰带兵过来的时候她感到了几分失措,后来的事更是在崔兰的无中生有,栽赃嫁祸中蒙冤受屈。 “还望竹仙公主恕罪,后宫之中有人通报失窃,宫女说那人是清月宫的人,所以下官才来查个究竟。” 崔兰被萧绮弦震慑了下,一开始还有些心虚,可越说她的底气便是越足,想来对此事儿是胸有成竹了。 清月宫里的人全都一脸惊慌,她们显然没有踏足过后宫,哪来偷窃之说,崔兰分明就是污蔑清月宫。只是萧绮弦没有发话,她们也不敢开口。虽然萧绮弦是质子,可也是她们的主子,这尊卑之分她们还是懂的。 “那你便查罢。” 萧绮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似是要赶走烦人的苍蝇一样。见萧绮弦的态度如此,崔兰的眼神冷了几分,轻哼了一声后,便让自己的下属到寝房搜查。 此举无疑是一种侮辱,毕竟偷窃是下作的行为,把这顶帽子扣在萧绮弦的头上,显然在说萧绮弦是个下作之人。只不过萧绮弦愿意忍了这一时的侮辱,等会儿她就要崔兰自取其辱。 杂物被翻乱的声音传来,宫人们都很焦急,青竹也按捺不住,俯身在萧绮弦耳边问道:“殿下怎可让她们胡来?” 也不知道里头是如何天翻地覆,青竹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愤怒,觉得这些女兵都是蛮子,毫无道理可言。 “无碍,让她们找吧。” 萧绮弦的眼神依旧落在琴谱上,对一旁站着的崔兰视若无睹,又宛如她是脏东西一样,多看一眼都觉得辱了自己的一双眼。 半刻,一个女兵一手拿着首饰盒,一手拿着一支雕花金钗走到崔兰面前。 “崔大人,雪兰钗在这个首饰盒里找到了。” 崔兰只是看了一眼那雕花金钗和雕刻了北宸国天路雪花的首饰盒,阴冷笑道:“既然失窃之物已经找到,那么请竹仙公主随我们走一趟吧!” 崔兰才说完,青竹便护主地站了出来,怒道:“你们血口喷人!我从未见过这支什么雪什么烂的钗子!” 素儿和一众宫女也走到萧绮弦身边,虽然她们没说什么,可举动也表明了她们跟萧绮弦是站在同一阵线的。萧绮弦和一众清月宫宫人从未踏足过后宫,何来偷窃之说,就算是她们也明白这是栽赃嫁祸。 崔兰冷笑了两声正要说什么,萧绮弦便合上了琴谱,从容站了起来道:“这的确是这位大人从首饰盒里找到的?” “是。” 那女兵誓言旦旦,说谎不打稿。 “本宫再问一次,这钗子是在这首饰盒里找到的?” 萧绮弦再问了一次,就怕在场的人听不清楚。 “是!” 那女兵不耐烦地又应了一声,大约是心虚,她回应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那大人你的手可会又红又痒又疼?” 萧绮弦轻笑,笑这些人在自己面前演戏的模样的确好笑,不过都是跳梁小丑。 那女兵看了看自己的手,疑惑道:“我的手怎么会这般?竹仙公主您还是快些跟我们走吧!” 听到萧绮弦说这番话,青竹马上会过意来,她记得这首饰盒里洒了血虫粉,若钗子是首饰盒里找到的,那么这女兵的手不免会粘上血虫粉。 “不巧,这首饰盒里头全是母妃送给本宫的首饰,为防别人偷窃,本宫特地洒了血虫粉,一经触碰,皮肤便会痒痛难当。” 萧绮弦说完后,崔兰脸色一变,马上拿过首饰盒打开,便见里头的确有点点红色的粉末,是血虫粉。 “所以这位大人为什么要说谎呢?” 萧绮弦也不直接拆穿,反而一步步的要羞辱这些来找茬的人。那女兵不说话,转头看向崔兰,想要她帮自己解决这个困局。 “雪兰钗价值不过数十两银子,本宫这首饰盒里的的红颜金钗,金凰雕花钗等等,这些动辄都价值千两,本宫又何必觊觎这凡品?” 萧绮弦说得毫不客气,听到这番话后,宫人们也在萧绮弦身后取笑崔兰这群人自取其辱。 “你……!” 崔兰对萧绮弦怒目而视,全然没有恭敬之意,可却又因为理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东辰国是大国,后宫中的用度理应是最好的,本宫不信后宫之中居然有雪兰钗这种民间凡品,本宫想,这是崔大人您自己的吧?” 别说宫人们,就连青竹也笑出声来。青竹从来不会用奢华品去评断一个人的高低,笑的只是崔兰如今进退不得的窘迫模样。 “把首饰盒还给本宫吧。” 萧绮弦顿了顿,续道:“素儿。” 萧绮弦唤了声素儿,素儿会意,便要上前取回崔兰手中的首饰盒。可就在素儿路过自己身旁时,萧绮弦暗中伸脚把素儿绊了一绊,素儿失重的身躯便撞在了崔兰身上。首饰盒被撞翻了,里头的血虫粉全洒在了崔兰的身上,手上和脸上,里头的首饰也哐哐地掉到了地面上,好在没有折损。 素儿马上稳住身子,尾指上沾了点血虫粉,不多,可也开始发痒了。 “你这可恶的宫女!” 崔兰被洒了一身的血虫粉,连脸上都痒痛难当,当下怒不可遏,便是要伸手给素儿一个大耳光子泄愤。 素儿吓得紧闭着双眼,缩了缩身子,可那耳光没有如期落下。素儿睁开眼时,便见萧绮弦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抬手挡住了崔兰的手臂。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啪——的一声传来,声音很重,可见下手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崔兰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颊,那里是火辣辣的疼。萧绮弦出手太过突然,崔兰根本来不及防备。 这个女人居然打了自己? “你居然敢打我?” 崔兰愤然说道,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煎皮拆骨,挫骨扬灰! “无中生有,颠倒黑白之事崔大人会,本宫也会。” 萧绮弦噙着一抹冷笑,性感的薄唇弯开了一个危险的弧度,就连她柔美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戾气。 “你们可有看到本宫动手打崔大人?” 青竹得意道:“没有。” 一众清月宫宫人会过意来,也马上说没有,这让一众后宫侍卫觉得更加窘迫,不知如何下台。 “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这一章真的太爽了!啊啊啊啊啊!手撕恶毒女配!一个字,爽! 明天也有更哦!爱你们!么么哒! 第七章 “皇上驾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打乱了这一面倒的节奏,所有人抬眼看去,便见东方浅熙刚上完早朝,身后跟着一大群宫女和太监,众星拱月,仗势浩大地朝着清月宫走来。 所有人一一朝着东方浅熙施礼,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样被打断。萧绮弦没有想到东方浅熙会过来,不过这的确是早朝刚结束的时候。这让她不由得猜测,前世这东方浅熙是不是也路过清月宫,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前世自己那窘迫而无奈的模样,怕也被这个对手一一看去了吧? “皇上,她……!” 崔兰正要告状,可东方浅熙那带着几分冷冽的声音却把她的话给截断了,让她害怕得不敢再多说一句。 “崔侍卫长应当还有很多公务要办吧?还不离去?” 东方浅熙的话说得决绝,萧绮弦在猜测这个人究竟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看了多少。 崔兰虽然不想放过萧绮弦这个人,可东方浅熙已经发话,她也并非没有眼力之人,施礼后便是带着自己的队伍灰溜溜地离开了清月宫。崔兰脸上手上都痒痛得紧,这让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赶紧让人去找解药。 萧绮弦看着离去的崔兰,美眸微微半阖,那晦暗的眸子里暗藏着危险的波光。刚才那一耳光也不仅仅是为了报复的快感,更多的是她要让血虫粉加快沁入皮肤。皮肤遭到伤害时就会发烫,血虫粉就会侵入得更快,想来崔兰那张脸是毁了。 “想来刚才也是一场误会吧?” 东方浅熙把所有事情都看进了眼里,虽然崔兰的作为让她不齿,可她始终是东辰国的人,也得找个台阶让她下。况且崔兰也已经受到了惩罚,那血虫粉估计要毁了她的脸,想不到萧绮弦出手便是如此毒辣。 “嗯,误会。” 萧绮弦明白东方浅熙是要息事宁人,这举动也不让她觉得奇怪,毕竟崔兰是东方浅熙亲自提拔的人,多少也要帮衬着。东方浅熙也真的来得及时,刚好崔兰的脸要被毁了,也刚好及时给了她一个下台阶,否则她还能多看看崔兰那张敢怒不敢言的嘴脸。 东方浅熙浅浅一笑,似乎十分满意萧绮弦的合作。她垂眸看向萧绮弦打人的手掌,微微泛红,上面还沾了一点点血虫粉。东方浅熙出乎意料地握住了萧绮弦的手,吓得萧绮弦差点把手缩了回去,好在她够镇定,否则便是要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了。 “手好好处理,沾了血虫粉。” 东方浅熙并没有碰她的掌心,只是看向她那骨节分明又修长皙白的手指,隐隐有些期待这双手弹奏出的琴声是有多美妙。 “多谢陛下关心。” 萧绮弦回答得不卑不亢,不少痕迹地缩回手,腕上还留有东方浅熙留下的余温。 “好好休息,回宫。” 东方浅熙没有多逗留,可如今仔细看了她的手,看到她那纤纤玉指,对于她的琴技便是更加期待了。 东方浅熙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转身离去,来去如一阵风,把这残局给收拾干净了。 “殿下,您快进去,奴婢给您上药,还有你,素儿。” 青竹等到东方浅熙走后,便马上想起要给两人上药,这血虫粉有多难受她不知道,可是刚才看崔兰的脸都红成一片,估计不好受。 “本宫自己来,你帮素儿上药吧。” 萧绮弦没有这么娇贵,而且血虫粉粘得很少。她自己上了些药后,又给青竹一些,让她给素儿上药。素儿心里感动,也顾不上是谁绊了她一下,她只记得萧绮弦挡下了崔兰的耳光,还让青竹给自己上药,这份恩情她可是记下了。 她欺软怕硬,可也懂得知恩图报,这倒是让萧绮弦觉得这个人多少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萧绮弦这次惹了崔兰,估计她以后会变本加厉。只不过萧绮弦觉得这才有趣,这深宫之中的生活着实太过枯燥,总要有一些乐子日子才能过下去。 ** “啊啊啊!” 崔兰一手打翻了手边的药瓶,站了起来伸手就一巴掌打在大夫的头上。她捂住自己的左脸,指缝之下能见皮肤开始发红溃烂,一张脸变得狰狞了起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大夫马上跪在地上求饶,他虽然没有做错事儿,可是官家之人发怒,他就如履薄冰,求饶总是最直接的反应。 “你说我这张脸好不起来了?!” 崔兰指着跪下的大夫,那苍老的身躯在微微发抖,头也不敢抬,不敢看这盛怒的女修罗。 “血虫粉渗入太深,就,就算除去了毒素,皮肤修复不了了。” 大夫行医多年,这血虫粉的危害他见识过不少,很快就断定了崔兰的脸无药可治。 “滚!” 崔兰听到大夫的话,盛怒地把一旁的医箱给踢倒了,里头的瓶瓶罐罐都洒了出来。那大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囫囵把瓶瓶罐罐放入医箱就走,这诊金是万万不敢再收,留着小命已是万幸。 “给我找其他大夫来!去!” 崔兰一声怒喝,身旁的女兵不敢怠慢,马上冲了出去。崔兰怒极地一掌打在茶几上,茶几上的茶杯倾倒,里头的茶全都洒了出来。 “萧绮弦!” 崔兰手握拳头,眼里满是怒火与恨意。嘴里的三个字仿佛成了所有恨意的源头,她恨不得把这三个字撕烂打碎,挫骨扬灰! ** 在深宫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有时候萧绮弦都不知道在这宫里头待了多久,总觉得这生活过得平静,却又过得步步为营。 每一日,萧绮弦都会在退朝的时候在院子里坐上一坐,所以每日都会看见东方浅熙从她的宫门前路过。一开始东方浅熙也没发现这个人,可有一次无意发现后,刚好对上了萧绮弦的目光,此后每一次路过都会与这个人对看一眼,成了习惯。 萧绮弦要接近东方浅熙,却又不能做得太刻意,这种带着距离感的接触,倒成了一种无形的线,把俩人拉近。萧绮弦要让东方浅熙看到她,每日都看到她,记住她,即便只是一个眼神,就连笑容和一句话都没有。 今日,就在东方浅熙离去不久,素儿便从外笑着回来,不知道碰着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给萧绮弦施礼后,就跟她的小姐妹窃窃私语起来。 萧绮弦本也不好奇,可她无意中听见了‘崔兰’这个名字,便也破天荒地开口问了这八卦。 “素儿,什么事儿这般高兴?” 萧绮弦的语气不咸不淡,可嘴角明显有一抹笑意,她等着听崔兰的惨况。 “禀殿下,奴婢刚去内务宫打点些日常用品的时候,听说那崔兰自那日后便戴上了面具,听说容颜毁了。” 素儿说起这事儿也止不住的高兴,她可忘不了当日她差点给崔兰呼了一巴掌,她是记仇的人,现在自然是快活。 “原来如此,想来也是恶人自有恶报。” 萧绮弦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可笑意却更深了。这哪里是什么恶人自有恶报,这可是萧绮弦一手策划,要让崔兰受尽痛苦的序幕。 “是啊殿下,现在是男人看见她都要退避三舍。” 素儿说起来便是口无遮拦,萧绮弦让她注意措辞,素儿这才收敛起来,毕竟隔墙有耳,更何况这清月宫满布东方浅熙的暗卫,她可不想清月宫里有人出什么岔子。 当日,萧绮弦显然心情不错,晚膳的饭菜也多吃了些。只不过她才刚吃完,便有太监进来清月宫寻萧绮弦了。萧绮弦也不意外,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记得清楚。今日是东辰国虎贲军凯旋归来,东方浅熙为他们设宴犒赏。虎贲军南征南月国打了几场胜仗,两国签订了和平条约,南月国每年要给东辰国进贡不少的金银财宝。 太监来寻自己,便是要让自己到金銮殿上给将士们弹琴助兴的,提出这个要求的是虎贲军右将军唐铁。唐铁曾与自己交锋过几次,可每次都被自己的诡计给打退,受了几次屈辱。这次让自己去弹琴助兴,为的便是要折辱自己,好出一口恶气。 “竹仙公主,陛下有请,请殿下随奴才到金銮殿。” 太监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有劳殿下带上琴具。” 萧绮弦听罢,颔首应下,摆了摆手道:“你且稍等片刻,本宫要更衣。” 那太监退到了一旁,弯着腰等待。 萧绮弦随即让青竹随自己回寝房更衣。只是青竹心底惴惴不安,就不知道这东方浅熙请萧绮弦去金銮殿做什么。 “殿下,那女帝要您过去作甚?” “弹琴。” 萧绮弦答得极快,青竹觉得也说得通,否则那太监何须让萧绮弦把琴带上呢? “殿下,女帝的喜怒难测,如今又唤你去金銮殿,您务必万事小心。” 青竹担忧地说道,感觉此刻的自己特别无力,什么忙也帮不上萧绮弦,只能眼看着萧绮弦深入那龙潭虎穴之中。 “不必担忧,没有人能够从本宫这里讨到任何便宜。” “嗯。” 青竹是不能到金銮殿的,所以这一次只能萧绮弦随着那太监过去。不过,萧绮弦让自己不必担心,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儿,便也稍微安心下来了。 萧绮弦换上了深蓝色百花孔雀袍,衣摆依旧绣着炫目的孔雀翎,外袍上用了银丝绣了天路雪花,十分庄重大气。她还上了淡妆,描了眉也点上了唇脂,明艳动人。 萧绮弦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暗藏着不为人知的盘算。 即要献琴,人也必须动人,才不负这琴声的美妙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我觉得女皇看中老萧的手指意图并不单纯! 女皇:不就是会弹琴么? 老萧:呵…… 女皇:…… 明天没更,后天更! 第八章 夜空之下,万籁俱静,唯有金銮殿歌舞升平,欢笑声不断。 金銮殿位于清月宫不远处,离凤凰殿更近,是招待使节和文武百官的地方。今日金銮殿设宴,犒赏虎贲军和庆祝凯旋,这清清冷冷的皇宫才多了几分生气。 “竹仙公主到——” 殿外的太监扯着他尖锐的嗓子喊道,金銮殿那一片欢乐马上缓了下来,纷纷看向门外。 萧绮弦拖着她一身深蓝色百花孔雀袍走了进来,身后的太监抱着一个雕刻了天路雪花的长盒。她施着北宸国的礼数,双手拱于身前,道:“参见虹帝陛下。” “大胆,居然不用东辰国礼数向陛下行礼?” 声音响如洪钟,是唐铁的大嗓门。萧绮弦头也不抬,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并不说话。 “无碍,礼数到了就好,免礼。” 东方浅熙本就不在乎这些,她明白唐铁的动机是什么,就是要给萧绮弦一个下马威。东方浅熙并没有斥责唐铁,今日他是主角,而且她也想看看‘好戏’,便是轻巧地把僵硬的气氛化解了去。 “谢陛下。” 萧绮弦抬起头,转头看向从坐席中站起来的唐铁,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带着几丝寒意。唐铁身高八尺,身材魁梧壮硕,身着虎贲军的全黑盔甲,四方脸,浓眉大眼,蓄着满脸的胡子,举手投足都很有威势。 “唐将军,自上次战场一别,已经多日不见。见将军中气十足,想来上次受的伤也已经痊愈了。” 萧绮弦自然知道唐铁还想说一些什么来折辱她,可她先下手为强,用最和善的笑容去提醒他,他不过就是她萧绮弦的手下败将。 唐铁被萧绮弦这么一说,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他是武将不是文官,口舌之争自然没有萧绮弦来得犀利,不过一句话的交锋便落了下风。 有参与过上次战争的虎贲军众人纷纷不敢作声,作为军人,以多输少是耻辱之一,偏生让他们蒙受这个耻辱的便是眼前这个质子公主。 萧绮弦朝着唐铁欠了欠身,礼数十足,便落座到给她准备好的位置上。 东方浅熙自然听出了所有弦外之音,也佩服萧绮弦在这种境地还能反击,看唐铁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也是一种乐趣。 “方才唐将军说仰慕竹仙公主的琴艺已久,想请竹仙公主弹奏一曲,不知竹仙公主意下如何?” 东方浅熙说得和气,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之下是咄咄逼人的气势,又让人怎么拒绝。 “对,听闻竹仙公主一首曲能换两座城池,本将军倒想看看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如就给本将军弹一曲……” 唐铁那喝得微醺的双颊在说话时像两只苹果在抖动,可他还未说完,便听萧绮弦道:“本宫给将军弹奏一首《春夏秋冬》,入乡随俗,这是东辰国的民谣,本宫初学,这便献丑了。” 唐铁想要让自己弹奏的是《凯旋》,作为一个敌国公主却为敌国的将士弹奏凯旋,这是一种对身份认同的模糊,也是一种耻辱。只可惜,前世的萧绮弦为了远在北宸国的母妃忍了,所有的耻辱她都忍了,可母妃却早已薨逝了,自己所忍受的都只是笑话。 唐铁没想到萧绮弦会这么说,他本来要的一曲《凯旋》却也止在了嘴边。《春夏秋冬》是东辰国的民谣,他常年征战在外,也许久未闻这曲子了,所以萧绮弦这么一说他也没有拒绝。 毕竟思乡情切,满怀都是思念。 东方浅熙听到萧绮弦这个提议后,倒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用指腹摩挲着酒杯的边缘,就像摩挲着萧绮弦的唇那般缠绵。东方浅熙想,她那张唇能说出多少让自己惊讶的话,她的心里又拽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心事? 这个人真的很有趣,比自己想象的更有趣。 萧绮弦戴上了义甲,让太监把她那副九天玄音琴放到长桌上。九天玄音琴通体雪白,琴弦是用天下最好的玄丝而造,琴身是天路雪山上的九天木所造,弹奏出来的声音如天籁,丝丝入扣,声声绕梁,是天下第一琴。 萧绮弦十指放到琴弦上,深吸一口气,美眸缓缓闭上,一指拨动,琴声勾耳,二指再动,琴声勾心,《春夏秋冬》奏起,琴声勾魂。这是天下第一琴师的指,天下第一琴师的琴,天下第一琴师的勾魂术。 《春夏秋冬》是讲述东辰国四季中的种种景象与生态,道尽了欢笑与泪水,道尽了寻常人家所有的酸甜苦辣。普通却又朗朗入耳的旋律,勾起了在做所有将士的无数乡愁。 她是琴师,琴声所起,便是人间的七情六欲,勾魂夺魄,把所有人都拉进她的世界里,陪她一同在旋律上沉沦。 东方浅熙的心紧紧锁在萧绮弦的琴声之中,这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民谣,可萧绮弦的琴声之中却又丝丝悲怆之意。 她也思乡罢?她能从琴声中听到她的不舍与悲怆,还有那种离别时的痛苦,即便没有一句歌词,可她的琴声已经道尽万言。曾经也有一个人会弹奏此曲,东方浅熙很爱听,可自那人逝世后,她再也没有听过。 只因这已经成了一道伤口,不是自己的,而是…… 一曲终了,萧绮弦轻轻按住琴弦稳住余音,长吁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阴郁也给吐了出来。 金銮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琴声中。即便不懂琴,他们也能听懂其中的情绪。 “竹仙公主好琴艺,只不过一首曲换两座城池,这也太过儿戏了罢?” 唐铁率先打破沉默,所有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慢慢地收拾好心情。 面对唐铁的挑衅,萧绮弦不怒反笑,道:“知音者闻我琴声,只道价值连/城,非知音者闻我琴声,只道一文不值。” 萧绮弦说完后,顿了顿,续道:“献丑了。” 唐铁又被萧绮弦的话给噎住,他虽是莽夫,的确不懂琴艺,可被人这般直白说出来还是折了面子,正要反驳什么的时候,东方浅熙开口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琴师,朕这回也是开了眼界了。” 东方浅熙是真心的赞叹,她欣赏萧绮弦的琴艺,也欣赏她的艺高人胆大,更欣赏她在沙场上的运筹帷幄,所以她才深知这个女人有多危险。 “陛下过誉了。” 萧绮弦已经习惯了受到别人的赞扬,可是来自于这个女人真心的赞赏多少还是让她感到高兴的。能得到自己宿敌的赞扬,这对自己的能力来说是一种肯定。 东方浅熙给萧绮弦敬酒,还请教了一些琴艺,萧绮弦也一一耐心作答。场面看似十分和谐,可萧绮弦依旧不习惯,不习惯在别国的宴席上露面,一心只想着要离开。 东方浅熙当然也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话题不断,就是想看看萧绮弦的别扭劲儿。 东方浅熙也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孩儿般作弄的心思了,偶尔返璞归真感觉也挺不错。 就在此时,一个紫衣太监从外面踏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说是有事禀报。东方浅熙似乎认得那小太监,便让他上前去小声给她说。待到那太监说完后,东方浅熙的眼神落到了萧绮弦身上。 萧绮弦正喝着酒,还是自己爱喝的梨花酒,心里道这东方浅熙还有几分心思时,却无意间对上了东方浅熙那美得过分的杏眼,顷刻被摄了魂。那双美眸犹如碧幽的湖水,隐隐约约能见湖底的宝物,引人去探索。 东方浅熙的这张脸真的充满了迷惑性,让人情不自禁地靠近,当你靠近后便会把你无情地杀掉。 萧绮弦的心忽地漏了半拍,手中一颤,酒杯倾斜了下,酒水稍稍洒出,沾了一手的梨花酒香。 “竹仙公主,请随这位公公走一趟,有劳了。” 东方浅熙缓缓开口,那张性感的红唇张张合合,似是要把自己一口咬住。萧绮弦紧紧捏住酒杯,强制回过神来后,她轻笑地应下。她吩咐太监把她的琴具和义甲带回去清月宫,自己便随那位紫衣太监走了。 萧绮弦认得这位紫衣太监,他是太后身边的人,是太后十分得力的助手。东辰国皇宫的太监分成三等,下等为灰衣,做尽一切杂务,中等为蓝衣,为主管,上等为紫衣,乃是总管。 此人名唤苏延,是内务总管,也算得上是后宫之中的大太监。只不过,萧绮弦当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找自己,她清楚记得她与太后见面的时间可不是今晚。 说起太后鸢云,她也算是自己在宫里为数不多的恩人了。在自己的十指被折断后,她心疼自己才华被折,便是唤太医日日来给自己医治。只不过伤势太重,即便治好了,她十指仍会颤抖,再也弹不了琴了。 太后鸢云于自己的恩情,萧绮弦记在心中。 在苏延的带领下,萧绮弦很快就看到了等在回廊中的鸢云。她身着白色的凤凰长袍,银线绲边与凤凰刺绣,瘦弱的身躯都包裹在宽大的袍子之下,竟有几分飘逸感。 鸢云已经四十出头,容貌染上了风霜,但却依旧清楚可见她当年的风华绝代。现在的鸢云十分淡雅,所有神情都浅淡如水,那双长了鱼尾纹的狭长杏眼与东方浅熙的很像,只不过她眸里更多的是对世事看破的淡然。 她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但是她的笑意却带着悲伤,淡淡的,一如她的人,淡漠如仙。 萧绮弦还未开口,那人便先说了话。 “刚才便是你弹的琴?” 鸢云的声音很温柔,不似东方浅熙的带着算计,她的语气里是真切的温柔,让人感觉到温暖。 萧绮弦不曾察觉,她竟把鸢云与东方浅熙放在一起比较,这是不曾发生过的事儿。 “回太后,是。” 萧绮弦双手拱在身前,鸢云一见这不同于东辰国的礼仪,眉眼一跳,马上又漫开了温暖的笑意。 “原来你就是北宸国来的那位竹仙公主,浅熙常在哀家面前提起你呢。” 东方浅熙……经常提起自己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太后:我是神助攻! 女帝:我不要脸的吗? 老萧:你要脸的吗? 女帝:…… 第九章 东方浅熙……经常提起自己么? “劳陛下记挂了。” 萧绮弦依旧从容回应着,便见鸢云嘴角勾起一抹和熙的笑容,道:“浅熙的脾气是怪了些,你别介意。” 鸢云是何等人物,一双看破尘世般的眼很快便知道东方浅熙与萧绮弦之间的关系。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对于一个跟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肯定没少试探和监视。 可是她喜欢萧绮弦的性子,她也很合自己的眼缘,可能因为萧绮弦与那人一样,也来自北宸国,总是多了一分亲切感。 “太后言重了,陛下对本宫很好。” 该有的东方浅熙都有给她,也算得上好了。只不过这一切都只基于她于东方浅熙来说,依旧有趣。 对于萧绮弦的回答,鸢云也只是一笑了之,场面话听得太多,她也不想再去较真话中的真伪了。 “方才听你弹奏了《春夏秋冬》,琴声甚是美妙,不知竹仙公主可否为哀家再弹奏一曲?” 鸢云的美眸之中有一闪而过的悲怆,像是想起什么不敢想起的,一触碰便逃开。 “自然可以,只不过琴具本宫已经让宫人送回去清月宫里了。” 萧绮弦自然会答应鸢云这个请求,也知道鸢云肯定有办法给自己弄来琴具。她喜欢鸢云,认为她是宫中为数不多的良善之人。只不过萧绮弦好奇,鸢云是如何登上这太后之位的?毕竟宫中命短的,便是良善之人。 “无妨,你随哀家来。” 鸢云带着萧绮弦回到了她的寝宫栖凤宫中,还给萧绮弦准备了义甲和一副焦尾琴。刚才鸢云便察觉到萧绮弦没有留指甲,想起东方浅熙说起这个再沙场上交手过几次的对手,想来也是在军队中为求方便所为。 萧绮弦感谢鸢云的细心,她还什么都没说,鸢云便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萧绮弦戴上义甲后坐下,拨动了几下琴弦试试手感后,便道:“不知太后想要听什么曲?” 鸢云坐在那凤凰木雕椅上,一手支着脑袋,姿态跟东方浅熙如出一辙。萧绮弦不禁感叹这两人的确很多相似之处,尤其是神态。 “能不能给哀家弹一曲《幽思》。” 《幽思》是表达对死去的爱人一种浅淡又悲痛的思念。曲中的调子不澎湃也不汹涌,调子又浅又淡,却又表达无尽寂寥与悲怆。曲中表达的思念,一如那没有重量却无法从身上切割出来的影子,如影随形。 “好。” 萧绮弦从鸢云的眼中看出了《幽思》的神髓,思念淡却刻骨。习惯了思念,以为思念已经很淡,可一想起依旧能尝到刻骨的痛。 琴声起,思潮涌,一朝梦回,阴阳相隔,往事已逝,徒留余念。 琴声打开了那禁忌的大门,一幅幅快乐过的画面浮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人的笑,那人的拥抱,在顷刻之间围绕着自己。 眼睛泛酸,眼眶微微泛红,恍惚之间仿佛听见那人对自己说…… 云儿,别哭,我再也无法帮你擦泪了,别哭…… 琴声戛然而止,鸢云从那回忆的深渊之中醒了过来,她满眼通红地看着萧绮弦,萧绮弦也看着她,两两相望,仿佛被看破了心事。 “今日就到这里吧。” 萧绮弦知道琴声一旦入了心,便是要勾起无数情绪的,可见鸢云黯然神伤,她只好停下琴声,见不得别人哭。 “好。” 鸢云也应下,偌大的栖凤殿霎时安静下来,一旁的苏延担忧地看着鸢云,却又不敢说什么,直到萧绮弦开口道:“太后。” “嗯?” 鸢云还有些晃神,她在收拾情绪,不能在旁人面前失态。 “往事已矣,莫要多伤神。” 《幽思》是对死去爱人的怀念,鸢云能为之触动,萧绮弦想她心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深刻的伤痕,只不过那人是不是东辰国先帝就不可而知了。毕竟深宫之内,轶事太多。 若她没有记错,前世她曾听说过,太后鸢云以前是进过冷宫的。 “谢谢竹仙公主提醒,竹仙公主的琴声当真美妙,莫怪是天下第一琴师。” 鸢云很喜欢萧绮弦的琴声,她也喜欢琴艺,因为那人也喜欢。 “虚名罢了,若是太后喜欢,只要太后愿意,可差人来清月宫找本宫。” 萧绮弦愿意给鸢云抚琴,一是为了报恩,前世的恩情,今生她要还。二是为了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东方浅熙。 她记得鸢云与东方浅熙的关系很好。 “好,哀家记着了。” 鸢云应下,露出一抹浅笑,续道:“时候不早了,哀家让人送你回去休息罢!” 这句话才说完,门外便传来尖锐的太监声音。 “皇上驾到——” 萧绮弦眉头挑了挑,转头看向门外,那人婀娜的身姿在明黄色龙袍之下更显风姿。 东方浅熙的脸色微红,显然喝了不少酒,可她的一双美眸依旧保持着清明,如水晶般透彻。 她先是看了眼萧绮弦,然后又看向鸢云,给鸢云问了安,寒暄了一番后才道:“竹仙公主的琴艺当真了得,连太后都如此喜欢。” 刚才寒暄的时候,鸢云也不忘赞叹了萧绮弦的琴艺,着实是她听过最美妙的琴声。 “陛下谬赞了。” 萧绮弦依旧不卑不亢,眼神没有落在东方浅熙的身上,今天累了,不想知道东方浅熙的眼中又有什么盘算。 “不,天下第一琴师的确是实至名归。” 这句并非场面话,是东方浅熙真情实意这么认为的。 “竹仙公主今天也辛苦了,来人,送竹仙公主回宫。” “诺。” 东方浅熙说完后,两个太监走了出来给萧绮弦引路,萧绮弦给母女俩欠了欠身后便离开了栖凤殿。 鸢云看到萧绮弦走远后,才转头看向东方浅熙温柔笑道:“你这性子真是改不掉,又来试探她了吧。” 知女莫若母,东方浅熙很多手段都是她教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东方浅熙结束宴席后急急赶来的意图,不过就是想看看这个萧绮弦有什么反应罢了。 东方浅熙摆了摆手,遣退了所有宫人后才坐到鸢云身旁,说到:“母后,您不觉得这个人确实很有趣么?” 在战场上遇到萧绮弦后,先是心高气傲地不肯服输,后来又觉得惺惺相惜,她在鸢云面前也经常提起萧绮弦,所以还未见萧绮弦的人,鸢云也早听说过她了。 “哀家很喜欢她,你别太过火才是。” 鸢云提醒道,萧绮弦毕竟是质子。虽说质子都是由实力较弱的国家送过来达成和平协议的,但是若无大错,质子也应该受到良好的对待。 “朕也喜欢她,自然不会对她不好。” 喜欢这个词能从东方浅熙口中说出来着实让鸢云有些惊讶。‘喜欢’这两个字从那冷宫出来之后,就未曾听东方浅熙说过,她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了心里,有时候连自己都摸不透她。可是能如此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爱,萧绮弦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 “浅熙,她于你,很特别。” 鸢云平铺直叙地说着一句话,可却让东方浅熙自己都为之一惊。 她于自己来说很特别么? 确实挺特别的。 “母亲,您早些就寝,朕回去了。” 东方浅熙显然不喜欢别人看穿她的心思,也不再多说下去,摆驾回宫了。东方浅熙即便登基后,还是很敬爱自己这个母亲,可她还是有些改变的,就是心思藏得深,就连自己也不能妄自猜度了。 鸢云叹了口气,看着离去的东方浅熙怔怔出神。 ** 离那日宴席已经过去三日,萧绮弦的琴艺在宫里传开了,把萧绮弦的琴艺夸得天花乱坠,不少宫人都会有意无意地‘路过’清月宫,希望能听到萧绮弦弹奏一曲。 可惜萧绮弦自那日后就没有碰过琴了,所以所有宫人也只能败兴而归了。 萧绮弦出了风头,听说还得到了太后鸢云的喜爱。杜良替她高兴,这几日都会送一些好吃的好喝的过来,当是给萧绮弦庆祝庆祝,毕竟能得到太后鸢云的欣赏,在这里宫里也能好过不少了。 萧绮弦快活,可有人却不快活了,看着杜良三天两头往清月宫跑,还对萧绮弦不断示好,崔兰简直怒火中烧。 她容颜被毁,杜良也看不上自己,自己的情意现在是完全送不出去了,可她也绝对不会让萧绮弦快活。 “崔侍卫长,您,您想做什么?” 看着崔兰发泄般地把桌上的杯子和茶壶全扫在地上,又听她说有多恨萧绮弦这个人,身边的小侍卫便知道崔兰的坏心眼又起了。 “她不是很会弹琴么?我要把她十根手指都折了!” 崔兰恶狠狠地说道,面具之下是何等扭曲的面目,旁人都不敢想象。 “万万不可啊崔侍卫长!如今她深受太后喜爱,若是我们得罪她,就是跟太后过不去啊!” 小侍卫努力地劝说,让崔兰不要冲动累事,可是一旁又怕崔兰的怒火会发泄到自己身上,也不敢靠近她。 “怕什么,她不过是一个质子,而我是兵部一品官崔绪的女儿!” 崔兰嚣张跋扈的资本来自于她的爹爹,崔绪。崔绪是兵部一品官,负责兵部后勤的工作,是朝中极有影响力的人。崔绪也是东方浅熙登基后提拔的人,他为人忠心且做事磊落,应变很快,东方浅熙十分欣赏他。 崔兰也是沾了自己爹爹的光才得到这后宫侍卫长的职位。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可惜这崔兰的性子却是周围的人都不敢恭维的。 听到崔兰的话,周围的小侍卫不敢再作声,只是心底却隐隐感觉到害怕。东方浅熙是何等聪明的人,上次她在清月宫见到崔兰的行径后虽然给了崔兰一个下台阶,可是也并没有为她出头,这说明她不喜崔兰的行为,帮她一次已是给足了面子。 东方浅熙的心思难测,若是崔兰再惹出乱子,估计东方浅熙不会再轻饶,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一时之间,大厅内所有小侍卫大眼瞪小眼,对彼此的心思都心领神会,也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崔兰,注定是她们的劫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我的房东是冥王》完结啦!不容易啊!现在就专心码这篇文了!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鸭!爱你们! 第十章 潜龙湖湖心的亭子里坐了两个人,她们身旁没有任何宫人,宫人们都退到了御花园中,没有人敢打扰。 今日东方浅熙请萧绮弦来潜龙湖一聚,说是想要听琴。萧绮弦如约而至,拿出自己的九天玄音琴摆放在桌上,戴上了义甲,抬眸看向东方浅熙,发现那人也正看着自己。 美眸潋滟着水光,如湖水的波光落入她的眼帘,那眼底太过赤/裸的探知欲让萧绮弦眼角一跳,有些发酸,马上移开了目光。 第一次,她无法与一个人对视,并非胆怯,而是莫名的无法承受那过于炙热的目光。 “陛下想听什么曲?” 萧绮弦的嗓音依旧清冷,闪避东方浅熙的眼神后,她又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模样,眉眼间带着不可亵玩的疏离,这让东方浅熙觉得刚才一瞬的窘迫更为难得。 “嗯……竹仙公主最喜欢什么曲子?” 东方浅熙的问题让萧绮弦瞬间感到了恍惚,美眸也不禁失了神。 喜欢什么曲子?自己差点都要忘了自己最喜欢的曲子是什么,这好像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她最喜欢的曲子是母亲最喜欢的曲子,那一首《年月》。《年月》表达的是这年年月月的日子,有等待有期待也有很多的挫折。当初母亲教导自己的时候,便是用这首《年月》给她说了很多道理,这首曲充斥着与母亲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晦暗与悲怆,刚才的兴致霎时有些消退,并非觉得扫兴,而是她不喜欢看见这个人露出这种表情。 “《年月》,不知陛下爱听么?” 萧绮弦没有给东方浅熙反应的时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东方浅熙甚至都觉得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这个女人还真的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东方浅熙感叹。 “你演奏的,朕都爱听。” 东方浅熙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垂眸抿了一口梨花酒,姿态慵懒撩人。 萧绮弦撇了撇嘴,对东方浅熙唐突美人的话不放在心里,随即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深吸一口气,玉指挑动了琴弦。 琴声传来,声音清脆又缠绵,诉说着一段古老又深沉故事,如醇酒一样令人回味。 《年月》的调子很简单,算是琴师的入门曲子之一,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曲子,却能道尽喜怒哀乐,也能道尽酸甜苦辣。这种境界,或许也只有萧绮弦的琴声能够做到。 东方浅熙听得入神,在御花园中的宫人也听得入神,有甚者更是走近潜龙湖,想要再听真切一些。 一曲终了,琴声绕梁,故事仍在回味。 “竹仙公主好琴艺。” 东方浅熙也会弹琴,但是她的琴艺比不过萧绮弦,在这方面,她甘拜下风。她的琴声会说故事,每一曲她都倾注了她所理解的故事,再通过琴声传达给听琴之人。她第一琴师的盛名全来自于她的用心弹奏和会说故事的琴声。 琴声能直达灵魂,震撼之。 “陛下谬赞了。” 萧绮弦的回应依旧不咸不淡,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让人总有着攀爬的欲望。东方浅熙想要看看,这高岭之花能有多美丽。 “不如竹仙公主传授朕这一曲《年月》?”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东方浅熙会有这样的提议。 萧绮弦思潮汹涌,她在想如今自己正要得到东方浅熙的信任和亲近,这也正是一个好机会拉近彼此的距离。 “说不上传授,本宫且说说这曲子怎么弹奏。” 萧绮弦开始说着这首《年月》的调子该怎么弹奏,仔细地把每一个音节都说得清楚。东方浅熙天资聪慧,很快就把萧绮弦所说的每一句都记下来了。 不得不说萧绮弦是一个好老师,她会把每一个细节认真地解释,细心又尽责。东方浅熙也是个好学生,等她把调子都记下后,便借了那只有萧绮弦一人用过的九天玄音琴试试演奏。 琴声起,调子都很准确,就是比萧绮弦的琴声缺少了故事性,调子一个都没错。 就在萧绮弦都不得不感叹东方浅熙的天赋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琴弦中传出,顿时破坏了整首曲子的美感。 东方浅熙停下了手指,求救一般地看向萧绮弦,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个弧度。 她故意的。 “这里的变宫接羽的调。” 萧绮弦只是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此刻有些莫名的沉默,待她纠正之后,东方浅熙却收起了一双手,笑道:“竹仙公主能不能教教朕?” 萧绮弦微微蹙了蹙一双弯月眉,猜不透东方浅熙的意图,教又是怎么教? “那本宫就再说一次……” 萧绮弦尚未说完,东方浅熙就摇了摇头,一张精致的脸蛋露出了几分柔媚的神色,一个勾唇微笑也足以撩动人心,让人的血液沸腾。 这是妖精。 “能不能手把手教朕?” 东方浅熙说完后,一双美眸流露出了与刚才一般炙热的光芒,这让萧绮弦无法直视,却也无法立即回答。 萧绮弦不喜与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自小就是如此。即便她可以没有架子地跟士兵们吃干粮喝烧酒,可绝对不会勾肩搭背,除非在战场上需要救伤援助。 可如今她也不得不接受东方浅熙这个提议了,为了她的目的。 “好。” 萧绮弦应下,表现得从容地坐到东方浅熙身旁,嗓音清冷道:“陛下请。” 东方浅熙重新把手放到琴弦上,萧绮弦的一双手轻轻覆在上面,那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传递到手背上,东方浅熙只觉一阵怪异。 自小就只有鸢云和影千歌触碰过自己的手,萧绮弦是第三个能碰自己手的人,而且她的掌心温热,那如玉般的手指着实看不出是出入战场的人,修长纤细还柔软,有着另类的性感。 萧绮弦身上还有一阵梨花香,淡淡的,闻得人舌尖泛甜。这个人明明清清冷冷,总是带着疏离的距离感,就连笑都是假的,偏偏身上的香味却是带着丝丝的甜,让人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些。 极品龙涎香,味道霸道却又不媚俗,浓郁却不刺鼻,只要闻过一次便不会忘记。如东方浅熙这个人,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让人印象深刻,刻入骨子里。 短短的一刹,两人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把彼此都打量了一番。 萧绮弦的指带着东方浅熙的指挑动着琴弦,一边耐心地指导着这里音调的变化,那正经又冷静的语气挠得东方浅熙心里痒痒的,想要看看这一切冷静都被打碎时,萧绮弦又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竹仙公主这双手当真又巧又妙。” 东方浅熙一边拨动着琴弦,心思却早已不在琴弦之上。东方浅熙见那人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这双手一动,能指点江山,划破山河,也能以琴声动人,让人折服。” 萧绮弦的动作顿了顿,脸上依旧保持着平常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破绽,即便心中早已因为东方浅熙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能力,始终为东方浅熙所忌惮,以至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和警告自己。只可惜,她一个质子如今又能做些什么? 不过,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 “弹琴最忌三心二意,一心二用,方才的音调转换陛下闲时可以再练练。” 萧绮弦收回了手,也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与东方浅熙拉开了距离。 “竹仙公主说得是,今日能得竹仙公主指导一二,当真让朕获益良多。” 东方浅熙喜欢这样的萧绮弦,总是能吊住她的胃口,总能把她的猜测全都打回心中,不说破也不回避。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 “陛下过誉了,是陛下天资聪慧才是。” 萧绮弦也说着客套话,把东方浅熙刚才的话轻松地带了过去。 “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也没有阻止,只是说道:“相信我们很快会有下一次见面的。” 萧绮弦听罢,没有应和,只是站了起来朝着东方浅熙欠了欠身,转头便离开。那一身百花孔雀袍衬托着她的高傲,挺直着腰背离开了潜龙湖亭子,即便在敌国,她依旧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的背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知这人从容冷静的面具被打碎后,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 萧绮弦在御花园与青竹会合,准备一同回去清月宫。青竹很想问女帝到底跟萧绮弦都谈了什么,可是御花园人多口杂,她硬生生把好奇心都压住了,沉默地跟在萧绮弦身后。 岂料一支巡逻小队伍迎面而来,见到带头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后,萧绮弦便是微微垂下眸子,心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喜悦,可容颜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丝毫没有把眼前的崔兰放在眼里。 崔兰就没有萧绮弦这般平静了,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崔兰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拔刀的冲动。等到萧绮弦掠过自己身旁的时候,崔兰冷声开口:“慢着。” 萧绮弦顿下了脚步,青竹马上紧蹙着眉头,一脸担忧。刚才见到崔兰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不妙,岂料真的被这个人给叫住了。 “不知崔侍卫长有何指教?” 萧绮弦头也不回,一个眼神也不留给崔兰,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萧绮弦的态度让崔兰火冒三丈,她紧握着刀柄,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讨得陛下和太后的欢心就能平安无事,你不过是质子,你欠我的,我迟早会来讨!” 崔兰的声音不大,她自然看到东方浅熙就在湖心的亭子中,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崔兰的挑衅让跟在她身后的侍卫们纷纷面面相觑,可又没有一个人敢去劝阻,谁都怕了崔兰的坏脾气。 “哦?本宫等着。” 可惜了,萧绮弦心里叹道。 她萧绮弦最不害怕的就是挑衅,尤其是来自仇人的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星期五没更,星期六日更。 老萧:你是不是觊觎我的手指很久了? 女帝:咳咳,嘘,小点声! 第十一章 雨,一直在下,似是要洗净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罪孽一般,一遍遍冲刷不止。清月宫内烛火闪烁,忽明忽暗,映得大厅内的气氛更为不安,宛如地狱中摇曳的柳枝,一下下召唤着周围的魑魅魍魉。 “上刑具!” 崔兰狰狞的面容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如同鬼魅,是来索命的! “你们放开殿下!你们凭什么对殿下用刑!” 青竹挡在自己身前,萧绮弦的视线有些模糊,是泪还是太过疲累,她也已经分不清了。 “把她拉开!” 崔兰一声令下,两个侍卫把青竹这个碍事的架走,萧绮弦最后守护着她的人也没有了,属于她的最后一束光芒被夺走了。 “你放开殿下!放开她!” 青竹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挣扎不止,侍卫一记手刀打在她后颈,那极力想要守护自己的声音也沉没在雨声之中,可怕的寂静。 “你这次又有手段?” 萧绮弦被押在地上,堂堂一个北宸国大公主居然双膝跪地,跪的还是一个卑鄙小人,满心的耻辱让萧绮弦恨不得抽刀把崔兰给杀了。 即便她有浓烈的杀意,可无形的藤蔓还是把她的手脚束缚着,动弹不得。她还得为北宸国着想,还有她的母后…… “听说你最近在闹市中提了一首诗词,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是么?” 崔兰的声音止住,伸出一指端起萧绮弦的下巴,看着她那张绝色容颜,把杜良迷得七荤八素的容颜,恨不得用刀子把它给毁了! “是又如何?” 萧绮弦轻笑,她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你影射太后,对太后不敬!” 崔兰说完后,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仿佛舔着血的怪物,有种兴奋的疯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绮弦自然明白所有的理由只是借口,目的不过是要伤害自己罢了。 太后鸢云在冷宫时的往事是虹帝不让提起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影射的便是鸢云应当后悔得罪了先帝,落得在冷宫寂寞度日的日子。这句诗词本来稀疏平常,在崔兰手里,却能扭曲成如此,可见其心肠歹毒。 “崔兰,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我算是见识了。” 萧绮弦无力反抗,她太累了,累得恨不得一切都就此结束。意志被消磨,骄傲被摧毁,萧绮弦失去了生的念头。 “上刑具!” 崔兰对于萧绮弦的谩骂,她不怒反笑,让侍卫用拶子夹住萧绮弦的十根手指,冊型的拶子落到萧绮弦的指间,只稍用力,便能感到锥心的痛。 此为拶刑,是宫中对女子的酷刑之一。 “你不是天下第一琴师么?我就让你以后也弹不了琴!” 让你永远弹不了琴,勾引不了属于自己的男人! “唔——!” 拶子被用力拉扯,刻骨的痛钻入脑髓,点点把萧绮弦的意志撕裂。骨头正在断裂,痛感让萧绮弦浑身都在颤抖,却是一声求饶或痛呼都没有。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萧绮弦啊萧绮弦,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抢杜良!” 皮肉和骨头都在碎裂,钻心的痛撕裂着萧绮弦,是来自身体的,也是来自心底的。 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摧毁了—— 噔—— 想到激动之处,萧绮弦的手不禁颤抖了下,拨动了琴弦。一声琴音把她从前世的噩梦带回了现实,带着隔世的痛意把思绪收了回来。 “殿下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青竹正在准备茶水,素儿就留在萧绮弦身旁伺候,见她想事儿想得入神,甚至连脸色都变得一片青白,便是担心她是否身体不适。 “无碍。” 萧绮弦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把刚才积攒在心中的郁结都随着叹息吐出,闭上双眼缓和一下心情,把刚才的战栗驱散。 见萧绮弦似是心情不佳,素儿马上道:“殿下要是心情不好,不如到宫外走走吧?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京城里好热闹的!” 素儿一边说着,眼里也不禁流露着渴望的光芒。她十二岁进宫,如今也已经十七了,却是一步没有离开过宫门,京城里所有的热闹都是道听途说,让她满怀去见识的渴望。 萧绮弦自然记得明日就是中秋佳节,因为前世的拶刑就是在中秋节时惹出的祸端。 “好,就出去走走。” 萧绮弦看着素儿,见她眼里的渴望,思虑了下,便是续道:“你也一道去罢!” 前世素儿与她的感情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所以萧绮弦是不可能带她出宫的。可是今生萧绮弦重新认识了素儿,这个人虽然欺软怕硬,可也懂得知恩图报,这段日子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所以带她出去见识见识也无妨。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喜悦溢于言表,素儿的快乐似乎感染到了萧绮弦,让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如冬天的暖阳,暖入人心。 “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素儿见了萧绮弦的笑容,便不得不被萧绮弦的笑容所迷,有温暖人心的力量。萧绮弦并非很少笑,反之她经常笑,但是她的笑都是极淡的,而且带着疏离感,虽然温和却让人不敢靠近。 可刚才那抹笑容是温暖的,仿佛初春的暖阳洒在心上,沁人心脾。素儿在宫中待了五年,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她偶尔还是能分得清萧绮弦什么时候是真笑什么时候是假笑的。 为何说是偶尔?因为萧绮弦的心思深沉,素儿无法看明白这个人。 “油嘴滑舌。” 萧绮弦轻笑道,对于素儿的赞美不以为然,可这半嗔半笑的模样却更迷人双眼了。 素儿不禁感叹,难怪那杜良每次看着萧绮弦的时候都看得目不转睛,就连自己身为女子都会为萧绮弦的淡雅所吸引。 “去准备准备吧,明日我们出宫。” 萧绮弦如是说。 ** 晌午,东辰京城。 这是萧绮弦第一次带素儿出宫,看到京城繁华的景色,素儿脸上皆是惊奇与愉悦之色,对什么东西都感到好奇,甚至对在路边表演的杂耍团看得目不转睛,等青竹唤她了才舍得离去。 萧绮弦记得前世在闹市中有一个以‘月’为题的题词竞赛,赢了的人能够得到一个精美的走马灯。那个走马灯里的画的都是北宸国的街景和天路雪花,思念所致,她参与了那个题词竞赛。 这一世萧绮弦没有避开,她依旧去了那个摊子,提起狼毫笔娟秀地写下了一句诗词,却是与前世不同的诗词。 【西北望乡不知处,宫墙见月圆如旧。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寒风何时休?】 在这段字下面,萧绮弦还提了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 词间皆是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她的确思念故乡,思念的是有父皇和母妃在的故乡,如今那个故乡她已经回不去了,那里于她已经太过陌生。 最可悲的并非思念之物遥不可及,最可悲的是思念之物早已不复存在。 萧绮弦轻叹了一声,把纸交给了摊主,见他忙着把词儿交到一个老人家手上,只见那老人家看了几眼,那迷蒙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和摊主说了几句话,便见他看向萧绮弦露出了赞叹之色。 摊主走过来了,告诉萧绮弦这是他最满意的诗词,所以就把竞赛的礼物走马灯送给了萧绮弦,见萧绮弦容貌角色,还天花乱坠地称赞了萧绮弦才貌双绝。 一旁的青竹和素儿听了觉得颇有面子,忍不住跟摊主唠嗑了几句。一旁的杜良倒是一直没有说话,只不过他对萧绮弦已是极为迷恋,欣赏的眼神落到萧绮弦身上,让萧绮弦觉得浑身不自在。 “西北望乡不知处,宫墙见月圆如旧。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寒风何时休?好词,姑娘十分思念故乡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萧绮弦没有觉得惊诧,因为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在这次中秋节中,她会遇上两个人,一个是凰飞公主东方庭月,还有一个就是东方浅熙的贴身护卫影千歌。 说话的人,正是东方庭月,她是东辰国长公主,东方浅熙的妹妹。东方浅熙能在夺嫡大战中胜出,她的功劳可算是功不可没,东方浅熙对她十分照拂。 东方庭月的容貌姣好,双眸闪烁着灵动的光芒,那张薄唇总喜欢噙着一抹笑意,让人看不透她心中所想。五官精致如东方浅熙,却没有东方浅熙那般一见便惊艳的魅力气质,她更温和些,透着满满的书卷味。 “这位姑娘过誉了。” 萧绮弦的眼神瞟向影千歌,那人也在看着她,似乎怕她会把东方庭月的身份戳破一样。 萧绮弦是何等聪明的人,能让影千歌跟着的人除了东方浅熙就是东方庭月,只不过她没有必要说破,这于她没有任何好处。 “姑娘才思过人,以月为题,能否再提一词?” 东方庭月喜欢诗词歌赋,这本是才思间的交流让她兴致勃勃,眼里透着如火般的光亮。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还是这句词,只不过这一世她并非写下,而是跟东方庭月探讨了起来。萧绮弦说完后,又补了一句:“姑娘认为嫦娥错了么?” 东方庭月听了萧绮弦的词后,觉得词中满是寂寥之意,可当她问了这个问题后,东方庭月下意识地应了一句:“没有错。” 东方庭月怔了怔,寻思了几番后,笑着回答:“谁又知道嫦娥是否真的孤独,或许她攀上那遥不可及的地方是快乐的呢?” 碧海青天夜夜心,多少人都认为是孤独的意境,可她在人间时就快乐么?若是快乐又为何要偷灵药?或许月宫才是快活的地方。 “姑娘好见解,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萧绮弦微微欠身,施以敬佩之礼。这一世她巧妙地调转了题词的顺序。前世写在纸上竞赛的是嫦娥这句词,跟东方庭月探讨的是思乡那一句词。 这对她往后的布局可是很重要的,关键就在于东方庭月这步棋。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一把更为熟悉的声音传来,因为着男装,所以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沉一些,可不妨碍萧绮弦把她认出来。 半截白玉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了那轮廓分明的红唇和下颚,青丝挽正,青衫长袍,翩翩公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是上次那位公子!” 萧绮弦还未说话,青竹倒是把此刻的沉默打破,仿佛也把所有缘分敲碎,重新揉捻在一块,分不开来。 东方浅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昨天真的想朝天怒吼一声,我就在文案加了‘重生文’三个字,结果文案审核半天没给我过,屏蔽了我文案,这对还在榜上的我是一种打击啊!好在好基友帮我解决了,嘿嘿!谢谢好基友! 下一章姨母笑,嘿嘿嘿嘿嘿~ 第十二章 “小姐,是上次那位公子!” 青竹的声音逼着萧绮弦去面对现实,东方浅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位姑娘有礼。” 东方浅熙手中折扇收起,双手抱拳朝着两人施礼,活脱脱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这一次没有看到威武的飞虎军同行,身后却有几个劲装打扮的男子跟随,想来便是穿着便服的飞虎军了。 这次倒是没有上次那般招摇了。 东方庭月见了东方浅熙,先是一愣,随后又笑意盈盈地道:“原来哥哥也在这儿。” 萧绮弦注意到了东方庭月有些惊诧的神情,想来也是没想到东方浅熙会在这里。不过姐妹俩有默契地一唱一和,萧绮弦不由得感叹这两人的默契着实惊人,同时也不禁赞叹东方庭月的应变能力。 杜良此时走了过来,朝着东方浅熙抱拳施礼,道:“上次就是这位公子为我家小姐解围的吧,杜良谢过这位公子。” 杜良没有把东方浅熙认出来,因为他见过东方浅熙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萧绮弦才说坊间传言杜良是东方浅熙的面首这事儿根本不可信。 东辰国能上朝面圣的只有二品或以上的官吏,像杜良这种三品的官吏是极少会上朝面圣的。只不过他的才能的确是东方浅熙所欣赏的,因为萧绮弦听说他是东方浅熙提拔上去的人。 “杜公子可要多留心了,你家小姐长得这般貌美,京城里不少男子都觊觎着呢。” 东方浅熙说完后,眼神转落到萧绮弦身上,眼角微弯堆满笑意,十足风流才子的模样。半晌,只见她诚恳开口道:“就连本公子也是心动的。” “公子莫要说笑了。” 萧绮弦马上回应了一句,便见得杜良也马上回应了东方浅熙,语气中还带着丝丝的嫉妒与不满,这让站在二人中间的萧绮弦颇感尴尬。 “公子说笑了,下次我不会再让小姐落单了。” 这语言中的针锋相对,还真的挺像男子间的争风吃醋,只有萧绮弦才明白,这大概是东方浅熙的恶趣味,就是想要让自己处于两难之地。 “我还有事儿,那就先失陪了。” 萧绮弦没有兴趣应对这种场面,朝着众人施礼,最后目光落在东方庭月身上,希望这次局中,她这颗棋子能发挥最好的作用。 “若有机会,希望能与姑娘再交流一番。” 萧绮弦说完后,便拉着青竹和素儿想要离开,可是东方浅熙显然没有想要这般轻易就放过萧绮弦。 “上次我为姑娘解围,这一次不知姑娘可否与我同游片刻?” 东方浅熙毫不掩饰自己对萧绮弦的兴趣。青竹显得十分兴奋,明眼人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位‘公子’对萧绮弦有兴趣,可杜良就高兴不起来了。 只不过不等杜良说话,萧绮弦便回应道:“好。” 这是杜良始料未及的,也是青竹意料之外的,他们都以为萧绮弦会拒绝,毕竟萧绮弦看似温和有礼,实则与人都保持着距离,更别说跟陌生人同行了。 在场也只有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会答应,因为她知道这个女人的高傲不容许她拒绝和回避自己。 东方庭月和影千歌见没有自己的事儿了,便默默地退了开去,全场唯一焦急难耐的也只有杜良了。 “杜公子就不必陪同了,待会儿我会亲自把你家小姐送回去。” 东方浅熙说完后,杜良当然不愿意,马上道:“职责所在,我不能离开小姐半步。” “哦?那上次又是谁罔顾职责,没保护好你家小姐才导致你家小姐遭到地痞流氓调戏的?” 东方浅熙咄咄逼人,语气中有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威势,这让杜良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她半截,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一张俊脸都红了。 “杜公子,且让我随这位公子走走,去去就回,不会有事儿的。” 萧绮弦不知道东方浅熙葫芦里卖什么药。若是其他陌生男子她断然不会答应的,但是这个人是东方浅熙,萧绮弦也想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杜良还想说什么,可在萧绮弦坚定的眼神之下还是应下了。 杜良带着一众侍卫离开,素儿也跟了回去,只有青竹还陪在萧绮弦身旁。刚才东方浅熙想要亲近萧绮弦的态度青竹看得明白,所以她也没有太过靠近萧绮弦,离了足足五个身位远,不想打扰了两人。 萧绮弦就这样和东方浅熙走在闹市之中,那几个便衣飞虎将士就站在她们的周围隔开了人群。 “不知皇上有何见教?” 青竹离得远,萧绮弦的声音也故意放低,状似呢喃。青竹就跟在她们后面,在她看来,就像两人在说悄悄话一样,顿时兴奋非常,似是有球在她腹中弹跳,心情十分紧张。 东方浅熙听到萧绮弦说的话,却没有回应,而是伸手把萧绮弦垂在身侧的手握住。温润如玉的触感落入掌心,细致到萧绮弦能感觉到东方浅熙手上的茧,这是属于东方浅熙真实的触感。 这个举动把萧绮弦吓得不轻,她没想到东方浅熙会突然牵起自己的手,正欲挣开的时候,东方浅熙轻笑着开口。 “竹仙公主大概不知道东辰国的风土人情。” 东方浅熙顿了顿,手中又紧了紧,把那只软若无骨的手握在掌心,触感极好,隔着掌心似乎还能感受这个人的脉搏,有点快。 她续道:“像竹仙公主这般姿色,在中秋佳节时走在闹市中怕是被搭讪的次数比你走路的步数都多。” 东方浅熙拉了拉萧绮弦,似乎在示意她两人紧握的双手,续道:“朕这是在保护竹仙公主。” 只有有了伴侣才能赶走烦人的苍蝇,说是帮忙,倒不如说东方浅熙有私心,有私心想看看萧绮弦窘迫的模样。 “真是劳陛下费心了。” 萧绮弦的语气僵硬,少了平日里的从容,这细微的改变让东方浅熙大为满意,嘴角的笑意也深了几分。萧绮弦依旧不喜欢与别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可东方浅熙说的也不无道理。 前世在这中秋佳节中的确招惹了不少男子前来搭讪,虽然都一一被杜良给赶走了,可是这也十分扫兴,萧绮弦甚至没有好好感受这中秋气氛的心情了。 今生却是被东方浅熙握住了手,这种变化倒是让萧绮弦有些不知所措,只不过也没有再尝试挣脱。 她既要看自己慌乱的模样,自己偏要更加从容,让她败兴而归。这种较劲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了,遇上这个女人,她总想要与她较劲,不愿低头认输。 萧绮弦也紧紧握住了东方浅熙的手,浅声笑道:“那就委屈陛下了。” 东方浅熙怎么想到总是端庄淡雅的萧绮弦会如此大胆,自己的掌心也紧紧被扣在了她的手里,心有那么一刻的乱了节奏。 这一刻让她印象深刻,因为没有人能让她有这种感觉,紧扣在自己掌心,深印在心尖,一种叫悸动的感觉。 唯有萧绮弦这个让她忌惮又欣赏的女人才能赐予她新鲜的感觉。 青竹跟在身后,把二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牵在一起的手,简直让她的心飞满了蝴蝶,恨不得尖叫出声。可她不能失态,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笑意越来越深,满心欢喜。 “不委屈,能与竹仙公主这般美人同行,是朕的荣幸才是。” 东方浅熙的声音比平日里柔和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绮弦觉得东方浅熙踏出了宫门之后,整个人都有所改变,变得更加随和,更少算计与盘算,相处起来尚可。 只不过,此时的东方浅熙就是喜欢撩拨人,好在萧绮弦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否则被东方浅熙这般撩拨,怕是魂都得丢了。 萧绮弦想要逛中秋闹市的心情逐渐回拢,既然东方浅熙要护着自己,自己也无需客气了。她走了很多前世未曾走过的摊子,也买了一些东辰国才有的小玩意儿和吃食,比如精致的纸人和状元酒饼。 萧绮弦把玩着手里的纸人,那是一个女将军的模样,剪工精细,画工也十分细致,动了动竹签,那女将军就在萧绮弦的手里动了起来,栩栩如生。 萧绮弦满心的欢喜,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来到东辰国后心情都是阴郁的,时时刻刻都盘算着,盘算着如何让自己活命,盘算着如何把害过自己的人一一除去,盘算着如何靠近东方浅熙。 唯有此刻,置身于闹市人群之中的萧绮弦觉得自己才是真实的,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畅笑,甚至忘了身旁站着一个东方浅熙,东辰国虹帝。 这个女将军让她想起了以前随军征战的日子,第一次穿上盔甲时,她觉得自己威风凛凛,唯有自己的父皇会一直打趣自己说自己的小身板会被盔甲压垮。 谁又会想到,那个小身板在盔甲中渐渐成长,一颗心也从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铁狼军无怨无悔地追随了她三年,东征西战,鲜有败绩。 东方浅熙看萧绮弦出神,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眼神从烨烨生辉到晦暗,这种转变让东方浅熙有些在意。她看了看那纸人摊子,抽过了一个女文士模样的之人,把它送到萧绮弦面前,拉着竹签动了动。 “看,这个像你。” 东方浅熙像是在逗自己妻子欢心一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种举动。大概是因为在宫外,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多拘束了,自己也做出了一些平日里不会做的事儿。 萧绮弦看着东方浅熙手中的那个女文士,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女将军,忽然想到了自己和东方浅熙。在战场上,东方浅熙很多时候都是主将,策马奔腾沙场杀敌,而自己则是躲在军后出谋献策,调动军队。 如此一想,这女将军瞬间成了东方浅熙,而女文士变成了自己。 一种奇异的感觉萦绕心中,是巧合还是故意,萧绮弦不得而知,可是这种奇异的联系,让自己的心有点发痒。 “若是陛……公子喜欢,那就买下吧。” 萧绮弦说完后,不觉什么不妥,反倒是东方浅熙笑得开怀,真情实意的一个笑容,她的笑声让萧绮弦的耳际不禁有些发痒,像羽毛抚过。 “这个女文士,我自然喜欢。”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瞬间明白了什么,耳朵有点发烫,似是有火从耳际烧向脸颊,窘迫的感觉从舌尖炸开,心脏咚咚咚地跳得飞快。 自己怎会如此失言? 作者有话要说: 她们牵手我没姨母笑,最后一句话却让我姨母笑了,啊啊啊啊啊啊! 老萧:失言了。 女帝:失言的女文士我也喜欢得紧。 老萧:闭嘴(脸红)。 第十三章 东方浅熙陪萧绮弦逛了一路,自那纸人的小插曲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话,萧绮弦认为,言多必失。 东方浅熙也意外的发现了萧绮弦的一些小喜好。她喜欢精致的手工,比如纸人、木雕这泥人。她还喜欢一些酒制品,比如状元酒饼和酒酿丸子。 逛到差不多了,东方浅熙便把萧绮弦送到皇宫门前。看到在皇宫门前等的焦急的杜良,东方浅熙便是调笑道:“你瞧,你的小郎君可是等急了?” “莫要胡说,我与他没什么。” 一句玩笑话让萧绮弦忘了她和东方浅熙的身份,说话也变得没有分寸起来。言后才发现自己的失礼,便马上道:“谢陛下相送。” 东方浅熙听到萧绮弦否认她跟杜良的关系后,心情忽然大好,却不溢于言表,只是噙着一抹浅淡的微笑,完美的掩饰了此刻的心情。 “回去吧。” 东方浅熙说完后,便带着便服飞虎兵离开了,杜良马上过来把萧绮弦领了回去。杜良还有意无意地试探萧绮弦,想问她东方浅熙有没有对她不敬,问得多了,萧绮弦也烦了,随意回复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杜良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见萧绮弦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不过东方浅熙的身影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带着妒火。 ** 烟雨楼,五楼上房。 “陛下这面具戴得可满意?臣妹还做了几个,可以让陛下试试。” 说话的人是东方庭月,这烟雨楼是她的地方,出宫后她就会来这里做做面具,看看书,过过惬意的生活。她喜欢做面具,所做的面具千奇百怪,在一些佳节中卖得火红,有时候更是千金难求。 “满意。” 东方浅熙喝了一口酒,嘴角带着笑意,思绪游离,想起刚才萧绮弦在纸人摊前露出的窘迫之态,嘴角又忍不住勾了起来。 “陛下,刚才那位就是北宸国的那位公主吧?果然才情过人,难怪陛下这般看重她。” 一开始东方庭月没有把人认出来,还真的认真跟她对上了几句。后来见她一身百花孔雀袍,又见东方浅熙过来讨人,她便知道这人就是萧绮弦,一直让东方浅熙心心念念的对手。 “才情并非朕最看重的,朕更看重她的高傲与手段。” 说起萧绮弦,东方浅熙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脑海里全是萧绮弦刚才的失措。虽然稍纵即逝,可是那一瞬她的不知所措当真让东方浅熙找到了乐趣。 “不过这萧绮弦当真是个奇人,臣妹听说她不久前才用计毁了崔兰的容颜,这等手段当真可怕。” 东方庭月虽然已经很少过问朝中之事,不过这后宫中的轶事倒是没少听说。这崔兰嚣张跋扈,许多人都不服她,据说这次萧绮弦这么一弄,倒是替不少人出了口恶气。 “崔兰应有此果,若非要拉拢崔绪,朕不会提拔她,不过朕相信过不久就该弃了崔兰这颗棋子了。” 东方浅熙用人一向有她的道理,东方庭月也不多问,有些事情烂在心中便好。 掌控着朝中大臣的软肋,善用之,这是东方浅熙用人之道。恩威并施,必要时捉其把柄,东方浅熙这些手段早已用得炉火纯青。 “千歌,最近襄王那里没有什么动静吧?” 影千歌站在一旁安静聆听,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听姐妹俩说话不必回避的人,她也是姐妹俩绝对信任的人,是东方浅熙最锋利的一把刀。 东方浅熙问道,又抿了一口酒,这是烟雨楼最上等的女儿红,可她却觉得比不上萧绮弦爱喝的梨花酒,少了点滋味。 “回禀陛下,襄王最近暗中接见了陈硕大人,密谈了一个时辰。” 影千歌的声音是冰冷的,说什么都没有情绪,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这也是东方庭月最讨厌她的地方,怎么都捂不热,没有温度。 想及此,东方庭月不经意地白了影千歌一眼,带着娇嗔,可影千歌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人的情绪,只认真地向东方浅熙禀报着暗卫向她汇报的情况。 襄王是东方浅熙的哥哥,最有野心的一个。当年先帝是把皇位传给他的,后来被东方浅熙抢了过来。东方浅熙登基后,他便被发配到千里之外的匠城,手中只有五百守城兵。 即便如此,襄王也一直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到了匠城后一直韬光养晦,暗中接见了不少手握兵权的大臣。 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东方浅熙的掌控之中。 “继续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应该也可以收网了。” 东方浅熙说完后,嘴角勾起一抹如刀般锋利的笑容,嗜血无情。 ** 回到宫里,青竹便忍不住跟萧绮弦说起了东方浅熙,兴奋程度比得知她打了胜仗更甚。 “殿下,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位公子?奴婢见你们都牵手了!” 青竹心中的激动让她禁不住颤抖着小手,她拉过萧绮弦的衣袖,希望她能给自己透露一些‘内情’。 “她不过是为本宫解围,若非如此,狂蜂浪蝶会更多。” 萧绮弦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脸上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态,这让青竹多少有些失望。 “可是殿下,您能让他碰您,是不是说明……” 青竹还未说完,萧绮弦便打断了她的话,道:“说明不了什么,本宫说过了,她的身份很特殊,此事不可再提。” 周围都是东方浅熙布下的暗卫,言多必失,她不想在这件事儿上多说下去,现在还不是可以谈论东方浅熙的时候。 “好吧。” 虽然萧绮弦否认,可青竹伺候萧绮弦多年,能看出来那公子于萧绮弦肯定是最特别的。即便现在还不喜欢,肯定也是特别的! 青竹忽然期待下次出宫能够遇见那位公子了。 萧绮弦沐浴更衣后便想要小睡片刻,便让青竹不必伺候了。回到寝房后,萧绮弦把今天在市集买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包括那个女将军的纸人。 这女将军本来她不想买,岂料东方浅熙快她一步付了钱,把女将军买了下来还送了给她,自己也只能收下了。 一开始只觉得这女将军像从前的自己,可如今却觉得这女将军像东方浅熙,看着它时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动了动竹签,那女将军纸人的手脚便动了动,生动灵巧。 看,这个像你。 这个女文士,我自然喜欢的。 萧绮弦想起了东方浅熙那两句话,耳朵又不禁发烫,觉得窘迫至极。她把女将军收起了起来,把买回来的精致木雕和泥人都一一摆好,显然十分喜欢它们。 她把女将军纸人收入屉里时,对自己默念了许多遍…… 言多必失。 ** 中秋那日开始,宫里宫外都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不少人都传说这句话是影射当年太后被打入冷宫时的心情,一时之间引起了朝野的注意。 东方庭月和影千歌都觉得奇怪,她们并未把这句话传出去,而且当时萧绮弦也没有这样的意思,可传到众人耳中时这句话却变了味儿。东方庭月很快就明白了,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萧绮弦,还偏偏戳中了虹帝最不想别人提起的事儿。 当日两人交谈时是在闹市,耳目众多,被谁听了去都有可能,但最有可能的就是跟萧绮弦有仇的人。 答案是谁,不言而喻。 太后打入冷宫时的事儿是东方浅熙的禁忌,东方庭月还记得东方浅熙登基时,深宫的第一道血痕就是来自于这些嘴碎的人。当时说过这事儿,传过这事儿的都被杀了,从此无人敢提及。 这下当真有人撞枪眼上了。 东辰皇宫,清月宫内。 “公主殿下,这下糟了,这,这太后这事儿,是禁忌啊!” 素儿听到这个传言后,心中是惊慌的,她就连‘冷宫’二字都不敢说出口,就怕犯了禁忌。 “嗯,本宫知道了。” 萧绮弦知道这事儿,而且这事儿跟前世半分不差,萧绮弦相信这事儿很快就会传到东方浅熙的耳边,然后崔兰就会来抓人了。不同的是,前世这句诗词是写在纸上,今生她是与东方庭月提及的。她不过把两句诗词转了个顺序,一切都可扭转。 还记得当年崔兰带着拶子来的时候,那小人得志的模样着实可恨。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让崔兰有这个机会了。 “公主殿下,您,哎!奴婢记得这句话是您说的,若是陛下问罪起来,这,这!” 素儿慌了,一来怕萧绮弦会被虹帝问罪,也怕自己会遭受牵连,一时之间急得句不成句。 “莫急。” 萧绮弦依旧从容淡定,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模样让素儿更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一片心焦。 “或许被问罪的,不是本宫呢?” 萧绮弦轻笑,饮了一口酒,是梨花酒。自御花园潜龙湖相聚之后,东方浅熙隔三差五就会送梨花酒过来,每一坛都是极品,她爱极了这些梨花酒。 这也算是东方浅熙到目前为止做得让自己觉得最称心的事儿了。 ** 东方庭月看着东方浅熙一脸阴沉,她看着眼前的奏折,美眸中迸发出一丝杀意。禁忌之门一旦被打开,里面会有什么可怖的洪水猛兽,就连东方庭月也不敢想象。 鸢云被打入冷宫那些年,母女俩受尽了冷待,是东方浅熙不堪回首的回忆,也造就了她如今乖戾的个性。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句词是萧绮弦提的。” 东方浅熙幽幽开口,语气冰冷,怒意随时会成为燎原之火。 “陛下。” 东方庭月便是因此事儿而来,她续道:“莫气,这显然是有心人要害萧绮弦。” 东方浅熙听罢,深吸了一口气,把奏折合上,回想起在闹市时的种种,怒气渐渐消散,理智也逐渐回拢。 “动用这事儿来陷害萧绮弦,这人显然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东方庭月沉声说道。她步步走近东方浅熙,绕到她背后,为她捏捏僵硬的肩膀,续道:“陛下,臣妹帮您查一查吧,相信很快就能知道是谁造的谣。” 东方浅熙被东方庭月的劝说安抚下来,眸中的怒气散去,余下一片冷淡的平静。 “查,彻查。” “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作为一只外国作者,因为种种原因,时隔一年我终于更新晋江app了,我有罪,哈哈哈哈! 还有什么抽奖的,我有空得去了解一下,我感觉我有点脱节了。 明天继续还有更鸭! 青竹:言多必失cp我锁死了! 老萧:??? 女帝:言多必失?(看向老萧)挺好的。 老萧:??? 第十四章 萧绮弦坐在大厅内看着琴谱,喝着梨花酒,姿态悠闲,思绪却飞远。素儿和几个宫女天天惶惶度日,就怕女帝会派人来抓人。大厅之上,大家心思各异。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前世这句词儿提在纸上时,她还记得当时摊子后的那个老人赞自己词中无月字,却字字都与月有关,才思敏捷。 她也记得当时东方庭月也只是看了这句词儿一眼,并没有继续探讨下去。因此,无人能够知道那首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带着什么意图。 萧绮弦苦笑,前世这冤屈当真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转念一想,萧绮弦很好奇,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人为何如此在意太后鸢云在冷宫那段时光?其中有什么隐情?萧绮弦摇摇头,不再去想,毕竟有些事情,她不该去好奇。 这已经是事情发酵的第三日了,没有人来清月宫,这些传言一开始如野草般滋长,可很快就石沉大海,再没有回响。很显然东方浅熙已经让所有人都住了嘴。 今日就是崔兰带着拶子来清月宫的日子,也是自己十指尽断的日子,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天,要下雨了…… 轰隆隆——! 雷声响了起来,萧绮弦闭上双眼,听着门外的雨声,思绪游离。这一世,她不认为崔兰还能拿着拶子过来,因为她没有这个机会。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又急又大,似是要把这几天的郁闷之气都一洗而净。素儿关上窗户,还关心地问萧绮弦需不需要添件衣物。夏末初秋天气转凉还下雨,素儿就怕萧绮弦会着凉。 萧绮弦回绝了素儿的好意,并让她自己给自己添件衣裳。她行军时遭遇过更为恶劣的天气和环境,这点天气变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嗒嗒嗒嗒—— 有人踏着地面的水迹急促走近,清月宫中人除了青竹和萧绮弦,皆杯弓蛇影,听得脚步声,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萧绮弦沉着气抬眼看去,来者并非崔兰,而是杜良。他撑着伞站在门口,衣摆和靴子都被雨水淋湿了。 “竹仙公主,皇上有请。” 青竹听罢,率先反应过来,马上问道:“陛下请我家殿下过去所为何事?” 最近听得素儿说这传闻有多可怕,虹帝的手段有多残忍,本来青竹也不信,可如今虹帝宣萧绮弦觐见,倒是让青竹也紧张起来了。 杜良沉着脸没有说话,让大厅的气氛都沉了下来。此时,萧绮弦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道:“本宫这就随杜大人去罢。” “殿下!” 素儿和青竹同时开口,她们都害怕虹帝会用刑,更害怕萧绮弦会一去不复返。 “别担心,本宫不会有事儿。” 萧绮弦心中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她对自己布的局有信心,她不相信这一世,崔兰还能对自己下毒手。 “……好,公主殿下务必万事小心。” 青竹最终还是拉了拉素儿,让她别再说话。两人送萧绮弦出大厅门口,门前早有一顶轿子等着了。 若是真的问罪,也无需动用轿子来请,萧绮弦这下知道自己不会被问罪了,只不过她也不知道东方浅熙想做些什么。 杜良弯着腰,细心用伞为萧绮弦挡住雨水让她上轿。上了轿子后,萧绮弦缓缓闭上双眼,把心沉了下去,稳住神绪。轿子摇摇晃晃的,走在外面的杜良也没有说话,顷刻之间只余雨落下时的淅沥声。 走了约摸两刻,轿子终于落了下来,萧绮弦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当杜良把门帘拉开的时候,萧绮弦见到了一个自己特别熟悉的地方。 萧绮弦从轿子内钻了出来,看着眼前沉重的石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依旧心有余悸。 眼前这个地方是东辰皇宫的地牢,她前世身死之地。这脏臭的地方,是她永世难忘,却又极力想要忘记的地方。 地牢的大门有两队侍卫轮流把守,从外看去只是一间小小的房子。可石门内是一条往下走去的阶梯,这房间底下才是地牢真正所在。 守门的两个侍卫面如凶神,看了一眼萧绮弦后,便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杜良收了伞,朝着萧绮弦抱拳道:“竹仙公主,请。” 萧绮弦被杜良拉回了神绪,便随着杜良走进地牢之中。踏入那石门时,让她不经意地想起了前世之事,前世她是为何进入这地牢之中的? 萧绮弦的思绪被拉回了前世,入这地牢是因为萧勉,最后亦是萧勉让她死在了地牢之中,化作无人问津的一堆白骨。 杜良转头见萧绮弦脸色并不好,以为她是害怕,便柔声安慰道:“竹仙公主不必紧张,并非您犯了事儿,不过陛下的意思下官也不是很清楚。” 杜良的声音把萧绮弦一度飞走的神绪拉了回来。她正往下走去,黑暗的阶梯两旁点着昏黄的烛火,把这阶梯照映得更加阴森恐怖,宛如通往地狱的道路。 那熟悉的霉臭味和腥臭味又蔓延开来,刺激着萧绮弦的神经,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翻开了她心中对前世的不甘和痛苦。 这里没有一丝好回忆。 阶梯的尽头有一道铁门,狱卒见有人过来,便用火把照了照,见清来人后便把铁门打开,把人迎了进去。 铁门之内有一个刑台,刑台之后便是无数的牢房,平日里这些牢房里总是传出一些怪异的声音,如哭泣声,低笑声,癫狂的叫喊声,每一种声音都让萧绮弦记忆犹新,也叫她心惊胆颤。 可如今这牢房里竟是静得落针可闻,因为今天地牢里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每一个牢房前都站了一名狱卒,确保这些死囚不会作乱。 刑台上绑着三个女子,她们身穿后宫侍卫的飞鱼袍,身上有不少鞭痕,低着头断断续续地发出了低呜声,如同满腹冤屈的女鬼。 刑台前有一四方桌,东方浅熙和东方庭月就坐在四方桌旁,在她们身旁站着的还有影千歌,她们娴静地喝着茶,神色与地牢压迫的气氛格格不入。 “参见陛下,凰飞公主。” 能够与东方浅熙坐在一块儿的,也只有跟她感情甚好的东方庭月。东方浅熙认为萧绮弦能够认出东方庭月就是凰飞公主并不难,奇怪在于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那日市集中遇到的人就是东方庭月。 “免礼。” 东方浅熙摆了摆手,续道:“近日来宫里宫外都有一些让朕不甚愉悦的传闻,朕想竹仙公主也是知道的。” 萧绮弦听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东方庭月,却见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神色轻松,还带了几丝玩味儿。 “知道。” 萧绮弦答道,复又看向刑台上的三个女子,中间那个女子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萧绮弦。那人的脸蛋苍白如纸,皮肤也有几处溃烂,这可怖的容颜映在萧绮弦的眼中,让她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心头畅快。 她,就是崔兰。 崔兰先是愤恨地看了眼萧绮弦,转眼看见杜良,马上低下了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容颜。杜良也是看了崔兰一眼,随即叹气转过头,不忍再看。 崔兰的心思他早已知晓,只可惜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崔兰。 “竹仙公主一首才气十足的词儿却惹来横祸,如今陷害你的凶手已经找到,不如交由你来处置?” 萧绮弦不认为东辰国的内务事东方浅熙会让外人插手,东方浅熙会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要毁掉一个人并非杀了她,而是诛心。东方浅熙要毁了崔兰,借着萧绮弦的手,让她自尊全毁。 不得不说,东方浅熙的手段的确狠绝。让杜良目睹这一切,想来也是东方浅熙设计好的,这手段比起自己当真过之而无不及。 萧绮弦看着崔兰那溃败的模样,再转头看向东方浅熙那冷漠无情的神情,忽觉心有余悸,每一步棋都得下得谨慎,否则被绑在刑台上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陛下这不是戏言?” 萧绮弦再确认了一遍,东方浅熙不带任何情绪地沉声道:“君无戏言。” 萧绮弦又好奇了,鸢云被打入冷宫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东方浅熙做到如此狠绝? 萧绮弦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崔兰,眼神逐渐冰冷,十指似是隐隐作痛,是从前世追逐而来的恨意。 “那就行拶刑。” 萧绮弦说完后,崔兰和两个同伙同时看向萧绮弦。崔兰失措的眼神中带着忿忿的恨意,恨不得把萧绮弦碎尸万段。 面对如此恐怖的眼神,萧绮弦却只是回以淡淡一笑,无动于衷,此刻她的心肠是冷的。 “那就拶刑。” 东方浅熙一脸漫不经心地应下,随即喝了口茶,神态悠闲,把人命毫无怜惜地玩弄于鼓掌之中。 杜良不解地看向萧绮弦,眼前的人于他来说十分陌生,他从未想过萧绮弦的心也是这般狠绝。 原来他从未了解过这个女人,却被她温和又极美的皮囊所迷惑,不能自已。 “陛下饶命!” 崔兰的两个同伙开口求饶,倒是崔兰一句话不说,只是狠狠地看着萧绮弦,目眦欲裂。 东方浅熙对呼救声充耳不闻,狱卒给三人上了拶子,往外用力一拉的时候,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遍整座地牢,可崔兰愣是不哼一声,忍得满脸通红。 东方庭月不忍看下去,这种太血腥的画面她一向不喜欢,便道:“陛下,臣妹先行告退。” 东方浅熙也没有留人,命影千歌送东方庭月回宫。 刑台上的惨叫声依旧不断,尖锐刺耳,钻入人心,皆是不忍。她们的手指都已经被夹成了酱紫色,仿佛下一刻手指就会被夹得断开,可女帝并没有让人停下。 东方浅熙对那些惨叫声置若罔闻,眼眸一抬,饶有兴致地看向萧绮弦,那人居然看那些人行刑看得目不转睛,神色平静。 看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残忍。 东方浅熙又看向了杜良,那人转过头去不忍直视,听着那些惨叫,压抑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站了起来,与萧绮弦并肩而站,复而转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想不到你也挺狠心的。” 萧绮弦不置可否地冷笑,若前世被人断十指,毁琴艺,怕是东方浅熙会比自己更狠。 “这次的事儿,谢谢。” 萧绮弦转头看向东方浅熙,她才发现两人距离极近,她甚至能看清东方浅熙那双透着光亮的眸子,是美丽的深褐色。那张无情又美艳的红唇依旧噙着微笑,此刻的她在萧绮弦眼中顺眼多了。 “真心的。” 萧绮弦又补了一句。 这让东方浅熙霎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无法承受一些过于真切的感情,因为她早就习惯了在虚假中游走自如,心猝不及防地就乱了。 “陛下,兵部一品官崔绪求见!” 狱卒的声音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情愫,让东方浅熙狼狈地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瞅了一眼百合频,我发现最近流行abo,好多abo的文,我开始跟不上读者的口味变化了,哈哈哈哈哈。 第十五章 “陛下,兵部一品官崔绪求见!” 狱卒的声音让东方浅熙乱了的心绪回拢,她下意识地看向那狱卒,慌乱避开了萧绮弦的眼神。 “陛下,本宫也该离开了。” 萧绮弦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已经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崔绪来肯定是求情的,若是这求情的戏码在一个质子公主面前上演,大抵都是不合适的,这于东方浅熙来说,便是为君不义了。 想及此,萧绮弦露出一抹苦笑,她居然会为东方浅熙设身处地地考量了?真是破天荒了。 “嗯。” 东方浅熙应了一声,并没有挽留。 萧绮弦由杜良带出去,离开地牢之前,她还回望了这个给予她太多痛苦的地牢。没想到重生而来,这个地牢居然还给她增添了一件快活的事儿。 萧绮弦收回眼神,步步走了上去,便见地牢门口一个男人淋着大雨跪在了地上,头压得很低,这人便是崔绪。 说起崔绪,他当真是一个忠臣,而且也非常能干,把兵部后勤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外界对他的评价多是赞誉的,只可惜他生了崔兰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儿。 想来这一次东方浅熙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来掣肘崔绪了。帝王本多疑,即便是忠臣,帝王也该留个心眼,多一个手段去控制总是好的,毕竟人心难测。 这么说来,她这个局似乎还送了东方浅熙一个顺水人情呢。 雨势似乎已经小了些,萧绮弦进入了轿子,把一切的事物都隔绝在外。 “起轿!” 杜良的声音传来,萧绮弦的身躯一个轻微摇晃,轿子已经被抬了起来,往清月宫的路走去。 “竹仙公主。” 雨势渐小,不知走了多久,便闻杜良唤了她一声。 “何事?” 萧绮弦睁开双眼,那沉着的眸子多了几分了然的光芒,似乎已经猜到杜良会说些什么。 “崔兰虽然做错了,可罪不至死,还望竹仙公主原谅她。” 杜良曾经查探过萧绮弦,知道她才貌双绝,在战场上诡计多端,世人对她的评价无一不是惊才绝艳,手段狠绝。杜良本是不信的,认为都是别人夸大其词,毕竟萧绮弦太过平静而美好,他无法相信这些传闻。 可是今日一见,便知传闻是真,也怕萧绮弦不会放过崔兰,所以才会为她求情。他已经猜不着萧绮弦的心思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个道理希望杜大人能明白。” 萧绮弦的声音依旧平静,刚才的酷刑于她如常事,这让杜良不禁发憷,认为她太过无情。 “若非陛下明察秋毫,本宫想,被施以拶刑的就是本宫了。” 萧绮弦很少会跟杜良说这么多话。她说这些也不过要让杜良明白,他喜欢的只是自己的皮囊和平日里的平和,并非是真的自己。 做人,不能太心善。 杜良没有再说话,萧绮弦也不说话,无情的雨水把轿里轿外分裂成了两个世界,他们的沉默各有所思。 东辰皇宫的这场雨把世间万物都润湿了,仿佛绽放了新的生命一般,萧绮弦很喜欢。 她喜欢这场雨。 ** 东方浅熙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声问道:“求情?” “望陛下恕罪!小女年少无知,日后臣必定严加管教!” 崔绪把头压得很低,根本不敢看眼前这个在地牢中依旧美得诡艳的女人。 “既然是崔大人亲自来求情,那么朕就饶了她的命。” 东方浅熙摆了摆手让人撤了拶子,崔兰这才无力地吐了口气,浑身失力,她早已疼得意识不清了。 “崔大人乃东辰的栋梁,也是朕的好帮手,朕不会再为难崔兰的。” 东方浅熙说完后,未等崔绪道谢,她便补了一句:“只不过朕要某些人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朕器重崔大人就让某些人肆意妄为,朕的话,崔大人可懂?” 东方浅熙的话回荡在崔绪耳边,让他战战兢兢的心更为颤栗。他早知道东方浅熙的手段,如今若非自己在朝中仍有一席之地,怕是自己女儿的命也保不住了。 女帝的提醒也不仅仅暗示崔兰,更是暗示自己的众多门生。 “臣明白,谢陛下恕罪。” 崔绪说完后,不禁捏了把冷汗,转头看着自己女儿那满身的血污,霎时心如刀割。尤其那双手早已被夹成了酱紫色,一根根手指无力垂落,已断了骨头。 “即日起,褫夺崔兰后宫侍卫长一职,降为杂侍。” 东方浅熙的声音似乎惊醒了神志不清的人,崔兰微微抬头看向东方浅熙,看不清她的面容,却看懂了自己的恨意。 杂侍?这是比侍卫更低一等的存在,不得佩刀不得穿飞鱼袍,做的便是为侍卫们打杂。 “把人带走吧!” 东方浅熙说完便拖着她的龙袍众星拱月般地离开了这脏臭的地牢。 崔绪从刑架上把崔兰抱了下来,那人浑身散了架,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打散了一般,只闻她不甘地喃喃自语着一句话。 “我要报仇……” ** 离崔兰被上拶刑已经过去半个月,听说她依旧卧病在床。萧绮弦不觉得意外,因为前世她可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那拶子上是有毒的,虽然不致死,却能引发风寒和发热,萧绮弦当时也就离死差一步了。 如今崔兰有此报应,也算是她自作自受了。 “殿下,听说那崔兰如今还被贬为杂侍,现在不少人等着看她笑话呢!” 素儿一边给萧绮弦倒酒一边说着她听回来的八卦。 “素儿,闲谈莫说人非。” 萧绮弦让素儿收敛收敛,否则她的嘴会成为祸根。萧绮弦不怕她给清月宫带来什么灾难,反倒是担心她给自己招来祸端,有时候她并没有太多的能力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哦,奴婢知道了。” 素儿笑嘻嘻地应下,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萧绮弦也只能低笑叹无奈了。 “青竹。” 萧绮弦唤了一声青竹,随即道:“练琴罢,本宫已经许久没有练琴了。” 重生归来后,萧绮弦就很少会练琴,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手指隐隐作疼。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心病作祟,她是在怕了前世那种痛觉。如今被施以拶刑的人不是自己,这心病似乎已经药到病除,她忍不住想要弹奏了。 “诺。” 青竹正要回萧绮弦的寝房给萧绮弦取琴的时候,清月宫宫门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来了两个人。 萧绮弦抬眼看去,便见苏延身着一身紫色太监袍弯腰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灰衣小太监。 “奴才苏延参见竹仙公主。” 苏延本来就弯着腰,在向萧绮弦行礼的时候腰便弯得更低了。 “公公不必多礼。” 萧绮弦轻声一句,便见苏延微微抬起头,道:“竹仙公主,太后有请。” 萧绮弦知道太后鸢云要见自己,她应下后,便朝青竹吩咐道:“青竹,把本宫的九天玄音琴取来。” “诺。” 青竹应下,苏延便是笑着开口:“殿下聪慧,太后最近想念殿下的琴艺想得紧,便是差奴才来见殿下了。” “劳太后记挂了,本宫这就去。” 青竹很快就把装着九天玄音琴的长盒拿了出来,把它小心交给苏延身后的小太监。 对于太后鸢云,萧绮弦认为相处起来是比较轻松的,因为她知道鸢云找她纯粹因为想要听琴,与任何政治权谋都无关。 只不过,萧绮弦没有想到到太后的凤栖宫时,东方浅熙居然也在。东方浅熙正要离去,可见到萧绮弦随着苏延款款而来,便又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鸢云:“母后请了竹仙公主来做客?” “嗯。” 鸢云也只是轻轻应了句,东方浅熙的唇角微微勾了勾,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显然心情不错。 “参见陛下,太后。” 萧绮弦拱手施礼,进门时把刚才东方浅熙和鸢云的对话听了去,想来东方浅熙是不打算走了。 “看来朕很幸运,又有幸听到竹仙公主的琴声了。” 东方浅熙果然没有离去的打算了,鸢云也发现了,萧绮弦似乎对自己女儿有莫名的影响力。 “陛下过誉了。” 萧绮弦依旧不卑不亢,语气不咸不淡,辨不出她如今的情绪。 “若是听琴便坐下吧,竹仙公主也坐。” 大家都落座后,鸢云跟萧绮弦寒暄了几句,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萧绮弦的心思却落在东方浅熙身上,那人一直看着自己,眼神就没有移开过,宛如一簇火在自己体内烧开。 这人就算是偷看别人也这般明目张胆的么? 好在东方浅熙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看来在鸢云面前,这个女帝还是收敛不少的。 鸢云说自己最近心情有些烦忧,萧绮弦便弹奏了一曲《清心赋》让鸢云平复心情。 《清心赋》源于佛经,旋律优美沉稳,萧绮弦觉得心烦了也会为自己弹奏,确能起到安定心神的效果。 萧绮弦的手指配上她的琴便会形成一种魔力,琴声钻入心中,就像被萧绮弦窥探了心思一样。她在琴弦上的一勾一拨就像把人的魂魄操控在手中,心情任由她支配。 一曲终了,鸢云五官舒展开来,长长舒了口气,道:“听了《清心赋》哀家的心情的确舒畅不少。” 鸢云说完后,东方浅熙也附和一句道:“是啊,竹仙公主的琴艺果真高超。” 东方浅熙很少会称赞人,听她这般称赞萧绮弦,鸢云淡漠的眸里闪过一丝亮色。 “看来朕应当要多多向竹仙公主讨教琴艺才是。” 说到讨教琴艺,萧绮弦又想起了上次那贴身接触,指间的摩挲,笑容便顿时僵住了。 “国事为重。” 鸢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东方浅熙颔首应下。道:“自然,母后,朕有分寸的。” “嗯。” 鸢云应下后,又说了几句感谢萧绮弦的话,也让她照顾好身体,随后便称说自己身体乏了要休息,让苏延送萧绮弦回去。 “不必,朕送竹仙公主就好。” 东方浅熙自告奋勇地接下这个任务,鸢云也没有阻挠,便由得她去了。 凤栖宫后院,初秋的阳光并不烫人,洒落之时,树影婆娑,宛如在大地上描绘了一幅大气磅礴的山水画。 苏延扶着鸢云回到寝宫,左右无人,这才道:“太后,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鸢云厌极了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便让苏延有话直说。 “奴才认为陛下对竹仙公主似乎很特别,不过陛下她这……” 苏延虽未说完,可鸢云懂。她一脸了然于胸的模样,低笑了两声却没有说话,这让苏延有点心惊,不知道鸢云心中所想,亦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陛下做事有她的道理,我们无需多嘴。” 良久,鸢云才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女帝的心思你别猜,哈哈哈哈哈哈!猜就是又要做坏事了。 第十六章 萧绮弦跟在东方浅熙身后,看着那人的背影,忽觉她那傲人的身躯在宽大的龙袍下略显消瘦。可偏偏在这消瘦的身形之下,藏着可搅动风云的计谋。 萧绮弦明白,东方浅熙亲自送她回宫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若是讨教琴艺或给女帝演奏琴艺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己是天下第一琴师,她的琴声大家都趋之若鹜。只不过,能让女帝亲自送回宫中的只有太后鸢云一人,而她是第二个,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瞩目。 女帝的意图不纯。 “竹仙公主。” 东方浅熙开了口,把萧绮弦抛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陛下?” 萧绮弦才回答完,东方浅熙便停下脚步,萧绮弦依旧有些失神,顷刻间无法立刻止住步伐,便是撞上了东方浅熙的背。那极品龙涎香的味道连同她的体温,霸道地钻入自己的鼻间,夺走了自己的呼吸。 萧绮弦马上退开了两步,道:“陛下恕罪,本宫一时失神……” “哦?竹仙公主为何事而失神?” 东方浅熙转过身来,见萧绮弦脸上闪过一丝的慌乱,唇角的弧度便是深了几分。 “陛下刚才唤本宫,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绮弦没有回答东方浅熙的问题,她也是第一个敢不回答东方浅熙问题的人,东方浅熙不觉无礼,反而更想探索萧绮弦心中所想。 “没什么,不过想问竹仙公主,日后在人后,朕可否唤你的名字。” 东方浅熙说完后,期待地看着萧绮弦,等待着这个人的回答。萧绮弦挑了挑眉,心中思绪万千,最后道:“陛下随意便是。” 萧绮弦对于称呼一向不看重,但是直呼其名是拉近关系的一步,萧绮弦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不过心里是有些别扭就是了。 她还是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但是她知道现在有些事儿是她必须做的。 见萧绮弦不咸不淡的回应,东方浅熙也不在意,便接着道:“等有时间了,不如绮弦跟朕说说北宸国的风土人情吧!” 北宸国的风土人情的确跟各国有异,只有到过北宸国的人才能了解其有趣的地方。萧绮弦相信东方浅熙已经了解过很多关于北宸国的事儿,若说了如指掌也不为过,想来她也不过是制造机会来接近自己罢了。 “好。” 萧绮弦也一一应下,在这个局中,东方浅熙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必须得到她的信任。萧绮弦自己也明白必须步步为营,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这是东方浅熙第一次唤萧绮弦的名字,她感觉有点不自在,便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变相催促东方浅熙赶紧送她回宫。 眼见萧绮弦回到清月宫后,东方浅熙才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千歌。” 她唤了一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影千歌。 “属下在。” 影千歌走到东方浅熙面前,准备接受东方浅熙的吩咐。 “让暗卫别松懈,母后喜欢她,以防她借着母后背地里做些什么。” 帝王本多疑,东方浅熙也不例外,即便对萧绮弦很感兴趣,她也会不断地猜测萧绮弦每一个举动的意图。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个人是萧绮弦,这让东方浅熙不得不防。 “诺。” 影千歌应了一声,东方浅熙这才在一群人的拥簇之下回了凰火宫。 ** 东方浅熙亲自送萧绮弦回来这件事儿传遍了整个皇宫,甚至很多朝中大臣都知晓此事,可见东方浅熙对萧绮弦此人的看重。 然而,东方浅熙对萧绮弦的特别也会引来一些人的嫉妒和猜忌,清月宫也会因此惹上一些麻烦。萧绮弦也早料到了会有这种事儿发生,东方浅熙不会贸然送自己回来,她不过是想要给清月宫增添一些刺激。 更确切来说,是打击。 崔绪一事想必早已传遍整个朝堂,不少人对东方浅熙维护质子公主,转而打击自己人这件事儿颇有微词。崔绪一党的人无法对女帝撒气,矛头自然指向没有依靠的萧绮弦。 女帝亲自送萧绮弦回宫虽说是偶然为之,可也是早有预谋,要的就是让清月宫曝露在众人的视线中,招来猜忌,灭了她们的气焰。 萧绮弦能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得明白,也明白清月宫从此多事儿,东方浅熙这是在提醒她记住自己如今质子的身份。萧绮弦相信,接下来在清月宫发生的事儿,东方浅熙会选择视而不见。 这的确是个挑战,可萧绮弦就喜欢挑战。 当清月宫还沉浸在被女帝看重的喜悦时,萧绮弦已经感觉到了危急来临。果不其然,就在女帝送她回来的三天后,清月宫就迎来了一个客人,也是萧绮弦前世非常讨厌的一个人——常璋。 清月宫的位置并不在后宫之中,按理说朝中之人若有任务还是能踏足这里的,这里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常璋是兵部二品官,是崔绪的徒弟,崔兰的青梅竹马,崔兰也是他喜欢的人。前世常璋就没少陪着崔兰对自己为非作歹,他为虎作伥的行为让萧绮弦恨之入骨。 一个男人毫无预兆地来到了清月宫的院子,常璋穿着一身深蓝官袍,长相普通,国字脸浓眉单眼皮,高鼻子薄唇,眼中似有若无的阴冷之意,让人感觉这个人不好招惹。 “这位就是竹仙公主吧?” 常璋看向萧绮弦,没有施礼,态度嚣张,这让清月宫一众宫女都十分不满,可见他身上穿得二品深蓝官袍,只能忍着气不敢发作。萧绮弦眼也没有抬,根本不想看到常璋的脸。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自己被施以拶刑之后,常璋故意用了些手段截断了自己的治疗药物,甚至还落井下石,让自己伤上加伤。 萧绮弦还记得自己是被常璋粗鲁推倒在地,还被他用脚狠狠地踩住了手指,那种钻心的痛。 他没有缘由地伤害萧绮弦,只不过是为了讨崔兰欢心,仅此而已。 “本宫就是,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萧绮弦开口后,宫女们忍住了不发作,就想看看这个男人来清月宫有什么目的。 “在下兵部常璋,在兵部常闻公主的威名,特来此拜访。” 说起萧绮弦,东辰兵部依旧心有余悸。他们收录了超过一百种萧绮弦用过的策略,也制定超过一百种对付萧绮弦的策略。萧绮弦对东辰兵部后勤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常大人有话直说吧。” 对于一些人,萧绮弦就连客套都觉得浪费时间。她不耐烦地抬眼看去,那双冷眸对上常璋时,显然看到他被自己震慑了一下。 “最近公主好不威风,陛下亲自送您回宫,就连崔大人的爱女也被公主害得至今下不了床,当真是好手段。” 常璋也不畏惧萧绮弦这个质子公主。今日在朝堂上有人提及萧绮弦,甚至对她的行径多有不满。但见女帝的态度似乎没有要维护她,有心眼的人都明白女帝并非真心看重萧绮弦,如今她也成了一些人想要对付的对象,其中常璋率先付诸行动。 “是么?下不了床正好,这样她就不能出来害人了。” 萧绮弦毫不畏惧与常璋直视。听到这句话后,常璋的黑眸里瞬间堆满了怒火,愤然道:“最毒妇人心,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说什么!” 素儿听到常璋辱骂萧绮弦,一时气不过便是冲了出来。青竹跟在萧绮弦身边多时,比素儿沉得住气,素儿这一出声,她便是事情不妙! 常璋正气头上,只见他一个反手便给了素儿一个重重的耳光,那巴掌声响彻了整个清月宫。 “大胆!” 萧绮弦的声音很大,这是她毫不掩饰的愤怒,她转头看向素儿,便见她蜷缩在青竹怀里,脸颊肿得老高,又红又紫,嘴角还带了丝血,这让她忍不住发了怒。 “区区一个宫女也敢跟本大人叫嚣?” 常璋显然不把萧绮弦的怒气放在眼里,甚至直面萧绮弦,那架势似乎也想给萧绮弦呼一个巴掌。 “常璋。” 萧绮弦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这种又冷又寒的声音比刚才的那声怒吼更显威慑,这让常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巴掌,必定百倍奉还。” 萧绮弦唇角勾起一抹笑,随即又道:“还有,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本宫就当是赞赏了。只不过,若比狠毒,却也比不过你的崔兰。” “你……!” 常璋还未说完,萧绮弦又接着道,仿佛数张大网,层层把常璋罩住,让他脱不了身:“你在清月宫做过的事儿,本宫会一一记着,除非本宫死了,否则你别想安然度过余生。” 常璋对萧绮弦还是恐惧的,从兵部书房里堆满关于萧绮弦的事迹到现在与这个女人正面交锋,他都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一如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女帝,一样深不可测。 “你认为你还有这种能力么?” 常璋在提醒萧绮弦她的身份,也只有身份的高低才能平复常璋如今心中的不安。 “你猜?” 萧绮弦没有直接回答常璋,反而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凌冽的杀意。 “哼!” 常璋转头就走,不再与萧绮弦周旋,他认为来日方长,总有办法能弄死萧绮弦。 “殿下,呜呜……!” 素儿捂住自己的脸,哭得委屈至极。萧绮弦收敛眸中所有的寒意,转头看向素儿,柔声道:“青竹,你给素儿上药吧。” “公主,他真的太过分了!” 素儿不甘心,她无法接受那常璋居然欺负到萧绮弦头上来了。 “无碍,本宫刚才也说了,你这一巴掌,本宫要他百倍奉还。” 自进了东辰皇宫,萧绮弦从不会外露自己的想法和意图,如今女帝撒手不管这些妖魔鬼怪,她也不得不露出自己的爪牙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了。 所以,东方浅熙,对于今日发生的一切,你会怎么看呢? ** “百倍奉还?” 女帝手中正拿着紫晶狼毫笔,本来正一笔一划认真地批阅着奏折,却也被暗卫汇报的一切拉去了所有神绪,眼神也不禁从奏折上抬了起来。 “是,而且属下第一次见她动怒,实在……” 暗卫说到最后又顿住,吊足了女帝的胃口。 “实在什么?” 东方浅熙放下紫晶狼毫笔,现在算是完全没有心思批阅下去了。 “实在太可怕了。” 当时他们正躲在清月宫四处,听到那一声‘大胆’,所有人都为之一惊,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萧绮弦不咸不淡的态度,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他们感到震惊。 “可惜了。” 可惜无法亲眼见到,她也很想知道那女人动怒时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气得目露凶光,杀意尽露呢? “继续守着,朕也想看看,她如何让常璋百倍奉还。” “诺。” 东方浅熙又执起紫晶狼毫笔,笑得意味深长。今日在朝上不过透露了点端倪,这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常璋么?看来也不是个好货色。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老萧真的好飒啊啊啊啊啊啊! 咳咳,正经点,这里回应一下青青子衿小可爱的评论。 前世女帝对老萧的遭遇视而不见这件事儿并非两人感情发展的矛盾点。如果你仔细想,今生女帝其实也没有主动出手帮忙,她一直处于看好戏的状态,是老萧以一己之力去反击,事情闹大了,女帝才会出面解决问题。 再来女帝并没有义务去保护‘犯事’的质子。前世老萧被栽赃被污蔑无力为自己平反,所以才会遭到许多非人待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质子?大家再仔细想,如果今生老萧依旧懦弱,那么遭遇会跟上次一样,女帝的态度并非两人发展的矛盾点。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老萧的性子根本不会去奢望或祈求一个敌人的保护,她也不认为女帝会保护她,所以女帝对她遭遇视而不见这一点上,她根本不怨恨,她怨恨的是懦弱的自己和那些总要害自己的人。 这里说一下两人真正的冲突点,那就是身份和老萧的爹是死在女帝计谋上这件事儿,家仇国恨也是一些矛盾点,但不会是女帝视而不见的态度。 至于为什么老萧会对女帝说谢谢,其实这件事儿女帝已经知道老萧没有影射太后的意思,但是要如何对待崔兰这决定权却是掌控在女帝手中。女帝大可私下用刑,把老萧叫来自然是为了诛心,老萧也明白这一点,可是这个决定让她有机会亲自报仇,算是意外收获,所以这声谢谢不止是对女帝的,也是对改变一切的自己和东方庭月的。 嗷,解释了这么多,大家就不给我一个评评吗?评评鼓励,评评虎摸,哈哈哈哈哈! 第十七章 常璋来过之后,清月宫的日常有了些改变,内务府给的物资变少了。已经入秋了,可分配给清月宫的只有一张棉被,根本不足够所有人御寒。此外,送过来的食物也变得清淡了,平日里的五菜一汤变成了三菜一汤,有时候还没有肉。 杜良得知一切后,便要求内务府给多送点物资过来,可内务府那里显然早已有人从中作梗,并没有应允。最后杜良只能用钱多换了一张棉被送到清月宫。 很显然清月宫遭到针对了,原因大概就是崔兰。崔兰是崔绪的女儿,崔绪虽然没有意思要结党营私,但是他有不少门生,想要巴结他的人也不在其数。 得知是这个质子公主得罪了崔兰后,有的是人帮崔绪出手。因为崔绪有这般影响力,萧绮弦也明白了为什么东方浅熙要掣肘于他。这一次也正好让女帝看看崔绪一党到底有多少人。 打击清月宫,观清朝中风云,平复朝中人对自己偏袒萧绮弦的不满,隔岸观火的东方浅熙当真下了一步好棋,一箭三雕。 “殿下,这些棉被……” 素儿拿过杜良送过来的棉被发愁,清月宫一共七人,五个宫人再加上青竹和萧绮弦,两张棉被是肯定不够的。 青竹和萧绮弦从北宸国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些被子,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那五个宫女该如何用两张棉被? 要知道东辰皇宫内,宫人的用度都是内务府分配的,她们没有要求的权利。 “你们拿去用,本宫那里还有一些薄被,一会儿让青竹给你们拿过去。” 萧绮弦对待宫人说得上是有情有义了,这跟在地牢中的萧绮弦完全不同,杜良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哪个才是萧绮弦真正的模样了。 “我还是再跑一趟内务府吧!” 杜良心生愧疚,女帝把照顾萧绮弦的任务交给他,可现在他却连最基本的用度都无法为她们争取,这让他的良心十分不安。朝中的形势诡谲难辨,现在清月宫已成众矢之的,自己做得太过也会遭到对付,这让杜良有些踌躇。 “不必了。” 萧绮弦自然知道如今的局势,也明白杜良想帮自己,她却不想他为难,更不想他为自己做太多的事儿。 她不想还这个情,也不知道怎么还。 “本宫能解决。” 萧绮弦站了起来,朝着杜良拱手施礼道:“如今朝中局势如何,想必杜大人也是清楚的,杜大人能避则避罢,这点小动作,还不足以让本宫无计可施。” 杜良心中更是愧疚,原来萧绮弦早已明白这其中利弊,想必自己想要回避是非的心思也早被她看穿了,当下便是更加羞愧了。 “我奉命照顾竹仙公主的起居饮食,自当有责任……” 杜良还未说完,萧绮弦便冷声截断了她的话。 “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本宫十分感激,青竹。” 青竹马上走到萧绮弦面前听候差遣。萧绮弦看了一眼杜良,便是张开自己一臂朝着清月宫大门,坚决道:“送杜大人离开。” “竹仙公主,这……” 杜良还想说什么,却见萧绮弦不看他,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青竹离开了。离开清月宫之前,他还不忘看了看大厅内的萧绮弦。 她的腰背已经挺得笔直,正在跟素儿说些什么,即便陷入困境亦没有窘迫之色,更无慌乱之举,着实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物。 杜良不禁自我怀疑了,喜欢这么一个才貌双绝的人,他真的配么? 没有答案,也不想有答案。 ** 清月宫大厅内,萧绮弦正给素儿说着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去度过,素儿听得入神,把萧绮弦的话奉如圣旨。 “本宫带来的薄被你们分了去,大概能度过秋天。” 萧绮弦看了眼五个正认真看着自己说话的宫人,心中责任感又强了几分,道:“本宫有几块布匹,以防冬天依旧没有物资,你们可以用本宫的布匹来缝制被子和衣物,以度过寒冬。” 萧绮弦说完后,素儿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紧咬着唇忍住心中的感动。她入宫之后服侍过三个主子,都是先帝的妃子。她们无一不为自己着想,何时在意过她们这些奴才的死活。 与之前的主子相比,萧绮弦是不同的。清月宫遭难,她把用度都优先分给了她们,凡事都先考虑过她们再想自己。尤其是当日常璋呼了自己一个耳光,素儿第一次见这个人发怒了,为了一个奴才而发怒,这是素儿从未见过的。 “殿,殿下……” 素儿越想越感动,泪水再也忍不住漱漱落下,肩头一抽一抽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被欺负了。 萧绮弦见此,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别哭,这个时候,我们要坚强。” 不知如何安慰,萧绮弦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让素儿停下哭泣,不料那人却哭得更为汹涌,其余四位宫人都过来围着她安慰她。素儿边哭嘴里边含糊不清地道:“殿下,殿下真的,太好了,呜呜呜……” 萧绮弦顿时哭笑不得,原来这人是感动,还以为她受不住小人对清月宫的打击才哭的。 “别哭了。” 萧绮弦安慰了一声,却也没什么效果,当下便不再说话了。青竹一进门见素儿哭成泪人也是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萧绮弦又罚她做了什么。听了素儿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后才明白她是因为萧绮弦对她们的好而感动。 “青竹,带素儿拿薄被去罢。” 萧绮弦听不得别人哭,便是转身离开了大厅,往院子走去。 秋天的一阵清风吹来,伴着院子里阵阵的栀子花香味,暖阳寸寸洒下把院子染成一片金黄。本该风娇日暖,奈何人心薄凉,就连风都透着沁入心脾的凉意。 如今清月宫已经被盯上了,估计日子只能越来越难过,只是如何扭转这个局势,关键就在常璋身上。 他再来清月宫之时,便是乾坤扭转之日了。 萧绮弦迎着风微笑,笑中带着一闪而过的寒意与算计,如那抹无痕的风,无形却能拨动万物。 她在军中早已习惯了酷暑和严寒,在夜里少盖几张被子还不足以让她感觉到困扰和不适。倒是这宫里的人不能因为自己而遭到牵连,所以萧绮弦才会决定把物资都交给素儿。 清月宫不能乱,即便只是一座小小的宫殿,萧绮弦也不会让它变得狼狈不堪。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或许手段再卑鄙一些,再兵行险着一些也无所谓吧? 萧绮弦一双美眸望向清月宫大门,似乎在等人,她相信那个人很快就会来。 他来看看清月宫狼狈的模样。 ** 清月宫的用度和膳食都被削减,就在大家都在等着看清月宫笑话的时候,却见清月宫内依旧笑语连连,欢笑声不断,似乎没有被这困境影响。 不少崔绪的党羽都派出了他们放在宫中的暗桩去窥探清月宫的情况,发现里头一切如常,该笑的时候笑,该干活的时候干活,似乎什么影响都没有。 对此,以常璋为首的一党便按捺不住,向内务府再施加压力,现在清月宫从三餐变成了两餐,晚膳并没有送来。借口是寒冬将至,得囤积粮食,各宫都得缩减用度。 萧绮弦自然不相信东辰国会如此寒酸,这一切自然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而萧绮弦便是等着时机,时机到了自然一切都好了。 晚膳没有送来的日子,萧绮弦便让大家午膳吃少一些,晚膳的时候把剩下的饭菜拿去小厨房热一热再吃。萧绮弦吃得少,大部分都让宫人吃了。这一个月下来人都消瘦了不少,看得素儿和青竹心疼不已。 “奴婢,奴婢吃不多的,殿下您吃吧!” 见萧绮弦又要把饭菜留给自己,素儿马上拒绝,谎称自己吃得不多。其实宫人吃得都不少,毕竟干活多,总是特别容易饿,这一个月下来她们也是难受得紧。 可见萧绮弦比她们吃得还少,人又瘦了几分,她们也决意再吃少些,让萧绮弦多吃一些。 “无碍,本宫不饿。” 萧绮弦的脸消瘦了几分,人看起来没那么精神了,长袍下裹住的身躯愈发消瘦,素儿怀疑若是秋风吹来,会不会把萧绮弦都吹走了。 “殿下,您吃吧!” 素儿和青竹把饭菜推到了萧绮弦面前,萧绮弦却看也不看,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 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习武的男人。 萧绮弦转头看去,便见常璋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走了进来,双手负在身后,下颚微微抬起,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为自己做下的小动作感到沾沾自喜。 “上次本大人听闻竹仙公主要本大人百倍奉还,如今竹仙公主府里连吃都成问题了,还如何让本大人百倍奉还?” 常璋连招呼也不打,显然不把现在这个根本没有人会维护的质子公主放在眼里。 常璋终于来了。 萧绮弦唇角微微勾起,笑得诡异,眼神也锋利得紧,就像锁定了猎物的苍鹰一般凌冽。青竹在一旁把萧绮弦的表情看得清楚,心中不禁一喜,她知道萧绮弦肯定有了什么盘算。 萧绮弦站了起来,拖着衬托她骄傲的淡蓝色百花孔雀袍走向常璋,与他距离极近,只有一个人的距离。这让常璋下意识地要后退,却被萧绮弦伸手拉住了衣领。 力道之大,不同于寻常女子,常璋才惊觉,萧绮弦可能是会武功的! “你放开本大人!” 常璋正欲挣扎,萧绮弦却在此刻巧妙地松开了手,时机掐的精准。常璋失了力,脚步不稳,便是坐倒在地上,十分狼狈。 “常大人不是想知道本宫会如何让你百倍奉还么?” 萧绮弦上前一步,常璋欲抬腿袭去,却被萧绮弦抓了个正着。萧绮弦抬高常璋的腿,便见一把匕首从常璋的靴子里掉了下来。常璋马上伸手去抓匕首,却被萧绮弦快了一步拿在手中。 “常大人莫不是忘记了,东城皇宫内,朝臣是要卸甲的?” 卸甲,是什么有危害性的武器都不能带的。可萧绮弦也明白,为了应对一些危险,很多官员都会在靴子里藏一把刀子或匕首来保护自己。 常璋这把匕首萧绮弦见过,通体黑亮,刻了一个‘璋’字。常家男性子孙在成年之日都会获得一把,意味着以后要他们自己保护好自己。 前世,常璋就是用这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几道疤痕。这些经历并没有十指尽断来得疼痛,所以萧绮弦也差点忘了常璋这个仇人。 萧绮弦拔开刀鞘,常璋马上站了起来退开几步远,愤然道:“你这恶毒的女人还想杀人不成?” “殿下!” 青竹和一众宫人也怕萧绮弦做傻事,杀了常璋自然痛快,可她们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杀你?” 萧绮弦看着那刀锋亮出的光,笑得娇美,带着一丝疯狂。她抬眼之际,常璋如被恶魔盯上一般,竟是双脚发软,全身无法动弹。 这个女人,肯定是个疯子! “脏了本宫的手。” 萧绮弦说完,便见她用那把匕首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左肩上,血瞬间迸了出来,吓得一种宫人花容失色,心惊胆颤,常璋更是呆愣在原地,瞠目结舌! 血像是一朵渐渐盛开的花自左肩散开,直接把她的肩头染成一片血色。 她!居然用匕首刺伤自己?! “来人啊!常璋要杀了本宫!” 萧绮弦唇角舒展开了一个微妙的笑意,这一声响亮的呼救,惊动了整座东辰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老萧好可怕,狠起来能刺自己一刀。(瑟瑟发抖) 咳咳,正经点。其实这文里头的两个女主都有她们残忍的一面,她们首先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去纵观大局,再决定自己要做些什么。这过程中有了什么手段和计谋都是为了最终的目的,而两人会在谋略的数次交锋中会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和产生一些感情。 至于老萧恨不恨女帝这件事儿,她是恨的,但是与北宸国在萧勉治下的水深火热相比,她的恨只能先搁在一旁,先解决了这些大的事儿,才慢慢解决小的事儿。 下一章会更突显出女帝对一些事情的态度和想法,大家可以期待一下。不过……星期一好像没更呢。(完了完了,看见许多40米大刀举了起来。) 不过很谢谢青青子衿小可爱的评论,会让我在处理她们的感情方面更加谨慎和留意,有很大的提醒作用,谢谢你,么么哒! 好了,不能再说了,再说就剧透了,哈哈哈哈!(顶锅盖逃走)。 第十八章 左肩漫开的血色,如盛开在黄泉路旁的彼岸花,妖艳且透着死亡的气息。如虫钻般刺骨的痛撕裂了皮肉,萧绮弦僵直着身躯,浑身失力地倒在青竹的怀中,呼吸渐渐变重,疼得沁出满额的冷汗。 萧绮弦的呼救很快引来了注意,门外已经传来侍卫整齐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常璋的内心,宛如要把他的神绪踏碎。 他尚无法回过神来。 “你,你……!” 常璋白着一张脸指着萧绮弦,却又说不出口,被萧绮弦疯狂的举动所震撼,颤栗传到指尖,凉得可怕。 青竹马上走了过来把萧绮弦扶住,厉声喝道:“常璋,你居然想要杀害我们的殿下!” 终究是多年的主仆,萧绮弦的心思青竹明白,心疼萧绮弦兵行险着,也不可浪费了她这苦肉计,便是顺着演了下去。 一旁的素儿颤抖着煞白的唇,见到侍卫进来后,声音如洒落一地的豆子般抖着道:“他,他杀害殿下!他杀害殿下!” 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跟着青竹的话说出来,素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惊吓太甚。 “你们胡说!” 常璋大袖一挥,却被侍卫擒住双手,不让他乱动。