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崽种田,爹把娘亲宠上天 作者: 云起石 简介: 军医特工一朝穿成大肚农女,容貌被毁,清白被毁……家穷人丑,爹疼娘爱哥哥宠;“山贼”破了身子,赐给她绝世双宝。 从此,她一手种田一手行医,单亲妈妈带崽走天下。 “宝宝,什么是天下第一?” “娘亲。” “那干爹呢?” “勉强排第三。” “第二是谁?” “山贼爹爹。” 从此,辰王老打喷嚏,这病残之身还有人惦记? 五年后,“治好了你是我行医本分。” “咳咳,本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第1章 萌宝逛灯会 大颢王朝的上元节灯会,京城人海灯海连成一片。 簇拥的人群里,一位以纱覆面的女子,左右手分别领着四五岁的两个娃娃,女娃粉雕玉琢,男娃眉目如画,就像是从年画中走出来的小仙童小仙女。 很多人停下来,不去看灯,而是看这两个绝世萌宝,“相公,真好看!”一个扶着大肚子的孕妇,“我也想生一个那样俊的男宝宝。” 一对情侣朝萌娃看过来,“彩芬,我真想捏一捏那个女宝宝的脸呐!” “少卿,你手糙肉厚不怕给娃娃脸捏坏了?” “啊——” 以纱覆面的女子坦然走过各种喧闹和指点,好像热闹的上元节,路人对孩子的品头论足,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若不是两个孩子软磨硬泡,白叶才懒得来人挤人的上元节。 小叮当摇着白叶的胳膊,“娘亲,这是我们来京城第一次过上元节,我想和妹妹去看花灯——” 小元宝吧嗒亲了一口白叶的腮,“娘亲,你放心吧,我和哥哥最乖了,一定,一定不给娘亲闯祸。” “叮当,元宝,娘亲不是不想让你们出去玩,人那么多,万一走散——” “我们这么机灵,怎么会走散呢?何况一般人伤不了我们的,娘亲。”小叮当拍着胸脯保证。 小元宝眨眨眼睛,“哥哥,若是谁走散了,剩下的人就去银锭桥上等着。” “娘亲,一年才一次上元节啊?” “好好好,娘亲是服了你们两个磨人精了。” “啊,娘亲答应我们喽。” 白叶故作严肃,“小叮当不准闯祸,小元宝不准惹事!” 在娘亲眼里,他们就是闯祸包和惹祸精吗? 一对萌娃点点头,异口同声,“我们是娘亲最乖的宝宝。” 一开始逛街的时候,小叮当和小元宝使劲拉着娘亲的手,小叮当嘱咐妹妹,“一定要看好娘亲,万一有登徒子对娘亲不轨,你就大胆出手——” 小元宝使劲点头,从兜里翻出二十颗石子,“哥哥,你放心啦。百发百中,那你呢?” “我,我是男子汉,就负责看护你们两个女子啦!” 小叮当内心道:一会儿我就开溜,我好想吃娘亲平日不让吃的垃圾食品。 那里挤着一堆人,小叮当冷不丁甩开娘亲的手,往里钻,“看看,多么精美的糖人啊!” “据说吹糖人的师傅九代祖传吹糖人——” 小叮当凑上前去,“伯伯,这糖人多少钱一个?” “二两银子。” “哦。”他摸了摸口袋,“我给您二两银子,能让我吹吹试试吗?” “小孩子不要添乱,这吹糖人的技艺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你都吹不成?” “老人家,让孩子试试吧?” “是啊,你也不亏,就当他买了一个糖人儿。” 有人在替自己说话,小叮当感激地看了一眼围观的人。 人们见这个小公子哥穿的一身锦衣,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哪会吹这等玩意儿,只等着看热闹。 吹糖人老人不情愿递过去一块软糖。 小叮当开始吹,不一会儿,一只大公鸡背上驮着的一个葫芦的糖人,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都不敢作声,怕一说话,这个绝妙且薄如蝉翼的糖人就被吹破了。 眼看着糖人越吹越大,越吹越薄,已经是糖人师傅那些糖人的五六倍大。 小叮当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吹的糖人,也没那么难嘛。糖人师傅出现讶异的神色。 “这孩子,这孩子不是凡人——”糖人师傅念叨着。 “太绝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绝妙的工艺。”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说。 小叮当看了看手中的糖人,他吹得很好吗? 他也不知道,再好看也是用来吃的,咔嚓一口,把葫芦咬了洞,众人一阵唏嘘。 糖人师傅想捉住他,收个徒弟或者拜个师父都行啊。可一伸手,好像抓住了衣袖,人没影了。“不是凡人,不是凡人——” “娘亲,我哥哥呢?”小元宝忽然发现哥哥不见了。 “这个小叮当,娘亲就知道他不省心,不管他,到时候我们银锭桥上等他。” 小叮当吃完糖人,抹了下嘴,娘亲说路边摊都是垃圾食品,其实也没有那么垃圾,还很甜! “猜灯谜吗?十两银子猜五次,猜中了,灯笼归你。”小叮当抬眼看到了悬挂的一排排花灯。 最靠边上的那一排花灯最是好看,宫灯形状,有八个面,绘着好看的纹饰…… “老板,我要猜那一排——”小手一指。他想送给妹妹和娘亲一人一盏。 老板一看,乐了,那一排是他最贵的灯笼。当然了,灯谜也是最难的。这么个没断奶的小娃娃,大字不识几个,能猜出来才怪。 老板满脸堆笑,十两银子落到手中,管他小毛娃还是白胡子老头,给钱就行。 小叮当抬头,谜底就在灯笼竹片的另一面,这有何难,对于他来说,透视是最低级的功夫。 猜一个中一个,猜一个中一个…… “哪里冒出个小娃娃,绝顶聪慧!”猜灯谜的秀才说。 老板的脸像是茄子一样紫,“快快快,不给小孩子猜了,你一边玩儿去,十两银子退给你——” 小叮当一扬手,三盏花灯落入手中,这是什么功夫?隔空取物。 老板不敢说话了,小叮当看他一眼,“留你两盏,照照你的黑心黑脸。” 小叮当看着三盏灯,娘亲和妹妹会喜欢吧?冷不丁,撞上一个药香味的怀抱。 周允怒道:“你这小孩子怎么走路的,冲撞了王……” “冲撞了公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叮当抬头,横眉怒目的大哥哥说了什么话,他全然没有听见,咦——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那张脸—— 他面色苍白,五官精致如雕,眉毛似如黛远山,眸子如通灵碧玉。 小叮当愣在那里,被撞到的男子也愣在那里。周允看到那张小孩子的脸,也愣在那里。 这个小娃娃多么像,多么像王爷小时候的样子,他怎么会生出这种错觉?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让小叮当生出这种亲切感,连干爹师父都不能。 他怯怯地出声,“大哥哥,你,你,你以前做过山贼吗?” 男子闻言一愣,并不答话,“你和家人走散了吧?来,我送你去找你的家人。” 叫周允的男子缓过来,“王——你的身子?” “阿允不必多言。咳咳——” 他手心冰凉,第一次握一个男娃的手,小小的手掌温软,竟特别舒服。 小叮当一手提着三盏灯,一手握着男子的手,好像很久以前他们就熟识了—— 第2章 娘亲的“厌遇” “大哥哥,就在那边的银锭桥,我和娘亲妹妹约好了,不管谁走散了就在那里等着。”小叮当看向身边的男子。 “哦。咳咳——”周允皱眉,他们王爷第一次对一个陌生小男娃这么上心,保家卫国也就罢了,与家人走散这等小事,他也要亲自管? 白叶领着小元宝站在银锭桥上,“娘亲,不要着急,哥哥肯定会找过来的。” 女子眼睛出现急切又愤怒的神情,“等他过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娘亲真生气了?小元宝不敢出声了。 “阿允,你不必跟过去。”桥头上,冷若辰吩咐他的侍卫。 “大哥哥,快看,快看!那就是我的娘亲和妹妹呢?” 顺着小男娃手指的方向,冷若辰隐约看见一个覆着面纱的女子,看不清五官,只觉她站在桥上,被风吹起来的裙衫潇洒飘逸。 小元宝扯着娘亲的衣角,“娘亲,看,看,是哥哥和——”和一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 白叶自然地把小元宝护到身后,她看到拉着小叮当手的是一个蓝衣男子。 人贩子?白叶的第一念头,就是这个人拐走了小叮当,后来发现小叮当身手不凡,才充作好人送回来。 白叶单手叉腰,如果他对孩子有不良举动,那她绝不手下留情。 “娘亲,娘亲——” 小叮当挣脱开大哥哥的手,朝女子跑过去。 女子并没有张开手臂,他扑了个空,“娘亲,对不起,我错了!” “哼,回头再和你算账!” 白叶抬头,眼前这个人正在打量着自己,他长得虽然好看,可脸色苍白如纸,白叶以多年行医经验看出,那身子都入土半截了,娘胎里带出的病秧子。 就这身体,还想当人贩子?不被人贩卖了去,算是走运。 “那个,你为何拐走我孩子?” “这位夫人,怕是误会了,是你孩子让我送他来这里,我们只是遇见。” 小叮当知道母亲气的不轻,刚刚估计急坏了。 他拎起手中的三盏灯,“娘亲,是我让大哥哥送我来的,我看他长得面善。” 面善?她讥讽一笑,横竖看都是一副活死人的样儿。 小叮当把其中两盏最好看的灯递给女子,“看,我给你和妹妹的。”讨好,极力讨好。 女子手一挥,三盏灯直接落到了银锭桥下的河面上,男子见状,“咳咳,孩子的心意,你怎能随意糟蹋?” 一挥手,三盏灯又落到了男孩子的脚下,男孩子惊叹:大哥哥好身手,都咳成这样了,还—— “我管教我的孩子,岂容你一个外人多嘴?” 男子看向女子,目光中有凛冽之气,“就我一介外人,也看不下你这为娘的做派,咳咳。” 白叶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指点,她冷哼一声,“这位公子,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人你也送到了,那我们就各走各的。” 男子拂袖,轻轻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藏在女子身后的女娃,一对大眼睛会说话一样,他不由地对她笑了一下。 女子把女娃娃又往身后塞了塞,“看来,你这个人,对别人家孩子挺上心。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夜半,万虫啃噬胸口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这个女子人模人样,听话音像懂医术,嘴巴却如此歹毒,他只是单纯觉得两个孩子可爱,想多看一眼罢了。 男子拂袖而去,“不可理喻。” 女子身体微微颤抖——“恕不远送。” 不管你长得多么好看,也不能惹我的娘亲生气。 小元宝的粉手中三颗石子悉数抛出,朝着他背上的「肺俞之穴」,他的生死命门。 他手往后一背,三粒石子尽入掌中。 周允站在桥头,看着王爷被偷袭,想拔剑。 “阿允,不许胡来!” 周允上前来搀扶他的主子,“刚刚可是那位女子想暗袭王爷?” 冷若辰摇摇头,苦笑,“是她身后的小女娃。” 周允张目结舌,“啊?” “王爷,乃千金之躯,那不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阿允,她还是个孩子——” “那她娘亲,就不管束一下?” “她?”他眼前浮现出那张覆着面纱的脸,倔强性子,嘴巴毒辣,“怕是她才是需要管束的。” 周允再一次瞠目结舌,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王爷如此评价。 此后,但愿再也不要遇到才好。王爷这身体一动怒,怕是病情又要加重了。 小叮当这么一闹腾,白叶逛街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了。 “娘亲,娘亲,你打我吧,骂我吧。我承认——” 小叮当大声说,“我承认,我就是想偷偷吃一口您说的垃圾食品,一点都不垃圾,还很甜——” 白叶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里,她平日不让两个孩子吃路边摊,是不是太苛刻了些?自己前世行医明知那些玩意不干净不卫生,还总偷偷去吃。 她揽过小叮当,“娘亲不气了,只是以后不要招惹陌生男子,长得再好看,面善,也不要惹——” 小叮当有些委屈,本来,本来他想的不是这样的,三舅舅的话本上都说上元节有艳遇,他还想着给他娘当个红娘,那个大哥哥和娘多么般配。结果,两个人,谁也看谁不顺眼。 小叮当一声叹息,“娘亲,你,你,我和妹妹宠你,好像还不够啊?” 白叶瞬间明白小叮当刚刚打的什么主意,一点他的额头,“你好好操心你自己的功课吧?” 然后拉出背后的小元宝,“今日,娘亲就破例一次,领你们去吃一次路边摊——”其实,是她自己好想大搓一顿。 “奥耶,娘亲最好啦!娘亲天下第一。” 寻常的方桌木凳,白叶把面纱一扯,“老板,来碗麻辣烫,多放辣——” 麻辣烫摊的老板一抬头,差点被惊艳到,京城的女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长得绝色,还遮掩着干嘛? 白叶一个眼神,他赶紧准备麻辣烫去了。 小叮当和小元宝,分坐在左右,“娘亲,这玩意好呛啊?”他们闻着麻辣烫的麻辣味道,“咳咳……” “你们两个小家伙若是不喜欢,那就乖乖等我吃——” 啊?原来他们娘亲也好这一口。 老板端来麻辣烫,多看了一眼白叶。一走路,小腿吃痛—— 好像被石子打到了,他一瘸一拐地走着。 小元宝轻声地与小叮当说,“哥哥,他——他活该。” 小叮当给妹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们娘亲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看的嘛? 远远地,一个人正在随便往这边看,“王,公子——” 周允不敢多言,他从未见过他们王爷如此专注地去看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有两个娃娃的妇人,大颢国没有美女了吗? 此时王爷嘴角弯起,周允看到那个女子被辣的手舞足蹈,这,这好笑吗? 第3章 美男干爹驾到 “娘亲,来,喝口水——”小叮当赶忙给娘亲递水。 “娘亲,元宝给你拍拍后背——”娘亲辣的直咳嗽呢。 冷若辰远远地看着,两个可爱的萌宝,是真的很宠他们娘亲。 白叶起身,麻辣烫果然爽,她是吃开心了,看看两个孩子扁扁的嘴。 “娘亲,带你们去吃麦芽糖,棉花糖,炒年糕——” 此时,天降美男,一袭白衣胜雪,面如冠玉,折扇一打开,“我陪孩子们去就可以了——” 两个萌娃抬头,喜悦地叫着,“干爹!” 白衣公子世无双亲昵地摸着两个娃娃的头,“嗯,一个月不见,又长高了。” 他看着白叶,满眼深情,“阿叶,你什么时候,把干爹的干字去掉?” 白叶冷哼一声,看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除非,除非,把我的肝去掉!” 男子早已习惯听到这样的回答,“阿叶,真好,你还是老样子。”只要这张嘴还有力气怼他,说明她过得不错。 冷若辰远远看着,隐约听到两个孩子喊爹,那个男子举手投足皆风雅,定是人中龙凤,若不然,怎生出那么俊美可爱的双宝。 隐隐地,他胸口莫名酸涩。原来,原来他们是有爹爹的。 “咳咳——”绢布染上血迹。 周允大惊,“王,公子,夜风凉,还是尽快回府吧?” 他悠悠地看了一下那融洽的夫妻,和一左一右蹦蹦跳跳的孩子,想了想自己的残病之体,那寻常人家的乐趣他怕是此生难求。 周允自己感觉像吃了一捧土,头一次见王爷对一个女子如此关注,原来人家是有夫君的。 回府的路上,冷若辰一语不发—— 王府的灯笼高悬,他依旧觉得一种胜似冬天的冷,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推门,“辰儿,你回来了?” 一位雍容华贵,戴着凤冠的中年女子坐在榻上,慈爱地看着刚进门的冷若辰。 “母后,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 握住他冰冷的手,摸着他苍白的脸颊,“辰儿,我的儿,母后牵挂你——出去走走逛逛,对身体也好。” 她摸着他的胸口,“这里可舒坦些——” 冷若辰点头,“母后,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咳咳。” 妇人眼中含泪,“想我央央大颢国,母后就不相信你的病治不好!辰儿,母后会尽一切办法,给你寻医治病——” 冷若辰本想说,母后不用白费力气了,没用。可一想大过节的,母亲从宫中过来,他怎能伤了她的心。 “嗯,儿臣会好好听母后的安排,争取早日把病治好。” 妇人起身,“你早些休息吧。香薰中放了点陈皮粉,晚上兴许你能轻松些。” 看着他空空的脖颈,“你啊,五年前无缘无故,把你一出生就戴着的保命玉牌弄丢了,若戴着,身体也不似今日——” 她又自我安慰道,“也罢,如今边塞初定,你在上京安心待着。你皇兄说要昭告天下,为你遍寻名医。” 冷若辰道,“劳母后皇兄费心了。” 送走母后,他一个人躺在床榻上,脑海里总是出现两个娃娃和女子的那张脸,那张脸他明明从没有见过,却没来由的有一丝熟悉。 外面的世界灯火通明,更显得这屋子冷寂;锦被柔软温暖,更显得胸膛冰凉。 小元宝拽着世无双白白的衣袖,“干爹,我要吃糖福禄(葫芦)。” “这有何难?” 看着他扛着一杆子的糖葫芦,白叶失笑,世无双挠头,“我也不知元宝喜欢哪种口味?” “娘亲,你吃吗?” “娘亲不爱甜食。” “哥哥,你吃吗?” “哥哥还是留着肚子吃炒年糕吧。” 世无双举起一根,“他们不吃,干爹陪你吃。” “嗯,我就知道干爹最好了!” “元宝乖,吃完了,回去要用你娘发明的牙牙乐刷牙啊,要不然牙就被虫子吃掉了。” “那干爹呢?也用我娘亲的牙牙乐吗?” 某人脸上一热,“阿叶,还记得当年我初见你时的情景吗?” 白叶白了他一眼,“世无双,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头你也多刷刷牙吧。” 他牙齿一直很白,嘴巴也不臭,阿叶又在贬损他,可他总觉得五年前的那个丫头一点都不丑,一点都不。 小叮当和小元宝自记事以来,就听着干爹和娘亲整日互怼,要是有哪一日他们和平相处,那他们才不习惯呐。 “叮当,告诉干爹师父,你上元节有什么新发现吗?” 小叮当眼前浮现出那张好看又苍白的脸,“有一个大哥——” 话还没出口,就被白叶捂住嘴,“有一个大个子,挑了一筐的竹编灯笼卖。”白叶接着道。 世无双「哦」了一声,有意瞒着他。 机灵的小叮当了解了,母亲不想让干爹师父知道遇见大哥哥的事。 也是,以干爹的脾气,谁要是惹娘亲有一点点不开心,他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人扒拉出来,然后给他好看。当然了,他自己除外。 世无双无端地提起初见,白叶看了一下远处的万家灯火,是啊,五年了,五年了,孩子长大了,而那个毁了她清誉的山贼也早该投胎去了,妥妥的畜生道! 世上男人皆俗物! 世无双看着白叶定定地看着远方,“阿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 放下?姑奶奶碰见山贼见一个废一个,碰上一双废一双!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小叮当和小元宝明白,只有想到山贼爹爹,母亲才会激动成眼下的样子,小叮当求救地看了一眼干爹师父,意思是哄哄娘亲。 “阿叶,小叮当和小元宝饿了——”两个娃娃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如此默契。 没有比孩子饿了,娘亲更上心了。白叶收敛心神,“这都快半夜了,你们两个过会儿可要少吃一点——” 见她展颜,世无双的眉头也舒展了,一手抱起一个,“走,干爹带你们去吃大餐!” 白叶打了一个哈欠,“世无双,你和孩子们吃好喝好,早点送他们回白府,我困了——” “阿叶,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两头神兽今晚归我了!” 神兽? “宝宝,什么是天下第一?”小叮当和小元宝面面相觑,干爹他又来了,又来了,问了千儿八百遍了。 “娘亲……” “那干爹我呢?” “勉强排第三。” “第二是谁?” “山贼爹爹。” 小叮当和小元宝看向美男,“干爹,你说我们这么聪明,这么可爱,又有神功护体,爹爹真的是山贼吗?” “你娘亲说是,便是。不过,你们两个认我做亲爹,我也不反对啊!” “切!”两个娃娃异口同声,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第4章 派人寻找带疤女子 回白府的路上,白叶走得很慢,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小叮当和小元宝都长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面纱下光滑的半边脸——五年前那里烂肉成疮。 痴痴傻傻十五年,浑浑噩噩又五年,她提着小叮当送的三盏灯,看着前方明明灭灭的路,最难的时光都熬过来了,还没什么能让白叶退缩,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小元宝扯着干爹的发带,“干爹,我娘亲真是扫兴,一起陪我们走一走不好吗?” “元宝,你娘亲喜欢安静。” 小叮当八卦,“干爹师父,为什么一提过去,娘亲就那副表情?” “呵,每个人都有不愉快的记忆,小叮当难道就没有?” “有——”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还住在村子里,他和妹妹刚刚会走路,“快看,山贼的两个野种还长得挺水灵——” 小叮当走路跌跌撞撞,但天生神力,他从地上抄起一把土,朝那些人扬去。 一群人跑开,“山贼的儿子天生是贼,就像狗改不了吃屎。” 小元宝嘤嘤着哭,“哥哥,我要回去找娘亲收拾他们。” “傻妹妹,你跟娘亲说了,她不是更难过——” 小叮当和小元宝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白叶看着元宝风干的泪痕和叮当满手的土,已经明白了一切。 堵住村民的嘴巴,当真是一件难事。 小叮当知道娘亲恨山贼,但他们两个小家伙,即便被人骂作山贼野种,也不曾像娘亲那样憎恶山贼。 他们的爹爹难道真的是山贼吗?真的像娘亲说的,“坏事做尽,早已死翘翘。” 他不相信,小叮当眼前忽然出现大哥哥苍白的面容。 “干爹师父,这世上是不是只有血缘关系,才会长得像?” “也未必哦,有些人没有任何关系,长得也很相像。” 小叮当一声叹息。 “叮当,今日为何突然问这个?” 小叮当抿抿嘴,“看花灯的这么多人,有些人我都分辨不出谁是谁,好像刚刚走过去又走回来了。” 世无双抱着一双儿女,引来无数目光,丰神俊朗的男子,软萌可爱的宝宝,走到哪里都是一处风景。 “干爹,我三舅舅的话本里说上元节有艳遇,你有过艳遇吗?” “小家伙,大人的艳遇,你现在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是,我怕我和元宝耽误了干爹的艳遇——” 世无双挑了挑眉毛,“不耽误,我的艳遇吗?有过一次——” “和我们娘亲?” 世无双道,“难道不可以?” “切!”两个娃娃异口同声,从来都不给他面子的。 干爹都缠了娘亲五年了,关系还在原地踏步,“干爹,你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瞎说,说不定你娘亲早就对我芳心暗许了。” “切!” 要是换做别人,两个娃娃还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相信,他们娘亲,快算了吧。 提起男人,娘亲恨得牙痒痒;提起山贼,娘亲就直接拿刀。 离京城很远的河西村,这些日子并不太平,一些穿着寻常百姓衣服的外来人,见到路人就打听一个女子的消息,“大娘,村里有没有过一个女孩,脸毁了。” 大娘摇摇头。 “大姐,有没有一个女孩,脸上有疤?” “张二麻子的闺女脸上有疤。” 结果,去了张二麻子家一看,他的闺女才十三。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王爷交代下来的差事是一点都不好办。 过了五年了,那位姑娘兴许早就寻了短见,或者嫁到别的村庄。 就凭一个脸上有疤,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谁提议,“直接找村长,给他点好处——” 村长何事佬这两年眼也花了,耳朵也背了,只看到那一锭银子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村长,我们明说了,我们是上面的人,来你们村寻找一位姑娘。” “对对对,她这边脸上有烂疮疤,很丑的。” “五年前,大概就是十五六岁吧。” 何事佬打量着这些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白叶当年为村里做了那么多好事。 别说为了一锭银子,给再多的好处,他也不会把她供出。 “我当村长二十三年喽,没有,没有脸上有疤的姑娘。这是河西村,你们不会弄错了,兴许是河东村的。” 来人你看我,我看你,“没错啊,就是河西村。” 村长媳妇青杏正赶着一群大白鹅回来,「嘎嘎嘎」,这些家伙看到院子里这么多陌生人,上去就啄,就咬。 那些人只好退出了院门,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爹,以后不要随意开门开窗,这年头苍蝇多。” 迎面走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大姐,向你打听一个人,就是五年前的一个姑娘,这半边脸毁了——” 刘三媳妇打量着他们,“怎么?要抢人?我们河西村的村民都是良民。” “大姐,你看我们,怎么能,我们是上头派来的——” “神仙派来的也没有用,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刘三媳妇一扭一扭回到家,“当家的,今日几个外乡人来打听白叶,你说是不是她在外头做生意或者治病,得罪了什么人?” 刘三坐在炕头上,“反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当年若不是她啊,你得守活寡喽。” 刘三媳妇脸上一阵红,“不害臊的老爷们。” 几个人干脆来个挨家挨户的搜罗。全村也不过百户人家,一上午搜罗下来,一无所获。 “是不是王爷记错了?” “瞎说,王爷那么精明,怎么能记错。” “我们还是想好了,怎么回去领罚吧——” 正月十五的京城,白叶回到白府,二哥白云川守在门边,“小叶子,你可回来了?” “二哥,你怎么还不睡——” 白云川抬头,“我在院子里看月亮。”不等白叶回家,他不能安心去睡。 “是不是世无双把孩子带走了?”白云川一想,这世上怕只有小叮当的干爹能带走他们。 白叶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他们天亮前能回来不错了,二哥,我先去睡了。” 白云川嘴角有点酸,这个世无双还真把小叮当和小元宝当亲生的了,怎么轮?孩子也轮不到他照顾。 他抬头发现十五的月亮,一点都不圆。 第5章 傻女白叶 离上京很远的河西村,待自称「上头的人」走了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村长何事佬盘腿坐在炕上吧嗒抽着烟卷儿,他的儿子何大宝被呛得两只手扇来扇去,“爹,白叶去镇上时怎么嘱咐你的,这烟少抽——” 媳妇青杏白了何大宝一眼,“爹,你想抽就抽吧。” 媳妇今天怎么跟自己专门唱反调?“大宝,今日上面来人,打听白叶,我和爹担心她是在外头冲撞了什么人?” 何大宝恍然大悟,怪不得爹又抽烟,替白叶愁啊。 河西村几百户人家,当年没多少受过白叶的恩,连何大宝和青杏的亲事,都是白叶做的媒。 万一,万一……她真得罪了上面的人,他们这些村民哪敢招惹。 白叶十五岁之前,还是村里外号「傻小白」的傻女。 老白家五代男丁,白家旺终于生下了一个小闺女,却不曾想出了月子抱出来时,村民看了直摇头,好好一个女婴,半边脸上带了疮疤。 “有疤就有疤,张二麻子还一脸麻子哩。”李小珍抱着白叶,不管村里人怎么想,她就是疼爱这小闺女。 一晃儿到了十岁,白家旺和李小珍两口子带着白叶去地里挖土豆。 递给白叶一个篮筐儿,“小叶子,你就把爹和娘刨出来的土豆,磕巴磕巴上头的土,装进你的筐里。” 小叶子点点头,拿起一个土豆,“娘,这土豆娘会生出一个小土豆吗?”白叶觉得这土豆分明和鸡蛋长得很像,鸡蛋就能孵出小鸡仔。 李小珍脸上不好看,看了一眼白家旺,“当家的,我替咱闺女愁——” “愁个啥,老婆子就是事儿多,大不了,我们养她一辈子。三个兄长,断不能让她饿着。” 李小珍点点头,这三个儿子,大儿子要读书,二儿子要练功,三儿子不知道跑哪里听说书的了,只有小叶子愿意跟随他们来地里干活,还是闺女贴心。 白叶把土豆身上去去土,收揽进筐子里,李小珍回头看了一眼,谁说自己闺女傻,活儿干得有模有样。 白家旺和李小珍只管着往前刨土豆,就让小叶子慢慢地捡吧,多动动手,没准脑瓜子就开了窍了。 刘三媳妇路过白家旺的土豆地,看着白叶蹲在一堆土豆上面,像一只抱窝鸡趴在一堆蛋上。 “吆,这不是白家小闺女小叶子吗?” 白叶用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刘三媳妇压低了声音,“小叶子,你这是干嘛呢?” “我孵小土豆,别吵,婶子,给小土豆吓得冒不出头来了。” 刘三媳妇使劲憋着笑,走到李小珍身边,“嫂子,嫂子,你不去看看你闺女,在地头上孵小鸡。” 白家旺抬头看了一眼刘三媳妇,那目光不太友善。刘三媳妇识相地闭了嘴。 第二天,小叶子坐在土豆上孵小土豆的事情就传遍了胡同,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话。「傻小白」这外号就传开了。 哪一天,胡同里飘着一股焦糊味,大柳树下说闲话的村里媳妇就说,“你闻闻,傻小白又在给老白煮饭啦!” 这话要是被青杏听见了,小姑娘就会两手叉腰,杏目圆睁,“闲的瞎掰掰,你们谁再喊小叶子傻小白,我咒她生孩子没屁眼!” “青杏,你凶呼呼的,不怕将来嫁不出出去?” “要你们管?” “和傻小白呆久了,你可别被她传染了。” 青杏扬起拳头就要打人,她天生壮实,一身蛮力,凑在一起嚼舌头的媳妇们赶紧骂咧咧散开了。 青杏比白叶长一岁,和白叶一起玩大的,别人都说白叶傻乎乎,但她觉得白叶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 青杏循着饭的焦糊味走到老白家。 白家旺铲着锅底黑乎乎的一层渣,“爹就爱吃你蒸的米饭,比镇上卖的点心好吃。” 李小珍白了一眼白家旺,“当家的,吃饭就不能少说两句。” 小叶子在一边蹲着,眼睛像是哭过,“娘,爹,都是我不好,我又忘记加水了。” 白大川看着小叶子,“小叶子,圣贤都犯错,何况我们普通人,下次记得就好。” 白云川端着碗,“我就爱吃这样结实的米饭,一口顶三口……” 白小川拍打一下妹子的后背,“叶子,你知道不?今日三哥听说书先生讲,从前,有一个小丫头和你一样是个小马虎,煮饭经常忘记放水。 结果,你猜怎么着?原来,她是干大事的料,天生不是来煮饭的,最后成为了一代女将,带着一帮老爷们打天下……” 白叶眨了眨泪水盈盈的眼睛,她不知道三哥哥说的故事是真是假,反正破涕为笑了。 青杏从院门走进来,“大伯,大娘,看我给白叶带来了什么?” 一块黄米糕?白叶看着那黄黄的米糕,抿了抿嘴,“杏儿,你手艺真好……” 李小珍搬了个板凳儿,“快坐下,你姐俩儿慢慢吃。” 青杏给白叶嘴里塞一口,白叶给青杏嘴里塞一口,两个好姐妹吃的嘴边掉渣渣。 白小川凑上来,“来,给哥哥吃一口。” 青杏推开他,说,“去去去,你去给镇上卖米糕的姑娘说段书,她就送你一块吃。” 众人笑了,白小川自讨没趣儿。 虽然,白叶还是那个傻乎乎的白叶,河里洗衣服,衣服被鱼拖走了; 上山捡地皮菜,结果捡了一筐子羊屎蛋蛋…… 这些都不影响她在白家快乐长大。 青杏看着桌子上的黄米糕,一晃多少年了,她又想起和白叶小时候的事,“大宝,你说叶子她不会有事儿吧,我睡不着……” 青杏坐起身,重新捋了捋顺溜溜的头发,发出一股皂角的清香。 何大宝有些心猿意马,“媳妇儿,吉人自有天相,白叶的能耐你也见了,她哪能有事?” 一只手很不老实,摸着青杏的肚子。 青杏低低地问,“你干嘛,怪痒痒的。” “媳妇,你说干嘛?一会儿你就不操心白叶的事了。” 床上窸窸窣窣一阵儿,只听见呼呼的喘气声,沉静的小山村,偶尔响起几声狗叫…… 第6章 绑架了,绑架了 一个夏日的早晨,十五岁的白叶和往常一样洗脸梳头,背起篮筐,“娘,我上山打猪草去喽!” 白叶娘李小珍扒着窗户喊,“叶子,早点回来,不要翻越前头那座山,后山有山贼。” “娘,我记得了,小叶子不贪玩,打完猪草就回来——” 路上碰上村里人,“吆喝,傻小白又要打猪草去了……” 小叶子低头装没有听见,这些闲话她并不往心里去。 大哥说,“小叶子,出门不要听别人说闲话,读书人行得正坐得端。” 大哥整日抱着书卷读啊,读啊,他教小叶子识字写字,虽然有些费劲,但白叶在他眼里也成了读书人。 二哥举起自己的大刀,“哪天听见谁说闲话,你告诉我,我直接扛着大刀过去。”二哥每天舞刀弄枪,他的愿望是有一日去参加征兵,报效国家。 三哥哥的一张嘴巴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谁敢招惹我们家小叶子,让我知道了,我去他家祖坟骂他祖宗十八代,让他们在地下也睡不踏实。” 哎,三哥哥长了一张话痨的嘴,天天嘚吧嘚吧,村里人没有人能说过他。 白家家里几亩闲田,这些年都是白家旺和她媳妇操心,白叶偶尔能帮忙搭把手。 村里人明里不说暗里说,老白家一家子不踏踏实实种地,这些个孩子都是不务正业的。看这光景,白家旺想旺都旺不起来喽。 言语之间好像是要等着看白家的笑话。 白叶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路边的蒿草柔软,挠得小腿痒痒的,“你好啊,小草,别调皮了。” 路过小河,她洗了一把脸,摸到脸上的疮疤,她眼神黯淡下来。 用垂下来的那缕头发遮住了疤痕,水里倒映的是一个灵秀美妙的姑娘,如果不撩起头发来,也是明眸皓齿、白皙玉如的妙龄女子。 可惜啦,爹娘说这块疤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美就不美吧,将来脑袋要是能灵光一点,靠双手能养活自己就行。 她看了看后背空空的篮筐,走走停停,一上午就晃荡过去了。 从兜里摸出一块干粮咬了一口,吃的太急,噎住了直打嗝,趴在河边喝了两口水才压下去。 今年村里养猪的多了,这猪草也越来越少了。反正近处的,都是老得啃不动的猪草—— 白叶抬头看了看山,山那边嫩猪草可多哩。 翻山也没有娘说的那么玄乎,什么山贼?她和青杏小时候经常在那一带玩,也从来没见过半个山贼。 白叶她就想给她家的猪小白吃最好的猪草,每次小白看到她,一个劲往前拱,叫的可欢声了。 正是暑热的天气,中午田间的村民都回家吃午饭去了,白叶背着筐篓,瞥向身边的草丛里,她看见了一只蚂蚱,赶忙追上,二哥爱吃这个玩意儿,用竹签子串了,火上一烤,滋啦滋啦,他吃的津津有味。 “小家伙,你就快成为我二哥的美味喽。” 白叶把蚂蚱从脖子后壳里穿过去,套在了一根长狗尾草上,再把它的大腿一扯,想跑都跑不了了。 多给二哥捉几只,一只,两只,三只…… 抬眼又看见了一堆开着紫花花的紫草,白叶小手摘了一堆,“娘说紫草晒干了泡水喝,对眼睛好,大哥能用得上,他每天看书可费眼睛了。” 她满意地看着几串蚂蚱,一堆紫草,大哥二哥都有了。瞧这脑袋,把正事给忘了,猪小白估计都饿的开始撞猪圈的门了。 后山的后山有山贼,最近几年白叶从没有走过那里,去过那里,她也不知道山贼长什么模样? 娘说,有段时间,村里老是夜里丢东西,就是山贼干的。 附近有一条走马帮的路,走镖的路过,经常遭到山贼劫持。 娘说的和真的一样,但是她从没有见过,也不知娘说的是真是假。 后山两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奶奶的,这大热天的,大哥让打只野味回去,连根兔子毛都看不见!” “阿彪,打不成兔子,打只鸟也行。” 男子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小山雀,“还不够大哥塞牙缝的——” “不行,我们翻过山去找一找,奶奶的,破天,能把人晒化了。” 白叶用镰刀割着猪草,“猪小白,这下你不用每天撞栏门了,我回去切碎了,拌上糠,可好吃呢。” “阿彪,你看,那不就是最好的野味吗?” 顺着阿彪手指的方向,阿毛看见一个小姑娘正俯下身子割草。 “阿毛,大哥有些日子没开荤了——” “小声点,别惊动她,你从后边一棒把她打晕——” “正愁着没法回去交差,这叫什么无觅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轻手轻脚的靠近,白叶还没觉察,就觉得后背挨了一下,整个人晕了过去。 阿彪、阿毛相对一笑,他们没有想到「猎物」如此迟钝,有人靠近都不曾察觉,这么顺利就得逞了。 “阿彪,不好,你看,是个破了相的。” 白叶腮边的头发靠后耷拉过去,露出了惨不忍睹的半边脸。 “啥时候了,还挑肥拣瘦的,我看她身材有料,把脸遮住,那也是贼爽……” “大哥会满意吗?” “有比没有强,反正咱哥俩回去不用挨骂就好。” 两个人扛着昏迷的白叶就往山贼的山寨走去…… 白叶娘站在院门口张望,“当家的,小叶子怎么还不回来,都这个时辰了?” 太阳都快落山了,往常白叶早就回来了,白家旺看了一眼媳妇,“老婆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老二,你和老三去看看你妹子,这个点怎么还不回来?”白家旺转头吩咐白云川和白小川。 兄弟俩急匆匆地出了村,妹妹的事就是他们家的头等大事,“小叶子!” “白叶……”回答他们的只有山谷空荡荡的回响。 太阳落山了,天边的晚霞暗淡下来。哥俩越走越是心焦,若是妹妹出了什么事,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这日子怎么过…… 第7章 山中一夜 冷若辰一直不近女色,他天生嗜咳,闻见脂粉味就想吐。 可这个山间的女子,没有发出令人讨厌的脂粉气,他不能眼睁睁看她毒发而亡。 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家女子。 慢慢靠近,他拨开她一侧的头发,看到她毁了的半边脸,心想:我们一病一残,我救你,也不算我占了便宜。 他又把她另一边的头发拨开,看到她皮肤细腻的半边脸,虽闭着眼睛,但有说不出来的韵致,自语:其实,还是我占了便宜。 此番得罪了,姑娘。咳咳…… 褪下外衫,解下内衫的束腰,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 一方随身带着的干净绢布,蒙住了女孩的眼睛,万一,她醒来,还是不要看到他病残的样子为好。 身体冰冷微微颤抖,他掀开牡丹花被—— 内心想,别怕,一会儿便好。 他也不知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那位躺着的姑娘,没想到初尝人生滋味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良久,就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冷若辰起身,穿衣,一气呵成。 摸着胸口轻轻咳嗽,已近午夜,这个时辰是他每夜最难熬的时候,怕惊动了姑娘,他给她嘴里塞了一粒安神的丸药,如此就能一直睡到明天中午了。 他借着昏黄的烛火,为她把衣服里里外外的穿好,只有看到兽皮毯子上那一片殷红时,他眉头皱了一下。 身无一物,也没有随身带银两,他伸手取下戴于胸口刻着他生辰八字的玉佩,戴在她的脖子上,若将来生活困难也可当了换点钱。 外面似有吵嚷之声,“王爷正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扰。”周允的声音。 “周侍卫,上京密报。” 周允仍不让步,两个人就要打起来。 冷若辰从内室走出,“咳咳,阿允不得胡闹。” 送信人跪下,“王爷,上京密报。” 冷若辰展开密旨,皇兄的手谕,大意是,北疆战事告急,命令辰王即刻启程前往边关,五年内不得回中土。 拿密旨的手轻轻颤抖:只要活着,病残之身也要继续为国效力,为万民分忧。 他吩咐属下召集人马,转身回到内室。 看到仍在酣睡的少女,现在需得派人打问把姑娘送下山去。 “阿允,阿允——” “属下在……” “进内室说话。” 周允看到床上有人惊了一下,“这位姑娘怕是山贼掳来的,眼下性命无忧,你化妆成柴夫悄悄把她送下山——” “王爷,这,这——” 周允跟着王爷出生入死,背着一个姑娘下山,他还没干过这等差事,万一她半道醒来,把自己误以为山贼,那—— 冷若辰明白他的顾虑,“事不宜迟,阿允,她服了镇定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周允动作极快,他裹上头巾,贴上胡须,一张随身带着的老人面皮贴在脸上……早已不是刚刚那个翩翩少年郎,活脱脱一位老柴夫。 “姑娘,周允得罪了。”一出口,竟是老夫的声音。 跟着王爷混,哪能没有两把刷子—— “咳咳,阿允,不要与任何人多言。速回集合,前往边关。” 周允背起白叶点了点头。 天还未亮,周允老柴夫到了河西村,天知道他刚从河东村那边绕弯过来的,眼看着一位老人在村子外焦急的溜达,正是白叶的父亲白家旺。 周允上前,“老人家,你们村子可有走失的姑娘……” 白家旺抬头看了看老柴夫背上的人,正是让自己一夜无眠的小闺女白叶。 “你,你,你从哪里找到她?”白家旺把白叶抱到自己怀里,紧紧的。 周允看得出来,若非亲闺女不会有这般神情,王爷的差事算是办完了,背上早已汗湿。 他弓着腰,“那,那老弟我得继续砍柴去了!” 白家旺看着熟睡的闺女,“是爹没看好你,小叶子。” 抬头见,老柴夫已经走远了,人老,腿脚倒还挺利落,激动得连句谢谢也没和人家说。 白家旺抱着白叶,三步并作两步朝家门口走,惊得村里的狗也叫,鸡也叫…… “老婆子,老婆子……”李小珍哭了一晚上,嗓子也哑了,还是起身烧水做饭,万一,万一闺女回来了,没有吃上的喝上的哪行。 当家的一整晚没进屋,李小珍知道他心里急啊。 正给灶里续了一把柴,“老婆子!” 李小珍从柴房出来,看到了白家旺抱着闺女站在门前,“小叶子回来了,回来了!” 这一叫,全家人都起来了,白家旺看着李小珍,“别吵着孩子,还睡着呢——” 白云川接过白叶,抱到了她房间的炕上,给她盖好被子,“小叶子,等你醒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若谁欺负了你,哥绝不饶他。” “当家的,把村里郎中叫来看看闺女还好不好。”李小珍看着白家旺。 “人找回来了,是好事,那么啰嗦干嘛?” 拗不过老婆子,村里的孙郎中过来看了看熟睡中的白叶,把了把脉,看了看舌头。 “老白,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孩子,这孩子被人糟蹋过!” 白云川一听这话,急了,“被谁?我一刀废了他去!” 孙郎中就料到一旦说出来,家里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中的是山贼用的药。” “山贼,我这就去报官去!” 白家旺拦住他,“你非要把事情闹大,你妹妹的名声多重要。” 是啊,白叶失身于山贼,这要是传出去,妹妹将来还怎么抬头做人。 白云川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我早晚,早晚端了那窝山贼。” 李小珍又开始哭哭啼啼,“我苦命的闺女吆,都怪娘没看好你。” 白家旺听她哭得心里憋得慌,送走孙郎中后,“老婆子,收收你那马尿,想想孩子醒来,我们怎么瞒着她。” 一家人低头坐在板凳上,白大川和他媳妇直叹气,白云川和白小川骂骂咧咧—— 白云川发话,“将来嫁不出去,我养妹妹一辈子,我也不娶媳妇了!” 白家旺瞪了他一眼,“孙郎中嘴巴不严实,这事估计是瞒不住的,我们先瞒着小叶子。然后,走一步说一步。” 众人不再说话,当家的都发话了,也只能如此。 第8章 不用报仇了? 炕上,白叶悠悠地醒来,“爹,娘,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我打的猪草呢?” 李小珍红着眼圈,“傻闺女,你的猪小白都吃上了,你舒服不舒服?” “娘,我就是有点口渴。”白叶嘴唇干裂。 看着妹妹醒来,三个哥哥眼里都出现了关切之色,“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我就是割完猪草,天太热晕倒了,想不起后来发生什么事。” 白云川悻悻,“想不起来更好!” “二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叶子,最近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里好生养着。”李小珍白了一眼白云川。 白叶看着围拢的家人,心想:我就中个暑嘛,看看这一个个的,好像我被狼咬断腿了似的。 大嫂林秀儿走过来,“这上山砍柴晕倒了,你大哥都没顾上看书,就想守着你。叶子,你从小身子弱,好好养着。” “大嫂,辛苦了——”白叶低下头去。 林秀儿是过来人,“这身体虚脱了,就得多躺着,刚刚郎中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白叶望着顶棚,头有点晕,“大嫂,那这几日猪小白吃什么?” “叶子,你都这样了还操心猪呢,你的猪草够它吃好几天了。”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李小珍做了一个手势,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了,只要小叶子能醒来,她就阿弥陀佛了。 再醒来时已近黄昏,只有大嫂林秀儿端坐在炕边绣着一方汗巾。 “娘呢?” “这么一大家人张着嘴,娘在准备晚饭。” 灶房中,李小珍一边烧火一边抹脸上的泪,脸都成灰黑灰黑了。 白家旺倚着门框,“他娘,你就不能少滴答点马尿,让闺女看见了起疑——” 李小珍抽抽搭搭,“千刀杀的山贼,糟蹋了我闺女!” 白小川悠悠荡荡走进来,“老三,你又去哪里耍嘴了?”他又小声的,“多在家看你妹妹,少出去卖嘴!” “爹,我这张嘴在家里你们嫌吵,一出门又嫌我出去,我合着怎么都不对啊?” 白家旺心情不好,他抄起门边一个秃噜了头的笤帚朝白小川扔过去,白小川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李小珍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你爷俩小声点,吵着小叶子,哎呦,我苦命的闺女。” 白小川看着爹娘,“爹,娘,我这一趟没白出去,打听到了个大快人心的消息,且说昨夜,月黑风高——” 白家旺打断他,“没空听你瞎掰掰,直接说正事……” 白小川咯噔咽下一口水,开场白直接略去,“后山的山贼窝被端了,现在连根毛都不剩。” 李小珍揪住白小川的上襟,“老三,这是真的?” 白小川把娘的手拿下来,“我的亲娘,亲爹,你们不信就去后山瞅瞅。” 李小珍看着白家旺,“大当家的,我就知道,就知道,这天煞的山贼活不长——” 看着老婆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表情,白家旺长吁一口气。 “坏事做尽了,就遭什么来着,你大哥书上说的?” 白小川接着,“遭天谴!” 白家旺说,“对对对,就这一句。咱小叶子的仇被人报了。” 李小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开口闭口山贼,让小叶子听见。” 白小川捂住嘴巴,他要是不捂住嘴巴,嘴巴就不能停下来了,李小珍看了一眼白小川,“瞧你那德行。” 白家旺围着院子走了两圈,每一步走得都挺带劲儿,乌泱泱一堆尘土,李小珍却一点也不恼。 白小川蹦跶到他二哥白云川的房间,且见二哥正抱着个酒罐子喝的面红耳赤。 “老三,我心里堵得慌,快陪我喝一杯,等我壮壮胆,这就杀上后山——” 白小川用手捏了他碟子中的一粒花生米,“二哥,我知道你报仇心切,我来呢,就是告诉你,这个仇,有人替我们报了!” “什么?”白云川酒醒了大半。 白小川厌恶地挥着酒气,“二哥,你先别激动。” “能不激动?要是知道谁欺负了我妹子,我亲手让他断子绝孙,不,让他一命呜呼。” 他抄起身边的大刀,“没死在我手上,便宜了山贼那厮!” 白小川吧唧一下嘴,就二哥这单枪匹马,还去剿灭山贼。 但他为了不扫二哥的兴,朗声道,“嗯,二哥,我看好你,不久的将来你就能手握长枪,驱逐外敌,为国立功,为民除害,为白家……” “你少在我这里白活了,老三。” 白小川出了二哥房,径直走向大哥的房间,大哥正在研墨写着什么? “大哥,写什么呢?” 白大川头也不抬,“哎,三弟,想到小叶子成为残花败柳,为兄难过!要是能把这个递到官府,让官家出兵剿灭山贼,也算当哥哥的尽了一番心力。” 白小川挑了一下眉毛,大哥读的哪门子书,用残花败柳形容小叶子,这不太恰当啊。 低头一看大哥写了一半的状子。 “小川,你帮我看看,哪里有疏漏,哪里措辞不当?” 白小川一把拿过状子,当着白大川的面撕了粉碎。 白大川刚要发火,就见白小川把他的镇尺往桌子上一敲,“我的大哥吆,且听我细说,不用口诛笔伐了,这山贼已经被剿灭了!” “什么?谁灭的?” “有些人说是江湖中的神秘组织,有些人说是官兵乔装改扮的侠士,管他是谁,被雷劈的,被冰雹砸的,都行。总之,大快人心!我来呢,就是让你别白费笔墨了。” 白大川愣愣地站着,“小川,小川,你不是来哥哥这里说书吧?” 白小川递过袖子,“你闻闻,我刚从二哥那里过来,他还想着喝上烧酒,磨刀霍霍向山贼。现在,蔫了。” 白大川点点头,再点点头,好像只会点头了,一个劲地说,“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看着林秀儿过来,白小川只好说,“大嫂,我先退下了,还是让大哥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白大川,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哪个小姑娘传纸条了?” 天大的冤枉啊,白大川急出了一头汗,“娘子,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一着急,语无伦次,“我那个心也不曾有,我对你那是日月昭昭——” 林秀儿说,“扯远了,刚小川说的是什么事?” 白大川一拍脑袋,把林秀儿按到凳子上,“秀儿,山贼被剿灭了。” 林秀儿刷的从凳子上起身,又被白大川按到凳子上,“你说,这是不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第9章 傻小白变破鞋 白叶一觉接一觉睡得呼哈呼哈,过了两日,家里人也不再期期艾艾了。 因为夏忙时节到了,快收麦子了,地里的活得有人干啊。 李小珍和白家旺拿起镰刀就要出门,临行前嘱咐正在院子里练武的白云川,“老二,看好你妹子,别让她出门——” “爹娘,你俩就放心好了,看妹妹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白云川把胸脯拍的当当响。 “老三哪里去了?”李小珍回头问。 “娘,小川不定去哪里嘚吧嘚吧去了,你要让他天天在家,小叶子哪能静养。” 李小珍点点头,也是,这个白小川,有时候她真想拿针线给他嘴缝上。 爹娘一走,白云川把刀收好,跑进白叶的房间,白叶正坐在炕上看大哥给的一卷书。 “妹妹,看那些哄骗人的故事多无趣……”他一把夺过白叶手中的书。 “二哥,我想去村里走一走?家里闷。”白叶挠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再这样睡下去,我怕我变成了猪小白……”白云川撇了下嘴,白叶和家里的猪小白最最亲,“喽喽喽……”每次她唤猪吃猪食,猪就撒欢儿往她跟前跑,还在她裙子上蹭啊蹭啊。 白云川为难的,“小叶子,不是哥不让你出门,是天热,太阳毒辣,万一再中暑……” 白叶憨憨地笑着,胸口这几日凉丝丝的,怎么会中暑? “二哥,你陪我走走好吗?我不会中暑的。” 看着妹妹天真的眼神,白云川心里一汪汪的酸水。可怜啊,尚不知男女之情的妹妹,白白的被山贼糟蹋了。 “好,你梳梳头,洗把脸,换身衣裳,哥哥今儿陪你走走。” 白叶撒娇,“二哥最疼我啦。” 白云川腰里挎着一把刀,“二哥,就在村里走走,你拿刀干嘛?” “我喜欢带着刀,带着刀,那些坏蛋就不会靠近!” 二哥的功夫在村子里那是数一数二的,谁敢靠近呢。 走在土胡同里,白叶东张西望,“二哥,我怎么觉得好长时间没有出门了?” 她指着路边的一丛车前子,“先前,我记得它们的叶子才这么大点儿。” 白叶比划着,白云川看着一脸单纯的妹妹,心里唉声叹气。 刘三媳妇迎面走来,白云川暗想:不想碰谁偏碰上,这个刘三媳妇可是村里的长舌妇。 “吆,小叶子,你身体好了,出来走走?”阴阳怪气的。 白叶点头,“刘三婶,就是中了暑,没什么。” 刘三媳妇一双细长的眼睛眯成了缝儿,她看了一眼白叶的肚子,“是吗?婶子耳背,听人说你被——” 白云川冷哼一声,打断了刘三媳妇的话。 “小叶子,我们去那边走走!” 刘三媳妇在身后嘟囔着,“破了身子还没知觉,天生痴傻,命苦呀。” 白云川握了一下腰间的刀柄,刘三媳妇这才闭嘴。 “二哥,三婶子刚刚说什么?我,我被——”白叶喃喃,她虽然傻呆,但「破了身子」啥意思她还是懂的。 “小叶子,甭听她瞎说,你好着呢。” 白叶没有心情溜达了,“二哥,我们回家吧。说不定爹娘割麦子快回来了,我要给他们烧水喝。” 妹妹声音低沉,白云川听了难过。 一群孩子跑过来,“白家有个傻小白,被人睡了变破鞋……” 白云川一拔刀,孩子们一哄而散。 “谁家娃娃吃饱了撑的编瞎话,把你们剁成肉馅!” 刘三婶那样说白叶还只是愣愣神,连孩子们都跟着起哄,难道自己的真的是「破了身子」。 白云川看着妹妹盈满了泪水的眼睛,“小叶子,别听别人瞎说,哥哥带你回家。” 白叶腿一发软就要站不住,白云川只好搀着她回了家。 白叶看了一眼白云川,“二哥你出去吧,我想,想再躺一会儿。” 村里的这帮闲人就爱嚼舌根,张家长李家短。 白家旺和李小珍一人挑着一捆麦子进了院子。 李小珍看着门前台阶上抱着头的白云川,就知道大事不妙。 “老二,是不是小叶子闹着出门了?” 白家旺看了一眼李小珍,“你可小声叨念,让闺女听见。” 白云川蔫蔫站起身,“爹娘,瞒不住了,村里都传开了,我陪小叶子刚上街,就碰见了刘三媳妇和一帮孩子,说,说叶子破了身子。” 白家旺火气直冒,他抄起撂下的扁担,就往白云川身上砸过去,“让你看好妹子,你看看你!竟领着她去听那些难听的!” 白云川机灵地跳开,李小珍又开始抹眼睛,“当家的,不要打老二了,这种事哪能瞒住。大不了,咱老两口养闺女一辈子。” 白家旺直喘粗气,闺女自小脸上带疤,眼下又破了身子,将来嫁出去难喽,起码这十里八乡的一打听,没有人家愿意要。 李小珍牵挂白叶,没顾上拍打一身麦屑,就来到白叶房间。 女儿躺在炕上,双眼呆滞地望着房梁,“叶子,娘回来了。” 白叶没有吭声。 “叶子,不管你遭遇了什么,都是爹娘的亲闺女。” 白叶还没有吭声。 “都怪娘,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打猪草——” 白叶这下有反应了,“娘,是山贼干的吧?” 李小珍抹着眼泪点点头,“傻孩子,苦命的孩子。” 白叶轻笑了一声,“娘,别哭了,不怪娘。我,我嫁不掉更好,正好陪着爹娘。” 李小珍扶起白叶,一把抱住闺女的头,“嗯,我们一家人一起,好好过日子,事儿过了就过了,你别往心里去。” 白叶点点头,“没什么,娘,我自小便被嘲笑傻,娘,我也想变成聪明闺女,可我……” 李小珍安抚白叶躺下,“娘中午做你最喜欢的疙瘩汤。” 走到门口,李小珍踢了一脚坐在石阶上的白云川,指了指里屋,意思是看住你妹子,别让她想不开。 白云川点点头,这几日他心里也没好过过。 白叶躺着,嘴里喃喃着孩子们取笑她的顺口溜,「白家有个傻小白,被人睡了变破鞋」…… 她自己丢人不说,还给老白家丢人了,给哥哥嫂子丢人了。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第10章 河神都不收她? 白叶胸口感觉出奇的凉,大热的天,好生奇怪。 她把手伸进里衣,摸到了那块凉凉的东西,放在掌心看:一块白白通透的玉,刻着什么小字,辰之类的,有的她也不认识。 她对被糟蹋一事的细节全忘记了,看着这块玉佩,她明白了:山贼糟蹋完了身子,还要给点补偿——无端的多了这么块玉,白叶再笨也明白了,刘三媳妇和孩子们的闲话,是真的。 她抱膝坐在床上,重新戴好那块玉,据说玉能通灵,等她变成厉鬼,因着这块玉寻找到欺负她的人,她也要问问他为什么残害自己。 像是做了一个决定,白叶起身,找出纸笔,她还不怎么会写字,也只有大哥能认出她的丑字。 “爹娘,哥哥,嫂子,小叶子给白家丢脸了,我走了,不要找我……” 纸张折了折压在桌子的茶杯底下。 白叶刚到门口,白云川从台阶上起身,“小叶子去哪里?” 家里人越看得她紧,越不想让她受伤害,她就越内疚。 她轻松笑着,“二哥,我上个茅厕,你也要跟着?” 白云川挠挠头,“好,哥哥不跟。” 白叶家的茅房一面墙临街,她从茅房的墙上翻到了墙外,一路朝东边的小河走去。 路上碰上孩子起哄,她也不恼,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投河。 李小珍的疙瘩汤做好了,“老二,喊你妹妹起来喝疙瘩汤。” 白云川起身,“爹娘,刚刚妹妹说上茅房,不让我跟着。” 李小珍锅中的铲子落地下,“你这榆木脑袋,哪能上这么久茅房,八成做傻事去了。” 锅里的疙瘩汤已经成了一锅面糊糊,白大川读完小叶子留下的「遗书」,白云川跑得最快,妹妹会去哪里,要么投河,要么跳崖。 “老三,你去山崖,我去小河。” 白家旺说,“我去青杏家一趟,看看她是不是找青杏玩去了。”她和青杏感情好,说不定过去说点贴己话。 李小珍开始哭,“老婆子,闺女还没死,少哭丧!” 李小珍止住哭声,林秀儿递过手巾,“娘,不要忧心,就这一会儿功夫,能出什么事呢?我们不能老往坏处想。” “嗯,你苦命的小姑子,哎——”李小珍唉声叹气。 林秀儿说,“大川去张贴寻人贴画了,我们婆媳俩就安心等着。” 白叶站在小河边,水波粼粼像洒下了一河的金子,这是她从小来玩耍洗衣服的小河,去它的怀抱里,她挺安心。 没有眼泪,白叶摸了一下半边残脸,“爹,娘,哥哥,小叶子丑又笨,这次还给你们丢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想再让你们操心了。” …… 「噗通」,落到了水中,水花四起,一会儿水面就恢复了如常的平静。 “我的个乖乖……”河神显灵,看着这投怀送抱的姑娘,这不是平常的姑娘,他不敢收啊。 “观音大士,观音大士……” 白衣观音驾着五彩祥云从天边飘过来,“河神,这女子非普通女子,命不该绝,她肚中乃转世的仙童仙女,你设法让她回到岸上。” 河神聚拢水波,一个浪头,昏迷的白叶躺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观音大士颔首,“她昏迷三天后方醒,以前的痴痴呆呆会变成本来的玲珑心。为保仙童仙女健康无虞,赐予灵泉一口和回春妙手。” 观音大士拿着杨枝净水瓶,一挥手中的杨枝,白叶忽觉口中甘甜,胸口沁凉,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一袭白衣乘着祥云越飘越远…… 白叶身体也轻飘飘的,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美妙的梦,不能醒,不能醒。 白云川跑得很快,他好像听见了噗通的一声,不由加快了脚步。 悠悠的河水看上去非常平静,“小叶子……”没有回应。 忽然看到对岸草地上躺着一位女子,那不是自家妹子白叶,又是谁。 白云川拖鞋下河,奋力游了过去。 看着那张熟悉的惨白的脸,白云川把她抱起来,拍打后背,“小叶子,你不要吓唬哥,醒醒,醒醒!” 事不宜迟,白云川顾不得想是哪个好心人救了妹子,抱着滴答水的白叶就往村子里跑,“爹,娘,我把小叶子寻回来。” 李小珍一看白叶浑身透湿,眼泪又上来了。 “当家的,快,快去找孙郎中看看!” 白家旺不敢片刻耽搁,出院子喊人去了。 林秀儿握着白叶冰冷的手,来回搓着,“小叶子,我是大嫂,你会没事的……” 李小珍抹着眼泪,“都怪娘,没看好你,破了身子有个啥,当初应该告诉你实话。家里人怕你难过才瞒着你,谁都不嫌你丢人。怎么着,你都是娘的好闺女。” 白云川一拳头打在门口的石墙上,“小叶子,你要是有个好歹,让哥以后怎么活?” “让开,让开!”白家旺开路,孙郎中提着药箱子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白叶的房间。 “奇了怪了,这孩子并没有呛到水,只是,只是……”孙郎中结结巴巴。 白家旺急了,“老孙,这里没有旁人,闺女咋了,你说就行。” 孙郎中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老白,说实话,我走街串巷行医这么多年,头一次见白叶这症状,没有呛水,只是受了点寒凉,可整个人都不大好啊,你们做后事的准备吧。” 一家人的脸拉下来,李小珍开始掉眼泪。 送走孙郎中,家里人也无心去管地里的麦子,围坐在白叶的炕头前,哭声一片。 村里的习俗,人死后必须躺上个七天七夜才能出殡。 白大川一脸忧色,“娘,爹,你们倒是发个话,这叶子的后事,我们不能马虎!” 白家旺看着面无血色,不再喘气的闺女,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大川,你比老二老三稳重,和你娘去镇上的布庄上扯几匹白布——” 白家旺又看了看李小珍,“孩他娘,咱们闺女生前是没舍得穿件滑溜溜的衣衫。” 李小珍点头,知道老头子指的是有钱人家闺女穿的丝绸。 白家旺看着李小珍,“把这些年卖粮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小叶子置办件好衣裳。” “嗯。”李小珍擦了擦眼泪,“大川,和娘去镇上。” 白云川和白小川跪在炕边上,他们就想好好守着自己的妹妹。 第11章 诈尸了,诈尸了 二十五世纪的军医特工白叶武功超群,医术过人,一心执迷于事业。年过三十了还没找对象,逢年过节快被亲戚朋友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从豪华大酒店出来,她有些闷闷不乐。看着亲戚家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都拉着一两个宝宝,她竟有些眼馋。 身边的男人她一个都看不上,可这些孩子软萌软萌,她觉得都可爱。抱一抱这一个,亲一亲那一个,哎,这辈子难不成还当不上妈妈了。 她一身黑色的皮衣皮靴,吭哧吭哧踩着冰冷的街道上,“奶奶的,不就是个两条腿的男人,今晚我要是碰上一个,就上,没那么多废话!” 一般男人哪是她的对手……正想着,警笛声响起,她警觉地听着那声音。 比自己还苦逼的职业就是刑警了,大过年的不得清闲。 “抓活的,别让他跑了!” 一位长腿刑警,正追着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男人。 白叶过目不忘,扫了一眼前面拎着皮箱跑得飞快的男人。一瞬间,那张脸便进入了脑海搜索系统。 “大毒枭仇小军?” 接着听到后面的一队人马,呜呜泱泱,“大毒枭,背后还有大头,抓活的,别开枪!” 白叶扫了一眼刑警,那身手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碰上了还能不管?她这E组织的特工老大正好会一会大毒枭。 在刑警惊异的目光中,一位黑亮黑亮的女子腾空越过跨栏,说不出是跳还是跑,一晃眼他们都被甩在了身后,白叶看到毒枭跑向的正是沧兰江的方向。 “想寻死保背后的人,没门。” 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毒枭的腰,双双跃入了滚滚的江水之中…… 虽说是南方,这冬日的江水冰冷刺骨。 为了不让毒枭溺水,她使劲往上托着他,也不放开他。 白叶最后的印象就是听见了汽艇的声音,她笑了,有救了,有救了,奶奶的,手脚都麻了…… 没有知觉了,就这么壮烈了?她还不想当烈士,她还没睡过男人,还想当妈妈—— 一个穿着一身布衣的姑娘和自己面对面地站着,这么快来到了天庭? 特工白叶开口,“我是白叶。” 布衣姑娘,“我也是白叶,我是千年前另一个空间的你。” “啊!”特工白叶惊诧,穿越时空的对话? “你想当妈妈,正好成全你,不,也是成全我自己——” “别别,我白叶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特工白叶不想领情。 布衣白叶笑了,“我该回到天上去值守蟠桃园了,十五年的渡劫期满了……” “白叶,白叶……” “记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同一个人,珍重!” 再次醒来时,白叶的头好沉啊,看着周围白白的纱幔,呵呵,原来家人以为她死了。 用五分钟打量了一下这个家,还是以前的家徒四壁,爹娘还挺舍得给自己张罗后事,穿的衣裳竟是丝绸的。 她唤醒自己的所有记忆,家穷人丑不怕,关键是家里的团宠。 她扫了一眼抽抽搭搭,跪在炕前的二哥和三哥,头上扎着白色的孝带。 “二哥,三哥,我嗓子疼!”想要点水喝啊。 二哥三哥腾的站起来,“诈尸了……” 两个人着急往外跑,“爹,娘,不好了,小叶子诈尸了!” 白叶失笑,诈尸个屁,她只是昏迷了三天而已,就被当成死人了? 白家旺不信鬼神,“两个兔崽子胡咧咧什么?” 白云川和白小川捂着胸口,“我妹子,妹子,诈尸了,还说话,还笑……太吓人了!” 白大川和林秀儿凑过来,“老二老三,这是你们三天不睡觉跪在妹妹身前,出现的幻觉,你们该休息了。” 林秀儿拿着方巾擦眼泪。 李小珍正在灶房里做饭,一家人吵吵嚷嚷,叶子走也不让她走得安生些? 她灭了火,也出院子里。 白叶一看这还团宠呢,最疼爱自己最胆大的二哥看自己醒来都跑没影了,只好自己起身,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好像好久没有看见太阳了,这丝绸的衣裳穿着有些别扭,迈不开腿。 她挪到门前,倚在门框上,微微一笑,“爹娘,哥哥,嫂子,我醒了!” “啊……”院子里乱成了一团,你碰我,我碰你,就像狼钻进了鸡窝—— 只有当家的白家旺冷静地看着闺女,“小叶子,你醒了,醒了好,醒了真好!” 然后看着一团乱的家人,“都镇定镇定,我们小叶子她没死,我看是你们都疯了!” 李小珍上前摸自己闺女的脸,不管是人是鬼,都是自己的亲闺女。 “娘,我好了!” 李小珍看向白叶,以往白叶的眼神都是呆滞无光的,可今日看上去晶莹灵动…… “好,好,好,我老白家,我老白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白叶撒娇,“娘,我睡了三天了,醒了还是想吃你做的疙瘩汤。” “好好好,娘这就去给你做。身子刚好,不要招风。”李小珍涕泪并下,“老天爷,开眼喽。” 白云川凑上前去,“小叶子,你真的没事了?” “二哥,听孙郎中那位庸医瞎说,我只是睡了一觉,当然,时间有点长。” 白家旺看着满院子的白帷帐,嘱咐白大川和白小川,“哥几个还愣着干嘛,把那些白煞煞的玩意儿都给扯下来!丧气!” 白叶看着一家人忙乱的扯幔帐,心里暖暖的。 自己的一身绫罗绸缎,和自己的农家格格不入。 “大嫂,我这身衣裳不便宜,估计都花光了爹娘的积蓄了。” 林秀儿听白叶说话口齿伶俐,眼神动人,这哪是自己以前痴痴傻傻的小姑子呀。 正愣神,听白叶说,“大嫂,我以前那些衣裳都搁哪里了,快帮我找出来换上,这一身啊,再拿到镇子上卖了去,和新的一样。” “啊,瞧我们叶子多懂事。大嫂这就给你找。” 林秀儿出了院子,白叶穿过的衣裳她都收揽了,还准备到时候和她一起下葬。 白大川看着林秀儿一脸喜色,“夫人——” “大川,我们的妹妹不仅醒了,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变灵光了。” “真的?”白大川写满了疑问,妹妹自小就傻乎乎的,像没开窍一样,这下真的好了? 白小川嘴巴又开始嘚吧嘚,这几日守妹妹,他可憋坏了。 “大哥,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家旺看着白小川,“闭上你的臭嘴,这几日,家里人都不准说死这个字。” 