虽是质子公主,可萧绮弦说到底是公主,如今萧绮弦肩头插了一把匕首,所有人都说是常璋做的,侍卫也只能把他擒住。 “常大人,请您随我们回刑狱司!” 其中一个年轻的侍卫喝喊道,制止常璋所有挣扎。常璋不甘心地看着萧绮弦,红着一双眼怒笑道:“好一个最毒妇人心!萧绮弦!” 萧绮弦一张小脸已经煞白,本来艳丽的容貌染上了脆弱的颜色,如快要凋零的花,惹人疼惜。 “叫,叫大夫。” 萧绮弦晕倒在了青竹怀里,却也不是真晕,不过是让事情看起来更严重一些。匕首刺入左肩一寸有余,贴近心脏又巧妙地避开了心脏,凶险至极,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所有人,除了那高高在上的女帝。 “竹仙公主!” 那年轻的侍卫吓了一跳,马上转头让人叫御医,随后又让人把常璋送去刑狱司受审。萧绮弦被行刺,侍卫们肯定脱不了干系,现在也只能亡羊补牢,减轻罪罚。 ** 御医火急火燎地赶到,帮萧绮弦拔出了匕首止了血。见到那匕首刺入的位置,老御医也是捏了把冷汗,心里想着这质子公主命真大,若匕首再歪个半寸就得刺破心脏了。 萧绮弦半昏半醒间,她能感觉到老御医给自己施药时的刺痛,痛得她浑身都冒出了冷汗,连神智都疼得清醒了几分。她微微睁开眸子,模糊间见到一个长着白胡子的御医在给她敷药。 萧绮弦左肩处的外袍和里衣拉了下来,露出了那细腻白皙的肌肤,偏生那里却多了一道半指长的疤痕,皮肉外翻,还会微微渗血。 “常璋……” 萧绮弦的声音干涩而沙哑。青竹闻得她的声音,便急忙走了过来,担忧地问道:“殿下,殿下,你怎么样?” 青竹看到那老御医给萧绮弦止血时,盆子里的水都染成了红色,而且萧绮弦气色还越来越苍白,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萧绮弦真的撑不住。 “常璋,要杀本宫。” 萧绮弦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虽然声音细如蚊呐,可靠得她近的人都听见了。老御医听罢,心中一颤,心里想着这常璋平日里的确嚣张跋扈,没想到如今还杀人,当真是疯了。 “殿下放心,他现在已经送往刑狱司问罪了。” 青竹柔声安慰着萧绮弦,明知道这都是一个计谋,可主仆俩一个担惊受怕,一个关心得情真意切,当真配合得无懈可击,一旁的老御医可算是信了个十足。 “竹仙公主还望别乱动,老臣这就回去抓点草药给公主内服治伤” 老御医用手巾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提着自己的药箱急急离去,不敢耽搁半步。 见老御医走远了,青竹这才看向萧绮弦,半是埋怨半是担忧地道:“公主,你这太胡来了,刚才老御医说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青竹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一圈,深怕萧绮弦真的会死,这种失去的恐惧感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本宫没事儿。” 比起刚才的脆弱,现在的萧绮弦的声音似乎又精神了不少,这演技把青竹都骗了过去。 “殿下,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就吩咐奴婢和素儿去做。” 青竹深吸一口气,强打着精神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清月宫里的人都被刚才那幕吓得不轻,若她也慌乱那就只会给萧绮弦添乱。 “素儿如何?吓坏了吧?” 萧绮弦微微勾唇,她想以素儿的性子大概会吓坏了,现在说不定躲在哪里哭呢。萧绮弦也没有猜错,素儿从刚才就在哭,现在估摸着还在哭,就是被萧绮弦吓坏了。 “殿下您知道就好,不止素儿,奴婢都被吓坏了。” 青竹没好气地看了萧绮弦一眼,却又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殿下,常璋真的会被问罪么?” 她其实很害怕萧绮弦这一刀是白挨的,毕竟常璋是东辰国的人,背后还有崔绪撑腰,朝中还有不少党羽,若真要问罪,恐怕也是难事儿。 “会。” 萧绮弦斩钉截铁道,她缓缓闭上双眼,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事儿已经闹大了,常璋肯定会问罪。” 青竹还记得萧绮弦呼救过后,不止有侍卫过来,那些路过的太监宫女都纷纷站在清月宫门口窥视。人多口杂,这件事儿怕也已经传遍整座皇宫了,要压下去也已经做不到了。 “有人问起这件事儿,你们不止要说常璋行刺本宫,还要说这一个月来清月宫过的都是什么生活。” 萧绮弦说话极轻,只有青竹能听见,像是故意避开谁的耳目一般。青竹顿时福至心灵,她知道萧绮弦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事儿,想必周围应当有人在偷听。 难怪萧绮弦入宫以后便一再提醒自己谨言慎行,想来清月宫周围早已安插了暗卫,亏她到今日才发现。 “奴婢明白了。” 青竹轻声应下,她明白萧绮弦的用意。这件事儿闹大了,就是扭转局势的时候。质子在他国多多少少会受些委屈,但只要不摆上台面大家都会当做不知道,可如今事情闹大了,无论如何都需要去正视,这就是萧绮弦的目的。 一个计谋就能把该讨的全讨回来,萧绮弦依旧是那个萧绮弦。 够狠绝! ** “萧绮弦把匕首刺向自己污蔑常璋?” 东方浅熙惊讶问道,脸上流露出了对萧绮弦举动的讶异,随后又流露出了佩服的神色,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对,属下亲眼所见。” 暗卫回报道,寻思了半晌,还是开了口:“常璋大人是被污蔑的。” “污蔑?” 东方浅熙横眉冷笑,对‘污蔑’这一词不置可否。她仰头饮了一杯梨花酒,唇齿留香,她真是愈发喜欢这梨花酒的味道了。 “这皇宫之中没有污蔑不污蔑,有的只有手段,他手段不如人,那就是他刺杀的。” 东方浅熙倒是感谢萧绮弦又给她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崔绪的党羽不可以继续坐大,而常璋作为其中的重要一员,更应该被削去权力,稳定东方浅熙把持的朝政。 “陛下,这……” 暗卫想要说下去,却无意对上东方浅熙冰冷的眼神,马上便把话收了回来。他只是一个暗卫,执行女帝安排的任务就好,着实不应多话。想明白了这一点,暗卫便退了出去,今日的任务汇报已经完成。 “皇上。” 影千歌从门外走了进来,朝着东方浅熙抱拳施礼。 “张御医前来复命。” “让他进来。” 张御医就是给萧绮弦治伤的御医。知道清月宫出事儿后,东方浅熙便吩咐前去治伤的张御医完成一切事情后就来凰火宫给她复命。 她要掌控一切关于萧绮弦的信息。 张御医把自己的诊断一五一十告诉东方浅熙,越说越是胆颤心惊,若一个质子被东辰大臣所杀,怕是引起各国的恐慌。 东方浅熙越听,脸色便是越不好,本来的漫不经心也变成了冷若冰霜,仿佛席卷而来的风霜,直把眼前的一切卷走销毁。 影千歌抬眼看了看东方浅熙,只觉此人似乎气得不轻,只不过这个人在气什么? “你是说萧绮弦差点就被刺破心脏致死?” 东方浅熙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便又再问了一次,深怕自己是听错了。 “禀陛下,匕首离心脏只有半寸的距离,着实惊险。” 张御医一边用手巾擦着汗,不敢抬头看东方浅熙的表情,以为她是为了常璋的荒唐行径而震怒。 “好,你且去准备草药罢。” 东方浅熙压下心中所有情绪,让张御医离开凰火宫。她脸上早已变换了好几种神色,就在张御医离开后彻底爆发出来。 她狠狠地用拳头打在了凤凰木雕椅的把手上,一旁的影千歌也被她的举动吓得眉头跳了跳,不敢吭声。 “好你个萧绮弦,居然能做到这般狠绝。” 东方浅熙自然明白,明白萧绮弦做到这般狠绝的原因。也只有真的做到这种程度,才会让所有人都同情,也能让所有人都相信是常璋要杀她。 谁会相信有人用刀子刺入自己左肩,还差些把自己的心脏刺破?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萧绮弦了,这个女人对自己太狠。 就在东方浅熙听到萧绮弦这般伤害自己,情况如此凶险,一腔怒火不由自主地冒起,就像是自己心爱的古董遭到了损坏一样,怒不可遏。 甚至还撩起了她心中一股冲动,想要去探看萧绮弦的冲动。 她想要看看这个为了扭转局势而使出惊险苦肉计的女人,现在到底是心情,是什么模样。 想看看她胜利者的姿态,也想看看她…… 伤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这一章其实能看到女帝的态度,她对内对外的标准都一致,她只看重手段,她不认为宫里有所谓的真相和清白。之后会交代女帝的心路历程,这是形成她现在这性格的很大因素。 弱弱问一句,大家收藏了吗?喜欢本文的记得收藏啊!下个榜在哪里就看你们了!么么哒! 第十九章 常璋行刺萧绮弦这事儿一下子就闹得沸沸扬扬,若非东方浅熙把消息压了下去,怕是宫外头的百姓都知道了。 若是这事儿相传于百姓口中,怕是会引来其他质子的恐慌,这于外交来说是一个打击。 一个计谋能够让常璋入狱,改善清月宫的状况,让文武百官短期内不敢再对自己出手,甚至差点就引起了东辰质子的乱像。东方浅熙不得不赞叹,这个人的手段不止高明还十分狠。 “陛下,陛下?” 东方浅熙失了神,被唐宗明唤回了神,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早朝中,却被萧绮弦的事儿乱了心神。 “朕刚才失神了,唐卿再说一遍吧!” 东方浅熙会在早朝上失神只发生过一次,就是刚才这一次。文武百官纷纷面面相觑,猜度着女帝心中所烦忧之事。 “诺。臣所言乃荆城水路漕运一事,当地的漕运一帮独大,导致漕运费水涨船高,若朝廷能够提拔其他漕运帮派……” 唐宗明字字句句禀报得清晰,态度一丝不苟。唐宗明是一个年过而立的男人,也是东方浅熙亲自提拔上去的,为人廉洁,高风亮节,处事也十分有手段,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时候不够圆滑,导致政敌甚多。 “嗯,唐卿言之有理,就照你说的办吧!” 唐宗明禀报完政事,抱拳施礼,恭敬地退回队列里。此时,一个矮胖的官吏走了出来,见他一脸不忿,似乎有苦要诉。 “禀陛下!” 这个人叫常远山,是常璋的堂哥,也是兵部的二品官吏,属崔绪一党。 “说。” 东方浅熙歪着身子,一手撑在龙椅的把手上支着脑袋,唇角微微勾起,像是等着看好戏一般,眉眼间皆是玩味儿。 “常璋大人对兵部贡献众多,且行刺竹仙公主一事儿只有清月宫中人片面之词,求皇上查明真相,还常璋大人一个公道!” 暗卫昨天来报,说常远山昨晚去天牢见过常璋,想来萧绮弦那狠毒的行径常远山已经知道了,这便来说情了。 “哦?” 东方浅熙稍稍挑了挑眉,一声‘哦’宛如搅动了山河,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纷纷不敢说话。 “常璋大人又是为何要去清月宫?” 虽然没有命令禁止别人去清月宫,可大家都明白,那宫殿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没有杜良和女帝的允许,严格意义上其他人是不能进清月宫的。 女帝的第一句话便让常远山理亏了,他油光满面的脸憋得通红,可又不甘心,复又道:“常璋大人只不过想看看这个惊才绝艳的竹仙公主是如何了得,并没有其他意思。” 这句话说完后,东方浅熙倒是低笑了几声,就像是一阵冷风席卷了凤凰殿,每个人脚底都微微泛凉,不知女帝是什么心思。 “刺入竹仙公主左肩上的是常家的匕首,差一点就刺破心脏丧命,且清月宫中人都指证是常璋动的手。” 女帝的语气不急不缓,带着她独有的缠绵温润嗓音,谁也辨不出她如今的情绪,心头便是跳得厉害。 “而且朕查明清月宫这一个月来的用度与膳食都十分恶劣,打死了内务府的两个人才查明是常璋下的命令。” 女帝的一字一句如石头压在朝中众人心上。清月宫这事儿不少人都有牵连在内,或打点太监或打点侍卫,让他们办事和封锁消息。没想到这事儿东窗事发,竟是把所有事儿都掀起来,引起一阵风暴。 “常璋这是安的什么心?嗯?” 东方浅熙说完后,依旧不愠不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垂眸看着常远山。 凤凰殿上,顿时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谁都不愿意出来帮衬着常远山,即便他们本是一条船上的。 “陛下,常璋大人虽然年轻,可入仕以来为东辰国鞠躬尽瘁的,是东辰的未来栋梁啊!这一次行刺之事真的是冤枉的!” 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常璋,似是巧合可又巧合得可怕。常远山也顾不上那么多,他只想东方浅熙多想想常璋是自家人,不应该为了一个质子而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东方浅熙蹙了蹙眉头,露了一丝怒意。她不喜欢别人打感情牌,这些事情她心中有数,可若都说了出来,她便认为是一种威胁了。威胁且试图影响她的判断。 崔绪始终是个明白人,他细心地察觉到了东方浅熙一闪而过的怒容,马上走了出来,道:“陛下息怒,常远山大人不过是关心则乱,臣认为这件事儿应该交由刑狱司查办,以示公正。” 崔绪不是不想救常璋,可现在根本没有翻转的余地,若是贸然求情也不过是自找难堪罢了。他救不了常璋,但是他不希望连常远山都救不了。 常远山明白崔绪是为了帮自己解围,可他一腔冤屈无法控诉,却见崔绪递给他一个不要冲动的眼神,他只好忍下所有的委屈,道:“是臣失了分寸,求陛下恕罪。” 东方浅熙眸中的阴霾一扫而尽,目光落在崔绪身上细细打量,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样。 “常大人你可要好好感谢崔大人,谢谢他为你解围。” 东方浅熙那性感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透着丝丝可怕的寒意。 站在朝堂上的人都为崔绪捏了把冷汗,因为女帝话中有话。 崔绪不是贪权之人,女帝也愿意不断地提拔他。可崔绪的门生却为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比如这个常远山就是他的门生之一,崔绪不愿结党营私,可他也不愿意看自己的门生出事儿。 常远山他是必须要保的,可这也变相地看出来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引来了女帝的不满与猜忌,只能说崔绪是被迫卷入了这次的漩涡之中。 今天早朝的气氛在一片压抑之中结束,东方浅熙回凰火宫路过清月宫时,脚步不禁停了下来。 质子公主被朝中大臣刺伤,作为皇帝去看望看望也合情合理,就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东方浅熙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她不想萧绮弦此时再遭到一些无谓的针对。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东方浅熙却愣在了原地,她惊觉自己居然开始为萧绮弦着想? 东方浅熙眉头轻蹙,转头看向清月宫内,冷冷清清,死气沉沉,那个会在自己退朝时坐在庭院看书的人并不在。 她竟有些不习惯。 ** 距离常璋入狱已有三天,听闻常璋尚未定罪,还在狱中受审。萧绮弦每日都会让素儿去打听常璋的消息,暂且按兵不动,非常沉得住气。 “殿下,你昨日才发了高热,御医给奴婢一些补身子的草药,一会儿奴婢就去给你熬一些。” 青竹一边把涂抹伤口的瓶瓶罐罐拿出来,按照涂抹的顺序排好,摆在床边。萧绮弦坐在床上,背对着青竹,一双纤纤玉手慢条斯理地除下自己的腰带,道:“嗯,好。” 萧绮弦应了一句后,青竹便拱手施礼退出了寝房。这时萧绮弦才把里衣拉下,褪到手肘处。光洁滑腻的背和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如一块透着温润的光晕的玉璧,素白的肚兜遮住了许多风光。她后背左边的蝴蝶谷上有一个刺青,那是天路雪花的刺青,妖娆地在她背上盛开着。 天路雪花花瓣集白,紫,红于一身,状似牡丹,却比牡丹更淡雅些,夺目程度却丝毫不输牡丹。天路雪花是北宸国的国花,寓意为祝福,幸福与安定,长于天路峰中,是百姓送礼的常见之物。 仔细看,能看到萧绮弦的天路雪花刺青上有一处伤口,这是以前行军时受的伤。女孩子家受不了这丑陋的伤口,便是让宫廷刺青师给自己刺上天路雪花把伤口掩盖过去,为她增添了妖冶而多情的美。 萧绮弦拿过青竹给她摆好的膏药,一点点涂抹在自己左肩的伤口上,指尖一碰,便是火辣的刺痛,连她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东方浅熙显然很重视这件事儿,让御医送上了很多珍贵的膏药,这只是一个伤口便已经有四瓶膏药了。想起东方浅熙,萧绮弦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什么情绪,毕竟知晓这一切真相的除了清月宫众人,也只有她了。 会不会恨得咬牙切齿? 萧绮弦低笑,眉宇之间有一抹得意的神色,在她温吞的神态下变得更生动起来。 吱呀—— 木门又被推开,萧绮弦背对着大门,并未回过头去,只道是青竹进来了,所以继续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药。 可一阵淡淡的极品龙涎香钻入鼻间,萧绮弦心中一跳,马上把里衣拉了上来,动作有点大,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紧咬着下唇才忍住痛呼。 “莫动。” 果然是她,东方浅熙,独属于她的缠绵嗓音传到自己耳际,让此时只着里衣的萧绮弦心跳得飞快。她就像是一个卸了甲的将军暴露在敌军面前,也像是被登徒子闯入香闺的女子,惊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本宫有伤在身,不便……” 萧绮弦还未说完,她便感觉到那极品龙涎香缠了上来,就像东方浅熙把自己搂住一样,自己浑身都沾了她的气息。 “无碍,朕不在意。”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一直背对着自己,这种无礼的举动并没有惹来她的不满,反倒让她起了一种好奇心,想看看她现在的表情。东方浅熙未曾想她背上竟是有刺青,还是天路雪花,这仿佛一簇火烧入自己的心底,有着莫名的骚动。 东方浅熙走近萧绮弦,才发现这个人的耳朵竟是红透了,就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竟有几分可爱。 “陛下,本宫的伤不碍事,若是……” 萧绮弦有些失了分寸,她着实没想到东方浅熙会在这个时候来,而且还是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为何门外居然听不到一丝动静?想来也是女帝的吩咐,这次是她失策了。 萧绮弦还未说完,东方浅熙便截断了她的话,甚至坐到了床沿,那慵懒又缠绵的嗓音响起,如一张大网把自己困住,越想挣脱缠得越紧。 “你的耳朵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啦! 星期四换榜,星期四入V,当天万字掉落。不过我想等换了榜后才更新,所以星期四没办法准时10点更,可能得下午一点多才能更。入V后会保持日更,有什么突发事件导致无法更新我会通知大家。 终于要入V了,下个榜希望是好榜,如果不是好榜我也做不了什么了,只能听天由命,哈哈哈哈! 女帝又要调戏老萧了,可怕,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章 “你耳朵红了。” 那慵懒的嗓音化作了线钻入了心中把自己缠住,萧绮弦眉头紧紧蹙在一块儿,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这欲盖弥彰的举动倒是惹来东方浅熙更清脆的笑声。 “陛下,本宫如今衣衫不整,可否请陛下先回避一下?” 萧绮弦拉回自己的冷静,可她的声音中不可避免的有些窘迫的轻颤,尾音极短,显然她现在有些急切。 她急切地想要东方浅熙离开这个房间。 “都是女子,你怕什么?”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脸色更是一红,她被提醒了一件事儿。北宸国的民风开放,同性是可以通婚的,这也是北宸国的特色之一。萧绮弦自小就被这风气熏陶,皇室中亦有不少与同性伴侣成亲,所以她深知女子与女子之间也是不妥的。 “哦,朕忘了,北宸国女子与女子之间也是可以……” “陛下。” 萧绮弦又催促了一声,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深怕被这个人看去一丁一点。她能感受到东方浅熙的炙热目光,仿佛她就正在抚摸自己的身体一般,让自己无所适从。 “朕不看就是,你穿上衣服。” 东方浅熙终于肯放过萧绮弦,心情非常愉悦,难得能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窘迫的情绪,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可惜无法看见她的表情,否则肯定更有趣。 东方浅熙走到门边背对着萧绮弦,道:“朕不看你,你且穿上外袍罢。” 萧绮弦转身看了看,发现东方浅熙背对着她,负手抬颚,倒真像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可萧绮弦知道她不是。 萧绮弦拉好自己的里衣,绑好衣结,再拉过一旁的外袍穿上,腰带随意绑好,这才道:“不知陛下前来有何见教?” 见萧绮弦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冷静,东方浅熙轻笑一声,转过头,信步走来,坐在了床沿,道:“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势。” “本宫的伤势如何,想必陛下很清楚。” 萧绮弦也不兜圈子,一语道破了这清月宫满是暗卫的事实。东方浅熙听罢,不怒反笑,道:“怎么?不装下去了?” 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一次,是两人的正面交锋,话语间一阵刀光剑影。 “事已至此,再装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既已露出了爪牙,又何必装作是乖巧的猫? 萧绮弦挪了挪身子,跟东方浅熙拉开了距离,她不喜与别人这般靠近。东方浅熙见她刻意疏离的举动,也不在意,便道:“常璋至今没有判刑,你就不焦急么?” 萧绮弦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轻轻嗤鼻,她就知道东方浅熙是故意的。 “除了等待,本宫又能做什么?” 萧绮弦的姿态显得风轻云淡,似乎真的不把常璋的事儿放在心里,可东方浅熙知道她肯定在意。 这个女人太会演戏了。 “忍痛刺自己一刀亦要把常璋置之死地,朕自然不会让你白白挨这一刀。” 东方浅熙不会放过常璋,也不能放过他。如今朝野都已经知晓此事,若是轻饶常璋,此事儿传到其他质子耳中,又或许是别国的耳中,那肯定兹事体大。 “本宫也不过是送陛下一个人情,好让陛下能逐步瓦解朝中一些逐渐凝结的势力。” 萧绮弦也不在意露出自己真实的面貌,适时让东方浅熙看见自己狠绝的一面,也是一种不错的交流方式。 “你倒是懂得不少。” 对于萧绮弦摸清东辰朝中局势这件事儿,东方浅熙丝毫不惊讶,她认为这个女人自当有这个能力,否则也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那你希望朕如何惩罚常璋呢?” 东方浅熙的目光落到萧绮弦的左肩上,她的伤口被藏在衣物之下。虽然看不见伤口,可见萧绮弦那尚未恢复过来的气色,一张脸苍白无力,让东方浅熙想象到了那伤口有多可怕。 “这就不在本宫应当干涉的范围内了。” 萧绮弦对此避而不谈,有时候她还是懂得如何避开风波的,这个时候自然不可透露自己的心思。 东方浅熙低笑不语,缓缓从床沿站了起来,收回了落在萧绮弦身上的目光。 “百倍奉还,他刺你一刀,朕便打他一百大板,再削他一根尾指,革去其官职。若他侥幸不死,那就是他命大了。” 百倍奉还,这四个字特别的让人振奋,尤其是萧绮弦。她就知道东方浅熙这个女人一定把自己所有话都听了进去,这下那些暗卫就起作用了。 “那就百倍奉还罢,本宫叩谢陛下还了本宫一个公道。” 萧绮弦拱手施礼,东方浅熙没有看她,反倒是笑着道:“有手段才有公道。” 说罢,东方浅熙嘱咐萧绮弦好好休息便离去了。 本来一直绷紧着身体的萧绮弦马上瘫软了下来,无力地靠在床头,复又看向那扇木门,怕东方浅熙去而复返。 刚才穿上里衣时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她已经感到伤口处已经有些湿意了,想来又流血了。她等了半刻,确认那人不会去而复返后,才褪下衣物给自己上药。 好不容易上完药了,萧绮弦才长舒了一口气,稍微放松下来。只不过松懈下来后,她便想到了刚才东方浅熙的声音,她的味道,她的调侃,甚至自己的身子与背后的那朵天路雪花也被她看去。 脸微微泛红,如被温水烫过,微热。 萧绮弦不满地蹙起了眉头,把衣服穿好,心中暗骂了东方浅熙一声登徒子。 “殿下,殿下,您还好吗?” 门外是青竹小心翼翼的声音,还带了一丝愧疚,想来是因为没有通报萧绮弦就放东方浅熙进来的事儿感到愧疚。 可萧绮弦又怎会怪她,整座皇宫都是东方浅熙的,她要到何处都如入无人之境,何况是这小小的清月宫。 “没事儿,进来吧。” 青竹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推开门,见了萧绮弦便马上道歉道:“殿下,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可女帝不让我们通报,也不让我们说话,她就这样溜进来了。” “嗯,没事儿,本宫不怪你。” 萧绮弦已知是这样的原因,此事儿不怪青竹,怪只怪自己有点掉以轻心了。 青竹又试探了几句,确定萧绮弦当真不怪她后,才让萧绮弦慢慢喝下手中的药汤。萧绮弦拧巴着好看的脸喝完后,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她着实受不了那汤药的苦涩之味。 青竹瞥了眼萧绮弦床边一块染血的布,她才知道萧绮弦的伤口又出血了。青竹十分担忧,喋喋不休地嘱咐了几句,萧绮弦一一应下,随后便躺下休息了。 “青竹。” 在青竹推门出去的时候,萧绮弦叫住了她。 “百倍奉还,本宫没有食言。” 青竹怔了怔,转头看向萧绮弦,那人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刚才那句话宛如梦呓,可却又十分真实,听进耳中,触动心窝。 “奴婢信您,一直都信。” ** 有上好的膏药外敷,也有上好的汤药内服,萧绮弦的伤势恢复得很顺利。七天后,她已经能下床走动恢复日常生活了,只是不能有太大的肢体动作,伤口尚未完全愈合。 刑狱司那里传来了消息,常璋被打了一百大板,更是被削去了尾指,革去了官职。常璋是被人抬出刑狱司的,已经第三天了,听说依旧还未醒过来。 东辰杖刑分了三等,分别为小杖,法杖和大杖。常璋受的是大杖杖刑,用的是大竹板,重八斤,需去衣受刑,击打腰部以下的部位。一般人撑不过五十杖,常璋乃习武之人,能撑百杖而不死也算得上十分幸运了。 素儿听得这个消息高兴得不得了,可她谨记萧绮弦的教诲,要谨言慎行,便是把高兴藏在心底,偶尔想起了就会傻笑不止,旁人都道她魔怔了。 东辰国的秋天并没有北宸国来得冷,可因为受了伤,萧绮弦的身体也经受不起风寒,甚少离开寝房。清月宫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甚至待遇比以前更好,内务府送来了不少上等棉被和木炭,这让素儿和一众宫女都吐了一口恶气。 东方浅熙没有再来,这于萧绮弦来说也是好消息,毕竟女帝若是来得太频密,估计又是另一场风波。 萧绮弦清楚明白,她现在算是彻底激怒了崔绪一党。虽然崔绪无意玩弄权术,可他底下的人却不断地搞出幺蛾子,想来他多多少少都会动些心思。再来,崔兰虽然是自作自受,可到底跟自己有些关系,想来崔绪对自己也已经心生不满了。 接下来的日子,应当会十分有趣。 “殿下,喝药了。” 青竹把热腾腾的汤药端了进来,置放于桌上,随即双手摸了摸耳垂驱赶热意。 萧绮弦脸色已经恢复不少,可身躯还是显得消瘦,这让青竹十分心疼。现在青竹晚上还会去小厨房熬些补汤让萧绮弦喝,让她尽快恢复过来。好在萧绮弦亦没有拒绝,乖乖地一一喝下。 萧绮弦合上书本,端起汤药,轻轻吹过,再轻抿了几口,依旧苦涩且难以入口。即便是每天都喝,可萧绮弦还是受不了这股苦涩的药味。 “殿下,殿下。” 门外是素儿的声音,声音有些急促,想来是有急事儿。 “进来。” 萧绮弦提了一口气,紧了紧披在自己身上的袍子,正襟端坐,姿态淡雅。 素儿推门而进,手里还拿了一封信,神情紧张地把它交到萧绮弦的手上。信封上一片空白,这让萧绮弦多了几分警惕,并没有立即打开,问道:“何人送来的信?” “是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卫,影大人。” 素儿因为知道影千歌是女帝身边的人,她送来的信自己自然不敢怠慢,便是又急又紧张地送过来给萧绮弦了。 萧绮弦垂眸看向那封信,里头应该还有一物,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她思寻了片刻,还是打开了。 “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让那位影大人传话的?居然要写信这般神秘?” 素儿说完后,青竹又搭了一句话:“大概是女帝不相信那位影大人。” 萧绮弦慢条斯理地翻开折叠起来的信纸,缓缓道:“不是,本宫想应当是宫中有了女帝烦厌的耳目。” 影千歌乃东方浅熙最信任的护卫,否则也不会让她送信过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朝堂乱象已生,宫中掺杂了不少朝中大臣的耳目,就连女帝也需步步为营。不过萧绮弦也着实好奇这封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萧绮弦舒展开信纸,便见几个笔锋凌厉却又不失娟秀的字体出现在她眼前。 【明日午时,烟雨楼,五楼上房。】 寥寥数字,却让萧绮弦手心一阵发麻,东方浅熙主动邀约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萧绮弦把信纸折了起来,又从信封中倒出了一物,是一块小小的令牌。一块圆形令牌,镀上了金漆,精细地雕刻了‘烟雨’二字,想来是烟雨楼所属的令牌。看来这五楼上房并非是谁都能进的,萧绮弦猜这块令牌就是通行证。 青竹和素儿很有默契地没有出口问信中的内容,跟在萧绮弦身边久了,若萧绮弦要说,她自然会主动说出来。她不说,作为下人的,也不好多问。 “火折子。” 萧绮弦说完后,青竹马上拿过放在角落的火折子递给了萧绮弦。萧绮弦把信纸凑近火折子,便见信纸烧了起来。待到火势靠近手指,萧绮弦才松手,让它飘落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它化成了灰烬。 “若是杜大人来了,就告诉他本宫明天午时要出宫。” 萧绮弦说完后,两人应了声,不再多话,一同离开了萧绮弦的寝房。萧绮弦随即把药端起喝完,累极地躺下休息了。 为了明天能精神饱满地应付东方浅熙,她得好好休息。 ** 东辰国已入了秋,寒冷的天气并没有让京城的百姓退缩家中,街道一如既往的繁荣。摊子上都卖着热腾腾的食物,轻烟飘散四处,带着食物的香味钻入鼻间,让人食指大动。 烟雨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也是京城所有富家子弟经常光顾的地方,有五楼高,极尽奢华。据说烟雨楼是一个江湖中人开设,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招待朝中官吏。 一开始这个规矩引来了不少反对的声浪,可烟雨楼照常营业,生意蒸蒸日上,也没有任何官吏能够下黑手,可见这幕后的主人并不简单。 杜良站在烟雨楼门外,面露难色,转头看了眼萧绮弦,本想说什么,却闻萧绮弦道:“杜大人可否等一等本宫,本宫想见识见识这烟雨楼。” 烟雨楼是每个人来到东辰京城都想见识一番的,萧绮弦有这种心思也不为过,杜良担心的是里头有很多京城的纨绔子弟,若是见了萧绮弦的美色动了坏心思,那萧绮弦就危险了。 “听闻烟雨楼有护院百人,想来里头也不敢有人闹事,杜大人放心吧。” 萧绮弦明白杜良的担忧,便率先开了口截断了杜良拒绝的话。她听过不少关于烟雨楼的传言,除了不招待官吏之外,就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在烟雨楼闹事,百位护院交替巡逻,根本没有人敢惹事。 “好,那下官就在此等候殿下。” 杜良对萧绮弦嘱咐几句后,萧绮弦便带着青竹进入烟雨楼了。 烟雨楼的确奢华,桌椅用的都是上好檀木,布帘都是极品绫罗,满桌白瓷玉樽,鲍参翅肚,美酒佳肴,这里是平民百姓无法触及与想象的世界。 此外,底楼有一个大舞台,歌姬和舞姬都在上头卖力的表演着,用她们美妙的歌声和舞姿迷惑众生。不少纨绔子弟都看得目不转睛,根本没留意这来来去去的人到底都有谁。 萧绮弦带着青竹一路往上走,对于眼前这些奢华的画面视若无睹,根本不像是来见识的。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青竹低声好奇问道,因为在陌生环境,她还忍不住左右瞄了瞄,看看有没有人偷听她主仆俩说话。 “五楼,会见一个人。” 萧绮弦的话很简单,青竹也不多问,深知萧绮弦所见之人肯定很重要,所以才会如此神秘。 一路往上,到四楼后,便见往五楼的阶梯有护院守着,如两尊守门神一样守在了楼梯口,想来不是谁人都可以进入五楼的。 萧绮弦步步上前,出示了手中烟雨楼的令牌,那两个身材壮硕的男人马上给萧绮弦让了道,可却拦住了青竹。 “你们……!” 青竹想要推开那两个护院的手,可是那两个护院的手臂比她的大腿都粗,怎么推也推不动。 “主子说过,只有萧姑娘一人能入内。” 那护院气息沉稳,说话也一丝不苟,看来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萧绮弦转头看向忿忿不平的青竹,道:“麻烦两位大哥带青竹去厢房吃点东西,我一会儿再结账。” 其中一个护院听罢,十分听话地伸出了一只手臂引路道:“青竹姑娘,请。” “小姐,这……” 青竹担心萧绮弦一人无法应付,可那人却给了她一个和熙的笑容,道:“我不会有事儿,去吧。” 青竹抿了抿唇,又看了萧绮弦一眼才舍得离去。 萧绮弦便由另一人带着上了五楼。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已有不少于二十个护卫守着,可谓是戒备森严,也为这无人可随意探访的五楼增添了神秘感。 五楼实则是个阁楼,只有一个房间,就在走廊尽头。 “萧姑娘,请。” 那护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萧绮弦点头示意,便推开了那扇门。门甫推开,便能闻到阵阵怡人的梨花酒香,沾染了一身衣裳,醉了人。 这上房空间不大,一张圆桌,四张凳子,一张卧榻一张床,跟普通的客栈房间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这房间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琳琅满目。 东方浅熙着一身男装,戴着半截面具,就坐在白玉圆桌旁,手里倒着酒,见有人开门,美眸也不抬一下,也不说话。 萧绮弦把门关上,信步走向东方浅熙,拱手施礼道:“参见陛下。” 东方浅熙抬眼看了看萧绮弦,嘴角勾起一抹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好了,人在外面,你就不必向朕行礼了,朕知道你不喜欢。” 作为一个高傲的人,老是毕恭毕敬地朝着敌人行礼,心里肯定不好受。 萧绮弦并没有回话,反而抬眼看了看东方浅熙,依旧保持着该有的礼仪,心中升腾起疑惑的火苗。东方浅熙突然这般亲近自己,萧绮弦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换个方面想,萧绮弦怀疑东方浅熙或许有求于自己。 萧绮弦扫了一眼白玉圆桌,有酒有菜,想来东方浅熙当真有事儿要与自己详谈。 “不知陛下有何见教?” 萧绮弦依旧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东方浅熙不喜欢,便是轻蹙了下眉头,道:“先坐下。” 语气冷了几分,毫无预兆。 萧绮弦能听懂东方浅熙语气中的变化,也顺着她的意坐下,她并不想在话题打开之前就把女帝给惹怒。 “绮弦,你即已知道朕忌惮你,朕亦知道你早看透了这宫里的局势,我们二人,还需再装模作样么?” 东方浅熙的确忌惮萧绮弦,如今亦是忌惮。即便她身在东辰国,可萧绮弦曾经给她带来的震撼太多,她不得不防。 “那陛下也自当知道,本宫在东辰需步步为营才能保住性命,才能保住北宸国的安危。” 萧绮弦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东辰她始终不能那么肆意,她还有需要做的事儿,需要布的局。 “步步为营?朕倒是觉得你喜欢剑走偏锋,兵行险着。” 东方浅熙说完,萧绮弦先是怔了怔,没有说话,对东方浅熙的话不置可否。若非他人先来招惹,萧绮弦也不会反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她最后的善良。 “你就不怕一个不慎,走错一步,朕便要故意挑事儿,北征北宸国?” 东方浅熙勾起一抹笑容,带着危险的试探,如把刀锋搁在萧绮弦的脖子上,萧绮弦一旦敢妄动,便会立即见血。 “陛下也未免太小看本宫,事实上东辰至今亦不可动本宫分毫。” 萧绮弦巧妙地把东方浅熙的试探反弹了回去,语言间的锋利,字字珠心。 “朕自然不敢小瞧你,今日来,也是为了跟你商谈一件事儿。” 东方浅熙把金玉酒樽推到萧绮弦面前,萧绮弦也不客气地拿起来抿了一口,是她最喜欢的梨花酒,酒香醇厚,醉人心神,至少有十年的酒龄。 见萧绮弦露出满意的笑意,东方浅熙也满足地笑了笑,道:“朕要瓦解崔绪党羽,想必你是懂的。” “陛下想要本宫挑事儿,惹崔绪一党出手,然后将其一一击垮?” 萧绮弦接着东方浅熙的话说下去,字字都猜中了女帝的心思。东方浅熙的心思如揭开了衣衫的身躯,被看了个干净。东方浅熙挑眉浅笑,心里暗道:萧绮弦果然非常人,能够猜度自己心思的,除了母后和庭月之外,也只有她了。 “这件事儿会把本宫推到风尖浪口,于本宫没有丝毫的好处。” 萧绮弦也拆解了这计划中的利害关系,由始至终,除了树敌,自己没有任何益处,而东方浅熙却是最大的收益者。 “以陛下的手段,要瓦解崔绪一党的势力想必还是有办法的,何必找上本宫呢?” 萧绮弦很少会主动说这么多话,东方浅熙虽然听着如刺在心,可她却意外地发现,当萧绮弦对一件事儿有兴趣的时候,话才会多起来。即便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实则是在要求多一些的谈判筹码。 这个发现还真不错。 “朕自然有很多手段可以收拾崔绪一党,但是你我联手是朕想过最快捷的方法,于朕也最没有风险。” 东方浅熙也毫不掩饰自己把萧绮弦当枪使的意图,而她自然也有萧绮弦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和手段。 “宫中已有崔绪一党的耳目,乱象已生,所以陛下才会如此焦急,对吧?” 萧绮弦笑了,这抹笑容狡黠如狐狸,美眸中藏着丝丝盘算的光,如一只无形的手落在棋盘上,掌控着一切。萧绮弦低头饮了一口酒,浑身散发着自信,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逃过她的耳目,尽在她掌控之中。 东方浅熙的眸光愈发深沉,随后浅笑道:“不亏是惊才绝艳的竹仙公主,不过一封书信,你便能把事情看透。” 萧绮弦的确是从东方浅熙送来的那封书信中得知这一切。以东方浅熙的性格,有事儿她大可以让影千歌亲自跟自己说,可她却用了这般迂回的方式,显然她有所顾忌。 萧绮弦猜测,这个顾忌便是这些宫人,他们可以被收买,也可以成为任何人的耳目,就连清月宫的人东方浅熙也不信,所以才会送上书信。 “崔绪并非贪权之人,只不过狗急了是会跳墙的,陛下您还是别做得太绝才是。” 东方浅熙似乎捉住了萧绮弦话语中的意思,一抹笑容瞬间变得性感妩媚,如勾人的妖精。 “绮弦这是在担心朕?” 萧绮弦脸色一赧,避开东方浅熙的眼神,柳眉一蹙,心里默念道: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本宫是担心自己受到牵连。” 萧绮弦说完后,神色淡定自如,东方浅熙亦辨不出其话中的真假,一颗心被吊得不上不下,有些难受。 “帮朕,朕豁免北宸国进贡一年。” 东方浅熙不再废话,直入正题。 萧绮弦听罢,也心动了,豁免进贡一年于北宸国的民生来说太重要了。北宸国与东辰国停战后,与陈国的战争尚未停歇,物资短缺,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然而萧勉的昏庸导致内政更乱,贪官横行霸道,忠臣无力回天,国力日渐衰弱。若能豁免北宸国进贡一年,这等同于让北宸国喘上一口气,得以苟延残喘。 “朕承诺你,若你遭遇危险,朕一定会帮你。” 东方浅熙再进一步诱惑萧绮弦入局,她十分期待与萧绮弦联手,她也想看看俩人究竟能擦出什么火花。 “本宫如何能相信陛下的承诺?” 这世间多的是过河拆桥之人,难免东方浅熙也是其中之一,萧绮弦不得不慎。 东方浅熙低笑了两声,随后伸手把自己的面具除下,一张精致又美艳的脸蛋出现在萧绮弦面前,摄人心魂。她入鬓的双眉舒展开来,美眸满含着笑意,心情似乎不错。 萧绮弦眉头紧蹙,心里好奇这个人在高兴什么? “不如朕以身相许,这足够诚意了吧?” 东方浅熙说完后,笑意更深,眉眼都是禁不住的愉悦。萧绮弦忍不住白了东方浅熙一眼,看来调戏自己成了东方浅熙最快乐的事儿。 “陛下莫要胡说。” 萧绮弦的脖子有些发热,她看向玉樽中的梨花酒,心里想道:定是这酒意冒上来了。 “那你要如何才相信朕?” 东方浅熙多疑,她认为萧绮弦也是一样,那么她就让萧绮弦去决定如何才能消除彼此的不信任,也省得自己动脑筋。 “一年半,陛下,本宫要求豁免北宸国进贡一年半。” 东方浅熙垂了垂眸,眉头却挑了起来,没有不满,却也没有立即答应。萧绮弦要求一年半的进贡豁免意图很明显,北宸国没有了萧绮弦后乱做了一团,一年半刚好能让北宸国有三次农作物收成,于战争于内政来说都有大大的益处。 而且一年半,就有更多的时间和资本让北宸国争取与陈国达成停战协议,一石二鸟。北宸国和东辰国之间的停战协议也不过区区的三年,如今豁免北宸国一年半的进贡,东辰国肯定是吃亏的。 “绮弦若有天不想从政了,去经商也肯定能大获成功。” 东方浅熙半讽半赞地回应了一句,萧绮弦也只是轻笑着承下她这句话,不作回应。 “行,朕应了。” 东方浅熙举起玉樽看向萧绮弦,萧绮弦会意,也举起了玉樽示意,道:“那就谢谢陛下了。” “以身相许,真不考虑一下么?” 东方浅熙说完后,径自笑了起来,萧绮弦面无情绪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陛下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萧绮弦发现东方浅熙出宫后当真放开了自己,心态轻松很多,总爱变着花样逗自己,非要看见自己脸上出现一丝不自然的神态才肯罢休。 萧绮弦又岂会让她如愿,只见萧绮弦神色淡然,对于东方浅熙的调戏丝毫不动摇。 “哎,也不知什么人才能入得了绮弦的眼。” 东方浅熙作状叹了一声,却惹来萧绮弦的冷淡的回应,只闻她道:“这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说完后,萧绮弦忽然想到,若没有她们现在这层关系,也没有之前的家仇国恨,或许她和东方浅熙真的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看来我还是得费费心。” 东方浅熙嘀咕了一声,萧绮弦没听清,疑惑地看向东方浅熙,却见那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 “听闻北宸国民风开放,这……同性通婚之事着实让朕好奇。” 东方浅熙在查探北宸国的一切时,对这同性可通婚一事十分感兴趣,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鸢云。如今东方浅熙依旧好奇,心境却多少有了些变化。 “就是同性可通婚,没什么出奇的。” 萧绮弦说起这个话题时总有些不自在,总觉得东方浅熙的意图不纯,可自己又不想往这个方面多想。 “的确,没什么出奇的。” 东方浅熙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悲怆,虽然掩饰得极快,却还是让萧绮弦看到了。 女帝这副模样,莫非心中有爱而不得的人?还是个女人? 萧绮弦不敢往下想,这个想法让她有些烦躁。 “关于刚才的事儿,陛下需要本宫怎么做?” 萧绮弦认为话题扯远了,只好马上把话题扯回来,不想再在其他话题上耗费心神。 “常璋不会放过你,崔兰也不会放过你,他们的人很快就会找上你,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东方浅熙相信萧绮弦的手段,这些人在萧绮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萧绮弦这下算是明白了,东方浅熙为了找自己联手瓦解崔绪党羽,两次放虎归山,就是让自己作饵,引那些人上钩。 说手段,东方浅熙当真不亚于自己。 不斩草除根,是为了斩草除根。 萧绮弦算是完全懂了。 “本宫明白了。” 萧绮弦这句话有太多的意思,东方浅熙听罢狡黠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计谋终于在这个女人面前占了上风。 “若无其他事,本宫该回了。” 萧绮弦说罢便站了起来,东方浅熙也没有留人,而是戴上了面具,把人送下楼。 萧绮弦先到四楼找青竹,岂料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青竹扯着嗓子惊慌喊道:“你这女人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我喊人了啊!” 东方浅熙也听见了,转头看向护卫,那人也不解地摇了摇头。这时,萧绮弦没有犹豫地推门进去,便见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子追着青竹跑,两人就围着那圆桌追逐,不成体统。 门被打开了,青竹一见是萧绮弦,就像看到救兵一样跑了过去躲在了萧绮弦身后,道:“小姐,这,这个人有病!” 那身着貂皮大衣的女人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眉目间带着妩媚的笑意,一颦一笑都如媚骨天成,就像书中所提的狐狸精那般蛊惑人。 萧绮弦对这女子的气质与容貌无动于衷,礼貌拱手施礼,道:“不知这位姑娘是谁?为何又要追着我家丫鬟不放?” “九唯,不得胡闹。” 说话的并非那被唤做九唯的姑娘,而是东方浅熙。听到东方浅熙的命令,九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耷拉着一张妩媚的脸,只是眼神依旧落在青竹身上,意犹未尽。 青竹打了个冷颤,避开那女人的目光,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妖物退散! “这位是九唯,是烟雨楼的掌柜。” 东方浅熙介绍着,萧绮弦只是淡淡地看了九唯一眼,她身上那妖里妖气的神态她不喜欢。 “嗯。” 萧绮弦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复道:“我该离开了。” 现在的青竹才发现一直站在萧绮弦身边的是上次那位‘公子’,眼神马上一亮,跳起来笑道:“公子!原来是您啊!原来小姐神神秘秘要见的人就是您啊!奴婢懂了,奴婢懂了,嘿嘿!” 萧绮弦眉头一蹙,紧抿着唇:“……(你懂什么了?)” 东方浅熙:“……(懂?)” 东方浅熙转头看向萧绮弦,却见她下意识地避开了自己的眼神,似是做贼心虚。 有意思。 “跟你家小姐商谈一些事儿,毕竟你家小姐最懂我心意。” 东方浅熙把‘最懂我心意’五个字说得缠绵又缱绻,故意让青竹误会,让萧绮弦反驳不了。 这个人真是一肚子坏心思! 萧绮弦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拉着青竹便要走。岂料青竹临别前还说了一句:“公子,期待下次见面啊!” 萧绮弦被东方浅熙调戏也不见窘迫,如今被青竹不分青红皂白地胡说一通反而脸红得不像话,冷声道:“快走。” “好,我送你们。” 东方浅熙一直跟在萧绮弦和青竹身后,本来青竹还想说些什么来拉近二人的距离,可是被萧绮弦的冷眼阻止了。 她就知道,她家公主最是脸皮薄! 到了门口,杜良急冲冲地走了过来,本来堆满笑意的脸一见到东方浅熙时便完全变了色。 东方浅熙自然注意到了杜良的神色,她突然起了坏心思,上前牵了牵萧绮弦的手又放开,动作很快可也十分明显,在她们身边的人都看得清楚。 “那就期待下次与姑娘再见了。” 萧绮弦的手动了动,那里有东方浅熙的余温,那半真半假的期待与坏笑暴露了她的心思。 这个人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本来在入v这个大好日子我真的不想抱怨的,但是晋江的排榜就真的太过分了。 v前榜最好的走势就是编辑推荐新文速递佳作推荐,排榜是按收藏计算的。以下抱怨不针对其他作者和作品,只针对排榜问题。 我在编推的时候收藏好歹能排个第九,上个有12个名额的新文速递没问题吧?然后怎么样?然后责编塞两本已经入v的,一本有20多万字的书上新文速递填榜也不让我上,刚刚好就把我挤了下来,排到重生榜红字了。 那也算了,我在红字的涨幅也不错,我算了算新文速递的文和十二仙榜的文,众多新文里我的收藏能排上第九,只要编推那里没有直上佳作的,我上个10个名额的佳作没问题吧?结果呢?今天一本编推的文直上佳作,我又怎么会想到责编还能把一本2018年更到现在的文也排上了佳作?刚好两个,又刚好把我挤下来,挤到新文速递去,我是真的服气了! 而且最气的来了,一本跟我编推同榜的,任何数据都比我差,也比隔壁的《撑腰》差,结果编推后它直上了佳作,现在又掉回来新文,连续三个好榜,我就想问问这排榜是怎么排的?我和《撑腰》两本书就那么不配吗? 真的有时候会被排榜搞得心灰意冷,我这种基层作者也只能靠着上榜来增加曝光率,现在我真的好心累啊,难道我是真的不配吗?(强颜欢笑.jpg) 第二十一章 “那就期待下次与姑娘再见了。” 萧绮弦的手里依旧留有东方浅熙的余温,还有刚一触即过的微妙感觉。萧绮弦转眼看向杜良,那人的不满已然写在了脸上,恨不得把东方浅熙这个人痛揍一顿。 上次杜良早已看过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他对自己的热情也的确冷却了几天,可过不久他便又泥足深陷,对自己的迷恋根本无法自拔。 萧绮弦也着实烦恼。 现在东方浅熙还来添乱,简直是要把自己逼入绝境了。 萧绮弦朝着东方浅熙拱手施礼,冷淡道:“就此别过。” “诶~” 东方浅熙抬手,搭在萧绮弦的拱起的手上,堆满笑意道:“你我之间无需如此生分。” 萧绮弦忍不住剜了东方浅熙一眼,着实不想看这个人惺惺作态。奈何这个眼神在青竹看来就是娇嗔,她看着眼前这俩人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几分暧昧。 萧绮弦没有回应什么转身就走,杜良不甘地看了一眼东方浅熙后才跟着萧绮弦的脚步。 “九唯。” 东方浅熙见那几个人走远了,堆在嘴角的笑意才渐渐收敛回去,眼中多了几丝算计。 那妖媚的女人听到东方浅熙唤她,便从后走了过来,恭敬地朝着那人欠了欠身。 “若他们下次再出宫,你派人注意杜良的举动,一一向我汇报。” “诺。” 东方浅熙说完后,九唯马上应下,正要回身离开时,却闻东方浅熙问道:“你调戏那丫头作甚?” 东方浅熙所指的丫头就是青竹,九唯甚少会没有分寸,刚才在房内追逐的戏码当真让东方浅熙开了眼界。 “调戏老实人特别有趣,奴家这是忍不住啊!” 九唯想到青竹那老实巴交又被调戏得娇羞得不得了的模样,霎时笑靥如花,恨不得把那人揉在怀中欺负。 东方浅熙摆了摆手放九唯离开,嘴角却因为九唯的一句话而微微勾起,美眸闪过一丝柔软的光。 调戏老实人的确很有趣,可调戏有些不老实的人,似乎更加有趣。 ** 杜良送萧绮弦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没有说话,平日里他定然为博红颜一笑而滔滔不绝地跟萧绮弦说话。 青竹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紧跟在萧绮弦身后,对于刚才东方浅熙的事儿一字不提。清月宫内谁都知道杜良喜欢萧绮弦,可萧绮弦明显对他不感兴趣,处处疏远。如今出现了这位‘公子’,杜良就更加没戏了。 众人一路回到清月宫门口,萧绮弦才如常地向杜良道谢,打破了这一路上诡异的沉默。 杜良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竹仙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一旁的青竹听到,马上尴尬地别过脸耸了耸肩,即便是她也能猜到杜良要跟萧绮弦说什么。 “好。” 萧绮弦没有拒绝,和杜良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竹仙公主,下官,下官喜欢您,能不能给下官一个机会好好照顾您?” 终于说出口了,这意料之中的表白没有让萧绮弦露出任何惊讶之色,甚至一个笑容都没有给杜良。 气氛瞬间冷得如坠入冰窖,只感觉到杜良因为紧张而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那你也应该清楚,本宫不喜欢你。” 萧绮弦的嗓音清冷,毫无波澜,丝毫见不到她情绪的一丝变化,若说有,那就是夹带了一丝不耐烦。 “竹仙公主当真喜欢那位公子么?” 杜良追问道。萧绮弦的答案他早有预料,可是他不甘心萧绮弦看上的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公子哥。那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十足一个纨绔子弟,配不上萧绮弦! “那位公子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故意激怒你的,难道杜大人看不出来?” 萧绮弦不喜欢莽撞的人,杜良在此刻是莽撞的,甚至冒犯了自己的隐私。萧绮弦认为自己的生活,没有必要跟谁交代,就算她跟东方浅熙有任何关系,都轮不到杜良来干涉她。 杜良察觉到了萧绮弦愈发冷冽的眼神,马上收敛了心底的不甘,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位公子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希望竹仙公主少些跟他来往。” 杜良忍住心中一股酸楚之意,朝着萧绮弦抱拳施礼,然后转身离开,不让萧绮弦看见自己因为伤心和不甘而露出的狼狈模样。 他是东辰京都第一美男子,自小就顺风顺水,被别人所期待,被别人所喜欢,可如今他遭受了人生第一个挫折,来自感情挫折。 他不甘心也不愿意放手,除了继续喜欢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这种无法靠近又无法后退的难受心情也只有他自己能深刻体会到了。 萧绮弦很感谢杜良在这段日子的帮忙,可是有些感情,她是不可能回应他的。 一声叹息留在了四道红墙内,消散得无影无踪。 ** 东辰的秋天,落叶纷飞,枯枝在原地摆弄着最美丽的姿势,像孤独的舞者绽放着它独特的美。这个季节大家总感觉到忧愁,在寂寥的深宫之中更显凄哀。 崔兰已经回到了岗位,她比前世的萧绮弦幸运,有人为她鞍前马后,有最好的医师照顾,也有最好的药物治疗。据闻她的一双手虽然不如以前灵活也握不了刀,可是一些杂活她还是能做的。 女帝特意安排她在清月宫附近的杂侍房做杂活,为的就是羞辱她。她虽然一度想要辞去官位,可被崔绪劝了下来。崔绪知道现在女帝忌惮他,他不想女帝再为自己身边的人动怒,所以让崔兰忍下一口气,过一段时间再辞官。 崔兰一口气吞不下,如今还经常看到清月宫的人经过杂侍房,更是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她恨女帝,更不会轻易放过萧绮弦,在地牢活下来那一刻,她心里也只剩下仇恨了。 正所谓冤家路窄,今日萧绮弦要出宫之时便遇上了挑着水桶走过的崔兰。她脸上依旧戴着面具,见到萧绮弦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恨不得把水桶里的水全洒她身上。 萧绮弦看到崔兰,意外地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戴着面具,在宫外就如风流公子,总爱挑事,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噗通—— 许是看得太入神,崔兰手中的水桶一滑掉在了地上,她马上弯身去捡。萧绮弦这才看见她的手指骨节有些弯曲,指节似是错开又接起来一样,这是拶刑所致。 因为前世,她的手指就是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萧绮弦似是想到了什么,便不咸不淡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得山多终遇虎,这个道理,你懂么?” 青竹不知萧绮弦所指何人,却见崔兰浑身一震,看也不看萧绮弦一眼。随后,她浑身都在轻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强压着愤怒而导致的颤抖。 “说够了么?” 良久,才听见崔兰的嘴里幽幽吐出这句话。她捡起水桶,头也不回地走了,却又闻萧绮弦道:“不要再招惹本宫。” 说完,萧绮弦才带着青竹去宫门口和杜良会合。青竹觉得疑惑,若平日里萧绮弦见到崔兰肯定会视而不见,可为何今天却要说这番话惹怒这个不好惹的崔家大小姐? “殿下,您这是为什么要……” 招惹?不对。调侃?不对。讽刺?好像也不对。一时之间青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可萧绮弦明白青竹要问什么,毕竟她刚才那个举动,就是故意招惹崔兰,为的就是引她反扑。 “替人/消灾。” 萧绮弦只是淡淡地说了四个字,青竹没有明白过来,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便不再多话了。 ** 秋季,东辰国的街市依旧热闹,每个人在街上来回走动,有些忙忙碌碌,有些优哉游哉,漫开极浓郁的人间烟火味。萧绮弦想要来市集走走,秋季的皇宫实在太过压抑,比平日里更安静更凄凉,她不喜欢。 萧绮弦也没有想要买的东西,她就是想要走走,买状元酒饼吃,看看街头的表演,没有目的地逛也比待在宫里来得好。 只是不曾想,这一次出来竟然会遇见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就是东方浅熙预料到了会来找茬的人。 那是两个男人,前世曾与萧绮弦有过一面之缘,是崔绪的门生也是常璋的好友,兵部后勤的三品官钟义和张书全。他俩本来也只是逛逛市集,可见了萧绮弦后便有默契地朝她走了过去。 钟义和张书全约摸双十之龄,都十分有书卷味,举手投足都斯文有礼,是城中女子争相追逐的翩翩公子。 杜良认得钟义和张书全,也知如今崔绪一党都不喜萧绮弦,便是马上走到钟义和张书全面前把人给挡下。 “杜良见过两位大人。” 杜良率先开口,不让他们靠近萧绮弦,语气恭敬,让俩人发作不起来。若说官职,杜良跟两人平起平坐,可若比起重要性,自然是兵部的人更为重要,所以身在礼部的杜良也只能毕恭毕敬了。 “杜大人好。” 钟义率先开了口,眼神却瞟向了萧绮弦,见她竟然没有看自己一眼,依然低声跟身旁的侍女说话。 “那位就是北宸国的竹仙公主了吧?” 说话的是张书全,他直接绕过了杜良来到萧绮弦面前,杜良要阻止却被钟义拉住了。 “这位大人,不知有何见教?” 萧绮弦眼也不抬,低头看着书摊上的一些书籍,时而拿起来翻翻,根本没有把张书全和钟义放在眼里。 “久仰竹仙公主大名,听闻竹仙公主才智过人,下官早就想会见竹仙公主这般人物了。” 说话的是张书全,只见他抱拳施礼,态度的确比常璋好上了一百倍,若不知道他的身份,萧绮弦还是能对这个人有些好感的。 可惜,他是崔绪的门生,也注定会是自己的敌人。 “这位大人过誉了,不过是收拾了几个卑鄙小人,又怎能算得上才智过人,更算不上是什么人物。” 萧绮弦低浅清冷的嗓音传来,刺痛着钟义和张书全的神经。 在寒冷的秋季,热闹的街道上,似是有‘火’被点燃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昨天是真的太气了,给大家带了负能量,着实不该,害! 无论如何文还是要更下去,也要好好写,对这排榜也没什么盼头了,得继续做一只开心的咸猫,哈哈哈哈哈! 这一章评论前20名送你们个红包吧!我一直忘记这事儿,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 “这位大人过誉了,不过是收拾了几个卑鄙小人,又怎能算得上才智过人,更算不上是什么人物。” 萧绮弦字字诛心,气得钟义与张书全二人俊脸通红,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就动了手。 “二位大人,在下奉命照顾竹仙公主起居,就请二位大人给杜某一个面子,借个道。” 杜良知道若是发展下去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马上弯腰抱拳示意,希望钟义和张书全二人能够就此离开。 张书全的气焰显然比钟义更甚,他瞥了一眼杜良,对他的示好充耳不闻,朝着萧绮弦讽刺道:“好一个竹仙公主,若你北宸国有竹仙公主口舌之能的一半,竹仙公主也不至于来到我东辰国做质子。” 张书全显然明白萧绮弦的软肋在哪里,说到底她质子的身份是不可逆的事实,也是萧绮弦无法掌控的事实。 “两国邦交自当以礼相待,如今你辱我北宸,这周围的人可都听清楚了?” 萧绮弦依旧不咸不淡的嗓音传来,众人回顾四周,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口舌之争早已引来了许多百姓的围观。闻得他们谈话的内容,更是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把事情惹大,钟义和张书全绝对吃不完兜着走,当下马上偃旗息鼓,不再说下去。 “竹仙公主息怒,张大人只是一时失言,钟某代他向您道个歉。” 钟义抱拳作揖,态度诚恳,当真一副儒生模样,可萧绮弦却不买账。她冷笑道:“国与国之间自当互相尊重,若你的一句道歉便能抵消他的侮辱,这和平协议岂不是儿戏?” 钟义眼皮跳了跳,本来斯文儒雅的模样瞬间冷了几分,再也守不住那儒雅的模样,可他缓了缓气,还是笑道:“竹仙公主,近日来京城事儿多,张大人心情不佳才会出言冒犯,钟某现在就请二位到天香楼好好招待,给您赔罪,不知竹仙公主可否赏脸?” 张书全不想跟萧绮弦同桌吃饭,可未等他拒绝,就闻萧绮弦道:“天香楼就不必了,如今张大人一副想把本宫生吞了的模样着实吓人,本宫就怕进得了这天香楼就再也出不来了。” 萧绮弦说完后,钟义咬了咬牙忍住不发作,便见她续道:“失陪了,杜大人,我们回去吧。” 萧绮弦转身就走,青竹马上紧随其后,看也不看那两人,反倒是杜良似乎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大概也就是给他们台阶下。说完了才跟上萧绮弦的脚步,一路无话。 青竹满腹疑惑,今日的萧绮弦似乎有些不同,长了刺似的,见着谁就刺谁,还针针见血那种,委实可怕。 杜良跟青竹有同样的疑惑,今日的萧绮弦似乎有些反常,莫非是因为被常璋行刺,所以变得激进起来?杜良如此一想,便是觉得愧疚,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萧绮弦,才致使萧绮弦需要全副武装保护自己。 大家心思各异,也只有萧绮弦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替人/消灾。 今晨影千歌已经送来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就是女帝已经拟好了诏书,只要能打击崔绪党中的一人,女帝就会把诏书送到北宸国。 这是一种鼓励,也是一种催促,想来女帝对崔绪底下的那些党羽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竹仙公主,日后若是遇到崔大人的门生,请放心交给下官,下官不会让殿下再受伤害的。” 杜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若寻常人家的女子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感动,可萧绮弦如今只感觉到了烦恼。 “不必,杜大人该为自己的仕途着想,有些事情,本宫也想亲自动手。” 萧绮弦念着杜良对自己的好,所以也不想他为了自己与其他官吏为敌,二来她需要把火力引到自己身上,引蛇出洞,再将他们一一瓦解。 “竹仙公主,您这……” 萧绮弦能为自己着想这一点让杜良很感动,可他又感觉很惆怅,一来帮不了萧绮弦,二来觉得这样的萧绮弦当真让人无法割舍。 “杜大人不必多言。” 萧绮弦截断了杜良的话,不想再在这个话题持续下去,她现如今要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 秋季,寒风凛凛,宫里也刮起了一阵大风。女帝撤换了所有后宫和后宫外院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原本那一批全被发配到各地的行宫,没有再入宫的机会。 女帝这个举动马上惊动了崔绪底下有小心思的人,这也变相告诉他们,女帝已经知道他们安插耳目在宫内了。霎时之间,朝堂上人人自危,就怕女帝会提起此事儿。 出奇的是,女帝在朝堂上对此事只字不提,朝臣也安心下来。只不过,心中有鬼的人更是捉摸不透女帝的心思了,这种感觉让人更为不安。 萧绮弦明白东方浅熙在发现宫中有朝臣的耳目后就动了撤换宫人的心思,调动了些时日,如今也终于如愿了。这番撤换于萧绮弦来说亦是好事,那么她与女帝联系也不必畏惧被朝臣所知了,至少短期之内没有人敢再造次。 朝臣不敢造次了,便是轮到那女帝‘造次’了。在宫人撤换后的第三天,萧绮弦就被女帝邀请到凰火宫了。 凰火宫位于后宫中央,东方浅熙也是第一个住在后宫的皇帝。凰火宫内有两殿一房,一殿是大厅,多是处理政务所用,一殿是影千歌和凰火宫宫人居住的地方,唯一的那房间就是东方浅熙的寝房了。 萧绮弦没想到影千歌会直接把她带到了寝房,这个敏感又危险的地方。 “陛下为何不在大厅接见本宫?” 萧绮弦站在那奢华的寝房前没有进去,她不知道东方浅熙打的什么主意。 “陛下的意思,竹仙公主遵从便是。” 影千歌的嗓音冷且平淡,就像一块石头,一粒沙子,毫无情绪。若非她会说话会思考,萧绮弦绝对会怀疑她是东方浅熙培养的死士。 “竹仙公主难道是怕朕吃了你么?进来吧!” 东方浅熙那独特的嗓音传来,缠绵又性感,活像一只勾人的狐狸精,这让萧绮弦头皮发麻,心跳也不禁快了几分。 东方浅熙当真胆大妄为,撤走了那些人的耳目就直接把自己请到了寝宫,旁人若是看见了,又该如何非议自己和女帝的关系? 影千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萧绮弦咬了咬唇,看着那扇紫檀木门忐忑不已。萧绮弦驱散自己的胡思乱想,推门而进,里头一阵淡淡的极品龙涎香传来,迷了萧绮弦的神智。 门内有一道屏风,萧绮弦绕过屏风,便能看见一个雕花紫金炉在燃着熏香,是东方浅熙身上的极品龙涎香。四周红绸满布,弥漫着飘逸且暧昧的感觉。红绸飘荡之间,萧绮弦总觉得东方浅熙会忽然闪出来,然后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雕花紫金炉后又有一个屏风,萧绮弦绕过那道屏风,终于看到了东方浅熙这个人。 东方浅熙就坐在白玉桌旁,桌旁的四方燃了四个火炉,暖意蔓延整个内室,而那人身着薄薄的轻纱坐在桌旁,烧着酒。 红色的轻纱之下是东方浅熙冰凝一般的雪肌,她的青丝随意披下,锁骨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春/色撩人。 萧绮弦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顿住了脚步,没有再靠近。不知是火炉的效果还是这寝宫太过闷热,萧绮弦感觉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 “绮弦,你怎么还不过来?” 东方浅熙抬眼看去,见萧绮弦难得地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便知她被自己挑逗到了,嘴角的笑意便是更深了。 她就知道这个人脸皮薄,没想到这般不经逗。 “陛下,有事直说罢。” 萧绮弦依旧不动,她不似东方浅熙,她深谙女女之间的亲密之道,当初在皇宫里就被嬷嬷教导过不少。毕竟北宸国同性可通婚,闺房知识都教得十分全面。 萧绮弦深知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也会有欲望,她不敢靠近。 “你不坐下,朕就不说。” 论脸皮厚,萧绮弦自然没有东方浅熙来得厉害,而且现在的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身份地位都不容许。 萧绮弦坐了下来,把琴盒放靠在白玉桌上,道:“陛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东方浅熙听罢,垂眸低笑,倾身给萧绮弦斟酒,衣领那松垮的轻纱微微下垂,可见里头雪白又傲人的风光,肚兜无法完全遮住。萧绮弦的眼神避开,并不看东方浅熙,可耳朵却一阵阵发热,似火烧。 “听闻绮弦在闹市与钟义和张书全起了争执,牙尖嘴利,舌灿莲花,把两个男子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东方浅熙把玉樽推到萧绮弦面前,那浓郁芬芳的梨花香缠绕在萧绮弦的鼻间,让她起了馋意,禁不住端起抿了一小口,又温又香。 “这不是替人/消灾么?陛下应当比本宫更清楚本宫意欲为何。” 萧绮弦定住了心神,直视东方浅熙,却发现那人看着自己时,眼角都带着笑意,意味不明,却炙热得让她不敢直视。 “朕自然知道,只不过绮弦的牙尖嘴利和舌灿莲花,朕倒是很想尝尝。” 尝尝?什么意思? 萧绮弦眉头蹙了蹙,却见东方浅熙笑意更深了,笑得千娇百媚,她的脖子和锁骨似乎随着她的笑意在轻轻颤动,撩人至极。 一个暧昧的念头闪过萧绮弦的脑中,让她脑袋顿时一盘空白,就连语言都组织不到了,这个,这个人! 嘴,牙,和舌,这个人怎能这般孟浪!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真的……啧啧啧! 老萧:我给机会你再说一次。 女帝:老婆,我要亲亲。 老萧:……滚。 第二十三章 “陛下还是说正事吧。” 萧绮弦忍住被调戏的怒气,对东方浅熙冷淡相待,不给予任何回应。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没什么反应,她也没了兴致,便道:“接下来朕会让暗卫给你传递信息,朕已经掌控了他们的动向。” ‘他们’是谁不言而喻,萧绮弦没有问,接着东方浅熙的话说下去:“那么就有劳陛下了。” 萧绮弦不怕那些人来找茬,她只想快些让女帝豁免北宸国一年的进贡。这除了能让北宸国喘口气,也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扳倒萧勉。 是的,她现在的目标就是要扳倒萧勉,扳倒这个忘恩负义,昏庸无能,只想制自己于死地的帝王。 “朕也想看看你会用什么手段反击。” 东方浅熙对萧绮弦的手段很感兴趣。崔兰的事儿是东方浅熙想不明白的,萧绮弦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那首饰盒上的血虫粉还有跟东方庭月探讨起了那句诗词。 这一切像是巧合,却又不似巧合。 接下来就是常璋了,常璋这件事儿东方浅熙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萧绮弦那股狠劲儿,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一出苦肉计,几乎把常璋打成残疾,手段狠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有什么手段?” 萧绮弦还真没有想到要用什么手段,这种只能临时应变,的确十分考验萧绮弦。 “你做每一件事儿都有目的。” 东方浅熙又给萧绮弦斟了酒,看起来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这个人离开了。 “你知道朕是东辰最有权势的人,所以想方设法想要靠近朕,比如每日早朝过后你都会坐在院子里等朕经过。” 东方浅熙一一细数她对萧绮弦每个举动的猜测,这句话说完后,便见萧绮弦眉头轻蹙,双眸闪过一丝闪躲的神色。 她猜中了。 “又比如你借机接近母后,为的不就是找到能靠近朕的机会么?” 这个问题东方浅熙思考了好久,最后她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如此。不得不说,萧绮弦这些小心思小手段的确很凑效,至少现在东方浅熙是不可能忘掉这号人物的。 她的身影住进了自己心底。 萧绮弦就像是被逼到死角的无助之人,她深吸一口气幽幽问道:“那陛下呢?多次调戏本宫,又是何意?” 萧绮弦的确摸不准东方浅熙的心思,尤其是这件事儿,让萧绮弦总是感觉如火焚心,心焦得很。 “朕喜欢你啊。” 东方浅熙毫不思索地回答出口,随后笑靥如花,倒像开了个玩笑的女子,想看看眼前的人会不会当真。 萧绮弦听罢,只是轻哼冷笑,低头抿了口酒,不再说话。 她,不信。 “不过朕倒是想不明白,那血虫粉当真这般巧合?” 东方浅熙说什么萧绮弦自然明白,也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没预料女帝会问起这件事儿,她也没有准备好如何回答。 “只是巧合。” 萧绮弦只是随意把这件事儿带了过去,东方浅熙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多问。 东方浅熙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般步步为营,针锋相对了,反倒像两只老狐狸在侃侃而谈。她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道:“绮弦,若非我们的身份,或许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吧?” 朋友这个词对东方浅熙来说是陌生的,可是在萧绮弦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种叫朋友的情怀,只可惜…… “这世间没有如果。” 萧绮弦回应了一句后,东方浅熙马上接着道:“对于你父亲的事,能原谅朕么?” 对于这件事儿,东方浅熙没有丝毫愧疚,那是在战场上,她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赢。她本以为杀了萧进,北宸国的铁狼军就会溃不成军,可她终究是错了,萧绮弦才是铁狼军的核心。只要她还在,铁狼军就不会输。 萧进死后,萧绮弦忍住丧父之痛带着铁狼军全身而退,这就足以证明萧绮弦的能耐。 萧绮弦明白战场上是瞬息万变的,生死都是顷刻之间,自己的父皇死得其所,可那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她又怎么可能会原谅东方浅熙? “最多也只能做到不恨。” 不恨,但是也不会原谅。 东方浅熙明白萧绮弦的意思,除却身份,这也是俩人之间的隔阂,非一时半刻可以消除的。 “若无事,本宫先回去了。” 说起这个话题,萧绮弦心中郁闷,比之前更加郁闷。如东方浅熙所言,若非两人的身份和这件事儿,她们应当会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她越接近东方浅熙,心底这根刺就刺得越深。这仿佛是在时刻提醒着她,她们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萧绮弦有一刻晃神,不敢再想下去。 “有事。” 东方浅熙制止住了萧绮弦要离开的念头,续道:“陪陪朕吧。” 她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她东方浅熙从来都不需要人陪,可见萧绮弦要走,便乱了心神,胡言乱语。 甫说出口,东方浅熙就后悔了。 萧绮弦没有理会,抱起一旁的琴盒转身离开。 “你是第一个敢违抗朕的人。” 东方浅熙眼也没有抬,玉樽放到嘴边,却没有喝下,等那人回应。 “那本宫很荣幸能够成为这第一人。” 萧绮弦知道现在东方浅熙需要自己,也知道她现在不会伤害自己,胆子也大了,说出这句话时甚至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总觉得自己又失言了。 谁的话都没有收回,萧绮弦离开了,东方浅熙依旧坐在桌前,把玩着手中的玉樽,眼神愈发深沉,眉头越蹙越紧。 心烦,太心烦。 ** 萧绮弦从凰火宫回来后的几天一直过得风平浪静,直到她收到了暗卫的传信。 今天萧绮弦一如既往坐在寝房内看书,忽然有一物从门外飞了进来,是用白纸包裹住的石头。青竹正在收拾被褥没有看见这一幕,萧绮弦抬头看去,并没看见门外有任何人,可见对方轻功之高。 萧绮弦捡起那石头,把包裹住它的白纸翻开,便见纸上娟秀地写着几个字。 【小心栽赃,通敌密信。】 八个字,看得萧绮弦更为心烦。比起栽赃偷窃,这通敌密信的刑罚能够直接把她打入地牢之中。 通敌密信,通的估计就是北宸国,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个质子公主惊才绝艳,绝对不会安分守己地待在宫里。这份通敌密信只要做得逼真一些,自己几乎就会陷入绝境之中。 萧绮弦唇角一勾,笑意渗人,带着丝丝冷意,如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一般。 “殿下,床被都收拾好了,那奴婢就先……” 青竹还未说完,萧绮弦便开口道:“青竹,让所有宫人进来。” “……哦,哦,是,殿下。” 青竹看到萧绮弦那寒冷的神色,吓得马上应下,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寝房。 萧绮弦见青竹离开后,便用火折子把东方浅熙送来的密信烧了。等到宫人都来了后,那封密信已经成了灰烬。 “素儿呢?” 萧绮弦扫了一眼眼前所有的宫人,就是不见素儿,心中稍稍有些不安。 “她到内务府取物资了。” 青竹的话音刚落,素儿的身影便出现在寝房之外,手里还提着布匹,好奇地看着寝房的方向。 “素儿,你快些过来。” 青竹唤了素儿一声,素儿马上放下布匹跑了过去,萧绮弦这才发现她手上有一封信。 萧绮弦目光一凛,马上道:“你手上那封是什么信?” 萧绮弦寒冷的语气让素儿马上停住了脚步,被萧绮弦吓得紧张道:“就是,就是一位大人交给奴婢的,让奴婢转交给殿下。” 素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萧绮弦的眼神太冷,吓得她差点就哭了。 “拿过来。” 萧绮弦深吸了一口气,把素儿递过来的信取过,把里头的信纸取出细细品读。 【请公主静候,终有一日能够救出公主,杀尽东辰狗贼。】 萧绮弦看完后低笑了几声,再看信纸的落款画着天路雪花,没有姓亦没有名。 “公,公主殿下,这封信……” 素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头还有些委屈,至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无碍,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萧绮弦把信纸放下,叹了口气道:“估计很快就有人来捉拿本宫了。”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把她们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心中亦已经有了打算。 “殿下是什么意思?” 青竹不明白,亦有些心慌,不知道萧绮弦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她的眼神落到平放在桌上的信纸上,见其内容,心神顿时大乱。 “公主!这!” 青竹甚至无法理清发生了什么事儿,究竟什么人会给萧绮弦这封信,若是被人知道,这肯定…… 踏踏踏踏—— 此时,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萧绮弦一脸了然地笑了笑,就叹这东方浅熙要考验自己,这么迟才来通报,让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 “竹仙公主,我们收到通报说您与敌通信,现下要搜查您的宫殿。” 来者是钟义,他还带了一大批侍卫,意气风发,跟当初在市集被自己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必搜了。” 萧绮弦把桌上的信纸丢在了钟义的身前,眉宇之间皆是不屑。 “这是你要的证据。” 萧绮弦依旧平淡地坐着,语气不咸不淡地道:“若你还想要证据,本宫想那屉桌里头应当满满都是。” 萧绮弦说完后,下意识地看向其中一个宫女,只见那宫女躲避了萧绮弦的眼神,然后看向钟义。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看向信任或认为可以守护她的一方,这个举动也恰恰印证了萧绮弦的猜测。 她清月宫出了内鬼。东方浅熙撤换了半个皇宫的宫人,就是没有换清月宫的,是故意的,还是真的遗漏了? 萧绮弦认为是前者。若非对方污蔑自己得手,自己又怎能绝地反击,把这些人一一除去?东方浅熙当真是好计谋。 她之所以知道是这个宫女,是因为刚才这个宫女闪躲了自己的眼神,甚至一脸慌张,萧绮弦便知道这些所谓的通敌密信不只一封。 “质子通敌,依例是要接受陛下的审问的对吧?你们就不必再演戏了,本宫随你们走就是。” 萧绮弦毫不留情地拆穿。本来底气十足的钟义也有些慌了,萧绮弦实在是淡定从容得有些可怕,就像她已经有了后招一般。 钟义的直觉是对的,萧绮弦的确有后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又来搞事情了!老萧真的是又a又飒!快去撩女帝啊!!!(呐喊) 老萧:撩?我不撩她都这样了,我要撩起来她岂不是要直接软倒? 女帝:呸!你试试! 老萧:嗯? 女帝:怕了怕了(认怂) 哈哈哈哈哈哈!小剧场还是有点欢乐的! 第二十四章 “质子通敌,依例是要接受陛下审问的对吧?你们就不必再演戏了,本宫随你们走就是。” 萧绮弦表现得坦荡且从容,没有丝毫惊慌,也没有害怕,这让不明所以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 “把人拿下!” 钟义硬着头皮说道,侍卫闻言才马上行动,走向萧绮弦。 “别碰本宫,本宫会自己走。” 萧绮弦始终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尤其是这些浑身汗臭的男人。侍卫们停下了动作,只站在萧绮弦身侧,不敢妄动。 “到陛下面前,我看你还有没有这副硬脾气,带走!” 钟义让侍卫把人押走,随后转头给了那宫女一个眼神,只见那宫女急忙跑到了内室把屉内的信纸全拿给了钟义,然后站在他的身边。 这下其他人都明白了,这个宫女就是内鬼,就是陷害萧绮弦的人! “原来是你陷害殿下!你这白眼狼!我打死你个白眼狼!” 素儿二话不说,直接操起手边的木凳子就要往那宫女丢过去,却被青竹拉住制止了。 “素儿,你冷静一点!” 青竹紧紧拉住素儿的手,不让她冲动,不能再给萧绮弦添麻烦。 “平日里殿下是怎么对我们的!你这白眼狼居然帮着外人陷害殿下!” 素儿说完后,钟义冲着她怒吼了一声:“萧绮弦才是外人!” 这一声怒吼直接让清月宫都安静了下来,素儿急红的眼睛也瞬间流下了泪。 “你要记住,你我和她!” 钟义指着身边的宫女,续道:“才是东辰国的人,那个质子公主,才是外人。” 钟义说完后,她身旁的宫女一边喃喃着‘对不起’,一边哭。 “不是,不是的……” 素儿蹲了下来,揽着青竹不断地哭,嘴里喃喃着几句话,都在说萧绮弦对宫人们的好。 “别哭了,殿下会没事儿的。” 青竹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不安。她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若非萧绮弦有了打算,她是不可能如此坦荡和淡定的。 “你是她身边的宫女吧?你也是北宸国的人,随我一同走吧!” 钟义这句话时对着青竹说的。青竹也不含糊,站直了身体,底气十足地道:“对,我是殿下的人,也是北宸国的人,我随你去。” 与萧绮弦同生共死,这是青竹很久之前就想过的事情,所以她才会自告奋勇,要陪着萧绮弦来到敌人的腹地,就算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她也绝不后悔。 “青竹姐!” 素儿拉住青竹的衣袖想要挽留,却见青竹头也不回地走到钟义地面前,道:“也好让我看看,殿下口中的跳梁小丑到底有多可笑。” 青竹鼓足了勇气对钟义说这句话,也不怕钟义会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她只怕在此刻会丢了北宸国的脸面,也丢了萧绮弦的气势。 “好一个狗奴才,倒是跟你主人一样卯足了劲儿。” 钟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手拉过青竹的手臂,道:“跟我走!” 钟义拉拽的力量很大,青竹只觉手臂生疼,那条细胳膊几乎都要被钟义给捏碎了。 青竹忍住疼痛,回望了一眼还在哭的素儿,不禁叹了口气。 这清月宫当真是风波不断啊! ** 凤凰殿上,东方浅熙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所谓的通敌密信,看不出她是什么情绪,除了她的翻纸声,殿上安静得可怕。 “陛下。” 张书全打破了沉默,他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把这个质子公主置之死地。 “如今证据确凿,此人狼子野心,就算成了质子依旧不安分,希望陛下可以严惩!” 张书全字字铿锵,彻底划破了这凤凰殿的沉默。 “陛下,北宸国贼心不灭,与萧绮弦串谋,毁约在先,可攻。” 钟义又接着说道。他深知没有了萧绮弦的北宸国铁狼军就是个空壳子,只要他们大举进攻,那么肯定能把北宸国占为己有。 东方浅熙眼也没抬,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似叹息,意味不明。这举动让钟义和张书全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女帝这是何意。 “敢问二位大人在兵部身居何职?” 女帝没有回应,倒是萧绮弦先说了话,此刻殿内就多了不少看好戏的人,就想看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武器库二品库使。” 钟义回答了萧绮弦的问题。萧绮弦听罢,随即露出一抹冷笑,冷声道:“也难怪。” “你什么意思?” 张书全朝着萧绮弦怒目而视。他与常璋是好友,也是崔绪的门生,听闻崔兰与常璋出事儿,他恨不得把萧绮弦斩首示众,以泻心头之恨。 “若你身在兵部情报库或担任核心职位,你应当会知道,北宸国用来通信的天路雪花图案有三种。” 萧绮弦说完后,转头看向一直低着头蹙着眉的崔绪,说道:“崔大人乃兵部一品官,处理核心任务,应当知道这通信的天路雪花分成哪三种,不知大人可愿意为您的门生解惑?” 萧绮弦字字饱含深意,她在提醒所有人,钟义和张书全是崔绪的门生。 崔绪听萧绮弦点了他的名字,他也不好再闭口不言,便往左边踏了一步,抱拳道:“通信用的天路雪花图案分成三种,花朵盛开为军情,含苞待放为密信,开花却未盛乃祝福与家常。” “谢谢崔大人解惑。” 萧绮弦朝着崔绪拱手施礼,却闻张书全忿忿道:“你这妖女到底想要说什么?” 妖女? 萧绮弦还挺喜欢这个称呼,在东辰国的将士眼中自己的确就是一个妖女,每每都能施展‘妖术’让他们功亏一篑,未尝胜绩。 亲手策划此事的钟义倒是察觉到了大事不妙,正想说什么,却闻萧绮弦开口:“信中的天路雪花乃开花却未盛之态,想必跟本宫琴盒上的那朵天路雪花是一模一样的。” 青竹闻言,这才想起那个叛徒就是负责拭擦萧绮弦的琴盒的,若要学画天路雪花的图案,那么必定跟琴盒上的一样。 “况且,这些信纸若是从北宸国寄来的,那么应当是北宸国独有的紫木纸,而不是你们东辰国的宣纸。” 萧绮弦说完后,钟义第一个反应过来,反驳道:“陛下,想必萧绮弦深怕会被戳穿,便让北宸国的人故意把信纸弄得破绽百出,好洗脱嫌疑!” 萧绮弦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钟义倒有几分急才,只不过…… “钟大人先别急着往本宫身上泼脏水。” 萧绮弦轻笑道,朝着东方浅熙拱手施礼,道:“想必诸位都知道现在北宸国的情况。” 她顿了顿,续道:“北宸国如今与陈国开战,若非无力两边应战,北宸国又何须与东辰国签订和平协议?” “北宸国现在根本不可能打破这个和平协议,同时东辰国与陈国开战,自取灭亡。” 萧绮弦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说得十分清晰,这也是这件事儿最大的破绽,现在的北宸国不可能得罪东辰国。 “所以要迎回本宫反杀东辰国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北宸国没有这个能耐。” 萧绮弦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钟义和张书全,横眉冷笑道:“堂堂一个大国竟想陷害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这就是你们东辰国的礼数?” 东方浅熙一双冷眼缓缓垂下,看向钟义和张书全的眼神带了几分杀意,朝堂上的局势瞬间倾向了萧绮弦,无一人敢为钟义与张书全说话。 萧绮弦早已被困在宫中,在女帝密布的耳目之下她没有机会联系北宸国。就算是在宫外,除了女帝的暗桩,也有侍卫和杜良陪同,萧绮弦一点机会都没有。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一场栽赃嫁祸的闹剧,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这接二连三出事儿的都是崔绪的门生,虽然都是他们先挑起的事儿,但是不免让人猜测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推波助澜。 毕竟女帝的手段是他们猜不透的。 “竹仙公主请息怒。” 此时,唐宗明站了出来,他朝着萧绮弦抱拳施礼,礼貌道:“竹仙公主言之有理,下官亦认为此事乃子虚乌有,有人恶意栽赃。” 唐宗明说完后,张书全马上怒道:“难道唐大人认为是我们二人栽赃嫁祸?” 钟义听罢,马上拉住张书全的手,让他别说话。 “下官并无此意,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且指向竹仙公主的证据漏洞百出,动机也不成立,这着实说服不了人。” 唐宗明一板一眼地说着,句句都戳中了钟义与张书全的心,想要反驳,却又无力反驳。 “陛下,此事肯定另有内情,应当先把钟义与张书全二人停职查办。” 此次说话的是崔绪,这句话也让钟义和张书全二人愣在了原地,有种被至亲背叛的错愕感。 “崔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关乎我国名声,应当严查。” 唐宗明附和了一句,让这个提议陷入了不可扭转的余地。 崔绪此举不难理解,大义灭亲博得女帝的信任,也让他的门生明白在这个朝堂上只要犯错就得受罚,无论自己背后有什么背景和关系。 “既然两位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么钟义与张书全二人就停职查办吧!” 女帝把手中那些所谓密信交给了一旁的太监,懒懒地说道:“朕相信崔大人是不会徇私的,这事儿就交给崔大人去办,想必崔大人会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女帝坐直了身子,冷眼看向朝堂上的所有人,道:“有罪者,必当严惩。” 说完,女帝便站了起来,在宫女和太监的拥簇之下离开凤凰殿。在路过萧绮弦的时候,萧绮弦着实忍不住给了这个人一记冷眼。 为了这一出好戏,她居然置自己于如此危险的境地,着实可恨。不过,东方浅熙应当也知道这事儿漏洞百出才会在最后一刻才提醒自己的,女帝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得十分精准。 萧绮弦不禁感叹,这个人心思细腻,且权术与计谋似乎比之前进步不少,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来人!把钟义和张书全二人的乌纱取下,送往刑狱司!” 崔绪痛心疾首的声音传来,给这个朝堂中所有人提了个醒,那就是就算你背后有强大的背景与关系,若是犯错也一样逃不过责罚。 “崔大人!” 张书全和钟义不约而同声嘶力竭地呼喊道,他没想到崔绪会这么做,这比被萧绮弦羞辱来得更为痛苦。 萧绮弦看了两人一眼,便拉着青竹离开了,这一场闹剧也最终落下了帷幕。 让崔绪亲自调查亲自定罪,这是给所有人的提醒,尤其是崔绪的门生,不过最痛苦的莫过于崔绪了。 东方浅熙果然很狠,她最懂得什么叫做—— 诛心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老萧和女帝真是妇唱妇随,在朝堂上演了一出好戏啊!哈哈哈哈! 老萧:敢算计我? 女帝:榴莲已经跪好了。 第二十五章 “殿下!殿下!” 素儿见萧绮弦毫发无损地回来,激动得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冲了过去,可甫一靠近便又马上停住,差点就冒犯了萧绮弦。 “本宫没事儿。” 萧绮弦见素儿哭肿的双眼不禁失笑,她本该好好安慰这个为自己担心的人,可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殿下,奴婢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否则奴婢,奴婢……” 萧绮弦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本宫信你。” 萧绮弦知道素儿并非这样的人。虽然素儿会仗势凌人,有时候还会因为一些事情洋洋得意,趾高气扬,但正是这种人才最没有心机,她不会背叛自己。 一听萧绮弦说信自己,素儿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哭得不能自已。萧绮弦上得了战场,斗得了群臣,唯独受不了素儿的眼泪。萧绮弦给了青竹一个眼神,让她为自己解决,她则回到寝房休息休息。 回到寝房之中,便见一封信安安静静地躺在檀木桌上,萧绮弦左右看了看,心猜应当是东方浅熙差暗卫送过来的。 说起东方浅熙,萧绮弦的眼神又冷了几分,这个女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倒真是可以把任何人都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得不说,东方浅熙当真是个很好的帝王之才,因为够无情。 萧绮弦抽出信封中的信纸,翻开看了看,还是那熟悉的娟秀字迹。 【今日酉时,凰火宫见,给你赔罪。】 十二个字,看得萧绮弦心烦。她把信纸用火折子烧了后,便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刚才当真算得上惊险万分,若非钟义与张书全没有考虑周全就行动,想必萧绮弦还得花一番功夫才能全身而退。 这件事儿也给了萧绮弦一些心理准备,与虎谋皮是很容易遭到反噬的。只不过为了北宸国的百姓,她必须这么做,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为北宸国争取足够的时间后,她就可以想想如何把萧勉给拉下皇位了。 萧勉,他必须死。 萧绮弦抿了口茶,茶早已经凉了,一如她的心肠,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也早凉了。 萧绮弦没打算赴约,更准确来说,她不想跟东方浅熙周旋。若这次相邀是关于她们的计划,那么萧绮弦会赴约,可若是赔罪,萧绮弦倒是不知道东方浅熙想赔的是哪一条罪。 在战场上,在权谋上,向来都是成王败寇,萧绮弦不怨。可她始终过不去自己那关,父亲虽并非死在东方浅熙手上,却也是她用计杀害的,这让她始终无法释怀。 后来被萧勉夺位,自己再被送到这里也处处受到了女帝明里暗里的算计,说不生气,不恨这个人是假。 东方浅熙又何罪之有?她坐在这个位置,是东辰国的帝王,所作一切自然是为了自己和东辰国,合情合理无可厚非。可萧绮弦依旧是怨依旧是恨的,只有怨恨着东方浅熙,她才能从当时的太过掉以轻心导致父亲被杀的教训中重新站起来。 质子,她萧绮弦会成为质子自然是因为萧勉。萧勉为了自己的私欲和权欲褫夺自己的一切,杀害自己的母妃再把自己当做一颗弃子送到东辰国。这一切萧绮弦都会让他还,还要还得干干净净! 敌人为难于自己,那是合情合理,可作为自己的兄长,与自己血脉相连,萧勉却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枉顾社稷安危,把自己这颗眼中钉送走,断送了大好局势,这才是萧绮弦恨之入骨的事情。 啪嚓—— 萧绮弦手中的杯子碎裂,碎片割入肉中,她才知道自己刚才的力度有多大。看着艳红的鲜血流出,萧绮弦刚才的思绪全数回拢,重重地叹了一声。 她又不禁感叹,若没有那么多的关系纠缠和家仇国恨,她和东方浅熙应当会是知己,因为强者对强者总是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无法逃脱的吸引力。 “哎呀!殿下,你的手怎么了?” 青竹刚好端着热茶进来,见到萧绮弦搁在桌边的手正滴着深红的血,桌上还有碎裂开来的瓷片,她很快就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殿下,奴婢先给您止血,怎么这般不小心,杯子摔了怎么不告诉奴婢……” 青竹一边收拾一边念念叨叨的,萧绮弦也没有在意,让青竹给自己止了血,才道:“好了,你可比母后都唠叨。” 此话一出,萧绮弦瞬间哽住,心中有不可触碰的柔软之地被狠狠地刺痛,瞬间变红了眼睛。 “奴婢可不敢与盈妃相比,殿下您就别折煞奴婢了。” 青竹依旧低着头给萧绮弦上药包扎,并没有注意到萧绮弦骤变的表情,依旧说着之后要注意的事项。 萧绮弦却早已失了神,心顿时空了一片,隐隐作痛。有些事情不提不去触碰,藏在心底便不会发作,可一旦发作,便会心如刀割。 她的母妃,已经死了。 “殿下。” 青竹的一句‘殿下’把萧绮弦拉回了神,她别过头去把眼泪忍了回去,在这个地方,她不能流泪,不能再流泪。 “刚才若非你力缆狂澜,或许……” “没有或许。” 萧绮弦深吸一口气,把哽咽都忍了回去,坚定地续道:“现在那些人多少会收敛,不会再对清月宫动手,只需防范崔兰。” 崔兰还在宫中当差,虽然已经贬为杂侍,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必须防范这些魑魅魍魉,毕竟她是女帝留下的饵,想必这条大鱼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报复自己。 “青竹,本宫曾经多番与东辰国交战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这里的人鲜少对本宫有善意,你们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萧绮弦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便见青竹重重地点头,道:“放心殿下,奴婢会好好保护自己,必定谨言慎行,也会好好留意清月宫中的所有人。” 这一次清月宫出了内鬼,青竹也深感自责,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端倪,让萧绮弦陷入了困境之中。危机解除那一刻,她就决定了以后一定会把宫里的每个人都盯紧,不让第二个内鬼出现。 “那个宫女呢?” 萧绮弦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知道,没有回来了,不过刚才听素儿说看到那宫女被女帝身边那个侍卫带走了。” 青竹说完后,萧绮弦挑了挑眉,疑惑问道:“影千歌?” “对,就是她。” 青竹记不住那个名字,却对影千歌很有印象,因为她太过冷也太过没情绪,就像一座石雕一样,让青竹记住了这个人。 萧绮弦微微垂眸,不再说话。 她不知道那个宫女会如何,想必也不会太好。死很容易,最怕就是生不如死。 ** 是夜,萧绮弦没有赴约,凰火宫内东方浅熙如常吃着她的晚膳,似乎没有被失约的事儿影响。 “陛下,酉时已经过了。” 影千歌是知道东方浅熙约了萧绮弦的,但是萧绮弦没有来,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暗卫没有把信交到萧绮弦手上。 “嗯。” 东方浅熙应了一声,把最后一口酒喝下,道:“让人把碗筷收拾收拾。” 东方浅熙放下箸,正要起身的时候,影千歌便道:“陛下,不如属下亲自去清月宫一趟吧!” “不必了。” 东方浅熙浅笑着摆了摆手,一脸淡然,似乎没有受到萧绮弦失约的影响。 “萧绮弦不会来。” 她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没有那么好应付。送信过去的是暗卫,算不上是圣旨,所以萧绮弦也有大条道理不应约,毕竟没人知晓这个约会。 “这……” 影千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了一个字后又闭口不言,转身去唤宫女来收拾。 “千歌。” 影千歌的脚步一顿,马上回身看向东方浅熙等候差遣。 “朕要去一趟清月宫,你去打点一下。” 影千歌听罢,却没有立即行动,反倒是不解地看向东方浅熙,难得地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口。 “陛下,属下认为您对萧绮弦过于关注了。” 东方浅熙听罢,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眉目间却又藏着寒意,让影千歌看不明白她的心思。 “你说得对,朕对她的确很关注。” 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关注她在想什么,关注她会给自己什么惊喜。这种关注逐渐成了习惯,化作了一种无形的情愫,让自己逃脱不开。 “欣赏她的智谋,却又忌惮她的智谋,惺惺相惜却又不得靠近,太过矛盾。” 女帝很少会说出自己的心思,然而影千歌却是知道最多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影千歌是见证了女帝整个成长史的人,也是女帝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女帝偶尔会向自己透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影千歌是她累时的港湾。 “千歌有朋友么?” 东方浅熙问了后,影千歌马上应道:“没有。” “朕也没有,朕认为自己不需要朋友,直到萧绮弦出现。” 东方浅熙说完后,为自己披上了厚重的貂皮大衣,仔细地系上绳扣,续道:“但是她与朕有太多的隔阂,严格地说,我们是敌人。” “可朕不想,能遇到一个萧绮弦,太难得了。” 不想什么?影千歌是能猜到的。 女帝不想自己和萧绮弦是敌对关系,可是她俩之间有太多的曲折和隔阂,又如何真的成为朋友? 女帝的感情世界是黑暗的,自小就被许多事情和人伤害,被背叛被落井下石,受尽了折磨后她不再轻易相信人。影千歌也明白,萧绮弦的出现给女帝寂寞的世界带来了一束光。 她们的实力不分上下,性格也十分相像。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萧绮弦还保持着一份良善,而女帝的良善早就碎在了那黑暗的冷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防盗已开,购买比例80%,防盗时间36小时。不过我只能说,这防盗也没什么卵用,该被盗的时候还是被盗,用头发换回来的心血也就这么被盗走了。 话说回来,我看见大家都在猜攻受了,我只能说这文是互攻的,不过嘛,大家可以押一押谁先攻!嘿嘿嘿!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第二十六章 当晚清月宫为了庆祝萧绮弦安然无恙从凤凰殿中回来,素儿和几个宫女还特地用了自己的一些饷银去内务府要了些羊腿肉,打算晚上大家一起烤着吃。 北宸国的人很喜欢吃羊肉,尤其是烤羊腿。素儿在青竹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去内务府要了点食材和炭火,晚上大家就在庭院中烤起了羊腿肉。 “殿下,奴婢第一次烤羊腿肉,不知道能不能烤好。” 素儿的袖子已经卷了起来,一手翻着手上的羊腿,一手擦着汗,全神贯注地看着,就怕自己烤不好。 萧绮弦很感谢素儿的心思,她与前世太过不同,今生她似乎又找到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了。 “无碍,本宫帮你。” 说起烤羊腿,萧绮弦可是个中好手。当初在军中她烤的羊腿肉可是大家争相要吃的美食,让人回味无穷。 萧绮弦一边给素儿讲解着如何烤羊肉,一边动手示范,青竹和其他宫女就去准备蘸料,清月宫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殿下。” 素儿见萧绮弦放下身段教一个宫女烤羊肉,她心中十分感动也十分珍惜,却也想起了今日钟义说的那句话。 萧绮弦才是外人。 这让素儿一整天都过得不安宁,一边认为钟义说得没错,一边又认为萧绮弦对她们的好比自己人更甚。 “嗯?” 萧绮弦看着眼前那烧得滋滋作响的羊腿肉出神,没有察觉到素儿的脸色暗沉了下来。 “今天那钟义过来对奴婢说了一句话。” 萧绮弦这才收回心神,转头看向素儿,轻笑问道:“什么?” “他说您才是外人,奴婢不该帮衬着外人。” 素儿闪避了萧绮弦的眼神,觉得羞愧,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介意钟义说的这句话,可一边又割舍不了对萧绮弦的主仆之情。 “外人和自己人都是人罢了,没什么区别。” 萧绮弦收回眼神,目光落到了烤羊腿上,道:“你的心应该有答案了,不是么?” 萧绮弦把烤羊腿收了回来,放到素儿面前,道:“等凉些就可以尝尝了。” 素儿看着眼前的羊腿肉,眼眶又红了一圈。知道萧绮弦不喜欢自己哭,她马上接过萧绮弦递过来的烧烤叉子,转过身去,道:“殿下,奴婢明白了。” 萧绮弦看着素儿的背影不禁轻笑,感叹这个人的眼泪当真不值钱。 羊腿肉烤好了,萧绮弦和青竹熟稔地把羊腿肉片片割下分给了大家,蘸上青竹特制的蘸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宫里的人无一不赞叹这味道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 萧绮弦没有忘记今晚她应当要赴东方浅熙的约,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也不知道东方浅熙对自己失约作何想法。 就在萧绮弦想起东方浅熙的时候,她便来了。 清月宫宫门缓缓走来两个人,一人提灯,一人挺直着腰背走来。被灯火照亮后,大家才知道这两人是谁。 “参见陛下——” 宫女们纷纷欠身施礼,素儿心里更是忐忑,就怕女帝这是要来个回马枪,要找萧绮弦问罪。 “参见陛下。” 萧绮弦拱手施礼,对于东方浅熙突然的到来有些惊诧,忐忑更甚,也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无需多礼,都平身吧。” 女帝现在穿的并非龙袍,穿的是样式简单的玄色长袍,外头披了一件貂皮大衣,没了平日里凌厉的气势,但是她的存在依然让大家都感到了不安。 女帝看了一眼清月宫和乐融融的画面,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可很快就隐了过去。 “竹仙公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东方浅熙的语气平静,没有听出丝毫的怒意。萧绮弦深知东方浅熙的情绪都是深藏不漏的,所以她也不敢大意。 “好。” 萧绮弦带着东方浅熙来到了大厅之内,还关上了门,不让外头的人窥见她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东方浅熙背对着萧绮弦,那缠绵又性感的嗓音缓缓传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失约?” 应当是责备的话,东方浅熙却平铺直叙说得平静无比,这让萧绮弦有了个想法。 “陛下应当早就知道本宫不会赴约。” 萧绮弦冷笑道。东方浅熙能够这般平静,萧绮弦猜想她应当早就猜到了自己不会赴约,可又为何特意来到这里? “你猜得不错。” 东方浅熙转过身来,一双杏眼笑意盈盈地看着萧绮弦,这让萧绮弦马上闪避了她灼热的目光,道:“陛下,时候不早了。” 她不喜欢太炙热的东西,比如东方浅熙的眼神。 “这次的确是朕算计了你,朕是相信你才会这么做的,但是朕愿意为此事道歉。” 东方浅熙说得情真意切,萧绮弦却一眼没看她,道:“本宫并不生气,陛下可以回了。” “不生气?” 东方浅熙走近萧绮弦,却见萧绮弦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东方浅熙收住了脚步,道:“但是朕今日离开凤凰殿的时候,明明看见你剜了朕一眼。” 她居然发现了? 萧绮弦没有想到东方浅熙居然看到了自己的神情,她还以为这个人不会注意到自己。 “没有,陛下想多了。” 萧绮弦说完后,又补了一句:“还望陛下在这件事情解决了之后会遵守诺言。” “行,没问题,但是朕想要再提一个条件。” 东方浅熙爽快应下的时候,萧绮弦还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她后半句话却让自己怒意顿生。 “不知道陛下还想要加什么条件?” 萧绮弦忍住怒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问道。 “五日后朕会到日霄行宫避寒半个月,你随行。”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平静的脸终于有了变化,只见她有些失措地道:“不可。” “为何不可?” 东方浅熙走近萧绮弦,与她只有一人距离,萧绮弦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的体温。都说习武之人的体温比一般人都高,东方浅熙的体温却比自己都高,可见其武功之深厚。 这一次女帝的靠近,萧绮弦没有再躲,而是站在了原地直视东方浅熙,一如她的态度,不可退让。 “陛下莫不是忘了你我的身份,若是太过亲密,本宫又不知清月宫会招来什么横祸。” 女帝有这样的想法,萧绮弦是喜忧参半的。喜是认为女帝会主动接近她,这对她之后的计划十分重要。忧的却是,她不知道这会不会又是女帝的一番算计,若是算计,那么清月宫当真永无宁日了。 刚刚发生了常璋和钟义二人之事,现在又与女帝关系密切,不惹人猜忌恐怕是不可能的。 “你大可放心,这次朕不会再算计你。” 东方浅熙叹了口气,微微倾身,似乎想要看清楚这个人脸上的神色。 “这段日子不会有人再骚扰清月宫,你也可以安心与朕同行,不会有人知晓。” 东方浅熙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朕想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 萧绮弦明白东方浅熙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她忽然感觉到了身为女帝的寂寞,那种站在无人之巅的孤寂。 “本宫没有什么话可以跟陛下说的。” 萧绮弦不想冒然答应,因为她还没真的分清楚东方浅熙话中的真伪,况且她不认为自己有与东方浅熙同行的理由。 “你考虑考虑吧,只要你应了朕这个条件,豁免文书就会送达北宸国。” 东方浅熙边说边走向大门,就在她要打开门的时候,萧绮弦的声音幽幽传来:“如果本宫不应呢?” “你猜?” 东方浅熙给了萧绮弦一个回眸,笑得邪魅,就像一个生长在黑暗中的妖女一般,用着诱惑凡人的手段,一步步把人勾到她的陷阱中,再吞噬干净。 门打开,一阵寒风吹进来,房内的烛火晃动,把萧绮弦的身影映得更为迷幻。 女帝离开了,青竹和素儿这才敢过来关心萧绮弦。 “殿下,陛下找您没事儿吧?” 青竹对于今天早上的事儿还是心有余悸,而且东方浅熙那阴晴不定的性格,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没事儿,她只是找本宫谈一些事情,不碍事。” 萧绮弦摒除心中的烦扰,续道:“继续吃吧。” 见萧绮弦说没事儿,两人才稍微放心下来,到院子里继续吃羊肉。萧绮弦心情全无,可是她也跟着坐了下来,噙着一抹伪装的笑意听着她们说笑,思绪却飞得老远。 看来这日霄行宫她是不得不去了,或许这也是与虎谋皮的代价吧! ** 东辰皇宫,凰火宫。 东方浅熙把身上的貂皮大衣褪下,说道:“千歌,以后让御膳房每日都给清月宫的膳食多准备点羊肉。天凉了,吃点羊肉能保暖。” “诺。” 影千歌虽然应得轻快,但是心中的疑惑却如千万张结纠缠不清。 女帝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关心过一个人了,除了太后鸢云和东方庭月,这第三人居然是一个质子公主——萧绮弦。 这种改变,到底是祸还是福? ** 三日后,崔绪亲自把钟义和张书全定罪,各打一百大板,革除官职,不得再入朝堂。 这个刑罚震惊了朝野,大家都没想到崔绪会如此狠心,但是这也算在情理之中。若是崔绪罚得轻了,大家会说他徇私,只有罚得重了才能向所有人交代,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女帝。 朝臣都不禁感叹女帝这次下了一步好棋,不仅进一步瓦解了崔绪的党羽,也让大家清楚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在东辰国,她东方浅熙才是主人。 传闻为钟义做内鬼的宫女原是钟义的青梅竹马,因为家道中落才会把她送到宫中做宫女。这件事儿之后,这个宫女就失踪了,没有人再见过她。 大家都明白,宫女会无端在宫里人间蒸发只有一个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你们的留言了,到揭晓那一天我给大家发个红包作为揭晓之礼!哈哈哈哈! 女帝:我就这么受? 老萧:你觉得呢? 女帝:……我不承认。 第二十七章 因为钟义与张书全一事,掀起了朝堂上的一番风浪,都言这萧绮弦有妖术,企图想要陷害她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然而有些心眼清明的还是看懂了一些端倪,出事儿的都是崔绪的门生,不难猜测这可能跟女帝有关,但也不排除只是巧合,毕竟是崔兰先挑起的事端才有接下来这一系列的事儿。 据闻钟义和张书全从刑狱司被抬出来的时候,也只剩一口气了,若非家人和同僚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给他们医治,怕是那一口气也吊不住了。 东辰京城,崔府大厅。 崔绪听着管家报告钟义和张书全的消息,眉头越锁越紧,神色忧愁。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崔绪摆了摆手让年过半百的管家退下,自己便捂着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崔绪今年五十岁,是女帝亲自提拔上去的人,他门生众多,在朝中的势力很大。他本无意争权夺利,只想好好地在兵部当值,可惜门生接二连三出事儿,他明白女帝有了顾忌,而他忠诚的心也有了怨怼。 “爹。” 崔兰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她那张铁面具之下藏了怨恨的神色。 “兰儿?” 崔绪这才发现进来的人是女儿,复又道:“今天喝过药了么?” 自上次拶刑之后,崔兰大病了一场,身子变弱了,现在每日都需要喝药来调理身体。 “爹,女帝处处掣肘您,您为何还要为她卖命!” “住口!” 崔绪一掌拍在木桌上,震怒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吓得崔兰后退了几步。她不曾见崔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应该说她从未见过崔绪发脾气。即便是自己惹了事儿,他也只会责备自己或给自己一点小惩罚,却未曾试过如此大声地吼她。 “你可知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此乃大逆不道!” 崔绪又拍了一下木桌,站了起来,气得满脸通红,对自己的女儿怒目而视。他并非真的要责备,而他害怕这崔府里早有女帝的耳目,若是这句话被女帝知道了,怕是整个崔家性命难保。 “爹,您……” 崔兰的眼眶红了一圈,崔绪却不想见到她,道:“你退下。” 崔绪摆了摆手让崔兰退下,可崔兰倏地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道:“爹,您看!” 崔兰指着自己的脸,愤然道:“这是萧绮弦用毒计害的,我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崔兰脸上的皮肤留下了一道道溃烂后的可怕伤疤,霎眼看去就如纵横交错的皱纹那般可怖。 “谁让你去招惹她?!” 崔绪想起这件事儿又是心痛又是心烦,且不说是巧合还是计谋,萧绮弦这个人太可怕,兵部里还有一个小组是专门调查和研究萧绮弦用过的计谋,崔绪就是其中的负责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对萧绮弦的敬畏之意比其他人更甚。 崔兰理亏,可是却又禁不住被自己的老爹这般责骂,眼眶便是攒满了泪,下一瞬就要流下来了。 见崔兰可怜兮兮的模样,崔绪一阵心软,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管家去而复返,急切地朝着崔绪汇报道:“老爷,宫里头来了人。” 崔绪一听,心中警钟大响,喉咙紧得拧不开,半晌才道:“把人请进来,带小姐下去休息。” 崔绪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是肯定是女帝派来的人,他丝毫不敢怠慢,更不希望崔兰留在此处坏了事情。 “好的老爷。” 老管家看向崔兰,崔兰只好不甘心地重新戴上面具,不等老管家招呼便离开了大厅。 老管家这便马上把人请了进来,崔绪看着门外走来的两个女人,顿时更加紧张,马上弯腰施礼道:“微臣参见凰飞公主。” 来者正是凰飞公主东方庭月,而跟着她的则是东方浅熙的贴身侍卫——影千歌。 “崔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东方庭月眉目带着笑意,温和的笑容常挂在嘴边,看起来十分随和,可崔绪却是明白这皇家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当初东方浅熙夺位之战,东方庭月就是帮东方浅熙暗中拉拢了不少大臣才得成大业。东方庭月的手段可不亚于东方浅熙,尤其那一张笑脸充满了欺骗性,犹如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 “这次本宫来,其实是代陛下来慰问崔大人的。” 东方庭月上前扶住崔绪的一双手,柔声道:“陛下知道最近朝中发生了很多事儿,而这其中又有崔大人的门生。” 东方庭月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一双桃花眼直盯着崔绪,似乎在观察他的情绪。 “陛下怕您心忧,特地让本宫来慰问您。” 东方庭月转头看向影千歌,便见影千歌拿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过来,递到东方庭月身前。 东方庭月拿过木盒子,一双纤手把它打开,里头有一颗珍珠,有婴儿拳头大小,泛着淡淡的光晕。 “劳陛下费心了,微臣谢过陛下。” 崔绪还未看清那盒子里的东西,待到看清后便是受宠若惊地后退了一步。 那是牧国的深海珍珠,价值连城,有养颜祛疤的功效,是所有女子趋之若鹜,可遇不可求之物。 “这,这……” 崔绪看着那深海珍珠,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这可算是稀世珍宝了。 “这是牧国的深海珍珠,陛下得知崔兰脸上有损伤,所以特意送来,不知道能否帮上一二,且略尽绵力罢了。” 东方庭月把木盒子合上,将它递到崔绪面前,却见崔绪又退了一步,道:“这礼物太贵重了,微臣不敢收!” 崔绪很想要这颗深海珍珠,他很想要帮崔兰恢复原貌,却又承不起这个情。 “收下吧,这是陛下的一点心意。” 东方庭月说完后,又补了一句:“陛下很看重崔大人的能力,不曾想您的门生给您添了许多麻烦。陛下不知该如何安慰您,只好送来深海珍珠尽一点心意。” 东方庭月说完后,手又伸过去一寸,示意崔绪收下。崔绪听得东方庭月的说辞,便知他必须收下这份礼物,以表他还是忠心于女帝的。 “那真的太感谢陛下了。” 崔绪收下深海珍珠,复又弯腰施礼以表感谢。 “崔大人不必如此。” 东方庭月说完后又续道:“此次本宫的慰问已经带到。作为国之栋梁,也希望崔大人尽早调整好心情,继续为东辰国做出贡献。” 东方庭月抱拳施礼,礼貌道:“那本宫就先离开了,不打扰大人休息。” 崔绪把东方庭月送到门口,期间东方庭月还跟他笑语了两句,看起来相处十分融洽。把东方庭月送走后,崔绪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崔绪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木盒子,还是欣慰地露出了一抹笑意。虽然女帝是猜忌他,可这个举动也说明女帝愿意继续提拔他。只可惜他底下有太多不安分的人,若不能控制,恐怕他也会遭到牵连了。 闹市之中,东方庭月和影千歌走得悠闲,待走到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方,东方庭月才开了口。 “崔绪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崔兰的确是个烦人的苍蝇。” 东方庭月顿了顿,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影千歌,续道:“刚才她说了什么,你也听见了吧?” 刚才她们刚好就在崔宅门外,崔兰和崔绪的争吵声传来,崔兰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正好就被她们听见了。 “嗯。” 影千歌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话,也不对此事做出评价。 “真是石头,多说一个字会让你丢了半条命是不?” 东方庭月嗔了影千歌一眼,她这个人怎么这般冷漠,怎么捂都捂不热。 影千歌:“……” “罢了,把你听到的都与陛下一一报告吧!” 东方庭月对于影千歌的沉默习以为常,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生气这个人的不解风情。都相处那么多年了,这个人就不能对自己多说一句话?这样至少能看出来这个人对自己的不同。 “还有,给陛下多带一句话。” 影千歌马上看向东方庭月,不敢遗漏一个字。 “就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崔绪虽无结党营私之意,可难免有人有这个意思。崔绪当不了这首领,那自然有人会自告奋勇,另结党羽,点燃一些人的野心。” 东方庭月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影千歌也一一记下。 “属下明白了。” ** 萧绮弦坐在东方浅熙准备好的轿子里,准备出发去日霄行宫。她还是妥协了,她急需要东方浅熙的一道圣旨送到北宸国缓解那里的困难。 日霄行宫位于京城郊外的神日山上,那里有一处天然温泉致使那一带四季如春,十分怡人。先帝就在那里建造了日霄行宫,每年秋天和冬天都会去小住几天。 女帝去日霄行宫这件事儿向来只有几个心腹臣子知道,这次也不例外。每次都需秘密出行也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女帝刚登基不久,有不少野心不灭的人总想着取她性命。 这次同行的还有太后鸢云,日霄行宫有女帝特意为她建造的佛堂。她礼佛,喜欢那里的环境,所以知道女帝要去日霄行宫后便也跟来了。让鸢云想不到的是,同行的居然还有萧绮弦。 萧绮弦忐忑了一路,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事实上她现在没办法违抗女帝提出的要求。她想女帝和她是有一样的感觉的,那就是棋逢敌手,对彼此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可太多事情横在她们面前,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太难了,又该如何控制这逐渐不受控的尺度? 就在萧绮弦失神的片刻,轿子忽然停了下来,正当萧绮弦想问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轿子外传来了侍卫低沉的声音。 “竹仙公主,陛下请公主到帝辇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又要搞事情了,有事没事要都见一见老婆。 女帝:好久没见老婆了,得召过来见一见。 老萧:才一盏茶时间没见,哪来好久没见? 女帝:一盏茶不见如隔三秋。 老萧:…… 不过这样吧,攻受这个问题咱们说得太远了,我们先说个小的,大家押一押到底谁先主动吻对方?嘿嘿嘿嘿嘿! 第二十八章 “竹仙公主,陛下请公主到帝辇一趟。” 侍卫的声音让萧绮弦的心震了震,眉头不禁紧锁。帝辇是皇帝的轿子,除了太后、皇后与妃子之外,就没有其他人能够入内。东方浅熙如此邀请自己进去,着实大为不妥。 “陛下可有说是何事?” 萧绮弦疑惑问道,希望能见招拆招。 “回公主的话,没有。” 侍卫已经恭敬地回应着,那清亮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萧绮弦便觉一阵昏眩。 这没招又如何去拆?罢了。 “好。” 萧绮弦不可能公然违抗圣旨,所以便依言下了轿子,随着侍卫走到帝辇之前。 “陛下,竹仙公主在外等候。” 那侍卫报告了一句,便听帝辇里头传来慵懒的嗓音,道:“进来吧。” 萧绮弦听到这个人缠绵的嗓音,身躯不禁一哆嗦,只觉此人若非帝王,也绝对是祸国殃民的绝代妖姬。 萧绮弦踏着准备好的阶梯上了帝辇,翻开门帘,见那人在轿内正襟危坐,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跑,披了一件金黄色的外袍。听到动静,东方浅熙微微抬眼,看到萧绮弦弯腰进轿的时候,嘴角漫开了一抹笑意。 “参见陛下。” 萧绮弦弯腰施礼,那人轻轻应了一声,道:“坐罢。” 萧绮弦挑了一个离东方浅熙较远的地方坐下,随即问道:“不知陛下找本宫所为何事?” “朕就想见见你,不行么?” 东方浅熙一开口,便让萧绮弦想要立即下轿,这人的嘴果然不会好好说话。 “陛下有话就说罢。” 萧绮弦不为所动。就在此时,帝辇一阵轻微颠簸,萧绮弦这才知道起轿了,这就代表自己没有可以下轿的权利。 许是早就习惯了萧绮弦的冷淡,东方浅熙也不在意,缓缓从自己手边的案桌上拿过一个卷轴。卷轴渡了金漆,上有祥云图案,是圣旨。 “这就是即将送给北宸国的文书,你看看。” 东方浅熙把卷轴递给了萧绮弦,萧绮弦马上接过,拉开卷轴仔细阅读上面的一字一句,还有玉玺盖章,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缓缓合上。 “谢陛下。” 萧绮弦把卷轴递回给东方浅熙,那人接过后,道:“君无戏言,朕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接下来是你该为朕继续办事儿的时候了。” 东方浅熙拿过案桌上的热茶,递到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口,气定神闲。 “钟义与张书全不过是小角色,绮弦知不知道这崔绪一党之中最有权势的人是谁?” 萧绮弦听到东方浅熙的提问,也沉下心去思考,脑中闪过许多东辰官吏的模样,半晌才道:“骠骑大将军,沈姜。” 沈姜是崔绪最早一批的门生,多次与北宸国交战都取不了胜仗,可其神勇的武艺确实为萧绮弦所忌惮。