爹爹多偏心小叶子,白小川识趣地闭上嘴,他看着重新穿上布衣裙衫的妹妹,虽然脸上还有疤,但站在那里,恍然有一种光彩照人的错觉。 第12章 被嘲笑,怼回去 白叶躺了三天,头也疼,腰也酸……“爹娘,我得出去走走,闷了三天了。” 白云川挡在院门口,“小叶子,你哪里也不许去!” 白叶看了看二哥的架势,“二哥,平日里你最疼我,不出去走走,我得憋疯了。” 她面上淡淡笑着,白云川有那么一瞬觉得妹妹脸上的疤痕消失了,只见红润之光,两只大眼睛比河水还要清澈。 他,他忽然就败下阵来,“那,那哥哥陪你去。” 他把大刀挎在腰间,站在白叶身侧,威风凛凛。 白叶看了一眼爹娘,李小珍走过来,“老二,你爹有活让你干!” 李小珍看出来了,闺女想一个人走走,怕啥,她闺女不傻了,等等,她的闺女从来就没有傻过,是村里那些人眼瞎耳拙。 白叶推开院门,不自然摸了一下肚子,如果那个梦是真的,她还是要多走一走,散散步对孩子好。 白云川不放心地张望着院门口,李小珍在他耳边,“傻乎乎的老二,你在后头悄悄跟着,万一你妹子碰个不顺心的人,你也能帮衬她。” 白云川点点头,也是,娘那么疼小叶子,怎么忍心让她大病初愈就一个人上街。 “快看看!大白天的见鬼了,老白家不是在操办丧事,白叶她,她——”几个村里的壮汉看到白叶吓了一跳。 白叶并不生气,“李大哥,张大哥,不要怕!我是人,不是鬼,生了场大病,躺了三天,如今身子好了。” 李大哥和张大哥一哄而散,在白叶印象中他们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还上山洞捉蛇,可是胆儿挺大的啊。 兀自摇摇头,继续朝前走,白叶呼吸着小村庄纯净的空气,她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刘三媳妇和一堆闲话婆子聚在大柳树底下,又在那里说张家长李家短,白叶缓缓走近,她没打算绕路或者往回走。 刘三媳妇揉了揉眼睛,“老天爷爷,这是白叶?” 白叶微微一俯身,“刘三婶子,正是我,我病好了。” 看着白叶面色红润,又看了看她投在地下的影子,刘三媳妇拍了拍胸脯,“哦,白叶,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白叶好了,她上次被白云川拔刀吓了一跳,还记恨着。 “小叶子,你听说没有?毁了你名声的山贼被端了,你的仇有人替你报了。” 其他的媳妇纷纷附和。 “这女人被糟蹋了,将来可难找人家了。” “可不是,要是再有个野种,那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 白叶闻言不喜不怒,天煞的山贼,早晚得死翘翘。 她故意把头抬得高高的,刘三婶子这是明摆着要让全村人知道,她,被山贼破了身子,如今不是完璧了。 那又如何,她有何错?不过是受害者。 白叶依旧微笑着,“刘三婶子,多谢挂怀,这女人和女人之间就得讲究惺惺相惜,互帮互助。三婶子,我睡梦里梦见绝世医书,但我瞅你脸色不大好啊。” 其他媳妇听了这话,都看向刘三媳妇,看不出什么个端倪。 白叶不急不缓,“看你最近脸上多长了几个斑,精神头也不大好。” 刘三媳妇下意识捂住脸,“你,这在这里胡咧咧什么?” 说着就要起身,被旁边的媳妇拉住,“听听,三嫂子,听听白家丫头说的有没有道理。” 白叶清了清嗓门,“三婶子,最近三叔那方面估计不大中用啊,从你这些症状我看出来的。” 这下轮到刘三媳妇捂住整张脸,在其他媳妇疑惑的目光中,跑了。身子一扭一扭,跑得还挺快。 村里人都知道刘三媳妇心直口快爱管闲事,那曾想今日被白家丫头怼得逃了。 她们再看向白叶,不羞不恼,虽然没有说话,看上去那么精神。 若不是那张被头发遮住了疤痕的脸,她们都不相信,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子就是傻小白白叶。 谁也不敢再开口说「破身子之类」的话。 白云川躲在一家院墙下,听着白叶和刘三媳妇的对话,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说出这些话的,可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能把刘三媳妇气跑,妹妹本事可真大。 他点点头,怪不得娘不让我跟着,娘看出来了,妹妹脑子好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白叶回头,看着缩头缩脑的白云川,“二哥,不用躲了,大大方方地出来一起走走,不好吗?” 原来白叶早就注意到自己了,白云川不好意思挠挠头,“小叶子,我,我不放心你——” 白叶抬头看他的憨样,“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他抬头看着容姿焕发的妹妹,这要是被哪个地痞看上了? 白云川嗫喏,“我还是不大放心!” 白叶轻笑,“不放心,你就跟着吧。” 村里村外转悠着,白叶伸伸胳膊,蹬蹬腿。看得后面的白云川一惊一乍,以前妹妹可没有这么放得开。 走到刘三家的门口,白叶迟疑了一下,听着院子里闹哄哄。 刘三媳妇正在哭嚷着,“刘三,都怪你,你那个玩意不好使,害得我脸上长斑,不,害得我脸上无光。” 刘三愤愤,“那能怨我?每次我都说悠着点,还不是你老——这下好了,要是村里人传开了,我都没脸出门了!” 刘三媳妇继续骂骂咧咧,“老娘我今儿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不甘心呢。刘三,老白家的闺女没死成不说,还转了性了!” “你胡说,就她那傻样能把你气成这样?大白天的说胡话。” 两口子这场嘴仗估计要打好一会儿,白叶摇摇头和白云川相视而笑。 兄妹俩悠悠荡荡走回家,看着被爹娘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糊了红窗花的窗户,白叶笑吟吟,“娘,咱家这是要过年啊?” 李小珍在灶房里回应,“叶儿,比过年都快活!” 白叶往猪圈走去,“喽喽喽……”猪小白扭着肥胖的肚子凑上前来。 白叶摸着它的后背,“你这个没良心的猪小白,我躺在床上生病,你倒是吃得好,睡得香,还多长了一斤肉。” 猪小白好像听懂了,「嗡嗡」叫了两声。 忽听李小珍喊,“叶子,开饭喽!” 第13章 三只小猪回家了 白叶用小勺子搅着李小珍盛上来的疙瘩汤,“娘,我就不会把面疙瘩打的大小一样。” 李小珍看着闺女,一脸欢喜,“叶子,做饭有啥难的,多做就做好了。” 白云川也递过碗来,“娘,也帮我盛一碗!” “去去去,那么个傻大个子,还让娘盛饭——” 白小川看着吃瘪的二哥嘿嘿笑着,“二哥,你的鼻子上有灰……” 白云川下意识摸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老三笑话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你少在那里拽文,妹子身体好了,我心里爽快,这一次不和你计较……” 白家旺看着哥俩,“安生生吃饭,看你大哥大嫂多文气,老婆子,老二老三今年都老大不小了——” 一听这话,兄弟二人立马闭嘴。 白叶喝着热乎乎香喷喷的疙瘩汤,听着家人的絮叨,心满意足。 一碗下肚,“娘,我还想喝。” “好好好,饿了好几天了,都得补回来。娘做了一大锅,管够你喝的。”李小珍说着朝老二老三使了个眼色。 兄弟俩会意,他们今儿只能喝一碗疙瘩汤,但一点也不恼,一口不喝都给妹妹他们也没意见。 白家旺看着齐齐整整的一家人,这才想起晾在地里的麦子还没割完。 “老婆子,吃完饭,我们去东山割麦。” 林秀儿喝了一口水,“爹娘,我在家里张罗晚饭。” 白叶放下光光的碗,“娘,我和你们一起去割麦。” 没等李小珍发话,白家旺看着她,“闺女,你这大病刚好,在家里好生躺着。” “爹,再躺着,我能发霉。” 白家旺扫了一眼白云川和白小川,“看看你们妹妹,这病刚好就张罗着干活,看看你俩……” 两个人跑得比猴子还快,“爹娘,我俩吃饱了!” 林秀儿收拾一家人的碗筷,白大川看着媳妇,满眼爱意,“秀儿,我帮你端碗。” “别,别,你还是快读书去吧?手上弄上油脏了书。” 白大川只好挥了挥袖子,“小叶子,戴个纱帽子,多喝水!” “大哥,你就安心读书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爹娘的。” 白大川仔细打量着妹妹,眼神明澈,确实如媳妇说的,脑袋灵光了。 新鲜事和坏事都传得快,这一顿饭的功夫,老白家白叶醒了,转性了,就传遍了整个河西村,有的人相信,有的人直摇头。 白叶戴着纱帽和爹娘一出院门,就看到一群人闹哄哄地往前跑,“别让它们跑啦,别让它们跑了!” 看着一旁干跺脚的李嫂子,白叶问:“嫂子,这是发生啥事情了?” “哎呦,傻小白……”说完意识到自己都叫顺口了,“瞧我这张破嘴,白叶,我们家的三只猪仔,刚刚把栏门撞开跑了,你李哥他们都在前头追——” 白叶明白了,大家乱成一团,这是追猪仔啊。 这猪仔得哄,哪能追啊,越追越远,要是跑到林子里,那可难追回来了。 “爹娘,你们先去割麦子,我一会儿就过来。”李小珍看着闺女转身进了院子。 白家旺和李小珍站着不动弹,割麦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他们等着和闺女一起。 白叶出来时候手里握着一把嫩生生的猪草,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这是要做啥。 “李大哥,你们都回来,都回来,把猪仔惊着了,它们跑得更远了!”白叶喊着。 追猪的村民腿都累了,停了下来。 李嫂子见只有自己那口子还在追,“当家的,快回来!” 白叶恭恭敬敬地对李嫂子说,“嫂子,你若信得过我,一刻钟后,我把猪仔赶回家。” 气喘吁吁的几个壮汉看着大病初醒的白叶。难道,难道传言是真的,醒了,还转了性。 李大哥悻悻地回来,嘴里骂咧咧的,“畜生,它们要是能回来,我打断它们的猪腿。” 只见白叶对着三只猪仔的方向,喊着“喽喽喽……”一声声,高低不同抑扬顿挫。 三只猪仔跑累了,也饿了,听了这唤吃食的吆喝,回过神来,挪着步子往回走。 李嫂子让众人都散了,白叶拿着猪草一边唤猪,一边倒退着往李嫂子家走。 不多不少,正好一刻钟,三只猪仔已经进了栏门,闷头喝水吃猪食,不时抬头看看白叶,好像她是救命恩人。 李嫂子和李大傻眼了,眼前这个不费吹灰之力,能把猪仔哄回家的姑娘,就是白叶? 站在院子里的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老白家这闺女灵了!” 白叶坦然走着,对乡亲点头微笑,到白家旺和李小珍身边,“爹娘,我们割麦去吧。” 李嫂子挥着手,“叶子,谢谢你,要不是你——” 白叶笑着,“嫂子,乡里乡亲的,该帮衬就帮衬,我们白家也有用到你们的时候。” 李嫂子点头,“当家的,老白家有福喽,有福喽!” 李大憨憨地点头,“这次能把这三只畜生追回来,多亏了白叶,赶明你给老白叔送筐子鸡蛋。” “这还用你吩咐,当家的,我心里有数。” 李嫂子看着吃的吧唧吧唧的猪仔,脸上堆笑。 白叶跟着爹娘往东山走去,她嚼着一根狗尾草,看着村边葱葱郁郁的树林子,看着路边低头颔首的野草花。 以前,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河西村的郊外是这么美。 李小珍看看女儿嚼着草的快活样子,用身子碰了碰白家旺,白家旺也回头看看闺女。 老两口心里开心,闺女没有再提被山贼糟蹋那件事,她走出来了,走出来了…… 白家旺瞅了一眼李小珍,她又开始抹眼泪,“婆娘,马尿就是多!” 白叶看着白家旺,“爹,别这么说娘,我好了,娘这是高兴的。” 白家旺可听闺女话,“一会儿到了地里,你就看着,不用干活!” 白家旺心疼闺女,怕又累着了,热着了,失去闺女的滋味他尝了三天,不想再尝了。 白叶笑着,“爹,娘,我就是被你们宠坏的,我小时候脑袋不灵光,其实是手脚懒,这多动弹动弹对脑子有好处的。” 李小珍轻轻点了一下白叶的脑门子,“哪里听来的歪理,爹娘让你歇着就歇着,要不去给你二哥逮几只蚂蚱?” 就是割个麦子,瞧瞧爹娘这个担心,那个担心,这样想着,白叶的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 第14章 麦浪,浪里个浪 东山的麦田在东山脚下,白叶看着旁边地里齐刷刷的麦茬子,只有自家地里的麦子还在太阳底下暴晒着,风一吹,金浪翻卷。 白家旺和李小珍喝了一口葫芦瓶的水,解下别在身上的镰刀,“叶子,在地头好好呆着啊,别乱跑!” 爹娘还把她当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她都,都快当——当妈妈了,她能感觉到身体的一些异样。 嘴上应承着,“嗯,爹娘,我不割麦子,就看你们割麦子。” 白家旺和李小珍低下头,一人揽过一缕麦子,半蹲着开始往前割,白叶趁他们不注意,绕到了地的另一头,也开始割麦子。 「刷刷刷」,镰刀起,一拢麦子躺下,奇怪了,这么简单的农活,小时候怎么干不好,笨手笨脚的,不是割破了手,就是把麦子弄得乱七八糟,有的麦穗朝上,有的麦穗儿朝下,害的爹娘忙活半天才重新给理顺好。 尖利的麦芒时常挠着她的脸,她伸手摸了一下那块疤,反正是破了相,被麦芒刺几下也无妨。 麦地里有蚂蚱来回蹦跶,也奇怪了,白叶一抓一个准,以前抓一只蚂蚱,她费半天功夫。脑子好使了,手脚也利索。 麦子没少割,蚂蚱也逮了一大串。 白家旺和李小珍割麦一会儿抬头看看,金灿灿的麦地还是望不到边,一下午那是割不完了。 再回头看看,“当家的,小叶子没在咱俩后头啊。” “老婆子,不用担心,我看咱闺女脑子,现在比你好使。” 李小珍有些不快,“夸闺女就夸闺女,还捎带上我,明儿不给你烙你爱吃的韭菜饼了。” 白家旺就好那一口——韭菜饼,一听这话,“谁没个说话漏风的时候,老婆子,当我没说。” 他碰了碰李小珍的身子,当做道歉。 李小珍笑着,“懒得和你一般见识,闺女好了,你说话再难听,我也当没听见的。” 白叶望着自己身后那齐刷刷倒下的麦子,“我的天,我的手有这么快,怎么割了那么多了。” 她顾不得擦脸上的汗,要不是自己寻死觅活,这块地的麦子早就被爹娘割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身子大好,脑子不笨了,再也不用爹娘操心,也算没白寻死觅活。 水葫芦在爹娘背上,白叶抿了抿嘴,一点也不口渴,那里温润温润的。 这一干活,出了一身汗,浑身舒坦…… 白家旺和李小珍像想起什么似的,“老婆子,闺女这么长时间没过来找水喝,不口渴?” 李小珍白了她一眼,“我们闺女又不傻,她渴了自然会找过来。” 白家旺点点头,这些年他习惯了,总是牵挂小叶子这个小叶子那个,他都忘了,闺女好了,不需要他事事操心,他反倒有些不大习惯。 老两口一抬头,前面的麦子稀稀疏疏,咋了,这么快就割到地头了,不对啊,每次这块地他们老两口得割一天呢。 白家旺和李小珍抬头,那个俯身认真割麦子的丫头,不是自己的闺女白叶又是谁。 “叶子,谁让你干活来,快起来!”李小珍嚷嚷。 白叶站起身来,擦了一把汗,“娘,多个人搭把手,干得快,要不是我,你和爹早就割完了。” 白家旺看着白叶身后齐刷刷,头对头,脚对脚的麦子,“闺女,这些,这些,都是你割的?” 白叶笑着,“爹,难不成是它们自己躺倒的?” 白家旺哈哈笑了两声,“怪不得你娘放心你,爹也该放心你了。” 他不由想起往年带着白叶割麦子,那地里一塌糊涂的样子。 白叶重新握好镰刀,蹲下,“爹娘,我们再使把劲儿,太阳落山前这块地就割完了。” 李小珍和白家旺舍不得闺女再干活,“闺女,你到地边歇会儿,这点麦子,我和你娘两下就割完了。” 李小珍也叨叨,“手没割伤吧,起个茧子也疼好几天,别割了。” 白叶只好识相地坐到地边的石头上,看着爹娘举起镰刀,挥汗如雨。 这幅画面,她也觉得很美。金色的麦浪,浪里个浪。 她拿着几根麦秆儿绕绕弯弯,编了一个小蝈蝈笼子,以前看别人编怎么都学不会,今儿随便绕弯了一下,还特别精美。 她猛然想到将来何不利用这些麦秆做「麦编艺术品」,麦秆浸泡后,编各种小玩意儿,染上色,也挺好玩儿的。 回头,她得和青杏商量商量,姐俩一起招呼一起干。 “当家的,割完了!”李小珍叉着腰,看着一地躺倒的麦子,再抬头,太阳还没有落山。 白家旺咕噜喝了一口水,“老婆子,你先过去看看闺女。” 李小珍看着白叶拎着一个精致的蝈蝈笼子,就像是白大川书上画的城里人住的阁楼那么精美。 “叶子,这是你编的?” “是呢,娘,我瞎编的——” 李小珍接过手,“我的乖乖,这还叫瞎编?” “当家的,快快,快过来看看,你闺女这手巧的啊!” 白家旺正在收拢麦子,打成捆儿,准备一会儿先挑回家一担。 一听老婆子招呼,说闺女,他也顾不得收麦子了,看着白叶手里的玩意儿。 “这,我闺女这手艺比,比鲁班还好。” 他只听说一个叫鲁班的匠人手巧的很,不知道咋夸小叶子。 白叶倒不好意思起来,“爹娘,回头我找青杏一起,把大家不要的麦秆收拢起来,做一些小玩意,镇上卖了去!” 她低下头,“前阵子扯白布,买丝绸衣裳,花了爹娘不少钱。” 白家旺看着闺女,“叶子,你好了,赔上这个家,爹娘都愿意。挣钱养家都是男人的事,爹我赶明再多种几亩地——” 白叶抬头微笑,“爹娘,小叶子以后再也不让你们操心了。” 李小珍说,“傻孩子,生了你,就是要操心一辈子,为你操心我们欢喜。” 白叶帮着白家旺用荆条捆好一捆捆麦子,白家旺先挑上一扁担,“你娘俩看着麦地,爹先回去一趟……” 白家旺迈着有力的步伐,挑着一担麦子朝家的方向走去,李小珍说,“叶子,你好了,你爹干活都比从前带劲儿。” “娘,瞧我这记性,忘记让爹给二哥把蚂蚱捎回去了。” 看着白叶逮的几十只蚂蚱,李小珍摩挲着闺女的脸,“割了那么多麦子,还逮了这么多蚂蚱,累坏了吧?” “一点都不累,娘。”白叶和李小珍并肩坐在地边上,看着晚霞染红了西山,如练如缎…… 第15章 闺蜜青杏 白家旺家的麦子终于收好了,是村里最后一家收好的。全家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白叶好了,一家人吃啥啥香,干啥啥有劲儿。 白叶追猪的事迹早已传了满村,那一半还怀疑白叶傻的村民,也打消了疑虑。 白叶站在青杏的院子里喊,“青杏,青杏……” 一个虎头虎脑的姑娘钻出门来,“你还有脸来我家?你做傻事,害得我哭了好几日。我还想等着眼睛消肿了,再去看你,你倒脸皮厚先来了!” 白叶拍打了一下青杏肉乎乎的肩膀,“青杏,对不住,往后啊,我再也不会去做傻事了。” 她看着青杏红肿的眼皮,像鲤鱼泡子,“要不,我也大哭一场,把眼睛哭肿?” 青杏一拳打在她胸上,“臭叶子,我才不要你为我哭丧……” 白叶看着她消了火气,“打我骂我都行,别打我肚子就行——” 白叶随口一说,青杏随耳一听,她也没往深里想。 白叶看着她家院子晾晒的麦秆,就要当柴火烧了,挺可惜,“青杏,眼下我有一个想法,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镇上摆摊卖东西不?” 白叶家里穷,青杏家也不富,“卖啥?你看,家里除了一院子麦秆子,啥都没有——” 白叶莞尔一笑,“好姐们,就是要卖麦秆子。” 青杏摸着白叶的额头,“村里人都说你变聪明了,我看你还不如以前,这柴火谁家没有,谁买?” 白叶从兜里拎出几个用麦秆儿编织的小玩意,用大哥白大川的彩墨随意上了点色,“看看,你可以说它是麦秆,也可以说它是工艺品。” 青杏一双没有消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你别告诉我,这都是你编的。” “不才,正是你的妹妹我瞎编的。你说,这有人喜欢吗?” 青杏一把抓在手里,“反正我喜欢!你看给小孩子耍玩,挂在墙上都好看。” 一只小兔子活灵活现,一个花瓶螺旋状的,还有一栋小房子比玉皇大帝的宫殿还气派,一个挂了小铃铛的麦编风铃,在风里叮当作响。 青杏哪一个都喜欢,白叶看她两眼放光。 “青杏,你从小比我手巧,学起来肯定更快,比我编的更好。”白叶从兜子里掏出一张图纸,“看看,这是编织步骤,我画的不好,你能看懂就好了。” 青杏一把抓过来,“我家傻小叶子,真的变成了最心灵手巧的叶子了,我就知道叶子总有一天长大了,比谁都聪明。” 白叶笑着,“快不用拍我马屁了。你要是喜欢,等咱俩编几十个,去镇上卖卖试试呗?” 青杏收揽着麦秆,“那还等什么,快把它们泡水里去!” 青杏历来是火急火燎的性子,白叶也帮着一起浸泡麦秆儿,姐妹俩忙活了一上午…… 青杏爹去的早,青杏是青杏娘一个人拉扯大的,她瞅着这两个丫头,从小就黏糊在一起,“杏儿,叶子,快歇会儿吧,我煮好绿豆汤了,喝一碗去去火。” “哎呀,娘,你别打岔,我和叶子现在在做一件大事儿。” “啥大事儿?还瞒着我。” 青杏神秘兮兮,“天机不可泄露。” 青杏娘看了一眼,两个人拿着几根麦秆儿弯来绕去,耍耍就耍耍,还非说成大事儿? “叶子,你得告诉我你啥时候学会编这些玩意,你小时我教你编最简单的蒲团儿,你学了几十遍都没学会。” 白叶看着青杏一脸的疑问,“没啥,我啊,就是笨人开了窍。” 白叶看着青杏的手,“青杏,你的手还是那么巧。”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聪明叶子的姐姐,哪能给她丢人呐。” 青杏脑袋晃来晃去的,得意洋洋的样子。 白叶坐在院子的阴凉里,偶尔有麻雀飞下来,偷吃掉在地上的米粒儿。 她闭上眼睛,喃喃,“杏儿,真好,又能听见你絮叨了。” 青杏打了她一拳,“看你还舍得把我撇下不?” 白叶一边揉着吃痛的肩膀一边说,“我都说了,再也不做那傻事了——” “好啦,为了庆祝你大难不死,庆祝我们一起做生意,我给你做黄米糕吃。”青杏拍了拍身上的麦秆儿。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啊,我还真馋你做的黄米糕了。今日我得吃三个人的量——”白叶摸着肚子。 “吃撑你!”青杏回头一笑。 在青杏的房间里,白叶看着桌子上有一对鸳鸯的绣花样子,呵,难不成青杏也开始思春了?也是,今年她十五,青杏都十六了。 无缘无故绣鸳鸯帕子?天呐,青杏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以前还想撮合青杏和二哥白云川来着,谁知道两个人王八还是王八,绿豆还是绿豆,谁看谁都不对眼。 青杏是自己最好的姐们,不管她心中的那个人是谁,自己都会支持她…… 吃完黄米糕,拍着鼓鼓的肚子,青杏斜眼看她,“叶子,饭量见长啊,你不怕长胖?” “不怕,横竖不会嫁人。”白叶说的平淡。 青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白叶被山贼糟蹋了,可能真的就很难嫁人了。 “叶子,对不起,又让你想起那件事——” “是我自己提起来的,关你啥事,我诅咒山贼死了都去投胎畜生道。” 青杏摇晃着白叶的胳膊,“那我将来也不嫁人了,陪着你。” “谁要你陪,我很快就有,就有人陪了。”白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白叶指着鸳鸯花样,“心里有人了?” 青杏黑红的脸更红了,“瞎说,我绣给自己的。” 白叶挠青杏的咯吱窝,“和我还有啥藏着掖着的,快,从实招来!” 青杏咯咯地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好叶子,饶了我吧,刚吃完饭,我都快笑吐了。” 她认真地看着白叶,“我说,我说,就是村长家的何大宝。” “啊?”白叶惊讶了一下,那个村长儿子何大宝,在镇子上的学堂教书,不等和女子说话就脸红的何大宝?原来,青杏好这一口。 青杏有些羞惭,“就是我家穷,还没有爹,攀不上人家。” “不准你这样想,何大宝能找你这样的媳妇是三辈子烧了高香。” “叶子,你真的这样想?” 白叶摸着她黑红的脸,“你不好意思去说,等我去瞅个机会给你说和。不过,你得给我做一锅黄米糕,我带回去给爹娘和哥哥嫂子。” “好你个小叶子,咱俩还没做生意,就和你的合伙人讨价还价了。” 说完,两个姐妹嘎嘎笑了,青杏娘在外屋听着,什么事把俩闺女高兴成这样,瓦房顶都快掀翻了。 第16章 空间的鱼肥又嫩 从青杏家出来,拎着一布兜的黄米糕,青杏在门边招手,“叶子,明儿再过来。” 白叶回头看着那张黑红的脸,“杏儿,舍不得,那你把我送到家里去!” “美的你。”她揉了揉眼睛,她一哭就肿眼皮,好几日都不消肿,白叶看着闺蜜,这都是自己害的,“明儿来给你带点清凉膏,敷上。” 清凉膏?镇上的胭脂坊很贵一小瓶子,白叶就瞎吹牛吧。 白叶哼着小曲走在乡间的路上,“叶子,又去青杏家了?” 白叶从布兜里掏出一块黄米糕,“婶子,给你吃一块尝尝。” 李婶子看着白叶晶亮亮的眼睛,“侄女,这使不得。” “婶子,我这是借花献佛,都是青杏蒸的。” 青杏做的黄米糕,满村都有名,酥软蓬松美味,李婶子看着白叶,抿了一嘴,接了过来,“那婶子就收下了。” 吃着黄米糕,看着白叶蹦蹦跶跶的身影,李婶子乌拉乌拉地自言自语:老白家生了个好闺女。 “爹娘,我回来了。”白叶关上院门。 李小珍鼻子尖,在灶房里她都闻得见,“叶子,又问青杏要黄米糕了?” “娘,我吃饱了,这些是带给你和爹,还有哥哥嫂子的。”白叶摸着肚子。 白云川正在练把式,收招,“叶子,叶子,来给二哥吃一块!” 说着就要伸手去掏布兜,白叶瞅着他汗涔涔的手,一把打过去,“洗手去,和猪小白的蹄子一样黑。” 白云川望着院子的上空,“老天爷呐,我那个温柔的妹妹哪里去了?” 嘴上说着还是乖乖去瓮里舀水,洗手,表情乐滋滋的。 林秀儿端着鸡食盆走过来,白叶掰了一块黄米糕,“嫂子,尝尝!” 林秀儿嚼着香甜的黄米糕,“叶子,娘,我先过去喂鸡仔了——” 白叶听着大嫂“咕咕咕……咕咕咕……”喂鸡的声音,竟是十分动听。 李小珍在灶房里给泥炉子刷白泥灰,家里这几日弄得亮堂堂的,“娘,别费事了,等一烧火不就又熏黑了。” 李小珍头上裹着头巾,手没停下,“叶子,晚上想吃啥,娘给你做!” 这才吃完晌午饭,娘就开始操心晚上饭了,“娘,吃的我不挑,你够忙活了,瞅着省事儿的做。” 李小珍惭愧,“都是爹娘没本事,等卖了这一季的麦子,也让你爹去集市上买条鱼,给你补补身子。” 白云川咽下黄米糕,“娘,我也想吃鱼啊,看我这胳膊都快拿不动刀了。” 李小珍拿着抹布,“别添乱,看你妹妹瘦的,你这当哥的不说想法子给整点好吃的,就知道整天耍把式。” 白云川不理娘,哪一次出去道上的哥们给了什么吃的,他舍不得吃,回来拿给妹妹,他乐意。 被娘这样一说,他没法还嘴。 大哥整日关在房子里读书,是打算考取功名的。 自己和三弟在爹娘眼里,都是一个动刀一个动嘴,不正经的玩意儿。 白叶回到里屋,娘不问还好,听见娘说鱼,她的馋虫勾出来了,她超级想吃酸汤鱼—— 闭上眼睛,她看见村边的小河金光闪闪,一条又肥硕又大的鲤鱼跃出水面,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抓它? 轻轻一伸手,白叶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滑溜溜的家伙。 睁开眼睛,一条鲤鱼在桌子上翻腾,白叶明白了:这就是自己梦中的灵泉空间? 她镇定了一下,扯着嗓子喊,“二哥,快,快过来!” 白云川一听妹妹喊,紧张地跑进屋子,妹妹自小怕老鼠,难道又在房间里看见老鼠了,他单脚蹦进房间里,另一只脚的鞋子已经拿在了手里。 “叶子,老鼠钻哪里了?” 白叶失笑,二哥以为自己又喊他抓老鼠。 白云川吸了吸鼻子,怎么?有一股浓浓的鱼腥味。 白叶指着桌子,“哥,快把鱼拿去给娘,晚上我们喝酸汤鱼。” 白云川咽了一下口水,“叶子,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鱼,这么肥?” “我进屋时,它就在那里,没留意,难不成是上次帮李嫂子追猪,她偷偷拿来的?” 白云川一边把鲤鱼抱在怀里,一边看着白叶,“就李大,快算了吧!别看他每天抱着个鱼篓子装模作样,他能打上这么肥的鱼,哥哥我倒着走——” 白叶轻笑,“二哥,不用管鱼怎么来的,来了咱家,不吃白不吃——” 白云川抱着鱼,“娘,娘,咱们的晚饭送上门来了!” 李小珍看着他怀里抱着一只肥硕的鲤鱼,起码得有个六七斤沉,“你从哪里弄来的?” “不知谁搁在我妹房的,她这些天竟为乡亲做好事,没准儿谁答谢的。”白云川把鱼放到陶盆里。 李小珍用手巾擦着沾满白泥糊糊的手,“正愁着晚上饭,这鱼来的正好,咱家好像有些日子不吃鱼了。” 白云川闻着手上的腥味,“可不是,娘,左一顿窝头右一顿面渣粥,我倒没啥,就怕叶子这病啊刚好没多久,正是需要补身子。” 李小珍想着前段时间给叶子操办后事,家里积蓄花的差不多了,只要一家人齐整整的,比啥都强。 白叶睡了一下午,伸了伸懒腰,从炕上坐起来,最近是能吃能睡,她摸着肚子,月事按理说这几日就来的,没有来。 看来梦是真的,她真的有了——不由兴奋紧张起来,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冷玉。 “虽然这玩意来得不明不白,为了孩子还是贴身戴着,提醒自己,可不要让孩子步他们山贼爹的后尘。” 一股浓浓的酸汤鱼味飘了过来,她干呕了两声,拍打着胸口,才把那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白家旺扛着耙子回来,最近他在地里耧麦子,庄户人家的粮食,不想浪费一穗儿,一粒…… “老婆子,胡同口里我就闻见像你做鱼的味,我还琢磨呢,今晚咱家要开荤啊。” 李小珍朝灶房门口看着,“爷几个多喝汤少吃肉,这鱼是有人感谢咱家闺女送来的。” 白家旺点头,“还用你说,啥好吃的都先依着闺女。” 白叶从房里走出来,和卖嘴回来的白小川碰个正面,白小川看着白叶扶着肚子,就像,就像村头怀了身子的婆娘一样。 他眼皮跳了跳,不会吧?难不成自己妹子被糟蹋了不说,还怀了山贼的孩子,这,这…… “三哥,你模仿猴子抓虱子呢?”白叶笑着看着白小川抓耳挠腮。 白小川故作镇定,“那是,我们说书人,那就是手脚并用,浑身都是嘴巴——” 第17章 爹娘,我有了 饭桌上,白小川不时偷瞄白叶,看着她喝完一碗又盛一碗,“三哥,你今儿不对劲啊,我脸上有话本?” 白小川低头搅着鱼汤,但愿自己是错觉,妹妹大病初愈,需要补身体才能吃能喝的。 白家旺破天荒地喝了一盅浊酒,白云川憋不住打上了饱嗝儿。 白叶扫视着大哥大嫂,爹娘,二哥,三哥,一家人团团坐在一起,鱼汤虽然料少了点,鱼味倒是更鲜美了。 白叶看着家人,“爹娘,哥哥嫂子,你们先别起身,我有话说。” 白叶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白家旺老两口,“爹娘,我有了——” “什么?”白家旺的酒气喷了白叶一脸。 李小珍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白叶清了清嗓子,“我有了,肚子里有娃娃了。” 白云川的饱嗝一下子治好了,全家人都很安静…… 他们听明白了,白叶不但被山贼毁了身子,还,还怀上了山贼的种? 白家旺缓过来,“叶子,这娃子我们不能留,要不叫孙郎中——” 李小珍打断他,“当家的,这事儿得让叶子自己拿主意。” 她是过来人,知道女人一旦怀了孩子,满心里就想着生下来。 白云川看着白叶,一拳头打到了饭桌上,碗筷盘子哐啷啷响动一阵。 白小川点着头,打心里佩服自己的眼光,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妹妹有了。 五味杂陈的还是大嫂林秀儿,她看了一眼白叶的肚子,又看了一眼白大川,她和白大川成亲两年多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小姑子怀了身子,她说不出是悲是喜。 白大川明白媳妇的意思,“妹妹,你安心把孩子生出来,要是你嫌他耽误你将来嫁人,我和你嫂子给你养。” 林秀儿点点头,她就是这么个意思,白叶生了孩子过继给他们。这既不影响白叶将来带着拖油瓶嫁不了人,也能满足自己当娘的念想。 白家旺看了一眼白大川和林秀儿,又看向白叶。 白叶缓缓开口,“爹娘,这孩子我打算生下来,自己养。” 林秀儿面上不大好看,白叶看着她,“大嫂,你和大哥的好意我领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李小珍咳嗽一声,这小叶子怎么了?明知她大嫂的身子不容易怀,还说这话。 “闺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你生出来的孩子,也是我们一家人的孩子。”李小珍帮着打圆场。 白家旺一拍桌子,“不管是闺女是小子,我这姥爷当定了——” 李小珍看着白叶,“叶子,现在还不显怀,过几日等肚子大起来,村里定有人说闲话,我担心闺女受气——” 白叶拽了一下李小珍的衣裳袖子,“娘,我也是死过一次人了,还怕闲话不成。人活一世,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看淡了,就好了。” 她目光如炬,白云川忽觉一室光华,他霍地站起身来,“我不娶媳妇了,将来妹妹生了孩子,我给她养!” 白家旺扬起手就要一个巴掌过去,白叶拦住爹,“爹,听我二哥鱼汤喝多了说胡话,就像爹娘说的,等我生下孩子,我们一家人养。” 一桌子的酸汤鱼下肚,各种滋味。 白云川抱着头,白家旺收回手,看着白云川:“老二,明儿和你娘去趟秀姨家!” 秀姨是村里有名的媒婆,李小珍点头,“可不,老大不小了,整天在我眼皮底下晃悠,该成家了。” 白云川敢怒不敢言,本来是妹妹宣布怀了孩子,怎么就扯到自己找媳妇的事上。 连白小川都添油加醋,“爹娘,你们这样一说,我也想快点吃上二哥的喜糖了。” 白叶看着二哥白云川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爹娘,不要难为我二哥了,这虽说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没有成家的心思就不要逼他,强扭的瓜不甜。” 白云川感激地看着妹妹,白叶微微一笑。 白叶开口,“我们老白家要添人口,这是喜事,爹娘,我知道多张嘴吃饭多一副碗筷,家里也要多一些……这些你们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一桌子又安静下来,白叶拉上林秀儿的手,“嫂子,借一步说话。” 白叶压低声音,“不瞒嫂子,我昏睡那三日梦见了一卷医书,都是些秘方,如果嫂子不嫌弃,我可以给你把把脉,诊治诊治,要是你半年内怀不上孩子,那我将来给你一个养。” 给自己一个,难不成她怀的不是一个孩子? 林秀儿目光惊异,“叶子,你怀的是?” 白叶摸着肚子,“大约是龙凤胎。” 林秀儿的目光更是惊讶,小姑子醒来之后聪明剔透,说不定,自己这孙郎中看不好的毛病,妹子还真有点办法。 白叶搭上林秀儿的手腕,连连点头,“大嫂,你手脚寒凉,体寒,药方子,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见小姑子说的真诚,“叶子,大嫂先谢谢你。”这下轮到林秀儿难堪,原来妹妹什么都看出来了。 白叶用力握了一下大嫂的手,“大嫂,我们是一家人。” 白大川看着林秀儿面带微笑地回来,好像吃了一个甜枣。 白家旺看着大家又落座了,“最近闺女得好好养身体,你们都多担待。” 李小珍补充着,“当家的说的是,提水啊,割猪草啊,这些活儿都不能再做了……” 白云川自告奋勇,“这些活儿都包我身上。” 李小珍不相信他,他信誓旦旦,“娘,我是认真的。” 白叶听着这些话暖洋洋的,“爹娘,哥哥,嫂子,女人都会生娃娃,不用太娇气,太娇气了娃娃也娇气,我能干的活儿照样干,干不成的喊哥哥干。” 林秀儿忙着收拾碗筷,“叶子,以后不要沾凉水,洗涮的活儿大嫂全包了。” 白叶摸着肚子,似笑非笑,心想:捣蛋鬼,听见了吗,家里人忒疼你们…… 白小川上来摸白叶的肚子,李小珍打他的手,“别给你妹妹摸坏了。” “娘,俗话说,外甥打灯笼照旧,我这小舅舅最疼外甥,我摸一摸他才更聪明。” …… 白叶站在院子里,里屋里娘正在缝被子,爹拿着个破算盘算计麦子的收成,灶房门口,大嫂洗碗叮当作响,三个哥哥凑在一起猜着自己肚中是男孩还是女孩。 白叶看着天上的月亮,不够圆,光晕很暖。 第18章 那位农家女子可好? 冷若辰望着天上的月亮,又快月中了,慢慢趋向于圆。 离边关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冷。 他坐在军帐中裹紧了轻裘,目光如深潭里的水,不起波澜。 蜡烛的火苗摇摇晃晃,隔着厚厚的帐子,风威力不减。冷若辰记事起每到夜晚,胸痛难忍,咳嗽不断。 “咳咳,阿允,现在几时了?” 帐外闪进一人,“王爷,快亥时了。” 周允看见面前铺展着边疆地图,王爷用葱白细长的手指点着几个位置,“阿允,快了,快到了。” 他抬起头,“阿允,为了早日结束战事,我们得加紧赶路,咳咳——” 周允担忧地看向王爷,“王爷,早些歇息,您的身体经不起连日奔波……” 冷若辰轻笑一声,周允是自己的伴读,一起长大,也可以说是二十年来最亲近的人。 “阿允,只要一息尚存,我就要——咳咳。”他止不住咳嗽起来。 周允过来为他拍打后背,“王爷,属下知道您心系百姓,保家卫国,可您更要保重身体。” 说完,周允不顾冷若辰的反对,卷起了几案上的地图,兀自吹灭了蜡烛。冷若辰眼前一片漆黑。 “阿允,你越发……” 周允不怕王爷责怪,他理直气壮,“太后嘱咐我,我在你在,你断然再不能这样,连累我。” 他好像又看到当年那个跪在自己身侧的小男孩,小时候每次自己犯了错误,都是他替自己受罚,“阿允,这些年,我亏欠你——” 周允铮铮铁汉子,忽觉眼中一热,“王爷,您若真的体恤在下一分半分,就好好养身体,战事不是一两天便能休止,何必急于一时。”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帐子外头守夜了。 冷若辰解开轻裘,探向胸口,那块冷玉他每夜习惯塞于枕下。 这些日子,每次探向胸口处,便想到山中一夜,他亦不知自己所作对农家女子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那样的情境下,他不悔。 “咳咳……”他用力按压胸口,心想:打完这场仗,边疆战事休了,他的人生也走到尽头了。 离出生时,老道说的寿数二十五,越来越近了,大丈夫生则生,死则死,没什么可留恋的…… 恍惚中,他看到母后一手抱着皇兄一手抱着自己,坐在了父皇的龙椅上。 那时父皇已疾病缠身,大颢国的朝廷分成了好几个派别,有的拥护大皇子,有的拥护二皇子…… 按大颢国的前朝旧历,嫡长子即位,他一母同胞兄长冷浩宇排名第三……按理说,是没什么机会。 “宇儿,辰儿,我的儿,你们只有坐上这个位置,母后才能余生安稳。”说这话时,他觉得母亲的胸口冰冷,铁一样的冰冷。 “辰儿先天不足,宇儿,母后会助你一起夺得这天下,这王位。” 父皇偏爱母后,但更心疼七个儿子,他再怎么谋划,也没有母后的手腕,或借刀杀人,或死于非命。 冷若辰十五岁那一年,五个哥哥独留皇兄一人,他们已经扫清了所有障碍。 父皇晚年不再理会朝堂之事,他有时疯疯癫癫,有时又很清醒。 冷若辰常常看见他在书房展开一幅百子图,“辰儿,多子多福是寻常人家的快乐,生在帝王家本不配拥有。如果辰儿有能力,就保佑这天下百姓多子多福。” 年幼的冷若辰点点头,他好像听懂了父皇的话,又好像没有听懂。 “你乃娴儿心头之肉,她断然不会对你有歹心?但终有一日,你母后会与我一样垂垂老矣,你兄长坐拥天下,容不容得下你,就看你了……” 父皇摸着冷若辰的头,语重心长,“病弱未尝不是幸事——” 当时,冷若辰一点都不懂父皇的话,皇兄少年即位,现在已十年之余。 这些年,冷若辰在朝堂的日子屈指可数,慢慢地,他稍稍理解了父皇的话。 “咳咳,病残之身也好,无须他人动手,自行生灭——” 晨起,冷若辰披上轻裘,走出帐外,满地银霜,睫毛结了一层水珠,周允给他把轻裘的帽子戴上,“王爷,再有五十里地,便能去玄门关和霍将军会合。” 冷若辰蹲在地下用手捻了一层霜,“苦寒之地,粮草先行。吩咐下去,粮草军打头阵,先去援助霍将军。” “是。”周允退下。 冷若辰身体微微前倾,望着远处朦胧的雪山山脉。 龙的脊背莫过如此,大颢国的北疆,是边防重中之重,地冻天寒,百姓苦于饥荒,苦于战乱,太久了。 埋骨于此,素白安静,理应无憾。 “咳咳……”一阵冷风吹来,胸口翻涌。 听着不远处铿锵有力的走步声,马蹄声,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脸冷的,也如这霜冷的大地。 回到帐中,重新把地图铺展开,那一座座山,一道道梁,了然于胸。 周允回到帐中复命,“王爷,已安排妥当。” “阿允,此时上京依旧暑热,没想到边疆已提前入冬。十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 周允不知道王爷想说什么。 “牛头人身神,是北疆人民的图腾。就像我们大颢国之龙凤一样。” 周允点头,地区信仰不同,是自然的,可王爷无端地提起这些做什么。 冷若辰起身拍打了一下周允的后背,“战,如果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拥护,则必败之——” 周允忍不住开口,“属下愚钝,王爷指点一二。” 冷若辰拿起一张宣纸,上面画着牛神图腾,“吩咐下去,行军的旗帜皆换成牛神图案,我们这支队伍就叫牛神军。” “牛神军?”周允道,“这,这,是不是有损我们大颢国的威严?” 冷若辰细长白皙的手指指着茫茫的北疆,“阿允,你想过没有?霍将军乃先皇钦点守卫边疆的名将,这几年屡战屡败,是事实。” 周允皱着眉头,“匈奴势力不断强大——” 冷若辰接过周允的话,“的确,敌人势力不断壮大。本王却觉得边疆离上京如此远,百姓世代供奉牛神,只是希望过耕种安稳的日子。归于大颢国也好,归于匈奴国也好,并无干系——” 他长吁一口气,“兵道,唯一的目的就是赢,阿允。” 周允挠挠头,王爷的命令安能不从,但让大颢国的军旗改成牛神,他还是些闷闷不乐。 “你若有更好的主意倒也说来听听?咳咳——” 周允慌忙递上一杯水,“王爷,属下折服!” 冷若辰放下杯子,不知是夸周允还是损周允,“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 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一铁盒的蜜饯,“拿出去吃罢!” 第19章 变身超级吃货 “三哥,你说我们国家为何叫大颢?我梦见一个地方管上茅厕叫大号。”大号大号,白叶不免想起蹲厕所。 白小川摸了一下白叶的头,“妹妹,平日里就属我能说胡话,你今儿这话,也只能关着门在家里讲讲。要不然,我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白叶闭上嘴,她大意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颢王朝。 白小川看着白叶,“皇家姓冷,那一个个更是冷血无情,这皇家姓氏真是十分贴切。” 白叶白了白小川一眼,“你妄议皇家,就不怕被咔嚓?” 白小川惨笑,“这天高皇帝远的,就我们这样的农家,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皇家。” 白叶看着白小川,“这话啊可不能说死了,没准哪个官家千金看上你,让你入赘,看你又如何?” “切,前日镇长的闺女送给我一方锦帕,我都没接。你三哥的眼光啊,高着呢。”白小川高高抛起一粒花生,用嘴巴接住。 “懒得和你细说,三哥给我一把花生吃。”白叶张开手就要。 “这花生啊,还是我给卖花生的老杨头讲故事换来的,好好好,都给你和我外甥吃!” 白叶噗嗤笑了,白小川盯着她的肚子,“小家伙,你长得白白胖胖,那全凭几个舅舅倾尽所有,倾尽所有啊。” 他摊开空空如也的手掌,“再用我的嘴去赚点好吃的去!” 走到院门口回过头来,“叶子,过会儿少吃点,我中午给你和外甥买个酥油饼子回来。” 白小川刚走,白云川扛着一把刀进来,“妹妹,上午可舒坦?外甥没有闹你吧。” 白叶不好意思起来,“二哥,这才刚刚有。” 只见白云川变戏法地拿出一块纸包的山楂糕,“都说女人有了身子,就爱吃酸,哥哥特意给你买了这个。” “二哥,你哪里来的钱?”白叶看着她手臂上的衣袖破了道口子,“是不是又去镇上打擂了?” 说着就要去撸白云川的袖子,“让我看看受伤没?” “没——”白云川看着妹妹,“叶子,咱家虽穷,但不能让你和外甥吃不上东西。” 白叶尝了一口山楂糕,很酸,也很甜,“二哥,不要去打擂了——以后,咱们家会有钱的。” 白云川点头,“我得赶紧换下这身衣裳,让爹娘看见了,非打断我的腿。” 白叶爹娘去地里刨麦茬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刚要进屋,大嫂林秀儿挎着个包袱走进来,“叶子,嫂子回娘家一趟,看看这是我娘做的枣花馒头——” 白叶给肚子里塞了堆花生,又吃了块山楂糕,可看到大嫂的枣花馒头,还是咽了咽口水。 “都说有了身子就会馋,其实不是娘馋,是娃娃馋了,这些都给你,我和你大哥不爱吃。” 白叶眼眶一热,“大嫂——” “别这样叶子,对孩子不好。”林秀儿说着用袖子给小姑子擦眼泪。 “大嫂,你等我会儿。”白叶转身回屋子,拎出几个药包,“这是我给你配好的药,你先服着,一包药熬三次,早晚服用一次。” 林秀儿以为上次白叶只是说说,她心里有些委屈便回了趟娘家,这来来回回四五天时间,没想到小姑子真的为自己配好了药。 “叶子,这得多少银子?”林秀儿说着就要去摸钱袋子。 “大嫂,省着钱给大哥买书吧,这买药的钱是我和青杏卖麦编挣的。” 白叶说的轻巧,其实更轻巧,珍贵的上等药材都是她从灵泉空间里收来的。 白叶每次去镇上摆摊,和青杏卖麦编挣的几吊钱她攒起来了,以后家里多了两张嘴,需要置办的东西还很多。 林秀儿拿到鼻尖嗅了嗅,中药味的苦透出来,她皱了皱眉头,为了早点怀上大川的孩子,药再苦她也要喝。 白叶看着大嫂的背影,心想:嫂子,很快咱们白家就会再多一口人了。 白大川正在摇头晃脑地读书,看到林秀儿进屋,赶忙放下书走过来,“秀儿,这多日不见,我是食不下咽……” 林秀儿看他一眼,“我看你比我走前都胖了?” 白大川摸着自己的腮帮子,“哪有,哪有?” 林秀儿看了白大川一眼,“懒得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叶子给我配了几副汤药,我得熬药去了。” 白大川紧张起来,“秀儿,你得了什么病?为何瞒着我。” 林秀儿看着白大川涨红的脸,“你猪脑子,我得的是女人的病,想当娘的病。” 这样一说,白大川明白了,可他妹子几时还成了郎中了,自家亲妹子他信得过,准是让孙郎中给配的,功劳算到自己身上。 白家旺和李小珍双双从坡地里回来,胡同口就闻见了中药味,不曾想是自家的大院子里飘出来的。 “爹娘——”白叶过来就要接过李小珍身上的扁担。 “闺女,这使不得,万一磕着碰着的——”说话间,白家旺已经把扁担收好了。 李小珍擦了擦手上的汗,“你不舒服,让你嫂子给熬药?” 白叶附到李小珍的耳边,絮叨了几句,李小珍明白了,也没再开口问。 朝着灶房里面的林秀儿喊道,“秀儿,小火慢熬,你歇会,娘过来烧火。” 林秀儿看着李小珍,“娘,你快和爹去屋里喝口水,我啊,也不是第一次熬药了。” 李小珍看着贤惠的儿媳,林家在镇上也算是大户人家,能看上自己的书呆子儿子,也算白家烧了高香。 但愿如叶子所说,过不了多久,大嫂的肚子准有动静,有了孩子白大川省的整天书不离手,真的学成了呆子。 白叶抓了一把爹打回来的猪草,“喽喽喽——”猪小白晃着肥胖的身子走过来,白叶亲昵地用指头梳理着它后背的短毛,猪小白发出满足的呼呼声。 “我过一阵子就会长得和你一样胖了,我成了吃货,也不能少了你的吃食。” 「嗡嗡」两声,算是猪小白的回应。 白叶自言自语:“当日莫不是为了给你打猪草,我也不用遭那份罪,可不遭那份罪,也得不了这份福。” 猪小白停下吃猪草,用头蹭了蹭白叶的裙衫,蹭上了一堆猪毛,白叶一点都不恼。 第20章 头发的烦恼 镜中人半脸精致,半脸疤痕,白叶已经不再刻意遮掩伤疤,那是祖上留下的印迹,摸一摸凹凸不平,山川与沟壑都写在了脸上。 白叶拿起木梳梳头发,手心里攥了一把脱发,哎,有了宝宝就这么容易脱发? 不对呀,河西村的姑娘都是用清水洗头,头皮和头发都得不到养护,照这样掉下去,等生完宝宝,还不变成秃子? 她简单地编了个小辫子,披散开头发。 白云川正在院子里练把式,“二哥,等我生下宝宝后,我倒是能和你切磋切磋——” 鸡都抓不住的小叶子,要和自己比试武功? 白云川为了不扫她的兴,“妹子,你还是安心养身子吧。” 白叶闻着他头上臭烘烘的油味,捏住鼻子,“二哥,你多久没洗头了?” “我昨日才洗了,你闻闻,香着呢。”说着把头凑过来。 「香个屁」,白叶急了也飚出脏话,“你天天出汗,头发洗不净,只会越来越臭。” 白云川嗅了嗅,不臭啊。 “叶子,是你有了身子,鼻子不好使了,我闻着一点也不臭。” 这还不臭呢?村里人对臭的承受能力也太强了点儿。 “还不如猪小白好闻!”白叶打趣他。 白云川很烦恼,他每日舞刀弄枪,就是为了保护妹妹,还能让妹妹另眼相看。保家为国那都是说给爹娘听的。 妹妹竟说自己头臭,被打击到了,“妹妹,那我不练了,先去洗头。” 说着就要舀水到锅里,烧水洗头。 头顶的皂荚树被风吹着哐啷啷地响,发出编钟一样的音乐。 白叶抬头呜呼,“二哥,我们家里真是守着宝贝不知道用啊!” 白云川也随着她的方向仰头,家里有一棵老皂荚树,爷爷在时树干就盆口粗了。 她摸了摸肚子,“二哥,二哥,帮摘下一些皂荚。” 看着她往树下走,就要做攀援的动作,白云川一惊,“我的姑奶奶,别动了胎气,这活儿我来干。” 猴子一样上了树,“妹妹,离远一点,别让皂荚打到你。” 白叶却执意在地下捡,白云川在树上干担心也没辙,妹妹捡豆荚和捡宝贝一样,这玩意吃不能吃,看不能看,挂在树上还能听个响儿。 白云川从树上滑下来,看着白叶拿剪刀,“我的乖乖,妹妹,你要是伤到哪里,爹娘回来还不打断我的腿。” 白叶只好把木盆端过来,“二哥,那你把皂荚一段一段剪到盆子里……” 说着就要去厨房烧水,白云川说,“哪能让你动烟火,别炝着。” 林秀儿端着小锅子中药,看着白云川护妹子和什么似的,抿嘴偷笑,“老二,你不让叶子活动活动,将来孩子不好生养。” 白云川只好让步,“你烧水去吧,水开了,喊我,千万不能拎重东西。” 转头看林秀儿,“大嫂,你快说说叶子,她现在比以前还爱干活儿——” 林秀儿看着二叔子,“云川呐,不是大嫂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前两天娘还说村东头家,张大家的闺女水灵——” 再抬头,人没影了…… 白叶和林秀儿相视一笑,“大嫂,还是你有办法。你说我二哥她不会是恐婚吧?” “啥?恐婚?”林秀儿听都没听过这新鲜的词儿,脑袋有点懵。 白叶觉得自己失语,“大嫂,恐婚就是怕成家的意思。” 林秀儿看着白叶,“妹妹心思玲珑,你看你二哥整天围着你转,他打的啥主意,你想啊?” 啊?白叶一个头两个大,“大嫂,连你也这么觉得?” 没见过像白云川这么疼妹妹的,大哥也疼,三哥也疼,可只有这二哥是二二的疼,这可是亲二哥,这是恋妹癖,是病,得治啊。 白叶握着大嫂的手,“大嫂啊,你放心,我早晚给我二哥嫁出去,给他找一个辣媳妇,好好管教上。” 两个女人烧火的烧火,熬药的熬药,说笑着—— 白云川转悠了一圈回来,他估摸着白叶的水快烧好了。 白叶单手叉腰,指挥着白云川,“二哥,把开水倒进木盆里。” 白云川乖乖地照做,眼见着那些皂荚发出紫黑紫黑的颜色,染了一盆。 约莫一刻钟,白叶用手试了试水温,“行了,哥,快过来洗头——” 白云川看着一盆黑乎乎的水,不比大哥洗毛笔的水干净,难为地,“就,就从这黑水里洗头?” “嗯啊,你以为呢?” 白云川站在盆边,从左边绕到右边,从右边绕到左边,他怕这一头下去,脸也被洗成黑的了。 白叶推开他,“二哥,你一边去,你不洗,我洗!” 黑乎乎的水怎能让妹妹洗,白云川壮士断腕一般,“让为兄来!” 说着解开头发的束带,一头扎进去。 白叶失笑,村里人都不知这皂荚的妙处,让哥哥用皂荚洗个头,跟我要他命一样。 “二哥不要光洗头发,要按揉头皮,洗头皮很重要。” 白云川眯缝着眼睛,皂荚发出一股怪怪的味道,脸黑就黑,为了让妹妹高兴,他愿意以身试险。 “二哥,这次只是试一试效果,下一次我要把皂荚煮烂……” 白云川嗯嗯着,用净水洗了三遍才用手巾擦头发,“叶子,我脸黑了吗?” “脸黑?比以往都白——” 小叶子就取笑自己吧,头发里也有一股皂荚味,不太习惯。 坐在太阳底下,等头发晒干…… 林秀儿的药也熬好了,刚刚听见二叔子被小姑子摁着洗头,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声音。 白叶拿出木梳,“二哥,我给你梳头。” 白云川坐在阳光里,享受地闭上眼睛,洗头的罪没白受,妹妹还给自己梳头。 不消一会儿,头发就干了,白叶上手一摸丝滑,定睛一看,黑亮亮的乌发。 “二哥,你摸摸头发……” 白云川伸手一摸,顺滑啊,甩甩头,轻松啊。 原来这就是妹妹说的,守着宝贝不知道用。 他看着白叶站在光影里,身形一点都没有变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叶子,我们白家的小福星,以后啊,哥哥就用皂荚洗头发。” 白叶一撇嘴,“我没听差吧,刚刚二哥可是被我硬按到盆子里的。” 白云川顶着一头秀发,“哎呀,妹妹,你可别埋汰我了。” 第21章 头等大事怎能马虎? 白家旺和李小珍从地里回来,刚进院子,白云川就像兔子一样蹦跶过来。 “娘,快,快用手摸摸我的头发。” 说着把头杵到李小珍跟前,“我不摸,你头上有脑油。” 白云川拿起娘的手,就往自己头上按,“娘,刚洗的,你摸摸。” 李小珍嗅了嗅,一股皂荚味啊,摸了摸,滑溜溜的。 “老二,你这是用啥洗的头?” 白云川指了指正靠着墙角的白叶,“娘,妹妹不得了,她让我用几根皂荚就把头洗的这么干净,这么滑溜!” 李小珍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叶子,你二哥说的可是真的?” “娘,我从一本书上看的,说皂荚能洗掉脏东西,就让二哥试了试,没成想,效果挺好的。” 李小珍看着自己的闺女,越看越亲,“赶明儿,娘也按你说的法子试一试。” 白叶过来挽住李小珍的胳膊,“还是娘疼我,刚刚我把二哥摁到水里,他气的牙痒痒呢。” 白云川脸红着,辩解,“我没,娘,听妹妹瞎说。” 李小珍向来疼闺女,白了一眼白云川,“你家妹妹有身子的人了,以后她说啥,你都听着……” 白云川故意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娘,冤枉啊,我对妹妹那可是百依百顺的。” 白家旺把扁担放到墙角,弄出很大的声响,白云川不再辩驳了。 吃午饭的时候,白叶宣布:“爹娘,哥哥,嫂子,用皂荚洗头效果好,头等大事不能马虎啊?” 白云川帮腔,“我替妹妹试验过了,你们都来摸摸我头发。” 白小川看着二哥的嘚瑟样,一脸不屑,家里属他头发脏,出油多。 白叶看向白小川,“三哥,镇子上数你跑得勤,赶明给我买点瓶瓶罐罐回来,我要研制洗头膏。” “啊?!”白小川一脸苦瓜样,她的妹妹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他拉过白家旺和李小珍,“爹娘,你们发现没,我妹妹自醒来后,这里变成了另一种不正常?”他指着自己的脑瓜说。 白家旺扬手,“你嘴巴整天跑马车才不正常,你妹妹说啥就是啥,让你买啥就买啥,哪来那么多废话。” 白小川闭嘴,李小珍说:“老三啊,你这也快当舅舅的人了,不能稳重些?” 白小川郁闷:他哪里不稳重了,只是怕妹妹招了什么邪气?担心妹妹,那有错吗。 回到饭桌上,白小川笑着,“叶子,三哥明天就去给你买瓶瓶罐罐,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画一个——” 白大川沉思了很久才发话,“爹,娘,虽说妹妹这想法有些奇怪,但不妨一试。我支持妹妹。” 林秀儿喝了白叶配制的药,手脚没那么凉了,也赶紧附和:“我愿给叶子打下手,帮忙!” 白云川摸着一头黑亮的头发,“我愿意配合妹妹做实验,头洗秃噜了,也没意见。” 白叶心里是感动的稀里哗啦,看着家中寥寥的家具,黄乎乎的墙壁,一双双凝望着自己的温暖的眼,她还愁将来不能做一番事业? “爹娘,哥哥嫂子,我,我……”她说谢谢太过生分,说什么好,还想不出来。 白家旺发话,“叶子,你是我们老白家的亲闺女,你刚刚说了头等大事不能马虎,你的事就是我们老白家的头等大事。” 当家的这么一说,家人纷纷点头。 第二日晌午,白小川就拎着一兜子瓶瓶罐罐回来,“看看,够用不?” 白叶望着大大小小的瓷瓶子,瓷罐子,“三哥,你从哪里买来的?这得花不少钱吧?” 白小川指着自己的嘴巴,“花钱?一文钱都没有花,多耍耍嘴就不用花钱了,胭脂坊的老板娘最爱听男欢女爱的话本,我给她讲得眼泪哗哗,她把胭脂坊用不到的这些瓶罐全塞给我了。” 白叶不禁夸道,“三哥靠嘴吃饭是真本事。” 只有妹妹这样说,爹娘每日都指着自己的后脑勺,说自己不务正业。 白小川反倒不好意思了,“妹妹,还缺啥?都告诉哥,我啊,总有法子帮你搞到手。” 白云川走过来把头凑在白小川跟前,“老三,你闻闻?” “二哥,你还是留着让我二嫂闻吧。”说完,脚底抹油跑了。 白云川看着白叶仔细地把瓶瓶罐罐排成几排,“叶子,二哥这就去给你摘皂荚。” 他撸起袖子,就要爬树,白叶指了指墙角的木头梯子,“二哥,你可稳妥点吧,有梯子就用梯子。” 用梯子?那就显示不出自己的拳脚功夫了,白云川看了一眼白叶,还是听妹妹的,乖乖把梯子扛到树下。 林秀儿走过来,“叶子,不是说要煮皂荚吗,你有了身子闻不得烟气味,嫂子来烧火。” 白叶还想推脱,林秀儿已经将锅中舀上了水,“叶子,等你做好那个什么洗头发的膏,嫂子也想用。” 白叶笑着,“嫂子,我们全家都用。这都是纯植物提炼的,不会伤害头皮。” 白叶醒来后老说新词儿,还纯植物提炼? 白叶端着盆子去捡皂荚,白云川从梯子上哧溜下来,“都说不让你干这低头哈腰的活儿,你就是不听。” 说着顺势抢过盆子,捡起来。 回头看着白叶,“你别碰凉水,我肯定给你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土。” 林秀儿把洗净的皂荚扔到锅里,白叶在一旁看着,“差不多了,嫂子,家里就这一棵皂荚树,省着点用。” “东山顶上还有几棵皂荚树,家里不够,让云川上山给你摘去——”林秀儿烧着火说。 白叶恍惚想起小时候,她和青杏爬到东山顶上,听皂荚在风中唱着小曲儿,“叮咚叮咚……” “瞧我这脑袋,嫂子,都说怀了身子会记性不好,果然是的。” 白云川嘴快,“你忘了的,我们全家都给记着。” 皂荚味越来越浓,白叶拿着铲子在锅里来回搅拌着,看着一锅黑乎乎黏稠稠的皂荚浆糊,“嫂子,好了,熄火。” 顺手就要去端锅,白云川从灶房外蹦进来,“妹妹,我来,我来!” 第22章 全家都用皂荚洗头膏 趁着将皂荚糊糊晾凉的空档,白叶进屋关上门,上次给大嫂配制中药时顺便在灵泉空间,采了些其他常用的中药,眼下都晒干了,让二哥帮着捣成粉末,没有破壁机,那只能靠人力。 “二哥,帮我把这些当归啊,杏仁,麻黄之类的,分别碾成粉末,我装在我的瓶瓶罐罐里。” 白云川双手接过,“你哪里来这么些药材?” “咳,上次和青杏赶集卖麦编,顺道买了点。” 白云川深信不疑,按着白叶的意思,把中药磨成了粉。 白叶看着满头大汗的白云川,“二哥,不用这么着急?把你累的。” “哥不累,练功可比磨药累多了,你看磨药能练臂力,耐性,和练功一样。” 白叶把粉末装到瓶子里,贴上小纸条,「当归」、「麻黄」、「杏仁」…… “二哥,人的头发和头皮不一样,你看有的干枯,你的就是油大。我的洗头膏那得是按照不同的头发和头皮来研制。” 白云川听不大懂,但还是点点头,在他心里妹妹说什么都有理。 “细活儿,哥干不成,只能帮你做些粗活。” 白叶捏着他的胳膊,“哥,这就帮了我大忙了,累了吧?我给你捏捏。” 两只小手在白云川的胳膊上捏来捏去,浑身的疲累一扫而空。 对着一桌子的瓶瓶罐罐,白叶在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写着各种比例配制。 白云川为了不打扰妹子工作,扛着大刀出门耍去了。 刚走到院门口碰上白小川回来,“老三,回家你可少嘚吧嘚吧,妹妹在认真做洗头膏,别扰她。” “二哥,这还用你嘱咐,回头我让妹妹顺道给我研制点粘嘴巴膏,想把嘴封住时就把嘴封住——” 白云川用刀柄捅了一下白小川的肩膀,“哇,亲哥,你这是谋杀亲弟弟——” 白云川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白小川揉着吃痛的肩膀颠到屋子里。 白叶正背对着他,全神贯注地投入了各种中药的配比中,并没留心有没有人进来。 只见她拿在鼻子尖嗅一嗅,搓到手心里看一看,白小川只觉眼前这个女子举手投足皆是风雅,迷人。 她早就不是村民口里的「傻小白」妹妹了。 闻着刺鼻的味道,白小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白叶回头,“三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平日里都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白小川揉着肩膀,“碰上二哥,给我一下子,怕我打扰你,我本想静悄悄地看你一会儿就走。不料你这些东西味道也太呛人了,我实在没忍住。” 白叶微笑,“三哥,谈不上打扰,过来,让我看看你头发——” “怎么,你要把那黑乎乎的东西给我粘头上?”哪能干啊,白小川退到门口。 白叶起身,“是你该洗头了?三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用用我新研制的洗发膏效果怎么样?” 白小川早知道如此就不会来了,他苦着脸,“妹妹,我头发一点也不脏。” “大老远,我就看到你肩膀上的头皮屑了,还不脏,你以往啊,都是洗不净。”白叶娓娓道来。 白小川看着那坨黑乎乎的玩意,“这,这没毒吧?” 原来三哥担心这个,“谁告诉你黑乎乎的东西就有毒,这洗头膏啊,不但能把头洗干净,还能——” 她瞟了一眼白小川,“妹妹的洗头膏还有开发脑力的功效,像你这样的语言工作者,想要口齿伶俐口若悬河,用上它简直就是,如神助。” 就洗个头吗,还能让自己的口才更好?看着妹妹一脸真诚,再看看妹妹肚子里的外甥,其实现在妹妹的肚子一点都没显怀。 “妹子,那还等什么,我去灶房烧热水——” 林秀儿走过来,“老三,还是我来烧水吧,顺便啊,我也用用叶子研制的洗发膏洗洗头。” 白小川一听大嫂这话,“哎呀,我们老白家找上大嫂这样的好嫂子,真的是烧了高香啊。” “行啦,在外头耍嘴也就罢了,三哥,不要打趣大嫂。” 她把两个小瓷瓶递给白小川,“这个高瓶子是你用的,矮瓶子是大嫂用的。” 白小川惊讶,“这厕所分男女,洗头膏还分男女?” “大嫂现在服中药,我专门给她调配的适合她的。” 林秀儿在灶房里听见白叶的话,这么贴心细腻的小姑子,还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大嫂拎着水,“叶子,我回房洗去了。” 白小川就把脸盆架子抱到院子里,“叶子,我这就洗了啊,临洗之前我还有一些话要说……”他开始结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洗了这个头,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不怨你,替我照顾好爹娘,还有哥哥嫂子……” 白叶一听乐了,三哥还交代上遗言了,也罢。 “白小川,你安心洗吧,家人我会替你照顾的。” 一头探进盆里,倒出一团乌七八黑的洗头膏就往头上抹,白叶指挥着,“两只手使劲揉搓——” 眼看着起沫沫了,发出皂荚的清香,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呛了。 在白叶的指手画脚之下,白小川的头才算洗完了,白叶用手巾给他擦了又擦。 “叶子,真好,真好,我还活着……” 白叶把另一块干手巾扔到他手里,“自己擦……” 一个时辰之后,林秀儿和白小川站在院子里,“大嫂,你摸摸我头发,我的更顺滑。” 林秀儿看着白叶,“叶子,你这洗头膏真好,洗的头发又净又香。” 白叶看着白小川,“三哥,你觉得呢?” 白小川一甩头发,把白叶夸得天花乱坠,白叶偷笑,“你现在不交代遗言了?” “啥?”白小川不认账了,“叶子,你一定听差了,哪能呢?以后再有洗头洗脚洗脸洗腚的新药膏,一定要先想到三哥啊。” 林秀儿笑着,“叶子,你这洗头膏研制出来,不单是我们自家人用,还想卖吧?” 白叶笑着,“大嫂聪慧。”白叶还想等一等,观察一下洗头膏的保质期,等试验成功,她会去镇上的胭脂坊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合作一二。 林秀儿看着白叶站在阳光里,她觉得妹子整个人都发光,那光芒灼灼,却一点也不刺眼,老白家灰突突的院落也一下子明亮起来。 第23章 敢调戏她?英雄救美 白叶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她抽空编的麦编儿,准备和青杏去赶集摆摊儿,篮中还装着一小瓶的洗发膏。 “青杏,青杏——” 一个圆脸女子打开窗户,“叫春呢,那么大声,我耳朵不聋。” 她关了窗户,从门里走出来,把篮子递给白叶,“看看,你姐妹我编得怎么样,多不多?” 白叶看了看青杏的篮子,“不愧是巧手,青杏,你啊,就差编一对鸳鸯了!” 青杏扬手,“求饶,求饶,别打我肚子。” 青杏多看了白叶两眼肚子,白叶脸上有些热,“不用看了,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青杏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叶子,今儿卖了钱,打算给我娘扯块兰花布做褂,你看她的褂子都打补丁了。哎,家里穷,这些年也没啥发财门道。” 说着感激地看了一眼白叶,“跟上你,挣点小钱,贴补家用,我这阵子舒心多了。” 白叶拿出洗发膏,“送给你的?” “啥玩意,上次不是刚给我一瓶清凉膏吗?” “这是洗头发用的——” 青杏看着白叶,“我的叶子,你最近不知从哪里鼓捣这些新玩意?我收下就是了。” 白叶看了看天色,“杏儿,走吧,再聊下去,去了镇子上集都散了。” 河川镇的集市五天轮一次,青杏和白叶可是掐着日子赶集,姐妹俩在一起摆摊,也有个照应。 沿着土路走出了三四里地,就来到了热闹的镇上,青杏拍打着小腿,“娘的,啥时候能雇上辆马车,我就知足了。” “跟姐走,姐带你赚钱坐马车。”白叶晃晃手中的几文钱。 “横竖我比你大一岁,没大没小。”青杏小时候一直把白叶当妹妹看,从白叶醒来之后,好像白叶变成了姐姐。 “来,瞧一瞧,尝一尝喽,刚出锅的包子喽!” 卖糖葫芦的扯着嗓子喊,“卖-糖-葫-芦——” 白叶听着各种小贩的吆喝声,对青杏说,“来的不早也不晚,正合适。” 铺陈上一块红布,两人把篮子里的麦编一个个摆上…… 青杏嗓门大,“十文钱一个麦编,走一走,看一看!” 白叶安坐着,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只要谁在摊位前一站,她就有本事让他买一个。 “来来来,这位小妹妹,看看姐姐这个兔子麦编多好看啊?属兔的小姑娘都喜欢呀。” “娘亲,我要买一个兔子麦编,我也是属兔的。” “十文钱……” 青杏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叶子,你怎知道她属兔子的?” “瞎猜的呗。”白叶随口回答,自醒来之后,观人于微的本事倒是见长。 麦编一个个少下去,兜里的铜板多了。 青杏收了红布塞到白叶怀中,“叶子,你等我一会儿,站着别动,我去给娘扯块花布。” “你可别挑花眼,大娘适合碎碎花。”白叶嘱咐。 再抬眼,青杏已经走远了。 白叶站起身来,刚刚热闹的集市一下子冷清了,抬头看看日头,都中午了。 几个痞子迈着拉胯的步子,朝白叶的方向看过来,“看那小娘子,身形不错,有料啊!” 白叶侧着脸,他们直觉是个水灵的乡村丫头。 “这一个归我了,我先看到的,我先去摸摸看,到底有料没有料!” 白叶看着三个痞子吊儿郎当,色眯眯的样子,便知他们没安好心。 “别过来!过来,老娘一会儿让你们趴下!” 其中一个男子抬起她的下巴,“来啊,破了相脾气还不小,爷就喜欢吃小辣椒。” 白叶目光凛冽,准备出手,她知一旦出手,三个痞子必须得满地打滚。可一想到自己肚中的宝宝,万一,万一动了胎气,她不敢赌那个万一。 另一个痞子从白叶后面摸夹住她的脖子,“口气不小,还以为会踢两脚,原来只是耍嘴——唬谁呢?” 白叶干着急,“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为首的男子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下,“奶奶的,这河川镇爷就是王法。” 白叶哪曾想青杏离开一会儿会碰上这些渣子,要是青杏在,以她的蛮力对付这几个还能撑一阵。 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刚刚有几个,看到痞子跑得都没影了,哎,世风日下。 