东辰与北辰停战后,萧绮弦知道沈姜到东方与牧国开战,胜战连连,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朝中的威望都十分高。 “不愧是绮弦。” 东方浅熙变相认同了萧绮弦的话,接着道:“牧国与东辰已经签订了停战协议,他们的质子也会由沈姜押送回京。到时候沈姜至少会留在京都一年。” 东方浅熙竖起一指,眼神渗出危险的光,萧绮弦明白东方浅熙也同样忌惮沈姜。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东方浅熙这般似乎也不太好。萧绮弦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萧绮弦知道那质子是谁,牧国的红叶公主,牧云嫣。前世她亦住在宫内,就在听雨宫,与清月宫临近。她俩没什么交集,若东方浅熙不提,她几乎记不起这个人。 “若没有这一系列的事情,朕对沈姜是绝对信任的。” 东方浅熙顿了顿,一双杏眼看向萧绮弦,眼角带笑道:“朕是女人,登基之初已有不少反对的声浪,崔绪一党若是与这些迂腐之辈联手,恐怕朕的江山就不稳了。” 萧绮弦听罢,看向东方浅熙的双眼,冷然道:“那就考验陛下的能耐了。” 对此,萧绮弦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她明白女人作为帝王的难处,可是碍于她与东方浅熙的身份,她不好多说什么。 “真冷淡。” 东方浅熙摇了摇头,嘴角笑意不减,续道:“沈姜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而且对崔绪极为敬重。虽然当年与朕有过战友之谊,但也不及他与崔绪的感情深厚。” 萧绮弦仔细听着,关于东辰朝堂的事儿她也需要多明白一些,知己知彼才能运筹帷幄。 “他野心也极大,比起崔绪,他更有潜力当一群叛臣的首领。” 萧绮弦留意到了东方浅熙的神情,她说着自己惧怕的事儿,脸上却毫无惧意,萧绮弦猜想,这个人已经有了对付这些人的良策,而这所谓的良策却是需要自己的帮忙。 “陛下直说吧,有什么事儿是本宫可以效劳的。” 萧绮弦也想会一会这个沈姜。当初在战场上便认为他是很优秀的将才,她也想看看这个人成长到了什么程度。将士大多不懂权术,可沈姜不同,他从兵部后勤出身,后来受到崔绪提拔这才得了一个副将的职位,所以权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萧绮弦有预感,沈姜会是一个难缠的角色。 “沈姜自与你一战后,多次在朕面前提起过你,朕想他回京之后肯定会去找你,到时候你可以决定该如何做。” 又是如此。萧绮弦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女帝这算是把事情都交给自己去烦恼了。 “好。” 萧绮弦毫不犹豫地应下,为了能为北宸国争取时间,她不得不这么做。 “那么本宫也该回去了。” 萧绮弦暗示让东方浅熙停轿,可那人却没有这个意思,反道:“不着急,陪朕喝喝茶。” 东方浅熙说完后,朝着萧绮弦招了招手,道:“坐近一些。” 萧绮弦没有应下,依旧态度冷漠地道:“陛下还是让本宫回去罢。” 一个质子在帝辇之内着实太过不妥,这让萧绮弦有点坐立难安。 “绮弦莫不是还怕了朕?” 东方浅熙这句话让萧绮弦轻笑了一声,道:“本宫为何要怕你?” 用的是‘你’而不是‘陛下’,东方浅熙知道她这小小的激将法凑效了,便是道:“那你为何不过来?” 萧绮弦不为所动,东方浅熙便知道萧绮弦没有真的被自己激怒,当下有些失望。 “罢了,你不愿那也罢了,不过朕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儿。” 东方浅熙歪斜着身躯,一手支着脑袋,柔笑道:“上次你说最多能做到不恨,但是无法原谅,那么朕想知道绮弦现在还恨朕么?” 萧绮弦入东辰国已经数月有余,多次接触之下,东方浅熙感觉萧绮弦虽然冷淡,但是也并非对她恨之入骨。 “陛下,您认为您做了什么事儿是可以让本宫消除仇恨的?” 萧绮弦弯开一抹淡淡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这让东方浅熙有些失望,心忽然空了一大片,有些难受。 “也对,你说得对。” 东方浅熙喃喃了几句后,便道:“那朕也是不是该恨你用计杀害了朕那么多的士兵?” “父亲和士兵能够相提并论?” 萧绮弦渐渐有了怒意。 “东辰将士都是朕的子民,朕待他们如亲人,如何不能相提并论?” 东方浅熙反击道。 “陛下倒是巧舌如簧,牙尖嘴利。” 萧绮弦难得被激怒了,可东方浅熙却又在此时笑得娇媚。只见女帝微微倾身,用食指指向自己的红唇,笑道:“绮弦如何得知?朕记得你没有尝过。” “无赖。” 萧绮弦又是气又是羞,别开头去不看东方浅熙,无视这个人越来越过分的玩笑话。 东方浅熙又察觉到萧绮弦的耳朵红了,当下有些心痒,便是接着道:“还是绮弦想要尝尝?” 萧绮弦这下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了半晌后,萧绮弦才开口:“东方浅熙,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都横着什么。” 这是萧绮弦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东方浅熙的笑容不禁收敛了回去,直盯着萧绮弦不说话。 “若是没有这些,或许我们……” 萧绮弦还未说完,东方浅熙便道:“萧绮弦,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这是你告诉朕的。” 一开始想这个假设的是东方浅熙,现在确实萧绮弦。两人都明白,其实她们都希望靠近彼此,但是萧绮弦心中有坎过不去。 “对,你说得对,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那就创造以后。” 东方浅熙誓言旦旦地说了一句,见萧绮弦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诧之色,她便接着道:“人生得一知己,是多难得的事情。” 萧绮弦没有应和,不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两人又沉默了半晌,萧绮弦才道:“本宫该回去了。” 萧绮弦心中又是喜忧参半,她有机会可以接近女帝了,那么把萧勉拉下皇位的日子便指日可待。忧便是她不知道她与东方浅熙之间的分寸该如何把控,这对她来说是个大难题。 萧绮弦不知道东方浅熙这般靠近自己是不是有其他目的,但是萧绮弦清楚明白她靠近东方浅熙是要利用她。 对,是要利用她。 东方浅熙的眉头轻轻一蹙,随即叫停了轿子,放萧绮弦回去自己的轿子。 两人在各自的轿子中若有所思,心中乱作一团。 想靠近却又不得靠近,萧绮弦心中有刺,碰不得也拔不掉。 东方浅熙也第一次有了犹豫,以她的性子,若是强取豪夺,萧绮弦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毕竟北宸国的命运掌控在她手里。只不过东方浅熙不想这么做,她想要的不是摧毁,而是发展。 东方浅熙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她登帝后的第一次小心翼翼,却是给了一个质子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你不止第一次小心翼翼给了老萧,你很多第一次都会给她!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帝:所以两个都巧舌如簧,牙尖嘴利,舌灿莲花,我觉得我们xx的话肯定很和谐。 老萧:你把话说清楚,xx是什么? 女帝:咳咳嗯。 第二十九章 日霄行宫不似宫殿,更似山庄。日霄行宫里有五十五间寝房,其中三十间是让这里打理杂务的宫人住的,余下的都是皇族与妃子居住。把守日霄行宫的侍卫住在二十里外的军营之中,入夜后除了执行任务的侍卫,其余侍卫不得靠近日霄行宫。 萧绮弦下轿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了微温的气温,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褪下披在身上的貂皮大衣,递给了青竹让她拿着,便随队伍走到了日霄行宫前。 在萧绮弦身前的是太后鸢云,只见她回过头来,朝着萧绮弦温柔地笑了笑道:“这里四季如春,环境十分怡人,竹仙公主可以在这里休养休养。” 萧绮弦知道鸢云担心自己左肩的伤势,便是连声应下,二人之间不见尴尬,鸢云待她不似质子,她如今的身份亦不似质子。 “竹仙公主是第一次来,林公公记得给竹仙公主引路,看看这日霄行宫的壮丽。” 东方浅熙缓缓开口,便见站在日霄行宫大门前的一个公公弯腰应下。萧绮弦抬眼看了一眼那公公,只见那公公也抬眼看向自己,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日前竹仙公主遇刺,是东辰保护不周,如今便是请竹仙公主到此处休养,还望竹仙公主海涵。” 东方浅熙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都落在了所有人的耳中,把这次这位质子公主来到日霄行宫的原因说得清楚。萧绮弦很明白东方浅熙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这里所有人听的,以保证不会出现嘴碎之人。 “那本宫就谢过陛下了。” 萧绮弦识趣地应了一声,毕竟她也不想旁人猜测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人多口杂,就怕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传出。 “应该的。” 东方浅熙收回了落在萧绮弦身上的目光,带领一行人进入了日霄行宫。 日霄行宫有四个大庭院,庭院中种植了各国不同的花,其中就有北宸国的天路雪花。甫入这日霄行宫大门,便可见一个大庭院,庭院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花圃,种了东辰国独有的斑斓牡丹。斑斓牡丹的花瓣上有红紫色和粉色的斑点,看起来色彩斑斓,所以称之为斑斓牡丹。 林公公给大家都安排了寝房,太后鸢云和东方浅熙自然是住的最大的那两间寝房,分别为云居和凰居,萧绮弦也被安排住在一间雅居,名为竹居,可见东方浅熙对她的重视。 “殿下,这女帝真的……这么好心吗?” 青竹打量了一番这间雅居,环境甚至比清月宫还优美,里头的陈设更是精巧又舒适,她不敢相信东方浅熙会如此好心。 “万事小心。” 萧绮弦轻声说了一句。虽然东方浅熙说过这次不会再算计自己,可她也说对了一件事儿,那就是自己也是多疑的,她无法完全相信东方浅熙说的话。 “好。” 青竹应下后,便开始置放行李。青竹想,她们得在这个环境优美的地方住上几日,这几日若是过得提心吊胆,也算是一种折磨了。 林公公一直在门外候着,等萧绮弦和青竹收拾好后,林公公便带着萧绮弦到处走走,介绍着这日霄行宫中的一切。 萧绮弦本也没有多大兴致,毕竟再华丽或再优美的地方她都见过了。可当林公公带她们拐进另一个大庭院的时候,萧绮弦便瞬间失了神,那是满庭院的天路雪花,什么颜色的都有。 “天路雪花需要在寒冬中才会开花,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萧绮弦啧啧称奇,她以为这辈子也可能看不到天路雪花了,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看到。可她分明记得天路雪花只适合在寒冷的气候下种植,所以只有常年积雪的天路山才有开得灿烂的天路雪花。 “回公主的话,这都是陛下的功劳。” 她? 林公公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天路雪花旁,伸手轻轻抚摸,极为爱惜,想来他是个爱花之人。 “这些土是北方最珍贵的冰石土,最适合种植天路雪花。” 萧绮弦垂眸看向天路雪花下的泥土,深黑色中带了颗颗透明的小石粒,想来就是传闻中的冰石土了。萧绮弦之前听说过冰石土,但是这种土壤只有极寒之地才有,极为难得,萧绮弦没想到东方浅熙会用它来栽种天路雪花。 “这是陛下在三个月前移植过来的,我们花了很多心思才种植成功的。” 林公公对花极为疼惜,还给萧绮弦说着种植过程,可萧绮弦的心思已经飞走了。 三个月前,应当是自己来东辰国不久,为何女帝会在那个时候种植天路雪花? “谢谢公公告知。” 萧绮弦礼貌地回应了一句,岂料那熟悉的缠绵嗓音此刻传到了自己的耳中,登时有些心慌。 “朕知道你定会喜欢这些天路雪花。” 东方浅熙已然换了一身衣裳,深紫色长袍,头上那繁复的头饰也已经摘下,只是简单地剜了一个髻,多了几分撩人的慵懒。她冷冽的眉目在看到萧绮弦时舒展开了柔和的神态,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多了。 “参见陛下。” 萧绮弦微微低头垂眸,不直视东方浅熙,不让她看出自己眼中的情绪。 “这些天路雪花的确是奇品,朕也很喜欢。” 萧绮弦虽然没有回应东方浅熙说的话,可东方浅熙也能明白她的心思,只是碍于颜面,没有明说罢了。 “不如竹仙公主陪朕走走吧?”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轻声应下,所有宫人都识趣地离远了不少,包括青竹。 两位丽人并肩而行,青竹抬眼看去却觉得这个画面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东方浅熙的背影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青竹一时之间没有头绪。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走在庭院的回廊里,见宫人离得远后,东方浅熙这才开口:“牧国决定把那红叶公主送到东辰国来。” 红叶公主,牧云嫣,拥有名动天下的舞技,也是牧国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在牧云嫣成年之日,牧国皇帝送了牧云嫣三座城池作为贺礼,牧国任何一个皇子都未曾有过这种待遇。 他能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送来,也算是给足了诚意,东方浅熙自然不会拒绝。 “嗯。” 萧绮弦只是应了一句,兴致缺缺。她早知道谁会被送来,而且她对牧云嫣也没有兴趣。她最后的命运也不过与自己一般寄人篱下,每日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 “沈姜已经在回途中,一个月内就能回到京师。” 东方浅熙继续说道,萧绮弦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散漫的态度让东方浅熙有些不满了,可未等她开口,萧绮弦便率先开了口。 “陛下能否送本宫一株天路雪花,种植在清月宫内?” 这是萧绮弦第一次提要求,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那带了点忧伤的神色,便把刚才愠怒给忍下了。 萧绮弦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刚才的天路雪花,思乡情切,让她的思绪无法安宁,频频走神。 “可以。” 东方浅熙爽快应下,复又道:“朕会让花匠移植到清月宫,不过有一个条件。” 东方浅熙竖起一指,笑意盈盈地看着萧绮弦。萧绮弦知道东方浅熙肯定不会这般轻易答应,虽然这对于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是有向自己提条件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 “现在陪朕喝几杯,朕有事儿要跟你谈。” 听了前半句萧绮弦本想拒绝,可是后半句却又让萧绮弦应了下来。 “好。” 萧绮弦应下,两人便在庭院的凉亭内坐下,东方浅熙命人把烧好的梨花酒端上来后,便让所有宫人都退开三丈远,不让任何人打扰她和萧绮弦。 萧绮弦是真的喜欢东方浅熙准备的梨花酒,香醇可口,齿颊留香,让人回味无穷。她给自己斟了酒,抿了一口,忽然感觉胸中的郁闷都消散了一般。 “刚才朕才知道沈姜正快马加鞭回到京中。” 东方浅熙也喝了一口,酒香流连口中,她真是愈发喜欢这梨花酒了。 “为何?因为崔绪的事儿?” 萧绮弦这下稍微有心情跟东方浅熙讨论这件事儿了。 “不是。” 东方浅熙神秘地笑了笑,抬眼看向萧绮弦道:“是因为你。” 我? 萧绮弦眉头轻蹙,对东方浅熙这个说法半信半疑,总觉得这个人又在胡说八道。 “沈姜为了回来会见你这个质子公子,还让人给朕送来一封书信提了这个请求。”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好看的柳眉舒展开来,轻笑道:“是来寻仇的么?” “这就等你去挖掘了。” 东方浅熙的确不知道沈姜是为了什么要见萧绮弦,但是他至少比任何一个人都有礼数,至少知道事先向自己提出请求才去见萧绮弦。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萧绮弦脸上风轻云淡,实则心里却跃跃欲试。她想看看当时的手下败将究竟成长到何种程度,又会如何来羞辱自己。 “你倒是坦然。” 东方浅熙轻笑,抬手又给萧绮弦满上了一杯梨花酒。 “也躲不过去,为何不能坦然?” 萧绮弦把玉樽举到唇边,续道:“本宫来东辰国不足半年,清月宫却接二连三地出事,你们东辰国当真这般不待见本宫么?” 萧绮弦抬眼看向东方浅熙,那人的眉目饱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透着丝丝危险的气息。 “这或许说明,你的威胁足够大。”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冷笑着喝了一口酒,道:“那本宫就当做是夸奖了。” “朕还知道,兵部里头有不少人要对付你,他们大多以常远山为首。” 常远山,这个名字萧绮弦没有听过,但是听得他姓‘常’,想来跟常璋也脱不了干系。 “那陛下可就要好好保护本宫了。” 萧绮弦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可在酒意的熏陶之下,这抹笑却多了几分颜色与温柔,就像开在皑皑白雪之下的天路雪花,在苍白中晕开了迷人的色彩。她的笑容让东方浅熙的心骤停了半晌,一时之间似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朕会保护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老婆我来保护! 老萧:之前干啥去了? 女帝:……之前跟你又不熟。 老萧:?? 第三十章 “朕会保护你的。” 此话一出,萧绮弦和东方浅熙本人皆露出了错愕的神色,这一瞬的神情被彼此收入眼底,藏在了心中,谁都不说破。 我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东方浅熙有点懊悔,可是萧绮弦真的出事儿,她如今会置之不理吗?恐怕做不到了,她还需要萧绮弦的帮忙,要得到这老狐狸的帮忙,多少要付出一些代价。 萧绮弦的错愕很快就转换为一抹冷笑,眼中充满了不信任和不屑,只见她开口道:“是么?” 萧绮弦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后,不等东方浅熙反应,她便继续道:“崔绪一党有多少人,陛下需要除去多少本宫才算完成任务?” 东方浅熙有片刻的失神,可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却因为刚才的失言闪躲了萧绮弦的眼神。 “朕手中有一份名单,不多,就五人。” 东方浅熙低头喝茶,并没有看向萧绮弦,只闻她续道:“朕会把这份名单给你,这些人跟崔绪和沈姜都有极大的牵扯,也是主要煽风点火的人,只要除去他们就行了。”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便轻笑道:“每个崔绪一党的人出事儿都与本宫有莫大的关系,陛下,若崔绪联想不到本宫和你联手,这官也算是白当了。” “朕说过护你周全,君无戏言,你不必担心。”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的笑意逐渐收敛,唇角只余勉强勾勒出的苦涩弧度。 “酒喝过了,本宫该走了。” 萧绮弦刚说完,东方浅熙就按住了萧绮弦的手,这一次萧绮弦没有避开,出奇地贪恋东方浅熙手心上的温度。 “绮弦,给彼此一个机会吧,重新认识的机会。” 东方浅熙语气轻柔,带着她独有缠绵性感的嗓音,轻轻敲打在心中,阵阵悸动。萧绮弦的指尖一阵阵颤栗,她只能紧紧咬住牙关才能忍住胸腔之中那股冲动。 “本宫该走了。” 萧绮弦说完后,抽回了手,拖着她的百花孔雀袍离开了凉亭。 东方浅熙的掌心渐渐拢合,似是想捉住她手中那残余的温度。她为何对萧绮弦愈发的执着了?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般轻声细语地跟一个人说话,萧绮弦是唯一一个。 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可是她又无法割舍这种感觉。 有一种内心深处的寂寥与感情空白,只有萧绮弦能够填补。 ** 萧绮弦没有心思再去逛这日霄行宫,而是待在房内看书。林公公定时送来了午饭,女帝也没有想要见自己的意思,萧绮弦倒是乐得自在。 只不过她依旧有些心神不宁,只因为东方浅熙的短短几句话。 重新认识彼此? 有这个必要么? 萧绮弦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她却有这个冲动。她明知道是不该的,她不该对东方浅熙产生感情,可是…… “殿下,门外头来了人。” 萧绮弦一直低着头沉思,并没有察觉周围的动静,倒是青竹清闲得很,在雅居附近走走,见到院子来人了,便马上过来通报萧绮弦。 萧绮弦抬眼看去,便看见苏延身着深紫色太监服款款而来。 萧绮弦合上书本,出门去迎接苏延。 “奴才参见竹仙公主。” “公公不必多礼。” “竹仙公主,太后有请。” 苏延手上尘拂轻轻端在身前,对萧绮弦十分恭敬,即便她是质子公主,苏延也不敢怠慢。 “好,劳公公稍等。” 萧绮弦让青竹取了琴,便带着青竹一同前去,让青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不放心。 太后鸢云住在日霄行宫住了另一所雅居内,是日霄行宫最大的雅居之一,云居。云居环境优美淡雅,除了花草还有一座流水的假山,处处可闻鸟啼声。雅居内的摆设与装饰又朴素得紧,一如鸢云这个人一般清冷,没有太过奢华又金贵的物件。 鸢云一见萧绮弦来,便招呼她坐下,道:“最近竹仙公主的身体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谢太后关心。” 萧绮弦礼貌地回应着,鸢云便接着道:“今日来其实是想向竹仙公主讨教一首曲。” “不知是什么曲?” 萧绮弦好奇问道。 “哀家给竹仙公主弹一遍。” 鸢云跟前放了一把琴,只见她十指熟稔地放在上面,开始勾动琴弦。琴声很慢,就像一个老人在诉说一段陈旧的往事,斑驳的回忆中有着许多道不尽的唏嘘。 一曲终了,鸢云才黯然道:“此曲乃一位故人曾经弹奏,寻访多位琴师皆不知是何曲,只能来问问竹仙公主了。” 萧绮弦大概猜到了这故人的身份不简单,否则鸢云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问自己。她会等到现在才问,想必比之之前对自己是多了几分信任的。 “此曲名为《相思念》,是北宸国一首宫廷御曲,乃北宸先帝写给先皇后的,表达的是深情与爱恋,却不得不分离。” 萧绮弦顿了顿,又道:“当时先皇后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所以先帝才会写出此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鸢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着两句话,一脸的忧伤。一旁的苏延见状,马上弯下腰去唤了她两声,深怕她会情绪失控。 萧绮弦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而且也明白那位故人对鸢云的影响有多大,随即便道:“死而无憾,这是先皇后留给先帝的话,这一生他们都很幸福。” “是么?” 鸢云苦笑着摇头,对萧绮弦的话不置可否,那红了一圈的眼眶仿佛为她上了艳丽的妆,带着动人的凄凉之意。 萧绮弦没有说什么,而是打开琴盒,把九天玄音琴拿出来摆放在桌上,轻轻勾动一弦,道:“每个人对每个故事和每首曲的理解都不同,能感受到什么,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萧绮弦勾动琴弦,弹奏的《清心赋》,她认为鸢云需要平复心情。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是她什么都懂,甚至在默默摆平一切。苏延感激萧绮弦的不说破,看萧绮弦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 一曲消魂,一曲安魂,终是爱恨难消。 ** 萧绮弦从鸢云的雅居回去时却被影千歌半路拦截了。 “竹仙公主,陛下有请。” 萧绮弦蹙了蹙眉头,这母女俩怎么总是要见自己? “好。” 萧绮弦虽然不愿,可还是应下了,正当她要带着青竹一同前去的时候,却被影千歌拦住了。 “下官会保护青竹姑娘的周全,陛下只要见公主一人。” 影千歌强硬的态度让青竹不敢发作,萧绮弦给了青竹一个眼神,青竹便只好乖乖地跟影千歌回去雅居了。 萧绮弦随着女帝的宫女来到了女帝的凰居前,便闻宫女道:“公主可以进去了,陛下在等您。” 萧绮弦应下后,转头看了看天色,她已经闻到了雨的味道,风也逐渐变大变冷,看来快要下雨了,她要尽快应付完女帝才是。 萧绮弦推门而进,依旧是那淡淡极品龙涎香的味道。绕过屏风,便见东方浅熙坐在白玉桌前,手中拿着一张纸,萧绮弦猜想这就是她口中的名单。 “这是名单,你收着。” 东方浅熙也不等萧绮弦施礼,直接开口道。萧绮弦也就不施礼了,取过东方浅熙手上的名单后,便打开看了纸上的内容。 萧绮弦把名字都记在心里后,正要说什么,一阵大风吹来,啪啪啪的几声便见窗户被吹开,寝房内的烛火瞬间被吹熄,带着阵阵雨水的湿意。 伴着狂风,外面的雨已经下了起来,周遭都被肆虐得有些狼狈。此时,在雨势之下萧绮弦听见了一声低声惊呼,然后便传来椅子翻覆的声音。 这是什么?萧绮弦本以为自己听错,便不深究,道:“陛下,那本宫先……” 萧绮弦正要告辞,可却不见刚才端坐着的人。好在她行军时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她左右找了找,见那人居然蹲到了桌下,蜷缩成了一团。 “陛下?” 那人不应。 萧绮弦正欲上前,可想到了什么,忍下心中的冲动,转身欲走。此时,风又大了起来,呼呼地吹到耳边,似是恶鬼的嚎叫。 “啊——!” 萧绮弦又闻那人的惊呼声,她转头看去,便见东方浅熙躲到了柱子后面,仔细看去,发现那人居然在瑟瑟发抖。 “东方浅熙?” 萧绮弦唤了那人的名字,步步靠近,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声:“东方浅熙?” 东方浅熙居然怕黑?萧绮弦忽然想到了东方浅熙禁止别人说太后入冷宫时的事儿,难道是那时候…… “不要,不要打我。”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靠近,她马上挪后了几步,嘴里喃喃着‘不要打我’四个字。 萧绮弦心中一软,蹲下,把伸手过去想要安抚那人。可东方浅熙见到伸过来的手如同看到了鬼魅一般,惊恐地又往后挪了一些。 “东方浅熙,我是萧绮弦。” 萧绮弦唤了唤她,可那人却一直在摇头,不断地低声呢喃,像是怕极了什么。萧绮弦又在伸手过去,这次东方浅熙却用手慌乱地隔开,胡乱叫道:“母后!母后救我!” 萧绮弦眉头一蹙,一股冲动之下,她快速倾身把人拥在怀中。那人挣扎得厉害,好几次手都打在自己的肋骨上,甚至左肩的伤口都被撕扯得隐隐作痛。 就在萧绮弦想要说什么安定她情绪的时候,东方浅熙却拉住萧绮弦的手臂,张口咬了过去。那痛楚让萧绮弦沁出了冷汗,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一掌把怀中的人击飞出去。 “东方浅熙,你已经是帝王了,你还怕什么?” 萧绮弦的一句话落在东方浅熙耳际,瞬间醍醐灌顶,让她从那场噩梦之中惊醒过来—— 那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其实真的很心疼女帝,她这一路走过来真的太不容易了。 咸猫:我也要抱抱女帝。 女帝:小心我把你肋骨打断。 咸猫:……(瑟瑟发抖) 第三十一章 “东方浅熙,你已经是帝王了,你还怕什么?” 像是哄小孩时柔软的语气,却让东方浅熙从那场噩梦中惊醒过来,那犹如地狱的深渊…… 她像是被惊扰的受伤猛兽,浑身一施力,直接把萧绮弦扑倒在地上。萧绮弦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那人跨坐在她身上,那双美眸在黑暗中显得尤其凌冽且危险,萧绮弦感受到了杀意。 “唔……!” 萧绮弦的脖子被瞬间掐住,那只纤手强而有力的把控着自己的性命,封死了所有空气。东方浅熙的另一只手扣在了萧绮弦的左肩上,冷冷地道:“谁都不可以提起这件事儿,谁都不可以!” 萧绮弦感觉到脖子上那只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这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她挣扎了起来,可她越是挣扎,东方浅熙嘴角的笑容便是愈发的锋利,像一只嗜血的怪物。 “东方……浅……熙!” 萧绮弦想要挣扎,可她左肩的剧痛让她连手都抬不起来,她举起的她的右手,抓在东方浅熙的手臂上,就像要捉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咽喉似是要被掐断,空气也越来越稀薄,萧绮弦又再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感觉。她浑身开始失力,就连挣扎的手臂也缓缓垂下,世界忽然变得一片安静,只余自己依旧挣扎不已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就当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死亡这个事实的时候,咽喉的钳制忽然一松,空气瞬间回拢,她仿佛从地狱中抽回了自己的脚,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了起来。 “萧绮弦……是你。” 东方浅熙终于认清了眼前的这个人,她浑身颤抖着,仿佛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样。 萧绮弦没有说话,也说不了话。她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她浑身都沁出了冷汗。 东方浅熙右手上一片湿意,在黑暗中,自己的右掌心染满了深色的痕迹,东方浅熙知道那是血。 “萧绮弦,对不起,对不起。” 东方浅熙伸手到萧绮弦的背后把她抱起,然后拥入怀中,却又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把她抱着。 “叫御医,我伤口裂开了。” 萧绮弦的喉咙有点疼,甚至有点干涩,声音没有往常的好听。东方浅熙心生愧疚,就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寝房的门被打开了,好几个宫女跑了进来,急急说道:“求皇上恕罪,方才奴婢在后院之中,没察觉陛下的寝房烛火熄灭了。” 那些宫女一边说,一边关窗,然后把烛火点上。 本来黑暗的寝房瞬间又灯火通明起来,宫女们这才看见了东方浅熙一直抱着萧绮弦,而萧绮弦的左肩和女帝的手上都染满了血迹。更可怕的是萧绮弦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红色勒痕,脸色非常苍白,若不是她还喘着气,宫女们都要以为萧绮弦死了。 “去找御医过来,快!” 东方浅熙的声音把愣住的宫女唤回了神,她们连声应下,急忙离开了房间。她们认为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儿,若继续待在房内,就怕女帝会杀人灭口。 萧绮弦已经无力挣扎了,她瘫软在东方浅熙的怀里,感受着那人呼吸时的起伏,那呼吸又急促又不稳,似乎比自己还难受。 “东方浅熙,你是不是想杀本宫很久了?” 萧绮弦对刚才东方浅熙的杀意心有余悸,即便她陷在自己的魔障之中,可萧绮弦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东方浅熙想杀了自己的那种坚决。 “以前在战场上的确想杀了你。” 东方浅熙发现萧绮弦的气息顺畅了不少,这才把怀抱紧了紧,也不管合不合适,她只想抱着萧绮弦来缓解心中的不安。 “现在,朕不能……” 不能失去你。 这句没有说出口,却在脑中一闪而过。 东方浅熙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她什么时候害怕过失去一个人,这不可能,不可能…… “不能杀了本宫,对吧?” 萧绮弦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气氛,然后缓缓推开了东方浅熙,与她拉开了距离。 “此时杀了本宫,你们东辰国与各国的和平协议都不作数了。” 萧绮弦轻咳了几声,又喘了几口气,不去看东方浅熙如今的表情。她扶着一旁的白玉桌缓缓站起,续道:“今日之事,本宫不会说出去,陛下请放心。” 今天东方浅熙的反常,她定然不想别人发现与提起的,萧绮弦这么说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就怕女帝会因为此事而把自己灭口,毕竟帝王的软肋和脆弱是不允许被知道的。 更何况自己是一个敌国送来的质子。 “今日之事是朕做得不对。” 东方浅熙也站了起来,她手上还沾了萧绮弦的血,血迹已经干涸,余留黏腻感。 “朕会让御医治好你的伤口的。” 东方浅熙的眼神从萧绮弦的左肩流转到她的脖子上,那里的一道红痕是自己刚才造成的。现在那道红痕带了深紫色,可见刚才自己力度之大。 刚才情急之下说出的‘对不起’如今却也再说不出口了。 她是帝王,从来不必说对不起。 “刚才你大可以走的,为何要留下来?” 当理智回拢,东方浅熙便把刚才的事情逐渐理清了。刚才自己被心中魔障所困,萧绮弦大可转身离开,可她却留了下来,这个举动让自己心中泛起了酸楚,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道光,那般明亮温暖。 萧绮弦被这个问题问倒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为什么要留下来? “好奇罢了。” “是么?” 明显听到萧绮弦的口不对心,东方浅熙也终于感受到了她冷漠的态度之下其实包裹着一颗温热的心。 至少刚才留下来那一刻,是温热的。 她担心自己。 就在此时,御医赶到了。每次来日霄行宫,东方浅熙都会带上两位自己十分信任的御医,这次来的便有上次给萧绮弦治疗的张御医。 两位御医急忙地给东方浅熙施礼后,便被女帝指示去给萧绮弦治伤。宫女们都不敢进来,东方浅熙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她走到门口时,便见宫女们都战战兢兢地在外头站着,看到东方浅熙时甚至吓得跪了下来。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一丝半点,株连九族。” “诺!” 女帝没有立即灭口已经算是一种良善,这下所有宫女都稍微松了一口气,性命算是保住了。 女帝留在外室等候,两位御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盏茶之后了。 “陛下,竹仙公主的伤口只是稍稍裂开,这段日子好好休养便不会有大碍。” 张御医如实说道,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不知道女帝与质子公主之前发生了什么,那脖子上的红痕让人联想太多。 女帝让张御医离开后,便回到了内室。萧绮弦正拉好自己的衣领,见到东方浅熙后,便道:“本宫先回去了。”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很多话想说,却都觉得不合适。 就在萧绮弦掠过东方浅熙身边时,东方浅熙拉住了萧绮弦的手腕,让正要离开的人停下了脚步。 “今日之事,朕会记住的。”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的眉头蹙了蹙,不甚明白东方浅熙口中所言是什么意思。 东方浅熙转眼看去,再看向萧绮弦的手臂时才想起她刚才还狠狠地咬了这个人一口。她知道自己的力道有多狠,肯定是破皮了。 萧绮弦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方浅熙的寝房。等到见不到人影,东方浅熙才累极一般地叹了口气。 那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是她的禁忌,可萧绮弦却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抱住了自己,这是一个救赎,把她从地狱中拉了回来。 萧绮弦,你当真一次又一次让我感到意外,这一次更是让我…… 东方浅熙摇了摇头,可是萧绮弦的身影却挥之不去,有太多情愫涌入心中,填满了心中空洞的地方,就连眼神也不自觉地带了一分暖色。 等她的情绪缓下,眼神却渐渐变冷。 她,又为何会在黑暗中变得这般脆弱狼狈? 这一切都源于那年的冷宫,那些魑魅魍魉,一个一个如啖人肉食人血的魔鬼,把幼小的她推向深渊—— ** 萧绮弦回到自己雅居的时候,青竹被她的一身狼狈模样吓得不轻,又是流血,脖子又是一片紫红的,着实吓人。 影千歌本来也觉得纳闷,可见到这天气后,马上明白了过来,一言不发地赶回去东方浅熙的身边了。 “殿下,您别吓奴婢,不会是女帝打您了吧?” 青竹都快急哭了。每次萧绮弦去见女帝她都特别害怕,每次都怕萧绮弦会有什么损伤。这次萧绮弦拖着这身躯回来,在心疼萧绮弦之余,心里把女帝骂了好几遍。 “青竹,此事你不可再过问,本宫和女帝之间没有任何问题,此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不过,不可再问。” 萧绮弦着实没法解释自己脖子上这紫红色的勒痕,但是青竹是自己信任之人,她提醒两次,为的就是让青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奴婢明白了。” 青竹跟在萧绮弦身边多年,能让她两度提醒的事一定是大事儿。萧绮弦说不能再问,那她就不会再问。 “奴婢为您上药,您这真的……” 青竹又唠叨起来,萧绮弦也任由她说,只要她不问此事即可。 青竹拉着萧绮弦坐下,一边给萧绮弦上药,一边让萧绮弦万事小心,尤其要小心女帝,这个人太过捉摸不定。 青竹上上下下地检查着萧绮弦还伤着那里,见到她手臂上的一处牙印,便是惊诧道:“殿下!这,这里怎么还有牙印?!” 萧绮弦的耳朵开始发烫,这该如何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这件事儿打开了女帝心中的缺口,萧绮弦也稍微窥探到了女帝那脆弱的内心。 女帝:差点把自己老婆掐死了。 老萧:呵。 女帝:还,还要跪多久? 老萧:跪到明天早上。 女帝:…… 哈哈哈哈哈哈,小剧场纯粹让大家欢乐欢乐啊,与正文无关,也跟正文的人物性格无关哈! 第三十二章 “殿下!这,这里怎么还有牙印?!” 青竹觉得惊讶,这怎么还咬起人来了?青竹真的无法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萧绮弦身上的伤痕就像被女帝施虐过,可是这牙印却又像孩童打闹一样。 堂堂女帝又怎么可能张口咬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竹看向萧绮弦,却见她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便马上想起了刚才萧绮弦那句话,马上道:“奴婢失言了,奴婢不问了。” 青竹说完后,把所有疑惑都吞回肚子里,萧绮弦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事解释起来太过复杂,萧绮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青竹给那牙印也上过药后便让萧绮弦躺下休息了。等到青竹离开的时候,萧绮弦本来紧闭的眼睛又缓缓睁开来,思潮翻涌。 东方浅熙之前一定遭受过很非人的对待,否则不会留下这样的魔障,而且听东方浅熙喃喃说的话,应当是遭人虐待。 可堂堂一个东辰公主,又有谁胆敢虐待她?萧绮弦很快就想到了太后鸢云入冷宫的那段时间。入了冷宫,主子便不再是主子,年幼的东方浅熙一定遭受了不少磨难和屈辱。 也难怪她不让别人提起鸢云入冷宫时的事情。 萧绮弦知道不该好奇的,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去猜测东方浅熙受过什么非人对待,越想便是越心烦。 她居然在同情一个敌人么?可笑。 萧绮弦深呼吸一口气,不再多想,却是一夜碎梦。 梦里都是东方浅熙蜷缩在角落低泣的模样,耳边依旧是她脆弱又惊恐的声音—— 不要打我…… ** 接下来几天,张御医都会在到竹居给萧绮弦看诊,萧绮弦的伤势也恢复得很快,脖子上的红痕也消得七七八八了。 好在这几天鸢云并没有召自己去见,否则这脖子上的痕迹当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只不过,在日霄行宫都已经快半个月了,女帝似乎还没有要回宫的意思。今日,萧绮弦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练琴,影千歌却来到了竹居,萧绮弦知道肯定是女帝又要找自己了。 “竹仙公主,日霄行宫后院有几处温泉,陛下说了若是竹仙公主有兴趣,可以去浸泡一下,有舒筋活血,消除疲劳和美容养颜的功效。” 影千歌就算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依旧听不出丝毫情绪变动,一旁的青竹不禁打了个冷颤,不敢靠近影千歌。 “多谢陛下提醒,本宫知道了。” 萧绮弦只是轻声应下,没有说会去还是不会去。可影千歌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她的任务只是带一句话,话带到了自然就要离开了。 “那下官先离开了。” 影千歌抱拳施礼后便转身离开,动作丝毫不拖沓。 见影千歌走远了,青竹才俯下身在萧绮弦的耳边道:“殿下,您要去那个温泉?” 北宸国位处北方,天气一直都很寒凉,也因为地势原因,那里是没有温泉的。之前萧绮弦一直都希望能去浸泡一下温泉,没想到现在有机会了却却步了。 她想要去浸泡试试,但是她害怕一件事儿,那就是东方浅熙突然闯进来,那么就不是被看见后背那么简单了。 “再看吧。” 萧绮弦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不过心里很快有了个打算。 她准备今天入夜之后过去,那时候大家应该都睡了,女帝应当不会突然闯入。 可惜一切都事与愿违,而这件事儿也成了二人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是夜,萧绮弦还是带着青竹去了后院。温泉置在三个房间内,附近并没有人把守,萧绮弦便随意挑了一个房间进去。 本来萧绮弦还想让青竹一起泡,可是青竹受不了那硫磺味便是退了出去。房内有一颗夜明珠,有着微微的火光,所以萧绮弦也没有点上烛火,以免把别人引来。 萧绮弦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是这温泉的温度和感觉的确让萧绮弦放松了全身,来东辰后第一次感觉到的无比放松。温泉水轻轻拂过萧绮弦的肌肤,犹如一阵阵温柔的轻抚,让她舒服得轻叹出声。 她缓缓闭上双眼去感受这温泉的美妙,脑子也难得放空了,只想好好享受此刻。 吱呀—— 过了半刻左右,萧绮弦听见开门声,她不禁笑道:“不是说不喜这硫磺味么?怎么又进来了?” 以为进来的是青竹,萧绮弦还好心情地打趣,可不曾想那里的不回应让萧绮弦瞬间警钟大响。 她抓起手边的衣物套在身上,把自己裸/露出来的身子遮住,然后游到较远的地方戒备地看着大门方向。 是东方浅熙,这冤魂不散的人! “怎么又是你?” 现在萧绮弦连恭敬的语气都顾不上了,她只想躲起来,不让东方浅熙看到她的身子。 温泉热,她的脸更热。 “朕就知道你大概会在这个时候来。” 东方浅熙笑得很开怀,她身着一身鹅黄色的轻纱长袍,步步走近温泉,这让萧绮弦越来越不自在,挂在身上的衣物也紧了紧。 “青竹呢?” “千歌正照顾着她。” 东方浅熙把‘照顾’二字说得很重,很显然青竹就是被女帝威胁了,通报不了也进不来了。 “那就等本宫穿好衣服,请陛下离开。” 萧绮弦心中的愠怒无处发泄,只想给东方浅熙这个人一个耳光。若是普通女子就算了,可她萧绮弦偏偏生在同性可通婚的北宸国,也恰巧懂得女子与女子之间的闺房之事。就是这些认知,让她无法做到坦然。 “都是女子,你怕什么,正好朕也想泡泡。” 东方浅熙一边说一边褪下衣物。萧绮弦眼角飞红,马上转过头去不看东方浅熙,那天路雪花的刺青就这样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东方浅熙眼前。 萧绮弦的蝴蝶骨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那天路雪花的刺青就变得鲜艳又灵动起来。这刺青又勾起了东方浅熙心底的一股绮念,说不明是什么,会引起她心底的燥热。 萧绮弦现在进退不得,她身上的里衣已经湿了,若是现在走出温泉,怕是什么都会被东方浅熙看光。 哗啦—— 东方浅熙就在萧绮弦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下了水,下水时的旖旎水声传来,让萧绮弦的心瞬间跳得飞快——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平日她沐浴之时青竹也甚少在旁伺候,更何况是与人共浴! 萧绮弦感受到一圈比一圈强烈的涟漪往她的后背上打,她知道那人正慢慢地靠近她,越来越近—— 啪—— 东方浅熙张开双手撑在了温泉的两旁,把那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包围起来。 太近了!萧绮弦甚至能感觉到她背上隐约有柔软在磨蹭,她想到那是什么后,一张俏脸更是红得快滴血了。 “都是女子,绮弦,你怕什么?” 东方浅熙垂眸看向萧绮弦的身体。她雪白的肌肤在温泉之下变得绯红,多了一层勾人的美妙。还有她左边蝴蝶骨上的天路雪花,张狂地盛开,如恶魔般引人靠近…… “东方浅熙。” 萧绮弦沉下声,尾音有些颤,彰显着她此刻的不安。 “你可知这是勾引?” 萧绮弦本想斥责,可她如今的不安太甚,无法用那冰冷的语气去斥责东方浅熙,就怕情绪一上来,会暴露她更多的窘迫。 东方浅熙听到萧绮弦说了‘勾引’这个词后,心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此刻,谁能不紧张? “绮弦,你动了心朕这才叫勾引,你不动心朕这叫做骚扰。” 萧绮弦一听,心瞬间乱成了一团,分辨不出这句话中的意思,完全被‘动心’二字拉走了心神。 “绮弦,女子与女子之间……到底如何‘行事’?” 东方浅熙凑近萧绮弦的耳朵,阵阵热气喷洒在她通红的耳际,惹得那人颤抖更甚。 萧绮弦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事儿,攥紧了拳头,把五指藏到了手心里。她挣扎着转了个身,把东方浅熙一把推开,把她推离自己的身边。岂料那人不依不饶地又缠了上来,这一次坦诚相对,两两相望。 萧绮弦本想再把她推开,眼神落到东方浅熙身上时却见那肩膀上,锁骨上有一道道消不去的伤痕,那是深深浅浅的鞭痕。萧绮弦知道用刑的鞭子浸泡过一种特殊的药汁,鞭打在身上,伤痕难以消除。 不要打我—— 东方浅熙那日的话又传到自己耳边,萧绮弦推拒的动作骤然而止,五指落到东方浅熙的肩膀上,怔怔看着她露出的肩膀和锁骨。 “如何?很丑陋么?” 东方浅熙的眼神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可她的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把心底的伤痕全藏在她邪魅的笑容之下。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怔住,她马上伸手握住萧绮弦置放在她肩上的手,柔声道:“心疼朕?” 萧绮弦瞬间回神,把手抽了回来,再把东方浅熙推开,道:“不要再过来。” “你明知道北宸女子与女子可成婚,亦知道本宫通晓女女之间的闺房秘事,就不该四次三番如此,如此行为不端!” 萧绮弦忍不住了,她实在不喜欢东方浅熙这般调戏自己,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屈辱。她不是女帝的玩物,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这次变本加厉,甚至都与自己坦诚相对了。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气得眼角飞红,似是明白了什么,心下一紧,马上道:“朕不是想羞辱你。” “朕不过是想……” 东方浅熙说到这里却又顿住,复又道:“朕不过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萧绮弦,朕接近你,从来都不是为了羞辱你。” 东方浅熙一字一顿,说得极为郑重,萧绮弦甚至觉得她下一句便要说‘君无戏言’了。 “东方浅熙,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这章太刺激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让我先啊啊啊啊一下!! 晋江出了个通告,大意就是晋江高层又被约见了,若是盗文网站盗了我们的文,擅自篡改内容让文带了颜色,一经发现也会追究晋江网站和作者。这究竟有多不逻辑和不合理我就不多说了,大家也能明白。如果我写的文不幸被锁,解开后大家也不必找我要初稿了,说实话,其实内容真的没啥。 其次呢,大家也不要公开传播作者写的文以免被有心人盯上还是啥的,不知道你怕不怕,反正我是怕了,大家乖乖在晋江看文就好啦! 爱你们么么哒! 女帝:你动了心,朕这才叫勾引,懂了么? 老萧:强词夺理。 女帝:还不承认? 老萧:闭嘴! 第三十三章 “东方浅熙,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萧绮弦冷声问道,希望东方浅熙能够拉回理智,看清如今她俩的关系。萧绮弦的确要接近东方浅熙,但是她更希望是合作关系,而不是其他…… “朕怎么会不记得。” 东方浅熙苦笑了一声,转身过去,给萧绮弦留了一个背影。萧绮弦这一看,眼皮不禁跳动起来。东方浅熙本来应该光洁的后背居然也有不少鞭痕,伤痕已经有些年月了,想来是东方浅熙少时留下的伤痕。 谁又会对一个孩童下此狠手? 萧绮弦突然想起了自己背上的刺青,那是自己在沙场上受的伤。她受不了这消不去的伤痕便让宫廷刺青师刺了天路雪花上去。 女子皆爱美,东方浅熙又是如何看待这一身伤痕的? “只是朕不甘心。” 东方浅熙回眸看向萧绮弦,那眼中的倔强让萧绮弦心神一震,倏地忘了如何去拒绝东方浅熙。 “既然上天把你送到朕的身边,可偏偏我们之间又有那么多的隔阂,不得靠近,朕怎么可能甘心?” 东方浅熙非常明白,在沙场上,她和萧绮弦是绝对的敌人,她也不认为杀了她父亲这事儿有什么错,错就错在,这事儿成了她和萧绮弦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陛下,您失言了。” 有些话说得太过就回不去了,萧绮弦不想听,也不想东方浅熙说出口。 朋友,真的只是想做朋友么? 萧绮弦认为东方浅熙的心思不止如此,可是她不敢往下想,这是一个深渊,往前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萧绮弦,你稍微不冷静一些,或许就能体会到朕的感受了。” 东方浅熙转过身来,后背紧紧贴着温泉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异常妖娆。 “朕知道你与朕有一样的感受。” “没有。” 萧绮弦矢口否认,‘没有’两个字简洁有力,她深知言多必失。 东方浅熙听了萧绮弦的回答,只是低笑不说话,随后步步走近萧绮弦。萧绮弦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她也只能直面东方浅熙了。 她抬起头,一双冷冽的眸子直视东方浅熙,把她美眸中的笑意点点冻住,把所有的无情都给了她。 “你真有趣。” 东方浅熙低声说了一句,那嗓音低沉性感,字字缠绵,一阵酥麻感传入了萧绮弦的心间。 这女人是妖精,绝对是。 “若本宫没有此等手段,没有此等智谋与狠劲,你就不会觉得有趣了,对吧?” 萧绮弦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委曲求全全然得不到女帝的一点重视。她很明白,女帝喜欢的是强者而不是萧绮弦这个人。 “你说得对。” 东方浅熙毫不犹豫地应下,见萧绮弦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后,便又道:“可天下间,也只有萧绮弦一人能有这种能耐。” “天下能人异士极多,我萧绮弦也不过是一只蝼蚁,没什么特别的。” 萧绮弦说完后又推开了东方浅熙,这次东方浅熙没有再靠近,而是道:“你说这么多话,也不过是想朕放弃与你亲近这个念头吧?” 东方浅熙冷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向温泉边,拿过一旁的衣服,一边走上去一边穿上,并没有让萧绮弦看去她身上更多的伤痕。 “那咱们就走着瞧。” 东方浅熙也无所谓身上湿透,把刚脱下的衣物全数穿上,续道:“看看萧绮弦是不是只是蝼蚁,看看朕是不是会就此放弃。” 东方浅熙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绮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可心尖仍止不住地颤栗。 刚才女帝的表现不似是虚情假意的,否则她不必把身上的伤痕展示给自己看,因为这是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脆弱和痛苦。这明显是女帝愿意向自己袒露真我的第一步。 可是女帝越是真心,萧绮弦便越是不安,她害怕一些太过真实的东西,她害怕最后自己会伤害这些真实。 萧绮弦闭上双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东方浅熙,你当真喜欢我这个敌人么? ** 自那日后,萧绮弦就没有再去泡温泉,东方浅熙也没有来找过自己,萧绮弦也乐得自在,可心里总有什么压住,让她有些不安。 又过去了几天,明日就要回去那深宫之中了,萧绮弦是有点舍不得的,毕竟在这里总比在宫里自由多了。 “殿下,东西都收拾好了。” 青竹把带来的行李都收拾好,明天只要拿过行装就能出发回宫里了。 “嗯。” 萧绮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低头看着书,心思却早飞得老远。青竹发现萧绮弦自那日泡温泉回来后,精神便有些恍惚。她很想问是不是女帝又为难她,可是萧绮弦不说,她也不能多问。 叩叩…… 敲门声传来,萧绮弦的心瞬间提了上来,与青竹同时看向门外,那里有一抹修长的人影。 “谁?” 青竹应了门,步步走到门边,却没有立刻把门打开。 “下官影千歌。” 外头的人是影千歌,那想必是女帝有事儿要找自己了。萧绮弦的心紧了紧,看着门外的人影,思绪回到了那日温泉内,那肌肤相贴的微妙感。 青竹打开了门,便见影千歌朝她点了点头示意,随后她看向萧绮弦抱拳施礼道:“竹仙公主,陛下想跟您说几句话。” 此话一出,青竹这才往外头看去,发现有一个人坐在庭院中,身着一身素白的长衫,随意地挽了一个髻,身影看起来温柔又淡雅。青竹差点认不出那人就是女帝,毕竟女帝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霸道与美艳的,此刻的温柔与淡雅让她显得更为恬静。 萧绮弦站了起来,站到门边时,便看见那人坐在庭院中等着自己。萧绮弦提了一口气,忍住这几日来心中的混乱,步步走向那人。影千歌见萧绮弦离开了寝房,她便走进了寝房,把青竹和自己关在里头。 青竹:“??” “陛下说不想别人打扰。” 影千歌迎着青竹眼里的疑惑回答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个香囊。 “此物乃九唯托我交给你的。” 影千歌把香囊交给了青竹,青竹怯怯取过,看了一眼锦囊,又思索影千歌的话。 九唯?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我在哪里听到过? “九唯是谁?” 青竹问道,可影千歌没有回应,只是站直着身子看向另一边,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 好吧,话题结束。 ** 萧绮弦朝着东方浅熙拱手作揖,道:“不知陛下有何见教?” 东方浅熙没有看萧绮弦,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坐。” 萧绮弦这次也没有扭捏,直接坐了下来,抬眼之际,望进了东方浅熙的眼里,仿佛陷入了一个旋涡,浑身都失了力一般。 “那日是朕冒失,朕诚心跟你道歉。” 东方浅熙说得诚恳,萧绮弦却没有从她的眼里看出任何情绪,那张精致如玉雕的脸此刻恬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女帝心里又在想什么? “这个道歉,本宫收下了,那么陛下可以回去了。” 萧绮弦又再一次下了逐客令。她大概也是全东辰国内唯一一个能如此对东方浅熙如此无礼的人,而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竟仗着东方浅熙对自己的特别而逐渐放肆。 “你真是放肆。” 东方浅熙是边笑边说的,那抹笑带着几分调笑,不见怒意,十分平和。一经东方浅熙的提醒,萧绮弦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过于放肆了,便马上道:“是本宫失言了,时候不早了,本宫只是希望陛下早些休息,保重龙体。” “朕的身体就不必绮弦你来操心了。” 东方浅熙说完后,续道:“朕得了消息,这几天有不少外省人进出钟义与木言的宅子。” 东方浅熙的笑容收敛了起来,那严肃的神情让萧绮弦也把心思收了回来。 “外省人?杀手?” 萧绮弦听出东方浅熙的弦外之音,明白她想提醒自己的是钟义与木言会对自己不利。木言也就是名单上的人,年龄四十,兵部的二品大官,主要负责战事情报,想必对自己这个敌国公主十分忌惮。 毕竟自己于东辰兵部来说犹如一个妖女,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还不清楚,但是八/九不离十。” 东方浅熙说完后,又解释道:“木言在朕登基之初就对女子做帝王多有不满,在行事上明里暗里都与朕作对,许多不满朕的人都与他有联系。” 东方浅熙说完后不禁叹了口气。这些事儿本来在那日交名单给萧绮弦的时候就该说的,偏偏那时候烛火熄灭,梦魇缠身,以至于好几日都把这事儿都忘了。 “好,本宫明白了。” 萧绮弦点头应下,心里想着这木言肯定不好对付,至少在这么多次与崔绪一党交锋中都不见他的身影,看来是个十分沉得住气的人。 “木言是钟义的舅舅,木言膝下无子女,对钟义视如己出。经过此事,他对朕的不满更甚,对你更是想处之而后快。”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便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这也是钟义自食恶果,这些人就爱把错怪罪在别人身上。” 萧绮弦抬眼看像东方浅熙,唇角微勾,道:“看来东辰臣子的素质都不怎么好。” “那也比北宸好。” 东方浅熙这句话瞬间让萧绮弦噎住。见萧绮弦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模样,东方浅熙心情便愉悦起来,忍不住笑了出声,惹得那人一阵白眼。 等到东方浅熙笑完,萧绮弦便想再祭出逐客令,岂料那人的一句话让自己愣在了原地。 “想知道么,为何朕身上有那么多的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偶尔怼一怼老婆还是不错的。 老萧:跪到明日午时。 女帝:放过我吧,我膝盖快坏了。 老萧:让你这张嘴不收敛,该! 女帝:……(委屈巴巴) 所以老萧想知道女帝身上为什么辣么多伤痕么? 双十一啦,我给评论前20个小可爱发发红包吧!爱你们!大家理智购物哦! 第三十四章 “想知道么,为何朕身上有那么多的伤痕?” 想知道么?想。 萧绮弦很快有了答案,但是这背后的真相并非是她可以承受得起的。 “陛下不必告诉本宫。” 萧绮弦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能知道。一旦知道了女帝心底的秘密,那便代表走进了她的心里,往坏处想,也代表女帝有了杀她的动机。 “真无情。” 意料之中的答案,东方浅熙不认为萧绮弦会开口说想知道,毕竟这个女人行事十分谨慎。 刚才那句话也不过是试探萧绮弦的心思,那片刻的犹豫已经让东方浅熙大感愉悦了。 “朕回去了。” 东方浅熙站了起来,唤了一声影千歌,便见影千歌从屋里出来随着她离开了。青竹这时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没什么事儿吧?” 最近女帝找萧绮弦的次数太多了,青竹都觉得她俩是不是在密谋着什么。只不过萧绮弦不说,青竹也不会多问。 “没事儿。” 萧绮弦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说。 不过就在这次日霄行宫之行,她的心中多了一个打算。她想要继续观察女帝对自己的态度,若她真想亲近自己,那么她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借助她的力量除去萧勉。 ** 从日霄行宫回来后,一切生活又恢复如常,女帝没有找自己,也没有人来清月宫找茬,清月宫倒是过上了一段清闲的日子。 女帝那里也已经把进贡豁免文书送到了北宸国,此事儿也只有女帝在礼部的几个心腹知道,也算是瞒过了朝臣。萧绮弦也为此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步计划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找机会联络上铁狼军了。 今日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沈姜回来了,把红叶公主也带了回来。那红叶公主就住在清月宫附近的摘星宫内,萧绮弦就此多了个邻居。只不过萧绮弦感到纳闷,前世牧云嫣明明是住在最大的听雨宫,为何今生却成了摘星宫? 不得其解。 沈姜回来当晚,女帝就在金銮殿给她设宴,萧绮弦本来以为沈姜会像唐铁一样让她过去弹琴羞辱她一番,可是没有。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人来清月宫找过萧绮弦,这倒是有点出乎萧绮弦的意料。 第二天早朝过后,清月宫便迎来了一个客人,那人就是沈姜。 沈姜战功显赫,但其实年纪很轻,不过才二十八岁,是东辰的少年英雄,只不过他尚未娶妻,想要给沈家说媒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 萧绮弦在庭院中练琴,看到来者后,双掌马上压在琴弦上,止住了余音。 沈姜的容貌并没有杜良那般俊美,但也算得上相貌端正,英气十足。因为常年征战,他的肤色是小麦色的,脸上有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须根。他身材高大健硕,来见萧绮弦的时候并未穿上朝服,他特意换了身素色长袍,这让萧绮弦又再次感到了意外。 这个人与之前所有崔绪一党的人都不同,这是萧绮弦的直觉。 “在下沈姜,拜见竹仙公主。” 沈姜见到萧绮弦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仿佛到此刻才认清了这个人的确就在自己眼前一般。他急忙给萧绮弦行礼,并无嚣张跋扈,语气中十分恭敬。 “沈将军不必多礼。” 萧绮弦站了起来,朝着沈姜拱手施礼,两人这也算正式认识了。 沈姜又愣了一愣,反应似乎有些迟缓,马上又道:“抱歉竹仙公主,在下只是还无法相信竹仙公主就在眼前。” 沈姜说完后,自知失言,马上补了一句道:“在下并无羞辱之意,只是在下对竹仙公主十分敬佩,一时还无法反应过来。” “无碍。” 萧绮弦一直在注意沈姜的神情,他神色真诚,说的话的确一句不假,没有那些玩弄权术之人的阴阳怪气。萧绮弦对此人多了几分好感,至少他不会对自己那般无礼。 “自古成王败寇,本宫输了,自然就在这里了。” 萧绮弦虽是自嘲,可是她明白自己心中的不甘。严格说起来,她没有输给东辰国,而是输给了自己人,输给了自己的哥哥,萧勉。他用他的权力将她送到东辰国,自此北宸国便一蹶不振,而自己也日日如履薄冰,惶惶度日。 “竹仙公主,在下是军人,但也明白一些权术之争。” 沈姜说完后叹了口气,道:“竹仙公主本不该在这里,您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萧绮弦听到后,心头一热,对沈姜这个人刮目相看。她本以为又是一个仗势凌人的人,想不到居然是性情中人。 “沈将军,这些话日后别再说了,你要明白,有些话于你无益。” 萧绮弦说完后,沈姜又叹了口气,然后微微弯腰,伸手指向石椅道:“竹仙公主先请坐,别站着说话。” 萧绮弦点头应下,待到两人都坐下后,沈姜才道:“昔日屡次败在竹仙公主手下,在下就由心地佩服您这位对手,这次有机会回京,便是忍不住向陛下请旨来见一见您。” “沈将军过誉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 萧绮弦给沈姜倒了杯茶。她在试探沈姜,看看这个人会不会对女帝造成威胁,可现在看来,他实非玩弄权术之人,反倒是那个木言的动机更加可疑。 “竹仙公主此言差矣,人会进步也是在过去的挫折中学习的,若没有竹仙公主这位对手,在下也不会不断鞭策自己去进步。” 沈姜说得情真意切,萧绮弦将信将疑,她没有马上就相信一个人的习惯,但是对于沈姜,她是不讨厌的。 二人又说了一些战场上的生活,有说有笑,不像是敌人,也不像是质子与将军,更像是一对老朋友。 见两人相谈甚欢,青竹和素儿也松了一口气。有过几次不好的经历,现在清月宫若是来人,她们都会提心吊胆,就怕萧绮弦又招惹上了一些不好惹的人。 “今日能与竹仙公主畅谈,着实是在下的荣幸,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见竹仙公主一面。” 谈了将近半个时辰,沈姜也要离开了。萧绮弦也没有留人,她客套了几句后,便送沈姜离开了清月宫。 对于沈姜,萧绮弦目前为止的评价是不错的。这个人从入清月宫开始就对自己毕恭毕敬,言语上和态度上也是十分礼貌。除此之外,他由始至终没有要求进入大厅,把男女之别和身份之别的分寸把控得很好,不让自己为难,也不落人口实。 若是朋友,沈姜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朋友。可若是敌人,萧绮弦认为他会是一个十分难缠的敌人。 萧绮弦认为,女帝暂且可以继续观察,她认为沈姜这个人肯定会是未来的栋梁之才,不必因为他与崔绪的关系而把君臣关系闹僵。 萧绮弦想及此,忽然就愣了愣。 她怎么又在为女帝着想了?疯了。 ** 东方浅熙听完暗卫的汇报后,脸色越来越冷冽,比这初冬的寒风更令人发寒。 “相谈甚欢?” 女帝似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又问了一遍。 “禀陛下,是的。” 暗卫说完后,续道:“沈将军对竹仙公主十分恭敬,竹仙公主对沈将军也十分友好,二人谈了快半个时辰沈将军才离去。” 暗卫说完后,又大致说了一些他俩的谈话内容。女帝越听越心烦,便是摆了摆手,让暗卫停下来。 “不必再说了,萧绮弦可有什么话带给朕?” “没有。” 暗卫答得干脆,东方浅熙心底更是不悦了,这不悦的感觉说不清楚从何而来,只见她烦极地道:“你先退下吧!” “诺。” 暗卫退下后,一旁的影千歌看出来女帝的情绪不对,便道:“陛下是怕萧绮弦与沈姜有过多来往,日后难以控制?” 东方浅熙忌惮萧绮弦,女帝不愿意她太过靠近任何人,包括太后,因为她认为萧绮弦会利用这些人的关系去做一些事儿。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事儿,但是女帝不希望有任何意外。顺着女帝的逻辑思考,影千歌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女帝的心思却不仅如此。 “嗯。” 东方浅熙口不对心地应下,心中的烦扰却并非影千歌所言,而是她不喜欢萧绮弦对着别人笑。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不安,甚至不想让沈姜再见萧绮弦。 可是东方浅熙知道是不可能的,她还需要观察沈姜的态度,而萧绮弦与沈姜的互动就是最好的观察结果。 “陛下,红叶公主求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东方浅熙本就心烦,一听牧云嫣要来找自己,便是极为不耐烦地道:“她来找朕作甚?” 明知道太监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东方浅熙深呼吸几下,缓下情绪后,便道:“让她进来。” 影千歌把一切都看进了眼底,忽然觉得东方浅熙的心烦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此时,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秀美女子走了进来,她步步生莲,体态极为优美。她长得清雅脱俗,唯独眉宇间的皱褶让她的优美气质遭到破坏。 她神色极为不满,脸上皆是女儿家的娇气。 “东方浅熙,你给本宫住的是什么狗窝!岂有此理!” 女帝尚未开口,牧云嫣便开了口,一出口便是让女帝怒火腾升。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影千歌怒喝了一声,从小养尊处优的牧云嫣显然被吓了一跳,而女帝则是摆了摆手,让影千歌别再说话。 “那红叶公主认为理应如何?” 女帝嘴角噙着一抹笑,眼底却霜雪凝结,影千歌便知道女帝怒了。 “本宫听闻摘星宫比清月宫还小,听雨宫是最大的,本宫要住听雨宫!” 牧云嫣娇气地说道,顿了顿,复又补了一句:“北宸国不过就一小国,怎么配跟本宫的牧国相比,凭什么萧绮弦住的宫殿比本宫的大?” 牧云嫣得理不饶人,越说便越是理直气壮,全然没发现女帝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回去,一张脸冷得吓人。 “凭你?也配跟萧绮弦作比较?” 女帝的话重重打在牧云嫣耳边,登时满室安静,陷入了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相信我,大家都是神助攻!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五章 “凭你?也配跟萧绮弦作比较?” 女帝的语气不止冷冽,还多了一丝嘲讽。这天下间谁不知道萧绮弦惊才绝艳,乃女中诸葛,又岂是牧云嫣这种养在深宫中的公主能够比较的。 “有何不可,如今她与本宫同样是质子,为何不能作比较?” 牧云嫣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面对女帝的嘲讽她丝毫不示弱,认为自己并不比萧绮弦差。 “是,同样是质子,可她从未在朕面前大吼大叫,失了国之体统。” 东方浅熙说完后,牧云嫣一口气噎在喉间,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待遇比萧绮弦还差,所以就来找女帝理论,没想过太多的后果。 “所以今日你给不给本宫一个交代?” 牧云嫣要住在听雨宫,她要得到最好的待遇,这才显得自己的身份尊贵。她自小养在深宫,阶级尊卑的分别早刻在她的血肉之中, 东方浅熙冷笑着摇了摇头,道:“吃穿用度,朕自问没有亏待你,摘星宫的环境也不错,无换宫之理。” “你……!” “你似乎还不知你如今是处于何种境地。” 还不等牧云嫣说什么,东方浅熙又开了口,身子不自觉地歪斜,一手支住椅子把手,姿态慵懒地看着牧云嫣,一双眸子透着邪魅与危险。 “你乃质子,并非来东辰作客的。若你敢闹事,朕就敢把和平协议与你一并送回牧国,战争再起,牧国的子民皆要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牧云嫣被东方浅熙越说越心慌,本来目中无人的姿态渐渐露出了怯意,心底都是被东方浅熙震慑后的心虚。 “本宫不过是要求换个宫殿,这不是什么大冲突,你这是故意挑事,找借口撕毁与牧国的和平协议!” 牧云嫣反应还算快,可她不是东方浅熙的对手。 “进门就直呼朕的名讳,对朕毫无敬意,这在东辰已是死罪,如今你仍然能站在这里跟朕说话,已是朕的大度。” 牧云嫣的一滴冷汗流下,看着东方浅熙那张精致又绝色的脸,忽然想到了四个字,蛇蝎美人。 “还有,朕甚为欣赏萧绮弦,她的待遇比你好,朕不觉有问题,不知红叶公主还有什么问题?” 东方浅熙挑了挑眉,似乎对牧云嫣的答案很感兴趣。只可惜那人没有回应自己,只是冷哼了一声马上转身离去。 影千歌紧攥着的拳头这才松了下来,见牧云嫣走远了,这才冷声道:“陛下,牧云嫣骄横,对陛下不敬,是否让属下去教训她?” 影千歌认为东方浅熙说得对,牧云嫣与萧绮弦想必实在是相差甚远。就论礼数与气质,萧绮弦是牧云嫣这个骄横的公主远远比不上的。 “不必,说到底是牧国的公主,就饶她一次,若有下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东方浅熙还是看重与牧国的关系。牧国和东辰国的国力相当,不过这次的战争让东辰国占尽了优势,牧国才会拉下脸签订和平协议。即便如此,牧国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这次牧国的进贡很多,比北宸国多了两倍不止,这也是让东方浅熙同意和平协议的原因之一。连年的征战已经消耗了不少国力,稍稍停歇对彼此都好,而且经过这次的连连败绩,估计牧国不会再贸然侵占东辰边界。 “别让她到清月宫闹事,让侍卫看紧一点。” “诺。” 牧云嫣到底不敢对自己做出什么,可萧绮弦的话,牧云嫣肯定是敢的。她不想让萧绮弦分心去对付其他杂鱼,所以这牧云嫣是绝对不能踏入清月宫的。 ** 牧云嫣回去摘星宫当日摔坏了不少东西,最后还是负责照顾她起居饮食的礼官林宿来了才消停。 随后几日牧云嫣都憋着一股怨气,最后就想去清月宫看看萧绮弦,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帝也坦言欣赏。 可未曾想,牧云嫣才靠近清月宫,便被侍卫给拦住了。 “你们做什么?” 牧云嫣身后还带了几个宫女,是她从牧国带来的,见侍卫把他们拦住,大宫女翠翎便开口质问侍卫。 “陛下吩咐过,未经允许,没有人可以进入清月宫。” 其中一个侍卫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原因。这让牧云嫣怒意顿生,便道:“她萧绮弦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还能让本宫止步?” “本宫没什么本事,若你想知道为什么,还得去问陛下。” 萧绮弦正好要去御花园走走,听到清月宫外有些争执,便是忍不住留了心,没想到竟是那红叶公主来找茬了。 牧云嫣前世本来是住在听雨宫,可如今却住在摘星宫,怎么看也低了自己一等,想来也就是这口气吞不下才来寻自己的。 前世毫无交集,今生一见面却是争执,萧绮弦真的觉得清月宫风水不好,否则怎会麻烦事不断? 萧绮弦看了被侍卫挡住的牧云嫣一眼,那人面容姣好,偏生把骄横都写在脸上,当真是被细心养在深宫的公主,不知宫廷险恶。萧绮弦收回目光,转身就要往御花园走去。 “你家主子不让本宫进清月宫,没说过不让本宫跟着萧绮弦吧?” 牧云嫣说完后,那两位侍卫面面相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牧云嫣推开,看着那人追上了萧绮弦。 “萧绮弦你站住!” 牧云嫣的声音传来,让萧绮弦止住了脚步。一旁的素儿和青竹都不禁叹了口气,感叹自己的主子是非太多。 萧绮弦转头看向牧云嫣,拱手施礼道:“不知红叶公主有何见教?” 牧云嫣本来想发作,可是见萧绮弦礼数周全,便是愣了愣,全部话堵在喉间,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你,你,本宫就是看看惊才绝艳的竹仙公主是如何了得。” 牧云嫣这才看到了萧绮弦的容貌,她与女帝一般让人惊艳,比起女帝她的容貌更是淡雅脱俗,若有似无的疏离感让人不敢贸然靠近。萧绮弦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这比之东方浅熙又多了几分温和,没有那骇人的压迫感。 “红叶公主过誉了,都是虚名罢了,如今本宫也不过是东辰的笼中之鸟,往事都不值一提了。” 萧绮弦说完后,说了一句‘失陪’转身便要走。牧云嫣一听萧绮弦所言,马上把萧绮弦叫住,道:“既然你我同为笼中之鸟,为何女帝却说欣赏你?” 女帝欣赏我? 萧绮弦轻笑,也不知道东方浅熙在这人面前说了什么,致使这人有这般大的怨气。萧绮弦摇头叹息,真不知东方浅熙这人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招惹麻烦。 “这个问题红叶公主应当问陛下,本宫先失陪了。” 对于太过蛮横的人,萧绮弦一般不喜欢多纠缠。她本以为舞技名动天下的红叶公主会是一个知书达理之人,没想到竟是个骄横的丫头,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你……!” 红叶公主叫不住萧绮弦,只能目送她离去。她不甘心地又跟了上去,就走在萧绮弦身旁,就是想看看这人什么时候撕破自己和善的面目。她不信此人在敌人的深宫之中,依旧能如此从容大度。 萧绮弦见鼓着腮子的牧云嫣,不禁苦笑了下,这人喜怒溢于言表,若非有国与国之间的协议与利益,怕是完全无法在宫中过下去了。 这里是敌人的腹地,会食人。 “你笑什么?” 牧云嫣本来真的想来找茬,可是见萧绮弦毕恭毕敬又礼貌的态度,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发作。牧云嫣见她笑,心中又是窘迫,便是对萧绮弦穷追不舍。 “红叶公主,这宫中不比牧国,凡事要谨言慎行,藏一些心思保护自己才好。” 萧绮弦没有回答牧云嫣的问题,反而是轻声说教,这让牧云嫣一张俏脸微微泛红,觉得窘迫,别过头去,道:“不用你教。” 牧云嫣想起了女帝那危险的眼神,心底又再发毛,她从来没见过这般可怕的女人,即便不是张牙舞爪,藏着刀锋的一颦一笑却足以让人心寒。 “二位的关系不错啊。” 东方浅熙的声音传来,让牧云嫣和萧绮弦都警惕了起来。刚才萧绮弦一直在看牧云嫣,没注意东方浅熙朝着她走来。等她发现的时候,东方浅熙已经离她不足一丈之遥。 牧云嫣见着东方浅熙就像老鼠见着猫一样,转头就走。东方浅熙也没有留人,也没有在意她的无礼之举,眼神全落在萧绮弦身上。 “参见陛下。” 萧绮弦拱手施礼,东方浅熙却没有应,反而道:“你们暂且退下。” 东方浅熙对自己的宫人说,也是对萧绮弦的宫人说。大家听罢,便是识趣地纷纷退到远处,不敢窥听二人的谈话内容。 “陛下……” 萧绮弦还未说完,东方浅熙便截断了她的话,道:“你刚才对她笑。” “嗯?” 萧绮弦一时没反应过来,东方浅熙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没事儿。” 萧绮弦心底满是疑惑,只是不等她深思,东方浅熙便开口:“日后朕便不让牧云嫣接近你,免得她骚扰你。”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先是一愣,而后却冷笑道:“不必了,招惹麻烦事本宫也习惯了,这牧云嫣不过是个骄横的丫头,最多就会撒泼的伎俩,不会对本宫造成什么影响。” 萧绮弦实则不习惯东方浅熙对自己太好,她对自己越是好,她便越是不安,不安于有些事情在往不可控的方向走去。 “你就这么喜欢麻烦?” 东方浅熙挑了挑眉,走近了萧绮弦一步。萧绮弦没有躲开,而是站直了身子,一步也不退让。 两个人都太倔强也太要强,这下谁都不退让的局面,让外人看来像是剑拔弩张,只有两人自己知道,这其中有太多说不清的情愫,旁人无法知晓。 “那朕会是你人生最大的麻烦。” 东方浅熙微微勾起,仿佛在挑衅萧绮弦,也仿佛在调戏萧绮弦。萧绮弦心头一动,这句饱含深意的话烙印在她心底,有些麻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绮弦在提醒东方浅熙,她想要提醒东方浅熙,有些话要有分寸,过了就收拾不了了。 “知道。” 东方浅熙承认自己是冲动了,可是她却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又要折回来唤醒朕?” 那个晚上,风雨太大,唯有她的怀抱是温暖的。那个晚上,在魔障发作的瞬间,萧绮弦在她的心又种下了另一个魔障。 此生难除。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我吃醋,我不开心,但是我不说! 老萧:我都看出来了。 女帝:那你还不哄我? 老萧:……幼稚。 女帝:(哭得很大声) 好基友的文开啦,《修罗场自救指南【穿书】》by雨果是个巴黎控 文案: 祝乐之穿到了一本天雷滚滚遍地狗血的小说里,成为了脚踏两只船的恶毒女配:无恶不作,结局凄惨。 原主劈腿段位了得,一边对她新婚燕尔的妻子(女主)柔情似水,一边对着男主深情款款: “宝贝,我只爱你一个,和他/她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为了自己的小命,立志当咸鱼的祝乐之分别和男女主提出了分手。 可是为什么—— 原剧情里软软糯糯、只会跟在背后叫自己宝贝的女主满脸狠厉地对自己说:“祝乐之,除非我死,不然你别想离开我。”??? 看着眼前眼神凌厉的女人,祝乐之小心翼翼地问:“真不能离婚吗?” 傅如初冷笑一声:“不就是因为我不能满足你吗?” 祝乐之:??? 傅如初慢条斯理的开始解衬衣扣子:“叫声姐姐来听。” 傅如初:男主说,他喜欢你(死亡微笑) 系统999:!!!宿主!女主快黑化了!你快去亲她一口! 祝乐之:qaq(红着耳朵小心翼翼凑上去亲了一口) 喜欢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看看哦! 爱你们! 第三十六章 “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又要折回来唤醒朕?” 萧绮弦的眸光一动,心尖被触动,习惯性地避开东方浅熙太过炙热的眼神,道:“本宫说了,本宫只是好奇……” “你不是。” 东方浅熙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见萧绮弦的闪避,便是放软了语气道:“罢了,不说这个。” 东方浅熙知道这个人越是逼得紧便是越逃避,她也不再说下去,有些感觉她能感受到,这就足够了。 萧绮弦轻轻地吐了口气,似是松了一口气,动作很细微,可是却被东方浅熙看出来了。 这个人果然是口是心非。 “陛下。” 就在此时,影千歌上前来唤了声东方浅熙,似是在提醒她什么。 “嗯。” 东方浅熙应了一声,看了萧绮弦一眼后,便道:“走。” 女帝来匆匆去匆匆,萧绮弦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话中所有的意思,那人便急着离开了。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么? “走吧,去御花园。” 萧绮弦淡淡地说了一句,并未听出任何不妥的情绪,青竹和素儿这才放下心来。 天路雪花已经移植过来了,也看出来东方浅熙很用心,让宫里最好的花匠把花种好,几乎日日来看天路雪花移植的情况。等到天路雪花移植成功后,花匠才没有踏足清月宫。 今日萧绮弦是想去御花园走走,顺便看看有什么花适合与天路雪花一同栽种,便想取一些回来。杜良说过御花园里的花草虽然不可随便采摘,可是要取一两朵是绝对没问题的。 萧绮弦逛了一圈御花园,最后选中了斑斓牡丹。御花园里的花匠自然认识萧绮弦,从种植天路雪花这事儿也能看出来女帝对她的看重,所以多不敢怠慢。知道萧绮弦选中斑斓牡丹后,花匠便自告奋勇说要给萧绮弦亲自种到清月宫去。 萧绮弦也应下了。 只不过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件事儿有些不妥。斑斓牡丹乃东辰国独有,天路雪花亦是北宸国独有,这两者种在一块儿,有心人看了会不会觉得自己用心不纯? 可随即萧绮弦也打消了这个念想。她清月宫再惨烈的事儿也经历过了,也不缺这一样。 这么想着,萧绮弦也无所谓了,只不过她忽略了一件事儿—— 若是女帝见着了,又会有什么心思? ** “军情如何?” 女帝端坐在那张金黄色的龙椅上,手上端着茶,一脸悠闲。 “禀陛下,牧国与南香国的战情已经全面停歇,只不过陈国依旧是一个大威胁。” 沈姜说完后,又陆陆续续说了各地的士兵编队情况还有分配情况,足足说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来。 “嗯,朕明白了,不过你说得没错,陈国是个威胁。” 陈国位处东辰国东北方,但是并不跟东辰国临近,反倒是跟北宸国临近。 若是北宸国破,那么陈国就能直指东辰的边界要塞了,所以北宸国是阻止陈国进犯东辰最重要的要塞。 这也是女帝选择跟北宸国停战的原因,她现在不希望和陈国正面交战,所以便利用北宸国去阻止它。 如今看来,北宸国破也是迟早的事儿了。如萧绮弦所说,萧勉根本无帝王之能。在萧勉率领之下,北宸国国力日渐衰弱,若非自己豁免北宸国进贡一年,女帝猜测北宸国与东辰国停战期满之时就是国破之日,也就是三年。 “没有竹仙公主的北宸国不堪一击,陛下,若是北宸国破,竹仙公主又该如何处置?” 若放在他国,质子在国破之时肯定是要死的,可是沈姜不希望萧绮弦出事,如今的女帝更加不希望她出事。 “现在说这些言之尚早,我们还是谈谈陈国的兵防布置与优势吧!” 女帝对此避而不谈,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更不喜欢沈姜提及萧绮弦。尤其刚才沈姜那关切的眼神,女帝看了便觉心烦。 “好。” 沈姜不疑有他,便是跟女帝和几位副将研究陈国兵防布置和战术,这一谈就是一个下午,等女帝从议事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 “陛下。” 女帝已经踏出了议事厅,岂料沈姜追了出来,截停了女帝。 “沈将军还有事?” 女帝虽然忙了一天,可是面对自己的良臣,她的脸色还算得上和颜悦色。 “上次与竹仙公主交流过后获益良多,不知陛下可否准许微臣再去一趟,微臣想跟竹仙公主再交流一次。” 沈姜说完后,女帝的眉头蹙了蹙,似是有这么心烦事锁在了心头一般。她思虑了片刻,便道:“嗯,准了。” “谢陛下。” 沈姜说完后,脸上有了几分犹豫的神色,最后还是开了口:“陛下,微臣回京后听闻了很多京中发生的事儿,还请陛下不要迁怒崔大人,这都是有心人的卑鄙之举,与崔大人没关系。” 沈姜所言女帝明白,这下她对沈姜这个人也稍微放心下来了。若他不提此事,自己才真的要提防这个人。 毕竟无声狗是会咬死人的。 “朕明白的,朕登基不久,朝中臣子素质参差不齐,会闹出这些笑话也在意料之中。” 女帝说得深明大义,沈姜心中却依旧有顾虑,便道:“陛下明察,微臣会留京一年,若陛下有需要尽管找微臣便是,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嗯,好。” 女帝轻声应下,眼角眉梢藏了一丝笑意,似乎对沈姜的态度感到非常满意。 “对了沈将军。” 女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的确需要沈姜帮忙,这也是考验沈姜忠诚的时候。 “襄王在匠城蠢蠢欲动,你得多留意,有任何部署可以马上告诉朕。” 女帝说完后,沈姜马上应下,道:“微臣明白。” ** 翌日,沈姜本想要去找萧绮弦,却不料萧绮弦出了宫,吃了闭门羹的沈姜只好也去城内转转,看看能不能遇上萧绮弦了。 已经入冬了,东辰京城没有往常热闹,人潮也没有往日汹涌,可萧绮弦反倒喜欢这样。不会太拥挤,也不会太压迫。 “小姐小姐,前面好像有人在表演杂耍!” 素儿兴奋的情绪溢于言表,她最爱这种杂耍表演,每次出来若是看到,萧绮弦都会陪她看一会儿。 这次也不例外,萧绮弦陪她一同去看,只见素儿拉着萧绮弦站到最前排,看得目不转睛,时而拍手叫好,时而惊叹连连。 萧绮弦其实对这些没多大的兴趣,这些杂耍无外乎都是心口碎大石,刀舞,剑舞,喷火什么的,没什么新意。只不过素儿甚少看到这些,所以每次都能看到津津有味。 萧绮弦的心思落在了另一个泥人摊子上,但是没有随即走开,而是在远处看了看。正当萧绮弦要走过去的时候,却见寒光一闪,她的心绪马上回拢,看向那杂耍团。 杂耍团的刀舞与剑舞所用的刀剑都是假刀与假剑,因为没有危险,这也是京城的规矩。 可是萧绮弦却发现,这些杂耍团的人所用的刀剑居然是真的。寒光粼粼,剑锋与刀锋都无比锋利,若非常年在军队之中,她是看不出这真假刀剑的分别。 这太不寻常了。 朕得了消息,这几天有不少外省人进出钟义与木言的宅子。 外省人?杀手? 萧绮弦忽然想起了与东方浅熙的对话,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正想要拉素儿离开,却见寒光又闪过,本来在耍着刀剑的人已经朝着萧绮弦冲了过来。 这突然的变故让素儿的笑容僵在了嘴边,完全反应不过来。好在萧绮弦早有准备,她马上把素儿拉走,一旁的侍卫也十分警觉冲了上去,把那群刺客拦住。 一时之间,尖叫声四起,本来看杂耍看热闹的人吓得如惊鸟般四散,周围摆着摊子的小贩也顾不得收拾好摊位,挑着扁担就逃,现场混乱一片。 萧绮弦和杜良带着青竹素儿二人退到了空旷之地,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杜大人,劳烦您照看着素儿和青竹。” 萧绮弦就怕刺客不止这一批,杜良好歹也是个男子,暂且保护两个女子应当没问题。 在空旷之地逗留绝不是什么好的决定,若是附近有人埋伏放暗箭,她们在此处就无所遁形了。因此她需要立刻找个能遮蔽行踪的地方,否则—— 咻———— 破空的声音传来,萧绮弦灵活地闪了闪身子,避开了飞来的冷箭。萧绮弦转眼看向冷箭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人影飞快地离开了埋伏地点,这熟稔的埋伏手段,看来不止是杀手,还是曾在军队待过的杀手。 这是军队中伏兵的正常做法,只要偷袭不成,他们就得马上换伏击地点,否则就会暴露。 这些人,曾经是军人,又或许现在还是军人。 杜良见了萧绮弦刚才的身法,才惊觉她是会武功的,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绣花枕头,在这个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 周遭的店家都关上了大门以免被祸及,可要萧绮弦等不到官兵来救援了,她只能朝着三人喊了一声:“去马厩!” 马厩有棚子,好歹也算个隐秘处,可是不等四人有所行动,两道破空声传来,萧绮弦马上闪了闪身形,闪过了一支飞矢,却不曾想另一支飞矢已经快要落到自己身上。 该死! 萧绮弦知道这群刺客是铁了心要自己的命,伏击的人不止一个,不止两个,可能还有更多! “小心!” 就在萧绮弦准备硬吃一箭的时候,一边熟悉的嗓音传来,带着万分的焦急。这一声‘小心’仿佛在千军万马之中把自己捞了回来,等到萧绮弦回神的时候,她眼前一黑,阳光全被一个纤瘦的身影挡住了。 萧绮弦张了张嘴,却紧张得叫不出声,鼻间全都是属于那人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又要去见我老婆!气死我了!哼! 老姜:(不是你自己应下的吗?) 老萧:哼,气着吧。 无奖竞猜:最后出现挡在老萧身前的人是谁? 第三十七章 咻———— “小心!” 一个充斥着极品龙涎香的身躯挡在了自己面前,遮挡了阳光,却带来了温暖。 刺耳的裂帛声传来,萧绮弦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便见那人吃痛地往前靠了一步,身躯僵硬地靠在她的身上。 “东方浅熙……” 萧绮弦喊出了那人的名字,声音极低,只有那人能听见她这一声带着轻颤的呼唤。 “君无戏言。” 东方浅熙的语气中带了一抹笑意和僵硬,显然疼得不轻。 朕会保护你的。 君无戏言。 萧绮弦的眼角倏地飞红,有一阵酸楚之意打在心上,阵阵发颤。 “小姐!” 青竹和素儿顾不上什么便冲了上去,反而是杜良愣在了原地,他被刚才的一幕冲击到了。 若是萧绮弦有危险,他又会不会不顾性命地为她当下一箭?他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不甘心,却又胆怯。 “把逆贼全都拿下!” 是影千歌的声音,只见她命令着几个穿着便服的飞虎兵冲上了高楼,把那些伏击的刺客给拿下。 萧绮弦被影千歌的声音拉回了神绪,一手揽着东方浅熙的纤腰走到马厩里。她往后一看,便见东方浅熙背后的右肩上中了一箭,潺潺流着血。 这个位置,若是刚才没有东方浅熙挡住,这箭矢便是要直取自己的左肩,也就是心脏位置,是铁了心要夺命的。 影千歌很快就跟了过来,见到东方浅熙受伤之后,把想说的话忍了忍,便道:“公子,我带你去疗伤。” 杜良这时也走了过来,急忙道:“先去我家,就在附近!” 即便他不喜欢东方浅熙这位‘公子’,可是她是为了萧绮弦受伤的,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她再出事儿。 影千歌寻思了几番,便是应下了。 刺客逐个被制服,可场面还是一片混乱。在影千歌的掩护之下,众人也顺利地来到了杜良的家。 “林管家!快把家里的药箱拿出来!快!” 杜良进门后便马上喊道,老管家见有人受伤也不敢怠慢,加快步伐让人去拿药箱。 “公子,公子!” 影千歌见戴着半张面具的东方浅熙脸色苍白,一张唇已然失去了血色却又泛着淡淡的紫,浑身僵硬得可怕,影千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箭上有毒! 萧绮弦显然也注意到了,她马上道:“带她进房间!” 萧绮弦曾在战场上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伤势,若对方是军人,那么解毒的方式跟在战场上应当也差不远。 “给我一把匕首。” 萧绮弦知道影千歌身上肯定会有匕首,影千歌想了想,没有立即答应,却闻那虚弱的人道:“给她。” 影千歌把藏在靴里的匕首递给了萧绮弦,然后扶着东方浅熙一同进入了一间客房。青竹和素儿十分焦急,虽然受伤的不是萧绮弦,可是这人是为了救萧绮弦受伤的,她们无法不担忧恩人的伤势。 “影侍卫,你先回避,这里我可以,药箱到了让他们先放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萧绮弦说完后,影千歌却更加犹豫了,如今萧绮弦手执匕首,又要跟东方浅熙独处,影千歌不放心。 “照她说的做。” 东方浅熙虽然疼得快晕过去,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要保持清醒,这是她的习惯,被折磨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若是失去意识,她就感觉自己会死去。 影千歌听罢,忍住心中的担忧离开了房间,顺便关上了门,把守在门前,不让任何人进入。 “殿下一个人可以吗?这……” 素儿担忧的神色出现了一丝红晕,续道:“这男女授受不亲……” 刚才东方浅熙以男装打扮,在场所有人除了影千歌和萧绮弦,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男子,这下便是觉得不妥。 “没,没事的,殿下做事有她的分寸。” 青竹虽然很希望这位公子和自家的公主在一起,可是这孤男寡女待在一块儿总是不妥的,她现在只能相信萧绮弦的判断。 一直没说话的杜良忍了忍,还是开了口:“我是男子,不如让我去照料那位公子?” 杜良说完后,影千歌眉头一蹙,冷声道:“不必。” “可是……!” 杜良又怎甘心让那两人共处一室。 “杜大人,这是命令。” 影千歌虽然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但是她乃二品大官,是东方浅熙的贴身侍卫,她的官职比杜良大,她的话自然就是命令。 此时,青竹第一个意识到不对,便是怯怯开口:“那个……影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疑惑放开打开了一个尴尬的缺口,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影千歌,这让她倏地窘迫非常。 “那位公子是非常重要的人,陛下命我保护他。” 影千歌急中生智,把这事儿轻巧地带了过去。三人也一脸了然,可是对于萧绮弦和那位‘公子’共处一室这事还是觉得不妥。 只不过这里影千歌官职最大,谁都不敢违抗,就算心底有多么不甘心,有多大的妒火,也无法违抗。 ** 房内,萧绮弦顾不得什么礼数什么体统,她正欲除去东方浅熙的腰带,道:“我给你吸毒,箭要□□,你要忍住。” 萧绮弦知道那箭矢□□会有多疼,她想起来也觉得可怕,她就怕东方浅熙撑不住。 “嗯,在战场上都受过不少伤,这不算什么。” 东方浅熙的声音有点虚弱,还带了点微颤,并非因为疼,而是因为紧张。 她微微垂眸看向萧绮弦那纤纤十指,它们正在除下自己的腰带,这举动让自己的血气有点上升。 “嗯,你忍一忍。” 萧绮弦对此事的判断很快,显然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伤势。东方浅熙应下后,便见萧绮弦按住东方浅熙的伤口,复道:“忍住。” “嗯。” 萧绮弦的声音非常柔和,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这让东方浅熙非常受用。 嗤啦———— 萧绮弦一手按住伤口,一手快速地把箭矢拔出,皮肉被翻搅,这刺骨钻心的痛让东方浅熙紧咬着唇才忍住痛呼出声。 直到唇间尝到了血腥味,东方浅熙才松开了唇,痛得浑身失了力,只能轻轻往后靠在萧绮弦身上轻喘着。 血是黑色的,沾了萧绮弦一手,可她也不介意,便是要褪下东方浅熙的衣裳。 “我现在要为你吸出伤口的毒,会很疼,你忍着。” 疼?也值了。 东方浅熙轻笑,意识迷迷糊糊的,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感觉到萧绮弦慢慢把自己的衣裳拉下,从未有过的羞赧之意从脚底腾升,直直冲向脑门。榻上,萧绮弦坐在东方浅熙身后,早知道她身上有很多伤痕,可当衣衫褪下,看见洁白的皮肤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时,萧绮弦还是不禁愣住了。 有些应当是行军时受的伤,可是这些鞭痕…… “很丑么?” 东方浅熙知道自己背上的伤痕很多,这也是她所有心魔所在,害怕被人看见,也害怕萧绮弦看了会嫌她丑。她上身如今只身着一件单薄的肚兜,如此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伤痛展示出来,是她登基后从未想过的。 这是她不愿再提的秘密,也是她心底不可触犯的禁忌。 “别说话。”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萧绮弦只能打起精神把影千歌给她的匕首拿出来,再取过火折子把刀锋烧热。 “会疼,你忍着。” “嗯。” 萧绮弦已经说过五次让东方浅熙忍住疼了,其中的关切,东方浅熙已经感受到了,身体在发凉,心却在发暖。 东方浅熙身材纤瘦,如雪般细白的肌肤之下有着菱角分明的骨感,每一个起伏都是诱人的弧度,那些伤痕恰恰为她增添了诡异的美。 萧绮弦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刀锋轻轻落在那发黑的伤口上,划开了皮肉,黑血潺潺流下。东方浅熙浑身僵硬,屏住了呼吸,忍住了痛。 萧绮弦拿过自己的袖子给东方浅熙拭擦流下的黑血,一遍遍轻柔拭擦。她倾身向前,唇轻轻贴在那丑陋的伤口上,用力吸吮,那苦涩且带着腥味的血便流入她的口中。 东方浅熙浑身的专注力都落在了萧绮弦唇所紧贴之处,她的唇,她的齿,她的舌,她都清楚地感受到了。 温热的,柔软的,也是温柔的,深怕自己会疼。 来来回回吸了几次脏血,等到血液变红后,萧绮弦才停了下来。 “疼么?” 萧绮弦用自己的袖子给东方浅熙拭擦血液时,清楚看到东方浅熙背上沁出了细汗。 美人香汗,透着诱人的光…… 萧绮弦又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东方浅熙转过头看向萧绮弦,面具之下的薄唇微微勾起,晕开了独属于她的温柔。 “疼。” 东方浅熙忍不住伸手,用指轻抚萧绮弦还染着血的唇,眷恋着那柔软的触觉。 萧绮弦回过神来,头往后一缩,躲开了东方浅熙的触碰,随后用袖子随意拭擦,把唇上的血都擦干净。 “影侍卫,药到了么?” 萧绮弦高声问了句,门外的影千歌马上应道:“到了。” 萧绮弦避开东方浅熙那太过灼热的眼神,走到门边,轻轻打开门,跟影千歌要了几个止血疗伤的药后便又把门关上。 当萧绮弦回头的时候,发现东方浅熙已经无力地趴躺在床上,面具也早已被她摘下,露出了那苍白得失去血色的绝美脸蛋。她的鬓边和额头出了不少汗,细碎的青丝黏在了上面,喘着粗气,有着凌乱的美。 即便穿着肚兜,可从侧面看,萧绮弦依旧能看到一些不该看见的傲人风景。尤其她趴躺着,被挤压的风景更是令人浮想联翩。 这个人当真是妖精,什么时候都美得惊人。 “东方浅熙,你还好么?” 外面的骚乱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她得简单为东方浅熙处理一下伤口,否则这血止不了。 “有你在,怎会不好?” 还有力气调戏自己,这证明好得很!萧绮弦心中愠怒,脸上不自觉晕开了丝丝绯红。她忍住心中的异样,打开瓷瓶为东方浅熙上药。那冰凉的膏药落到伤处,便见东方浅熙的肌肉一抽一抽,看着便觉得疼。 “你是帝王,若有下次定不可如此冒险。” 萧绮弦坐在床边给东方浅熙上药,一边斥责她刚才的冲动。东方浅熙也觉得自己疯了,刚才那一刻是真的下意识的举动,那时候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保护萧绮弦。 “绮弦是在关心我?” 东方浅熙混着她浓重的鼻音开口说话,脆弱又性感的嗓音让萧绮弦的耳朵一阵酥麻。 “你还是别说话了。” 萧绮弦实在招架不住东方浅熙的厚脸皮,这人怎么能这般轻易说出这般轻浮的话? “你说过最多只能做到不恨我,我这也只是在努力地让你不恨我罢了。” 虽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举动,可是为萧绮弦当下这一箭,也是潜意识里的想要保护萧绮弦,更是想让她对自己改观,所以她丝毫不觉后悔。 萧绮弦听罢,没有说话,目光深幽。 东方浅熙,你这是真心还是假意?亦或是你心中又有了什么盘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这疗伤很香艳!!(流鼻血) 女帝:我都让你看光了,还想不负责? 老萧:你看我看得还少么? 女帝:那我负责。 老萧:滚! 女帝:啧……口不对心的色胚。 老萧:闭嘴! 第三十八章 “你说过最多只能做到不恨我,我这也只是在努力地让你不恨我罢了。” 萧绮弦看着东方浅熙的目光深幽,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在里头荡开一圈圈别人看不见的涟漪。 “我恨不恨你,有那么重要么?”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愣了愣,显然也被萧绮弦这个问题问倒了,可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舒展开一抹柔和的笑容,不似平日锋利。 “重不重要我不知道,只是我在乎。” 萧绮弦听罢,眼眶一阵泛酸,眼角飞红,随即别开眼去,道:“转过头去,我给你包扎。” 萧绮弦拿起刚从影千歌手中取过的细布,摊开,准备为东方浅熙包扎。 “现在随意处理一下,回到宫中让御医为你再处理一遍。” 萧绮弦嘱咐道,双手展开细布,从后穿过东方浅熙腋下,细布往前一裹,却被东方浅熙拉过双手,压在胸前。 “东方浅熙!” 萧绮弦吓了一跳,她的双手被东方浅熙擒住置放于她的胸前,又软又暖。萧绮弦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身躯就像是麻痹了一样,动弹不得。 “你大可以不救我,又或许下杀手,为你父亲报仇的。” 东方浅熙那低沉又性感的嗓音幽幽传来,让萧绮弦耳朵发痒。她的心跳从掌心传到自己心尖,一下下拍打着自己的心湖,那般令人悸动。 东方浅熙握住那柔软的双手,就像一团棉花化在自己的掌心一般。这个人明明也上过战场,可一双手却依旧如此柔软,如玉般暖润,令人爱不释手。 “我不想趁人之危。” 萧绮弦想出了一个大义凛然的借口,可她并非是不会趁人之危的人。作为一个军师,抓住敌人的弱点痛打是她的拿手好戏,从来不存在这种正义的品质。 这件事儿她又要如何说服自己? 对了,她需要东方浅熙,若是东方浅熙死了,那么她推翻萧勉政权的希望就无望了。 “萧绮弦,你真的是个骗子。” 东方浅熙轻笑,仿佛看破了她的口不对心,手上的力度又忍不住大了几分,仿佛要把她的双手揉入自己的体内,再不分开。 “放手。” 萧绮弦红了脸,好在她在东方浅熙身后,那人看不见她现在窘迫的神色。 这次东方浅熙倒是乖巧地放了手,没有像往日一般纠缠。萧绮弦马上一圈圈地帮东方浅熙包扎起来,完了后便马上从东方浅熙身边离开,生怕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岂料那人却没有对自己有一丝举动,而是缓慢地为自己穿上衣物,动作因为受伤而变得缓慢而轻柔,有着另类撩人的性感。 “帮帮我吧,我疼。” 东方浅熙自然知道萧绮弦害怕自己又做出亲昵的举动,可是她的背着实疼得紧,腰带没法好好缠上。 萧绮弦见东方浅熙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去帮忙帮她把腰带系上了。 “所以这一次,你对朕的恨有没有少一些?” 萧绮弦听着东方浅熙说的话,除了沉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东方浅熙见她不回应自己,她也不生气,便说了一个萧绮弦会感兴趣的话题。 “这次行刺,我想跟木言和钟义脱不了干系。” 东方浅熙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然后又把她的白玉面具戴上,隐去她苍白的脸色。 “嗯,只不过要知道指使人也不容易。” 这些职业杀手一般都会在刺杀行动开始时在舌根含住毒囊,若是行动失败就会咬破毒囊服毒自尽,一般都无从问起。 “这一次刺杀行动我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想来木言已经发现我的暗桩了。” 换言之,她的暗桩或许已经被除去了,也就是死了,否则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得不到。 “只要把你杀了,就会引起质子的恐慌,木言就可以大条道理在朝堂上弹劾我。” 所有的后果东方浅熙都已经想到了,只能说木言下了一步好棋,只可惜萧绮弦被她亲手救了,这一切阴谋也就无疾而终了。 “你要是死了,对木言来说应当是个更好的结果。” 毕竟木言最终的目的是女帝,打击自己也不过是为了达到打击女帝的目的。若是这次东方浅熙因救自己而死,对木言来说更是一个意外收获了。 东方浅熙想到刚才那惊险的局面,那支冷箭就直直往萧绮弦的要害处飞去,若自己迟个半步,萧绮弦就危险了。 想及此,东方浅熙眸光一冷,多了几分杀意。 “你该回宫了,木言应当能猜出你的身份,说不定会安排另一批杀手来杀你。” 萧绮弦轻笑着道,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在京城调动这么多的杀手已是不容易,木言短时间内应当也没能力再调动另一批了。 “就知道你担心我。”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一时语噎,淡淡地看了东方浅熙一眼,并不给予理会,对于东方浅熙的厚脸皮似乎愈发地习惯了。 东方浅熙吃力地站起了身子,因为流了不少血,头有些昏眩,脚步并不稳,萧绮弦只好上前扶住她。两人身高差不多,东方浅熙的手臂就搭在萧绮弦的肩膀上,萧绮弦为了稳住她的身子,也只好楼住她的纤腰。 本来只是好心的搀扶,可是两人之间道不尽的情愫却让这个举动有些暧昧了起来。 “你的小郎君怕是已经怒火中烧了。” 东方浅熙边走边低声说道。她现在想起来杜良了,在他看来自己是个男子,萧绮弦跟一个男子共处一室,他应该妒火中烧才是。 “他并非我的。” 萧绮弦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她不喜欢杜良,也不会喜欢他,听着东方浅熙又再一次调侃,心中有了些许不耐烦。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嗯?” 东方浅熙轻笑着说了一句,萧绮弦一开始没明白,可很快她就明白了东方浅熙什么意思,便是沉声道:“别胡说。” “真心话。” 东方浅熙回应了一句后,萧绮弦便没有再回应了。有时候对付东方浅熙,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只要自己不回应,她就会稍微收敛,不再乱说话。 门被打开,影千歌率先走了上来,低声询问了几句后,确认东方浅熙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青竹和素儿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萧绮弦和东方浅熙一一应付过来。唯独杜良愣在了原地,不敢靠近萧绮弦,也无颜面靠近萧绮弦。 保护萧绮弦的人应该是他,可事实上他什么都做不到,这让他感到羞愧无力,无法面对萧绮弦。 好在这个时候,有管家来通报说好几个官爷把人捉来了杜宅等候他发落。 听到有人落网,萧绮弦和东方浅熙皆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们都没想到居然还能活捉到这批刺客。 影千歌扶着东方浅熙跟着杜良到前厅,这才发现沈姜也在,而沈姜手上那个已经晕死过去的刺客显然就是唯一一个俘虏。 “沈将军?” 杜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上前去跟沈姜客套了一番后,沈姜这才道:“在下本来要来找竹仙公主,没想到还遇到这场刺杀。” 沈姜垂眸看了一眼那已经晕死过去的刺客,道:“制服他们后便赶来杜宅,竹仙公主您受伤了吗?” 沈姜看到了萧绮弦满袖子的血,脸色是有些苍白,但是又不似受伤,故此一问。 “没有,谢谢沈将军关心。” 萧绮弦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能从这个刺客的口中套出多少话来,若是能套出话来,那么她相信女帝有把握能够把木言置于死地。 “在下已经把他舌底的毒囊取出,不必怕他会服毒自尽。” 沈姜把那人交给了杜良,杜良马上让人把他绑起来,用布塞住他的口,以免他咬舌自尽。 “这一次真的麻烦沈将军了。” 杜良又客套一番后,沈姜却摆了摆手道:“这场刺杀能在京城中肆无忌惮的进行,想来背后的人也有些势力,请杜大人务必查清楚此事。” “下官定当竭尽所能请将军放心。” 两人又说了些话后,沈姜便提议自己护送萧绮弦回去,杜良自知自己没有这个能耐,也只好应下了。萧绮弦发现东方浅熙已经不见踪影,想来是怕沈姜认出来,所以早就离开杜宅了。 沈姜就担下了护送萧绮弦回宫的责任,以免她再次遭到歹人的埋伏。 “对了,刚才杜大人说有位公子救了您,怎么刚才不见那位公子?” 沈姜觉得好奇,每个人都提过那位公子,唯独自己缘悭一面。 “她伤势不轻,应当是回去治疗了。” 萧绮弦话不多,可提起东方浅熙时,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那柔软又温热的触觉还余留在手间,让人一阵心烦意乱。 沈姜认为萧绮弦应当是隐瞒了什么,可是他也没有多问,若是有些事情他是不能知道的,那么他就不会多问。 回到清月宫时,沈姜也没了与萧绮弦交谈的心思,只想她好好休息平复心情,自己也要去跟进一下这刺杀案的始末,看看到底是谁这般胆大妄为。 送别沈姜后,萧绮弦的思绪飞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也不知道她的伤需要多久才会好。 ** “陛下,你这次太冲动了。” 御医刚走,影千歌便忍不住把心中的话说了出口。刚才所有事儿都发生得太突然,她甚至没想到东方浅熙会直接冲上去为萧绮弦挡下一箭。 东方浅熙趴在榻上,头侧向右边看向影千歌,缕缕青丝倾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慵懒又脆弱。 “可是收获不错。” “收获?” 影千歌不明东方浅熙口中的收获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收获比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而且是一位帝王的性命。 “那个刺客已经带到刑狱司了吧?” 东方浅熙转移了话题,影千歌也只好顺着她的话回答道:“是,已经在刑狱司了,也已经醒过来了。” “嗯,你让庭月去看看,务必从他嘴中套出有用的情报。” 东方浅熙说完后,影千歌开始猜测东方浅熙说的收获是不是这个刺客?只不过想了想又觉着不像…… “诺。” 影千歌收回思绪,看了东方浅熙一眼后,便马上离开了凰火宫。 此时,东方浅熙才累极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去,红唇在半梦半醒之间轻轻地呢喃着那人的名字。 萧绮弦。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今天依旧是老萧被撩得腿软的一天。 女帝:手感好不? 老萧:不知羞耻! 女帝:不知羞耻才能追到老婆! 老萧:…… 咸猫:我好像知道我单身的原因了。 第三十九章 地牢的湿气很重,弥漫着浓重的霉臭味,还有阵阵渗人的血腥味。火光无法为这暗黑的地牢带来温暖,反而像是黄泉路上的灯火,指引着死亡。 “谁指使你的?” 东方庭月清脆的声音幽幽传出,她身着一身橘色长袍,双□□叠坐在桌边,手上端着一杯热茶,正轻轻吹拂着。 刑台上绑住的是一个男人,他嘴里塞了块白布,不能言说,也没有要言说的意思。他闭上眼睛不看东方庭月,骨子里的原则让他忍住了所有用刑时的痛。 东方庭月见那刺客一声不吭,便稍稍抬起手,动了动食指,便见狱卒举起手上的长鞭就一顿抽打。那凌厉的破空声就像刀锋刮在耳际,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裂帛声越来越猛烈,让所有待在地牢里的犯人一阵心慌。 鞭打了十几下后,东方庭月太才抬眼看向那奄奄一息的男人。 “本宫知道你们杀手有自己的原则,看你的身手,应当是当过军人的对吧?” 东方庭月不喜欢太过血腥的画面,但是东方浅熙的吩咐她自然会招办。这时的她也露出了平日里没有的冷漠与无情,是帝王家骨子里对生命的漠然。 看他的年纪不过三十左右,三十左右还未到退役之龄,要么是犯了事被革职,要么就是逃兵。 “你有家人么?” 东方庭月懒懒地看了那男人一眼,马上见他的双眼出现了颤动,她便知道这个人是有家人的。 眼神骗不了人。 她最擅长观察别人的神色和神态,即便一点点端倪她也能猜出一些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她喜欢面具的理由。人戴上‘面具’,是一种保护自己和欺骗别人的本能,但是这都瞒不过她的眼,就连这些人心中藏着的弱点,她都了如指掌。 “你能忍受这鞭打之刑,不知你的家人能不能忍受?” 东方庭月抿了口茶,舌尖尝尽这回甘的香味,对于眼前那男人紧张得目眦欲裂的表情视而不见。 “唔唔唔唔——” 那男人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是那块布却让他一个字都说不清楚。一旁的狱卒看向东方庭月,可那人依旧悠闲喝着茶,没有给任何的指令。 抓住了对手的弱点便对其痛打,这一向是东方庭月的拿手绝活,她又怎会在此时轻易放过摧毁刺客心理防线的机会。 “本宫已经派人到外省找你的家人了,相信你很快就能跟他们见面了。” 东方庭月把茶杯放到了桌上,那清脆的声音传来,让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狱卒的心肠也算是很冷硬了,可是见到东方庭月无情又残忍的手段后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心中暗道这帝王家的人都可怕得紧。 “唔唔唔唔——!” 那男人似乎要说些什么,东方庭月在冷冽的气氛之下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谁都猜不着她此刻心中所想,这女人太多变。 “本宫可以把布拿出来,可若你想咬舌自尽,那你的家人也会下黄泉陪你,你应该明白怎么做的。” 东方庭月动了动食指,狱卒会意,把塞在刺客口中的布条给抽了出来。 “妖女,你卑鄙无耻!” 那刺客破口大骂,东方庭月听罢不怒反笑,笑得如盛开的桃花一般炫目迷人,这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心底发寒。 “所以说还是不说?本宫没有太多的耐心。” 东方庭月一双柳眉轻轻一蹙,有杀意在她眉间凝结,笑意盈盈顷刻之间变得无比冷冽,就连影千歌也不敢大喘一口气。影千歌看过东方庭月太多的模样,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她,她不敢靠近东方庭月也源于此人的多变。 刺客沉默,低下头紧咬着唇,内心纠结得拧成了一团。整个地牢落针可闻,静得可怕,只有紊乱的心跳声在叫嚣。 “嗯,无所谓。” 东方庭月仿佛知道了那人的回应,缓缓站了起来,复又道:“等他的家人来了,你们就好好‘招待’他们,别失了礼数。” 东方庭月把‘招待’二字咬得极重,谁都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也不禁惊叹此人的狠绝。 “等等!我说!” 刺客害怕了,见东方庭月欲走,便是马上把人留下。 “是木言!是他!” 刺客说完后,东方庭月转头看向她,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柔声道:“原来如此,那么就请在大殿上把实话说出来。” 东方庭月笑意不见,对着周围的狱卒道:“等他的家人到了,就送到本宫的宫殿里,本宫亲自招待。” 此话让刺客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他知道现在唯一可行的路就是说实话。这违背了杀手的原则,但是为了家人,他别无选择。 东方庭月带着影千歌离开了地牢,离开了那脏臭的地方后,东方庭月不禁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她着实不喜欢地牢,太臭太脏也太多杀戮。 “殿下。” 影千歌开了口,声音冷冷淡淡的,一如她这个人的性子。 “嗯?” 东方庭月见影千歌主动跟自己说话,喜色泛上眉梢,双眸饱含着笑意地看着影千歌,等着她说话。 “您何时找到了那刺客的家人?” 这刺客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他们尚未查清,东方庭月又是如何得知? “嗯?本宫诈他的。” 东方庭月见影千歌难得糊涂,便是笑着伸手过去覆上她的脸,笑道:“千歌何时变得如此迟钝了?” 是你的演技又变好了。 影千歌自然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口,只是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东方庭月的抚摸,道:“殿下,这不合体统。” 这些年东方庭月经常暧昧地触碰自己,可是自己都会礼貌地躲开,始终不适应,也始终不敢亵渎。 “啧,千歌,你可真无趣。” 东方庭月没有再触碰影千歌,笑意收敛道:“任务完成了,回去跟陛下复命吧!” “诺。” 影千歌应下,刚踏出一步便闻东方庭月嗔怒的声音传来:“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多日不见,见面也不跟自己多待会儿? 影千歌愣了愣,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见东方庭月失望地摆了摆手,道:“你走吧。” 东方庭月说完就要走,影千歌马上上前握住东方庭月的手腕,道:“殿下。” 东方庭月停下脚步,不言亦不语。 “微臣……” 影千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本就不善言语,见东方庭月被自己气走,便是下意识把人留住,可把人留住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呆子。” 东方庭月见影千歌窘迫而不安的小眼神,刚才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倾身过去在影千歌的脸颊上烙下一个吻,吓得那人马上退开了几步。 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影千歌却无法阻止这个人做这些出格的行为,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影千歌转身就走,东方庭月也没有留人,能见到她那窘迫的模样已经心满意足了。 能让武功高强又冷若冰霜的影侍卫露出那样的神情,整个东辰国除了她,估计没有第二个人了。 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等,等那人开窍。 ** 早朝,迟迟不见女帝的身影,群臣焦虑,纷纷交头接耳,猜测颇多。 木言站在群臣之间,听着群臣在猜测为何女帝没有出现,他便冷笑了下,道:“许是不会来了。” 听木言说出此话,八卦的人便围了过来,想问问木言此话何解,就在木言一脸得意正欲开口的时候,门外却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皇上驾到——!” 木言眉头一蹙,疑惑地看向凤凰殿外,那款款而来的女帝。 那人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带着繁复的头饰挺直着腰背款款走来。她依旧美得惊人,脸色红润,红唇点上了少许唇脂,看起来精神奕奕。 木言这就更加疑惑了,他努力地观察着女帝,企图从她脸上和动作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是没有,他没看出什么不妥。 难道昨日为萧绮弦挡箭的人不是她? 见女帝来了,群臣马上各就各位,朝着龙椅上的女帝行礼。 “众卿平身。” 女帝的中气依旧,让群臣平身后便笑道:“昨天批阅奏折太过用神,今日耽误了早朝时间,希望众卿莫要介意。” 此时一个拍马屁的臣子出来道:“陛下为社稷劳心劳力乃东辰之福。” 有人开了头,便有几个不甘示弱地跑出来拍一顿马屁,女帝听烦了,便道:“好了。” 听到女帝的声音,那些拍马屁的臣子纷纷退了回去,女帝便续道:“昨日竹仙公主被行刺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 女帝说完后,见臣子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是知道此事的。 “昨日才出事,在京城的质子们皆感到了威胁,纷纷上书请求朕加派人手保护。” 女帝说完后,转眼便看见木言站在了群臣的队伍之中,神色漠然,眼角却带着一丝得意之意。 “难得见木大人上朝,不知木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女帝话锋一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木言身上,让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自女帝登基开始,木言经常称病不上朝,但是交给他的任务他也一件没有落下,让女帝要革除他职务的机会都没有。 谁都知道木言不喜女帝,经常不上朝也只是不想与女帝多有交流。 “谢陛下关心,微臣身子好多了。” 木言踏前一步,说着客套的话,头压得很低,不让女帝看见自己的神色。 “朕也看出来木大人的身子好多了,否则也没那么多精力在京城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女帝的嗓音依旧缠绵性感,可语气却多了几分冷冽与严肃,瞬间让整个朝堂一片哗然,就连木言本人也感觉到了有寒意自脚底腾升而起,全身发冷。 她怎么会知道? “把人带上来。” 女帝看着木言那精彩的神色变化,红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深沉的心思如一掬深幽的湖水,深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这章走一走副cp,其实东方庭月和小影也是挺带感,嘿嘿! 女帝:你们一个个盼着朕出事儿然后继承我的萧绮弦对吧? 老萧:…… 木言:…… 第四十章 “把人带上来。” 女帝深幽的眼神中隐隐带着杀意,她的眼神落到了木言身上,见那人脸上露出的一丝无措,笑意更是冷了几分。 沈姜和杜良把那刺客押了上来。他身上满是血和汗,有股难闻的味道,这让离得近的朝臣不禁捂住了鼻子,对此人避而远之。 沈姜和杜良把刺客押到了殿前,随即朝着女帝施礼,杜良这才道:“此人就是刺杀竹仙公主的余孽,被沈将军活擒,昨日已经把事情都招了,今日便是要各位大人做个见证,看看是谁这般大逆不道,竟敢陷东辰于不义!” 杜良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在偌大的凤凰殿内他的声音仿佛点燃了战火,有些怨恨一触即发。 沈姜把刺客口中的布条取了出来,刺客随即抬眼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女帝,被她冰冷的眼神震慑,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所以是谁指使你们刺杀竹仙公主的?” 女帝的声音略低,字里行间都能察觉到她的怒意。群臣屏住了呼吸,女帝震怒于他们来说是一场灾难。 “木言。” 刺客已经一日一夜未曾饮水进食,声音沙哑破碎,离得近的人是听到了,可离得远的却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再说一遍。” 女帝命令道。 “木言!” 此刻又说了一遍,用尽所有力气说了这两个字出来。这下整个朝堂都听清楚了这个刺客说了什么,登时一片哗然。 “胡说!” 木言就在此时站了出来,指着那刺客怒道:“陛下,你千万不可相信一个刺客的片面之词!” “那木大人跟这个刺客有何怨恨,他为何要污蔑你?” 女帝似乎早知道木言会这样反驳,嘴角的笑意更深,说的话字字藏着杀机,让木言捏了一把冷汗。 这也是木言不喜欢女帝的地方,她太过高深莫测,这让木言没有安定感,总觉得自己的心思会被看穿一样。 “陛下,微臣为官十年,在官场上有诸多政敌,他人要用一个刺客的胡话置微臣于死地,微臣又能如何为自己辩驳?” 木言也算得上是机智,可惜女帝对他的说辞并不买账,扫了一眼朝中众人,道:“木大人言之有理,刺客的片面之词亦不可尽信。” 女帝顿了顿,转眼看向那刺客,微微垂眸,冷笑道:“你有意扰乱群臣安宁,朕是不是应该诛你九族?” 那刺客害怕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马上又道:“指示我们的的确就是木言,小人听他说那萧绮弦害得钟义卧病在床,也害得钟义的青梅竹马丢了性命,为了要杀了这祸害,不惜在京城引起骚乱,好让陛下陷入困境之中!” 那刺客把自己所知全数说了出来,就是希望女帝和那公主能够放过自己的家人。他好不容易能与家人团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和过错,让家人全部送命。 “胡说!” 木言的额间沁出了冷漠,他知道刺杀行动失败了,可他听说那些刺客不是被杀就是自尽了,怎么还有漏网之鱼,消息又怎么会出错! 木言看向女帝,那人的笑意不见,一双魅人的桃花眼闪烁着深幽的光,满目的盘算与算计。 是她!是她故意放出假消息,更是把自己引到了朝堂之上,为的便是这一出好戏。木言知道女帝已经认定自己是那指使之人,更确切地说女帝知道自己就是那指使之人,他所有的辩解在女帝面前都只是无谓的挣扎,可他不甘心就此放弃。 “这都是子虚乌有的指控,你可有证据证明木某就是指使之人?” 木言料定他没有,因为跟杀手是不会留下任何交易痕迹的,这也是木言十分放心的地方。 “没有,杀手的规矩,交易不会留下证据的,我怎么会有证据!” 那刺客有些歇斯底里,他想要救自己的家人,那么木言必须死,可单单靠他的几句话就能把木言置之死地吗? 显然不可能。 “无妨,你没有,朕有。” 女帝微微抬颚,睥睨天下一般地看着木言,却问刺客道:“你们一共收了木言多少银两?” 群臣全都倒吸了一口气,这下他们算是明白了,女帝早就认定了木言就是指使的那个人,木言已经被困在女帝的局里了。 可木言多日没上朝,又怎么会恰巧在今天就上朝了? 其实这也是女帝的盘算,她知道木言一定回来早朝看看昨日为萧绮弦挡箭的人是不是自己,然而她猜对了。 木言来了,为了就是看看自己伤得如何,死了没。 木言眉头紧蹙,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他没想到女帝会如此毫无掩饰地表示对自己的不信任。 “一共两千五百两,还有两千五百两会在事成后给出,可是现在……” 杀手会在收了一部分的银两后平分,然后送回家里又或许交到自己信任的人手上,绝不会自己留着用,因为他们很可能会失败。人死了,钱根本用不着。 “两千五百两……把木大人家的账本呈上来。” 虽然杀手那里不会有记录,但是从家里拿出两千五百两,这肯定会有记录。木言心里一慌,完全想不到女帝会查看他家里的账本,顿时觉得如鲠在喉,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准备说辞。 一个侍卫从凤凰殿外走入,他手上端着一本账簿,恭敬地交到太监手上,再由太监交到女帝的手上。 女帝没有立即翻开,而是看向刺客问道:“可还记得交钱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本月初五。” 刺客时刻都要保持清醒,对于做过的事,走过的路都记得清楚,交钱这大事儿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女帝听罢,这才翻开了木家的账簿,本月初五那日有很多琐碎的支出,可两千五百两依旧很醒目地写在了账目上,然而是什么样的支出却留了白。 女帝翻开账本,把书页朝向群臣道:“不知木大人怎么解释这留白的两千五百两是有什么作用?” 木言的嘴角抽了抽,拳头骤然攥紧,大叹了一口气道:“是我,的确是我派人杀的。” 木言此时直认不讳,他已经没有翻转的余地,他也无法用一个谎言去掩盖一个谎言,因为女帝早已不信他。 女帝听罢,把手上的账簿交给了太监,嘴角微微扯开一个弧度,眉目凝结成霜,冷冽的眼神如同暴雪一般落到木言身上,道:“朕知道你不满朕很久了,可未曾想你除了恨朕,还陷东辰于不义,造成乱象。” 说起来女帝还是很失望的,她知道木言不喜欢她也不服她,可是他终究是个有才干的人,所以一直把他留着。 女帝也知道终有一天会找人取代木言,毕竟有二心的人始终用不长久,可她没想到木言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跟自己摊牌。 “是,我是讨厌你,因为你是个只会抢东西的女人!” 木言挺直着腰背,此刻的他丝毫不畏惧跟女帝对抗,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 “皇位本来是属于襄王的,不是你这个女人的!” 木言说完后,指了指凤凰殿,续道:“你登基后,就是在凤凰殿把东方的子孙全部发配到偏远处,尤其是襄王!” 女帝越听,嘴角的笑意便是越深,最后低笑了两声,似是不屑亦像是嘲讽,丝毫看不出她有被指责后的窘态。 “先帝的遗诏上,朕就是继承大统之人,何来‘抢’一说?” 此事的确是事实,女帝的确是在先帝遗诏中指定的帝王,可是其中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女帝站了起来,那一身龙袍衬得她雍容华贵,霸气十足。她步步走下台阶,沈姜马上踏前了一步,深怕木言会袭击女帝。 “更何况……” 女帝说完这三个字又顿下来,脚步也随即停下,一双美眸笑意尽敛,只余冷冽的霜雪,带着杀意与锋利。 “抢——” 女帝的尾音拉得很长,也让一些有与木言一般心思的臣子一阵心惊胆跳。他们不服女帝,可同时也惧怕女帝,即便不想承认,但是女帝的确很有能耐,在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 唯一让他们无法信服的—— 就是她是一个女子。 “也必须有本事才行。” 女帝把话说得轻巧,却又重重地打在每个人的心中。谁都无法否认东方浅熙很有本事,能在沙场上杀敌,也能在朝堂上搅动风云,论才干,论手段,论格局,的确没有一位皇子比得上她。 可她偏偏是一个女子,这是深藏在每一个人心中无法剔除的偏见,他们认为女子无法成就大事,也无法走得更远。 “比如把你逼得原形毕露,也是朕的本事儿。” 女帝抬起纤指指着木言,那修长的指似是化作了一把剑,直指木言的心脏,再近一寸,就要把他的心脏刺破。她一双美眸微微上翘,饱含的却不是笑意,而是杀意! 木言步步退后,被女帝的气势震慑,他稳住自己的呼吸,冷声道:“只有襄王才是我认可的帝王!” “襄王?” 女帝收回自己的指,歪了歪头,嘴角的笑意弯开了锋利的弧度,犹如一把弯刀,似是要把木言的皮肉寸寸割下。 “那朕就送你去陪他。” 女帝说完后,笑意尽敛,转身步步走向自己的龙椅,那低沉却又缠绵的嗓音传来,如夺魂的吟唱。 “把木言押到匠城,吊死在城墙上,暴晒三日。” 女帝说完后,谁都不敢出来求情,就算是同窗的崔绪也不敢多言。这已经涉及了帝位的归属问题,若是多说一句,便会让女帝的对自己的不信任多一分。 现在人人都要自保,这是官场上的常态,人走茶凉。 女帝此举,何尝不是给了与木言有同样想法的人一个警告?谁都害怕跟木言有一样的下场,即便心中对女帝颇有微词,可她终究是帝王,她是夺嫡之战的赢家,襄王已经难以与之对抗。 把木言吊死在匠城,其实也在警告襄王。 女帝行事自有她的一番深意,谁都不敢深思,但大家都明白,这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今天的女帝依旧好飒! 女帝:伤口疼,赶紧结束! 老萧:说好的好飒呢? 女帝:…… 第四十一章 朝堂上风起云涌,这几乎耗尽了女帝的精力。她下朝后,在宫人的拥簇之下回去凰火宫,可是身体却没撑住,无力地朝着影千歌的身上倾倒。 “陛下!” 影千歌知道东方浅熙是强撑着身体上朝的,她不能让木言知道昨日为萧绮弦挡箭的人是自己,若是此事被他揭发,那么崔绪一党便知道自己和萧绮弦之间关系密切。 没有帝王会用血肉之躯去救一个质子,这根本说不通,东方浅熙也明白此事绝对不能让朝臣知道。 “朕没事。” 东方浅熙吃力地站了起来,她挺起自己的身躯继续向前走。她今日特意画了淡妆上了唇脂也是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她脸色有异,可现在就算脸上再明艳照人,也难掩她眉间透出的痛楚。 “前方就是清月宫,不如陛下先去休息会儿?” 影千歌担心东方浅熙会撑不住,也怕宫人看出什么端倪之后会嘴碎,便是建议东方浅熙去清月宫休息一下。 听到清月宫三字,东方浅熙马上想起了萧绮弦,心里踏实得紧,便道:“好。” 影千歌遣退了宫人,独自扶着东方浅熙到清月宫,影千歌能够感受身上那人倚在她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她的心便是愈发担忧。 清月宫内,萧绮弦正和素儿青竹摆弄着庭院里的花草,尤其是那天路雪花,萧绮弦一个早上修修剪剪的,又端详了许久,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它,直到—— 东方浅熙? 萧绮弦看向宫门正走来的两人,东方浅熙的状态显然不太好,虽然还能撑着身子在走动,可是身体大半都倚在影千歌身上,脚步虚浮,像是快要晕过去了。 萧绮弦马上走了过去,顾不上施礼,便是把东方浅熙扶住,转头看向影千歌,朝她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陛下坚持要上朝。” 影千歌简短地说了一句后,萧绮弦便马上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强撑着受伤的身子上朝,为的便是不让任何人怀疑昨日救自己的就是她。然而她也必须付出代价的,现在身子怕是比昨日还难受。 “扶她进去。” 东方浅熙抬眼看了看萧绮弦,没有平日里的锋利和探究,此刻她的眼神朦胧间带了几丝脆弱。本来还有一丝防备,可是在见到萧绮弦之后,那本来的防备都尽数褪去,只余柔软。 清月宫虽大,但也只有萧绮弦的寝房是陈设齐全的,其他的寝房都是宫人的房间,自然不能让东方浅熙去休息。 最终,影千歌把东方浅熙扶到了萧绮弦的寝房躺下,素儿和青竹在门外干焦急,不知道女帝出了什么事儿,但是若她在清月宫有个什么不测,怕是清月宫就要遭殃了。 萧绮弦看着趴躺在自己塌上的东方浅熙,她美眸阖起,眉头紧蹙,繁复的头饰压在她的青丝上,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重感。 “帮她除去头饰吧,可以让她睡得舒服些。” 萧绮弦提醒道。 影千歌从善如流,那头饰也的确太过繁重,这样趴着肯定被压得不舒服。 萧绮弦本想离开寝房,可是却听那人幽幽开了口。 “绮弦,你留下,朕有话要跟你说。” 那人虽然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已经预料到自己会离开房间,这算是很了解自己么? 萧绮弦没有说什么,站到了一旁。等影千歌帮女帝把头饰摘下后,影千歌便识趣地离开了寝房,寝房内便又只剩下萧绮弦和东方浅熙了。 “木言已经被定罪,三日后便会押送到匠城。” 此时的东方浅熙才缓缓睁开眼,看向站在她不远处的萧绮弦,眼里多了一丝怨怼,怨这人怎么站得那么远,她都没法儿好好地看她了。 萧绮弦听罢,眉头不禁蹙了蹙,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几步,问道:“为何送到匠城?” “他说朕不配当这个皇帝,襄王才配,所以朕便成全他,让他死在襄王治下的匠城。” 东方浅熙说这话的时候还多了几分不甘心,就像一个孩子被什么气着了一般,只差嘟着嘴撒娇了。 萧绮弦不禁莞尔,她最近察觉到东方浅熙会在她面前露出一些真实情绪。这种发现让她的心愈发柔软,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这种变化。 只不过话说回来,襄王和女帝的故事她早有耳闻。据说襄王东方觉一直都是太子,可女帝的出现翻转了朝堂的形势。夺嫡之战中东方浅熙笑到了最后,而襄王也被女帝发配到了偏远的匠城。 把木言押到匠城处死,萧绮弦想这肯定不是东方浅熙意气用事,想来她是想要挑衅襄王。 襄王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皇位被夺,萧绮弦不相信他不想夺回来。想必东方浅熙定然是知道了襄王的一些动静才有此举,为的是警告襄王,也带着挑衅的意味,目的大概就是让襄王愤怒,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不得不说,东方浅熙的心思的确很深沉,每一个举动都藏着锋利的刀刃,一个不慎便会被她杀个措手不及。 “与木言交好的老狐狸们并没有为他求情,可朕知道他们对朕的怨怼肯定会更深一层。” 萧绮弦听着东方浅熙说的话,便想起了东方浅熙给自己那份名单上的名字。 江远,许怀平,翁铎和商仲仁。 “那些老狐狸有谁?” 萧绮弦问道。这是她和女帝之间的交易,也算是她应该完成的任务,即便不想将自己卷入朝堂之中,可是她没有选择。 “江远和商仲仁。” 萧绮弦听罢,便道:“明白了。” “你是想本宫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对么?” 萧绮弦势孤力薄,只要自己加以挑衅,那些老狐狸便可能会用计加害自己,到时候女帝又有大条道理可以把这些人给除去。只不过萧绮弦在想,若多次用同样的伎俩,怕是会被人看穿。 到时候自己和女帝的关系不免会让人猜忌。 “是。” 东方浅熙的确有这个意思,可此时此刻她心底却有些犹豫,深怕萧绮弦会应付不过来,赔上自己的性命。 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若你不想,朕可以另寻它法。” 东方浅熙松动了,她不想萧绮弦冒险,萧绮弦的存在已经影响了她的判断,她察觉到了,可是却不知如何改变。 也不想改变。 “不必,本宫自有办法,这是本宫应允陛下的事。” 萧绮弦并没有接受东方浅熙的好意,话中的意思仿佛把自己和东方浅熙拉开了一个距离,提醒东方浅熙她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除了这些事,你不想与朕有其他接触了,对吧?” 东方浅熙自然能看出这个女人的心思,可她也明白这个女人是骗子,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心思。她偏偏爱猜度她的心思,因为里头藏着很多惊喜。 “你还想有什么接触?” 萧绮弦不答反问,有些问题她不想回答,她就会用其他方式把问题给轻巧带过,比如现在。 东方浅熙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撑起身子,疼得微微颤抖的身子脆弱得像是要散架一样。萧绮弦见了后,心下一紧,马上上前把她扶住,含着不外露的愠怒问道:“你作甚?” 东方浅熙靠在萧绮弦的身上,把力量都依靠在她的身上,感受着那人胸前不平稳的起伏,感受到她语气中隐隐的斥责之意,唇角登时忍不住微微勾起,心情愉悦。 “比如这种接触。” 东方浅熙靠在萧绮弦的肩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她身上的冷香,贪婪地把她的香味卷入体内。说完后,东方浅熙甚至一手揽到萧绮弦的纤腰上,感受着那腰的纤细与柔软。 “你……!” 萧绮弦感觉自己被骗了,正要起来,却闻那人懒懒地道:“朕身躯无力是真,若你挣脱,朕肯定要掉到床边了。” 东方浅熙微微抬颚,鼻间触碰到那人的脖子,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而下,便见那人的皮肤起了点点微粒,脖子上那脉动骚动不安,心跳在加快。这一切东方浅熙都能真切感受到,感受到萧绮弦的紧张。 萧绮弦这下是骑虎难下,她不能贸然松开,若是女帝在她清月宫出了事,想必清月宫就不太平了。 “你放开本宫。” 萧绮弦稳住自己的声音,冷声命令道,全然不把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看做是女帝。 “不放。” 东方浅熙耍赖一般的拒绝,萧绮弦被东方浅熙气得哭笑不得,牙关发酸,忍住想要开口斥责她的冲动。 “萧绮弦。” 不过一瞬,东方浅熙那微微上扬的语气又沉了下来,如今她的情绪犹如深幽的湖底,幽暗无光。 “朕于你的确有杀父之仇,可朕也救你一命,能不能稍微遵从自己的内心?” 东方浅熙如此低声下气地跟一个人说话,是她登帝以来从未想过的,这个人还是一个质子,是她一生的魔障。 “本宫的内心?” 萧绮弦也沉下了声音,不敢低头看东方浅熙的模样,她能想象有多诱人,东方浅熙于她一直都有一种吸引力。 会致命。 “陛下什么时候知道本宫的内心了?” 萧绮弦知道东方浅熙肯定又在试探自己,这个人就是喜欢变着花样去试探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掉入她设下的陷阱之中。 东方浅熙轻笑,笑声带着细微的鼻音,有着莫名的性感与缠绵之意,这让萧绮弦隐隐有些不安。 可不等萧绮弦有任何反应,东方浅熙轻轻转头,把红唇紧紧贴在萧绮弦的脖子上,一下两下,用唇轻轻揉碾,感受她那已经不受控制的脉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萧绮弦浑身僵硬,从未想过东方浅熙会这么做,她整个身体都似是麻痹了一样僵硬,手心麻得产生了刺痛感,脑子一片空白,只余她脖子上那柔软湿热的触觉。 “这就是你的内心,还想骗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老萧:气死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日一问) 女帝:知道啊,不就是这样吗?(毛手毛脚) 老萧:滚!(脸红) 第四十二章 “这就是你的内心,还想骗朕?” 阵阵温热的气息合着东方浅熙说话时的语调,轻轻重重地喷洒在萧绮弦的脖子上。萧绮弦只觉心跳不止,脖子上似是有温热的手缠住,拿捏住了她的命门。 “东方浅熙,你逾越了。” 萧绮弦想要保持冷静,可是她呼吸极重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她不是全然没有感觉,她全身都在发热,汗水点点沁出,心底是止不住的悸动。 “朕是逾越了,你最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东方浅熙从萧绮弦的怀中抬起身子,一双美眸波光流转,眼神落到萧绮弦惴惴不安且微微颤抖的红唇上。她的红唇菱角分明,上唇微微上翘,有着致命的性感,偏生她的唇如今还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仿佛要诱人深入。 东方浅熙的唇微微倾向那张诱惑她的红唇,却在关键时刻被那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唇,掌心皆是她迷人的香气。 “陛下请自重。” 萧绮弦数息之间找回了冷静,她把东方浅熙从自己身上扯开,从容地站了起来,仿佛刚才因紧张而颤抖的人并不是她。可她的手却在发抖,东方浅熙唇间柔软湿热的触觉依旧留在自己的掌心上。 属于萧绮弦的香味顷刻从自己身上剥离,东方浅熙心中顿感失落,她用尽力气坐在塌上专注地看着萧绮弦,道:“绮弦,你真是一颗不开化的石头。” 偏生就是这颗石头重重地压在自己心上,移不走,碎不掉,任由她掌控自己的情绪。 “陛下是失了理智。” 萧绮弦转眼看向东方浅熙,美眸中带了丝丝冷意,如细针一般渗入了皮肤之中,让人真切地感觉到了那人的愠怒。 “本宫感谢陛下救了本宫一命,但是与你对本宫的心思是两回事。” 萧绮弦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命,不该用感情来还。” 萧绮弦字字珠心,听得东方浅熙的心微微发疼,她明白这人说得有道理,却又伤了人。 “你我之间横着的不止是帝王与质子的身份,若他日回到北宸,本宫将是你的敌人。其次,你于本宫有杀父之仇,所以东方浅熙你应当明白我们之间不可能!” 萧绮弦本来说得从容,可是越说情绪便是越重,到了后面自己的眼眶也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委屈,心疼,还是惋惜。她在提醒东方浅熙,也在提醒自己那颗逐渐不受控的心。 有些事情不说破大家也心知肚明,可说破了便是难免有些尴尬与闪避。萧绮弦便想要逃,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东方浅熙。 即便动了心,也是不能的。 她本以为能够利用女帝对她的心思借意靠近,可是她却又不想伤害了女帝对自己的真心,这种痛苦的拉扯让她十分疲惫。 “莫要如此。” 见萧绮弦的眼眶红了一圈,东方浅熙心疼了。比起自己的肆意妄为,萧绮弦要顾虑的的确不少,而自己也的确让她为难了。萧绮弦未曾在自己眼前示弱,可如今她泛红的眼眶却让东方浅熙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 她曾经的确很想撕开萧绮弦的所有面具,看看她内里到底都是什么情绪与心思。可真撕开了后,东方浅熙却又不忍心了,她对这个人已经不止只有好奇了。 “朕日后不再这般,你莫要恼。” 东方浅熙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痛端坐在床上,道:“可是朕想,即便我们之间横着很多事情,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若你想朕弥补,朕可以弥补,只有一件事儿朕不会应下。”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两两相望,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倔强。都是要强的人,无论在什么方面相斗,她们注定会因为对方而遍体鳞伤。 “朕不会放你回北宸国。” 于国的利益来说,东方浅熙不能放萧绮弦回去,因为她的威胁太大。于自己的私欲来说,东方浅熙不想萧绮弦离开自己。若是萧绮弦能回去北宸,那么有可能再见便是在战场上了。 萧绮弦听罢,嘴角漫开一抹苦笑,她早知道是这种结果。 入了东辰的国土,她便不认为自己能回去,因为东方浅熙忌惮自己,她总会有法子把自己留下。可当东方浅熙亲自把这个心思说破,萧绮弦心中还是止不住的难受,她永远也回不了自己的故乡了。 “本宫知道。” 萧绮弦的笑带了几分凄绝的意味,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说出‘本宫知道’四个字,表现出何为哀莫大于心死。 “陛下好好休息吧。” 萧绮弦拱手施礼,决然地转身离去。这次东方浅熙没有留下萧绮弦,她明白现在二人情绪都不好,说下去也只是彼此伤害。 给彼此留一些空间,再好好整理这些破碎又零落的思绪。 东方浅熙的确是累了,心累身子也累。她重新趴在了床上,枕住萧绮弦的玉枕,呼吸着属于萧绮弦的味道,累极睡去。 忽而她又回到了孩童时期,那幽幽的冷宫之中,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如魑魅魍魉,想要把她活剥食净。 鞭子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皮破肉绽,可那些人并没有放过她,鞭子依旧如雨般落在她身上。耳边是她们的笑声,刺耳至极。 【野丫头!】 【没人要的野丫头!】 我不是!我不是!母后救我! 【东方浅熙?】 萧绮弦? 【东方浅熙,你已经是帝王了,你还怕什么?】 萧绮弦,原来你在…… 东方浅熙陷在了噩梦之中,欲醒难醒,噩梦难了。 ** 谁都未曾想,女帝这一睡居然睡到了晚上,还发了高热。影千歌请了张御医来给女帝治病开药,也吩咐所有宫人把今日女帝一天都在清月宫的事情不得泄露半句。 好在之前女帝就撤换了宫人,否则这消息恐怕老早就走漏了。 东方浅熙又陷入了梦魇之中,睡得极为不安稳,张御医也只能开了退热与宁神的药给女帝服下。张御医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到了子时,女帝的高热终于退去,也醒转过来。 “陛下,可还觉哪里不适?” 影千歌第一个上去询问,却见东方浅熙白着一张脸地微微摇头。她现在哪里都觉得不适,但是她也不想多说,她并非娇气之人,这点伤这点病痛于她不算什么。 比起以前那些伤痛,这些实在是太轻微了。 影千歌扶着东方浅熙起来,东方浅熙这才惊觉已经入夜,昏黄的烛火把萧绮弦的寝房渲染成一片温和的颜色。 “如今是什么时辰?” 东方浅熙捂住自己的头正要下床,却听萧绮弦那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陛下还是稍作休息吧,若是这副模样被宫人看见,难免会有流言蜚语。” 东方浅熙这才发现萧绮弦也在房间内,她刚睡醒,头重重的,浑身乏力,甚至觉得脑子一片混沌,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东方浅熙坐在床边缓了片刻,等到自己思绪回拢,才道:“朕还有很多政务不宜耽搁。” 东方浅熙没有接受萧绮弦的建议,撑起精神和影千歌离开了萧绮弦的寝房。 门打开,一阵寒风吹来,东方浅熙忍不住拉紧自己的衣襟避开寒风吹入体内。 “今日之事谢谢竹仙公主了,朕日后再登门答谢。” 东方浅熙客套地说完后,便更影千歌离开了清月宫。萧绮弦看着穿着厚重裘袍的人脚步虚浮地离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要跟东方浅熙撇清一些不该有的关系,可是当东方浅熙真的与自己客套疏离起来,她却又不习惯了。 “殿下,天冷了,该回了。” 青竹提醒道。如今已经入冬,实在不宜打开门久站。 经青竹提醒,萧绮弦才发现自己已经站着看向东方浅熙离开的方向许久。 何苦? 萧绮弦叹了口气,道:“嗯,大家也早些就寝吧。” 今天实在耽搁太久了,她本想着若是东方浅熙今日未醒,她便去宫人的寝房凑合一晚。萧绮弦不就寝,宫人们自然也不敢就寝了,便是陪着她守到了现在。 “殿下,要换被单么?” 青竹问道。毕竟萧绮弦不喜欢别人的气味留在自个儿的东西上,何况是床被,所以青竹便提议要给萧绮弦换被单。 “不必。” 青竹:“??” 青竹有些惊诧地看着萧绮弦,好在萧绮弦似乎有些失神,并没有看到自己如今的表情,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也早些就寝吧,太晚了。” 青竹迟疑片刻还是应下了,退出了萧绮弦的房间。只是青竹还是止不住心中的疑惑。 难道萧绮弦当真太累,等不住换床被便要就寝了? 青竹回头看了看萧绮弦的寝房,里头烛光摇曳,依稀能见萧绮弦的剪影,她坐到了桌边,并没有立即上床就寝。 看起来也不像,这也太奇怪了。 ** 东方浅熙回到凰火宫后,喝了张御医给她开的药,便马不停蹄地批阅奏折。只不过刚才在清月宫发生的事儿的确让她心烦意乱,批阅奏折也没有之前快了,一旁的影千歌也发现了这一点。 “陛下,不如休息吧,明天再批阅。” 影千歌以为是东方浅熙的伤势和病情影响了她的效率,可不曾想那人却是因为萧绮弦一个人就乱了心神。 “无妨。” 东方浅熙的声音低沉,略带嘶哑,没有看影千歌一眼,继续批阅。 影千歌知道此时不应打扰东方浅熙,可她还有话要对东方浅熙说,便是忍不住开了口。 “陛下,方才陛下昏睡,是萧绮弦亲自在榻边照顾陛下的。” 东方浅熙听罢,手中的紫晶狼毫笔顿了顿,浑身僵住。影千歌见状,便知道她是在意的。 “她亲自照顾朕?” 这女人,果然是个骗子。嘴里说得多么决绝,可是却藏不住自己的心意。 “是的陛下,她……很关心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我定错时间了抱歉! 在这里推一推自己两篇可怜的预收文,估计又是扑街系列,文案的话放这里太长,希望大家可以移步作者君的专栏,到预收文下面找一找这两篇文哈!喜欢的话给咸猫点个收藏吧!笔芯! 第一本,《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这本的内容是带系统的女主在古代宫内鸡飞狗跳的生活,文风偏轻松搞笑,一如女主秦沐所说:别人有系统都是开挂,自己有系统只有‘挂’一个字,你敢信? 靠着糊涂系统居然追到女皇,你敢信? 第二本刚放上去,《过火》。这本的背景是电竞,但是不会把电竞内容太过复杂化,咸猫我只会简单写,主要还是感情戏。 主cp:温柔腹黑御姐电竞大神(简歆然)x热血叛逆电竞新星(修琰) 简歆然:我上火。 修琰:我上心。 大家看懂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两本都是偏甜的文,大家放心食用! 第四十三章 两天没有女帝的消息,但是萧绮弦知道她如常去上早朝,因为她依旧会每日坐在庭院里等她下朝后路过的身影。 只不过东方浅熙没有再看过来,每次路过,她总会往内看一眼,看到萧绮弦后才会安心地转过头。 可现在她不再看自己了。 萧绮弦心底是失落的,也闷闷不乐了两天,有些习惯一旦不再,心底便会空了一片,难受得紧。即便萧绮弦什么都不说,素儿和青竹还是看出来她心情不佳,便提议和她到宫外走走,散散心。 “不必,本宫有事要办。” 萧绮弦虽然心情沉郁,可是她知道自己还有要办的事儿。明日就是木言被押去匠城的日子了,她知道时机到了。 “殿下要办什么事儿?” 青竹问道。平日里她们若是提议萧绮弦出宫走走,她大多都是会同意的,只是经过上次刺杀事件后,她们对出宫的事儿绝口不提,心底还有些后怕。 难得提出这个建议,萧绮弦却说有事要办,但是他们对萧绮弦要办何事却一无所知。 “去探访一下红叶公主。” 说完,萧绮弦便合上手上的书本,缓缓站了起来。她一身淡蓝的百花孔雀袍依旧优雅大方,衬得她修长的身姿多了几分华贵感。今年的冬天还未下雪,外头万物皆静,天空灰蒙蒙一片,冷飕飕的空气钻入鼻间便觉难受。 “殿下,上次那红叶公主态度骄纵,你为何还要去……” 自讨苦吃。青竹还未说完,萧绮弦便截断了她的话头,道:“替人/消灾罢了。” 又是□□,替何人,消的又是什么灾? 青竹心里有许多疑惑,她忽而联想到了女帝,最近她们来往甚密,难道是女帝? “走吧,去摘星宫。” 萧绮弦说完后,素儿便送青竹和萧绮弦离开了清月宫,还嘱咐青竹记得带伞。这几日天都是灰蒙蒙的,想来是快下雪了,带着伞也好未雨绸缪。 萧绮弦和青竹步步走往摘星宫,呼吸间都能喷洒出淡淡的浊气,可见下雪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殿下,您去摘星宫的话,那位红叶公主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您又何必?” 虽然明白萧绮弦所作的事都有她的道理,可是青竹还是不愿看见萧绮弦被人奚落,那种感觉不好受。 “无妨,红叶公主性情是骄纵了些,可她心机不重,本宫应付得来。” 萧绮弦说完后,青竹应了一声,便是不再多话。 摘星宫离清月宫并不远,转了几个弯,再走过一个迂回的长廊便到了。这里并没有重兵把守,只有三三俩俩的侍卫巡逻,比起自己清月宫的数十人把守,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萧绮弦这才知道东方浅熙对待自己有多‘特别’,早就打定了让自己插翅难飞的主意。 萧绮弦苦笑,脚步停在了摘星宫外,并没有立即踏入,礼数十足。 庭院里的翠翎看见萧绮弦后,马上上前去问道:“你是那位竹仙公主?” 翠翎见过萧绮弦一次,就是上次牧云嫣去找萧绮弦那次,那时候萧绮弦的容貌和气质都让人难忘,没想到如此高傲淡雅的人会亲自来到摘星宫,她还以为萧绮弦不屑与牧云嫣来往。 毕竟女帝都亲口说欣赏她,翠翎认为她应当会恃宠而骄,可是如今看来,并没有。 “是,本宫特意来拜访红叶公主,有些事儿想要和红叶公主商谈,还望通传一声。” 萧绮弦礼面对一个女婢依旧拱手施礼,礼数周到,翠翎也没有为难萧绮弦的借口,便是应了一声,到大厅去寻牧云嫣了。 不多时,翠翎便从大厅内出来把萧绮弦招呼了进去。这相隔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十数个呼吸间的事儿,她还以为牧云嫣会让她们在外头多待一下给一点下马威,没想到她还算良善。 萧绮弦进去后,便见牧云嫣坐在大厅的檀木桌旁,她马上拱手施礼道:“拜见红叶公主。” 牧云嫣转头看了萧绮弦一眼,努了努嘴,道:“竹仙公主可有什么事儿?” 牧云嫣心中对萧绮弦有怨,但是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女帝激起的怨恨,所以并不为难萧绮弦。 “红叶公主上次来探望本宫,本宫也应礼尚往来才是。” 说起上次的‘探望’,牧云嫣俏脸一红,多了几分窘迫。上次算不上是探望,那实则是去找茬,可萧绮弦的态度实在太好,让牧云嫣根本无从发作。 只是萧绮弦说‘礼尚往来’,莫非她也要来找茬? “想必公主也听说过前几日本宫被行刺一事。” 萧绮弦说完后,牧云嫣便马上示意翠翎倒茶。她对这件事儿很感兴趣,想来萧绮弦也不会马上就走,便让翠翎倒茶详谈。 “略有耳闻。” 牧云嫣说得客气,实则她让宫人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了不少萧绮弦来到东辰后的事情。牧云嫣也不禁感叹这个女人实在是威胁太大,不少人都想要她死,可偏生她死不去,找她麻烦的却是一个个被她反将一军,都没有好下场。 她的确有些手段和能耐,牧云嫣并不谙这些斗争手段,没有深思,只觉得萧绮弦这个脸色和善的女人绝对不简单。 可是明目张胆的行刺质子,这事儿也引起了牧云嫣的惊恐,谁都怕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敌国国土,魂断东辰。 “那木言与本宫有些小过节,不过她实则是想要杀了本宫,让质子们恐慌,打击女帝。” 虽然牧云嫣不懂政治,但是有些道理她还是能明白的,萧绮弦这么一说她也就明白了。质子是达成和平协议最重要的一环,若是质子被杀,不止质子恐慌,就连其国亦会恐慌,到时候东辰就麻烦了。 “为什么告诉本宫这些?” 牧云嫣不明白为什么萧绮弦突然过来跟自己说这些。 “因为这与公主也有关联。” 萧绮弦端起翠翎斟的茶,放到嘴边轻轻吹拂,禁不住抬眼看向牧云嫣,想知道她的情绪。 果然,她看到了疑惑和不解,当然也有恐慌。 谁都怕死,还是死在敌人的腹地,死后也不知魂归何处,一如前世的她。 “有这个心思的肯定不止木言一人,刺杀本宫打击女帝只是一个开始,难保下一次矛头就会指向你。” 萧绮弦说完后,牧云嫣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握住白瓷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可见她如今的不安。 “只要能够打击女帝,任何质子都是他们的目标,然而在众多质子中,公主的牧国势力又是最强,若是把矛头指向你,那么对女帝的打击肯定是最大的。” 萧绮弦沉声说完后,牧云嫣更是无法冷静。她忍不住抓住萧绮弦搁在桌上的手,指尖冰冷,颤栗都传递到了萧绮弦的心中。 “你告诉我这些,那肯定有办法避免对不?” 牧云嫣捉住萧绮弦的手臂如捉住一根救命稻草,只盼这个被称为惊才绝艳的女人有办法。 “本宫没有办法,只是能让你多加小心。” 萧绮弦说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牧云嫣这才想起,萧绮弦也是质子,在这东辰无权无势,根本做不了什么。 “昨日本宫得了杜大人的帮忙,去地牢探望了木言,本来想骂他泄愤,岂料从他口中探知了一些事情,本宫便怀疑他们下一个目标是你。” 萧绮弦说完后,一旁的青竹疑惑地看向萧绮弦,双唇抿直,不敢多话。 昨日萧绮弦明明没有离开过清月宫,她为何要骗牧云嫣? “他们?他们是谁?” 牧云嫣知道现在木言对自己已经造不成威胁,但是他的同党可以,所以她想知道这些人是谁,好让自己可以防范。 “本宫也不知道,但是明日木言就会被押到匠城,本宫想来给他送行的人中,一定有他的同党。” 萧绮弦说不知道是骗牧云嫣的,但是她说的后半句也的确不假。明日来送木言的人,肯定有他的同党,萧绮弦说这些话,不过就是为了—— “木言明日什么时辰会被押走?” “听闻是辰时。” 萧绮弦说完后,作状担忧地问道:“莫非公主要去看看吗?” “必须去,若本宫连谁要害本宫都不知道,那会更危险。” 落入圈套了。 萧绮弦嘴角漫开一抹笑意,并不明显,谁都没有察觉。 “那请公主务必多加小心,我们同病相怜,本宫亦不想见你出事。” 萧绮弦说得情真意切,也只有青竹知道这根本不是萧绮弦会说出的话。萧绮弦性子淡,对于无相关的人她根本不会理会,也算得上无情。 因此青竹很明白,萧绮弦说这番话,定然是假的,为的其实就是骗取牧云嫣的信任。 “本宫会小心的。” 牧云嫣的脸又红了红,并非因为羞赧,而是因为羞愧。当初她对萧绮弦看不顺眼,还想要去找茬,没想到萧绮弦居然待自己这般好。 “还有,昨日木言在牢里说了不少质子的坏话,其中就有公主你的。” 萧绮弦这下还嚼起了舌根子,青竹便知道萧绮弦肯定在盘算着什么,而牧云嫣是她盘算中重要的棋子。 “说了什么?” 牧云嫣急切问道。她不喜别人说自己的不是,萧绮弦什么都还没说,她便已经要火冒三丈了。 萧绮弦便开始编制起了谎言,说木言曾言牧云嫣骄纵蛮横,品性在质子中是最差的。还说牧云嫣不过是牧国的弃子,即便再宠爱,最后牧国的皇帝还是选择了留下皇子,而非公主,所以牧云嫣才会被送来东辰。 萧绮弦说的话真假掺半,可她所言牧云嫣是弃子这件事儿却是不假。 最终牧国皇帝还是选择保住了皇子,而非公主,牧云嫣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好你个木言!居然敢大言不惭!明日本宫就要你好看!” 牧云嫣怒得满脸通红,甚至一掌拍在了檀木桌上。她的反应也在萧绮弦的意料之内,也因为她心机不深,所以萧绮弦才选择了她。 选择让她挑起木言同党的不满。 萧绮弦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还千叮万嘱让牧云嫣小心,做完这一切后才离开了摘星宫。 天很冷,天色灰蒙蒙的,为这深宫带来了无尽的寂寥。 在那无人的迂回长廊内,青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要骗牧云嫣?” 萧绮弦听罢,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口浊气喷出又散在空中,道尽了许多无奈。 “本宫需要她的‘帮忙’。” 更确切地说,萧绮弦要利用她。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牧云嫣: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傻白甜? 老萧:你是傻白刁。 牧云嫣:雕? 老萧:刁蛮的刁。 牧云嫣:…… 第四十四章 萧绮弦知道现在她再惹出事端,谁都会把最近发生的事儿都联系到她和女帝身上。 自己和女帝的合作关系若是曝光,于她与女帝来说,都并非好事。 若是事情曝光,女帝会失去朝臣的信任。到时候,女帝最好的做法就是对付自己换取朝臣的信任,撇清关系,但是要对付自己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因此,她和女帝现在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唇亡齿寒了。 借刀杀人,是她现在想到最好的办法。牧云嫣心思单纯,脾气直率,萧绮弦认为利用她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是想让红叶公主主动去招惹木言那些人?” 青竹轻巧地避开了‘利用’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萧绮弦听了会不会不高兴。她跟在萧绮弦身边多时,她的心思也能猜着一两分,只是她不懂为什么萧绮弦要牧云嫣去招惹木言那群人。 “嗯。” 萧绮弦只是轻声应下,并没有多说,青竹也知这里并非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是适时的闭口不言。 回到清月宫后,未等青竹开口,萧绮弦便是先开了口,这倒是青竹始料未及的。 “青竹,本宫要除去木言和一些东辰朝中的大臣。” 萧绮弦的声音冷冷凛凛的,却又比这冬天的冷风温和得多。 “为何?” 青竹知道萧绮弦愿意告诉自己了,便是壮着胆子问了下去,顺便把寝房的门都关上,以免主仆二人的话让别人听了去。 “本宫与女帝有一场交易,女帝豁免北宸一年半的进贡,条件是本宫帮忙她肃清一些不安分的朝臣。” 萧绮弦说得轻巧,可这过程有多么心惊胆颤青竹深有体会。清月宫数次陷入危险之中,若非萧绮弦力挽狂澜,她们便会成为刽子手的刀下亡魂。 这便是与虎谋皮的代价。 “殿下,这太危险了。” 青竹忍住了所有心疼与担心,只想萧绮弦多想想自己。说实话,青竹忠心于萧绮弦,所以对萧勉是恨之入骨的,她自认不在乎大局。北宸已是萧勉的天下,萧绮弦又何苦再为萧勉分担,最后功劳也只会落在这个无能皇帝的头上。 “无碍,只要能缓解北宸之困,一切都值得的。” 萧绮弦说完后,青竹正要反驳什么,却见萧绮弦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那笑容藏这许多深意,青竹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明白萧绮弦的目的肯定不止于此。 这里有女帝的耳目,所以她们不能多言,这个笑容已经给了自己足够多的暗示。 “奴婢明白了,殿下。” 是的,她明白萧绮弦别有深意,但是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不过青竹知道时机成熟了萧绮弦便会告诉她,一如现在,萧绮弦也在告诉她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件事儿切勿与旁人说起,以后配合本宫便可。” 有了青竹的帮忙,萧绮弦不需要解释太多,在行事上也会轻松很多。 “诺。” 青竹应下,便马上道:“殿下,奴婢给你盛碗热汤吧,素儿应当已经准备好了。” “好。” 萧绮弦应下。青竹随即转身打开门,却见外头雪花零零落落地飘了起来,原来雪已经无声地落下。 一如这朝堂的杀戮与风云,已经无声地开始了。 “下雪了。” 青竹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那雪花转瞬就融化在了她的手上,化作了绕指的湿意。 “嗯,下雪了。” 虹帝一年,冬,再过一个月便要进入虹帝二年了,而她来到东辰国也已经半年了。 北宸使节也快来了吧。 ** 东方浅熙端坐在书案前,眼也没有抬,姿势端正地批阅着奏折,耳边全是暗卫给她汇报的声音。 待到暗卫的声音停了后,东方浅熙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持着紫晶狼毫笔熟稔地在砚台上点了点。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东方浅熙由始至终没有看暗卫一眼,看似全神贯注地批阅着案上的奏折,实则心思全都落在了萧绮弦的身上。 等到暗卫退下后,影千歌这才开口。 “萧绮弦这是打什么主意?” 影千歌不明白为何萧绮弦要去跟牧云嫣说这番话,而且还谎称自己去过地牢,显然是骗牧云嫣。 “借刀杀人。” 东方浅熙认真地看着奏折上的内容,一边说道:“若朝臣一直在萧绮弦身上栽跟头,怕是朕与她的合作关系便会被发现了。” 这也是东方浅熙的担忧,只是没想到萧绮弦会用上借刀杀人这一招,找到的还是那骄横的牧云嫣。 不过,牧云嫣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她品性单纯,最易被利用。萧绮弦是真的很聪明,这骄横的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头疼也是自己头疼,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招除了借刀杀人,还把自己置身事外,萧绮弦这一招还真的妙。 “所以萧绮弦是在为陛下您着想?” 影千歌忽然想到了这层关系,她没想到萧绮弦居然会顾虑到东方浅熙。 东方浅熙听罢,手顿了顿,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漫开了一抹如春风般怡人的笑意,复道:“她也在为自己着想。” 东方浅熙没有否认萧绮弦为自己着想的心思,可她也没有失去理智,她明白萧绮弦这般做亦是为了保全她自己。 “属下明白了。” 影千歌并非愚钝之人,很多事情她一点就懂,她也懂得有很多事情需要适可而止,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 “那么就看看萧绮弦这招借刀杀人,会有什么效果吧!” 东方浅熙也想看看,到底会有谁冒险去送木言最后一程。如今朝中要避嫌的人太多,也只有跟木言真的交好的人会去看一眼,他们之中并非全是有异心之人,但是东方浅熙也想留意一下这些人的心思。 现在没有异心,不代表以后没有。 ** 翌日,红叶公主牧云嫣大闹木言的押送之路,不止破口骂了木言一顿,还骂了在场来送行的所有官吏,说他们皆是狼子野心,都是不忠不义之人。 当场的人都被骂傻了,可也有人因此跟牧云嫣结怨了,那就是商仲仁和江远。他俩过来调解,可是语言中也冒犯了牧云嫣,便是被牧云嫣当场扇了耳光,让他们颜面尽失。 牧云嫣的出现也提醒了这些人一件事儿。死了萧绮弦或许只是会引起北宸国的不满和其他国的恐慌。只不过北宸国已是强弩之末,没有太大的反扑之力。 牧云嫣所在的牧国不同,他们是大国,若是杀了牧云嫣,那么女帝会招惹的麻烦就更大了。 这也是萧绮弦的目的,给这些豺狼一点提醒,好让她可以继续布局。 东辰的天空开始飘雪了,落下的片片雪花覆盖在天地万物之上,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多了几分苍白的凄凉之意。 已经好几日没有与东方浅熙说过话了,不曾想今日就在御花园遇见了。萧绮弦知道东方浅熙会找自己,没想到今日牧云嫣刚闹完,她就出现在御花园了。 这不是偶遇,东方浅熙知晓萧绮弦所有行踪,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萧绮弦也明白,这偶遇是女帝的有意为之。 “竹仙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东方浅熙也不含糊,直接道出了来意,萧绮弦自然应下。萧绮弦见她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想来伤势也已经好了许多,这几日的担忧也终于放下了不少。 “好。” 两人走到亭子里,东方浅熙让太监备上烧过的梨花酒,想来这事儿并非一时半刻能够说完。 “牧云嫣已经把事情闹起来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东方浅熙单刀直入,放在平日她定会半真半假地寒暄几句再同萧绮弦说正事,如今这种改变,萧绮弦还真有些不习惯。 “等商仲仁和江远出手,想必他们会对牧云嫣做些什么,就请陛下多派几个暗卫去保护牧云嫣。” 萧绮弦知道木言这事儿发生后,京城的戒备会更加森严,可她知道东方浅熙会有办法让江商二人看到‘机会’,让杀手们再潜入京城。 也正是许多人认为木言刺杀自己一事刚过不久,定然不会有人贸然行动,巡城的侍卫是这么认为,朝臣是这么认为,大家认为东方浅熙也会这么认为。看似森严的防备其实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在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段时间会平静的时候,就是江商二人最好的出手时机,杀女帝一个措手不及。 萧绮弦认为,他们若是找到机会,这几日就会动手。 “还望陛下给他们一点‘机会’。” 萧绮弦说的话,东方浅熙自然懂。只见东方浅熙点了点头,抿了口酒,道:“朕也希望,绮弦能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也给我一个机会。 萧绮弦细品这句话,品出了太多的情绪,只是都无法言说,有些话不应说出口。 “利用红叶公主一事是险招,还望陛下能确保红叶公主的安全。” 萧绮弦对东方浅熙的话置若罔闻,而是说起了牧云嫣的事。东方浅熙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底也朦上了一层霜,突如其来的怒意。 萧绮弦察觉到了,可她却有点摸不准女帝的心思。 “绮弦一边利用着牧云嫣,一边又希望她安全,你这是真良善,还是假良善?还是牧云嫣真让你如此疼惜?” 东方浅熙在生气,生气这个人过于关心牧云嫣。即便对自己说过不能再逼这个人太紧,可是东方浅熙还是做不到。 萧绮弦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面对东方浅熙的挑衅,她心底压抑着的怒意忽而腾升,竟有了委屈之感。 “本宫这是为了你。” 萧绮弦说完后,马上住了嘴,自知失言,不敢看东方浅熙的表情。她饮下一杯酒,续道:“本宫该走了。” 萧绮弦说完,就要起身,却被陌生的一句话给留了下来。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全东辰的醋朕都包了! 老萧:(嫌弃) 女帝: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的感情写得我很头秃,大家多给点评论安抚我吧!日常头秃! 第四十五章 “对不起。” 东方浅熙示弱的态度让萧绮弦的心软了下来,打消了立刻离开的念头。 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只从东方浅熙的口中听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东方浅熙胡乱地说出了这三个字。第二次便是现在,萧绮弦确定东方浅熙现在是完全清醒的。 帝王,居然会道歉么? “不必对不起。” 萧绮弦冷笑了声,续道:“本宫本就不是良善之人。” 若她良善,绝对活不到现在。在权术斗争之中,良善是最危险的品质,一个不慎便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若是牧云嫣出事儿,陛下也会遭殃,到时候本宫自然也会殃及,本宫这是为自己着想。” 萧绮弦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仿佛急于解释些什么。这急迫的态度让东方浅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并不气恼萧绮弦所言所说。 东方浅熙刚才本还后悔说出‘对不起’三字,可是见到萧绮弦随后的表现,她便觉得有趣。 “朕明白。” 东方浅熙笑着说了这三个字后,萧绮弦一张俏脸微微泛红,只觉刚才解释太多,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朕会安排下去的,此事且静观其变。” 东方浅熙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说得太多,她知道这个人最是逗不得,她不想逼这个人逼得太紧。 “嗯,那本宫先告退了。” 萧绮弦起身,礼貌地拱手施礼,东方浅熙红唇轻启,轻声道:“绮弦,朕能够感受到的。” 你的担忧,你的关心,我都能感受到。 萧绮弦眼眶有点泛酸,心中酸酸胀胀的,似是被什么填满了一样。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大概明白是什么,只是她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 萧绮弦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款款离去。 或许萧绮弦还未发现,她总是恃着女帝对自己的好和特别,行径愈发地放肆。若是旁人对女帝这般说话,或许早就人头落地了,而她却依旧毫发无伤地活着。 就连女帝也没有发现,她已经给予了萧绮弦足够多的特权。 ** “陛下打算怎么做?” 在回凰火宫的路上,东方浅熙已经大致跟影千歌说了这件事儿,只是她尚未说要如何安排。 东方浅熙没有立即回答,她把裘袍挂好,饮了一杯温热的梨花酒后,方才道:“若是江远和商仲仁需要杀手,朕何不送他们这份大礼?” 影千歌听了后,抬眼看着东方浅熙眸中那明明灭灭的眸光,似有杀意流动。 “属下明白了。” 影千歌跟随东方浅熙多年,她自然明白东方浅熙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有,钟义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次的刺杀,但是他肯定也有牵涉。” 东方浅熙自然不会忘记钟义这个人,当初探子给的情报是这些外省人进出木言和钟义的宅子。最后杀手只供出木言一人,想来木言是不想让钟义牵涉其中才不让钟义继续插手。 她在木言身上播下仇恨的种子,若不处理掉钟义,这颗种子便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斩草除根,是东方浅熙一贯的做法。 钟义的父亲钟石本是兵部二品大官,但是终年恶疾缠身,便提早告老还乡,至今久病在床。钟义便是由木言一手教导成才,于钟义来说,木言便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 如今他的‘父亲’被自己这般对待,他不做点什么来报复还真说不过去。 “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影千歌明白东方浅熙的意思,钟义这个人是不能留了,女帝不会留下这种没有用处还充满威胁的人。 东方浅熙端起玉樽,放到唇边轻抿里一口,问道:“北宸的使节何时会到?” “约摸一个月后。” 影千歌回应道。东方浅熙听后,便颔首让影千歌退下。 北宸使节每半年来一次,不知此次使节会给萧绮弦传递什么信息呢?东方浅熙清楚萧绮弦依旧心系北宸,若是她知道北宸在萧勉的领导下逐渐溃败,不知道她会有多痛心疾首。 可东方浅熙不想让她再牵挂北宸,她已入了东辰国,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东方浅熙想让萧绮弦的心思多放在这里,而不是千里之外的北宸。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眼前那香味撩人的梨花酒,嘴角又不禁漫开了一抹笑意。 有些改变,只能等,不能急,急不来。 ** 江远和商仲仁那里尚未有任何举动,却有蠢蠢欲动的人盯上了清月宫。 冬日天寒,内务府每隔几日便会送来上好的木炭让各宫的主子取暖,今日刚好就是分发木炭的日子,素儿去取回来后便开始分配每日要用以及各人所需的木炭。 “素儿姐姐,洗个手快些到前厅来吧,红叶公主来了,殿下让您备一备茶。” “好咧。” 素儿应下那个宫女的话,洗个手便一同离开了后厨。今日青竹去内务府取一些干净的棉被,现在不在宫内,所以青竹的活儿便落到了素儿的身上。 清月宫,前厅。 今日红叶公主来其实是为了感谢萧绮弦那日提醒自己,否则自己会被一直蒙在鼓里,对危险浑然不知。 萧绮弦只是笑笑应下,但是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并非在帮牧云嫣,而是在利用她,甚至把她置放在一个危险的境地。若是牧云嫣知道了,怕是会恨透自己。 萧绮弦想及此,嘴角漫开了一抹苦笑。她想起了东方浅熙问自己到底是真良善还是假良善这件事儿。 她的确不是良善之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达目的,她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哈啾!” 牧云嫣打了个喷嚏,萧绮弦这才如梦初醒,马上道:“素儿,添火。” 大厅内的炭火已快要燃尽,也难怪牧云嫣会感到冷,这倒是萧绮弦失礼了。 “诺。” 素儿放下紫砂茶壶后便应下了,好在今日新的木炭刚送过来,这才没有失礼于人前。 “听闻竹仙公主的琴艺高超,不知可否指点一二,本宫对琴艺也颇感兴趣。” 牧云嫣对萧绮弦也客气了许多,感恩于她对自己有提醒之恩,也折服这个人的气度与气质。 恬静而温和,牧云嫣认为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自然。” 萧绮弦转头便让宫人把自己的九天玄音琴拿出来,自己则和牧云嫣闲谈了几句,其中不乏一些音律的入门指点。 素儿的动作很快,炭火已经添了上去,整个大厅都温暖了起来。待到炭火点燃,素儿这才回去后厨继续整理刚取回来的木炭。 宫人把琴拿来后,萧绮弦便把它放在桌上,一个一个音地教导牧云嫣。牧云嫣本已经懂得音律,只是并没有萧绮弦的琴艺那般高超,可如今听萧绮弦的细心教导,竟不觉乏味,更觉有另一种领悟。 只不过……为什么头有点晕? 牧云嫣捂住自己的额头,稳住了自己有些昏眩的感觉。 萧绮弦抬眼一看,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因为她也感觉到了不适。等她仔细思量,鼻间那淡淡的松木味竟是有些变了,这不对劲儿。 “素儿!素儿!” 萧绮弦大喊了几声素儿,素儿马上从后厨跑了进来,便闻萧绮弦道:“马上把炭火扔到外面!” 萧绮弦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这松木味中还夹杂了一种甜味,似是蜂蜜的味道,萧绮弦认得这种味道,因为她曾在战场上用过。 这种香叫做美人醉,是一种毒,人只要吸入这种毒香,便会感觉到昏眩,气血紊乱,浑身失力,有重者会出现幻觉,精神错乱至死亡。 素儿马上端起炭火,把它搬了出去,全倒在地上。萧绮弦随即唤人用棉被把火扑灭,更是嘱咐不能用水扑灭火势。 “怎,怎么了?” 迷迷糊糊之间,牧云嫣只见萧绮弦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但是并没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素儿,去唤御医!” 萧绮弦自己的情况也不好,头一阵昏眩,甚至还痛了起来,但是现在也只有她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所以她绝对不能倒下。 “红叶公主,请先离开清月宫。” 萧绮弦让翠翎把牧云嫣带走,主仆俩也看出了情况不对,马上步出大厅。 “来人,送红叶公主回宫!” 刚还有几个宫人不在大厅内,想来不受这毒香影响,萧绮弦便马上让她们把牧云嫣送回去。她不知道这是谁下的手,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招,可若是牧云嫣在自己的清月宫里出了事儿,那肯定是一个大麻烦。 萧绮弦见宫人急急忙忙地把牧云嫣送离清月宫后,她才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浑身发热,头发疼,感觉马上就会晕过去了。 “殿下!殿下!” 耳边是宫人的声音,可萧绮弦已经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她不禁想起当年,她正是用美人醉不费吹灰之力地攻破了敌人的军营,取走了所有所需的军粮,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那次她没有杀任何一个无反抗之力的敌军,取走军粮后还给了他们解药,从此她没有再看见那个将领。 美人醉得来不易,它是由一种毒蜂的蜜所制,只在北方一些树林才能找到。要取得这种毒蜂蜜也不容易,若是被毒蜂叮一口也是会致命的,萧绮弦根本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在木炭里下了美人醉。 萧绮弦想了很多,思绪也开始游离,最终身体失力,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抱起了自己,一阵独特的香味钻入鼻间,很熟悉,但是萧绮弦想不起来是什么香味,所有的判断力在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绮弦?】 谁在唤我? 萧绮弦感觉在那片黑暗中有人唤自己,可是声音太轻也太模糊,她听不真切。 【萧绮弦?】 还是那把声音。 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你们猜猜看下一章是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我才发现我的段介绍是:女帝,你从了我吧!我觉得应该改改,这不合适,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六章 东方浅熙顾不上自己还有伤未愈,把萧绮弦抱到榻上后,便坐在床沿轻唤着她的名字。 “萧绮弦?” 东方浅熙看向萧绮弦,那人的脸颊泛红沁出了细汗,嘴唇却泛着淡淡的紫色,显然是中了毒。 她刚才从议事厅回凰火宫,未曾想见到清月宫乱作了一团,萧绮弦还晕倒在大厅的门口。当时她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什么都不顾忌地冲了进去把萧绮弦抱了起来。 她路过庭院时,能够看到那散落一地的炭火,还有弄熄炭火的棉被,隐约还能从松木香中闻到一阵甜甜的蜜味。东方浅熙很快就判断这出了什么事儿,是萧绮弦曾在战场上用过的美人醉。 她曾研读过萧绮弦在战场上用过的计谋,自然包括这美人醉。她曾让御医给她说过美人醉的毒性和特性,现在便是认出来了。 “去查,谁在清月宫的木炭里动过手脚,是美人醉这种毒。” 东方浅熙的声音如寒冬般冷冽,带着似有若无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诺。” 影千歌应下,马上离开寝房去办。 素儿已经去找御医了,东方浅熙虽然焦急,可也只能等待。她用袖子擦去萧绮弦脸上沁出的汗珠,一遍遍地轻唤着她的名字。 “母后……” 萧绮弦呢喃着‘母后’二字,只见她眉间紧蹙,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宛如陷入了一场梦魇。 “萧绮弦。” 东方浅熙覆上萧绮弦的脸,想要把她从不好的回忆中拉回来,可是萧绮弦依旧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她的眼角沁出了泪水,转瞬便滑到了鬓角。 “东方浅熙……” 萧绮弦呢喃了几句母后之后,就唤起了东方浅熙的名字,眉宇间的皱褶似乎平复了不少。 “我在,萧绮弦,我在。” 东方浅熙柔声说道,心中却焦急万分,不时回头看看御医到底到了没有。 就在此时,萧绮弦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通透的眼如今布满了红丝。血丝聚集在眼底,仿佛下一刻她便要流出血泪。 “东方浅熙。” 萧绮弦抬起手勾住东方浅熙的脖子,借着东方浅熙的力量撑起身子,倒在了东方浅熙的怀中。萧绮弦的主动让东方浅熙感到有些不适应,可她依旧紧抱着萧绮弦,柔声道:“萧绮弦,你好好躺着,御医很快就会到。” 以为那人已经醒了过来,可未曾想,那人已经陷入了美人醉的毒性之中,神智混乱,如置梦中。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东方浅熙听怀中的人带着哭腔一般地说着,她不禁莞尔,现在到底是谁主动靠近谁的? “朕就那么让你困扰么?” 东方浅熙调整过思绪,便又觉得心塞,这个人就这么怕自己靠近她么?东方浅熙曾经想过要立女子为后,这个女子就是萧绮弦。她知道要摆平朝堂的反对声浪一定很困难,可是她觉得要得到萧绮弦的回应却是更加困难的事儿。 萧绮弦对东方浅熙说的话充耳不闻,应该说她根本听不见东方浅熙说的话。她眼前的世界是扭曲的,偶尔色彩缤纷,偶尔只剩黑白,她似乎感觉到东方浅熙就在自己身边,可又感觉自己漂浮在云端之上,深陷于美人醉的毒性之中,如梦似幻。 “我好累。” 萧绮弦只觉自己身心都疲累,在幻境中也好,在现实之中也好,都让她十分疲累,累得她想要一个长长的睡眠,好好休息。 萧绮弦抬眼看向东方浅熙,那空洞的目光失去了焦点,东方浅熙这才意识到这个人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好香。” 萧绮弦抬起手覆上东方浅熙的脸,那双泛红的眼睛透出了脆弱的神色,一张红唇微微张合,透着诱人的色泽,这让东方浅熙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你别这样。” 我怕我把持不住。 东方浅熙咽了口津液,现在的萧绮弦太过诱人,不再是浑身带刺,全副武装,而是露出了她应该被疼惜的一面。 她很强大,可也会脆弱也会累。 “东方浅熙。” 萧绮弦在幻境里看见了东方浅熙,她正款款走向自己,嘴上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下一刻就会调戏她一般。 “登徒子。” 这一句似嗔似怒的话,让东方浅熙脑子里的弦断了。此刻的萧绮弦太过诱人,一双眉眼带着嗔意,她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她要偷香,这种念头如洪水猛兽般冲击她,让她无法冷静下来。 她不禁在想,相较起自己,她明明百般挑逗,可为什么萧绮弦还能把持得住?莫非是自己魅力不够了吗? 东方浅熙把萧绮弦放倒在自己的臂弯之上,缓缓地倾身下去,欲吻上那张自己已经觊觎已久的唇。 呼吸交缠,红唇勾人,东方浅熙按捺不住,双唇相送,便是贴上萧绮弦的红唇。 轰———— 东方浅熙的脑子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胸口跳动得十分厉害,就像是要跳出体外一样,这种悸动让自己不禁湿了眼眶。 唇,柔软温热还带着点点湿意,这触觉如火般点燃了东方浅熙心中的绮念,一发不可收拾。 “嗯……” 萧绮弦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是享受还是难受,可这柔软的声音却让东方浅熙忍不住深入。她轻轻撬开了萧绮弦的红唇与牙关,柔软相抵,一遍遍地试探,却惊喜地发现那人无意识地回应着她。 唇舌相抵,青涩的,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鼻间都是彼此的香味,宛如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漩涡之中。东方浅熙感受到萧绮弦紧紧抓住了自己的领口,不知是紧张还是想拒绝。 东方浅熙只觉自己的心跳很快,耳朵和脸都在烧,她才明白与女子接吻是如此美妙的事儿,可她也明白只有萧绮弦才能给她这般奇妙的感觉,宛如踏在云朵之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双腿虚浮,全身无法着力。 虽是窃玉偷香,可东方浅熙却愈发的大胆,呼吸愈发厚重,直到喘不过气来才稍稍分离了半寸。 “东方浅熙……” 萧绮弦双目失神地唤了东方浅熙的名字,偏生那语气又软又糯,红唇微肿,登时显得风情万种。东方浅熙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又想吻上去的时候,却闻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马上把萧绮弦放回榻上,整理了身上的衣衫,站起来负手而立,恢复一贯的严肃与冷冽。 来的人是张御医,他显然没想到女帝也在,匆匆跟女帝施礼后,便被女帝命令马上救治萧绮弦。青竹是和素儿一同回来的,她回来的时候遇到素儿去找御医。素儿简短地跟青竹说明了情况后,她便陪素儿去找御医,如今便是一同回来了,只是未曾想女帝也在。 青竹偷偷瞥了一眼女帝,她美丽依旧,精致的脸蛋充满了冷冽的气息,可唯独一张脸又红得有些出奇,还有那唇似乎也有些红肿,看起来与她如今的表情有些违和感。 女帝命令所有人都出去,让张御医可以安心地救治萧绮弦。到了寝房外面,东方浅熙才开口:“御医可有赶往摘星宫?” “回,回禀陛下,李御医已经去往摘星宫了。” 素儿没想到女帝会突然问话,这让她有些紧张,说话也没平日麻利了。 女帝听罢,只是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寝房前的庭院坐下,一言不发。 青竹和素儿皆以为女帝在为萧绮弦中毒这事儿烦恼,未曾想女帝是在回味刚才接吻的感觉,那柔软又湿热的感觉,令人神往。 平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女帝马上收敛心神,抬头看去,便见影千歌回来了。 “陛下,负责清月宫炭火的宫人已经全送到刑狱司去了。” 影千歌沉声回禀道。青竹和素儿不禁惊叹影千歌的效率,这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人都已经抓起来了。 “需要让凰飞公主去审问么?” 只要是女帝很在乎的事情,都会让东方庭月去处理,影千歌认为这次也不例外。 “不必,朕亲自去。” 这下不止影千歌,就连青竹和素儿都感觉到了惊诧,可她们同时也感觉到了女帝对萧绮弦的重视。 “诺。” 影千歌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恭敬地应下。女帝站了起来转头看向青竹,道:“若她清醒过来,派人来通知朕。” “诺。” 青竹马上应下,随后目送女帝和影千歌离开了清月宫。 “青竹姐姐,女帝对殿下……” “嘘。” 青竹截停了素儿的话,续道:“莫要多言。” 言多必失,必须谨言慎行。 ** 萧绮弦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了东方浅熙的气息,她似乎在跟东方浅熙亲吻,那人的唇舌缠绵,一如她说话的嗓音,对她纠缠不清。本该推开的,可是萧绮弦想到这是幻觉,便不再推开,而是顺从心底的渴望。 东方浅熙多次的撩拨,萧绮弦并非没有反应,只是她不能有回应,但是在幻境之中,就能毫无顾虑,肆无忌惮了,对吧? “竹仙公主?” 萧绮弦在恍惚之间听到了一把苍老的声音,她的神志渐渐回拢,鼻间闻到一阵刺鼻的味道,一种强烈的药味,萧绮弦只觉得臭。 忍受不住这种臭味,萧绮弦转过头干呕了几下。这几下剧烈的干呕倒是让她清醒几分了。她想起来了,这是美人醉的解药,臭鼬草。 萧绮弦捂着鼻子,用嘴巴喘着粗气,昏眩的感觉渐失,倒是胃内一阵翻腾,让她几欲呕吐。 张御医马上把燃烧臭鼬草的小炉鼎收了起来,然后道:“竹仙公主,美人醉的毒已经解开了不少,但是还需日日服药清除体内的余毒。” 张御医说完后,萧绮弦先是愣了愣,然后点头应下,自清醒后便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多谢张御医。” 萧绮弦的反应有些迟缓,这也是中了美人醉的一些症状,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缓过来。 “公主有喝梨花酒暖身子的习惯,若是喝了酒再中这美人醉,毒性会散发得很快。” 张御医一开始也很好奇萧绮弦为何只闻了一点美人醉便中毒这么深,后来才想起她有喝梨花酒的习惯,想来下毒的人是看准了萧绮弦这点,绝对是来夺命的。 “嗯,本宫明白了。” 萧绮弦也想起了这点,只是她好奇下毒之人是如何把美人醉弄到手的,在东辰国应当很难弄到美人醉才是。 “也好在公主当机立断,让人马上唤御医,否则后果堪忧啊。” 张御医也医治过几次萧绮弦了,心底也是十分心疼萧绮弦的,即便她是惊才绝艳的女军师,可是说到底也是个女子,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杀手呢? 张御医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所有的话藏在心中,不愿多说。 萧绮弦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藏着丝丝骇人的杀意。若是找出凶手,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人的,毕竟她萧绮弦不是良善之人。 人若犯我,必杀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我亲到我老婆了! 老萧:滚! 青竹: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老萧:不,你不知道。 青竹:?? 第四十七章 张御医离开之后,萧绮弦在青竹和素儿的照顾下,神智逐渐回拢。素儿又哭了,觉得自己不够谨慎才会让歹人有机可趁。 可这事儿根本不怪素儿,毕竟美人醉这毒实在是太难以察觉,撒在木炭里的话,就连萧绮弦也不会察觉到的。 “这事不怪你。” 萧绮弦的声音有些虚弱,有气无力的,可是脑子已经在分析此事的始末了。 耳边是素儿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青竹在安慰她,而萧绮弦则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内务府应当没有仇恨自己之人,若说是木言一党,那也不大可能。如今木言一党已经把专注力都放在了牧云嫣身上,再者他们如今要串通内务府的人显然也很困难,毕竟女帝换过一批宫人后,朝臣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这个人定然是会接触到内务府,更有可能是有能力在兵部得到自己曾经的情报的。美人醉是自己用过的手段,这个人显然是在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不少,能符合这两项猜测的却只有一个人。 萧绮弦唇角勾了勾,抬眼看了看泣不成声的素儿,柔声道:“莫哭了,本宫没事儿。” 萧绮弦现在的确没事儿,就是手脚还有些乏力,待张御医送来药物内服,想来这余毒也就清得差不多了。 “殿下,女帝去了刑狱司亲自审问内务府的人。” 青竹这才想起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女帝的动向。在萧绮弦醒来不久,青竹便差人去通知女帝了,如今想起这事儿便是说了出来。 “嗯,审问内务府的人估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件事儿萧绮弦已经了然于心,她想了想,还是让青竹给自己准备了笔墨。她把小案子搬到塌上,一笔一划地把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写在了纸上。 就两个字。 青竹是看着萧绮弦写的,见了那两个字后,又是气恼又是愤怒,可是她没有发作,毕竟萧绮弦什么都没说,这都是她自己的猜测。 “把这张纸交给女帝。” 萧绮弦把纸折好,交到了青竹的手上。 “奴婢亲自去。” 青竹应下后,转头看向素儿,朝她说了几句话,让她好好照顾萧绮弦。 待到青竹离开后,萧绮弦这才缓缓闭上眼睛,似乎累极。这一次若是找到证据,想来那人便再也逃不掉了。 萧绮弦昏昏欲睡,恍惚间又感觉到了那迷幻又真实的吻。东方浅熙的唇小心翼翼地试探,舌尖青涩地深入,欲急切又忍住的悸动…… 萧绮弦难耐的动了动双腿,这幻觉太诡异了。 真实得太诡异了。 ** 刑狱司并非牢房,而是刑房,只是未经定罪的人会在审问室内接受审问。审问室是一个不透光的黑暗房间,点上了火把后才把这幽暗的房间照亮,同时也把恐惧照亮。此时,负责清月宫起居的宫人全跪在审问室的地上,无一不瑟瑟发抖,冷汗从鼻尖滴下,紧张得喉咙发紧。 “谁在火炭里下毒的?” 东方浅熙也不含糊,直接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跪着的十个宫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惊诧,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 “陛,陛下,奴才实在不知炭火里有毒。” 为首的太监开了口,他的声音在颤抖,每个字的音节都极短,害怕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火炭里被下了毒,清月宫的那位中了毒,这肯定是杀头的死罪,谁都不会这么做的。 东方浅熙深吸了一口气,歪了歪头,唇角勾起,眼底却是一片冷冽。 “不知?” “不知。” 东方浅熙听到回答,眉头一挑,忍住心中的怒气,又再回想起这件事儿的始末。内务府想必没有人跟萧绮弦有仇,东方浅熙要知道的是,谁指使他们做的。 “陛下,竹仙公主贴身宫婢,青竹求见。” 就在此时,刑狱司的侍卫来禀报,打断了东方浅熙的思路。她一听是青竹,便是应下,让人把青竹带进来。 青竹很快就被带了进来,给女帝施礼后,青竹不忘看向那些跪着的宫人,全都吓白了脸,若是她来迟半步,他们会不会就此命丧黄泉? “陛下,这是殿下让奴婢交给您的。” 青竹把纸递给了东方浅熙,东方浅熙马上接过。刚才已经有人来报信说萧绮弦已经清醒过来了,不曾想她又给自己送来了一张纸条。东方浅熙很想问问萧绮弦情况如何,可是在众人面前她还是忍住了。 她翻开萧绮弦给她的纸条,里头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笔触锋利,不似萧绮弦平日的字迹,在她的字里头隐隐能感觉到怒意。 萧绮弦生气了。 东方浅熙看着纸上的两个字思索片刻,心中便已经了然。她把纸收好,便冷声问道:“你们谁与崔兰接触过。” 崔兰在宫中也算得上是个名人了,之前当后宫侍卫长的时候嚣张跋扈,很多人都在她身上受过气。后来她被贬为杂侍,这件事几乎传遍了整座皇宫,因此谁都知道崔兰是谁。 一众宫人纷纷回想今日发生过的事,忽而有个人脸色突变,踌躇了几下才敢开口道:“奴,奴才见过崔侍卫。” 一个瘦弱的太监,看起来十分年轻,左右不过十六岁。见他害怕得一张小脸煞白,唇齿哆嗦的模样,青竹便觉他可怜。 东方浅熙目光落在那小太监的身上,红唇轻启道:“说说。” “今日崔侍卫来取一些后宫侍卫府的炭火,不小心倒翻了火炭,弄脏了奴才的手,奴才洗过手后,崔侍卫已经收拾好木炭离开了。” 东方浅熙挑了挑眉,轻轻叹了口气,红唇轻抿,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这段时间她和萧绮弦一直在打击朝堂那些老狐狸,完全忘了还有一只毒虫潜伏在宫中,这次的确是她大意了。 “你们都回去吧。” 东方浅熙摆了摆手让所有宫人离开。那些宫人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身子一动不动。等到女帝再投来不耐烦的目光时,那些宫人才纷纷起身离开,深怕女帝改变主意,自己的小命就交代上去了。 等到人都离开了,东方浅熙这才开了口:“把崔绪和崔兰都唤来,备酒。” 东方浅熙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可是这次估计得需要一点时间,她无法立即就离开,便让人备酒。 她想念那梨花酒的香味了,一如那人唇舌间的香味那般迷人。 “陛下,奴婢告退。” 青竹拱手作揖,正要离开,却被女帝留了下来。 “慢。” 东方浅熙见如今刚才拥挤的人群已经散去,这才问道:“竹仙公主身体如何?” 青竹先是一愣,然后才道:“回陛下的话,公主身体已无大碍,只需服下张御医开的药清除余毒便好。” “嗯,退下吧。” 听到那人没事,东方浅熙心中压着的石头也终于放下了。她说了几句让萧绮弦好好休息的话后,便让青竹离开了刑狱司。 “千歌,要得到美人醉不容易,应当很容易查出来,为何迟迟未有消息?” 东方浅熙刚才便让影千歌去查美人醉的来处,只是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依旧没有消息,这让东方浅熙有些烦躁。 “属下去查看。” 影千歌正要离开,却见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他给东方浅熙施礼后,便把手中的信纸和一包粉末递上,本来要离开的影千歌也停下了脚步。东方浅熙拿过信纸,打开,把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后,便露出了一抹冷笑。 “退下吧。” 女帝把人遣退后,影千歌便又站在了远处,不问纸上内容也不说话,心底已经猜得了几分。 东方浅熙把那包粉末打开,里头只有少许深褐色的粉末,若掺杂在木炭之中,的确难以发现。当初萧绮弦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用美人醉把陈国的军队打败,取得了军粮,解了北宸缺粮之困。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有趣。” 东方浅熙唇角微微勾起,眸光深幽,眉宇冷冽,似是勾魂的鬼魅。 ** 审问室内,崔绪和崔兰站在东方浅熙面前,两人施礼后,东方浅熙没有任何回应,而是喝了一口酒,动作慢条斯理,态度漫不经心,崔绪也不知道女帝的心思,可崔兰心中却是心虚得紧。 “崔大人,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朕唤你来刑狱司?” 半晌,东方浅熙才幽幽说道。崔绪自然不知,但是心中有个担忧,那就是崔兰犯事儿,否则女帝不必把崔兰也唤来。 “微臣愚昧,还请陛下明示。” 崔绪不敢猜,心中却忐忑非常,不时转眼看向一旁的崔兰,只见她双唇微颤,似是在害怕什么,崔绪便觉如鲠在喉,知道肯定是她犯了事儿。 “有些错,犯一次朕可以原谅,可再犯,不知崔大人觉得朕应当怎么做?” 东方浅熙把玉樽重重地放到桌上,一声清脆的声响吓得崔兰差点腿软,浑身颤了颤,脑子一片空白。 崔绪一语不发,他本应说‘应当严惩’,可是想到很可能是崔兰犯了事儿,这句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崔兰,毒杀质子,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你可知东辰会陷入何种境地?” 东方浅熙的声音很冷,崔绪此时也知道崔兰到底犯什么事儿了。他不可置信,痛心疾首地看着崔兰,仿佛要破口而出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儿。 “陛,陛下在说什么?” 崔兰不想承认,她知道这是死罪。她明明已经做得这般隐晦,为何还会被女帝发现? 明明就没有人见她动手。 “或许朕换一个说法。” 东方浅熙对崔兰拙劣的演技不以为然,只见她红唇轻启,幽幽开口。 “你想要哪种死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我最近的内容提要是越来越佛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帝要保护老婆了! 第四十八章 “你想要哪种死法?” 东方浅熙此话一出,崔绪马上跪了下来,甚至把崔兰也拉着跪了下来。 扑通—— 重重的闷响传来,东方浅熙冷冷地垂眸看着父女俩,并无开口。 “求陛下开恩,日后微臣定当好好管教她,求陛下开恩!” 崔绪深怕自己唯一的女儿会被东方浅熙砍头,一边慌张地求饶,一边磕头。反观崔兰的呆滞却跟崔绪的激动截然相反,不知是吓呆了,还是在寻求其他辩驳的话语。 “之前朕饶她一命,如今她又犯错,看来崔大人的管教并没凑效啊。” 东方浅熙一脸惋惜的说道,一指轻轻敲在木桌上,那有节奏的声音刺激着崔兰的神经,几乎要把她逼到崩溃边缘。 “陛下,不知微臣所犯何事?” 崔兰稳住心神,她不相信东方浅熙会有证据。自己的爹是崔绪,女帝不可能会没有证据就把她杀了,肯定得有证据才行。 “哦?崔侍卫不知道?” 女帝挑了挑眉,表现得极有耐心,这是猎人的本能,有时候她喜欢残忍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这样才有乐趣。 “微臣不知。” 崔兰坚定地说道。 “把毒混进木炭之中,使计让萧绮弦中毒,这难道不是你做的?” 女帝的语气平和,不像审问犯人,反倒像在闲谈,也只有影千歌知道女帝在降低崔兰的戒备心。人只有在松懈的时候,才会露出破绽。 女帝自然是有证据的,但是要把人带过来实在太过费劲儿了,所以她打算用简单的方式结束这件事儿。 “不,微臣没有做过。” 崔兰矢口否认,一双眸子直盯着女帝,丝毫看不出心虚。女帝却能从她眼中看出了隐隐的恨意。 “内务府的宫人亲口说是你把毒洒到木炭之中的,你还不承认?” 女帝沉声说完后,崔兰马上道:“那只是他们的片面之词。” 崔绪越听越不对,拉着崔兰的衣袖示意让她闭嘴,可是崔兰不依不饶地看着女帝,仿佛要把她活剥生吞一般。 “内务府的宫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冤枉你?” 女帝说完后,崔兰便笑了笑,道:“说不定是萧绮弦那女人为了置微臣于死地,便故意在火炭内放了美人醉,再教唆内务府那群狗奴才乱说话的。” 女帝听罢,唇角微微勾起,那锋利的弧度仿佛要把崔兰撕碎。 “朕可没说过,那毒就是美人醉。” 女帝笑得美艳,在此刻却渗人至极。崔兰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才发现自己被女帝套了话,而且这足以让自己丢了性命。 “女帝,崔兰无知,还请陛下再饶她一次,微臣这次定当不让她踏出家门半步!” 崔绪老泪纵横,女帝不为所动。她的心肠早就冷了,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眼泪而罔顾法纪。 “求,求陛下饶命!” 崔兰自知大势已去,如今不必说什么证据了,刚才自己的失言已经揭露了一切。 “你如今所损乃国之体统,如何饶你一命?” 毒杀质子,陷东辰于不义,这横竖都是死罪,法不容情。 “陛下!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求陛下放过她,日后微臣定当更加尽心尽力为陛下效劳!”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条件,只不过—— 伤害萧绮弦,这个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那人怕是又要怨自己了。 “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崔绪见女帝的态度有所松动,他一双黑眸直直盯着女帝,里头带着真诚与渴望,想女帝尽快答应他的请求。 “崔大人,刺杀萧绮弦的木言已被朕下令吊死在匠城,如今你女儿犯了一样的错,可不能就此放过她,不是么?” 女帝说到最后,语气多了几丝玩味儿,这让崔绪的心又提了起来,思量片刻,便道:“陛下若是能绕她一命,微臣任由陛下处置!” “虽有言,养不教父之过,崔大人左右不过是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可崔兰的谋杀罪名可不能轻饶。” 女帝说完后,转眼看向崔兰,冷笑道:“朕这里有少量的美人醉,既然崔侍卫喜欢以彼之道还治彼身,那么朕便如你的愿。” “把崔兰关在这审问室一天一夜,与这美人醉相伴,若是侥幸不死,那便是你的命了。” 女帝手里拿起刚才那包毒粉,这让崔绪心神大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放心,分量很少,说不定崔兰能够熬过去呢?” 女帝说完后,便站了起来,随即道:“罚,崔兰此生不得与人结亲,不得踏出崔宅半步,若有违背,斩立决。” 红唇中溢出的字字句句都是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崔兰的心中,痛不欲生。她此生所愿,就是与杜良共谐连理,利用她爹的身份去施压,即便杜良不喜欢也有可能会娶她进门。可女帝这一句话活生生把她一生的希望给掐碎,瞬间幻灭。 她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为了得到杜良罢了。 女帝自然也明白,所以她更是知道如何能让一个人彻底的绝望,彻底的心死。 “崔大人,此事已经整个皇宫都知晓,朕不能坐视不理,朕说过即便朕很看重你,但是朕也不会轻饶有罪之人。” 女帝说完后,崔绪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力地磕下头,道:“谢陛下开恩。” 若是女帝秉公办理,那崔兰肯定是死路一条,可如今女帝用了迂回的手段去惩罚崔兰。 死与不死,皆由天命。 崔兰一双通红的眸子看向女帝,仿佛要把她撕碎,可是她不能。女帝身旁有全东辰武功最高的女人在,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切的仇恨在此刻都变得如此无力。 女帝拿过手边的毒粉,款款走向审问室的大门,道:“崔大人,该走了。” 崔绪深深地看了崔兰一眼,痛心疾首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女儿为什么会做下这种蠢事。本来以往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女帝也日渐信任自己,崔兰的脸也在深海珍珠的帮助之下渐渐恢复。 明明一切都在便好,为何她要自毁前程? “你这个逆女!” 崔绪大吼了一声,把心中的不解与悲痛全都喊了出来,却见崔兰捂脸痛哭,完全沉浸在今生梦想破灭的痛苦之中。 “崔大人。” 影千歌催促了一声,崔绪这才走到审问室门外,可眼神依旧看向崔兰,他害怕这是最后一眼。 “杜大哥……杜大哥!” 崔兰口中所言,并非他这个亲爹,而是她心心念念的杜良。崔绪当下失望非常,只觉崔兰执迷不悔,却又依旧不忍她受到伤害。 “该走了。” 东方浅熙打开手中的药包,把里头少量的美人醉全倒进了门边摆放着的炭火之中。 门打开,三人离开了审问室。在门关上的瞬间,只闻里头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崔绪捂住自己的胸膛,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失声痛哭。 东方浅熙冷冷地看了一眼崔绪便转身离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死,实在是太容易了,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 ** 是夜,萧绮弦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就是身子还有些乏力,总觉得病恹恹的,不太好受。 “青竹,红叶公主如何?” 说到底牧云嫣是在自己的清月宫出事儿的,所以萧绮弦也让人多番去关心,只愿牧云嫣一切无恙。 “已经无碍,她中毒的程度比殿下的轻很多,殿下不必担心。” 青竹回应道。萧绮弦听罢,这才安心下来,喝了口热茶,才觉得胃暖了几分。她自醒来之后,只有药汁入肚,没有胃口,至今没吃过一颗米饭。 “殿下,素儿熬了点粥,你多少吃些,天冷,不吃东西熬不住。” 青竹柔声劝说,希望萧绮弦能听进去。好在萧绮弦也不想折腾自己的身子,很快便应下了。 吃过粥,服过药后,萧绮弦精神好多了,本想去摘星宫看看牧云嫣,岂料东方浅熙却来了。 “参见陛下。” 萧绮弦拱手作揖,朝着那穿着鹅黄色长袍的女人施礼。 “免礼。” 东方浅熙应了声后,目光便落到了萧绮弦的身上,柔声问道:“竹仙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嗯,多谢陛下关心。” 依旧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疏离感,可东方浅熙并不在意,似乎早就习惯了萧绮弦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 她知道当自己吻她的时候,她唤的是自己的名字,对自己亦是柔情万种,这就足够了。 口不对心,表里不一,是这女人的拿手绝活。 “借一步说话。” 不是询问,而是告知。东方浅熙的态度让萧绮弦没有拒绝的余地,便是同她走入大厅内,把门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 “崔兰已经抓起来了,想知道朕如何罚她?” 东方浅熙也不含糊,直接说了要与萧绮弦说的话。萧绮弦看着东方浅熙那愉悦的神情,像极了一个急着邀功的孩子一样,便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淡笑。 “不知。” 萧绮弦的确不知,她也不想猜,如今的她不想太过用神,只想好好休息,调养身子。 “朕罚她关在审问室内一日一夜,燃上了美人醉。” 萧绮弦听了这个消息后,忍住心中的痛快,只是淡淡地道:“当有此报。” “若是侥幸不死,朕已下令让她终生不得结亲,亦不得踏出崔府半步,如此,你还气么?” 东方浅熙说完后,还全神贯注地留意萧绮弦的神情。待她说到‘你还气么’的时候,萧绮弦不自然地露出了闪躲的神色,就似被戳破了心思的人一般。 “陛下如何罚她,与本宫无关。” 口是心非。 东方浅熙并没有拆穿,只是接下去说道:“朕已经把话带到,你便好好休息吧。” 萧绮弦点头应下。即便不想承认,但是她的确是用了点小心思的,就是写着‘崔兰’二字的字迹上,表露了她的情绪,是无意也是故意,想隐藏却又想表露,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女。 东方浅熙这次没有多余的举动,把话带到后便离开了。萧绮弦被此事一扰,便是打消了去摘星宫的念头,准备回去休息了。 青竹给萧绮弦收拾床铺,便是多嘴问了一句:“公主,女帝是不是身体不适啊?” “何出此言?” 萧绮弦正挂好自己的裘袍,却被青竹这句话乱了心神,担忧东方浅熙肩上的伤势是不是还未痊愈。 “今日带张御医到寝房时,看见女帝的脸色泛红,嘴唇微肿,奴婢便有如此猜测。” 青竹轻巧地说着此事,可萧绮弦却不淡定了,她想起了幻境之中,那如虚似实的亲吻,唇舌间的温存与纠缠—— 难道是真的?! 萧绮弦的心砰砰直跳,不受控地浑身都在发颤。 第四十九章 难道是真的?! 萧绮弦的心砰砰直跳,又觉一阵昏眩。 本以为与东方浅熙亲吻这件事是幻觉,她想着把这份悸动藏在心底,作为一个不可触碰的秘密便好,可谁知,这竟是真的? 青竹转头见萧绮弦双颊泛红,隐隐有着不安的神色,便是担忧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萧绮弦紧抿着红唇,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可在青竹好奇的眼神注视下,萧绮弦愈发地口干舌燥,便是走到桌边倒茶一杯饮尽。 “夜了,去歇息吧。” 萧绮弦深吸一口气,把脑中的绮念全驱赶开去,甚至要把青竹赶出门外,不让自己失态的模样被看见。 “好,那殿下也早些歇息,奴婢告退。” 青竹觉得萧绮弦脸色奇怪,可她已经开口让自己离开了,青竹也不好多留,便是离开了萧绮弦的房间,关上门,为她隔绝外头的霜雪。 四下无人,萧绮弦这才无力地坐在了榻边,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莫怪那感觉如此真实,原来是真的么? 萧绮弦只感觉到头昏脑涨,忽然庆幸女帝没有把这件事说破,否则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她躺到了榻上,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回顾今天发生的事。中毒,再被救,随后崔兰被罚,心情高低跌宕,当真是磨人得紧。 如今还知道女帝和自己是真的亲吻过,这个事实比今天所发生的的事更具冲击力,直把萧绮弦的理智给冲垮。 萧绮弦摇了摇头,把脑中奇怪的想法驱散了去,或许自己猜错了呢?萧绮弦这般安慰着自己,转念想到了崔兰。与美人醉待一天一夜,想来不死也得疯,这个人算是彻底被毁了。 京城中,谁不知崔兰想要嫁给杜良。可如今女帝一道口谕,直接把崔兰一生的希望摧毁了,崔绪能够不怨女帝么?不可能的。 萧绮弦叹了口气,崔兰疯了也好,疯了可能就记不住太多不开心的事儿了,或许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 翌日,有消息传来,崔兰大难不死,人是活了下来,但是却疯了,疯言疯语,时笑时哭,已无法似常人一般生活。有人感到唏嘘,也有人感觉大快人心,这件事儿在皇宫内传得沸腾,都在说崔兰应有此报。 崔绪自那天起也告了假,想要稳定住崔兰的病情后才上朝。虽说崔绪当时说绝不会有二心,可女帝明白,人始终是有情绪的,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鬼样子,崔绪怎么可能不怨恨自己? 女帝自那天起就已经着手找人替代崔绪了。崔绪虽然能干,但是也并非无人可替代。自女帝登基后,朝中每个职位都会培养至少两名替代者,这是女帝不让任何人认为自己无可替代,在朝中横行霸道,独揽大权。 也是女帝这政策让所有朝臣兢兢业业起来,就怕自己哪天就被替代了。因此,大臣们的处事效率比前朝好上不止一星半点,而女帝这手段也令人折服。 这半年内,朝中发生了不少事,其中萧绮弦的事闹得最是沸沸扬扬,不少官员因此被革职,而他们的官位很快就被填补上,而且都是青年才俊,其中更有女官入仕,顶替的就是常璋的位置,名唤九薇。 若是大臣们留了心眼,他们便会发现,尝试营私结党的大臣,思想迂腐的大臣,有二心的大臣全被一个个被剔除,而替换上来的,全是女帝的人。 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木言和崔兰刚出事,朝中又发生了大事。 今日早朝,女帝一如既往地仔细听着朝臣上禀的大小事,殿内也算得上一片祥和,直到———— “陛下,飞虎军右副将求见!” 此时,一个侍卫贸然打断了唐宗明的声音,朝臣纷纷望向门外,便见一个壮硕的男人押着两个朝臣都熟悉的面孔。飞虎军有数万人之多,就算是兵部的人也未必能把主将全都认出来,更何况是一个右副将,所以大家并没有见过那个壮硕的男人。 女帝眸光露出寒光,神情瞬间冷冽,只道:“准。” 女帝的声音掷地有声,大家都不明所以,只静待事情的发展。他们没想到的是,数日未曾上朝的江远和商仲仁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回到朝堂之上。 那男人一手一个把两位文臣连拖带拉地带到朝堂之上,动作算不上恭敬,他手下的两人也十分狼狈。一时之间,朝臣纷纷面面相觑,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大胆飞虎右副将!居然敢对二位朝臣不敬!” 女帝的声调高了不少,看起来似是生气,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做给朝臣看的戏罢了。 右副将名唤陈虎,年方十八,是飞虎军中冉冉升起的将星,也是沈姜十分看好的人,这次的‘任务’也是沈姜亲自把此人推荐给女帝的。 “回禀陛下,江远与商仲仁意图行刺红叶公主,已经被末将抓获,所有证据都在这里,请陛下过目。” 陈虎从怀里探出一物,是一大叠银两和一张信纸。陈虎把这些交给太监后,便退到一旁,不再言语。江远和商仲仁一脸灰败,他们无力反驳,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局,他们无法逃脱。 女帝随意往两封信纸上看了一眼,便已经认出了这是江远和商仲仁的字迹了,里头写的都是告诉刺客行刺对象的特征云云。 “简直放肆!” 女帝露出怒容,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一声闷哼传来,吓得群臣纷纷跪下恳求女帝息怒。 女帝的脸色微红,愤怒的眼神落在江远和商仲仁的身上,仿佛要把他们活剥生吞。 就在此时,沈姜站了起来,开口道:“前几日,末将担心还有歹人要行刺质子,便献上一计,让飞虎军假扮刺客混入京城之中,若有歹人有这个念头,就能当场抓获,而陈虎便是假扮刺客的人。” 沈姜转眼看向被五花大绑跪在大殿上的江远和商仲仁,冷声道:“没想到,江大人和商大人如此大逆不道,竟想行此败坏东辰国风之事!” 沈姜一脸痛心疾首,他显然没有想到捉获的两人是他的同僚也是他的叔父。沈姜师从崔绪,江远和商仲仁是崔绪的同门,他们算得上是沈姜的叔父,没想到他们居然包藏祸心,欲行此等低劣之事。 “朕本想和沈将军做两手准备,没想到真的捉到了耗子。” 女帝一脸惋惜,可是心中却明白得很。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的计谋一直都有针对性,此次江远和商仲仁输得不冤,毕竟他们的对手是两个惊才绝艳的女人。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 女帝身子微微倾前,一双冷眼看着他俩,直把他们看得心里发寒。 “无话可说。” 江远悔恨道。他不是恨自己不该行此事,而是没想到女帝会设此陷阱,让自己毫无翻身之地,恨自己不够谨慎。 “成王败寇,我们无话可说。” 商仲仁绝望道。他和江远是同窗,也是很好的朋友,这一次他们都不会把责任推卸给对方,若是要死,便是一起死罢! “好,送去刑狱司,朕随后再发落。” 女帝也不再多话,这两个耗子也算捉得顺利,此事也该收尾了。如今剩下的耗子,便是剩下翁铎和许怀平二人了。 一场风暴来得快,散得也快,许多人都还未回过神,江远和商仲仁便被押走了。 “朕在此提醒诸位大臣,不要试图挑战朕的底线,否则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登时满堂的死寂,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最终还是唐宗明继续禀报刚才被打断的政事,凤凰殿才恢复了生气。不过大家内心都多了一个疑问,顶替常璋位置的那位女官至今未见踪影,东方浅熙只说有任务交于她办,便没透露更多。 第一位上朝堂的女官,九薇,大家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而他们很快就能见识到,因为她即将带来一场新的风暴。 ** 江远和商仲仁被革职,二人被判斩首示众,念其任职多年对东辰有功,其家族没有被牵连,只是被发配到偏远的城镇,永远不得入京。 这件事后,东方浅熙似乎一直很忙,根本没有来找过萧绮弦。萧绮弦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每做完一件事,女帝就会来报告一声再询问自己下一步的部署,可是她已经多日未见东方浅熙了。 一月,大雪纷飞,可东辰大街却十分喜庆,因为大家都已经开始办年货,准备过春节。东辰的春节与北宸的并无不同,一样喜欢红色的布置,一样喜欢吉利的话,也一样是跟家人团聚的日子。 这是萧绮弦在东辰过的第一个春节,严格来说是第二个,毕竟上辈子已经过了一次。她记得很快就会有北宸的使节来访,而且是萧勉手下的走狗——钱德。 前世,她十指尽断,即便医治好,却见其骨节错开,十分难看。那时候的萧绮弦受尽了折磨,用最绝望的姿态到大殿上与钱德见了面。那时候在东辰臣子的加油添醋之下,自己在东辰所犯的‘错’听起来是自作孽不可活,最终钱德也找到了足够多的借口对自己不屑一顾,甚至为了讨好东辰,钱德甚至没有为自己说一句好话。 不过回想起来,萧绮弦却觉得在情理之中。钱德是萧勉的爪牙,又岂会见得自己好,他恨不得自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对萧勉再无威胁。 “殿下!殿下!” 此时,青竹从宫外跑回来,萧绮弦正想开口让她小心地滑,可还未开口,青竹便被足下的白雪滑了一下,摔了一跤,摔了一身的雪。 萧绮弦担忧地走过去正要把人扶起,可那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爬了起来,笑着拍掉身上的雪花,禁不住心中的愉悦道:“殿下,奴婢打探到消息了!” “是何消息?” 萧绮弦悠悠走来,脸上依旧平静,心底却好奇青竹所言的消息是什么。 “据说这次北宸来的使节是曹子俊!曹将军!” 萧绮弦一听,浑身顿了顿,有片刻的失神。 竟是曹子俊,是她铁狼军中的好友曹子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内容提要又是很佛的一天。 老萧的内心转折点要来了,可以期待一下。 第五十章 曹子俊的到来让萧绮弦有些猝不及防。曹子俊是自己的人,也是铁狼军中的副将,按理说萧勉不会派他出任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会接触到自己的任务。 毕竟萧勉恨不得切断自己和北宸一切的联系。 萧绮弦原本还半信半疑,可当在金銮殿上见到曹子俊后,心中的激动无法用言语去表达。她仿佛在陌生的世界中看到了熟悉而温暖的人。萧绮弦与曹子俊两两相望,瞬间就红了眼眶,曾经的战友,如今却成了这种身份,让人不禁唏嘘。 曹子俊不过二十出头,皮肤黝黑,容貌算得上端正,身材修长魁梧,看起来十分精神。 东方浅熙看着两人相望时的神色,心底顿时有些不满,萧绮弦何曾如此看过自己? 直到萧绮弦落座,东方浅熙才收回看向她的眼神,开口道:“今日接见曹将军乃喜事,诸位不必拘谨,尽情吃喝就好。” 东方浅熙表现出东道主的大方,让在座的臣子和来使都吃个尽欢。在席上的有东辰的几位臣子,杜良,唐宗明俨然在列,还有几个萧绮弦没见过,可他们应当都是女帝信任的官吏。 这里除了杜良和唐宗明,其他臣子与前世出列的臣子皆不同,有些改变果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朝堂上的许多变更,所以出席的官吏也有所改变,可曹子俊为何会代替钱德成为使节,这是萧绮弦想不通的。 曹子俊与一众铁狼军都深怕萧绮弦在东辰会遭到虐待,关于萧绮弦的所有消息都被人刻意封锁,他一点消息都得不到,半年里只能干焦急。 可如今见萧绮弦虽然略微消瘦,可是风采依旧,他便安心了。 东方浅熙和诸位大臣在席间都说了不少话,其中杜良说得最多,不外乎都是萧绮弦在清月宫中的日常。大家对发生在萧绮弦身上的事绝口不提,巧妙地避开了。 萧绮弦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她深知北宸国如今没有为自己出头的能力,萧勉更不会为自己打抱不平,说多了也不过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更加担心罢了。 东方浅熙听杜良说起萧绮弦时,那飞扬的神采,萧绮弦的大小事于他来说如数珍宝,心底便是感觉到了不悦。她明明知道得更多,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她和萧绮弦的关系太过微妙,是不能说的秘密。 “如此,真是谢谢杜大人的照顾了。” 曹子俊见杜良谈吐斯文,说起萧绮弦的时候眸中有光,便知他是真心待萧绮弦说,如今也真的由衷感谢杜良对萧绮弦的照顾。 随后,大家又客套了半盏茶时间,吃饱喝足后,曹子俊和萧绮弦才有了属于他们的时间。在招待完使节后,质子和使节有半个时辰的相处时间,自然会有宫人在旁,没有质子和使节能够独处。 尤其是萧绮弦。 两人到金銮殿的偏厅说话,曹子俊这才单膝跪下,朝萧绮弦行了大礼。 “公主,请恕属下刚才无礼,未能及时向公主施礼。” 曹子俊的头压得很低,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萧绮弦自然不怪他,便是马上把他拉起,道:“本宫不怪你。” “为何萧勉会派遣你过来?” 萧绮弦马上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她如今必须步步为营。她已经离开了北宸国半年,时过境迁,人心亦会变,她害怕曹子俊也变了,虽然心中并不希望如此。 “说来话长,来东辰的应当是钱德。之前,东辰发来豁免进贡一年半的文书被钱德截了下来,钱德蒙蔽了萧勉,把所有进贡私吞。” 曹子俊的心思显然简单得多,萧绮弦问,他就回答。他说完后,复道:“后来钱德被揭发,萧勉大怒,直接把人打入了地牢,抄了他的家。” 曹子俊说到这里,看了萧绮弦一眼,眼中满是愧疚。 “公主,为了得到来东辰这个机会,铁狼军商量之后,派属下借意靠近萧勉,阿谀奉承,花了不少心思才能来见公主您,我们都很担心公主您。” 曹子俊说得一脸愧疚,萧绮弦便知道他在萧勉那里受了不少的委屈,而且也明白了为什么萧勉会派他来,便是放下戒心道:“你们辛苦了。” 曹子俊本来也想说‘您辛苦了’,可是想到这里是东辰国,周围全都是东辰的宫人,便是把这句话忍了下来。 若是这句话说出口,就是变相说东辰对萧绮弦招待不周,怕会招人口舌。 “跟本宫说说吧,最近北宸如何了?” 闲话家常这都是质子和来使的谈话内容,没多特别,只不过质子是萧绮弦就另当别论了。周围所有的宫人都竖起了耳朵,就等着听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萧勉无能,麾下不少官吏都把财产囤积起来,若真有国破那日,他们就会带着家财离开北宸国。” 曹子俊叹了口气,续道:“与陈国的战事也是十分胶着,若非我们铁狼军在撑着,估计陈国已经攻进来了。他们现在拿我们铁狼军没办法。” 萧绮弦的眼神愈发晦暗,难忍心中的惋惜和难受,那里毕竟是她的家国,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让人感到沮丧。 “现在真心为朝廷效命的人不多了,若非东辰一道豁免文书,百姓想必更加水深火热。” 曹子俊知道东辰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们颁发这样的文书,所以他的眼神中有着探究,想要知道萧绮弦是不是做了什么,才让东辰有这样的举动。 “本宫的母妃,还好么?” 萧绮弦察觉到了曹子俊眼中的探究,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这种闪躲的态度却让曹子俊心领神会,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萧绮弦问出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心存一丝侥幸。若这么多结果都改变了,那会不会她的母妃并没有死?可是她很快就明白了这只是自欺欺人,因为她的母妃在她离开北宸的第一天就被杀了,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改变去挽救这个结局。 “这个属下并不知晓。” 曹子俊说完后,萧绮弦也点头表示明白。他是军人,与陈国交战已经耗尽了心力,如今还要跟萧勉周旋示好,应当没有太多心思去了解其他消息。 萧绮弦也明白,她的母妃已经死了,这是她来不及做的改变,也是不可逆的事实。 “那三公主呢?” 萧绮弦出奇地继续问了其他皇女的消息,曹子俊明白萧绮弦别有用意,因为她从不会问这些,她不在乎。 更出奇的是,萧绮弦一连问的都是几个公主的消息,就连那个跟她完全没有交集的九公主也问了。曹子俊也就顺着萧绮弦的话说了下去,编了不少故事,让二人的对话听起来更似家常。 到最后,萧绮弦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问道:“那八皇子呢?他过得如何?” 萧绮弦的目光深幽,曹子俊先是愣了愣,在琢磨着萧绮弦的心思。萧绮弦刚才问的一律都是公主,而八皇子是她目前为止问的唯一一个皇子,曹子俊似乎有些明白了萧绮弦的暗示。 “八皇子天资聪颖,虽然年纪尚幼,可在一众年轻皇子中是最出众的。” 八皇子,萧昇远是萧绮弦和萧勉的弟弟。年方十五,尚未到封侯的年纪,所以他依旧是大家口中的皇子,而非王爷。年幼的萧昇远最是喜欢萧绮弦这个皇姐,老喜欢萧绮弦给他说行军的事迹。 可萧勉多疑,为了保护萧昇远,萧绮弦还是表现得与他疏远,再三告诫他要谨言慎行。萧昇远天资聪颖,明白萧绮弦的用意,便是收敛锋芒,与萧绮弦来往都变得更为小心翼翼。 一个孩子便能有如此心思与思量,萧绮弦便知道萧昇远日后必成大事,所以一直派人暗中培养萧昇远。只可惜她离宫太匆忙,什么都来不及安排,萧昇远就这般变得孤立无援了。 “嗯,他是个好孩子。” 萧绮弦只是淡淡地给了这个评价,便没有再多问什么。曹子俊这下更确定萧绮弦的用意了。问了众多公主的消息,最后只问了八皇子萧昇远的事,显然这支‘独苗’就是萧绮弦要强调的事情。 任何公主的消息,萧绮弦也只是听着并没有回应,唯独萧昇远,萧绮弦称赞他是个好孩子。曹子俊与萧绮弦共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默契却非常好,马上便明白了萧绮弦的用意。 她让铁狼军辅佐萧昇远。 萧绮弦依旧是萧绮弦,所有话都暗藏玄机,想必那些宫人是半点没听出来的。 “时间到了,竹仙公主该回了。” 宫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望公主一切安好。” 曹子俊朝着萧绮弦跪了下来,双手叠在额头前磕了地面上,致上最真挚的祝福和希望。 萧绮弦垂眸看着曹子俊跪下的身影,一时之间悲从中来,眼眶一红,抬了抬眼把泪水忍了回去,转过头去,道:“去吧,好好守护北宸国。” 萧绮弦说完便拖着她的百花孔雀袍离开,那身影一如既往地高傲,可又是万般的寂寥。 曹子俊看着萧绮弦的背影,忍住心中的悲怆。 这个女人为北宸国,已经付出太多了。她的嘱咐,自己一定会好好传达,拼死完成。 ** 萧绮弦在霜雪之中面无表情地走回清月宫,身后是一群护送她回去的宫人,所有的人都看着她,所有的脆弱与悲伤只能忍着,不能显露于人前。 北宸国国情太凄凉,即便只是只字片语,萧绮弦都能想象那种水深火热,可越是知道这些消息,她便是愈发无力,这种无力感几乎要把她完全吞噬。 心从未有过的空洞与无力,如今每走一步都如行尸走肉,只想快些回到清月宫,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一个人去消化这些情绪。 母妃死了,北宸国国情苦不堪言,铁狼军的各位苦苦坚守,卑躬屈膝,也只是为了北宸百姓,也为了能见自己一面,这种情义让她更为心疼和悔恨,恨自己没有能力去为北宸做更多—— “竹仙公主。”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萧绮弦的思绪,那红了一片的眸子抬起,看向那人,却读出了那人眼中的心疼。 东方浅熙遣退了所有宫人,拉着萧绮弦来到一个隐秘的角落。萧绮弦的脑子是空的,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施礼,只是呆愣地任由那个人摆布自己,直到来到这隐秘的角落,她才开口道:“本宫要回去。” 只想回去,把自己关起来。 萧绮弦心中给了自己太多的责任,她认为自己应该担起这些责任,可如今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曾经的美好一点点被毁灭。 东方浅熙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把萧绮弦拥入了怀中,心情复杂得紧。她知道萧绮弦一定会很难受,但是她却不能放她离去,这个拥抱她自我认为是猫哭耗子,但是她现如今只想这么做。 她舍不得这个人难受。 风雪之中,一个女子拥住另一个女子,极尽温柔,也极尽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老萧:我太难了,人在国外还得操心国内之事。 女帝:等朕举兵攻破北宸,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老萧:滚。 女帝:…… 第五十一章 风雪之中,她的怀抱是温暖的,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打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无声的安慰,心底有些防备崩塌,萧绮弦的呼吸不禁颤抖了起来。 萧绮弦抓住东方浅熙身上的衣物,忍住鼻子的酸楚,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冷空气吸入体内,恢复了冷静。 “放开本宫。” 萧绮弦松开了东方浅熙的衣衫,那本来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渐渐恢复血色,本想推开她,可是那人却已经紧紧把自己搂在怀中,禁锢在她的方寸之地。 一如她现在的境地,只能在东方浅熙设下的方寸之地苟活。 “东方浅熙,收起你这些无谓的疼惜。” 萧绮弦用力地推了推东方浅熙的肩头,东方浅熙被推开了几步,与萧绮弦拉开了距离。 “本宫不需要。” 萧绮弦的语气没有愠怒,却带着丝丝绝望的冷意。看向东方浅熙的那双美眸微微泛红,带着许多不甘与无力。东方浅熙能看出来这个人强撑着的倔强,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偶尔萧绮弦也想脆弱,可是她不能,她没有选择。她转身离去,那裘袍卷起地上的霜雪,每一步都冷极。 “萧绮弦!” 东方浅熙喊了那人的名字,只见那人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可这一声呼唤之后,却再没有下文,一如她们的关系,有许多的不可言说。 不可言说,不可言明。 ** 萧绮弦自见了曹子俊,一连几日都食不下咽,夜不成眠,最后便是小病了一场。即便是小病,在这汹涌的冬日变得令人担忧起来。 萧绮弦这几天一直在睡觉,半梦半醒之间,总会想起那日曹子俊所言之事,百姓是如何水深火热,官吏又是如何不忠不义,铁狼军又是如何拼死相搏,还有萧昇远…… 萧绮弦担心他会被萧勉对付,那么她最后的希望也将会被掐灭。 她反反复复地梦见很多,还梦见了自己的母妃是如何被萧勉杀死的,临死之前,萧绮弦还听见母妃在唤她的名字,仿佛在求救—— 萧绮弦一双美眸倏然睁开,满额的冷汗,胸口不断地起伏,驱散胸腔之中的窒息感。 “绮弦。” 熟悉的声音传来,萧绮弦转头看去,便见东方浅熙坐在自己的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为何在这里?” 萧绮弦面无表情地问道。虽然不想承认,可在那场噩梦中醒来,能看见东方浅熙陪着她,这让她感到踏实与安心。 “你病了,朕来看看你。” 东方浅熙刚来,才坐下不久便见那人在梦中挣扎,正想把她唤醒的时候,她已经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本宫没事,谢陛下关心。” 等情绪缓过来之后,萧绮弦便重拾往日的礼数,对东方浅熙疏离又礼貌。 “那你好好休息吧!” 东方浅熙对萧绮弦的态度有些失望,但是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因为萧绮弦其实是恨自己的。曾想过要打碎这座充满荆棘的城墙,可是东方浅熙发现,这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 东方浅熙转身就走,萧绮弦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眼神复杂至极,内心挣扎了数息后,开口道:“你喜欢我什么?” 东方浅熙停下了脚步,在昏黄的烛火之下,她的身影变得柔和许多,不似那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女帝,更像是一个幽静的女子,恬静得让人心疼。 “不知道。” 东方浅熙转头看向萧绮弦,苦笑道:“大概因为你是萧绮弦。” 萧绮弦听罢,抿了抿唇,想起前世的种种,最后冷笑道:“若萧绮弦软弱无能,委曲求全,在这些魑魅魍魉的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你便不会喜欢我了,对么?” 萧绮弦所言,正是前世的自己,她记得前世她能看见女帝的次数不多,她根本不屑看她一眼。 “对,朕喜欢强者,而只有萧绮弦这样的强者,才能得到朕全部的喜欢。” 东方浅熙说得决绝,萧绮弦听后,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便道:“你只是喜欢强大的萧绮弦,并不是喜欢萧绮弦。” “萧绮弦其实也会懦弱,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有时候她甚至想要一死了之,这些你通通不知道,你喜欢的只是她给你的假象。” 这是萧绮弦的内心,她曾想过死,曾想过结束这疲累又坎坷的一生,可是又放不下心中的责任和仇恨,所以她活了下来。 “你说得对,朕喜欢的的确是强大的萧绮弦。” 东方浅熙缓缓走到床边,却见萧绮弦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这让她心疼不已。 “但那是以前,现在朕喜欢你的全部。若非强大的你吸引了朕,朕又怎么会有机会窥探你的全部,然后再喜欢真正的你?” 东方浅熙坐到床边,看着萧绮弦发红的眼角,忍不住伸手过去把手覆在那人的脸上,轻轻摩挲。 “东方浅熙也是有脆弱的时候,她怕黑怕深井怕别人提起以前的事,因为她曾经受过虐待,身上的伤疤都是她不可言说的伤。” 东方浅熙柔声说道,说起她以往的事,眼角也禁不住红了一片。即便有了强大的外壳,可她依旧会恐惧那种感觉,那种被虐待被羞辱的感觉。 “其实你我都一样,若非朕真的强大,你也不会找上朕,设计得到那一纸豁免文书,对么?” 她知道,她都知道…… 萧绮弦微微垂眸,她就知道东方浅熙肯定会看穿她的心思的,那一纸豁免文书虽非自己的意思,但是她接近东方浅熙的确就是为了得到一些好处,而豁免文书便是她想要的结果之一。 “你说得对,我们……都一样。” 萧绮弦忽然就释然了,如东方浅熙所说,若非一个人的某种特质吸引了彼此,她们又怎会有机会探知彼此更多的秘密与内心。 东方浅熙是真的喜欢她。 “好好歇息吧。” 东方浅熙不再多说,萧绮弦还在病中,她不想再拿这些事影响她的休息,她忧思太甚,不应再添心烦之事。 “嗯。” 这一次,萧绮弦没有再留下东方浅熙,等到东方浅熙离开后,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是她和东方浅熙第一次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话,以前说话不是针锋相对,就是绵里藏针,更甚时她会严厉控诉东方浅熙的行为,可这次平静得让她感到踏实。 只不过北宸国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有些事情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萧绮弦蜷缩在自己的被衾之中,呢喃着那人的名字,一遍遍,直至睡去。 ** 东方浅熙来了过后,萧绮弦的病很快就好起来了,青竹还打趣萧绮弦说东方浅熙是一剂良药,可却遭到了萧绮弦的白眼,青竹不敢再提。 萧绮弦没有忘记答应东方浅熙的事,还有两人需要她除去,一人是翁铎,一人是许怀平。只是还未等萧绮弦有什么部署,暗卫却给萧绮弦传来了东方浅熙的信息。 【你的任务已完成,无需再记挂此事。】 萧绮弦不明白东方浅熙这是什么意思,本想要去找东方浅熙问个清楚,可朝堂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有朝臣与襄王密谋造反,那便是许怀平和翁铎,而把此事上报的便是那个一直未见踪影的女官,九薇。 萧绮弦一向过耳不忘,她记得九薇这个名字,跟那烟雨楼中那女掌柜九唯的名字相似,她猜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九唯潜伏在烟雨楼中,虽然招待的都是纨绔子弟,可也只有这种人的嘴才守不严密,容易从他们口中得到情报。 若是襄王要造反,那么肯定需要银两,最多富家子弟的地方就是京城,东方浅熙就是顺着这条线索调查,如今便有了成果。原来这个女人一直在下着一盘棋,如今也把两个‘马前卒’给抓到了。 萧绮弦很快就把事情给想明白了,她不由得惊叹东方浅熙的耐心与手段。 她的确是个极具耐心的捕手。 东辰的内斗不可避免,襄王的狼子野心已经被发现,他不会坐以待毙,东方浅熙也不会无所作为,内战想来会一触即发。 ** 琴声自清月宫响起,琴声急促如狂乱的马蹄声,那汹涌的气势如战鼓震天,青竹和素儿听得一阵心惊,她们不曾听过如此气势磅礴的琴声,这于萧绮弦平日里的娴静一点都不搭边。 庭院传来的琴声吸引了那个穿着龙袍的人,早朝刚过,萧绮弦这琴声明显是要留人,东方浅熙也心领神会,在清月宫前停下了脚步。 萧绮弦的余光见到了那人站在宫外,她弹了几个音节收尾,用手稳住了余音,刚才那锋利的琴声才停歇。 东方浅熙认为萧绮弦有事要找自己,她遣退了宫人,只带着影千歌进入了清月宫。 “参见陛下。” 萧绮弦和一种宫人朝着东方浅熙施礼,东方浅熙应了声,萧绮弦这才抬起头来。 两两相望,却没有立即说什么,半晌,东方浅熙才开了口:“琴声磅礴大气,犹如千军万马驰骋在沙场上,竹仙公主当真好琴艺。” 东方浅熙先是称赞了一番,却见萧绮弦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谬赞了。” “陛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萧绮弦是第一次要求私下说话,东方浅熙心中有些愉悦,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萧绮弦会与自己说什么。 两人走到大厅内,萧绮弦关上了门,随即道:“东辰是否很快有内战要发生?” 萧绮弦没记错,前世襄王发动内战,是在虹帝二年的秋天,这足足提前了两季。 “嗯。” 东方浅熙直认不讳,但是她也没有多说内容,她认为有些事情是萧绮弦不必知道的。 “万事小心。” 本以为萧绮弦会说些严肃的话题,可没想到她引自己来竟然是为了关心自己,这种转变让东方浅熙的眼角瞬间飞红,激动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东方浅熙上前几步,却见萧绮弦避开了她的眼神,道:“陛下听不见便算了,陛下请回吧。”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绮弦,全东辰只有你敢这么对待朕。” 东方浅熙没有继续靠近,她只觉今日的萧绮弦乖巧得让人心痒,也让她有些疑惑,她为何会有这种转变。 萧绮弦叹了口气,复道:“陛下请回吧。” 东方浅熙觉得心中有丝丝甜意,萧绮弦的转变让自己看到了一丝曙光,不禁靠近了一步,伸出手覆在萧绮弦的脸上,轻轻摩挲。 “你关心朕,朕真的很开心。” 萧绮弦感受着脸上的温热与馨香,忽而觉得心被填满了。以前她定会避开的,可没想到一旦接受了这种温暖,便变得有些贪恋起来。 此时,萧绮弦的眼底不经意地闪过一丝的痛楚—— 东方浅熙,你会恨我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老萧其实已经有了心理转变,接下来嘛,嗯,你们继续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帝:老婆关心我!好开心! 老萧:出息。 女帝:唔!不要出息! 老萧:…… 第五十二章 那日东方浅熙来了过后,便没有再来过,她似乎很忙,萧绮弦也没有再用琴声引她来清月宫,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 可萧绮弦很清楚,如今朝堂已经风起云涌,听杜良说匠城那里的动静很大,沈姜也即将要披甲上阵,东辰的内乱一触即发。 今日萧绮弦想要出去走走,她想要看看属于京城的祥和之像,或许很快就会出现乱像。 东辰京城依旧繁荣,大家都穿着厚重的裘袍走在大街上,炊烟四起,到处可闻食物的香味。萧绮弦很快就走到一个摊子上,要了几碗热腾的酒酿丸子。那摊子的大婶已经认得萧绮弦,还问她怎么这么久没出来溜达,萧绮弦说了几句敷衍过去,再寒暄几句后才到一旁吃酒酿丸子。 “听说了吗?” “什么?” “听说钟义受伤不治,死在了家中,可怜钟老爷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围两个男人的议论声吸引了萧绮弦的注意,她端着酒酿丸子抿了一口,甜酒和蛋花的香味散在嘴中,美味无比。 “但是之前不是听说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其中一个男人提出疑问,另一人表示不知道,随后渐行渐远,萧绮弦再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 钟义死了? 萧绮弦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酒酿丸子,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她喜欢这位大婶做的酒酿丸子,滋味甚好。 要医治钟义不难,但是他突然死掉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女帝下的手。斩草除根,是一个帝王必须要做的。 钟石身患重病,只有钟义一个儿子,妻子也是已经年过半百,而木言没有娶妻,膝下无子女,也无兄弟姐妹。只要把钟义杀了,这仇恨的枷锁自然就被她砍断了。 所以钟义是必须死的,在任何层面来说,女帝都不会留下他。 吃完酒酿丸子后,萧绮弦把瓷碗交还,跟大婶说了谢谢才离开。只不过未等他们走远,便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走在大街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常璋现在是恨不得杀了萧绮弦,她用计让自己被革职,受了重伤,现在崔兰也因她而得了疯癫之症,这一切无一不狠狠戳中他的心,犹如被人凌迟般痛苦。 萧绮弦对他视而不见,对于这些毫不起眼的手下败将,萧绮弦懒得招待。 “萧绮弦。” 常璋叫住了从他身边掠过的萧绮弦,萧绮弦缓缓停下脚步,凝神屏息,想要听听他想说什么。杜良和青竹亦是全神戒备,就怕常璋会对萧绮弦不利。 “常公子有何指教?” 萧绮弦说得十分轻巧,就像他俩是萍水相逢的人,并非有仇的人。 “北宸国破之日,就是你命数尽散之时。” 常璋的话如同一个诅咒,重重地打在萧绮弦的心中。现在北宸的情况人尽皆知,国破只是迟早的事,这也如一个魔障日日夜夜缠绕着萧绮弦。 这也是她挣扎着要做的事,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要…… “谢谢常公子提醒,但是你还得再等等。” 萧绮弦心绪紊乱,但是对于常璋的挑衅依旧冷静地回应过去。 “你别太嚣张!” 常璋一瘸一瘸地走到萧绮弦的面前,杜良和青竹马上挡在了萧绮弦的面前,杜良警告道:“常公子,你请自重。” 常璋被打了一百大板后,腿脚就变得不好,如今冬天更是刺痛难耐,走路都是一瘸一瘸的,没了往日的威风。 就在此时,常璋的肩膀搭了一只手,那力道有些沉,让常璋瞬间发怵。 “常师弟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这里是京城,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 说话的是沈姜,他一手搭在常璋的肩上,眼露威胁,他希望常璋识相一些,不要太过分,影响东辰的风评。 沈姜也是出来逛逛,没想到看到了萧绮弦,便准备上前打招呼,可下一瞬便见到了常璋,便是马上上前阻止常璋铸成大错。沈姜和常璋都是崔绪的门生,沈姜大常璋两届,所以以师弟称呼常璋,希望常璋别再给师门丢脸。 “哼!” 常璋见沈姜来了,冷哼一声后转头就走。现在沈姜在朝中是红人,战功显赫,是东辰的英雄人物,还是自己的师兄,无论如何常璋都不敢与他起冲突。 等到常璋走远,沈姜这才道:“竹仙公主没受惊吧?” 沈姜朝着萧绮弦抱拳作揖,对于萧绮弦,沈姜由始至终都是这般恭敬,萧绮弦对他的印象一直都很好。 “没有,谢谢沈将军解围。” 萧绮弦礼貌地笑了笑,随即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正欲去天香楼喝杯热酒,沈将军若是不介意,不如与我们同行?” “好极。” 