白叶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位男子从天而降,白衣飘飘,如谪仙一般。 不曾见他出手,三个痞子已经趴在地上找牙。 “哎呀,我的牙……” “我腿断了!” 为首的痞子摸了一下紫黑的眼角,“还等啥,快跑!” 三个人一瘸一拐地隐没在不远处的林子中。 白衣男子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白叶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一股淡淡的梅花味扑面而来。 白叶毕竟见过大世面,并不为所动,她只是好奇这偏僻的镇子上,还有这等风华人物,从没有听二哥提起过。 “那个,这位壮士,大侠?”白叶试探着出口。 白衣男子回转身,白叶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两道秀气似女子的叶眉,一双勾魂的凤目。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肌肤比自己的还要白,阳光下泛着微微的荧光。 白叶一时愣在那里,身手不凡,相貌不凡,他,他到底是何方人物? 白衣男子看着白叶,看到她毁掉的半边脸,丝毫没有动容。 “姑娘,请叫我公子——世无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白叶抬眼,看他正轻轻拍打袖子上的尘土,这怕是一个超级自恋狂。 这身手,这相貌,别说自恋,就是超级自负,白叶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世公子,多谢出手相助。” 世无双眉毛一挑,“姑娘,就打算这样谢我?” 白叶退后一步,给世无双鞠了个躬,九十度的,诚心诚意。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答谢礼。 世无双笑了,只是微微一笑,天地皆倾,“有趣——” 白叶直起身,人呢?一眨眼世无双早就飘然远去了,难道用飞的? 刚刚的一切是梦:可地下的一滩腥红的血,提醒她实实在在发生过。 青杏抱着一块蓝布,跑得气喘吁吁,“叶子,刚刚没事吧?我听见有人说痞子生事,我扯上布,赶紧往这边赶——” 白叶恢复平静,“瞧瞧,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放心,我现在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如果不是怕动了胎气,她何苦让他人出手?欠下一份人情。 第24章 人如玉,世无双 青杏看着地下的一片血,“这,这,这是打斗过啊,叶子,你还说没事?” 白叶镇静,“是,我没有事,痞子们大概有事了!” 青杏想想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叶,“我知道了,几个痞子想非礼我们家小叶子,这时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英雄救美,三两下痞子就逃跑了!” 青杏继续比划着,“然后,小叶子拽住恩人的袖子,恩公,奴家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白叶眨忍不住捧腹大笑,“杏儿,我以前没发现,你和我三哥白小川更是登对啊。” 青杏一拳就要打过来,想想收了回去,“叶子,都怪我不好,以后我去哪里都要带着你,刚刚你很怕吧?” 白叶看着一脸担忧的闺蜜,“的确,刚刚,我好怕怕呀!” 她做出十分夸张的表情,青杏想,白叶醒来后不一样了,要是换作以前,她现在正哭倒在自己怀里…… 回到家中,白云川迎了上来,接过白叶手中的篮子,“有身子的人了,还到处瞎跑,又和青杏去赶集了吧?你也不怕娃娃跟你受累。” “二哥,大半年后,家里就添置人口,我这多出去走走,总是有好处的。” “我会养活我的亲外甥——”白云川振振有词。 看着半大小子一样的二哥,“二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不是熟悉镇上的江湖吗?有没有一个男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白衣,轻功了得?” 白云川听得认真,“怎么?你今天遇见了这样一个人?” 白叶点头,白云川忧心忡忡,“这镇上凡是有两下子的,我都认识,从未见过听过你说的那么一个人,恐是外乡来的。” 白叶回想,看他的穿衣打扮,不像是镇子上的人,也不像是县城的人……萍水相逢,恐也不会再见,若再见,还他一个人情便是。 白叶闷闷地进屋,把卖麦编得来的几吊钱拴得齐齐整整,码放在抽屉里。 世无双飞入林中,站在三个地痞前,他们都拼命跑了,怎么还甩不掉这个人,他原来是用飞的。 “大哥,求饶啊,我们兄弟三人,再也不干缺德的事了!” 世无双懒得和他们废话,他轻轻挥了一下衣袖,三个痞子顿觉额上冰凉。 “大哥,我们怎么在林子里,不是刚刚在镇上吗?” “还不是你把路带偏了——” 关于调戏农家姑娘,被白衣人打得满地找牙的记忆,已经被世无双抹去——本公子,世无双的真容,岂是你们这等人渣能见的? 他站在一块山岩上,眺望着南越国的方向,离家已有月余,来大颢国游学却是一无所获,正悻悻然想回国,不料今日无意间救了一位农家女子。 他想起她行了一个古怪的礼,看到她毁掉的脸,突然觉得不虚此行。 她,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民女,绝不是。 世无双生来有个毛病,连自己的谪仙师父都不能更改的毛病,一旦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起了兴趣,就必须去一探究竟。 白叶自从肚中有了宝宝,那是每日必睡午觉。她从炕上爬起来时,二哥正在院子里和三哥说话—— “老三,向你打听个事儿,要是一位武功高强的男子救了一位女子,在你们话本里会怎么说?” 白小川狐疑地看着白云川,“二哥,你今天英雄救美了?” 白云川看着屋子,“小声点,别让叶子听见,我刚从青杏家回来,听说——” 他附在白小川耳边,把白叶遭遇非礼,白衣人救她一事说了一下。 白小川一拍大腿,“二哥,在话本里,英雄救美是相遇的开篇,不外乎三种发展:一,女子爱上了男子,男子也爱上了女子,然后以身相许快意江湖; 二,女子爱上了男子,但男子并不爱女子,然后女子得了相思病,郁郁而终; 三,男子爱上了女子,但女子并不爱男子,结果这男子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 白云川挑了一下他粗黑的眉毛,“小川,你说我们妹子她会是哪一种?” 白小川张嘴,“我又不是叶子肚子里的蛔虫,二哥,你想多了,你放心,话本里的故事,在现实中发生的可能性,一点都不大!” 白云川看着自己的剑穗儿晃晃悠悠,“但愿是我多想了,总觉得今日叶子奇奇怪怪的。” 白小川开始嘚吧,“要说英雄救美,我救的美女才多,你看,胭脂坊的老板娘,你看,镇长的女儿王小花,还有……” 白云川捂住耳朵,“老三,二哥和你说叶子的事,你扯到自己头上。但愿,是二哥想多了,叶子啊,啥事都没有。” 白小川叨叨,“就是嘛,看你紧张的样子,我还以为叶子被人怎么了?” 白云川拔剑,“再瞎叨叨,刺你一剑。” 白小川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回头,“二哥,你最近怎么不用大刀了?” “要你管?”白云川为何不用大刀了?他最近不想当什么山野粗汉子,从妹妹研制洗头膏以来,他发现妹子讲究起来,他也想讲究起来。 最近对穿衣打扮上心了,放下刀又重新练起剑,别太土里土气,才配当白叶的哥哥。 白叶在屋里把两位哥哥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二哥真的是对自己关心过头,本来是一桩偶遇,干嘛非得在上边大做文章。 三哥还是老样子,一张嘴把爱听书的女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她兀自摇了摇头,看着桌子上的一堆瓶瓶罐罐,打开嗅了嗅,“嗯,洗头膏没有变味,也没有变质。” 看来她研制的防腐剂还有些作用,再放置一段时间观察看看。 想到三哥说话本里的三种情景,她笑了: 相思病,不曾像青杏一样怀春,自己怕是得不了那种病。 以身相许,带着两个拖油瓶,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 男子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没被她的脸吓到,只能证明他心理素质强,修养高。 眼前浮现出那双勾人心魂的凤目和比玉白的脸,白叶不禁大胆猜想:世无双,怕是白狐狸变的。 第25章 你的名字? 白叶摸着自己半边疮疤的脸,爹娘说是疤痕是天生的,她照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好像现代的化学制剂,类似烧碱灼烧过后的痕迹。 想恢复平滑白皙的皮肤也是有法子的,她在研制洗头膏时,顺便研制了一瓶无痕创伤膏。 但她必须用刀子把脸皮上的腐肉挖除,如今有了身子,她不敢在身上动刀,万一对宝宝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她这个当娘的岂不亏欠。 继续脸丑吧——多看几眼,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瘆人。 “叶子,一个人还在屋里鼓捣洗头膏啊?”白云川在门前台阶上喊。 “二哥有事?”白叶看着门上影影绰绰。 白云川挠着头,“哥能有啥事?你怀了身子,这会太阳正好,还是多晒晒太阳好!” 白叶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白云川给台阶上铺了个狗皮毯子,“就,就坐这里。” “二哥,你整日守在家里,不出去走走?”自从自己上次寻了短见,二哥就一直窝在家里,白叶知道他担心什么。 白云川看着妹子,“叶子,哥,怕有什么外人闯进家里来,哥在,还能招架一二。” 白叶抿嘴轻笑,二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人还挺上心,他出尘之姿,自己村姑一枚,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 正这样想着,门口忽闪进一个白色的人影,白云川刚要拔剑,就觉得腿脚酸软,眼皮耷拉,斜躺在地上。 白叶看清来人,上午的恩情抛之脑后,怒道:“世无双,你来我家做什么?” “二哥,二哥——”白叶想把白云川扶起来,他却丝毫没有动弹。 “你不必如此紧张?他只是暂时昏过去了……”他说的平平淡淡,好像昏过去的是一只麻雀,或者一只小兔子。 白叶丝毫不惧,“上午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你若是来讨要人情的,那我现在还没能力还你。你若是对我家人,那我——” 世无双似笑非笑,一身仙衣和这破败的农家院落格格不入,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你待如何?你这个女子当真有趣——我来不是向你讨要人情,也不伤害你的家人,我就是想来问问你的名字?” 白叶气不打一处来,让二哥昏倒,就是为了问问自己的名字,他指着二哥,“那,你把他晕倒作甚。” 世无双风轻云淡,“本公子,不想让旁人看见,那就不要看见。” 长成那样,还怕看?超级变态狂。 白叶捂着胸口,不能动怒,不能动怒,她指着院门:“我叫白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恕不远送!” 世无双低头,“白叶,好,我知道了。” 白叶扶起白云川,“那我哥什么时候醒来?” 听不到任何回答,再看院门,什么人影都没有…… 白云川悠悠醒来,“妹子,看,看哥哥,让你晒太阳,自己先睡着了。” “二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云川屏息运气,浑身通泰,“没有——” 以白云川的性格,这会子应该爬起来追到门外,即便他追不上世无双。 “二哥,刚刚可曾听见什么声音?” “声音?什么都没有,就听见咱家的母鸡下蛋咯咯叫。” 白叶明白了,世无双恐怕用了什么秘术,会抹去一些人的记忆—— 她招他惹他了,救自己罢了,这次大动干戈,就是为了问问自己名字,这个世无双真是无事生非。 白叶想过了,若是他冲撞了家里人,等自己生下双宝,能施展拳脚,天涯海角也要找他算账。 世无双站在东山的山岩上,嘴里喃喃,“白叶,白叶……果真有趣,这河川镇倒可以住上一段时日。” 袖中一痒,“怎么,狐小白,你也想出来透透气?” “嗷嗷……” 一只通体雪白皮毛的小狐狸溜了出来,用撒娇的目光看着世无双,它落在地上,体型慢慢变大。 “带你来大颢国,你可莫要生是非,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剥了你的皮,做成狐裘也是可能的。” 「嗷嗷」两声,满山野撒欢儿去了。 狐小白是一只灵兽,一会儿用爪子挠挠长满了刺刺球的植物,一会用嘴巴嗅嗅地上的昆虫,它许久不曾如此欢快了。 主人怪怪的,南越国那么多投怀送抱的美女他没有兴趣,今日却对一个脸上带疤的农女上心,说了两次「有趣」了。 主人的心思它可不敢猜,若谁对主人不利,那它的利爪也不是白练的。 狐小白满山绕了两圈,乖乖地钻到男子的袖中,缩小成小小小的一只,“嗷嗷——” 世无双听出来了,小家伙玩好了。 他飞身在山林间,来到一处山洞口,“河川镇的歇脚地,还凑合吧。” 从洞口进去,空间阔达,灯火通明,厚厚的羊毛毯子铺地,象牙榻上铺着天鹅绒的被子和褥子。大理石的桌上,几样青菜青翠欲滴,一只烤鸭正冒着热气…… 他慵懒地半躺下,把一颗晶莹的紫葡萄塞进嘴里,不能总是抹除记忆……怪耗费心神的,明日也穿上一身素衣,戴个面纱到处走走逛逛。 狐小白闻到了烤鸭味,从世无双的袖中钻出来,变成大大的一只。 世无双看着它吃得满嘴油水,“虽说你是灵兽,却总也改不了兽性,还是做不得戒——” 狐小白肚子饿极了,小虫子还不够塞牙缝的,主人虽这样说,它也没打算停下吃的动作。 心想:还说自己,主人修行,总也改不了人性,还是做不得戒——色。 它也只是偷偷想想,若把主人惹毛了,不用等仙人师父,主人就把自己做成狐裘。 白叶吃完晚饭,躺在床上,一日见了两次世无双,总觉心里不踏实。她来到大颢王朝,只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透窗的月光如白银一样铺洒,她摸着自己肚子,不小心碰到了那块冷玉,这些日子竟没有仔细瞧过它。 她小心摘下来,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着那一行行小字,分明是一个人的生辰。 这天煞的山贼还能抢劫到这等好物?无论如何,她与这玉有缘,戴上了,便没打算摘下来。 第26章 边关的冷月 行军帐中,冷若辰对着摇曳的烛火发呆,想起山中一夜也是这样的烛火,一身残病,自顾不暇,也不知那位农家姑娘一切可好? “咳咳——”胸口疼痛,忍不住咳出声来。 周允听见响动,闪身入帐,“王爷——” 冷若辰摇摇手,“阿允,无妨,老毛病了——” 周允心疼王爷,就快到达边关了,天气越来越冷,王爷的痨病也会越严重。这,这皇上派王爷前往边关,摆明着是—— 他不敢往下想,临行前他接到了太后的密旨,王爷在,他在。 周允轻轻拍打冷若辰的后背,在几处穴位揉搓着,“王爷,可曾轻松些?” “阿允,不必费力气,天亮了,就好多了。” 周允摸着冷若辰瘦弱的脊背,他最清楚不过,每一夜,王爷都是拼命熬过来的,那不是寻常人的意志和毅力。 周允熄了烛火,继续守帐。 冷若辰躺在简易的床上,五年,五年,不得回中土?皇兄算的滴水不漏,他的命数也只剩下五年。 只要一息尚存,就要为国效力,为边疆百姓打出一片安宁的天地—— 驻守边关的将军霍然看着鬓边的白发,同样难眠,守卫边关二十余载,老了,老了,他东望上京。 这两年吃了不少败仗,先皇之恩莫敢忘,大颢王朝的北门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上。 “霍将军,朕命不久矣,大颢的北门就交于你了——” “皇上,保重龙体,皇上。” 先皇一脸惨白,“霍将军,还记得年少时你与朕一起狩猎,朕只打到了一只野兔,你打到了一头小鹿,与朕互换,我这才,这才得到了父皇的赏识……” 他闭上眼睛,看到了两个骑在马上拉弓射箭的少年—— 霍然不敢负先皇所托,死守边关,无奈这几年连吃败仗,大部队已从黄泉关退到了玄门关,再往后后退,就退到中土了—— 他死不足惜,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先皇? 实在撑不住了才上书皇上请求援助,本以为皇上会派当年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老将,却派了辰王,圣意难测,可边关严峻形势不容耽搁啊。 他满心忧虑,辰王,他只在十年前回上京述职时见过一面,那时他还是没有长开的少年,一脸苍白,咳嗽不断。 算起来,如今也不过弱冠之年,如何能助老夫一臂之力? 今日难眠,霍然多半是因为高兴,军中苦于粮草短缺,士兵食不饱,如何行军打仗。 他悬着的心塞回了肚子里,辰王这一招粮草先行,解决了军中粮草急缺的大问题。虽辰王的军帐尚在十里之外,但霍然开始对这位体弱王爷另眼相看。 或许,辰王并不像自己所想那样软弱无力。 冷若辰醒一阵睡一阵,每一次都被自己的咳嗽震醒,边关百姓多年以来忍着挨饿受冻之苦,还要忍受战争的流离失所之苦,比起他的痨病,百姓更苦。 作为王爷,他必将拼尽全力驱除外虏,既然来了,已经做好死在塞外,化为一摊冰水的打算。 披衣起身,重新把周允熄灭的蜡烛点燃,阿允最近是看他看得太紧了。 地图已经背过了,但他依旧展开,用手摸索着边关的山河万里。 周允站在账外,穿的棕熊一样,依旧是冷。 听到屋里响动,他转身进来,“王爷,你怎么又起来了?” “阿允,想到这一夜,很多百姓会冻死街头,本王睡不着——” 冷若辰看着摇曳的火光,眸子中也燃起了两团火,和他冰冷苍白的面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爷,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周允把一杯热水递到冷若辰跟前。 冷若辰小抿一口,“你啊,本王的身体,本王心中有数——” 他望着账外的夜空,“阿允,五年,我们只需五年,每一刻都很——咳咳——” 周允知他所想,接到密旨的那一刻,王爷就没有打算再回中土。 “王爷无须多言,阿允岂能不知王爷所想?” 冷若辰从被窝里摸出一个手炉,递到周允怀里,“冻坏了手,到时候还能握住长枪?” 周允抱着暖手炉,看王爷用葱白细长的手指,指着地图上的山脉,“阿允,你看这雪山——” 周允接过冷若辰的话茬,“这雪山和龙的脊背一样绵长。” 冷若辰按住胸口,“阿允,你怎知我会说这个?” 周允把手炉换了一个方向握着,“王爷,你近来都念叨了十遍了?” “真有十遍?”冷若辰忽然不记得了。 周允看着自家王爷消瘦的面颊,“阿允死也要同王爷一起,守住这龙的脊背。” 两个人絮絮叨叨,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的。 冷若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四个被角被塞得严严实实的。 他瞥了一眼卷起来的地图,周允笔挺笔挺的身影映在了营帐上,一棵树一样。 “阿允,又是新的一天了。” 周允闻言大步走进来,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王爷的衣衫和铠甲。 “王爷,又是新的一天了。再过四日,我们就能到达玄门关了——” 冷若辰走出帐外,士兵煮饭的蒸汽腾腾,插在地上的牛神军旗帜,正在风中翻飞,好像插上了翅膀,好像无尽的光焰。 每走到一处,士兵起身鞠躬,冷若辰点头微笑,睫毛上的霜雪让眼睛冰冷冰冷。 士兵看着王爷消瘦的身姿,比哪一日都要挺拔,不由地心生敬意,王爷病体尚且屹立于冰天雪地之中,热血男儿不保家卫国何颜面对家乡父老。 身披晨曦,冷若辰金色的铠甲分外耀眼,周允站在他的身边,被那种光芒刺得泪目。 回到营帐的时候,冷若辰的手,冰凉,冰凉,“阿允,这几日,本王每日早晨都要去他们中间走一走——” 周允听到一声叹息,“本王记不住每一张脸的模样,但就想看一看他们,他们都是我大颢国最优秀的男儿。” 周允端着一碗热粥,小心地放到桌上,“王爷,喝点暖粥。” 不远处已经有蹭蹭的脚步声,大部队又要开拔了,冷若辰只喝了一口,放下勺子,“阿允,准备起帐,出发!” 第27章 去胭脂坊推销 白叶装上了一瓷瓶的洗头膏,她打算和青杏卖完麦编去胭脂坊推销,若能谈成合作,也不枉自己前段时间费了一番功夫。 经历了上一次赶集被调戏事件,青杏生怕白叶一个人再碰上歹人,她抬起粗壮的胳膊,一身蛮力,才能保护叶子。 “叶子,你看你最近肚子胖的,老在家里搞什么研制,不下地活动就是胖肚子。” 白叶拉起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不是我胖了,是你快当姨了——” 青杏缓了缓,才明白白叶什么意思。叶子,她,她有了? “杏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回头与你细说。你说我这洗头膏胭脂坊能看上吗?”白叶也把不准儿。 青杏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叶子,看看,我以前头皮老痒痒,自从用了你的洗发膏,不痒了。” 白叶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头是不痒了,心痒痒了吧?” 她手一指,青杏用双手捂住眼睛。 穿着一身长衫的何大宝正夹着一卷书匆匆走路,白净的脸皮,隔着一两里地就能闻见书卷气…… 白叶看了一眼青杏羞羞答答的样子,“哎呀,这还是我打小认识的天不怕地不怕青杏吗,何大宝有什么可怕的?” 青杏推搡了一下白叶,“叶子,你可别取笑我了,你,你也会有那么一天,心里会住进一个人。” 白叶撇了撇嘴,她心里倒是不曾住进人,肚子里住了两个人倒是真的。 两个人因为看见了何大宝,在胭脂坊门口互相打趣了一阵儿。 白叶镇定心神进了胭脂坊,胭脂坊的伙计一看来客人了,赔上笑脸,“小娘子们,进来看看,我们这胭脂坊是河川镇最大的胭脂坊,货品全,价格也很公道。” 白叶看着橱柜里摆放的货物,不住的点头,多是一些胭脂水粉和香料。 白叶看着胭脂坊伙计,“你们老板在吗?” 伙计一看,一身布衣打扮,脸还毁了容,这样一个寻常小娘子找老板干嘛? “老板娘正好不在,如果两位小娘子不是为了买胭脂水粉,是为了找老板娘谈事情,那还是改日再来吧。” 一张笑脸冷了下来,白叶看了一眼伙计,一张脸皮倒也生的白净,一双眼睛溜溜转着透着精明,不过这以貌取人的性格,她当真瞧不上眼。 正要告别改日再来,胭脂坊门口闪进一个人,穿着红色的绸缎衣衫,挽着一个比脑袋还大的发髻,唇红齿白,一走路裙摆逸动,说不出来的风情万种。 白叶不由想起一个词徐娘半老。 男伙计指着老板娘,“看,我们掌柜的来了,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接对着她讲。” 白叶开门见山,“老板娘,我这里有自己研制的一瓶洗发膏,你看能不能放在你的店里代卖,收取的银子我们五五分成。” 老板娘拿过那个瓷瓶子,好生眼熟,她看着白叶,“你是白小川的什么人?” 白叶隐约记得白小川经常给老板娘说书,觉得自己有了几分胜算。 她微微俯身,“白小川是我的三哥。” 老板娘看了一眼白叶的半边脸,嘴里啧啧,“这天生的花容月貌,可惜我这里没什么遮瑕粉,可以遮住你那么大的瑕疵。” 白叶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人生来不同,这便是白叶的命。老板娘,您倒是看看我研制的洗头膏如何?” 老板娘打开瓶塞,一股皂荚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她咳嗽了两声,倒在手里黑乎乎粘稠物,看上去挺瘆人的。 她用帕子忽闪着,“我们胭脂坊的货品,讲究色香味,白小川虽然说得一手好书,但这一码归一码。” 说着用染着红指甲的手,捻着那个瓶子重新塞回白叶手中,“白姑娘,胭脂坊是开门做生意的,你的洗头膏还是留着自用吧——” 被拒绝了?青杏上前一步,“老白娘你别不识好歹,你看看我用这洗头膏洗过的头发多么顺滑黑亮。” 老白娘笑着,“这位姑娘,你别光顾着让头发黑,脸上也需要多擦点粉底儿?” 青杏再怎么笨,也听出来了,老板娘拐弯骂自己脸黑。 白叶看着青杏握起小拳头,赶紧对老板娘道,“老板娘既然不识货,那总有识货人。今日,告辞了——” 她拉着青杏走出了胭脂坊,青杏捂着胸口,“嫌我脸黑,还揭你伤疤,我都快被她身上的香粉熏吐了。” 白叶把玩着手里的瓶子,“杏儿,我不打算再去其他胭脂坊推销了。” 青杏忙安慰,“叶子,不要泄气,她没相中,是她没眼光!” 她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胭脂坊里都听见了。 老板娘对着伙计,“以后她们要是再来店里,直接轰出去,一个脸黑,一个带疤,影响我们胭脂坊的生意。” 白叶发出一声讥笑,可怜世人眼光俗,给她好物不识货。 “白姑娘,请留步!” 白叶没有回头,但嗅到了一股梅花香,除了世无双,还有谁? 想起世无双上次晕倒二哥的下三滥手段,她对青杏说,“杏儿,你先回村吧,我碰上了二哥的江湖朋友。” 青杏回头只看到一个戴着纱帽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只觉得他个子很高,身姿绰约——白云川的江湖朋友,肯定会保护白叶,“那我走了,你多加小心。” 白叶点头,直到青杏走远,她才回头,“世无双,你这个人,是不是每日很闲?” 世无双轻笑,震得纱帽一颤一颤,“的确,不缺钱不缺美人的日子,真的是闲的头发丝疼。” 他的回答在白叶意料之中,“哦,那,你与我,倒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瞒你说,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世无双看了看她手中的瓷瓶,刚刚他蹲在胭脂坊的屋檐上,早已窥探了屋中的一切。 “我若是你,便不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世无双说的轻巧,哪里知道白叶家的情况。 白叶叹息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算了,有和你闲聊的功夫,我还不如回家想法筹措点本钱。” 世无双隔着纱幔看着她晶亮的双眼,明白她怎么打算的。 “若我猜的没错,白姑娘想要自己开一个胭脂铺子?” 白叶看着他那双隐约的狐狸眼,一下子没绷住,“白狐狸……” 第28章 世无双的心,乱了 世无双忽觉袖口一动,“别动——” 他对灵兽说,小家伙只好往袖筒里又缩了缩,刚刚不是有个姑娘喊自己吗,主人还不让自己现身。 白叶以为「别动」是对自己说的,她不由收脚。 世无双转移话题,“白狐狸姓白,白姑娘也姓白,说不定千百年之前正是一家。” 白叶白了他一眼,“少来和我套近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到底是图本姑娘什么宝贝?” 白叶摸着脸,“我既无财又无色,世无双,你还是哪里凉快哪里歇着去——” 世无双听罢,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朗朗,如山川流水,可惜在白叶听来分外刺耳。 有钱的公子哥拿一个农家姑娘寻开心,那你说,他安的能是什么好心? 世无双上前一步,拉住白叶的手,他的手比自己的都要白,细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白叶轻轻甩开,“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女子!尊驾还是把这心思用到旁人身上吧。” 世无双并不恼,“哎,可惜啊,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伯乐正在你面前,你却不识?” 他叹息道,“白姑娘,白某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看你身怀绝技无人赏识,便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哎——” 他偷看一眼白叶,她眸光一闪,“你,你也有落魄的时候?” 世无双为了博得几分好感,更是声音低沉,“想当年我混杂在一堆乞丐之中,师父看我将要饿死,给了我半块窝头……” 白叶听他讲的真切,不像是瞎掰,便点头,“白叶不需要任何人赏识,路怎么走,我自有打算。” 世无双低头,刚刚碰白叶手时,他搭了她的脉,“白姑娘,你不替自己和家人着想,也要替你腹中儿女想一想。虽说钱不是好物,可两个孩子吃穿用度,哪样也不能缺了钱。” 一句话说到了白叶的痛处,她之所以着急地想挣钱,无非是为了补贴家用,更重要的是想将来给孩子一个稍微好的成长环境。 她抬眼冷冷地看着世无双,“你怎知我怀了孩子,若是你想打孩子的主意,我告诉你,没门!” 世无双笑着,“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略懂医术。我想替你出资开店其实是存了私心的,我这一路上带的盘缠也挥霍的差不多了,也想靠着你赚个千儿八百两的银子花花。” 白叶脸上的冰霜化去,“你怎知投资我做买卖,稳赚不赔?” 世无双看着远处的山峦,“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若没有这点识人的本事,怕是白活了二十年。” 白叶抬眼看到一家文房四宝店,“那你打算要借我多少银两?” 世无双举起一只手,白叶看着那比女人还要纤细柔嫩的手,眨了眨眼睛,“五十两?” “不,五百两。”世无双说。 白叶的心咯噔了一下,五百两,天哪!整个河西村的猪仔加起来也卖不了五十两,世无双一开口就是五百两。 她从未想过欠别人人情,欠别人钱,可上次欠了世无双的人情,这下又要欠世无双的钱,她可不能白白受了恩惠,“世无双,愣着干嘛?空口无凭,去店里立字据。” 世无双大喜,“这么说你同意了?” 好像借到钱的那个人是自己一样。这,借给别人钱还兴奋成这样?是不是脑子有病? 世无双围着白叶转了一圈,白叶有点头晕。 “我虽生在农家,但也略懂生意上的事情。”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就像你说的,我不会让你的钱白白打了水漂,等挣了钱,我先还你五百两。” 世无双笑着,“好说,好说。” 当她看到白叶写上自己的名字画押时,嘴巴张大了,都说字如其人,白叶的字,他真的不敢恭维,实在是太「丑」了,就像他路过的农家地里的稻草人一样,枝枝叉叉。 白叶毫不在意,“我的字是丑了点,那是因为毛笔实在不好用,我用其他笔写字,还是蛮娟秀的。” 世无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站在白叶的身侧,两个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隔着面纱看着她没有疤痕的半边脸,在入窗的阳光里瓷一样的白,五官柔美,有一种说不出的韵致。 他咽了咽口水,跟着师父十年修行,到头来还是一颗凡心,那一汪平静的水,涟漪泛起,乱了,乱了。 白叶递给他借据时,他还在愣愣的出神。 忽听一个爽朗的女声,“落子无悔,你现在反悔借我钱,那也是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灵动美妙,世无双恍然从一种虚无的畅想中回过神来,“白姑娘莫要轻看在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白叶看来就像是自己掏出一张草纸那般从容。 他递过来,白叶刚要接,他又收回去。 “白姑娘,我出银子,你出技术,那这个店少说我也有一半决定权,不如,我与你一起去看看镇子上的铺子,如何?” 白叶听着他话,找不出理由反驳,“行吧,在我还你银子之前,你可以参与一切开店的事宜。” 世无双看着那双忽闪眼睛,“白姑娘说话,也要作数。” 白叶想想,“那是,钱在你手上,我自会听你的。” 这话什么意思?世无双想,白叶是嫌自己用银子威胁于她,他分明,分明是想多找一些机会和她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五百两,会一两不少地花在我们的店上。” 白叶本来觉得自己赚了便宜,可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他强调「我们」。 “世无双,我且信你一次,等我还你钱,等你赚够了盘缠,会继续上路吧?” 世无双喃喃,“啊,白姑娘当真聪慧,你看我飘逸之姿,出尘之貌,天下第一公子,断然不会屈居于小镇——” 他补充着,“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他想屈居也不行,当时和师父约定离山一年,早知道能碰上这么有趣的女子,他应该按照师父原先规定的三年,或者更长…… 第29章 妹妹和神秘男子 白小川跌跌撞撞地走进院子,白云川正在练习「飞鹤展翅」,“哎呦,二哥,不得了了,妹子就快跟别人飞走了!” “啥,我还以为姑娘追你追到家里来了?”白小川天生桃花旺。 白小川走到瓮边,一瓢水咕噜下肚。 白云川在他边上催,“快说说,妹妹到底怎么了?” “哎呀,二哥,你让我喝了这口水缓缓着。” 白小川擦了一下嘴角,“今儿,我闲来无事,在镇子的街巷上溜达,风和日丽,美人如云,当我驱散了身后一帮追着我,非我不嫁的姑娘之后——” 白云川可没耐心听他说书,“说重点!” “我们家小叶子,她有男人了!” 有男人?白云川顺势跌坐在台阶上,“瞎说什么?别败坏了妹妹声誉。” 妹妹身边的男人他们都认识,不可能啊,没有谁对妹妹表现出过分的热情。 “二哥,这是好事啊,你想,我们叶子这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这几个月的人生简直是跌宕起伏,如果真有那么个男人出现,说不定我们有妹夫了。” 白云川把剑扔到一边,“好个屁!” 一听到有陌生男人出现在妹妹身边,他满心不欢喜。 “二哥你别激动,妹妹身边的男子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歪瓜裂枣,他个子很高,身姿挺拔,看上去会武功,当真是个人物。想我这河川镇的百事通,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白云川站起来,“他可是一身白衣打扮?” 白小川点头,白云川愤愤,“就是他了!就是那日在集市上救妹妹的男子。” “啊?”白小川两只手拍打在一处,“妙啊,话本上的英雄救美的故事,要在妹子身上上演,那可是我写本子的好材料啊。” 白云川斜了一眼白小川,“那可是我们的亲妹妹,小川,你怎么不上前去看个究竟?” 白小川闷闷,“我倒是想看看他长得黄瓜样还是茄子样,他戴着个纱帽,看不清面容。再说了,他和妹妹有说有笑,我贸然前去,还不得吓到妹妹。” 白云川一听乐了,“戴着纱帽,无非是貌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罢了。” 白小川盯着白云川,“二哥,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 “醋个屁,我是怕妹妹遇见了歹人,没安什么好心。” 白小川继续,“如果担心他貌丑配不上妹妹,二哥不必这么激动,以我白小川观人的本事,他非但长得不丑,没准还是仙人之姿。” 白云川抄起身边的剑,“小川,我还是不放心妹子,不管他是仙人,还是鬼人,总之莫名其妙出现在妹子身边,我想想就不踏实。” 白小川拉住白云川的衣袖,“二哥,你可别去做糊涂事,妹妹大病之后,脑瓜灵动聪敏,断不会轻易上别人的当。” 他望着天上两片越挨越紧的云,“说不定啊,这是好事情,我们老白家很快又要吃喜糖了。” 这些话丝毫没有让白云川打消去把那个人「咔嚓」的念头。 两个人在院门口僵持着,白叶从胡同口走进来,“二哥,三哥,你们两个在门口拉拉扯扯干嘛?别告诉我,是要争着去地里帮爹娘干活。” 一句话噎得白小川和白云川都说不出话来。 白叶面颊呈现出淡淡的粉色,白小川多看了两眼,“妹妹,你今日气色不错啊!” 说着朝白云川眨了眨眼睛,白云川攥着剑的手青筋暴起。 “看二哥这样,我还以为要去杀人呢?”白叶打趣着。 白云川长吁一口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白叶,与平日并无异样。 白小川嘴巴快,“妹妹今日面带桃花,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哥哥们。” “桃花没有,发财树倒是有一棵——” 说得白云川和白小川有点懵。 此时,林秀儿正抱着柴往灶房里走,“叶子回来了,我正要做饭——” 白叶看着无所事事的二哥和三哥,“你们两个,帮着择菜去!” 白云川和白小川不情愿地没有挪动脚步,白叶卷起袖子,“将来你们若是把嫂子们娶过门,连酱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那家里多半是不安生的。” 明明是要盘问妹妹,怎么又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白小川自称白家第一巧嘴,怎么现在连妹妹都说不过了。 他们俩看了看妹妹的肚子,总不能让妹妹去择菜,便乖乖地抓了一把青菜,蹲在地上,把烂叶子择去。 “爹娘,你们多吃点,这个菜是我二哥和三哥择的菜。” 白家旺看了一眼白云川和白小川,两个不长出息的还会帮着择菜? 林秀儿帮腔,“爹娘,是真的,云川和小川现在可会干活了。” 等大家放下碗筷,白叶清了清嗓门,“爹娘,哥哥,嫂子,很快我们白家就有自己的店铺了,我打算把我屋里那些瓶瓶罐罐的玩意,卖出去。” “什么?”白家旺反应最大,“叶子,开店,那不是用嘴巴开的,是用钱开的。” 林秀儿会意,拿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叶子,算嫂子和大哥一份。” 白小川和白云川两个人上上下下的衣兜翻了个遍,凑出了十五个铜板,“这是二哥和三哥的——” 白家旺一个眼神,李小珍从箱子底拖出一个包裹,沉甸甸的十吊钱,“闺女,这是爹娘这些年的积蓄,你若急用,都拿了去!” 白叶眼睛湿润,“爹娘,哥哥嫂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啊,找了个合伙人,他出钱,我出力,他的目的就是多赚点钱。我呢,正好缺本钱,一拍即合。” 白小川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原来妹妹身边的男子看中了你会挣钱的本事,害的我和你二哥还以为,他对你,对你有那个意思!” 白家旺紧张起来,“闺女,我们庄户人家老老实实做人,万不能招惹不可靠的人。” 白叶松了口气,“爹,娘,哥哥嫂子,都想哪里去了?我和他不过是合作关系,况且他有要务在身,在我们河川镇不会久待。” 白云川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白小川几分失望,“也是,那么个仙人一样的男子,怎么会对妹妹有意?” 他生来疮疤的可怜妹妹,连村里的王二狗都嫌弃。 李小珍瞪了白小川一眼,“胡咧咧什么,我们闺女将来必是有福之人。” 第30章 一个不嫁一个修仙 晚上,白叶等家人睡着,打坐观想,又采摘了不少灵泉空间的药草,她一个月来都在储备原料。 用中草药来配制胭脂水粉,洗头膏,洗面奶,除菌皂,牙膏,日化产品消耗大,销路好,这都是家中的那棵老皂荚树,带给自己的启发。 世无双三天两头约见,一会儿选铺子,一会儿定做柜子,白叶对他也不似初相识时那般拘束。 大哥白大川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沾了墨水,运笔写下「叶子美妆坊」五个字,白叶满意地吹干,折起塞到胸口,“大哥,我赶明让人制成匾,定是十分漂亮。” 在和世无双约定的路口,他早早就到了,一身白衣胜雪,不染尘埃。 “世无双,你倒是守时。” “阿叶,我从不让女子等我。”世无双虽戴着纱帽,白叶也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有几分得意之色。 他长得倾城倾国,只是吸引不了眼前人,世无双没来由的有一点挫败感,这种在女人跟前的挫败感,在他以往二十年的成长经历中,从未有过。 世无双眼尖的看到了白叶的双手,这些日子她赶着研制产品,双手长期浸泡,指头肚子的皮肤皱巴巴的。 世无双没来由的有一丝心疼,她怀着身子,这么操劳,定要倒下的。 “这些粗活,你何苦自己来做,花点银两雇些人手不好吗?” 白叶轻笑,“我们农家姑娘生来吃苦,这活儿若借他人之手,秘方外传不说,配比也容易出问题。” 世无双从胸中掏出一个瓷瓶儿,“给指头上点药,兴许恢复得快些。” 他为了缓解尴尬,只道,“等来店里的姑娘看到你的这双手,恐怕都没有买货的兴致了。” 白叶拿到鼻尖一嗅,皆是上等药材配制的创伤膏,辅料是千年一开的天山雪莲,如此贵重,世间不多有,这个人,当真浑身是谜。 白叶摸了摸脸颊,和世无双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手上的小伤不足为道,我的脸,哎,才是我真正担心的,到时候吓跑客人。” 世无双看着她的疮疤,“阿叶,这有何难?若你想,自己早该治好了,你是顾虑腹中孩儿吧?” 白叶看着这个人,他会读心术吗?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确,若不是因为怕动刀,对腹中孩儿有影响,脸她早下手治脸了。 世无双看着她,“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白叶搓着手上的白皮,“说实话,一点都不苦,甘之如饴,爹疼娘爱哥哥宠。” 他过往的人生不曾尝过她说的「甘之如饴」,父母和师父自小对自己严加管束,那些寻常孩子的快乐,他从未体会过。 “无双,你可知你肩上背负着什么?” “师父,我知道。” 他跪在雨水里,那一日因为偷懒,他没有好好练习功课,受到师父的责罚,“不要怪为师,这玄门的传人非你莫属,若将来朝堂争斗你出局了,这是你唯一的后路——修成上仙”。 父皇拿着一把戒尺,啪啪打在他的手掌心,“不准和宫女玩耍在一起,她们的身份和你不一样!” 母后在一旁哭成泪人,“别打了……” “不打不成器。”他言语缓和,“双儿,你是朕唯一的皇儿,这南越国的万里江山,百姓安宁,都在你的手上。这些年,你的叔叔一直蠢蠢欲动,你不能懈怠半分——” 一个十岁的孩子抬起懵懂的双眼,把泪水咽了回去,他点着头,“孩儿记下了,父皇。”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那迷人的侧颜,“阿叶,生在农家,也挺好。” 白叶的肚子已微微显怀,最近过度操劳,她常常头晕,歇一会便没事了,可能今天日头大,她忽然感到眼前的山峦开始摇摇晃晃。 世无双见状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扶住她,“阿叶,胭脂水粉坊还没开,你别倒下了。” 白叶醒来时在一个梅香味的怀抱里,后背有暖暖的真气缓缓进入自己的身体。 她腾的一下跳开,面露窘色,“世无双,你大可不必为我做这些,我的身体,缓一缓就好了。” 世无双踅着眉头,“阿叶,我设了屏障,旁人看不到的。” 都说世间女子在乎名声,她也不例外吧,和一个男子共处,怕村里人看见笑话。 世无双从未问过她关于腹中孩儿如何来的,白叶也从不问世无双的身世。 “世无双,你不必在我身上枉费工夫。” 她回头看着那张妖孽的脸,“我没想过嫁人,前阵子被可恶的山贼用下三滥的手段破了身子,有了两个孩子。可笑吧?我也想过死,但最后选择了活。我对男人恨之入骨,这辈子大约不会嫁人了。” 世无双闻言并不惊诧,“既然你坦诚相告,我也要告知你,我这辈子也没想着娶妻,我乃修行之人,哎,可怜了,那些见了我茶饭不思的女子该如何度日?” 听了这话,白叶咯咯笑了起来,银铃一般,“世无双,你当真,当真,好搞笑!” 白叶想着他一路必是惹了一众少女的春心,空辜负。 世无双认真地看着白叶,“阿叶,真好,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笑得——” 白叶抬头看他,“笑得阳光明媚?” 世无双故作严肃,“不,笑得没心没肺!” 这算是夸她吗?若不是肚中有宝宝,白叶现在就想施展拳脚,和世无双较量一二。 白叶看着他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当真是修行之人?” 世无双指着天地,“天地可鉴,说来惭愧,若让师父知道我最近的修为,怕是,怕是……”怕是少不了杖责。 他按捺住胸口的波动,“阿叶,你说我将来会修成上仙吗?” 一颗凡心开始动了,又如何成仙? 白叶念及自身死死生生的命运,看着他,“命本由我不由天,世无双,不历劫,难成人,何况成仙?” 世无双再看这位女子,她依旧一身布衣打扮,腮上的疤痕沟沟壑壑,说这席话时,她比师父的目光更要凛冽与坚定。 白叶俯下身,“我没有你的志向,我只想把两个孩子生下来,好好养育成人。然后,带着我们白家过上富裕的日子。” 世无双扳过白叶的双肩,“阿叶,我想做孩子们的师父。” 他本通灵,难怪一开始会知道自己乃双生之子。 白叶知他有一些过人的本事,如果孩子能学得一二,将来防身也是好的,默许,“你不嫌我儿女愚笨就可以。” 他看着她眸光晶亮,“你,是生不出愚笨的宝宝的。” 第31章 大了肚子被嘲 她信自己?世无双暗喜。能得到白叶的信任,便是自己和她的关系前进了一小步。 “阿叶,我忽然等不及要当师父了,等我当上两个萌宝的师父,将来去我师父那里也有个交代。” 世无双看着南方,他的谪仙师父正在山巅之上,云雾之间。 白叶看着那张妖孽的脸,“奇了,认徒儿比认师父还要心急。” 世无双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腹部,“阿叶,这些日子莫要太过操劳了,开胭脂坊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白叶看着日头,“本来今日去定制匾额,哎,又耽搁了半晌。” “这些活儿,是我们男子去做的事情,你把写好的店铺名给我——” 白叶掏出大哥白大川的题字,世无双点了一下头,“没曾想,你哥哥的字还不错,虽然比起我还差那么一点。” 白银直接略过他后面的那一句,他几时不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就不是世无双了。 “你快回家躺着,省的累坏了我的徒儿们。” 白叶斜眼看他,“那就有劳了,定制匾额,还有定制好的柜子,你都去看一看合不合心意?” 世无双挥了一下手臂,透明的屏障消失了,白叶揉着腰,开始往回走。 世无双看着她隐没在林间小路的身影,才回转身往镇子走去。 “嗷嗷……”狐小白终于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它滚落到地上,变成大大的一只,朝着世无双做了一个恭喜的动作。 看着它在草地上打滚儿,他笑着,“是啊,你很快就会有两个娃娃伴儿了,高兴吧?” 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狐小白跟着它,一人一兽都是一样的白。 白叶以前觉得孕妇走路为什么总是外八字的姿势,原来怀了身子外八字走路最舒服。 她扶着腰走到大柳树下,刘三媳妇和村里的一堆长舌妇正在嚼舌根儿。 看到白叶过来,刘三媳妇朝着其他婆娘,“我没看花眼吧,这白叶肚子大了,怀了身子了?” 另一个媳妇讥笑道,“看上去有几个月了,怕是山贼的野种。” 刘三媳妇想起上次在柳树下被白叶奚落一番,这口气憋了好久了,她好歹逮着机会了。 “哦,叶子,你有身子了?”刘三媳妇盯着白叶的肚子,只是微微显怀,在她眼里那里已经肚大如罗。 白叶不慌不忙,“三婶子,确实,我快当娘了。” 刘三媳妇做可怜状,“可怜喽,叶子,你这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可怜哦。” 其他的几个媳妇附和着,“可不是,可不是吗——” 白叶早就想过有一日肚子显怀会引来非议,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三婶子,我瞅你脸上的斑又比往日多了些,要是刘三叔还不成,那你要是也想像我一样当娘,不容易吆。” 白叶指着她的肚子,“三婶,也巧了,眼下我们肚子一样肥,都有料,不过你的料是肥肉,将来可是容易引起三高的。” 「三高」是个啥玩意,刘三媳妇闻所未闻,总之不是好听的话。 白叶咒她当不了娘,才是她最糟心的。 和刘三结婚都七八年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都是肥肉。 刘三媳妇占了下风,开始撒泼,“哎呦,乡亲们,我们村里老白家,白叶的肚子大喽。快来看,快来看——怀了野种,给我们河西村丢人喽!” 白叶要往前走,她挡在她面前,像是一座厚实的墙。 白叶只是微微动手,她一屁股倒在了地上,连哭加闹,“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白叶还推搡老婶子了!” 大柳树附近的几户人家听见外头响动,都跑出来看。 刘三媳妇坐在地上,指着白叶的肚子,“快快快,大家快看看!肚子大了,还欺负我老婶子。” 白叶看着围拢过来的人群,“乡亲们,明明是三婶子自己坐到地上的,这会子赖上我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是不太走运,让山贼害的有了身子,可我左右寻思,这娃娃是无辜的,来了,就是缘分。我既然打算把他生下来,就会教导他好好做人,别走他们山贼爹的老路!” 说着白叶低下了头,村民看着白叶,又看看坐在地下的刘三媳妇。 “我说刘三家的媳妇,你可别闹了!” “就是,你是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怀不了孩子,眼馋人家的!” “刘三在家里炕上等着你呢——让你再试一试,他行不行?” 「哈哈哈」……众人哄笑。 刘三媳妇郁闷,今儿这村民怎么了,怎么都向着白叶说话。 这个丫头自从生了场病,转性了,这些日子没少帮村里做好事,帮这一家追猪,那一家赶羊的。 她一咕噜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腚上沾的土,怕他们再说出更难听的话,捂着脸回家去了。 村民看着她胖咕噜的背影,“刘三惨了,今晚不用上炕睡觉了。” 几个村民看着白叶,“叶子,好生养身子,有你这样的娘,孩子差不了。” 白叶看着热心的村民,“谢谢大娘大伯叔叔婶子。” 白小川看着一堆人围着,他平日最爱看热闹,钻进去一看,这不是自家妹妹吗。 “快散了,快散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白小川轰走了村民。 挽起白叶的手臂,“妹子,这些婆娘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气着我的小外甥。” 白叶任由白小川扶着搀着,“三哥,我既然决定把他们生下来,还怕别人说闲言碎语?” “那是,我妹妹是谁?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是,是有容乃大。”奶大? 白小川摇摇头,“妹子,我词穷了,可能话本还是看得太少了。” 白家旺和李小珍正扛着锄头回来,看着白小川搀着白叶,不由加快了步子。 “闺女,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娘,没有,我好端端的。” 白家旺看了一眼白小川,“少出去瞎扯淡,有空多帮你妹妹干点活,去她铺子里帮糊个窗子也行。” 白小川把头缩了一下,“爹,我出去那是正事儿,你看我和那帮姑娘们,小娘子们搞好关系,她们将来都会去光顾我妹子的铺子,哪不是正事儿?” 白家旺一锄头扔地下,“老婆子,你赶明扭着他和老二去秀姨那里走一趟,越发没个正形了。” 白小川不说话了,他还没玩够呢,可没想过娶妻生子,把自己捆住手脚。 第32章 村长,白家要包山 “爹,快消消火气。以我三哥的本事还愁找不上好嫂子?” 白小川朝妹子挤眉弄眼,爹最疼妹子了,她一发话,爹就不训斥自己了。 白家旺看着白叶,哪哪都顺眼,“闺女,就依你说的,我是懒得管那两个不长进的臭小子。眼下你有了娃娃,你吃好穿好是咱老白家最要紧的事。” 爹娘常年地里劳作,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白叶有些心疼,“爹娘,过几年,我们家就不用辛苦在地里刨食了。” 白家旺看着山坡,“闺女,庄户人家不种地,能干嘛,咱老白家就靠那几亩薄田养活喽。” 说到田,白叶便把自己想把东山包下来的计划告诉了爹娘。 “爹娘,这山包下来,不用你们操心,我会找人打理,种些草药和皂荚树,这店铺一开,没有原材料,那是供应不上的。” 白家旺听不大明白闺女说啥,但闺女想干啥,他都是满心支持,“婆娘,你听见没?你闺女啊,要包山,让咱老两口享清福,雇上劳力给咱家种田。” 李小珍揉了揉酸软的胳膊,“闺女,你要是包山的钱不够,爹和娘再给凑两个。” 白叶翻出钱袋子,倒出两个银锭子,白家旺眼前一亮。 “爹,你看看足够了。” 白小川蹦跶起来,“妹子,你的那个合伙人,真是够阔绰!” 李小珍心思细,“叶子,那个你的什么合什么人,他真没看上你?如果他真是老三说的一表人才,你也可以试探着听听他意思。” 白叶一低头,“娘,你想哪里去了?人家,人家是——”说修仙,爹娘不理解,只好说,“人家是出家人,横竖不成家的。” 李小珍叹息了一声,不知是可惜还是难过。 白小川一脸贼兮兮,太好了,爹娘终于把话题转移到妹妹的终身大事上了。 白家旺一手拎着带着林秀儿从集市上割的猪肉,一手拎着闺女从哪里捞到的两条大鲤鱼,和白叶一起敲开了村长何事佬家的大门。 何大宝今日没去镇上的学堂讲课,正在家里的院子里握着一卷书,来回踱步,一看白叶进来,吞吞吐吐,“哦,白叶,找我爹有事?” 白叶大大方方,“何大哥,你还真是书不离手,不过老在日光下看书,会损伤眼睛。”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瓷瓶子,“这是润眼膏,每日睡前在眼角抹一点,挺管用。” 何大宝接过来,差点没撞到房外的柱子上,白叶使劲憋住不笑,她的好闺蜜青杏的审美,她理解不了。 白家旺把提着的鱼和肉递给何事佬,“老大哥,今儿过来,是我闺女有事求你。” 白叶和何大宝说了两句话,也进屋了,“大伯,你也听说了,我和别人合伙在镇子上开了一个铺子,卖胭脂水粉,配料用中药,原料靠从镇上的药铺买不合适。” “哦,白叶,你可是咱们村第一个开店的女子,连我这村长也觉得脸上有光。” “大伯,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村多是山地,正好种草药,劳力闲时也多,我想把东山包下来种上草药,就雇佣村里人去种植,给工钱。” 何事佬吧嗒抽了一口烟,“白叶,咱们村十里八乡,穷出名了,你说我这村长当的,每次去镇上开会,那是灰溜溜的。你若是能带大家干起来,这包山的银子,大伯和你一起凑。” 白叶吧嗒撂下两锭银子,何事佬擦了擦眼睛,活这多岁数了,他见银锭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伯,两锭银子包五年,五年后再续银子。” 白家旺帮腔,“老哥,我知道你也得去镇上周旋一二,需要银两,叶子给的不多也不少,你就收下,说个爽快话。” 这下轮到何事佬惊诧了,白叶哪来那么多银子? 白叶指着银子,“大伯,这银子不偷不抢,是我合伙人用于开铺子的,有钱大家一起赚。” “你爷俩都给我整懵了,叶子,大伯我支持你包山。不过,不要光包东山,村里的这些山地你都包了。这两年天旱,山地种粮也荒了,不如你都利用上。” 白叶一双晶亮的眼睛眨了眨,她没听差吧,村长要把村里山地都包给她。 “大伯,我真是,真是——”她一激动不知说什么好。 “好好干,赶明咱们村要是真能富起来,我去镇上开会脸上也有光。”何事佬磕巴一下烟斗。 白叶点点头,“大伯,你就瞧好了。” 白叶冲着门口,“何大哥,你别再门外偷听了,快进来坐下听。” 何大宝低着头挪着步子进来,何事佬看他一眼,“和个大闺女似的,白叶和你白叔不是外人,你进来便是。” 说着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哪家姑娘能看上?” 村长的话提醒了白叶,顺道给青杏说个媒,“大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有些姑娘就喜欢何大哥这样的。” 何大宝一听说喜欢两个字,脸红了…… 白叶接着对何事佬说,“大伯,和我一起玩到大的青杏,你知道吧?我准备,包了村里的山就交给她管理。那个姑娘啊,别看自小没了爹,能干,泼辣,是干活的好手。” 何事佬笑吟吟,“嗯,那姑娘确实干活利索,大宝他娘从前就是那个性格,可惜去的早。” 白叶见时机成熟,她扫了一眼村长乱糟糟的家,“大伯,家里没有女子掌家,这日子就是艰难——” 闺女今天怎么了,说这个干嘛?白家旺一个劲给白叶使眼色,她却装作没看见的。 “大伯,我今天就开门见山,我呐,主要就是来和您谈包山的事情,也顺便,顺便给我的闺蜜青杏说个媒。” 何大宝拘谨地坐着,下巴都快抵到胸脯上。 “何大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定定地看着何大宝,“何大哥,你觉得青杏怎么样?” 何事佬明白了白叶的意思,八成青杏私下里对何大宝有那个意思,要不白叶不会给儿子说和。 他看着何大宝没出息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叶子,就他娘去的早,这些事我也没法给他张罗,你看看他那个样,我以为是打光棍的命——” 白叶说,“大伯,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他读书识字,还教镇上孩子念书,是正经事。” 何大宝也喃喃,“就是,谁说庄户人家就得一辈子种地。” 第33章 青杏和大宝约会 何事佬拿起烟斗,就要扔过去。 白家旺赶紧给拉住,“老哥,正说着孩子的喜事,你别打岔儿。” 何大宝脸红,白叶轻声,“大哥,我来你这里,没和青杏说,别看她平日大大咧咧的,碰上你,也是羞得只往我背后躲。我今儿若是不开这个口,她估计会一直偷偷看你。” 何大宝再怎么愚钝,有那么几次,也看到青杏偷看自己。 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开口,他不会啊,他学的「之乎者也」没有讲怎么和姑娘说话。 何大宝扭扭捏捏,何事佬吐出一口烟气,“叶子正好在,你倒是放个话,对青杏有没那个意思?” 何大宝往椅子里边坐了坐,“爹,爹,我,我,我有……” “有意思你咋不早和我说?还得白叶替人家姑娘开这个口,你这个没担当的!”何事佬又要举起烟斗,白家旺一把拉住。 何大宝抬起头,“爹,我,我不敢,怕,怕唐突了青杏姑娘,也怕您不同意!” “你怎知爹爹不同意?” “你以前,老说,老说,我找就找个有爹有娘,家里齐整的,青杏姑娘她,她没爹——”声音小的蚊子哼哼一样。 “臭小子,我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你拉扯大,你倒和我生分了?” 何大宝站起身,咕咚一下给何事佬跪下了,把白叶吓了一跳,“爹,孩儿不孝,我,我怕惹您生气。” “你要是真谈个姑娘,爹高兴还来不及,人家青杏不嫌弃你,是你福气!有爹没爹又怎么样?那是从前爹的偏见。你还不是打小没了娘,也长成了人模狗样的。” 何事佬吧嗒又吸了一口烟,“你读书上咋说的,男儿膝盖底下是金子那一句,不嫌丢人!” 白叶有了身子不方便拉何大宝,白家旺把何大宝拉起来,“这孩子孝顺啊,老哥,他们读书人就是这样,和我家大川一个样儿。” 何大宝一听开心了,“是,白叔,我和大川哥一直比较谈得来。” 何事佬一想儿子终身大事,不能马虎,也不能草草决定,“叶子,两个孩子之间有意思,还得在一块处处看,你看他们一个害羞一个害臊的,得靠你从中给拉拢拉拢。能合得来,我自是没有二话。” 白叶点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还是不若两个人心心相印。 “何大哥借一步说话。” 何大宝跟着白叶走出里屋,“明天上午村南小树林,你和青杏正式见个面。” 何大宝抬起头,“白叶,我,我不会——不会和姑娘聊天。” 白叶袖口掩嘴轻笑,“大哥,乡里乡亲的,青杏自是了解你的性子,不用你多说话。” 何大宝啊了一声,不说话,那去了,就和林子里的树一样当木头杵着? 白叶转身进屋,“大伯,时候也不早了,我和爹这就回了,包山的事,青杏的事,都仰仗大伯了。” 何事佬从炕上溜到地下来,“叶子,好好干,你们这一辈长大了,咱河西村有盼头了……” 第二日吃完早饭,青杏就依白叶说的,到了村南的小树林里,一袭青色长衫的何大宝早就在那里等着。 青杏揉搓着手,何大宝抬头看着天,一个村子里的,只是认识,平日里碰上相互间也没说过一句话。 青杏临行前,白叶拍着她的肩膀:“杏儿呀,我也就只能帮到你这里了,何大宝比你还大姑娘,你得主动些——” 深吸一口气,青杏摸了摸滑溜的头发,“何大宝?” 何大宝转身,脸粉红粉红,“青杏姑娘,我,我——” 青杏捂着嘴笑了,“大宝,我又不吃人,你那么紧张干吗?” 何大宝看着自己出了汗的手,脸更红了。 青杏掏出那块绣好的鸳鸯帕子,给何大宝擦汗。 青杏姑娘滑溜溜的手擦过自己的手心,一股淡淡的皂荚香飘来。 何大宝手足无措,一下子把青杏抱住,把青杏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青杏想:这,这是不是太快了些。 “大宝,我对你,其实早就有,有那个意思……” 何大宝抱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身边的树啊,草啊,都看不清了。 “青杏,我,我也觉得你好。” 青杏是河西村出了名的蛮力妞,“你力气大,蒸的糕好吃。” 青杏把头搁在他墨香味的肩膀上,“就这些?” 他喃喃着,“头发的味道也好闻,还有,还有,脸盘儿就像向日葵——” 青杏一听这话乐了,从来没有听说哪个男子夸女人的脸像是向日葵,不都是桃花牡丹花的。 青杏的脸是健康的麦肤色,何大宝说向日葵最是贴切。 “你也好,学问好,读书好,脸红也好!” 何大宝一听「脸红也好」,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是烧热烧热的。 青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让村里人看见,怪不好意思——” “看见就看见,等挑个好日子,我向你娘去提亲。”何大宝都奇怪,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这么快?”青杏没想到何大宝不但不讨厌自己,还想早点和自己成家。 何大宝展开手中的鸳鸯帕子,“你绣的?” 青杏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抢,“不好看就还我!” 何大宝耍赖,“绣给我的,还想再要回去?你看这对鸳鸯,这丰满的母鸳鸯像不像你,这脸红脖子粗的公鸳鸯,像不像我。” 青杏没想到何大宝会说这么好听的话,何大宝开窍了…… 青杏瞅准时机,吧嗒在他红红的腮上亲了一口。 青杏浑身散发着少女的清香,何大宝这个十九岁的老男人长吁一口气,“杏儿,我也要亲你。” 他低下头,找到那张石榴红的嘴唇,咬了下去。 青杏推开他,“杏儿,你不愿意?” 青杏低垂着头,“大宝,哪有你这样亲人的?” 何大宝用手背搓着自己的嘴唇,“我,我不会——” 这也需要学吗?「之乎者也」上没讲过怎么亲嘴。 青杏看着他的一副憨憨样,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本来就是她主动喜欢何大宝的,再主动一次又何妨? 何大宝正在挖空心思,想书上有没有描写怎么亲嘴? 只觉得唇上软乎乎的,他笨拙地张开嘴,就像是吃了一枚熟透了的杏子,酸甜的,绵绵的。 第34章 放心不下的竟是她 “叶子在家吗?”青杏拉着嗓门喊。 白云川在院子里弄得鸡飞狗叫的,听着青杏来找妹子,把剑抱在胸前,“哎呀,青杏,带好吃的了?” 青杏看着他,满身鲁莽之气,哪有她家何大宝好? “横竖不是给你吃的,给叶子的。” 白叶腆着肚子走下台阶,看着青杏满面春风,爱情的滋润。 青杏从兜里拿出一只只用米面捏的猪宝宝,“叶子,按理说应该送媒人一个猪头,可你不爱吃那玩意,我思来想去,就把黄米馍做成小猪的样子。” 白叶拿起一只,“我都舍不得下嘴,你看两颗红豆做猪鼻子孔,多逼真。” 然后开玩笑,“既然是小娘子来答谢媒人的,我也得吃上两口——” 看着青杏红红的脸,红红的唇,白叶也忍不住八卦一下,“约会顺利吧?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不告诉你。”青杏一脸春风荡漾。 白叶真心替青杏高兴,这叫什么?两情相悦,得偿所愿。 隔着衣衫她摸了摸那块玉佩的轮廓,唯一与自己有亲密关系的男子,没给自己留下丁点印象。 可恶的山贼,她放不下心结,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像青杏,寻常农家女子一样,有一份爱情。 “叶子,别灰心,我以前就想,何大宝说啥都不会喜欢我的。到头来才发现,有事情是自己迈不出那一步。” 白叶点点头,“相中你,说明何大宝一点都不傻。” “他才不傻?”青杏一听说何大宝傻赶紧辩驳。 “这就向着他说话了?”白叶取笑青杏。 青杏看着她肚子,“看在宝宝的份上,我才不和你计较,宝宝们,你们青杏姨今儿高兴。” “是喽,青杏姨给你们找上姨父了。”白叶附和着。 白云川站在院子里,听着白叶和青杏两个人笑得嘎嘎的,他不理解女孩子的快乐。 八九月的河西村依旧是秋夏之交的热辣,几千里之外的玄门关已天降飞雪…… 冷若辰的牛神军和霍然将军的部队汇合,霍然打量着时常捂嘴咳嗽的辰王,眉宇间竟和先皇长得一模一样,天生帝王之气。 他跪在地上,“辰王,老臣是打不动了,将军白发,胡胡不归——”说道动心处,涕泪并下。 冷若辰知他念及父皇隆恩,“霍将军不必自惭,匈奴军勇猛,非我等士兵所能抵抗。” 他暗暗思忖:对付他们,只能智取,负隅抵抗只能一退再退。 霍然擎着宝刀,“我霍然在此立誓,听从辰王差遣,不夺回黄泉关,愿雪山埋骨!” 遂对部下称,“霍家军是大颢的军队,一切听从辰王指挥!” 浩浩荡荡几十万人马,在冰天雪地里许下保家卫国的誓言。 冷若辰从没有一刻像那一天胸口激荡,他看着那一张张长满冻疮的脸上,只有眼睛如星星之火,很燃很燃。 在一场雪山之巅的战役中,周允抱住冷若辰的腿,“王爷,你的身体不宜上雪山,那里不容易呼吸……” 冷若辰把周允推开,“咳咳,阿允,这一战若败,玄门关失守,我们就得退回中土了——” 周允终究没有拗过冷若辰,看着他躺在一堆士兵的尸体中间,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周允只能割腕,让血流入王爷口中。 冷若辰看着高远的天空,颜色是中土不曾见过的湛蓝,蓝的没有一丝杂质。 他二十年的人生从脑海中晃过,高高在上的母后,赶尽杀绝的皇兄,誓死追随的周允—— 脑海中忽然晃过那张半边疮疤少女的脸,她浅浅地睡着,完好的侧颜,让他胸中一动。 生死之间,唯一放心不下的,竟是她,她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来历,什么都不知道。 