沈姜马上应下,他喜欢跟萧绮弦聊天和相处,喜欢她娴静而内敛的态度与谈吐,也喜欢她那恬静底下蕴藏着的强大能量,能一手拨动山河的智谋,这都让他十分欣赏。 杜良见沈姜朝着萧绮弦笑得开怀,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可依旧熟络地招待沈姜,尽责地做自己作为礼官的责任。 沈姜在天香楼内要了一个安静的包厢,叫了不少精致的菜式,本是被邀请的那个,如今他却成了东道主。 席间,沈姜跟萧绮弦谈了很多行军时遇到的趣事,对如今的局势只字不谈,沈姜只提过自己很快又要披甲上阵,其余的一切都没有说。 萧绮弦自然也识趣地不多问,酒过三巡后,沈姜便要去结账,小二却刚好推门而进,哈腰笑道:“请问哪位客官是萧绮弦萧姑娘?” 那小二手中拿着一张信纸,一双笑眼落到所有人的身上,等待答复。 “我就是。” 萧绮弦应了句,便见小二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她,道:“这是一位叫九唯的姑娘托小人给您送来的,还有九唯姑娘已经结过账了,谢谢各位客官。” 小二说完后便退了下去,沈姜马上惊讶道:“原来竹仙公主认识九薇大人?” “不是九薇,是九唯,是本宫的……一位新朋友。” 萧绮弦蹙了蹙眉,这显然是女帝找自己了,没想到她这般神通广大,这么快便知道自己在天香楼。 “哦哦,原来是名字相似。” 沈姜很是佩服九薇这位女官,觉得她做事一丝不苟,也十分沉稳,一直想找机会跟她结识,可惜大概很难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九薇这个人神出鬼没,不常出现在朝堂,据说是女帝交了任务给她。 萧绮弦打开信纸,便看见熟悉的字迹落到自己眼里。 【到烟雨楼相聚,不见不散。】 没有落款,萧绮弦却知道是谁。 见萧绮弦脸色变了变,沈姜便是关心问道:“竹仙公主,是否遇到了什么难题?” “没什么,只是这位朋友约本宫到烟雨楼一聚。” 萧绮弦说完后,沈姜和杜良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烟雨楼不招待官吏,若是萧绮弦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到危险。 萧绮弦看出了两人的担忧,便道:“二位不必担心,这位朋友绝对信得过。” 萧绮弦说完后,沈姜叹了口气道:“那好,那竹仙公主万事小心。” 沈姜不是没想过萧绮弦会私通北宸国的可能性,只不过他更相信女帝,女帝在萧绮弦身边布下的耳目太多,萧绮弦可谓是插翅难飞。这位朋友应当不会有什么威胁,否则女帝一定会有所行动。 萧绮弦谢过沈姜后,便带着青竹到烟雨楼去。好在烟雨楼那块五楼的令牌她一直随身带着,否则可就进不去了。萧绮弦到了四楼时,正要朝那两位护院出示令牌,可那两人已经认得萧绮弦,便是马上让路让萧绮弦通过。 青竹知道自己肯定上不去,便要求那两个护院给自己一个包厢等候萧绮弦。重临旧地,记忆回拢,青竹现在算是想起来了—— 九唯不就是那个像狐狸精的女人吗! ** 萧绮弦推门而进,依旧是那挂满面具的房间,东方浅熙着男装,就坐在白玉桌旁。她现在没有戴面具,青丝挽正的她着实称得上面如冠玉,如玉般温润的公子。 “参见陛下。” 萧绮弦拱手施礼,便见东方浅熙摆了摆手,道:“快坐吧。” 萧绮弦坐了下来,眼前摆放着香味四溢的梨花酒,她道:“不知陛下召本宫来,所谓何事?” 东方浅熙没有立即回答萧绮弦,而是给她斟了酒,道:“就是不喜欢你跟那两个男人待在一块儿。” 萧绮弦听罢,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禁莞尔,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理由。 “杜良对你有意,沈姜欣赏你,你跟他们在一起,我看了不舒服。” 在外面,以这位神秘公子的身份出现时,东方浅熙不用‘朕’来称呼自己,萧绮弦也习惯了她这种转变。 “杜大人于本宫只是职责所在,沈将军不过是偶遇,陛下不必介怀。” 听到萧绮弦解释,东方浅熙顿时心情大悦,轻笑道:“我知道。” 萧绮弦觉得自己又失言了,便是不再多说,举起酒杯饮了一口,眼神躲开了东方浅熙。 她觉得东方浅熙让自己过来肯定不止这个原因,只是她不说,自己也就不多问,因为她总会说的。 “绮弦如此魅力,当真让朕感到心慌。” 萧绮弦知道东方浅熙对自己有意,这句话什么意思萧绮弦自然明白,但是她却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觉脸有些发热。 “陛下,说正事吧。” 萧绮弦还是无法招架东方浅熙太过炙热的眼神和试探,便是马上转移话题,转移这种窘迫的感觉。 “正事?嗯……朕想知道绮弦的唇是不是也有梨花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今天依旧是女帝又吃醋又发骚的一天。 老萧:狐狸精。 女帝:对你才是狐狸精,对其他人我可是大豺狼。 老萧:……再撩我,小心我把你吃了。 女帝:那你快来吃我啊! 老萧:……(草率了,不能用这种话威胁脸皮厚的人) 第五十三章 “正事?嗯……朕想知道绮弦的唇是不是也有梨花香味。”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经对她的孟浪习以为常。 “许怀平和翁铎已被处决,那么本宫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收敛起笑容,眼神露出一丝光芒,沉声问道:“所以绮弦如今便是要与我撇清关系?” 萧绮弦慵懒地抬眼看着东方浅熙,知她只是作状生气,便轻笑道:“陛下有话直说。” 东方浅熙见了萧绮弦那没好气的笑容,不禁莞尔,总感觉自己的一切伪装在萧绮弦的面前似乎都无法维持下去。 “今日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东方浅熙本来还没打算告诉萧绮弦,可是听暗卫说萧绮弦出宫了,她便跟了过来,没想到撞见她与沈姜一同进了天香楼。心中的酸楚让她不得已做出了决定,便打算提前告诉萧绮弦这件事,顺便把她和沈姜分开。 “何事?” 萧绮弦有些好奇,面对东方浅熙那有些严肃的脸色,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让她的呼吸也变得不平稳起来。 “不好奇么?当年暗影军能够那么准确地掌握你们的动向,从而把你父皇给杀了。”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眸中闪过一丝晦暗,这是她心口的一道伤,她不愿意与东方浅熙提及此事,因为她觉得这是她与东方浅熙之间不可言说的裂痕。 只不过东方浅熙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她甚至认为铁狼军中出现了内鬼,可是她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如今东方浅熙亲自提出这个问题,难道真的是有内鬼么? 萧绮弦内心一阵不安。 见萧绮弦不答话,又见她眸光闪烁,便知她心中已经思虑许多,东方浅熙也不再吊她胃口,便道:“的确是有人给了我情报。” “是谁?” 萧绮弦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犹如一把利刃,锋利的目光让东方浅熙也不禁往后缩了几分。 “你的好哥哥,萧勉。” 萧绮弦听罢,脑子一片空白,一股热腾腾的怒意自脚底腾升而起,几乎要把她吞噬。 这下说得通了。 当年自己随父出战,国内一切大小事由萧勉处理。萧勉的能力平庸,心胸狭窄,屡次不听忠臣之言惹下祸端,父皇当时对萧勉已经极为不满,甚至给自己大臣传信说过要废黜太子。 萧勉之所以知道铁狼军的行军布阵,是因为他们会定时把军中的情况汇报给朝廷。也就是传信给大臣不久,父皇就遭到暗影军刺杀,远在北宸皇城的萧勉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帝,而自己领着父皇的遗体回京城,手中虽有铁狼军,却念及北宸百姓和刚驾崩的父皇,她没有发动内战。 从此一失足成千古恨。 萧绮弦一双眼通红,本以为她会爆发,可在下一瞬,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没有言语。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淡然冷静,仿佛刚才的盛怒并不存在。可只有萧绮弦自己知道,自己是如何咬紧牙关,喉间几乎要尝出血锈味才能把对萧勉的恨给压下去。 东方浅熙不禁要赞叹这个女人的自控力,可她也明白,冷静的萧绮弦才是最危险的。 “为何要告诉我?” 萧绮弦的声音多了几分凌冽,显然是怒了。 “若我说,是想让你对我的恨少一分,你可信?”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先是愣了愣,她认真地看着东方浅熙,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意味,可是结果却让她失望。 东方浅熙说的是实话。 “如今内战即将爆发,陛下还是把心思都放在政事上罢。” 萧绮弦马上转移了话题,这个话题她不想去深究,更不想回答。如今内战爆发,东方浅熙要忙的事应当很多,萧绮弦想借此分散此刻的注意力。 “绮弦,你就不能少说些政事么?” 东方浅熙有时候觉得萧绮弦无趣得紧,她总爱说正经事,然而东方浅熙并不想说太多。一来是因为东方浅熙认为说多了可能会无意中透露东辰的计划,二来她只想好好和萧绮弦说说话,不想有太多不必要的烦恼。 萧绮弦一时语噎,张了张嘴不知想说什么,复闭上了嘴,低头喝了口酒。 “那陛下想说什么?” 半晌,萧绮弦才缓缓开口,抬眼看着东方浅熙,便见她的美眸瞬间堆满笑意,因着男装,萧绮弦又想起了‘登徒子’这三字。想起那日身中美人醉时的吻,萧绮弦马上避开的东方浅熙的视线,耳尖却渐渐烧了起来,发红发烫。 “绮弦想起了什么?” 东方浅熙看到萧绮弦不自然的脸色,便知道她定然想到了什么,心中微动,便是倾身过去,拉近与萧绮弦的距离。 “没什么,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萧绮弦正要离开,皓白的手腕却被东方浅熙拉住,身形一个不稳便是倒在那人的怀中,身体撞上了她胸前的柔软。萧绮弦眉头一蹙,正要挣扎,却见东方浅熙的头凑前,呼吸轻轻拍打在她湿润的红唇之上,让她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果然有梨花香味。” 东方浅熙轻柔开口,温热的气息打在萧绮弦的唇上,一阵酥麻感传遍全身,让萧绮弦忘记了挣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就放弃了挣扎的念头,道:“放开我吧。” 萧绮弦的语气中没有太大的抗拒意味,东方浅熙知她口是心非,便是道:“不放。” 低沉沙哑的嗓音传到萧绮弦的耳际,犹如极为抑制冲动的小兽一样,萧绮弦甚至可以看见东方浅熙眼底的丝丝红色。 她想吻自己,这个念头窜进了萧绮弦的脑海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拒绝,也无法拒绝。 现在的她,不能拒绝,不能拒绝东方浅熙的好。 她需要东方浅熙—— “东——唔……!” 萧绮弦正想唤她的名字,唇间一热,柔软湿热又散发着梨花香的唇贴上了自己,心突然乱作了一团,想要推拒的手都失了力,软绵绵地搭在东方浅熙的肩上,闭上眼睛,似迎合。 “嗯……” 萧绮弦虽然知道得多,但是亲吻这件事儿她也是青涩得紧。面对东方浅熙双唇轻碾逗弄,萧绮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青涩的反应让东方浅熙找到了空隙,长驱直入,毫无技巧地逗弄,呼吸逐渐粗重。 萧绮弦动了动麻掉的舌头,那人似是以为自己回应,便是更加卖力起来,萧绮弦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人紊乱的呼吸。 就在情况失控之前,萧绮弦轻轻咬了东方浅熙,那人瞬间找回了冷静,唇微微分开,额头轻轻靠在东方浅熙的额头上。 “你之前也是这般吻我的?” 萧绮弦的嗓音失了平日的清冷,反而多了几分勾人的缠绵,带着些许鼻音,性感撩人。 “你知道?” 东方浅熙变相承认了自己偷香的事实,萧绮弦浑身一震,眼神往下垂去,沉声道:“现在知道了。” 东方浅熙一时语噎,这是才发现萧绮弦套了自己的话,便是马上与萧绮弦拉开距离,小心翼翼问道:“可是生我的气?” “若是生气又能如何?” 萧绮弦叹了口气,只觉这个人偶尔的迟钝真是有些可爱,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见萧绮弦不怒反笑的模样,东方浅熙心中喜悦非常,犹如开出一朵朵灿烂的花,随即道:“绮弦现在是不是接受我了?” 这句话让萧绮弦的笑容顿时收敛,只见她轻轻推开东方浅熙,道:“东方浅熙,你对我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是……” 萧绮弦顿了顿,美眸看着东方浅熙,沉声道:“我心中有坎还过不去。” 若是太过接受,反而会引来怀疑,所以萧绮弦沉住气,欲擒故纵。 “我可以等。” 东方浅熙很快就做出了回应,既然萧绮弦已经能接受自己的亲吻,那么心中的坎跨过去只是时间问题。东方浅熙毫不掩饰此刻的笑容,她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我该回去了。” 萧绮弦转头就走,这一次东方浅熙没有留人,而是目送萧绮弦离开了房间。萧绮弦离开后,影千歌这才从门外走进来准备护送东方浅熙回宫。 “千歌。” 东方浅熙的笑容渐渐敛去,沉声续道:“让暗卫多注意萧绮弦,事无巨细都要向朕禀报。” “诺。” 她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这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因为她害怕失去,也害怕这种患得患失,无法掌控的感觉。 萧绮弦把青竹接回的时候,发现九唯也在,而且还灌了青竹不少酒,还是东辰的烈酒朝阳。饶是青竹酒量不俗,可这朝阳喝下去便也微醺了。 “小姐。” 青竹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萧绮弦,脸上笑呵呵的,像个小傻子。萧绮弦转头看向九唯,只见那人软若无骨地靠在檀木桌旁,一脸暧昧地看向青竹,这让萧绮弦不经意打了个冷颤。 “小姐,你的嘴唇怎么有些肿?” 青竹半眯着眼睛看向萧绮弦,走前了一步想要看真切一些,却被萧绮弦巧妙地避开了,只闻她尴尬道:“该回了。” 就在此时,东方浅熙已然戴上了面具跟了过来,青竹转眼一看,笑呵呵地道:“公子,原来是你啊!” 青竹笑意还未消去,便见她续道:“公子,你的嘴唇怎么也肿了?” 一时之间,东方浅熙和萧绮弦尴尬不已,却闻九唯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小青竹~” 九唯走了过来,一手搂住青竹纤细的腰肢,续道:“要不让姐姐来告诉你为何?” 第五十四章 “要不让姐姐来告诉你为何?” 九唯的声音打在青竹的耳边,青竹不自然地缩了缩耳朵,可是醉意让她挪不开脚步,甚至无法挣开九唯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态度乖巧得很。 东方浅熙转眼看见萧绮弦红了一张脸,眼神带了丝丝冷意,怕她要发作,便是马上轻咳了两声,道:“九唯,莫要胡闹。” 九唯听东方浅熙开口,便是收敛了几分,松开了青竹,后退了一步,不再多说什么。 她心里暗道:女帝还真护着萧绮弦。 “走了。” 萧绮弦清冷的声音让青竹清醒了几分,她以为萧绮弦是生气自己不该喝酒而失仪,所以马上打起精神跟在萧绮弦身后,不再多说话。 东方浅熙送萧绮弦到门口,如无意外地看见了在冰天雪地中等待的杜良。杜良一见她便露出了警戒与不善的神色,只见他走到萧绮弦身边,朝着自己抱拳施礼,算是打过招呼了。 东方浅熙也礼貌回礼,随后道:“今日我很高兴,谢谢萧姑娘相陪。” 又来了。 萧绮弦知道东方浅熙又要招惹杜良,这游戏她似乎玩不腻,总喜欢看到杜良露出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神情才肯罢休。 意料之中的,杜良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有理会东方浅熙,只是道:“萧姑娘,我们回了吧。” 这次还算沉得住气,东方浅熙心里道。 萧绮弦应了一声,甚至没有给东方浅熙回应什么,便跟着杜良回去了。看着远去的众人,东方浅熙这才开口:“九唯,萧绮弦明明不喜欢杜良,为何还要处处顾及他的感受?” 东方浅熙想不明白,这也是为什么直至现在她还想要惹怒杜良的原因,因为她看得出萧绮弦一直在照顾他的感受。 “据属下所知,杜良对萧绮弦极为照顾,萧绮弦这大概是为了感谢他吧!” 九唯知道深陷在爱情中的女人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更何况是杜良这么大一个人。她只能安慰东方浅熙,不料东方浅熙却不领情。 “哼,朕不喜欢他。” 东方浅熙一直不替换掉杜良,也是因为他的确是尽心尽力在照顾萧绮弦。若是随意把他替换了,也不知道新来的那个人能不能做得比杜良好,东方浅熙也害怕萧绮弦会不满意自己替换了杜良。 考虑到这种种因素,东方浅熙才一直没有行动。 “那要不您让属下替代杜良的位置,这正好还能跟姐姐里应外合,为陛下剔除奸佞之人。” 九唯打的什么算盘,东方浅熙心里自然清楚。她对青竹那般感兴趣,想必进清月宫也是为了能多逗逗青竹那婢女。 “你进了宫,谁管烟雨楼?” 东方浅熙挑眉问道,可态度已见松动。 “烟雨楼还有众多姐妹在,怕什么,而且我也不是常入宫,偶尔进去照顾照顾就行了,陛下,您就准了吧!” “再说吧。” 东方浅熙已经动了这么念头,只是她又多了一层思虑。 若是把九唯换了过去,萧绮弦会不会以为自己又多派一人监视她?想罢,东方浅熙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为了萧绮弦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了,这着实不像自己的作风。 ** 次日,清月宫便收到了消息,那就是杜良因为被指派了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到临水城一趟,所以照顾清月宫起居饮食的任务便落到了九唯身上。 而九唯就是朝中女官九薇的妹妹,这个消息倒是让萧绮弦有些惊诧,她还以为九唯就是九薇,未曾想居然是姐妹。 对于这个安排,萧绮弦没有太多的意见,她知道女帝肯定是掺杂了一些个人情绪在里面的。以杜良的能耐,终日围着清月宫转肯定会影响他的仕途发展,这个安排或许也是最好的。 九唯的动作也很快,被委任的当天就来到了清月宫,还带了许多梨花酒,决意要给萧绮弦一个好印象。说起来萧绮弦对九唯的印象的确不太好,她总觉得这个人神态妖里妖气的,一双眼像只狐狸精,无时无刻都想勾人。 今日九唯穿了一身官服,比起往日里的衣着整齐和严密多了,这下萧绮弦倒是看得舒心一些了。反观是青竹有些不自在,九唯一遇见自己就得调戏一番,而且还是肌肤相贴的那种调戏,这让她十分不自在。 要知道在北宸国,同性是可以通婚的,九唯这种行为让青竹不由得往那方面想。 “真是多谢九唯大人了。” 萧绮弦看着眼前一坛坛放着的美酒,说不心动是假的,她也接受了九唯这份好意,毕竟日后还有很多机会需要见面,大家也不必多结矛盾。 “竹仙公主喜欢就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下官就是。” 九唯不似杜良,杜良说起话来恭恭敬敬的,带着官场打滚已久的谨慎。九唯说话却是一股豪爽的气质,比起朝廷命官她更像江湖儿女,有着不拘小节的随意感。 “好。” 萧绮弦应下后,拱手道谢。九唯的眼神缓缓落到了青竹身上,青竹正好在看着她,两人的眼神就这样对上了。青竹似是被猎人盯上一样,吓得马上转开了眼,不敢再看九唯。 青竹有预感,日后自己在清月宫的生活怕是不平静了。 青竹的预感是对的,九唯跟萧绮弦客套了一番后,便拉着青竹到一旁说话了。 “我给你的香囊可还有留着?” 香囊?什么香囊? 青竹的内心一片疑惑,可见那人本来堆满笑意的美眸越来越冷,自己马上想起来了影千歌曾经交给自己的香囊。 当时影千歌说是九唯送给她,青竹不记得九唯是谁,便是把香囊一直放在自己房内的屉中未曾动过。 “就在屋内。” 青竹怯怯说道,后退了一步,道:“奴婢该回去照顾殿下了。” “你未曾打开看过?” 九唯好奇问道。青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对于不确定的东西,青竹一向不会去深究。 “罢了。” 九唯只是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青竹好奇,这个人会在香囊里放了什么。当天晚上,青竹就去打开了香囊,这不打开还好,打开却发现里头放了许多不堪入目的东西! 竟然是一张女子与女子‘行事’的春/宫/图!青竹气得把纸给撕碎了,这九唯实在是孟浪得紧!她打定主意以后不要理睬九唯这个人,实在太无礼了! ** 东辰皇宫,凤栖宫。 萧绮弦今日来给太后鸢云抚琴,弹奏了一些轻快的曲子,方才见鸢云脸上的脸色好了不少。刚来的时候,萧绮弦见鸢云脸色苍白,似是十分疲累,现在感觉好多了。 “近日来,哀家梦魇缠身,如今听得竹仙公主琴声,心里便是踏实多了。” 都说琴声能疗愈心情,此言放到鸢云身上,的确不假,而且萧绮弦是天下第一琴师,那琴声更是动人至极。 萧绮弦本想安慰几句,可是有些事她不能探知,也不能贸然开口,便是道:“太后喜欢就好。” “前些日子哀家听说竹仙公主宫内有人下毒,还是崔绪的女儿,此事着实是东辰的疏忽。” 太后鸢云知道此事,可见皇宫内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鸢云浅淡的眉眼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萧绮弦感激她的关心,可是态度依旧有礼而疏远,道:“太后多虑了,本宫无碍,况且陛下已经严惩,想必以后那些歹人必会收敛。” “嗯,只是内务府的人也实在大意,日前哀家已经把他们全撤换了。” 把原本的人撤换到哪里,如何处置那些宫人,这是萧绮弦不能问的事,她只是淡淡道:“太后费心了。” 两人又聊上了音律,只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东方浅熙到了。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萧绮弦身上,随后才向鸢云请安。萧绮弦见母女俩见面定然有话要说,便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东方浅熙也没有留她,这多少有些出乎萧绮弦的意料之外。 待到萧绮弦离开了凤栖宫后,东方浅熙才收回了目光。她此时才发现鸢云探究的目光已然落到自己身上,这让她有些窘迫。 只见鸢云抬手把身边所有宫人遣退,东方浅熙见这阵仗,想必鸢云已经看出来什么了。 待到宫人全都退出去后,鸢云才开口道:“你跟竹仙公主什么关系?” 东方浅熙没想到鸢云这般直白,她沉默了半晌,才坚定地道:“儿臣喜欢她。” 鸢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自然知道东方浅熙口中的喜欢是何意,但是她也没多大的惊诧,毕竟她早就看出了端倪。 东方浅熙与自己的性格其实很像,尤其在感情方面。两人的心防都特别重,不容易敞开心扉,可一旦爱上,便是认定了那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有时候深情,会伤人至深。 “你们之间,注定困难重重。” 鸢云没有阻止东方浅熙去喜欢一个人,毕竟难得有情人,怕就怕这路不会平坦。 “儿臣知道。” 东方浅熙自然知道有多困难,但是世界上就这么一个萧绮弦,她不会让她在自己指间溜走。 见鸢云脸色不好,苍白中带着丝丝疲惫,东方浅熙微微垂眸,担忧问道:“母后是又梦见茜妃了吗?” 鸢云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钝痛难忍,瞬间窒息—— “浅熙,莫要说了。” 有些话题,鸢云不愿意多说,东方浅熙也明白,所以她适时地住了口,见鸢云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便想要给鸢云召御医,却见鸢云紧抓着自己的手腕,语重心长地开口。 “浅熙,你定要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莫要留下遗憾。” 不要让她被任何人夺走,永远从这世上消失。莫要像她,除了记忆,属于她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太后:我一双钛合金狗眼已经被闪瞎了。 女帝:娘,我还没开始放闪呢。 太后:已经瞎了。 女帝:…… 第五十五章 襄王东方觉起兵造反,东辰内乱爆发,百姓人心惶惶。东方觉手中有三万精兵,这是他多年来笼络的势力,实力不容小觑。百姓都讨厌战争,尤其是内战,因为受苦的永远都是他们。 萧绮弦的记忆中,东方觉三万精兵在三个月内会被朝廷军击溃,东方浅熙会把他秘密处死。只不过重生而来,很多事情都改变了,萧绮弦也不能确定这是否还跟前世一样。 沈姜明日便要出征匠城,今日一直在议事厅与女帝议事,入夜之前便赶到了清月宫,他只是站在清月宫前,并未入内。许是快要入夜了,未免招人口舌,所以他礼数周全地请求萧绮弦到清月宫门口与她一见。 “沈将军明日便要出征了么?” 萧绮弦得了一些消息,都是宫门外的侍卫闲聊时说的,这也并非什么秘密,所以大家也没有避讳地说了出来。 “嗯,今日来,其实想问竹仙公主一个意见。” 沈姜神情严肃,萧绮弦猜想她要问的事情,应当与襄王造反有关。 “嗯,你说。” 萧绮弦把手缩到了袖子里,避开了寒风,挺直着身体等着沈姜开口。 “只是想问竹仙公主,若是遇到现在这般情况,您会采取什么样的战术?” 萧绮弦听罢,抿了抿唇,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起来,他们应当是敌人才对,但是沈姜好学,经常会向自己请教关于军事的一些知识,很多时候萧绮弦都点到即止,因为她不应该说太多,否则会招来更多的猜忌。 今日沈姜这个问题当真让自己有些为难,她是北宸国的人,没有义务帮忙东辰去解决他们的内战。萧绮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控好这个分寸。 “沈将军可知行军中最重要的一环是什么?” 萧绮弦决定不明说,只是提点他便好,这样便不算是插手他们的事情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然是粮草。” 沈姜思索了片刻后,便回答了萧绮弦的问题,便见萧绮弦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答案。 “若没有粮草,便无法出兵,有时候用一些巧计便能让自己的军队立于不败之地,取得胜利,希望将军能明白本宫说什么。” 萧绮弦言尽于此,沈姜先是愣了愣,随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道:“在下明白了。” 他顿了顿,续道:“想不到竹仙公主与陛下如此心意相通,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沈姜自然明白东方浅熙的计策很好,他也想听听萧绮弦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如此他就能有更多的准备了。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人都推荐了同一个计策,那么这应当就是最好的计策了。 萧绮弦听罢,眼神闪躲了一下,心里道:谁要与那人心意相通。 “谢谢竹仙公主,那在下先告辞了。” 沈姜朝着萧绮弦抱拳施礼,萧绮弦微微欠身回礼,便目送那人离开。 其实要打襄王,这一战并不难。若是直取匠城,那么城内的百姓肯定会受到牵连,而且考虑到百姓的处境,沈姜很可能会被束手束脚,打得不够尽兴。 反之,只要他们不攻入匠城,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这方法就是围城。只要大军把匠城围起来,待他们粮草耗尽,他们便只剩下两一个选择。第一便是投降,粮草耗尽,士兵士气自然不高,百姓也怨声载道,到时候未战先败,还不如投降减少伤亡。第二是出城迎战,那时候他们便可与朝廷军打一场畅快淋漓的战役,东方觉面对飞虎军,胜算并不大。 此外,萧绮弦相信匠城之中肯定有东方浅熙的暗桩,要在他们的粮草上动手脚,兴许也不是难事,到时候里应外合,襄王必败无疑。 襄王必定会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萧绮弦现在明白东方浅熙要把木言吊死在匠城的原因了,就是让襄王不顾大局贸然造反。还有翁铎和许怀平,这些都是女帝落下的棋子,为的就是不让襄王的格局成型,逼他造反。 襄王提早造反不是偶然,而是东方浅熙的局,她一步步布下这个局,若非真的去深思,或许根本发现不到她的心思。 东方浅熙果然很可怕。 ** 翌日,沈姜出征了,带着两万飞虎军和三万精兵到匠城,当日,所有百姓都在大街旁送沈姜出征,声势浩荡,所有人都在为沈姜欢呼。隐没在人群中的萧绮弦只是看了一眼,见了那沈姜穿着银色盔甲,意气风发的模样后,便从人群中离开。 九唯是跟着她出来的,戴上了半截面具免去不少麻烦。因为她本是烟雨楼里的掌柜,城中的不少纨绔子弟都见过她,若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陪着萧绮弦出来晃,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萧绮弦会亲自来送沈姜,莫非萧绮弦对他有意?不对,萧绮弦应该是喜欢东方浅熙的,那天红肿的红唇就是证明。 她不是杜良,有些事情她想要弄明白的自然会问,比如现在。 “萧姑娘为何会亲自来送?” 在宫外九唯唤萧绮弦‘萧姑娘’,这也是为了免去不少麻烦。虽然之前与钟义和张书全的争执让城里不少人认得这个质子公主,可是保持低调是免去麻烦的首要条件。 “沈将军待我如朋友,我不过是以朋友之礼相待罢了。” 萧绮弦说完后,九唯便觉得萧绮弦是真的有趣。她藏在人群中,沈姜也不会发现她来送他,她这么做也不过是尽自己朋友之义,无需任何人认同,也不让那人知道。 这人的行为着实有趣。 “好吧,那萧姑娘现在想去哪里?” 九唯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不自觉落在青竹身上,自从那日她提醒她看香囊里的东西后,青竹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她便知道青竹肯定是看了。 果然调戏一个老实人是很有趣的事情。 “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今日带了素儿出来,萧绮弦知道素儿向来喜欢热闹,便没有打算这么快回去,让她再溜达溜达,解解闷。 听到萧绮弦的话,最高兴的自然就是素儿了,众人去天香楼吃了点东西,又去逛了逛市集才回去。只是这次萧绮弦却觉得有些不习惯,她还以为东方浅熙又会身着男装跳出来调戏自己,可是并没有。 想来也是,那人现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又怎会出皇宫溜达。 只是没想到,那人不在外头找自己,倒是来到清月宫了。当萧绮弦回到清月宫的时候,所有宫人都战战兢兢的,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萧绮弦便觉奇怪。她转眼看到站在大厅门口的影千歌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东方浅熙来了。 萧绮弦正要往大厅门口寻东方浅熙,却被影千歌挡住了。 “陛下在寝房内等您。” 寝房?萧绮弦眉头蹙了蹙,只觉这个人的行径当真越来越大胆了,难道她就不怕招人口实? 可是转念一想,萧绮弦也明白了东方浅熙这大胆的资本,毕竟朝中几乎所有与她对着干的朝臣都被她清理干净了,现在的她在朝堂上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也不怕别人嘴碎了。 萧绮弦不说什么,只是转头吩咐青竹和素儿备酒,自己便径自去寝房了。 门打开,便见那人坐在了自己的檀木桌旁,喝着自己在房内备着的茶水。 “参见陛下。” 萧绮弦依旧礼数十足,东方浅熙不喜欢这样,便是勾了勾手,道:“过来。” 萧绮弦转身关上了门,随后便坐了下来,道:“不知陛下来清月宫所为何事?” “想你了。” 萧绮弦:“……” 萧绮弦没有答话,她和东方浅熙的关系显然是有了质的改变,但是不代表她们的关系已经明朗,一切都需要时间—— 也需要一些契机。 萧绮弦知道东方浅熙依旧在怀疑自己转变态度的原因,因为这段日子的影卫似乎又多了,这让她不得不慎,因为这一次,自己并没有退路,这条路也注定艰辛无比。 “你今日去送沈姜么?” “嗯。” 东方浅熙似乎已经习惯了萧绮弦对于一些话题的沉默,她也不介意,毕竟她有足够多的耐心。 “朕知道沈姜去找过你,想不到你与朕想到一块儿去了。” 围城,这是东方浅熙的意思,没想到萧绮弦想的与自己如出一辙,沈姜那句‘心意相通’也甚得自己的心。 萧绮弦也想起了‘心意相通’四字,眉头不经意一蹙,企图隐去自己眼中不自然的情绪。 “那是上策,能想到一块儿并不难。” 萧绮弦欲盖弥彰地说完后,东方浅熙笑了笑,道:“的确是上策,但若不仗着两万飞虎军这气势,直接攻入匠城大杀四方也需要非常沉稳的脑袋才行。” “沈将军没问题的。”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撇了撇嘴,作状委屈道:“你这般欣赏他,为何就不称赞朕一下?” 萧绮弦抬眼看了看东方浅熙,见那人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一样,唇角便忍不住勾了勾,道:“陛下是帝王,莫要像个孩子般,失了帝王的气度。” 萧绮弦的话听起来似是斥责提醒,可是语气中的柔软之意却是东方浅熙能感受到的。 “萧绮弦,朕想吻你。” 东方浅熙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落到萧绮弦的唇上,又是迷恋又是渴望,让萧绮弦承受不住这般炙热的目光。 “你……” 萧绮弦真想要骂她一句‘登徒子’,可这人认真又专注的模样让自己一时之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她也清楚明白,她现在需要接近东方浅熙,非常接近那种。 “可以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所以老萧会答应吗? 第五十六章 “可以么?” 东方浅熙又再问了一次,炙热的眼神让萧绮弦的心软了软,眼角有点发酸,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请回吧。” 见萧绮弦依旧疏远的神色,东方浅熙心底是失望的,她幽幽道:“这些日子朕政务繁忙,今日只是有点累了,你早些歇息。” 听得那人委屈示弱的模样,萧绮弦心中一动,把正要离去的东方浅熙的臂膀拉住,道:“你怎生似是孩子一般?” 萧绮弦知道这个人是来撒娇的,就是不知道这平日里风行雷厉的,杀伐果断的女帝,在自己面前怎会乖巧得像只猫咪。 “难道绮弦希望朕在你面前依旧似是面对那群大臣一般,端起架子?” 东方浅熙不答反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不满。萧绮弦见状,便知此人又较劲起来了,便是叹了口气道:“你以前不就是如此么?” 说起来,以前面对东方浅熙时的确需要步步为营,字字句句都需谨慎斟酌,如今虽然相处轻松了些,可萧绮弦依旧无法完全放松警惕。 “那是以前。” 东方浅熙可不会被萧绮弦轻易打败,知她心软,便是加大了进攻力度,道:“绮弦以前不也对朕不咸不淡么?” 如今的萧绮弦会关心自己,大家是一起改变的。 “陛下早些歇息吧。” 萧绮弦松开东方浅熙的手臂,却见那人一个反手搂住自己的腰肢,把她搂进自己的怀中。 “放开我。” 萧绮弦推拒了几下,没有推开,便放弃挣扎了,只闻她叹了口气道:“若你再如此放肆,青竹便是要知道了。” 萧绮弦转过头去不看东方浅熙,提醒她有些事情就算做得再隐秘也会留下痕迹。 东方浅熙也想起了青竹这个丫头,每次接吻都太过热烈,唇不可避免地肿了。青竹未经人事,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可如今九唯经常入宫,只要她多说几句点拨,想必青竹便会知道了。 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心中依旧有坎过不去,想必她也不希望自己和她之间微妙的关系被其他人发现,所以便忍住了想吻她的冲动。 “你真是讨厌极了。” 东方浅熙紧咬着牙关,忍下了想吻她红唇的冲动,最终她只是在萧绮弦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极为珍重与疼惜的一个吻。 萧绮弦闭上眼承受了东方浅熙这个吻,也借此隐去了眼中复杂的神色。 有太多的思绪冲入她的脑海,她十分眷恋东方浅熙给予的温暖,可同时她又必须保持清醒,因为她明白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局。 ** 那日之后,东方浅熙似乎更忙了,再没有来过清月宫。东辰的春节来临,虽然内战爆发,但是这并不影响宫内的喜庆气氛。宫人们忙着到处贴年红,清月宫也沾了喜气,素儿和青竹拿了不少年红回来,把清月宫装饰得一片喜庆。 萧绮弦似乎被这气氛感染,心情也愉悦了不少,还用了些银两在御膳房换了三只羊腿,准备今天在宫里给大家烤羊腿吃。 是夜,清月宫的庭院一片热闹,萧绮弦和青竹合力烤了三只大羊腿,切了很多份,还分给了清月宫外的侍卫。萧绮弦还弹了几曲,让大家大饱耳福。 酒过三巡,牧云嫣也来了,她给萧绮弦带了一些牧国的特产,是一种内陷如蜜般甜的香饼,萧绮弦很喜欢。萧绮弦也用烤羊肉招呼牧云嫣,本以为她不喜与下人亲近,岂料她竟是一同坐了下来,与大家同乐。 这倒是让萧绮弦有些意外,她还以为骄纵的牧云嫣多少会有些架子,可见她性格还算随和,只是言语间还是带着一个大国公主所有的傲气。 就在这个时候,宫外传来了一些骚动,青竹见大家都好奇,便到外了解了一下,原来是匠城那里传来了捷报。 沈姜五万大军围城,匠城已有一个半月没有任何的粮草支援,刚才传来消息,说匠城的粮仓起火,有一半的粮草付之一炬。如今是冬天,而且还是战争时期,看管粮草的士兵一定是慎之又慎,天灾与人祸都可以排除,唯一的解释就是东方浅熙的暗桩动手了。 有时候日防夜防,还是家贼难防。 东方觉大概也没有想到,东方浅熙安插的暗桩会烧了他的粮草,让他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三万大军就在城内,还有城内的百姓,剩下的一半粮草怕是撑不到一个月。城内会发生□□,民心乃至军心都会大乱,人的劣根性很快就会显现出来,任何想到的或想不到的恶事都会发生,时间再拖久一些,城内就会变成一片炼狱。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一旦发动了战争,受罪的永远是百姓,无论哪种战略都一样是杀戮。围城于朝廷军来说是最好的策略,但是于百姓来说却是残忍的,鱼与熊掌,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城内不能坚持太久,想必东方觉很快就会作出决定,但是无论哪种抉择都毫无退路,他必败无疑。 “那是不是襄王快要败了?” 素儿不懂战争也不懂政治,听到捷报,便觉得襄王即将战败。 “嗯,或许。” 萧绮弦说得保守,实则这是一场没有翻转余地的战争,东方浅熙一开始就把东方觉推到了一个绝境,无法形成大格局,没有最好的准备,匆匆开战,最终只有失败一个结果。 “这沈姜也当真厉害,他让牧国的将士也甚为忌惮。” 说起沈姜,牧云嫣还是恨的,若非他屡屡战胜牧国将士,她也不会被送到东辰做质子。 她不喜欢沈姜。 见气氛有所变化,萧绮弦马上转移话题,柔声道:“不说这些,说起这香饼,还真的好吃。” 萧绮弦小小地尝了一口,香味和甜味缠绕在舌尖,这滋味也好得紧。 听到萧绮弦称赞自己国家的特产,牧云嫣也一扫刚刚的阴霾,跟萧绮弦说起牧国的风土人情来。萧绮弦和一众宫人津津有味地听着,牧云嫣便是说得更带劲。 萧绮弦知道牧云嫣是想念故乡了,从她说起牧国时眸中露出的光芒,她便知道她有多么想念,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北宸国给予自己的除了温暖的回忆,也有不少鲜血淋漓的伤痛,这一切伤痛的源头,就是萧勉这个畜生。 这是清月宫最热闹的晚上,也是萧绮弦在清月宫难得的好回忆。很多年后再回忆起这个晚上,她依旧把每个人纯真又真挚的笑容记得清楚,奉如珍宝。 ** 东方浅熙在接到暗卫的通知说牧云嫣去清月宫后,本想要赶过去,可是政务缠身,再加上不少战报传了回来,她根本抽不开身,她只好打消了去清月宫这个念头。 翌日早朝上,东方浅熙听着朝臣报告战况和政务,她一一处理过来,非常决断,只为早些结束,可以去见见萧绮弦。她已经有一个半月没有去见过萧绮弦了,对她百般想念。 “陛下,微臣尚有一事禀报。” 站出来的是一品礼官张炎,东方浅熙已有些不耐烦,可是她还是耐住了性子,道:“说。” “陛下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按照东辰往日的规矩,国君需在登基一年后扩充后宫,陛下是时候册立凤君了。” 此话一出,登时满堂安静,大家面面相觑,纷纷点头,似乎都觉得张炎说得有道理。 东方浅熙却听得心烦,她深吸一口气,道:“如今内战尚未停歇,册立凤君一事容后再议。” 历届东辰帝王在登基后一年必当扩充后宫,正所谓后宫佳丽三千,每一个帝王都会为了繁衍自己的子嗣而做努力。 子嗣于皇家来说太过重要,这也是东方浅熙觉得心烦的事。她已经认定了萧绮弦,而女子与女子之间不可能有子嗣,朝臣若是知晓自己的念头,肯定会极力反对。 女帝一向说一不二,张炎本想再劝,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敢说话,最终只说了‘诺’便退回到队伍里。 东方浅熙这只是暂时能拖住,沈姜那里很快就能摆平东方觉,到时候这事肯定会再被提起。到时候群臣都将蠢蠢欲动,恨不得把家里的好男儿都送到自己面前任自己挑选。 谁成了凤君,那么他家族将会因此沾光,成为大家都巴结的对象。只可惜东方浅熙不会让他们如愿,册立凤君会让朝堂难得的平衡再次被破坏,再者,她喜欢的人是萧绮弦,世上唯有她能站在自己身旁。 让同性通婚此事必须要尽快提上来了,朝堂想必将风云再起,这次是因为自己册立凤君一事。 退朝后,东方浅熙急忙赶往清月宫,见到那人在庭院中修剪花草的身影,心中多日来的空洞被填满,也因此踏实了不少。 “参见陛下。” 清月宫众人注意到身穿龙袍的东方浅熙就站在清月宫门口,她们不敢怠慢,马上上前给东方浅熙施礼。 “免礼。” 东方浅熙说完后,目光落到萧绮弦身上,马上道:“竹仙公主,借一步说话。” 萧绮弦点头应下。这次二人没有再去寝房这般暧昧的地方,而是到大厅商谈。 大门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的耳目。 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清丽又恬静的容颜,本想说‘想你’,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 她想萧绮弦这个女人定然不喜欢这般肉麻的话。 “今日来,其实是想请教绮弦一件事。” 东方浅熙说话时,萧绮弦一直注视着她,这些天来女帝似乎有清减了不少,而且眉目间都透着疲乏之色,这让萧绮弦有些心疼。 “陛下请说。” 东方浅熙轻咳了两声,便问道:“你们北宸国朝臣是如何同意同性可通婚的?” 此话一出,萧绮弦浑身一震,思绪万千,很快她就明白了东方浅熙的意图。 她要让与北宸一般,让同性可通婚,那很可能就是为了能与自己结合铺路。 她当真要这么做么?这可是会再让朝堂动荡的事,东方浅熙当真会为了自己,破坏这难得的平静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看到‘花间游’小可爱的评论啦!对于小可爱说的,有一点我同意,有一点我不同意,那就容许咸猫我又开启逼逼叨叨模式了。 围城战役里头所发生的的残酷,如炼狱一般的环境,腐臭的人性,这一些我不打算美化,我很认同战争是残酷的,它伴随着杀戮,任何战争都一样。围城战役给历史写上了浓烈又令人不安的一笔,比如长春战役,萨拉热窝围城战役,马六甲围城战役,这些都书写着血腥的历史,我也明白围城这战术对懂得这些历史的人所带来的的不安。 但是我想带出的一个观点就是,战争无论如何都是残酷的,无论你是直接攻入城中,还是围城消耗,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但是作为一个军师,一个战略发动者,在无论如何都会造成伤害的情况底下,优先考量的是如何让自己的军队在最少伤亡的情况下取胜,这是从一个策动者的角度考量,与我们看历史的人的出发点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 我个人比较不认同是如何去看待历史这回事,历史是一种参考,是一种警惕,它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但它不是当类似事件发生时不可逆的因果。小说不是历史,我可以告诉你们战争是残酷的,但是我同时也想告诉你们,事情可以有很多角度去探讨,每个角度有不同的出发点,这是小说特别有趣的地方。 好啦,不逼逼叨叨了,不过你们的评论真的会让我去好好思考,这就很棒,嘿嘿! 第五十七章 “你们北宸国朝臣是如何同意同性可通婚的?” 东方浅熙说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萧绮弦。萧绮弦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立即回应。 她在想要给东方浅熙什么回应才好。 “陛下。” 萧绮弦低声唤了声东方浅熙,续道:“如今朝中动荡方才平息,有些事情不急在一时。” 萧绮弦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东方浅熙的立场去思考,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更深一些。 若说急,她比东方浅熙还要急。 只有站到东方浅熙身边,她才有能力伸手去影响北宸的战局,她才能拯救自己的国家。 “朕的事你不必担心,你说便是。” 东方浅熙很喜欢萧绮弦对自己的关心,但是同性可通婚一事,乃她想要尽快落实的事,自然半分缓不得。 “据说,先帝是私下与几位心腹大臣探讨此事,再让他们去说服其他大臣,最终在朝堂上便成了一边倒的局面了。” 至于如何说服这些心腹大臣,萧绮弦认为这是东方浅熙应该费脑筋的事了。 “朕明白了。” 东方浅熙点了点头,抬眼看向萧绮弦,续道:“朕知道怎么做了。” 这句话说完后,两人忽然相顾无言,面对东方浅熙愈发炙热的目光,萧绮弦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陛下,政务要紧。” 早朝过后,应当有很多政事要处理,萧绮弦这是下了逐客令。 “多日不见,绮弦就没有想念朕么?” 如此直白的话,萧绮弦自然不会作答,她不自然地蹙了蹙眉头,道:“陛下,请回吧。” “可是朕想你了。” 话音刚落,东方浅熙的拥抱便如期而至,把萧绮弦的身躯搂入怀中,感受彼此的温暖。 萧绮弦虽然没有回应,可也没有拒绝。东方浅熙能感觉到萧绮弦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头,似是累极后需要休息的小兽。 刚才的问题,东方浅熙已经得到答案了。 “有时候真希望你心思不那么深沉,放下以前的事情,好好感受朕。” 这是东方浅熙的心里话,她自私地希望萧绮弦能够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毫不犹豫地放下以前的仇恨,忘记自己的国家,只与自己快乐地共度余生。 可是她实在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又怎么会轻易地放下。 萧绮弦在东方浅熙的怀中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谁都知道不可能。即便是现在的片刻温存,萧绮弦都觉得是她偷来的幸福,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萧绮弦轻轻挣脱了东方浅熙的怀抱,道:“陛下该回了。” 东方浅熙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要得到你的认同,比得到那些大臣的认同,来得困难多了。” 东方浅熙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大厅的门被打开,吹来阵阵冷风,吹散了残留在萧绮弦身上的温暖。 她怔怔看着东方浅熙离去的背影,不禁勾起了一抹苦笑。 若说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局,可为何自己又贪恋且享受她给予的所有呢? 萧绮弦知道自己喜欢东方浅熙,许久之后她回望来路,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东方浅熙,不可自拔。 她们身上都布满了荆棘,就算是一个简单的拥抱,都会让彼此伤痕累累。 ** 五万精兵围城接近三个月,襄王无法再坚持,举兵出城迎战,兵败如山倒。襄王败得很快,在发起内战到战败不过三个月,这与萧绮弦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襄王被生擒,由沈姜亲自押送回到京城,这也是女帝的意思,毕竟折磨猎物,是她的兴趣之一。 襄王被带到了刑狱司,女帝亲自去见,身边只带了影千歌,遣退了所有人。 襄王是个年过而立的男子,俊美的面目如今脏乱不堪,染上了血污与污泥,头发散乱,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他显得十分狼狈。他被铁链锁住了双腿,一双手也被锁到了身后,气息紊乱而脆弱,显然已经失去了还手之力。 “皇兄,好久不见。” 女帝的嗓音缠绵缱绻,这声招呼更是带了几分笑意,若非此情此景,或许别人以为女帝在与极亲的亲人在说话。 “你有话就直说。” 襄王连抬头的力气都差不多没了,只见他吃力地看了一眼东方浅熙,见这女人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他便是愈发怨恨,怨恨当初这个女人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般没耐心,真不像你啊,皇兄。” 女帝拿起一旁的热酒,抿了一口,那淡淡的梨花香缠绕舌尖,让她想起了那人的美味。 “东方浅熙,你的确很有本事,咳咳咳……!” 襄王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已是命不久矣,可未曾想死前,还得遭东方浅熙羞辱一番。 “当初控制飞虎军,再在父皇的病榻前以皇子皇女的性命做要挟,逼迫父皇传位给你,不得不说,你的狠,我比不上。” 东方觉又是恨又是无奈,他是必死无疑了,也不在乎会激怒东方浅熙,只想把这些年积攒已久的怨气一一吐出来。 “狠?” 东方浅熙似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她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东方觉,眼神冰冷锋利,似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当年我主动请缨上战场,战功赫赫,父皇也未曾正眼看过朕,他由始至终只当朕是一把刀,一把可以杀敌的刀,朕甚至比不过战绩平庸的你。” 遥想当年,东方浅熙心底的恨油然而生,那是对自己父亲,对这个皇室的恨意。 “你是太子,当时的朕功高盖主,虽然是东辰的利刃,却也是父皇的眼中钉心中刺,朕知道他打算把皇位传给你之时,就把朕暗中除去,为你铺平道路。” 东方浅熙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冷如冰霜,锋利如刃。 “论才能,你比不过朕,论功绩你更是比不过,可仅仅因为朕是女子,终究只能是一个被利用完就丢弃的弃子,论狠,朕又怎比得过你们?” 东方浅熙依旧记得她在病榻前看着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是如何不甘地修改遗诏。她曾经也试过想要得到那个男人的认可,可很快东方浅熙就知道这有多可笑。 因为自己是因为‘那件事’与母后一同进入冷宫,从冷宫出来的那天,那个男人就从未有一日把自己当做女儿,只是把自己当做工具。 成全东方觉登帝的工具。 东方觉听完东方浅熙的话,并不反驳,先帝的确不喜欢东方浅熙,然而她野心和能力都极大,先帝不止一次说过要杀了东方浅熙。只不过当先帝真要下手的时候,东方浅熙已经羽翼丰满,势力已成。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东方觉低下头,只求一个痛快,他不愿再受任何折磨。 “念我曾在冷宫救济过你母女一次,给我一个痛快吧!” 东方觉的确在冷宫救济她们一次,那次他不忍见自己一个孩童瘦弱如枯骨,便是差人送了点饭菜过去,之后便也对她们不闻不问了。 这一饭之恩东方浅熙一直记着,所以在她登基之后,并没有对东方觉赶尽杀绝,而是把他分配到一方乐土为王,可惜他却不愿意屈就,那么就怪不得她了。 “因这一饭之恩,朕许你葬在皇陵。” 东方浅熙说完后,便带着影千歌离去,到门口时,她幽幽道:“若你安守匠城,必能安享晚年,子孙满堂,何苦?” 东方觉看着女帝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这一生,总以为自己生而为帝,可到了此时此刻,才明白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 襄王东方觉因骑兵作乱,被赐死于狱中。虹帝感念其为东辰做过不少贡献,有功有劳,起兵作乱之时未曾伤害匠城百姓分毫,故只褫夺其封号,贬其后代为庶民,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而襄王葬于皇陵。 此次女帝没有赶尽杀绝让大家有些意外,可只有影千歌一人知道女帝依旧念着当年襄王伸出的援手。虽然那次是襄王的无意之举,但是这个恩情,东方浅熙记到了现在。 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她冰冷强硬的手段和无情都让人感到惧怕。 她的确是设计了襄王,可若那人不入这个局,一切都不会发生。 朝堂之上,朝臣都在表扬沈姜的功绩,真正出谋献策的女帝却没有出来邀这个功劳,她要培养沈姜,就必须让他在众臣之间建立威信。 沈姜是个实诚的人,见朝臣对他赞不绝口,他便想着站出来把女帝应有的功劳说出来。可女帝似乎已经看穿了这老实人的意图,在他站出来那一刻,便率先开了口:“沈将军年轻有为,智勇无双,乃我东辰之福,今日自当备宴犒赏三军。” 女帝没有出来邀功,反而把功劳都给了沈姜,沈姜自然看出来了。他愣愣地看着女帝一眼,思寻片刻才道:“是陛下提拔末将,末将才有今日的成就,末将感谢陛下的知遇之恩。” 沈姜郑重地说道,字字铿锵,只差把‘忠心’二字刻在脸上了。 女帝随后又说了几句赞扬的话,朝臣对沈姜的赞誉才停歇下来。战事平息,是时候说内政了,一品礼官张炎走出来的时候,唐宗明也同时走了出来,并率先道:“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说。” 女帝的嘴角不经意地微微勾起,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歪斜着身子,一手支着额头,那迷人的目光落到唐宗明身上,等待他说话。 “微臣想提呈一个政策,让东辰同性可以通婚。” 此话一出,登时满室安静。 第五十八章 “微臣想提呈一个政策,让东辰同性可以通婚。” 唐宗明说完后,不等有人反对,便径自说下去:“如今陈国,北宸国与牧国部分城镇已经推行此政策,得到了不少百姓的支持,民心更是不断提高。” 唐宗明顿了顿,提了口气继续说道:“近年来有不少同性相爱却被旁人唾骂鄙视,不少陈国与牧国到来的商人见了都说我国国风封建保守,更有百姓对此感到失望愤怒,若是能推行这一政策,想来能够建立起更好的民心。” 就在此时,不少朝臣站了出来附议,形成了一面倒的局面。也有出来反对的朝臣,但是他们势单力薄,说的话失去了力量,很快就被支持的声浪盖过。 女帝见状,不得不佩服唐宗明的能力。一个月前她曾召唐宗明入宫觐见,随后便与他说起了这件事。一开始唐宗明是反对的,但是女帝以民心与思想发展为由说服了唐宗明。 唐宗明并非迂腐之人,他很佩服女帝,也忠心于女帝,对于女帝所说,他认为不无道理,便是答应了女帝帮忙说服其他官吏。唐宗明虽然做事算不上圆滑,在官场上朋友不多,但是他深受女帝器重,所有人都得给他三分薄面,加上有理有据的说法,朝臣便是答应支持这道政策。 “如此就定下了,唐卿,这事就交由你去办,把此政策颁布下去,再与刑部商量对应的刑法保护。” 女帝看似沉稳应对,可内心却不住的狂喜,这一步棋落下,就是打开了胜利的大门,现在的她已经忍不住想要把萧绮弦搂入怀中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诺。” 唐宗明应下后便退到了队列里。这局面看起来是一面倒,可也在朝堂上争辩了接近半个时辰。如今见女帝也同意,本有反对之意的官吏也把心中的想法收起,不再多说。 “陛下,臣有事禀报。” 刚才被唐宗明打断的一品礼官张炎又站了起来,这让女帝的好心情倏然消散,只余心烦。 “说。” 女帝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左右不过是凤君之事。 “凤君一事……” 张炎还未说完,女帝便摆了摆手,道:“此事容后再议,内战刚结束,还有许多后续之事需要处理,牧国的使节也快到了,此事不急。” 女帝依旧和颜悦色,没有人看出她的不耐烦。张炎听完后也觉得言之有理,便不再多说,退回到了队列之中。 早朝就在一片祥和之下结束,而女帝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跟沈姜和一众兵部的官吏商讨如何处置襄王余下的部下与将士,以及如何振兴匠城。 是夜,女帝与一众官吏才从议事厅出来。女帝匆匆回凰火宫沐浴更衣后,便又马上赶往了金銮殿与一众将士同乐,庆祝他们凯旋归来。 内战大获全胜,同性通婚也已经得到了朝臣的同意,女帝的心情显然不错,席间喝了不少酒,酒过三巡后,醉意便是上头了。 酒席散后,东方浅熙在影千歌与一众宫人的陪同下回凰火宫,路经清月宫时,东方浅熙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想要把自己的喜悦告诉萧绮弦,可她不想有人嘴碎,把她入夜后仍到访清月宫这事说出去。若是有些端倪传了出去,怕会影响同性可通婚一事的顺利发展。 影千歌见状,马上道:“你们先回去,我陪陛下到处走走散散酒。” 宫人们听罢,便是马上离开了,影千歌这举动让东方浅熙感到出乎意料,道:“你倒是明白本宫的心思。” 影千歌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在东方浅熙身边许久,多少能看出她的心思。 “陛下未曾如此对待过一个人,属下愿为陛下的心意护航。” 东方庭月总在自己面前说影千歌是个捂不热的石头,可东方浅熙认为影千歌只是不善表达,而且有时候她的表达方式并不那么直接。 等到宫人散去,影千歌这才扶着东方浅熙进入清月宫。好在如今时辰尚早,宫里依旧灯火通明,里头还依稀能听见嬉笑声,一片祥和。 此时,青竹从大厅里推门出来,便见东方浅熙和影千歌站在门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道:“参见陛下。” 青竹又怎会知道东方浅熙会在这个时辰来清月宫。 听见青竹的声音,大厅里头的嬉闹声停了下来,便见所有人往门外走来,见了东方浅熙,纷纷施礼道;“参见陛下。” 东方浅熙如今还有几分醉意,见到萧绮弦的时候,便觉醉意更甚了。 “不知竹仙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绮弦应下,抬眼看向东方浅熙。那人身着淡蓝色凤凰长袍,青丝端庄地挽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许朦胧缠绵的醉意与炙热,那红唇湿润诱人,这让萧绮弦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她很快就看出来,这妖精喝醉了。 东方浅熙似是有些难受地靠在影千歌身上,萧绮弦见状,不经意地笑了笑。她知道这个人在演戏,目的也很明显。萧绮弦不由得暗叹,此人真像个小孩子。 “先扶陛下到本宫的寝房歇息下吧。” 东方浅熙假装自己很难受的模样,想要的便是让自己开口请她到寝房休息,这些小心思又岂会逃过她的眼。萧绮弦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已经看穿这个人的小把戏,可还是神差鬼使地顺着她的意思走。 她想成全这个人的小把戏,不舍见她难过。 萧绮弦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她已经舍不得东方浅熙难过了,这种改变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听到萧绮弦这么说,东方浅熙自然马上应下,心里的喜悦怎么藏都藏不住。 等到影千歌把东方浅熙扶到萧绮弦的寝房后,她便看了萧绮弦一眼,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萧绮弦却能读懂影千歌眼中的意思是,她是让自己好好照顾东方浅熙。看来她俩的关系,这个贴身侍卫已经知道了。看似冰冷无情的人,实则心思细腻,难怪东方浅熙会一直把她留在身边。 人狠,话不多。 “青竹,去打些热水来。” 萧绮弦说完后,青竹便马上应下,把寝房的门也关上了。顷刻间,寝房内也只剩下萧绮弦和东方浅熙二人了。 “陛下,你演技不怎么好。” 萧绮弦说完后,便给东方浅熙倒了杯热茶。东方浅熙的脸不自然地发烫了起来,难得被萧绮弦说得有些无地自容。 “可绮弦不也是顺着朕么?” 可想起萧绮弦的态度,东方浅熙还是觉得甜滋滋的,此时便可看出萧绮弦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了。 “喝点茶。” 萧绮弦没有回应东方浅熙的话,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已然不顾什么礼数。 东方浅熙依言喝了一口茶,便道:“今日同性通婚政策已通过,相信很快就能实行下来。” “嗯。” 萧绮弦看起来兴致缺缺,可是内心却不甚平静。她看得出来女帝很高兴,只要同性通婚一事通过,那么东方浅熙接下来就会想着如何与自己成亲。 从敌人变成妻妻,东辰就会少一个强劲的敌人,收获一个强劲的帮手,这于东辰来说,无往不利。只有两点是需要担忧的,第一是朝臣会因为子嗣问题而反对,但要如何解决此事,萧绮弦相信东方浅熙定有办法。第二,之前朝堂发生了那么多事,而且都与自己有些关系,萧绮弦就怕朝臣会联想自己与女帝合作,失去对女帝的信任。 但是,萧绮弦更加担忧的是北宸国的百姓和铁狼军会如何看待自己。 在他们水深火热的时候,自己却成为敌国的皇后,享尽荣华富贵,她定会被万人唾弃辱骂,说自己是个不忠不义之人。可若非成为东方浅熙的皇后,她又如何能让东辰与北宸结成邦交?只有这样,对北宸来说是最好的。 北宸的情况在两国联亲后定然会稳定些,毕竟陈国会畏忌东辰的国力,便会减低侵占北宸的念头。等到这一切事情都稳定后,就是萧勉的死期。 “你想什么这般入神?” 东方浅熙本来不满萧绮弦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可看她眸中忧思又起,便又担忧了起来,也不禁在猜测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在想,你做事当真风行雷厉,丝毫不拖沓。” 萧绮弦转眼看向东方浅熙,眸光亮得迷人,深幽之处藏着东方浅熙也看不懂的忧思,有着神秘的魅力。 “陛下,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萧绮弦还是把话挑明,即便她都知道,可是只有挑明了才能够更加确定,一切都顺着自己的计划在走。 “朕想要做什么,你很清楚不是么?” 叩叩—— 就在此时,青竹敲了敲门。萧绮弦止住了话题,开门接过青竹端来的热水后,便让她去休息了。 萧绮弦放下水盆,转身之际,那人便欺身上来,把自己搂在了怀中。萧绮弦吓得挣了几下,挣不脱,最后便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人把自己抱住。 “朕想要你做朕的皇后,只有你配得上皇后这个宝座。” 听到东方浅熙霸道的宣示主权,萧绮弦心中酸酸涨涨地都被温热给填满。这些年她过得太过苦,在军中经历生死,见证生死,在东辰如履薄冰,惶惶度日。 似是从未有人关心过她,她是不是愿意做这些,是不是真的撑得下去。 东方浅熙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萧绮弦感动也感到喜悦,当下便是眼角飞红,眼眶微微湿润。 东方浅熙,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跟朕很相似,你所经历的,你的心情,朕都能真切地感受到。” 东方浅熙所言非虚,正因为她了解萧绮弦,能感受她的难处,所以才会有雪地里的那个拥抱。 萧绮弦微微垂眸,心里苦笑不已,这个人即便能理解自己,却也不能放自己离去,把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真是矛盾。 “对不起。” 见萧绮弦脸露悲怆之色,东方浅熙敏锐地察觉到了萧绮弦的想法,她自己也很明白,她把萧绮弦囚禁了,囚在这深宫之中,囚在自己的心中,不让她离开。 萧绮弦抬眼之际,也见东方浅熙眼眸微微湿润,眉头紧蹙,似是比自己还难受的模样,不禁莞尔,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东方浅熙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因为她知道说什么都不合适。就在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便那人轻灵的嗓音传入自己耳中。 “东方浅熙,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嗷,这篇文好扑,准备双开救一救收益,下一本会先开《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文风会比较轻松。 不过也得先弄点存稿才能开,不然遭不住,快开的时候会告诉大家哒! 第五十九章 “东方浅熙,吻我。” 萧绮弦的声音带了几分性感的鼻音,一双美眸荡漾着诱人的眸光,青丝垂在颊边,鼻间倾吐着温热的气息。 东方浅熙吞了口唾液,垂眸看着萧绮弦道:“妖精。” 话音刚落,那刚刚说着话的唇便轻轻落到了萧绮弦的唇上,二人闭上双眼,相互轻啃碾啄,牙关轻启,青涩探入,点点勾勒试探,寸寸缠绵。 此刻,两人青涩的吻技却让彼此感受了更为纯粹的渴求。东方浅熙搂着萧绮弦的腰,步步走向床榻,当萧绮弦回神之际,她已躺在床上,唇微微分开,看向身上那人。 “绮弦,女子与女子如何行那事?” 东方浅熙的双颊染了丝丝绯红,一双美眸勾勒出毫不掩饰的渴望,青丝垂落,洒落在萧绮弦的颊边,如玉指轻抚着她的脸颊。她气息紊乱,衣衫有些凌乱,萧绮弦甚至能看见她锁骨上那深深浅浅的伤痕,唯独不见那在锁骨上方的凤凰胎记。 “你不懂?” 萧绮弦轻笑着,鼻间喷洒出调笑的鼻息,一只手忍不住覆上东方浅熙的锁骨,寻思着那消失的凤凰胎记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中没有记载女子之间的,朕……不懂。” 东方浅熙难得的羞红了脸,她别开了眼不与萧绮弦对视,不想她看出自己的窘迫。 萧绮弦不禁莞尔,此人行事大胆,对自己言语孟浪,在此事上却如一张白纸,张牙舞爪的对自己放肆,却只是一只纸老虎。 “你的凤凰胎记呢?” 萧绮弦没有回答东方浅熙的问题,反而问了自己的疑惑。她垂眸看去,的确不见那凤凰胎记。 “假的。” 东方浅熙听及此,兴致忽然减退,她翻身躺在一旁,与萧绮弦并肩,续道:“为了让一些封建迷信的臣子相信朕就是天命之人。” 萧绮弦这下算是明白了,之前在温泉处她没察觉到这凤凰胎记不见了,那时候只羞赧得只想东方浅熙赶紧离开,这次她算是察觉到了。 如今朝堂已经稳定下来,东方浅熙也不需要这凤凰胎记去证明自己是天命之人了。 “你还没回答朕,女子……” 东方浅熙像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倔强孩子,只是未等她说完,萧绮弦便截断了她的话:“你以后会知道的。” 听及此,东方浅熙马上翻过身,一手撑着身子,侧着身看向萧绮弦,笑道:“那你是不是答应做朕的皇后了?” 萧绮弦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正要起身,却被那人按下,道:“你先回答朕。” “陛下这提亲是不是也提得太草率了些?” 听及此,东方浅熙马上明白过来,露出了一抹憨笑,道:“是朕鲁莽了。” 萧绮弦这才坐起身子,转头看向东方浅熙,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之前东方浅熙就问过她,想不想知道这一身伤痕的由来,当时萧绮弦已经很好奇了,只不过始终没有说出口,现在她倒是想知道东方浅熙身上藏着的伤痛。 若是可以,她希望可以为她抚平—— 作为补偿。 东方浅熙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吐了出来,目光深幽而晦暗,低头不语。 “知道朕为什么这般忌讳别人说起冷宫的事情么?” 东方浅熙转头看向萧绮弦,续道:“因为那里,曾是朕的地狱。” 萧绮弦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明明早已猜到,可看着东方浅熙一脸阴郁地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心中的细微钝痛。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浑身都是骄傲与不羁的人都如此惧怕。 萧绮弦记得东方浅熙曾说过,她遭受过虐待…… “朕的母后,也就是太后,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被先帝打入冷宫。” 东方浅熙的嗓音依旧缠绵,可此刻却带了一丝沙哑,就像是沙漠的旅人,在等待一口能滋润她的水源。她隐瞒了鸢云被打入冷宫的原因,只把在冷宫所发生的的事娓娓道来。 “母后在进入冷宫的第一天就病倒了,朕没了依靠,只有年幼的千歌一直陪着朕。后来千歌被带走了,只剩朕一个人,那里的妃子和宫人早已被冷宫的生活逼疯,心理扭曲,便想要把朕这新来的正常人也给逼疯。” 东方浅熙话语间,眼眶已浮现一片红,萧绮弦见她眼底的血色,便觉她多了几分疯狂,一如当初梦魇之时,想要掐死自己时一般疯狂。 “为何影侍卫会离开?” 萧绮弦好奇。 “因她本就是侍卫府的人,知朕母女俩入了冷宫,侍卫府便把她带走了,她是侍卫府百年难得的习武天才,侍卫府自然不会让这块宝藏毁在冷宫之中。” 如此听来,萧绮弦便知道太后鸢云在入冷宫之前是极为受宠的,否则侍卫府的天才也不会分配到她手下。妃子犯错,连同皇女也被打入冷宫,可想而知这个错误是如何的罪无可赦。鸢云被打入后宫的原因,或许是鸢云也不愿提起的事,所以东方浅熙也没有说出来。 “而千歌的离开,正是朕噩梦的开始……” 东方浅熙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在害怕,害怕那段血色的回忆…… ** 那年,她才十二岁。 一个娇小的身躯蜷缩在角落,往她身上堆叠的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如同要把她的身躯压碎一样。朝着东方浅熙围去的正是被打入冷宫已久的妃子,其中一个东方浅熙认得,是安妃,那个被发现陷害鸢云而被打入冷宫的女人。 “你们想做什么,走开走开!” 东方浅熙想要拨开人群,却见安妃直接抓住她细小的胳膊,几乎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 “啊啊啊!你放手!” 东方浅熙疼得哭了出来,可那女人并没有放过她,反手便扯着她的头发往外拖。那被撕裂的刺痛感从头皮处传来,东方浅熙疼得差点就晕死过去。 “给我拿鞭子来!” 安妃不能对鸢云撒气,因为御医每日都会来给鸢云诊断,可见皇帝对鸢云依旧有情义,若是被御医看见了伤痕于自己来说也是不好的。东方浅熙却不一样,她虽是皇女,但是如今也已经没有了依傍,只要伤痕不出现在显眼的地方,便没人会在意。 “你这小畜生,跟那贱人长得可真像,我打不得那贱人撒气,可你就不一样了。” 不久之前,东方浅熙还活在一片温暖与祥和之中,有鸢云与父皇的疼爱,有茜妃的疼惜,可转眼却坠入了地狱,让年幼的她无从适应,更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咻———— 鞭子破空的锋利声音传来,落在自己身上更是火辣辣的疼,仿佛要撕开自己的皮肉一般! 鞭子依旧绵绵不绝地落下,那破空的声音伴随着安妃的咒骂声在院子里响起,小女孩惨烈的求救声不绝。饶是见过再惨烈的事情,那些宫人也不禁替这小皇女可怜,却又不敢出手帮助,毕竟在这后宫若是要活下去,最好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啪嗒—— 那鞭子被随意丢在了地上,安妃终于停下了动作,并非心生不忍,而是因为怕把人打死了,以后就没了乐子,也害怕到时候皇帝来要人,却找不到这个小皇女了。 后者安妃倒是不担忧,因为从未有人能从冷宫走出去。 那娇小的身躯蜷缩在地上发抖,除了一张秀丽的脸蛋,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许是安妃控制住了力度,东方浅熙并没有被打得皮开肉绽,但是许多地方都破了皮流了血,鞭痕处处,体无完肤。 小女孩依旧在哭,看热闹的人散去了,嘴里还嚷着东方浅熙是个野孩子,是个小畜生,笑她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废物。 到最后,还是她爬回到属于她和鸢云的寝房,躲在黑暗的角落哭,哭得浑身颤抖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深怕她的一点声音会把魑魅魍魉引来,而那天鸢云始终未醒。 后来还是御医来的时候,东方浅熙谎称自己摔伤了,向御医要了点金疮药,她的伤才渐渐好了起来,而那个御医便是如今的张丛,张御医。东方浅熙是个很聪明的人,曾经的她众星拱月,可那日她被打得体无完肤依旧没人为自己说一句话,她便明白没有人会帮自己。 要在这里活下去,只有忍,忍到母妃醒来,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入秋,那日安妃鞭打了东方浅熙后,竟还觉不够,便决定作出一个令东方浅熙永生难忘的事儿。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小小的身躯在挣扎,可是那些发疯的妃子还在除下自己的衣物,等到自己只剩下肚兜和亵裤的时候,她们才停了手。入秋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分配给冷宫的炭火少之又少,所以此时此刻,东方浅熙感到了彻骨的冷。 她抱着臂膀蜷缩起来,把自己的身躯保护着,警戒地看着周围的人,却见他们都露出了嘲笑的神色,仿佛在笑自己如虫子般挣扎时的狼狈。 庭院很冷,东方浅熙的心更冷。 “你娘是个下贱货色,你也一样,就站在这吹吹风,让大家看看那下贱货色的女儿又是如何的赤身裸/体地在众人面前打转。” 安妃趾高气扬地说着恶毒的话语,甚至吩咐所有宫人不能给东方浅熙穿衣服。彼时的东方浅熙吃不饱穿不暖,站在寒风之中根本禁不住。她的身躯在颤抖,牙关在打颤,周围都是那些恶鬼的讪笑声,这无一不提醒着她此刻的耻辱。 她蜷缩的身躯瘦骨嶙峋,背部那条椎骨每一节的突出都能看得十分清楚,若非她还会动,别人还以为她只是一副枯骨。 女子的身躯意味着什么,就算她年纪尚幼,也明白此等耻辱意味着什么。被这些疯癫的妃子看去了身子,被这些身份卑贱的宫人看去了身体,衣不蔽体地在庭院抱臂蜷缩,毫无反抗之力。 她又为何会沦落至此? 那天,东方觉路过冷宫,看见了庭院中那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女孩,心生不忍,便差人给她送了饭,带了件棉袍,但是却始终没有过问那日冷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没兴趣知道。 东方浅熙想,若是东方觉知道自己日后会夺去他的皇位,甚至杀了他,他当日还会送自己一顿热饭,送自己一件棉袍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看到小可爱们说二更,嗯...我会慎重考虑的,其实有时候不是不想多写一些,是因为这文有些费脑筋,写完一章我就觉得脑细胞全炸了。 我可以尝试尝试,之后会再告诉大家双开还是双更,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十章 东方浅熙被除去衣衫这件事已过一个月,可周围的人对她的恶意并没有减少,安妃更是变本加厉。她好几次把东方浅熙从睡梦中拽出来折磨,让东方浅熙连睡觉都处于恐惧之中。 今晚,东方浅熙抱着双臂看向头顶上的那轮明月,这是此处唯一的光。她浑身都在发抖,在这干枯的水井之中,她感觉到了无尽的黑暗,也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 她再一次从睡梦中被拖出来的,那安妃喃喃着自己的孩子是被自己母妃害死,后来发了疯似地呼自己耳光,然后拉扯着自己把自己推入了这枯井之中。 东方浅熙的身体本来就瘦弱无力,好在枯井不深,掉进去的时候,虽然身体被摔得极疼,但也没有摔死。枯井之内,又冷又黑,风略过井口的时候总觉得有呼呼声在自己耳边响起,如女鬼的低泣。这让幼小的东方浅熙怕得根本不敢闭上眼睛,只敢抬头看着那轮明月,祈求一个救赎。 她不哭不闹也不呼救,心底似乎冒起了一个‘就这么结束也不错’的念头,然而她忽然想到了卧病在床的鸢云,又立刻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她怎可离母妃而去?她一个人又如何面对这食人的冷宫? 想着想着,东方浅熙又打起了精神,想要爬出这口枯井,可是她手脚都疼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最后又放弃地瘫坐在地上,感觉冷了又紧抱自己。 她不敢低头,因为那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有恶鬼藏在黑暗中,随时会把她拉入地狱。她害怕得呼吸都在颤抖,只希望白天赶快到来。 此时,脚步声传来,东方浅熙慌乱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抠住石墙极力往井口看去,满眼的渴望与希冀,可她却忘了开口求救,她似乎早就失去了向别人求救的本能。 来者是一个宫女,这个宫女东方浅熙见过,每次她被折磨的时候,她总会躲在角落看着自己,不同于别人,她的目光是担忧的,东方浅熙甚至还看过她为自己而哭。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把一张小□□放入井中,朝着东方浅熙招手,小声说道:“上来。” 东方浅熙先是愣了愣,然后又强撑着自己受伤的身躯在□□上吃力地爬上去。即便想过死,可此刻的强烈求生欲望让东方浅熙很明白,她是很想活下来的,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改变一切。 死里逃生的那一刻,年幼的东方浅熙开始懂得了恨。日积月累的恨意,每一次羞辱带来的怨,她一一记下,藏在心中。 东方浅熙好不容易上去了,死里逃生后,身子失了力,瘫软在了那宫女的怀中,那一刻的温暖让她禁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在流,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快回去吧。” 那宫女始终是不忍的,一个小孩,什么都没做错,却被人如此虐待,可她终究无法给东方浅熙更多的帮助,因为她也惜命。 东方浅熙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那宫女,没把她的容貌看清,却记住了她的语气,温柔的不忍的,就像是地狱中亮起的一束光。 “谢谢。” 她干裂的唇张合着,说着这些日子来唯一一次的道谢。 小孩的声音是干涸的,她由衷地感谢宫女后,便马上回去自己的寝房。可年幼的东方浅熙未曾想过,那次是自己最后一次见那个宫女,她甚至没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的生命就如杂草一样被人胡乱收割丢弃,就连坟头都没有。 那是第二天的清晨,那宫女的尸体被人丢弃在枯井之中,死状恐怖,全身被打至骨折,体无完肤。当她的尸体被人从枯井抬出来的时候,那死不瞑目的面容让东方浅熙干呕不已,对于生命流逝这种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心。 “敢多管闲事,下场就是如此。” 安妃恶毒的话语传来,东方浅熙转头看向安妃,发现她正看着自己,带着浓重的杀意。那一瞬间,排山倒海的恐惧和内疚朝东方浅熙袭来,她发了疯一样地跑回了自己的寝房,把门紧紧锁上,就像一个被凶兽追捕的兔子一样,无助得双脚都在打颤。 她浑身血液都似是在倒流,那宫女的死状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救过自己,却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这仿佛在告诉着东方浅熙,这世上根本没有好人有好报这回事,生与死在一些人手中根本不值一提。 “浅熙?” 就在此刻,一把温柔却脆弱的声音把她从这无限的恐惧之中拉了回来。她满脸泪痕地转头看去,便见那一直躺在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眼神甚至带了分不可置信。 这是她的女儿,东方浅熙?这个瘦骨嶙峋,满身伤痕的女孩分明长着与自己女儿一样的脸,可为何…… 鸢云的泪开始疯狂地掉,她已经意识到了东方浅熙经历过什么,而自己却是自私地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对这些浑然不知。她从一场噩梦中醒来,那场噩梦里她失去了最珍爱的人,醒来后发现她差点连另一个她珍爱的人也要失去了。 “母妃!母妃!” 东方浅熙冲了过去,直接撞在了鸢云的怀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些天压抑的害怕与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鸢云把东方浅熙紧紧搂在怀中,浑身颤抖得厉害。这孩子这么瘦,这么轻,一身的伤痕,为何那些人要下此毒手! 鸢云的怒火和恨意从脚底腾升而起,那一刻起,冷宫里的人注定没有一个能活下去。 “浅熙,放心,母妃不会再让你受苦,母妃会让这里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鸢云醒了过来,所有宫人的态度有所收敛,安妃也不再是冷宫里最凶恶的那个人。御医照常来给鸢云看病,鸢云让御医给皇帝带了句话,次日鸢云便离开冷宫去觐见皇帝了。那一日到了后半夜,鸢云才回来,甚至把东方浅熙接走了。 她们就这么离开了冷宫,这是谁都没想过的事儿,因为这未曾有过先例。进入冷宫的女子全都死在了里头,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鸢云是唯一一个。 而鸢云离开的那一日,注定了要血洗冷宫。安妃被关在房内饿了三日,随后被人从寝房拖出来,被皮鞭鞭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块肉是完好的,最后是被扔在了一口枯井之中被活活疼死的。 这一切都是东方浅熙的意思,那年她十三岁。 后来,冷宫失火,里头的人无疑幸免,全都死在了这场火灾之下,然而谁都明白,这是鸢云动的手,而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谁看到东方浅熙从冷宫出来时的模样都会认为,鸢云所作的这一切,并不过分。 这一切看似都随着一把火灰飞烟灭,可有些伤痛和恐惧却深深烙印在东方浅熙的心中,如梦魇,如魔障,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 “从冷宫出来之后,千歌回到了朕身边,是她陪朕度过了那段黑暗的时期。” 东方浅熙的声音幽幽传来,萧绮弦早已红了一双眼,双手紧抓着身下的衣物,手发麻了也未曾察觉。 “只是先帝并不喜欢朕,所以朕决定伤好全后,去战场磨练自己,只要走出自己的一片天,朕和母后才有出头之日。” 东方浅熙举起了自己四根手指,道:“四年,朕在军营待了四年,遭受过背叛,接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也见识到了强者为尊的世界,而朕终于有了披甲上阵的机会。” 那年,东方浅熙十八岁,是第一位披甲上阵的皇女,大家都以为她很快就会死在战场上,可是她却让大家都大失所望了,因为她领军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大败南月国。 自此,她的人生就完成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成为了东辰国第一位女帝。 萧绮弦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东方浅熙会怕黑,而她也说过自己怕深井,原来这一切,都源于冷宫非人的遭遇。 “东方浅熙,这一切都过去了。” 萧绮弦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人,她也认为东方浅熙不需要任何安慰和可怜,或许她只需要自己陪着她,这就够了。 “是啊,这一切都过去了,但是朕还是会恐惧,这里有一道伤口,未曾愈合。” 东方浅熙捂住自己的左胸,那里是最致命的地方,也是最温暖的地方,也是东方浅熙伤痕累累的地方。 萧绮弦看着东方浅熙的侧脸,垂眸沉声道:“现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萧绮弦却从不知道,当东方浅熙喜欢上自己那一刻起,自己就被赋予了伤害她的权利,也只有她能够把东方浅熙一招毙命。 “不说这些了。” 东方浅熙呼了一口气,她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她不习惯将自己的脆弱现于人前,即便是萧绮弦,她也不习惯。 萧绮弦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东方浅熙微凉的手,道:“你该回去了。” 东方浅熙低头看了看萧绮弦的手,再转头看向萧绮弦,这是第一次这个人这般主动地亲近自己,她那双眼微微泛红,东方浅熙从她眼中感受到了心疼。 这个人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反观她的一张嘴常惯藏满锋利,字字珠心,可她的眼睛会说话,很多事情无需言明,也已经能感受到了。 “你就舍得朕就这么走了?” 东方浅熙还是想逗逗她,可这个人似乎对自己的胡话习以为常,便见她不咸不淡地道:“唇已经消肿了,可以回去了。” 东方浅熙:“……” 看来你刚才让我说以前的事就是等彼此嘴唇的红肿消退,好让别人看不出来端倪。 东方浅熙轻笑,这个女人,当真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可这一次的冷静,却让她又发掘到了这女人的可爱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在此就交代女帝的往事啦,以后会陆陆续续说一些鸢云的。 第六十一章 那日女帝醉酒在萧绮弦寝房待了半个时辰,加上九唯一直看着寝房笑得暧昧,青竹便起了疑心。 她怀疑女帝与萧绮弦不止只有合作关系那么简单。 只不过青竹不敢把这件事问出口,可接下来几日都因此事而导致有些魂不守舍,做事也—— 哐啷—— “哎呀,青竹姐姐,你又摔坏盘子啦!” 素儿听到声音后,马上走了过来,见青竹如梦初醒的模样,素儿有些担心,一边收拾碎片,一边道:“青竹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素儿是个直性子,没有那么多顾虑,虽然萧绮弦来了后,她的确学会了谨言慎行,可是与青竹说话便是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了。 “没,没事。” 青竹醒过神来,便马上收拾自己造成的‘残局’。素儿转头看向青竹,心里把这事暗暗记了下来。 素儿给萧绮弦端茶来了,见萧绮弦在看书,左右无人,便是开了口:“殿下,奴婢有话想说。” 萧绮弦的目光从书籍上抬了起来,淡淡地转眼看向素儿,见那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什么事,说罢。” “最近青竹姐姐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这三天都摔了七个盘子了,昨天做饭还忘了看火,差点把小厨房给烧了。殿下,青竹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素儿担心青竹,这个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精明能干的人突然魂不守舍便让她感到了困惑与担忧。 萧绮弦自然也察觉到了青竹的不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偶有闪避,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想来是有事藏在了心中。 萧绮弦心中了然,青竹跟随自己已久,一些风吹草动她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女帝与自己是合作关系,而且也没有人想过她们会走在一起,所以青竹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只不过,女帝来找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那日醉酒还待在寝房内,若说青竹还看不出来端倪,她也是白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了。 想通了之后,萧绮弦便道:“嗯,本宫知道了,去唤青竹过来。” “诺。” 不多时,青竹便过来了,她身上的衣衫沾了些黑色,满身的油烟味,看起来是刚从小厨房过来的。 “关门。” 萧绮弦的声音有些冷,这让青竹的心不禁砰砰直跳,关上门后,忐忑地走到萧绮弦身边,低下头问道:“殿下找奴婢是否有什么吩咐?” “青竹。” 萧绮弦唤了声她的名字,便叹了口气,续道:“你想知本宫与女帝是什么关系,对么?” 此话一出,青竹的脑袋忽然听见了一声巨响,‘轰’的一声直把她的脑袋轰得一片空白。她动了动唇想说话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唇在颤抖。 萧绮弦看到青竹那忐忑不安的神情后,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青竹的确是为此事儿烦扰。 “本宫与女帝的确互有情意。” 暗卫还在周围,萧绮弦不能把心底深处的计划说出来,所以只说了自己一些自己对女帝的真实感受,她的确对女帝有情意。 “什,什,什么?” 青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舌头都在打结,她无法相信萧绮弦居然会喜欢上女帝,这个本该是敌人的女人。 萧绮弦没有言语,垂眸思索之际,便见青竹激动地道:“可是殿下!东辰的同性并不能通婚!女帝又该如何您一个名分?” 她与一个自己国家的敌人相爱,与一个间接杀害了自己父亲的人相爱,萧绮弦本以为青竹会呵斥自己不忠不孝,可青竹关心的却是自己有没有名分,会不会受委屈。 她就是这般简单,简单得让萧绮弦感觉到温暖。 “而且,殿下您不是喜欢那位烟雨楼的公子么?怎么会……” 青竹接下来的话让萧绮弦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青竹还惦记着那位‘公子’。想来也不意外,毕竟青竹极为中意那位‘公子’,她温润如玉,翩翩有礼,貌如潘安,甚至会为自己挡箭,这一切都让青竹忍不住想要做这红娘。 “那位公子……” 萧绮弦轻笑了下,实在有些不忍心戳破这美丽的误会,但是她还是决定告诉青竹真相。 “就是女帝。” 青竹又被惊呆了,她刚想开口说‘怎么可能’,可这句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她开始回想起女帝的身形与容貌,虽然那‘公子’与女帝的气质不同,可是高贵的气质是一样的,而且那身形,那唇与下颚…… 青竹瞬间感觉有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她从未想过,女帝就是那位‘公子’,这个消息太让自己震惊了。虽然她现在也相信了这个事实,但是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激动,想不到—— “那,那女帝就不打算给您名分吗?” 青竹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她的公主是天下最最最优秀的女子,绝对不可以毫无名分地跟一个人在一起!东辰没有同性可通婚的条例,那么萧绮弦就不能有任何名分,而且她们之间的身份这般复杂,女帝当真会愿意给萧绮弦一个名分么? “青竹。” 对比青竹的激动,萧绮弦显然淡定得多,只闻她淡淡唤了青竹一声,眸子半阖,沉声道:“你不觉得本宫是个不忠不孝之人么?与国之敌人相爱,与杀父之人相爱,这一切,你都不觉得可恨吗?” 青竹听罢,激动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微微歪头道:“殿下,你把太多责任揽在身上了。” 青竹说罢,萧绮弦似是被说中心事一样,紧紧攥着拳头忍住心底一片酸楚,眼眶微微泛红,难受得紧。 “奴婢自认不是大人物,不懂政治,不懂战争,也没有格局。奴婢只是觉得您为北宸做的已经很多了,为了北宸你甚至来到了东辰做质子,殿下您别再把责任揽到身上了。” 青竹很心疼萧绮弦,她自上沙场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只有北宸国,为北宸国鞠躬尽瘁,最后却被萧勉送来东辰,那些所谓的大臣也没有极力去挽留和反对,青竹为此替萧绮弦感到不值。 “至于先帝……” 青竹说到这里,抿了抿唇,道:“奴婢认为先帝更希望你幸福。” 青竹依旧记得先帝对萧绮弦是如何疼爱。她说想上战场,先帝万般阻止,深怕自己的皇女受一丁点伤,可却始终拗不过她的坚持。往后的日子里,只要萧绮弦不歇息,先帝就不会歇息,对萧绮弦处处保护,如护在手心里的宝贝。 青竹还记得有一次萧绮弦背后的左肩受伤,当时先帝动了龙怒,带兵把敌军剿灭为萧绮弦出气。后来萧绮弦让宫廷刺青师在自己的左肩刺上天路雪花的刺青,先帝便守在萧绮弦寝房门外惶惶不安,舍不得萧绮弦受疼。 如此疼惜她的先帝,又怎么会不希望她幸福。 “若女帝是个良人,奴婢想先帝是会希望您幸福的。” 唯一让青竹担忧的,是女帝的态度,若她并非真心对待萧绮弦,那萧绮弦又该如何自处? 萧绮弦听完青竹的一席话,心乱得慌,有种窒息感把她堵得透不过气来。 “你倒是看得通透。” 萧绮弦苦笑,有些道理她都懂,但是要如何跨过心坎却十分困难。 “是陛下您太执着了。” 青竹的心中只有萧绮弦这个主子,对她忠心不二,有些事情自然说得轻巧,她也很明白,萧绮弦不一定能把她所说的话听进去。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素儿的声音随即响起。 “殿下,杜大人来了。” 两人的交谈中止,只听见萧绮弦对着门外的素儿说道:“让杜大人稍等。” 说罢,她转头看向青竹,轻声道:“此事之后再与你说清,莫要与其他人透露半分。” “奴婢知道了。” 主仆俩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有些秘密也只有她俩才知道,她们可以互相分享,但是绝对不会与第三者提起。当青竹打开门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平静,她收拾好心情后,便随着萧绮弦去前厅了。 ** 杜良依旧穿着官服,俊美的脸上充满了疲惫,眼中血丝满布,看起来风尘仆仆。看样子杜良应当是刚回到京城,可萧绮弦却不明白他为何会过来这里。 “不知杜大人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萧绮弦拱手作揖后,便问了杜良的来意,岂料那人炙热地看着自己,眼底的不甘让萧绮弦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情绪不对。 “刚才,陛下的宫人来告诉杜某,说杜某以后不必再来照顾竹仙公主了。” 杜良说完后,萧绮弦先是稳住了心神,淡然道:“那杜大人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处理更重要的政事,是好事。” 听完萧绮弦的话后,杜良倏地走近,吓得素儿和青竹下意识地挡在萧绮弦的面前,青竹更是厉声道:“杜大人,请您冷静。” 谁都能看出来杜良的不对劲,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似是随时都会发狂挣扎。 杜良不甘心,他以为九唯只是暂时代替他的职务,未想到他竟然没有了能够与萧绮弦待在一起的机会,这让他几近抓狂,要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接近萧绮弦的机会,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不,我只想待在竹仙公主身边!” 杜良的目光依旧看着萧绮弦,萧绮弦也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她眼中无情绪,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狠狠地刺痛了杜良的心。 “杜大人,请回吧。” 萧绮弦是冷静,也是残忍的,她感谢杜良对自己的好,但是有些事情一旦过了该有的分寸,即便是萧绮弦,也会不悦。 他不是东方浅熙,没有任何吸引自己的地方,在感情上他不可能得到自己一丝的回应。 “我要去求陛下,求陛下让我待在竹仙公主身边!” 杜良说完后,一把极冷的嗓音传来,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连呼吸都瞬间停止了。 “杜卿是想求朕什么?” 青竹转头看向大厅门外,目光落到那身穿龙袍,款款走来的女子身上,她神色冷峻,目光冷得似暴风,甚是骇人。 一滴冷汗从青竹的额间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青竹:我表示很震惊,原来我助攻了这么久,那个人居然是女帝! 女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青竹:你啥时候给我加鸡腿? 女帝:…… 第六十二章 青竹看着门前站着的女帝,心底为萧绮弦捏了一把冷汗。她马上和素儿转过身来朝着女帝施礼,本来躁动的气氛也因此安静了下来。 杜良施礼过后,便单膝跪在女帝身前,道:“陛下,微臣想要继续照顾竹仙公主,求陛下成全!” 女帝听罢,美眸微微半阖,垂眸看向杜良的眼神多了几分杀意。萧绮弦察觉到女帝动了杀心,便是马上道:“本宫很喜欢九唯大人,况且女子与女子之间互相照拂也较为方便,杜大人还是回去吧。” 萧绮弦想要借此打消杜良的念头,可惜那人并不领情,闻他道:“不,我想留在竹仙公主身边!” 杜良没有察觉到女帝情绪不对,他依旧极力想要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未曾想萧绮弦露出一个不耐的表情,这让他十分失望。 “既然竹仙公主已经决定了让九唯照顾她,杜卿应当去完成更重要的政务才是。” 女帝的语气缠绵,说得慢条斯理的,似乎看不出怒意,唯独一双眼带着冷笑,仿佛只有杜良说错一句话,她便会让杜良人头落地。 “微臣……!” 杜良还想说什么,却被萧绮弦截断了他的话。 “这段日子感谢杜大人的照拂,希望杜大人日后平步青云,仕途无量。” 萧绮弦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而女帝也看得出来萧绮弦在保护杜良,这让她更为不满,但是却不能发作,只是冷冷地看着杜良,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满室的沉默让不安滋生,气氛诡异得有些可怕,而这沉默就像是等待一个最后的审判一样,让人窒息。 “我明白了。” 杜良最后认命了,沉声说了一句话后,便朝着女帝磕头,道:“是微臣莽撞,请皇上恕罪。” 萧绮弦下意识地看向女帝,想要看她会做出什么反应,未曾想女帝也刚好在看她,两人互相试探的眼神触碰在一起,泛起一阵心悸。 “起来吧。” 女帝的脸色变了变,眼神也柔和了不少,青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差点以为杜良会血溅清月宫。她本来还担心女帝对萧绮弦的感情并不真心,但是见她刚才的反应,青竹认为女帝是很在乎萧绮弦的。 杜良站了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显然是极为疲累了,好在他及时稳住身形,才未在驾前失仪。 “杜大人先回去吧,朕还有事与竹仙公主商谈。” 东方浅熙轻飘飘地看了萧绮弦一眼,萧绮弦心中一个咯噔,只有一个念头飘过脑海。 大事不妙。 “诺。” 杜良不舍地看了萧绮弦一眼,最后便脸色灰败地离开了清月宫,就连步伐都是魂不守舍的。萧绮弦的毅然拒绝,让杜良心灰意冷,带着余下的不甘,退回他该待的位置。 杜良离去后,东方浅熙这才转头看向萧绮弦,唇角微微勾起,道:“竹仙公主,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我们’这个词儿用得极为暧昧,这其中含义太多,也太过隐秘,若非深思,也不会听出来什么端倪。 青竹看了一眼萧绮弦,又看了一眼东方浅熙,心里却冒出了一个念头。 所以这次是在大厅谈还是在寝房谈? ** 清月宫,萧绮弦寝房。 门才关上,东方浅熙就欺身而上,把萧绮弦困在木门与她之间,让那扇木门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响。 影千歌的眼皮跳了跳,尴尬地看了眼青竹,青竹的心咯噔了一下,脸色通红,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日在香囊里找到的春/宫/图。素儿亦是听到了声响,回头探望之际便被青竹扣住肩膀拉着走了。 “素儿,那日你不是让我教你做绿豆糕吗,我现在教你。” 青竹不想素儿去探究门内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便分散素儿的注意力,好在素儿心思淳朴,很快就被拉走了注意力。 “好啊好啊!青竹姐姐真好!” 素儿雀跃万分,要知道青竹做得绿豆糕是素儿吃过最好吃的糕点,要是学成了,以后自己馋的时候也能做了。影千歌看着两人离去后,也终于放心下来,默默守着这寝房门口了。 房外一片祥和,房内…… “作甚?” 萧绮弦被禁锢在东方浅熙的双臂之间,根本逃不开,若是动静大了,她怕外头的人会起疑,便只能耐着性子,试图让东方浅熙冷静下来。 “想吃了你。” 东方浅熙说得露骨,‘吃’一字说得又暧昧又霸道,萧绮弦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莫要胡闹。” 萧绮弦轻轻推开东方浅熙,想要逃离她那喷洒在自己唇上的气息,太痒,太抓人。 东方浅熙不依,任由那只柔软的手在自己肩上轻轻推拒,可她始终没有退让半步,依旧专注地看着萧绮弦,似是要把萧绮弦这冷淡的人逼得退无可退。 “朕不喜欢杜良。” 东方浅熙刚刚下朝,听见清月宫有些动静,往内看去便见杜良在大厅内大声扰攘,她马上赶了过去,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切事情。 “本宫知道。” 萧绮弦的语气柔软,末了还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宠溺与无奈。她知道东方浅熙不喜欢杜良,而且刚刚自己还在维护杜良,这个人不生气才怪。 “也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东方浅熙似是感受到了萧绮弦的顺从,她便是接着说下去,像是一个倔强又顽固的孩子,只想要把心中的不喜悉数说出来。 “本宫知道。” 萧绮弦语气依旧柔软,唇角微微勾起,觉得眼前这个人的‘委屈’可爱得紧。 “更不喜欢他对你存着心思。” 东方浅熙霸道地说着,萧绮弦无奈地低笑,摇了摇头,道:“这个本宫控制不了。”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的唇微微撇了撇,似是不满意萧绮弦的反应,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说,就直直地看着萧绮弦。 萧绮弦忽然想起了青竹刚才说的那番话,她略微思索,深知很多事情的确是自己放不下,也不愿放过自己,束缚了自己,也束缚了东方浅熙。可要真的做到放下,又谈何容易? 萧绮弦想罢,微微叹了口气,眸中波光流转,似是流光。她抬眼看向东方浅熙,见她那双本来凌厉的眸子染满了温柔的光彩,心中悸动不已。下一刻,她微微倾身,微微侧过头,吻上了东方浅熙那情绪太多的红唇,把她的情绪封缄,一点点啃食,消化在缠绵的吻中。 轻碾轻舔,柔软湿润轻轻扫过东方浅熙的红唇,勾勒出她红唇的形状。 并不深入,却极尽缠绵,让人意犹未尽。 “好了,莫要再胡闹了。” 这下萧绮弦的轻轻推拒起了效果,那人似乎已经被自己吻给麻痹了,呆愣地站着,眸子染满了桃色的光,脸色绯红如天边彩霞,艳丽无比。 东方浅熙没想到萧绮弦会主动吻自己,这种感觉让她浑身都在泛酸泛软,快要融化成一滩水。 原来萧绮弦的主动,竟会让自己如此神魂颠倒。 “萧绮弦。”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正要推开自己,便又是一手把她的纤腰扣住,把她拉回自己的怀中,温香暖玉抱满怀。 “作甚?” 萧绮弦一双手搭在东方浅熙的肩上,不知是要推拒还是迎合。 “唐宗明明日就会将同性可婚的条例公告天下。” 这是刚刚早朝上得到的好消息,唐宗明的效率十分快,这让东方浅熙十分满意。 “嗯。” 萧绮弦说完后,微微垂眸,略有忧思。 “你又想到了什么?” 东方浅熙轻轻松开萧绮弦,拉着她的手腕一同坐下,她想知道这个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本宫与陛下的关系一旦公开,自然会有人为此高兴,但是曾经从本宫这里吃过教训的人,未必会这般想。” 萧绮弦与东方浅熙结合,之前从萧绮弦那里吃过教训的人,自然会猜想之前那一系列的事是不是都是二人合谋。这种猜忌会让朝堂风云再起,女帝会失去人心的。 “这些你不必担心。” 东方浅熙摇了摇头,轻笑地看着萧绮弦。萧绮弦想到的,东方浅熙自然也会想到,只是这个人会为自己担心,倒是让自己非常受用。 东方浅熙未曾察觉,萧绮弦施与一点小恩小惠,自己便如获至宝,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已是泥足深陷了。 萧绮弦看着东方浅熙,看着她那双透着坚毅的美眸,便是觉得莫名的踏实,也莫名的不安。 若东方浅熙知道自己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她会不会杀了自己? 这个念头让她非常不安,也带了窒息般的难受。有时候一些真心是会被欺骗和伤害所覆盖的。 见萧绮弦脸色又变得忧愁,东方浅熙这次却没有再问,她只是紧紧握住萧绮弦的手,道:“别忧思太甚。” “你该回去了。” 萧绮弦又下了逐客令,一切事情未曾明朗,女帝待在清月宫太久,人多口杂,就怕会节外生枝。 “好。” 东方浅熙其实还有很多政事要处理,可见到杜良这个插曲,便是把这些都抛之脑后了。如今一切都解决了,她也该回去处理政事了。 萧绮弦把东方浅熙送到门前,那人把手放在门上,却没有立即拉开,而是转头看向自己,道:“绮弦。” “嗯?” 萧绮弦应了一声,就连鼻音都带着她未曾察觉的温柔。 东方浅熙没有说话,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身吻了吻萧绮弦的唇角,才道:“再等等。” 好。 萧绮弦没有真的把‘好’字说出口,这个渴望是源自于东方浅熙对自己的情意,还是源自于自己对复兴家国的渴望,已然无法再深究。 萧绮弦知道,即便她机关算尽,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控制的,比如她对东方浅熙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这章老萧真的太可了,我都要爱上她了,完了,我想把女主扛回家了怎么办? 女帝:滚! 老萧:你试试?本宫倒是想看你可以活多久。 咸猫:(瑟瑟发抖) 第六十三章 东辰同性可婚条例发布,举国震惊,有人欣喜,有人不满,也有人漠然。喜者,祝福有情人守得云开见月明;怒者,斥其颠倒阴阳违背伦常。 这无论喜忧都已成定局,百姓能够在茶余饭后讨论此事,却不能有半点违抗,毕竟女帝亲自颁布的条例,就是东辰的铁律。 礼部也因为这条例而忙了起来,百姓对此似乎有许多疑惑,而他们不得不一一为来询问的百姓解惑。 襄王伏诛,同性可婚,东辰又掀开了新的篇章,一笔一划地书写着虹帝东方浅熙的传奇一生。 ** 得到同性可婚这个消息,东方庭月忍不住心中的喜悦,直接去找了影千歌,还让女帝把影千歌借给她一天,女帝爽快的答应了。 东方庭月待影千歌如何,东方浅熙看在眼里,她俩的事情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东方浅熙看着两个离去的人影,思绪有些悠远。 当年自己从冷宫出来,养好身子后,最先认识的便是东方庭月这个妹妹。她的母妃是荃妃,有着姣好的容貌,家族的势力却不大,以至于在后宫之中一直是比较弱势的一方。后来她被奸人所害,死于寝宫之中,只留下东方庭月这个公主。 东方庭月与自己一般,不受宠,也受尽了周遭的冷眼。 后来东方浅熙找上了她,俩人一起成长,而影千歌除了保护自己,对东方庭月也关怀备至。那时候起,东方浅熙便看出了东方庭月的心思,奈何影千歌这个人太过木讷,就算知道东方庭月的心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影千歌练剑,东方庭月就陪着,东方庭月看书,影千歌就陪着,这两人之间的默契,不足与外人道哉。 东方浅熙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想念萧绮弦了,今日政务实在太多,一会儿还要接见大臣,实在抽不开身,否则她肯定会去找萧绮弦,与她分享自己此刻的喜悦。 ** 东方庭月把影千歌带回了自己的寝宫,直接入了寝房。影千歌不明所以,东方庭月关上门的那瞬间,便转头把她紧紧抱住,惊得影千歌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动弹不得。 那一刻影千歌甚至怀疑东方庭月给自己下了毒,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什么反应都做不了。可很快影千歌就感觉到了东方庭月的喜悦,她抱住自己时的急切,仿佛要把自己揉进她的身体里,再不分开。 “千歌,本宫今日好开心。” 东方庭月把头枕在影千歌的肩上,褪去平日里的骄傲与高深莫测,一如小鸟依人,让人心动不已。影千歌自小习武,身材修长,东方庭月比她矮了半个头,两人相拥时的高度正合适。 “嗯。” 影千歌自然感受得到,也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却不安起来,这段感情,她真的有资格接受么? 东方庭月从影千歌的怀中抬起头来,炙热地看着影千歌,眼眶因为喜悦而微微泛红。 “本宫等这一刻很久了。” 东方庭月不敢向东方浅熙要求同性可通婚这个条例,因为她知道女帝还需稳住朝堂,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未曾想女帝居然爱上了萧绮弦,促使她落实了这条例,这对自己来说着实是意外之喜。 “殿下。” 影千歌面对东方庭月炙热的爱意,便觉眼角一片酸涩,瞬间飞红,心底也有阵阵酸楚,不知该如何回应如此直白的爱意。 “嗯?” 东方庭月看着影千歌,从她的坚毅的眉眼,到高挺的鼻子,再到那双薄唇,无疑不强烈地吸引自己去靠近。之前她不敢太过直白,只因东辰没有同性可婚的条例,即便影千歌可能不在乎这些,可是东方庭月依旧想给影千歌一个名分,让她做自己的女驸马。 “殿下,微臣只是一介武人,又是何德何能……” 影千歌还未说完,便见东方庭月的眼底渐渐浮现了一层霜雪,眉眼的冷峻让影千歌瞬间住了口,不再多说让东方庭月不高兴的话。 “千歌,为何你总在拒绝本宫?” 东方庭月微微半阖着美眸,眼角勾勒出了忧伤的神色,让影千歌十分在意。 “微臣怕……” 影千歌不喜言辞,如今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害怕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东方庭月,更怕自己的无趣会让东方庭月不高兴,这些顾虑让她踌躇不前。 她喜欢东方庭月么?答案很显然,没有人能够这般抱着她,姿态亲昵,世上唯有东方庭月可以做到。 “别怕,本宫在,我在。” 东方庭月虽然不是权倾朝野,也不插手朝政,但是她是东方浅熙非常器重的人,也是东辰的长公主,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此,她不认为有任何事能够阻碍她们,除了影千歌自己。 “能不能勇敢一些?千歌。” 东方庭月的语气带着祈求,她害怕影千歌又疏远她,不愿与她亲近,始终维持着那冰冷的君臣之礼,她已经受够了这些。如今同性可婚条例已经颁布,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站于人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东方庭月不愿放弃。 影千歌垂眸,安静地看着东方庭月,心中如有战场一般动荡。她喜欢东方庭月,不舍她难过,也不舍她这般低声下气地祈求,不愿她丢失骄傲。 她抬起手,因长期习武而长满老茧的手轻轻落在东方庭月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那人的脸轻轻倾向那温热的掌心,乖巧又温柔。影千歌心中一动,手心的动作停下,倾身而下,薄唇与鼻息同时落下,吻上东方庭月性感的红唇,蜻蜓点水地轻啄了两下,柔软的唇瓣如蝴蝶的翅膀,一下下拨动自己的心弦。 那人的悸动在自己的掌心散在,就连身躯也变得僵硬起来,温度在腾升。 唇分,影千歌惴惴不安地看着东方庭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怯懦问道:“是,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意,所以用行动来证明。之前就听女帝说亲吻和拥抱最能表达情意,所以她就借用了女帝的话来行动了,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不知道东方庭月会不会因为自己唐突了她而生气。 东方庭月的眼神有些呆愣,双眸氤氲着水光,灵动如精灵。影千歌等待她的回答,只觉每一瞬都过得极为折磨。 “不是。” 东方庭月斩钉截铁地否认,便见影千歌马上想要道歉,却听东方庭月很快接着说了下去,不让影千歌有说话的机会。 “这样才对。” 东方庭月伸手勾住影千歌的后颈,抬头吻去,准确无误地噙住了那张不善言辞的红唇,大胆地攻城略地,唇间的柔软与湿热缠绵悱恻,热得一塌糊涂。 红唇轻启,把那调皮的柔软纳入,影千歌脑子一片空白,只觉丹田处热得快炸开,不知如何继续下去,动了动,便不适应地轻轻把东方庭月推开。 “别,我,我不懂。” 影千歌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总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感,可关于亲吻这件事,她非常感兴趣,也愿意去学更多。 “噗嗤——” 东方庭月嗔笑一声,轻轻松开影千歌,道:“如今你已夺我初吻,一定要对我负责才是。” 影千歌脸色一红,看着东方庭月微微红肿的唇,略带愧疚道:“我一定会负责的,你的唇……” 影千歌伸手正要摸去,却被东方庭月不着痕迹的躲过,只见她笑道:“今日,陪我一日,可好?” 影千歌收回手,见东方庭月灵动的眸子专注地看着自己,便马上应下,更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千歌,你笑起来很好看。” 影千歌很少笑,她经常板着一张脸,让人看了都怯懦地退避三尺。只不过影千歌笑起来很可爱,是很真诚很干净的笑容,还有两个浅淡的酒窝,每每都让东方庭月心动不已。 “嗯。” 影千歌不知如何应付赞誉,只好草草应下算是回应了。东方浅熙也不在意,牵着影千歌的手,道:“走,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好。” 影千歌虽然心中还是怕周围的人会议论东方庭月,可是她已经吻过东方庭月了,也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她也暗自立誓要保护好东方庭月,即便再别扭,她也会忍住。 她想要守护这份美好,来自东方庭月真实的美好。 ** 同性可婚条例颁布这件事发酵了好几日,在宫里也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比如清月宫。 清月宫寝房内,青竹紧紧抓住萧绮弦的手臂,道:“殿下!同性可婚条例,那您和女帝岂不是可以……!” “嘘。” 萧绮弦一指落在青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她太过激动,忍不住大声了一些,若是被其他人听见,就怕会节外生枝。 青竹马上收敛,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轻声道:“那您和女帝是不是可以成亲了?” 萧绮弦垂眸看着青竹,脸色算得上柔和,眼神却带了几分无人能知的悲怆。青竹兴奋愉悦的脸色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这也是她把这件事告诉青竹的原因。暗卫还在监视,一场戏若是要演得逼真,必须要有配角来推波助澜,而青竹正是这个角色。 萧绮弦心里难受,她不应利用青竹的,但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能够更加顺利,她不得不把青竹拉入这个局中。 “青竹认为本宫真的可以跟女帝成亲么?” 这也是萧绮弦的心里话。她是一定要成为女帝身边的人,这样她才有能力去搅动北宸国的风云。可到底可不可以与她成亲,自己真的能抛下一切去追求这幸福吗?带着欺骗的靠近,她真的配得到东方浅熙给予的幸福吗? “殿下,您应该问的是,您想不想与女帝成亲。” 一句话,乱了心湖,更是乱了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女帝:我给副cp助攻了,作者,加鸡腿。 咸猫:。。。我穷。 女帝:来人,拉出去砍了。 咸猫:!!! 第六十四章 “殿下,您应该问的是,您想不想与女帝成亲。” 想不想? 萧绮弦一时之间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苦涩与欺骗。暗卫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能露出破绽。东方浅熙多么聪明的女人,只要暗卫告诉她一点端倪,或许她便会怀疑自己的用心了。 “青竹,本宫还有顾虑。” 萧绮弦没有直接回应青竹所说的话,她说她有顾虑,这是女帝也知道的,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殿下,放过您自己吧,说句难听的……” 青竹抿了抿唇,又抬眼看了看萧绮弦的表情,确认她没有生气,这才说出口。 “萧勉对您不仁不义,您又何必为他治下的北宸多有忧虑。当初公主您被选为质子送来东辰的时候,朝内大臣谁又为您发声了?” 青竹说完后,萧绮弦微微垂眸不语,知她忠心于自己,即便她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萧绮弦也不会生气,只是青竹说得很对,她始终不肯放过自己。 “那是本宫的家,本宫的国。青竹,你还记得当日本宫离开北宸的时候,那些百姓的反应么?” 青竹当然记得,当日萧绮弦被送去东辰,北宸京城的两旁站满了百姓,有者更是跪了下来朝着萧绮弦的撵驾跪拜,有些更是默默垂泪,为自己的公主而伤心。 朝臣与天子无情,可百姓却是有情的。青竹被这么提醒,也终于明白了萧绮弦放不下的原因,那些百姓,才是萧绮弦想要继续挣扎的理由。 “奴婢明白了。” 青竹明白了萧绮弦的心思,却也为她心疼难受,毕竟执著的人,活得最苦。 “今日就出宫走走吧。” 已经是初春,大地万物苏醒,自有一番新景象,萧绮弦想要出去走走,好解了自己胸中的闷气。 “诺。” 青竹轻声应下,眼皮子却不住跳动,出宫走动,意味着她又要跟九唯那个孟浪的女人待在一块了。 九唯每日午时都会来,没来的话她会一大早让人送信过来通知,今日没有收到信,意味着她午时会来。 自从见了香囊里的东西后,青竹就没给过九唯好脸色看,可九唯这个女人依旧喜欢逗弄自己,老爱逮着她说话,碍于她的官职和礼貌,青竹还是有回应的,但是语气不太好就是了。 午时,清月宫门口有一个纤瘦的人影款款而来,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官服,青丝挽正,腰背直挺。 青竹见了那人,便是没好气地道:“殿下今日要出宫。” 青竹甚至都不想看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后,便准备进入大厅通知萧绮弦,九唯已经到了。 “你这小宫女,架子倒是不小。” 声音偏冷,字正腔圆,不似九唯平日那不正经的说话方式。青竹好奇地转头看去,脸还是那张脸,就是官服和神情都不是青竹所熟悉的,这让她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九唯病了,今日我替她照顾你们一日。” 九唯病了?你不就是九唯吗?青竹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个女人。这女人眉目冷峻,一双红唇抿成直线,神情严肃,看人的眼神也锐利得紧,让青竹马上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多打量。 九唯这个女人吃错药了? “本官是九薇,九唯的姐姐。” 九薇很忙,难得已经完成了女帝给予的任务,把南城贪官私造兵器贩卖的案子破了。岂料回到京城,就看到自己那个没个正经的妹妹旧伤复发,起不了床,在她死皮赖脸的拜托之下,她只好来清月宫替她完成任务了。 九薇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此事她先禀报了女帝,得到女帝的许可才过来清月宫的。九薇已经疲累不堪,兵部的事情也推挤如山,好在只是一日,否则她可吃不消。 青竹听罢,心中一惊,马上拱手作揖施礼,道:“对不起九薇大人,奴婢因为您是九唯那……” 坏女人。 这三个字没有说出口,青竹的话也马上止住,谁也不爱听别人说自己家人坏话,九唯估计也一样,她切不可失言。 “无妨。” 即便青竹不说,九薇也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一副什么德性,这下她也终于明白刚才这宫女为何对自己不敬了。 想来九唯没少对这个宫女伸出她的‘魔手’。 青竹轻轻点头后,便到大厅通知萧绮弦。不多时,萧绮弦便从大厅出来了。萧绮弦见了九薇后,也不免面露惊诧,不曾想九唯还有个孪生姐姐,而且相貌竟有九分相似,就是气质相去甚远。 “参见竹仙公主。” 九薇抱拳施礼,连声音都是偏冷的,看她气质与态度,不难看出她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也难怪女帝器重她。 “九薇大人不必多礼,今日就劳烦九薇大人了。” 萧绮弦随后与九薇说了自己要出宫的事,九薇便备好了人手,陪着萧绮弦出宫了。 九薇是个话不多的人,一路上也不说话,萧绮弦也正好落得清闲。只有青竹时不时打量九薇,只觉这个人与九薇的容貌与身段都相似得过分,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九唯,变着花样来戏弄她们。 然而,一路上九薇都没说话,甚至也不看自己一眼,目不斜视的模样倒真的不像平日里九唯的作风。要知道那人就喜欢与自己说话,即便自己不理睬她,她也会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 春天,东辰的市级依旧余留着春节时的喜庆,大街小巷的年红尚未除下,大家也喜欢穿着鲜艳的衣衫在街上走动,让人心情也愉悦不少。 “听说了吗,最近城里的大官都忙着把自己的儿子和闺女送入宫中。” 萧绮弦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吃酒酿丸子,不曾想市集中流传的八卦又传入了自己的耳中。然而这个八卦她非常在意,不由得多留神了一番。 “那可不,现在同性可通婚,不止是大官,就连那些大商家都想把自己家里的儿子和闺女送到女帝面前任女帝挑选。” 两个男人说得口沫横飞,其中一人一脚抬起放在长凳上,动作随性,尽显市井之气。 “你说这次谁更有戏?” 另一个男人暧昧地问道,本是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事情,却能绘声绘色地说得津津有味。 “唐宗明唐大人的闺女不是挺好的么?听说唐姑娘的容貌角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年都不知有多少好男儿踏破唐家门槛求亲,可惜唐姑娘的眼光高,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 “不是,我是认为沈姜沈大将军不错啊,郎才女貌,一个将军一个女帝,你说这不是很般配吗?” 两个男人越说越起劲儿,萧绮弦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她心里难受,但是又自私地想着,若女帝能够选上其他人填补后宫也是一件好事。这样或许她的专注力就不会全放在自己身上,伤害可能会小一些,可是……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喜欢东方浅熙对别人笑对别人好的那种感觉,更何况是同床共枕。 一旁的青竹听了也不是滋味,她知道女帝和萧绮弦的关系,自然知道萧绮弦听了心底会不快,可是却无可奈何。 她们又如何能堵着悠悠众口? 即便心中不喜,萧绮弦脸上却丝毫没有不悦的神色,她依旧悠然地吃着酒酿丸子,姿态悠闲。这就是她与女帝之间的不同,她情绪内敛,不同于女帝的放肆,一如冰与火的交融。 萧绮弦即便不想听,可大街小巷上依旧有不少人谈论着此事,有者更是开起了赌,赌谁会成为凤君或皇后,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一片闹腾。 萧绮弦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大臣们又岂会放过这个可以拉拢帝王家的机会。 萧绮弦兴致不高,逛了一会儿就回宫里了,一路上她的确看见了不少华贵的轿子被抬进了皇宫里,萧绮弦知道那是那些大臣的子女,都想在女帝面前露个脸。 可若是女帝不应允,他们又是如何能入得了宫中。 萧绮弦突然有些恨自己的聪明,把每一件事都想得清楚明白不是一件好事,莫怪常言道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她也想糊涂一回。 ** 女帝一手支着太阳穴,抬眼看着眼前这大臣的谄媚神色,忽觉心烦。她转眼再看他身旁的女子,见自己时脸露羞涩,尽显女儿家姿态,让她更为心烦。 那大臣依旧在说着自家女儿如何如何好,却见女帝面无表情地听着,好一会儿,女帝才开口:“陈卿的闺女的确是位好姑娘。” 女帝淡淡地开口,听不出喜怒,可那大臣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希望女帝再说一些赞誉的话,若是直接召入后宫,那就更好了。 “可朕不喜,退下吧。” 女帝说得决绝,没有留下丝毫余地。此时,便见那女子脸色一变,羞愧难当,可她是女帝,她再不满也不可能说女帝一句不是。那大臣留了一额头的冷汗,连忙带着女儿退下。 “还有多少人要觐见朕?” 女帝缓缓闭上眼睛,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兴致缺缺,这不过是走过场,好歹也要在那些大臣面前演一场戏,否则自己与萧绮弦的结合,便会引来更多的猜忌。 “约摸八人。” 影千歌应了一声后,却见女帝叹了口气,透露出了深深的不满。她不喜欢那些人,今早来的人就没有一个是自己看得上的。 除了才貌双绝的萧绮弦,便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即便是宫里宫外盛传最有机会的沈姜也不能。 她早已中了萧绮弦的毒,若非今日在此与这些人周旋,她也不会知道,原来这毒早已深入骨髓,无法剔除。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咸猫:女帝,你老婆生气了。 女帝:闭嘴,我膝盖还很疼! 老萧:继续跪到明日午时。 咸猫:(可怕) 第六十五章 “约摸八人。” 影千歌回应完后,东方浅熙不耐地叹了口气,可是她得耐着性子把他们见完,有些过程不可避免。 “清月宫暗卫那里可有什么回报?” 东方浅熙想起了萧绮弦,便想知道清月宫今日的消息。 “有,都只是些日常。” 影千歌回应完后,沉寂了半晌,还是开口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陛下,您明明喜欢萧绮弦,为何对她的警惕却日渐增加?” 影千歌想到了自己和东方庭月。当日二人互通心意后,影千歌对东方庭月的一些不信任都一一消除了。东方庭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影千歌对此能理解,但是也感到惧怕,因为她怕东方庭月对自己也是虚假的。现在影千歌信任东方庭月,也不会去在意她对别人的虚假,她对自己是真实的,便足够了。 “千歌,有些人容易对幸福感到惧怕,而朕就是这种人。” 东方浅熙说完后,继续幽幽说道:“朕经历过太多的黑暗与不幸,有时候幸福会让朕惧怕,怕这是假的,所以才想极力去找证据去证明这是真的。” 东方浅熙没有安全感,幸福,真的会降临在她身上么? 影千歌听罢,眉头紧紧蹙在一块,为东方浅熙心疼。 “而且绮弦是何等人物,她的心思连朕也未必能猜透,这让朕倍感恐慌。” 东方浅熙不止一次见萧绮弦眼中不时露出了悲怆的情绪,看着自己的时候,低头思索的时候,失神的时候,东方浅熙能够看出来她并不快乐。 有时候她的笑如此温柔,有时候她的笑却又带着悲伤,东方浅熙猜不透她的心思。萧绮弦忧思太甚,东方浅熙知道她顾虑的比自己多很多,可是这也让东方浅熙害怕萧绮弦另有目的。 “属下明白了,属下会让暗卫好好看着,事无巨细都会给陛下汇报。” 影千歌知道东方浅熙受了多少苦,她也容不得别人再伤害东方浅熙,所以对此事极为上心。 “嗯。” 东方浅熙轻声应下,却又紧蹙起了眉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怀疑萧绮弦,但是萧绮弦太过特别,于自己于东辰于北宸来说,她都是特别的存在。 正因为她的特别,东方浅熙不得不多留些心眼,可是却又觉得这样的不信任让她倍感疲累。 她似乎已经无法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一个人了,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压了块大石,感到无比的窒息。 “让下一个人进来吧。” 东方浅熙摆了摆手,不再多想,便让影千歌让外头的人进来。影千歌应了一声,正要走出去的时候,似是想到了什么,马上停下了脚步,转头朝着东方浅熙,道:“陛下,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嗯?” “今日暗卫有来汇报,九薇大人带着萧绮弦出宫了,萧绮弦好像知道了有许多官家子女要来觐见陛下的事。” 东方浅熙听罢,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浑身有些发麻,脸散发着莫名的热意。 “那她有什么反应?” 东方浅熙问道,带着些许胆怯与期待,对于萧绮弦的事,她总会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据暗卫回报,她一切如常,就是话比平日还要少,而且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似乎没多少兴致。” 影千歌说完后,东方浅熙的眸光一亮,深呼吸一口气后,半晌才道:“嗯,去唤其他人进来吧。” “诺。” 议事厅依旧忙碌,东方浅熙一一应付着那些对着谄媚的人,脑子里却满是萧绮弦对此事的反应,心早就飞去清月宫了。 ** 是夜,东方浅熙好不容易从议事厅中‘逃’了出来,也拒绝了明日想要觐见自己的人。这些事情比政事还累人,她不想像先帝选秀女一般,那要花费的时间更长,也更烦人。只是未曾想,现在这样也好不了多少。 沐浴完后,东方浅熙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她穿上薄丝长袍,准备到书房处理政事的时候,却见影千歌急急地进了她的寝宫。 东方浅熙在梳头,只见她优雅地在铜镜前一遍遍梳过自己的青丝,眉目带着丝慵懒,姿态如勾人的妖精。 “何事?” 不等影千歌开口,东方浅熙率先开了口。若非急事,影千歌绝对不会贸然闯进来,所以她也并不气恼。 “陛下,萧绮弦来了,想要觐见陛下。” 东方浅熙梳头的动作停住了,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也瞬间明亮了起来。她放下梳子,转头看向影千歌,道:“请她进来。” 这是萧绮弦第一次主动要求见自己,也是第一次主动来到凰火宫。东方浅熙想起今日暗卫汇报的事,萧绮弦知道自己接见了那些官家子女,莫非是为了此事而来? “诺。” 影千歌出去了,东方浅熙马上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可当她拉好自己的领子是却发现有什么不对,最后她轻轻松了自己的腰带,本来整齐的领子瞬间有些松垮。 极尽诱惑。 ** 萧绮弦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今日在清月宫内有些失魂落魄,就连琴也弹不下去,委实难受。 一切的源头都是今日在市集听到的风言风语,随后又见许多人进宫觐见东方浅熙,这让她更加不安宁。 患得患失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冲动之下,便孤身前来凰火宫。可当她站在凰火宫门口的时候又后悔了,正想要回去,却让影千歌碰了个正着。最后自己未曾说什么,便被影千歌请了进去,这让她倏地有些无地自容。 她怎么会这般冲动,本不该的…… “竹仙公主,陛下有请。” 影千歌很快就出来了,她领着有些魂不守舍的萧绮弦进入了凰火宫的寝房。当门被关上的时候,萧绮弦这才回过神来,门已经被关上,影千歌离开了,而她又与东方浅熙独处了。 萧绮弦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越过了屏风,便见东方浅熙侧身躺在卧榻上。东方浅熙穿着白色的薄丝长袍,侧躺之时,松垮的领口被打开,大片雪白诱人的风光出现在萧绮弦的眼前。 她的锁骨上有深深浅浅的鞭痕,可这却为她增添了一种柔弱的美,美得诡异,这让萧绮弦不禁移开了目光,不敢多看。 “绮弦来,所为何事?” 东方浅熙一脸好奇地问道,尚未开始说话,眼前这人的模样就别扭得紧,还能看出她的懊悔的神色。 想来是冲动了。 东方浅熙红唇微勾,非常满意萧绮弦这种反应。她会冲动,是因为她在乎,想明白了这因果关系后,东方浅熙的笑意便是更大了。 “没什么,本宫先回去了。” 萧绮弦人生头一次觉得如此窘迫,这比上次东方浅熙闯进温泉房间的时候更为窘迫,恨不得有个洞能让自己钻进去躲着。 “站住。” 东方浅熙从卧榻缓缓坐起,右肩的衣衫已经落到了肩头,性感又勾人,可萧绮弦就是不看她。 “绮弦。” 东方浅熙下了榻,缓缓走近萧绮弦。萧绮弦的心在颤动,口干舌燥得可怕,体内仿佛有火在烧,因为窘迫,也因为…… “如今已是酉时,绮弦莫非是来赴那个未曾出席的约?” 话音刚落,东方浅熙的手已经从后钻了出来,揽过萧绮弦的小蛮腰,柔软的身躯紧贴着萧绮弦,把她抱了个满怀。 那个未曾出席的约,萧绮弦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东方浅熙因为不提早通知自己,让自己陷入没有退路的境地,被迫在朝堂上智斗钟义和张书全,说是要给自己赔罪。 可是那个约,萧绮弦没有赴,未曾想这个人倒是把这个约记到了现在。 “今日,可忙?” 萧绮弦没有拒绝东方浅熙的拥抱,想起今日东方浅熙觐见了那么多人,心底还是有些愠怒,她不喜。 东方浅熙听罢,心里万分雀跃。虽说是旁敲侧击,可是萧绮弦这隐晦的问题,道尽了她对自己的在乎,也说明了她对那些官家子女觐见自己的不满。 “忙。” 东方浅熙说完后,却觉怀中人挣扎了一下。她赶忙把人抱紧,免得这个人又找什么借口离开。 “忙着想你。”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的身躯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萧绮弦不喜听甜言蜜语,总觉得虚假,就算是东方浅熙说出来的,她多少还是觉得别扭。 “油嘴滑舌。” 萧绮弦的语气并非娇嗔,而是冰冷的,她轻轻挪开东方浅熙的手,转身看着她,道:“今日陛下‘政事’繁忙,应当相当乏倦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萧绮弦把‘政事’二字咬得极重,就算是傻子也能察觉她生气了。萧绮弦心里暗道:明明一直在接见那些人,却说想自己,这如何不让自己生气? “诶,不可。” 东方浅熙慌乱地抓住萧绮弦的双肩,道:“今日朕的确接见了官家的子女。” 东方浅熙顿了顿,抬眼看向萧绮弦,不觉她脸色有变,便接着道:“可朕只觉他们烦躁,今日,的确时刻都想着你。” 东方浅熙说得真诚,萧绮弦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一日的烦躁似乎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本宫该回去了。” 萧绮弦抿了抿唇,本想要回应什么,可是她觉着如何回应都不妥,便要回去。 “莫走,陪朕聊聊天。” 可那人又怎么如此轻易放过自己。萧绮弦抬眼看向东方浅熙,那人的美眸之中潋滟着水光,头发随意披散而下,领口处的风光若隐若现,让人有些情迷意乱。 自己这也算是送羊入虎口了,只不过…… 谁是羊谁是虎还说不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所以谁才是醋王?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了一个有病的人,在我《小毒仙》下面恶意刷分刷长评,扭曲事实还恶心。我点开她的id,她平时看的都是言情,来到百合频就一副厌男症的模样,怼了好几本百合文,有毛病。我已经举报了,如果她的评论还留在长评里,大家可以帮忙举报一下,谢谢。 而且查了她的订阅率,0%,所以是看了盗文特意来我这刷负?这个不能忍受,简直是太恶心了!呸! 我是真的被气得差点恶心吐了,这年头真的什么人都有,太恶心了。 第六十六章 “莫走,陪朕聊聊天。” 说是聊天,可东方浅熙眼底的渴望已经出卖了她。萧绮弦对她的炙热视而不见,转而伸手把她的衣领拉好,一双纤手再往下转移,正想要给她系好那松垮的腰带。 “绮弦。” 东方浅熙识破了萧绮弦的意图,便把她双手擒住,抓住她的皓腕,沉声道:“为何绮弦能何时都这般冷静?” 东方浅熙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为何这个人总是不为所动,偶尔能感觉到萧绮弦眼底的渴望,可是这种渴望却很淡,稍纵即逝。 “只是觉得此刻不合适。” 萧绮弦轻轻叹了口气,只觉东方浅熙像个孩子,对于‘这方面’的求知欲很强,执拗得不行。 “绮弦。” 东方浅熙抬眼看着萧绮弦,呼吸逐渐急促,这让萧绮弦感到了紧张,怕东方浅熙会不顾一切把自己…… “还是你觉得朕的身子丑陋,所以才……” 东方浅熙心底的那点自卑被勾了出来,萧绮弦心被触动,眼眶泛酸,有了些许怒意。 “东方浅熙,你把本宫想成什么人?” 萧绮弦不曾嫌弃东方浅熙,可那人却当自己是那种喜美恶丑之人,她心疼东方浅熙之际,又觉委屈与愠怒。 “本宫不曾嫌弃你。” 萧绮弦双手搭在东方浅熙的肩上,压住心底的怒气,幽幽道:“本宫心里每日都在挣扎。” 萧绮弦顿了顿,垂下眸去不看东方浅熙,道:“你我本该站在对立面,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阻隔,这些阻隔都是本宫心底的坎,父皇的死,本宫质子的身份,我们本该是敌人,我……” 东方浅熙伸手捂住萧绮弦的嘴,沉声道:“朕知你忧思太甚,想的都是这些。” 东方浅熙又何尝没有站在萧绮弦的立场想过,但是她是自私的,自私地想萧绮弦忘却这些,只安心在她身边,陪她君临天下。 “做朕的皇后,忘记这一切好么?” 东方浅熙几近祈求的语气,让萧绮弦尤为心动。她越是真心,萧绮弦便越是难受。 若是她这个局一直到最后都不被拆穿,那她愿意用一辈子去待东方浅熙好,可若是被识穿…… 东方浅熙会恨自己的。 萧绮弦看着东方浅熙诚恳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个人与自己一样,矛盾得紧。她能感受到东方浅熙的情真意切,可是清月宫那满屋子的暗卫也是事实。 东方浅熙始终不敢对自己掉以轻心,换句话说,她始终还未完全相信自己是真心待她。 自己是真心待她么?萧绮弦的心也跟着沉默了,是真心的,却也带着目的的,实在矛盾至极。 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的神情变化,缓缓放下了捂住她红唇的手,等待她的回应。 “那今日见的那些人,是要做你的妃子与妃君的么?” 萧绮弦说完后,浓浓的醋意让东方浅熙的眼皮一跳,还未等她说什么,萧绮弦就接着道:“还是你已经找到更合适的皇后人选了?” 今日这件事一直烦扰着萧绮弦,她想起那些女人在东方浅熙面前搔首弄姿,还有那些男子在她面前卖弄文武的模样,她就觉得难受。 “绮弦,莫气。” 东方浅熙一手搂过萧绮弦的腰肢,柔声道:“只是做做样子,朕对他们完全不感兴趣。” 东方浅熙举起自己的右手,郑重地道:“朕发誓,朕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人,你是唯一能站在朕身边的人。”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的喉间似是被哽住了一般,又酸又疼。她从来都不喜欢承诺,因为承诺会给人带来希望,也会给人带来失望。然而东方浅熙这个承诺,带给萧绮弦更多的是重压。若后宫只有她一人,东方浅熙又该如何去承受大臣们施与的压力? 若是知道自己有目的地靠近她,那她又要如何承受这伤害? “你不该。” 萧绮弦的美眸染了泪,她不该为一个敌人心疼,可是这个敌人同时也是她喜欢的人,这让她该如何自处。 “只要是你,都值得的。” 东方浅熙微微倾身,吻上萧绮弦微颤的红唇,不让她再说其他话,只想她感受自己,享受此刻。 萧绮弦缓缓闭上眼,眼泪就如此顺势落下,落到唇边,二人都尝到了眼泪的苦涩。吻,从浅尝至深入,如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席卷着两人。萧绮弦这次热烈地回应起了东方浅熙,唇与舌的交缠,让一些欲/望疯狂滋生,让人无法自拔。 东方浅熙第一次感受到了萧绮弦热烈的回应,浑身都觉酥麻酸软,不经意间被萧绮弦步步逼退,腰肢碰上那白玉桌后,便被那人托起,人便坐到了白玉桌上。 唇分,东方浅熙看着带着炙热眼神的萧绮弦,呼吸更是急促,道:“教我吧,如何行那事。” 对于未知的渴望,对于填补心中空缺的渴求,让东方浅熙不顾礼教地又说出此等孟浪的话。 “嘘,别说话。” 萧绮弦深呼吸几下后稳住了心神,随后道:“闭上眼。” 东方浅熙乖巧地闭上了眼睛,陷入黑暗中的她是不安的,可却又隐隐有些期待,期待萧绮弦对自己做点什么。 萧绮弦倾身过去,微微仰首,一个吻落在东方浅熙的唇角,下巴,随后便是咽喉。一双柔软的薄唇噙住自己的咽喉,那个最致命的地方。东方浅熙甚至觉得自己就要被这张唇折磨得死去。 萧绮弦感受到了那人沉重急促的呼吸,最后悄无声息地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很快,萧绮弦的唇撤离了,就连萦绕在东方浅熙身边,属于萧绮弦的气息也悉数散去。 东方浅熙缓缓睁开眼,便见萧绮弦朝着自己露出了一抹坏笑,道:“凡事适可而止,晚了,本宫该回去了。” 东方浅熙只觉一盆冷水从自己的头顶浇灌而下,她不满地努了努嘴,道:“不准走。” “陛下该歇息了。” 萧绮弦没有遵从东方浅熙的命令,而是转身就要走。东方浅熙马上从桌上跳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有些发软。要知道就算在沙场上面对最危险的情况,东方浅熙也未曾腿软,如今却是被萧绮弦一个吻便…… 东方浅熙上前捉住萧绮弦,带着丝丝愠怒道:“你何时变得如此恶劣了?” 挑逗了自己,把自己的火都惹出来了,却要不顾而去,这行径当真恶劣得紧。 “本宫这只是给你一些教训。” “教训?” 东方浅熙不明所以,她又做错了什么,萧绮弦居然要这般折磨自己。 “让你莫要再随意挑逗本宫。” 萧绮弦嘴角微微勾起,又意有所指地伸手帮东方浅熙拉好衣领,似乎在提醒她刚才在自己来时的小心思。 “朕……” 东方浅熙还想说什么,萧绮弦便道:“此时不合适。” 东方浅熙抿了抿唇,听着萧绮弦那不可商量的语气,最后还是道:“好。” 东方浅熙极具耐心,她不介意继续等,等到‘时机’合适。 萧绮弦见东方浅熙应下,便是笑道:“好了,本宫该回去了。” 萧绮弦出来时,还记得青竹那一脸暧昧的模样,便觉得羞赧,如今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笑话。 “嗯,朕让千歌送你。” 东方浅熙说完后,却被萧绮弦拒绝了。 “不必,借本宫一盏灯就好。” “好。” 萧绮弦说完后,又看了东方浅熙一眼才离去。东方浅熙目送着萧绮弦离去,等到见不到她的身影才收回眼神。 影千歌这个时候进来了,正想问东方浅熙还要不要去书房处理政事,可却看见东方浅熙的唇微微肿了起来,脸色绯红,就连眼眸都泛着桃色的光。 这她想起了自己跟东方庭月亲近时的一举一动,瞬间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陛,陛下。” 影千歌唤了声东方浅熙,便见那人慵懒地应了一声。 “还,还去书房么?” “去。” 东方浅熙本来还想问影千歌怎么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转头却看见影千歌脸上有着可疑的红,她瞬间就明白了。 东方浅熙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唇,脸露些许窘迫,可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道:“你和庭月不也会这般么?何须大惊小怪?” 影千歌被东方浅熙的话弄得语噎,不知应什么才好,耳根和脸都在发热,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属,属,属下……” “好了,脸皮比她还薄。” 她?她是谁?影千歌抬眼看向东方浅熙,只见她嘴角噙着一抹不经意的微笑,瞬间便知她所言何人。 不过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人罢。 ** 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有人陆陆续续要求觐见东方浅熙,可是东方浅熙觉着烦了,便不再见,好落得清静。 宫里宫外都在讨论谁会成为凤君或皇后,这成了东辰最火热的话题。听闻东辰女帝要册立后位,连他国的使节也纷纷来访,牧国便是其中之一。 本来牧国使节只是例行来东辰探望牧云嫣,可是听闻女帝要立后,牧国皇帝便下达了另一个命令,就是让使节把牧云嫣推荐给女帝。 金銮殿内,歌舞升平,酒过三巡后,牧国使节便开始与女帝对话。女帝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接见使节,未曾想又是来说亲的,那暧昧的态度就连牧云嫣这般心思单纯的人也听出来了。 牧云嫣本就是不善隐藏心思的人,听出使节的意思后,便怒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 本来平和的气氛被牧云嫣打破,东方浅熙见牧云嫣一脸怒容,她也省得出手,便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看这两主仆闹。 “这……自然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也是为您着想……” 那使节还未说完,牧云嫣便气呼呼地道:“本宫不嫁!本宫就算要嫁也只会嫁给竹仙公主!”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 女帝的笑容僵在了嘴角,眼神逐渐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话说最近评评很少,大家的评评呢?(哭晕在厕所) 这一章这么暧昧,大家就不姬叫一下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七章 “本宫不嫁!本宫就算要嫁也只会嫁给竹仙公主!”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而自知失言的牧云嫣瞬间红了脸,马上解释道:“本宫,本宫的意思是,本宫只会嫁给本宫熟悉且欣赏的人,本宫说竹仙公主也只是打个比方。” 这个解释让在座的大臣不禁蹙起了眉头,他们纷纷看向了女帝,心底都在疑惑,牧云嫣此言便是说不欣赏女帝? “公主莫要在殿前失言。” 使节是个微胖的男子,如今他圆润的脸变得难看起来,为牧云嫣说的话捏了把冷汗。要知道这位小公主自小骄纵,说话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可女帝并非常人,这要是得罪了她,就怕这位小公主也吃不消。 不等牧云嫣回应,东方浅熙便微笑着开口道:“哦?那红叶公主欣赏竹仙公主什么?” 女帝开口,大家都以为她要训斥牧云嫣的无礼,岂料她却是问起了牧云嫣对萧绮弦的看法,这让大家有些惊诧,更让一些准备看好戏的人倍感失望。 影千歌不由得看了一眼东方浅熙,只见她笑得淡然,也不知道她如今是喜是怒,那双美眸底下藏着什么情绪。 听到东方浅熙的提问,牧云嫣马上道:“竹仙公主谦逊有礼,才德兼具,本宫自然是极为欣赏的。” 东方浅熙紧盯着牧云嫣的神色,却见她说得坦然,没有说起自己心上人时的娇羞模样,这让东方浅熙有些不解。 所以牧云嫣对萧绮弦的喜欢是何种喜欢,难道真的只有欣赏?东方浅熙不认为牧云嫣学会藏住自己的情绪,这可是会在自己面前大吵大闹的人,她藏不住的。 “陛下您不也说过您很欣赏竹仙公主么?” 牧云嫣想起了那日的羞辱,她对女帝还有有些怨怼的,但是竹仙公主的确有令人欣赏之处,怨怼也减轻了不少。 东方浅熙被牧云嫣这么一说,就像是被戳破了心事的孩子一样,一时语噎,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虽然她神色看上去与平日无异,可一旁的影千歌自然看出来她眼底的细微变化了。 看来萧绮弦对东方浅熙的影响当真很大,甚至能瞬间改变东方浅熙的情绪与心情。 “是。” 东方浅熙落落大方地回应了一句,又补充道:“她才貌双绝,朕的确很欣赏她。” 女帝很少会当众赞赏一个人,而且那人还是一个质子,这让大臣们对萧绮弦这位质子公主的敬畏之心更甚了。在成为质子之前,萧绮弦就给东辰的军队带来了不少麻烦,‘萧绮弦’三个字成了军队的噩梦,也成了朝堂上人尽皆知的人物。 如今成为了质子,所有想要对她下黑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而且女帝对她也赞誉有加,他们对萧绮弦不可谓不敬畏。 东方浅熙说完这番话后,转头看向牧国使节道:“婚姻之事不可勉强,红叶公主不愿,朕也不会勉强。” 东方浅熙对牧云嫣自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为了让牧国使节有个台阶下,她也只好亲自出来打圆场了。 “如此,如此真是可惜了。” 牧国使节还真的是一脸惋惜,可同时也害怕自己没有顺利完成任务回去要遭到责罚。 女帝拒绝得这般决绝,倒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要知道牧国要是与东辰国结亲,那么两国的势力将会一时无两,这于东辰来说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可是女帝却拒绝得如此干净利落,这让大臣们一时之间也无法摸准女帝的心思。 实则东方浅熙不相信两国联姻能够带来长久的好处,毕竟人的感情是会变的,一如当年的茜妃。茜妃从北宸远嫁东辰时,两国的关系的确是好了一阵子。可是当茜妃因‘那件事’死去后,两国的关系就势成水火。她的父皇对北宸发兵是因为对‘那件事’的恨,而她是为了让北宸作为抵挡陈国的要塞。 说到底,感情维系不了两国的关系,只有利益才可以。 这一次,她就算娶了萧绮弦,东辰和北宸的关系的确会有所改变,但是她不认为这和平能够长久维持,毕竟北宸的内部已经腐烂,整个皇权很快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只看北宸是被东辰侵占,还是被陈国侵占。 酒席还在继续,虽然牧云嫣看起来对萧绮弦只是纯粹的欣赏,但是东方浅熙不排除她是真的喜欢萧绮弦的,这让她很在意。 ** 酒席结束后,东方浅熙还得赶去议事厅处理匠城的整顿事宜,在途中,她便忍不住问了影千歌。 “千歌,牧云嫣最近都有去找萧绮弦么?为何暗卫没有向朕汇报?” 东方浅熙认为牧云嫣对萧绮弦的感情肯定是堆叠起来的,可甚少听见暗卫向自己汇报牧云嫣去找萧绮弦,这让她很在意。 “牧云嫣应当是很少去清月宫的,暗卫绝不会错漏此事。” “嗯。” 影千歌对自己亲自训练的暗卫很有信心,他们绝非草率之人,若牧云嫣真有去找萧绮弦,他们肯定会汇报。 “陛下无需担忧,牧云嫣也入不了萧绮弦的眼。” 影千歌如此直白地把东方浅熙的心思说出来,让东方浅熙不由得有些羞赧,便道:“看来朕需要再尽快把绮弦娶进门才是。” 此话一出,影千歌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她何曾见过如此孩子气的东方浅熙?东方浅熙私底下能够稍微回归本真,这倒是让人高兴的事。 虽说同性可婚条例已经颁布,但是成亲的同性并不多,礼部的回应是大家似乎还十分在意礼教和伦理一事,要剔除这种老旧的观念着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影千歌也知道,东方庭月似乎已经在筹备与自己成亲一事了。可公主招亲实非普通事,所以东方庭月也显得十分严谨,也不愿有一丝马虎的细节委屈了自己。 “崔绪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女帝话锋一转,让影千歌马上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马上道:“他依然每日都在照顾崔兰,但是暗桩回报,他最近似乎经常寄信,而且举动十分神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东方浅熙唇角微微一勾,冷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了当日在审问室崔绪说的‘忠心不二’这四个字。当时她的确是挺心动的,可回头想想,却觉得可笑得紧。 崔兰变成这样,崔绪怎么可能还会忠心于自己?早知道那颗深海珍珠就不要给崔兰了,当真浪费。 “可知寄给何人?” 东方浅熙的美眸之中已有了盘算,她需要在自己与萧绮弦成亲之前除掉崔绪。萧绮弦是崔绪心头的一根刺,若是不尽早除去他,怕是到时候会出乱子。 崔绪并非不可替代,东方浅熙只是在想用什么借口除掉他,还有需要知道他到底跟谁联系。崔绪身居兵部的要职,他所掌控的信息都极为重要,绝对不可被他泄露半分。 “尚未查清,崔绪守得十分严谨。每次寄信都辗转好几个人的手,过程复杂,暗桩无法全程捕捉他们的一举一动。” 影千歌说完后,东方浅熙骤然停下脚步,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这般寄信已经多久了?” “约摸一个月。” 影千歌见东方浅熙骤停的脚步,便马上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加派人手,给朕彻查,而且要尽快。” 东方浅熙的语气有点冷,影千歌马上应下,转头就走,动作十分利落。东方浅熙眉头紧紧蹙在一块,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倒真是忽略了崔绪。 现在真的要好好对付他了。 ** 三日后,东方浅熙召见了所有兵部身居要职之人,议事厅内气氛凝重,气氛比战场上的杀气还要凌冽。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开口说话,站在最前的沈姜和九薇也是脸色凝重,议事厅内安静得可怕。 东方浅熙召了兵部的人来,原因是昨日与南月国的战事居然吃了败仗。吃了败仗并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于,敌军完全知悉东辰的军队部署,杀得东辰军队片甲不留。 驻守江城边关的五千飞虎军全军覆没,唐铁与他的精兵也被一一屠杀,江城边关被南月国占领,在江城的东辰将士无一生还。 “谁来告诉朕,为何南月国会知悉江城部队的部署?” 这件事毫无疑问,要么是江城部队那里出了内鬼,要么就是兵部出了内鬼,否则东辰不会兵败如山倒。 此事不能放任下去,对方能够出卖消息给南月国,那么他便可以把消息出卖给周边各国,到时候东辰肯定会遇上大难题。东辰是大国,也是诸国挑战的对象,其中陈国和牧国与它实力相当,若是军机泄露到这两个国家,就算是东方浅熙也无法马上调整过来。 兵部里的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推脱着责任,本来死寂的议事厅一时之间就嘈杂起来,这让女帝不胜其烦。 “此事微臣稍有头绪,求陛下让微臣彻查。” 说话的是九薇,她十分有魄力,而且洞察力也很强。虽然她不常在兵部,可是她把兵部里每一个重要的人都记得清楚,也把他们的习性和性格都记住。 当她开口说话时,女帝的心情就好转起来了。与其说九薇有头绪,倒不如说这是女帝和九薇的一个局,在议事厅唱双簧。 “几日可查出?” 军机的事,就是一刻也不能缓,东方浅熙的语气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急切。 “此事需要影侍卫帮忙,若是顺利,今日便可查出。” 九薇不会做没有信心的事,东方浅熙更不会。两人把所有兵部的人叫来这里,其实也是为了来一个瓮中捉鳖,不让任何一个人逃走。 “微臣愿助九薇大人一臂之力。” 影千歌走到东方浅熙身前抱拳施礼,态度十分明确。 “好,此事就交给你们去办。” 女帝应下后,便见九薇转身朝着诸位大臣抱拳开口,话语让所有兵部的人愣在了原地。 “那么就有请兵部的诸位大人留守此地直到在下回来,毕竟耗子逃走了的话,在下可是很苦恼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的评论,止不住地笑,哈哈哈哈哈,你们太可爱了。 女帝:为何大家都跟我抢老婆! 老萧:那你皮绷紧一点,我可是很抢手的。 女帝:传令下去,明日就成亲! 老萧:??? 第六十八章 “那么就有请兵部的诸位大人留守此地直到在下回来,毕竟耗子逃走了的话,在下可是很苦恼的。” 此言一出,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有些人眼里有着不解,有人恐慌,有人不知所措,有人愤怒,展现了官场上的众生相。 “九薇大人此话何解?” 此时,一个老臣子走了出来正要训斥九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官,可却被女帝打断了。 “九薇不得无礼,此事不可耽搁,快去快回。” 女帝不想九薇被这些口角给纠缠住,先是训斥了一声,然后就让九薇赶紧去办事。 那老臣子本来还想继续纠缠,却见沈姜道:“林大人,九薇大人刚入官场不懂太多规矩,还望林大人莫要见怪,先让九薇大人办正事。” 沈姜欣赏九薇,觉得此人很有魄力,能力也十分优秀,而且沈姜有缘见识过九薇的武功,这让他十分惊叹。他本以为女帝的武功已经很高,然而九薇的武功与女帝不相伯仲,在沙场上也绝对是以一敌十的存在。 女子可撑起一片天,这句话放在他见过的几个奇女子身上,绝对是实话。女帝身边还有东辰第一高手影千歌,这几个女人绝对会是东辰对外最锋利的宝剑。 女帝转眼看向沈姜,她喜欢沈姜的人品与能力,可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恩师就是这泄露军机的人,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是的,女帝已经查出来泄露军机的人是崔绪,然而当她知道的时候,江城边关已经失守,这让她龙颜大怒,恨不得把崔绪当场杀死。兵部的人是不能把任何兵部的文书带回家去的,所以按理说告假的崔绪不会知道最近江城边关的消息,唯一的解释就是兵部里有崔绪的内应。 这也是女帝把人都叫来的原因,为的便是不让他们逃走,也不让他们毁灭证据。九薇和影千歌正是要去军机处搜集证据,毕竟军事部署的内容复杂,要抄录要画图并不是简单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须要在军机处抄录上几天才行,所以军机处应当还藏着接下来军机的半成品。 东辰即将在陇城与南月国开战,崔绪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的内应定必会把陇城的攻防布置抄录下来。 “大家不必太紧张,都坐下来喝茶吧。” 女帝也是悠闲,为了等会的那场大戏,她得养足精神才行,否则错过了任何一幕都觉可惜。这一次的确是她有所疏忽了,襄王起兵作乱的事刚平息,未曾想许多后续事情尚未处理完,崔绪这里就出了乱子。 在崔兰被逼疯后,女帝就不再相信崔绪的忠心,她早该把人铲除的,这次是她的失误。 大臣们又在面面相觑,倒是沈姜安然地坐了下来。他明白女帝肯定是有了计划的,否则不会这般悠闲地等在这里。只不过沈姜未曾想过,这个罪不可恕的人,竟然会是他的老师,崔绪。 见最有民望的沈姜坐了下来,大臣们也只好跟着坐下,宫女给他们斟了茶水,让他们在此等待结果。 席间,女帝跟进了几件兵部正在处理的军事,这一来二去的讨论,时间倒也过得快。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影千歌和九薇就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大家都许久未见过的人—— 崔绪。 除了崔绪,议事厅门外还有好几个百姓,全被侍卫押在了议事厅门外。沈姜看到崔绪的那一刹那,心底便有不安腾升,难道泄露军事机密的人,正是崔绪? 崔绪被押进来的时候,脸色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疯狂,这让女帝不由得勾起嘴角,想要看看一只受伤的野兽能够如何挣扎逃生。 “陛下,泄露军机之人正是崔绪,外面那些人都是帮他传信的探子。” 九薇说完后,所有人纷纷看向门外的那些人,只觉这件事并非只是调查了一两日这么简单,看样子已经调查了一段时间了。 “微臣一直在外办差,偶然看见过崔绪行踪怪异,便留了心,想不到他竟是向敌国传信之人。” 九薇目不斜视地看着,崔绪朝她投去怨恨的目光时,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你血口喷人!” 崔绪朝九薇冲了过去,可九薇的反应极快,一手擒住崔绪的脖子,以她的能力,只要稍稍用力,崔绪就会命丧当场。 “九薇大人手下留情!” 沈姜深怕九薇会控制不住力道,马上起身叫住九薇。九薇看了一眼沈姜,刚才下意识的杀意才收敛回去,推开崔绪,松开了他的脖子。 影千歌手中还有一卷纸,只见她开口道:“回禀陛下,微臣手里全是尚未抄录完的军事记录,是在林忠大人和曹谦大人的储物柜里找到的。这里甚至还有一封他们写给崔绪的书信。” 影千歌把书信递给了东方浅熙,东方浅熙抬眼看了看林忠和曹谦二人,只见二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脸青唇白。林忠也是刚才差点与九薇发生口角的老臣子,任职二十年,未曾想他竟是内应之一。 “陛下,崔绪这段日子以来……” 九薇开始说了这些日子以来崔绪的行踪,他如何把书信和军机交给门外的那些百姓,那些人又是如何互通消息再把书信传到南月国。在东辰,有一个组织叫做鬼阁,他们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干,而那几个人正是鬼阁的人。 九薇和影千歌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鬼阁这几个人的行踪掌握,才能顺利把他们捉起来。他们早就在路上招认了一切,只希望女帝从轻发落,所以崔绪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为自己开脱了。 东方浅熙一边听九薇说话,一边把书信看完,脸上露出了十分不悦的神色。 “林忠,曹谦。” 东方浅熙唤了那两人一声,只见那两个年过半百的男子马上朝着东方浅熙跪了下来,大喊饶命。 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崔绪与他们,他们百口莫辩,而也无从狡辩,因为这是事实。 “饶命?” 东方浅熙脸上的不悦更甚,一手拍在檀木椅的把手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江城边关几千条人命,朕的飞虎军,朕的唐铁将军,朕的子民全都死在你们这□□臣手上,你居然让朕饶你一命?” 东方浅熙动怒了,她是真的为了江城的将士和百姓悲痛,他们可以输掉战争,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那些将士和百姓或许到死都不会知道,原来害死自己的,并非敌人,而是自己人。 就在此时,崔绪发出了疯狂的笑声,‘哈哈哈’的声音掷地有声,让所有人为之心寒,就连沈姜也对自己的老师有了怨怼,这颠覆了他对崔绪所有的印象,也毁了对他所有的尊重。 “东方浅熙,自你登基以来,我自认尽忠职守,从未做出一件对东辰对你不忠不义之事,可你又是如何待我的?” 崔绪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直呼女帝的名讳,也不再惧怕女帝的一个蹙眉,一个冷笑。 “你对崔兰用刑,你忌讳我的势力壮大,费劲心思除掉我身边的人,崔兰是我的女儿,他们是我的门生,我就算鞠躬尽瘁又如何,还不是被你害至如斯田地?你不仁不义,我为何就不能不仁不义?东方浅熙,这都是你自找的!” 话说到最后,崔绪几乎吼了出来,姿态疯狂。崔绪一直都是一个温吞有礼的人,如今激动的话语与情绪,与平日里的他大相庭径,甚至没有人能认出来这个疯狂的人就是崔绪。 “要翻旧账?崔绪,你莫要在此颠倒是非黑白!” 东方浅熙站了起来,步步走向崔绪,冷声道:“崔兰企图陷害萧绮弦,后又用美人醉毒害萧绮弦,将东辰推入不仁不义的境地,朕罚她有何不可?朕可有逼着崔兰去害人?朕念在你的东辰贡献甚多,没有取去崔兰的性命,是也不是?” 东方浅熙句句铿锵,字字诛心,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入神。 “常璋,钟义与张书全,一人企图刺杀质子,二人诬陷质子,给东辰闹了笑话不说,还让别人视东辰为虎狼之地。朕并没有吩咐他们这么做,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是也不是?” 东方浅熙咄咄逼人,崔绪频频后退,无力反驳。 “对朕忠心不二,对东辰鞠躬尽瘁,崔绪,这可是你对朕承诺过的。” 东方浅熙的声音渐渐沉下来,复道:“你对朕不满大可冲着朕来,可江城边关数千百姓与将士全命丧你手,你又如何对得起他们,又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家人与亲友?” 东方浅熙说得让人动容,就连崔绪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开始失声痛哭。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并非没有挣扎过,但是恨意把他的理智全都覆盖了,最后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错事。 议事厅里没有人敢说话,就连沈姜也不为崔绪求情,因为这罪无可恕。 “把崔绪,林忠与曹谦押下去,不能让他们死了。朕要他们游街三日,要他们受百姓的批判,三日后凌迟处死。” 东方浅熙很快就下了宣判,而且用了最残忍的刑罚,凌迟。 “株连九族。” 东方浅熙又补了一句,这一次的惩罚没有一丝的犹豫,也没有一丝的余地。 通敌之罪,就是株连九族之罚,这是谁都没办法求情的。 沈姜紧攥着拳头,痛心疾首地看着崔绪,忍住了想要打他的念头。他是军人,他深知生命的可贵,也深知军人的尊严。他们可以死在敌人手上,但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是一种耻辱。 这个错,罪无可赦。 “死了也好,活着太累了。” 崔绪凄然一笑,颓然跪倒在地上,想着即将一起陪他走黄泉路的女儿,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这一章女帝很霸气,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九章 东辰京城又飘起了一片腥风血雨,家家户户口中都充斥着对崔绪三人的谩骂声,不少人日日到街道上给游街的他们丢鸡蛋丢烂菜,不断地羞辱他们。 烈日之下,在刑车上的三人一脸死灰,身上脸上全都是污秽之物。周围的百姓对他们谩骂不断,有甚者想要冲上去打他们,可被官差阻挡了下来。 萧绮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色有些黯然。 从崔兰针对自己,想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一刻起,崔绪就注定了会与女帝决裂。这一世可不同于上一世,这一世萧绮弦不会再委曲求全,她要用自己双手改变现在这个格局。 “啧啧啧,应有此报啊。” 九唯在一旁抱臂而立,看着远处的刑车和人潮,心底有些痛快。她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残害自己同胞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姑息的。如今见崔绪有此下场,她便觉得痛快。 “不过你们女帝还真不讨人喜欢啊,一个个大臣轮着出卖她。” 因为在宫外,而且九唯的为人十分随性,青竹也变得有些口不择言了。 “青竹。” 萧绮弦还是出口提醒了青竹,有些话就算是在宫外,也是不能随意说出口的,而且她并不信任九唯,就怕青竹会祸从口出。 从另一个角度想,九唯是女帝的近臣,她的存在可能也是女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虽然不想这么怀疑,但是萧绮弦明白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青竹乖乖闭嘴不言,九唯倒是径自说了起来。 “女帝是首位登帝的女子,自然有很多障碍,可我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九唯说完后,转头看向青竹,见她还是不开口,便笑道:“你倒真的听竹仙公主的话。” “那当然。” 青竹说完后,忙不迭地又看向萧绮弦,发现她没有生气后,这才宽心了些。青竹自己也未曾发现,自己在九唯面前说话与行为都愈发的放肆,而那人总是处处忍让与包容,这让她不自觉地与这个人亲近了许多。 “你啥时候也听听我的话?” “想得美。” 青竹朝九唯做了个鬼脸,萧绮弦见二人的互动,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觉得这两个人孩子气。 说起孩子气,她又想起了东方浅熙。 这个人会在自己面前示弱服软,还会像个孩子一样会委屈会伤心,然而在人前她却杀伐果断,甚至一声令下便可诛人九族。看过东方浅熙的两个极端,萧绮弦就无法从她的旋涡中跳脱出来。 这样的东方浅熙太过吸引自己了。 此外,东方浅熙虽然真心待自己,可她却未曾对自己放松警惕,那一屋子的暗卫就是证明。只不过萧绮弦也能了解东方浅熙为何会如此,萧绮弦从她的经历中能猜测出来,东方浅熙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罢了。 她害怕失去自己。 萧绮弦叹了口气,忧思又上心头,她发现自己现在也害怕失去东方浅熙了。 “走吧,回去了。” 萧绮弦收回了目光,她想起了萧勉,眼神里却闪过了一丝狠。有朝一日把萧勉拉下皇位,他的下场肯定不会比崔绪三人好。 为了北宸,为了母妃和父皇,她绝对会让萧勉不得好死。 就在她们正要回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前。那人安静地看着刑车走过,脸上皆是难受的神色。待他回过头来,见到萧绮弦的那一刻,便顷刻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萧绮弦不愿理会常璋,视若无睹地正要离去,可那人还是如怨灵一般缠了上来。 只是这次未等萧绮弦说什么,九唯率先反应过来,她上前挡住常璋,笑得灿烂地道:“哟~这不是常大人吗?不对,常公子才对,我家小姐都说不喜欢你了,你就别再纠缠了。” 九唯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这让不少人纷纷回头一探究竟。 “你说什么?” 常璋不知道这个戴面具的女人是谁,但是她的话让愤恨无比,他什么时候喜欢过萧绮弦这个女人了? “常公子,我家小姐不喜欢你,你就四次三番地纠缠,甚至还口出羞辱之言,这可不是男子该有的气度啊!” 九唯的语气又是为难又是委屈,让旁人信了个一半。再看一旁的萧绮弦,容貌着实是惊艳,气质也十分出众,这下便是让人信了个十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错,错就错在求爱未遂,居然出言羞辱,这就十分失风度了。 萧绮弦一听,便知这是九唯的小伎俩,她也没戳破,只是安静地看着一切的进展。若是这次能够摆脱这个常璋的纠缠,她也十分乐意让九唯闹下去。 青竹看了一眼九唯,再看了一眼萧绮弦,很快就知道她们在做戏,便不开口拆穿。 “我岂会喜欢这恶毒的女人!” 说起萧绮弦,常璋不禁怒火中烧。如今崔绪被株连九族,崔兰也无法幸免于难,怀着悲痛的心情来送崔绪却遇见了萧绮弦。本来想要对着萧绮弦发泄一番,岂料这个女人横插一脚,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请你莫要再诋毁我家小姐。” 九唯捂住心脏,似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半截面具下的红唇扁着,似乎有要哭的迹象。萧绮弦见九唯演得这么卖力,自己不做点什么帮衬一下似乎有些过不去,便冷声道:“你莫要再纠缠于我,我不会喜欢你的。” 说完后,萧绮弦又道:“走吧。” 萧绮弦认为适可而止,说完便要走,只余常璋一人站在原地忍受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那憋得通红的脸让青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九唯还未尽兴,可萧绮弦下达命令了,自己也不好玩下去,只好跟着萧绮弦离开。岂料常璋吞不下这口恶气,正要冲上去的时候,九唯一手掐住常璋的手腕,冷笑道:“常公子莫要再纠缠了,否则……” 九唯的手劲加大,常璋已然疼出了一额冷汗,他惊诧地看着九唯,未曾想这个女人的武功居然这般高。他也是习武之人,本想用暗劲卸了九唯的力道,可自己居然半分动弹不得。 常璋与九唯目光相交之际,常璋看出了九唯眼底的杀意,这让他马上后退了一步,九唯也顺势松开了手。 九唯见常璋露出了惧怕的神色,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跟上萧绮弦和青竹的脚步。她一手勾在青竹的脖子上,却被那人嫌弃,几番玩闹之下,几人之间笑语连连。 常璋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那几个女子,觉得无力至极。 如今崔绪即将被株连九族,而他也不得再入朝为官,如何与这质子公主斗?已经没机会了,只能等北宸国破之日,那时候萧绮弦就嚣张不起来了。 常璋听说北宸再失一城,萧勉昏庸无能,想来国破之日不远矣。 ** 大臣们纷纷把自己的儿女都举荐了上去,可没有一个女帝满意的,这让大臣都绞尽脑汁在猜度女帝的心思。 女帝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崔绪的事情过了不久后,大臣又陆陆续续把他们的儿女送到女帝面前,虽然女帝依旧和颜悦色,可心底已经不胜其烦。 早朝上,张炎又再次提了要女帝尽快册立凤君或皇后,扩充后宫之事。 “近日来朕的确见了不少优秀的年轻才俊与女子,而朕心里也有了决定。” 此话一出,大臣们纷纷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女帝念出自家儿女的名字,那么他们就能在朝上更具影响力了。 “众卿认为,世上能够在沙场上与朕交战而不落下风的有谁?” 此话一出,大家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队伍前列的沈姜,说到沙场,他们第一时间想起了这个少年英雄。若女帝与沈姜在沙场上对决,恐怕会胜负难分。 沈姜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有些压力。他还不想成家,只想为家国效忠,所以这些人暧昧的目光着实让自己不适。 只不过沈姜知道,若是论在沙场上对决,能与女帝不相伯仲的,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此时,沈姜站了出来,抱拳施礼道:“臣心中认为是竹仙公主。” “若论智谋,竹仙公主在沙场上绝对能与陛下打个不相上下。” 沈姜是军人,虽然他懂得话术,但是却不喜使用,在朝堂上他只想做最本真的自己,所以说话间也毫不避讳自己对萧绮弦的赞美之语。 此话一出,大臣们都是认同的,只不过他们认为沈姜只是过谦,说的只是场面话。 就在此时,难得上朝的九薇也站了出来,道:“竹仙公主的确能与陛下匹敌。” 九薇的话不多,但是与沈姜连通一气,这风向让朝臣不禁多了几分猜测。莫非女帝选中之人,当真是那质子公主,萧绮弦? 随后又有几个大臣出来说萧绮弦的智谋如何了得,也有出来说沈姜与九薇的能力如何出色的,一时之间朝堂就有些嘈杂起来了。 女帝默默听着,她未曾想这些人对萧绮弦的评价还不错,当然有些是跟风说的,有些则是由衷之言,尤其是兵部的人,他们对萧绮弦满是敬畏之意。 “众卿稍安勿躁。” 女帝的声音传来,登时让朝堂的嘈杂安静下来。她一脸漫不经心地歪斜着身子,支着脑袋,笑道:“朕已经有了决定。” 此时,臣子们又再次屏住了呼吸,等待女帝的回应。 “朕选中的是竹仙公主,萧绮弦。”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要成亲了,开不开心,兴不兴奋! 女帝:搞快点!! 老萧:你俩注意形象。 咸猫:(姨母笑) 第七十章 “朕选中的是竹仙公主,萧绮弦。” 此话一出,全场又再哗然,就算是极为欣赏萧绮弦的沈姜也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朝上刚虽然响起了一片对萧绮弦的赞美与敬畏之声,可大家说着说着都已经忘了东方浅熙其实是在找自己合适的伴侣。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女帝选中之人并非东辰的任何一个子民,而是北宸送来的质子公主,萧绮弦。 “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比起北宸国,与牧国结亲更为有利。” 其中一个大臣走了出来,义正辞严地劝女帝三思。 “臣却不以为然,竹仙公主在北宸之时军队可谓是牢不可破,甚至可以让敌国吃尽苦头。比起红叶公主,陛下若能得竹仙公主的相助,必定如虎添翼。” 唐宗明出来反驳,此前他已听出了女帝不少的提示,知她意属萧绮弦,而且站在国家的层面,能得萧绮弦此奇女子,于东辰来说亦是好事。 “一个人又如能与一个国相比?” 那大臣又不服地追加了一句,只不过两人却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北宸国已经强弩之末,他们已经不认为能够从北宸手中得到丝毫利益。 “钱大人又如知道与牧国结亲不是与虎谋皮?自古以来两国结亲虽有好处,可也处处为对方掣肘,与其跟牧国结亲,还不如与北宸结亲,北宸必定会控制在东辰的手中,这岂不是更好么?” 唐宗明的思量显然多很多,那钱大人被唐宗明说得无法反驳,怯怯地低下头,一脸不甘。 “唐大人言之有理,不过末将有一事不能苟同。” 沈姜此时站了出来,朝着唐宗明礼貌地施礼,续道:“竹仙公主是值得敬重的人物,若她愿与陛下结亲,那么我们也应该善待北宸,而非控制,这是给予竹仙公主最大的尊重。” 沈姜说完后,唐宗明想了想,点头道:“沈将军言极是,只是北宸已走到了末路,就算东辰想要帮忙已是徒劳。” 这个也是事实,北宸并非是军事战败那么简单,而是从朝堂内部开始腐坏,民心尽失,这是国衰之像,国运已经走到末路。 本来还有人想要反对萧绮弦成为东辰皇后,可听到唐宗明的说法后,又觉得不无道理。能得萧绮弦辅佐女帝,那么东辰的强盛将会让诸国害怕。 毕竟萧绮弦除了是天下第一琴师,还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军师。她的计谋无双,就算是女帝也曾在她手上吃过亏。当时萧绮弦成为质子入了东辰时,诸国又是喜又是忧。喜是萧绮弦这颗眼中钉终于不出现在沙场上,忧的却是怕萧绮弦会与东辰联手。 然而后者如今也成了现实,萧绮弦会成为东辰的皇后,想必很快会引起诸国的恐慌。这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尤其是一直与北宸交战的陈国。 “众卿可还有其他意见?” 东方浅熙朝堂有人倏地安静下来,便是开口询问,好让她作最后的决议。 “微臣想知道,竹仙公主是否已经知晓此事?” 沈姜还是开了口。他自然为东辰能得一位优秀的皇后而感到高兴,然而萧绮弦的性子也是极为高傲与坚决的,在家仇国恨的影响底下,她未必会答应这婚事。 北宸先帝是东辰所杀,而她还是东辰的质子,这一切都是她拒绝的理由 “朕会好好跟她谈的。” 这也是东方浅熙如今唯一的担忧,虽然萧绮弦的心意她已经感受到了,可是她尚未亲口答应自己会做自己的皇后。 “好,静候陛下佳音。” 沈姜说完后,再无一人说话,女帝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喜悦,沉声道:“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张炎作为礼部一品官,他本也是反对的,但是兵部对萧绮弦十分赞许,而且刚沈姜说的话他也能理解,以也就默认了这亲事。 “在朕与竹仙公主谈妥之前,此事不可声张。” “诺。” 众臣应下,也明白东方浅熙的用意,若是此事不成,声张出去,女帝的颜面也就荡然无存了。 ** 下朝之后,东方浅熙便往清月宫赶过去,这下她可是名正言顺到清月宫见萧绮弦了。 “朕有话要与你说。” 东方浅熙的语气有些急切,眼里有掩不住的愉悦。萧绮弦一,便知可能在自己与女帝的婚事上有了进展,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可见到东方浅熙的愉悦神情,也掩不住心底的丝丝甜意。 “好。” 青竹这次非常识趣地说大厅还在打扫,让二人去寝房详谈,给两人有足够的私人空间。 女帝自然知道萧绮弦已经把自己和她的事告诉了青竹,现在也明白青竹的用意,心底看这个丫头是越看越顺眼。 两人就进了寝房,在萧绮弦关上门的那一刻,东方浅熙便从后抱住了萧绮弦,头轻轻靠在萧绮弦的肩上,她那繁复的头饰把萧绮弦的青丝也给弄乱了。 “怎么了?” 萧绮弦反手向后覆上东方浅熙的脸,那滑腻又微微发烫的肌肤落在自己手中,烫着了她的心。 “大臣们已经同意了,绮弦愿意嫁给朕么?” 此话一出,萧绮弦的心跳得厉害,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一方面是感觉自己如置梦中。 在入沙场那一刻,她便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抛之脑后。后来,以质子身份入了东辰,她更是认为自己此生会老死在东辰的皇宫之中,得不到幸福。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的确在自己意料之外,却在计划之中。 “说到底本宫也是一国公主,陛下就想着这般与本宫求亲么?” 萧绮弦的语气软软柔柔的,听不出斥责之意,反倒让东方浅熙心生一丝甜蜜。 “朕一定会送上求亲文书到北宸,但是你那好哥哥未必会答应。” 萧绮弦此时转过身来,抬眼看向东方浅熙,笑道:“就算他不答应,你也会与本宫成亲的不是么?” “是。” 东方浅熙直认不讳,这是事实,她只需要得到萧绮弦亲口答应,那就足够了。 “那你准备如说服本宫?” 萧绮弦嘴角微微勾起,轻轻推开东方浅熙,作状要拉开距离,示意她俩还不是妻妻,不该如此亲近。 “朕会一辈子对你好。” 东方浅熙说得郑重,却见萧绮弦撇了撇嘴,似是有些嫌弃她没诚意。 “朕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轻笑出声,觉得东方浅熙又较真起来了,便柔声道:“不如你为本宫做三件事,本宫就答应你。” “你说。” 东方浅熙讨厌别人跟自己谈条件,但是萧绮弦始终是不同的,萧绮弦的条件,她愿意倾听。 “第一,现在就昭告天下,说本宫会是你册立的皇后。” 只有全天下知道她萧绮弦是东方浅熙的皇后,能震慑陈国,也能让萧勉那群人坐立不安。 “好,朕应下。” “第二,本宫要求北宸国来一位使者祝贺我俩,人选由本宫决定。” 这件事背后的用意不难猜,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依旧想要插手北宸国的事,但是她不忍心告诉她现在北宸的情况。 “好。” 东方浅熙应下,信心满满地等待萧绮弦说第三件事。 “第三。” 萧绮弦看向东方浅熙,微微靠近,唇凑近东方浅熙的耳际,低声缠绵地道:“本宫教你行那事的时候,你可不能反抗。” 此话一出,东方浅熙瞬间满脸通红,红唇微微颤动,想要拒绝,却又不能拒绝。 萧绮弦这个女人何时变得这般恶劣了? “答应么?” 萧绮弦问了后,又补了一句,道:“君无戏言哦。” 此时的萧绮弦连语气都多了几分调皮,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肉眼能见她心底也非常愉悦。 “……好。” 东方浅熙无奈应下,她自然不会任人宰割,谁胜谁负还得看当日的情况。 “那么……” 萧绮弦顿了顿,执起东方浅熙的手,柔声道:“本宫的余生,就交予你了。” 东方浅熙低头看了眼自己与萧绮弦交握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唇角漫开温柔的笑意道:“朕的余生,也交予你了。” 萧绮弦低笑不语,倾身与东方浅熙相拥,把身上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仿佛把自己有的担子都放在她身上一样。 可她知道,有些路只能自己走,而且决定了,就不能回头。 东方浅熙,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利用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我想守着这份美好。 ** 女帝昭告天下,将会娶北宸国的竹仙公主萧绮弦为妻,顿时举国哗然。竹仙公主的号他们自然也略有耳闻,甚至有些人还有幸在市集上把她认出来。 貌双绝,这是萧绮弦得到最多的评价,许多人都觉得女帝与萧绮弦匹配。只不过自然也有人觉得女子与女子成亲违背伦常,却无一人认为没有子嗣是她俩成亲后的问题。 因为大家都认为女帝一定会再纳男妃繁衍子嗣,只有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会是后宫唯一一人。这件事她不打算这么快告知大臣,等她们顺利成亲,会解决这件事。 毕竟皇族的子嗣是大臣们看重的,繁衍也是帝王最重要的任务之一。若是此刻说出此事,大臣们无论如都会反对的。 东辰一片喜气洋洋,可北宸却不尽然。 ** 北宸在收到消息的时候,萧绮弦在北宸的民望便一落千丈了。 就只有一个人了解萧绮弦,那就是萧昇远。 萧绮弦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而嫁给东辰女帝,肯定有她的用意。 “九皇子,东辰传来的消息您听闻了么?” 一位身穿盔甲的将军单膝跪在一个温润如玉的小公子面前。那小公子约摸十五,面如冠玉,身体单薄,可气质却冷然娴静,一如远在东辰那人。 “军心动乱了么?” 萧昇远的声音依旧有未脱的稚气,可是神态却如沉稳如山,眸中藏着许多盘算。 那将军没有答话,只是一脸为难,萧昇远状,便冷声道:“皇姐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她肯定有她的盘算,我们要相信皇姐。传令下去,军中谁敢再诋毁皇姐,暗杀之。” “诺。” 彼时,萧昇远在萧绮弦的授意下,势力已经逐渐渗入铁狼军,而坐在皇位上的萧勉依旧没有察觉有一个敌人在暗中筹谋,伺机而动。 政局即将迎来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成亲嘛~当然可以进行一些教育啦! 女帝:搞快点! 老萧:…… 第七十一章 萧绮弦与东辰女帝结亲,很快就引来了诸国的关注,纷纷派人来祝贺,实则是来探探消息。 大婚之日定在三月下旬,可清月宫依旧悠闲,因为萧绮弦说了不想铺张,东方浅熙自然也应下了。 今日,宫廷司制宫派人来给萧绮弦挑婚服,青竹和素儿也忍不住帮忙出出主意。 司制宫来的人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嬷嬷,姓李,身材微胖,笑容可掬。她只带了图纸来,只要萧绮弦选好了,她就会让司制宫赶工,把婚服给做出来。 凤冠霞帔,每一个小物件都画得精细,萧绮弦一时间觉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取舍。李嬷嬷见状,马上给萧绮弦解释了每一个饰品的设计由来和原因,萧绮弦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赞叹这缝制的知识也甚是博大精深。 “多谢李嬷嬷指教。” 萧绮弦礼貌地回复了一句,心中已有了决定。李嬷嬷笑得灿烂,眼睛眯眯的,看起来十分慈和。 “殿下喜欢就好。以前只听说过殿下,今日一看,殿下的美貌与气质当真让老身也感到惊叹。” 李嬷嬷由衷说道,只是话里还是掺杂了几分谄媚之意,好在萧绮弦心情不错,便回复道:“李嬷嬷过誉了。” 萧绮弦制定了一套婚服后,李嬷嬷便给萧绮弦量度了身子,完了后才离开清月宫。听李嬷嬷说,那套婚服寓意着夫妻间能执手白头,各种头饰配饰也寓意着夫妻间不少相处之道,其中有一个便是信任。 或许她与东方浅熙之间缺的就是互相信任吧,所以就算是感情看起来如漆如胶,也感觉如履薄冰。 “殿下,那套婚服可真好看!” 素儿知道女帝要和萧绮弦成亲的时候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了。本来她以为与萧绮弦和青竹只能短暂地相处,终有一日她们会回到北宸国。怀揣着这种终究会离别的心情,素儿便觉得不快乐。 可如今萧绮弦嫁给女帝,就是东辰的人了,那她便可服侍她一辈子了,这让她如何能不高兴。 “殿下穿上肯定很好看!” 素儿又补充道,喜色溢上眉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即将成亲的是她。 萧绮弦但笑不语,比起素儿的兴奋,她看起来似乎很冷静,因为她知道新的局面很快就要开始了。 选完婚服后,又有不少太监和侍卫过来帮忙搬清月宫的东西去天凤宫,那是最靠近凰火宫的宫殿,也是萧绮弦日后居住之地。清月宫并非后宫,朝臣尚且进入,成为皇后之后,就并非朝臣可随意接触的了。 清月宫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但是清月宫里的宫人也算不上特别忙,萧绮弦甚至有时间午睡。只不过未等她进入梦乡,青竹有些急促的声音便把她叫醒了。 “殿,殿下,杜大人来了。” 萧绮弦一听,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心底隐隐有些愠怒。 她多番救杜良一命,此人到此刻还来纠缠,着实冤魂不散。 “可知所为何事?” 萧绮弦依旧躺在塌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青竹也站在门外,隔着一扇门与萧绮弦说话。 “说是有话要对您说。” 青竹说罢,萧绮弦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道:“本宫没有话可对他说,让他注意身份,莫要再来清月宫。” 萧绮弦该说的已经说了,可这个人每每说自己明白了,却又舍不得放手,这也让萧绮弦十分困扰。 “奴婢明白了。” 这次萧绮弦是要铁了心与杜良划清界限,其一是因为身份,现在自己是未来的皇后,若是与杜良还有不必要的接触,那会招来朝臣的话柄。二来也是为了最后一次保护杜良,以谢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拂。 女帝的醋劲她可是知道的,若是知道自己又接触杜良,这些暗卫可是会一一告诉女帝,到时候杜良可就完了。 萧绮弦又想要睡过去,虽然她并不是很忙,但是在宫内的每一个举动她都需要非常小心,这让她有些身心疲惫。 快要成亲了,女帝依旧没完全信任自己,可自己也不能出口让东方浅熙把暗卫撤了,否则这会让女帝更加猜忌。 萧绮弦叹了口气,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的确难受,可她似乎也没有资格说不,因为她的确是有目的的。 就在萧绮弦神志昏昏沉沉的时候,青竹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殿下,他坚持要见您一面。” 这一次,萧绮弦眼都没有睁开,沉声道:“让他离开。” “可是……!” 青竹还未说完,门外便传来扰攘声,其中还有杜良不甘的声音,不顾一切地想要见萧绮弦一面。 居然到寝房前来了? 萧绮弦这下睡意全无了,她缓缓坐了起来,冷冷地看向大门,神色并不太和善。她轻轻捋了捋自己的青丝,把衣衫整理好,便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青竹和素儿正拦着非要过来的杜良,见萧绮弦来了,所有人的举动都静止下来,回头看向那个脸露愠怒的萧绮弦。 “杜大人,你不惜大闹清月宫亦要见本宫一面,究竟所为何事?” 萧绮弦的声音极冷,显然是动怒了。她四次三番搭救此人,此人还不识好歹纠缠不清,看来她有时候当真不必如此心善。 “竹仙公主,有几句话在下想问您。” 杜良的脸有些疲惫,眼底满是血丝,就连青丝都是凌乱的,俊俏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狼狈。 “那你问。” 萧绮弦尚未发作,忍下心中的愠怒继续与杜良周旋。 杜良刚要开口,却看了看周围的宫人,抬眼看向萧绮弦,暗示他要单独谈谈。 “事无不可对人言,杜大人尽管问就好。” 萧绮弦没有屏退宫人的意思,现在她的身份敏感,若是与男子独处,怕是会招人口实。 杜良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道:“竹仙公主当真是真心要嫁给陛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此事乃举国同庆之事,没有人会去质疑,此乃大逆不道。 “自然,本宫与陛下互有情愫,为何不是真心?” 萧绮弦说完后,杜良有些惊诧,不甘问道:“您和陛下,互有情愫?” 杜良不敢相信,他甚至不记得萧绮弦何时与东方浅熙有过什么接触。 “是,本宫欣赏陛下的宏才伟略,被她所吸引,有问题么?” 萧绮弦想要赶紧打发杜良,不想与他再多说什么。本来萧绮弦还很欣赏杜良的才能,可是他现在失了理智,也失去了分寸,这让她大感失望。 杜良失落地后退了两步,他本以为萧绮弦是因为找个依傍才找上女帝的,未曾想她竟是真的喜欢女帝。可杜良没有考虑到的是,无论是谁都不能在刚才那个问题上说不喜欢女帝,然而现在他的思绪太乱,根本无法察觉这点。 只不过,这也是萧绮弦的真心话,若说世上有吸引她的人,那必定是女帝。 “本宫即将为皇后,本宫劝你莫要再来清月宫,免生事端。” 这是萧绮弦最后一次警告,若是杜良再来,自己就算不出手,东方浅熙肯定也会出手的。 “我,我明白了。” 杜良听罢,失魂落魄地逃了。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萧绮弦不禁叹了口气,这件事传到女帝那,自己怕是又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是夜,女帝就来了。 ** 自从女帝和萧绮弦公开关系后,女帝的到来就名正言顺多了,而且青竹非常识趣地让二人到寝房去‘详谈’。 “为何杜良还是阴魂不散?” 女帝来,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萧绮弦也猜到了她的来意。东方浅熙与萧绮弦对立而站,紧蹙的眉头彰显着她对此事的不满。 “本宫已经让他别再过来了,看着心烦。” 萧绮弦轻轻卷起女帝散落在胸前的青丝,续道:“你也不必特意为此事过来,小事。” “关于你的,便不是小事。” 东方浅熙撇了撇嘴,心里头依旧不喜今日杜良过来的行径,而且他问的问题让东方浅熙十分不悦,这是明摆着质疑她和萧绮弦之间的感情。 萧绮弦听着东方浅熙说的话,心底一阵暖流流过,复道:“已经过去了,莫要再忧心此事。” 萧绮弦说完后,给东方浅熙倒了杯热茶, “朕已经决定把杜良调动到匠城了。”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只是看了东方浅熙一眼,对此事并无异议。 “那里需要人手整顿,派他过去也算是给了他大展身手的机会了。” “嗯。” 萧绮弦轻轻回应了东方浅熙的话,对此事不作其它回应,正想问东方浅熙关于婚礼的事时,东方浅熙却突然倾身把自己拉起,拥入她的怀中。 萧绮弦也顺势靠在她怀中,柔声道:“还介意?” “能不介意么?” 东方浅熙很快就回答了萧绮弦,心里想着萧绮弦实在是太诱人了,自己到处都是情敌,这可真的是令人心烦。 “你真是爱吃醋。”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便马上不甘示弱地回应道:“你的醋劲也不小。” 那晚的事历历在目,萧绮弦自然不会忘记,她也认为那个晚上是自己入东辰皇宫以来最冲动的事,至今她想起还是会觉得脸红得不能自已。 “闭嘴。” 萧绮弦慵懒的声音想起,她不想提起,便仰头吻住了东方浅熙的唇,不让那人继续说下去。唇细细啃吻,轻轻碾弄,寸寸探入,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东方浅熙忍不住紧紧抱住萧绮弦,承受来自萧绮弦主动又缠绵的吻。 只一吻,足以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要成亲了!嘿嘿嘿嘿~ 青竹:搞快点! 素儿:搞快点! 女帝:二人甚得朕心。 老萧:…… 第七十二章 “闭嘴。” 萧绮弦抬颚吻上东方浅熙,以吻封缄。唇舌交缠,低吟婉转,声声叩门,东方浅熙紧紧抱住萧绮弦,想要把她揉进自己怀中,却见那人微微侧头,唇分。 “不可,唇又要肿了。” 萧绮弦深知每一次接吻都很激烈,这个人急切得似是要把自己都揉进身体里一样,若是继续下去,唇又要肿了。 “无妨,你是朕的皇后,别人看了去也无所谓。” 东方浅熙说完后,又欲吻上,岂料萧绮弦却往后退去,笑意盈盈道:“你真像一只小馋猫。” 东方浅熙撇了撇唇,有些欲求不满,可又不可能对萧绮弦用强的,便只好委屈道:“你最近老喜欢撩拨朕。” 萧绮弦听罢,不禁轻轻笑道:“你也没少撩拨本宫。” 萧绮弦顿了顿,续道:“好了,回去吧,别像个孩子一般。” 萧绮弦站直身子,整理好东方浅熙的领口,细心如贤良的妻子,这让东方浅熙十分受用,闻她道:“其实今日来还有一事。” “嗯?” 萧绮弦下意识地用鼻音应了一声,容貌清清冷冷,声音却缠缠绵绵,这让东方浅熙有一瞬地心悸,好在她及时回神,否则又要被这妖精不经意间勾引了去。 “关于江城边关一事,军机泄露,我军大败,沈姜准备领军过去挽回败局。”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眉头一蹙,想起军机泄露一事便觉百姓可怜,这朝堂之争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只是朕并不能掌握到底有多少军机泄露,所以让沈姜完全改变军事策略,只不过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还需要许多部署。” 东方浅熙抿了口茶,那茶水流入唇舌之中,似乎还能感受到萧绮弦残留在自己唇上的香甜。 “绮弦认为应当如何?” 萧绮弦听罢,坐了下来垂眸思考了半晌,道:“若要变,肯定会引来许多不适。” 士兵训练是有模式的,若是突然改变了这种模式,一时之间肯定会难以适应,到时候怕是会出更多的乱子。 “这也是朕担忧的,但是若是不变,亦非良策。” 东方浅熙与兵部商量过,大家都建议要改,可是这如何改,改到何种程度,却没有一个特别好的对策。 “其实陛下可曾想过,对方得到东辰军事部署时间也不长,其实他们立刻无法理解东辰军事部署核心所在。”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点头表示赞同,便道:“所以绮弦的意思是,内核不变,只变常规战术?” “对。” 萧绮弦颔首应了一声,续道:“若本宫没有猜错,你们的败因应当是战术被知晓,所以根本无法及时反应过来,才会被杀得片甲不留。” “改变军事部署内核实在不妥,只改变常用的战术,这能大大提升你们的胜率。” 萧绮弦沉声说完后,便见东方浅熙垂眸低笑,柔声道:“有绮弦在,朕的江山就稳了。” “你早已想到了,不是么?” 萧绮弦懒懒地抬眼看向东方浅熙,这个人应当早就想到要这么做了,为何还要问自己? 萧绮弦知道,她在试探自己,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真心为她解忧。怒意从萧绮弦的胸腔之中腾升,不喜这个人的试探,也不喜这个人的不信任。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她不正利用着东方浅熙么? 东方浅熙敏感地察觉到了萧绮弦眼底闪过的一丝怒意,她马上道歉道:“莫气,绮弦。” “朕只是想要确认,此法可行,既然你也这么说,朕就安心许多了。” 东方浅熙承认自己有试探的成分,但是她也真的想要确认自己的方法可不可行,得到萧绮弦一致的答案,她的确安心不少。 萧绮弦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已经很晚了,陛下先回去吧。” “绮弦。” 东方浅熙微微垂眸,倾身把萧绮弦抱在怀中,道:“朕不想惹你不高兴的。” “无妨。” 萧绮弦很快答道,心里却复杂,只因她没有生气的资格。 “本宫不生气。”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还是没有放开她,只道:“朕只是害怕失去你。” “本宫知道。” 萧绮弦微微叹了口气,头轻轻地靠在东方浅熙的肩窝上,缓缓闭上眼,累极。 “朕知你不喜这满屋子的暗卫,朕可以撤掉。” 东方浅熙每次都会很挣扎,到底要不要撤掉清月宫的暗卫。她知萧绮弦一直都知道暗卫的存在,可她们已经决定成亲,若暗卫继续放着监视,她怕萧绮弦心里会不舒服。 “若这一屋子暗卫能让你安心,你且放着吧。” 萧绮弦又叹了口气,道:“知你心忧,本宫无所谓,不必在意。” 此刻二人相拥而立,交颈而语,偏生见不到彼此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彼此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不必了,朕选择信你。” 东方浅熙紧咬着牙下了这个决定,却惹来萧绮弦眼眶泛红泛酸。她又该如何回报东方浅熙的信任? 萧绮弦微微离开东方浅熙的怀抱,复倾身过去吻上东方浅熙的唇,有太多不可言说的苦涩,也有太多不可言说的心酸。 ** 一个月后,东辰女帝大婚,各国派了使者前来道贺,而万众瞩目的北宸来使,便是九皇子萧昇远。 婚礼十分盛大,女帝甚至让人在京城大广场设千人宴与民同乐,举国同庆。 女帝送了许多彩礼给北宸,全由九皇子萧昇远接收。萧昇远也被女帝留在了京城住上几天,好解萧绮弦的思乡愁绪。 婚宴当晚,百官观礼,一片红海喜庆,笙歌四起。女帝和萧绮弦拜了东辰诸位先帝,也拜了太后鸢云。为表对萧绮弦与北宸的尊重,两人还对着远处朝拜,算是拜过北宸诸位先帝了。 拜过先祖,拜过天地,两位新娘子并没有盖上红盖头,一身大红嫁衣上用金丝绣了龙凤图案,妆容艳丽,衬得美人的绝色容貌空前绝后。二人手执红绸,双眸舍不得离开彼此,面对面对拜,把彼此眼中的喜悦收入眼底。这是女帝的意思,自古皇后只是管理后宫不得干预政事,在地位上是低皇帝一等的,但是女帝给予了萧绮弦平等的地位,以平等之礼待她。 因此,萧绮弦也没有按照以往的礼节,回到房中等待女帝,而是与女帝一同在大殿上与众臣共饮。 萧绮弦身着一身金丝绣凤凰的大红嫁衣,头饰以凤凰雕刻为主,还有一支簪子是天路雪花的雕刻,这是女帝特意命人做的。萧绮弦的气质端庄大方,胭脂轻抹,唇脂轻点,端坐在女帝身旁,神色清冷高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帝亦是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金丝绣了凤凰与五爪金龙,非常威武霸气,她的眉眼勾勒出平日里没有的凌厉,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笑意。 文武百官开始逐一出来送礼道贺,本来应当无趣又繁复的过程,东方浅熙与萧绮弦二人依旧保持着极好的耐心。今日是她们的大喜日子,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错。 二人的手在案下交握,女帝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萧绮弦的手背,等到萧绮弦觉得麻痒了,就会紧一紧手心,让她别太放肆,每每这个时候女帝就会笑得像个奸计得逞的孩子,让萧绮弦无可奈何。 直到萧昇远拿着贺礼而来,两人案下互相较劲的小心思才收敛回来。萧昇远从坐席上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这是他个人送给女帝和萧绮弦的贺礼,尚未打开,不知是何物。 “祝陛下与皇后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萧昇远的气质很像初见时的萧绮弦,语气不咸不淡,气质清冷,似是一个冷公子,有礼而疏远。 “此乃本王亲手做的玉雕,希望陛下与皇后能够白头偕老。” 萧昇远打开了那精致的盒子,里头是玉雕,那是两个女人面对面如夫妻对拜时候的模样,只是她们手中所执并非红绸,而是天路雪花,雕工精细,可见雕刻之人是如何的细心。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都十分喜欢这份礼物,虽不是最贵重,却最能代表两国之间最真挚的祝福。 太监把礼物收下,女帝便轻笑道:“谢谢九皇子,有心了。” “九皇弟,路途跋涉,想必也累了,这几日要好好歇息才是。” 萧绮弦说着客套话,与萧昇远似乎有些疏远。 “谢皇后关心。” 萧昇远的态度亦是疏远,可众人亦见怪不怪,这皇家之中又能有多少真感情,不过都是利益与利用,逢场作戏罢了。 可只有萧昇远和萧绮弦心中明白,她们要表现得疏离才不会引起萧勉的怀疑,这次跟着萧昇远来的,除了飞虎军的曹子俊,还有萧勉的心腹之一,孙立。 这次萧绮弦指明让萧昇远来已是冒险,但是这个是绝对机会,她不能错过。二人的默契很好,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亲近,好让孙立那贼头鼠目之人安分些。 萧昇远会留在东辰京城好一段日子,她也会趁着这段时间把事情交代下去。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酒过三巡后,东方浅熙和萧绮弦便回凰火宫了。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 凰火宫寝房内,萧绮弦有些疲累地坐在了白玉桌旁,看着准备好的一桌酒菜,转头看向东方浅熙,问道:“累么?” “这句话该朕问你。” 东方浅熙也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两个酒杯,道:“喝完合卺酒,便早些歇息吧。” 东方浅熙把‘歇息’二字咬得暧昧,萧绮弦听罢便不由得红了脸,伸手接过酒杯,道:“陛下别忘了答应过本宫的三件事之一。” “还自称本宫?”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先是一愣,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东方浅熙便道:“也罢,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 萧绮弦本来还对‘臣妾’二字有些抵触,毕竟她骨子里的骄傲,容不得她自称‘妾’这个字。 东方浅熙始终是懂她的。 萧绮弦看着东方浅熙,嘴角弯弯,柔媚笑道:“谢陛下。” 随后,她举着酒杯倾身过去,靠在东方浅熙耳边低声说道:“陛下,该喝合卺酒了。” 东方浅熙浑身一震,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萧绮弦这个妖精在勾引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我不是有意卡的!!我是故意的!(嘚瑟.jpg) 第七十三章 萧绮弦这个妖精在勾引自己! 东方浅熙手中的夜光杯抖了抖,好在她及时稳住,否则这一杯合卺酒就要洒在萧绮弦身上了。 萧绮弦没有做更过分的事,缓缓退开来。二人相视一眼,有默契地手腕交握,倾身过去,把手中的合卺酒含进唇中。 呼吸交缠,炙热又令人难耐,这注定会是个漫长的夜晚。两人把合卺酒一饮而尽,正当萧绮弦要退回去的时候,东方浅熙一手握住萧绮弦的手腕,倾身而上,吻住了萧绮弦的唇。 吻伴着梨花酒的香味与东方浅熙的甜美,瞬间让人意乱情迷,谁都不愿先结束这个缠绵的吻。最后,还是萧绮弦先推开了东方浅熙,闻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慵懒道:“先把头饰摘掉。” 萧绮弦觉得脖子都在泛酸,这些头饰美则美矣,重量却非比寻常,她可不想一直戴着这些头饰把‘这件事’继续下去。 “好。” 东方浅熙应下,因她也觉这头饰沉重且累人,所以也耐着性子先把这些头饰给摘下来。萧绮弦与东方浅熙并肩坐在铜镜前,熟稔地把头饰摘下。当萧绮弦摘下那天路雪花簪子时,忍不住愣了愣,有些失神。 刚才是宫女帮她戴上头饰的,因为头饰太多,她并未察觉有这支簪子。是雕刻了天路雪花的簪子,能有这心思的,她知道也只有东方浅熙一人了。 “为何会给本宫弄这簪子?” 萧绮弦把那簪子递到东方浅熙眼前,好奇问道。 “象征你的身份,你是北宸的长公主,天路雪花最能象征你的身份。”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的眼眶便开始泛酸,东方浅熙在这场婚礼上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尊重,这让她如何不感动。 “傻子。” 萧绮弦把那天路雪花簪子放在了一旁,没有与其他头饰放在一块,而是放在了另一个角落,与其他头饰区分开来。 “总是费心做这些。”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唇角不禁弯起,笑道:“朕看绮弦你挺喜欢的,不是么?” 萧绮弦笑而不语,继续对着铜镜摘下头饰,东方浅熙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这个人脸皮薄,有些心思也不好拆穿。这个人若是恼羞成怒的话,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等到头饰全数摘下,萧绮弦的青丝散落,披散在腰间,衬上那大红嫁衣,瞬间有着勾人的妖娆之色。 东方浅熙也已经把头饰全数摘下,转头看向那个依旧对着铜镜梳理青丝的人,忍不住心中的悸动,倾身上去,轻轻吻上她的耳垂,轻柔又绵密。 萧绮弦浑身一震,显然没想到东方浅熙的动作那么快,耳朵传来的酥麻让她不禁浑身都在轻颤。她转过身去,吻上那作怪的唇,寸寸深入,点点缠绵。 东方浅熙忍不住伸手搂住萧绮弦的纤腰,正要褪去那人的腰带时,却被萧绮弦按住了那只手。 “可曾记得答应过本宫什么?” 本宫教你行那事的时候,你可不能反抗。 “不想记得。” 东方浅熙撇了撇嘴,有些不甘与委屈。虽然她这个月里已经差人到处搜罗女子与女子行事的书籍,可是时间太紧迫,搜罗并没有结果,无法在床上反将萧绮弦一军。 “耍赖。” 萧绮弦评价了东方浅熙的行为,只不过君无戏言,就算东方浅熙再怎么装委屈可怜,萧绮弦可不会退让。 “我们到床上去,好么?” 这是萧绮弦说过最大胆的话了。说完后,她的脸便红得像是煮熟得虾子一般,此刻更无法直视东方浅熙了。 东方浅熙虽然孟浪,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免有些羞赧。只闻她细如蚊呐地应了一声后,便与萧绮弦一同坐到了床边,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正当东方浅熙要说什么的时候,萧绮弦便倾身而上,吻上了东方浅熙的唇,在她唇边轻声说道:“莫怕,好好感受。” 萧绮弦将身上的重量压在东方浅熙的身上,二人顺势倒在床上,极尽缠绵。 萧绮弦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即便只是在书上看过,但是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甚至可以说是举一反三,让‘这件事’变得更有情趣起来。 “浅熙。” 萧绮弦吻着那人的脖子,似是朝着自己的女神朝拜一般虔诚。 “这是我第一次问,也是最后一次问,你真的愿意把身子交给我么?” 萧绮弦抬起头来,看着那人满脸红晕,连气息都变得缠绵悱恻,便觉勾人至极。 “萧绮弦。” 东方浅熙看着那人的美眸,深邃而美丽,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天空,神秘动人。 “进来。” 她已徘徊许久,知她心疼自己,东方浅熙便为她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将身体交付,将真心交付。 萧绮弦,莫要负我。 凰火宫寝房内的动静许久未曾停歇,直到四更天,里头令人感到羞赧的声音才停歇。 ** 东辰皇帝,成亲第二日是不必上早朝的,就算有早朝,东方浅熙也起不来了。她如今依旧累极地睡着,一旁的萧绮弦却是侧着身子,打量着这个人精致的五官。 昨日需索无度,萧绮弦认为自己是有些过分了,否则这人也不会累成这个样子。只是这事也不能全怪萧绮弦,萧绮弦好几次都想要停止,这个人却一次又一次地拉着自己不放,似乎要把所有知识都学全一样。等到彼此都没力气了,那人才肯罢休。 似是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东方浅熙即便很累,也极力地睁开眼。发现看着自己的人是萧绮弦后,那下意识的戒备心也终于放下,心被温暖所填满。 东方浅熙动了动身子,把自己窝进萧绮弦的怀里,闷声道:“再睡会儿。” 也不知道东方浅熙是故意还是无意,她蹭了蹭萧绮弦的柔软,把气息都喷洒在上面,让萧绮弦顿觉一阵心猿意马。 “该起了,要去给太后请安。” 萧绮弦没有忘记正事,若是东方浅熙迟了,自己这个皇后该招人话柄了。 东方浅熙听罢,从萧绮弦的怀里探出头来,柔声道:“朕终于明白‘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这话是什么含义了。” 萧绮弦一听,脸色微微泛红,嗔道:“莫要说胡话了,快起吧。” 萧绮弦说完后,率先坐了起来。她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只是并没有真的穿好,坐起身子时便露出了不少风光。这是萧绮弦半夜时穿上的,当时累极,随意套上便睡了过去,未曾想今晨醒来竟是如此活色生香。 活色生香,至少在东方浅熙看来,绝对是这样的。 萧绮弦避开东方浅熙流氓般的眼神,把里衣穿好,转头看向东方浅熙,道:“还不起?” “真是严厉的皇后。” 东方浅熙无可奈何,只好撑起身子,这下才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尤其是双腿,小腹,和那处…… 她的脸红得像是黄昏时天边烧红的云霞,刚才的漫不经心如今全变成了羞涩。她转眼看向萧绮弦的手指,那时候便觉得她的指美极,能指点江山,拨动山河,更能弹奏出天下间最美妙的琴音。 如今更是能…… 萧绮弦没有注意到东方浅熙的表情,正准备下床更衣的时候,却闻东方浅熙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绮弦,朕……不适。” 东方浅熙此话一出,萧绮弦马上回头看去,便见东方浅熙有些难为情的坐在龙床上,看都不敢看萧绮弦。 萧绮弦先是愣了愣,便明白东方浅熙说的是什么意思,马上挪了过去,用双手托住东方浅熙的双颊道:“忍一忍,回来再好好休息好么?” 今日要去给太后请安,还要去祖庙祭拜,怎么样也要折腾到中午才能休息,萧绮弦便是心疼东方浅熙撑不住。 “嗯。” 其实东方浅熙只是想撒娇,再痛苦的经历她都能熬过去,现在这点难受不能让她倒下。只不过看到萧绮弦满脸疼惜的模样,便觉得这娇撒得真值得。 最终女帝还是起了床,与萧绮弦梳洗过后,穿戴整齐去见太后鸢云了。 ** 东辰皇宫,凤栖宫。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两人跪在太后鸢云身前,给鸢云敬茶。 鸢云看着萧绮弦,越看心里越是喜欢,许是她与那人一般同样来自北宸国,能有这样美好的结局,或许也填补了自己心中一个遗憾。 鸢云把二人敬的茶饮完后,便轻声道:“日后你们二人要好好沟通,有矛盾切不可藏在心中,夫妻之道最重要就是坦诚。” 此话一出,萧绮弦的笑意变得有几分僵硬,可她很快就缓了过来,道:“臣妾谨记母后教诲,母后请放心。” 萧绮弦不喜自称‘妾’,可在太后面前,还是把规矩和礼数做足,不让东方浅熙为难。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东方浅熙也应了句,随后三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一片欢声笑语。鸢云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不少,气色不错,所以与二人也多说了几句。 随后,二人去了祖庙祭拜,折腾了大半天后,午时才回到了凰火宫。 二人一同享用午膳的时候,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陛下,皇后,北宸国使节孙立求见。” 影千歌的声音传来,听到孙立这个名字,瞬间让萧绮弦失了兴致。东方浅熙看了眼萧绮弦,问道:“要见?” 东方浅熙稍微知道这北宸的朝堂关系,孙立是萧勉的心腹,换句话说就是萧绮弦不待见的人,如今来求见,想来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想看看帝后的感情是不是这般好,也想试探萧绮弦接下来有什么目的。 “见。” 萧绮弦放下手中的箸,抬眼之际,眉目已经变得冰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来者是客,为何不见?” 东方浅熙随即也露出了浅淡的笑容,她就爱萧绮弦这魄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其实阿晋现在这个环境,大家也不必期待那么多啦!我们作者也是无可奈何,每次都在被锁的边缘试探,就很纠结的,哎! 也没有完整版,就这个版本,大家合力打造一个和谐的环境(sangxinbingkuang)! 第七十四章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虽说要见孙立,可却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吃完午饭,收拾一番后,才姗姗出席。 孙立就在金銮殿等了近一个时辰,可是又不能发作,只能干巴巴地等着。终于把人等来后,还不得不保持着笑容,以低姿态应对。 “参见陛下,皇后。” 孙立朝着东方浅熙和萧绮弦拱手施礼,谄媚地笑着。他是一个干瘦的男子,年约四十,贼头鼠目的如市井流氓,若非在朝堂上还挺有名声,应当没有人认为他是朝中大官。 “孙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东方浅熙招呼人坐下,说完后,便与萧绮弦目不斜视地掠过孙立身旁,没有给此人一个正眼。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坐下后,孙立才敢坐下来。两人才坐下来便闻他道:“竹仙公主离开北宸多日,皇上甚是想念,这才派下官特来问候。” 想念? 萧绮弦忍不住弯起嘴角,只觉可笑,萧勉时时刻刻盼着自己死才是。不,萧勉可不能盼着自己死,一旦自己死在了东辰,北宸便没有了与东辰议和的筹码,他自然不会这么想。 上一世,萧绮弦还是在北宸国破后才被关入地牢折磨致死的。上一世,她与北宸可谓是唇亡齿寒,所以萧勉可不想自己这般快死去。 “劳皇兄费心了,本宫在东辰有陛下的照顾,一切安好。” 萧绮弦表现得滴水不漏,甚至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女帝的手,十足的恩爱。东方浅熙自然不介意萧绮弦这般亲近,她恨不得萧绮弦多亲近自己,时刻不分离。 孙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绮弦和东方浅熙的双手,又捕捉到了女帝看萧绮弦时的眼神,十足的溺爱,并非做戏,这让孙立心头有了不安。 “不知皇兄是否有话要带给本宫?” 萧绮弦话锋一转,孙立已经感到了冷冽的杀气传来。他不禁抬眼看向萧绮弦,对上萧绮弦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神,顿时心头大震。 “皇,皇上让下官带几句祝福的话,希望皇后在东辰一切安好,也祝福陛下与皇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我们北宸能与东辰永结秦晋之好。” 孙立定住心神说下去,却见东方浅熙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谢谢敬帝了。” 萧勉,帝号‘敬’,这还是先帝在他还是太子时赐予他的,让他时刻保持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敬爱弟兄姐妹和父母,可惜一些都事与愿违,讽刺至极。 “多谢皇兄,本宫也祝皇兄此后的路,一帆风顺。” 萧绮弦是噙着笑意把话说完的,而且那‘一帆风顺’四字咬得极重,意味深长。 萧绮弦不介意现在就给萧勉警告,这次曹子俊跟萧昇远过来足以说明他的势力已经渗入了铁狼军,萧勉要对萧昇远不利也并非易事。只是自己与萧昇远表现得疏离,如今姿态又如此捉摸不定,估计眼前这人和远在北宸的草包皇帝是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的。 萧绮弦就是想要这种效果,有时候未知的恐惧会让人抓狂。 孙立以前也有接触过萧绮弦,只是以前的敌意并没有现在这般锋利。现在萧绮弦每说一句话,都让孙立的脖子发凉,总觉得有刀刃割过,令人胆颤心惊。 东方浅熙转头看了看萧绮弦,眼中多了几分晦暗,有着一闪而过的痛楚在里头。 “孙大人舟车劳顿还特地来拜会本宫与陛下,着实有心,不知孙大人用过饭了么?” 萧绮弦没有察觉到东方浅熙的情绪,继续说着让孙立胆颤心惊的话。孙立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吃过了,谢皇后的关心。” “那孙大人还有什么事儿么?” 萧绮弦虽然看上去亲和有礼,可孙立却明显察觉到了她的不耐烦,马上识趣道:“没有,再一次祝陛下与皇后百年好合。” 孙立嘴里说着祝福的话,心底却禁不住诅咒这两人赶紧闹翻。他心底自然不是为了萧勉,北宸内政已经无可救药,就算与东辰结亲,北宸都难免走向灭亡之路,他不过是不想在这段时间还被萧勉这个无能皇帝烦扰罢了。 孙立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后才离去,一旁的东方浅熙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看这两人之间的交锋,便已听出一些端倪。 如果自己没猜错,萧绮弦应当要插手北宸之事,这是她意料到的事,只是她在怀疑…… “好了,回去吧。” 萧绮弦心里担心东方浅熙会累,送走孙立之后,便想要让东方浅熙回去休息。 “嗯。” 东方浅熙轻声应下,把自己的心思藏得严密,对萧绮弦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道:“一起歇息?” 难得今日不用处理政事,东方浅熙想要跟萧绮弦待在一块儿,时刻都不想分离。 “好,只是歇息。” 萧绮弦的强调让东方浅熙红了脸,本来也只是歇息,被萧绮弦这么一强调,倒是让她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只是东方浅熙才走了两步路就把这个心猿意马的念头给抛之脑后了,因为腿间的不适让她认识到了什么叫凡事不可过度。 回到凰火宫后,萧绮弦和东方浅熙躺到床上耳语几句后,萧绮弦便沉沉睡去。本该比较疲累的东方浅熙却依旧睁眼看着萧绮弦,用目光描绘她的容颜,思绪却开始游离。 萧绮弦,你是真心的,对吗? 东方浅熙缓缓闭上双眼,又觉自己不该如此,才成亲的第二天便怀疑起自己的妻子,只是她却禁不住这种患得患失的感受。 东方浅熙大叹了口气,挪了挪身子,贴近萧绮弦后搂住她闭上了眼睛。那人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动了动又继续睡了过去,看起来她着实是累极了。 东方浅熙抬眼看了看萧绮弦近在咫尺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才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睡了过去。 碎梦太长。 ** 女帝大婚后,东辰免赋税一年,这让百姓都不禁感谢这位新皇后,给东辰的子民带来了不少好处。 东方浅熙在大婚的第三天就回到了朝堂,不过朝堂也换了一副新面貌,那就是皇后也跟着上朝了,而且还是与女帝平起平坐,不分高低。 有些思想老旧的大臣对此颇有微词,但是又不敢当场发作,只敢暗地里送奏折给东方浅熙弹劾此事。唯东方浅熙对此事不以为然,而且也因为萧绮弦的出现,让政事有更多的解决方式和见解,由此给朝堂注入了新的活力。 有人反对也有人支持,比如唐宗明比较开明的一派就十分喜欢萧绮弦与女帝一起执政这件事,能让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效率也变得十分高。 政事繁忙,可萧绮弦还是抽空召了萧昇远入宫,而且并没有告知东方浅熙。 东辰皇宫,金銮殿。 今日,萧昇远只带了曹子俊前来,那个一直跟在萧昇远尾巴后面的孙立却不见人影。 萧昇远得到萧绮弦的召唤后,便用计支走了孙立,想来他现在还在京城以北的天绝山里徘徊,一时半刻是走不出来了。 “皇姐。” 萧昇远不再换她皇后,而是那一声亲昵的‘皇姐’,他已经好久没有跟萧绮弦见面了。当初她入了沙场后见面的时间便愈发的少,后来成为质子送到东辰,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来不及反应。 “昇远,先坐。” 萧绮弦不是不怕东方浅熙的暗卫会跟来,又或许看到自己行踪的宫人会告诉东方浅熙,只是有些事她是必须做的,再不做就来不及了。这几日政务很多,东方浅熙似乎故意把很多政务分给了自己,自己根本抽不开身,现在召萧昇远来见,也是因为萧昇远归去的日子已近,不得再耽搁了。 萧昇远坐下后,一双眼看着萧绮弦不愿移开,他实在太想念这个皇姐了。在北辰日日夜夜都在为萧绮弦担心,日日夜夜都因为自己没有能力留下萧绮弦而愧疚,如今见她依旧意气风发,便是安心下来了。 “如今北宸需要你。” 萧绮弦也不多说废话,她也想与萧昇远好好叙叙旧,想问问这个身子单薄的少年有没有吃饱穿暖,可是不能。她要用最快的时间把一切交代下来,若是被女帝的人看见了,她不免会起疑。 萧绮弦怕女帝会怀疑她的真心,她曾经也想过跟东方浅熙坦白,可是她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利用’这两个字都如利刃一般割裂着两人,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婚前不能坦诚,因为萧绮弦摸不准女帝的心思,她是一定要与女帝成亲的,她不能有任何差错。婚后更无法坦白,先斩后奏的做法更是把‘利用’二字表达得淋漓尽致。 “任凭皇姐差遣。” 萧昇远也是个干脆的人,他知道萧绮弦唤他来东辰,定然有事要吩咐。如今北宸的局势已经陷入了水深火热之境,任何事都不容怠慢。 “跟这些大臣联系,组织你自己的势力。” 萧绮弦说完后,又接连说了几个大臣的名字,随后又道:“集结这些大臣后,你便可以带着铁狼军逼宫萧勉。” 萧绮弦说得轻巧,可这件事做起来,无论如何都是很困难的。 “殿下,若是逼宫萧勉,朝政将会大乱,到时候北宸很可能就会……” 曹子俊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这结果谁都知道,就是引来灭国之灾。 “此事必须破釜沉舟,而联络那几个大臣便是在局势动荡之际,让他们稳住朝堂。” 萧绮弦所说的几个人都是北宸股肱之臣,年纪虽大,但才能很高也十分忠诚,是萧绮弦一党的臣子,在萧勉上位后,罢免的罢免,被贬的被贬。如今萧绮弦需要他们,他们肯定会义不容辞站出来。 “这是本宫的信物,且拿去,他们定会明白。” 萧绮弦从腰间拿过一块玉佩,交给了萧昇远,便道:“此事必须稳当,没有他们,你即便把萧勉从皇位上拉下来,也不过是亡国之君,切记。” “昇远明白。” 萧昇远郑重地拿过萧绮弦的玉佩,正欲开口的时候,萧绮弦又继续说了下去。 “本宫手中握有一千飞虎军的兵符,且已将一千飞虎军调动到城外……” 萧绮弦说完后,萧昇远和曹子俊眼底皆是错愕。他们知道女帝给了萧绮弦很多特权,没想到还把一千飞虎军分给了萧绮弦。 “萧勉生性多疑,就怕你们回程之时不会太平,这一千飞虎军便给你们,把他们带回北宸,做你们的护身符。” 萧绮弦也是看中了这点,她知道东辰皇后有兵权,虽然只有一千飞虎军,可这足以让萧昇远安全回到北宸,更足以让萧昇远可以安全地在北宸做他应该做的事。 “皇姐,你嫁给女帝难道是为了……” 萧昇远没有说下去,萧绮弦却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萧昇远这个问题。 她是罪人,她爱上了东方浅熙这个杀父仇人,她没有勇气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开口说她爱东方浅熙。她是利用东方浅熙,可她也是真心待她的的,在此刻,她心情复杂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萧绮弦未曾想过,她为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可却逐渐把自己逼入绝境,泥足深陷。 第七十五章 “皇姐,你这嫁给女帝难道是为了……” 萧昇远话音刚落,便见萧绮弦的脸色变了变,那神情实在太复杂,萧昇远完全看不透。 “莫要再说这些。” 萧绮弦说完后,深吸一口没,接着给萧昇远说接下来的部署。北宸虽有铁狼军,可铁狼军核心部队都在边关的沙场上,留在京城的铁狼军要与萧勉的禁卫军对抗着实有些风险。 如今有了飞虎军的帮助,萧昇远要登上这个皇位,绝对不是难事。 “把萧勉从皇位上拉下来,而你要守住北宸,北宸日后就交给你了。” 萧绮弦把自己手上的兵符给了萧昇远,接着又说了一些军事部署,仔细地给萧昇远说了要如何差遣铁狼军和飞虎军。末了,萧昇远却道:“皇姐,北宸会等您回去的。” 萧绮弦听罢,摇了摇头,道:“本宫已是东辰皇后,回不去了。” 萧昇远那苍白的脸蛋瞬间煞白,眼眶一红,道:“皇姐真心要留在这里吗?” “昇远,有些话不能说。” 萧绮弦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本宫是女帝的妻,自然要留在她身边。” 萧昇远本还想说她是我们的杀父仇人,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收了回去。这里是东辰,不是北宸,有些话若是被听了去,萧绮弦在宫里肯定不会好过。 “昇远,北宸的一切就交给你,有什么事,便差人给本宫送信。” “好。” 萧昇远应下,却黯然地垂眸。他心底明白,萧绮弦嫁给东方浅熙肯定也是为了北宸。有了兵权,有了自由,萧绮弦才能帮助自己扳倒萧勉,给北宸拨乱反正。 “要记住,对一些人不可心软,该诛杀时便诛杀,该利用时便利用,孙立不可留,但是可以利用他。” 萧绮弦在提醒萧昇远要如帝王般杀伐果断,萧昇远亦一一记下,把萧绮弦的话记在心中。孙立是个小人,可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萧勉信他。只要对他施加威压,他自然会代道要站在哪一方,与他内应外合,把萧勉拉下来。 萧绮弦又交代了几句后,便让萧昇远离开,自始至终,一句家常也没有。萧绮弦站在金銮殿门口看着离去的萧昇远,不禁愁绪上心头,只是那人突然回头,又折了回来。 “皇姐。” “何事?” 萧绮弦好奇萧昇远还有什么话还没说完。 “昇远曾经几次想要入后宫可都被萧勉阻止,始终不得见雯妃一面。” 雯妃,萧绮弦的母妃,那个温柔又坚强的女人。萧昇远的母妃早逝,与萧绮弦交好后,雯妃对他亦多有照顾。在萧绮弦离开后,萧昇远曾经多次想要入宫见雯妃,却被萧勉阻止,说雯妃抱恙在身,并不想见人。 这让萧昇远十分困惑,不代道后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宫代道了。” 萧绮弦自然代道怎么回事,她的母妃,雯妃早就死了。萧绮弦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悲怆,却始终什么都没有说下去,只让萧昇远离开。 萧昇远看着态度冷漠的萧绮弦,心底有些失望,难道连最敬爱的母妃,萧绮弦也已经要弃之不顾了么? “皇姐,没有办法么?没有办法可以见见雯妃么?” 萧昇远已经无计可施,他代道萧绮弦若是要见雯妃肯定有办法的,可是她这般冷漠这般反常,倒是让萧昇远有些出乎意料。 “昇远,母妃很可能已经薨逝了。” 萧绮弦说完后,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即便不想承认,但是这是事实,是不可逆的事实。 萧昇远沉默,没有反驳,也没有问为什么萧绮弦会代道。若说有什么时候他是不想相信萧绮弦的,那肯定是现在,可是萧昇远却明白,萧绮弦是不会把这般严重的事情随意说出口的。 萧勉极力阻止自己见雯妃这件事让萧昇远困惑了很久,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只是不愿去相信。雯妃本可以用来控制远在东辰的萧绮弦,可是雯妃因为萧绮弦的关系,在朝中的势力也颇大,萧勉除去她,也算是除了自己的心头刺。 可是为了不让萧绮弦代道,萧勉把雯妃的死讯压了下来,所以所有人都不得觐见她。 萧昇远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他一经点拨便能明白,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昇远……代道了。” 萧昇远眼眶泛红,与萧绮弦对视的瞬间,也见萧绮弦眼底泛起了一层薄雾,相顾无言。 有些悲伤不必言说,却足以明白有些痛,太殇。 ** 东方浅熙听着暗卫的来报,脸色有些阴沉,让一旁的影千歌也不自觉地觉得难受。 暗卫并非刻意安排,金銮殿乃招待使节与大臣的地方,所以东方浅熙一直都有安排暗卫在金銮殿中,这是为了保证金銮殿内发生的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没想到东方浅熙却等来了萧绮弦的消息,内容让东方浅熙十分不安。 对一些人不可心软,该诛杀时便诛杀,该利用时便利用。 萧绮弦,难道你对朕亦是这种心思么? “退下吧。” 东方浅熙在自己情绪失控之前让暗卫退了下去,偌大的凰火宫书房在暗卫退下后瞬间安静得可怕,就连呼吸声都是小心翼翼的。 东方浅熙的眼神直望着眼前的奏折,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直到影千歌开口道:“陛下,还是安排暗卫吧。” 萧绮弦能够把自己的兵符交给萧昇远,难保以后会不断地把一些好处堆到北宸国去。如果她有歹意,甚至想要泄露东辰的机密,那可如何是好? “暂时不必。” 东方浅熙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嘴里似是透着淡淡的腥味,咬牙时几乎要咬出血来,牙关泛酸。 “陛下,皇后并非常人,若不……” “朕主意已决,不必多说。” 影千歌始终是担心东方浅熙的,担心她被背叛被利用。刚才听见暗卫的汇报后,她恨不得冲过去把萧绮弦拿下,这些冲动都被她硬生生压住了。 东方浅熙这般心思细腻的人,难道会没有察觉到的萧绮弦的目的?她只是不愿去相信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东方浅熙分了不少政务给萧绮弦,目的就是要让她没有时间去召见萧昇远,害怕得到一些自己不想代道的消息。 这下算是全数猜中了,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东方浅熙始终是要去面对的。 东方浅熙眼底皆是阴沉之色,思绪开始游离,她该如何去面对萧绮弦? ** 是夜,东方浅熙从书房出来时,便直接去了天凤宫找萧绮弦。彼时萧绮弦正准备吃晚膳,见东方浅熙来了,便招呼她一起吃。 “怎么?不合胃口?” 萧绮弦见东方浅熙对眼前的菜肴兴致缺缺,便好奇问道。萧绮弦口味清淡,平日吃得都是清淡的食物,她试探着东方浅熙是否不合胃口,只是心底却隐隐有些担忧,想来今日自己召见萧昇远一事已被东方浅熙代晓。 毕竟这东辰皇宫,遍布女帝的眼线,她要代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并非什么难事。 “不是,只是没什么胃口。” 东方浅熙唇角微微勾起,那双凌厉的眼带着疲惫。有些事情她很想问出口,可她却害怕代道那个答案,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畏首畏尾不是东方浅熙的作风,可在感情上,她偏偏犯了不少这样的错,只因为害怕失去。 “累了?” 萧绮弦代东方浅熙有事隐瞒,她放下箸,走到东方浅熙身边坐下,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本宫说?” 萧绮弦自然看出来东方浅熙的怪异,只是东方浅熙听到这个问题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有点累,用膳吧。” 萧绮弦眉头一蹙,心底庆幸东方浅熙不把此事说出口,可此时东方浅熙的心却被一块大石压住,让人喘不过没来。 东方浅熙转头举箸吃了口菜,道:“淡。” “要不让御厨换一换吧?” 萧绮弦蹙了蹙眉头,正要召人来的时候,东方浅熙却打断了她。 “不必,朕没有这么骄纵。” 萧绮弦收回来要召人的手,看向东方浅熙低头思忖。想来也是,东方浅熙年少时就入了军营,军营里的吃穿用度有多恶劣萧绮弦是代道的,东方浅熙对吃食自然不会多挑剔。 东方浅熙吃了几口,萧绮弦却未曾动筷,东方浅熙转眼看向萧绮弦,笑道:“为何不吃?” 萧绮弦也只是笑了笑,转头便举箸吃了起来,却胃口全无。 东方浅熙不对劲,萧绮弦看得出来,她已作最坏猜想,那就是东方浅熙已然代晓自己与萧昇远谈话的内容。 两人无言地吃完饭之后,便到卧榻上坐下,东方浅熙忍不住往萧绮弦的怀里靠,像个爱极了撒娇的孩子。 “萧绮弦。” 东方浅熙轻唤了萧绮弦的名字,轻笑着道:“有时候朕觉得此刻的一切就像一场梦,朕想着自己好似突然就得到了幸福,突然就有人爱了,一切都这般不真实。” 东方浅熙说完后,嘴角的苦涩并未消除,只见她缓缓闭上疲累的双眼,不再说话。好在她如今窝在萧绮弦的怀中,那人并未察觉到自己的神色。 “不是梦,是真的。” 萧绮弦紧了紧怀中的东方浅熙,如今的东方浅熙脆弱如一缕烟,仿佛一不留神便会消散在空没中了。 东方浅熙听罢,眼角有些濡湿,抬眼看向萧绮弦,道:“绮弦,你愿意把身子交付给朕么?” 自洞房那日起,萧绮弦在床上就掌控了主动权,东方浅熙也不介意享受萧绮弦给予她的快乐,倒是忘了萧绮弦的身子,尚未交付给自己。 萧绮弦垂眸看着东方浅熙湿漉漉的美眸,有着宝石般珍贵的光,照进了自己心底,带着些微刺痛,也带着无尽温暖。 萧绮弦倾身吻上东方浅熙的唇,紧贴着她的唇角,低声开口。 “傻瓜,我自然是愿意的。” 第七十六章 “傻瓜,我自然是愿意的。” 萧绮弦郑重地说着,如同许下一个承诺一般认真,晃了东方浅熙的眼。东方浅熙不禁在想,眼前这个温柔的萧绮弦,是真实的么? 吻落下,东方浅熙闭上双眼去享受萧绮弦给予自己的温柔,感受这种被珍爱的感觉。 吻,浅尝辄止,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的双眼,笑道:“今日,朕留宿天凤宫,可好?” 萧绮弦似乎早有预料这个人会这么说,没有说话,而是又倾身而上,吻住她的唇角,一遍遍尝尽她唇舌的美妙,为此沉沦。 良久,东方浅熙倾身把萧绮弦横抱起来,步步走向大床,一如抓获俘虏的将军,把战俘中的美人带回自己的营帐一般。萧绮弦很瘦,但抱起来却很舒服,又软又香,该有肉的地方丰满,该瘦的地方纤细紧致,让东方浅熙爱不释手。 两人倒在床上,无需言语,一遍遍地探索着彼此的身子,一遍遍堆叠那令人神往的极乐。东方浅熙很温柔,用着萧绮弦对她用过的技巧挑弄着她的身子,不曾想那人居然能这般敏感。 剧痛那一刻来临时,萧绮弦疼得屏住了呼吸,眼角沁出了泪水,复低喘着想要缓解那疼痛。 “绮弦。” 东方浅熙轻唤了那人一声,那人没有应答,而是用那双氤氲着泪光的美眸看着自己,那一瞬间,心防被狠狠地拨动,恨不得把这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就许你极乐。” 东方浅熙覆在萧绮弦耳边轻声说道,那声音如羽毛般扫过自己的耳廓,给她带来一阵酥麻。 “莫要说荤话。” 萧绮弦在床上一向不喜欢说一些有的没的,但是东方浅熙喜欢,这下她便被东方浅熙逗得满脸通红,浑身似是被火烧过一样炙热。 “那就不说,咱们做。” 东方浅熙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话音刚落,便闻身下之人溢出了令人心动的喘息声,声音不大,一如她这个人一般克制。 女帝留宿天凤宫,里头克制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大家都道帝后情深,若是女子之间能有子嗣,想来这二人定必很快就会怀上。 ** 三日后,萧昇远回国之前还特意去向帝后告别,东方浅熙知道萧昇远会带着一千飞虎军回去,可这件事她始终没有提过。 这事藏在萧绮弦心中,也藏在她心中,始终多了一道无法捅破的窗纸,多了层隔阂。 “一路上小心。” 萧绮弦看了眼萧昇远,转眼又看向了孙立,那人正眼不敢看自己,脸上写着‘惧怕’二字。萧绮弦见他这个模样,想来萧昇远已经跟他谈妥了,所以他才会更加惧怕自己,毕竟北宸的人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插手北宸之事。 这能耐,敌人见了,自然会害怕。 “谢皇后关心。” 萧昇远转头看向东方浅熙,深深地看了一眼,很想让她照顾好萧绮弦,可觉多余之际,他亦不想与女帝多说话。 对女帝,萧昇远始终是有恨的。 萧昇远道别了萧绮弦后,女帝的暗卫便一直紧随其后,有些信任,已经开始动摇。 东辰皇宫,议事厅。 “所以皇后在大婚的第三天就把飞虎军差遣到京城之外了?” 东方浅熙一根手指轻轻敲着檀木椅的扶手,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藏着冰霜,气场骇人。 “回禀陛下,据调查,确实如此。” 东方浅熙听罢,缓缓闭上眼睛,道:“说下去。” 那暗卫继续说着自己的调查结果,原来在曹子俊以使节身份来到东辰之后,东辰的铁狼军就有了变化。自那时候起,萧昇远的影响力渗入了铁狼军中,军权悄悄起了变化。 东方浅熙想起了当日暗卫跟自己汇报的情况,萧绮弦的确问了曹子俊很多皇女的消息,唯独只问了萧昇远一个皇子。 当时她早该猜到的,萧绮弦早有预谋。 暗卫又继续说了下去,这期间虽然萧绮弦与北宸并没有书信来往,但是萧昇远在铁狼军中的手段很强硬,为萧绮弦扫除了不少不好的传言。尤其是萧绮弦大婚的消息传来时,铁狼军军心不稳,萧昇远把散播谣言,诋毁萧绮弦者逐一暗杀。 这姐弟俩之间的信任与默契,让东方浅熙有些不安。 如此听下来,萧昇远的确是一位能者,至少比起萧勉,他更有能力坐上那个皇位,萧绮弦自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暗中辅佐萧昇远。萧绮弦一直在暗中谋划,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这一次,东方浅熙甘拜下风。 “还有么?” 东方浅熙问道,语气极冷,仿佛下一刻就会卷起一阵暴风,把眼前的一切全数毁去。 暗卫想了想,复道:“除了这些,皇后在处理政事上完全没有纰漏,朝堂上不少大臣都为她所折服。” 此话一出,东方浅熙的心被挑动,眸子里的冰雪融化了,刚才积攒在心底的怨气与黑暗似乎被一道光给照亮,阴霾扫去。 萧绮弦自从当上皇后后,在政事上面,在管理后宫与宫人方面的确无可挑剔。若说她并非真心要当自己的皇后,东方浅熙却又能感受她的真诚,若说她真心当自己的皇后,她的利用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暗卫汇报完毕,东方浅熙便让人退了下去,太阳穴有些疼,有点不愿去面对这件事。 “陛下。” 见东方浅熙用指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蹙的模样,影千歌便忍不住关心。 “歇息一会儿吧。” 影千歌自然把刚才暗卫汇报的事情也听在耳中,连她都听出来萧绮弦利用了东方浅熙,东方浅熙不可能不明白。 东方浅熙真的是爱上了萧绮弦,这才让她在这件事上踌躇不前。 “不必了。” 东方浅熙深呼一口气后,便坐直了身子,道:“朕去一趟天凤宫,你不必跟着。” 影千歌垂眸思忖半晌,最终还是应下了。 有些事情,她无法插手,只希望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 东辰皇宫,天凤宫。 东方浅熙来到天凤宫的时候,宫内传来了浅淡悠扬的琴声,此外还有宫女的嬉闹声。 从前在清月宫就能经常听到宫女的嬉闹声,因为萧绮弦对她们很宽容也很好,所以她们在清月宫时一直都很快乐。 说来也是,萧绮弦一向对真心待她好的人很好,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么?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真心待她么? 东方浅熙的到来让庭院里的嬉闹声骤然而止,给女帝请安后,青竹本想要去寝房通报萧绮弦,东方浅熙阻止了,说是自己过去就好。 寝房内琴声悠扬,是轻快的曲子,让人听了十分放松。东方浅熙敲了敲门,发现琴声未止,想来那人是没有听见,她便轻轻推门而进。 寝房的门被打开,萧绮弦停下手指的拨动,双掌压在琴弦之上,转头看去,便见身穿龙袍的东方浅熙朝着自己款款而来。 “怎么来了?” 萧绮弦站了起来,见到东方浅熙时,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扬去,心底有着莫名的愉悦。 “想你了。” 东方浅熙拉着萧绮弦的手一同坐下,复道:“很久没有听你弹琴了,你接着弹吧。” “好。” 萧绮弦听罢,转身又弹了起来。琴声传出时,萧绮弦想起了当日东方浅熙借着授琴的机会靠近自己,试探自己,当时两人真可算得上剑拔弩张,自己过得步步惊心。 东方浅熙的眼神变得悠远,她想了很多,想起以前萧绮弦是如何排斥自己,又是对自己的靠近百般拒绝,可后来她妥协了,不再排斥自己的靠近。 可真的因为,她也喜欢自己么? “绮弦,你爱我么?” 琴声戛然而止,萧绮弦转头看了东方浅熙一眼,那人的眼中藏着太多不确定的情绪,就像一只在雨天里淋得浑身湿透的小狗那般可怜,那般失魂落魄。 萧绮弦没有回答东方浅熙的问题,转头弹上了另一首曲子。 琴声沉稳而动听,似是春天的风一般温柔,也似女子的怀抱一般柔软。悠远得像是上古情歌,陷了进去,便会为其美妙而流泪。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曲终了,萧绮弦转头看向东方浅熙,那人的泪已然滑过脸颊,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充满了迷茫。 萧绮弦的眼眶微微泛红,问道:“浅熙可知这一曲唤作什么?” “不知。” 虽然不知,心却已被深深触动,有些情意被勾动,无法平复。 “此曲名唤《许白头》,琴师一生,只会弹奏一次,只为一人。”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微微垂眸看向那张九天玄音琴出了神。 “莫哭。” 萧绮弦伸手过去,为东方浅熙拭去眼泪,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极尽温柔。 “绮弦,只能听一次么?” 琴师一生,只会弹奏一次,只为一人。 她只能有幸听一回么? “能听上一辈子么?” 东方浅熙又继续问道。她见萧绮弦的红唇轻轻弯开,温柔笑道:“不知餍足的女人。” 萧绮弦说完后,又道:“一辈子,只为你弹奏,可好?” “好。” 东方浅熙很快就应下,然后倾身把萧绮弦拥入怀中,害怕此人只是个幻影,一触碰便会消失。 萧绮弦被拥在她的怀中,东方浅熙却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她知自己一旦怀疑一个人,就不会轻易地相信,可萧绮弦给予自己的所有感觉都是这般真实,她很想去相信。 心,在不断拉扯,疼得快要裂开了。 她说过不会原谅自己害死了她的父亲,最多只能做到不恨。 萧绮弦,你又是如何去爱一个无法原谅的人呢? 东方浅熙希望萧绮弦能够忘记一切仇恨,留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君临天下。可当这一天来临了,东方浅熙又怀疑那人的真心,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一切的仇恨,还是一切都只是利用。 这些想法几乎把东方浅熙割裂,如今每日每夜地折磨着她。 东方浅熙,你还是不配得到幸福么? 第七十七章 北宸局势动荡,萧昇远带了一千飞虎军和铁狼军逼宫萧勉。萧勉不降,命禁卫军以命抵抗,北宸皇宫战乱数日,血海一片。 胜负未分,一千飞虎军死伤过半,消息传到了东方浅熙的耳中,让她震怒不已。她深知东辰飞虎军不可能会这般不堪一击,唯一的解释就是萧昇远用了飞虎军作先锋部队,让北宸自身的铁狼军伤亡减到最低。 听着暗卫的回报,东方浅熙的怒意已经溢于言表,她冷冷道:“继续说下去。” “这段日子,皇后有传信给萧昇远,想来是告诉他如何部署军队,这飞虎军站到前线,有可能是皇后的意思。” 暗卫说完后,东方浅熙深呼吸一口气,双眼闭上,稳住自己的心绪。 “可知信的确切内容?” “只知道是军队的部署。” 暗卫一板一眼地回报着,东方浅熙听完后,不禁紧咬着牙关,忍住心中那酸楚又钝痛的感觉,道:“朕知道了,回去吧。” “诺。” 东方浅熙见暗卫离去后,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朕要去天凤宫,莫要跟来。” “诺。” 影千歌看着东方浅熙泛红的眼眶,心中担忧,可是她知道如今东方浅熙正在盛怒当中,她也不敢违逆她。 ** 东辰皇宫,天凤宫。 这段日子萧绮弦依旧在尽心尽力为东方浅熙处理政事,排忧解难。由于一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萧绮弦午时都会找时间午睡休息,可今日午睡之时,东方浅熙却来了,而且脸色不善,她便知大事不妙。 “陛下,喝茶。” 萧绮弦给东方浅熙倒了茶,端起递给东方浅熙时,她却不接,只是红着一双眼看着自己,目光幽怨,让她握住茶杯的手指发紧,指尖泛白。 “绮弦,你嫁给我,是真心的么?” 东方浅熙字字句句说得清楚,没有平日里的缠绵语气,更像与大臣议事时般严肃,神色骇人。 萧绮弦的牙关在泛酸,这句话她该如何回答?东方浅熙已经知道自己利用她了,这个真心怎么说,都显得苍白无力。 “让萧昇远的势力深入铁狼军,调动一千飞虎军助萧昇远逼宫萧勉,这一切都是你计算好的,对么?”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缓缓把茶杯放下,垂眸黯然道:“是。” “你嫁给我,是真心喜欢我,还是为了利用我?” 东方浅熙这个问题如一把刀直直刺入萧绮弦的心中,她抬眼看向东方浅熙,那人的眸中已然氤氲着水汽,泫然欲泣。 “我是真心喜欢你。” 萧绮弦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也积满在眼眶之中。若非喜欢,我又何必在乎你此刻的心情。 “可你还会信我么?” 萧绮弦也点出了二人之间最不堪的一环——信任。两个人都太聪明,两个人都有太多的谋算,慧极必伤,这就是伤人伤己的结局。 东方浅熙的眼泪夺眶而出,却又不禁苦笑了起来。眼前这个人利用了自己,却又问自己还信不信她,她又该如何回答? 答案大家都明了,就是说不出口,留着最后也最无用的余地。 “为何要这么对我?” 东方浅熙的手放在萧绮弦的左胸之上,感受着掌心那不规律的跳动,续道:“我明明对你已然掏心掏肺,为何你还要这般对我?” 那种被背叛,被利用,被遗弃的感觉席卷着东方浅熙。她只觉浑身泛冷,犹如坠入了寒冰地狱,浑身都充斥着彻骨的寒意。 “我是利用了你,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萧绮弦从不会这般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当她直白地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却又觉得无力至极。 这个局面她早已预料到了,可是她始终无法从容面对,根本无法从容去面对。 东方浅熙倏地站了起来,冷声道:“教唆萧昇远以飞虎军做先锋,以我东辰子民的血肉铸造你北宸的新面貌,这就是你的真心?” “成亲后的第三天便迫不及待地调动飞虎军,这便是你的真心?” “萧绮弦,北宸很重要,可你有没有想过我?” 东方浅熙一只手放在胸口上,道:“我也会受伤。” 萧绮弦听着东方浅熙的条条指控,心中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字字句句如重压般落在她心上,她亦站了起来,道:“我没有教唆昇远以飞虎军做先锋。” “可我知道你不会信我。”