他嗤笑着自己,不过是一面之缘,无奈之下的肌肤之亲,也能这般牵挂? 他憋着最后一口气,“阿允,若,若,活着回到中土,找到那位姑娘,找到她——” 周允握着冷若辰的手,频频点头,“王爷,放心,我会给照顾她的。” 他知道王爷所指的是哪一位姑娘,与王爷共处一室的农家姑娘。 冷若辰笑了,他这一次等不到二十五岁了,老道的话终究还是不能全信。 耳边依旧是喊杀声震天,牛神军处在优势,他放心了—— 再次醒来时,他在一栋碉房的床上,嘴里一股酸涩的奶味。 周允坐在床边,和一位身着异域服装的姑娘用当地语言交流,叽里咕噜一大串,他半个字都没有听懂。 “阿允——”冷若辰想抬起胳膊,浑身没有力气。 “王,公子,你醒了?” 异域姑娘把手放在左胸一俯身,出去了。 周允道,“这是霍将军为公子找的下榻处。这是西域的神医世家,刚刚那位姑娘叫做卓玛,是神医的女儿,这一次她救了你。” 冷若辰想起身,“玄门关,玄门关如何?” 周允看着憔悴的王爷,“公子,牛神军大胜!” 冷若辰笑了,苍白的脸上嘴角弯起,“太好了,阿允,太好了!咳咳。” 周允把冷若辰扶起来,“公子,安心养病。这西域有一些奇怪的药物,对你的病症有奇效。” 冷若辰摸着胸口,听周允道,“霍将军秘密安排我们在这里,你的身份不便透露。” 冷若辰喝了一点奶茶,又睡过去了,周允寸步不离。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 在一处开满了野草花的草地上,山中一夜的农家姑娘手里牵着一双儿女,向自己走来。 脸上没了疮疤,唇红齿白,裙衫飘逸,美人如画。 原来她是这样的美,冷若辰痴痴望着。 “怎么,看呆了?隔了这么多年,你不认识我了?”眼前的女子微笑着。 “你不认识我也罢,这双儿女你该认的。”她把一儿一女拉上前来。 粉雕玉琢的两个娃娃向他扑过来,“你是爹爹吗?” 他手足无措,他几时当爹了?还生出这么一对软萌可爱的宝宝。 一手环抱一个,“哼,爹爹坏,这么多年都不曾来找娘亲,我们还平白被人嘲笑——” 两个娃娃说到伤心处,嗡嗡嘤嘤哭起来,“宝宝别哭,别哭——” 他不曾哄孩子,不会哄孩子,“他们娘亲,你过来,过来哄哄!” 女子背对着她,“我横竖哄了多年了,该轮到你了——” 一着急,人醒了。 周允正用手巾擦冷若辰额上的汗,一张俊美的脸如今憔悴的不成样子。 周允叹息,冷若辰握住他的手,“阿允,你会哄娃娃吗?” 第35章 第一次胎动 周允被问得一头雾水,“公子,你做梦了?” “一个怪梦——”冷若辰一双深邃的眸子,后悔梦里为什么不问问她的名字,有些遗憾,轻声叹息。 周允忙着给他擦汗,“公子,莫要思虑不相干的人,保重身体。” 冷若辰望着绣着花纹的顶账,“但愿她过得好吧。” 周允想起他「临终」嘱托,明白了王爷口中那个「她」指的是谁,一介带疤农女,和王爷的身份,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王爷至于这么上心? 周允不知那一夜的内情,也不明白冷若辰的牵肠挂肚从何而来。 敷衍着,“农村的姑娘,命硬,王爷放心,她定过得好着——” 等等,周允停止了给冷若辰擦汗的动作。 王爷不会是喜欢上了人家了吧?王爷的眼光,也忒次了点。 “公子,你不会对农家姑娘有意吧?”周允瞪大了眼睛。 冷若辰咳嗽了两声,并没有回答,岔开话题:“阿允,这次死里逃生,多亏了霍将军。” “嗯,他老人家感念先皇恩情,又加上您和先皇眉眼相像。”周允爱说大实话。 冷若辰没有说话,喜欢她吗?他病残之躯还有喜欢人的权利吗? “咳咳,阿允,把烛火熄了。” 冷若辰翻身,他想着梦里的情景,想再续上刚才那个梦,可惜梦不由人,再没有梦见农家女子和一双儿女。 都说梦中感召皆是有缘,那大约是自己的前世或来生吧。 白叶躺在娘铺了三层褥子的炕上,秋夜无边,月朗星稀。 周边静的出奇,肚子在这时起伏了一下,就像是娃娃蜷了下胳膊或者蹬了蹬脚丫,第一次胎动? 她翻了个身,腹中的娃娃也顺势打了个滚儿,寻了个最舒服的方式。 真有趣,这么淘气,将来必定是对活泼好动的宝宝。 白叶摸着肚子,“你们都是娘亲最爱的宝宝,睡吧,睡吧。” 小家伙们立马安静下来。 白叶睡不着了,胸口的冷玉已经被捂得暖暖的,山中一夜昏昏沉沉,醒来时身上也没有粗鲁的痕迹。大约,大约可恶的山贼,不是传说中那般野蛮。 白叶想起遥远的前世,那一晚她就想借种生崽,一不留神成了擒贼烈士,此生直接当娘,倒也省了和男人周旋的麻烦,岂不快哉? 当太阳隐隐在东山露头,白叶已洗漱好准备前往镇上的店铺,那些细碎的事情可不能指望世无双打理。 世无双抬头看了一下新定制的匾额「叶子美妆坊」,阿叶不俗,取个店铺名字都要避开胭脂水粉。 他戴着纱帽,半卧在一张贵妃榻上,指挥着扛柜子的人,“这边,那边……” 喝着清茶美滋滋,哎,阿叶要是如他,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亲自动手,何苦把自己累倒。 正遐思,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世无双,你好生惬意啊!” 他骨碌爬起来,“阿叶,你来的这么早,不让我徒儿多睡一会?” 他其实是想让阿叶多睡一会儿…… “世无双,富贵公子怎知,我们农家姑娘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白叶幽幽叹息。 白叶说这话的口气和谪仙师父是一样的。 “好好好,阿叶,徒儿他们娘亲,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世无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白叶并没有打算坐下。 丢过一个瓷瓶,世无双两只手指捏住,“怎么,送我的?” 白叶吸吸鼻子,“孕妇嗅觉异于常人,我总觉得你身上除了梅花香,还有一股子骚狐狸味。” 世无双看着那绿色的不明液体,嗅上去香香的,“阿叶,你果然心中有我啊。” 狐小白,你是让我「因臭得福」啊。 白叶拿起鸡毛掸子去打扫柜子高处的尘土,她踮起脚尖,海拔不够。 世无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世无双高出白叶一个半脑袋,他帽子上的轻纱轻抚着白叶的额,痒痒的。 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他把她圈子怀中,有些暧昧。 世无双轻松搞定柜子顶部的灰尘,“阿叶,你不必自惭,虽然我站起来比你高,但躺下,你还是比我高。” 白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明白他是何意,“世无双,有时候我真想——” 世无双不愠不怒,“撕烂我的嘴,是吧?” 他扬着鸡毛掸子,“不过,我知道你舍不得,因为徒儿还需要我这张嘴循循善诱。” 世无双低头,她的头发有一股皂荚的清香,有些心猿意马。 默念清心咒,他弹簧一样跳开,白叶像是解放了一样。 刚刚他绝对是故意靠自己那么近的,哼,满嘴的修行修行,看来以往这撩拨小姑娘的缺德事没少干。 看着她玩味的表情,世无双平心静气,“阿叶,你去门口看着,我来打扫。” 白叶纳闷,这么些柜子,你就是打扫到天黑也打扫不干净啊。 正想着,只见世无双舒展双臂左右一扫,店铺里的柜子一个个干净得发亮。 她才反应过来,害得自己爬高爬低的,怎么不早点用这打扫房间的法术。 “世无双,你一点都不关照孕妇。” 世无双冤枉,“阿叶,你刚刚说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我得给你留点活儿干干,不然饿着我徒儿如何是好。” 怎么说都是他有理。若不是了解他没个正形的嘴皮下,是一颗还算善良的心,白叶才不想和他做搭档。 看着自己刚刚洗好的抹布,用不上,白叶就有些郁闷。 她直接把抹布扔向世无双,世无双一根手指头接住,顺带在指头上把抹布旋转成一朵花。 技高一筹压死人,白叶想着再过几个月,宝宝们呱呱落地,她势必要和世无双切磋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你扔我接,你扔我接—— 不曾留意门口站了一个人,白叶抬眼:“啊,青杏,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青杏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她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啊。 “我送大宝来镇子上——” 白叶笑着,“杏儿,大宝大宝,叫的可真亲,我是不是快吃上喜糖了。” 青杏黑胖胖的小手指着纱帽男子,“叶子,莫取笑我,有外人在,你不嫌丢人啦?” 白叶看着世无双好像在面壁思过,“他啊,算哪门子外人,是我腹中孩儿的师父。” 世无双罩着面纱,嘴角弯起,阿叶,阿叶,终于不把他当外人了,这是不是在前往「内人」的路上,又进步了一点点。 第36章 绯闻男女? 青杏木讷地点头,她只听说过娃娃亲,还没听说过师父亲,娃娃还没出生就把师父定下了。 青杏一身蛮力,可每次看到白叶的合伙人纱帽男子,她就有些犯怵。 “叶子,学堂快散学了,我去接大宝去!”说着就往外跑。 白叶站在门口扶着肚子,“瞧你们青杏姨,去见你们姨夫跑得比兔子都快。” 世无双从镇上的饭馆里点了几样小菜,付了跑腿钱,让店小二直接送到店铺里来,“阿叶,吃罢!” 他把素菜放到自己面前,把几样荤菜放到白叶面前。 “我食素,你和徒儿随意。” 白叶看着世无双跟前寡淡的清水菜,“这,你能吃饱?” “我和师父在山上时,常常半月不食。” 白叶啃着一根鸡腿,嘟囔:“我可不是修行的料,饿肚子我受不了,食肉也戒不掉。” 狐小白给世无双流了一袖子的口水,他暗暗叫苦。 主人也真是偏心,都没给小小白点过这么丰盛的鸡腿鸭胸猪蹄子。 世无双轻轻点了一下狐小白,还是等个合适的时机,向阿叶介绍一下,他的灵兽狐小白,她早晚要知道的。 白叶擦了一下嘴,坐在桌前,写着丑丑的字:「美人香」「白玉膏」——有了身子之后,乏力嗜睡,不知不觉笔不听使唤了,头也越来越沉,脑袋一歪,睡着了。 世无双挥袖,透明的屏障将他们护住,他摘下纱帽,露出绝世容颜。 睡着的女子,齐刷刷的睫毛向上弯起,每一根都俏皮灵动。 他看向袖口,“眼下,你可以出来打牙祭了。” 狐小白轻声的嗷嗷,越变越大,它轻手轻脚攀上桌子,去啃白叶吃剩的那堆荤菜,主人,主人,还是惦念自己的。 白叶梦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天飞着鹅毛大雪,她追着一袭披着蓝黑色轻裘的背影,“这一次,你还是打算丢下我们?” 男子身影一晃,“咳咳,叶叶,我本独生独死,了无挂碍,不曾想会遇见你——你便当我五年前便去了吧。” “不——”白叶伸手去抓,只抓到了一捧雪,她捧着放到眼前,血色的雪。 世无双坐在她近旁,设了屏障,没人能看见并打扰到他们。 眼见白叶额头渗出细汗,他猜想她做了噩梦。 正要用袖子拭去,白叶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别走,别走!” “阿叶,阿叶……”世无双轻声呼唤。 白叶醒转过来,没有冰天雪地,彻骨寒凉的离别。 她看到自己正握着世无双玉笋一样的手,登时,感觉像是握了个烫手的山芋,扔了。 可怜仙之素手遭到了嫌弃,世无双了解白叶的性子,若是对他投怀送抱,那就不是阿叶。 他掏出一粒白色的药丸,“阿叶,服下——” 白叶接过,嗅了嗅,一粒安胎药,黄芪,千年参……一口下去价值万金。 这家伙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有那么一个空间,灵泉空间。 “世无双,你是不是也有一个空间,打坐观想,伸手一抓,所想之物皆有?” 世无双被问蒙了,“阿叶,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法术。不过,这些药材我家中自是多的很,不必放在心上。” 白叶点头,前阵子还说自己是流落街头的乞丐,这会子家中有取之不尽的名贵中药,男人的话信不得,白狐狸的话更信不得。 “世无双,既然店铺已经布置好,我得回去整理我那堆瓶瓶罐罐了。” 世无双戴上纱帽,挥手撤了屏障,“阿叶,我送你。” 白叶摇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是有身子的人,你若送我,怕你惹上非议。” 世无双轻笑,“阿叶,修行之人何惧非议。我送我徒儿娘亲,关他人何事。” 白叶知他关心自己,“也罢,我先提前预警,这农村婆娘的嘴,可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的。” 世无双锁好店铺的门,“阿叶,我正好见识一下,如如不动,就是修行。” 世无双大大方方与白叶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哪里有个坑,哪里有块石头,他是格外小心提醒。 快到大柳树下了,白叶脚步一顿,“你现在走还是来得及的。” 世无双道,“无妨……” 两个人还没走到大柳树,指手画脚的就看见了。 “快,快看看,白叶大了肚子还勾引了野男人,本事大啊。” 野男人,世无双从没听过此等「赞誉」。 刘三媳妇前几次在白叶跟前没讨到便宜,赶紧添油加醋,“你看吧?那个野男人戴个纱帽,一定是和她一样破了相的。” “哈哈哈,三嫂子说对了,癞蛤蟆配癞蛤蟆,天生一对!” 世无双心想,「癞蛤蟆」?看了看白叶的脸,这些婆娘的嘴够损的。 “哪个村子的野男人,一进门直接当爹,省事了!” “哈哈哈……” 白叶面色如常,世无双置若罔闻。 他翘起小拇指一点,白叶只看见她们嘴巴一张一合,笑得前仰后合,说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世无双冷哼,“太吵——” 白叶笑着,“还以为你真是如如不动呢?” 正在院子里举着剑比划的白云川看见妹妹回来了,收手。看到妹妹身边的男子,几分不屑。 “阿叶,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练武的二哥?”世无双询问。 白叶点头,但见白云川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叶子,你一边儿去——” 提起剑,我劈,我劈!一扑一个空,再抬头,一身白衣不见了…… “二哥,你这是闹哪出呢,他好心送我回来。” 白云川依旧朝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叶子,你莫要被他外表骗了,你三哥话本上说,狐仙化身为美男,专门吸食人血。” 白小川从屋子里探出头来,“二哥,我的话本上可没这一出,都是女狐仙。” 白云川挺没面子,“我教妹子识人,你别添乱!” 白叶摸着头,“二哥,你吵得我头疼,世无双是出家人,并无害人之心。” “叶子,叶子,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 白叶懒得和二哥解释,径直走向里屋。 白小川把着个水壶喝着水,“二哥,不是我说你,你总把妹子身边的人往坏处想,我看,那个合伙人挺好。” “好个屁!” 白云川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关心妹子还关心错了? 第37章 肚子和钱袋都鼓起来 忙活了一个秋天,入冬后,「叶子美妆坊」开张了。白叶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世无双了,这个人神出鬼没的,浑身都是秘密。 借给自己的五百两银子,他总要连本带利拿回去的,他不急,她急甚。 窝在山洞里的一人一狐各怀心事,白衣人正在打坐,忽然睁开眼睛,“小白,我刚刚练到几重天了?” 狐小白嗷嗷叫了两声,主人怪怪的,明明每日用法术看白叶的行踪,自己却偏偏不找她去,害得它整日捉虫子和地鼠,好像吃顿带油花花的美食。 世无双看着此时坐在柜台桌前摇头晃脑的白叶,“小白,我还真有点想她,你说她想不想我?” 狐小白看了一眼自作多情的主人,狐狸嘴一歪,露出一个悲情的微笑,世无双看懂了,“连你,都觉得我挺失败的?” 世无双戴上纱帽,“我去店铺了,你呢?” 狐小白嗷嗷两声变成小小的一只,腾空跳到他的袖子里,它可是一刻钟都不想离开主人。 世无双故意低着头,换了个嗓门,“白店主在吗?” 白叶缓缓抬头,“早知是你,我自己配制的香水,一里外就闻见了。” 她指着柜台上一堆透明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着花花绿绿的液体。 “我给它们取了品牌名字,叫七里香,贴切吧?” 世无双颔首,看着她比先前又大了一些的肚子,“阿叶,这些日子不见,我挺想你,你有没有?” 白叶扶着肚子大笑,“公子,我说我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信吗?” 世无双干笑两声,他早预料到会如此,谈不上失望。 世无双为了驳回点颜面,“我其实是想我徒儿了。” 他伸出仙之素手掐指一算,徒儿落地需要等到明年「二月初二」,好日子哦。 “你不关心一下店铺的销量如何?” 世无双敲着桌子,“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她的脸上又没记账,白叶想着他莫不是来催账吧,“年前我可以先还你一百两,余下的——” 世无双打断她,“阿叶,我来并是讨账的,我现在不上路,也不需要盘缠。” 白叶摊开双手,“好吧,公子。” 白叶穿着娘做的夹袄,还冻得瑟缩,世无双依旧是秋日的一身装扮。 “世无双,你不冷吗?” “阿叶,你关心我?” 白叶实话实说,“我,我只是好奇。” 世无双道,“你摸摸我手,看热不热?” 白叶想起上次做梦握着那「烫手的山芋」,“世无双,这些撩妹的手段,你还是用在其他小娘子身上吧。” 世无双轻笑,“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多日不见,你还是老样子,阿叶,真好。” 白叶摸着疮疤的脸,“不瞒你说,开始店里生意并不好,被我的脸吓跑了不少小娘子。” 她缓缓道来:“一日,我给小娘子们讲了个故事,一个自小娘胎里带出疮疤的姑娘,自小因丑陋而自卑,她费尽心力,只有一个梦想,就是让那些普通的姑娘变美——这便是叶子美妆坊创办的初衷。” 世无双鼓掌,白叶轻笑,“于是,叶子美妆坊的故事和我的经历捆绑在了一起,很多小娘子是慕名而来——” 世无双由衷赞叹,“阿叶,我就知道你会成功。” “什么成功?我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她挺不喜欢成功这个词的。 “世无双,谢谢你,有些话,我对家人说不得——” “阿叶,我很荣幸听你讲这些。” 她兴冲冲的,“还记得那日站在门口的黑脸丫头吗,她是我的闺蜜青杏。我在村里包了山,全凭她在出力。” 世无双对那位姑娘没有一点印象,白叶有些扫兴,她打开抽屉,碎银子一堆,“看吧,我的肚子鼓起来,钱袋子也鼓起来了。” 世无双笑着,“你的肚子比钱袋子更金贵些——” 河西村的东山一片热闹景象,从来没有一个冬天这般热闹。 青杏穿着大花袄支使着村民收拾山上的枯枝烂叶,何大宝递过一个水囊:“杏儿,嗓子都喊哑了,润润。” 青杏望着何大宝,他脸又红了,笑着,“大宝,让村里人看见笑话。” “笑话啥?你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 村民远远地看着,黑脸青杏和白脸书生怎么就走到一起了。 快过年了,村民干的挺起劲,每日有工钱领,攒起来过年买点鱼啊肉的,再给孩子老婆整身新衣裳。 刘三媳妇和刘三也混杂在干活的人群里,“老婆子,白叶不计前嫌,还能用咱们,你也不去表示表示,你平日里嘴巴损,没少得罪老白家——” “啥时候轮到你管我了?刘三,我这守活寡的日子,才变成爱埋汰别人的,还不怪你!” 这是在人前说的事吗?刘三没答话,闷头干起活来。 白叶锁上店铺,“世无双,既然你来了,我今日便早些回。” 世无双看着她越来越笨拙的身子,“阿叶,腊月不要开门了,在家安心养着。” “那怎么行?你想啊,这快过年了,小娘子正想美美哒……”她从钱袋捏出一点碎银。“这挣钱啊,也上瘾。” “阿叶,你不是说还有个大嫂吗?要不让她来帮忙看店铺。”世无双提议。 “别提了,我大嫂最近也有身子了,我大哥宝贝的和什么似的,肯定不会让她抛头露面的。”白叶想起白大川就要做爹的紧张样子,摇摇头。 “你说你是,爹疼娘爱哥哥宠,我看也不过如此。”世无双叹息。 “你这一说提醒了我,我倒觉得我三哥可以来试一试。” 世无双有几分得意,“我就说嘛,总有法子。” 白叶瞅他,“倒不如你摘了纱帽,来看店铺,我想小娘子们定会蜂拥而至,一抢而空。” “阿叶,你别损我了。我这些日子要日日练功,也很辛苦。” 快到村口大柳树了,世无双左右看了看,“怪了?阿叶,怎么今儿没有闲婆娘了。” 白叶伸手一指,河西村周边的山上,到处都是人影儿。 “你看,老婆汉子都在山上,快过年了,我也想为村民找点事情做,顺便让他们挣点钱。” 说这席话时,冬日的暖阳正照在白叶红润的脸颊上,世无双从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尽光芒。 第38章 欢欢喜喜过大年 白云川拿着把刷子蹬着梯子粉刷墙,李小珍看着他左一下右一下,刷的一点也不匀和,“哎,云川,不是娘说你,刷墙不是耍把式。” 白家旺瞅着梯子上的白云川,厉声道,“下来!” 白云川灰溜溜地出溜下来,“爹,娘,这刷墙也得功夫,我又不是泥匠。” 白家旺二话不说爬上了梯子,把白云川刷的那横竖道道重新摸匀称了,“快过年了,爹不带说你,不长进的家伙!” 白小川给窗子糊着红窗花,“娘,你看,我贴的不偏不倚。” 骑着鲤鱼的娃娃怎么头朝了下? 李小珍小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窗花,“老三,你还是和你二哥出去逛逛吧。” “娘,我去镇上看看叶子,顺便把她接回来,店铺一关好过年。” 李小珍一边给窗子上刷浆糊,一边说,“总算还有点当哥哥的样儿,你和云川一起把叶子接回来。” 白大川屋子里的地上铺满了红色的对联,林秀儿怀了身子两个月了,她帮着磨墨。 林秀儿不时摸一下肚子,“大川,没想到嫁给你,最后托了小姑子的福。” 白大川十年寒窗,空有一架子的书,“秀儿,你相公我,将来一定也会读书读出个名堂来。” 他看着林秀儿的肚子,“供咱们娃娃上县城的学堂。” “大川,我盼着那一天哩。” 腊月二十三,河西村的山上歇工了,村里零零碎碎的鞭炮声响起来,杀猪宰牛的,白叶感到过年的气息了。 青杏乐颠颠地跑进院子,“叶子,我和大宝的事定下来了,就在年后二月初二。” 白叶一听,那正是自己预产期的日子,好巧。 “杏儿,我估摸着喝不上你的喜酒了。” “哎,我的大媒人,生宝宝要紧,我们之间还要那些礼数干嘛?” 白叶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红绢子包着的东西,“喜酒喝不上,礼还是要的,姐妹要嫁人了,我也给你备了份薄礼。打开看看,可喜欢?” 两条精致的金链子,金坠儿是杏的形状。 青杏嗫喏,“天哪,我还没戴过金链子哩。叶子,这礼物太重,我不能收。” “让你收你就收,废话还挺多。这是我托世无双县城里找人定做的——” 白叶硬塞到她掌心,“成了村长家的媳妇,也要记得多疼自己。何大宝心善,也会疼你的。” 青杏眼泪溢出来,她以前觉得嫁给何大宝就人生圆满了,可这一天真要来了,她有多少心里不安。 白叶笑着,“都要当新娘子了,不怕哭成鲤鱼泡子眼了?” 白家旺和李小珍在堂屋看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总感觉过年的年货没有置办齐全,屋里的哪个旮旯还没清扫干净,除夕就来了。 一大家子齐齐整整坐在一起,热火朝天。 白叶想起狐狸洞的世无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披上棉披肩,“娘,我出门口瞧瞧。” 院门外果然站着一袭白衣的世无双,“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阿叶,我怕打扰你们家过年。”世无双说着就要往外走。 “世无双,进来吧!我也正式向爹娘介绍一下,我娃儿的师父。” 世无双转身,看了看白叶大大的肚子,“阿叶,我进去就是,你千万别着了风。” 世无双进屋躬身,白叶指着他,“爹娘,这就是我的合伙人,也是我腹中孩儿的师父。” 世无双躬身,摘下纱帽的那一刻,全屋静寂无声,哇,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男子。 白家旺和李小珍把该说的客套话忘了; 白小川觉得他比话本上画的神仙还要俊美; 白云川想起上次追打他,惴惴不安低下头; 林秀儿和白大川互相望了一眼,开始看着白叶,一脸期待。 刚刚粗陋的屋子,平白多了个人,便一下子满室芳华。 白家旺先缓过来,“那个,娃儿快坐下,站了半天了。” 世无双一撂衣衫,坐在白小川身侧,白小川把身子往边上缩了缩。 李小珍端来一盘热饺子,“这都是叶子包的,素馅儿的,你尝一尝。” 白叶想起他平日里寡淡饮食,“娘,他——”她本来想说他不食的。 谁知世无双拿起一双筷子,把衣袖一挽,“阿叶,我尝尝你的手艺。” 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白大川想起书中的一个词,叫「玉石之声」。 白家旺看着一家人都在看世无双,咋的,不吃年夜饭了,看人就看饱了? 发话,“都愣着干嘛,我外孙师父不是外人,再不吃饺子一坨了。” 大家缓过来,吃得小心翼翼,连平日里吧唧嘴的白云川,也吃得甚是文雅。 十年来,世无双吃得最多的一餐饭,便是白叶包的十个饺子。 “这娃饭量也忒小了,不合胃口?”李小珍看着世无双。 “伯母,这,这已经够多了。” “娘,不要推让了,他们修行人就是吃这么少。” 李小珍一听,“这修行还要饿肚子?太苦了。” 世无双没法向大家解释,白家旺更狠,端着一个酒盅,“娃娃,喝酒不?” 白叶赶忙起身,“爹,他不会喝酒,你快和二哥喝吧。” 白小川瞧着爹娘对世无双的热情,好像真当成了「女婿」。 世无双滴酒未沾,却微微醉了,他过往的二十年人生没有体会过这等滋味——人间烟火味。 记忆中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他看不清父皇母后的脸。 白叶把他送到院门,“世无双,新年快乐!” 世无双转头,一笑倾天下,“阿叶,谢谢你。”他顿了一下,“因着你的那几个饺子,我差点就想还俗了!” 说罢他哈哈大笑,扬长而去,袖口中滑下狐小白,伴在他的身侧,皮毛在夜色中发出莹白色的光。 白叶回屋时,一家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叶子,你不考虑一下?”白小川笑得贼眉鼠眼。 “是要考虑过完年,让娘去秀姨那里走一遭了。”白叶回怼他。 “娘,娘,你看我妹子,正说着她,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李小珍了一眼白小川,“不长进的,白吃了一年粮,你妹子她做事向来有主见。” 白云川倒了好几盅酒,喝的脸红红的,“我妹子阿叶的名字是他随便叫的吗?” 白大川清了清嗓门,“爹娘,我,我有事宣布,秀儿她,她有了!” “秀儿,这是真的?” 林秀儿点点头,“娘,多亏了叶子,叶子给我配的药起效了。” 白叶摸着肚子,“大嫂,我可不敢居功,赶巧了,你和大哥该做爹娘了。” 白家旺一拍桌子,“婆娘,今儿这个年好哇,一会喊哥仨去祖宗牌位那里上一炷香。” 第39章 二月二,双宝报到 白叶扶着墙根,趁着夜色,听着噼噼啪啪的声响,“喽喽喽……”猪小白被吓得缩在墙角,听到主人叫唤,晃荡着过来,“受惊了吧?吃点饺子好过年。” “哼哼哼……”猪小白也吃上了年夜饭。 白叶回到屋中,回想一年的遭遇,也算顺当。 她握着冷玉,“山贼,你倒清闲忙着投胎,管你下一世成猪成羊,横竖给我留下这一对。好好修,等下下世再做人,万不要再遇见,若下下世再遇见,我定不饶你——” 肚子冷不丁地挨了宝宝一脚,“咋啦?说你们山贼爹爹,还说错了?” 正月里的农村,忙着串门走亲戚,一晃就到了月底。 白小川心疼妹妹,只好硬着头皮看店,他原以为他坐不住的,可呼啦啦围着一圈小娘子,听他说书,他停不下来了,他讲的大都是普通女子变美之后得遇良缘之事。 顺便把店里的货物也卖出不少,连白叶都对白家旺说,“爹,平素里,你看不上三哥那张嘴,你看吧,我快生了,店铺全凭三哥撑着——” 白家旺改口,“咱老白家的闺女儿子,都中!” 李小珍这些日子就在白叶屋里睡着,怕有个闪失,她说啥生过四个孩子,有些经验。 二月初二,村长家里办喜事,鞭炮噼噼啪啪地响。 白叶就要生了,疼的一身冷汗,叫的声嘶力竭。 白云川跑去寻孙郎中,偏偏孙郎中去镇子上置办药材了。 这可咋办,李小珍变得手足无措,“叶子,叶子,再忍忍。你二哥跑去镇上接孙郎中了。” 白家旺去村长家吃喜酒了,林秀儿和白小川忙着在灶房里烧开水,“小川,你脑袋机灵,倒是想想办法。” 一家人团团转时,世无双戴着纱帽从院门走进来,“伯母,我略通医术,你若信得过我,我来吧。” 李小珍正琢磨让白小川请村里的兽医,世无双来的正是时候。 看着白叶躺在炕上,世无双设了屏障,却没来由紧张,给女子接生这活儿他也没有做过。 “阿叶,一定不要昏睡过去,撑住——” 白叶断断续续,“若有——意外,保孩子。”双生子,不是那么容易生的。 世无双给她嘴里塞了一粒保命的药丸,她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李小珍几个人在门外来回踱步,“小川,你妹子那不会有事儿吧?” 林秀儿和白大川也急,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没个动静。 “哇哇哇……”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李小珍激动,“生了,生了!” 她想推开里屋的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不一会儿,又一声响亮的啼哭,比刚才的哭声要尖细。 世无双把两个孩子擦拭干净,抱到白叶身边,“阿叶,我的徒儿。” 白叶看了一眼男婴,他舌头抵着嘴唇,发出「叮当」一声,“男娃儿就叫叮当。” 转头又看看女婴,粉色的拳头攥着,像是元宝,“女娃儿就叫元宝。” 说完,昏过去了,刚刚她实在是太累了…… 世无双撤去屏障,一手抱着一个宝宝走出门外,一家人团团迎上来。 忙着去看两个可爱漂亮的婴孩,没有人留意他白衣染上的血迹。 “伯母,阿叶太累,只是睡着了。” 白小川一直把世无双送到大门外,“世兄,我妹子多亏了你。” 世无双没有答话,径直朝前走去,走到草地上,他躺了下去。 狐小白一咕噜从袖子里钻出来,变成大大的一只,围着主人转了几圈,舔着他的手。 刚刚为白叶接生,他耗了不少法力,实在需要歇息一下再赶路。 设了屏障,没人看见他和狐小白,他平日最爱干净,又动用法术除去白衣的血迹。 “我有徒儿了,真好。” 狐小白「嗷嗷」叫着,它和主人刚刚做了什么? 为一个女子接生,这也太太「刺激」了。 白家旺吃完青杏和何大宝的喜酒摇摇晃晃回来。 李小珍闻着一身酒气,“当家的,你就不能少喝点。” 白家旺吞吞吐吐,“喜事,就得喝个尽兴。” 李小珍面露喜色,“当家的,我们家也有大喜事,叶子生了,你当外公了——” 白家旺酒醒了大半,“啥,就我吃酒这当儿,我当上外公了?” 李小珍点头,白家旺忙不迭地问,“是男是女?” 李小珍卖起了关子,“你猜?” “老婆子,你不告诉我我自己看去。” 李小珍拦住白家旺,“闺女累坏了,让她歇着,你看孩子也不着急这一会半会。” 白小川憋不住了,“哎,娘,看把我爹急的。爹,我告诉你哈,我妹子生了一个男孩——”他顿了顿,“还有一个女孩。” 白家旺乐得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我们老白家,老白家添香火了,有后了,有后了!” 白云川跑镇上跑了一头汗,也没见到孙郎中人影儿,回来后妹子都生了。 他也凑上前来,“爹,你明儿看了外孙和外孙女,准喜欢。长得可是漂亮!” 白家旺想,这都是自家娃看自家娃好看,婴孩能好看成啥样。 第二天,他看着躺在襁褓里的两个奶娃娃,“我的天,老婆子,这不是咱们墙上贴的年画那两个娃娃吗?” “瞎说,那可是仙童仙女——” 白云川看着那粉嫩的面颊,“可不是,娘,我说瞅着他俩那么面熟,娘,娘,你这年画买好了!” 李小珍瞅了瞅年画,又看看襁褓中正在酣睡的两个宝宝,“别说,当家的,还真有那么几分像。” 白叶醒过来,“爹娘,瞧你们说的,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娃娃罢了。” 白小川嘴巴多,“怎么是普通娃娃,我妹子生的,肯定不普通,不寻常。” 李小珍端过一碗小米粥,吹着,“娘喂你,昨个儿把娘吓坏了,多亏了你那个什么人。” “合伙人,娘。” “对对对,他要是不来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办,等你出了月子好好谢谢人家。” 白叶喝了一口粥,“娘,我给他把徒儿养好了,就是最大的感谢。” 这,这是什么话?白云川听了心里直别扭,“叶子,你真要让娃娃跟着世无双学艺。” “二哥,这两个孩子和他有缘分。” 李小珍也叨叨,“仙人一样的师父,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白小川也附和着,“就是,二哥,你快不用疑神疑鬼了,你没见昨日,他出门时,差点走不稳了,一身的血。” 白叶喝粥的勺子掉在了碗里,她又欠下了世无双的一份天大的人情。 第40章 还我本来倾城貌 出了月子,天也暖和了。白叶端坐在镜子跟前,细细看着脸上骇人的疤痕,从前她就想好了,出了月子先治脸。 白云川拿着给妹子定做好小刀,“叶子,你要刀子干嘛?” 白叶没有搭腔,还在观察自己的疤怎么下刀。 白云川瞥了一眼睡着的宝宝,“有疤咋了,孩儿不嫌娘丑,哥也不嫌。” 白叶拿起刀子,用手试了一下锋刃,“二哥,你忘记你小时候,在大街上逢人就显摆,我阿娘是村里最好看的阿娘。” 白云川挠挠头,他早不记得了。 白叶软声,“哎呀,二哥,你去门口守着,我要给自己治脸。” “用刀子治脸?”白云川想那得多疼,“妹子,你可想好了,刀入肌肤,男子且痛得不能忍耐。” 白叶指着一堆的药膏,“二哥,我研制了一种药,糊在脸上,便没有知觉了。” 白云川从未听说过有那种神药,“那,那你有不适,记得喊我。” 白云川抱着把剑站在门边,心里七上八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见妹子的「惨叫声」。 “二哥,你出去耍玩吧,我上好药了。” 妹妹真是能忍,要是换了他给自己割肉,那还不得哇啦哇啦叫。当了娘的人,那就是不一一样。 三月三,白叶站在门口望着村庄上空用牛皮纸糊起的风筝,心也飘飘然远去了。 等孩子长大,她要和孩子们一起扎风筝,去田野里放风筝。可眼下,她刚发呆一会儿。 “哇哇哇……”小叮当哭了,她抱起来,“不哭,不哭,让娘亲看看是不是又尿尿了。” 给小叮当换上干爽的尿布,刚坐下歇口气。 “哇哇哇……”小元宝又在闹,小嘴努着,哦,元宝饿了。 狐狸洞里,世无双经过一个月的调息,功力恢复,“小白,你说,我也做了个月子。” 狐小白满地打滚儿,闷死了,主人一个月都没有出门了,自己的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世无双走出山洞,一股春日的青草气息传来,狐小白刚翻了个身,就听主人说,“走吧,看看徒儿去。” 它嗷嗷着有些委屈,但还是变成小小的一只,钻到他的袖口里,它也想看看自己的玩伴儿。 一个戴着纱帽的高挑男子,除了世无双还有谁,“阿叶,我来看看徒儿,顺便看看你。” 白叶站起身来,就要摘他的纱帽,“干嘛,当了娘亲的人还要非礼本公子?” 白叶气结,“非礼?听三哥说你为了接生娃娃们,耗了不少功夫,我就想看看你的脸色好不好。” 世无双有些暗喜,又有些微微失望。 他主动摘下纱帽,面如冠玉,一如往昔。 白叶只看了一眼,春日的阳光有些刺目,“快戴上吧,我放心了。世无双……” 世无双看着白叶,做了母亲了还是一张少女的脸,看到她覆着药膏的脸,“阿叶,你还是决定治脸了,其实一点都不丑。” 他是由衷的,她却觉得讽刺,“世无双,我的脸我做主。” 世无双递过一个精美的篮子,白叶双手接过来,“给徒儿的?” “给你的。”世无双忽而认真,忽而又戏谑,“给你,也是为了让你好好奶我徒儿的。” 白叶刹那有一种冲动,把篮子扣到他的脑门上。 世无双摸了摸小叮当的头,捏了捏小元宝的腮。 “嗯,长大了定是俊美无双,美艳不可方物。但是,比起你们师父,却还是差了一点。” 白叶冷哼一声,世无双补充,“比起你们娘亲,也差了一点。” 送走世无双,白叶随意拿了一块点心,入口味道怪怪的。呵呵,世无双把补药加在了馅料里,这个白狐狸。 青杏和何大宝成亲后腻歪了一个月,山上的活儿也要开工了,何大宝也要去镇上教书了。 要不是顾忌村里的讲究,新媳妇不能见坐月子的,青杏早憋不住来看白叶的宝宝了。 白叶看着一脸红润的青杏,“啊,杏儿,何大宝把你养的不错吆。” 青杏原以为山贼的孩子,都是脸黑貌丑,她一路上还琢磨怎么安慰白叶。 一看到两个白的发光,美的和画中人似的宝宝,青杏啧啧,“叶子,你生了一对神仙宝宝。” “那你和何大宝也赶紧生一窝子。” “叶子,你把我当成猪小白了,还生一窝子,我目前还没打算给他生孩子。” 白叶掩嘴轻笑,“这还需要打算,说不定啊,现在就有了。” 青杏挠她痒痒,“当娘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望着周边的山峦,青杏叹了一口气,“叶子,这中草药的种子是种下去了,可要是和往年一样,天不下雨,出苗不出苗那我也说了不算。” 白叶并不忧心,“中药和庄稼不一样,抗旱。” 夜里,白叶观想,“河伯老爷子,向你借点水。” “我的乖乖,仙子他娘,别说借,有多少我给多少。” 空中挂起无数道银河,周边的水源源源不断地渗入山地的地下,白叶微笑,用手一指,一口灵泉送到河伯口中,“我的乖乖,仙子他娘,你送我老爷子这一口顶我万顷碧波。” 白叶懒得听他废话,为了不惊扰睡熟的孩子,草草结束了对话。 四月的山中,桃花开得灼灼,白叶站在树下,世无双看着以纱覆面的女子,波澜不惊。 “阿叶,给你介绍一下。小白,出来吧!” 白叶只觉眼前 一花,白乎乎的一团从世无双的袖口中溜出来,变成大大的一团。 「嗷嗷」两声,蹭了蹭白叶的裙衫,她并不惊惧,伸手去摸光滑的皮毛。 “怪不得总有股骚狐狸味,原来是你呀。”狐小白嗷嗷两声做了回答。 “阿叶,这是我的灵兽,也是徒儿们的玩伴,叫做狐小白。” 白叶一下联想到了猪圈里的猪小白,比起眼前这一只,形态容貌相差甚远,更不用说灵力了。 白叶扔过一个瓷瓶,“我给你配制了点药。” 世无双一嗅,提升灵力养生补元的,估计耗了她不少银两。 “阿叶,你懂医?” 白叶凝视着远方,“略懂。配比化妆品,也算医学的一个小分支吧。” 世无双眸光一闪,眼前的女子谦虚了。初见便觉她不寻常,一步步走来,印证了自己的眼光还是不赖的。 第41章 真容惊艳了谁? 春风过处,白叶脸上的面纱荡漾,“阿叶,山中见你我不戴纱帽,你倒是讲究了。” 世无双说完就后悔了,失语了,失语了,想起上次她说治脸,莫不是失败了,惨不忍睹? “阿叶,你的脸就是毁了也无妨,世人皆为相所迷,但我不同,无论怎样,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白叶轻笑,“世无双,我认识你也不是一两天了,想看看我的脸如何,何苦用激将法。” 白叶大大方方地扯下面纱,世无双只觉一阵混杂着桃花香的微风轻轻拂过。 眼前人像是认识很久了,又像是初相识那般陌生。 她白璧无瑕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俏皮地笑着,让十里桃花逊色三分。 心跳乱了一拍,连走出不远的狐小白也回头望,怪不得主人总用法术偷窥,原来她的本来面目,是真真好看。 世无双手指微动,按捺住起伏的胸口,“阿叶,你平日里还是戴上面纱吧。” “我本来就没打算摘下来。”白叶一边戴面纱一边道。 他恢复了往日的一副浪荡样,“看看!你从此便会了解我的苦楚了,若以真面示人,桃花成灾,那得造多少孽啊。” 白叶并不执着于容貌,在前不久的那个晚上洗掉药膏时,她也惊叹了一下,花容月色也罢。终究是爹娘给的,并不为此得意。 她得意的是自己祛除腐肉的水平似乎还不错,前世的医术那不是白吹的。 世无双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世无双,我去腐肉的水平还尚可吧?” 怎么是尚可,简直和自己一样,神医圣手,天下无双。不,天下一双,天生一对。 “得空,和你切磋一下医术——” 白叶折下一枝桃花,“许久不练,手生了,我想和你切磋点其他的。” 拿桃花枝的手看上去柔弱无骨,“你会武?阿叶,你到底是谁?” “我能是谁,白叶,农女白叶,生不更名,死不改性。” 世无双仍愣在原地,“世无双,别扫我的兴,为了和你切磋一二,我都等了大半年了。” “啊?!” 世无双不是不敢出手,是怕伤了她,她一根头发丝他也舍不得伤。 世无双挥袖,设下屏障,“高手过招,还是没人叨扰的好。” 白叶穿了一身绿裙衫,站在花海之中,分外妖娆。 世无双随手从身旁摘了一根狭长的草茎,“阿叶,来吧。” 一根桃枝,一根草叶,在空中挥舞,交锋。 世无双有些心不在焉,刚刚一睹阿叶真容,又见阿叶的武艺。眼前的女子,还有自己多少不知道的秘密。 她身形灵动,在桃花枝间翻飞跳跃,世无双自小受师父武学启蒙,天下武林秘籍,他都看过,却从未见过白叶的招式,有些慌乱。 打到酣畅处,白叶香汗淋漓。 世无双为了不伤她,打的也甚是辛苦。以进为退,以进为退—— 世无双收手,“阿叶,不比了,我横竖不如你。” 白叶知他有意让着自己,不过是陪自己玩一玩,“哎,无趣,世无双,我曾经,也不是曾经,痴迷于打斗。但到头来却发现,还是种田最惬意。” 白叶想起前世对武功可以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她原以为和世无双切磋之后,会十分舒畅开心。 哎,就像跳了一支舞,耍的不过是一些花架子。眼下太平盛世,用不着她一介女子打天下。 还是种田最实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她踩在春日的田埂之上,世无双看到的是一棵秀婷的树,一株坚韧的草,但却比周边开得烂漫的桃花,更迷人。 世无双没有种过田,他的双手都没拿过锄头,若不随师父学医修行,现在定是五谷不分。 自出生起便注定了人生没有第三种选择,要么称王,要么成仙? 遇见白叶后,想到将来,有些莫名失落。 他苦笑着,“阿叶,种田也好,经商也好,从文也好,习武也好,如果你的人生还能主动去选择,所喜欢的人和事,那便是自在。” 声音低沉,像是有感而发,自负的男子也会感伤? “世无双,其实我并不自在,不过,学会了做减法。” 减法? 世无双从未听过这种说辞,这句话多少和谪仙师父的「为道日损」,有些相通。 他背靠一棵桃树,看着撒欢儿的狐小白在田野里打滚。 “阿叶,乡村的春光甚好,怪不得你喜欢种田。” “世无双,你没体会过种田挥汗如雨,把每一滴汗变成谷子,我没法向你细说那种酣畅。”白叶说这话时,眼睛里装了满山的桃花。 世无双走进她,靠近,再靠近,“别动……” 他又来了,把一个当了娘亲的小妇人,当成那些见了他茶饭不思的小女子? 白叶伸手在他胳膊一捅,吃痛,但他的动作没有迟疑。 “阿叶,你真是——”他有些冤屈地展开手心,“落在你头发上的一朵桃花。” 落个花又何妨,白叶嫌他多事。 他用仙人素手轻轻剥开花瓣,一条毒虫静卧其中。 世无双喃喃,“我摘下,是因为它不仅仅是一朵桃花。” 误会他了?歉疚感油然而生。 这时听某人大度,“阿叶,我常常替狐小白捉虱子,眼力比常人要好一些。” 歉疚感烟消云散,白叶悻悻,“不巧,刚刚我无意捅你一下,也是我平日里喂猪小白,拿勺子捅它的习惯性动作。” 世无双哈哈大笑,他未曾从白叶嘴里讨到什么便宜,猪小白?还挺会编。他不知,白叶家的大白猪就叫猪小白。 平静下来的世无双看着远方,“小叮当和小元宝,可知他们娘亲是绝顶高手。” 白叶舒展双臂,“世无双,育儿这方面你定不如我,君不见,多少平庸娃娃都是因为娘亲太过能耐。在叮当和元宝的眼里,我可是个需要照顾的,柔弱的娘亲。” “啊?”世无双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这就是白叶的养娃宝典? 但听一个爽朗的声音,“我今儿约你,是要特意告诉你,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那两个小家伙,比狐小白还要调皮捣蛋。” “啊!”阿叶不凶时候如此文静,能生出多么闹腾的宝宝,他不信。 第42章 师父长得真好看 “娘亲,娘亲,哥哥他又抢走我的麦芽糖。”小元宝噘着嘴巴,泪蛋蛋就要滚下来。 “娘亲,我怕妹妹长了蛀牙,女孩长了蛀牙多丑,还是我长蛀牙比较好。”小叮当振振有词。 小叮当挤了一个笑脸,“元宝妹妹,哥哥替你着想。” 白叶有些头疼,“张开嘴让娘亲瞧一瞧。” “啊,啊……”两个小家伙乖乖张开嘴。 “嗯,用叶子牌牙牙乐牙膏,我们的目标是——”白叶笑吟吟。 两个宝宝异口同声,“没有蛀牙!” 白叶把一块麦芽糖递给元宝,“娘亲补发给你一块。” 小叮当抿了一下嘴唇,“娘亲,叮当知道错了,再也不抢妹妹的糖了。” 恭恭敬敬伸出一双手,也得了一块麦芽糖。 小叮当拿着娘亲给的麦芽糖递给元宝,“元宝,这两块都给你吃。” “哥哥,还是你吃吧,娘亲给你的,我一块就够了啊。” 兄妹两个推搡一阵,一会儿好的和合体婴儿,一会儿打闹得鸡飞狗跳。 自从生下两个崽崽,白叶深居简出的养娃。 叶子美妆坊,成了白小川说书的剧唱。小娘子来听书,顺便买点化妆品,其乐无穷。 生意好得直接挤兑掉了以前镇上最大的胭脂坊,老板娘一气之下加盟了「叶子美妆坊」,成为一家连锁店。 她扭着小蛮腰,“小川呐,当年你妹子来我店里推销,要合作,我是看走了眼呢,你说我这河川镇第一美,怎么就眼神不好呢。” 第一美?以前或许是,但现在,白小川眯缝着眼睛,自己的妹子白叶才是真正的第一美。 不过,她整日以纱覆面,除了家人,外人都不曾见她真容。 村里人看到白叶蒙着块面纱,“估摸着是怕她脸上的疤,吓到孩子。” 白叶默认,随村民怎么去想。 在她和青杏的打理下,河西村的中草药种植已经成为全镇上的模范。 中草药除了为她的化妆品提供原料,也卖给药店和医堂,两年时间,河西村已成功脱贫。 一日,林秀儿领着白花花找姑姑,白花花走路还不稳当,一只小手拽着白叶的衣襟。 “小猪猪(姑姑),多多(哥哥)和几几(姐姐)呢?” 白叶抱起白花花,“他们俩,哪有我们家花花这么懂事,早就出去撒欢了。” 白花花从白叶的衣服上蹭了蹭口水,“发发(花花)细汗(喜欢)看书。” 白叶摸着白花花的头,“嗯,我们花花长大了,会和爹爹一样好学。” 林秀儿接茬,“可别像她爹爹,昨夜读书到半夜才睡。” 白叶安抚嫂子,“快乡考了,大哥压力大啊,嫂子。” 狐狸洞外,小叮当和小元宝,狐小白滚作一团儿…… “师父,师父,小小白又咬我袖子。”叮当告状。 “师父,师父,小小白用爪子挠乱我头发。”元宝告状。 世无双看了一眼被两个孩子抓挠得乱七八糟的狐小白,狐小白也发出两声委屈的嗷嗷。 这三个,没有一个省心的。 “叮当,元宝,小白知道错了,你俩啊,快给它把皮毛上的苍耳摘掉。” 小叮当和小元宝对视一眼。怎么,他俩悄悄给狐小白挂上的苍耳被师父发现了? 好没有成就感,他俩平日练功,师父也太严格了,只能「欺负」一下狐小白找点乐子。 小叮当的凌波微步,一天必须走满一万步。 小元宝的百步穿杨,九十九步就是不合格,重来—— 师父瞄了一眼两个孩子,他们的心思尽收眼底。 师父当年就是这样教导自己的,比起师父,他宽容多了。 一手抱起一个,“不练功了,今日师父请你们去镇子上吃大餐。” 狐小白一听急了,用法术抖落了身上的苍耳,它是刀枪不入的身体,任由他俩个折腾,不过为了逗弄两个娃娃开心。 变成小小的一团,钻到世无双的袖中。 “师父,你怎么又戴上纱帽了?”小元宝问。 “你懂什么?师父长得太好看了,怕酒馆里的小娘子光顾着看他,食不下咽。”小叮当解释。 食不下咽,不是丑得让人食不下咽吗?这个小叮当会了几个成语,瞎用,看来功课还需要加强啊。 元宝钻到世无双的面纱下,看着白白的下巴和画出来一样的眉眼,“师父,你是怎么长成这么好看的呢?” “等你百步穿杨连续十次成功,等叮当凌波微步的速度像风一样,我就告诉你们。” “切!”元宝和叮当异口同声。 到了镇子上的酒馆,世无双点了叮当和元宝最爱吃的几样小菜。 狐小白在袖子里打滚,元宝摸着它,“小白,我不吃的鸡腿都给你。” 叮当摸着它,“小白,鸭脖子都给你。” 小家伙终于安静下来。 “师父,可好吃了,你真的不尝一尝?”元宝啃着鸡腿。 “师父不饿。” “师父,你是不是舍不得花银子,我娘亲银子可多了!”叮当喝了一口鱼汤,鲜呢。 “师父不缺银子。” 小小白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又开始急的打转儿,心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别顾着说话,快点吃哇,我都快馋死了。 旁边桌子吃饭喝酒的都朝这边看,“呀,那么好看的两个娃娃,怎么吃得脸上和花猫一样。” 世无双看着两个孩子的吃相,摇了摇头,他小时候多想像普通孩子那样大口吃肉,大碗喝汤啊。 小元宝放下鸡腿,擦了一下油乎乎的嘴,“师父,我吃好拉。” 小叮当放下勺子,打了个嗝儿,“师父,我吃饱了。” 店小二把鸡腿鸭脖子打包递给世无双。 “穿的和神仙似的,还挺会过日子。”邻桌一个婆子说。 小叮当和小元宝爬到了师父身上,一左一右。 “啊呀,你们两个小家伙没少吃哇,至少比刚才重了三斤。” 有那么夸张吗? 还没走到山洞,两个宝宝就睡着了,发出细细的呼吸声。 狐小白从袖子里钻出来,去享受它的美味了。 世无双把两个孩子抱到床上,盖上天鹅绒的被子,他真真体会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情感了。 亲了一下两个孩子的额头,在一旁打坐……谪仙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第43章 村医白叶 一日,青杏从镇子上赶集回村,路过村南的小树林,这可是她和何大宝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每次路过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来,重温一下—— “阿郎,你快点儿。”娇滴滴的声音,不是张二麻子的媳妇阿莲吗? “莲儿,等我,好好亲亲你——”青杏愣住了,孙郎中? 她再迟钝,也明白这一男一女在树林里做什么,一会儿窸窸窣窣响起,青杏逃也似的跑到另一条路上,胸口怦怦直跳。 张二麻子一脸麻子,当年走了狗屎运,娶了阿莲一个水灵媳妇。 这都怪阿莲娘在河东村的名声不好,风流寡妇的闺女,到了适婚年龄,竟没人来说媒。 张二麻子托人说媒,阿莲娘爽快应了,闺女在家里碍眼,和别人快活还要偷偷摸摸的。 河西村村民说,“别看阿莲她娘老不正经,阿莲可是个过日子的,张二麻子捡到宝了。” 阿莲整日面对着一脸麻子,天长长日久久,也多少生出几分厌弃。 孙郎中过来给她看病,一来二去,两个人搞到一块了。 青杏回家时,何大宝正在逗弄摇篮里的何小跳。 青杏闭了房门,何大宝领会,“杏儿,大白天的,你就想了?” “想你个头,大宝,不得了了。” 青杏压低声音,“我路过小树林,碰上阿莲和孙郎中在,在干那事——” “啊!”何大宝的下巴抖了抖。 “杏儿,可别声张,我们村看病,还指着孙郎中。” “还用你交代,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就随便一听,这事儿就过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天后,村民在小河里拖上孙郎中的尸体,孙郎中死了。 关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得了治不好的病。也有人说,治死了镇上的一个富商,被逼的。 阿莲混杂在人群里,一语不发。 村里经常会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去,闲话一阵儿就过去了。 也不知是谁听说白叶懂一点医术,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她看。白叶被动当上了「村医」,回春妙手也派上了用场。 刘三媳妇挎着一篮子鸡蛋扭啊扭的,到了白叶家的院门前,她不敢进去了,来回来回的游逛。 灶房里的李小珍听见动静,“他三婶子,你想进就进来吗。” 一张肉嘟嘟的脸上,咧出一个微笑,“嫂子,我,我——” 李小珍拿着烧火棍子,“有话,进家里来说。” 刘三媳妇进了白叶的房间,“叶子,三婶,过往我对不住你,我那张嘴没个把门的。” 白叶看到她额前的那缕白发,过往的都忘记了。 刘三媳妇开始抽抽搭搭地哭,“叶子,我,我不想守活寡啊。” 白叶明白了,她厚着脸皮,是为了刘三叔的难言之隐来的。 刘三媳妇年轻时那方面需求比较旺盛,这些年没有那方面的生活,还能对刘三不离不弃,也算忠心。 “三婶,你回吧,三叔的药,过两日我让二哥送过去。” 刘三媳妇擦了擦脸上的泪,“闺女,治不好,婶子就认了。” 过了几日,白云川拎着几个药包,出现在刘三家。 “三婶子,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妹子宅心仁厚,但是让我从你嘴里再听到,关于我妹子的半个不字,那这药就当喂了狗。” 刘三媳妇一看白云川这架势,“云川啊,三婶子再也不了。”说着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七日后,刘三媳妇享受到了刚成亲那会子快活,白叶,真是神了,比孙郎中都神。 两个孩子白日里都跟着师父世无双,白叶就有了时间钻研医药典籍,配制中药。 阿莲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叶子,我家小英哥儿不好了。” 小英哥是张二麻子和阿莲的闺女,不过十岁,没有随她爹长一脸麻子,和白叶一样,半边脸上长满了疮疤。 白叶放下手里的书,就随阿莲去了张二麻子家,英哥高烧了,她也心急。 白叶翻了翻她眼皮,看了看她舌头,厚厚的一层舌苔。 胃部积食引发的,随手写了个泻下的方子。 刚从张二麻子家出来,李大媳妇就凑上来,“叶子,不好了,李大的腿走不了路了。” 白叶看了看日头,体会到了当年孙郎中的不易。 李大的腿没什么毛病,最近老窝在炕上打牌,天天一个动作,血脉不通。 白叶拿出卷布帘子,拿出捏出两根银针,瞅准穴位扎下去。 一刻钟后,李大欢蹦乱跳的,“神了,神了!” 白叶回家时,闻见灶房飘出疙瘩汤的味道。 “娘,你怎知我又想喝疙瘩汤了?” “忙活一晌午了,快回屋歇着,等娘做好了,喊你。娘就知道你好这一口。” 白云川抱着剑,“娘,你可忒偏心,我还爱吃汤面,也不见你主动做一次。” 李小珍拿着根木柴,“云川啊,你快快找个媳妇给你做,顿顿吃汤面。” 白云川识相闭了嘴,他的一些个会耍把式的哥们刚刚参加了征兵,若不是牵挂白叶和两个小崽子,他差点一冲动,就报上名了。 白叶听到娘在灶房里叨叨,“老二,你这老大小不愿意成家也是病,让你妹子好好给你治治。” “娘,我没病!” “没病,还不赶紧娶媳妇儿?” 白云川踢着院子里的石子,“娘,我还不是,舍不得你和爹,还有我妹子——” 白叶轻笑,二哥的病怕是心病,要想治好,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撤下脸上的面纱,贴了一张自己研制的面膜。 白云川进来喊她吃饭时,“鬼啊”,慌张得转身跑。就这胆子,还想保家卫国? 白叶揭下面膜,叉腰站在门前,“二哥,跑什么跑,是我,在做美容。” 美容?妹子还嫌自己不够美? 他回头看妹子,再也移不开眼:她穿了一身极其普通的布衣,一张脸在日光下明媚生动。 妹子脸治好了后,除非她戴上面纱,他不敢与妹子对视—— 但也总算是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怪不得世无双那个家伙,两年前就对妹子格外上心,修行人开天眼,定然识得妹子真容。 第44章 我们是山贼野种吗? 小叮当和小元宝,一身尘土回到家,“呜呜呜……” 白叶拍着小元宝的背,“小男子汉,哭鼻子了?” 小元宝抬起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娘亲,呜呜,娘亲……” 今日这两个孩子不太正常啊。 “受村里孩子欺负了?”白叶问小叮当。 吸了一口鼻涕,“娘亲,我和妹妹的身手,谁能欺负得了我们。” “那是怎么了?”白叶拍打着兄妹俩身上的尘土。 小元宝抽抽搭搭,“村里孩子不跟我们玩,说我们是山贼的野种——” 小叮当捅了捅妹妹,“让你别说,你还说?” 他怕娘亲伤心。 白叶呼出一口气,孩子早晚要知道的,“你们爹爹的确是山贼,不过早已死翘翘,你们啊,是娘亲一个人的崽崽。” 小叮当不哭了,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娘亲,“娘亲,我好想爹爹。” 小元宝摇着白叶的手臂,“谁害死我爹爹,还我爹爹,还我爹爹。呜呜呜……” 玄门关的营帐之中,“阿嚏,阿嚏——”冷若辰一双美眸盯着帐外连绵的雪山,怎么?这病残之身也有人惦记? 周允听到王爷打喷嚏,贴心地为他披了件轻裘,“王爷,定是有人想你了。” 冷若辰一卷地图扔过去,周允接住,“阿允,这民间的说法,你也信的。” 周允不做声了,他也好想打两个喷嚏,这样表示有人惦记自己,可张了张嘴捏了捏鼻子,一个啊字也没打出来。 边关的日子,除了征战,就是冷。 冷若辰看着血气方刚的男子,轻笑,“阿允,我懂了,你年方二十,该婚配了。待夺回黄泉关,我若能活着回中土,定给你谋个周夫人。咳咳……” 他捂着胸口,咳个不停,现在白日犯病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周允手忙脚乱地开始倒水,找药。 冷若辰展开葱白的手指,离老道说的二十五岁,还有两三年,眸光暗下来,“阿允,我的时间不多了,咳咳——” 周允宁愿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只要王爷康健。即便没有太后密旨,王爷殁了,他也绝不独活。 帐外风起,周允怀念中土万物复苏的春天,关外的大地仍是一片死寂,从漫漫风沙到满天飞雪,他每日嗓子干涩,何况王爷的病体。 若一日,他和王爷能活着回到中土,王爷的病就能看到希望—— 春日煦暖,世无双一袭白衣,扶了扶纱帽,“刚刚,我好像听见徒儿们在哭着要爹爹。” 他舒展双臂,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爬上去,“叮当,元宝,莫要哭了,如果你们不弃,师父愿意当你们的干爹。” 爹爹是随便认的吗?两个孩子展颜,蹭了世无双两袖子的鼻涕和眼泪,狐小白听到两个孩子哭,心里也难过,世无双袖口里外都湿乎乎的。 白叶听了世无双的话,要上前去把两个孩子扒拉下来。 叮当和元宝死死地抱住干爹师父,“娘亲,我们有爹爹喽。” 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阿叶,如果你不愿意我当孩子们的干爹,亲爹我也没有意见——” 白叶大火,“世无双,你别得寸进尺!” 世无双面纱下表情玩味,“阿叶,为了孩子,何必事事较真。” 小叮当和小元宝抱着世无双的胳膊,“干爹师父,娘亲愿意的,娘亲愿意的。” 这两个孩子,白叶一扶额头,有些头痛。 平安无事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一日两个孩子又哭哭啼啼地回家。 “娘亲,孩子们说我亲爹是山贼,干爹是狐狸。” 白叶眉毛挑了一下,孩子还不都是大人教派的。 她望着春日的山地,人影连成一片,河西村富了,她从不居功。 两年了,她明白了一件事:努力让村民过上好生活,治病救人不收分文,都不能抹去她被山贼糟蹋有了身子的黑历史。 他们不好意思当面刺激自己,就在孩子身上做文章。 走到猪圈门口,猪小白正在猪圈的一角卧着晒太阳,它老了,肥胖的身子一旦卧下就不想挪窝了。 “喽喽喽……”她唤猪小白。 猪小白过了一会儿耷拉的耳朵才抖了抖,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来,第一次没有站稳,又晃了晃,才站住了。 蹒跚着,向白叶走来。 “猪小白,你放心,我定会养你到老,去哪里断不能把你丢下。” 猪小白已经发不出嗡嗡的响亮声音了,它鼻子哼哼了两声,白叶用手指梳理了它身上稀疏的毛发。 三天两头的,小叮当和小元宝回来不是哭就是闹。 小元宝怯生生地问:“娘亲,什么是野种?” 小叮当瞪他一眼,“多吃了块麦芽糖也堵不上你的嘴。” 白叶摸着小元宝的头,又摸了摸小叮当的头,“野种,就是爹娘没有成亲生下的宝宝。” 她从没想过瞒孩子的身世,“你们的爹爹是后山的山贼,后来死了,但那时娘已经发现肚子里有了你们两个小家伙——” 元宝嗫喏,“娘亲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可是我和哥哥,好想知道我们的身世。” 白叶继续,“元宝别打岔,娘亲还是从头给你们讲吧,那一年,娘亲十五岁——” 一个不长的故事,元宝和叮当安静地听着。 孩子其实什么都懂,叮当安抚白叶,“娘亲,干爹说了,让我和妹妹好好练功,保护娘亲。” 小元宝叹了口气,“娘亲,我总感觉爹爹他没死,不如,不如等我们再长大一点,到处去山贼窝看看,有没有长得像哥哥的男子?” 白叶笑着,“元宝啊,你得接受事实,就是你和叮当,将来是只有娘亲的宝宝,但你们一点都不比任何孩子差。” 白叶把他们两个揽在怀里,小叮当抹着娘亲的泪,“娘亲,我和妹妹练功再也不偷懒了,干爹师父说了,我们两个是天赋什么大饼子。” 白叶哭着笑着,“天赋秉异。” 元宝说,“对对对,就是这词儿,说我和哥哥将来必成大器。” 白叶借机,“成大器,必受磋磨,村里孩子的嘲笑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叮当一双俊目看着远方,“娘亲,有没有法子,我和元宝不想一直住在这个村子里。” 他撸起袖子,又撸起妹妹的袖子,红红的抓痕,有新伤也有旧伤。 “我和妹妹一出手便会重伤他们,想到重伤他们娘亲还得去给治伤,我俩就忍着……” 原来这些日子,孩子是这样过来的。 河西村,她待不住了。 第45章 团宠:叮当和元宝 晚饭后,桌边围坐着一大家人,白叶站起身来,“爹娘,哥哥嫂子,我有个打算,我们全家搬到镇子上住。”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白家旺和李小珍对视一眼,“闺女,我和你娘年纪大了,舍不得老窝,要去,就你们年轻的去。” 白叶料到会如此,爹娘对老宅感情深厚。 看了一眼叮当和元宝,两个机灵鬼爬到白家旺和李小珍身上。 “外公外婆,就一起去镇上吗,元宝叮当想和外公外婆在一起。” 白花花也凑过来,“爷,奶,发发(花花)也想去镇上。” 白小川一拍桌子,“哎呀,爹娘,我每天店铺村里来回跑,腿都断了,你们也心疼心疼我。” 白云川看着爹娘,“老宅妹子横竖不会卖掉,你们想回来时,我负责雇马车送你们。” 白大川和林秀儿没有发话,林秀儿娘家在镇上,白大川早就想去镇上。只是,手头不宽裕,没钱买房子,银子都买了书。 李小珍看了一眼白家旺,“当家的,我老婆子就遂了孩子们的意,你也别僵了。” 白家旺拍了一下大腿,“小川平日说树挪死人挪活,咱们一家人去哪里都是一家人。” 家里大大小小的家什,白家旺和李小珍都想带上。 白家旺摩挲着老锄头,李小珍擦拭着老簸箕。 白叶望着猪圈,猪小白也变成了猪老白,这么重,是雇几个人抱起来,还是做个架子抬走—— 白云川倒腾出一堆刀和剑,有的都生锈了,有的挂上了蛛网。 白小川早就看店去了,家里没啥惦念的东西,他的话本他早就陆续搬到了店里。 白大川最忙,林秀儿,白花花,一起把书架子上的书挪到地上,分类,打包…… 白叶嫌叮当元宝碍事,一早就让世无双带走了—— 镇上的院子是白叶一年前买下的,白家旺有些吃惊,闺女怎么这么大的事情瞒着自己。 “爹娘,我想过了,将来给叮当元宝和花花,一个好一点的成长环境。” 白家旺低头,“我们老白家,不求旺,不求富,平平安安,齐齐整整,到哪里都好。” 白叶隔出了一个独门独院给大哥一家子住,一个月亮门和大院子通着。 白花花最高兴了,摇着林秀儿的胳膊,“娘亲,发发(花花)在院子里读书,就不怕叮当和元宝打扰了。” 林秀儿和白大川相视一笑,白大川过来揽住林秀儿的肩,“娘子,你再回娘家,我就不需要夜里独守空房了。” 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守着孩子说啥呢。” 白花花只是咯咯笑,她开心呀,爹娘和自己终于有了自己的小院子,这都是小猪猪(姑姑)买的,她可真有钱。 小叮当和小元宝一会儿抓雀雀,一会儿玩捉迷藏。 白云川苦练多年,现在已不是两个孩子的对手。 他就奇怪了,就世无双一副闲散的样儿,能把孩子教成高手?怎么做到的。 “二舅舅,看招!” 小元宝抛过来一枚石子,白云川眼疾手快——没接住。 “二舅舅,来抓我呀。” 白云川腿长,一个箭步,明明抓住了叮当的衣裳,一回头,他在自己身后。 白叶看着被两个孩子耍的团团转的二哥,呵斥,“叮当,元宝,不准逗舅舅。” “二哥,你看你平日里把他们两个惯得没大没小。” 白云川跑得连呼带喘,“叶子,那么严肃干嘛,叮当和元宝开心就好。” 门口进来一个人,拎着三个纸包,元宝鼻子尖,“三舅舅又买好吃的回来了。” “牛舌饼是元宝的,枣泥糕是叮当的。” 元宝和叮当接过来,学着白小川的口气,“蛋黄酥是花花的。” 白小川看着他们去拆纸包,“用你娘亲的除菌皂洗手了吗?” 两个孩子赶紧进屋,手撩起两个水花,就出院子里,坐在石凳子上,“洗了,三舅舅,闻闻。” 白小川看着叮当,活脱脱一个美男子的缩小版,又看看元宝,将来绝代芳华。他们老白家的种子真是好哇。 “哎呀呀,不得了了,等你们长大了,身后的追随者比三舅舅都要多,甚是烦恼呀。” 白叶给他嘴里塞了个饼子,“三哥,和孩子瞎叨叨什么呢。” “我回来了!”白大川站在门口。 元宝和叮当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大舅舅从县城回来的,那手里方方正正的,肯定是新买的书,他俩最不喜欢看书了。 “叮当元宝,你们真的不过来瞧瞧?” 他打开一个木盒子,五颜六色的琉璃球发出各种光泽。 “我噻,大舅舅,我还以为你又买书呢。” 白大川提起另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袱,“说对了,这就书。” 叮当和元宝见状要跑,听白大川,“不过,这不是买给你们两个小鬼头的,是买给花花的。” 叮当和元宝「切」了一声,书就那么好看? 门口又闪进一人,好听的声音传来,“阿叶,你的宅子真难找。” 白叶知他本事,“天下之大,你找不到的地方恐怕还没有吧。” 两个孩子撇下舅舅们,径直向世无双跑去,“干爹师父。” 一手抱起一个,“十天没见干爹了,你们有没有想我?” 元宝亲左腮,叮当亲右腮,“可想了!” 元宝摸着袖子里的一个滚圆,“也想小小白。” 白小川唉声叹气,“本来我长得也不差,可来了更好看的,我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世无双对徒儿是真心宠,也是真心严,谁让他们是自己一手接生一手带大的。 白衣翻飞,一柄剑插到院子里,“阿叶她二哥,这次我回山给你带了一把适合你的剑。” 白云川一愣,两眼放光,“好剑……” 再抬头,世无双抱着双宝走远了。 元宝摸着干爹乌黑的发,叮当给狐小白做着按摩。 “宝宝,什么是天下第一?” 小叮当和小元宝面面相觑,干爹他又来了,又来了,问了千儿八百遍了。 “娘亲……” “那干爹我呢?” “勉强排第三。” “第二是谁?” “山贼爹爹。” 世无双冷哼一声,叮当和元宝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 “第三就第三,还有上升的空间啊。” 冷不丁的,冷若辰在边关又打起喷嚏。难不成,真有人惦记自己? 第46章 带着崽崽去种田 “娘亲,哥哥把吃剩的米饭倒掉了。”小元宝告状。 小叮当也不甘示弱:“妹妹不爱吃青菜,娘亲,我亲眼看她挑出青菜给了猪小白。” 白叶打量着两个孩子,不种田不知油米贵。 “叮当,元宝,娘亲要带你们去种田。” 种田好哇,不让读书干什么都好,叮当心想。 