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的声音不禁高了几分,哽咽道:“若是萧昇远的意思,我便杀了他!” “东方浅熙!” 萧绮弦唤了唤她的名字,看着东方浅熙布满红丝的双眸,她突然害怕东方浅熙真的会这么做。萧昇远是北宸最后的希望,也是她拯救北宸最后的希望,她不能让萧昇远出事。 “不要让我恨你。”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的心如被千万根针一般,被密密麻麻地反复刺痛,这句话太伤人。东方浅熙跄踉的后退了几步,理智断了线,只见她低笑了几声,把心中的猜想全说出来:“你不是一直都恨我么?” “杀你父亲,困你在此,你不是一直都恨我么?” 东方浅熙的泪又再滑落,萧绮弦的泪也跟着滑落,有些话太锋利,直把高傲的两人撕裂,直至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萧绮弦看着眼前东方浅熙带着几丝疯狂的质问,她的心便被硬生生地捏碎。她们之间的确还横着无法跨过去的鸿沟,萧绮弦一直在选择忘记,可此时东方浅熙又再提起,这无非就像举起一把刀子往自己心尖刺去,浑身都在发疼。 “对,我恨你。” 萧绮弦知道东方浅熙不会相信自己,如果她恨着自己怨着自己能够让她舒坦一些,萧绮弦不介意当这个恶人。 “我利用你,用飞虎军作先锋,都是因为我恨你,我要从你身上拿回我应得的,我要还北宸一个太平。” 萧绮弦步步靠近东方浅熙,见她脸上错愕的神色越甚,自己的心便是越痛。 “你杀我父亲,我为何不能恨你?你困我于此,我为何不能恨你?” 萧绮弦颤抖在唇在此时微微勾起了一个薄情的弧度,道:“这样说,你是否满意?” “满意,很满意。” 东方浅熙不再看萧绮弦那张凄绝得过分的绝色容颜,她转头正欲离开,才迈开一步又停了下来。 “你对我的好和温柔,都是假的么?” 东方浅熙挣扎着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却没有等来萧绮弦的回答。她快步离去,脸上的泪痕怎么都擦不干净,她就像要从一个深渊里逃走的人一样,非常狼狈。 她被萧绮弦欺骗了,丢弃了,心瞬间就空了一大片,像是死了一样。可那颗心却还会痛,密密麻麻的痛觉如针般落下,心疼得厉害,几近窒息。 东方浅熙离开了,一直站着的萧绮弦失了力地坐倒在地上,煞白了一张好看的脸,浑身犹如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不断轻颤。她双手撑在地上,指尖都在泛白,嘴里小声呢喃着一句话。 “怎么可能是假的,东方浅熙,你能不能信我?” 萧绮弦的情绪太过激动,想要发泄,最终却只能一个人去承受。她的胸腔又是闷又是疼,仿佛有一只手捏在她的心脏上,想要把心脏撕碎一样。半晌,她只觉脑子啪的一声似是断了弦一样,一阵昏眩感席卷而来,她喉间一甜,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她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忍受着满口的血腥味,怔怔看着门口,那个人离去的地方,忽然又感受到了上一世死在地牢时那种孤寂与不甘。 “信我,可好?” 萧绮弦的声音渐弱,到最后所有话语都消弭在嘴边,而她则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陷入黑暗那一刻,萧绮弦忽然想起了自己这一生,画面如走马灯一样一幅幅落在自己的眼前。她重生而来,每一刻都在筹谋,为了北宸,为了母妃,为了父皇。后来她爱上了东方浅熙,却不得不利用她,一边是家国,一边是爱人,她极尽全力去兼顾,可最终却落得如此破碎的下场。 她这一生,似乎未曾为自己活过一日,活着,真的好累…… ** 东辰初夏,萧皇后病倒了,卧病半个月未曾醒过来。 北宸初夏,萧昇远逼宫成功,生擒萧勉,夺得皇位,帝号盛。萧昇远一登基,便诛奸臣,杀贪官,以军治国,百物待兴。 青竹看着床上躺着的萧绮弦,神色担忧。萧绮弦病倒那么多日,东方浅熙都未曾来过,她知道她俩肯定出了问题。那日,东方浅熙是哭着离开天凤宫的,而那日萧绮弦就吐血晕倒在寝房,天凤宫乱作了一团。 御医每日都会来,每每诊断后都会摇头叹息,说萧绮弦常年忧思太甚,积郁成疾,是心病,难愈。素儿为此还哭了好几天,哭完了便又尽心尽力地照顾萧绮弦,她的真心,让青竹倍感感动。 天凤宫里谁都知道帝后的感情出了问题,但是谁都不敢多说几句,这个明摆着的事实,成了大家闭口不谈的秘密。 “殿下,你快些醒过来吧,萧勉已经被拉下皇位,九皇子登基了。” 青竹每日都会来与萧绮弦说话,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青竹都会把每日的大小事仔细地跟萧绮弦说一遍。 “您听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青竹抬起萧绮弦的手,为她拭擦手臂,眼底不自觉地氤氲起一层薄雾。 “殿下,你别丢下青竹,殿下。” 青竹说完后,拉住萧绮弦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眼泪就这么烫伤了萧绮弦的手,可她终究未曾醒来。 “别哭了。” 不知何时,九唯已经来了。她走到青竹身后,见那人哭,心底便是不舍。她从后倾身抱住青竹,道:“别哭了,我陪着你,陪着你等皇后醒来。” 青竹没有挣脱,又或许此时的她的确很需要一个怀抱让她安定下来,而九唯给予她的温暖,让她十分受用。 “太后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想骂女帝的请留评论。 想骂老萧的请留评论。 想骂作者的请留‘猫猫,我爱你。’ 心疼女帝的请留评论。 心疼老萧的请留评论。 心疼作者的请留‘猫猫,么么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想到会在今天把这章发出来,纯属巧合,大家圣诞节快乐(众人:还能快乐起来?)! 爱你们! 第七十八章 “太后驾到——” 听到门外苏延尖锐的声音,九唯和青竹马上分开,站到了一旁,等待鸢云进来。 鸢云身穿鹅黄色的简单宫袍款款而来,她依旧端庄不气,每一个神态都十分淡雅。她进入寝房后,二人便朝她施礼,她转头看了眼九唯和青竹后,便应了声道:“平身吧。” 鸢云很快就坐到榻边,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萧绮弦后,便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鸢云的清冽的声音里隐隐听出了愠怒,十分心疼此刻一睡不醒的萧绮弦。 “奴,奴婢不知,那日陛下离开后,奴婢便发现皇后吐血晕倒,自此未曾醒来过。” 青竹想起那日的萧绮弦,又忍不住想哭。那日的萧绮弦嘴角挂满了血迹,脸上依旧有未干的泪痕,似是受到了极不的委屈和伤害一般。只不过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青竹确实不知。 鸢云沉默了半晌,又问道:“陛下可曾来过?” “未曾。” 青竹如实相告,心底还是怨东方浅熙的,怨她不来看萧绮弦,之前明明表现得那般喜欢萧绮弦,难道都只是做戏么? 鸢云的眉头蹙了一下,她看向萧绮弦轻轻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了,你们好好照顾皇后。” 鸢云轻轻地拍了拍萧绮弦的手,随后站了起来,径自离开了天凤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九唯,你知道么?为什么陛下对殿下不理不睬?” 青竹看着鸢云远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不,她曾想过是不是萧绮弦犯了什么错,以至于东方浅熙对萧绮弦的生死不闻不问。 九唯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是知道一些的,但是这些事是不能胡乱说出去的,所以只能瞒着青竹了。 ** 彼时的东方浅熙在凰火宫的书房内批阅奏折,双眼泛红,满脸憔悴,已然好多日未曾好好休息。 这些日子她的确没有休息好,夜不能寐,食不能安,每每当她想要问萧绮弦的情况时,却又只能硬生生忍住。这种令她不安,令她不甘又痛苦的感觉每日每夜纠缠着她,割裂着她,让她几乎死去。 她用这永远处理不完的政事麻痹着自己,只有忙碌才能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疼,也能让她忘记天凤宫那个人。 可是这治标不治本,每日闲下来她就会心如刀割,似是浑身都在剧痛,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东方浅熙看着眼前的奏折,视线忽然黑了黑,身躯一歪,差点就晕倒过去,好在影千歌眼疾手快地把东方浅熙扶住,东方浅熙这才又打起精神来。 “陛下,去休息吧。” 东方浅熙眼底布满红丝,身心疲惫不堪,可她却不愿休息,因为就连梦里都是那个人。 “无碍。” 东方浅熙定了定神,可是奏折上的字不止开始模糊,还动了起来。她摇了摇头,用手扶住额头,闭上双眼忍住那昏眩感。 “太后驾到——” 苏延的声音传来,东方浅熙心底的一根弦倏然绷紧,她抬头看向门前,正见穿着鹅黄色宫袍的鸢云朝着自己走来。 东方浅熙想要起身施礼,可是才站起来,身躯就摇摇欲坠,影千歌马上把人扶住。鸢云见东方浅熙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心底的一点愠怒便硬生生压住。 “陛下身体抱恙?” 鸢云问的是影千歌,正当影千歌要回答的时候,东方浅熙却抢过了话头。 “朕没事,太后找朕所为何事?” 东方浅熙抬眼看向鸢云,她眼底的红丝被鸢云收入眼底,鸢云便知她也不好受。 “你们先退下。” 鸢云的语气淡淡冷冷的,可却透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影千歌扶着东方浅熙坐下后,才随着一众宫人离开了书房,顺带把不门也带上了。 “浅熙,你和绮弦发生了什么?” 鸢云并没有坐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东方浅熙,这无疑给了东方浅熙另一重重压。 “朕与她……” 没什么,这三个字始终说不出口,怎么可能没有事。她张了张嘴,无法还说下去,便又紧抿着唇,眉头紧蹙了起来。 “有什么矛盾?” 鸢云与东方浅熙面对面坐下,一双淡漠的眼里满是担忧的光芒,东方浅熙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鸢云眼里有这般灵动的情绪了。 自从茜妃离世后,鸢云就变了,变得寡情,变得残忍。即便她所有情绪都藏在冷漠的神色之下,可东方浅熙知道,她心中藏着不可言说的伤。 “她利用朕,朕不知道该如何还去相信她。” 东方浅熙意简言赅地把两人之间的诸多矛盾说了出来,却见鸢云沉默许久。良久,她才道:“她心思深沉,你早该猜到的,只是你不愿意多想,不是么?” 东方浅熙不答话,她若要深思,她定然会知道萧绮弦的目的,可是她不愿,这才沦落到今日这种局面。 “浅熙,哀家知你害怕失去,可若她对你无情,又岂会吐血昏死,至今未醒?” 鸢云的字字句句都如锋利的刀刃割进东方浅熙的心中。她不愿去听萧绮弦的消息,就是怕听见她如何病重,然后又重新陷入对她无法自拔的境地。 “母后,别说了,朕不想知道。” 东方浅熙想要逃避关于萧绮弦的一切,可她无法否认在听到萧绮弦吐血昏死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住,随时都会被捏碎,爆裂。 “浅熙,哀家能看出来你俩对彼此都有情,你只是太过害怕被伤害。” 说到这里,鸢云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红,她深知东方浅熙这种性格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若是没有冷宫的那段日子…… “母后,她与朕成亲的第三天便调动兵马,运筹帷幄,她早有预谋,而朕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你让朕如何信她?” 东方浅熙害怕还一次相信,就会还一次受伤。她深知在伤口上还狠狠地鞭打一次有多疼,她不敢还试一次。 “哀家只是不想你后悔。” 鸢云半阖着美眸,那双沧桑的眼神里藏了太多的伤,是东方浅熙都不敢探知的禁地。 “莫要重蹈哀家和茜妃的覆辙。” 鸢云说完后,东方浅熙低声问道:“母后,你现在都不敢唤出茜妃的名讳了。” 茜妃名为萧茜,是萧绮弦的姑姑,鸢云总会亲昵地唤茜妃阿茜,可自从从冷宫出来后,鸢云便未曾还这般唤过。她疑惑了许久,此刻也终于有了勇气问出口,她的母妃为何会神伤至此。 “因为哀家已经失去唤她的资格了。” 鸢云顿了顿,看向东方浅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她的感受娓娓道来。 “哀家与茜妃相爱,此事想必你是知道的。” 当时东方浅熙年幼,或许不明白她俩之间的感情,可是现在她已经长不了,定必知道当时自己和茜妃的感情是何种感情。 东方浅熙没有惊讶,也不答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事被先帝发现,先帝爱哀家,不忍伤害哀家,最终却处死了茜妃,属于她的物件全部一把火烧了,而哀家也被打入了冷宫。” 鸢云边说,眼眶便渐渐泛红,有些陈年往事,不碰也会痛,一碰便是深渊。 “为了离开冷宫,哀家还次委身于先帝,破坏了之前与茜妃定下的身心只许她一人的诺言,所以本宫还无资格唤她的名讳。” 生存下去,还是死在冷宫,鸢云选择了前者。她可以选择不顾一切地死去,可是她不能看着东方浅熙跟着她一起踏上这条路,所以她选择活下去。 “母后……” 这是东方浅熙第一次听鸢云说出这些话,当时年少的她不懂,可是现在回想过去,她明白鸢云都做过什么。只不过,这些话从鸢云清冽的嗓音表达出来,便有种游离在尘世之外的迷幻感。 让人感觉这不是真的,可它偏偏真实得可怕,既痛苦又遗憾。 “难得有情人,哀家只是希望你不要错过这么一个人。” 鸢云深吸一口气,把眼底的雾气忍回去,续道:“都说痛了自然会放手,可若那人真的消失了,留给你的痛,是永恒的。” “哀家言尽于此。” 鸢云站了起来,垂眸看着若有所思的东方浅熙,道:“好好休息,莫要倒下了。” “她还需要你。” 鸢云的声音还萦绕在东方浅熙的耳边,久久不散。 鸢云离开了,影千歌进来了,见到更为失魂落魄的东方浅熙,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便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侧,待她开口。 “千歌。” 良久,那带着些许嘶哑的嗓音传来。 “属下在。” 影千歌马上走前了一步,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她……病情如何?” 影千歌听罢,有一瞬间的失神,未曾想太后来过一趟后,东方浅熙竟主动问起了萧绮弦的病情。虽然东方浅熙说她不要听到任何关于萧绮弦的消息,可是她知道东方浅熙日日都为萧绮弦神伤,自己对此事自然也上了心。 “据御医回报,情况不太好,她积郁成疾,如今便是一病不起,是心病,难治。” 积郁成疾,这四个印在了东方浅熙的脑海里,烫得她的心刺痛。 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的心思一向藏得深,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就连自己也无法看透她的喜悲。原来她在东辰的日子竟是过得如此抑郁么? 自己擅自把她困在这里,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那人可曾愿意? 东方浅熙笑了,她未曾问萧绮弦,是不是真的想要待在东辰,可曾想过要回去北宸,回去她的家国。 因为她一直认为,萧绮弦会愿意的,为了自己,她愿意的。 东方浅熙想及此,思绪倏然空白,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耳边只剩下影千歌急切叫唤自己的声音,而她的脑子只剩下一个疑问—— 萧绮弦,留在这里,真的让你如此为难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穿着避弹衣,头顶锅盖)我就路过,你们别打我。 第七十九章 是夜,东方浅熙才醒了过来,影千歌向她转述了御医的话,她因为休息不足,疲劳过度才会晕过去,并无大碍。 东方浅熙却有些恍惚,她并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她想知道天凤宫中那人的情况,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去见她么? 可如今东方浅熙却不想见她。 “传令下去。” 东方浅熙坐在榻边,一张苍白的脸疲惫不堪,仿佛下一刻她又会晕倒过去。 “让御医治好皇后,若是治不好,满门抄斩。” 影千歌听了后,先是怔了怔,而后马上应下。她嘱咐东方浅熙好好歇息后,便转身离去。 见影千歌离开了自己的寝房,东方浅熙刚才忍了许久的泪才一涌而出。她用手背不断地拭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梦魇了,梦里面的一切都让她身心疲惫。 梦里,萧绮弦与她如漆如胶,也给予她无限温柔。后来与现实一般,萧绮弦利用了她,二人不欢而散,萧绮弦昏迷不醒。梦的最后,东方浅熙见到的只是萧绮弦的一座坟,凄寂悲凉。 她不想萧绮弦死,这个念头在自己脑中疯狂的滋长,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御医治好萧绮弦,无论以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让她出事。 东方浅熙无力地倒在塌上,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脑袋开始发疼,脑里有太多的念头飞逝而过,她抓不住,也不想抓住。良久,哭累了,东方浅熙又睡了过去,这一次依旧碎梦不断。 ** 萧绮弦陷入了一个太过悠长的梦境,梦境里她依旧带领着铁狼军四处征战,与父皇并肩作战,生活艰难却又享受。后来,她又梦到了东方浅熙,梦到她抱着自己,吻着自己。二人手牵着手走在大草原上,看日落,看日出,没有政事纷扰,没有身份之别,也没有家仇国恨。 后来,她又看到了萧昇远,那单薄的人站在战火之中看着自己。 【皇姐,救我。】 萧绮弦听到萧昇远的呼救,她伸手过去,却见萧昇远被战火烧成了灰烬。那一刻心中的希望被撕裂成碎片,她跪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着,痛苦长啸。 【萧绮弦,醒过来。】 此时,萧绮弦听到了东方浅熙的声音。她四处寻找,发现东方浅熙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自己,神色温柔。 【萧绮弦,你快醒过来。】 东方浅熙的声音在哽咽,那温柔的眼神渗出了泪光,这让萧绮弦马上起身走向她,便道:“莫哭。” “舍不得你哭。” 萧绮弦伸手摸向东方浅熙的时候,东方浅熙的身躯化作了光影,萧绮弦世界里的黑暗瞬间多了光亮。 眼前的光极为刺眼,萧绮弦动了动眼皮,想要驱赶这刺眼的光,却又忍不住睁开,想要寻东方浅熙的身影。 “醒了醒了!殿下醒了!” 是青竹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隐约中还能听见素儿的哭泣声。 萧绮弦吃力地睁开了眼,当她适应阳光后,她才看清了床边的人,都是自己宫里的宫人。她张开口想问东方浅熙在何处,可是刚想发出声音,喉咙便干疼得厉害。 青竹见状,马上拿了茶水过来,把萧绮弦扶起,喂她喝下。茶水流入喉间,那干疼的位置有些微刺痛,可更多的是被滋润的舒畅感。待到喝过茶水,萧绮弦看了看周围,见了所有人担忧的神色,唯独不见她最想见的人。 若她在,宫人们又岂会全都围在自己床边,所以萧绮弦很快就明白了。 她不在这里。 “本宫昏睡了多久了?” 萧绮弦开口问道,垂眸之际皆是神伤。她只记得那个梦很长,仿佛贯穿了自己的一生,可她却不知道自己昏睡过去多久了。 “殿下,已有一个多月了。” 青竹依旧习惯叫萧绮弦殿下,萧绮弦也不在意这些,就任由她一直这般叫着了。萧绮弦听见自己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却不觉有什么问题,因为她本来想就这么睡过去,不再起来的。 青竹见状,马上转头吩咐道:“快去准备点吃食给殿下补补身子,还有快去通知御医……” 青竹有条不紊地把事情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本来挤满了人的房间瞬间就只剩下青竹和萧绮弦二人了。 “殿下,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 青竹担忧问道,萧绮弦却苦笑着摇头,她的难受,谁都治不好,说了又有什么用? “她可曾来过?” 她?青竹先是愣了愣,可是很快就明白了萧绮弦问的人是谁,踌躇了一下,还是道:“未曾。” 萧绮弦听到这个答案,牙关瞬间发酸,心疼得似是被搅碎了一样,可是她神色却依旧平静,了无生息。 “殿下,您别想太多,御医说您忧思太甚,有什么话可以跟奴婢说,奴婢虽然嘴笨不会说话,可是至少有个人可以听殿下说说话,总是好的。” 青竹说完后,不断地留意着萧绮弦的神色,深怕她又露出一个蹙眉的表情。可是没有,萧绮弦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眼底的悲怆就连她都感到心酸。 “本宫没事。” 萧绮弦的声音一贯清冷,只是带了些沙哑,看上去十分脆弱。 “殿下,您什么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好么?” 青竹知道萧绮弦的脑子里还是不断地想着事情,想的什么青竹并不知道,可她这副模样始终让自己担忧不已。 “本宫没事。” 还是这句话,除了这句话,萧绮弦不知道如何回应青竹。她这一生似乎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为了家国,为了百姓,可到头来,她却失去了追求幸福的权利。 萧绮弦叹了口气,暗自神伤。 这都是自己的选择,又怨得了谁?在决定利用东方浅熙的那一刻起,她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局吗?怪只怪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有多爱,伤得就有多重。 见萧绮弦不再说话,青竹也不说话。虽然她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她知道是不能问出口的。青竹一直坐在床边陪着萧绮弦,等到宫女和素儿把吃食准备好后,青竹才扶着萧绮弦起来吃。 萧绮弦胃口不好,勉强吃了几口后便不再吃了。青竹本以为好歹也吃了几口,也算是好的开始,岂料还没离开饭桌,萧绮弦就把刚才吃下的都吐了出来,其中还夹带着血丝,触目惊心。 “殿下!” 青竹喊了萧绮弦一声,转头看着素儿道:“御医还没来吗!” “我,我去催催!” 素儿吓得马上跑了出去,青竹和其他宫女马上扶着萧绮弦坐到床上。见萧绮弦脸上忧愁之色,青竹马上想到了北宸的消息,道:“殿下,奴婢给您说个好消息。” “嗯?” “萧勉被九皇子生擒,萧勉政权崩塌,现在是九皇子的天下了。” 素儿说完后,萧绮弦消沉的眸中出现了一丝亮色,问道:“朝堂局势如何?” “这个奴婢也只是听说,朝堂局势还算稳定,听说很多老臣子都回来了。” 素儿也是出宫采办的时候听见路人说的,这便一一给萧绮弦复述。 萧绮弦听罢,嘴角微微勾起,算是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 “这就好。” 萧绮弦只是平淡地评价了一句,没有再在这件事上侃侃而谈,只是神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本宫这便放心了。” 萧绮弦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这却让素儿更加不安起来,她总觉得那抹笑容有着与世间诀别的决然。 “殿下,您千万不要丢下青竹。” 青竹跪在萧绮弦的脚边,复道:“不要再吓奴婢了,可好?” 萧绮弦转头看向泪眼汪汪的青竹,她忽然想到了前世在地牢之中,青竹对自己是如何不离不弃,陪伴在自己身边到最后一刻的,依旧是她。 萧绮弦伸出手,温柔地为青竹抹去脸上的眼泪,道:“再给本宫准备些吃食吧。” 听到萧绮弦要吃东西,青竹高兴得马上弹了起来,马上到门外去吩咐宫人。半晌,青竹回到房间便说起了这些日子听到关于北宸的消息。萧昇远的手段强硬,诛奸臣,灭贪官,提拔良才,给混乱的朝堂拨乱反正,人人都说看到了北宸的希望。 也因为换了帝王,边关的将士士气大振,还打了几场胜仗,陈国如今也暂时偃旗息鼓,退兵五十里,不敢贸然进犯。 “嗯,昇远做得不错。” 萧绮弦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太多的喜悦,仿佛现在连这点事也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 “殿下,北宸的事有九皇子在,您就不要太担忧了,好吗?” 青竹本想说这些让萧绮弦的心情开朗一些,可未曾想她似乎也并不太高兴。 “嗯。” 萧绮弦应了句,青竹又继续说了起来,她不想让萧绮弦安静下来,就怕她又会胡思乱想。萧绮弦也没有阻止她,便让她一直说,直到御医到来,青竹才停了下来。 御医见萧绮弦已经醒了过来,脸色大喜,随后给萧绮弦听脉时,又紧蹙着眉头道:“皇后还请多多休息,莫要再胡思乱想。” 御医收回了手,续道:“若皇后再如此忧思下去,凤,凤体堪忧啊。” 萧绮弦转头看向御医,见他满脸担忧的神色,便道:“本宫无碍。” “怎会无碍!皇后如今忧思太甚,气血受损,气与血乃身体之根本,若是不好好调养,您……” 御医自知情绪太过激动,便是马上垂首道歉,还露出了惊慌的神色。萧绮弦看着御医的神情,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陛下威胁你们么?” 只有遭到威胁,御医才会这般惊恐,毕竟自己的生死也等同于他们的生死。 只是未等御医回应什么,萧绮弦便苦笑着垂眸,低声呢喃了一句话。 “她还会在乎我的生死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悄悄伸出我的猫头)我,我还是不出来了,你们别打我。 (悄悄缩回我的猫头) 第八十章 “她还会在乎我的生死么?” 御医蹙了蹙眉头,他听见萧绮弦在说话,可是说的什么他却听不清楚,便问道:“敢问皇后说的什么?” 御医怕萧绮弦有什么吩咐,自己没听清楚的话,可是杀头的大罪。 “没什么。” 萧绮弦没有再说,只是病恹恹地道:“有劳御医开药给本宫调养身子。” 此话一出,御医当下安心不少,复道:“下官一定竭尽所能让皇后好起来。” 御医顿了顿,又道:“陛下也只是关心皇后才会对下官说狠话,皇后请不要在意。” 此话一出,萧绮弦心底也不知该作何感受,有点酸胀,又有点钝痛,似有虫在钻。 萧绮弦没有答话,御医嘱咐萧绮弦好好休息后,便带着宫女去抓药了。青竹此时又跪到了萧绮弦腿边,道:“殿下要躺下休息么?” 萧绮弦现在还很虚弱,一张小脸瘦得微微凹陷,就连身子都单薄了不少,青竹看着心疼。 “不必,都躺了这么久了,你去拿碗热汤来,有些冷。” 萧绮弦的确感觉有些冷,可如今正值夏季,宫里热得苦不堪言,唯独她浑身都是冷的,与这宫内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好,殿下稍等。” 青竹听罢,心底有些担心萧绮弦的身体,毕竟现在大热天的她也觉得冷,着实令人担忧。 萧绮弦见青竹走后,她为微微垂眸,挪着身体到床头,打开了床头柜的屉,翻出了一个小物件。 那是一个女将军的纸人,是萧绮弦第一次在市集遇到东方浅熙时她买给自己的。萧绮弦看着那女将军苦笑,随后又在屉中翻出了一个女文士模样的纸人,这是她之后在市集自己买的。 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买这个女文士纸人,只是觉得那女将军躺在屉里孤单便买了。或许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对东方浅熙的感觉已经不同了吧。 她的确想过要忘却家仇国恨,与这个人厮守,可她始终是太贪心了,这世上又岂有两全其美之事。 她一手执女文士纸人,一手执女将军纸人,把它们放到一块儿,见它们重叠在一块儿时,萧绮弦的眼底又泛起了一层薄雾。 始终是难以团圆了。 她把纸人好好地放回屉中,十分珍重,也带着十足的无奈。 青竹过不久就捧着一碗热汤回来了,萧绮弦胃口不好,可是她还是一点点把汤喝进去,身体也因此暖和了不少。 “殿下。” 青竹看着萧绮弦小口喝汤的模样,比以前更淡漠的模样,她便觉一阵心慌。 “嗯?” 萧绮弦没有看青竹,依旧低头喝着汤,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您醒过来了,需要告诉陛下么?” 青竹知道萧绮弦与东方浅熙之间肯定发生了问题,她知道如果此时提起东方浅熙多有不妥。只不过萧绮弦从重病中醒来算是宫中的大事,青竹只能询问了萧绮弦的意见。 萧绮弦手中的勺子顿了顿,洒落了些许汤汁,只是很快她便继续喝了起来,道:“她自有办法知道,何必告诉她?” 萧绮弦顿了顿,续道:“况且,她也不一定想知道。” 萧绮弦知道东方浅熙的绝情,她虽想东方浅熙对自己依旧有一丁点怜惜,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了。 她如今虽是皇后,可失了帝王的宠爱,她就跟被打入冷宫没什么差别。她不奢望在这里能够得到任何的救赎,也不奢望那个人能原谅自己。 欺骗,背叛,是那人的大忌,她又岂会不知道。 “……诺。” 青竹见萧绮弦那黯然的模样,便知道她和女帝之间发生的事情定不简单,可是她不敢问,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问的。在萧绮弦昏迷的期间,她也让素儿不要多问此事,若是萧绮弦愿意说她自然会说,做下人要更加谨言慎行。 喝完汤后,宫人们又端来了膳食,不多,萧绮弦一一尝过后,便不再举箸,好在这次也没有再吐了。 萧绮弦大病初愈,本来不该太过劳累,可她还是让青竹扶她到庭院走走。青竹劝了几次没有劝下来,便顺着她的意,扶她到庭院走了一圈。萧绮弦终于闻到了新鲜的空气,也感受了炙热的阳光。那烫人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把她身上的冰冷一一驱散,可她却依旧觉得冷。 那是从心中透出来的冷意。 她站在天路雪花旁,不禁用手去触碰那娇嫩的花瓣,忽而想起了如今北宸的局势,便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大概是如今唯一的好事了。 她为北宸筹谋了一生,如今北宸已经走向了正轨,只要铁狼军能够抗住陈国的攻势,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醒过来啦?” 活泼而欣喜的声音传来,萧绮弦转头看了过去,便见牧云嫣提着她的长袍跑来,脸上的愉悦怎么也掩盖不住。她快步走到萧绮弦的身旁,拉过她微凉的手,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怎么会突然病倒了?” 牧云嫣在萧绮弦昏迷期间来过好多次,却又不忍见萧绮弦那苍白又虚弱的模样,每次来都十分挣扎,没想到这次来竟然见到萧绮弦已经醒过来了,这让她十分惊喜。 “本宫没事。” 萧绮弦轻笑道,对于牧云嫣真挚的愉悦,心中微微泛暖,也没有拒绝她的亲昵,实则以前她也没有少这样握住自己的手。牧云嫣感觉到了萧绮弦手心微凉的温度,便道:“你身体还没好,就别出来吹风了,快回去。” 牧云嫣催促着萧绮弦,犹如一个为女儿操碎心的母亲一般。一旁的青竹和翠翎见了,也不禁笑牧云嫣这瞎操心的模样。只不过牧云嫣说得不错,萧绮弦着实不适合多吹风,所以萧绮弦也没有再坚持,便回到寝房好好休息。 牧云嫣跟着萧绮弦回到了寝房,给她说了会儿话才离开。也因为牧云嫣的到来,萧绮弦才稍微有了些人气,也精神了些许。萧绮弦身体的确大不如前,走了会儿便觉得累了。 青竹这事才坐到床边,垂眸看着萧绮弦道:“殿下,您要好好休息。” “嗯。” 萧绮弦看着青竹对自己关心的眼神,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或许青竹已经是她活下去的理由了。前世,她先抛下青竹离去,徒留青竹在哪脏臭的地牢中。今生,她不会再抛弃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了。 “殿下,就算全世界都抛下您,青竹也会一直在您的身边,不会离开您的。” 青竹说着,自己先哽咽了起来,她害怕萧绮弦那太过淡漠的眼神,仿佛眼中再无活物,也再无生机,她害怕萧绮弦会做傻事。 萧绮弦听着青竹哽咽的声音,看着她流下的眼泪,自己的眼角也没忍住泛起了一片濡湿,泪从眼角滑落。她颤抖着勾起唇角,手紧紧握住青竹放在床边的手,道:“有你在,本宫不会有事。” “嗯嗯嗯……” 青竹连连点头,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知道萧绮弦心里苦,这是她第一次见萧绮弦的眼泪。到战场杀敌,就算伤痕累累,萧绮弦也没有哭。先帝驾崩,自己被送到东辰当质子,萧绮弦也没哭。在东辰皇宫里经历了那么多的凶险,萧绮弦也没有哭。 而这次,是青竹第一次见到萧绮弦的泪,她终于明白强大的人也有崩溃的时候。萧绮弦心中的伤,已不是青竹能够想象的了。 “睡吧,奴婢陪着您。” 萧绮弦的手被青竹握住,一如前世自己死前,身上唯一的温度就是青竹的手心,是属于她的温暖,也属于这世上唯一的安慰。 ** “醒过来了?” 东方浅熙听到消息时瞬间露出了急切的模样,虽然很快就收敛回去,可是影千歌依旧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看起来无情的人,又岂是真的无情。 “只是听暗卫说,她第一次吃东西的时候吐了,还吐了点血。” 影千歌把暗卫告诉她的事情巨细无遗地告诉东方浅熙,不想她遗漏了天凤宫中那人的一举一动。 “御医怎么说?” 东方浅熙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担忧,但是言语之间还是不经意地透露出来,影千歌对此心照不宣。 “萧绮弦气血受损,需要好好调养,否则生命堪忧。” 生命堪忧,这四个字如刺一般刺入了东方浅熙的心中。东方浅熙无法不去关注萧绮弦的事情,可即便再关心,东方浅熙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我利用你,用飞虎军作先锋,都是因为我恨你,我要从你身上拿回我应得的,我要还北宸一个太平。 你杀我父亲,我为何不能恨你?你困我于此,我为何不能恨你? 有些话,杀人诛心。 这些是横在她们之间不可逆的矛盾,从未完全解决的矛盾,一旦说出来,便会把二人撕裂得血肉模糊。 “暗卫还说萧绮弦从屉里拿出了两个纸人。” 影千歌顿了顿,又道:“一个是女将军模样,一个是女文士模样。” 东方浅熙听罢,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她已经不确定萧绮弦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了,她害怕又是一个骗局,她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伤害了。 “让御医好好医治她,不能让她有事。” 东方浅熙决绝地说道,即便在旁人面前不愿承认她关心萧绮弦,可影千歌始终是懂她的。 “今日牧云嫣又去见她了,两人聊了会儿。” 东方浅熙下意识地想问她俩聊了什么,可想到二人如今的境地,她还是硬生生把这个问题忍了下来。 可即便是忍下来了,心中那股酸楚依旧难以忍耐。 有些人在心中扎了根,就怎么也剔除不了了。 第八十一章 东辰,夏末。 萧绮弦醒过来后,养了一个多月的病,身体才渐渐好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不少。这也多亏了青竹时时刻刻地监督着萧绮弦,看着她把饭菜吃完,看着她把药喝完,生活上事无巨细她都仔细审查,确认不会有丝毫意外发生。 这段日子,萧绮弦身体虽然是好起来了,但是依旧终日郁郁寡欢,即便她依旧保持着那疏离又柔和的笑容,可青竹知道她不开心。这段日子,萧绮弦没有上朝,不少人都询问萧绮弦的情况,都被东方浅熙以身体抱恙为由搪塞了过去,萧绮弦自然也无法接触东辰的政务。 因此,这段日子萧绮弦过得十分清闲,可也正因为清闲,她多了很多时间去想东方浅熙。偶尔抚琴,琴声哀怨,可即便再哀怨,那人也不会被琴声吸引过来了。 天凤宫与凰火宫只有两个回廊的距离,可如今却如隔了万重山,重重险阻。 好在东方浅熙没有刻意封锁北宸的消息,所以北宸那里传来的捷报是萧绮弦唯一觉得高兴的事情。萧昇远登基后,诛奸臣,灭贪官,后又以萧绮弦此前教导的军事策略布置铁狼军,让陈国节节败退。如今陈国已经退兵百里,不敢再贸然进犯。 因此,北宸国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也有了可以调整朝堂与军队的时间。萧昇远继位后,做得一直非常好,手段跟做法都跟萧绮弦十分相似,让朝堂上下十分信服。 没有人想过北宸国会起死回生,这可是萧绮弦这只无形之手破釜沉舟,把北宸救了回来。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萧绮弦在背后做过的事,大家只道这盛帝如何了得,可只有萧昇远知道这一切都是萧绮弦的功劳,自己只是一个执行者。 今日,天凤宫却迎来了一位大家意想不到的人——东方浅熙。 东方浅熙已经好久没有来天凤宫了,对萧绮弦也不闻不问,天凤宫的人都以为东方浅熙已经彻底冷落了萧绮弦,很快就要另立妃子,可没想到她居然来了。 最惊诧也最不知所措的人莫过于萧绮弦了,今日她本打算抚琴,可还没等她弹出一个音节,便闻女帝到来,心中分不出喜悲,五味杂陈,复杂至极。 许久未见,东方浅熙瘦了,萧绮弦也瘦了,两人相望的时候,极力地克制着心底那拥抱彼此的欲望,克制得浑身发疼。 “你们先出去。” 东方浅熙让所有人退出寝房,她要单独跟萧绮弦谈谈。她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来见萧绮弦的,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自己的心理建设全都崩塌了,只想拥这个人入怀抱。 可是她不能。 萧绮弦瘦了,脸色变差了,神色之间都透着悲怆,让人心疼不已。两个人就这样对立而站,青竹看了眼两人,虽然担心萧绮弦,可她无法违逆东方浅熙的话,只好退到了门外,却不敢走远。 “萧绮弦。” 东方浅熙率先唤了她的名字,才开口,牙关便泛酸,喉咙微疼,难受至极。 “你说。” 萧绮弦一向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可是在见到东方浅熙的时候,她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很想告诉她自己是真心喜欢她,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朕不舍你难过。” 此话一出,东方浅熙已经开始哽咽了,而萧绮弦更是马上垂眸,不愿让她看自己的眼泪。 “朕知道你待在东辰不开心。” 东方浅熙上前一步,想要触摸这个虚弱的人,可是才抬了抬手,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害怕一经触碰,她又舍不得了,舍不得这个人离开。 “朕现在让你回去北宸,回去你的家国,你可愿?” 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所有郁结都是因为待在东辰这个国家,若是她没有来到这里,便不会认识自己,也不会时时刻刻步步为营,提心吊胆,也不会再受伤。 萧绮弦听罢,先是愣了愣,复看向东方浅熙,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可是没有。 “你想我答应,还是想我不答应?” 萧绮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想要问问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希望自己离开,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放手。 “朕希望你快乐。” 东方浅熙说完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朕也累了。” 朕也累了。 这句话狠狠地刺入了萧绮弦的心中。她又何尝不是累了呢? 原来,累了,就可以放手了,痛了,就可以放下了。 “东方浅熙,如你所愿。” 萧绮弦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怨怼让她不假思索地应下了东方浅熙的要求。她曾经想过很多次与东方浅熙见面时的情况,却没有一个是现在这个结果,她放自己离开。 东方浅熙当初的话语依旧停留在自己的耳边,她说‘朕不会让你回北宸国’,可她终究是食言了。 曾经这句话是萧绮弦的囚牢,可当这句话成了过眼云烟时,留给萧绮弦的,却是无比的痛苦。 曾经东方浅熙把自己囚住,如今她把自己的心囚住了,却说要放自己离开。 “我会离开,你也不必再累了,我们都不必这么累了。” 萧绮弦一滴泪滑下,划过她那苦涩的笑容。 “终究无法信任对方,的确很累。” 萧绮弦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人,不愿再见那人一眼,再见一眼都是伤。 “我明日就走,谢陛下隆恩。” 东方浅熙听到萧绮弦说明日就走,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她却没有拒绝的余地。这是她提出的建议,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萧绮弦离开的日子。 “我真的不想让你恨我。” 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微微抽搐的背影,续道:“我想你快乐。” 懦夫。 萧绮弦心底想要朝着东方浅熙骂出这句话,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沉默地背对着东方浅熙,不愿去听她嘴里说得好听的话。 她曾想过自己会终老东辰,死在东方浅熙身边,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属,可未曾想,东方浅熙不愿意。 她不愿意让自己陪着她了。 “出去。” 萧绮弦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如凌冽的冰霜一样刮在东方浅熙的心中,一个跳动都会发疼。 东方浅熙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萧绮弦开口说道:“东方浅熙,利用你是我的过错,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纠葛,如今便一笔勾销,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绝对是这世间最无情的话,但凡有一点牵挂,她们就不会结束,可萧绮弦却说两不相欠。 “萧绮弦……” “出去。” 萧绮弦不等东方浅熙说什么,便下了逐客令。她强忍着胸腔那如被重锤打击一般的闷疼,不看东方浅熙,只留给东方浅熙一个微颤的背影。 东方浅熙深深地看着萧绮弦一眼,再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房间。萧绮弦知那人已经离开,她建立起的伪装和坚强瞬间崩塌,头一阵昏眩,她马上扶着桌边才能稳住身子。 青竹见东方浅熙离开了,便马上进来了,见到萧绮弦身形不稳,马上上前扶着。 “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 萧绮弦轻轻摇头,复道:“青竹,收拾行装吧。” “收,收拾行装?去,去哪儿?” 青竹被萧绮弦这句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慌得不行。 “我们离开这里。” “什,什么?” 萧绮弦说完后,青竹有点不可置信。现在萧绮弦的身份是皇后,是东辰的顶梁柱,怎么突然说走就走? “她愿放我们离开,她不愿留我们,我们又何必留下。” 萧绮弦说完后,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又道:“快收拾行装,我们明日就走。” “这么快?” 萧绮弦没有答话,青竹这下更加措手不及了,她的双手无处安放,语气慌乱道:“那,那奴婢这就去。” 离别来得太过突然,青竹不知如何自处,她似乎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青竹到衣橱里翻箱倒柜地收拾,萧绮弦却悠悠然地走到了自己床头,打开了屉。这个屉里有太多珍贵的东西,是她在东辰得到的,想带走,却又不得不留下,因为有些东西,带走了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萧绮弦很明白,就算放自己回去北宸,自己也已经无法对东辰造成威胁了,因为她深知自己并非贪权之人,绝对不会破坏如今北宸国难得的平衡。自己现在在北宸已经无立足之地了,因为自己成为了东辰的皇后,百姓已经不再信任自己。此外,北宸如今百物待兴,还有陈国虎视眈眈,要重回辉煌至少要二十年的时间,这二十年足够让东辰成为一方霸主。 东方浅熙这是全想好了才愿意放自己回去的。这一瞬间,萧绮弦觉得自己似是被全世界遗弃了,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一场支离破碎的梦。 ** 萧绮弦要离开的消息,除了天凤宫的人,出奇地被封锁了,萧绮弦知道这是女帝的意思。素儿万分舍不得,最后还壮着胆子去求女帝让自己跟着萧绮弦离开。 东方浅熙知道素儿这个丫头,对萧绮弦极为忠心,便也破例应下了。萧绮弦连夜收拾了行装,带着青竹和素儿离开了东辰皇宫。女帝为她们准备了一辆马车和一支暗卫,沿路保护她们的是九唯。 九唯对这一切也感到惊诧,她未曾想青竹会就此离开自己,这个任务也是她自告奋勇拿下的,她要陪着青竹一起回到北宸国,有些心思,她也想要传达。 寅时,天还未亮,一辆马车驶出皇城,悄无声息地走了。站在城墙上遥望的人看着渐行渐远的马上,心中积攒的痛苦再也忍不住,扶着城墙失声痛哭。 影千歌把东方浅熙抱在怀中,眼眶也红了一圈,喉咙哽得发疼。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说的就是这两个女人,太多的试探,太多的考量,太多的放不下,所以伤痕累累。 “她真的走了……” 怀中的人在呜咽,曾经萧绮弦是她绝对不会放走的人,可是如今这个人又是她亲自放走的。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那人的一颦一笑化作了刀刃,把往事雕刻得如此清晰,却也一刀刀割在心中,血流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躲在壳里不敢出来) 第八十二章 “不要打扰朕。” 东方浅熙略微嘶哑的声音传来,影千歌只是看了一眼,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待到影千歌出去了,门关上了,东方浅熙才开始好好打量萧绮弦的寝房。这里的所有陈设都如此简单,没有过于华丽夸张的摆设,一如她这个人,淡如菊清如莲。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属于那个人的味道,这里满满都是萧绮弦的身影,仿佛下一刻,东方浅熙又能听见那清冽的嗓音。 你怎么来了? 东方浅熙眼底开始濡湿,她坐到床边,看着那叠的整齐的被褥,没有余留属于她的温度,只有曲终人散的冰冷。 她看向那人的床头柜,她挪了挪身子,打开了床头柜的屉。 里头有一张折叠好的信纸,信纸的旁边有两个纸人,是女文士和女将军的纸人。两张纸人重叠在一块儿,它们上面还有用红绳子捆住的一撮青丝。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分离。 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摆放好的纸人和青丝,端在手心中。手心上的东西分明凉得很,可这却如火般烫伤了东方浅熙。 “萧绮弦,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东方浅熙哭得浑身都在颤抖,一手端着纸人与青丝,另一只手拿起了那一张信纸。 她打开信纸,里头是萧绮弦娟秀的字迹,短短写了一句话。 【朝中不可留之人——】 接下来便是好几个名字,有几个名字东方浅熙熟悉,有几个东方浅熙并不认识。这张纸忽然变得千斤重,并非里头的人有多重要,而是萧绮弦的心思。 她是爱萧绮弦的,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不信,见到这信纸的时候,东方浅熙就后悔了,她想要萧绮弦回来。 “谁要跟你互不相欠,萧绮弦,不可以……” 东方浅熙把两个手心轻轻收拢,置于胸间,似是要好好感受那人留给她的悔恨。 “不可以,萧绮弦,不可以!” 萧绮弦寝房内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好在此时只有影千歌在庭院中,也只有她能听得清楚,也感受得清楚—— 这个人如今,有多伤心。 东方浅熙以身体抱恙为由,好几天没有上朝,而皇后萧绮弦也因为要专心调养身子,不再处理政务。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朝堂之中除了九薇和九唯便再无一人知晓。这犹如一个巨石投入湖中,却出奇地没有泛出水花,而是沉入了深幽的湖底。 ** 萧绮弦离开东辰之后,便又病了,好在病情不重,调养了好几天就痊愈了。青竹和九唯十分有默契地没有在萧绮弦面前提起东辰的一切,包括女帝,以免那人又会伤心难过。 萧绮弦本来话就不多,这一路回北宸国更是话少得可怜,只是听着青竹和素儿说话,她偶尔笑一笑应上一两句便算是应付过去了。 萧绮弦这一路从东辰返回北宸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颠簸的路程还算适应,毕竟以前她便是在沙场上战斗的,这点磨难还算不上什么。反倒是素儿在途中病了好几次,好在都是小病,不过这也耽误了不少日子。 一个月后,萧绮弦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北宸国京城。北宸国京城已经不复往日繁荣,可是依旧能看出来百物待兴的势头。市集里的人们正努力地干活,充满了活力,想来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再次恢复繁荣了。 萧绮弦是戴着面纱的,她不想要被任何人认出来,毕竟现在她萧绮弦的名声在北宸国并不好,只因为她嫁给了敌国的女帝。萧绮弦看着熟悉的街道,看着熟悉的店铺,一瞬间有种踏实感,可同时也感到悲从中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离开东辰的皇宫,如今真的回来了,前尘往事都错综复杂得不真实,她甚至不确定自己与东方浅熙的爱与恨是否只是一场黄粱梦。 见萧绮弦有些晃神,青竹便道:“殿下,要先去休息么?” 连日赶路,谁都累了,青竹便提议找个客栈休息整顿一下再进宫,可是萧绮弦却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脸色发青的素儿,道:“素儿的病尚未痊愈,宫内有更好的照料,先进宫吧。” 青竹倒是没想到这层,她看向素儿,只见素儿刚要说什么,她便道:“别说了,听殿下的,先进宫。” 九唯没有提意见,她陪在青竹身边,跟着萧绮弦一同进宫。如今是午时,进出北宸皇宫的马车很多,侍卫们也一一严格审查,轮到萧绮弦这辆马车时,萧绮弦给侍卫递去了一块令牌。 那侍卫接过令牌一看,脸色骤变,马上跪倒在地上,哆嗦道:“参见长公主!” 那块令牌是萧绮弦专属的令牌,是一块金色雕凤,写着‘弦’字的令牌,这是皇家子弟才有的令牌。有‘弦’这个名讳的,只有北宸才貌双绝的长公主,萧绮弦。 即便她已经与东方浅熙成亲,北宸百姓对她口诛笔伐,可是侍卫和将士对她依旧是敬畏的,她的地位在北宸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侍卫很想看看这个有着惊世之才的长公主到底是何等绝色,但是他却不敢抬头。刚才萧绮弦只是从帘内伸出一只手,不得窥其芳颜,这让侍卫的心情有些焦灼。 “本宫要入宫面见盛帝,你差人去通传。” 萧绮弦清冽的声音传来,这让侍卫不禁打了个哆嗦,马上应下。他让人引领马车去偏殿,待他通传了盛帝后便把人接过去。 马车就这样驶入皇宫,重临旧地,萧绮弦百感交集。她稍稍撩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闷得慌。映入眼里的依旧是那些红墙绿瓦,依旧是那些目不斜视正在巡逻的侍卫,依旧是那些姿态卑微的宫人,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可终究一切都已经变了。 马车停在了偏殿,萧绮弦一行人下了马车,进入了偏殿稍作休息。萧绮弦下马车的时候,不禁引来了周围人的围观和目测,只是她戴着面纱,并没有人认得他,反倒是青竹被人认了出来。 “那不是青竹姐姐么?” “她不是跟长公主去了东辰么?你看错人了吧?” “大,大概吧……” 窃窃私语声音让青竹有些烦躁,好在萧绮弦似乎看懂了她的情绪,朝着她微微颔首,这才让青竹稍稍平复下来。 天下人都知道萧绮弦如今是东辰的皇后,若是东辰的皇后悄悄回到了北宸,这件事肯定会引起大家的议论,青竹不喜欢萧绮弦被这些无聊的言论所伤害。 进入偏殿后,九唯忍不住想吐槽这偏殿的格局,便道:“你们北宸的偏殿还真……朴素。” 本来想说‘寒酸’,可是九唯还是收住了嘴。九唯知道萧绮弦不介意,可青竹这护主的丫头可是介意,她这么说也是避免自己遭她一顿白眼。 萧绮弦自然听得出九唯的弦外之音,可她一向对这种攀比之事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答话。好在一旁的青竹也忙着照看素儿,也没有听见九唯说的什么。北宸国的天气偏冷,素儿来到北宸国后,病情有些反复,这让青竹有些担心。 不消一刻,偏殿便来人了,并非是通传的人,来人正是盛帝,萧昇远。萧绮弦还是有些意外的,她没想到萧昇远会亲自过来见,想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萧昇远穿着合身的龙袍,虽然年方十六,可他已然有了帝王的威严,只可惜在见到萧绮弦的那一刻,那少年的稚气又表露无遗了。 “皇姐!” 萧昇远刚才听到侍卫来报时还半信半疑,如今看到自己的皇姐当真站在自己面前,他便忍不住自己的喜悦,冲上前去把萧绮弦抱住。这一路走来他最想感谢的就是萧绮弦,唯一的遗憾就是萧绮弦无法看着自己登上皇位,如今萧绮弦的突然出现,多少把自己的遗憾给填平了。 萧绮弦轻轻拂过萧昇远的背,柔声道:“怎生还似个小孩。” 说完这句话后,萧绮弦又有了片刻的晃神,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个在她面前也表现得像是小孩的帝王。 萧昇远轻轻松开萧绮弦,道:“皇姐,您怎么回来了?” 萧绮弦还未来得及向萧昇远请安,这个人倒是热情地抱起了自己,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萧昇远话音刚落,似是想起了什么,便道:“你们先退下。” 不过转瞬,少年皇帝又板起了一张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退下,他只想萧绮弦单独谈谈。众人听罢,也依言走出去,只是萧绮弦却道:“皇上,先给本宫的宫人找个御医,来的路上她感染了风寒,至今未愈。” “好。” 萧昇远又吩咐了下去,直到所有人都退下后,这才扶着萧绮弦坐下,问道:“皇姐是偷跑回来的么?” “不是。” 若是偷跑回来,东方浅熙怕是会把整个北宸都给翻个底朝天。 “是东方浅熙放本宫回来的。” 萧绮弦说完后,眼底多了几分黯然,又道:“本宫与她已再无瓜葛。” 萧绮弦说完后,萧昇远心底是纳闷的,因为东辰那里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让他十分困惑。 萧绮弦复又把自己和东方浅熙决裂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萧昇远通篇听下来,便也听出了些端倪,只是未等他说什么,便闻萧绮弦问道:“用一千飞虎军作先锋,可是你的意思?” “是。” 萧昇远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那并非北宸子民,他们作为先锋能够减低铁狼军的牺牲,又有何不可?况且这飞虎军调动得极为隐秘,萧昇远认为女帝不会知道,可他终究是忘了这世间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飞虎军虽非北宸子民,可他们是本宫亲手交给你的,本宫让他们护你周全,自然也想你护他们周全,昇远,做皇帝除了要够狠,也要有足够的仁德。” 萧绮弦本还想训斥,可萧昇远已然是皇帝,说多了不该说的话便多有不妥。虽然萧昇远这个做法让她与女帝陷入了难以挽回的境地,可要说萧昇远做错了也算不上,毕竟只是手段不同,只是这个做法她不甚认同罢了。 “昇远谨记。” 萧昇远是诚心向萧绮弦学习的,只要是萧绮弦说的话他都会听,也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皇姐。” 萧昇远垂眸踌躇了半晌,叹了口气,问道:“您是不是对女帝动情了?” 您是不是对女帝动情了? 一句话,泛起了千层浪。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大家缓过来了吗?(悄悄探出半只猫头) 如果还没缓过来,我就……(悄悄缩回去)【当我没来过】 第八十三章 “您是不是对女帝动情了?” 这句话太过尖锐,也太过沉重,那一瞬间萧绮弦似是窒息了一样,透不过气来。 她深呼吸了几下后,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也有很多顾虑,可最终她觉得自己欠女帝一个真诚的承认,所以她开了口。 “是,本宫对她动了情。” 这句话在萧昇远的意料之中,可是他却有些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的皇姐居然爱上了杀父仇人。 “皇姐,您怎么可以……!” 萧昇远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无法斥责自己一直很尊敬的萧绮弦,也无法接受她爱上了女帝。一开始萧昇远以为萧绮弦是为了在东辰活下去才会找上女帝,后来以为是利用,如今才知道原来萧绮弦是真的爱上了女帝。 这种冲击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对啊,怎么可以。” 萧绮弦知道萧昇远要说什么,她也不禁低头苦笑了一声,续道:“可偏偏就是她,本宫又有什么办法?” 萧绮弦说完后,黯然道:“为了北宸,本宫的确利用了她,而她现在也放弃本宫了。” 萧绮弦转头看向萧昇远,只见他的眼中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只是未等少年说什么,萧绮弦便续道:“本宫爱上了杀父仇人,在北宸也没有脸面待下去了。” 这就是萧绮弦的境地,进不得,退不了,就连安身之地也没有了。她这次回来没有打算长留在北宸,她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她爱上了杀父仇人,成了东辰的皇后,也是如今北宸人人口诛笔伐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留在自己的家国? “胡说!有朕在,谁能赶您走!” 萧昇远听到萧绮弦这么说也急了,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他清楚明白北宸能够起死回生,大部分的功劳都是萧绮弦的。 萧绮弦看着少年气急败坏的模样,心底稍微了一些安慰,有人在乎自己,那便足够了。 “是本宫自己要走。” 萧绮弦叹了口气,看着萧昇远那一脸不解的模样,便继续道:“本宫此生时刻都在为北宸筹谋,到最后一无所有,爱人,权力,钱财都失去了。” 萧绮弦垂眸苦笑,脸上没有懊悔之意,却只是很遗憾,这种落寞的神情让萧昇远十分心疼。 “本宫似乎未曾为自己活过一天,现在有这个机会,不若就让本宫丢弃这一切,去看看这个从未认真看过的世界吧。” 萧绮弦顿了顿,续道:“本宫不想再是长公主,是皇后,是军师,让本宫做一回普通人,可好?” 萧昇远抿了抿唇,没有立即答应,可是也没有拒绝。难得萧绮弦回来了,她却不愿意留下,这多少让萧昇远感到沮丧。少年的一双眼憋得通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可是他却清楚明白,真正受委屈的人,是萧绮弦。 “此次回来,是想要了却一些私人恩怨。” 萧绮弦说完后,眼底忽而沁出了眼泪,眼眶红了一圈,道:“母妃,当真薨逝了么?” 萧绮弦依旧保留着最后一丝妄想,妄想这一切都有所改变,包括自己母亲的生死。 萧昇远没有再在萧绮弦去留的话题继续下去,听到萧绮弦这个问题,他也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夺得皇权后,第一时间就去寻雯妃,可是雯妃早在萧绮弦离宫那一天就被萧勉暗中杀害了,尸体就被埋在她宫里的庭院之中。 萧昇远把雯妃的尸体挖了出来,厚葬于皇陵之中,低调地举行了丧礼,让朝臣前去祭拜。 “雯妃,已葬入皇陵。” 萧昇远的话如同一个沉重的审判,这让萧绮弦不由得闭上了双眼,隐去眸中太过悲伤难过的神色。 “嗯,本宫知道了。” 萧绮弦的声音有些颤抖,接受事实,可却忍不住悲伤。她缓了缓情绪后,便问道:“萧勉何在?” “在死牢之中。” 萧昇远没有把萧勉直接杀了,因为萧绮弦说过,要一个人死实在太容易,而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所以他把萧勉留到了现在。他用了不少办法去折磨萧勉,却又不让他死,本想着有朝一日把萧勉送到东辰国让萧绮弦发落,没想到萧绮弦却回来了。 “本宫要去见一见他。” 了却恩怨,萧绮弦要了却的首先便是她与萧勉的怨与恨。 ** 北宸死牢,那是一个潮湿又幽暗无光的地方,点着火把依旧驱散不了死亡带来的冷意与绝望感。 萧绮弦走在死牢之中,能听到那些将死之人的□□与嘶吼,也能听见老鼠发出兴奋异常的吱吱声,这一切无一不刺激着人的神经,时间久了便会令人发狂。 萧勉所在的牢房在死牢的尽头,那是一个水牢。半身浸泡在冷水之中,下肢会被泡烂,失去知觉,寒毒侵体,最后慢慢死去。 牢房的门被打开,只见里头那个人衣衫褴褛,下肢被浸泡在极冷的水里,双手张开被铁链锁住,头颅垂下,了无生息。若非还能见他胸膛细微的起伏,萧绮弦甚至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水牢中的水是浑浊的米色,偶尔能见有森森白骨露出水面,一池水散发着腥臭味与腐肉味,令人难以忍受。 听到那扇厚重铁门打开的声音,萧勉动了动头颅想要抬眼看看是谁来了,又要怎么折磨自己,可是他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绮弦冷冷地看着萧勉,冷声开口:“萧勉,好久不见。” 这久违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之声,萧勉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在北宸国? 他用尽全力抬眼看去,沾血的发丝因他抬头的动作又重新黏到了他脸上。当他看到萧绮弦的时候,双目露出了惊恐之色,他挣扎地动了动双手,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如同见着了猫的老鼠一般。 萧绮弦是他的梦魇,自从他陷害自己父皇,登上皇位,把萧绮弦当做质子送出去,又杀害雯妃之后,日夜都在惧怕这个女人会报复自己。 即便她远在东辰,萧勉依旧忍不住惧怕她。当她与女帝成婚的消息传来时,自己几乎日日都在做噩梦,甚至还错手杀死了几个气质与萧绮弦有些相似的妃子,别人都道他入了魔。 而他的魔怔,便是萧绮弦。 “不可能!你不可能会在这里!” 萧勉想要往后退去,可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根本站不住。令萧勉更为恐惧的是脚底下那些白骨,只要一动,就能碰到它们,每一日他都觉得那些森森白骨会化作鬼魅把他拉入水中活活淹死。 “为何不可能?” 萧绮弦的声音极冷,比这个水牢更冷,更是带了见血封喉的锋利。 “不,不……” 萧勉的声音在颤抖,即便双腿已经站不住,可他依旧在水牢中极力挣扎。在他挣扎之下,甚至能看到有些白骨露出水面,极其可怕。 “你泄露军中机密,让敌人有机会杀了父皇,伺机夺得皇位。后又把本宫送到东辰当质子除去眼中钉。你惧怕本宫母妃在朝中的势力,复把她杀害。” 萧绮弦字字句句说得清晰,把萧勉的罪状一一点出,一点都不含糊,听得那人心惊胆颤。 “你登基后,治国无能,治军无道,北宸几乎毁在你手上。” 萧绮弦顿了顿,复道:“你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还有你惧怕之人,恐惧之事?” 萧绮弦说完后,萧勉摇头道:“不,不,这个皇位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是父皇糊涂,是他糊涂!怎么会想要把江山社稷交到一个女人手上!” 萧昇远听着萧勉几近癫狂的咆哮,那嘶哑的声音如枯骨摩擦时一般难听,可更令人难受的是他所说的话,让人愤恨不已。 “若非皇姐,北宸早已覆灭,而你就是亡国之君!” 萧昇远指着萧勉,冷笑道:“你狂妄自大,无能无德,到现在还要指责别人的不是?!” 萧昇远说完后,萧绮弦却举起了手让他别说话,自己开了口。 “你我之间的恩怨,本宫已无法在你的身上得到解脱。” 萧绮弦说完后,萧勉倏地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想做什么?” “虽说稚子无辜,可留着他们始终会是祸害,萧勉,你该想到有父债子还的一天。” “你这个毒妇!” 萧勉在挣扎乱动,从刚才的退缩到现在想要冲前去打萧绮弦一顿,那种无力的愤怒让他看起来极为狼狈。铁链声卡哐哐作响,那狼狈的男人在挣扎咆哮,萧绮弦却无动于衷。 “毒,倒是不及你,能一手覆灭一个国的,本宫自愧不如。” 萧绮弦的神情一直都是冷冷的,直到这一刻,她的双眸才露出了真实情绪,愤怒从她的美眸倾泻而出。 “萧勉,你活该!” 萧绮弦正要离开,萧昇远马上紧随其后,可狱卒却说话了。 “陛,陛下,今日要用什么刑?” 那狱卒被如今的气氛和萧绮弦的气势吓得哆嗦,要知道他在死牢当差多年,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他差点都站不住了。 “这次由皇姐拿主意。” 萧昇远没有立刻回答狱卒的话,而是让萧绮弦做这个决定。 “母妃是怎么死的?” “据检尸官回报,是被赐了毒酒。” 萧昇远简短地回应着,而萧绮弦也很快就作出了回应。 “既然他喜欢酒,那就行鞭刑,在他伤口上撒上最烈的酒。” “诺。” 萧绮弦说完后,牢门关上,萧勉疯狂的咆哮声瞬间被隔绝了。 “皇姐,萧勉子嗣最小的尚在襁褓之中,当真全都杀了?” 萧昇远还是有些不忍的,都说稚子无辜,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又懂得什么。 “四岁以上必须诛杀,四岁以下任凭你处置,若你要把孩子留下来,那么要抹杀什么,你该明白。” 抹杀散播仇恨之人,也要抹杀这个孩子的身世,和知道孩子身份的人,这些萧昇远都明白。 “朕明白了,皇姐。” 萧昇远应下后,便见萧绮弦叹了一声,情绪骤然失落。 “怨恨已了,如今该去见见母妃了。” 第八十四章 北宸皇陵,建设恢弘,龙雕凤刻,墓碑上写着对先帝,先皇后与一品妃的赞美之词。 可它的冰冷与悲凉,却是这些外物所无法掩盖过去的,即便是吹来的夏风也让人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意。 萧绮弦记得她最后一次来到北宸皇陵,是她的父皇驾崩那时候。她依旧记得那时候朝臣穿着一身丧袍跪在皇陵之前,队伍足有五里长,极目望去只看见一片白,死气沉沉。 那时候萧勉站在了帝皇的位子上,露出虚伪的伤心,眼底却满是即将继位的兴奋。萧绮弦从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不会好走,因为萧勉不会放过自己,而皇陵中躺着的那个男人,再也无法护着自己了。 如今再次来到皇陵,要送别的却是自己的母妃,雯妃。能够入葬北宸皇陵的只有先帝,先皇后和有子嗣的一品妃,而雯妃作为后宫一品,生有萧绮弦这位长公主,是绝对有资格葬在皇陵之中的。 “母妃,孩儿来迟,请恕孩儿不孝。” 萧绮弦朝着皇陵的方向跪了下来,虔诚地磕了头。烈阳之下,细汗从她的额头沁出,而她始终保持磕头的姿势久久不起。北宸有叩拜之礼,父母离世子女无伺于身旁视为不孝,需要行半个时辰的叩拜之礼谢罪。 萧昇远看着萧绮弦伏跪着的身躯,他心有所动,便是拉了拉自己的龙袍,双膝跪下,也行了磕头之礼。皇帝跪下,身后跟着的宫人与侍卫纷纷跪下,陪着萧绮弦一同祭拜雯妃。 萧绮弦大病初愈,在烈阳之下跪拜了半个时辰已有些头昏目眩,好在她身子底子还算好,站起来时身躯虽有些不稳,可她依旧站得住。她深深地看着皇陵,那龙雕凤刻宛如一个巨大的枷锁,把皇家之人的一生都困在了这冰冷的地方。 她的母妃,雯妃,曾经是个在骑马背上英姿飒爽的贵族女子,她不惧世人目光,不惧世俗礼节,非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输男子。后来,她为自己的父皇所折服,甘愿困在深宫之中,为他管理后宫,为他解忧。可她即便身在深宫之中,她在朝堂中也颇有势力,为了给父皇排忧解难而做了不少努力。 她把自己生下来后,把自己的梦想交托于自己,教了自己很多道理,也教了自己一些功夫。萧绮弦知道自己的很多傲气与信念都是从雯妃那里继承而来的。若说父皇塑造了自己的精神气,那么母妃就塑造了自己的灵魂。 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就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萧绮弦的遗憾,难以填平。 萧绮弦眼眶微红,最后朝着皇陵拱手作揖,道:“父皇,母妃,孩儿以后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请父皇母妃放心。” 无论是自己的父皇还是母妃,他们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希望自己平安。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跌宕起伏,萧绮弦认为自己应该为自己活着了。 萧绮弦和萧昇远一起离开了皇陵,回到宫内时,萧昇远便让御膳房给他们准备了午膳,好让萧绮弦补补身子。 青竹,素儿和九唯一直留在宫中等萧绮弦回来,当她们看见萧绮弦脸色因为暴晒而变得异常红润时,便觉得有些担心。 “殿下。” 青竹率先走了过去,萧绮弦看出来她眼中的担忧,便笑道:“本宫无碍。” 随后,萧绮弦转头看向萧昇远,道:“陛下,不如再准备些酒菜给青竹她们罢,大家都累了。” “自然。” 萧昇远自然没有拒绝,只是宫人不能与主子同桌而食,所以最后萧绮弦与萧昇远是在内厅用午膳,青竹三人是在外厅用午膳。 席间,萧昇远说了很多当朝的问题和发展,挽留之意也十分强烈,可萧绮弦却十分坚持,最后还是婉拒了萧昇远的挽留。 只不过萧绮弦也没有急着走,她还是决定在皇宫里住上几天,让素儿好好养病。 ** 北宸皇宫,旭日宫。 萧绮弦重回故地,看着自己的寝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摆设还是一样的,甚至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她甚至发现她床沿不小心被自己匕首出来的缺口还在。 没有人修补,却也因为这种一成不变而多了几丝温暖,只是也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惆怅感。萧绮弦坐在床沿,摸着那缺口的凹凸,思绪似乎回到了那时候。那时候自己才十五岁,便拿着匕首乱七八糟地舞一通,恰巧雯妃和父皇一起来看自己,自己便吓得匕首都拿不稳。匕首掉下去的时候便磕上了床沿,还割破了自己的裙摆,锋利非常。 那时候父皇和母妃就告诉了自己一个道理,人性是有两面的,人性可以很伟大也可以很黑暗,所以不要过分去想象一个人有多美好或多不堪。 此外,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双面刃,比如爱这件事。萧绮弦依旧记得当时雯妃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爱往往是伴随着伤害的,因为当你在乎一个人,你就赋予了那个人伤害你的权利。” 那时候萧绮弦懵懂,不明白此话何解,也不明白为什么爱这个美好的词儿却是充满着荆棘与伤害的。 现在她懂了,也切身感受到了。 ** 青竹回到这里后,便带着素儿到处忙活儿,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她熟悉的,甚至萧绮弦最珍爱的紫砂茶壶放在哪里她都记得。给萧绮弦泡了茶,收拾好了寝房,青竹和素儿这才闲下来。九唯也想帮忙,只可惜她从来都没做过这些,一动手就被青竹嫌弃了,所以自己只好坐在庭院里看着两个人进进出出地忙活。 等到大家都忙好了,九唯这才进入到大厅,见青竹神态轻松地给萧绮弦斟茶,素儿看起来虽然有些束手束脚的,可是心情看上去也不错。再看萧绮弦,嘴角带着淡笑,一如既往,无法看透她。 九唯有些恍惚,忽然在想,女帝把萧绮弦送回来,究竟是对还是错?大家看上去像是解脱了一样,可女帝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九唯大人。” 就在九唯想得入神之时,萧绮弦唤了她一声,随后便见萧绮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请坐。” “好。” 九唯坐了下来,青竹便不情不愿地给她斟了一杯茶,看到青竹对自己没好脸色的模样,九唯莫名有些高兴,毕竟她太明白青竹只有对自己熟悉和亲近的人才会这般放肆。 “这段时间九唯大人辛苦了。” 萧绮弦依旧说着客套话,然而九唯也早习惯了她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所以也就礼貌地回了一句:“不辛苦。” 这一路上,九唯的确十分照顾大家,萧绮弦也是真心感谢,只不过她已经回到了北宸国,九唯也算是完成任务了,接下来的路,萧绮弦并没有打算让她同行。 “九唯大人就在北宸稍作休息,休息好了便回去复命吧!” 萧绮弦说完后,九唯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差点呛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青竹,却发现也在看她,只是当两人的眼神对上的时候,青竹便很快移开了目光,装作没事发生一样。 “其实,咳咳,我请了假,可以多留些日子。” 九唯说完后,放下杯子,把嘴角漏出来的茶迹擦掉。她所言非虚,为了青竹,她还真的请了几个月的假,想要多陪陪青竹,也看看有没有机会拐个媳妇回家。 萧绮弦不排除九唯是女帝派来监视她的,这种想法让她的心十分难受,她恨不得马上跟与女帝有关的人和事切割开来。 “实不相瞒,本宫接下来不会留在北宸,所以九唯大人也不必跟着了。” 萧绮弦说完后,不止九唯惊讶,就连青竹和素儿也略微惊讶,她们还以为会长久待在北宸了。 “你们要去哪儿?” 九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不曾想萧绮弦只是轻笑道:“这就不是九唯大人该问的问题了。” 九唯听到萧绮弦那几尺厚的防备心,便马上闭上了嘴,转头又看向了青竹,这次那人也看向她,没有再躲开。 “我知道你认为我是陛下派来监视你的,可我真的不是。” 九唯偶有给女帝汇报情况,但是很少会提及萧绮弦,女帝也没问,所以算不上是监视。 “那跟了一路的暗卫,你又作何解释?” 萧绮弦早就察觉到了有暗卫,只是从未提及此事,只当是女帝的好意,派他们来是保护自己的,但是她自然也明白这其中也有监视的意图。 “那真的是派来保护你的,我知道你现在不信女帝,可女帝这次送你回来真的是真诚实意的。” 九唯跟在东方浅熙身边良久,知道她虽然凉薄又多疑,可对于在乎的人她是绝对会保护好的。这次自己去领这个任务,东方浅熙唯一的指令就是让她们能平平安安回到北宸,不容许出一丝差错,而那些暗卫是任由自己调度的,深怕有什么危险,她一个人顾不过来。 “那,本宫谢谢你们。” 萧绮弦的眼神有些冷,复叹了口气,道:“抱歉九唯大人,是本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九唯知道这女人嘴里说一套,心里也不全是这么想,便道:“我无所谓你怎么想,只是我要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你,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萧绮弦经九唯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了这件事,她转头看向青竹,便见那人也看着九唯,便是明了了。 “好,本宫知道了。” 萧绮弦看向九唯,续道:“九唯大人,真的抱歉。” 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对于那个人给予自己的伤害,因为太过痛,所以处处防备。 “无碍。” 九唯也并非小气之人,只是她还是想为女帝说一句话。 “女帝她这个人的确不讨喜,疑心重又薄情,可是你肯定是她最珍贵的宝物,她是真的怕你不快乐。” 是么? 萧绮弦在心中反问自己,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 她怕我不快乐,她也怕自己不快乐,感情从来都是双向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这一章真的不知道写什么内容提要了,随便写写,哈哈哈哈! 第八十五章 夏末,沈姜领兵大败南月国,收复失地。南月国自愿提出和平协议,沈姜便带着质子与和平协议书回到了东辰国。 女帝设宴犒赏三军,金銮殿内歌舞升平,君臣同乐,看起来一片祥和。唯沈姜却发现女帝的神色不太好,而且萧绮弦出奇地没有出席,这让他十分在意。 待到宴席结束后,沈姜主动找到了女帝。 偌大的金銮殿只剩下沈姜与东方浅熙二人,影千歌就在门外等待东方浅熙。 “沈将军留朕下来所为何事?” 东方浅熙精神有些恍惚,这段日子她过得一直不好,休息时间极少,护送萧绮弦的暗卫也悉数回到了东辰,九唯却没有消息传来,她已经得不到萧绮弦的消息了。 “末将听闻皇后身体抱恙,不知如今可有好转?” 沈姜回到京师后,便听到不少人讨论萧绮弦,都说她卧病在床,已经两个多月未曾上朝。 “尚可,不可操劳。” 东方浅熙只是简短地交代了一句,她怕说得越多,这个谎言就会被沈姜看穿。听到东方浅熙的回应后,沈姜松了一口气,道:“本来末将还想当面感谢皇后的。” “感谢皇后?” 东方浅熙不解,藏在宽大袖子里的五指渐渐收拢,总觉得沈姜说出来的话,会让自己害怕去面对。 “嗯,临行前,皇后给了末将对付南月国的二十七种策略,那日见皇后的模样,想来是熬夜想出来的。” 沈姜顿了顿,叹道:“只可惜当时末将不能耽搁出发时机,否则一定会好好感谢皇后。” 东方浅熙的脸色变了变,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嵌入了肉中,需要靠这种疼痛来保持清醒。 “皇后的策略让末将获益良多,此次能够短时间内打败南月国,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皇后占了很大的功劳。” 沈姜没有看东方浅熙,满脸欣赏,似乎还在想着那些策略是如何出神入化,让他受益匪浅。 “朕,替你好好感谢她。” 东方浅熙的喉咙有些干涩,说话时甚至觉得发疼发酸。她总在怀疑萧绮弦的真心,可她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自己,她是真心的,而自己却选择了不相信。 “陛下,您还好么?” 见东方浅熙脸色不是很好,似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痛苦,沈姜马上关心的询问。只不过东方浅熙只是摇了摇头,道:“朕没事。” “沈将军早些回去休息罢。” 东方浅熙摆了摆手,想要让沈姜快些离去,否则她真的会在旁人面前失仪。 “好。” 沈姜才应下,便马上怔了怔,笑道:“差点忘了,陛下,这是皇后托末将在江城边关买的木雕。” 沈姜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裹,恭敬地递给了东方浅熙。江城四面环山,所以他们的木制品是最负盛名的,其中便有木雕。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一直很喜欢这种小物件,之前在市集—— 东方浅熙怔了怔,自己又忍不住想起了萧绮弦,可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那人已经被自己放走以后,心中的失落与空洞,疼得让她止不住沁出冷汗。 “有劳陛下交给皇后了。” 沈姜朝着东方浅熙抱拳作揖,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东方浅熙看着沈姜离去的背影消失后,刚才一直忍耐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她紧紧抱住手中的小布裹,蹲坐在阶梯上,低声地哭泣。 世上没有后悔药,东方浅熙后悔把萧绮弦放走,可心里却想着,若她能活得开心,不再终日忧思深重,那么她是没有做错的。 对,她没有做错的,萧绮弦会开心的。 影千歌一直守着大殿,听到殿内传来低呜声,她也不进去打扰,更不会让任何人进去打扰。最近东方浅熙经常会如此,自己躲在房内低泣。哭完后,她又是那个风行雷厉的女帝。 影千歌知道东方浅熙并非完人,她在感情上甚至有很大的缺陷,她没有安全感,她害怕失去。第一次得到爱情,却又伤痕累累,影千歌明白东方浅熙需要时间去过渡。 可需要多久,影千歌也不知道。 东方浅熙打开怀中那个小布裹,那精致的木雕出现在眼前,做工精细,每一处雕刻都恰到好处。木雕上的每一刀也深深地割在了东方浅熙的心中。 那是两只木雕,一只是女将军的模样,一只是女文士的模样,比起那两个纸人,这更像是定制而成似的,因为木雕身上有她与萧绮弦二人的特征。 女文士身上的那身百花孔雀袍和女将军那身凤凰战袍都在彰显萧绮弦的心思。 她是真心的,而自己并没有信她。 “萧绮弦。” 东方浅熙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女文士木雕的脸,柔声道:“你在北宸国,快乐么?” 萧绮弦,我不快乐。 ** 初秋,萧绮弦离开了皇宫,换上一身劲装,准备去踏遍她从未走过的土地。萧昇远知道萧绮弦要远行,给她送去了一名女护卫,护她一路平安,萧绮弦没有拒绝。萧绮弦没有带上九唯,可她就一直跟在她们尾巴后面,萧绮弦对此也无可奈何。 萧绮弦带着青竹和素儿前往北宸以北的天路雪山,她想去看看最美的天路雪花。以往天路雪花都是花匠移植到宫里的,可是她却没有见过长在天路山中野生的天路雪花。 传言,野生的天路雪花韧性极强,姿态最美,因为它不受束缚,不少爱花人都会在秋季到冬季这段时间往天路山走上一走。 素儿的身体已经痊愈,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一路上活蹦乱跳的,心情非常愉悦。她自小就在宫里生活,一直想象着宫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如今终于有机会看看这世界的真面貌,让她如何能不开心。 “你小心些。” 萧绮弦见素儿在市集里蹦跶,怕她会摔跤,便让她小心一些。那人应了一声,笑呵呵地走回到萧绮弦的身边,道:“殿下,这临水城的市集可真热闹,奴婢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水产!” 临水城四面环湖,盛产河鲜和湖鲜,很多饕餮客都会来临水城尝鲜。萧绮弦以前只来过临水城一次,那时候还是为了与临水城官员探讨军粮一事,想不到一晃已经过去了四年。 虽然经历过不堪的统治时期,也经历过内战,可临水城繁荣依旧,人潮汹涌,萧绮弦不禁要感叹一句,民以食为天。 “说了多少次,不必再唤我殿下了,而你也不准自称奴婢。” 萧绮弦知道素儿自小在宫中生活,性格里早已养成了奴性,可既然是新的开始,她想要素儿也获得一个新生。 “是是,奴……我给忘了。” 素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看向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女护卫,道:“阿奇,别傻站着了,快来,我们去买点好吃的!” 女护卫叫宋奇,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路上尽忠职守,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吃。喜欢吃这件事与素儿不谋而合,所以二人的感情便好得出奇,只要路上遇到好吃的就不会放过。 记得刚离开京城那一天,宋奇就吃坏了肚子,一直往茅厕跑。只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只要遇到好吃的,便会克制不住自己。 宋奇被素儿拉着走,只是她并没有走远,因为她还记得自己的职责,那就是保护萧绮弦。 “小姐,我们也去找点吃的吧!” 萧绮弦应下,随后便与青竹并肩而行,转眼却看到一个卖纸人的摊子,不自觉地停了下了脚步,失了神。 这些纸人自然没有东辰京城的那么精致,做工算得上粗糙,可是却勾起了萧绮弦很多复杂的回忆。 那个人会看见那两个纸人吗?会看见自己留给她的名单么?萧绮弦不经意地用手覆上了自己垂在胸前的青丝,眸光黯然。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分离。 东方浅熙,没有了我,你还会感觉到累么? “小姐?” 青竹见东方浅熙愣神,便唤了她一声,便见她马上回过神来,收回了眼神,不再多看,也不再多想。 两人到路边的摊子去觅食,摊子前的食物琳琅满目,都是很精致的搞点,青竹边挑边跟萧绮弦闲聊起来。 “小姐,为何不留下来帮九公子的忙?” 青竹其实很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可前些日子见萧绮弦的心情还不是特别好就没问。今天青竹终于看到萧绮弦的笑容了,所以也壮着胆子问出来了。 “青竹,人站得越高,猜忌便会越多。” 萧绮弦顿了顿,挑了一个桂花形状的粉色糕点,续道:“若是我继续留下,日后必定成为他忌惮的对象。” “怎么会,九公子他……” 萧昇远是真的尊敬萧绮弦,青竹没办法相信萧昇远日后会对付萧绮弦。 “他已经有自己的主意了,等他羽翼丰盈,我便是他忌惮之人,这种生活我已经过腻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只怪她一身雄才伟略是所有人忌惮的源头。在让飞虎军做先锋这件事情上,萧绮弦已经看出来萧昇远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他很快就不是那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少年了。 青竹抿了抿唇,没有再问。她是相信萧绮弦的,只要是她说的,青竹都会相信。青竹自幼就跟在萧绮弦身边,陪她看过了不少人事变更,九皇子会变,也不足为奇。 “那小姐就别管这些了,以后你只是天下第一琴……” 青竹还未说完,周围的扰攘声却打断了她的话。 “快去看快去看!天下第一琴师去龙王楼了!” “他来了吗?我得快去占个位子!” 青竹和萧绮弦听着那些百姓所说的话,下意识地与彼此相顾,那瞬间皆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下一刻,两人便是哑然失笑。 萧绮弦未曾想,原来这天下第一琴师的名号已经另属他人了么?她也想看看这天下第一琴师的琴艺,与自己相比,究竟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看到大家似乎有些争执,不过有争执是好事,证明你们有认真看文认真思考,对一个角色有感觉才会有批判与喜爱,谢谢大家,有点感动,哈哈哈哈哈哈!爱你们! 新的一年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新的一年顺顺利利,给你们拜个早年,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给评论前20位的小可爱发个小红包吧,谢谢大家的支持哦! 第八十六章 龙王楼是临水城中最大也最出名的酒楼,里头的厨子都是退休的御厨,能把普通的食材烹调成人间美味,其中烹调只有临水城才有的天雪鱼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因此,龙王楼成了饕餮客必定会光顾的酒楼。 天雪鱼只生活在临水城的天雪湖中,百姓一直致力去养殖天雪鱼,但是数量依旧不多,所以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的食材了。 因为那位‘天下第一琴师’的到来,龙王楼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人都挤到门口来了。萧绮弦一行人慢悠悠的,到达的时候,根本连龙王楼的门都摸不着。 “小姐,不如……走吧。” 青竹知道萧绮弦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何况是要跟这么多人挤破头就为了见识那个所谓‘天下第一琴师’的功力。 萧绮弦看了看那水泄不通的门口,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大街上有个女子在大声吆喝:“这里有人派银两啊!好多银两啊!” 声音怎么还有些熟悉…… 萧绮弦一行人转头看去,便见九唯高举着双手摇晃,她一手拿着一大沓银票,一手拿着银两,在‘招蜂引蝶’。 龙王楼的百姓听见,果然像是看到了蜜糖的蚂蚁一样蜂拥而上,本来水泄不通的龙王楼瞬间就通畅了不少。 就在大家还在愣并的时候,九唯从汹涌的人群中钻了出来,冲到萧绮弦面前,急促道:“还不快进去!” 这下大家算是回过并来了,原来这个人是略施小计让她们能够进去会一会这天下第一琴师。 众人没有拂了她的好意,便是从容地往龙王楼走了进去,只是萧绮弦很好奇一件事。 “银票和银两哪儿来的?” 九唯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刚见一个胖员外走在路上,行径恶劣,居然踢了一脚路边的小乞儿,我就顺便行侠仗义了。” 青竹:“……” 萧绮弦没有去质疑九唯所说的话,毕竟有些事情她也不想多管。倒是青竹听了九唯说的话后,一脸不信,道:“你这个人说话没个正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完后,青竹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这段日子这个人一直跟着自己尾巴跑,因为怕萧绮弦不高兴她就一直没有现身。现在她出现了,有种喜悦也禁不住在心底发酵。 “真也好假也好,能进来就是好。” 众人在九唯略施小计之下进来了龙王楼,楼里有个大台子,台子上的桌案放了一张琴。楼里已经客满,不少人是站在台子边沿等待那个‘第一琴师’上场的。 “琴师在演奏前,琴不应该离开自己太远,也不该无人看管” 萧绮弦的声音幽幽传来,这是萧绮弦的看法,因为自己是不容许有失误的,如果琴因为离自己太远且无人看管而遭到他人损坏,这就不能演奏了。 青竹点了点头,她素来知道萧绮弦的习惯,所以也极为认同萧绮弦的话。 “天下第一琴师,这口气还真不小啊。” 九唯转眼看了看身边的萧绮弦,‘天下第一琴师’本尊就在自己身旁,她倒也想看看这个冒牌货有什么本事。 其实在萧绮弦成为质子的这两年里,不断有人自认是天下第一琴师。因为萧绮弦销声匿迹,这些人也充满野心地崛起想要夺得这个名头。要知道‘天下第一琴师’的一曲是价值千金的,若是夺了这名号,便也就财源滚滚了。 周围扰扰攘攘的,有些甚至让那‘天下第一琴师’赶紧出来,大家似乎都有些等不及了。萧绮弦倒也是很平静,她找了个角落站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静待着那人出现。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人终于出来了。是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袍的翩翩公子,长得唇红齿白,面容俊秀,嘴角带着的淡笑几乎让所有人为之疯狂。 如此貌美的男子,还有一手好琴艺,也难怪能引起那么多人注意。因为北宸国同性可通婚,所以男女对同性的审美从来不吝赞美之词,男子对男子的美貌也是十分迷恋的。 那男人朝着台下所有人拱手作揖,那温润的声音缓缓传出:“在下子伯,初临临水城,希望大家喜欢我的琴声。” 说完后,尖叫声四起,有些女子更是扑到台边要给子伯送花,可子伯都一一婉拒。 “小姐,看来那人的人气多半来源于他的容貌。” 青竹不得不承认子伯长得很好看,柔中带着女子的媚,可眉眼却又带着男子的英气,看起来十分吸引人。 “不一定。” 萧绮弦没有下定论,只是注视着台上的那人。待到那人坐下,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等待子伯抚琴。 琴音起,声声入耳,让人陶醉,至少在萧绮弦看来,其他人的表情都是这样的。唯独青竹和素儿二人,她们经常听自己练琴,所以她们大概也听出来了这人的琴声了缺了什么。 这是一曲《洛并赋》六段,讲述的是一段深情的故事,那是不忍爱人离去,不忍离别之情的深情。本该是催人泪下的曲子,可萧绮弦没有被感动。 “走吧。” 萧绮弦略感失望,并非因为此人盗了自己‘天下第一琴师’的名头,而是因为未能遇到知音。 青竹和素儿也觉得无趣,便是要走,在所有人凝并专注的时候,她们离开的举动便是显得十分突兀。 子伯抬眼之际,便见萧绮弦一行人正准备离去,他便马上停下了琴声,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自己在弹奏时有人中途离开。 琴声骤停,萧绮弦也停下脚步,心有所感地转头看去,便见子伯看向自己。下一瞬,子伯便站了起来,朝着萧绮弦拱手作揖,道:“不知这位姑娘可否入内堂相见?” 子伯很想知道自己的琴声出了什么问题。这一路演奏过来,从未试过有人会中途离开,这是第一次,子伯的自尊心驱使他留下了萧绮弦,他很想知道萧绮弦为何要离开。 萧绮弦思量几番,还是拱手应下了。 子伯的演奏中途停止,这当然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甚至有人在怨怪萧绮弦打断了子伯的演奏,对她骂声不断。最后还是掌柜和子伯亲自出来解释,众怒才逐渐消去。 后堂之中,素儿气急败坏,气不过那些人口出无礼之言。 “小姐,你干嘛要答应他?你都没听见那些无礼之人说话有多难听。” 素儿口中所说的‘无礼之人’自然就是刚才在龙王楼前厅对萧绮弦出言不逊的食客。明明是那个子伯让萧绮弦留下来的,为什么那些人能够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说是萧绮弦的不是。 “不必理会那些人说什么。” 萧绮弦着实不介意那些人说了什么,她比较在意子伯为何会把自己留下来。那人也没有让自己等太久,等到安抚好前厅的那些人后,他便姗姗而来,非常礼貌地向所有人道了歉。 “实不相瞒,姑娘是第一位在在下演奏途中离开的人,不知姑娘可否指出在下琴声不足之处?” “公子为何认为我懂琴?” 萧绮弦不答反问,她脸上蒙上了面纱,子伯也无法在她那双美眸之中看出任何情绪,当下便有些窘迫,道:“见姑娘身段,家底应当殷实,令尊应当对姑娘多有培养,琴艺自然不在话下。” 见子伯如此猜测,萧绮弦只是笑笑没有回应他,只道:“公子琴艺高超,在琴艺方面自然担得起天下第一琴师这称号。” 萧绮弦的声音清冽,语气冷淡,如并女的吟唱,这让子伯的心快得有些失控,很想探知面纱之下,眼前女子是何等的美貌。 “只是艺之一字,除了技,还有心,公子的琴声不够动人。” 萧绮弦看得出子伯很年轻,经历的事情应当没有很多,这或许也是他要出来游历的理由。很多事情只有经历过了,用心体会过了,弹奏出来的琴声才会更动人。 萧绮弦的琴声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她在军中听到过很多故事,那些士兵会告诉她很多关于他们的故事。亲情,友情,爱情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时而充满了欢乐,时而令人潸然泪下。萧绮弦用心记住了他们的感觉,记住了那一刻的感动,所以才能弹奏出动人心弦的琴声。 “公子有如此洞察力,日后必成大器。” 若是旁人对‘天下第一琴师’说出日后必成大器这种话一定会为人所诟病,可是在萧绮弦嘴里说出来,子伯却莫名为其折服。他感觉眼前这名女子气质娴静,可每一句话都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应当并非寻常的富家子女。 “子伯谨记姑娘教诲。” “教诲不敢,只是互相学习罢了。” 萧绮弦马上撇开了教诲之名,她可不想为自己戴上这顶高帽。 “姑娘谦逊了,不知子伯可否知道姑娘芳名?” 子伯拱手朝着萧绮弦施礼,萧绮弦寻思了几番后,便道:“姓萧。” 萧乃北辰国姓,是皇族的姓氏,所以子伯听到这个姓氏后,下意识地想到了‘萧绮弦’这三个字。他本来便要把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可是他却忍住了。谁都知道萧绮弦如今是东辰的皇后,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子伯还以为自己真见着了那个充满传奇的女人,可转瞬便笑自己痴妄。子伯知道,眼前的人虽然并非萧绮弦,可是她是姓萧的,自然也是皇族中人,便更加不敢怠慢无礼,只不过他却想向萧绮弦请教一曲。 “不知萧姑娘可否以琴传授在下一曲?” 子伯知道有些曲子是只有皇族中才有曲谱,普通人家难得一见。如今遇到了皇族中人,他便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何曲?” “想向姑娘请教一曲《许白头》。” 此话一出,萧绮弦的脸色冷了冷,面罩之下的红唇露出了一抹苦笑。 “此曲不可以琴相授,因为琴师一生,只会弹奏一次《许白头》,只为一人。” 她还记得那个人让自己给她弹一辈子,或许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子伯听罢,颔首呢喃着‘原来如此’四字,复好奇道:“不知姑娘是否已经找到了这个人?” 此话一出,不止萧绮弦,就连身边的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正当青竹要打断他们的对话时,萧绮弦却幽幽开口。 “找到了。” 她顿了顿,语气苦涩,黯然道:“可惜我们已经把彼此弄丢了。” 第八十七章 东辰,秋初。 东方浅熙在众多皇室贵族中挑选了显王的幼子——东方文异作为继承人。这个决定一出,群臣纷纷反对,更有人上书到天凤宫,想让皇后萧绮弦劝劝东方浅熙,可是萧绮弦那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东方文异年方十五,是显王的三个孩子中最为出色也最为谦逊的一个,最重要的是,他不止一次分析过东方浅熙所推行政策中的利与弊。东方浅熙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他的文书后,发现东方文异的见解跟自己几乎大同小异。东方浅熙欣赏他的才情与谋略,便让人暗中观察他。 东方文异的品性谦逊,可在大事上却毫不含糊,天赋和政治敏锐度极高,这个结果让东方浅熙十分满意。 这件事是东方浅熙在决定与萧绮弦成亲后便开始做的,数月过去,萧绮弦离开了,这件事却没有搁下来。她不能许萧绮弦一个美好的未来,可‘后宫中唯她一人’这个承诺,她是必须要坚守的。 就算那人说了两不相欠,可这个承诺始终让东方浅熙私自认为,她与萧绮弦的联系还在。 今日早朝,朝臣依旧在此事上争论不休,许多人都建议东方浅熙纳男妃,诞下属于她最纯正的血统。若是别的王爷也就算了,可显王偏偏是先帝庶出的孩子,母家没有势力,很早就在偏远的郦城做王与世无争了。在这些高官朝臣的面前,显王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在注重血统传承的皇家,他显然不够资格。 可东方浅熙除了看重东方文异,也一样是看重显王这一点。他没有势力,他手上更是没有半点兵权。显王是东方浅熙的哥哥,以前她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先帝的寿宴上,那人躲在了角落默默饮酒,深怕先帝会看到他似的。第二次是在先帝的丧礼上,显王亦是躲在角落,丧礼完毕后他就急急回到郦城,深怕自己会对他出手一样。 显王懦弱,才能平庸,母家无权无势,娶的妻子只是平民百姓,郦城的发展也中规中矩,只有这种人才不会造反。东方浅熙深知,自己一旦册立了太子,那么太子一方的家族势力肯定会崛起,可显王这种家族背景,要崛起显然很难。如今朝中大臣这般弹劾自己这个做法,她愈发肯定显王不会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朝堂必须平衡,一方坐大,肯定会影响整个皇权发展。 “陛下,显王的孩子显然不够资格,若是陛下还不打算另立男妃,那么还请陛下考虑其他皇族子弟。” 朝中老臣子——李奕走了出来再三进谏,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也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二十五次进谏了。东方浅熙认为以他的固执程度,也只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只是东方浅熙还算尊敬这个李奕,只是道:“李卿,朕有自己的考量,而且显王的的确确传承了皇族的血脉,就算他是庶出,也不能否认他是先帝亲子的事实。” 东方浅熙的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不耐烦之意,李奕也就大胆起来了。 “敢问陛下,此事皇后也应允了吗?” 说起‘皇后’这两个字,东方浅熙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不是愤怒,而是黯然。 “朕已经与皇后商量过,她支持朕的提议。” 东方浅熙的心微微在泛酸,这场独角戏愈发让她感到空虚无力。她在无数个夜里都在想,萧绮弦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吧,毕竟自己的心思与她如此相像,她定会支持自己的。 说起来萧绮弦的人格魅力真的很大。当时她初上朝,反对声浪最大的便是李奕,可后来他对萧绮弦赞誉有加,如今比起自己,他似乎更相信萧绮弦的判断,可东方浅熙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她总觉得,只要朝中还有人向着萧绮弦,那么属于她的一切,便会一直留在东辰国。 “李大人,其实选择东方文异也未尝不可。” 九薇踏出一步,朝着李奕抱拳施礼,续道:“东方文异的才情与智谋都很高,天赋出色,若是送入宫中加以培养,日后肯定会是一位明君。” “虽然显王是庶出,可常言道英雄莫问出处,东方文异的出身,并不能判断他日后可达到的高度。” 九薇的话让李奕有些哑口无言。他承认自己的思想还是有些老旧,可是血统一事是他等老臣子应该极力维护的,这才会在此事上多有纠缠。 只不过,九薇说得也的确有道理,英雄莫问出处,抛开血统和显王母家的势力,他的确是最佳人选。 李奕寻思几番,最后开口:“既然如此,老臣只有一个建议。” “李卿请说。” 东方浅熙看起来是在认真聆听,可她实则十分疲累,这段日子政事与萧绮弦的事儿都让她身心疲惫。 “请陛下准许老臣成为东方文异的太傅,好让老臣可以好好看看此子的可取之处。” 李奕现年已有七十,是先帝的太傅,自冷宫出来后他亦对自己教导过数月。虽然他思想老旧,可在授业解惑这方面的确十分优秀,也因他曾是东方浅熙的夫子,所以东方浅熙很尊敬他。 “如此甚好,有李卿的帮助,文异必定会获益匪浅。” 东方浅熙想也没想地应下了,她本想让九薇成为东方文异的夫子,可是九薇身上的任务多,所以她一直没有定下来。如今李奕能够自动请缨,她自然不会拒绝。 有良师授业解惑,东方文异一定会成长得很快,到时候…… “谢陛下恩准。” 李奕的声音打断了东方浅熙的思绪。最近她太过劳累,有些念头一旦被打断,她便不想再去想起,如今她只想好好休息。 ** 东方文异入宫,第一时间就拜见了东方浅熙。在凰火宫内,少年的身影十分单薄,对自己行跪拜之礼时,东方浅熙忽然有些恍惚。她好像明白了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时是什么感觉。 东方文异被封为太子,明日就会进行册封典礼,唯东方浅熙在烦恼,没有皇后在场,她又该如何向群臣解释? “陛下,敢问皇后何在?” 东方浅熙未曾想群臣还未询问,这个带着几分朝气的少年便问了起来。那稚嫩的声音与萧昇远有几分相似,可他们待遇却天差地别。萧昇远的出现注定了要背负沉重的使命,也注定了要背负萧绮弦的期望而活,而眼前这个孩子却有许多时间可以向自己学习,向朝臣学习,在太平盛世中成为一名优秀的帝王。 东方浅熙忽然想起了自己对萧绮弦说过的那句话:若是萧昇远的意思,我便杀了他!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萧绮弦说若自己这么做,她会恨自己的。 或许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如果自己真的杀了萧昇远,她们或许真的回不去了,因为萧昇远是萧绮弦复兴北宸的唯一希望。 眼前这个少年,算不上俊俏,但是五官端正,看着自己时十分认真,眼里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东方浅熙很喜欢他身上这种气质,很干净。 “皇后抱恙在身,未能出来见你,只是她告诉朕,很期待你的表现。” 东方浅熙伸手摸了摸这个少年人的头。因为是男子,个头总是比较高,十五岁的他只比东方浅熙矮了半个头。少年对女帝的亲昵有些受宠若惊,可却也十分受用。 他自女帝登基起便时常研究女帝的政策,对女帝十分欣赏,如今被欣赏之人期待与肯定,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鼓舞。 “文异定必会努力,不让陛下和皇后失望的。” “嗯,那就好。” 你一定要快些成长起来。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不外乎是这宫中的一些规矩和生活的习惯。二人说完后,东方浅熙便送走了东方文异。此时,影千歌便从外急匆匆地进来了,看起来似乎有事要禀报。 “陛下。” 影千歌唤了东方浅熙一声,续道:“有探子回报,说萧绮弦并没有留在北宸皇宫,正准备离开北宸。” “离开北宸,她要去哪儿?” 东方浅熙心中有些慌乱,若是萧绮弦一直待在北宸的皇宫,她至少还知道她在哪里,可若她离开,那她可能就找不着人了。 “不知,只听说最近有人在临水城见过她。” 影千歌说完后,东方浅熙显得更为失魂落魄,仿佛有一件宝物丢失了一样,让她十分慌乱。 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应当会极少插手北宸国的政事,但是至少会留在她的家国养病。未曾想她竟是离开了北宸皇宫,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为何会离开皇宫?” 东方浅熙这下有点摸不准萧绮弦的心思了。她并没有发现,如今她没有去想萧绮弦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她想的是她害怕以后找不到萧绮弦。 茫茫人海之中,她要如何去寻萧绮弦?如今唯一的希望落在一直销声匿迹的九唯身上了,东方浅熙甚至希望她能一直待在萧绮弦身边,那么至少还有个人知道萧绮弦的踪迹。 “不知,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影千歌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第一时间来告诉东方浅熙,希望她能有一些对策。 东方浅熙沉吟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样也好,她被北宸这个枷锁困了一生,又被朕困了两年,是该走出去了。” “陛下……” 影千歌担忧地看着东方浅熙,并非担心她的情绪会不好,而是担心萧绮弦的离开会不会有其他目的,会不会对东辰国造成影响。 “放心吧。” 东方浅熙知道影千歌在担心什么,续道:“朕相信她。” 以后,都会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我真的是个很懒的人,元旦都没有更新微博,我会找时间更新的,呜呜呜! 第八十八章 天路山高耸入云,常年积雪,可因为长满了艳丽而坚韧的天路雪花,所以不少人还是会不辞劳苦,不畏风寒地赶来赏花,其中更是不乏文人雅士。 天路雪山的山脚有好多户人家,还有好几家客栈,因为赏花人几乎常年客满,萧绮弦一行人来到的时候,有一家人刚好离开,才得了个大房。 收拾一番后,一行人便进山里赏花了。刚入山中还是能看见许多人在赏花的,只是深入一些人烟便开始稀少了。山内越是深入越是危险,所以大家只会在山的外围赏花,可萧绮弦听雯妃说过,山内的野生天路雪花才是最美的。 好在山路也不算难行,在九唯和宋奇的帮助下,素儿和青竹也没有阻碍地跟上了萧绮弦的脚步。山内的人不多,更多的是特意来带走天路雪花花胚回去种植的花匠。 深山内的天路雪花的确更美,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更是鲜艳娇嫩,却又有着野生的野性美,就算萧绮弦不如种花人那般懂花,却也看得入了迷。 “哇!小姐!您看那有深紫色的!” 一路上最开心的莫过于素儿了,她虽然身子不大好,可是无损她的好心情,去到哪里都能乐呵一番,让身边的人也为她的快乐所感染。 “哇!青竹姐姐,你看!这么大一只毛毛虫!” 素儿大惊小怪的声音也惹来了周围花匠发笑,偶尔有一两个会走过去给她讲解这些花的由来,素儿也听得入神。 “这位姑娘,你们从何而来?” 此时,站在萧绮弦身边的一个老花匠开口问萧绮弦,他看起来已有六十,可是身材依旧健硕,看起来精神奕奕的。 “从东辰而来。” 萧绮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是从东辰而来,说完后她就不自觉地愣了一下,随后便苦涩一笑,并未多解释。 “原来如此,想起来两年多前啊,东辰的女帝还差了我们一家子做一件事。” 那老花匠一边鼓捣着眼前的花,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这却让萧绮弦脸色大变,急切问道:“她差你们做何事?” 萧绮弦看见老花匠转头看向自己,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急切,便把神色收敛,解释道:“初来贵地,对什么事都好奇,还请老先生见谅。” 萧绮弦拱手作揖,那老花匠一看,便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姑娘还真有趣,从东辰来却用了北宸的礼。” 拱手是北宸的礼仪,这是萧绮弦无法改变的习惯。 “入乡随俗。” 萧绮弦只是用一句话带了过去,那老花匠也不在意,便道:“我不是吹牛啊,两年前女帝差我们一家子去北方取一些冰石土,又让我们找最好看的天路雪花给送过去东辰国。” 那老花匠说完后,大叹了一声道:“那次是赚了不少钱,可我老命差点都没了,取冰石土哪儿有那么容易。” 老花匠说完后,萧绮弦忍不住问道:“很艰险?” “是啊,差点从山崖滚下去了。” 冰石土在山巅,老花匠一家子是经常跑那座山巅的人,所以女帝找上了他们。老花匠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心惊动魄,便又与萧绮弦说了过程,萧绮弦听完后,便又朝着老花匠拱手作揖。 “老先生,辛苦了。” “你这姑娘还真的是奇怪,怎么看起来像是亏欠了我一样。” 那老花匠摇了摇头,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个小锦囊递给了萧绮弦,道:“看我跟你投缘,这些天路雪花的种子就送你了。” 萧绮弦伸手接过,还未道谢,便闻老花匠道:“他日你回到东辰,就试着种种吧!” 说完,老花匠便转身走开了,萧绮弦张了张嘴,道谢的话始终未来得及说出口,便朝着老花匠的背影微微鞠躬拱手,算是谢过了。 萧绮弦看着老花匠的背影,想起了远在东辰皇宫的那个人。为何她走到何处,都藏着那人的影子呢?她看向手里的天路雪花种子,心里却有些惆怅。没有冰石土,天路雪花是没办法在东辰生长的,而且她也没打算去那里了。 大家又逛了会儿,在半个时辰后便离开了天路山。回到客栈,大家大吃了一顿,其中吃得最多的莫过于素儿和宋奇了,二人的吃相让本来没有多少胃口的萧绮弦也感觉饿了起来。 “最近东辰真的是喜事连连啊!” 此时,邻桌的聊天内容让萧绮弦十分在意。她本以为离开就能跟东辰的一切,与那人的一切做切割,可是她发现自己办不到。 “是啊,听说女帝册立东方文异做太子,那长公主也要大婚了,真的是喜事成双啊!” “不对啊,东方文异是谁啊?女帝不打算册立男妃吗?” 两个中年人依旧在交谈不休,萧绮弦听得入神,放在嘴边的茶沿半天没动。青竹敏锐地察觉到了萧绮弦的出神,也不出声打扰,陪着她一起听邻桌谈话。 “东方文异听说是一个王爷的儿子,至于女帝册立男妃这件事听说是没戏了,女帝和萧皇后很恩爱,任朝臣怎么说,女帝都不打算册立男妃,扩充后宫。” 听到这里,萧绮弦的心似是被狠狠地击打了一下。‘女帝和萧皇后很恩爱’,如今这句话听起来,当真有些讽刺。东方浅熙至今没有公开自己已经离开的消息,她知道那人的意图,可却不敢深思,不想有过多的期盼,因为那人说她累了。 她放自己离开,却又不公开废后甚至隐瞒了这一切,倒是给她自己出了个难题。萧绮弦不禁在想,想东方浅熙是否也是舍不得她的。 “真是令人羡慕啊,皇家鲜少有这种感情了。” “话不能说那么满,毕竟女帝才登基两年多,日后说不准腻了就会扩充后宫了。” “也是。” 两个男人还在高谈阔论,可接下来的内容萧绮弦已然没有兴趣了。 他们说得对,等东方浅熙腻了倦了,她大概就会扩充后宫了,到时候她就会忘了……忘了我的。 “你们吃吧,我先去休息了。” 萧绮弦的眸子有些酸楚,有些脆弱她不愿示于人前,只好躲在被窝里一个人品味了。 青竹见萧绮弦回去却也没有跟上,只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萧绮弦至今没有对自己说过她跟女帝发生了什么,可是青竹知道,萧绮弦依旧很在乎女帝。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萧绮弦总会睡不着,她总是在想事情,青竹知道她在想女帝。即便平日里大家都刻意不去提起,可是有些人已然活在自己心中,便怎么也赶不走了。 ** 东辰,秋。 东方文异被册立为太子,李奕为其太傅,女帝亲自教他如此处理政事,大家都十分期待这位太子的成长。 东辰长公主东方庭月大婚,招了位女驸马,是女帝身边的贴身护卫影千歌。许多人都说影千歌一个护卫跟当朝长公主不匹配,可也有人衷心祝福两人的爱情,而大婚也在女帝的主持下落下帷幕,有情人终成眷属。 夜,东辰皇宫,凰火宫。 凰火宫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东方浅熙披着一件裘袍正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夜里睡不着,她就是这般坐在案前处理政事,她不喜欢无所事事,因为只要闲下来,她就会想起萧绮弦。她会想萧绮弦过得好不好,过得快不快乐。 “陛下。” 就在此时,影千歌的声音传来,东方浅熙紧了紧自己的裘袍,抬眼道:“不是让你多放几天假么?怎么又来了。” 影千歌新婚不久,东方浅熙放了她一个月的假,岂料这个人隔三差五就进宫伺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会不会吃醋。 “属下收到了九唯的来信。” 影千歌手里拿着一张信纸,正走向东方浅熙要递过去。东方浅熙的心因为这句话而掀起了惊涛骇浪,不等影千歌走到自己面前,她便站了起来,走到了影千歌的身边。 影千歌把信纸递给了东方浅熙,东方浅熙激动得颤抖着一双修长的手,把信纸打开。 东方浅熙仔细看过心中的每一个字后,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有消息了。” 东方浅熙说话的声音极轻,带着些微的颤抖与哽咽。 “她们现在正赶往天路山,接下来的计划是去牧国的铁城。” 东方浅熙说完后,一双美眸已然红了一片,影千歌听罢也替她高兴,毕竟东方浅熙日盼夜盼也只是盼着能得到萧绮弦的消息。 “给九唯回信,让她好好照顾绮弦,保持联系。” 东方浅熙把信纸折叠好,收入袖子中,续道:“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不然庭月要冲到朕这里要人了。” 影千歌本来严肃的脸骤然红了起来,轻声应下后道:“陛下,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这四个字听起来容易,可是对东方浅熙来说却非常难,尤其是在萧绮弦离开之后,她就像不想放过自己一样不断地在处理政事,这也是自己成婚后依然隔三差五进宫的理由。 只要自己提醒提醒,东方浅熙至少会早些休息。 “好,朕现在就去休息。” 东方浅熙得知萧绮弦的消息后,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有禁不住的愉悦在心中蔓延。 这是萧绮弦离开后,东方浅熙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晚上,得到了萧绮弦的消息仿佛让她得到了全世界一样。收拾好自己的桌案后,东方浅熙便回到了寝房中休息,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是她在那辽阔的天地中找到了萧绮弦,萧绮弦见了她便朝她跑来,两人相拥而泣,泪中带笑。 难得的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这个月这篇文会完结,大家现在可以想想要看什么番外了,留言告诉我哦! 第八十九章 牧国,秋末。 萧绮弦来这里已有一个月,她去了很多牧云嫣跟她说过的地方,吃了好多牧云嫣说过的美食。有些的确十分美味,可有些却是不敢恭维。 牧国千秋城有一座观音庙,听说是全牧国最灵验的观音庙,每年来祈福祈愿的人不下百万,所以这座观音庙可谓是香火鼎盛。 萧绮弦一行人站在庙宇门外已经见到了汹涌的人群和袅袅青烟,大家手里都拿着长香和纸元宝忙碌地走来走去,热闹非常。那些人朝着神明跪拜,嘴中念念有词,有些希望家宅平安,有些希望爱人平安,有些希望战争快些停息,各种各样的愿望都能在这里听到。 牧云嫣也曾经向自己提过这座观音庙。她说当年因为自己的父皇得了病,她特地来到千秋城参拜观音为自己的父皇祈福,后来她父皇的病便好了。 萧绮弦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因为她曾是军人,手中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在自己的百姓心中,她被奉如神明,可在神明的眼中,她便是该被打入地狱的罪人。因此,萧绮弦不信鬼神之说,世因一个注定要掌控生死的人,能信奉的世有自己。 可如今看着这座香火鼎盛的观音庙,萧绮弦却不像以往排斥,她心中有了祈求。 “小姐小姐,我们进去看看吧!” 素儿对此跃跃欲试,青竹本来以为萧绮弦会拒绝的,可是萧绮弦却点头应下,这让自己有些出乎意料。 萧绮弦不信奉神明,从未去过任何庙宇,就连皇族的一些祈福仪式她也从未出席过,这次却意外地来到这里逗留了,难道心态改变了? 素儿拉着宋奇兴冲冲地跑了进庙了,可却被一个路过的老人家教训了一顿,说是佛门重地要庄重,不可慌乱跑动,素儿这才消停下来。萧绮弦跟着进了庙里,问了一些当地人,才知道若是要祈福或祈愿,必须跪在蒲团前诚心祈求神明,上三柱清香才行。 萧绮弦看了看蒲团的方向,蒲团世有三个,可等着祈福的人却已经排到了门口处,看来要祈福还真的要等上一等。 “小姐,等吗?” 青竹看着这长龙,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们。 “等。” 萧绮弦这次却有着无由来的倔强,青竹也不好劝说,便陪着她一起等了,宋奇就陪着素儿这个没耐心的在庙里到处逛逛。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长龙终于消去了一半,青竹已然有些疲累,可萧绮弦已经站得笔直,专注地看着里头的情况,似乎在学习那些百姓如何在神明面前祈福。 素儿和宋奇早就离开了寺庙,她们到附近买了点吃的,准备给萧绮弦和青竹充饥。临走前青竹还特意吩咐宋奇和素儿要买素食,可不能带着肉进寺庙,她俩这才注意到这点。 已经快要入冬了,在寒冷的天气中久站,青竹已经有些受不住,双脚不禁在打颤,可萧绮弦却依旧没有丝毫动摇。毕竟萧绮弦练过武功,也曾在寒冬中行军,这种情况对她来说也算是平常。 好不容易轮到了萧绮弦,她屈膝跪在蒲团之上便觉有些不习惯。她这双膝盖世跪过父皇和母妃,这是第一次跪在神明面前,这种感觉当真有些奇妙。 她学着刚才那些百姓,点燃了三柱清香,抬眼看着眼前那尊面目慈祥的观音像,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地念起了要祈求之事。 望东方浅熙能够平平安安,一生无灾无难,愿北宸与东辰再无战乱,能够一直和平。 她默念完这句话后,睁开眼的瞬间,那尊面目慈祥的观音像又落于眼前,它含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俯首看着它的信徒,听着这些繁复的祈愿,也不知道会不会应验。 萧绮弦在这一瞬间也突然明白了,当自己再无能力去控制这些局势和陪伴这些人的时候,向神明祷告成了她唯一可以做的事。 她开始明白了为什么百姓都喜欢信奉某些神明,因为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当他们无能为力的时候,总希望这些被人神化的力量能够帮助他们。 她凝神看着那尊观音像,直到烫人的香灰落到自己的手上才回过神来。她站了起来,恭敬地把香插在了那已经没多少位置的香炉里,又诚心地参拜了三下。 青竹也同样跪下来参拜,世是不知道她心中所祈之愿,二人都没有问彼此,这成了两人有默契的秘密。 离开观音庙时,萧绮弦却听见了一把苍老却平稳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这位女施主。” 萧绮弦回头看去,便见一个老和尚穿着朴素的僧袍走了过来。他那身僧袍本应是灰色的,可是因为经过无数次刷洗,已经渐渐成了白色,如他一般历经了沧桑。 “大师有何指教?” 萧绮弦的语气依旧是淡漠的,可是那老和尚看她的眼神却让她不自觉地有些闪躲,并非因为锐利,而是因为太通透。 “女施主,很多事情,放下,方可自在。若是放不下,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依旧是原地踏步。” 老和尚说完后,双手合十,低念了一句佛号,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里藏着萧绮弦看不懂的睿智。 萧绮弦怔了怔,看着老和尚半晌没有开口,因为她被老和尚的话震撼到了,根本无法回话。 很多事情,放下,方可自在。若是放不下,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依旧是原地踏步。这个老和尚,为何能窥见她心中之忧? “敢问方丈,如何能放下?” 萧绮弦随后顺着老和尚的话说了下去,或许她真的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人能够告诉她,如何能放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女施主聪慧,你世要再见那个人,便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方丈说完后,又朝着萧绮弦低念了一句佛号便转身离开了。萧绮弦看着老和尚的背影怔怔入神。心中有些结的确打不开,因为未曾放下,不敢面对,所以逃避。 可老和尚的话让萧绮弦明白了,就算走遍天南地北,若是放不下,始终是走不出那人困住自己的牢。 “小姐?” 青竹见萧绮弦出神的模样,便唤了她一声。她自然也听到了老和尚刚才那番话,她似懂非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也不敢多问。 “走吧。” 萧绮弦收回目光,离开了寺庙,染了一身烟火味,也带走了一些领悟。有些人比起神明,更能给予萧绮弦感悟。 走到寺庙门口,素儿和宋奇马上走了过来,急切问道:“小姐小姐,您许的什么愿啊?真的会灵验吗?” “或许吧。” 萧绮弦并没有回答素儿关于自己许了什么愿,她也的确不知道会不会灵验,可她却觉得不枉此行。 ** “为何不让本宫进去探望皇后?” 牧云嫣生气地指着眼前挡住她的侍卫,怒道:“已经好几个月了,都说皇后生病了,可本宫连皇后的影儿都没见着,皇后到底怎么了?” 牧云嫣气急败坏,一开始她还会乖乖听话打道回府,可今天她实在忍不住了,她想过很多可能性,其中一种就是萧绮弦已经死了。虽然她又想不通为何萧绮弦会死在宫里头,但是这无法阻止她有这种糟糕的想法。 “陛下有令,谁都不能打扰皇后。” 那侍卫依旧目不斜视地回答着同样的话,牧云嫣已经听腻了,更是听烦了,这下便是更加烦躁了。 “皇后不在,你总能让青竹来见见本宫吧?” 牧云嫣才不信,萧绮弦就算生病了会连侍女也一同消失,就连那个话很多的素儿也不见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请红叶公主不要为难我们,陛下说了不能见就是不能见。” 那侍卫依旧不肯让步,因为这是东方浅熙下个死命令的,要是把人放进去了,便是杀头的大罪,所以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的。 “何事喧哗?” 就在此时,九薇刚好办差经过,见牧云嫣这刁蛮公主在天凤宫前惹事,便上前为侍卫解围。 “回九薇大人的话,红叶公主要进去,可陛下下了令,谁都不能进的。” 侍卫也是委屈,他们也遭不住牧云嫣每日来大闹一番啊。 “冰块脸,你就放我进去看看吧!我真的很想知道竹仙公主怎么样了。” 牧云嫣拉了拉九薇的衣袖,语气撒娇,更是没有自称本宫,这让一旁听着看着的侍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是又世能不动声色地把她俩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九薇转头看向她,没有说什么,而是拉着牧云嫣的手腕,步步走离天凤宫的大门。 “冰块脸!你放开我!我要去见萧绮弦!” 牧云嫣的声音渐行渐远,可九薇依旧没有放手,两个侍卫看了后面面相觑,一脸惊奇,却又不敢嘴碎,便把这件事藏在了肚子里。 另一头,九薇把牧云嫣带到了一个角落才停了下来。她一手捂住牧云嫣的嘴巴,道:“嫣儿,不可胡闹。” “唔唔唔唔!” 牧云嫣想说什么,可是在九薇的手下世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我知你担心萧绮弦,我世能告诉你,萧绮弦很平安,没有任何危险。” 说完后,九薇的手马上放了下来,牧云嫣便马上道:“那她为什么不能踏出天凤宫半步?” 牧云嫣虽然单纯直接,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明白的,她认为萧绮弦是被东方浅熙那坏女人软禁了。 “莫要再问,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胡闹。” “你……你混蛋!” 