白家在镇子郊外包了一座山,种菜种粮,是老白家搬到镇子后的一亩三分地。 白家旺和李小珍素来不是能闲下来的人,庄户人家不种地能干嘛。 白家旺对着长得青绿的蔬菜对李小珍说,“老婆子,你发现没,天不下雨,我们家的地也不干旱。” “当家的,没准是元宝叮当的师父夜里偷偷给浇的,我听小川说很多练功的都是提水练功啊?” 白家旺摇头,“那身板压根不是提水桶的身板。” 老两口子没为这事再纠结下去,反正老白家还是老白家,桌子上有肉了,米缸里有米了,还有三个小家伙绕院的跑。 白叶在大家酣睡的深夜,打坐观想,空间里,河伯爷爷凑上前来,“丫头,丫头,老头子我又馋了。” 想喝灵泉水啊,哪怕一口,一滴。 不等白叶要求,他就摇摆着身子,地下水像是植物长根一样,在大山脚下蔓延…… 小叮当提上篮筐,比篮筐也没高多少,“娘亲,我来提。” 元宝去拿锄头,“娘亲,这锄头好沉呢,不过元宝能拿动。” 抡起来摇摇晃晃,差点打到小叮当。 白叶见状,“两个小鬼,娘亲来拿。” 说着扛上锄头,顺手把篮筐挂在锄头柄上。 小元宝开始爱美,“娘亲,我要去山窝窝摘花花,做花环戴在头上。” 小叮当也叨念,“娘亲,我想去追野兔子,看看我俩谁跑得快。” 转眼到了山脚下,“叮当,元宝,娘亲让你俩来是帮着干活的。” “哦。娘亲,干爹师父说我俩可会干活了,我们干完活再去玩。”小元宝胸有成竹。 哼,世无双的话能信?在俩宝宝眼里,他们干爹放个屁都是香的。 白叶洞悉了两个孩子的心思,“叮当,上山要一步一步走,不准用凌波微步。” 小叮当缩回了聚集了真气的腿脚。 “元宝,不准打鸟,你没看见那只花翅膀鸟,肚子鼓鼓的,快要当娘亲了。” 元宝悄悄把兜子翻出来,里面的小石子被她扔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娘亲,我和哥哥都是最乖的宝宝!”两个孩子笑着。 “嗯,等到了土豆地里,娘亲看看你俩的表现。” 元宝和叮当趴在土豆地里,只看到土豆肉乎乎的绿叶子,开着紫色和白色的小花花。 “娘亲,我们来早了,土豆刚开花,还没结果子哩。”小叮当好想去山野撒欢儿。 小元宝也惦记着去山野摘花花。 白叶一锄头下去,连泥带土,拔出一棵土豆,缀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土豆“看到没,土豆早就结好了,长在地下。” “啊?” 小叮当抱怨,“娘亲,我读的书上没有讲这个。” 白叶看着一双儿女,“要不娘亲带你们来种田,种田也能涨知识。” 小元宝像是悟到了什么,“娘亲,我明白了,果实不一定长在枝头,也有可能长在地下,萝卜和番薯是不是也长在地下?” 小叮当诧异,“元宝,你怎么知道的?” “哥哥呀,因为我眼睛亮,心思细,我看外婆做菜,都要洗净萝卜和番薯的土,有土肯定是土里长的。” 小叮当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呢,“娘亲,妹妹说的对吗?” 白叶点头又摇头,“对不对,别光顾着问人,你俩将来亲自去看看——” 娘亲总是这样,从来不告诉他们问题的答案。 小元宝拎着筐子,捡起地下的土豆,“娘亲,是不是就这样捡起来放进去?” 白叶蹲下身子,给他俩做示范,“要小心抠掉土豆的土,还不能刮坏了土豆的皮,不然,土豆就不耐放了。” 小叮当学着,“娘亲,没想到捡个土豆还这么麻烦。” 时机成熟,白叶循循善诱,“我们吃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这么麻烦得来的,你俩还——” 叮当和元宝赶紧表态,“娘亲,我和哥哥再也不浪费粮食和蔬菜了。” 白叶看着叮当,“叮当,等你再过几年,就能帮娘亲刨土豆了。” 叮当跟着干爹师父练功,力气比一般孩子大。 “娘亲,我现在就可以。” 白叶没有阻止,他抡起锄头,一锄头下去,拎出来的土豆,好几个都砍成了两半。 “娘亲,你怎么刨不坏?”他挠挠头。 白叶细心给小叮当演示一番,“刨土豆不能用蛮力,入土深浅要心中有数,位置也要找准——” “好难,娘亲你怎么懂得做这么多?” 白叶回想起小时候,“你的三个舅舅,读书的读书,练功的练功,耍嘴的耍嘴,小时候只有娘亲跟着你外公外婆去地里干活。” 元宝哦了一声,“那娘亲小时候肯定很会干活喽!” 白叶脸一红,“娘亲小时候,没有你和叮当这么聪明,去地里干活老给外公外婆添麻烦。” “啊?!”小叮当不相信,小元宝也不相信。 两个小脑袋歪着凑到一起,“娘亲,你唬谁呢?” 小元宝仔细地抠着土,小叮当认真捡着土豆,白叶回头,“呀,让你们干爹师父说准了,我们的叮当和元宝,可会干活呢。” 四只小手更快地挥舞着—— 白叶擦汗,“叮当,元宝,看来今天我们要提前完成任务了。一会儿,你们摘花的摘花,追兔子的追兔子。” “奥耶,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白叶刨完土豆,坐在地头上,看着两个小身体骨碌骨碌在地里挪动,筐子里的土豆越来越多。 看着那白白的土豆,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以为土豆也会破壳,孵出小土豆。 傻小白那个时候,也蛮可爱的。 叮当和元宝站起身,“娘亲,干完了。” “这么快!” 两只手沾着泥土,身子也一身土。 叮当看了看自己和妹妹,活像土人儿。干爹师父可爱干净了,平时他可不许他们身上沾土土。 叮当小手一挥,妹妹和自己的衣裳焕然一新,手也白白净净的。 白叶愣住:世无双,怪不得不染尘埃,原来不用费力洗衣裳的。 第47章 「长土豆」和「大蘑菇」 白叶用薄片石头,剐蹭着锄头上的土,“叮当,元宝,你们俩可不能跑远了?” 没有回应,一回头,两个崽崽已经没影了。 小元宝和小叮当朝着两个方向,小元宝要去野花开得旺盛的山坡,小叮当要去野兔野鸡出没的深谷。 白叶把锄头刮得光亮一新,又开始翻筐,把两个孩子没抠好土的土豆重新抠一抠,一个个圆丢丢胖墩墩的土豆,是自己亲手种的,亲手收的,个个都很喜人。 怪不得爹娘愿意种田,爹还说打理庄稼和养孩子一个样,她现在才心有所悟。 “咦,小灰兔哪里跑?” 眼尖的小叮当凌波微步追兔子,兔子哪是他的对手,一伸手,两只耳朵被提溜起来。 小兔子四条腿挣扎着,小叮当看着他灰溜溜的眼睛,好像在乞求「放了我」。 “哎呀,误会了,兔子老弟,我只是想看看咱们两个谁跑得更快,我可不想吃兔子肉,咬都咬不动。” 说着,把兔子放到草丛里,兔子哧溜一下便消失在茫茫山野里。 一只花鸡在山梁上跳跃,叮当心说,这不明摆着让我去追你,看看我们谁蹦跶的更快。 山间上演着「鸡飞叮当跳」。 “喔喔喔……”喔不出来了,叮当把它抱在了怀里,黑亮夹杂着黄红色的羽毛锦缎一样,叮当抚摸着。 “就是抱抱你,可没想喝炖山鸡汤,紧张什么呢。” 山鸡的身子在它怀里抖了一抖,“算了,去找你的鸡宝宝吧。” 「咯咯咯」,这次不用跳了,山鸡张开翅膀飞走了。 一双白皙的俊脸看着山鸡的方向,飞起来的样子还挺像干爹,梳理羽毛爱美的性格也像。 娘亲总喊干爹白狐狸,我倒觉得干爹和这漂亮的山鸡更相像。 世无双无端地打了三个喷嚏,“小白,你说谁在念叨本公子呢。” 念叨本公子的人多了,父皇母后,谪仙师父,一众碎了芳心的女子,但绝不是阿叶,有一点点挫败感。 叮当跑累了,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歇息。 他耳力灵敏,草丛中窸窣声响起,他透视一眼,我噻,一条花毒蛇正冲着自己的方向。 一手抓住它的七寸,“蛇老弟,别白费毒液了,我和妹妹偏是不怕毒的体质,你若不信就咬一口试试。” 一挥手,蛇落在很远的地方,刷拉拉逃跑了。 干爹说,他和妹妹神功护体,娘亲说,别得意,神功哪一天就没了,还得靠苦苦练功。 要是有爹爹该多好啊,说不定他和妹妹的特殊体质就能找到答案了。 莫名烦恼,用脚踢起一块石头,一伸掌,石头粉碎。 等等,那边一棵草长得好奇怪,透视一下,隐约见地下长着一个土豆一样的东西,“太好了,野生的土豆岂不更好吃?” 小叮当走过去,聚了聚劲,他以为拔起来会很费劲,轻轻一提,就从土里拎出来了。 哇哇,好一个长长的土豆,就是模样而有点奇怪,像人不说,还长了一堆胡子。 小叮当夹在腋窝下,回去问问娘亲这到底能不能吃。 “娘亲,娘亲——”小叮当喊得很着急。 白叶起身,“怎么了?被野狗追了?” 他从腋窝下拿出长土豆,“娘亲,看看,我挖到了一个长土豆,就是模样有点怪。” 白叶接过来,“我的乖乖,你从哪里挖的。” 小手一指,“后山的后山喽。” 娘亲也不夸夸自己能干,“娘亲,这能吃吧?不能吃就赶紧扔了吧。” “能是能,就是不能和普通的土豆一个吃法。” 小叮当听不大明白,但娘亲说能吃,他没白挖,开心地蹦跶起来。 白叶把小叮当挖到的长土豆,也是千年参扔到筐子里。 小叮当都回来了,小元宝怎么还不回来? 此时小元宝正坐在草地上,编花环。 编一个大的给娘亲,编一个小的给自己。 小蜜蜂嗡嗡直叫,“小蜜蜂闪一边去,我小元宝可是不怕被蛰的,蛰了我,你可惨喽。” 小蜜蜂嗡嗡飞走了。 石板下的一只小蝎子探出头来,“别捣乱呀,快快,藏起你的翘尾巴。” 蝎子又钻回到石板底下。 娘亲的花环编好了,往头上一戴,溜到脖子里,可以当项链了。 元宝的花环也编好了,不大不小正合适,山里没有镜子,她自己美哒哒。 等等,还少了点什么,两只小手施法,她现在只能让鲜花保持半日,要是干爹在就好了,他能让鲜花保持一个月不蔫。 咦,光顾着编花环,没有留意脚底下的小蘑菇,好想喝外婆做的蘑菇汤。可是,可是这也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去林子里看看,哎呀,可恶的大树墩,把小元宝给绊倒了,看我给你好看! 咦,这里长着一个又大又直的蘑菇,得亏摔了一下,要不还看不到呢。 “我拔我使劲拔——”不需要使劲儿,白喊了半天口号。 娘亲说的对,满山都是宝,想吃蘑菇就能采到大蘑菇,只是蘑菇头和干爹的玉如意挺像的。 回到地边,头一次哥哥比自己回来的早。 “娘亲,娘亲,看看我采到的大蘑菇。” 叮当抓起长土豆,“哥哥也挖了个大土豆。” “娘亲,正好哇,回家让外婆用哥哥的土豆和我的蘑菇做汤。” 白叶接过元宝的「大蘑菇」,“我的乖乖,这不是普通的蘑菇。” 小元宝失望极了,“娘亲,不能吃就扔了吧。” “哪能?这比最好的蘑菇都好。”白叶摸着元宝的头。 那不是什么大蘑菇,是一株老灵芝。 今日两个孩子什么手气? 老林里,树神爷爷和土地公公,两个老头子捋着胡子笑哈哈。 “老土地,人参你送小男童的?” 土地公公抖一抖,“可不,本来我想送他棵万年参,哎呀,下次吧。” “老树根,你送小女童的老灵芝?” “可不,我怕太大了她拿不动,要不我送她棵最大最大的。” “谁让我们俩老头子了解他们的来路,女娃男娃,能宠就宠,能疼就疼。” 白叶看了看两个孩子,千年参,老灵芝?这多少有些玄乎。 第48章 我们捡来“破石头” 白叶看了看日头,“叮当元宝,玩乏了吧,咱们娘仨回家,让你们外婆做土豆蘑菇汤。” 叮当和元宝看了一眼对方,“哎呀,娘亲,好不容易来趟山上,我想跟妹妹再玩一会儿。” “元宝,元宝,我过来时看见后山有乱石滩,我们去捡石头可好?” 元宝拍着手掌,“好哇,好哇。” 白叶叉腰,用手比划着,“捡的石头不能超过拳头大。” “奥耶,娘亲同意了,还等什么啊,哥哥,快带我去。” 一个连蹦带飞,一个闪退,“哥哥,你等等元宝嘛。” 奇怪了,山腰上还有这么一片碎石滩? 叮当指着一堆石子,“看吧,哥哥没骗你吧?” “哥哥最疼元宝了。” “那是……” 他双眼透视,好像对面那一片石头好看的更多。 “元宝,你在这里捡,哥哥我去对面捡。” 元宝拿起一块小青石,“好看吗,哥哥?” 叮当扫了一眼,“普通。”元宝只好扔了。 “嘘,元宝,从现在起我们不说话了,专心捡石头,回去晚了娘亲该生气了。” 元宝不说话,叮当也不说话,四只小眼睛透视的透视,扫描的扫描,哎,都是普通的石头啊。 叮当趴在地上,他不像元宝捡一颗扔一颗,他要观察好了再动手。 后悔没有好好向干爹学习透视的功夫,干爹能看到石头内里的分毫,他也就看个大概吧。 藏在石头中间的一块圆乎乎的石头好有意思,上面的花纹像是一只只小眼睛。 握在掌心,石头眼睛看着自己,“看什么看?你现在啊是我的喽。元宝,元宝,哥捡了块石头,长满眼睛。” 元宝蹦跶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她沮丧地低下头,“哥哥,元宝也要捡一块好看的石头。” 叮当拍拍妹妹的头,“别灰心,慢慢捡,哥哥等着你。要是娘亲责罚,我替你担着——” 元宝仔细地翻翻捡捡,一块红色的石头入了眼,好像上面有无数个面,折射着太阳的光。 捧在手心里,“哥哥,我也捡到了块红石头,棱棱多,可漂亮了!” 叮当也凑上前来,“妹妹,不错,不过我们男孩子不喜欢,红彤彤的,刺眼睛。” “哥哥,咱俩捡的破石头,娘亲会不会让扔掉。” “不会,你看咱俩捡的土豆和蘑菇,娘亲也没说不好呀。” 元宝走了一步,“哥哥,我蹲在地上腿脚疼。” “女孩子就是麻烦,上来哥哥背你。” 元宝爬到哥哥背上,歪着脑袋,“元宝,你以后少吃点啊,又胖了哦。” 刹那凌波微步,兄妹俩从乱石滩转眼到了土豆地。 娘亲嘴里哼着歌,正在采野花,叮当小声,“看,娘亲也和你一样爱臭美。” 元宝抿嘴,“娘亲,娘亲……” 白叶转过头来,面纱下的娘亲比花还美。 看着他们握着小拳头,“哦,都有所收获。” 叮当和元宝应着,“我俩不过是一人捡了一块破石头。” “让娘亲瞧瞧?” 小叮当摊开掌心,“娘亲,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千眼。” 白叶拿在手里端详,什么破石头,这是一块极其罕见的「天珠」。 白叶面不改色,“叮当,赶明儿让你干爹给你瞧瞧。” 叮当有些小失望,看来也不过是块普通石头啊。 元宝伸着小手,“娘亲,娘亲,再看看我的。” 白叶看着那红色发光的三棱柱,“好看,元宝!” “娘亲,它不是块破石头吧?” “不是,就是一块颜色好看一点的普通石头。” 元宝努努嘴,“娘亲,普通石头,元宝也喜欢。” “那你可要好好保存啊。” 元宝捡到的是一块罕见的红钻。 邪了门,今日是什么日子,白叶望着连绵的山脉,她经常上山,也曾小心留意,怎么就捡不到元宝和叮当的「破石头」。 娘仨本来是刨土豆的,这下好了,千年参,老灵芝,天珠和红钻,都齐全了。 人的福报是有限的,白叶平静,“元宝,叮当不准再随便捡东西了。” 叮当和元宝看了一眼彼此,“娘亲,我俩不过捡了块破石头嘛。” 破石头? “你们都把你们喜欢的捡走了,其他小伙伴捡不到了。” 叮当和元宝细心把石头揣到兜里,破石头,他们也喜欢。 老土地捋着胡子,“想给男娃女娃更好的。老头子我也困了,回去补会觉。” 娘仨一路上说说笑笑回了家。 一顿土豆蘑菇汤之后,世无双来接两个孩子去狐狸洞。 一手抱着一个,“元宝和叮当身上有山花香,晌午去山上了。” 叮当打了一个嗝儿,土豆味的,“和我们娘亲去刨土豆了。” “元宝和叮当真能干。” 叮当翻了翻衣兜,“干爹师父,我捡了一块石头,准备送你的。” “哦。”纱帽下一双凤目挑了挑。 世无双把两个宝宝放到草地上,捏着叮当捡的石头。 这不是「天珠」吗? “娘亲说它是块破石头,可叮当就想送给干爹。” 世无双听了叮当的话,明白白叶的心思,“干爹有一模一样的石头呢,你捡的石头肯定是千挑万选的,等干爹给你编根绳子贴身戴着。” 然后他亲了一下孩子的腮,“叮当的心意干爹领了。” 元宝急得直跺脚,“还有我,还有我——” 她摊开掌心,刹那耀眼,“干爹,元宝喜欢红色,舍不得送给干爹。” 世无双轻声笑了,“干爹也给你编根绳子戴到脖子里,我们男人啊,不喜欢扎眼的红色。” 元宝皱巴着的嘴,咧开笑了,“干爹,最好了。” 他凑过腮,“亲一亲干爹。” 吧嗒一口,叮当也过来亲世无双。 这两个孩子随便一捡,比自己多年的存货也不差啊。 人石本有缘,它们该当是属于两个孩子的。 晚上,世无双盘腿坐在天鹅绒的毯子上,狐小白少有安静地依偎着他。 “小白,看看叮当和元宝捡的石头不错吧,这就是他们以后的随身物了。” 手中几缕捻金丝,是谪仙师父施过法术的,给两个娃娃编绳子最好不过。 叮当的千珠,元宝的红钻,“小白,看看你主人我编好了。” 嗷嗷两声,算是赞美。 世无双把玩着两个石头挂坠,这提醒了自己:要不改日也给阿叶送块她口中的「破石头」。 第49章 店里有人来挑事? “小川呐,上次你讲的那个长得胖被相公抛弃的娘子,后来怎么样了?” 白小川呷了口茶,“周娘子,后来胖娘子下定决心要减肥,三年后瘦身成功,成为天下第一美女。” 周小娘扭着肥胖的身子,肉肉肚子抵着桌子又勒出一个肚子,白小川哀叹一声,“可怜啊,后来他相公倒追她,她头都不抬一眼,彼时他相公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她身边啊,已经是美男如云。” 体态丰盈的女子挤到桌子跟前,“小川啊,这个话本里的故事可是真的?” 白小川扇子一打开,随意扇乎两下,“诸位娘子,都说了,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他叹息一声,“不过,如果你想每天照样吃照样睡,还能瘦下来,我也是有个法子的。” 几十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白小川,“别卖关子了,小川。好物要一起种草吗?” “叶子减肥茶,一日一小包,一个月瘦十斤,无疗效,全额退款!” 白小川把白叶新研制的健康减肥茶摆了一桌子,「我要」「我要」…… 永远不能低估女人想美的战斗力,这个被踩了脚,那个被闪了腰,还有几个力气小的,预约明日拿货。 各自散了,去喝叶子减肥茶去了。 白小川把银子锁在抽屉里,“呀,真是难得清静啊。” 遥想当年妹子刚刚配制洗头膏,要他洗头感觉要杀他头一样。如今,他也哥哥沾妹妹光,成了叶子美妆坊名副其实的老板。 卖货真真容易,太,太没有挑战性了! 自从坐镇店铺,爹爹白家旺再也没骂自己「话篓子」。 “小川,你整日说话,嗓子痒不痒,要不让你娘给炖点汤补一补?” “老三,你现在也是个小老板了,能不能借给哥哥几个子儿,我看中了一把刀。” …… 现在娘一开口就是,“老三,追在你屁股后面的姑娘,你可睁大了眼睛仔细瞧,我们不愁娶媳妇,但也不能娶个白眼狼回来。” 二哥最惨,“老二,我和你爹商量了,今年无论如何,你也要找个媳妇,只要不挑你,我们不挑人家。” 白云川撇撇嘴,看着偷笑的白小川,都是亲兄弟,待遇咋差别这么大哩。 白小川兀自想着,笑了起来。 门口走进来一锦衣玉带的中年男子,以他看麻衣相的本事,有钱人呀。 殷勤地凑上前来,“这位客官,本店的美妆品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纯植物提炼,谁用了谁说好!” 男人来逛美妆店,肯定是买给女人的。 中年男人扫了一圈,“一样给我来一件,打包。” 豪气!“您瞧好嘞。” 白小川足足凑了两大兜,正要怀疑这位男子拎不动,两个下人模样的人走进来,一人一个兜,他瞅了一眼门外的豪华马车,河川镇不曾见过。 “发了,发了!”白小川看着那数额庞大的银票,赚了,赚了! 下午,他正奋笔疾书写一本新的话本,灵思泉涌时,被敲打桌子的声音打断。 白小川抬头,这不是今日上午的大老板,旁边一位夫人用手帕遮住半张脸,“老爷,你可要我做主啊,这张脸毁了——” “夫人,稍安勿躁,我自会替你讨个说法。” “伙计,你过来看看我夫人的脸,擦了你家的玉露膏,一刻钟就变成这样了!” 白小川机灵,“客官,您先别生气,我给您把玉露膏的钱双倍赔偿给您,咱再一起想办法给贵夫人治脸。” “这是钱的问题吗?” 中年人气势汹汹,“别说双倍,十倍百倍,我王财贵也不稀罕。” 白小川不知说什么好,妇人啼哭,“老爷,不能便宜了他,给他找人把店给关了,省的祸害别的姐妹——” 最毒妇人心,白小川一听这事儿要闹大啊,怎么办? 正在团团转,白叶拎着新研制的生发油走了进来。 白小川看到了救星,把白叶拉到一边,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白叶抬头看着中年男子,“客官,我便是玉露膏的研制者,您夫人的脸您说是擦了玉露膏毁的,可我们都卖了两年了,从没有皮肤过敏的。” “什么敏不敏,我听不懂。我王财贵是什么人,你去县城打听打听。今日若不给我夫人一个交代,那你这店铺也开到头了!” 莫不是同行来挑事的?白叶按捺住心中的疑虑。 “当下之急,就是让我先看看贵夫人的脸。” 妇人凑上来,“你看看,你摸摸!” 白叶不卑不亢,“夫人莫要激动,情绪激动对您的脸只有坏处。” 刚刚离得近,她分明嗅到海藻的味道。 “恕我有话直说,夫人的脸并不是单纯擦玉露膏引起的,玉露膏中有当归,若我猜的没错,夫人在擦玉露膏之前还抹了海藻油。” “海藻油?”白小川脱口而出,海藻油金贵的很,河川镇的小娘子没人用得起。 夫人眼巴巴望了一眼王财贵,“老爷,我——” 被眼前这个面覆轻纱的女子说中了,她的确擦了海藻油。 白叶不急不缓,“海藻和当归相冲,一起食用会损伤内脏,一起擦脸会引发皮肤红肿瘙痒。” 王财贵示意夫人不要说话,他道:“你既然这样说,是不是有把握治好我夫人的脸。” 白叶微笑,“不错,等我片刻。” 她回到美妆坊内室,从灵泉空间采了几株药,配制好。 “夫人,你若信得过小娘子,我就给您治脸了。” 王夫人看了一眼王财贵,“治不好,你们兜着走!” 白叶仔细为他敷药膏,脸部清清凉凉。 一刻钟后,白叶拿过一面镜子递到王夫人手中,药膏轻轻拭去,镜子里是一张白皙滑嫩的脸。 “啊!老爷,老爷,你看看!” 王财贵看了一眼夫人,又看了一眼白叶,“今日这事作罢。” 白小川盯着王财贵走出的方向,“哎呀,妹子,幸亏你来了,刚刚,刚刚,我差点就急的尿裤子了。” “三哥,开店迎客,什么样的都会遇见,你啊,说书的本事也就能唬喜欢你的那些小娘子。” 白小川递过茶杯,“妹子,喝茶,压压惊,你再教我几招呗。” 第50章 老白家好事成双 白小川的生意经都是跟白叶学的。 白叶告诉他,营销的最好方式就是——讲故事。 于是,他提笔写了很多本子,有的女子长一脸麻子,有的胖,有的老……反正变美变年轻后,都会得遇良缘,人生开挂! 白小川经过昨日王财贵一闹,又学了一招,以后再有擦坏了脸的,他就会把妹妹搬出来:妹妹懂医,治脸对她来说只是皮毛之术。 “小伙子!”一听这声音,白小川从凳子上蹦起来,挑战这么快就来了? 头疼啊…… 王财贵换了一身锦衣玉带,“客官,您夫人的脸好了吧?” 典型的没话找话。 王财贵爽朗笑着,“小伙子,不要怕。” 能不怕吗? 白小川止不住的双腿打颤,今日白叶去河西村看草药去了,要来这镇上少说也得用两个钟头,应付不来。 “我,王财贵,乃是江陵县城第一富。” 白小川谄媚,“哎呀,王老爷,王大官人,昨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王财贵摆摆手,“好听的话听腻了,你们店里的产品我回去挨个研究了一番。” 坏了,肯定又有哪个出毛病了。 “昨日,我领夫人前来,不过是想看看你们店主的真实水平。” 啊,合着是演了一出戏? 有钱人真会寻开心,也不开心啊,拿自己的脸当试验品。 果然,王财贵下一句话,让白小川浑身打个冷战。 “你们河川镇的叶子美妆坊不用开了!” 完蛋了!老白家忙乎了三四年的店铺,就要毁于一旦?财大气粗,招惹的起吗? “若你和店主点头,你们可以去江陵县开一个最大的美妆铺子!” “啊?!”白小川七上八下的,做梦一样。 “我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有一间铺子,也不大,顶你们这个六间大,我一直寻思想开个什么铺子?来河川镇本是郊游,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个合适的项目。” 白小川颤颤巍巍,“老爷,我们小本生意,那六间大的铺子得多少钱房租啊?” 王财贵笑着,“一文钱也不用花,我免费出让,但你知道我是个生意人,不能赔本。” 白小川赔笑,“那是,那是。” 王财贵继续,“卖货的利润我们三七分成,是你们七,我三。” 白小川挠着头,“这么大的事,我得和家人商量一下,我们有一大家人,那,那去了县城,总得提前寻个住处。” “我在县城郊外有几处闲置的小院,相中了哪个住哪个。” 白小川愣愣地站着,土豪啊,这大腿伸过来了,到底抱不抱啊。 王财贵诚意道,“我看中你妹子是个人才,不应屈居于这么偏僻的小镇。” 哎呀,天降馅饼,这饼子又香又大,会不会有毒呀? 白小川无心再构思本子,也无心卖货,关了店铺,就往家中走。 他走得极快,连那些小娘子和他打招呼他也听不见。 好不容易等白叶从河西村回家,“妹子,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白叶见他脸上并无忧戚的神色,“怎么,你的红颜知己跑家里来找你了?” 白小川双手比划着,“哎呀,妹子,我们,我们铺子遇上事了。” 邪门了,昨日一事,今日还有事?白小川吓得躲家里了? “昨日那个王财贵,今日到店里了,不过不是挑事,他说想让我们把镇子上的铺子关了,去县城开一间大铺子。” 白叶一头雾水,“三哥,你慢慢讲。” 白小川把王财贵的话,一一转达给白叶。 白家旺连连摇头,“这个镇上的窝,我还没捂热,横竖哪里都不去。” 李小珍也帮腔,“叶子,别怪爹不依你,搬去县城那和从河西村搬到镇上,不一样。” 年轻人就想见世面,白云川叨叨,“爹娘,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对我们老白家来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叮当和元宝不说话,他们想的一样,搬去县城,干爹师父怎么办? 白大川去县城看榜去了,林秀儿做不得主,“爹娘,我得等大川回来,听听他的意见。” 白花花以前听白大川讲县城里的书可多了,“发发(花花)想去县城看书。” 然后看了一眼白叶,“小猪猪(姑姑),你要是去,可要带上发发(花花)。” 白叶发话,“爹娘,我们是一家人,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门外闪进一个俊朗的身影,“大川回来了?” 白大川摘下帽子和背包,一脸疲态,林秀儿凑上前来,“大川,别灰心,明年咱再继续考。” 白大川抱起花花,“想爹爹了吗?” “想爹爹。”白花花亲了一口白大川的额头。 白大川定了定心神,“爹娘,弟弟,妹子,我,我考中了,考中了!” 全家刹那沸腾起来。 白家旺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儿,才找到河西村的方向,“老白家的列祖列宗,我就是今日咽气,也——” 李小珍用胳膊肘子碰他一下,“当家的,说什么呢。” 白家旺兴奋,“大川,你给老白家长脸了。” 元宝和叮当也凑上前来,“哎呀,大舅舅,恭喜啦。” 白大川看向白叶,“叶子,多亏你给大哥推荐的书。” 白叶不敢居功,“大哥,这是你十年寒窗该得的。” 白大川三口子去自家的小院了。 白家旺李小珍和白叶坐在长凳上,心久久不能平静。 “爹娘,今日好事成双,有人邀请我们去县城开铺子,大哥又中了举人。” 白家旺一脸优容,“叶子,你实话和爹说,这中了举人,是不是也不一定能当上官?” 白叶前世见过不少官场上的事,白家没什么根基和背景,即便大哥中了举人,这县衙门有了空缺,也不会轮到大哥头上。 她语重心长,“爹娘,大哥中了举人,但我们离县城太远,也没法和衙门通融一下,举人就是个空衔。” 白家旺叹了口气,“老婆子,这搬去县城啊,看来是天定的。” 李小珍犯愁,“叶子,那镇上的铺子,你就扔了?河西村的山地,还有一两年到期。” “爹娘,这些我都想过了。镇上的铺子就给胭脂铺的大姐经营,我一年回来个一两趟,她给我供货的银子就够了。” 她站起身来,“河西村的山地,那定是给青杏和何大宝打理。” 白叶看向爹娘,“大哥许是早想去县城了,一是没银两,二是对我开不了这个口。” 白大川和林秀儿早早躺在被窝里。 “大川,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当上官夫人。” “秀儿,当官那还没影儿,等有了缺口着,才——” 回答他的是一个香香的吻…… 第51章 一狐一仙二宝 元宝和叮当闷声坐在狐狸洞里,世无双扫了一眼,这俩孩子有心事? 小叮当唉声叹气,小元宝双手托腮。 连狐小白都看出什么不对劲,舔舔叮当的手,扯一扯元宝的袖子。 两个宝宝今日怎么了,不理它啊。 心情不好,还是去主人跟前比较妥当,狐小白蹭了蹭世无双的衣衫。 世无双摸着狐小白光滑的脑袋,“连你也看出不寻常了?” 这两个孩子挺沉得住气,他也不急。 叮当站起来,揉了揉手腕,伸了伸腿,“干爹,时候不早了,我和妹妹练功去了。” 元宝也少有的积极,“干爹,石子我自己早就捡好了,一百颗,不多不少。” 一反常态啊,以前可是连哄带骗才出去练功的。 叮当走了一万步凌波微步,没有一步是偷懒的,糊弄他的。 元宝站在一百零一步的地方,投掷出一百枚石子,对着靶心,百发百中。 世无双眉毛挑了挑,“叮当元宝,你俩的话再不说啊,这个月的美食单我可取消了。” 美食,美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叮当走上前,率先抱住世无双的胳膊,“干爹,怕是叮当和元宝吃不上美食了,我们就要分开了。” 元宝也抱住另一只胳膊,“元宝舍不得干爹,呜呜呜……” 世无双并不慌乱,小元宝上气不接下气的陈述一遍,什么铺子县城还大舅舅,他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叮当言简意赅,“元宝真啰嗦,让哥哥来说,干爹,我们全家都要去县城了。” 啊?世无双身形晃了晃,这么大的事情,阿叶也不亲口告诉自己,也太太不把他当成孩子的「干爹」了。 世无双一左一右把两个萌宝抱到狐狸洞,快要离开了,多看两眼吧。 叮当扫视了一眼山洞: 玉石桌、象牙床、鹅绒被,珍珠帘…… 他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看到了,每一处都有和干爹狐小白的美好记忆。 元宝还在低低啜泣,世无双怎么哄,那眼泪就和开了闸门的水一样,止不住。 叮当看了妹妹一脸的眼泪鼻涕,“哎呀,元宝,你这样哭下去,小心变丑哦。” “呜呜呜——”叮当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世无双摸了摸狐小白光滑的皮毛,“小白,我们在这里呆了三四年了,你不腻,我都有点腻了。要不,我们也换个新鲜的地方。” “嗷嗷……”它乐意啊,别说主人舍不得叮当元宝,它也舍不得。 狐小白猛然跳到元宝身边,蹭了蹭元宝,又跳到叮当身边蹭了蹭叮当。 两个娃娃好像缓过来,等等,刚刚干爹说什么? 元宝不哭了,“干爹,你是说,你和狐小白也要随我们去县城?” “有何不可?” 叮当指着满屋的家什,“这些东西,就是三辆马车也拉不过来——” 小家伙操的心还挺多。 世无双看了看洞口,“叮当的顾虑是有道理的,那这些就都不要了,让它们自生自灭。” 狐小白一听这话,并不感觉惊奇。 但它还是赶紧缩成小小的一团,钻到袖口里,“可别抛下小小白,小小白很小的,很好带走的。” 元宝想起上次他们家从村里搬到镇子上,外公外婆的破笤帚和烂簸箕,还舍不得丢下。 干爹不是一般的「壕」啊。 叮当和元宝一起爬到世无双身上,“干爹,随我们去县城,你肯定是舍不得我们这么可爱乖巧(调皮捣蛋)的徒儿吧?” 元宝笑着,“我知道,干爹更舍不得娘亲。” 世无双语塞,“你们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干爹怎么能在你们关键的成长时刻缺席啊。” 叮当从世无双身上滑下来,围着狐狸洞转了两圈。 “叮当,你转的干爹头晕,你若真舍不得这些累赘,我带走便是。” 他沉吟,“不过啊,我还想置办一些新的家什,得去县城买个大院子才行。” 叮当和元宝互相看了一眼,从来没见干爹为钱发愁。他们家娘亲和三舅舅忙的团团转,也才买了一个不大的院子。 干爹说买个大院子的表情,和娘亲说买个大饼子时的表情一样。 元宝小声嘀咕,“干爹,你家里一定是开钱庄的吧。” 叮当打断她,“才不是,干爹每次说回山上,那肯定是在山上采金子的。” 世无双踅着眉头,他都这么低调了,娃娃还能看出个蛛丝马迹,家世,重要吗? “叮当元宝,你们两个小鬼不要瞎猜了,你们看看干爹,平日里多么素朴?” 素朴? 世人怎么理解素朴的,干爹天蚕丝的白衣,十日不重样玉簪子,买东西从来不讨价还价…… 叮当脱口而出,“干爹,你哄三岁小孩子呢?” 元宝用手指头捅了捅叮当,“哥哥,咱们俩今年就是三岁呀。” 叮当面色尴尬地捂住嘴巴,失语了。 世无双依旧平静地坐在榻上,好像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奇怪呀……”元宝看着世无双,“干爹这就要搬家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叮当也接茬,“就是,也不提前计划收拾一下,我们家前几日都乱成一锅粥了。” 世无双轻笑,“皇上不急太监急,万事何必着急,我们修行人所见都是外物,皆可抛去。” 哇哇哇,元宝和叮当又互相看了一眼,意思是我们可不要修行。 元宝的愿望是吃遍天下的糖葫芦,叮当想收集花纹不重样的琉璃球。他们想要的还多着呢。 元宝和叮当一个爱吃,一个爱玩,他们的小心思,他早就知道了。 他和叮当元宝这么大的时候在干嘛? 六位老师围着自己团团转,吃饭时间不准超过一刻钟,什么时候起床睡觉,都需要分毫不差。不然,就会被痛痛打手板儿。 哎呦,那些不愉快好像都过去了,又好像从没有过去。他还没有练到谪仙师父的境界,他的干扰实在是太多。 看着两张凑过来的小脸,世无双亲昵地摸了一下,潇洒地起身,白衣飘然。 “走吧,叮当元宝,让干爹去看看你们乱成了一锅粥的家。” 他总有一种预感,阿叶或许需要他。 第52章 死去,不一定离开 老白家乱成了一锅粥,猪小白病了,查不出病因,已经有三日没有进食了。 白叶在空间里进进出出,配制各种中药,她不相信,以她的高超医术还救不了一头猪。 白云川把一堆刀啊剑啊摆放在院子里,妹子说轻装上阵,可哪一件他也舍不得丢。 李小珍把柜子里的衣裳,用叶子皂粉统统洗净了,挂了满院子,风一吹,花花绿绿,煞是好看。 白家旺钻在仓房一上午都没有出来,他打磨着锄头和镰刀,“老伙计们,去哪里都要把你们带上,只要我还种地,你们就都有用。” 白小川在叶子美妆坊和胭脂坊的梅姐姐做着交接,盘点,累得晕头转向。 隔壁的白大川一家,书已经堆了一大院子,花花像走迷宫一样,绕啊,绕不出来了。 世无双一手领着叮当,一手领着元宝,进门吓了一跳,“一锅粥,看来并不夸张。” 白叶擦着细汗,“世无双,你来的正好,我,我有求于你。” 她领着世无双来到猪圈边,“我知你爱干净,但我顾不上了,猪小白,我试了几十种药了,没有用。” 世无双想起桃花树下,白叶提到过猪小白,那时以为她故意编的。 他看了看卧在猪圈一侧的猪小白,只有起伏的身体,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眼睛就好像快要闭上了。 白叶伤怀,“我十四岁那年,从镇子上把猪小白抱回家,那时候它还是小小的一只……” 世无双要踏入猪圈,白叶递给他一块帕子,“猪粪的味道不太好闻,你且忍一忍。” 世无双并不接帕子,“阿叶,臭又如何,香又如何,不过是分别之心,我走近些瞧瞧。” 世无双透视着猪小白的五脏六腑,没有毛病,只是衰朽之相,他估摸不出两刻钟,便会死去。 “阿叶,对不住,我也没有良方。” 白叶一双杏眼瞪着他,“世无双,你不是本领通天——” 世无双苦笑,“本领通天?阿叶,我没有那种修为,也无法左右生死命数。” 白叶听明白了,猪小白没救了,可能下一刻就会永远离开她。 她懊恼地摊开自己的手掌,什么回春妙手,连猪小白都救不了。 这世间没有回魂之术,只是她太不想猪小白死去,就在昨日她已经联系好了专门运送牲口的马车,打算把猪小白一起接到县城的。 十五岁前那些傻里吧唧的日子里,只有猪小白愿意听她说不着边际的傻话。 “阿叶,给它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 这句话彻底浇灭了白叶唯一的希望。 她回头看时,灵敏的蚊蝇已经在猪小白周边叫嚣,胆儿大的直接趴到了猪小白身上,他们嗅到了死亡的腐朽之气。 娘亲要去轰走蚊蝇,被叮当和元宝拉住,“娘亲,娘亲——” 元宝和叮当不明白,娘亲何苦为了一只老猪这般伤心,那种感觉世无双懂…… “母后,我的猫小咪呢?” “哦,不留意,掉到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淹死了。”母后冷艳平淡。 他哇哇哭起来,母后怒斥,“双儿,那不过是一只猫。” 父皇走过来,“是朕命人把那只猫淹死的,你近日就要随师父上山,看你犹豫不决,定是舍不得它,父皇只好帮你做个了断!” 他哭得更凶了,但记住了父皇的一个词,“玩物丧志!” …… 说什么,他也要为阿叶留住猪小白,哪怕是一缕魂魄。 世无双再次走向猪圈,顾不上踩上猪粪。 他双手挥舞,猪小白通体莹亮,他伸手一探,一个浑圆透明的球体握在掌心。 他塞到袖口里,“小白,用秘境之术送它至云虚仙境。” 谪仙师父有本事将其魂魄炼化成一头神兽,狐小白当年也不过是自己捡到的一只刚刚断气的狐狸崽。 白叶不明所以,世无双若无其事,“我只是让它走得安心一些。” 叮当元宝凑过来,“娘亲,不要难过,猪死不能复生。” 世无双目光暗淡,“阿叶,对不起。” 若他日有缘,终会再见—— 猪小白被埋葬在一处猪草丰茂的山地。 微微细雨中,世无双撑着伞,“阿叶,节哀顺变。” 白叶望着山峦,每一道山路上都有她为猪小白打猪草的记忆。 “世无双,我们家要搬去县城了。” 世无双平淡的,“听元宝和叮当讲了,两个孩子抱着我哭了半日。”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第一次阿叶问自己将来的事情,“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我只想做眼下的事。” 他淡淡地笑着,“阿叶,我在幼时尝过各种离别滋味,我不想伤了孩子的心,孩子还太小,我想再陪伴孩子一段时日。” 白叶看着他的侧颜,勾人心魄,“世无双,我知你肩上责任重大,你大可不必为了我们——” 不必为了我们停下脚步。 “阿叶,我只是为了孩子。” 为自己留一份薄面吧。 白叶听他娓娓道来,“我幼时,未曾快活过——” 他低下头,“一个幼时不曾快活的孩子,终其一生都很难快活起来。阿叶,我不想叮当元宝此后的人生不快活。” 世无双看着猪小白埋葬的地方,对白叶,也说给自己听。 “一切都将死去,但死有时未必是一种离开。” 他手中的伞早已丢在一旁,微雨中一双凤目的男子眺望着远方。 他身上沾满了泥土,但任由它继续脏着。 这是白叶第一次听世无双讲自己的童年,雨下的并不大,她的内心已经滂沱。 “世无双,谢谢你。元宝叮当这次不用伤心了。” 她的语气渐渐微弱下去,为了给猪小白治病她耗尽心神,一片苍翠的迷蒙中,她倒在一个梅香味的怀中。 世无双没有用法术,抱着她一步步在泥泞的山路上走着,身体前倾,为她遮蔽着风雨…… 他们之间没有开始,所以,也将没有结束。 世无双希望自己永远记得这一刻的感觉,蜿蜒的山路,无常人生的相逢,怀中那个做了娘亲的女子,也不过还是十八九岁的女孩。 短短三四年,她撑起了一个「家」。 第53章 她,一夜不归 雨云从山间吹到了村庄,李小珍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一片,“坏菜了,外婆晾的衣裳太多了,收拾不完啊!” 李小珍急得原地打转:白云川不知又死哪里去了,当家的在仓房里,别说下雨,一旦打磨上那些老伙计,下雹子他也不肯出来。 元宝和叮当互相看了一眼,这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叮当看着晾衣绳上的花花绿绿,“外婆,收衣服,这有何难?” 元宝搬出一个凳子放在屋檐下,“外婆,你坐下,瞧好了!” 李小珍如坐针毡,这紧要关头,两个孩子捣什么乱啊? 只觉得眼前有一阵风吹过,叮当飞一样的跃到半空,一伸手衣裳长腿一样跑进他怀中,他揉成个球。 “元宝,接招!” 又一阵风起,元宝接住球,看不见人影晃动,衣裳被放到了炕上。 反复三次,院子里所有的衣裳已经都进了屋。 此时,天空开始掉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小珍还没缓过神来,她愣愣的坐着。 “我的乖乖,神仙干爹师父教派孩子的武功,是神仙武功啊,会飞哦。” 相比之下,白云川那两把刷子,只能吓唬一下阿猫阿狗。 元宝拉起外婆,“外婆快进屋吧,我和哥哥的本事还多着哩。” 看着炕上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衣裳,一件儿也没有沾雨,李小珍笑了。 她定了定心神,开始折叠衣裳。 元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哥哥,娘亲去山上埋猪小白了,我们要不要去接她?” 叮当和元宝眼里,娘亲柔柔弱弱,可需要他们保护呢。 叮当坐在炕上摆弄着琉璃球,“傻元宝,娘亲和干爹在一起,你是瞎操心。” 元宝噘着嘴,“也是哦……” 李小珍听出了两个孩子的话音,来了精神。 “叮当元宝,告诉外婆,你们那个神仙样儿的干爹师父,对你们娘亲有没有,有没有?” 她不知如何开口。 外婆真磨叽,叮当接过话茬,“有没有喜欢娘亲,是不是外婆?” “小鬼头,被你猜中了。” 元宝唯唯诺诺,“可干爹是出家人呐,不成家的。” 李小珍把一件衣服铺展开,“出家也是可以还俗的,元宝。” 元宝和叮当看透了外婆的心思,他们怎么没想到,要是和干爹成为一家人,以后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叮当把元宝拉到一边,“元宝,娘亲和干爹一起也不错吆。” 元宝小嘴一噘,“我还是喜欢亲爹爹。” “山贼爹爹,早已死翘翘。” “哥哥讨厌,元宝有预感,我们亲爹爹才没有死。呜呜呜……” “元宝不哭,将来长大一点,哥哥和你一起去找爹爹。” 小粉脸挂着泪花花,格外动人。“哥哥不许骗人哦!” 元宝搓着一角,“干爹生的神仙模样,要是娘亲也喜欢他,那他当临时的爹爹也不错哦。” 叮当把头往后一仰,“女人哦——”一会儿一个心思。 白云川从门口进来,扫了一圈,“娘,我妹子她还没有回来?” 李小珍递过手巾,“瞧你这一身湿哒哒的,快擦擦!” 白云川胡乱抹了一把,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随手拿起一旁的蓑衣,“娘,不行,我得去寻我妹子。” 李小珍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拉住白云川,“老二,你放心吧,你妹子不会有事,和叮当干爹在一起。” 啥,他们在一起才会有事。 一抬头,白家旺堵在门口,“哪里也不许去!” “没出息的,他们干爹是出家人,能对你妹子怎么样?”就是真对白叶怎么样,那说不定是好事。 李小珍啧啧,神仙样儿的女婿。 叮当和元宝正在炕上玩琉璃球,看着二舅舅一脸烟灰色,“二舅舅,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白云川不情愿地坐到炕沿上,陪他们玩「猜猜我手中有几颗琉璃球」的游戏。 叮当元宝一次也没有猜错。白云川一次都没有猜对,他的心思飘远了…… 白叶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早已烘干,身下软绵绵的,她伸手一摸,天鹅绒的毯子。 简单环视了一下四周,眼花缭乱,“白狐狸,这就是你的狐狸洞?” 狐小白闻言在世无双的袖口中又往里缩了缩。 怪不得叮当元宝说狐狸洞里到处都是宝物。 坐在莲花蒲团上的人,睁开眼睛,“阿叶,你醒了?” 世无双起身给白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她只看到明晃晃的七彩琉璃杯。 修行人不都是箪食瓢饮,世无双也太—— 白叶瞥了一眼斗大的夜明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阿叶,你安心睡吧,现在已是亥时。” “什么?世无双你怎么不早叫醒我?”白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身形晃了晃。 “叮当和元宝肯定急坏了,爹娘估计一直在叨念,还有二哥那脾气上来,说不定已经去山路上寻我了……” 世无双耐心听白叶说完一大串,无非是怕家人担心他。 白叶双腿无力,她现在能走到洞口都难。 世无双斜看她一眼,“阿叶,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抱着你回家。” “我介意!” 声音太大,狐狸洞里回音大,连着响起了好几声「我介意」,世无双想到她的反应,只是轻笑了一声。 “阿叶,真好!”有力气说那么大声,说明身体已无大碍了。 “好个屁,世无双,你不要得意,明天一早我的家人就会围剿狐狸洞。” 她想象着:怒气冲冲的二哥扛着大刀,爹爹扛着锄头,娘举着扫把…… “阿叶,你是对我不放心,还是对你自己不放心?” 白叶品着他的话,胸口憋闷,世无双双手一挥,洞壁上出现家中的情景:双宝正和二哥玩琉璃球,李小珍在打包袱,爹就着一盘花生米喝着浑酒,一派祥和—— 这和自己所想不太一样。 “你也看到了,他们对我都很放心,我定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眼眸一转,“当然,你若是有需求,我也可以被迫的破一次戒——” 话没说完,他单手一举,正接住白叶扔过来的一个枕头。 她用不容商量的语气,“今晚,这张床是我一个人的。” 第54章 干爹,你和娘亲处处看 夜深了,洞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如泣如诉。 不一会儿,世无双身后传来清浅的呼吸声,阿叶睡着了。 他站起身,把天鹅绒的被子给她往上拉了一下,山洞不比农舍,总是有风的。 睡着的人,纱布早已扯下,露出一张白玉无瑕的脸。 世无双的仙之素手,轻轻从她额上掠过,心思微动。 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莲花蒲团上静坐,等等,小白,我刚刚练到几重了? 狐小白少有的安宁,刚刚听着主人和白叶的对话,它忽然很想从小小白变成小透明,看不见,听不见。 世无双前段时间回了一趟南越国。 父皇拍着他的肩膀,“双儿,南越国的万里江山,将来都落在你的肩膀上,去大颢国可曾有所获?” 世无双点头随口应付了几句,其实他很想和父皇谈点其他的—— 云虚仙境的谪仙师父,对他这些日子的遭遇了如指掌。 “双儿,今生所遇皆是有缘,朝堂风云博弈,不适合你,若他日修成上仙,位列仙班……” 世无双谛听,师父笑着,“你收的两个徒儿着实不错,师父也甚喜。” 师父有情亦是无情,父皇无情亦是有情。 左右盘算,他将来的路,还是没有选择。 白叶又梦见一场漫天大雪,她披着红裘,站在雪山之巅,振臂一挥,山底下千军万马呼声震天…… 身后好像站着一位男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那笑容如二月的春风,冬日的暖阳——待她回头,雪地上空空一片,难道是什么错觉? 白叶再次睁开眼睛时,世无双已不在洞中。 看着他设下的屏障,白叶皱起眉头,她肚子瘪瘪的,哪有力气离开?世无双多此一举。 酥油饼和奶茶的香味传来,世无双提着一个食盒走近。 “阿叶,再不吃镇上的美味小吃,去了县城,怕是没有机会了。” 白叶饿了,她啃着饼子,喝着奶茶,浑身暖融融的。 白叶瞥见他鞋子和衣衫下摆的草叶泥点,必是走得急促。 世无双低头,伸手一指,上下光亮一新。 白叶使劲咬了一大口饼子,发出「咯吱」一声。 世无双袖口一抖,狐小白落地变成了狐大白,津津有味地啃着一根鸡腿……白叶抿了抿嘴。 世无双尬笑,“你的身体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 她刚刚馋狐小白的鸡腿了吗?她才没有。 睡了一夜精神不少,吃了顿早餐浑身是力,白叶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阿叶,我送你回家。” 他解释着,“也不是单纯为了送你,是想顺便接那两个活宝上山。” 出了洞口,白叶呼吸了一口雨后山间的空气,泥土的腥味,草木的香味—— 白叶看着身侧的人,“世无双,送我回家,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纱帽下的世无双轻笑,“大刀,锄头和扫帚?” 以纱覆面的女子,没有答话,他怎么知道? 看到路边一丛鲜嫩的猪草,她忍不住俯下身去,想拔—— 多年,已经形成习惯了。 转念一想,猪小白已经不在了,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耳边响起世无双的声音,“阿叶,万物有灵,你爱猪小白,其实它爱你更甚,许是为了不拖累你,它才——” 白叶只觉眼前人晃眼,“你怎知道?” “抱歉,那日我走近它,窥探了一下它的心。”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白狐狸的话她一直半信半疑。 这一次她低头,“我信你,世无双,我也不会再惦念此事。”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 白家院子静悄悄的,门口没有大刀,锄头和扫帚。 叮当和元宝笑脸迎上来,“娘亲,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回来的早吗? 李小珍听见响动,从灶房探出头来,“叶子,我中午没备你的饭,你看——” “娘,我不饿。” 怎么?连娘也嫌她回来的早。 白家旺拎着一把锄头,白叶惊喜:看看,总有为自己出头的人了。 她想看看,世无双如何招架爹爹的锄头功。 只听一声客气的,“叮当他干爹,你过来帮伯父看看,锄头柄子是黄胆木好,还是梨木好?” 白叶叹息:自己一个大姑娘家(当了娘亲的大姑娘)和男子在山中过了一夜,全家人怎么没有反应啊。 世无双看着白叶的表情,低头失笑。 叮当和元宝一人抱住干爹的一条胳膊,“干爹,干爹,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世无双摸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头,“请叮当和元宝吃大餐的日子。” “娘亲,我们随干爹先走一步喽。” 两个孩子趴在世无双的肩膀上,回头看了一眼白叶,各自眨了一下眼睛,那目光坏坏的,分明—— 白叶干跺脚,李小珍和白家旺一左一右,“叶子,叮当他干爹,真是挺疼孩子的。” 意味深长…… 世无双抱起两个宝宝,“叮当,元宝,实话告诉干爹,昨天晚上有没有担心你们娘亲?” 叮当捂着胸口,“可担心了,担心的我晚饭没吃几口,躺在炕上怎么都睡不着。”是玩得兴奋的睡不着吧。 元宝吸了一口鼻涕,“干爹,我也是,我梦里还梦见娘亲了。”梦见抱着糖葫芦啃个没完吧。 世无双「哦」了一声。 元宝用手指头点了一下世无双的胸膛,“干爹,其实我更担心你,你生的那么美,我担心昨晚我娘亲万一对干爹,对干爹做了那种事,你可怎么办啊?” 世无双面上一热,三岁的宝宝满脑子想什么呢。 叮当清了清嗓子,好像下定了决心,“干爹,我和元宝商量过了,不如,你和娘亲处处看。” 世无双手一松,差点把两个孩子扔到地上,“你们两个小鬼,大半天的瞎说什么。” 元宝争辩,“我们才没有瞎说,我们睁着眼睛说的。” 叮当看着干爹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哦,我明白了,干爹,你是不是怕娘亲?” 世无双胸口各种滋味,“哼,瞎说,我个子比你娘亲高,武功比你娘亲高,颜值吗,也比你娘亲高,我怕她作甚?” 元宝正要拍手叫好,干爹好志气! 只听一声颓唐,“哎,被你们猜中了,我的确有点怕你们娘亲,我怕你们娘亲她——不理我。” “切!”叮当和元宝异口同声。 第55章 想撮合她和世无双 白家旺倚在大门口,看着世无双抱着两个孩子走远,“啧啧,这俩娃跟他们干爹还真亲。” 李小珍接着,“可不是,当家的,这么出挑又对娃好的青年,我看镇子上也没有一个。” 白叶夹在爹娘中间,左耳朵听完,右耳朵听,不会吧,虽说世无双自带光环,可自己才是他们的亲闺女。 爹娘今日不太对头,白叶静观其变。 李小珍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白叶的反应,闺女啥反应都没有,搞了半天和她爹白费唇舌。 白家旺继续摩挲他的两根锄头柄,“娃儿他干爹说用梨木好,梨,离,不好听,不吉利,我还是用黄胆木。” 爹不是个粗人吗,啥时候也讲究上了? 李小珍神神秘秘,“那个,叶子,我听叮当元宝说,他干爹也要随我们去县城?” “娘,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李小珍不乐意了,“闺女,你咋这么说,娃儿他干爹心里有娃儿,是我们娃儿的福气。” 白叶并非恩怨不分,只是爹娘对世无双太过殷勤,她本能就想多泼泼冷水。 想想自己一夜未归,爹娘也不问询一声,幸亏这不是河西村,左邻右舍不熟悉。要不,她可就败坏了世无双的名声了。 “娘……”白叶碰了碰李小珍的胳膊,“你昨晚就没担心我?” “担心你作甚,都是做了娘的人了。” 她眯缝着眼,“你没对人家怎么样吧?” 苍天啊,大地啊,有这样的亲娘吗? 白家旺打磨着木柄,来了一句,“我和你娘老了,但也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那个那个,娃儿他干爹,对孩子好,对你好,你就不考虑下——” 白叶头疼啊,连爹也八卦上了。 世无双对自己好,对娃娃好,那是出家人的悲悯情怀,不过与他们缘分深一点。 到了爹娘这里,怎么听出来一丝「暧昧」的味道? 不行,一定要把爹娘这不着边的念想,扼杀在萌芽之中。 “爹娘,你们要是想撮合我和世无双,那我真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什么罪人?爹娘就晓得,人啊,碰上个合适的不容易,过了这个村那就没这个店了。” 白叶急了,“娘,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嫁,不嫁——” 李小珍听到这两个字,开始抹眼泪,“你说你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带着两个娃娃,这将来的日子——” 白家旺停下手里的打磨活儿,“你要是开不了那个口,我替你问询去。” 白叶不知该安慰娘,还是先打断爹,“爹,娘,你们闺女不是傻小白了,你看,种田养娃,我是一把好手,自己也能把日子打理好。” 白云川拎着一根长枪从外头回来,一把扳过白叶的肩膀。 “妹子,你可回来了,那个世无双他没欺负你吧?他要是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就去——” 白家旺扬起手来,差点给白云川打个耳刮子,“胡咧咧啥,你妹子好着呢。” “二哥,你想多了,我和世无双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云川不大相信,就世无双平日里假正经,真和妹子在一起,还不定怎么诱惑妹子。他是男人,他了解男人。 “娘,你哭啥哩,我还以为妹子她被——” “以为个鸟!老二,我和你娘合计着,要撮合一下你妹子和世无双。” “啊?” 白云川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现在不光两个娃娃,连爹娘对世无双都认可了。 “我就说,他当初接近妹子没安好心,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白家旺跺脚,“你才没良心,你还得了人家不少好处,白眼狼!” 爹和二哥在吵,娘在哭——乱了,乱了。 白叶大声,“爹娘,哥哥,不用操心了,我,我没打算成家。叮当元宝也一天天长大了,这两个孩子的性子你们知道,不容人的。” 她杏目圆睁,“二哥,你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世无双他是修行人,你那么想他,简直是对他的亵渎,也是对你妹子的亵渎。” 白云川一脸窘色,他从没想过妹子用强硬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还是为了一介外人。 李小珍唉声叹气,她就是替闺女可惜。 白家旺拎起木柄朝着白云川,“不准说他们干爹半个不字,他是我们家的恩人!” 白叶拉住白家旺,“爹,快消消火。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 她头疼,“可你们也要问一问我的意见。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要提了!” 转身进了里屋,她需要清静清静。 她摸到胸口的冷玉,经历了生死,又做了娘亲之后,她在心里给男人打了一个「×」。 这辈子没白活,直接穿越,成为两个宝宝的娘,省去了和男人的纠缠,一个字「爽」!但这里没有人理解这种「爽」。 饭馆里,叮当和元宝两手油乎乎,脸蛋油乎乎。 “叮当元宝,你俩记得,来的路上和干爹说的胡话,可不许去你们娘亲那里说。” 叮当点点头,“干爹,可三舅舅的话本上说肥肥的水,不能流到别人家的地里。” 他和阿叶,谁是肥水,谁是田?乱套了。 世无双正想着怎么对付两个崽崽,元宝开口,“干爹,我和哥哥愿意当红娘,撮合你和娘亲。” 男人皱了皱眉,“叮当元宝,你们千万别乱来,那样的话,干爹只能——” 他言语低沉,“一辈子呆在狐狸洞里,什么天下的琉璃球,糖葫芦的,就统统没法收集了。” 唬娃娃就是要找到他们的「命门」。 叮当和元宝互相看了一眼,伸着油腻的手对天发誓。 “干爹,我和哥哥绝对不会说了。” 叮当纳闷,“干爹,你偷偷喜欢娘亲,可又不告诉她,那干爹到底是为了啥?” 世无双目光微敛,“不为什么,喜欢有很多种,有一种就叫做「不为什么」。” 叮当恍然,“我懂了,就像是猪小白和娘亲,他们喜欢对方,也不为什么——” 世无双一脸黑线,他仙人之姿,潘安之貌,怎么就只能和一头白猪相提并论? 第56章 男女之间的纯洁关系 白小川从铺子回家时,李小珍一言不发地扫着院,白家旺打磨着锄头,白云川低头摆弄他的破玩意,故意摔得当当响。 他这几日在店铺里盘点,累得和狗一样,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两句。 前几日家里收拾时,还热闹了一阵子,这么快就清静下来了? 径直走进里屋,白叶坐在炕上,面色不悦。 “叶子,家里气氛不太对哦?” 白叶左右言其他,“三哥,盘点辛苦吧?大账不糊涂,小账就让梅姐多赚点。” 白小川点头,扫了一眼妹子,八卦白小川上线,“妹子,我昨夜回来听爹说,你在狐狸洞里过夜。” 他挑着眉,“没发生点故事?” 还故事,家里直接事故了,白叶正色,“三哥,我没心思听你说书。” 白小川何等聪敏,看了看家人,看了看白叶,“哥哥懂了,是不是爹娘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白叶并不应答,“脸红了,哥哥猜中了。” 白叶没有心思解释,一家人都不正常。 只听白小川,“属三哥理解你的心情,被人爱慕,又不能拒绝,如果说一句我不喜欢你,那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继续,“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进一步太近,远一步太远,这尺度可难把握喽!” “白小川!”三哥的嘴巴真是烦人。 妹子直呼其名,白小川深感不妙,赶紧溜号啊。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世无双领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白小川作揖,语重心长,“世兄,我奉劝你还是远离是非之地,你若执意进去,那就自求多福吧。” 世无双有些懵,他瞄了一眼院子里靠在墙角的锄头、大刀和扫把,似有所悟。 “娘亲,娘亲,我们回家喽。” 白家旺抬头,“娃儿他干爹,快回屋喝口水。” 世无双走向里屋,“阿叶,孩子吃饱了。” 叮当拉着娘亲的手,“娘亲,你还好吧?” 白叶挤出一个微笑,“娘亲,也吃饱了。”吃气吃饱了。 叮当识相的甩开娘亲的手,拉着元宝往屋外走,快让干爹和娘亲单独待一会儿吧,看看能不能擦出几个火花。 白叶把丑话说在前头,“世无双,我昨夜未归,我们农村人可能会说闲话,败坏你的名声,你要是听见了,别太在意。” “阿叶,在我看来,你的身体比我的名声更重要。” 昨夜她那副样子,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回来的。 “世无双,那,那,我家里人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也多担待。” “阿叶,我做事不问得失,只问本心。” 等等,外头的窗户底下有五六个脑袋,世无双用手一指,白叶会意。 “爹娘,哥哥,你们都进来大大方方听,这没什么听不得的。” 李小珍揉了一下衣角,白家旺侧着头,白云川黑着脸,叮当元宝,“干爹,我们不是故意偷听哦。” 我们是有意偷听。 白叶扫了一眼众人,“爹娘,哥哥,叮当元宝,你们也听到了,我和世无双,那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纯洁的不能再纯洁。” 世无双有些胸闷,阿叶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那个,阿叶的家人,还是我来解释,我和阿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白叶白了他一眼,不是那样又是哪样,还不如不解释。 叮当和元宝实在听不下去了。 叮当勇敢站出来,“安静,安静!我娘亲和干爹的事,我最有发言权。” 元宝扯了扯他的袖子,“琉璃球,糖葫芦。” 他递给妹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不会乱说的。 “我干爹是神仙,娘亲以前也有奇遇,也算神仙,干爹和娘亲那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白叶一挠头,教子无方啊。 世无双面纱下的脸扭曲了—— 叮当接着,“我从三舅舅的话本上看的,神仙眷侣就是不会在一起睡觉,但会为了对方肝肠寸断,舍生取义,两肋插刀——” 他歪着头想着还有什么伟大的成语。 “白小川!”白叶一声呵斥。 门外闪进一个人,白小川本来是想开溜的,可作为一个创作者,这么好的生活素材,他不能错过啊,又悄悄折回来。 “你平日都给娃娃们看的什么话本啊?”还神仙眷侣。 白小川苦着脸,“叶子,我再也不给孩子瞎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元宝看了一眼哥哥,说不到点儿上,就知道乱用成语。 世无双看着他的好徒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元宝「救火」,“外公外婆,娘亲,舅舅,还是让我来解释。” 白叶竖起耳朵,要是她和叮当一样,她立马一手一个拎出去,扔掉。 “我干爹,他就是我们的亲爹爹。” 一句话,众人唏嘘,难不成两个宝宝是世无双的? 元宝不慌不忙,“我们没有了亲爹爹,干爹就和亲爹爹一样亲。” 众人又一阵唏嘘,刚刚着实吓了一跳。 世无双点头,嗯,多吃糖葫芦还是有好处的,嘴甜—— 她继续,“我们干爹是神仙呢,所以,我们就不能以我们的眼光去看喽。我核实过了,我干爹,是娘亲的朋友,也像娘亲的哥哥。我干爹,他就是我们不住在一起的家人。” 寂静的屋子中响起了「啪啪」的掌声,白小川一听元宝这话,“元宝啊,你这张嘴啊,将来可以传承三舅舅的衣钵了。” 两个萌宝爬到世无双身上,世无双心里有点甜,白云川嘴里有点酸。 白叶看着李小珍,“娘,就是元宝说的那样。” 李小珍叹了一口气,他们要是能住在一起的家人,该多好。 白叶扫了一眼叮当,叮当识相地从世无双身上滑下来,跑到白叶跟前。 “娘亲,我以后好好读书,再也不乱用成语了。” 她信他才怪,世无双走近,“阿叶,男孩子天生不如女孩会说,你得给叮当点时间。” 叮当点头,干爹太了解自己了。 白叶这才展颜,今天关于自己和世无双男女关系的各种猜测,总算落了个圆满的结局。 李小珍望着仙人背影,“当家的,还是好可惜,是不?” 白家旺嘟囔,“短见……”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可这些孩子的心思,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第57章 看双宝智斗山贼 一箱箱行李装上马车,白叶扫视了一圈空空的房舍,就是爹说的那句,屁股还没捂热就挪窝。 门口跑进一个壮实的女子,连呼带喘:“叶子,你个没良心的,就走得这么急?” 白叶看着眼前的鲤鱼泡子眼青杏,跟在后头的长衫白面书生何大宝,“杏儿,你都当娘的人了,顶着鲤鱼泡子,不嫌丢人。” “什么时候了,还说笑?叶子,我是真舍不得你,去了县城,那么远,几时才能再回来一趟?” 白叶看了一眼何大宝,何大宝的脸刷的红了,这两口子也是绝配。 “何大哥,河西村的中药田就交给你和杏儿打理了,也算我这当姨的,给小跳的一份薄礼,总比之前种田靠天吃饭日子好过些。” 何大宝哎了一声,这哪是薄礼,是一份厚礼,怪不得前几日白叶找爹,原是为这桩事。 一个包袱被塞到怀里,白叶闻出来了,是热腾腾的黄米糕,“路上吃,叶子。你可别成了贵夫人,把我们这穷姐妹都忘记了。” “哪能呢?我啊,嘴馋了的时候,就会雇辆马车回来,就为吃一口你做的黄米糕。” 这些日子鞍前马后,忙坏了白云川,他打听过了,去县城有两条路,一条是山路,半天功夫就到了,一条是大路,至少需要大半天。 白叶想都没想,“兵分两路,大哥一家,二哥和爹娘坐马车走大路。叮当元宝,我和三哥押货走山路。” 白云川支支吾吾,“叶子,山路上万一,万一。” 白叶朗声,“万一碰上山贼怎么办?” 她顿了顿,“二哥,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再说了,真碰上了,正好让叮当元宝好好历练一下。” 白云川不情愿地和爹娘一行人马先出发了…… 白叶安抚青杏,“你爹一个人能看住何小跳?你快回吧。” 何大宝拉着青杏的胳膊,“小跳他娘,你说这几时走都得依着时辰的,咱不耽误白叶了。” 青杏一步一回头,回首再挥手,消失在了街巷的拐角。 白小川倚着门框唉声叹气,“怎么,舍不得听你说书的那帮小娘子?” 白小川叹道,“哎,妹子,你看看,我是在想人世分别,几多感伤,待他日回来,这早已是荒草萋萋……” 正在抒发,白叶递过一根马鞭,“三哥,我们这队伍里,就你一男丁,好好赶马,别把我娘仨赶到山沟里。” 白小川接过马鞭,“小看你三哥我,你以为我只会说书,驱车也是一把好手。” 叮当和元宝自从坐上马车就没消停过,兄妹俩串花一样,车外瞅瞅,车内逛逛,他俩有自己的想法,最好能碰上山贼。 白叶在车内和白小川道,“三哥,咱们的家什不值什么钱,可大哥的书,爹和娘用过的农具,那都是有情感的。” 白小川没敢回头,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赶马,可这是山路,能和二哥走的平坦大路相比。 “你以为我不知你心思,你之所以山路拉货,还不是因为大路上的盘查点太多,这一路打点下来,没百两银子都打发不了。” “三哥,算你猜对了。” 白小川轻叹一声,“买了县城的院子,咱家又亏空了吧?” 白叶撩起帘子,看着苍翠的山林,“替我瞒着爹娘,亏空倒也谈不上,但是这段时间总要过得紧吧点。” 元宝嘟着嘴,“娘亲,干爹也真是的,不等等我们一起走。” 白叶摸了一下元宝的头,“元宝,你和叮当,不能事事依靠干爹,他之所以如此安排,自有道理。” 元宝看着娘亲细细的腰肢,柔弱的手臂,“你放心吧,娘亲,我和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 白小川打趣,“吆喝,口气倒不小。估计真碰上了山贼,你俩都得跑到我怀里,三舅舅,三舅舅,我怕……三舅舅,就一声呵斥,振臂一挥。” 正说着,白叶听到前面树林里的风吹草动。 “三哥,停下。” “吁……” 白小川拉着马缰的手,开始出汗,都怪二哥那个乌鸦嘴,不会真碰上山贼了吧。 他看了一下周边地形,开阔的平地,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叮当元宝,你们怕山贼吗?” 叮当拍着胸脯,“娘亲,谁怕谁,还不一定哩。” “好,那我和你三舅舅看车,你俩去会会他们。” 她刚刚听到动静,不像是有很多人,叮当元宝应该能应付。 深草丛中,“大麻子,真是天助我也,快看看,过来两个三岁娃娃。” “六子,和你想到一起了,一会儿我们把娃娃拎起来,还愁他们不丢下车上的货物求饶。” 白小川的腿一直打颤,他本来想冲上去的,可腿就是不听使唤。 扛着大刀的王麻子不躲了,两个奶娃娃,有啥好躲,好歹也在道上混了些年头了。 举着棍子的六子也不躲了,和王麻子并肩前行—— “你看,大麻子,俩人穿的不赖,肯定车上有几个子儿。” 叮当元宝相视一笑,“被你们说中了,有多多的子儿,石子儿——” 手中的石子悉数抛出,王麻子和六子只听的「咣啷啷」几声,刀子和棍子都滚落到了草丛里。 什么情况? 正在愣神,叮当从袖口里抽出干爹师父给的绳索,往空中一抛,兄弟俩就背靠背捆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道上的,被三岁娃娃算计了,这传出去都没法混了。 六子的袖口中还有一把短刀,他抽出来,割绳索,可绳子啥做的,割不动啊。 “我劝你少费点力气,这绳索是万年藤编的,刀枪不入,火烤不着,而且越挣扎捆越紧。” 王麻子抖了抖身子,可不是,憋得慌,再不敢动弹了。 “你俩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看看我这张脸,你们山贼窝里,有没有和我长得像的?” 王麻子瞅了一眼叮当,“你这样的,得去烟花柳巷打听去,我们山贼都是我和六子这成色的。” 叮当有点失望,“好吧……” 他回头招呼,“三舅舅,娘亲,快把车赶过来。” 白叶回头一看,白小川不知什么时候钻到车厢里了。 第58章 干爹住在隔壁 白叶轻叹一声,还以为三哥真有两下子,原来是耍嘴,只好亲自赶马。 白小川惊魂未定,这叶子几时学会赶马车了? 马车从叮当身边掠过,白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处理妥当跟过来,叮当点头。 叮当约莫马车已走远,“陪你们费了半天口舌,有没有陪聊的小费,好给你们松绑。” 六子摸了摸兜,“有两个碎银子。” 元宝接过到手中,“凑合吧……” 六子和王麻子想着,这宝贝绳子你肯定要收回去的。到那个时候,我哥俩把你俩抓起来,不愁马车不掉头回来。 元宝的确解开了绳索,就待两个人要伸手去抓时,只抓到两把空气,元宝和叮当早就飞到了十几米之外。 六子和王麻子想跑,但腿软挪不动。 叮当回头,“我们神仙兄妹岂是你们能随便看的?” 他学着干爹师父单手一指,六子和王麻子躺到了草坪里。 等他们醒来,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六子,咱俩不是要下山买饼子吗?” 六子掏了掏兜子,“空的……” “胡说,我明明看你装兜里了,是不是掉到草丛里了。” 两个人开始找,奶奶的,都是些石头蛋子,哪有碎银子? 白云川一行人早到了约定的地方,他团团转,“爹娘,叶子不会有事吧?” 白大川安慰,“别转了,妹子不定什么事耽搁了,她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外公外婆!” 白叶从马车上跳下来,白小川在车厢里定了定心神,钻出来。 “哎呀,爹娘,此行凶险万分,当我们驱车至眉山的开阔地时,忽然从林子里窜出两个彪形大汉,要从此山过,留下买路钱。我一看,合着就我一个大男人,我不出头谁出头!” 他咽了口水,“于是,我扬起马鞭,两个大汉见我威武,立马下跪,大侠饶命——” 白云川听的一愣一愣的,叮当和元宝发出「切」的一声。 白小川赶紧,“爹娘,刚刚是说书的桥段,真实的情况是,叮当元宝智斗山贼。” 叮当指着白小川,“外公外婆,三舅舅可英勇了,我和妹妹与山贼周旋,一回头,三舅舅人呢,钻到车厢里了。” 白云川哈哈大笑,白小川低头,“三舅舅那时候是想谋划下一步……” 林秀儿领着白花花过来,“叮当元宝没受伤吧?” “大舅妈,一点都没受伤,还缴获了碎银两枚。” “啊?”白叶一看,这崽子胆儿肥了,敢从山贼手里抢银子。 白叶展开手中的地图,“爹娘,快去院子安顿好了再聊吧。” 刚刚把车赶到吉祥街口,就被一帮官兵模样的人轰了出来。 “去去去,绕路走,吉祥街要封街!” 绕路要多走两三条街巷,白云川不乐意了,“就要从这里走,怎么着?” 白叶拉住白云川,“二哥,莫要冲撞了官爷们,他们也有要务在身。” 为首的冲地下吐口痰,“还是小娘子通情达理。” 待白叶抬头,看到了一顶华美的轿子,披着夕阳的余光移动。 看那繁复的纹饰,定是女子的轿子。 这情景,多么像当年自己去某个小城时的交通管制。轿子中的女子定是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前不久,白叶以市价购买了王财贵的一处院子,铺子那边已经算是占便宜了,人啊,便宜不能占尽,要不合作是合作不了的。 孩子在院子里打闹,她和哥哥嫂子搬运行李,爹娘早去院子后面看两亩薄田去了。 白大川看着白叶,“妹子,多亏你,大哥才——” “大哥,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 白花花跟着林秀儿进进出出,“娘亲,这就是县城。” 白大川摸着白花花的头,“安顿好了,爹爹带你去看书。” 白叶扫视着内室,王财贵真舍得本儿,这家具齐齐整整,上好的榆木。算下来,她还是占了便宜。 李小珍看着雕花大床,上去坐了一下,“叶子,我和你爹睡不得床,太软。” 白叶笑着,“娘,那还不容易,让爹再盘个炕,这就是咱家,想咋折腾咋折腾。” “当家的,你听见没,沾了闺女的光了,咱也成了城里人了。” 白家旺支吾两声,“老婆子,你说后面那两亩田,咱是种些粮还是种些菜?” “急啥,又不是今日种下去,明日就能吃上,你快消停消停吧。” 院子中央有一棵高高的花树,叮当和元宝爬到最高的枝上。 看着远处的山山水水,看着脚底下进进出出的人。 叮当晃荡着双腿,“元宝,你说这么僻静的地方,干爹能找得到吗?” 元宝努着嘴,“那当然,干爹本领大着呢。哥哥,这几日我俩好轻松啊,不用练功看干爹绷着一张脸,每次他那副表情,我都觉得他变得没有那么好看了——” “嘘嘘嘘——”叮当左嘘右嘘,可元宝还在念叨,“他生气的时候,两道眉毛是这样竖起来的,嘴巴——” 隔壁墙头露出一张仙人脸,“元宝,又在说干爹坏话?” 若不是叮当及时抓住元宝的胳膊,她一准从花树上跌下去。 “干爹!”两个娃娃屁颠屁颠跑到邻院。 叮当看着狐狸洞里的玉石桌,安放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 “不会吧,干爹,你不要告诉我和元宝,你是这个院子的新主人。” “有何不可?” 元宝吃惊,买了个院子他们都光了家底了,可干爹怎么眉头都不皱一下。 “干爹,你买院子的钱哪里来的?” “赚的。” 叮当从兜子里摸出那两个碎银子,“干爹,今日我和元宝也赚钱了,从山贼那里赚了两个碎银子。” 世无双眉头挑了一下,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早知道了。 但依然装出第一次听的新鲜,“叮当元宝,这是你们的第一次实战经验,漂亮!” 叮当的背直板板,元宝的头仰的高高的。 这时,狐小白憋不住了,从世无双袖子里溜出来,变成大大的一只。 元宝和叮当抱住它的头,“小白,小白,你开心吗?我们就要做邻居啦。” 「嗷嗷」,两声回答。 它看了看主人,连它也沾了白叶和双宝的光。住在潮湿山洞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欧耶! 先打个滚再说。 第59章 县城来了位“贵人” 叮当元宝一起梳理狐小白的毛发,元宝亲昵的,“小白,以后啊,你想吃肉了,叫两声,我就从墙那边给你扔过来。” 叮当拍拍狐小白的头,“你想和我们疯玩了,就叫一声,我和妹妹准时溜号儿——” 要肉吃,找你们玩,弄得和做贼一样,它可是集天地灵气的灵兽啊。 晚饭时,叮当和元宝顶着一头草叶的碎屑回来,白花花早就坐到凳子上,碗筷摆的整整齐齐。 “哪里疯玩去了,快去洗手!”白叶催促。 叮当元宝用娘亲的除菌皂左右揉搓着手,让娘亲闻出狐狸味来,又要给他们喷难闻的绿水水了。 元宝甩甩手,“娘亲,我要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 白叶看着她,“怎么,又从哪里捡到宝了?” “娘亲,干爹住在我们隔壁——” “啥?” 白云川的勺子掉到碗里,这不就是三弟说的「狗皮膏药,阴魂不散」嘛。 白叶不动声色,“哦,离得近无非是为了让叮当元宝练功更方便。” 李小珍不死心,“啊,叶子,他们干爹,要不要喊过来一起晚饭?” 叮当元宝异口同声,“外婆,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们干爹不吃饭的。” 神仙还要吃饭呢? 白小川笑得咯咯响,“三弟,这好笑吗?” 白云川挺气的,他自己也不知气啥。 白小川深呼吸,“叮当元宝,你们干爹真的很疼你们。” 元宝叮当埋头吃饭,“不疼我们,难道疼三舅舅?” 这孩子,啥时候学会怼人了。 第二日,白叶和白小川坐上王财贵雇来的马车,永春街的铺子敞亮啊。 白小川才领悟,那日王财贵说顶原先铺子六间大,还是太谦虚了。 他来回踱着步子,计划着哪里摆个桌子说书,光线好,通风好。 白叶观察着街上的人流,没有流量,产品好也卖不动。 白小川倚在门口,抬起手挥一挥。 门外的小娘子,“有病吧?” 白小川不恼,哼现在你们瞧不上我,过两日定拜倒在我说书的青衫之下。 白叶沿着永春街走了个来回,布庄、首饰店,酒馆…… 别说,还真是就缺个胭脂水粉铺子。 回到铺子里时,王财贵已经过来了,每一次见面,他的锦衣玉带就没有重样的。 “王大哥,房子里的家具,多谢你。” “白夫人,客气了,今儿起,这铺子你和小川打理,若是需要银两,就去街南口的钱庄支取,提我名字就好使。” 白叶看着路边的很多小娘子纷纷侧目,“那不是王大财人吗?” 白叶登时明白,王财贵为何如此注意仪表,头发丝都不带一丝乱的。 他是县城的名人,也是王家大院的门面。 白叶挺不好意思,“王大哥,你帮我们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王财贵张了张嘴,只道,“听小川讲,你医术也了得。” 白叶低头,“不敢当,只是一介村医。” “话不能这么说,很多医仙还都隐居深山哪。”王财贵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他把一串黄铜钥匙递到白叶手中,“我和你兄妹有缘分,挣钱不是最重要的,那——” 他还是忍住了,“等整落的差不多了,我约你们到家中一叙。” 看着王财贵的背影,白叶碰了碰白小川的肩膀,“三哥,王大哥定是有难以启齿之事。” “妹子,我怎么没看出来?” “三哥,你以为这些好处是白得的吗?” 白小川挠挠头,“对人家有钱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那他凭什么扶持我们?过些时日便知晓了,我没虚说。” 白小川看着亮堂堂的铺子,心想:这要是说书楼就好了,可说书楼最少两层,那样才有气氛。 他畅想着来日成为一代话本大神,高朋满座不绝于耳的掌声。 手臂一痛,「哎呀」。 “醒醒吧,三哥,进来咱俩合计一下怎么铺货。” 门口走过一位女子,“听说了吧,昨日江陵来了一位贵人。” 另一位女子问,“省城来的?” 女子摇摇头,悄声,“是上京,来头很大。” “好端端的京城不待,来我们江陵作甚?” “那还不是因为乞巧节吗,都说江陵的乞巧节许愿最灵——” 女子不明白,身居高位也有所求吗? 县府大院,县长姚文元已经连续多日没有睡个好觉了,院子里住了一尊活菩萨,他唯恐招待不周,官帽丢了事小,就怕连累家小。 守卫比平日多了三倍,他还是觉得人手不够。 娴太后端坐在软塌上,“柔嬷嬷,江陵好地方啊,你可还记得,当年我父亲入京时路过江陵,正赶上一年一度的乞巧节。我当年求的是如意郎君,去上京不久意外遇见先皇——” 她看着窗外的夜空,“说来,好像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柔嬷嬷看着太后,“太后,那时候我还是你身边的小丫头,转眼,哎。” 娴太后也接着,“老喽……” “您一点也不见老,还是红牡丹一样的鲜妍。” 娴太后站起身,“嬷嬷,快不用抬举我了,扶我庭院里走一走。” 她呼吸着南方润湿的空气,“最近没有辰儿的消息吧?这孩子,我最为挂念。” 柔嬷嬷,“派李公公去各路打听了,太后,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也是……” 她望着幽远的夜,“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最为清楚。” 她抬起双手,那里摸过泪水,也沾过鲜血—— “这些日子总是不踏实,你说会不会我做的坏事太多,连累了辰儿,熬不过二十五岁这道坎儿。” “太后,道长的话也不能尽信,他们自己还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皇上让您八月十五前赶回去,参加皇家月宴。” 雍容的妇人开口,“看看,百姓还能放河灯,赏满月,这现世的安宁都是辰儿用他的病体,撑过来的。” 说到动情处,低声啜泣。 “太后,别让旁人听见。夜风露寒,我们回吧。” 庭院中的石板路,曲曲弯弯,回到下榻处,腿脚果然是有些乏累了。 这些年,最贴己的,竟是床。 第60章 干爹希望铁树能开花 黄泉关不远的临时驻扎营中,冷若辰捂着胸口,“咳咳——” 病是越来越重了,黄泉关没有夺下来,他还不能咽气。 周允递过一杯温水,“王爷,早些歇息。” 苍白消瘦的脸,在烛光中如鬼魅,“横竖咳得睡不着,阿允,陪我聊会天吧。” 周允递过一个暖手炉,“放在胸上,许能好受些。” 冷若辰望着苍茫的夜,关外的夜是如此长,长的总是等不来黎明。 “阿允,今日七月初几了?” “七月初四。” 冷若辰沉吟了一声,“快乞巧节了。想当年在宫中,每年的乞巧节,母后都会命人扎很多的花灯,放在护城河里,煞是热闹。” 他顿了顿,“每年这个节日,我知道母后会想念一个地方——江陵县城。” 周允惊道,“就是我们上次剿匪路过的那个小县城?” “不错,母后说那一年路过江陵放河灯,后来便遇见了先皇。阿允,你信不信这些许愿之说?” 周允低着头,看着月光下铠甲返现的冷冷银光,“王爷,不是最不喜这些无稽之谈,今日为何?” “阿允,你还不明白吗?” 周允摇摇头,好姻缘?他哪里有心思去想男女之情,荒漠中连个女人影子都看不见。 “阿允,如果我能活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为你,为你,谋得桩好姻缘。” 周允脸色绯红,“无端的,怎又提起这个?” 冷若辰望着顶棚,“我思前想后,这些年你陪着我铁马冰河,终不是长久之计,我没有选择了,阿允,如果有,我也想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他眼前浮现出梦中的画面,“有两个宝宝喊我爹爹,还有一个女子——” 他后悔当时在梦里没有问问她的名字,虽然那只是一个梦。 周允从未听王爷提及这些,荣华富贵,一人之下的人生不好吗?若不是王爷病体,现在身居高位的那个人不定是谁? 可现在,王爷变了,从前几年就感觉王爷怪怪的,有挂碍了,和以前的一往无前不太一样。 他起初以为王爷挂碍的是京城的哪位郡主? 从他断断续续的陈述中,王爷屡次提及山中的那位农家女,说实话,莫说家世悬殊,那样的姿色,他周允都看不上眼。 是不是当晚那位女子为王爷施了情蛊? 他按捺心中的好奇,“王爷,如果真能活着回到上京,我第一件要为王爷办的事,就是寻人?” 扔过来一顶羊毡帽,周允接住。 “要你多事——” 可说这话时,他分明看见王爷上翘的嘴角。 江陵的街巷上早已有卖花灯的,元宝叮当噘着嘴,“娘亲,你不买一盏花灯吗?” 放花灯?啊,她可不想去许什么虚无的愿望。 元宝拽拽娘亲衣角,“是元宝和叮当,想在乞巧节时放花灯啦。” 白叶微笑,“你不早说,元宝,买来的花灯那多没意思,我们买竹篾和纸回去自己扎。” 对着一桌子的竹篾和纸张,“小白,你会扎花灯吗?” 变花灯还可以,扎花灯,它没有灵巧的手啊。 “哼,还叫灵兽,一点都不灵。” 世无双走过来,“你们两个不许欺负小白。” 主人最好了,狐小白贴着白色的衣衫蹭了两下。 “干爹,你会做花灯吗?” “切,目前为止,还没有干爹不会的事情。” “今天干爹教你们怎么扎花灯,扎花灯除了手巧,练的就是耐心。” 元宝瞪着大眼睛,干爹的手果然是仙之素手啊。 扎的河灯竟比街市上卖的还要漂亮,精致。 “去去,给干爹把粉墨取来。” 上色之后,一朵荷花浮在一片荷叶上的花灯就做好了,“哥哥,这像真的荷花呐。” 叮当立马撒娇,“干爹,还有叮当,还有叮当啊。” “叮当想要什么样的华灯?” “叮当不喜欢花,叮当想要一条帆船。” 帆船啊,果真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和女孩子不一样。 看着剩下的竹篾和纸张,“你娘亲要不要放河灯?” 元宝直摇头,“我娘亲说不相信这些玩意儿。” 世无双轻笑,说了一句元宝和叮当都听不懂的话,“是啊,永远不能指望铁树开花。” 他想象着十里河灯的璀璨之美,也只有女儿家和孩子才会喜欢那样的场所。 他不过二十余岁,总觉已经活了七八百年之久。 “我和你们娘亲一样,不喜欢那种玩意儿。不过,叮当和元宝想去,干爹愿意陪你们。” 门口走进一位敷着轻纱的女子,“世无双,乞巧节的晚上,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阿叶,那你干嘛去?” “我干嘛?我们铺子空荡荡的,等着我填满。” 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我这些日子熬夜赶制产品。” “这么辛苦,不做也罢。” “世无双,庄户人家到哪里都是庄户人家,不作不食。是辛苦些,但以后会好的。” 她举起桌子上的荷花灯,“这是你给孩子扎的?” “精美吧?惊艳吧?” “马马虎虎。” 夸自己一句就那么难吗? 她扫了一眼元宝叮当,“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忘记娘亲为你们讲的小板凳的故事了?” 两个孩子伸伸舌头,待白叶一走,叮当元宝跳起来,“太好喽,乞巧节可以和干爹爽歪歪喽!” 世无双侧着头,让我来猜猜你俩的愿望。 “叮当的愿望,和一个圆圆的透明小球有关。元宝的愿望和圆圆的红果子有关。” 叮当拍手,“干爹猜对了,叮当的愿望就是收集天下的琉璃球。” 元宝笑成一朵花,“干爹说的不错,我的愿望就是吃尽天下糖葫芦。” 元宝抱着世无双的袖子,“可是干爹,我还有好多愿望呢。” 小嘴一张一合,“我还想早日找回我的亲爹爹,我还想娘亲能天天笑,我还想——” 叮当学着大人的口气,“女人啊,元宝,做人不要太贪心!” 这么多的愿望,天神能记得下来吗。 “要你管?我的愿望有很多,只要灵验一个,我就满足了。” 元宝目光狡黠,“干爹,和我们说说你的愿望呗?” 一个温润的声音,“就是千年铁树也能开一次花,为谁开都可以。” 什么啊,元宝和叮当互相看了一眼,“切。干爹的愿望,神仙都听不懂。” 第61章 婆婆,你长得真好看 “娘亲,今日是初几了?”元宝揉着惺忪的睡眼。 “七月初五。”白叶道。 “天哪,才初五呀。”一声惊呼,小人儿又躺到了床上,怎么没有起床的动力呢? 叮当跑进门,“元宝,你这只小懒虫怎么还没起来?干爹师父喊我们练功呢。” 元宝睁大眼睛,“神仙变魔王的时刻到了。” “哥哥门口等你,元宝别磨蹭哦。” 白叶摸摸元宝的头,“你干爹的时间可是金贵,元宝不能浪费哦。” 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洗漱一气呵成。 哥哥双手背后站在阳光里,那模样竟让元宝感觉很是伟岸。 “走啦……” “女人,真麻烦,梳个头半天功夫。” 县府中,华贵的妇人望着几十盏花灯,姚文远施礼,“太后,这些花灯都是县城的能工巧匠专门为您设计的,您看,可有入眼的?” 娴太后一溜儿望过去,七彩荷花灯,七种颜色的荷花躺卧在一片荷叶上; 扇形宫灯,四个面儿,绘制着春夏秋冬的景色; 牡丹花灯,栩栩如生的牡丹,绽放得明艳…… 什么时候起,不喜欢这些繁复花样的灯了。 一盏长命灯隐藏在角落里,如祭祀的香炉状。 她抬起丰润的手,“就它了……” 姚文远万万没想到太后喜欢的竟是这么一盏素朴的灯,幸亏他招揽的能工巧匠,风格多样,要不然,额头渗出冷汗。 余下的灯被下人撤了,付之一炬。太后过眼的东西,是不能再流入他手的。 叮当和元宝都不在状态,世无双皱了一下眉头,看到院门外那个绿色的身影,叹了一口气。 “叮当不许偷懒,元宝不许耍赖。” 叮当刚刚的百步只走了九十九步,就缺一步,干爹也看得到? 元宝把兜抠出了一个洞,一百颗石子就剩下了八十颗,欧耶。 世无双板着脸,“叮当少一步,罚一百步。” 又看着元宝噘着的小嘴,递给她一把石子,“一颗都不许丢!” 白叶看着两个宝宝受训的样子,轻声失笑,这不是前世上幼儿园偷奸耍滑的自己吗? 世无双没法开口,之所以住的离他们近,是有一日他将离他们很远很远。 之所以对叮当元宝严厉,是想培养他们的好习惯,功一日不练便生疏了。 未来,他们要独自面对。 白家旺扛着锄头从院门出来,“叶子,你是看大人,还是看小孩?” 瞧闺女乐得眉毛都在颤抖,什么时候爹也这么八卦了? “自然是看那两个不长进的。” 白家旺远远瞟了一眼,看着叮当元宝的身手。老白家,一代比一代强。 “爹,你这是要锄地?” “还不是你娘,我想后园子种粮,她想种菜,我不同意,她都给我三天冷脸了。最后我们决定,一半种田,一半种菜。” 种田好哇,爹娘离不开土地,也离不开他们的老伙计。 等货物备的差不多了,白叶也想种田,前面那一大片的荒地,野草疯长,她想雇几个人垦荒,种上草药。 再转头看时,叮当元宝已经和狐小白滚成一团儿。 她回屋,开始整理货物清单,前阵子在镇上问养鸡的老头要了很多翎毛,灌上墨汁,味道不太妙,但写字顺手多了。 “干爹,你说你的谪仙师父住在半空里,是真的吗?” “云虚仙境,处处都是悬浮山,脚下是层云,离地面百丈之高……” 他看着叮当元宝,“不练到仙人境,被谪仙师父带山上,便永生在山中,下不来。” “那得多孤独啊?”叮当想象着假如他上了山,别说十日,一日见不到娘亲也想得慌。 世无双低头,“知道干爹为什么对你俩严厉了?你们还没有出凡人境,更不用提仙人境了。” 他伸出两只仙之素手,“干爹用了十年,七岁上山,十七岁下山,差点忘记了爹娘的长相。”若非他一直揣着父皇母后的画像。 比起自己的境遇,叮当元宝已是幸福——他一双凤目深不见底…… 七月七日乞巧节如约而至,叮当和元宝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世无双摸了摸他们的头,“今日不练功。” “啥?”干爹也不早说。 他俩顿时精神起来,抱着狐小白的头,围着院子跳了三圈。 世无双牵着他们,他们牵着河灯,往江边走去,须得穿过一座城。 “瞧见没,那两个娃娃的花灯真好看!” “瞧见了,那两个娃娃更好看,和画中人似的。” 叮当元宝早习惯了,并不理会,都怪干爹,若不是他每次戴个纱帽,路人能看他们吗。 “糖葫芦喽——” 远远的,传来一声糖葫芦的吆喝,元宝抿了抿嘴。 世无双拍了拍叮当的肩膀,“你俩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等干爹买了糖葫芦找你们。” 人太多,他不能用飞的,走路啊,真是麻烦。 叮当元宝站在街巷中心,一顶轿子从远处抬过来,华美无比。 轿子前头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根长鞭,“让让,让让!谁家的孩子不懂规矩!” 待他扬鞭时,小粉手中的石子抛出,鞭子变换了方向,打到了他的一个兄弟腿上,两个人争执不下。 “嬷嬷,出什么事了?” 柔嬷嬷出了轿子又折回,“太后,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站在路中间,不肯让路。” 让什么让,干爹说让他们原地等待的。 “哦,孩子。”离京城月余,她也有些想念她的小皇孙们了。 她掀起轿帘,叮当正迎面看着她,男娃那张小脸,多像辰儿小时候。 “停轿!” 柔嬷嬷扶着她从轿子中走出来,元宝和叮当只觉得那个婆婆身上闪闪发光。 娴太后以为,是这些日子对辰儿思念过甚产生的错觉,便走近了瞧个究竟。 女娃娃转过脸,她的心咯噔一下。 柔嬷嬷的手颤抖了起来,她明白太后停轿的原因了,女娃男娃都长得有几分像辰王小时候。 “告诉婆婆,你俩为什么不闪到路边,被撞伤了怎么办?” “我们和亲人约好的,原地等他。”叮当振振有声。 “哦,那是婆婆的不是喽。” 她回头看了一眼拿鞭子的人,用冷漠的语气,“回去自行领罚!” 这个婆婆长得真美,元宝努着小嘴:“婆婆,你长得真好看!” 第62章 放河灯喽,许愿喽 娴太后听闻女娃之言,笑了,“乖乖,你长大了更好看!” 元宝摸着粉扑扑的脸,很多人都这样说,她都迫不及待要长大了。 “告诉婆婆,你们两个今年几岁了?” 叮当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岁……” 辰儿去边关有四年了,怎么算都不可能,相貌相像巧合罢了。 她站起身,只觉眼前一阵白色的龙卷风,再睁眼,娃娃们不见了。 “嬷嬷,这,这不是梦吧?” “县城人多眼杂,太后赶紧回轿吧。” 看看轿中的长命灯,“辰儿,你务必好好回来,母后一定会想法子治好你。” 河畔,叮当和元宝一人举着一根糖葫芦,“干爹,你不是说人多不用飞的吗?” “刚刚情况紧急,干爹顾不得了。” 元宝咬了一口糖葫芦,好甜,“干爹,刚刚那个婆婆真好看!” 世无双目光深邃,“哦……” 那身装扮他十分熟悉,母后微服的样子在头脑中闪现。 “叮当元宝,干爹不会再只留下你们二人了。” 他摸着他们的头,“干爹,刚刚吓坏了。” 那么个好看的婆婆,能对他们怎么样,干爹也太小心了。 江畔已是人山人海,做小买卖的,等着吉时放灯的…… 元宝用袖子摸了一下沾满了糖粒子的小嘴,“干爹,这么多人来许愿,我的愿望天神能听见吗?” “心诚则灵。” 缓了一阵儿,娴太后明白了,那压根不是什么白色龙卷风,是一个一顶一的高手。 也只有亲爹才会对孩子如此上心,她未免有一丝丝失望。 江畔的一处凉亭边上站满了侍卫,轿子停下来。 柔嬷嬷扶着太后下轿,坐到了凉亭中的一处软座上。 “嬷嬷,看看这乞巧节的盛况,比当年更热闹。” 江畔上人来人往,耳边不绝于耳的各种声音。 “太后,百姓和乐,那都是我们大颢国盛世清明。” 娴太后叹了一口气,“宫中时,每年这个日子辰儿都会亲手做一盏灯,放到护城河里,他说愿我长命百岁。” 声音低沉下来,太后又要伤怀了。 “今年,换我给辰儿祈愿。” 她恢复了平日的语气,透着隐隐的威严。 站在江畔,风拂过,吹起她金色的外襟,凤凰步摇轻轻颤抖。 世无双紧紧抓住元宝和叮当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干爹,干爹?” 他恍然走神,望着浩浩荡荡的江水,“叮当元宝,莫要离开干爹半步。” 干爹攥得那么紧,他们想甩也甩不掉啊。 元宝看着面纱下的脸,有些苍白,“干爹,对不起,元宝和哥哥再也不和陌生人说话了。” 千里之外冰川之上,冷若辰对着一盏冰灯发呆,“王爷,你雕刻了一日,就是为了这个?” “阿允,以前在宫中,我每年七月初七都会为母后放一盏河灯。” 他低头,“虽然我不认同她的一些做法,但终究是母亲。” 他和周允站在雪地的一条冰川边上,“阿允,这冰川融化,能流到中土吗?” “肯定能。” 周允看着王爷把那盏冰灯推到河床之上,一溜儿滑出去很远,他的心愿,也很远。 这个时辰,中土已是华灯初上,但在边关,太阳尚未落山。远处的近处的雪山,如披圣光。 “咳咳——”周允拍打王爷的后背,“王爷又招风了。” 回到营帐之中,冷若辰打趣,“阿允,说不定今日的江陵河畔,就有人放河灯求好姻缘,也说不定,所求之人是你。” 周允轻轻咳嗽两声,“王爷,不要取笑阿允了,不定今日的江陵河畔,有人为你放河灯。” 确实有人为冷若辰放河灯。 吉时一到,娴太后亲手把那盏长命灯推入江水之中。 叮当把帆船灯推入江水中,默念:一定要让叮当能收集到天下的琉璃球。 元宝磨磨蹭蹭,默念:让元宝吃上最好吃的糖葫芦,让元宝早日找到亲爹爹,让元宝…… 睁开眼时,帆船灯已经飘远了。 “哥哥,你也不等等我。” 叮当白了她一眼,“你那么啰嗦,等你,便错过吉时了。” 元宝一张小脸憋得要哭出来,“干爹,元宝的愿望还灵吗?元宝放迟了。” “不碍事,元宝,吉时在人的心里。” 世无双握着元宝的小手,把荷花灯放入水面上。 江面上,大大小小,形式各异的花灯飘飘摇摇,有穷人的花灯,也有富人的花灯,飘在水上,它们不分前后左右地向前涌去。 世无双望着远方的江水,南越国不兴过乞巧节。 他不明白,一个女儿家乞求有双巧手的日子,为何变成了女儿家想求好姻缘的日子。 难怪,阿叶不屑。 牵起两个宝宝的手,“叮当元宝,我们得早些回去。要不,你们娘亲又担心了。” 他嘱咐,“今日遇轿子之事,莫要告诉你娘亲,害她担心事小,要是禁了你俩的足,这县城我们可来不了喽。” 叮当元宝使劲点点头,听世无双道,“叮当,凡事要懂得变通,遇上车马要避让。” 想到叮当戴的千眼,元宝戴的红玉,都用谪仙师父施了法的捻金丝编的,他们去哪里他都能寻得见。 世无双走得很慢,叮当元宝出奇地安静。 人好生奇怪,每一次狂欢之后的那种寂寞,真的是难以言述。 他不能像谪仙师父一样做到无动于衷,就在刚刚,看到妇人和叮当元宝谈话,他害怕极了,那样的人物,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也不是阿叶能招惹的。 走了一半路程,元宝开始撒娇,“干爹,元宝的腿腿好痛。” 叮当也蔫蔫的,“干爹,来的时候不觉得路这么长。” 世无双拍了一下两个宝宝的肩膀,“刚刚干爹还说要懂得变通,累了,还走什么啊。” 他左右手分别抱起叮当元宝,“看一看江陵的夜景,可好?” 元宝的腿腿不累了,叮当也来了精神,干爹带他们飞过数不清的街巷。 脚下的人群,房屋,一晃而过…… 娴太后望着长命灯飘远,站在江边,很久才缓过来。 “嬷嬷,回吧。” 可能夜晚的江边风太大,她打了一个冷颤。 坐在轿子里,想着今日遇见的两个娃娃,还是觉得蹊跷万分。 第63章 「贵人」病了满城寻医 世无双领叮当元宝进院时,白叶屋中的灯还亮着,昏黄透出夜色中的暖,他的手微微一颤。 领着孩子站到屋门口时,白叶都没有察觉,她正认真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 “阿叶,我把孩子送回来了。”他低声。 叮当元宝揉着眼睛,“娘亲,叮当(元宝)困了,要睡觉觉去了。”两个孩子各自去找自己的床。 白叶看着一身疲态的世无双,“放河灯很热闹吧?” 世无双低头,“热闹是别人的。” 热闹是别人的,和自己无关。他横竖和尘世的热闹无关。 白叶轻笑,递给他一个玫色的瓶子,“帮我闻一闻,新研制的玫瑰芬芳,是不是味道有些浓了?” 听白叶继续絮叨,“我观察过了,以前镇上的小娘子多是素雅的打扮,但在县城穿着上就明艳了很多。” 世无双接茬,“所以,你想色香味需得是相辅相成的,就研制了这一款香水?” “不错,这已经耗费我三个晚上了。” 她脸上没有面纱,面部柔和的线条在光影里更加柔和,世无双刚有一种此女贤淑之感。 便听对方,“知道为什么让你闻吗?狐狸的鼻子总比人要灵。” 好感一落千丈。 世无双想笑笑不出来,他想从阿叶这里讨一句好,比从元宝那里讨吃糖葫芦还难。 “这么辛苦,非要走这一条路?” 世无双指她开铺子,“相比于单一的种田,这已经算是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了。” 她由衷的,“谢谢你帮我带孩子,若不,我腾不出时间来做这些。” “阿叶,你若真的想谢我,就把干爹那个干字去掉吧?” “世无双!”一声轻呵,她不想把家人都吵起来,“你别太过分!” 冷不丁,阿叶扔过来一个东西,“给狐小白的,可以防蚊虫叮咬。” 袖口中软绵绵的东西动了一下。 这是阿叶变相的逐客令了,世无双领会,他和阿叶的对话,总是针里藏绵,也未免不是一种乐趣。 世无双转身,背上落满七月的雪。 县府大院,柔嬷嬷听到太后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再也无法安眠。 她披衣起身,拉开太后的床幔,“太后,可是哪里不舒服?” “嬷嬷,许是受了寒凉,睡一觉变好了。” 柔嬷嬷守着床,再也不敢贪睡。后半夜,太后烧起来,且不能再言语。 柔嬷嬷吓坏了,姚文远听清原委,鞋子都没穿好,便令下属去提溜县城里有名的郎中。 天蒙蒙亮,几个郎中坐在一起唉声叹气。 开了方子递给下人去抓,“大人,我们并没有完全把握,这药房能退热,但治标不治本。” 姚文远不敢大声,“一帮废物,普通的受凉你们治不了?” 他们不知贵人的身份,但看县长的态度,便知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谁都有一家老小,不敢拿身家性命冒险。 一个白胡子的郎中,“大人,并非我们不想医治,实在是不能——她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胸口郁结,外感风寒,若祛除胸痛,需辅以针灸针灸治疗。我等,我等都是男子——” 这么一说,姚文远明白了,给太后施针,还是在胸部—— “传令下去,全城贴告示,就说县府中有妇人病了,急招女医,会针灸者优先,赏银三百两。” 天还未亮,告示已经贴满了江陵的大街小巷。 在大颢,学医的女子不多,但兹事体大,有万一的希望也要试一试。 上京接到急函,御医也将快马加鞭的赶来。 姚文远和夫人哭诉,“夫人,不会是天亡我们姚家吧,这太后万一万一,我们全家都要陪葬。” 白小川打开店铺的门,顺道看了一眼门上的告示,「女医,三百两」。 他揭下告示,“娘呀,三百两,我得卖多少货才能挣得,这等好事,只能落入我妹子之手啊。” 于是,随手又锁上了店门,雇了一辆马车,向家中小院飞奔而去。 “叶子,叶子!” 白小川手里扬着告示,跑得气喘吁吁。 白云川正在院子里练把式,“急着投胎呢?” 他顾不上和二哥理论,“妹子,你快看看,好事,好事啊。” 白叶看着告示,不紧不慢,“三哥,你是说让我去?” “哎呀,舍你其谁啊,非你莫属啊,我们家叶子医术高超,回春妙手……” “别嘚吧了,白小川。” 白叶每次喊他的名字,他都会闭嘴。 白叶端详着县府大院几个字,县府大院的病人,无非是官家妻女。三百两银子其次,她眯起眼睛想到了另一桩事: 大哥中举赋闲在家已经有两个月,为何不借此事,和县府攀上关系,好为大哥的差事牵一牵线。 白叶收拾自己的药囊和针灸包,扬着手中的告示,“三哥,你雇来的马车还在外头?” “在呀,我横竖还要去铺子里看着啊。怎么?你愿意走这一遭。” “三哥,走吧,就像你说的去迟了,让别人揭了榜。” 走到院门口,世无双领着两个孩子晨练回来,“阿叶,你这是要去?” “给人看病,容后再聊。” 什么事情急成这样?望着马车扬起的尘土,一双凤目陷入沉思。 白小川继续嘚吧,“我就说嘛,三百两银子,诱惑还是挺大的。” 白叶懒得和他争辩,每次想到大哥苦读十年终于中举,赋闲在家的样子,她每次都挺难过的。 若能帮上大哥,这一次她豁出去了。 县府大院门口,姚文远巴巴望着,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女医揭榜前来应征,这如何是好。 正想着,白小川和白叶坐的马车到了门口。 白叶跳下马车,回头嘱咐白小川:“三哥,治病救人总有意外,若我今晚还未回家,那定是遇上麻烦了,到时你告诉世无双,他自有办法。” 看着妹子凛然的眼神,他又有些后悔揭榜了,比起三百两银子,妹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想拉住妹子,白叶已到了姚文远跟前,“小女,小女白叶不才,愿意一试。” 姚文远看着以纱覆面的女子,像是个农家丫头,又不太像,这救人可不能来虚的,没有两下子知道揭榜的后果。 第64章 医治有缘人而已 姚文远亲自把白叶请进内室,吩咐下人再等一等,看看有没有其他女医官儿揭榜。 白叶为太后搭脉,柔嬷嬷见以纱覆面的女子,眼睛莹亮,看上去年纪不到二十岁,她能有多好的医术? 白叶问,“你们家夫人,是不是平日里经常胸痛?” 柔嬷嬷想莫是刚刚小看了这位小娘子。 太后的身份尊贵,未免引起女医恐慌失手,还是瞒着为妙,“确如姑娘所说,多年的老病根,医治过但一直不见好。” 白叶看向姚文远,“大人,我一会儿要为夫人施针,您还是适当回避一下比较妥当。若不放心,可让家中女眷前来守着。” 姚文远犹豫,“那,那我就先退出了。” 嬷嬷盯着白叶,她有条不紊地打开针灸包。一个县城的女医官,针灸包的针,让柔嬷嬷看花了眼,这比御医用的还品种齐全。 “伯母,那你需得帮我的忙,帮你家夫人宽衣。” 太后尚在昏迷中,白叶给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莫担心,我身为医者,定然会尽全力。” 嬷嬷褪下太后衣衫,白叶惊诧,如凝脂的皮肤,在中年女子中,她尚未见过,那张脸虽然病着,但保养得甚好。 她不敢多看,猛然想起那日那顶华美的轿子,猜的没错,必是上京的「贵人」。 不管是谁,在她眼里都是病人。 在白叶施针时,柔嬷嬷喊停,若是太后有个三长两短,她第一个难辞其咎。 她用乞求的眼光看着白叶,“姑娘,你可好生为我家夫人医治,我,我——”双手颤抖起来。 白叶点头,她明白事态严重。 柔嬷嬷看着她,熟练地把不同长短的针扎到不同的穴位。 一刻钟之后,白叶取针,灵巧的双手在太后的几处穴位按摩。 柔嬷嬷为太后穿好衣服,“我家夫人几时醒来?” 白叶坐在桌跟前,“我和您一起等。” 一刻钟之后,太后睁开眼睛,“嬷嬷,我口干。” 白叶听闻称呼,并不惊惧,她起身,“夫人可曾松缓些?” 太后摸了摸胸口,多少年了,那里如压巨石,摸了摸轻松舒畅。 眼前的女子以纱覆面,显然不知道她的身份。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也有这等过人医术?” 白叶不敢居功,只是轻描淡写,“医治有缘人而已,夫人莫要过誉。” 她随手递给柔嬷嬷一个药包,“把此药粉冲入水中,服下即可,不用煎熬。” “早晚一次,三日必痊愈。” 受凉只是面子上的症状,病灶还是胸气郁结—— 太后起身喝着汤药粉冲服的水,她从未见过这等民间女子。 “姑娘不知医从何方神圣?” “小女白叶只是一名村医。” 御医的手段她见多了,针灸过按摩药浴统统试过,可从未像今日一样舒泰。 白叶收拾好针灸包和药包,姚文远拦住去路,“在,在太,夫人痊愈之前,你还是住在府上吧?” 白叶不卑不亢,“大人,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走得匆忙,总要回去知会一声。” 她看了一眼夫人,“夫人放心,我每日都会前来复诊。” 娴太后看了一眼姚文远,姚文远赶紧让路。 白叶在下人的引导下出府,嘘出一口气,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这还吓不到她。 下人在门口转告姚文远的话,“白姑娘见谅,大人说了,需得痊愈了才能把赏金给你。” “好……”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往铺子走去。 白小川无心创作,也无心卖货,在铺子里来回跺脚。 白叶看着他,“三哥,你怎么跟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哎呀,叶子,三哥送你过去便后悔了,那三百两岂是那么好挣的,你,你,你没伤着吧?” 白叶喝了一口水,“我好端端的。” 白叶前脚刚走,太后喊住姚文远,“你不用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你们江陵县城不光河灯好,女医也好。” 姚文远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这么说项上人头不用挪窝了。 他盼着白姑娘赶紧把太后治好,早日能送走这尊活菩萨。 第二日,白叶来复诊,在太后清醒之下喂药施针…… 她思量很久,问:“姑娘,可曾想过去上京?” 白叶头脑嗡嗡一下,邀她去上京,其实是去宫里,她喜欢随性自由的种田生活。 便黯了脸色,“家中尚有两个幼子,父母双亲,我脱不得身。” 柔嬷嬷一个劲儿使眼色,多好的机会啊,旁人求都求不来。 这位白姑娘怎么回绝了,她见过巴结谄媚,阿谀奉承的,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 太后点头,“你是一位孝顺的女儿,也是一位慈母,好好,就当我没提。” “谢夫人宽容。” 第三日,太后已经在柔嬷嬷的搀扶下下地走动。 太后开口,“姚文远只赏你白银三百两,我又给你翻了一倍,六百两,你可称心?” 时机成熟,白叶施礼,“夫人,白叶不敢收受赏银,起初揭榜,其实是,是为了家兄?” 柔嬷嬷刚要说不识好歹,被太后挡住,“姑娘,可是有求于我?” “夫人,我便直说了,我大哥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了举人,可两三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县衙缺口的消息。身为妹子,我有心无力。” 太后笑着,“这有何难?回头我让姚文远给你家兄留个好缺口。” 她十五岁入宫,没有在宫中见过所谓的兄妹情深,对眼前的女医官又多了几分好感。 白叶松了一口气。 太后道,“赏银还是要给你,我见你衣衫素朴,家中过得定不甚宽裕,你说你们兄妹多,膝下还有幼子,没有银子如何过活?” 柔嬷嬷一个劲给她递眼色,赏银必须要收,不然「夫人」会生气。 白叶朗声,“谢夫人好意,当初揭榜时是赏银三百两,白叶只取三百两。” 揣着三百两银子,白叶雇了辆马车回了家中小院。 世无双一袭白衣站在院门口,好像算到了她要回来。 “白瘟神,吓我一跳。” “阿叶,你医治的人可好了?” “那是当然,没有金刚钻,我何苦揽那瓷器活。” 真好,生龙活虎的阿叶又回来了,前两日见她紧皱眉头,还以为需要他出手。 一声长叹,世无双看着白叶鼓鼓囊囊的胸,“阿叶,你那里好像长大了!” 她从胸口掏出一锭银子想扔出去,还是收回手,她舍不得。 第65章 大哥要当官了 白叶回到屋中,白家旺和李小珍正在扒拉一堆菜种子。 “爹娘,我回来了!” 她把三百两白银往桌子上一放,“哪来那么多钱?” “你们闺女挣的,爹娘,银两就交给您二老保管,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随你们。” 白家旺只觉得两只眼睛银晃晃的,“老婆子,咱家都是你收钱,我糊涂,你拿着,将来给老二老三娶媳妇用。” 叮当元宝本来在与狐小白玩耍,一听干爹说娘亲回来了,呼啦呼啦跑回来。 “娘亲,这几日你忙什么啊?元宝好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叮当也是。” 一人亲了白叶一口,“娘亲给人治病了——” “那娘亲定是累坏了。” 元宝嘴巴甜,“我给娘亲揉揉肩。” 叮当也不甘落后,“我给娘亲捶捶背。” 白家旺看着闺女和外孙儿,“你俩啊,快让你娘回房好好歇会儿。” 县府大院中,姚文远跪在地上,“太后,您凤体康复,乃我大颢国——” “姚文远,不必耍嘴了,我有事吩咐你。” “属下,万死不辞。” “不需要你万死,你县衙中可有抄抄写写,又容易晋升的职务缺口?” 姚文远头脑嗡嗡,这是谁啊,抱上了太后的大腿,他没有也得有啊。 “有的,有的。” “那就让春试中的举人白大川来填补空缺吧。” 姚文远恍然,都姓白,白大川原是和这几日的医女白叶沾亲带故。 村医白叶,那治好了太后的病,日后不定怎么飞黄腾达,他可不能断了这根线。 饭桌上,李小珍给白叶夹肉,“看你这几日瘦的,治好人家的病,自己要病倒了。” 白大川最近脸色一直不太好,“娘,你莫说妹子,她操劳里里外外,不像我——” 听到这里,白家旺叹了口气,他们庄户人家,没法攀比上县衙的关系,听说春试中的好几个名次不如儿子的,都已县衙入职。 白大川得空就去县衙门口转悠两圈,他也不知转悠啥,刚中举那会子觉得走马上任不远了,可算下来几个月的光景都过去了。 “大哥,好事多磨,你得耐住性子。” 林秀儿眼眶湿润,“大川,我和花花跟你过啥样的日子都开心。” 一顿饭,大家吃得七荤八素的。 第二日,白叶刚刚打开院门,一个官爷模样的人下马,腰带上挎个大刀,“这可是白大川家?” 正在院子里练功的白云川扛着长枪走出来,“找我大哥,作甚?” 他晃了晃手中的长枪,大哥是老老实实的读书人,也是举人,这来者不善啊? 白叶赶紧把白云川推到一边,“二哥,不定是好事,你别添乱。” 官爷开口,“的确是好事,县衙里的主簿告老还乡了,白大川可填补他的缺口。” 白叶并不惊奇,白云川却跳了起来,回去报喜去了。 白大川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他接过任命状,“谢过官爷,进屋喝口水。” 官爷指着马匹,“不了,白大人,我还要赶回去复命。” 白叶掏出散碎的银子,“路上官爷买口吃的,我们家远,辛苦了。” 白大川还在纳纳地站着,林秀儿吧嗒吧嗒掉下眼泪来,“大川,妹子说对了,好事多磨。” 白花花凑过来,抱住爹爹的腿,“爹爹要当大官喽,爹爹要当大官喽。” 白大川把白花花高高举起,“花花,高兴吗?” 白家旺望着河川镇的方向,“老婆子,老白家的祖坟冒青烟了,以为这些娃子也得一辈子种地,先是叶子和小川做了商人,现在大川又当官了,个个都出息。” 白云川扛着长枪,“爹,合着你我就不出息?” “出息,出息,没人来挑事,全凭你在院子里吆五喝六的。” 白云川听着不舒服,不像是夸奖。 不过,他不计较了,大哥终于熬出头了。 白叶没打算告诉大家大哥补缺的原委,白家本是平常人家,太后的身份更不便透露,她做这些,也不希望大哥知道,读书人吗,要紧的是面子。 晚上和林秀儿半宿都没睡着,兴奋的。 “大川,这次,我真要当官夫人,你可别当官后,再去招小三小四的。” “秀儿说什么啊,我们是结发夫妻。” 林秀儿把脸一歪,“大川,我睡不着?明日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 “走马上任还要媳妇陪,我白大川那像什么话?” “大川,你那后半句说的有官味了?” “秀儿,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岳丈大人不同意,你近几日写封书信回去。” “还用你吩咐。哎,还是我高攀了你,大川,只能说明我林秀儿眼光好!” “那是,当年秀儿也是河川镇上一枝花,一枝独秀。”…… 第二日,白大川起了大早,穿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迎着朝阳,坐着马车去办理手续。 县衙的人对他客客气气,连县长姚文远也拍着他肩膀,“白大川,好好干,前途无量。” 白大川领了官服官帽,就等着九月一日正式上任。 县衙里走了一遭,算是吃了定心丸。 他并不着急回家,去白鹿书阁,给花花挑了几卷书,去店铺给叮当买了一盒子琉璃球,给元宝买了甜酥饼…… 咬了咬牙,去首饰店给林秀儿买了一根发簪,成亲后他连件像样的礼物也没买给媳妇。 雇马车的钱花了,只好步行回家。 他脚步轻快,看着街市上的人流,路边的树,甚是欢喜。 “干爹,大舅舅要当官喽。” 元宝向世无双显摆,“叮当元宝,你们喜欢当官吗?” 两个宝宝异口同声,“不喜欢……” “为何?世人读书不都是为了考取功名,走上仕途之路。” “叮当才不稀罕,叮当想当的是天下琉璃之王。”世无双眉毛挑了两下。 元宝嘟囔,“元宝想当的是天下第一,第一吃货。” 叮当捂着嘴笑,“就知道吃,赶明儿把你吃成个大胖子。” “干爹,哥哥坏!”眼圈儿泛红。 “叮当,不准这样说妹妹!我们元宝啊,将来就是长胖了,那也是珠圆玉润的绝美小丫头。” “女人啊,真是麻烦的很,动不动就生气,你说是吗,干爹?” 世无双一个凛冽的眼神,“是你个头,妹妹是用来宠的。” 叮当闭了嘴,看到妹妹委屈的样子,“元宝,哥哥错了,哥哥以后再也不惹你了。” “小狗才信你,那,那我先信你一次。” 第66章 白叶全家去垦荒 叮当背着一个小筐子从院门口出来,“元宝,今天是戊日不用练功哦。” “哥哥,你背着个筐子干嘛?” 叮当悄声,“娘亲要去前头那大片地垦荒,咱俩也去帮个忙。” 他挤了挤眼睛,元宝立马明白了「帮个忙」(顺便玩一玩)。 世无双一身白衣从邻院出来,“叮当元宝,这是要干嘛?” “干爹,我们娘亲要去垦荒,你去不去呀?” 他低头看了一眼仙之素手,想象着尘土飞扬的场面,不要! “干爹,不会,不会用锄头。” 他们两个惊诧啊,干爹是万能的,还有他不会的事情? “干爹,那你们家里不种田吗?” “不种。” “那干爹小时候吃什么?” “喝风饮露。” 元宝和叮当对视了一眼,怪不得干爹仙气十足,原来不吃人间粮食和蔬菜,他们,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可多了。 白叶扛着锄头拿着镰刀出来,世无双借口拙劣,“那,阿叶,我还没给狐小白弄吃的,我先撤了——” 白叶一脸懵,元宝说,“干爹怕你叫他去锄地。” “啊,叫他干嘛?我们老白家人多力量大。他还是适合养一养宠物,过一过贵妇人的生活。” 啊?! 世无双在院子里听白叶这样说自己,阿叶,我就没有男子气概吗? 白家旺和白云川扛着锄头出来。 忽听后面喊着,“爹,二弟,等等我——” 文弱书生白大川举着一把镰刀。 “大川,你不安生在家里读书,凑什么热闹?”白家旺叨叨。 白云川说,“都是要当官的人了,以后家里的粗活不用你干,大哥,把手给磨坏了,到时候怎么写文书?” 白大川诚意,“爹,二弟,妹子,这些年我整日闷头读书,家里的地没付出一点,这心里头——” 白叶看了一眼大哥,“爹,二哥,让大哥去吧,以后他公务忙起来,想帮忙也没时间了。” 叮当元宝也紧跟其后,“你们两个小鬼去干吗?” “娘亲,二舅舅,大舅舅,外公,我俩去帮忙啊。” 白叶瞅了一眼叮当背后的筐,“是想去捡东西吧。” 娘亲怎么连点面子都不给,“嗯呐,看看还有没有土豆蘑菇,破石头之类的。” 白叶刚要把他们赶回去,只听白家旺叨叨,“外公乐意你们一起去,等外公干活累了,也好听个响儿。” “外公,你太好啦。” 叮当元宝拍着胸脯,“娘亲,叮当元宝会乖乖听话,绝不乱跑。” 白云川看着绵延十里的荒地,“叶子,这,就咱四个,啥时候能啃完这块地啊?” “二哥,还没开始干,你就退缩了?”白叶继续,“昨晚娘还说让我给你打听一下县城适龄的姑娘,我正琢磨——” 听到这里,白云川清了清嗓门,“啊,叶子,干就完了,不用废话,今天干不完明天接着干!” 白大川低头偷笑,白家旺的胡子翘了翘。 白家旺遥遥望了一眼河西村的方向,早在千山万水之后了。 “叶子,我们老白家一代比一代强,你看花花,叮当和元宝,他们长大了,指定不会再种田了。” “爹,我想来想去,世间最自在踏实的还是种田,一位伟人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白家旺给手上吐了口唾沫,握着锄头柄,“闺女,你那位伟人和爹想的一样,将来不管大川做了多大官,也不管你的生意做得多大。你要孝顺爹,房前屋后的,就给爹整片田。” 白叶和白大川割草,白家旺和白云川在后面用锄头把草根锄出来,拢到一起。 叮当元宝去哪里了? 正卧在深草丛中,“哥哥,你说这块黑的小圆石头是块宝吗?” 黑乎乎的,有点臭,“元宝,那是一颗羊屎蛋蛋。” 啊,赶紧丢了! 叮当拔出一根草,“看看是仙草吗?” 元宝看了看,“哥哥,那就是一棵狗尾巴草。” 啊?这么大的一片荒地,就没有土豆和蘑菇? “哥哥,要不咱俩偷偷去河那边看看?” 元宝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河流,叮当嘘声,“小声点,别让娘亲听见。” 他们起身,看到娘亲正在草丛深处割草。 一个凌波微步,一个飘雪穿云。瞬间,两个家伙就来到了悠悠流淌的河边。 白家旺回头,“咦,刚刚叮当和元宝还在那里斗蛐蛐来着,人哪里去了。” 白叶转身,“爹,不用管他俩。” 白家旺跺脚,“你这当娘的,咋能不管,快去找孩子吧。” 白云川安慰,“爹,你不用操心,别看叮当元宝三四岁,没人能伤得了他们。” 白家旺扶着锄头,环视四周,看着远处小河边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向他挥手。 白大川割草的手法还没有白叶熟练,挺吃力的。 “大哥,你快歇着去,这些草,我不愁割。” “妹子,大哥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大哥,你读书写字,是咱家第一,还记得小时候你教我,好几日我都写不成一个字。” 她笑着,“那时候笨的啊,现在我写的字,也很丑。” 白叶指着世无双的院子,“世无双,眼睛长脑袋上那一位,都说你写的字很漂亮。” 白大川举着镰刀,“他当真这么说?” 白叶点头…… 能得到世无双的一句赞美,那是一种很高的认可。 “大哥,等去了衙门,不比家里,出口须三思,做事也要三思后行,不能像咱庄稼人老实巴交,脑袋要活络些。” 白大川看着妹子,她一介农家女,书也没读几本,说话能说到点子上,开铺子,种草药,看病,样样精通。 若不是从小看到大,他都怀疑站在跟前的女子,是心灵手巧的仙女下凡。 “叶子,哥也是托了你的福。” 白叶有些惊慌,不会是县衙哪个大嘴巴告诉大哥,补缺是她求的情吧。 当官的说话果真信不得,正琢磨该怎么宽慰大哥。 听白大川道,“要是不跟着你来县城,这好事怎么都轮不到我头上。” 姚文远嘴巴还是挺严实的,大哥补缺也是迟早之事。 望着葱葱茏茏的杂草,她好像看到了来年的一片百药园。 第67章 水底淘个破珠子 荒草丛中,白大川揉着酸痛的腰,“叶子,大哥以前觉得读书苦,打理田地也是这般辛苦,这些年你和爹娘真的是不容易。” 白叶把怀里的草归拢到一处,“大哥,说这些干嘛。我们一家人,能干的就多干点,各司其职,你快一边歇着去。” 白大川回头看了看白云川和白家旺,“爹,二弟,你们也歇会儿,这垦荒啊,不能心急,每天干一点——” 白叶看看身后:叮当元宝那两个崽子还没回来? 她叉着腰,看着远处那两个绿豆大的身影,正要喊。 白家旺开口,“闺女,让娃娃们玩一玩吧,你和你哥哥小时候,不也老去河边耍水。” 叮当和元宝看着粼粼波光,“哥哥,看我捡了块鹅卵石。” 平淡无奇,叮当透视着水底,“鹅卵石,都归你。” 这时,叮当看到一个珠子在水底的淤泥中。 召唤,隔空取物,一阵水花,把珠子翻上了岸。 白家旺听见水声,忍不住往河边瞧,不是娃娃掉水里吧? 叮当元宝好端端地蹲着呢,难道水里有水怪? 白云川看着爹的表情,“爹,别为叮当元宝操心了,河底真有水怪,还不定谁把谁打败。” 毕竟是两个三岁的娃娃啊。 直到两个小家伙的身影越来越近,白家旺才收回了视线。 “外公,看看,我水底淘了个破珠子。” 白家旺接过那个裹着泥水的破珠子,“叮当,你喜欢就好哇。” 真就是一个破珠子,上面还有锈蚀的痕迹,也只有孩子才喜欢这些东西。 白叶走过来,浑身上下打量了叮当元宝,身上没有沾上淤泥,也没有水渍。 要不然,回去准要一顿温柔的呵斥。 “娘,看我捡到的破珠子,是水底淘的。” “嗯,果真很破,看上去在水底有些年岁了,拿回去问问你干爹,是颗铁珠子,还是铜珠子。” 元宝悄声,“这是我和哥哥送给干爹的,上次我们送他的礼物都挂到了我们自己脖子上。” 白叶轻笑,“嗯,就是破土块,你干爹也会当宝贝供着。” 叮当郁闷,横竖一颗珠子比破土块要强。 白云川嘴里酸酸的,“叮当啊,你和元宝什么时候送二舅舅个宝贝。” 元宝歪着头,“等二舅舅找到二舅妈,我肯定送个大大的宝贝。” 白云川扶着锄头,“叶子,是不是你教孩子的?” “二哥,你的个人问题孩子都替你急,别冤枉我,我可没瞎说。” 叮当打圆场,“娘亲,不要说二舅舅——” 还是叮当疼我,接下来听小崽子道,“二舅舅整天在家里,哪有机会碰上二舅妈,所以我打算下次进城时,帮他留意着。” 白云川抓起一把草,“你小子……” 白家旺厉声,“多大人了,还和娃娃一般见识,老二,今年说啥也要考虑下找媳妇的事,除非你那方面有问题。” “爹!”白云川急的跺脚。 白大川来劝,“爹,莫说二弟了,人与人是讲缘分的,早找晚找有那么要紧吗?” “就是。还是大哥体恤人。” 元宝装了一兜子的鹅软石,叮当拿着个锈蚀的破珠子。 “干爹,干爹,看看我淘到什么了?” 元宝说,“哥哥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这一次干爹说什么都要收下。要不然,叮当和元宝会伤心的,虽然娘亲他们都说是个破珠子,但叮当元宝觉得它和干爹师父很配!” 叮当捧着珠子,双手奉上。 世无双接过来,左右翻看,锈迹斑斑,并没有出奇之处。 嘴上仍道,“叮当元宝,你们送干爹的是一颗无价之宝,说不定打磨一下也挺光亮。干爹收下了,为了找这颗珠子,娘亲没有训斥你们吧?” 元宝仰起头,“娘亲忙着垦荒,没顾上。” 世无双望着不远处倒下的一片草地,“阿叶,还真是能干啊。” 他望了望自己的仙之素手,“干爹啊,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用锄头和镰刀了。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干爹第一公子的美誉。” 叮当元宝「切」了一声,钻到世无双的怀里。 待送走两个活宝,他开始仔细端详那颗珠子,以元宝和叮当的手气,捡来的绝不是一颗普通的珠子。 上面的一层锈蚀年岁太久,他只好用法术反复洗净。 手掌中慢慢呈现的是一颗青、红、黄、白、黑五种颜色的琉璃珠。 他想起谪仙师父讲过的一个传说,五行珠,寓意金木水火土五行,已消失千年。 得此珠者,有仙元护体,他和五行珠的缘分,是徒儿给的? 脖子上空空如也,这下他也有宝珠可以佩戴了。 “小白,小白,看看这颗,我当个坠子如何?” 主人真矫情,男子多佩玉,他却要戴一颗花里胡哨的珠子,等等,我怎么感到那不是颗普通的花珠子。 世无双摸着小白的头,“的确,如你所想,它是五行珠,是徒儿给干爹的厚礼,我戴上了死也不会把它摘下来。” “嗷嗷……”整的还挺感人的。 世无双一边编着捻金丝,一边自语:“我从见阿叶开始就知道和她缘分匪浅,这两个活宝可是我散尽不少修为接生出来的,不管干爹亲爹,戴上了这颗珠子,我们三个就牵在一起。” 又来了,又来了,主人又开始了。 整的和叮当元宝娘亲一生不弃似的,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它用身子蹭了蹭主人,“我才是你不离不弃的亲人,好不好?” 世无双拍了一下它肥腻的身体,“小白,你最近没少长肉啊,再长就变成猪小白了。” 对啊,猪小白,谪仙师父不知炼化得如何了,需得两三年功夫。 到时候他送给阿叶灵兽猪小白,她一定会感激涕零,千恩万谢,说不定一激动,还会——以身相许,做梦吧。 怎么脑袋上凉飕飕的,狐小白抬头,主人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所幸,主人安身于大颢国的日子不太长了,要是长此以往,一身修为散尽,如何撑得起南越国风雨将至啊。 第68章 王财人变成了王大善人 白小川兴冲冲回到家中小院,看着正在整理柴草的白叶,“叶子,王大哥邀约我们下午去他家中一聚。” 白叶不急不忙地掸去身上的柴草,“三哥,该来的就要来了。”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比哥哥想的还多,就是一顿美食美酒,还能有什么?” 白叶看着「天真无邪」的白小川,人情练达即文章,还每日写本子,这世上有那么好的馅饼,正好掉到你头上吗? 这几次相见,她明明看出王财贵欲言又止的样子,绝对有事,错不了。 刚刚从太后那里走了一趟,她已经练到波澜不惊。 总共一双手,一个脑袋,能帮人处且帮人,若真是天大的难事,她也不是什么神仙。 “叶子,你看看你三哥我这身装扮如何?” 白小川也打扮的一身锦衣,“三哥,你这还讲究上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白叶的素衣打扮,“你也不打扮打扮?” “三哥,你这就不懂了,上次我见王夫人,她不见得是个心宽的人。你说,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她还不得给我双小鞋穿穿,咱们和王大哥的生意还做不做?” 白小川低头,“女人啊,永远看不穿。” 坐在马车上,白小川摸了摸肚皮,“自从来了县城,三哥我还没吃上顿大餐。” “你啊,大餐也堵不住你的嘴,三哥。” 王财贵不愧为县城首富,王家大院比之县府都还气派,看着院中的亭台楼阁,排列有序,错落有致,考究啊,一看便是风水大师指画的。 白叶见过漏风漏雨的农舍,也在前世见过宫殿一样的豪宅,表情淡漠。 身边的白小川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妹子,你看,你看啊——” 跟个猴子差不多。 “三哥,你可稳重些吧,转朱阁低绮户,不过是过眼云烟。淡定,淡定!” 淡定,他做不到啊。 王财贵的下人领着他们到了客堂,白小川才算心神安定下来,他只见桌子上琳琅满目,几十个菜品,垂涎啊。 王财贵和王夫人起身相迎,白叶客套寒暄,四人依次落座。 本来是一场寻常的迎客宴,几杯酒水下肚之后,王财贵面露难色。 “白夫人,我实在是有个难言之隐。” 白叶一惊,不会和村里刘三一样那个玩意不好使吧? 听王财贵絮叨,“钱挣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我和夫人成亲十年了,无后啊。” 王夫人掩面,“不瞒白妹子,这县里的郎中看遍了,上京的大夫也请过几位。可,可依旧是一无所出……” 这个世界,这种情况,有钱人大都娶二房三房了,看王财贵对发妻还是疼爱有加。 王财贵坦白,“镇上初次去你店里之前,我已经听人说过你当村医的事迹,这才出此下策?” “今日,我和夫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管治好治不好,你都替我俩看看!” 啊?白叶这才明白前些日子的好处,那不是白得的,不过看不孕不育症对她来说,也并非难事。 “王大哥,王夫人,白叶只能说尽力一试,毕竟我也不是送子娘娘。”她笑着。 一句话,把王财贵和王夫人逗乐了,“妹子,我和你初见便投缘,我想过了,就是有万一的可能,都想试一试,你说这女人不当娘,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白小川接茬,“院子也空落落的。”这么大的院子,没几个人影。 白叶白了他一眼,白小川闭嘴。 “白夫人,你看看,不管你提什么样的条件,要多少诊金,我和夫人都满足你。” 王家的确不缺钱,但白叶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主儿。 “王大哥,夫人,若是这样说,委实见外了,近些日子得了大哥不少好处,若能帮上忙那是该当的。” 王夫人给王财贵使了个眼色,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千两银票。 白小川的眼睛直直的,一千两,我的天,他磨破嘴皮子卖一个月的货,还不如妹妹一出手挣得多。 白叶没有接过银票,她每次来往城中,看到郊外的许多百姓过的并不好,苦于自己无力帮扶,或许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 看庭院布置,便知王财贵比较迷信。 “王大哥,恕我直言,所谓福慧双修,大哥万贯家财,可民间有句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大哥把诊金给我折煞我,不如用这一千两在吉祥街上盖一个施粥棚。” 王夫人站起身来,“相公,白妹子这主意好啊,这些年我们王家也曾捐款捐物,倒不如这施粥棚更能为百姓做点实事。” 王财贵满面羞愧,“想我一堂堂男子,倒不如妹子有家国天下的情怀,实在是惭愧。” “等吃完这顿饭,我就给王大哥和夫人看病。” 王财贵是个今天有事等不了明天去做的人,他唤来下人,吩咐了施粥棚的事。 白小川低头叹息,他妹子幸亏不是男子,若不,这县长还不定得让她顶替了。 白叶替王财贵和其夫人诊断过了,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求子心切,心理压力太大了。 她开了几副滋补的汤药,王夫人早晚喝一次,便觉身体舒泰。 王财贵顾不得打理王家的各大生意,忙着施粥棚的筹建。 也奇怪了,顾不上打理,生意比往常都要好。 三个月后,王财贵的大名从县城的王财人变成了王大善人。 王夫人怀孕已经一个多月了,即便这样隔三差五地还要去施粥棚去施粥。她真正体验到了富人的另一种快乐,一种超越了钱财的快乐。 “相公,白妹子真的是神了,以后她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可不遗余力。” 王财贵已经几日没有换锦衣玉带了,“夫人,以前有名高僧说,你改变了内心,什么都改变了。我信了……” “你说,白妹子真是普通的农家女。” “谁知道呢,她有那么一身奇绝的医术,慈悲的心胸,不定是观音菩萨转世。” “相公,还是你当初眼光好。” 王夫人摸了摸肚子,“我们这家大业大,终于有人继承了。” 王财贵无所谓地看了看锦衣上的污渍,“哎,以前大家叫我王财人,我是得意。现在大家喊我王大善人,我是欢喜。” “相公,我觉得白妹子还是不是普通人,你等着瞧吧,有一天,她肯定能做一番大事业。” 第69章 种草药,开药坊 转眼又是春天,白大川作为新上任半年的县衙主簿兢兢业业,工作得到了县长姚文远的赏识,据说已上书省里,待批其副县令之职。 为了离县衙近,白大川林秀儿一家已经搬离白家的院子,在县衙附近购了一处小房子。 白大川仕途得意,白花花三岁就已经在学堂里读书了,「咿咿呀呀」。 说不定将来当个小女官,最差也是个大官的夫人。 叮当和元宝撇撇嘴,“娘亲,读书真的有那么好?” “我和元宝不想上学堂。” 白叶看着他俩,“等你们七八岁的时候,娘亲押你们去学堂。” 双宝一听,赶紧跑得远远的。 白小川专心经营叶子美妆坊,现在和以前在镇上一样,听他说书的姑娘挤得满满的,已经吸引了一批固定粉丝,顺带卖个货,一天天下来也是充实自在。 白叶的药草园已经开始收第一茬的草药,她俯身于药地之中,每一棵草药在春天都是喜人的长势。 叮当元宝,嗅着草药的芬芳自觉的练功。 叮当凌波微步闪过,“元宝,快看,干爹又去和娘亲套近乎了。” 元宝歪着脑袋,“干爹会对娘亲一阵夸奖,娘亲会对干爹一阵贬损,然后他仰天长啸——” 果不其然,世无双一袭白衣,站在药草园边上。 “阿叶,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你竟能把荒地变成草药园,品种倒是齐全,就是——” “就是没有名贵一点的中草药。”他家中的药物,好像药草园都没有。 白叶拿着剪刀给草药修剪枝叶,咔嚓咔嚓,世无双闪到远一点的地方。 听白叶道,“世无双,药无贵贱,人也无贵贱。” “阿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等我下次回山,给你带一些名贵药材的种子。” 白叶头也不抬,“你快省省吧,你的名贵药材在我们的普通田地里长不出来。” 世无双仰天长啸,宝宝们哈哈大笑。 “哥哥,我们猜中了。” 世无双止住呼啸,“笑什么?干爹只是在聚气练功。” 叮当和元宝吐吐舌头,干爹也太失败了,认识娘亲也有个三四年了,两个人和他们刚刚记事那会儿一样,一说话就呛起来。 白叶站起身来,两个宝宝乖乖练功了。 “阿叶,我有一个计划——” 他思量再三,还是开口,“夏天一到,我想带孩子们去游历。” “啊?” “两个孩子应该去历练历练,看看大好河山,见识一下人世百态,开一开眼界,你一介女子带他们不方便,就让我这个当爹的来带他们走一走。” 白叶看着那双深邃的凤目,“世无双,是干爹。我思量了你的话,你可以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离开的日子快到了。” 世无双朝南望去,山水苍茫,“阿叶,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尤其是我,先不要告诉孩子,我想在离开之前带他们好好玩一玩。” 白叶吁了一口气,“他们早晚会知道,他们也需要成长了。” “你不摇头,也不点头,我就当你同意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少一根头发丝的。” 世无双宠他们,白叶看在眼里。 “你到时候给我带回来就行!” “肯定带回啊,我将来要去的那个地方,晦暗的很,普通人有去无回,我怎舍得让他们去吃那个苦。” 白叶轻笑,“说得和地狱一样,传说中云虚仙境也没那么差吧。” 定是两个娃娃和白叶说的云虚仙境,白叶从三哥的话本上看到一些只言片语的记载。 云虚仙境是修仙者向往的盛境,普通人不得入,所收徒儿必须天资聪颖,相貌过人,且有皇室龙脉。 