牧云嫣气得脸色泛红,不愿再看九薇一眼,却闻那人道:“嫣儿,我这是为你好,皇家之事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险。” “我也是皇家之人,你也别知道我的事好了!哼!” 说完,牧云嫣便要走,可却被九薇拉住,下一瞬便拥入了怀中,可她什么都没说,牧云嫣也没有挣扎,世是赌气地轻轻在她肩头咬了一口,便乖巧地靠着。 “你不说点什么吗?” 牧云嫣脸色发烫,却也不想挣脱这个人的怀抱。 “说多了,你又生气,不说了。” “……榆木疙瘩脑袋,臭冰块脸!” 牧云嫣又往九薇的肩上咬了一口,九薇也不挣扎,就任由她发泄。九薇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禁为东方浅熙担忧。 这样瞒下去也快要瞒不住了,她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快见面了,你们别急,我知道你们又想喊GKD!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晋江抽了,没发出来,刚弄了弄抱歉啦! 第九十章 东辰皇宫,凰火宫,书房。 影千歌见东方浅熙看着眼前的奏折紧蹙着眉头,忍不住道:“陛下,为何不宣布废后?” 近日来,不少朝臣都在询问萧绮弦的情况,东方浅熙一如既往的说着谎,可是宫里留言四出,都说许久没有见过皇后和她的婢女,这已经快要瞒不住了。 除了那日日到天凤宫门前闹的牧云嫣,最近连沈姜都多有试探,影千歌害怕有一天这个谎言被戳穿,东方浅熙收拾不了这残局。 “有很多因素。” 东方浅熙放下奏折,疲累地闭上了双眼,续道:“第一,她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小,朕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紊乱。第二,若是朝臣知道了,他们便会让朕另立皇后,朕不想违背承诺,朕说过这后宫唯她一人。” 东方浅熙顿了顿,续道:“第三,朕若是宣布废后,北宸片刻的平静就会被打破,到时候陈国又会毫无顾忌地举兵攻打北宸。第四……” 东方浅熙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道:“朕的心中,皇后之位,唯她一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影千歌明白东方浅熙的用意,可是还是觉得不妥,道:“陛下,您这么做,她未必能懂你的心意。” 东方浅熙微微叹了口气,合上奏折,道:“以前朕也错过了很多她的心意,直到她离开朕才发现也已经太迟了。朕也不能去奢求她能明白朕的心意。这很公平不是么?” “陛下,您又何必?” 影千歌觉得东方浅熙的气质娴静了,没有往日那般凌厉,她觉得东方浅熙越来越像萧绮弦了。 东方浅熙也是在萧绮弦离开后才知道,当初她让萧绮弦处理的政事每一样都做得有条不紊,甚至还想到了如何长远发展,有些甚至已经想好了十年后,二十年后应该要怎么做。由此可见,萧绮弦已经打算陪着自己一起为东辰筹划。如今,她离开了,东方浅熙才看到萧绮弦做了却没说的事情。有时候东方浅熙会有怨怼,怨这个人为什么不爱说出来。 “不说这个,朕刚看了文异递交上来的文书,这孩子对政治和军事的判断很敏锐,想来很快就能赶上朕了。” 东方浅熙说完后,影千歌却摇了摇头,道:“陛下,太子殿下虽然天资聪慧,天赋极高,可是做和说是两码子事。若是真正动手,他未必能有陛下一般的魄力。” “你说得对。” 东方浅熙不否认影千歌所说的,东方文异的确有天赋,可是未必有这种魄力,毕竟他尚未遇到真正的难题。 “所以朕打算让他处理萝城饥荒一事。” 影千歌听罢,便慎重道:“陛下,萝城饥荒一事涉及多名地方官员贪污,这件事错综复杂,太子殿下能应付得来么?” “那就看看这块试金石,到底会不会让朕失望了。” 东方浅熙说完后,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看着那萎靡的落叶飘散了一地,便觉有些惆怅。莫怪那些诗人总爱伤春悲秋的,这个季节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至少东方浅熙是不喜欢的。 “九唯有消息回来么?” 东方浅熙如今唯一的期盼就是能盼来九唯的来信,只是已有半个月没有任何的消息了。 “没有。” 影千歌应了一句后,便道:“陛下请放心,九唯若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肯定会通知我们的。” “嗯。” 东方浅熙轻轻应了一声,心里虽然焦灼,可她对此也无可奈何。她在牧国是有暗桩的,可是她却不想动用那些暗桩,若是被萧绮弦发现了,那么她肯定又要恨透自己了。 她不想再用以前的方式去监视萧绮弦,她知道萧绮弦不喜欢。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东方浅熙收回眼神,深呼吸一口气后,道:“让他进来。” “诺。” 东方浅熙走到了案边,冷然地看着从门外走来的少年。在东方文异面前,东方浅熙是一个很严厉的夫子,也是一个要求很高的女帝,可东方文异却很尊敬她。 东方文异来到皇宫已经一月有余,他学习能力很快,也勤学好问,所以进步之快让李奕也感到十分安慰。 “陛下,此次来,文异想要请求陛下一件事。” “你说。” 东方浅熙对东方文异算不上温柔,而且她也不知道如何与一个少年相处,所以他俩很多时候除了政事,便没有太多的交流。反倒是太后鸢云十分疼惜东方文异,他也常往凤栖宫跑,给鸢云说说话解解闷。 “萝城饥荒一事,请务必交给文异去办。” “哦?为何?” 东方浅熙唇角微微勾起,看着眼前这个稳重的少年,莫名觉得可靠。 “文异看了许多陛下送来的文书,觉得萝城一事事有蹊跷,文异想亲自去看看。” 东方文异语气坚定,带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就像是一块即将绽放光芒的宝石一样,让东方浅熙心头悸动。 “好,你需要何人陪同?” 东方浅熙自然不会放任东方文异一人前去,一是担心他的能力不足以与那些老狐狸抗衡,二是担心他的安危。 “文异自知自身尚有许多不足,这次希望九薇大人能够同行。” 东方文异说完后,东方浅熙很快就应下了,并嘱咐东方文异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谨慎,莫要急功近利。 待到一切交代好后,东方文异想了想,还是问了。 “陛下,皇后的凤体依旧欠佳么?” 东方文异是个聪明人,他一直很想见见这个名动天下的萧绮弦,可是始终缘悭一面。他也曾经在鸢云面前问过关于萧绮弦的事情,鸢云说了很多关于萧绮弦的事迹,可唯独对她现在的状况避而不谈,东方文异也不敢多问。 他很明白萧绮弦应当不是身体欠佳这般简单。 “嗯。” 东方浅熙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随后道:“日后有机会,朕一定会让你们见面的。” 她想让萧绮弦见见东方文异,毕竟东方文异是东方浅熙来不及让萧绮弦知道的准备,从她决定与萧绮弦成亲的那一瞬起,她就开始筹谋一切,可是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 “好,文异记下了。” 东方浅熙看着东方文异离去的背影,忽然在想萧绮弦若是见了这孩子,会不会喜欢这个孩子呢? ** 东辰,初冬。 太子东方文异解决了萝城饥荒的问题,更是智破当地官员贪污一案,把贪污官员一网打尽,抄家灭族,给了东辰所有官员一个警醒。东方文异的手段强硬,与女帝有几分相似,大家都说东辰后继有人了。 此事之后,女帝对东方文异的信任日渐增加,把很多政事交他处理,而东方文异也不负众望,用优异的表现回报女帝。朝臣开始在朝堂上认识这个被半路接来的太子,大家开始对这个太子充满了期待。此外,东方文异更是拜了沈姜为师,文与武都没有落下。 虹帝三年,春。 东辰女帝龙体抱恙,东方文异代其上朝,把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东方浅熙处理政事的时间越来越少,东方文异的肩上的担子便是越来越重,在良臣与女帝的辅助之下,他成长得极快。 百姓和朝臣都在猜测,或许东辰很快就会引来新的局面。 ** 牧国京城,云月客栈后院。 九唯把小纸条卷好,便塞入小竹筒之中。她把小竹筒绑在了信鸽的脚上,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便伸手把信鸽放走。她深呼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回去客栈前厅的时候,便见萧绮弦不知何时双手抱胸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看着自己。 九唯心里一凉,凉意从脚底腾升而起,看着萧绮弦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意,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绮弦没有回答九唯的问题,而是勾着唇反问着九唯这个做贼心虚的女人。 “我,我来透透气。” 九唯自认聪慧,可是这下觉得窘迫至极,就连说谎都破绽百出,想必连素儿都瞒不过,更何况是这个才貌双绝的女人。 “是么?跟信鸽一同透气?” 自从萧绮弦默认让自己跟在青竹身边后,她在传信和收信的时候慎之又慎,就是怕萧绮弦看了不高兴会赶她走。 “这个,我跟姐姐传家书嘛,出来这么久了,给她报个平安。” 九唯越说,脸便是越红,在这个女人通透的目光之下,她居然觉得无地自容。 “别骗我了。” 萧绮弦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对九唯那拙劣的演技看不下去,还是因为不满她跟东辰那人通信这件事。 “我……!” 九唯还想解释什么,萧绮弦却抢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给东方浅熙传信。” 也不是第一次了,萧绮弦发现了好几次九唯偷偷摸摸地传信。需要这般偷偷摸摸行事,深怕自己发觉的,除了是给那人通信,还能有谁。 “你别赶我走,求你了。” 九唯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十分诚恳地承认了自己做的事,也十分诚恳的祈求萧绮弦不要赶她走。要知道青竹最是听萧绮弦的话,若是萧绮弦赶自己走的话,她肯定不会开口让自己留下来的。 “我没有要赶你走。” 萧绮弦看着这个人浮夸的认错方式,便是淡淡笑了笑,复道:“她近来可好?” “啊?谁?” 九唯一时之间没法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道:“哦哦,你说陛下啊,她不是很好。” 听到九唯这么说,萧绮弦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蹙眉道:“她怎么了?” “就是比较忙,有时候夜不能寐,病了好几次。” 九唯当时还不了解为什么影千歌要把女帝的情况一并告诉自己,现在她倒是明白影千歌的用意了。看来影千歌是知道她肯定会在萧绮弦的眼皮底下暴露的,她猜萧绮弦会问,所以才会这么说。 这一瞬间,九唯感觉自己被周围这些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顿时有些难受。 “不是有太子了么?为何还会……” 萧绮弦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最后没有把话说完,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她是因为你,因为你才会变得这么忙,因为闲下来就会想起你。” 萧绮弦的脚步停了下来,心尖似是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又疼又麻。 “都分开这么久了,她还……放不下么?” 萧绮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九唯撇了撇嘴,道:“怎么可能放得下。” 怎么可能放得下一个爱得至深,却又伤得至深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应该会在100章左右完结,大家去看看我可怜又无人问津的预收吧! 《过火》和《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大家看看吧!(卑微) 哈哈哈哈哈哈,爱你们! 第九十一章 “怎么可能放得下。” 九唯说完后,看向萧绮弦黯然的神色,续道:“你还气她么?” 九唯知道萧绮弦是气东方浅熙的,这是她看过这个女人最真实的情绪,只因为东方浅熙一人。 “不气了,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错,她不信我,亦是合情合理。” 萧绮弦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她当初气东方浅熙始终不信自己,可自己的的确确是骗了她,又如何能让她相信。当时她误会自己指示萧昇远以飞虎军做先锋,那时候萧绮弦觉得自己在东方浅熙的心底就是个不仁不义之人,这个想法让她感到愤怒。 可回头想想,飞虎军作先锋这件事与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毕竟飞虎军是自己送给萧昇远的,他们的死也算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她始终是欠了东辰,欠了东方浅熙的。 “你们真的是,都认为是自己的错,当时怎么就不留下来,待到这口气消了再和好呢?” 九唯觉得这两个女人的别扭程度也只有她们能受得了,若青竹是如此,想来她就要遭罪了。 “或许分开对我们来说更好。” 萧绮弦叹了口气,垂下眸子的时候,眼底染了一层泪光,续道:“我们待在一块儿,总会互相伤害,有很多事情都看不清,如今反倒是看清了很多事情。” 萧绮弦苦笑着,抬起头把泪意忍了回去,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九唯却马上开口。 “那你呢,放下了么?” 萧绮弦沉默,半晌后才听她开口。 “怎么可能放得下。” ** 东辰,初夏。 虹帝积劳成疾,已无力处理政事,决定把皇位禅让给太子东方文异。经过一个月的交接后,虹帝正式退位,为太上皇,东方文异登基,帝号文。 此事震惊了周边各国,要知道女帝登基之后功绩无数,南征北伐就鲜少吃过败仗,各国纷纷求和,奠定了东辰为大陆霸主的地位。此外,她内政成绩也十分出色,打击贪官污吏,提拔良才,减轻赋税,经济发展十分迅速,商贸繁荣之势前所未有,造就了一代传奇。 只是虹帝的功绩在虹帝三年的初夏便画上了句号,只留给众人一段脍炙人口的传奇。从一开始因为是女子而不被看好,到最后打造了东辰盛世。东方浅熙留给世人的又何止是一段传奇,她留给世人的更是一个新的局面。 女子崛起的时代将要来临。 ** 牧国,樊城。 萧绮弦得到东方浅熙退位的消息时,第一个反应并非如同那些百姓一般对东方浅熙退位这件事侃侃而谈,而是—— “她身体如何?” 萧绮弦急切地拉住了九唯的衣袖,她听闻东方浅熙是积劳成疾,无力处理政事才退位的,这让萧绮弦非常担心。尤其因为之前九唯说她是为了自己才不好好休息的,这让萧绮弦更感难受。 “不知道。” 九唯脸色也不太好,道:“陛下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传信过来了。” 萧绮弦也能理解,毕竟是国与国之间通信,有时候是信鸽,有时候必须去驿站传信,也不一定能及时传到他们手中。 青竹和素儿互看了一眼,知道萧绮弦心底依旧在乎东方浅熙,只希望那人在东辰一切都好。 “走,我们去东辰吧。” 萧绮弦下定了决心,决定回去那个她本以为不会再踏足的地方。她不想要后悔,也不想要遗憾,她与东方浅熙已经错过了太多,再多的怨怼早已消散,如今她却是深怕那人会离自己而去。 忧思太甚,积劳成疾,这种感觉萧绮弦深有体会。 “素儿,阿奇,我们去收拾行装。” 青竹二话不说就要拉着两人上楼去收拾。樊城是牧国的边界城镇,也是最靠近东辰国的城镇之一。当时萧绮弦提议来这里的时候,大家都明白她虽然不想回东辰,可是心里还是念着那个人的,所以总想要去一些靠近她的地方。 萧绮弦性子内敛,很多话很多事她都不说出口,但是懂她的人,自然就是懂她的。 “几位姑娘这般急切,是想要去哪里么?” 缠绵温柔的嗓音传来,客栈里人不多,这把嗓音尤为悦耳。萧绮弦的心似是被重石击中,这是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倏地鼻子一酸,深怕这是自己的错觉。 她抬眼看去,便见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人作公子打扮,身段单薄却又飘逸,脸上戴着半截面具,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风。面具之下,她那双美眸紧盯着自己,一瞬不瞬,深怕错过自己的每一个表情似的。 萧绮弦的眼眶瞬间发红泛酸,心跳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比任何一个时刻都紧张。她转眼看向她身旁的影千歌,便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是那个在梦里出现过千百回的人。她又转头看向一旁痞笑的九唯,很快便知道这个人也是知道的,知道她会来,她刚才的表现不过是在做戏。 萧绮弦步步走向前,当她站到东方浅熙的面前时,甚至能看到那人握住折扇的手在微微发抖,激动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夫人在外游历已久,不知可否想家?” 东方浅熙的声音微微颤抖,萧绮弦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想把罩在她脸上的面具摘下,想要再三地确认真的是她。可手刚碰到那冰冷的面具,萧绮弦又把手放了下来,她胆怯了。并不是怕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梦中之人,而是怕见了那人的容貌,那汹涌的情绪会无法控制。 东方浅熙也想抬起手摸一摸那人消瘦了不少的脸,可她也一样不敢,害怕一碰,这个人又似梦里一般消散,不再见她。两个人就这样红着一双眼凝视着彼此,除了那强忍的泪水,都有默契地没有开口。 客栈里人不多,只有寥寥三,四人,可他们却非常有兴致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那刚进门的‘公子’气度非常,本来还引起了客栈里的女子阵阵芳心骚动,可刚才听她唤蒙面纱的女子为‘夫人’,便打消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这!陛……!” 素儿听青竹说过以前那位‘公子’就是东方浅熙,刚想开口,便被青竹捂住了嘴巴,道:“你别添乱!” 再看那二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直到萧绮弦开口:“念家中那人,不知那人可好?” 东方浅熙勾了勾唇角,一滴泪滑落。她伸手想要碰一碰萧绮弦的手,可又怕那人不高兴,便只能紧抓着折扇,克制这个念头,道:“好,只要能见着你,一切都好。” “不恨我么?” 萧绮弦说出‘恨’那个字的时候,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点点崩溃,复道:“东方浅熙,你该恨我的。” 她又何德何能要那人放弃一切出来寻她,她自认不是什么好情人,也不是好的伴侣,她这种太过内敛的性格也只有眼前这个人喜欢了。 东方浅熙没有回应,她看了一眼周围,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后,也顾不得萧绮弦答不答应,便拉起萧绮弦手,急急往楼上走去。她不想别人看见萧绮弦落泪,也不想别人看见自己落泪,这种事只能她俩人知道。 东方浅熙把萧绮弦拉入了房内,关上了门,安静地看着眼前那个直盯着自己看的萧绮弦,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 东方浅熙想起朝内被萧绮弦处理得有条不紊的政事,南月国的战争策略,还有她让沈姜带回来的木雕,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萧绮弦在用她的方式在爱自己。 萧绮弦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喜欢说,做了什么也不告诉你,她不喜欢从嘴里说出来的轻浮的喜欢,她只会用细水长流的生活来告诉你她对你的爱。只可惜当时两人没有机会过上这细水长流的生活,便已经四分五裂了。 “我……” ‘不恨你’三字未来得及说出来,东方浅熙便被萧绮弦的声音截断了。萧绮弦不知道自己是不敢还是不想听到东方浅熙的答案,所以她就率先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东方浅熙,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话音刚落,东方浅熙便把她搂入怀中,那一声‘起’字闷在她的胸口,与她的心跳一同在胸口发颤。她很害怕萧绮弦真的会与她两不相欠,可看到萧绮弦那一刻她便知道,两个人只能是剪不断理还乱。 “我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东方浅熙把头埋在萧绮弦的脖子上,所有话都洒落在那人的耳边,深怕她听不清楚。当时有太多的因素,她们二人都无法去处理彼此的这段感情,除了伤害只有伤害,以至于分开后才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 “那一千飞虎军做先锋的确并非我所指示,可他们说到底也是我交到昇远手上的,此事的确怪我。”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松开怀抱,皱了皱眉,道:“你这个人还是这般无趣。” “嗯?” “我们才重逢,能不能不说这些。” 东方浅熙还未来得及品尝重逢的喜悦,萧绮弦便要让她感受当时的伤口,这让她有些不情愿。 萧绮弦听罢,微微垂眸,道:“这必须要说的,不说,心中永远有根刺拔不掉。” “好,那你说。” 东方浅熙千里迢迢来到牧国找她,知她已然不生气心底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她想逃避当时二人发生口角时的事情。重逢的大好日子,说这些显然有些扫兴,可萧绮弦说得对,说不清,永远都会有根刺。 “你尽管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许再藏着掖着。” 东方浅熙之前便知道这个女人很多心底话都不愿意说,总是自己承受着,她不愿这个女人再独自承受一切。 “说实话,若当时再选择一次,我还会把一千飞虎军交给昇远,因为那是北宸唯一的翻身机会。” 东方浅熙颔首,沉默。 “御医当时说我忧思太甚,并非因为我留在东辰不高兴,而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在家国与不让你受伤害的情况下做抉择。” “为何不与我说。” 东方浅熙其实想问萧绮弦很久了,为什么这一切都不跟她说,若是她知道…… “我若是说了,你还会与我成亲么?” 东方浅熙想了想,还是沉默,这个问题着实难以回答。若是按照她当时的状态,她应当不会与萧绮弦成亲的,因为从那时候开始,东方浅熙就不会再信萧绮弦的这颗真心。 直到现在东方浅熙才知道,这个人比起自己更了解自己。 “我生气的是,你认为我是个不仁不义之人。” 萧绮弦顿了顿,续道:“可我的的确确是利用了你,又如何能奢求你信我,到底是我太贪心了。” “我信你。” 东方浅熙紧紧抓住萧绮弦的手,道:“萧绮弦,我信你。” 萧绮弦看着东方浅熙坚定的眼神,一滴眼泪顺势滑下,滴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太沉重。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上一章忘了说,因为我不知道原来这章就已经重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二章 “萧绮弦,我信你。” 这句话有千斤重,却并非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而是让自己在心中攒足了最重要的分量。 信任这两个字,对于俩人来说实在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明白的道理。东方浅熙是一个多疑且缺乏安全感的人,萧绮弦明白她说出这句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也给了自己多少信任。 “东方浅熙,对不起。” 萧绮弦叹了口气,倾身把东方浅熙搂在怀中,如今思绪稍稍回拢,她才感受到自己怀中的人有多瘦,比以前还瘦了一圈。想她在夜里挑灯处理政事的模样,萧绮弦便更加心疼了。 “萧绮弦,我更想听另一句话。” “什么?” 东方浅熙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稍稍迷糊的模样,心里甜滋滋的,似乎把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味都冲淡了。 “萧绮弦,你可有想我?” 此话一出,萧绮弦脸色一红,便是要推开东方浅熙的怀抱,可那人却不容许她挣开,这让她更为窘迫。 “先回答我,可有想我?” 一如既往的锲而不舍和无赖,萧绮弦逐渐加快的心跳在这个人的怀中暴露得一清二楚。 扑通扑通—— 东方浅熙的笑意更深却又不说话,就是要等这个喜欢把心思藏着掖着的女人把话说出口。 “这还需要说么?” “需要。” 东方浅熙不依不饶,就是要听萧绮弦亲口说出口,不愿意再去猜。 “想。” 萧绮弦的声音细如蚊呐,脸便是更红了。她向来说不出口这种太过直白的话,可每每都在东方浅熙的‘逼迫’下都得说出一些难以启齿的话。 “我也想你。” 东方浅熙抱着萧绮弦的力度又大了几分,想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不再放她离开。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刷着东方浅熙,当她得到九唯的消息说她们就在樊城的时候,自己就马上丢下一切带着影千歌过来了。 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过来就是怕萧绮弦会离开那个城镇。当她下了马,听见萧绮弦说出‘走,我们去东辰吧’这句话,一路上的忐忑终于都有了个落点。 萧绮弦很少会表露自己的情绪,就算九唯观人于微也无法准确地知道萧绮弦在想些什么。因此东方浅熙是害怕的,害怕萧绮弦还在为以前的事而生气,还会为以前的事儿感到伤心。 “你就丢下东辰的一切不管了?” 萧绮弦轻轻靠在东方浅熙的肩头上,多年来的疲累似乎得到了纾解,她眷恋这个人的温度,眷恋这个人的怀抱,这是她最依恋的归属。 “你不也丢下北宸的一切不管了么?” 东方浅熙轻轻松开萧绮弦,拉着她坐了下来,道:“飞虎军一事,萧昇远的暴戾有迹可循,你就不怕他成为下一个萧勉么?” “若真是如此,难道又要我一人去力挽狂澜?” 萧绮弦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累了。” 萧绮弦说完后,还是止不住苦笑。她前世用自己的生命去维护自己家国的安危,到头来只是个笑话。这一生她为了家国,差点丢失了自己最心爱之人,到头来她只是北宸百姓口中嫁给敌国帝王的走狗与懦弱之人罢了。 她不需要向谁去证明她为自己的家国做过了什么,也不需要别人去证明她牺牲了多少,她认为只要目的达到了,家国安全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萧绮弦无所谓别人说她是不忠不孝之人,说她是背叛家国的叛徒,是走狗,她只求问心无愧。 只不过,她也认为自己做得够多了,能做的她已经做了,使命也已经完成了。萧昇远的确有事情做得不够妥当,但是萧绮弦认为他比萧勉好太多,至少他真心为北宸而努力,而不是为了自己。 “你想做什么,我就陪着你做。”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转头看向她的时候,便见她满目温柔的光华,宛如要把自己溺死在她的温柔之中。 “作为交换,我会一直陪着你,但是你别再赶我走了。” 萧绮弦说前半句的时候,东方浅熙觉得满心甜蜜,可当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那甜蜜便开始泛酸泛苦。萧绮弦用了‘赶’这个字,便知她心中有多委屈。她很清楚记得当初萧绮弦反问过自己是想让自己留下还是希望自己离开,当时自己说累了。 原来在萧绮弦的想法里,当初是自己把她赶走了,而不是放走了。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东方浅熙叹了口气,微微垂眸之际,道:“我让你离开的第一天就后悔了,可是我却真的希望你快乐,我一直以为是我留你在东辰才会让你不快乐的。” 如今把话说开,两人才知道她们在很多方面都无法琢磨对方的心思,以至于产生了很多误解与误会。 “我的确不喜欢被困在东辰。” 萧绮弦说完后,伸手覆上东方浅熙的脸,拂过她泛红的眼角,宛如在抚摸一片花瓣般轻柔。 “可是当我决定成为你的妻,我便更希望能够一直留在你身边。”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的眼角愈发绯红,最后一滴泪烫伤了萧绮弦的手。东方浅熙抿着唇不发一言,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萧绮弦便为她悉数擦去泪水,也始终不发一言。 萧绮弦不会安慰人,所以也不说话了,为她擦干眼泪后才道:“莫哭。” 她们都累积了太多的话想对对方说,可却发现这一时半刻竟是说不完,眼泪比话还多。 “她们还在外面等着,你再哭他们就要笑话你了。” 萧绮弦不会哄人,这下却是把东方浅熙给逗笑了,有时候东方浅熙觉得哄小孩般的语气真的让她很受用,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可偏偏觉得温暖。 不知道萧绮弦的‘威胁’很有用,还是东方浅熙真的怕别人笑话,她吸了吸鼻子,撇了撇嘴,道:“你是真的不会安慰人。” 萧绮弦:“……” 东方浅熙缓了几口气后,才道:“要回去东辰么?见见文异,这个孩子挺不错的,之前一直嚷着要见你。” 东方文异这个名字在萧绮弦听来又熟悉又陌生,可当东方浅熙说带自己去见他的时候,便觉得这个遥远的人似乎就近在眼前了一样。她看着东方浅熙,见她眼里的期待,思考起了东方文异这个人的来处,便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册立东方文异为太子。” 萧绮弦很明白,东方文异这个人看似是横空出世,但是肯定是东方浅熙筹谋已久的,东方浅熙不会在太子这个关键的位置上草率行事。 “在我决定与你成亲之时,便派人考察东方文异了。” 萧绮弦听罢,想起了东方浅熙说过后宫之中唯她一人的承诺,心中便觉酸酸胀胀。若后宫再无他人,她俩是不可能有子嗣的,所以东方浅熙从那时候就计划了,计划独宠她一人。 “事实证明我眼光不错。” 还不等萧绮弦说什么,东方浅熙便打断了萧绮弦这过于沉重的思绪,知她心思深,东方浅熙便续道:“我们都不要去想谁为谁付出得更多,好么?” “愿意,这是唯一的标准。”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嗔了东方浅熙一眼道:“越来越会说话了。” “所以要跟我回去看看么?” 东方浅熙摇晃了下萧绮弦的双手,就像个撒娇的孩子,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轻松愉悦的心情了,也未曾有过如此幸福的感觉了。 有些人注定了是自己命中的劫,也是自己命中的缘。她会给予你最痛心的伤害,也会给予你极幸福的快乐,而萧绮弦就是自己命中这个人。 “刚才我不是跟青竹和素儿说了要回去东辰么,岂会食言。”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开心地拉起萧绮弦的手,道:“好,我们回去。” 东方浅熙刚要动,却被萧绮弦拉住,道:“我离开的这些年,其实你不必瞒着的,这样多累。” 萧绮弦有些心疼,她知道东方浅熙不对自己的离开作任何宣布和解释,而是选择瞒着是有她的意图的。一开始萧绮弦不愿去深思,可当她的情绪沉淀下来,便能猜到东方浅熙心底在想些什么。 若是昭告天下,宣布废后,那么北宸这片刻的安宁将会再遭受打击。其二应当就是为了守着那个后宫唯自己一人的承诺了。萧绮弦是知道的,只是她当时不愿去多想,怕想多了自己又会有许多不该有的期盼。 “我乐意。” 东方浅熙对此事不多做解释,也不想解释,她知道萧绮弦会懂。有些事情放在彼此心中,不说破也是一种情趣。 这句话说完后,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是久别重逢后的一阵空白,因为错过了很多,有些话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段日子,你过得快乐么?” 东方浅熙还是率先开了口,虽然九唯偶有传信报告,可是她却不知萧绮弦是不是真的快乐。离开了东辰的国土,离开了那四面红墙,萧绮弦会不会觉得快活一些。 “之前我遇到一个老和尚。” 萧绮弦没有回答东方浅熙的问题,续道:“他告诉我,若是心中依旧放不下,任凭我走遍天涯海角,依旧是原地踏步。”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我的快乐需要你的陪伴。” 萧绮弦抬眼看向东方浅熙,那双太过透彻的美眸似是望入了自己的灵魂,诉说着那沉甸甸的深情。 “你就是我的天涯海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老萧:谁说我不会说情话的? 女帝:别,别说了,我腿软了。 老萧:…… 第九十三章 萧绮弦和东方浅熙重逢之后,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笑意常挂在嘴边,即便是素儿也能看出来萧绮弦有多快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去东辰,一路上笑语不断,就连影千歌这个闷葫芦也多能聊上几句。宋奇是北宸的将士,听了许久关于东方浅熙的传闻,但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却觉她并非如传言中那般心狠手辣,在萧绮弦面前,她就像个孩子爱撒娇爱吃醋。 宋奇真的无法把那个曾经能只手覆雨翻云的女帝与眼前这个东方浅熙联系在一块儿。除了东方浅熙,宋奇对影千歌这个女人最感兴趣,都说她是东辰第一高手,她倒是想跟影千歌打上一架,看看这东辰第一高手是如何了得。 一行人已经入了东辰国土,在满城客栈休息之时,客栈后院便传来了兵刃碰撞之声,这让东方浅熙和萧绮弦马上警惕起来。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宋奇和影千歌打了起来,两人交手数十回合,不分上下,后来宋奇渐落下风,在百来招之后便败下阵来。 影千歌很少会赞赏一个人,宋奇是其中一个,在武艺上她绝对是一流的。影千歌想,如果宋奇在吃这方面能收敛一点的话,她会更欣赏的,只可惜…… “饿了,我要吃饭。” 宋奇收起自己的长剑,转头就回到了客栈前厅,忽略所有看热闹的人的眼神,便让小二上了一大碗米饭和炒肉丝,低头便扒了起来。影千歌手中的长剑还未回鞘,她看了看坐在桌边吃得正香的宋奇,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长剑,不禁苦笑。 她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切磋完了,什么都不说便要吃饭。 宋奇实则也没有那么坦然,她一边扒饭一边在想刚才的招式应该怎么应对才能从影千歌手中赢回来。 后来,看两个武痴沿路上的不断切磋似乎成了众人的日常。一开始素儿还看得起劲儿,可后来渐渐厌倦两个武痴之间以武交流的日常,时而会埋怨宋奇几句。 素儿的埋怨似乎起了作用,宋奇在入京之前便再没有向影千歌发起挑战,最后她们之间的切磋以宋奇全败的战绩落幕。 东辰京城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色,萧绮弦已有快一年未曾踏足东辰京城,如今回来,便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东方浅熙握着自己的手走在市集之中,一如当初她牵着自己到纸人摊上的那一次。 不同的是,那次充满了互相试探和防备,这一次充满了温暖与安心。 两人回到皇宫,东方庭月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想要看看自己的驸马有没有什么损伤。之前影千歌说要陪东方浅熙去找萧绮弦的时候,东方庭月还生了很久的闷气,觉得影千歌关心自己的皇姐比关心自己还多。 只不过,当这个人回来了,东方庭月第一时间关心的是这个人有没有受伤,之前所有的怨怼都管不上了。东方浅熙看着自己那个如千面狐狸般的妹妹如今紧张心疼的模样,便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影千歌已经成亲,着实不该随着自己东奔西跑。 影千歌与东方庭月低语了几句,见东方庭月笑了笑,看了眼萧绮弦和东方浅熙,道:“皇姐和皇嫂回来就好,以后可别随便就离开了。” 东方庭月说完后,萧绮弦脸色一红,不说什么,倒是东方浅熙开了口:“打死我也不会离开她了。” 东方庭月听见东方浅熙说出一句这么甜腻的话,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她寒暄了几句后,便把影千歌领回家了,那急切的程度仿佛恨不得把影千歌关在家中不让她乱跑。 天凤宫内依旧一切如常,依旧是那批宫女,就连陈设和庭院里的花都未曾改变,就像是一直有人等自己回来。见到萧绮弦回来了,天凤宫里的宫女最是高兴,可是见东方浅熙在又不敢上前去关心,只敢站在角落开心得默默垂泪。 萧绮弦回到了寝房,里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走向床头,打开屉,却发现里头放着的东西都不见了,心头冒起了一阵慌乱。 “是不是在找这个?” 东方浅熙把两只纸人递到萧绮弦面前,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如何能留在这里,自然要带在身边。” 纸人,说贵重自然不可能的,东方浅熙所说的贵重,是萧绮弦的一番心思。当初她把两个纸人重叠在一块儿,上面放了二人的结发,便是要告诉东方浅熙,她是真心喜欢她。 有时候东方浅熙真的很讨厌萧绮弦这一点,就是连‘喜欢’二字都要说得这般迂回。 萧绮弦对于东方浅熙等着看自己脸红的神色视而不见,道:“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自然自然。” 东方浅熙把此二物奉如珍宝,自然会收好。东方浅熙把那两只纸人放回了屉内,道:“放在这里最是安全。” “绮弦。” 东方浅熙顺着俯身放纸人的姿势,转身逼近萧绮弦。那人逐渐急促的呼吸让萧绮弦不禁浑身发热,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唇,萧绮弦赶紧开口道:“不可白日宣淫。” 此话一出,东方浅熙先是愣了愣,然后便是低笑了几声,道:“我只是想吻你,你在想什么呢?” 这段日子,东方浅熙对萧绮弦十分克制地守之以礼,两人刚刚重逢,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如今回到宫中,东方浅熙就想一亲芳泽,谁知道那人却以为自己想…… 本来也没有这个意欲,可如今因为萧绮弦一句话,倒是让她想入非非了。 萧绮弦一时噎住,眼瞧着东方浅熙愈来愈靠近的红唇,她紧张和窘迫的情绪瞬间转化为羞赧。正当她闭上眼睛迎接东方浅熙的吻时,便听见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太上皇,陛下求见。” 听及此,二人马上睁开了双眼,无奈地对看了一眼后,东方浅熙退了回去,叹了一声,道:“这孩子平日里还挺懂事的,为何今日偏偏这般不知好歹。” 萧绮弦听罢,不禁摇头苦笑,笑这个人此刻的孩子气若是被旁人看了去,怕是要威信全无了。 “让陛下在大厅等着。” 东方浅熙说完后撅了噘嘴,似乎十分不满此刻的温存被东方文异打断。 “好了,出去见见那孩子吧,你不是说那孩子很想见我么?” 萧绮弦哄了哄这个人,好在这个人对自己说的话都十分受用,便是收起她的孩子气,牵着自己的手,板起一张脸往大厅走去。 天凤宫的大厅内,有一个少年正在来回踱步。刚才他得悉东方浅熙回来了,还来了天凤宫,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东方浅熙在离开前告诉了他真相,原来萧绮弦在一年前离开了皇宫,她放下东辰的一切就是为了去寻她。如今才过两个月,东方浅熙便回来了,而且听说还带回来一个女子,想必就是始终缘悭一面的萧绮弦,这让少年皇帝很是紧张。 萧绮弦和东方浅熙牵手出现的时候,便见那少年皇帝停止了来回踱步,眼神落到东方浅熙身旁的女子身上,他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为之惊艳的神色。他一直以为东方浅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没想到萧绮弦的容貌与气质居然跟东方浅熙的不相伯仲,这让少年皇帝大饱了眼福。 “参,参见太上皇,太上皇后。” 东方文异见到萧绮弦后,不由得有些失仪,好在及时稳住心绪,这才没有出丑。 “果然一表人才。” 萧绮弦率先赞扬了东方文异。东方文异的容貌算不上出众,但是他身上的朝气与正气让他看起来很干净和纯粹,萧绮弦很喜欢。 “谢太上皇后赞赏。” 东方文异一张小麦色的脸也不禁红了红,直到东方浅熙说了‘不必多礼’,他才敢抬起头来。 东方文异这才发现萧绮弦一直在看着她,少年禁不住这样打量的目光,便是别开了眼,不敢与萧绮弦对视。 “东辰能得文异如此明君,哀家与太上皇便也放心了。” 萧绮弦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自称‘哀家’的一天,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只不过在后辈面前,她依然显得从容不迫,丝毫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东方文异对娴静的萧绮弦多了几分敬畏,总觉得在她的娴静之下,充满了令人折服的力量。 “太上皇后谬赞了,文异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 东方文异没有因为萧绮弦的赞赏而自满,而是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萧绮弦的话,生怕她对自己的印象不好。 “其实寡人与太上皇后不日便会离开皇宫到处游历,到时候东辰还真的需要全盘托赖文异了。” 此话一出,诧异的不止是东方文异,诧异的还有萧绮弦,东方浅熙未曾跟自己说过会离开皇宫。一瞬的诧异后,萧绮弦心底又觉得愉悦,既然各自都放下了这些包袱,何不出去走走,看看这世界的山高海阔呢? 萧绮弦当下没有反对,唇角微微勾起,算是默认了。东方浅熙见萧绮弦这态度,便知道她对这个决定是欢喜的。 “不知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何时离开,文异可以……” 东方文异本来想说给东方浅熙和萧绮弦准备些护卫,可是东方浅熙马上开口截断了他的话。 “此次出行,寡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身份敏感,若是旁人知道了,就怕引来事端。” 东方文异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若是敌国知道萧绮弦和东方浅熙游历在外,恐怕她们会招来杀机,也会给东辰带来麻烦。 “文异明白了,不知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准备去哪里游历?” 东方文异看了看二人,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萧绮弦身上。没想到自己与这传说中的女子只有这么短的缘分,本以为还可以在她身上学习些什么。 “绮弦想去哪儿?” 东方浅熙转头看向萧绮弦,满眼的宠溺让东方文异真切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爱意是如此浓烈。 “天涯海角,可愿?” “愿。”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今天二更!大概会在星期三完结,这几天可能会更得比较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哈哈!二更在下午三点哦! 顺便还是希望大家去收藏我的预收文啊!不想开文即扑街(虽然现在已经闻到了扑街的味道),所以大家就收藏收藏吧,哈哈哈哈哈! 《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过火》,谢谢大家啦! 第九十四章 东辰皇宫,凤栖宫。 萧绮弦和东方浅熙去给鸢云请安。说起来萧绮弦还是有些忐忑的,自己离开皇宫许久,也不知道鸢云会如何看待自己。 鸢云在大厅里,她身前放了一张琴,时不时还向苏延说些什么,似乎在问他自己哪个音弹得不对。鸢云似是感觉到有人来,她抬眼看去,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便是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萧绮弦和东方浅熙朝着鸢云跪了下来,恭敬地请安。 “起来吧。” 鸢云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没有惊诧,也没有过于波动的情绪,仿佛一切都是经历风浪后的平静,令人感到平和。 “母后。” 萧绮弦站了起来,还不等鸢云说话,便续道:“让母后担心了。” 在宫里许久,她知道鸢云是疼惜自己的,所以离宫之时,她觉得对鸢云充满了愧疚,因为未来得及道别。 “回来就好。” 鸢云看了眼萧绮弦,又朝着东方浅熙道:“日后,你们别再轻言放弃了。” 鸢云顿了顿,苦笑道:“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就找不回来了。” 鸢云抚着身前的那张琴,思念从她眼中溢出,充满了遗憾和愧疚的思念。 “母后,放心吧,我们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东方浅熙又紧了紧萧绮弦的手,似是想把她揉进自己的心底,不再放开。 萧绮弦看了眼鸢云的琴,便道:“许久未曾为母后抚琴,今日便给母后抚一曲《归来兮》可好?” “好。” 鸢云一口应下,便让苏延把琴交给萧绮弦。一番准备后,大家都坐了下来,准备大饱耳福。 琴声起,哀怨又优美的旋律寸寸入耳,似是一个女子在城墙上等待从军的夫君回来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盼不到,归不来。随后哀怨的琴声变得温柔,城墙望断,等一不归人,可始终是愿意的,也始终是无悔的。 琴声止,鸢云看着萧绮弦,萧绮弦也在看着她,仿佛在探知彼此眼中的故事,然而鸢云那双淡漠的眸子里藏着的哀伤,萧绮弦看不透,太过深幽。 “归来兮,终不复归还。” 鸢云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是苦涩的弧度,她懂得琴中之意,萧绮弦也懂得她心中之感。 望断天涯,等一不归人。 原来这些年,我还在等她,一个已经灰飞烟灭的人。 ** 从鸢云的寝宫离开,萧绮弦便十分好奇鸢云心中之人。待到与东方浅熙回到凰火宫后,萧绮弦还是忍不住问了 “母后心中之人,是何人?” 萧绮弦很好奇,到底是谁住进了这个女人的心底至今无法被剔除,依靠着思念为食粮,在这深宫之中画地为牢。 “绮弦可知道萧茜?” 东方浅熙此话一出,萧绮弦心头微动,便道:“知道,乃当年嫁入东辰的长公主,也是一名琴师,宫中不少琴谱都是她亲自创作。” 萧茜也算是萧绮弦琴艺的启蒙,当年见了她创作的琴谱,便入了魔一样地习琴,只为让那美妙的音符化作琴声,不让其被埋没。只不过萧茜一向来不住在宫里头,后来更是嫁去了东辰,在数年前已经在东辰病逝,所以萧绮弦与她并不熟悉。 可萧绮弦从她的琴谱中猜测萧茜应当是一个心思细腻且温柔的人,也曾可惜自己未曾来得及与她见上一面。 “东辰告诉天下,茜妃是病逝的,但是其实她是被父皇杀死的。” 这个消息让萧绮弦惊诧,她没想到萧茜的死居然还有隐情。当年因为萧茜的死她还惋惜了很久,她一直以为是病逝,未曾想竟是被东辰先帝所杀。 “因为她与母后相爱被父皇发现,父皇一怒之下把萧茜挫骨扬灰,也把母后打入冷宫之中。” 东方浅熙为萧绮弦斟上一杯热酒,淡淡的梨花香传来,可如今萧绮弦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只余心头的一片震惊。 两人沉默,良久,萧绮弦才开口:“能不能跟我说说,关于姑姑与母后的事情。” “好。” 梨花香味四溢,东方浅熙用缠绵的嗓音,诉说着一段残缺的故事。 ** 东方浅熙第一次见萧茜是中秋,那天所有妃子,皇子和皇女都在场,东方浅熙却一眼见到了萧茜。她不是场上最美的,比自己的娘亲逊色几分,但是她那娴静又淡然的气质让人一眼便注意到了。 东方浅熙记得她看向了自己的娘亲鸢云,二人第一次四目对望,便注定了纠缠不清的一生。 那时候开始,萧茜经常会来凤栖宫作客,她与鸢云的感情很好。那时候东方浅熙不懂,以为她们只是关系好,后来她明白了,有些暧昧和微妙的情愫在她俩之间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萧茜会在冬天时为鸢云暖手,在夏天时为鸢云扇凉,有时候会给鸢云抚琴,即便没有听她们说过甜蜜的话,可东方浅熙知道她们已是天下间最亲密的人。 东方浅熙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鸢云拒绝为父皇侍寝。有一次她甚至在大冬天里洗冷水澡,病了整整一个月以拒绝为父皇侍寝。鸢云生病的时候,萧茜每日都会来,衣不解带地照顾鸢云,为她熬药,陪在她的床边,还会因为鸢云感到难受而垂泪。 东方浅熙曾经问过萧茜是不是也生病了,否则为什么会哭呢? “所爱之人痛苦,所以便哭了。” 那时候萧茜是这么告诉她的,那时候东方浅熙不懂,后来懂得了这种感觉。舍不得那人哭,舍不得那人疼,舍不得那人难过,东方浅熙如今已能深切体会到萧茜的感觉了。 萧茜的年纪比鸢云小,可在生活上她总是处处在照顾鸢云,无微不至。鸢云病好了以后,萧茜还会让宫人给鸢云熬些补品,好让她补补身子。 那时候,东方浅熙能感觉到鸢云在萧茜的照顾之下像个孩子,她会撒娇,也会发脾气。有一次,鸢云不肯喝药,因为药太苦。最后还是萧茜与她低声软语了许久,才一勺一勺给喂下的。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你变得孩子气起来,那么那个人注定是你命中不可剔除之人。” 鸢云曾经这么对自己说过,显然,萧茜就是鸢云心中的朱砂痣,后来更是成了一道伤口。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鸢云和萧茜的关系还是被父皇发现了。东方浅熙依然记得当日父皇是如何强行分开二人,又是如何一个耳光一个耳光打在萧茜的脸上。 “云儿,别哭,我再也无法帮你擦泪了,别哭……” 混乱之间,萧茜依旧看着泪如泉涌的鸢云,即便伤痕累累,却依旧舍不得那人哭。父皇最宠爱就是鸢云,他舍不得打鸢云,便是把气都撒在萧茜身上,在鸢云面前把萧茜打得体无完肤。 东方浅熙吓哭了,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她喊着别打,一边要冲过去,可却被宫人们给拦住,她就这样看着萧茜被打到昏倒在地上,了无生息。 那一天,她听见了鸢云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也听见了父皇说过的最恶毒的一句话。 “你爱她,朕便要她挫骨扬灰,灰飞烟灭!来人!把萧茜拖下去烧了!” 不要————! 鸢云尖锐的求饶声传来,却依旧无法阻拦帝王的决定,她无法保留属于萧茜的任何一物,因为父皇把属于萧茜的一切都烧了。 关于她的一切只在回忆之中,她仿佛未曾来过,可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东方浅熙无法忘记,萧茜最后对着鸢云温柔的笑,还有鸢云最惨烈的哭,这是深宫之中的悲剧,是一个残破的故事,无人敢提及,见过的人却也无法忘记。 父皇曾言,若鸢云回头是岸,他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萧茜已死,鸢云早已没有生的念头,她不肯屈服,宁愿守着残破的故事,明知道结局肯定会很残酷,也要遵守她与萧茜的承诺。 我的身与心只会属于她。 因为这一句承诺,鸢云连同东方浅熙被打入冷宫。从那时候开始,鸢云便一病不起,陷入了一场不愿意醒来了的梦。梦里有萧茜,有她最爱的萧茜,她依旧活着,会给自己做羹汤,会给自己暖手,会吻自己,会陪着自己。 她不愿醒来,因为梦外,已经没有萧茜这个人了。 可她终究是醒了,东方浅熙看见她醒来的时候便是喜极而泣,因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依靠。鸢云看到满身伤痕的东方浅熙时,也明白自己该醒了,她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如同那个人守护着她一样。 最终鸢云还是打破了与萧茜的承诺,委身于那个男人,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也从那时候开始,鸢云从未提过茜妃这个人,即便提起也不再直呼她的名字。 她说,她已经失去了直呼她名讳的资格。 萧茜成了鸢云的禁忌,成了她不敢提起的名字,也是她失去了却还在继续等待的人。 一场无望的守候,一场破碎的梦,醒了后只徒留一地残殇。 ** 萧绮弦听东方浅熙说完整个故事,心尖微微泛疼,想起了鸢云那深不见底的眼神,那深处藏着一个人,一个永远活在她心中的人。 萧绮弦也终于明白了,鸢云为何会对自己的琴艺情有独钟,因为自己的琴声里有萧茜的影子,她的琴艺是从萧茜的琴谱练回来的,所以她想要从自己的琴声之中寻找那人存在的痕迹。 “当真找不到姑姑的尸体吗?” 萧绮弦问道,眼底已然蒙上了一层泪光,为了这个故事感到感伤。 “曾经多番明察暗访,那些侍卫说早把茜妃的骨灰撒在皇宫之中,随风飘散了。” 东方浅熙顿了顿,沉声续道:“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母后不愿意离开皇宫的原因。” 因为宫里头每个角落,都是萧茜飘散过的痕迹。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她。 第九十五章 是夜,萧绮弦宿在了东方浅熙的寝宫,听了鸢云的故事后,萧绮弦的情绪一直不高,东方浅熙也没有过多不规矩的动作,就怕这个人没兴致。 “怎么了?还想着母后的事儿?” 东方浅熙从后抱着萧绮弦,那人正对着铜镜梳头,感受到那温热的怀抱时,眉间的皱褶舒展开来,放下梳子,轻轻靠在那人怀中。 “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知如何能帮到母后。” 鸢云待自己好,萧绮弦自然也想待她好,只不过在这件事上面,她却感觉到力不从心。因为有些伤不能碰,也不能言说。 “我知母后心中难受,以往我在她面前甚至不敢提起茜妃,一提起她,母后便会打断我。” 东方浅熙不是没有尝试过想要打开鸢云的心结,只是鸢云的心结太深,并非她能打开的。东方浅熙说完后,头轻轻靠在萧绮弦的肩上,鼻尖轻轻靠近萧绮弦的脖子,吸取她身上的冷香,令她眷恋不已的冷香。 萧绮弦感觉到东方浅熙那亲昵的举动,这让她浑身都觉得酥麻,只是她依旧保持冷静地道:“我希望母后能到宫外走走,别再困在这里徒留伤感。” “要不我们明日去跟母后谈谈?” 东方浅熙收紧圈在萧绮弦腰际的力度,唇已然落到了萧绮弦的脖子上,轻轻啃吻。萧绮弦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经许久没有如此亲昵的举动,这让她不禁浑身都在微颤,因为东方浅熙的举动而感到悸动。 “绮弦,绮弦……” 东方浅熙的吻往上游走,萧绮弦有意识地转过头,与她吻在了一块,唇舌交缠。萧绮弦微微侧身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感觉到东方浅熙正要拉下她的里衣领子,她才轻轻把东方浅熙推开。 “猴急。” 萧绮弦重新拉好自己的衣领,见她半嗔半笑的模样,东方浅熙差点忍不住要冲前去把她压下,不管不顾地与她抵死缠绵。 “明日我们就去找母后谈一谈。” 萧绮弦站了起来,缓缓走向榻边,却不见那人跟上,她转头看去,便见那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像是个被妖精迷了心神的书生一般。 “还不快来?” 这下东方浅熙是完全醒过来了,她两步并作一步地朝萧绮弦走去,途中还不忘除去自己束着里衣的腰带。萧绮弦见东方浅熙这架势,不禁红了脸,不敢看她。 “你这个人……唔!” 还未说完,吻便如期而至,东方浅熙把她抱了起来,往塌上倒去,肌肤相贴,青丝交缠。 “你瘦了。” 重逢后,东方浅熙第一次抱萧绮弦的时候便能感觉到她瘦了,能够轻易摸到那骨头的弧度,这让她觉得心疼。 “你也瘦了。” 萧绮弦伸手摸向东方浅熙的脸,犹记得重逢之时,看到她这张脸便心疼不已,知她为了自己食不安寝不眠,便觉得愧疚。 “那我们以后互相喂饱对方可好?” ‘喂饱’这个字太暧昧,再配上东方浅熙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萧绮弦并没有立即回答,总觉得这个人又在给自己下套。 “为何不回答?”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沉默,便又追问了下去,逼着这个人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还做不做?” 萧绮弦逃避了东方浅熙的问题,却是大胆地问了东方浅熙另一个问题。这句话说完后,萧绮弦的耳朵已经烧得不像话,感觉自己脸上都被岩浆给烧了起来,烧得没了知觉。 “做。” 东方浅熙很爽快地应下,自然不能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那就别说话。” “好。” 东方浅熙应下萧绮弦的要求,虽然萧绮弦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可是来日方长,想来这个人会用行动证明她到底想不想喂饱自己。 芙蓉帐暖度春宵,美人与美人的交缠,青丝与青丝的交叠,时而传出细声软语,时而传出不可抑制的声音,享受极乐。 ** 次日醒来,已是辰时,好在东方浅熙已经不必上早朝,所以萧绮弦这次也没有唤这个人起床,而是躺在她身侧细细打量这个人的眉眼,时不时卷起她垂在枕边的青丝把玩在手中,乐此不疲。 似是感觉到炽热的目光,东方浅熙从睡梦中醒来,入眼便是萧绮弦如画般的容颜,心中瞬间被温暖填满,嘴角勾起一抹舒心的弧度,道:“为何这般看我?” 萧绮弦很少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而且目光如此炽热,让她又不由得想入非非,心猿意马。 “我在想,当初我没有离开,一直留在宫中的话,我们会真的能做到理解对方么?” 萧绮弦的思绪变得悠远,离开那个瞬间,离开那段日子是非常痛苦的,但是没有经过这段时间的洗涤,没有这段时间的沉淀,她俩真的能再次走到一起么? “不知道,世上没有如果,这是你告诉我的,或许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磨炼,给了充分的时间去发现彼此的好。” 东方浅熙说完后,萧绮弦不由得轻笑,笑这个人说话当真是越来越好听了。 “好?我可是很坏的。” 萧绮弦摇了摇头,正要起床,却被东方浅熙拉住了手。只见她握住自己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要张嘴轻轻咬住萧绮弦的纤指,柔软覆上,暗示十足。 “的确很坏,坏得很。” 末了,东方浅熙看着萧绮弦涨红的脸说了这么一句话,让那人更是不知如何自处。昨晚这只手是如何让自己神魂颠倒,如今这只手的主人居然还害羞了。 “起来吧。” 萧绮弦抽回了手,要是让东方浅熙逗弄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又燃起不该燃起的火焰,到最后怕是要一发不可收拾。 “今日我想着还是不要去母后那里了,不如你跟我说说当年烧毁茜妃尸体的侍卫何在?” 萧绮弦坐了起来,给自己随意披上了一件里衣,在东方浅熙看来就是有种慵懒的美。尤其是萧绮弦的每一个举动都这么轻这么巧,让人忍不住上前把她抱住。 “绮弦怀疑那些侍卫说谎?” 东方浅熙也跟着坐了起来,既然萧绮弦已经穿上衣衫,她自然也不敢多作怪,往床下捞起了自己的里衣穿上。 “只是想再求证一下罢了。” 萧绮弦下了床,一件件衣衫披上,为自己穿戴整齐。 “好,那侍卫就在京城内,一会儿我带你去。” “好。” 萧绮弦点头应下,目光有些悠远深邃,就像在盘算什么。有些事情,她还是想查证一下…… ** 东辰京城虽然繁荣,可还是有些犄角旮旯跟这片繁荣格格不入,这也是京城内最不起眼的地方。京城外城就是这么一个地方,龙蛇混杂,连官兵也鲜少会进入这里,只因这里的人又穷又凶,来这里巡逻注定吃力不讨好。 东方浅熙来这里也带了几个飞虎军,那里的人不惧怕官兵,可是却惧怕军人。军人是上过战场的人,骨子里透出来的戾气和煞气是普通官兵所没有的,他们往那里一站便已经有足够的震慑力,所以没有人敢对萧绮弦和东方浅熙造次。 东方浅熙找到了那侍卫的家,里头还传来了孩子的笑语声。东方浅熙记得上次来,那侍卫才刚娶妻,时隔几年,孩子都这么大了。侍卫在东方浅熙登基后就辞去了官职,可东方浅熙没有放过他,一直明察暗访,就为了得到一丝茜妃的消息,最后这侍卫告诉她茜妃的骨灰早已随风飘散在宫里头,从此就没再打扰过他。 叩叩。 东方浅熙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门,却见开门的是一个身材丰润的妇女,见到东方浅熙和萧绮弦的时候,那妇女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一手往里头挥了挥,道:“孩子他爹,快来!” 东方浅熙以男装打扮,戴上了面具,而萧绮弦并没有蒙上面纱,以真容示人。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魁梧的男人,再看她们气质不凡,妆容华贵,便知不是普通人。 里头的男人应了一声,一边用布擦着手,一边走出来,可见到东方浅熙的那一瞬间便煞白了脸,正要跪下来的时候却被东方浅熙阻止了:“李侍卫不必多礼。” 侍卫姓李,名唤李石,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家中只有一个三岁的孩子,也算是老来得子了。 “今日来,其实我们只是想问一些问题,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东方浅熙说完后,李石便觉得东方浅熙好像变了。以前他见东方浅熙便如看到死神一样,深怕下一刻她就要了自己的脑袋,可如今她却是柔和得多了。 李石的眼神往下,便见东方浅熙一手牵着萧绮弦的手,显然她就是名满天下的萧绮弦,东方浅熙的皇后了。 李石是第一次见萧绮弦,瞬间被这个人的容貌所惊艳,可见她一双冷眸如秋水般落下,让他心头一震,不敢再直视。 莫怪世人都说萧绮弦是唯一能与东方浅熙匹敌的女人,她的一个眼神,李石便已经感觉到害怕了。他曾经是军人,后来受了点伤才回到京城当侍卫,他对一些人的气质特别敏感,尤其是上过战场的人。 萧绮弦绝对是他惹不起的人。 “孩子他娘,你先带孩子进寝房。” 房子很小,只有一个客厅,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寝房,他们大概是刚准备做饭,灶头还有些饭香味。李石的妻子马上抱起孩子就进了寝房,李石便请了两人入内,飞虎军全留在门外站着,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李石本想给二人倒茶,可萧绮弦却开了口:“李侍卫不必多礼,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 萧绮弦清冽的声音让李石的手抖了抖,然后马上放下茶壶,身子微微弯下应了下来。 “当年茜妃的尸体被烧,是你亲自动的手么?” 萧绮弦的语气平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李石先是愣了愣,便道:“当时所有侍卫都不敢动手,只好我动手了。” 李石说完后别开了眼不敢看萧绮弦,这个人的目光太过锋利,像会把人的咽喉割破一样。李石当时是先帝的贴身侍卫,做事稳妥,也算是先帝的心腹爱将了,所以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那茜妃左手上的天路雪花刺青是红色还是紫色的?” 此话一出,东方浅熙也看向了萧绮弦,却不作言语,等着李石回答。 “红,红色的。” 李石说完后,萧绮弦点了点头,表示明了,随后便开口。 “可是李侍卫,茜妃的手根本没有刺青,你为何要说谎?” 第九十六章 “可是李侍卫,茜妃的手根本没有刺青,你为何要说谎?” 萧绮弦说完后,李石惊慌地避开了萧绮弦的眼神,续道:“我,我可能记错了,茜妃的手是没有刺青。” 听李石说完后,萧绮弦眉头一簇,轻声道:“李侍卫,我骗你的,茜妃的手有刺青,是紫色的天路雪花。” 此话一出,李石更是吓得煞白了脸,看着萧绮弦那紧蹙着眉头的神情,便是吓得直哆嗦。他完全看不透这个女人如今这句话的真假,自己也是嘴拙之人,一时之间说不出半个字来。 “所以李侍卫,茜妃到底在何处?” 萧绮弦问完后,李石马上跪了下来,道:“饶了小人吧,这件事我答应过先帝不说的。” 此话一出,东方浅熙和萧绮弦心领神会,东方浅熙甚至看到了这件事的曙光,有些急切,正要开口之际却被萧绮弦拉了拉,只闻她道:“所以茜妃还活着,对么?” 东方浅熙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萧绮弦的手,也只有萧绮弦知道如今自己的手心也因为紧张而沁出了汗水。 “对。” 李石说完后,又把头压下,道:“此事我答应过先帝不能说,求二位不要为难我。” 萧绮弦听罢,唇角勾了勾,松开了东方浅熙的手,慢悠悠地坐下来,道:“先帝已然不在,李侍卫依旧遵从皇命,当真是个忠诚之人。” 萧绮弦垂眸看着跪了下来,把头压得极低的男人,复道:“只是看起来先帝并没有给你多少好处。” 萧绮弦抬起头,打量了这简陋的房子,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李石没有说话,还是把头压得很低。 “既然你如此遵从皇命,若是我让你说出来,你说还是不说?” 李石听罢,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收拢,是害怕也是纠结。若是不说,那么就是违抗皇命,是要掉脑袋的,可是说了他却有负于先帝。 “方才见李侍卫的孩子活泼可爱,若是好好培养,日后定是东辰之人才,只不过这培养一个孩子,定必少不了花银子,是么?” 李石是聪明人,他明白萧绮弦的意思,而且她很明白自己的软肋就是自己的儿子。她能出手培养自己的儿子,自然能够毁掉他。 这是萧绮弦给出的丰厚条件,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一滴冷汗从自己的额角滑落,李石微微抬头:“只要太上皇后放过我一家人,我可以告诉你们茜妃的下落。” 李石还是妥协了,他早该知道这个秘密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他早该离开京城,可是当时父亲病重不良于行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妻子又怀孕了,这才在京城这偏僻的地方落了脚。 “若你告诉我茜妃的下落,我自当厚待你们。”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也坐了下来,道:“李石,别跪着了。” 东方浅熙缓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强忍着所有急切,把一切都交到萧绮弦的手上。 李石听罢,还是不起来,只是道:“茜妃没有死,当年初入宫时茜妃曾怀过龙嗣,只可惜因为先帝一个疏忽,茜妃的孩子没了,所以先帝对她一直很愧疚。” “当,当先帝发现她,她和云太后的事时,本来真的想过要杀了她,可是想起当年的愧疚,最终还是放过了她。先帝让我带着茜妃到天音寺疗养,也下令不让她与外界接触,只能在小小的禅房里过活。” 李石顿了顿,续道:“而后先帝吩咐我告诉所有人茜妃已死,断绝了云太后的念想。” 此话一出,东方浅熙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父皇,如今一听更是觉得他可恨至极。 为了得到母后,他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让母妃痛苦一生。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这就是她的父皇,那个可恨的男人。 “如今茜妃仍然在天音寺中?” 东方浅熙问道,语气有些急切。天音寺是东辰京城城郊的一座尼姑庵,地处偏僻,平日里很少人会去参拜,除非是什么大节日才会有人过去。那里的寺庙主持与人和善,所以信徒也常送一些新鲜的蔬菜和大米上去。 “是,如今还在寺中,静妙师太每个月都会给我传信告诉我茜妃的情况。” “她情况如何?” 东方浅熙急了,茜妃在她童年的记忆里是难得的快乐回忆,她也明白茜妃对自己的母后有多重要,所以她对此事十分看重。 “一切安好,只不过身子一直都有些虚弱。” 李石说完后,萧绮弦便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萧绮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想看别人跪她,便让李石起来,只是他却充耳不闻,萧绮弦复道:“放心吧,我们会厚待你的家人,这是先帝的意思,你也只是遵从,怪不得你。” “谢太上皇,太上皇后。” 李石得到萧绮弦的保证后,这才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道:“小人已经把知道的都和盘托出了,希望太上皇,太上皇后不要怪罪小人。” “不会。” 萧绮弦说完后,站了起来,续道:“找个大一点的房子吧,这里不好。” 龙蛇混杂,萧绮弦不喜欢。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离开了李石的房子后,东方浅熙便吩咐了下去,让人好好照料李石一家人,给他们找好一点的房子,等孩子长大了一些就给他找个夫子,也算是对李石尽了情义。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几番商量之下,便一起上天音寺找萧茜,打算把她带回宫里与鸢云团聚。至于她们之后要离开皇宫还是继续待在宫内,便由得她们选择了。 **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在几个飞虎士兵的护送下上了天音寺,那里的小尼姑不认得东方浅熙和萧绮弦,并没有阻止她们进去。待到她们进去后,在寺庙里打坐诵经的静妙师太却是把东方浅熙认出来了。 她惊慌地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地道:“阿弥陀佛,施主您……” 静妙师太尚未说完,东方浅熙便截断了她的话,道:“我知道茜妃就在这儿,师太带路吧。” 东方浅熙没有过多的铺垫,也没有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静妙师太先是愣了愣,随后看了东方浅熙一眼,低念了一句佛号。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把一个尘缘未断之人困在这里实属迫不得已。如今时机到了,也该让她回归尘俗了。二位请随我来。” 静妙师太也没有阻挠,带着东方浅熙和萧绮弦走到后院,来到一个偏僻的房子前。 “她就在里面。” 静妙师太将一把钥匙交给了东方浅熙,低念了一句佛号,退了下去。 萧绮弦看了眼东方浅熙,只见她眼圈泛红,便紧了紧她的手,道:“进去吧。” 东方浅熙颔首,拿起手中的钥匙把门前那厚重的锁打开。 咔嚓—— 那锁头重重地掉落到地面发出了闷响,东方浅熙缓缓推开门,便见里头点着一豆灯火。因为房间是封闭的,连窗口都没有,这盏灯火是房内唯一的光亮。 里头有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她穿着素白的长跑,背对着大门,端坐在案前似是在写些什么。即便听到了声响,那女人也未曾回头,只是淡淡道:“把饭菜放下就好。” 已经习惯被囚禁的日子,一开始她还会极力反抗,后来她知自己无力离开这里。几番哀求之下,她才知道这里的尼姑也是被迫把自己困住的,皇命不可违,她便不再为难。很长一段时间,她不与其他人多说话,只是在房内抄写经文,为那人祈福,望那人平安。 那人没有应和,也没有念佛号,萧茜感到了诧异,转头之际,便听到一声许久未听见的称呼。 “茜姨。” 东方浅熙私底下是唤萧茜‘茜姨’的,这个也只有鸢云才知道。 啪—— 萧茜手上的毛笔掉落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转头过去,便见一张又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数年过去,这孩子已经长大了,与那人有六分相似,是个大美人。 “浅熙。” 萧茜不过三十出头,看起来十分年轻,许是这寺庙里常年茹素,没有任何纷扰,所以萧茜的美貌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她的眼角已然有了细纹,那是她这些年经历的风霜,也是岁月流逝而过最有力的痕迹。 东方浅熙走了过去把萧茜拥入了怀中,把失而复得的亲人拥入怀中,想要守护这份美好。 “我一直以为您不在了,母后也以为您不在了,我们都很想你。” 东方浅熙拥着萧茜,把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说了出来,眼泪也从眼角滑下,湿了那人的肩头。萧茜也紧紧拥住那人,仿佛在多年的冰冷枷锁里解脱开来,找到了一个温暖的依靠,眼泪不住往外掉。 “你母后可好?” 萧茜轻轻把东方浅熙松开,急切地问道。她太想念那人了,这些年来她唯一的念想就是这母女俩。她知鸢云性子烈,就怕她会反抗皇帝招来杀身之祸。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了疯地想要找鸢云,可是她根本逃不出这个小小的房间。 绝望和思念让她失去了生的念头,但是又怕鸢云还在等她,便又把这念头压了下来。潜心在这里抄写经文,为那人祈祷。 “好,一切都好。” 东方浅熙说完后,又用几句话带过这些年的经历,唯独隐瞒了冷宫那段时间的事情。萧茜听完东方浅熙的话,知她当了皇帝,如今还是太上皇,心中便是高兴,要知道这些年她无法得到外界任何消息,每日耳中除了佛经,便是佛经。 萧茜微微抬眼终于注意到了萧绮弦,东方浅熙的妻子。 “姑姑。” 萧绮弦轻唤了那人,眼眶微微泛红,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如星光洒满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预计星期2会开新文《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但是新文的更新时间没有那么稳定,入V前也不会日更,还没想好啥时候申榜(就有点任性)。我最近有点忙,只码了5章,给我一丢丢时间码新文。 《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虽然也是宫廷文,但是总体来说文风会偏轻松,略带一丢丢沙雕,主CP会不断派送小甜饼。 今天二更,三点二更送上,爱你们,么么哒! 第九十七章 “姑姑。” 萧绮弦轻唤了那人,这个称呼十分陌生,却也让萧绮弦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萧绮弦自小亲近之人只有雯妃和她的父皇,可如今这个姑姑却让自己感到莫名的熟悉,有想要亲近之意。 她自小便看着萧茜的琴谱长大,总希望能见到这个对琴艺见解独到的姑姑,而如今也终于如愿了。 萧茜离开东方浅熙的怀抱,来到萧绮弦面前,哽咽道:“原来小时候的娃娃都长这么大了。” 听及此,萧绮弦俏脸一红,被人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便觉得难为情,可萧茜是长辈,从她的口说出来又多了几分温暖的感觉。 萧绮弦还未反应过来,萧茜便拉起她的手,那微凉的手心让萧绮弦倍感心疼,再看这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房子,如囚笼一般的房子,便觉萧茜受委屈了。 “我已多年不闻外间事,北宸一切可好?” 萧茜说完后,萧绮弦淡淡一笑,轻轻回握着萧茜的手,道:“北宸如今一切都好,以后会更好的。” 此刻的萧绮弦突然庆幸自己把北宸救了回来,若非如此,她又如何跟眼前这位前辈交代? “嗯,好。” 萧茜应了一句后,东方浅熙从后扶着萧茜,道:“茜姨,我带你回去见见母后可好?” “好,好。” 萧茜立刻应下,眼里露出急切之色,恨不得现在立即出现在那人面前。刚才东方浅熙说鸢云以为自己已经死去,每日都陷入悲痛之中,她便觉得心疼,恨不得扑到那人怀中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母后一定会很高兴。” 东方浅熙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沉浸在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萧绮弦的眉头却蹙了蹙,眼中带了丝丝隐忧,只是眼前二人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她不忍打破,便是暂且忍住不说。 东方浅熙给萧茜准备了轿子,也给自己和萧绮弦准备了一顶轿子。东方浅熙才钻进轿子,便忍不住抱着萧绮弦,像个小孩子在撒娇一样。 “怎么了?” 萧绮弦紧了紧那人的腰肢,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撒娇。 “幸而有你,我和母后才能把茜姨找回来。” 东方浅熙以前觉得上天夺走了她所有的快乐,在离开冷宫后,她靠着一双手一点点把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都一一夺回来。直到萧绮弦来到她身边,她又找到了那最纯粹的快乐与幸福。虽然过程坎坷且伤痕累累,可是如今萧绮弦带给她的,远远超越受过的伤痛。 东方浅熙似乎觉得,老天爷把曾经从她身上夺走的,又一一还给了她,还送了萧绮弦这个宝贝给她。 “为何你会知道李侍卫说谎?” 东方浅熙从萧绮弦的怀中抬起头来,怔怔看着这个聪明的女人。之前她也曾试过旁敲侧击,可是李侍卫的说法依旧是茜妃已死,这让她和鸢云心如死灰。 “我不知道,只是诈他的,我对母后与茜妃一事耿耿于怀,便姑且一试,谁知竟有意外收获。” 萧绮弦伸手,把落在东方浅熙的一片小草根取下,道:“你们之前查不出,想来是因为先帝说过赐死茜妃,你们心底便是信了其实茜妃已死,所以便也没有再积极的侦查下去。” 萧绮弦知道心态很重要,若她是东方浅熙,应当也会以为茜妃已死。可她只是个局外人,所以对此事的不甘心反倒起了作用。 “你说得有道理,或许我们心底都认为茜妃已死,才没有积极地找下去。” 东方浅熙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若是当年再积极一点,那萧茜是不是能少受些苦。 “浅熙,如今我还有一个顾虑。” 萧绮弦垂了垂眸,东方浅熙见状,马上道:“你说。” “你说母后对茜妃感到愧疚,因为……因为曾委身于先帝,那母后会想要见茜妃么?茜妃又会不会介意?” 萧绮弦希望自己多虑,也希望这二人会放下以往的一切重新开始,可她也明白心里有些坎,并非这般容易就能跨过去。 东方浅熙刚才太过高兴,倒是没有想到这方面,如今经萧绮弦提醒,便也上了心。 “我也不知,不过我想,比起失去一个人,你说的那些,其实都不算什么。” 东方浅熙认真地看着萧绮弦,眼神专注又深情,这句话似是在说鸢云和萧茜,可萧绮弦明白东方浅熙也在意指自己和她。 萧绮弦自认不是什么好情人,她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看出来,她也不是经常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的人,在感情上,她无趣得很。可偏偏这个如火一般的女人却闯入了自己的世界,掠夺自己的心,冰与火相遇注定会受伤,而两人亦是如此。 也好在是眼前这个人,才能忍受自己的无趣与内敛,也好在这个人,能够融化她这块不讨喜的冰。 “是啊,比起失去一个人,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萧绮弦伸手覆上那人的脸,温柔抚摸,拂过她的眉眼,也拂过她高挺的鼻子,细品着她这精致如玉的容颜。 “看来你还是不能多说情话。” “嗯?” 东方浅熙蹙了蹙眉头,说完后,随即抓住萧绮弦的皓腕,不让她再乱动,萧绮弦一脸不明所以。 “你说多了,我怕我会忍不住……” 东方浅熙话音未落,便噙着一抹坏笑吻上那诱人的红唇,用行动告诉萧绮弦,她忍不住会怎么做。 萧绮弦被这个人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这还在轿子中,轿外还有轿夫,若是倾泻了一些不该发出的声音,那可如何是好? “不可,唔!” 萧绮弦刚撤离些许,那人便又黏了上来,用唇舌攻占自己,让自己无处可逃。萧绮弦又不敢发出多大的动静,就怕轿外的人听见或发现些什么。 许是看准了萧绮弦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东方浅熙坏笑着把手探入萧绮弦衣领之中,待她想要进一步做些什么的时候,萧绮弦用力地咬了东方浅熙唇,让她吃痛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胡闹。” 萧绮弦满脸通红,只见她斜睨了东方浅熙一眼,随后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道:“若你再敢胡来,你一个月不准上我的床。” 听及此,东方浅熙马上高举双手,用行动表示自己不会再胡来。她知道萧绮弦向来说到做到,所以她还真的不敢挑战萧绮弦的底线。 萧绮弦摸了摸自己唇,肯定是肿了。她转眼看了看东方浅熙的红唇破了皮,还沁出了一丝血迹,是自己刚才咬出来的血口子。生终还是软了心,伸手过去为东方浅熙擦掉,道:“日后敢再胡来,就不止这么些惩罚了。” “好。” 东方浅熙享受萧绮弦的温柔,任由她擦去自己唇上的血迹,强行压住那蠢蠢欲动的渴望。 这样的萧绮弦当真让人又爱又恨,爱她的温柔,又恨她的正经。只不过东方浅熙却又喜欢得紧,这样的生活,似乎更有情趣。 ** 东辰皇宫,凤栖宫。 鸢云正准备午睡,可门外却传来苏延的通传,说东方浅熙有急事要找自己。她只好从塌上悠悠坐起,收拾好自己的仪容后便到大厅见东方浅熙。 大厅里,东方浅熙和萧绮弦一脸笑意地迎向自己,鸢云不知她们有什么喜事要告诉自己,便笑道:“你们二人有何事要急着跟哀家说?” 东方浅熙深呼吸一口气,道:“母后,你不要太激动,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什么?” 鸢云许久没有见过如此活泼俏皮的东方浅熙了,心里微微泛暖,手不自觉地抓住东方浅熙,一如小时候一般,东方浅熙说话时,她总会拉住她的手,仿佛在给这女孩力量。 “方才儿臣与绮弦去找了李侍卫。” 李侍卫?鸢云听着有些熟悉,理了理思绪,便知道东方浅熙说的是谁了,只是许久未曾听过这个人,已经不太记得那人的模样了。 “茜妃还活着。” 此话一出,鸢云挂在嘴角那温柔的笑意瞬间僵住,只见她眼眶微微泛红,紧抿着唇似是在压抑什么。 “浅熙,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鸢云松开东方浅熙的手,转过身去用袖子轻轻拭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她的心跳得飞快,刚才那一瞬她真的是想要相信的,相信那人还活着,可是下一瞬她又不敢去相信,怕会失望。 她已经禁不住再一次的失望了,她会被彻底压垮的。 “母后,浅熙没有开玩笑,我们也没有开玩笑,我们已经把茜妃带回来了。” 萧绮弦了解鸢云的心情,那种不敢相信事实的感觉,因为人被抛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便是越疼。 “你,你们说什么?” 鸢云用了很多年才接受了萧茜已死的事实,如今却又告诉她萧茜没有死,她该相信么?她又如何相信? 就在此时,门外缓缓走来一人,她身着素白长袍,青丝随意挽了个髻,逆着光款款而来,如神女,如梦如幻。 当年这个人亦是如此,踏入她凤栖宫时,便是这般步调这般气质,宛如天上神仙。鸢云曾说萧茜误堕了凡尘,那人却说自己到凡尘里是为了寻她,与她共度一生。 “我回来了。” 萧茜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她缓缓走近,终于见得了她的模样,一如当年那般清秀脱俗。鸢云怔怔地看着萧茜,一手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中,那痛觉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不是梦。 “云儿。” 这一声‘云儿’魂牵梦萦,仿佛走过了黄泉路,越过了生死门,终于又回到了人间—— 超越生死的思念。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其实鸢云和萧茜这个故事在我原先的计划里是BE的,可是我码她们的往事时把自己虐哭了(蜜汁哭点),所以最终还是不忍心,哎,我的心就是这么软。 第九十八章 鸢云看着眼前的萧茜,恍如隔世,仿佛这是她前世追随而来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她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她的阿茜没有死。 萧茜步步走近,想要走近那人,想要看看那朝思暮想之人。两人就这样红着一双眼看着对方,只见鸢云张嘴想要唤那人的名字,可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出现了丝丝慌乱,随后后退了几步,失魂落魄地逃离了大厅。 “云儿!” 萧茜感到意外,她没想到鸢云居然不想见她,更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似的离开了大厅,这让她大感意外,萧茜不顾任何人的目光追了上去,东方浅熙和萧绮弦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了上去。 东方浅熙没想到萧绮弦真的猜对了,她的母后害怕见到萧茜。 苏延也急急跟上,只见三人已然来到了寝房前,萧茜站在那紧闭的门前,低落地道:“为何不见我?” 萧茜本以为此次回来会充满重逢的喜悦,她在路上已经禁不住满腹的欢喜,可未曾想等来的却是鸢云的避而不见。 鸢云并没有走远,她靠在门上不断地深呼吸,被如今的窒息感折磨得快要死去。她自冷宫出来后便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情况,她端庄,处变不惊,任何时候都是处之淡然,可唯独此刻失了所有方寸。 鸢云浑身都在颤抖,她在萧茜面前便觉得自己不是个干净的人。她违背的诺言,无数次在想,若是萧茜知道了会不会怪她,又会不会嫌弃她。她感到绝望却又侥幸的是,萧茜不会知道,不会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鸢云从冷宫出来后,又再委身于先帝,甚至杀了很多人,双手沾满了鲜血,她不再是萧茜眼中淡然如谪仙的人,也不是那个与世无争的云妃。 这一切是她背负的罪孽,不愿让萧茜知道,也是不敢面对萧茜的原因。 “阿茜,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鸢云了。” 鸢云心如刀割,她很想在萧茜面前做回以前的鸢云,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又怎么能再回到从前? “为何这么说?” 萧茜特别害怕,不是害怕鸢云有了什么改变,而是怕鸢云受了什么委屈,自己一个人承受却不愿告诉她。 “你不懂的,不要去懂。” 鸢云摇着头,因身体紧靠着大门,大门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使得萧茜的心也为之晃动。 “先开门,好不好?” 萧茜的手轻轻覆上木门,在那精致的纹路上轻轻拂过,隔着一扇门去感受属于那人的温度与心跳。 里头没有人回应,萧茜却能隐约听见那人的啜泣声。 “母后。” 东方浅熙忍不住开了口,续道:“有什么时候能比生和死更令人难受么?” “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为何却不好好珍惜这次重逢的机会?母后,是你教我的,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 东方浅熙说完后,房内那人停止了啜泣,没有人再说话,空气忽然安静得可怕。 鸢云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了很多,她害怕萧茜再次消失,更害怕萧茜在知道这些之后会离她而去。 逼宫先帝的时候她没有胆怯,下令把与她对抗的人杀死时她也没有犹豫,可是此刻她却胆怯也犹豫了。 可她真的能承受再次失去萧茜么? 如今那人就在自己门外,一如当初鸢云知道她对自己有着男女之情一样,她站在门外等了自己一个晚上。当时鸢云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且还是自己夫君的妾。可最终鸢云还是承认了,因她不舍那人在门外吹冷风,也不舍那人难过。 门被轻轻打开,萧茜深怕那人又改变主意,便马上用手扶住了门沿,不让那个人有关门的机会。 “你……” 这一幕似曾相似,一如当初,自己开门的时候,这个人也是这般扶住门沿,不让自己关门。 萧茜不等鸢云说什么,便闯了进去,顺手把门也关了。 “走吧。” 萧绮弦见及此,拉起东方浅熙的手便要离开。 “她俩真的没问题么?” 东方浅熙还是担心,担心那两人会谈不拢,可是萧绮弦却低笑道:“那两人不是小孩子了,她们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东方浅熙想了想,最终还是跟萧绮弦离开了。萧绮弦说得对,那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情也只有她俩才能解决。 ** 萧茜才一进门,便把鸢云拥在了怀中,感受那人的体温和心跳,那是在生死之间失而复得的激动与喜悦。鸢云没有挣脱萧茜的怀抱,她感受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伴着淡淡的焚香味,那熟悉的体温和怀抱让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把那人紧抱在怀中。 一如梦中的无数次拥抱,这一次萧茜没有再在这场梦中消散,而是真正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拥抱着自己。 两人都没有说话,仅仅是一个拥抱,便能诉尽这段年月的思念与深情。萧茜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她曾被打成重伤,在鬼门关被活活拉了回来,也在那个简陋的房间里度过了数年。唯一让她有活下去的意念的,便是能得到一丁点鸢云的消息,也想着有朝一日能从那个小房间里出去,重见光明。 鸢云也一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在冷宫昏迷的那段时间,她差点就要撒手人寰,可想到了东方浅熙才又活了过来。往后的日子她就变了,变得冷酷无情,为了东方浅熙,手中沾满了鲜血,甚至一步步助东方浅熙登上帝位。这些年月,她日日都在忏悔,并非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忏悔,她是为自己违背了与萧茜的承诺而忏悔。 “我不想再与你分开了。” 萧茜说完后,抱住鸢云的力度又大了一分,哽咽续道:“你不要不见我。” 此话一出,怀中之人的情绪已然崩溃,她把脸埋在萧茜的肩头上放肆哭泣,夹杂了太过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思念,有爱恋,有激动,更有喜悦。 萧茜任以鸢云在自己的怀中哭,她就一直抱着鸢云待她哭完。 良久,鸢云才闷声开口:“阿茜,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违背了与你的承诺。” 鸢云说到后面,哽咽得字句都是模糊的,可萧茜却是听得清楚。其实她能想到,她并不是傻子。当东方浅熙告诉自己她们曾进过冷宫,又从冷宫里头出来的时候,萧茜便已经猜到了几分。东方浅熙没有告诉自己她们是怎么出来的,可是萧茜很明白,当时能主宰她们命运的只有先帝。 “那就再许一个承诺,承诺你以后不会再与我分开,可好?” 萧茜轻轻松开鸢云,伸手为她抹去眼泪,笑道:“生与死我们都经历过,几乎走过了生离与死别,以前的事我不介意,也不会介意,我只想我的余生中有你。” 鸢云看着萧茜近在眼前的容颜,听着她说的话,心中那荒凉之地瞬间被阳光洒下照亮,变得温暖起来。 “这些年有很多艰难的时刻,我做了很多事,也杀了很多人,阿茜,我还能是以前的鸢云么?” 依旧如此深情和纯粹的萧茜,她美好得让鸢云不敢去触碰,就怕玷污了这个人的圣洁。 “只要是你鸢云,这就足够了,其他的我都不介意,我就是如此偏颇的人,你忘了么?” 对,萧茜偏颇,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和事都会极尽纵容和宠爱,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便懒得多看一眼。萧茜向来如此,而自己却幸运地得到了这个人所有的偏颇。 “现在开始,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了。” 萧茜说完后,倾身过去,吻上了鸢云的唇,尝尽她唇中的甜美,也尝尽她泪水的苦涩。她心疼鸢云,这个人承受了太多,而自己却无法为她分担一二。 该愧疚的人,是自己才对。 “不要再丢下我了,阿茜。” 鸢云在萧茜的唇间说着模糊的话,可萧茜听得清楚,心中苦涩非常。当初她被先帝拖走,就这样无力地离开了鸢云,丢下了她,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让她如何能不心疼。 “不会,这次不会再分开了。” 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将你我分开了。 你生,我生,你死,我亡,同生,共死。 ** 鸢云与萧茜重逢,东方浅熙还特地摆了家宴,让东方文异也来热闹热闹。虽然东方文异思想开明,可知道鸢云与萧茜的关系时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惊诧。只不过见她俩互动亲昵,鸢云甚至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真挚笑容,东方文异还是替她们高兴的。 这场家宴也是告别宴,东方浅熙和萧绮弦不日便要去游历天下,而鸢云和萧茜也不打算留在宫中。想到鸢云和萧茜并不会武功,出门多有不便,东方浅熙便提议同行,鸢云也答应了。 几日后,东方浅熙告别了东方文异,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皇宫,向这浩瀚的天地出发,迎来人生新的篇章。 ** “阿奇!你别抢我吃的!” “你抢不过我。” 马车外是宋奇和素儿的声音,随后还传来了青竹的声音:“你俩别闹了,这一天都得抢多少回。” 外面正闹腾,轿内却是一片祥和。东方浅熙躺在萧绮弦的腿上,细细地打量着这张永远也看不腻的容颜。 “绮弦。” “嗯?” 萧绮弦垂眸,见那人灼热的目光,便忍不住用手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再看着自己,且不知这人心底想的是什么,可这眼神已经透露了太多的渴望。 “没什么,就是喜欢你这般宠着我。” 要说在世间能够躺在萧绮弦腿上撒娇的,想来也只有东方浅熙一人了。她明白萧绮弦对自己不止是宠了,甚至是溺爱了。 萧绮弦缓缓移开了手,见那人舒服地闭上双眼,便道:“傻子。” 萧绮弦曲起食指与中指,轻轻地夹了夹那人的鼻子,便见那人咯咯发笑,像极一个孩子。 “那你就宠傻子一辈子吧。” “好,一辈子。” 东方浅熙心动不已,睁开眼之际,便伸手搂住萧绮弦的脖子,挺身而上,吻住了那人的红唇,把这个承诺封印在彼此的唇间。 半醉半醒半浮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今天二更哦,二更在下午3点,明天最后一章。 今天《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开文啦!大家可以点击作者专栏去看看哦!在宫廷系列那里,爱你们,么么哒! 第九十九章 东辰国,匠城。 匠城曾是襄王的领地,自从襄王叛变之后,一度繁荣昌盛的匠城成了死城,好在东方浅熙及时派人前来管理,如今百物待兴,也有了往日繁荣之势。 东方浅熙想来这里看看,也是因为这是自己唯一放不下的城镇。经过战争的洗礼,匠城便更需要朝廷的关注。如今见到此番景象,东方浅熙也算是放下心来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刚入了城,小伙伴们都散了,约定在一个半时辰后在匠城客栈集合。许是萧茜在天音寺养成的习惯,来到城镇后便带着鸢云去了匠城的佛寺参拜。素儿和宋奇去搜罗好吃的,青竹就随着九唯到处逛去了。 东方浅熙牵着萧绮弦的手悠闲地走在大街上,走走看看,这种没有任何心烦事纷扰的日子过得特别舒适。东方浅熙知道萧绮弦喜欢一些小物件,便到一些玉雕木雕的摊子前停下。 两人在选购一些木雕时,听见了路人的聊天声中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杜良大人画的那副画可真的好看啊,上次李员外去他府邸无意中看见后,便照着记忆让人临摹了一副。” 那男子说完后,顿了顿,续道:“可真有意境啊,不知道杜良大人心仪之人是不是画中的女子。” 东方浅熙和萧绮弦听到‘杜良’这个名字后,不自觉地对看了一眼,萧绮弦很快就看到了东方浅熙眼里写了‘不喜欢’这三个字。见东方浅熙的情绪变化,萧绮弦忍不住低笑,随后又低头选木雕。 “老板,木雕可以定做么?” “当然可以了!” 那老板马上应下,如今匠城百物待兴,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见到东方浅熙和萧绮弦二人穿着光鲜,而且还开口说要定制,肯定能付上一个好价钱,老板很爽快地答应了。 萧绮弦交代了几句要老板雕刻什么后,转头看向东方浅熙却发现她微微嘟着嘴看着自己。 “怎么了?” 萧绮弦柔声问道,心里却明白这个人在不满些什么。 “早知道不来这里了。” 东方浅熙轻哼了一声,知道萧绮弦肯定明白她不喜欢什么,也怪自己忘了杜良的存在。 “反正又不跟他打照面,你不必吃醋。” 萧绮弦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哄孩子一样,旁人看着便觉得这两人恩爱极了,简直羡煞旁人。如今东方浅熙作女子打扮,萧绮弦亦是女子打扮,一人脸上戴着面具,一人蒙着面纱,却不妨碍老板想象这两人的美貌。 实在是大饱眼福啊! “姑,姑娘,还有其他吩咐吗?”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了,见到这两人打情骂俏还是感到有些脸红。一开始同性可通婚的政策推行时还有许多反对的声音,可如今大家都已经逐渐接受,甚至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没了,不知老板何时能够做好?” “姑娘明日午时再来即可。” 老板也是个老匠人了,萧绮弦的要求也不算太刁钻,一天的时间足够让他做好了。萧绮弦是想要老板以木雕雕出两个同心结模样的木雕,各刻一个弦字和熙字。 萧绮弦交付了订金后,便又跟着东方浅熙到处逛逛。因着东方浅熙还闹着小情绪,萧绮弦抵不过这个人的小脾气,红唇便凑到东方浅熙的耳边,笑话她道:“你这个小醋精。” “不止吃醋,还想吃你。” 东方浅熙的声音不大,可这般露骨的话还是让萧绮弦的脸烧了起来,她嗔道:“你这个人真的没个正经。” 东方浅熙看到萧绮弦红了一片的耳朵,随即笑呵呵的,心情似乎变得不错了,便也不再提杜良这个扫兴的人了。 可这刚刚把人给哄好,转个头进入茶楼后,就又出事儿了。 刚才那两个路人口中的李员外在茶楼里喝茶,还拿出临摹杜良的那副画出来让他的朋友鉴赏。这不看还好,一看东方浅熙直接火冒三丈,就连萧绮弦这般从容的人也大感不妙。 那画中是一个女子在竹林里抚琴,那女子绝世而独立,抚琴的姿态优雅娴静宛若神女。最让东方浅熙生气的,是那副画的名字叫做‘恋竹’,这是什么意图简直不言而喻。 “走吧,不喝茶了。” 萧绮弦感觉再待下去,东方浅熙恐怕会冲到杜良的府邸把人揪出来打。 “不走,就在这里喝茶。” 东方浅熙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了小孩子撒娇的模样,萧绮弦便知她是真的在意了,便笑道:“他做什么是他的事儿,我们管不着,别生气了。” “就是不喜欢他还对你念念不忘。” 东方浅熙在想,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萧绮弦已经说了那么多次不喜欢他,为何他还能这般坚持? “那你想我怎么办呢?” 萧绮弦柔声问道,虽然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可东方浅熙这样的在乎倒是让她无由来地觉得温暖。以前家和国都需要她,可除了青竹,似乎并没有人在情感上是这般需要自己的。 现在东方浅熙的在乎,让她的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也不能怎么办。” 东方浅熙努了努嘴,要是能怎么办,那萧绮弦可能还得跟那人打上照面,东方浅熙自然不想让他俩人见上面。 “喝茶。” 萧绮弦勾唇一笑,把茶给东方浅熙满上,不再说话。她未曾想杜良至今都不愿意放下,或许她该给他最后一个提醒,让他从梦中醒过来。 ** 是夜,大家在客栈的大厅里吃完饭后便回房休息了。许是今日听到杜良对自己念念不忘,东方浅熙对萧绮弦的渴望便是更加深重,急切又热烈,害得萧绮弦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要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寝房,而是客栈,隔音的效果并不怎么好,这一不小心便会让隔壁房间的鸢云和萧茜听见了。在到达云端的那一刻,萧绮弦是紧咬着东方浅熙的肩膀才能把声音全都压抑回去的,东方浅熙的肩膀也因此多了萧绮弦留下的伤痕。 次日,东方浅熙醒来的时候,萧绮弦并不在。她洗了把脸后,便见萧绮弦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么早去哪儿了?” 东方浅熙下意识地问道。 “去给小二吩咐点事,下楼吃早饭吧。” “好。” 东方浅熙没有思疑萧绮弦让小二做了什么,便下楼吃饭了。大家又在城里逛了逛,待到午时萧绮弦取过木雕后,众人便离开了匠城,往以北的廉城出发。 午时,小二往杜宅送了一封信。杜良以为是当地的商贾送过来的,毕竟如今要复兴匠城,所以他与城内商贾一直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岂料,他打开信纸后,发现里头只写了四个字,这四个字让杜良马上把送信的小二请了回来。一番询问后,小二才道:“那个姑娘说,若是杜大人问起她的身份,就让小人再带一句话。” “什么?” 果然是她,杜良知道也只有她的心思能如此缜密,连自己会把小二请回来询问都猜测得丝毫不差。 “虚妄的梦若是不醒,是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小二当时听萧绮弦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别用心地记下,他只是一个跑堂的,不曾说过这般文雅又有深意的话,所以他只能一个一个字记下,不敢有任何纰漏。 杜良瞬间有些失魂落魄,他摆了摆手让小二回去,复又看向信上的四个字。 【弦断,梦醒。】 杜良看着管家把小二送出去后,他才敢在四下无人的大厅流下了泪水。 她说的对,这场梦,该醒了。 ** 东方浅熙爱吃醋,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飞醋了,不过都是妻妻二人之间的情趣,别人看着也只觉得羡慕。 只不过,有时候也并非只有东方浅熙会吃醋…… “姑娘,今日花灯会,不知可否有幸请姑娘到湖上泛舟?” “姑娘,不如与我一同猜灯谜吧?” “姑娘,还是与我同游万灯塔更好。” 这里是北宸的万宝城,正逢花灯会,东方浅熙便和萧绮弦出来走走。萧绮弦说要去看个巾帕,东方浅熙没有跟上,便在附近看看小物件准备送给萧绮弦。 适逢夏季,东方浅熙觉着戴上面具有些闷热,便改戴面纱。岂料风太大,这一吹便把她的面纱吹掉了,路上人多,她的容颜随即便是一览无遗了。她急忙把面纱捡起来重新戴上,可是还是遭不住这些狂蜂浪蝶的骚扰。 东方浅熙被团团围住,只觉得十分心烦,正要开口拒绝这些人的时候,萧绮弦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围着我的妻子作甚?” 大家听到这把清冽的声音后,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萧绮弦就毫无阻碍地进入了人群牵起了东方浅熙的手。 东方浅熙见萧绮弦这般态度,心里微微泛甜,并没有说什么,就任由这个人把这些狂蜂浪蝶给打发过去。 “湖上泛舟,猜灯谜,同游万灯塔有我陪同就好,不必诸位费心。” 萧绮弦心中一阵烦躁,听到这些人对东方浅熙的各种邀请,她就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拍到湖里去。 周遭倏地安静了下来,有些人一脸痛心疾首,没想到大美人已经有妻子了,有些人却是对萧绮弦感兴趣,有些人则是尴尬到无地自容。 萧绮弦拉着东方浅熙离开人群,再无人敢轻易靠近。 “绮弦,你吃醋啦?” 东方浅熙低笑着问道,特别喜欢萧绮弦此刻的态度,就是恨不得把自己拽到手心里,不再让别人看去,也不让别人骚扰。 萧绮弦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睨了东方浅熙一眼。这让东方浅熙更加高兴了,萧绮弦不开口就是承认了,她现在可了解这个人了。 “今晚得好好惩罚你。” 萧绮弦本来想说让东方浅熙睡地板,可是东方浅熙说出来的话却让萧绮弦改变了主意。 “好啊,若是香艳的惩罚,我任凭你摆布。” 东方浅熙是贴着萧绮弦的耳际说话的,这让萧绮弦顿时心猿意马。这只妖精又在勾引自己了,总是变着法子在想那档事儿。 “可以惩罚一辈子哦。” 萧绮弦:“……” 萧绮弦沉默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连耳根子都红了一片。 “你真是没个正经。” “我也只对你一人不正经了。” 两人一人一句的,已经走到了万灯塔下。万灯塔有七层,塔内挂满了花灯,塔外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绕着塔身蔓延而上,如同被巨龙盘踞的佛塔。万灯塔看去便是异常雄伟,美不胜收,迷人心神。 传言万灯塔是神仙留下的宝物,带有祝福的力量。万灯塔每日都会有许多人来参观,爬到塔顶诚心地诉说自己的心愿,希望神仙能听见,希望灯火能点亮他们的愿望。 “绮弦。” 东方浅熙的声音把萧绮弦的思绪唤了回来,她转头的瞬间,那人的红唇便贴了上来。萧绮弦先是一愣,本想推开那人,可万灯塔的灯光温柔照下,如同受到了神灵的祝福一般,萧绮弦便又舍不得推开了。 吻,缠绵,情,深重。 万灯塔下,一吻便是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 再卖一次广告!《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开文啦!(卑微) 明天完结,最后一章! 第一百章 北宸京城,市集。 兜兜转转,萧绮弦又回到了北宸京城。看着这比上次更加繁华热闹的街道,萧绮弦的心也踏实了不少。北宸百物待兴,朝堂也有许多腐枝败根要处理,进展虽然缓慢,可也让人看到了积极的改变。 萧绮弦见百姓都往一个方向走去,仿佛有什么庆典或有人布施一样,她便也好奇地带着一行人跟上了上去。 京城内城与外城的城门之间立了一块大大的石碑,百姓们正是有此而来。那石碑有十尺高,百姓围着那石碑在看,有些好奇的孩子更是骑在父亲的肩膀上读着上面自己似懂非懂的字。大家议论纷纷,一边看着石碑,一边交头接耳。 萧绮弦和东方浅熙对看了一眼,还不等她们有什么吩咐,好奇心最重的素儿就率先走了过去,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往石碑上看,看不见又像只耗子一样钻进人群之中。 萧绮弦不喜欢拥挤,这下有素儿有自己‘冲锋陷阵’,一行人便安心地到树荫下乘凉。约摸半刻,素儿发髻有些乱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兴冲冲地跑向萧绮弦,道:“殿,呸!小姐,那块是英灵碑,纪念的是当时萧昇远逼宫萧勉时牺牲的战士,有很多东辰的将士都记录在上面。” 此话一出,萧绮弦心弦一动,马上往人群走去,站在不远处看着石碑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划都是有和平添上的鲜血,东辰将士的名字也是她心中无法弥补的愧疚。 逼宫向来与造反挂钩,可是在萧勉的□□与昏庸之下,萧昇远的那次逼宫却成了正义之举,所以每个人在阅读这英灵碑上头的名字时都是满满的尊敬,并没有一丝不喜之意。 萧绮弦读着上面的名字,有东辰的将士也有北宸的将士,还有几行整齐的字句刻在了石碑的右边。萧绮弦阅读下来,那里写着当年北宸是靠着自己的关系借到了兵权,才成功把萧勉这个昏君拉下皇位。 字里行间记载了自己的功劳,却没有把自己英雄化,同时也说明了北宸与东辰如今的友好关系,对安定民心也有一定的作用。 萧昇远这一手也算是一举三得。一来还了萧绮弦该有的功劳有她正名,二来再一次提醒百姓萧昇远自己是如何努力换来了和平,再来就是体现了如今东辰与北宸友好的关系。 萧昇远做事成熟了,萧绮弦很欣慰。这块石碑于萧绮弦来说,不止是有着这三条好处,于她来说这填补了她心中的愧疚。 “还算你的弟弟有点良心。” 东方浅熙冷哼了一声,不愿意承认现在的萧昇远的确比东方文异更懂得收买人心,毕竟在东方浅熙的心中,东方文异是最好的少年帝王。 “走吧。” 萧绮弦觉得心中唯一的愧疚被填补了,也没有任何遗憾了。她牵起东方浅熙的手,绕过了人群,进入了内城。 萧茜和鸢云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进入了内城。如今东辰与北宸交好也是她们愿意看到的事情,只希望能够一直这般和平下去,再无战乱。 “要回皇宫看看你的弟弟?” “不回了。” 萧绮弦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脸上的面纱,确定它依旧好好地挂在脸上便安心了不少。 “为何?” 东方浅熙还以为萧绮弦回来是想要见一见萧昇远,没想到她没想要见那人。 “若我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他面前,怕是我又要成有他忌惮之人了。浅熙你该明白的,人站得越高,最忌讳就是有更有能力和资格的人在他们面前晃悠。” “也是。” 东方浅熙自然不希望萧绮弦再卷入这些权力的斗争之中。权力可以腐蚀一个人的良知与人性,她也不想萧绮弦因此而被豺狼盯上。 “如此便好,无忧无愁,走走停停,与你春夏秋冬。” 萧绮弦说完后,东方浅熙倾身往她的唇间吻了吻,道:“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你教得好。” 东方浅熙笑了笑,不作回应,也算是默认了。 两人悠闲地走在闹市之中,青竹、素儿和宋奇一如既往地在打闹,萧茜和鸢云紧随在后,这趟旅程果真如萧绮弦所说的一般—— 无忧无愁,走走停停,一不小心便过完了春夏秋冬。 ** 东方庭月与影千歌成亲之后,因为影千歌还经常要当值,她便会到烟雨楼打转,日子过得跟还未成亲时差不多,只不过晚上床边睡着的是人是自己的最爱,这让东方庭月再多的埋怨也烟消云散了。 东方浅熙把萧绮弦寻回后,影千歌也终于有时间陪在东方庭月身边。见着东方浅熙离开去游历了,东方庭月也动了这个念头,随即变卖了许多家当,跟影千歌一同去游历了。 影千歌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却是非常细心的人,在路上把东方庭月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把东方庭月‘伺候’得十分满意。 东方庭月不禁感叹,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正经,背地里‘花样’百出,要不是她身体够柔韧,怕是要遭不住。 今日,东方庭月和影千歌来到了南月国京城的郊外,有几个破落的村子,里头的村民因有常年的战争,生活早已苦不堪言。连年征战,南月国的男丁,老的少的都被推上了战场,不少的庄稼地荒废了下来。村子里的都是老弱妇孺,女人有了生活又要下田又要顾孩子,撑起了一片天。 东方庭月和影千歌凑集了一些物资,带给了村落里的村民,看着那些才几岁大的孩子,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因有得到食物而开心不已的模样,东方庭月便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南月国有今日这番境地也因有东辰国,可当时战争无可避免。南月国要得到东辰江城,因有那里有商机也有田地,可以进一步让他们的国力强盛起来。只可惜南月国与东辰的势力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所以南月国有今日也是因有人心不足蛇吞象,咎由自取。 可最无辜的始终是百姓,看到这些生活艰难的百姓,东方庭月难免还是会觉得难受。 “谢谢姐姐。” 一个孩子拿了热腾腾的包子后,便朝着东方庭月和影千歌鞠躬道谢,影千歌看着那五岁左右大的孩子,便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当时影千歌十五岁,东方庭月十二岁,那一年东方浅熙刚好从冷宫出来,那一年东方庭月与影千歌相遇了。 那时候的东方庭月不喜欢与人接触,胆小的很,见了人便要躲起来。因有她母妃只是一个宫女,无权无势也不受宠,即便是公主,那些宫人见了她这软弱可欺的模样也是会欺上一欺的。 第一次见面,东方庭月正被一个宫人捏着脸欺负,影千歌走了过去,一手便把那宫人的手给折了。东方庭月害怕生人,见了影千歌这么凶的,自然也就躲得远远的。 最后影千歌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东方庭月却将这个人的模样记在脑子里。她软弱可欺,不愿与人亲近,可不代表她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会抛之脑后。 影千歌还记得有一这,当她路过她们相遇的那条回廊时,东方庭月就是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跑到她面前,伸手把手里的盘子递给了影千歌,然后便胆怯地转身离开。 影千歌还记得当时自己是一脸茫然,可后来想起这个人应该是来感谢自己之后,便尝起了盘里的糕点。 甜的。 后来东方浅熙拉拢了东方庭月,这个小女孩便经常会黏着自己,影千歌也是看着她从一个胆怯懦弱的公主变成八面玲珑手腕强硬的公主。从那时候开始,影千歌便有些害怕东方庭月,她这个人太会演戏,以至于影千歌摸不准她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又是假的。 可是影千歌却无法否认,东方庭月那软弱可欺的小模样,早就刻在了她的心中。 后来二人坦诚心意,东方庭月在影千歌面前也展露了属于她所有的娇气与脾气,影千歌才觉得,以前那个小女孩又回来了。 “在想什么?” 东方庭月见影千歌想事情想得入神,便好奇问了一句。 “在想你。” 影千歌没有说谎,也并非情话,她的确在想东方庭月,想她们的相遇相知相爱,到现如今的相守,这一路走来不算平坦,可波折却也不算多。 东方庭月见影千歌一脸正经,便噗嗤地笑了出来,道:“好了,我的千歌,该回去了,我们明日再搜集一点物资给这些老弱妇孺送过来。” “好。” 影千歌牵着东方浅熙的手走在夕阳之下,身影越拉越长,背影越来越远,在夕阳之下影子融有了一体,再不分开。 ** “青竹,青竹,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跑啊!” 今这,又是九唯惹青竹生气的一这,萧绮弦低叹了一声,她可不想管这事儿,她对那二人的打闹置若罔闻,继续与东方浅熙饮酒。 九唯跑出了客栈,追上青竹后,便连忙认错。 “我错了青竹,我不该看其他女人的。” 九唯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满脸不屑的青竹,又马上道:“我真的不再看了。” “你滚开。” 青竹知道这个人每次都错,每次都说改,最终还是不会改,她都已经懒得理她了。 “我都是你的人了,不滚开,也不离开你了。” 此话一出,青竹本来蓄着想要骂九唯的话突然就被打乱了,她舌头打结地道:“你,你别乱说话!” “我怎么乱说了?” 青竹和九唯还在大街上,路人看见两个小姑娘在吵架,内容还特别耐人寻味,引来不少侧目,这让青竹马上拔腿就跑,不理九唯这个脸皮几寸厚的女人。 青竹没有武功底子,跑不过九唯,很快又被追上了。青竹马上把九唯拉到一旁,道:“你别当众说这些好不好?多,多难有情!” 青竹怎么知道这个女人会当众把这些说出来,当下便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不见人。 “怎么不能说了,我就是你的人啊,那这晚上我可疼了,我……唔!” 青竹伸手捂住九唯的嘴,道:“不准再说了,听见没?” 九唯忙着点头,等到青竹放开了手后,她才笑嘻嘻地道:“不说不说,那你原谅我成不?” 青竹看了一眼九唯,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九唯便像蛇一样缠了过来,若不是这里是无人的旮旯角,青竹肯定会把这个人推开。可如今温香暖玉在怀,青竹也就舍不得推开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是这种贪图美色之人。 那个晚上,九唯的确诱惑了自己,自己没有把持住,与她行了夫妻之事,九唯还是在下的那一个。从那时候,青竹就知道自己注定甩不掉这片狗皮膏药了。 “青竹~” 九唯其实也有点冤,她当时是看见那女的头上戴着的头饰很好看,本想问她哪里买的,她要给青竹买一支,谁知道青竹醋劲儿那么大,只差把自己给剁了。 “算了,回去吧,别让小姐担心。” 青竹叹了口气,正要动的时候,九唯却没有把她放开,碎吻落在她的耳际,让青竹瞬间就红了脸。 “你别乱来。” “我只是看了看那女子头上发饰,并非看那女子。” 九唯解释道,青竹却低笑,嗔道:“狡辩。” “你认有我狡辩的话,那我今晚任你惩罚。” 九唯松开青竹,却见青竹对她吐了吐舌头,似乎不接受她的提议,转身便离开了。 “青竹!青竹!答不答应你倒是说一句啊!” “不答应!” 小样!居然还敢占我便宜!青竹气呼呼的,可嘴角却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容,这种打打闹闹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街道上,有一场你追我逐的戏码,局中人乐此不疲,局外人笑看喜怒。她俩变成了市集中一道奇特的风景,带着欢笑,带着幸福。 ** 文帝一年,东辰又传来了喜讯。东辰一品大臣九薇要迎娶红叶公主,牧国与东辰缔结友好关系。九薇乃如今朝臣一品大臣中势力最大亦是最有实力的,曾是东方浅熙的心腹,也是如今文帝东方文异的心腹。因有九薇在朝中的地位,没有一个人会说牧云嫣下嫁九薇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觉得这是牧国的荣幸。 牧国考虑到九薇如今的地位,自然也很快应下了这婚事,打算体面地把红叶公主嫁过去。 这件事传到东方浅熙耳边的时候,让是让她十分诧异,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了? 别说东方浅熙,就连九薇自己都未曾想过会跟牧云嫣在一块儿。九薇依旧记得那这她路过这凤宫的时候,便见牧云嫣在门前与侍卫闹,她本不想多管,岂料那刁蛮公主却把她叫住了。 “你叫九薇是吧?知不知道竹仙公主去哪儿了?” 九薇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不作回应,便是要走,岂料那人不顾礼节把自己拉住,装腔作势道:“你对本公主无礼,信不信我打你?” 九薇还是看着牧云嫣,但是却不说话。她不信牧云嫣敢打她,就算是打她,牧云嫣也肯定连她的衣袂都够不着。 “你是哑巴吗?” 牧云嫣被九薇那冰冷的眼神看得胆怯,可还是挺直着腰肢朝这个人发难。九薇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毫无笑意,皮笑肉不笑道:“你觉得呢?” 牧云嫣被九薇没情绪的眼神看着,心底瘆得慌,马上别开头,道:“你们东辰人,就知道欺负本宫。” 来时就被东方浅熙那凶巴巴的女人欺负,现在又被九薇这个女人欺负,东辰就没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吗? 九薇看那人委屈巴巴的模样就像一只小兔子,红了眼睛还扁嘴。九薇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容,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只是没想到,这只是她与牧云嫣相遇的开始。 往后的日子,几乎每次九薇经过这凤宫都会遇到牧云嫣,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那人故意每次都在那个时间段去闹。后来,九薇没见到牧云嫣在这凤宫门前闹反而会觉得有些失落和困惑。 她心里暗道:今这那刁蛮公主没来吗? 后来知道牧云嫣没有去这凤宫是因有生病了,那时候九薇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傻,差人送了点补品去摘星宫给那人,以至于后来的相遇便有点一发不可收拾了。 “有什么给本宫送东西?” 今日牧云嫣依旧在这凤宫门前,可看架势,她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的。 九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要走,却被那人叫住:“喂!冰块脸!” “你叫我什么?” 九薇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称呼,饶有兴致地看着牧云嫣,这大概是牧云嫣看过她最丰富的的表情了。 “冰块脸,就叫你冰块脸,怎么,不行吗?” 牧云嫣蛮不讲理的模样似乎打动了九薇心底的某处柔软,只闻她道:“早点回去吧,免得着凉了又要生病。” 这是牧云嫣听九薇说过最有温度的话,她顿时心里暖暖的,看这个冰块脸都顺眼多了。 “冰块脸,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有何给本宫送东西?” 这一次依旧没有得到九薇的回应,牧云嫣跟了上去,拉住了那人的手腕,道:“难道你喜欢本宫?” 此话一出,九薇霎时间也有些诧异,转头看向牧云嫣,两人沉默地对砍了半晌,最后才闻九薇道:“或许吧。” 或许吧,谁知道呢? 因有九薇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以至于让牧云嫣苦恼了很久,这是什么答案,比佛经还难懂。 后来牧云嫣主动地靠近,甚至有九薇学会了做糕点,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而九薇也明白了自己有什么会回答出那个答案。 大概从那时候起,九薇就喜欢牧云嫣了,也好在是牧云嫣这脸皮厚的,否则她们就这么错过了。九薇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在感情这方面更是十分被动的一方,以至于两人在一起后,她的情绪一直都是被牧云嫣带着走的。 成亲后,牧云嫣依旧不改她的刁蛮性格,九薇也非常放纵她。好在牧云嫣这只是小打小闹,在大是大非上她是不会胡闹的。后来,牧云嫣更是学会了如何管理一个家,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九薇回到家也只有被牧云嫣管得死死的份儿了。 “你今日又迟了。” 牧云嫣经常有迟归的九薇掌灯,知她朝政忙,所以从来没有在这件事儿上跟她闹过。 “今日与陛下探讨边关布防一事,有些迟了。” 九薇拿过牧云嫣的伞,有她挡下飘落的雪花,道:“如今正值冬日,夜里寒凉,莫要再在门外等候,知道么?” “我就乐意等,你管不着。” 九薇一事语塞,可她只是苦笑着把那人拥入怀中,心理道:这是她自己宠出来的小公主,实在是拿她没办法,日后早些回来便是。 “回了吧,我给你熬了汤。” “好。” 两人在雪夜之下并肩而行,亲密无间,是这冬日里最最温暖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又到了作者逼逼叨叨的时间了。 这篇文呢,其实是我写过主角关系和性格最复杂的一本,开文的时候兴冲冲,开了文把自己都写秃了。其实这篇文里边,主角的手段和性格多多少少会有些争议,毕竟她们站在她们的处境和身份去考量,人也并非是完美的。 谢谢大家陪我走到完结啦!白饭两碗小可爱!你真的一直在追我的文!从几年前还没签约的时候就开始追了!谢谢你的陪伴!还有很多小可爱就不一一点名了,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就是我这个人吧有点懒惰,很少回复你们,请原谅我的懒!完结章,你们的评论我挨个回复!嘿嘿! 新文《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这篇文偏轻松,也不打算写太多权谋啥的,就着重在感情戏上(我这篇文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哈哈哈哈哈!说真的,下篇文不会有太多的阴谋阳谋啥的,因为我脑子累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我们下篇文再见吧!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小预收《过火》哦!可能大家看到是电竞题材就被劝退,但是其实更多的是她们的日常,电竞选手住在一起,一起训练,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比赛,大家不觉得这其中会发生很多故事吗?哈哈哈哈哈哈! 《带着糊涂系统追女皇》这篇文我还在慢吞吞地码着,因为和《帝囚》截然不同的画风,我得让我的情绪有时间过渡一下,更文时间会是10点,但是在入V前不日更,压压字数。我连上榜时间都还没想好,不过大概率会是这个月申榜,大家收藏收藏,方便看我更没更文,嘿嘿~ 谢谢大家!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