据此,世无双的身世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这个白狐狸,在她眼里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个自恋的少年。 不久,县城的街巷上,开了一家大药坊,「白家大药坊」,里面的草药既有世无双所说的普通草药,也有他所说的名贵中药。 白叶有一片自己经营的空间,只有那里才能长出娇弱名贵的中药。 每当夜晚家人睡着,她就忙着在空间里进进出出—— “二哥,你去大药坊帮我取药。” “叶子,那么多药材名字,我记不住,你快别难为我了,就不是干那块的料。” 白家旺和李小珍揪着白云川的耳朵,“那你是干啥的料,你看你三弟弟,也不喜欢卖东西,现在为了这个家不也是早出晚归。” 白云川心道:快算了,我又不是没去店里看过,三弟弟前呼后拥,在一堆胭脂粉里,和小娘子说书,他是直接把店当成说书楼了。 “爹娘,别说二哥了,我是怕他一个人闷得慌,他要是愿意在家里,我招个学徒也行。” 世无双站在门口,“阿叶,你看我这个学徒怎么样?” “他干爹,你快别开玩笑了,那取药拿药都是粗活,你那细手哪能干的。” 白叶拍桌子,“好,世无双,就这么说定了。” 在他离开之前,自己再招一个真正的学徒不就行了,世无双识得各种药物,个子也高,能够到最高的药箱,就他了。 李小珍望着闺女和世无双的身影,“当家的,你说有戏吗?” “有粗。老婆子,你还惦记呢?” 李小珍叹息了一声,“还是怪可惜的。” 白家旺扛着锄头去后院打理粮食了,“懒得和你老婆子说这个,咱家闺女她多大人了,她心里自有盘算。” “我看你的菜园地里的菜都快长虫子了,你不去捉一捉?” “老头子,你是嫌一个人锄地没意思吧,还得喊上个伴儿?” 白家旺摸索着锄头柄,“我是觉得你辛苦种的,让虫子吃了多可惜。” “好好好,当家的,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不老实了,不像个庄稼人了——” 李小珍戴上个草帽,“也是,现在咱大儿子当官了,家里有了两家店。” 白家旺望着远处,“不能忘了本,我们本来就是土里刨食,现在有的都是土地公公给的。” 白叶和世无双,一高一低的两个人,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大药坊走去。 第70章 县城里的“面纱医女” 世无双纱帽下嘴巴一张一合,“阿叶,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我来药坊当伙计。” 白叶抬头,“我可是精打细算的,你不用培训直接上岗,还不用踩凳子拿药,舍你其谁。” 世无双双手无处安放,“怎么办,要是我干的出色,阿叶,我怕你到时候舍不得我走了。” “你少来,世无双。离别会有时,这一点我还是很明白的。” 白叶继续,“还有,这段时间,我会找个机灵点的少年当你学徒,如何?” “哎,难啊,你要是想找我这身高的有,我这相貌和悟性的,天下难寻。” 冷不丁抛过来一个包袱,“我拿了半路了,换你拿着!” 世无双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挎着包袱,跟着前面那个清秀娇小的身影,穿过大街小巷。 世无双跟白叶进了药铺的门,他的眼睛先看到了柜子中的名贵中药。 “阿叶,这些你是从哪里种的?”他惊奇啊,他惊叹啊。 “没有点镇店之宝,我还开个啥药坊?” “阿叶,你没有背着我,做一些那样的交易吧?” 隔着纱帽,白叶点了一下他的头,“世无双,你的脑袋需要净化了,难道我进不起那些个药。” 世无双摇摇头,以白家现在的财力,那定是进不起。 说不定是阿叶赊欠的,所以他不再细问。 白叶低头,是啊,那些难眠的夜晚,进进出出,搬弄这些名贵药材,也挺伤神。 作为白家大药坊的店主,白叶想卖药顺带着看病。 世无双想起桃花树下的那个少女,做了娘亲的少女,问他去除腐肉水平如何? “阿叶,我就知道你会走上从医这条路。” 她眯起好看的杏眼,“我也知道,你,会走上白狐狸那条路,进山啊。” 袖口中的一团动了动,白叶点它一下,“莫怕,不是说你。” “你可别出来吓到人。” 小身子懂事地往里凑了凑。 白叶坐在问诊台上,世无双电线杆子一样杵着,给抓药拿药,不用上秤称量,分毫不差。 这点本事只是世无双的九牛一毛,可来抓药的人,看着那个戴着纱帽的高挑男子,交口称赞。 在白叶那里受到的打击,都在顾客这边讨回来了。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白叶此刻能想象,他正嘴角上翘,喜滋滋。 县城街巷上,“你去白家大药坊抓药吗?” “我昨天刚刚去了啊。” “那再陪你去一趟,那里一个抓药的男子戴着纱帽,仙人一样漂亮。” “戴着帽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他那双漂亮的手了,纤纤素手,比女人的还要滑嫩。” 另一头,“去白家大药坊看病吗?” “我没病啊。” “没病也要去看一下,那里坐诊的医女戴着面纱,定是个美人。” “戴着面纱你怎么知道是美人。” “我看到她那双眼睛了啊。” 抓药的为看人,看病的也为看人。 当白叶把脉,“先生,你身体无恙。下一个……” “大夫,我肚子不舒服啊,怎么能没病啊。” “呃……”那具高挑的白色身影微微颤抖,原来阿叶也有烦恼啊。 要是不是自己的身份,生生世世在她这里当个抓药的,也不错啊。 一日,白叶正在问诊排队的病人。 王财贵提着一个大兜子踏进门来,“妹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和哥说一声,就偷偷开张了。” “王大哥,我知道嫂子快临盆了,你的生意和粥棚都忙,不忍心打扰你。” 一大兜的名贵药材,“这些都是别人送的,我现在和你嫂子用不着了。哥就送你了,放到你店里,你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卖拿回去补身子。” 白叶看着那个头发乱蓬蓬,衣衫也有褶皱的王财贵,却觉得他比什么时候都要油光满面,都要帅气。 世无双接过兜子,“啊,那个我替阿叶收下了。” 王财贵抬头,“好好好!” 这个人气度不凡,浑身冒着仙气,啊,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白叶。 白叶刚要回绝,王财贵已踏出门去。 “阿叶,你横竖要做生意的,只要做生意,人情可以还也可以欠,但不能没有人情。” 这个世无双家里又不做买卖,“你看啊,我走南闯北的这些年,没吃过猪肉那总见过猪跑吧?” 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这不是自己的话吗,世无双倒学的挺快。 这一日,白云川领着个江湖兄弟,“妹子,快快,给我刘兄包扎一下。” 白叶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她前世也处理过外伤,可这一上手,还有些不适应。 世无双走过来,“我来……” 他手法娴熟的上药,包扎,把白云川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知道世无双原来也懂医,“七日不得沾水,三日后来换第二次药。” 白云川的朋友,“云川,你还有这么个仙人样的妹夫,真是,真是太好了。” 白叶咳嗽了一声,世无双颤抖了一下。 他们都懒得解释,直到白云川搀扶着朋友出了门。 “谢谢,我以前不嘛,近来怎么总有些晕血的症状……” 世无双瞪大眼睛,“阿叶,你是不是有了?” “有你个头?” 世无双继续,“我们神仙眷侣,望一眼,互生情愫,会从膝盖里生出一个宝宝。” 白叶下意识望了望膝盖。 “世无双!” 幸亏药坊没有人,听见这声吼都被吓跑了。 “阿叶,我不胡说了。”他递过一个药丸。 “吃了它,你绝不再晕血了。” 白叶想也没想就塞到了嘴里,但愿能管些用—— “不准把我晕血的事说出去。” 她拿着鸡毛笔,“也不准说我字丑。” 每次他拿着白叶用鸡毛笔写的细细的字,总要辨认半日,啊,实在是太丑了啊。 “江陵县城里的白家大药坊有一个面纱医女,还有一个戴纱帽的奇绝男子,他们之间的故事啊,说来话长,那是三四年前的一日,当时那位医女还是——” 白小川近来写了个英雄救美的话本,“后来呢。”小娘子问。 “他们横竖不能在一起的,因为那位男子是一位仙人,医女是一位凡人啊。” 小娘子抽抽搭搭,白小川叹息,“哎!问世间情为何物,有情人就缺一点猿猴的粪便。” 第71章 干爹,我想嘘嘘 “娘亲,我舍不得你,呜呜呜。”元宝憋着笑地哭着。 叮当拽住白叶的胳膊,“娘亲,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叮当声音很低好像很伤心。 两个宝宝的表演,被白叶一眼看穿,这些崽子的心早就野了,快快,不用在娘亲这里表演母女(子)情深了。 她一想,不能辜负了孩子们的「深情」。 声音嘶哑道,“叮当,你是哥哥,好好看好妹妹。元宝,你是妹妹,好好操心哥哥。娘亲,娘亲,接下来要度过一段特别特别孤独(清静)难熬(自由)的苦日子(好日子)了。” 两个宝宝从假哭变成了真哭,“娘亲,我们舍不得你哦。” 世无双叹气,“舍不得,那就不要走了。” 叮当元宝止住抽泣声,“舍得的,舍得的。” 白叶看了一眼两包子,又看了一眼世无双,“孩子我就交给你了,到时候变成团团的,方方的,你带回来便可。” 叮当元宝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是面团吗?还圆圆方方。 世无双骑上了一匹骏马,两个宝宝被他护在胸前,“驾——” 双宝大叫,“干爹,太爽了,终于不用再听娘亲的唠叨了!” “我们自由喽,我们自由喽!” 白叶望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你个世无双,才当了两个月的药房伙计,就腻了。” 回头一想,“太好了,宝宝不用在跟前啰嗦,耳根清净!得空好好教一下二哥了。” “二哥,今日你和我去大药坊。” “二哥不是那块料——” 白叶拿出杀手锏,“你要和我去帮忙,我可以和爹娘说,给你相亲可以再推迟段时间。” 白云川手舞足蹈,“说话算话。” 白云川还在絮叨,“二哥是个粗人,记药名细致活儿,我干不来。” “白云川,你还没干呢,就认怂。” 妹子喊他的名字,就是生气了。 白云川只好,“我尽力试一试,当然肯定不能和那个世无双比。” “二哥,你看你和那帮江湖朋友舞刀弄枪的,没准有个伤着碰着,等你学了这些药理,就能自己给自己包扎,也能为朋友包扎。” 白叶接着循循善诱,“总之呢,没有半点儿坏处的。” 白云川摸摸后脑勺,“那是,自己的亲妹子,难道会害二哥?” 然后他悄声,“上次娘给我介绍的那个卖豆腐家的闺女,你快替我回绝了去——” “豆腐西施,多好啊,小姑娘长得也俊俏。人家不挑你,你还?” 白云产纳纳,“二哥我闻不了豆腐味,她浑身上下都是豆腐味,估计你发明的香水都遮盖不了,反正,我,我不喜欢。” “那你怎么不跟爹娘去说,下个月初一就要见面了,都跟人家说好了。” “我不好意思和爹娘说,怕,怕挨骂。” “二哥啊,今年你有二十三岁了吧?” “咋了,你还嫌哥哥年龄大了,你都十九了。” 白叶捅了一下白云川,“我不嫌你大,我是怕你拖着拖着就把好嫂子拖没了。” “叶子,哥想过了,没有合适的,哥就一辈子守着你,和爹娘。” 白叶还想说什么,看着胡子拉碴的二哥,咽了回去。 白叶知道二哥小时候心可大呢,就想着有一日披上战袍,保家卫国。 这几年二哥不提这事儿,但白叶心里还记挂着。 大哥当了官,三哥当了老板,二哥对生意没有一点兴趣,这一次算是死鸭子上架。 白叶拍拍白云川的肩膀,“二哥,你放心,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白云川一脸懵,“啥愿望?” 白叶比划着,“就是你小时候想扛上枪,保家卫国的愿望。” “那,那你还记得呢?” 白云川挠了挠头,继续说,“我现在不想实现了,就想守着你和爹娘,好好过日子,然后保护你们。” 白叶噗嗤一声笑出来,“二哥,你现在一个人晃悠,不光成了爹娘,也成了我的心病。” 她撩撩额前的细发,“不过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总有一个适合你。” 白云川看着妹子晶晶亮亮的眼睛,她变得多么强大,都是自己的小妹妹。 叮当和元宝坐在马背上,头发被风吹起,“干爹,你看到了吗,那座山长得像是一只老虎。” 元宝指着另一座,“我看那一座还像一条龙呢。” 世无双低头,“被你俩都说中了,那座山就叫做龙虎山。” 夏日里的野花香扑面而来,“干爹,我想嘘嘘。” “干爹,我也想嘘嘘。” 世无双下马,一个个从马背上抱下来。 元宝跑到一处花丛,“元宝啊,你嘘嘘,还要挑个花开得好的地方?” “干爹,我嘘嘘的时候就可以摘花了。” 叮当捏住鼻子,“那香花也变成了臭花。” 世无双拍了一下叮当的后脑勺,“不许这样说元宝,女孩子都是用来宠的。” 怪不得娘亲每次怼干爹他都不生气,原来啊,他宠娘亲。 叮当两下嘘嘘完了,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干爹,我懂了,平日娘亲说你,你不还口,原来是宠娘亲啊。” 世无双面上一热,“是,那又如何,可惜啊,你娘亲有心理阴影,我这团阳光怎么照,她都不觉得光亮和温暖。” 一会儿工夫,元宝头上顶着一个花环走过来,“干爹,漂亮吗?” “我们家元宝戴什么都漂亮。” 叮当努努嘴,“干爹,你怎么不嘘嘘?” 世无双面上又一热,“我,我早方便过了。” “叮当元宝,以后大了不准说嘘嘘,也不能说拉粑粑,只能说方便方便。” 叮当和元宝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当大人好麻烦。” 他想象着他们长大的样子,一年也就能见上一次,心里就疼了一下。 一手抱起一个,“叮当元宝,你们会永远记得干爹的吧。” 元宝钻进面纱中,“嗯,让我多看几眼,就不会忘记了。” “女人啊,借口真多,想看干爹就直说吗。” “叮当,怎么又如此说元宝?” “宝宝,妹妹,哥哥错了,你喜欢看干爹就好好看吧。”他一仰头。 “总有一天,你的哥哥长得比干爹还要好看!” 第72章 那个,暖床啥意思 世无双摸了摸叮当的头,看着小小的俊脸,“是会很好看,你长大的时候干爹就老了,肯定不如你。” “干爹是仙人怎么会老呢?”叮当疑惑。 元宝伤心,“我不要干爹变老,呜呜。” 世无双擦着元宝脸上的泪蛋蛋,“那,干爹就努力不变老。” 到时候,让阿叶多给他几瓶什么抗皱延缓衰老的药膏擦一擦。 世无双掏出纸笔,“干爹,你真是,快跟上我大舅舅了,这出门还带着纸笔。” 世无双在草地上铺开宣纸,“叮当,元宝,干爹要把这一幕画下来。” “画下来干嘛啊,我们是邻居了,以后离得那么近,你想我们了敲门过来看看。” 世无双胸口一酸,他还是不想和孩子说出离别的话。 “叮当元宝,干爹给你们画好了,看看怎么样。” “想不到啊,干爹,你比大舅舅还写的字好看,画的画好看。”叮当说。 元宝也说,“大舅舅都当大官了,干爹怎么不当官呢?” 当官?世无双笑着,“干爹和你们一样,不想当官——” 以至于每次父皇说到南越国的万里江山,他都头痛无比,他不想当管理人的官,更不想当管理江山的官。叔叔想当,就让他当去。 甩甩头,不想这些烦恼事,珍惜和宝宝们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最重要的。 元宝指着龙虎山,“干爹,元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座山会有,会有——” 叮当接茬,“山贼!” 元宝点头,“是喔,哥哥。” “太好啦,正好捉两个,问一问有没有和我长得像的。” 世无双眉毛抖了一抖,“怎么了,叮当元宝,你们还放不下亲爹爹?” 两个宝宝点点头。 白叶说那个山贼早死了,他长叹一声,“叮当元宝,不要难过,你们还有我。” 风和日丽的山间,世无双抱着两个孩子玩够了,才重新上马,元宝摸了摸马的脑袋,“干爹,等我长大了你也教我骑马。” “还有我,还有我。” 他很想,但不能。只好转移话题,“你们妹妹白花花上了学堂,你俩不羡慕吗?” “羡慕个——”叮当想说脏话,想想还是忍住了,“不羡慕……” 世无双指着壮丽的山河,“谁说学知识就要在学堂里,干爹跟你们走一遭啊,学的比学堂的东西还要多。当然,还要更轻松(辛苦)。” 白云川看着药匣子上的中药名字,“白芷、景天、飞蓬、花楹、重楼、虎仗、紫葳、蜚零、空青……叶子,这药名谁取的,真难记。” “二哥,你已经记住了第一排,继续努力,你行的!” 为了不和豆腐妹子相亲,第二排他也快记住了。 白叶点头,“二哥,想不如做,你在家里想好难好难,其实也不难吗。” 话没说完,门外来了几个看病的人。 白云川斜着头,「面纱医女」妹子正认真地接待病人,他从没见过妹子的这一面,也不明白她为何就通了医理。 盯着笼在光晕里的侧影,白云川刚刚背会的药名又忘记了大半。 世无双的马一身长嘶,前面的草坪深陷下去,世无双抱着宝宝们离开马身。 “陷阱?”叮当问。 世无双看了眼龙虎山的山顶,恐怕是有瘴气,“宝宝,估计这次又要遇上山贼了。” 若不是被世无双抱在怀里,叮当和元宝真想拍手欢叫起来。 “干爹,让我和元宝来,我俩对付山贼可有经验了。” 世无双目光深邃,“那干爹呢?” 元宝仰头,“干爹观战——” 正说着林子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小毛孩,怕他个屁啊。” 三个彪形大汉从杂草丛里跃出,“娘的,要不是几年前老窝被端了,咱兄弟现在过得那不说吃香喝辣的,也不至于天天蹲着,要点零碎。” 世无双站在远处,叮当元宝勇敢上前。 “叔叔,叔叔,你们是山贼吗?” “废话,不是山贼,我们难道是来山里找乐子的。” “小奶娃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对对对,一会儿你们该哭都哭不出来了。” “大哥,这好哇,一对两个,那个人还不得多给点子儿。” 元宝揣兜,“我的子儿更多奥。” 小粉手一扬,叮叮咚咚一阵响动,手里的大刀啪啪落地下。 正趁着三个山贼找刀的空当,叮当抛出绳索,把三个团团捆住。 “莫要挣扎啊,挣扎的话,绳子会勒得更紧。” “小毛孩,快把你爷爷我放了。” “爷爷?你们也敢当我们爷爷?” 叮当发怒,“一会儿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让放你们回山。” 元宝说,“都抬起头来,看看我哥哥——” 不就是长得非常俊俏的小男娃,他们对他没兴趣,对银子有兴趣。 “有没有和我长得像的山贼兄弟。” 三个山贼大笑,“不是我吹嘘,山贼我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那样的相貌,当山贼不成,当山贼暖床的还差不多。” 世无双嘴角抽搐了一下,一会儿叮当问暖床什么意思,他该怎么回答。 看来这两个娃娃对自己的山贼爹爹还是很上心啊。 两个孩子不紧不慢,他等的有些心焦。叽里呱啦,和山贼有什么好聊的。 他挥了挥手,绳索回到了叮当的袖中,三个山贼的腿不听使唤地往山上走去。 一刻钟后已经跑没影了。 “大哥,我们不是要下山,怎么又上山了。” “看,看我们的陷阱塌下去了,刚刚发生啥子事?” 三个人摇摇头,怎么不记得了。 叮当和元宝坐在马背前头,“干爹说话不算话,我还想着向山贼讨要银子呢。” 元宝也噘着嘴巴,“好没成就感。” 世无双清了清嗓门,“落草为寇,上山为贼,他们也不容易,你俩何苦?” 叮当垂目,“也是啊,我的山贼爹爹一定也是过着这么样的苦日子,如果能找到他,我一定给他很多很多的钱,让他下山。” 世无双的眉毛挑了一下,元宝问,“干爹,那个,暖床什么意思?” 啊,啊,啊……世无双一脸黑线,“这个问题,还是,还是到时候问你们娘亲吧——” “切!”两个娃娃异口同声。 “干爹,你好像脸红了?” “瞎说,刚刚太阳太烈,晒的——” 第73章 边关之战完美收关 苦寒之地,冷若辰捂着胸口,“咳咳……” 周允急得为他捶背,“王爷,现在神牛军已占绝对优势,就差最后黄泉关搏命一战了!您可要放宽了心。” 短短几年,霍然已须发皆白,“王爷,让老臣和周将军去,你就安心在这里等我们凯旋的好消息。” 冷若辰捂着胸口,一张脸苍白的没有血色,“霍将军,阿允,这一战,我爬也要与你们一起——” “王爷!” 霍将军跪倒在地上,“没有照顾好王爷,霍然心中有愧。” 冷若辰丢给周允一个眼色,周允把霍然扶起来。 “霍将军不必自责,我这是娘胎里的老病根,咳咳,待拿下黄泉关,我就是死也——”死也安心了。 那一战没有死磕,匈奴军粮草失火,群马失蹄后,军心涣散,几乎没有费力,便纷纷缴械投降。 老匈奴王见大势已去,撤退,再撤退,派使者前往上京求和。等养精蓄锐,马儿再养的膘肥马壮,这北国的天下谁主沉浮还另一说。 冷若辰,霍然和周允三个人,一起把大颢国的旗帜插到了黄泉关的城楼上。 霍然流下了老泪,他原本以为在他有生之年,不会再看到这一幕了,他匍匐在地,跪拜东方,大呼先皇。 城楼下百姓欢呼一片,这些年颠沛流离,无家无业的流浪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冷若辰托人从中土运来种粮,分给当地百姓,休养生息。 他希望雪山不再只是苍白,雪山脚下也会涌出一片片的绿洲,百姓安居乐业,再不见烽烟四起。 此后,驻扎黄泉关的军队都叫做牛神军,他们是上苍的使者,是当地百姓的福祉。 冷若辰收拾回上京的家当,一朵天山雪莲准备赠给母后,一把七星短刀准备赠与皇兄。 “霍将军,你可愿同我一起回中土?” 霍然回绝,“先帝托我守住北门,王爷,我生在此,死后也埋骨在此。” 冷若辰摁住疼痛的胸口,“霍将军,若父皇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他没有看错人!” 透过皑皑雪山,霍然仿佛又看到那两个狩猎的少年……他定不负。 周允摸着胡茬子,“王爷,看不到小娘子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冷若辰失笑,“咳咳,莫不是因为着急去见上京的小娘子,你才这么卖力的?” 周允拱手,“阿允不敢。” 上京宫中,匈奴使者行礼,向冷浩宇呈上降书,立下两国交好的誓言。 冷浩宇盘旋了五年的心头病,好了。 匈奴的铁蹄再难撬开大颢国的北门,这一下臣弟又立下奇功。 太后闻听捷报,高兴得抹眼泪,“嬷嬷,这么说,辰儿他快回来了,我江陵的许愿成真了——” “恭喜太后。” 辰王果真英雄少年,这些年战匈奴,铁骑将军霍然连连战败,他一去,用五年的时间,夺回了十年之失地,还让匈奴俯首称臣。 冷若辰望着雪山,周允道,“龙的脊背,总有龙的后人。王爷,回上京安顿好了,我记得的,帮您寻人。” “咳咳,阿允,你是越发没大没小了。” 他们胜了,不管自己说什么,王爷也不会真的生气。 冷浩宇下旨,派军队接应辰王班师回朝。 过了龙虎山,世无双领着叮当元宝一路向南。 “卖闹嚷嚷了,闹嚷嚷了——” 元宝看着好看的竹编,“干爹,我想要闹嚷嚷——” “元宝,这是插在头上的。” 世无双解释,“是元宝长大了插在头上的。” 这个地方,有情人会选择一对闹嚷嚷插在头上,有鸳鸯蝴蝶,各种花色。 叮当看着元宝噘着小嘴,“干爹,元宝买了东西,她玩两天就腻了,到时候我们带回去给娘亲。” 叮当知道只要把娘亲搬出来,那干爹肯定是要买的。 看着一箱子的闹嚷嚷,“干爹,你都买下来了?” 元宝欢喜地跺脚,“我喜欢这只蝴蝶的。” 叮当,“我喜欢这条飞龙的。” 世无双问,“你猜你们娘亲会喜欢哪一个?” 元宝指着一个小兽一样的闹嚷嚷,“娘亲,会喜欢猪小白。” 世无双指了指街角,“元宝,你和叮当负责把这些剩下的闹嚷嚷,分给那些孩子。” 啊,乞丐? 然后又掏出一吊钱,“一人分一个,快去快回,不能误时。” 元宝拍着胸脯,“元宝记下了。” 小乞丐们还没眨巴一下眼睛,手里多了个铜板儿,一堆他们买不起的闹嚷嚷。 飘雪穿云,凌波微步,“干爹,我们够快的吧。” 叮当看着世无双,“这一路上,我们给乞丐送了不少铜板,干爹,你到底带了多少钱?” “这个嘛?不告诉你们。” 他看着远处,“干爹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只晓得没有亲爹爹很苦,这世上还有很多孩子,爹娘都没有——” 元宝领悟,“元宝懂了,干爹的意思是,等我们有钱了,也要多帮帮他们。” “元宝悟性真高。” 叮当却提出不同意见,“干爹,如果是我,我就学娘亲,开辟一片地,或者做其他的,让他们都去劳动,自己工作挣自己吃的。” 世无双恍然,“叮当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想?” “你看啊,我们给他们钱财,背地里说不定闹成一团,还是有人得不到。假如让他们去工作,那就人人都有份。” 看着那双目光如炬的眼睛,世无双猛然想到了父皇和王叔,这小小的家伙,就有这些心思了? 后生可畏啊。 他看看了远处,“人各有志,叮当说不定将来也能统领一方,但干爹还是喜欢神仙自在的日子呀。” 叮当点点头,“怪不得我娘夸你通透。” 世无双大喜,“你娘真的夸过我?”他当面是没有听到一句啊。 叮当摇晃着脑袋,“不信,你问元宝。” 元宝点点头,“干爹,我娘亲总是在背地里夸你,说你清风朗月。” 世无双飘飘然起来,他就知道,阿叶在内心里是认可他的。 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确是人间最贵之物。他和阿叶原本就是一种人。不过,一个愿意入世,一个只能出世罢了。 第74章 二哥三哥的心事 白云川自从和妹子白叶一起去药坊,白天背,晚上背,对那些绕口的药名终于熟悉了,称药也不手抖胳膊颤了。 白叶和白家旺讲着二哥在药坊里如何能干,李小珍乐得嘴快咧到耳朵根上。 白家旺指着白云川,“闺女,你的憨哥哥,还是你能教化。” 白云川刚要顶嘴,他哪里憨了? 听白叶说了一句小声的,「豆腐西施」。 乖乖闭嘴,好在这两日爹娘没有再提让他和豆腐西施相亲的话,他可不没事找事。 李小珍瞅了一眼伏在桌子上写药名的白云川,她虽然不识字,但还分得清好赖,“这还是咱家老二吗?以前他每天都和猴儿一样,恨不得把房顶也掀翻,也能端端正正坐着写大川那样的字。” “哎呀,娘,你别埋汰我了,我还不是为了帮帮我妹子。” 白叶盯了他一眼,“在妹子的帮助(逼迫)下,我发现我也不是那么笨。” 白云川摇头晃脑,“妹子说技不压身,识得这些药,总没有坏处的。” 正在说话,外头一个人吆五喝六,“白云川,在家吗?” 他的江湖朋友又来找他了。 白云川嘟囔,“这六子咋又来了,说了,不和他们往来了,家里生意忙。” 白叶把起身的白云川重新按到座位上,“我去!” “我是白云川的妹子,你找他做甚?” 来人打量了一下白叶,看上去弱不禁风,“街市上有个擂台,我想和他红火红火,要不腿脚痒痒。” “不巧,白云川最近已经弃武从商了,现在是药坊的老板,以后再有这等事,莫来找他了。” 白叶莞尔一笑,“不过有个伤着碰着的,随时去找他,他不收诊金帮你包扎。” 来人一听这话,嘴里骂骂咧咧,灰溜溜地走了。 白云川长吁短叹,白叶看着他,“二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和这些人往来没什么好处——” 白云川看了一眼爹娘,“爹娘,我早就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了,我想走正道。” 说到正道,他干脆一吐为快,“打心里讲,我也不喜欢和妹子一起去药坊,不喜欢当老板,我还是喜欢拿起长枪。” 他下定了决心,看着爹娘和白叶,“最近上京向全县征兵,据说合格了可以去守城门楼子,我,我私下报了名。” 白家旺一听,脱下鞋子就要往白云川头上扣,“守城门楼子?还缺你这货色。” 李小珍慌忙拉住他,“当家的,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大川喜欢读书,云川从小不喜欢拿笔杆子,若不是为了他妹子,他断不会去药坊。” 白叶料想到二哥会来这一出,可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白家大药坊刚刚上了正轨,她就要成为「光杆司令」了。 李小珍看着紧皱眉头的白叶,“闺女,不是娘说你,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你总不能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世无双那样的神仙人物,咱家高攀不上,你趁着还年轻,也考虑考虑你个人问题。” 白云川觉得额上发毛,“爹娘,妹子早就说了她不想嫁人,不想。” 白家旺抄起一边的笤帚,“没你说话的份!” 正鸡飞狗跳,白小川进来,“三哥,店里出事了?” 白小川就像是斗败的公鸡,“妹子,没有,是我,我有心事。” “有心事,你就直说,平日里不属你能说?” 白小川掏出怀中的一摞白纸,“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写话本了!” “不正经的玩意儿,写那些能当饭吃!” 白小川斩钉截铁,“能,不但能当饭吃,还能和大哥一样光耀门楣!” 他顿了顿,“爹娘,妹子,等忙过这段时间,我想去上京,那里有写话本的高手,有最好的创作环境。” 白家旺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这老二老三刚刚上道,一个报了上京的兵,一个想去上京卖嘴,合着和他们老两口唱对台戏。 上京,上京,那是咱老百姓能去的地方? 白叶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些年顾着挣钱,却忽略了三哥和二哥的志向,他们一直没有变过,和小时候一样,那个倔强劲儿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爹娘,哥哥,不要闹心了。” 她顿了顿,“叶子美妆坊、白家大药坊和药草园就都交给王大哥打理,我们就拿个分红,横竖我们人手不够,不说我哥,我天天坐诊,也屁股疼。” 她看向爹娘,“我大哥稳定了,但是爹娘,二哥三哥也是大人了,有他们自己的盘算,作为妹妹,我支持他们。” 白云川惊喜,“叶子,这么说,你也愿意去上京?” 白小川低着头,“对不起,妹子,三哥我,我不想再荒废下去——” 白叶拍拍两个哥哥的肩膀,“好男儿志在四方,这是我们白家之幸事,你说是吗,爹娘?” 白家旺还在气头上,“是个屁!” 李小珍吞吞吐吐,“这去上京不是闹着玩儿的,在县城里挣下的钱不是又得散出去。” “娘,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那就是用来花的。” 她望着院门口,“等叮当元宝回来,我们就拾掇拾掇。” 白家旺鼻子里哼哼,“我那谷子还没打穗儿,你娘地里的茄子刚开花——” 原来爹是舍不得他的一亩三分田。 “爹,你放心,不管去哪里,我都给你整出一亩三分地,你想种啥就种啥。” “再说了,这去上京,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不可能马上出发,等着你的谷子进了仓,我提前过去打点好了,再回来接你们。” 白云川犹豫着,“我那个报名的征兵,也是到秋天才出结果。” 白小川摸着头,“我还要和我的那帮小娘子,好好叙叙,秋天正好。” 白家旺知道,这个家,现如今是他宝贝闺女当家,既然她愿意放弃县城里的生意,支持她的两个不争气的哥哥,他还有啥可说的。 李小珍见他面色缓和下来,“哎呀,闺女,娘做梦也没想到有一日能来县城,还能跟着你去上京看看皇城,娘就是看看那个城墙,就知足了。” 第75章 全家准备去上京 王财贵递给白叶一封信,“妹子,你要去上京,我没什么帮得上忙的,你嫂子是相国府的侄女儿,你去了上京要是遇上难事,就去相国府。” 王夫人怀里抱着麟儿,“妹子,我大伯家没有闺女,对我这侄女儿疼爱有加,他要是知道我们关系,什么事都会帮你。” 怪不得县长看王财贵都三分薄面。原来,他们有京城的关系。 大哥如今县衙当职,有这么层关系,也好。 王财贵逗了一下夫人怀中的幼子,「你放心,大哥和嫂子啥都没有,就是有钱」,说着他掏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药草园,大药坊和美妆坊,这么好的地和店铺你都留给了大哥,我们不能白要。” 王夫人凑过来,“去了上京,不比县城,处处花钱,你必须得带上,要不就当没我这个姐妹。” 白叶只好拿过来,她心里有数,用不了多久,王大哥经营上店铺,肯定比他们要做的好。 上京的房价,她想了想,便宜不了。 回院子的路上,这个世无双都带着宝宝出去几个月了,还不回来?她有些心焦,也着实有些想叮当和元宝了。 此时,师徒三人正泛舟江南,“世无双在船舱里煮茶,叮当和元宝在船头上看风景。” “干爹,你那云虚仙境有这里美吗?” 他眯起眼睛,风景美不美,全在于人的心境。 “叮当元宝,你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最美的。” 叮当歪着头,“干爹,看到这好看的风景,我就想要是娘亲也在就好了。” 世无双从船舱里出来,摸着元宝的头,“你俩都想娘亲了吧?” “干爹,你怎么知道的?” 晚上我听见你俩说梦话了—— “难道干爹就不想娘亲?” 世无双脸上一热,“干爹,干爹,修行人不允许有心。” “切!” 元宝和叮当互看一眼,“别装了,我看到你怀中有娘亲的画像。” 啥?两个小崽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是我怕你俩想娘亲,才随身带着的。” “切!” 干爹的借口是越来越拙劣了。 元宝悄声问,“上次你去首饰行做的叶子形状的簪子,难道不是送给娘亲的?” 怎么?这两个小鬼,什么都被他们发现了。 “叮当,元宝,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日干爹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俩,你俩想不想干爹?” 一左一右爬到世无双的怀里,“当然想了,干爹。” 世无双眼睛潮乎乎的,两个孩子温软的小脸蹭着他的肩膀。 他无法陪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了,但他会每年抽空回来看他们,虽然相处时间会很短,很短,但他知足了。 等他们长大了,会理解的。 “宝宝们,县城的秋日,你娘亲肯定要忙药草园,我们不如回去帮帮她。” “干爹,等明年,你再带我们出来玩。” 元宝嗫喏,“以后年年,都带我们出来玩。” 世无双望着悠然远去的江水,心头一片荡漾,他只能左右言其他的。 “元宝,干爹要带你去吃一顿这里的糖葫芦,叮当,这里的琉璃球店铺,干爹也要带你去逛逛。” 他点了一下叮当的小脑袋,“省的你俩回去的路上,叨叨。” “干爹,我俩可乖了,绝不叨叨干爹。” “那你俩想不想,快一点到达江岸。” 仿佛船后面有一阵风催发,船瞬间到达岸边。 “干爹,你煮的茶还没有喝?” “管他呢,茶不是最重要的。” 叮当伸出拳头,“元宝,老规矩,我们谁赢了,就先依着谁?” 元宝透视的功夫不如他,他让着元宝,元宝又赢了,他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最近哥哥手气不太好啊。” 世无双摸着叮当的头,“叮当,短短几个月,你长大了。” 他指的是让着妹妹。 结果元宝不乐意了,她把脚踮起来,“干爹,干爹,元宝也长个了。” 一手抄起一个,“嗯,现在干爹先带你们去吃美食,再带叮当去逛琉璃铺子。” 初秋,白叶正站在药草园里,最后打理她的草药。 熟悉的声音传来,“娘亲,娘亲,我们回来了!” 他们从世无双身上滑下来,奔着白叶跑去。 元宝不知怎么泪水就流下来,“娘亲,娘亲,我想你了。” 叮当一边说着,“元宝,不是说好不哭的吗?” 白叶一手揽住两个宝宝,“让娘亲看看!” “嗯,好像都长个了!” 她蒙着面纱看着世无双,世无双能感觉到她在笑。 阿叶,真好。 他缓步走过来,“阿叶,我答应你的,你数数,没有少一根头发丝。” 元宝抬起泪脸,“干爹瞎说,今天早上你给我梳头,还说我又掉了一根头发。” 她以为孩子回来定是邋里邋遢,脸蛋红黑。 现在端详着,元宝叮当比走的时候脸蛋还要细嫩,还要白。 世无双回到院子中,他以为是荒草萋萋,结果发现打理的比他在的时候都干净。 白叶笑着,“我爹娘每日都过来给你扫院子——” 世无双心头一暖,“阿叶,谢谢!” 白叶丢过一个包裹,“你不是快离开了吗,里面是元宝和叮当以前挖到的,我给你做成了药丸。” 拿到鼻尖一嗅,千年灵芝万年参,这真是两个徒儿挖到的? 她经历过太多的离别,前世做军医特工的时候见的多了,便不再感伤。 “你放心,等娃娃想你了,我会领着他们到云虚仙境,既然我们上不去,那你现现身总可以的。”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世无双幸亏戴着纱帽,他的泪也要流下来。 忽听白叶道,“江陵县城我们待不了多久了,二哥和三哥闹着去上京,我前阵子去了一趟,在京郊买了个院子,到时候你若能抽身,可以去那里寻我们。” 啊?这倒是世无双意料之外的。 “阿叶……”他从怀中掏出那柄簪子,那块玉是他千淘万淘的,叶子上是天然的叶子纹络。 白叶欢喜接过,“嗯,我会戴上它。世无双,你的事我帮不上,你也要好好的。” 世无双一把揽住那个娇小的身躯,他才想过从没有在她清醒之时抱过她。 “阿叶,珍重——” 这一次白叶没有怼他,也没有推开他,还是好闻的梅花味。 第76章 辰王凯旋余日不多 “世无双,你要走就快走吧。” 南越国家事国事的确很急,他不敢耽搁片刻。 他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发,「阿叶,我没有勇气告诉孩子」。 他笑着,却声音沙哑,“反正将来不管你们去哪里,我都能找得到。” 如果还活着的话。 白叶也笑着,“天下之大,还有你找不到的地方?” 她脸上湿湿的,面纱冰凉,干脆扯下来,任夜风拂面。 “世无双,保重。” 世无双回头,月色下,惊鸿一瞥,他永生永世再难忘记。 “下次来,我会为你带一件特殊的礼物。” 他身形修长,渐渐融在夜色之中。 白叶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响起一声猫头鹰瘆人的叫声。 她闭了世无双院子的门,这个人,这些玉石桌子,珍珠帘子,他都不要了,也是,俗世之物啊—— 叮当和元宝是真的累了,睡得哈呼哈呼的。 第二日,叮当抹了把脸就往门外跑,“娘亲,我要去找干爹?” 元宝也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我干爹可会梳头了,我想让他给我梳头。” 白叶拉住他们,“不要去了,你们干爹走了——” 两个孩子眨巴一下眼睛,“干爹总是这样,偷偷走,悄悄来。” 元宝揉着乱发,“呀,不定哪一天他就又回来了。” 白叶明白,这一次,他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但她相信终有一日会再见。 她一边给元宝扎小辫,一边道,“元宝,叮当,娘亲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又要搬家了,这一次去上京。” 元宝跳起来,扯的头发疼,“娘亲,你说真的吗?” 叮当早就听干爹讲,上京是大颢国的京城,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白叶点点头,这个消息冲淡了干爹离开的淡淡感伤。 叮当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跑向世无双的院子,“怪不得干爹说把狐狸洞的东西都送给我,他都一样都没有带走。” “娘亲,娘亲,玉石桌子,珍珠帘子,干爹留下的东西我们都搬走吧!” 白叶点他一下,“你干爹同意吗?” 元宝恍然,“怪不得一路上干爹说院子归我们了,东西也归我们了,哼,他早就想要离开我们了,讨厌!” “元宝怎么这么说干爹,大人有不得已的事情。” “娘亲,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干爹。”元宝抽抽搭搭。 “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娘亲带你们去看白花花。” 冷若辰的队伍从荒漠向上京挺进,皇上派去接应的队伍与他们汇合。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骑马了,只能坐在马车里,摁住胸口,“咳咳咳……” 周允掀开帘子,“王爷可还好?” “阿允,明年我就二十五了。” 周允嘴角酸涩,“王爷,去了上京,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能站住能走动,便要回朝复命。 在群臣的溢美之词中,他头皮发麻。 眼前的金碧辉煌竟不如黄泉关的万里雪山更震人心魄。 回到王府的时候,他几乎站不住了,躺到在床上,还没有给母后请安。 门口闪进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辰儿,我的儿,母后来看你了——” 娴太后摸着骨瘦如柴的儿子,“母后,母后,一定会想法子治好你。” 冷若辰看着母亲,“儿臣不孝。” “什么孝不孝的,你和宇儿都是母后的心头肉。” 他命阿允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母后,这是天山雪莲,据说食之,能芳颜永驻——” 娴太后接过,递给嬷嬷,“辰儿,母后不要什么芳颜永驻,要你好好的。” 她看着周允,“好好照顾你家王爷,我这就去喊御医。” 几位御医摇摇头,“太后,王爷的身体,恐怕,恐怕撑不过明年春天啊。” “胡说,一帮废物!” “臣惶恐,臣会开几副缓解胸口痛的方子,太后息怒!” 娴太后扶着额头,“回头,让皇上重金昭告天下,我就不信我央央大颢国,没有人能治得好辰儿。” 几个御医赶紧告退。 待前来问候和探病的人都走了,王府冷清下来。 “阿允,你不用守着了,也去偏房休息吧。” 周允喃喃,“王爷,从今天起,我日夜守着你——” “何苦呢?” 他摸着万虫噬心的胸,“黄泉关夺回来了,我无憾了,咳咳!” 若说真有什么遗憾,就是想有生之年,能再见一见那位农家姑娘,农家生活定是清苦的,他想帮她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叮当元宝,还磨磨蹭蹭的,上马车了。”白叶催促。 叮当和元宝看了一眼邻家院子,“娘亲,干爹会去上京找我们的吧?” “肯定会,你干爹从不食言。” 要是让干爹听见娘亲的褒奖多好,可惜啊,面对面时,娘亲对干爹也太—— 小人才不操心大人的事,上京是京城。 元宝开始向往好吃的,叮当还是琢磨好玩的,这一路上叽叽嘎嘎,白叶想前段时间出去世无双是如何受得了两个宝宝的聒噪的。 去京城的路途遥远,这次他们一家人一条路,勇往直前,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十几日才到了上京。 上京的院子在京城西郊,一处荒僻之所,白叶打听过了,以前是哪个当官的小别苑,辗转了几次,价格也不贵。 她更看中的是屋前房后的地,爹娘离不开田地,她也离不开田地。 白云川和白小川一路上畅想着事业蓝图,白叶却思量着靠什么来维持一家的生计,想生意过早,先垦荒。 “元宝,这个院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哥哥,你竟瞎说,我们第一次来上京呢。” 叮当也不知为什么一来上京,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他悄声和妹妹说,“不知上京有没有山贼?” “哥哥,你又想赚山贼的银子了?” “瞎说,哥哥我,是想,说不定,我们的亲爹爹就在某个山头上。” “阿嚏,阿嚏——” 冷若辰已经很久不打喷嚏了。这一次,又是谁在念叨,母后也见过面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念叨自己。 第77章 干爹去了云虚仙境 “阿允,这个时节农家都在做什么?” 周允把王爷的赏赐一件件塞到柜子中,冷不丁听到王爷的问话,“阿允不知,初冬里,农村都闲下来了吧。” “哦。闲下来好。” 周允嘴角抽搐了一下,王爷是不是魔怔了?这,这还牵挂着那位呐? “王爷,您还是多关照自己的身体吧。” 他望着窗外,心想:府里府外都忙着过年,过了冬月,他便派人去打听打听那位姑娘如何。 冷若辰不再说话,前段时间一路舟车劳顿,感觉回到上京就剩下半条命了。 近期,在御医的轮番灌汤药下,竟有些好转了,虽然半夜仍疼痛难捱,白天能去院子里走一走了。 “阿允,你说她还好吧?” 周允有些气,“横竖比你过的好。” 农家的生活虽清贫些,好过他们刀尖上走过的日子。 “咳咳,这还生气了?” “阿允,不敢。” 冷若辰望着雕花大床,“我要养一养身体,等转过年去再派人打听吧。” 周允欢喜,“王爷若再不珍惜身体,那属下也得气出个痨病来。” “嗯,等转过年的正月十五,我争取能陪你去看看花灯,顺便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小娘子。” 周允一听小娘子,跑到外室去了。 听王爷道,“你这个年纪的男子,大都娶妻生子了,你还和十六岁的大姑娘一样害羞,阿允,这不成啊。” 接下来便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周允在敲打花瓶上的侍女。 世无双送下双宝之后一路南行,暗探送来父皇重病的消息,若非如此,他还想带着叮当元宝走一走逛一逛。 世无双赶回南越国时,宫里御医束手无策,父皇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起身。 “双儿,你回来了,父皇要把,要把玉玺传给你,要昭告天下。” 世无双回来的路上,百姓都在说,南越国要变天了——王叔的部队正驻扎在京城外,随时候命,有人盼着父皇快点死,他好名正言顺地上位。 世无双这些年闲散,在百姓眼里就是纨绔皇子,一些闲言碎语都是南越国的皇弟散播出去的,都是为了保护他,毕竟他羽翼未丰。 正值盛年,父皇怎么就病倒了。 若治父皇的病,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云虚仙境。谪仙师父医术高超,但一旦去了那个地方,父皇母后都将很难下山了—— 思虑再三,世无双做了决定,他横竖不喜这万里江山。 “父皇,传位王叔,遂了他的愿。我要带你和母后去云虚仙境,永世不得出。” 皇上举起手臂,“双儿,不,不——” 世无双斩钉截铁,“失去南越国的江山我不悔,但失去父皇,我将终生抱憾。” 南越国皇帝求助地看着皇后,皇后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就听双儿的,臣妾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喜母仪天下,若失去了你,我宁愿随你同去。” 南越国的皇帝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叫做温情的东西,他还有很多歉疚的话想对世无双说,他以前对他实在是太苛刻了些。 世无双偷偷安排谪仙师父把父皇母后接应到云虚仙境,这才公布了父皇传位的诏书。 他的王叔,跪在地下,这个结果本来是自己想要的。 可多年来培养的兵卒竟派不上用场。 “王叔,不,皇叔,侄儿相信您的能力,您比任何人都适合那个位置,我父皇的病好不了了,把南越国的江山交给你,这是他的遗愿!” 沉甸甸的玉玺,明晃晃的诏书,他接过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不明白,这么多人孜孜以求的权利,侄儿他为何不稀罕? 世无双去云虚仙境与父皇母后汇合,那里四季如春。 谪仙师父看着他的五行珠,“这都蒙尘千年了,没曾想还是属于你。双儿,为师没有看错人,等百年之后,这云虚仙境只能交于你。” 父皇的病一天天好起来,他望着仙花仙草,好像明白了,为何双儿一直对皇位冷淡的很。人生最难得的,就是和花草一样自由生长的自在啊。 他们这一生都不会下山了,山上,万物生,万物以自己为王。 白叶一家自在上京安顿好,就没有安生过,白云川通过面试,穿着铠甲去守城门了。 白小川用白叶给的本钱,租下了天桥书院,成为书院的院长,一天天地忙着创作,忙着说书,当他把钱往桌子上一撂。 白家旺眉开眼笑,“是爹以前短见,以为庄户人家只能靠手吃饭,没想到靠嘴也能吃饭。” 白叶忙着和白家旺李小珍开垦房前屋后的大片空气,这一个冬天都没有得闲。 二哥和三哥都能自食其力了,白叶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爹娘,我想过了,等来年春天我们种上蔬菜粮食和草药。” 叮当和元宝问,“娘亲,你不开店了?” “为了陪你俩一起长大,娘亲不开店了,你开了店就得操心,就得守着。” 白叶清楚,上京的店,没有那么好开的。 不如藏拙,不如安身于小院,给药坊供货,挣点小钱。 白家旺和李小珍互相看了一眼,“叶子,不开店好啊,咱娘仨一起把这些地打理好,云川和小川将来成亲的钱让他们自己挣。” 白小川听见成亲两个字,跑得比兔子还快。 “娘亲,我想干爹了。”叮当摇着白叶的胳膊。 元宝凑过来,“元宝也想。” 白叶笑着,“等转过年去,干爹一定会来看你们的。” 门口闪进一个白色的人影,“不用转过年去了——” 两个宝宝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干爹,干爹——” 白叶看着清隽的身影,“世无双,你又苗条了。” “阿叶,莫挖苦我。我路过此地,只能待半日。” 叮当元宝听了嘴一咧,“那干爹,快带着元宝叮当好好玩一玩去。就我们三个人。” 白叶看着世无双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走远…… 路过,分明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白狐狸,你要多保重。 “叮当元宝,你们想干爹吗?” “当然想。” “你们娘亲有没有经常提起干爹?” 干爹又来又来了,两个孩子想也没想异口同声,“没有……” 从来都不给他面子的。 第78章 王爷,人我们没找到 白叶去上京之后,第二次见世无双时,已经是转过年的元宵之夜,她正吃麻辣烫跳脚,一身白衣从天而降,这么潇洒的出场,只有世无双。 两个宝宝爬到他身上,拽也拽不下来,世无双带着叮当元宝逛吃逛吃去了。 白叶本不喜这些热闹,实在困倦先回了白府,合衣睡着了,又梦见这五年来的经历,乱七八糟,心有余悸。 不知几时,听见世无双轻声,“阿叶,阿叶……” 再抬头,天已经蒙蒙亮了。 “孩子我给你送回来了,我得赶紧走了——” 每次都是匆匆的半日。 “世无双,你要是忙,就不用回来看他们了。” 他一双凤目戏谑,“那不能,我怕孩子把我忘了,像我这么丰神俊朗的干爹,不能产生被人遗忘的挫败感。” 她试探着,“你那边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他笑着,“不需要,我现在很好,我的家人也很好,就是出入不太方便。” 白叶没有深问,看着他周边的仙气浮动,便知道了他最后的选择。 也是,这么一个出尘的人儿,那沾血的朝堂,还是不太适合他。 她摸索出一兜子药,“这是让你长肉的。” “阿叶,你是怕我再瘦了,轻功了得,你追不上我吧?”他自我感觉良好,“放心,你若追,我必等。” “世无双——” 他嗅了嗅,分明是助长功力的,疑惑,“阿叶,你哪里来的这些奇珍药物?” “哼,你问我我也不会回答,谁还没有个小秘密。” 自然是她从空间里精心培育的。 “阿叶,你心疼我?” “世无双,给你个梯子你就顺着往上爬——” “好好好,我不说了。” 他抬起头,白叶头上簪着他送的叶子发簪,只是头发乱蓬蓬的,但在他眼里依旧很美。 张了张嘴,还要说一些溢美之词。 白叶推他,“快走吧,等孩子醒来,怕是你又走不成了!” 白叶看着他走出月亮门,披着月色,落一身的霜。 这个院子附近有村庄,鸡在早晨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元宝还在回味着昨夜的糖葫芦,叮当手里还握着干爹搜罗的琉璃珠子。 叮当晃着元宝,“元宝,等我们一会儿好好给干爹展示一下,我们最近的功夫。” 元宝揉揉眼睛:“哥哥,我们可没偷懒哦,干爹肯定会开心。” 望着空空的厅堂,“娘亲,干爹呢,干爹呢?” 白叶头也不抬,“不用找了,已经走了。” 啊?干爹的时间真的像娘亲说的,就那么金贵? 最近好像都没好好说几句贴己的话,元宝托着腮,“哎,干爹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摇着白叶的胳膊,“娘亲,我和哥哥的生辰快到了吆?” “小鬼,整天惦记着好吃的好玩的,娘亲没有忘。” 二月二,她想忘也忘不了。 冷若辰派去河西村寻人的人一无所获,灰溜溜地回王府复命,“周大人,这过了这么多年了,属下打听不到啊。” 周允挑了挑眉毛,“你们真是一帮死脑筋,村里打听不到,不会去镇上问问?” 几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是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去镇子上看一看,问一问? “快下去吧,办事不利,等着王爷扣你们月银。” 冷若辰掐指一算,正月十六了。 刚在外头吵吵嚷嚷的,他早已醒来。 周允低着头进来,看着王爷苍白的面颊。 “阿允,不必寻了。”想来,他们之间没有缘分的。 他捂着胸口,昨夜咳血了。 许是命不久矣,若说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就是没给周允找媳妇儿。 “阿允,二月初二上京的开春宴,你去参加吧,那里小娘子多——” 周允明白王爷所指,“王爷你都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思去看小娘子?” “莫管我,你以后的路还长,总不能一个人。” 他从枕下摸出一张名帖,“去吧,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周允接过名帖,伺候王爷穿衣,每一件袍子都松松垮垮,王爷瘦的让人心疼。 刚吃罢早饭,太后身边的柔嬷嬷来到陈王府中。 “老奴给辰王请安。” “柔嬷嬷,免礼。” 柔嬷嬷抬头,“王爷,太后托我来告诉王爷一件喜事儿。” 她清了清嗓门,“皇上今日下旨,全大颢国张贴告示,一万两黄金寻名医,为王爷治病。” 一万两黄金?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羸弱的病体。 太后不知如何软磨硬泡,才求得皇兄张榜的—— “谢太后,谢皇上。” 周允递上银子,“王爷给您老的跑腿费。” 柔嬷嬷看着周允搀扶着冷若辰的背影,前阵子不是好转了,这就又—— “阿允,扶我到床上吧。许是昨夜受了风。” 他半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眼前忽而出现了以纱覆面的女子,他不是受了风,他是受了气。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误认为人贩子,还被说成「活死人」,总是有些不爽。 周允递过一个暖手炉,看着王爷的目光深邃悠远…… 他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怪不得今日没有寻到人,王爷一点也不生气。 他想起王爷昨夜看那个吃麻辣烫的女子,就是这副神情,似笑非笑。 王爷,不是喜欢上那个「人妇」了吧。 王爷的审美,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先是农家带疤女,现在又是一个妇人,王爷不会横刀夺爱吧。 周允唯唯诺诺,“王爷,那个昨夜,那个妇人——” 他还没说完,冷若辰打断他的话,“阿允,你瞎猜什么,不过是萍水相逢,恐难再见。” 周允乖乖闭上嘴巴,他猜中了!惨啊。 他抬起头,“王爷,今日张丰当值,我——” 冷若辰看他一眼,“啰嗦,把张丰喊进来,你是想去书院听说书吧——” 被王爷也猜中了,听说上京不久前开了家天桥书院。 他耳朵痒痒,想去听一听。不过,他更想去那里翻翻话本,问问说书的先生,一个王爷喜欢上有妇之夫,在话本里都是些什么结局? 张丰进来,“阿允哥,你又要听说书去?” “要你管,好好伺候王爷,我半日便回。” 冷若辰看着周允的背影,“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79章 万两黄金寻名医 白小川在天桥书院的门上看到了寻医的榜文,他揉了揉眼睛,“一万两!还是黄金!” 啧啧,这是为谁治病,皇上这么大的手笔! 他这天桥书院就是开上一百年也挣不了这一万两黄金啊。 周允一身便衣,来到书院门口,看一个年轻书生打量着榜文,半天没挪脚。 “这位兄弟,你都看了一刻钟了——” 白小川撕下榜文,“不瞒你说,我家里便有一位名医——” 周允上下打量一下白小川,“兄弟,真会说笑。” 白小川看着这个长得有棱有角的年轻人,“呵呵,没有金刚钻,我还不揭这榜文。” “呵,口气倒不小,问你,这天桥书院今日都说什么书?” 啊,原来是优质客户啊。 白小川换上惯常的笑脸,“这位兄台,也有这等雅好,不瞒你说,我就是天桥书院的院长,这里的本子都是我呕心沥血十年写成的。” 周允又打量白小川,就看见他那张嘴巴一张一合。 “那我且进去听听,我的耳朵可不是好伺候的。” 周允听的第一个故事是,仙凡之恋,不觉入戏,白小川说到最后时,他竟有种过去把他掐死的冲动,他就不能给有情人一个圆满的结局吗? 等周围掌声哗然,他才醒悟,这是假的,自己倒认真了。 他悄悄给白小川递过一锭银子,白小川眉毛挑了一下,这是优质客户中的优质客户,出手阔绰。 这上京,果真是非富即贵之地啊。 周允道,“刚听先生说书,的确享受。我想问兄台一个问题。” 他有些难为的出口,“一个堂堂的王爷,若是喜欢上一个普通的夫人,这个夫人有孩子还有相公。你说这种故事是何等结局?” 白小川低头沉思,“不外乎有两种结局。这位夫人也喜欢王爷,于是合起来给相公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双宿双飞了,但每每入夜,二人心神不稳。” 听到这里,周允打了个冷颤。“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是王爷是单相思,夫人和相公感情深厚,结果王爷想,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于是害死了相公,抢过来夫人,结果夫人宁死不从,殒命了。” 听到这里,周允又打了个冷颤。“那,那没有第三种吗?” “第三种也有,就是皆大欢喜,原来夫人领着的孩子不是亲生的,被王爷误会的相公是自己的亲哥哥,于是两个人眉来眼去,一来二去——” 周允这一次没有打冷颤,“那,我懂了。” 王爷天性善良,断然不会做横刀夺爱之事,王爷的单相思没有结局——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刚刚在门口,说你家有一位名医,不是戏言吧?” 说书人的话只能信三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问。 “确实,那是我自家妹子——” 周允听到妹子两个字,拂袖而去。 这堂堂大颢国,学医的女子屈指可数,水平更是连御医院的门槛都进不去的。 说书的就是会吹嘘。 不过他说的那三种结局,都不可能在王爷身上上演。 他疾步回府,张丰虽细致,但王爷的身体,谁伺候他也不太放心。 “阿允,你今日回来得够早的。” 周允甩甩头,“哎,都是些老掉牙的本子,我都听腻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王爷,你有没有听闻,这大颢国有女神医。” “闻所未闻,你又从哪里听到的传言?” 周允挠头,“说书人,没有一句实话,断然是信不得的。” 冷若辰道,“一万两黄金,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周允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算你还不糊涂」,他望着房顶的画,“阿允,我这病不死,也要卧床一辈子的。” 周允听了这话,心里一惊。 白小川哼着小曲进了院子,手里扬着那张榜文,白叶正在低头鼓捣草药的种子,等开春了种上。 “叶子,叶子,快看看,快看看!” 白小川扬着榜文,“一万两黄金,心动吗?” 白叶头也不抬,“白小川你魔怔了?” 白小川把榜文铺展在白叶跟前,“看看,一万两黄金。” 白叶扫了一眼,表情淡然,“拿走,别妨碍我捡种子。” 白小川笑着,“叶子,你真的不去试一试?” 斩钉截铁,“不去!” 这可是皇榜,一万两黄金寻医,治谁的病,想想便知道,稍有差错,那是要掉脑袋的,不仅仅是掉脑袋,全家全族都得跟着遭殃。 她回头,“三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世间,有的钱不能挣,是要命的。” 白小川一拍脑袋,也是,这是上京,可不是江陵,这是皇榜,可不是县榜。 白叶想起上次无意中给太后治病,心有余悸,那样的人,她可再也不想招惹了。 “妹子,我就是一时脑热。”他把皇榜撕了个粉碎,“你啊,还是好好弄的草药种子。” 他摸着砰砰跳的胸口,“妹子,我有一种预感,这万两黄金的差事说不定最后还是落到你头上——” “白小川!” 听闻妹子生气,白小川闭上了「乌鸦嘴」。 叮当元宝练完功,“三舅舅,你今日回来的可真早。” 白小川看着两个小鬼,神仙样的小鬼,“整天飞来飞去累不累,想不想跟三舅舅学说书。” 叮当元宝异口同声,“不想……” 白小川扫兴,“哎,白氏说书后继无人啊——” 叮当嘴巴快,“三舅舅,谁说的,你赶紧找个三舅妈,不就后继有人了。” 元宝嘿嘿笑着,“娘亲,我二舅和三舅也不赶紧找媳妇,元宝都想吃喜糖了。” “去去去,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白家旺从院门口进来,放下锄头,“叶子,那地啊,没解冻,还锄不动,得再等两天着。” “吆喝,小川咋回来了?” 白家旺朝门口望了望,“没有小娘子跟来啊?” 元宝叮当抿嘴憋着笑。 白小川急的跺脚,“爹,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今年都多大了,还不赶紧的找个媳妇儿?” 白小川急急辩驳,“我二哥还没找哪!” 看到白家旺眼中的怒火,他蹦到了三尺之外。 白云川和白小川都老大不小了,不知这几年中了什么邪,就是不找媳妇儿。 四个儿女中,原先最愁的是白大川,现在最不愁的就是大川了。 第80章 太后想到医女白叶 皇榜贴出去七日了,朝廷中没有动静。 太后在暖阁踱着小步问柔嬷嬷,“可曾有人揭榜?” 柔嬷嬷恭敬,“回太后,派出去打探的人说,目前还没有人。” 太后皱起美人眉,“嬷嬷,你说着一万两黄金还不够?要不再加点赏金?” 柔嬷嬷搀扶太后,“太后,一万两黄金足够了,不是赏金多少的问题。您想想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谁有那个胆子和水平来揭榜啊。” 太后摸着胸口的玉环,“嬷嬷,说到揭榜,我忽而想起一个人来?” 柔嬷嬷脱口而出,“江陵白姑娘?” “正是。” 柔嬷嬷难为地,“各州县也贴榜了,江陵也没有动静——” 太后喃喃,“那个白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村医,但我瞅着她仪表谈吐不凡,像是哪位官家流落在民间的小姐。”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医术我领教过了,你说怎么这才想起她来。” 柔嬷嬷试探着,“太后的意思是?” 娴太后凑到柔嬷嬷的耳边,“请怕是难以请的动的,世人都有弱点,你记不记得她提过的家里老小?” 柔嬷嬷点点头,“那我这就派人去江陵打探。” 叮当元宝一起帮白叶捡药草的种子。 元宝乖乖,“娘亲,瘪瘪的种子,我都挑出去了。” 叮当点着桌子,“元宝,有开裂的种子,也要挑出去哦。” 白叶看着两个乖宝安静地坐着,小手扒拉来扒拉去,眉眼含笑。 她不缺他们来挑草药种子,挑种子能练孩子的耐性。 白云川当职回来,穿着一身亮闪闪的铠甲。 “叶子,二哥我回来了——” 叮当元宝放下手里的种子,跑过来,“二舅舅,二舅舅!” “叮当元宝别往舅舅身上靠,舅舅身上的片片硌人啊。”白云川做了一个推开的动作。 叮当看着一身戎装的白云川,“二舅舅,在城楼站岗好玩吗?” “不好玩。” “不好玩,二舅舅还喜欢做那样的工作。”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不管什么样的工作总要有人做不是?” 元宝摸着白云川身上的铠甲片片,“二舅舅,娘亲说你喜欢手握长枪——” “哦……”他抬头,白叶还在专心捡草药种子,“叶子,别太累,一股脑种下去算了。” “二哥,好的种子才能出好苗子,才能长好的草药。” 白云川瘪了瘪嘴,“你这爱种田是得了咱爹娘的真传了——” 白叶抬头,“二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哥喜读书,你喜欢舞刀弄枪,三哥喜欢卖嘴,我喜欢种田。” 白家旺从后院的地里回来,看着儿子银光闪闪,挺像那么回事。 “云川,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你穿上这身衣裳往哪里一站——” 他喃喃,“就是何事佬见了,也得双腿打颤。” 又兀自说道,“瞅瞅,我们老白家,老大县城大官,老二京城当值,老三什么院长,你们知道不?最出力的,还是你妹子。” 白云川接过话茬,“爹,那是,要是在江陵,这么好的差事也轮不到我。” “爹,你说这话生分了啊,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家旺听不懂白叶的话,“什么笼子孙子的,提到这里,云川啊,都说成家立业,你这都立业了,啥时候成家?” 白云川一听这话跑了,看着他的背影,“叶子,你二哥这不识相的,前段时间卖豆腐那小娘子,踏实本分——” 白叶打断,“爹,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娘了?二哥他是个大人了,他想找媳妇时候会自己找,你们找来的,他也不待见。” 白家旺低着头,“管你们呢,我啊,就打理好我的田就种了。” 太后派去江陵的人回来复命,“太后,打听到了,那位白姑娘如今不在江陵了?” “不在江陵,在哪?” 柔嬷嬷回答,“早在京郊了。” 太后目光深邃,“那不更方便了,柔嬷嬷你差人把她给「请」到王府。” 一个「请」字,柔嬷嬷会意。 冷若辰在王府的床上整日发呆,看着熏香中的烟轻轻袅袅。 “阿允,我敢打赌,那一万两黄金的榜没人去揭——咳咳——” 周允皱眉,“王爷,那也未必,我倒觉得凡事总有意外。” 冷若辰眼中的火光一点点熄灭,“昨日,你去开春宴,可曾看到中意的小娘子?” 周允摇头,“王爷,我没心思看小娘子,不过馋了那里的杏花酒。” 冷若辰看着半大小子的周允,“没出息,等你过了这个岁数啊,只有黄脸婆能看上你——” 周允看冷若辰捂住胸口,“王爷,又难受了?” 他愤愤,“这帮吃闲饭的御医,连个咳嗽都治不了!” 冷若辰无望地望着熏香,“阿允,莫要发牢骚了,能死在中土,我已经满足了——” 门口闪进一个华贵的妇人,“辰儿,母后不许你说死字。” “呸呸呸,你放心,母后有法子找到名医来治你的病。” 她用绢布擦了一下冷若辰的嘴角,“说不定啊,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随母后一起去西山别苑了。” 西山别苑在半山上,现在的冷若辰别说走了,爬也爬不上去。 “母后,莫要为辰儿殚精竭虑,您多保重身体。” 他气息微弱,“还记得我出生时的那位白胡子老道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母后,我知你心里早有盘算的,到那一天,也不用太难过。” 娴太后冷道:“臭道士胡言乱语,我早派人把他的庙宇拆了!” 她看了一眼周允,“你主子身子稍有和缓,派人去暖阁通知我。” 周允施礼,“是,太后。” “柔嬷嬷,我们走。”她回头,“辰儿,顶多再等两日,母后请的人必到,你不可自己作践自己——” 她低低啜泣,“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 冷若辰叹息一声,“母后何苦,你还有皇兄。” “都是自个儿身上的肉,少哪个都不行。你皇兄忙于国事,除了早晚请安,和我聊天的空儿都没有。” 她脸上的悲戚变成喜色,“等你好了,陪母后好好聊聊,你在关外的见闻。” 第81章 我,我可是良民 太后走远,冷若辰问周允,“阿允,母后今日不太对劲?” 周允喜道,“王爷,我听出话音了,是太后为你寻了位名医,两日内必到府中——” “名医?咳咳——这大颢国的名医都在太医院。” 周允摇摇头,“那才不一定,记得给你用藏药治病的卓玛姑娘吧?她和师父就是高人。” 冷若辰抚额,“是哦,那样的高人,最后对我的病也是束手无策,阿允,我不自欺欺人。我已经想好了,无牵无挂,也好。” 周允叨咕,“能入太后的眼,必有过人之处,我想那一定是一个隐世的名医,须发皆白,没有百岁,也有九十。” 冷若辰挑了挑眉,“阿允,你,你倒是,比我乐观些——” 谁的身体谁心里有数,冷若辰把手塞到枕下,那里藏有他咳血的帕子,真的,熬不过这个春天了吗? 白家旺在前头刨坑,白叶把草药种子撒进去,李小珍最后把坑填平。 一行三人干得也是热火朝天,“爹娘,等秋日,我们这房前屋后的,那可热闹了。” 白家旺扶着锄头柄,“闺女,就你随了爹娘了,看看你那哥几个,哎——” 白叶一边撒种子,“爹娘,种田让我心里踏实的紧。” 她看着一粒粒种子被撒到土里,“来京城我也不打算开店了,等草药地丰收了,给药坊供货。这就能养活一大家人了。” 李小珍用手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闺女,就属你贴心。那些儿子,一个比一个心儿野……” 白叶头也不抬,“娘,不要这么说哥哥们,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们现在已经不伸手问家里要银子了,这不就是最大的成长。” 白家旺也帮腔,“就是,以前我总说他们不务正业,现在我改口了,咱老白家的儿子闺女都出息。” 李小珍看了看日头,“闺女,娘先回去了,我得回去鼓捣饭了,一会儿叮当元宝练功回来该叫唤饿了。” 白家旺也把锄头一扛,“叶子,你把爹刨完的这些坑都撒上种子,填平,也赶紧回家吃饭。” 白叶抬头望了望小院,“爹娘,你们赶紧回吧,等叮当元宝找不到人,又该来地里捣乱了。” 不远处,一蓝一粉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会儿半空飞跃,一会看不见人影,白叶清楚,他俩之所以这么用功,都是世无双的缘故。 元宝每次都咧着嘴,“等干爹回来,我要展示我的千步穿杨。” 叮当把头仰的高高的,“我嘛,就和干爹玩赛飞,看看谁飞的快。” 白叶一边给兄妹俩擦汗,一边说,“你们这么用功,干爹都看得见的。” 她想起雨夜山洞里为她展示的窥视的功夫,只要想,世无双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他们的。 看着手里余下的最后一捧种子,“等种完你们,我上午便大功告成了。” 不知从哪里飞过几个黑衣人,一扬手,都是白粉,白叶随之晕了过去,她隐隐看到小院上空,是娘做饭升起的炊烟…… 等再次醒来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她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还在。 进了一个人,白叶觉得眼熟,再一看,这不是太后跟前的柔嬷嬷嘛? “白姑娘,老身不好意思,用这样的方式请你来——” 白叶茫然,“太后的身体又?” 柔嬷嬷用手帕掩住嘴巴,“姑娘想哪里去了,太后的胸痛好了,这都是姑娘的医术高超。” 白叶拱手,“那就好,嬷嬷,我爹娘还挂牵着我,我得先回家一趟。” 柔嬷嬷柔声,“你爹娘和两个孩子都到西山别苑了,还有你的两个哥哥——” 白叶一听大事不妙,“嬷嬷,我可是良民,我们全家都忠厚老实,若有错冲我来,还请太后放过你的家人。” 柔嬷嬷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白姑娘想哪里去了,在西山别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 软禁家人,到底是需要她做什么? “嬷嬷,不妨直说,不明不白地把我抓来,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啧啧,姑娘,分明是把你请来的啊。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为了让你治病救人。” 她说着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自己的草药包和针灸包? 白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治什么人?这是上京,御医方便,哪能用得上我这等村医。嬷嬷,还是让我早些离开。” “急什么?白姑娘,既然进了王府的门,治不好,那是不能离开的。” 白叶扫了一眼窗户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明白不能来硬的。 “嬷嬷,那还等什么,救人啊!” 柔嬷嬷拦住她的去路,“白姑娘,你别难为老身,救人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况且你救的那个人的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她声音不大,但白叶听来后背冒出了冷汗。 “所以,姑娘的家人估计要在西山别苑待一段时间。” 她补充着,“你江陵县的大哥这几日也先在家休假。” 白叶不觉笑了起来,这和她前世看的小说和电视剧一样,皇家用的就是这样的伎俩,把自己的家人软禁起来,逼自己治病,治不好,他们全家就要跟着陪葬。 她来上京后小心翼翼,却未曾料到还是摊上了这等事。 柔嬷嬷笑着,“白姑娘,这是好事情,若是治好了那个人,万两黄金就是你的。” 万两黄金?她不稀罕,她只想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 猛然想起前些日子白小川揭的皇榜,这个乌鸦嘴的白小川—— 白叶叹息一声,既然被「请」来了,她必须谨慎行事,毕竟家人还在他们手上。 柔嬷嬷见她面色缓和下来,“白姑娘,你可是神医,太后她老人家对你给予厚望,你用心去治,用心了,治不好,太后也不会怪罪你。” 白叶内心里讥笑,是不会怪罪,活人哪会怪罪死人? 要是治不好那个人,她估计连王府的门也踏不出去了。 整理了一下面纱,“嬷嬷,我这个有个习惯,就是行医必须戴上面纱,即便所诊治对象是至尊,也不能解下面纱。” “白姑娘这个请求在情理之中,你不愿意摘下,便一直戴着。” 嬷嬷想:你就是愿意戴个面具都成,重点是治病救人。 第82章 活死人?毒舌女? 在嬷嬷的引领下,白叶被带到了冷若辰的寝室,他卧床近一个月了,身体已经虚弱得无法下地。 白叶进屋的时候,他正面朝墙躺着。 周允看着嬷嬷身后跟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 “敢问嬷嬷,这,这就是太后托您请的神医?” 柔嬷嬷点头,周允看着那个低着头的年少女子,太后她老人家唱的这是哪一出啊,这么一个清秀柔弱的小丫头,会医术?还被太后笃定能治好王爷?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 柔嬷嬷对周允道,“周侍卫,我们这位神医,有一个习惯,就是治病救人时,不需要旁人在跟前候着,她若是有需要自会喊你。” 周允急了,“万一,万一她给王爷——”治死了怎么办? 柔嬷嬷做了一个安心的动作,“神医全家现在都在西山别苑养生。” 周允恍然,太后为了请她竟大费周章,软禁了她的家人。 周允还在犹豫,柔嬷嬷道:“怎么,你连太后也信不过?” “属下不敢。” 周允跟着柔嬷嬷一起出了寝室。 这下,屋中只剩下躺着的冷若辰和低头的白叶。 人都走之后,她大胆地移步至床边,“那个,王爷,民女白叶要为王爷看病,还请您配合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冷若辰猛然翻身,“原来是你!” 白叶脱口而出:“活死人!” 冷若辰捂着起伏的胸口,“毒舌女!” 白叶手心冒汗:冤家路窄,冤家路窄——自己需要救的竟是这个「活死人」,没来由的没有一丝好感。 现在的他消瘦憔悴,再也无有力气和她说话,他望着那双晶亮的眼睛,“你走吧——” 啊?!皇家子弟不都是求长生不老,这个人竟然往外赶治病的医生。 白叶冷笑,“我走可以,不过,你这病恐怕是过不了这个春天了!” 冷若辰依旧是一句不起波澜的,“我明白……” 他不想麻烦任何人,也没想到母后为他请来的神医是「毒舌女」,其实她除了嘴巴毒一点,他还没发现她其他缺点。 冷若辰比谁都明白,给自己治病的风险:治好了是咔嚓,治不好也是咔嚓。 他干脆不治,省得她惹祸上身,想到元宵夜那可爱的宝宝们,他不想让他们失去娘亲。 怪,从里到外的怪。 白叶来了就没想着走出去,自己的家人还在他们手上,他佯装不知吗?哼。 自己前世是人人吹捧的军医特工,医术超群,横竖是死,不如舍命一搏,为家人留一线生机。 白叶思忖良久,“讳疾忌医的病人我见多了,像你这种一心求死的不多见。” 她望着自己的双手,“我既然进了王府的门,就没打算横着出去,你的病不治,也得治。”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冷若辰的眉眼挑了两下,“我权当是你一只病入膏肓的小白鼠。” 小白鼠,他堂堂辰王,令匈奴闻风丧胆的辰王,在她眼里就是一只玩弄于掌心的小白鼠。 冷若辰轻笑,“夫人倒是有趣,你既然想拿我当实验,但我还需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的病,怕是你需要治很长很长时间。” 白叶没有领悟他的话,直道「奉陪到底」,以自己的医术,能有多长呢,长则一个月,短则二十天。 她有信心能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这样叮当元宝和爹娘哥哥都会平安。 她当时若更聪颖一些的话,他们之间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冷若辰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是她。 他看着面纱下朦胧的脸,想着那日孩子喊爹的男子,若他知道她来到了王府,怕是又要惹些事端。 且不知,世无双现在自顾无暇,父皇的病又反复一次,谪仙师父散尽十年修为,为父皇续命,为了防止歹人进云虚仙境,师父恢复功力的半年内,他不得出山。 云虚仙境看不到凡人行踪,只有在人间,他的窥视功夫才用得上,阿叶京郊的院子风水不错,叮当元宝功夫见长,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冷若辰淡淡地,“夫人叫什么名字?” “你那太后妈妈没有告诉你,白叶,白色的白,叶子的叶。” 冷若辰点头,“好,很好,我记下了。”他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冷若辰,咳咳——” 白叶忽的想起河西村的一天,三哥哥白小川提过皇家姓冷,她听闻并不惧怕。 冷若辰看着眼前人面不改色,“你不怕我?不怕给王爷治病?” 白叶浅浅的,“笑话,一个医者能害怕病人,一个家人都在你们手中的人还有选择吗?” 什么?母后还是用了那种手段把她「请」来的。 “咳咳,白夫人,你放心,我会打探你家人的消息,我母后她只是救子心切!” 白叶心里冷哼,好一个救子心切,你的皇子是儿子,平民的儿女爹娘就不是亲人?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叮当元宝用他们的武功绝学闯祸。 白叶盯着他,“不要告诉我你母后的作为你一无所知,不要在这里装无辜!” 一句话让冷若辰激动起来,“咳咳——咳咳——” 白叶扶他半坐起来,“也罢,既然我落到了你手里,便随你处置,但我的家人若是将来有个好歹,我做鬼也不会——” 他按捺住胸口的波动,“你放心,我会护你,护你家人周全。” 一个将死之人还要保护别人,多么好笑。 再看他的面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白叶看着那张消瘦的脸,腮上没肉颧骨凸起,一双眼睛也凹陷下去。 如果他是个健健康康的男子,也定是世无双那样的人中龙凤,天人之姿。 冷若辰自语,“都言望闻问切,我且说一说我这病体的因缘。” 白叶第一次听别人讲自己的故事,连世无双那只老狐狸都不曾对她如此坦白过。 冷若辰从自己出生老道的预言,讲到失去父爱的多病少年,讲到边关的五年征战病情加重…… 他努力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白叶听语气倒像是将死之人的回忆录。 她不曾料到眼前这个身体羸弱的青年,便是百姓口耳相传的战神王爷? 第83章 脱了衣服!不好意思? 白叶听完冷若辰的事迹,觉得他好像不那么讨厌了,一个拖着病体守护北疆的王爷——她不想他如此病死。 白叶喃喃,“既然我决心治你,也请你好好配合治疗。” 冷若辰点头,“横竖是死,白鼠就白鼠吧。” 他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只要你在这里,我母后会善待你的家人,明日我也派我的人过去——” 太后软禁她家人,看来他事先并不知情。 白叶命他,“伸过手来。” 冷若辰乖乖伸过手,白叶搭脉,他胳膊一颤,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女子拉过他的手。 白叶不管这些,感受那微弱跳动的生命脉搏。 周允在外头等的心焦,柔嬷嬷守着,他不敢进来打扰造次。 “周侍卫,为了你家王爷,你且耐心候着,有老身陪着。” 周允低低,“嬷嬷,那么年轻,真能治好王爷?” “老身也不敢妄言,总之,比那些个御医强。” 周允不再说话了。 白叶搭完脉,“张嘴,看舌头。” 冷若辰有些难为,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白叶拿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一照,点头摇头,摇头点头。 “脱了衣服!”白叶命令。 什么?看病还要脱衣服,御医都没如此诊断过。 见他迟迟不动作,白叶戏谑,“怎么?不好意思?” 冷若辰确实是不好意思,他还从未在外人跟前脱过衣服,好像,平生只有剿山贼那一次例外。 “我看脱衣服就不必了。” 白叶轻哼,“你这个人宫里长大,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让你脱你就脱!” 白叶想听一听他胸口的情况,她自己造了一个简易的听诊器。 白叶要去拉他的衣襟,一个大男人看个病扭扭捏捏,像话吗? 冷若辰想拉衣襟,结果握住了白叶的手,空气刹那凝固…… 白叶抽出手,冷冷出声:“请你自重!” 他哪里不自重了?刚刚不过是一次意外。 “夫人,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白叶看他着急面红耳赤的样子,“你若再敢造次,小心我下手无情——” 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还是个女子。 他叹息一声,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襟。 白叶前世见过的男人胸膛多了去了,可这一辈子—— 看到那瘦弱无骨的胸膛,她的脸还是红了一下,所幸戴着纱布,看不清楚。 听着他肺部的啰啰之声,的确炎症非常严重,但还没有发展成肺癌——算他走运。 冷若辰望着她用的一个奇怪的器具,心想:这,这也能看病? 正在发呆,听白叶道:“快穿上衣服!” 还晾着个胸膛干嘛,要肌肉没肌肉,没什么看相—— 冷若辰这才意识到不需要再脱了,他赶紧系上衣襟。 白叶瞅了一眼,那样子,好像是怕非礼的小姑娘,这个病人真是有意思。 白叶为他拉上床幔,“你的病的确需要些时日治疗,现在可以让伺候你的人进来了,但以后,凡是我在,这房间不准留其他人。” 冷若辰知道高手都是有些脾性,或者说是怪癖,点头,“夫人放心!” “别一口一个夫人的,我有那么老吗?” 冷若辰心想:有相公,孩子都四五岁了,不喊夫人喊什么? “我有名字,就喊我白叶。” “好,白夫,白叶,我记下了。” 他拉响床边的铃铛,这是他和周允的暗号,周允闪身进来,柔嬷嬷把白叶领去她的单间。 “阿允,世界好小是不是?” 周允摸着脑袋,王爷何出此言? “知道为我看病的那位女子是谁吗?就是元宵夜我们碰上的那一位戴着面纱的。” “啊?怎么可能?” “王爷,她没对你,没对你……”——口出狂言吧? 那日在桥头,他可听到她说王爷「活死人」。 “没有,他很好——” 周允看了一眼王爷似笑非笑的表情,完蛋了,王爷这次可要深陷下去了! 白叶回到单间,“嬷嬷,你也累了,退下吧。我横竖不会走的。” 她抬头,“王爷的病有些麻烦,晚上我需要炼丹,还请嬷嬷和侍卫退到房间的十米之外。” 她补充道,“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柔嬷嬷初见便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听她的话,王爷还有救? 别说退到十米之外,百米之外也可以。 夜深人静,府中除了守夜的侍卫都睡着了,白叶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进出空间,采摘了不少中药,炼化成丹—— 第二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这些年习惯了,睡觉也戴着面纱。 起身洗漱,柔嬷嬷已在屋外恭候多时。 又过了一夜,她不知家人是否安好,心中甚是牵挂。 她进王爷房间时,周允退出多看了她两眼,眼睛是长得很漂亮,可人家有夫有子,王爷,他,完蛋了。 好像知道她担心什么,冷若辰出口,“我派去别苑的探子回来了,说你的家人都很好,你且放心。另外,我的人也进了别苑,会全力保护你的家人。” 白叶不知信不信得过他,听他喃喃,“我的命在你手上,我怎能不善待你家人?” 白叶感受到他言语间的真诚,“他们安好,我便能放心为你医治。” 她拿出一颗昨日炼制的丹药,起身倒了一杯水,“吃下它……” 冷若辰想也没想塞到了嘴中,“你不怕我为你下毒?” “你不会,即便你的家人不在母后手上,你也不会。” 她,她有那么高尚吗?她不知道,反正只要是落到她手里病人,无论贫穷富贵,她都会一视同仁。 冷若辰感觉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滑下胸口,喉咙间那种粘稠好像被冲淡了,融化了。 他清了清嗓子,“好药……” 白叶脱口而出,“算你识货。” 那可是她炼制了一个时辰的清肺丹,劳心费神的。 冷若辰指了指一个软椅,“你别老站着,搬过来坐。” 他继续,“别到时候病人好了,医者又病倒了——” 这个人还挺会关心人? 白叶也不客气,把软椅搬到床边。 搭脉,看舌头。 然后平淡道,“脱衣裳……” 还脱衣裳?有了昨日的第一次脱衣,冷若辰乖乖地解开衣服的前襟。 第84章 羞啥?医者眼中无男女 白叶把自己发明的简易听诊器放到他的胸上,听着嗡嗡之声,摇头点头,摇头点头。 冷若辰内心惊叹:这经历了人世的女子就是无羞无臊。 天知道他每次解开衣襟,心里有多难堪。 白叶检查完毕,他装作无所谓地拉上衣襟,“白叶,我的病如何?” “服了我的丹药,还没有半日,症状已有缓和,但依旧有反复发作的可能。” 他想起半夜噬心,这些年都捱过来了,“无妨,多谢,辛苦了。” 白叶深呼吸,像是下定了决心,“眼下,有一个法子,能疏解你半夜噬心的症状,你可愿意一试!” “我自是愿意,你说吧,不管承受多大的疼痛,我都能忍——” 她一字一顿,“让你的属下准备一个大大的浴桶,双人的——” 冷若辰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脱口而出,“白,白叶,你要和我双修?” “修个屁,我要你在药浴的时候,为你施针灸——” 听她说「屁」字,他的眉毛挑了一下,“那,那,就依你说的办。” 白叶看到他的脸红到了耳根,她还没怎么着呢? 共浴这种事,受名誉损伤的是女子,他一个病入膏肓的男人还羞什么羞。 “医者眼中无男女。你大可不必战战兢兢,我啊,实话告诉你,我对男人没兴趣!” 一个已婚的妇人怎能说出对男人没兴趣的话,孩子都那么大了,鬼才信。 冷若辰咳嗽了两声,“那,你相公,他不会在意吧?” 白叶惊道,“相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相公了?” 冷若辰只好如实道来,“元宵夜,我看到孩子抱住一个白衣男子喊爹爹。” 白叶笑起来,“你这想象力可以和我三哥媲美,你也可以写话本了。” 她继续,“那是我宝宝们的干爹,干爹师父,听明白没?” 啊啊啊,冷若辰浑身打了个冷颤,“干爹?那是说,你没,没——” 白叶冷道,“一个患者别动不动打听医者的私事,后果很严重!” 冷若辰觉得刚刚丹药开始反胃,下肚时候其苦无比,现在嗓子眼竟是甜的。 他不再过问,像她,无非两种情况,寡妇,或者无意中有了孩子。 联系到提起男人时她眼中的恨意,他推测,她也有病,有心病啊,被男人伤害过…… “想什么呢,想快些身体松缓,就赶紧喊人搬浴桶。” 他这才想起刚刚的问题,拉响床头的铃铛,“阿允,抬进一个双人浴桶,注满开水——” 周允怀疑自己听错了,又进屋问了冷若辰,并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白叶。 不会是双修吧? 还双人浴桶,完蛋了,王爷这是要犯大错啊!晚节不保啊! 不过王爷的吩咐只能照办,浴桶抬进来,注好水之后,白叶撒进去一堆不知名的药粉…… 回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冷若辰,“还磨蹭什么?赶紧脱衣进来啊。” 上次露个胸他都难堪,这下是上身全裸,白叶戏谑,“你不脱,总不能让医者替你脱——” 冷若辰抬手去解衣襟,“我脱,我脱……” 白叶瞄了一眼他红红的脸,自己这是治病,弄得和逼良为娼似的。 周允没眼看,他尽量关闭自己的听觉,站在门外守着。 他打算一只苍蝇也不放进去,二月里还没有苍蝇,他打算不要听见里面的任何声音,不要听见…… 冷若辰脱完衣裳踏入浴桶之中,白叶合衣踩进去,“警告你,不许回头看,小心小命!” “白姑娘,冷某还不至于,不至于对姑娘做什么,我也没有力气做什么!” 自他得知白叶并未婚配,便一口一个姑娘的喊着白叶。 白叶冷哼,“谅你也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力气。” 她把针灸包放到浴桶边上,“若你回头,我这一针射出去,就射偏了,你后果自负。” 冷若辰心道:这个女人,够多心的。 许是为了让她安心,冷若辰冒出一句,“若冷某冒犯了姑娘,你直接射出一根针把我废掉便可。” 白叶使劲琢磨了一下「废掉」的意思,让她把针扎到那个地方,脸上烧热,快,快免了吧。 她昨夜便计划好了今日的药浴针灸,穿的内衣内裤都是自己改造过的防狼内衣裤,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虽然曾在昏迷中失去过清白,但她不想再失去了—— 西山别苑中,叮当和元宝正在花园里把一个绒球抛来抛去,哎,好无聊啊,大门外守着一堆的哥哥,手拿长枪,横竖不让出门。 白家旺记挂着种下的草药,这还没浇水,就被抓来这里。 李小珍唉声叹气,“当家的,叶子没事吧?” 白云川叼着一块桂花糕,“娘,没事,别瞎想——” 白小川抱着头,“娘,都怪我的乌鸦嘴啊——” 白家旺脱了鞋子就要朝白小川扔过去,“爹,爹,这事怪不得我,是上头——” 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这几日虽然被关在半山的别苑,但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着。 这些个守卫,都跟哑巴似的,问啥啥不说。 白小川试过了,给一锭银子没人敢收,免费讲最好听的话本,都问不出个屁来。 全家都晓得白叶是给人治病去了,琢磨这个人身份非同一般,可到底是谁他们都不知道。 好在今日又来了几个新的守卫,看上去比第一批要和善多了。 其中一个守卫偷偷递给白云川一张纸条子,“兄弟,都是当值的,你多理解一下,保护你们是我们职责所在——” 这哪是保护,这是软禁。 白云川把纸条悄悄带回了屋,字条上的字迹极丑,是妹子的字迹,“我在王府很好,家人勿念,看好孩子——” 白家旺把院子里的叮当元宝喊进屋,“好孙孙,千万别出啥乱子,不能让那些大哥哥知道你们两个的真本事,你娘亲说了,让你们乖乖的。” “外公,叮当元宝绝不乱跑,绝不闯祸。” 白云川道,“王府,我当值时听过,爹娘,咱大颢国就一个王府,辰王府。” 李小珍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总算知道你妹子身在何处,我们不给她添麻烦,好好听话,反正这里有吃有喝的,当家的,你也别牵挂你那一亩三分田了。” 白家旺点头,“老婆子,听闺女的,有消息,这是好事——” 第85章 尴尬,被宝宝撞到了 白叶此次为冷若辰施针,需得身体在药水浸泡后,趁机以针入药扎进相关穴位中,方寸不能有偏差。 她虽对自己的针法有信心,但离得远了,没有十分把握。 用双人浴桶,实属无奈,要不,以她的性情,怎会和臭男人共浴。 热气升腾中,白叶只看到他的背,瘦得像是排骨精,实在谈不上任何美感。 待热气消散后,白叶眨了眨热气氤氲下的眼睛,她以为这皇家子弟的背整日珍馐,还不得光滑的跟绸缎一样。 抬头,冷若辰的背上有大大小小的几十道疤,甚是骇人。 叶定了定心神,忽听他道,“吓到了吧?” 白叶哼哼,“不过是多了几道横道道,还吓不到本医女。” 出乎意料倒是真的,想想前世当军医特工那会子,开膛破肚的事她没少干过——相比这伤痕累累的背,那才是考验心性的时刻。 冷若辰背微微一颤,“我二十五年的故事都写在上面了,十几岁出征,每一道疤都有故事——” 白叶轻笑,“我没心思听你的故事。闭嘴!我要扎针了。” 从没有一个人敢让他闭嘴,他说话,皇兄也不敢轻易打断,这个女人,活阎罗转世吗? 他屏息凝气,“那好,我不开口便是。开始吧……” 背后就像蚊子叮咬,白叶几十根针长短不一,一根一根,照着他的穴位扎了进去,第一次还是仔细些为好。 她用锦帕擦了一下手,“你且忍一忍,一会儿还有第二轮——” 这点疼痛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疼痛—— 起初只是麻嗖嗖的,一会儿便发痒发痛,针就像深入到骨髓之中,如芒在背,果真需要忍一忍—— 这才领悟到她为何要让他忍? 白叶以为他会疼的叫出声来,只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哼,从这一点来看,还算个男人。 一刻钟之后,白叶收针,在她眼中,这和初学医时扎木头人差不多…… 她往水中撒下第二波药粉,第一波疼痛还没散去,冷若辰不说话,没有气力说话。 门外的窗户上露出两个小小的脑袋,元宝小声,“不好了,娘亲在和一个大哥哥洗澡澡。” 叮当嘘了一下,“干爹说男人女人一起洗澡叫做鸳鸯浴——” “哥哥,什么是鸳鸯浴?” “哎呀,跟你说你也不懂,不行,我怕娘亲有人身危险。” 两个人用干爹师父教的「穿墙术」,一下蹦到浴桶跟前。 冷若辰一手扬起,衣裳已披到身上。 两个宝宝看着娘亲,穿着衣裳洗澡澡?看着大哥哥,和娘亲离得不过一尺距离,好近好近。 白叶看清来人,轻声,“谁让你俩来这里的,快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冷若辰回头,叮当捂嘴:“呀,这不是元宵节的大哥哥吗?” 他和娘亲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这一下都,都,共浴了? 元宝嘴快,“娘亲,你和大哥哥在洗鸳鸯浴?” 冷若辰一脸黑线,这两个小鬼怎么突破层层守卫进来的,这下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咳咳,你们娘亲只是在为我治病——” 叮当喃喃,“大哥哥,我就知道我三舅舅的话本不骗人,上元节有艳遇!” 白叶哼哼两声,教子无方啊!只要冷若辰开口喊人,这两个家伙小命都没了。 她冷哼,“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白叶解释,“娘亲,只是给他治病,他也只是我的病人——” 好像有点越描越黑,冷若辰和她都还在浴桶之中。 元宝小声哭了出来,“呜呜,我们想娘亲了——” 叮当却愣愣地看着冷若辰,冷若辰也看着他,他朝着冷若辰做了一个鬼脸。 这孩子? “大哥哥,你家的院子太大了,叮当走凌波微步鞋底都快磨破了——” 冷若辰从未和孩子打过交道,只道:“那,回头我找人多做几双鞋子给你。” 白叶看着孩子们不知轻重,他们眼中的大哥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长吁一口气:“孩子们太小,你千万别治罪,我,我只有他们了——” 擅闯王府,死罪一条。 他怎么忍心去伤害这两个可爱的宝宝,他总觉得看不够他们? 他浑身湿哒哒地从水中出来,“第二轮推迟吧——” 元宝惊呼,“大哥哥,你还要和娘亲洗第二轮鸳鸯浴?” 冷若辰黑线,“你误会了,是治病。” 好吧,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别开生面的治病。 白叶从浴桶中出来,浑身湿哒哒地流水—— 冷若辰拉响床头的铃铛,“阿允,进来一下。” 周允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冷若辰和白叶湿哒哒的站在一旁。 两个小娃娃左看看右看看,还真是上元节的那对可爱的小娃娃。 他恍然有一种错觉,眼前这四个,还真像是一家四口。 两个宝宝撞到了父母共浴?尴尬啊。 若不是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 “阿允,你骑马护送两个娃娃回西山别苑,他人问起就说是我接过来的。” “属下遵命!” 周允守门一只苍蝇也没让进来,这两个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 冷若辰一个眼神,“阿允,不该你问的便不要多问,不该说的也不要多说。” 两个宝宝一左一右抱住白叶,“娘亲,娘亲,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哦。” 周允像是提溜沙袋一样把他俩扛在背上。 冷若辰动气,“阿允,你不会抱孩子吗?” 一只胳膊揽一个,抱孩子,啊——他没抱过孩子。 “把张丰喊进来,更衣!” 他转头看了一眼白叶的湿哒哒,“我差府里丫头去你房间,你也换一身!” 白叶感激他没有怪罪孩子,“不用,我自己能行,你不要招风——” 这个女人,他看着她风一样地闪出去—— 换上一身干爽的便衣后,冷若辰半躺在榻上,张丰已差人把浴桶抬了出去。 一刻钟后,白叶也换了衣裳回来了,只有头发还湿哒哒贴在额上,他看了一眼,心绪烦乱——今日都是些什么遭遇啊? “对不住,是我没有管束好孩子——”白叶低头。 冷若辰扶了扶额头,“无妨,思母心切,又何罪之有?” 白叶轻轻一俯身,“谢王爷!” 这还是她入府后第一次恭恭敬敬喊自己王爷,冷若辰听着万分别扭,“在你跟前,我不是什么王爷,只是你的病人。” 任你随意扎针针、脱衣服的病人。 第86章 孩子面前,她失了威严 周允骑了一匹快马,“叔叔,你骑马的技术不错,仅次于我们干爹?” 周允不说话。 “叔叔,上元节时候我就看到你了——” 周允还是不说话。 “叔叔,大哥哥他到底是谁,怎么住那么大的院子。” 周允还是不说话。 他不知说什么,看王爷对他俩的庇护态度,他怕说错了话。 白家旺李小珍一家正在西山别苑团团转,“云川,你和小川两个孩子都看不住——” “他们万一有什么差池,可怎么向叶子交代。” 周允怀中下来两个小人儿,“外公外婆!” 周允看人已经安全送达,转身走了,看到王爷派过来的侍卫,嘱咐,“看护好孩子——” 他们早上明明看着孩子爬上假山的,怎么就长翅膀飞走了。 又折回,“不许怠慢他们。” 他们知晓周允的命令便是王爷的命令。 李小珍打量着叮当元宝,“让外婆看看有没有伤着碰着的——” 叮当元宝转了个圈儿,“外公外婆,我们好好的。” 元宝悄声,“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我们见到娘亲了,她和大哥哥一起洗澡澡。” 反应最大的是白云川,“啥?爹娘,我这就去找妹子——” 妹子不会被王爷给—— 叮当拉住白云川,“二舅舅,不是元宝说的那样,娘亲只是给大哥哥治病。” 大哥哥? 叮当元宝管王爷叫大哥哥,天哪,他们白家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叮当元宝,不许乱叫大哥哥,这可是要杀头的啊。” 白小川急急地捂住他们的嘴巴,叮当元宝不说话了。 大人怎么都是一副怪怪的表情,他们只是去了一趟娘亲在的大院子,不是什么鬼门关。 白云川依旧着急往门外走,白小川挡住他,“二哥,你就不要添乱了,那个地方,是我们普通人能去的吗?再说,你能出得了这个门?” 他看了一眼叮当元宝,“算你俩命大!” 呀,他们不过是去看了一趟娘亲。 白小川了解其中利害,“叮当元宝,我的小姑奶奶和小姑爷爷,你们两个最近哪里都不许去——” 叮当元宝互相看了一眼,叮当道:“我们见到娘亲放心了,哪里都不去了。” 白小川喃喃,“看来,王爷也不算是传说中的冷血无情——” 白云川却担心另一种事情发生,白小川知他心中所想。 “二哥,真不明白你,我们得信得过叶子,她断然不会做那种伤风败俗之事。” 他笑着,“而且王爷能派人把叮当元宝护送回来,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王爷。” 白云川愤愤,“那是因为他的命在叶子手里。” 白小川捂住他的嘴,“小心隔墙有耳,我们的命也在他的手里啊——” 叮当元宝看得一惊一乍—— 大哥哥有那么可怕吗?其实可亲切了。 周允回府复命,白叶知叮当元宝已安全送达,长吁出一口气。 这两个孩子们什么时候能让她省心啊。 冷若辰看了一眼白叶的表情,她蒙着面纱,只看到她紧锁的眉骨。 “你若是不放心孩子,可以让周允把他们带过来,与你同住。” 白叶摆摆手,“你没有怪罪他们,已是开恩,知子莫若母,他们来了,得把王府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冷若辰作为王府的主人,这冷冷清清的院子,他还没有尝过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感觉,那样也很好。 他转念一想,以皇兄的多疑,说不定府中早安排了眼线,还是不要把孩子牵扯进来了,危险! “以后每三日,我让周允去接一趟他们,你们见面,也可解孩子们思母之情。” 白叶万万想不到冷若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俯身,“王爷万福!” 冷若辰挑了挑眉毛,“莫喊我王爷,我与你说过我只是你的病人,为我治病,怕是需要很长时间——” 白叶几乎没有正眼瞧过王爷,她抬头,与那双深邃的眼睛碰了个正着。 这个人明明只是上元节见过一次,怎么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压制着内心的疑惑,自信的,“放心,我会尽快治好你。” 暗涌流动…… 经历了上午的共浴,两个人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冷若辰捂胸,“第二轮什么时候开始?” 刚刚被孩子撞见,白叶都尴尬死了,什么第二轮?她可不要和他共处在一个浴桶了。 “我,我改变策略了,不需要药浴了,直接服用我炼制的丹药,附以施针便可。” 冷若辰看着她微红的耳稍,浅浅微笑,“我懂了……” 白叶心道:你懂什么,刚刚在孩子面前威严尽失,回去还不知怎么和他们解释,烦恼啊。 这两个小崽子也真会挑时候—— 冷若辰看着她,“你的孩子都和你很像。” 废话,她的孩子不像她,难道像他。 “不像我,难道像你?”她脱口而出。 “你这一说,倒是真有那么几分相像——” 他解释,“不过,不是像我现在瘦的这副鬼样,等我让周允拿来我小时候的画像你便明了。” 看着白叶眼中的杀气,冷若辰微笑,“你别误会,我只是说人并非只有血缘关系才长得像,这世间本就是无奇不有。” 周允拉响铃铛,“阿允,把我小时候的画像从书房取过来。” 一会儿送孩子,一会儿找画像,王爷这不是治病,倒像是过上了家常生活。 白叶望着冷若辰徐徐展开那一幅幅画像,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眼前人小时候长得是这副模样,竟和叮当眉眼间八分相像。 她干笑了两声,“真的是无奇不有,碰巧了,有点像处。” 他娓娓道来,“上元节初见,你误会我是人贩子,其实是我觉得叮当亲切,亲自送他回到你身边才放心。后来思前想后,原是这个缘故。” 他继续,“我不许自己伤害他们,也不许别人伤害——” 白叶像是明白了什么,以他二十五岁的年纪,身体正常的话,也早已是嫔妃儿女成群了。 她心直口快,“你喜欢孩子倒也不难,等我治好你,你娶一大堆王妃,生一屋子便好了。” 冷若辰听到这话竟笑了起来。 “白姑娘,原来你也有风趣的一面。” 第87章 娘亲把大哥哥当靶子? 娶妻生子那是寻常人家的向往,对冷若辰来说是奢求了—— 他自小知道自己身残体弱,活不过二十五岁,从没有想过成婚、娶妻,夭折后终究是害人害己。 他目光幽远,说了一句让白叶堵心的话,“你说的妻子成群,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以皇兄的心胸,允许他子嗣绵延? 他无法向一个外人说这些,只道:“有一日,你会明白我所言非虚。不过,你明白不明白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这个人真够冷幽默的,白叶也回道:“你将来一堆老婆孩子,或者孑然一身与我何干,我只想平平安安地走出王府,和我的家人能过上平常的生活。” 冷若辰说了一句令白叶摸不着头脑的话,“无论我的病如何,只要有一口气,我都会护你,和你的家人。” 自己都入土半截了,还口出狂言,白叶看了一眼瘦弱的只剩下骨头的身体,这简直是「迷之自信」。 比起柔嬷嬷的老奸巨猾,太后的狠厉手段,她此时唯一可信的只有冷若辰。 她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治活他。 白叶每夜根据冷若辰的病情,进出空间炼制丹药,令她欣慰的是,经过针灸和外服丹药,他的身体正向好的方向发展。 搭脉过后,“白姑娘,我的身体症状万不能向外透露——咳咳——” 这个人还把「咳咳」当成口头禅了? 白叶收起的手微微颤抖,她好像联想到了什么,难道皇上和太后不一心? 周允每夜依旧是听到冷若辰捂着胸口的「咳咳咳」,门外的侍卫早已习惯,辰王午夜咳得最凶。 周允怒道,“这个大夫,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王爷,我们不如再召御医。” “阿允,我这病体,哪个御医敢治,白姑娘勇气可嘉。” 勇气?还白姑娘,“王爷,那个,那个,不是白夫人吗?” 冷若辰低头微笑,“她没有相公——” 周允抬眼,就是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完蛋了,王爷喜欢上寡妇? 没有谁比冷若辰更清楚,他近日的咳嗽半真半假,多半是装出来的……其实已经好多了。 王府并不安宁,他也要为自己的身体和白姑娘多争取些时日应对。 白叶盘腿坐在床上,“脱衣服!” 现在冷若辰听到这三个字,不再脸红。 他习惯地解开上衣的衣襟,露出一身的瘦骨嶙峋。 白叶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排骨」,他身体微颤。 冷若辰内心道:年纪小小当了母亲,倒还是个女孩,如此调皮。 或许因为叮当和他幼时有几分相像,也或许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他莫名有了一丝好感。 “白姑娘,我准备好了,施针吧。” 两个人团坐在榻上,白叶手中的银针悉数抛出—— 正在这时,门口探进一个小小的脑袋,“不好了,娘亲把大哥哥当靶子了——” 另一个小脑袋也探进来,“娘亲,我们来看你喽。” 周允看到纱帐内的情景,头冒冷汗,“王,王爷,我拉不住他们,我——” “阿允,退下吧。” 叮当和元宝凑上前来,看到冷若辰背上的银针。 元宝嘟嘴,“娘亲,你怎么把大哥哥扎成了刺猬?” 叮当也看着娘亲,“周叔叔说了,以后每三日便带我和元宝来一次,只是只能和娘亲待一个时辰。” 白叶感激地看了一眼冷若辰,木头人却熟视无睹。 “娘亲,你变瘦了。” “娘亲,你眼睛里有红血丝。” 两个宝宝蹬掉了鞋子,爬到了床上,“哎呀,宝宝们,你们不要上来,影响娘亲治病。” “娘亲不是练靶子?” “娘亲不是扎刺猬?” 冷若辰一脸黑线,靶子,刺猬? “娘亲是在给大哥哥,不给王爷治病,这叫针灸——” 白叶把两个宝宝轰下床,“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快快,一边呆着去。” 冷若辰听着耳边的聒噪,嘴角弯起。 一刻钟后,收针,他缓缓披上衣衫,系上衣带。 叮当摇着冷若辰瘦瘦的手臂,“大哥哥,你背上的伤都是我娘亲扎的?” 他和元宝还没见过谁的背一堆疤痕的。 元宝道,“大哥哥,你放心,等我娘亲治好你的病,再让她给你做做美背,我娘亲的无痕膏可厉害啦。” 白叶哼哼了两声,“病人需要静养,叮当元宝你俩少说两句。” 冷若辰抬起手,摸了摸叮当和元宝的头,“无妨……” 白叶又道,“不要喊大哥哥,王爷知道吗,王爷。” 元宝撇撇嘴,“没长胡子,怎么能叫爷爷呢?” 白叶真的是服了这两个家伙,听冷若辰轻笑,“无妨……” 这也无妨,那也无妨,哪天脑袋就挪窝了,还无妨—— 一生气,自己竟内急,她喃喃,“那,娘亲要出去一下——” 元宝道,“娘亲你去嘘嘘吧,我和哥哥会乖乖的啊。” 一抹人影从侧门闪出,差点撞到门框,这两个不省心的。 白叶走了之后,叮当元宝凑到冷若辰跟前,“大哥哥,生病很痛苦吧?” “不痛。” 叮当却关心另一件事,“那你背上的伤怎么来的?” 冷若辰轻描淡写地讲自己怎么和敌人打斗,叮当和元宝听得可认真了,大哥哥真厉害。 一时说了太多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给大哥哥捶捶背。” “我给大哥哥顺顺气。” 他从未和孩子如此亲近,他以前以为他不会不喜欢,不习惯。 现在他很喜欢,很习惯。 知白叶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他轻声问,“叮当元宝,给大哥哥讲讲你们爹爹的事。” 每次讲到男人,看着白叶愤恨的表情,他就推测,她有故事—— 元宝伸出两个指头,“我和哥哥有两个爹爹,一个干爹爹,一个亲爹爹,大哥哥想听哪个?” “亲爹爹如何?” 叮当叹息一声,“亲爹爹没什么好讲的,我娘亲说是山贼,早已死翘翘!” 山贼? 冷若辰打了个冷战,他想起初见叮当时,小家伙问他当没当过山贼,原来是这个缘故—— 元宝眼睛微红,“我娘亲就是被山贼破了身子,才有了我和哥哥!” 叮当惊呼,“元宝,你怎么跟大哥哥说这些,娘亲知道会打你屁屁的。” 冷若辰摸着叮当元宝的头,“无妨,我替你们保密。” 冷若辰没有多想,只道,“哦,那大哥哥见过的山贼可多了。” 五六年前,他奉命剿匪,见过的山贼千千万万—— 叮当赶忙问,“那大哥哥,有没有和我长得像的山贼?” 冷若辰端详着他,“那倒没有。” 第88章 他们是我的宝宝? 元宝和叮当一声叹息,兄妹俩就知道,找亲爹爹的路那是长长漫漫,无期啊。 只听元宝道,“哥哥,我们找爹爹,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元宝托着腮,“应该让大舅舅在江陵张榜啊,找当年在河西村后山当山贼的线索——” 叮当蹦起来,“是哦,元宝,你这真是提醒了哥哥,等大舅舅再来探望我们,我们悄悄与他说。” “不能让娘亲知道,那要挨骂的。” 冷若辰头脑嗡嗡,他没听清楚两个孩子后来的话,抓住元宝的小手,“什么江陵,什么河西村?” “你们,你们不是上京人?” 童言无忌,叮当元宝打开了话匣子,“我们出生在河西村,那些年,我俩在村里被小伙伴嘲笑,说我们是山贼的——野种。” “我们从没有见过爹爹,村里的刘三奶奶说娘亲是去山上打猪草,被山贼下了药,才——” 元宝说不下去了,她知道那是娘亲最伤痛最伤痛的一件事。 冷若辰的手指打颤。 “大哥哥,我们不讲了,你又犯病了——” 冷若辰依旧手指止不住打颤,喃喃,“你们娘亲很辛苦——” 看着叮当和元宝,若,若他们说的是真的,白叶就是当年的带疤农女。 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派出的人左右打探不到她的消息,原来她已来到身边—— 许是为了确认,“你们的生辰可是在农历的二月初——” 元宝嘴快,“二月初二。” 叮当扬起小脑袋,“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他掐着手指,心思翻涌,直道:“啊,二月生的孩子聪明。” 叮当和元宝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孩子好哄啊。 按日子推算,是了。 怪不得白姑娘连睡觉也不肯摘下面纱,他想起那夜骇人的半张脸。 元宝开始讲修仙的干爹如何武功盖世,冷若辰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的思绪早已回到了五六年前那个寻常的夏日。 自己唯一一次用那样的方式,救人—— 他以为他与那次过去再无瓜葛,想到在边关时奇奇怪怪的梦。想到看到这两个孩子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他自语,“是了,是了。” 他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叮当元宝,你们一定会找到亲爹爹的。” 元宝笑着,“大哥哥也这么想?” 叮当却叹气,“大哥哥,不用安慰我们了。”其实希望很渺茫。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大哥哥,烟花柳巷在哪里?” 啊,那不是京城的妓院吗,而且是男妓院。 看着大哥哥疑惑的目光,叮当道:“有一次我捉了一个山贼,他说和我模样像的人在烟花柳巷。” 冷若辰脱口而出,“放肆!” 叮当吓了一哆嗦,“叮当不要怕,我是说那个山贼放肆。” 他堂堂辰王,怎么会去烟花柳巷之地? 元宝来了个更劲爆的,“大哥哥,暖床什么意思?” 叮当附和着,“我们不敢问娘亲,有一次我们碰上一个山贼,他说我们的爹爹只配给山贼当暖床的。” 冷若辰激动起来,“天煞的!” 元宝又打了个哆嗦,“元宝别怕,大哥哥是说那个这样说你们爹爹的山贼,肯定会烂舌头。” 他再仔细端详两个宝宝,越看越亲。 “你还没回答我大哥哥,暖床的意思?” 啊,他生来不怕生,不怕死,竟惧怕孩子问暖床? “啊,就是,就是抱抱。” 就这么简单? “来,大哥哥抱抱。” “我们不敢,娘亲说了,不能和大哥哥太亲近,那样不礼貌。” 这两个孩子—— 他伸开双臂,叮当和元宝迟疑着挪过去,如不是半卧在床上,他现在的身体无法抱得动两个孩子。 他身上有好闻的药香味。 “叮当元宝,以后谁再笑话你们没有爹爹,大哥哥出面把他们处理了!” 元宝拍手,“大哥哥好厉害。” 他声音沙哑,“是你们爹爹不好,放着这么好,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宝宝,却还要自暴自弃。” 叮当听得一头雾水,“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和元宝早就不怕被欺负了。” 他洋洋自得,“我和元宝天生特殊体质,一般的动物伤不到我们,加上干爹教我们绝世神功,谁再欺负我们不用大哥哥出手,我们都能把他们打趴下。” 元宝伸手摸着那张苍白的脸,“大哥哥,你也太瘦了,大哥哥得吃得胖一点,才能帮元宝哦。” “好,我会好好吃饭,好好治病。” 正在其乐融融,白叶从门口进来,冷哼一声,“叮当元宝,下来——” 两个孩子叽里咕噜滚下来。 冷若辰出口,“你这当娘亲的怎么对孩子那么凶?” 白叶回怼,“我教训自己的孩子,关你——”屁事。 他们只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他在真正确认是她之前,在计划周详之前,决定把这个秘密咽回到肚里去。 后果——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白姑娘,他们还只是孩子——” 他抬起袖子为叮当和元宝拭去眼角的泪蛋蛋,重新把他们抱在了怀里。 “大哥哥,不要和娘亲吵架,不要。” 他哪里和娘亲吵架了,不过是想袒护他们。 他看着那双初次相见就熟识的眼睛,“白姑娘,以后在这个房间里,我允许叮当元宝可以没大没小,没上没下!” 白叶的眉毛一挑,“你是这里的主人,横竖你说了算,但我不能让叮当元宝如此,如此没有规矩,定会惹祸上身。” “谁敢?谁敢动他们一根头发,我要他们的头!” 元宝和叮当吓得不哭了,太可怕了,大哥哥能随便就要别人的头? 白叶愣愣站在原地,叮当元宝是给冷若辰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就出去了一会儿,怎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再看两个孩子倚在他身前的样子,好像,自己才是一个外人—— 哎呀,宝宝们,你们都不知你们抱着的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叮当元宝,来,来娘亲这边。” 叮当和元宝走过来,白叶摸着两个宝宝的头,“大哥哥的家不是普通的家,你们也看到了,他动不动就说杀头——所以你们两个要,谨言慎行,懂不懂?” 坏菜了,刚刚他们和大哥哥乱说话了。 冷若辰瞄了一眼白叶,把他当杀人狂魔了? 周允进来,看着着四个人,“那个,王爷,一个时辰到了。” “阿允,这么短?” 短吗?他在门外听的两个宝宝叽叽喳喳,很是头疼,心焦,王爷身体弱,也不嫌吵? 第89章 是她吗?是她—— 白叶一个眼神,叮当元宝会意,慢吞吞走到周允跟前。 “娘亲,三日后,我们还来看你,还有大哥哥。” 叮当元宝朝冷若辰做了个鬼脸,白叶抚额,头疼。 冷若辰迈着颤微的步子,“稍等!” “阿允,把我那件轻裘给孩子裹上,在马前坐着风大,别着凉了?” “哪一件?” “还有哪一件,太后赏的那一件。” 周允纳闷,王爷都舍不得穿,给两个孩子裹上? 他从柜子中翻出来,白叶眼前一亮,“周侍卫,别带了,这么贵,孩子弄脏了,我们赔不起!” 冷若辰,“咳咳,谁要你们陪,我送给孩子了!” 周允脑袋一拍,啊,明白了,王爷喜欢寡妇,要先从拉拢孩子开始,曲线救国—— 他给孩子披在身后,“王爷,放心,我会照顾好两个娃娃的。” 冷若辰依着门框,一直目送他们拐出另一个月亮门。 白叶回头看他,浑身透着诡异。 定是两个孩子刚刚讨他欢心了,这两个宝宝,不知轻重啊,下一次来时一定偷偷嘱咐他们,莫要失言。 张丰提着一个食盒,“晚膳时间到了,王爷。” “好,摆在桌上吧。” 白叶退出,“那我先回房间了。” 「不,你也一起吃」,他看了一眼张丰,“作为医者,你知道我哪样该多吃少吃。” 张丰识相地退出,奇怪啊!王爷这个人有个怪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白叶一屁股坐下,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是你让我留下的,有侍卫作证。 不等冷若辰动筷,白叶扒拉了两口菜,从面纱底下送到嘴里。 冷若辰心想,不就是一块疤吗,我都见过,还能把我吓到?这样吃饭不嫌麻烦? “你可以把面纱撤去,我,我不看你便是。” 某人嘴里鼓鼓囊,“休想!” 白叶怕冷若辰盯着她,转过脸去,“我不习惯被人看着吃饭,我吃饱了,是为了给你治病。午夜,还有一次针灸——” “好,你慢慢吃,别噎着!” “咯咯咯——”吃的太快了,正是噎到了。 冷若辰嘴角弯起,给她倒了一杯水。 白叶一把夺过,一咕噜喝下去,拍拍胸脯。 出丑了,哎,以前吃饭也不打嗝—— 这算不算对王爷大不敬? 管他呢,等治好了他,走出了这个门,他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冷若辰看着她的眼睛,隐隐发红,估计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午夜施针不必了——” 白叶急急的,“那是你胸痛最厉害之时,扎针有奇效,我想,我想早些治好你。” 冷若辰接茬,“好和你的家人团聚,是不是?” 白叶点了点头,冷若辰说了一句,白叶怎么都听不懂的话。 “我也,好想和我的家人团聚。” 我们的孩子,还有你—— 周兄吩咐过,这位白姑娘治病,最怕别人打扰。张丰在外头挨个嘱咐了一圈守卫的士兵,不可靠近。 白叶随手拿起他桌上的一卷书,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用兵之道,挺无趣的。 冷若辰微笑,“白姑娘,若是喜欢钻研医术,我的藏书阁里有一些医药古籍,到时候赠送给白姑娘。” 白叶听闻,“真的?” 冷若辰点头,“真的。”他的东西,早晚不都是她的。 白叶合上书页,打了个哈欠,她晚上忙着炼制丹药,好几日都没好好睡了。 冷若辰指着一侧的贵妃榻,“你若累了,可以去躺一会儿。” 他道,“你放心,以我眼下的身体,定不会对你做什么。” 啊,言外之意是,身体要是健康康的,就可能对自己做什么了? 她会武,万一他有不轨的行为,王爷,她也让他变成王八。 白叶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把衣襟往紧里系了一下,面纱往耳后塞了塞。 看着她的一连贯动作,冷若辰心道:提防心够强,看她的行为,从山中那夜之后,便没有再与其他男子过密。 “半夜,我会喊你,那时,我想睡也是睡不稳的。”冷若辰道。 白叶四仰八叉,朝着贵妃榻躺了下去,眯上了眼睛,管它呐,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迷迷糊糊睡着了,冷若辰听着清浅的呼吸,睡意全无。 他顺手在熏炉中撒了一些安神的香粉——一时半会,她想醒也醒不了。 借着室内昏黄的灯,他缓缓走近,颤抖着双手,揭开她的面颊: 双颊的皮肤光滑如玉,闭着眼睛,仍有动人的韵致。 他的心刹那凉了半截,那半边脸上没有疤痕——不是她。 他捂住她的半张脸,左看右看,还是很像当晚的那个她,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时,白叶翻了个身,胸口的冷玉顺势掉到了脖颈边的枕头上—— 冷若辰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他捂住胸口,那块玉他戴了二十年,再熟悉不过。 他摸索了一下冷玉,被她的体温捂得很暖,很暖—— 是她无疑了,脑海中的很多问题都找到了答案。 为何叮当长得像他幼时?为何元宝有点像太后?还有白姑娘她没来由的,对自己的一种潜意识的敌意。 他望着她的睡颜,素颜的美人颜。想起这些年她受的苦,孩子遭受世人的嘲笑—— 他对他们亏欠的,定会加倍地补偿回去。 怪只怪造化弄人罢了。 他想到了边关梦里的一家四口,他以为是来世,其实就在今生,这一次他不想等到来世了。 皇兄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不代表没有动静。 他必须想一个可以脱身的万全之策,皇兄上一次借他养病为由收了军权,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但他是冷若辰,早就暗地里把父皇为他留下的暗影组织,发展成了百万之师—— 现在他不想那些家国命运了,这些年对朝廷,对黎民百姓,对皇兄,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前半生为国而话,他的后半生苟延残喘,只想为自己而活。 为他们母子三人而活—— 他打了一声口哨,一袭黑影从天而降,“暗夜,去西山别苑,保护里边的每个人,确保他们毫发无伤。” 一袭黑影消失在茫茫夜空,她的家人,那也是他的家人。 白叶是自动醒来的,快午夜时,她睁开了眼睛,摸了摸面纱,和衣襟,完好—— 她坐起身来,冷若辰在他的床榻上打坐,把她吓了一跳。 “你没睡?” 男子睁开眼睛,捂着胸口,“我睡不着——” 白叶拿起针灸包,自然地爬上他的床,坐在他的身后。 “脱衣服!” 还是那三个字,冷若辰喃喃,“刚刚打坐,手脚发麻,白姑娘说过医者眼中无男女,帮我一把。” 让她脱男人衣服? 第90章 多么尴尬的午夜呀 为他脱衣服,这冷若辰是明摆着要给自己难堪啊! 白叶回想着,我说过医者眼中无男女的话吗,记不得了。 脱就脱,谁怕谁?横竖一个排骨精,这些日子那布满疤痕的背,她都能画下来了。 可问题是,他的连衣襟在前面——哼,成心的。 考验我伟大定力的时刻到来了: 古有坐怀不乱柳下惠,今有脱衣不慌白医仙。 白叶单膝跪倒在他前面,伸手去解那衣襟的扣。 我的天,古代这是什么结绳的方式?越解越紧。 冷若辰看着那个伏在自己胸前的额头,冷汗直冒—— 他握住她的手,“罢了,我的手不麻了,还是我来吧。” 白叶抽出双手,第二次了,他故意握住自己的手,撩妹的手段一点都不高明,对她来说,丝毫没用。 白叶特别想研究一下那个扣是如何解的,看着他用纤长的手,一点一点地解开—— 衣衫滑落,白叶还愣愣地盯着他的胸,她还在回忆刚刚那个扣儿。 冷若辰就这样等着她看,良久,“看够了吗?” 什么好看的? 排骨精,她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走神了而已。 “你,你,就是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也没兴趣!” 她一急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冷若辰挑眉,“哦,那也未曾见得。” “你还治不治病了?”白叶抚额,有些头疼啊。 “那,施针吧。” 白叶盯了一眼她骇人的背,手中的银针悉数抛出。 他感觉到了,除了第一次药浴施针,后来她都是用一次性抛出的手法,穴位分毫不差。 只有,只有习武之人,才能用内力推送如许银针,她身上的谜还真多呀,他不急,他会慢慢去解开。 以前他不在意自己背上的疤,可知道她是她后,他在意了。 “白姑娘,等治好了我的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家人还在你手上,少和我假客套。” 冷若辰道,“等治好了我的病,你帮我把那些难看的疤痕去一去?” “那是医美,高难度的!” “一万两黄金嫌少,我可以翻倍——”早晚都是自家银子,怕啥。 白叶凶道,“这不是银子金子的问题,而是你一个大男人需要背那么美干嘛,反正是藏在里头的。” 冷若辰轻笑,“为了给我女人看,不行吗?” “女人,我的天!你现在的身体,若是能行人道,明天直接躺棺材里——” 白叶一抬头看见了飞龙的房顶,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态度和王爷说话。 “民女失言,你不要怪罪。” “你说的是实话,何罪之有,不能人道,我确实很痛苦啊!” 他笑着哀叹一声,不知为何,知道了她是她,总想逗一逗她。 白叶一想,这个男人这些年估计过着和太监差不多的日子,充满了无限同情。 “刚刚解扣子的事不与你计较了,美背的事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那便好,那便多谢了。” 白叶扫视了一眼排骨精,“一刻钟到了,我要拔针——” 冷若辰闭上眼睛,感觉那只柔暖的小手,毫不留情,要毫不温柔地把针拔了下来。 她自语,“你的背确实挺骇人,你不怕把你女人吓跑?” 冷若辰自信道,“她什么男人的背都见过,不会吓跑。” 白叶捂住嘴,什么男人都见过的女人,那不是妓院里的女子吗。 王爷爱上妓女? 哎,等一日她活着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白小川,那必是大颢王朝空前绝后的一本话本啊。 不知什么时候冷若辰把衣衫穿好了。果然,皇家子弟都一样,多情,滥情。 她原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的,却不想对妓女怀着那样的心思,这些日子积攒起来的好感一落千丈—— “我不打算给你美背了——” 她恐吓道,“去腐肉,非常疼,如同揪心。” 冷若辰心想,你祛除面部疤痕的时候也是如此疼痛难忍吧。 “你要是喜欢,那便不美背了——”他轻描淡写。 等等,你的背美不美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对你的背没兴趣。”白叶直言。 怪异,这个人今日的行为委实有些怪异,从那个难解的扣子开始。 冷若辰一点也不恼,“哦。我记下了。” 白叶下地,穿鞋,“今日,我的任务完成了,回去休息了。” 不知院子哪个方向,传出一声瘆人的猫头鹰叫。 白叶甩了甩头,她佯装大胆道,“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冷若辰拉出她的袖子,“白姑娘,留步。” “我不怕黑的,走夜路,没问题。” “哦,我这王府以前是父皇当太子时候的府邸,那个时候正妃侧妃十八名,每日争宠,后来有的跳到了荷花塘里,有的吊死在门外的大槐树上,还有的投井——” 白叶顿觉汗毛直立,宫府之中冤魂多,她还真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她收好针灸包,往刚刚的床榻上一躺,“我想过了,王爷都不在乎名声,我在乎什么?” 她的名声还不够臭吗?什么破鞋之类的,她早领教过了。 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她望着窗外,总感觉那枝叶影影绰绰间,有人的哭声…… “给你一个暖炉——”冷若辰站在床榻前。 白叶啊呀一声大叫,扑进了冷若辰的怀中,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药香味的怀抱。 冷若辰拍着她的头,“不怕,不怕……” 就像她安抚叮当和元宝一样—— 白叶尴尬了,这成何体统,她冒犯了王爷,还抱住了人家。 她挣脱出来,“那个,那个,我失礼了,我冒犯了,我横竖不怕那些莫须有的玩意——” 她拉过一床被子,把头钻了进去,哎呀,糗大了。 这哪像一个经人事,当了娘亲的人,分明还是一个小女儿的做派。 冷若辰拍着被子中那个颤抖的身体,“不怕,不怕……” 早知她如此,他何苦编那些瞎话来吓唬她,他只是今夜不想她一个人离开罢了。 许久,他听到被子中传来一个声音,“你不许告诉旁人。” “没有旁人,只有你我。” 白叶慢慢探出头来,冷若辰正一脸深情地望着自己,深情?那是她的错觉,估计是怕她有个好歹,他也呜呼了。 她习惯性地摸脸,好在,面纱还在,否则今夜真的就颜面尽失了。 第91章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看着冷若辰坐在榻上迟迟不离开,白叶心焦,你这样看着我,我能睡着吗? “那个,你的病,需要多卧床——”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他的雕花大床。 冷若辰点头,“你关心我——” 白叶急急,“我关心我的每一个病人!” 看着她溜出来的刻着「辰」字的玉佩,他侧目,“你的玉佩是一块好玉。” 白叶直白,“是我仇人的,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打了一个冷颤,“最好,做人也不要放过他!” 白叶不曾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便道:“同道中人,未曾想王爷也是睚眦必报之人。” 想到有一日她获悉真相,不定怎么对自己千刀万剐,他眉毛一挑。 好像,还有些期待哦。 他替她掖好被角,白叶只觉得他多事。 冷若辰回到自己的榻上,半躺着,“白姑娘,等治好了我的病,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白叶想到世无双也曾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 “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生活,带崽种田,再也不要踏入宫门府门!” 她把宫门府门说的很大声,看来她知宫门府门的危险。 “那么,白姑娘,我母后是怎么认识你的?” “哎,说来话长,那时候我们一家还在江陵县城——” 等等,她为何要和这个活死人王爷讲自己的过去,他们出了这个门,便没什么交集了,她也不希望有什么交集。 “怎么不说了?”冷若辰问。 “我说过,不要打探医者的私事,后果很严重!” 冷若辰听着她凶凶的口气,这和刚刚抱住自己的那个姑娘是同一个人吗。 “那便不说了。” 他望着雕花木床的帐顶,龙飞凤舞。 “那巧了,如果我身体痊愈,倒和姑娘的想法一样,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带崽种田!” 皇家子弟,都会装出一副心系田园的模样,白叶信才怪。 以他这个人对自己的「狠」,背上的疤痕就是证明。 他很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弑兄篡位! 白叶打了个冷颤,为他治病,不会是助纣为虐吧。 他会是个好皇帝吗? 白叶探出头来,“那个,那个,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坐上那个位置,会不会对百姓好?” 他表情淡然,“我对那个位置,从来都没有兴趣。” 他戏谑着,“就像是你对男人没兴趣!” 白叶怒从心起,又提男人,她一手抄起身下的枕头扔过去。 冷若辰一抬手,无误地接到。 白叶看他,“你休得胡言乱语!” 冷若辰轻笑,“信不信由你,皇兄自小的志向便是坐上那个位置。” 他眉头紧锁,声音沙哑,此时适合装柔弱,“我唯一的志向,就是,能,能活过二十五岁——” 听着他病娇的语气,白叶后悔她刚刚的说辞了。 这是一个病弱膏肓的病人,被自己刚从鬼门关拉回的病人,别一伤怀,那些药前功尽弃。 她踮起脚走到他床边,柔声,“那个,没有枕头我睡不着。” 冷若辰把枕头塞到他怀里,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很想替她理一理。 她也只是一个需要爱护的小姑娘。 当年迫不得已救她,被自己伤害,为母则刚,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怪脾气。 横竖是他占了便宜,横竖是他对不起她。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问你的过去了——” 因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你在我身边,未来我也想在你身边。 白叶抬头,“那,算你识相。” 她道,“自此之后,你不能再自暴自弃,也不能一心寻死,否则我全家性命不保。” 她还是单纯地,以为治好自己一切无忧—— “放心,我会好好治病——最好长命百岁。” 他指着她的床榻,“你要是不过去睡,我就会误以为你想和病人同床共枕——” 白叶抱着枕头愣愣站着,看着他玩味的表情,一个转身,“轻薄之徒!” 冷若辰暗暗叫苦,他二十多年了,唯一一次破戒就是为她,还成了轻薄之徒了。 白叶心想:一个爱上妓女的王爷委实可怕!撩妹手段也一套一套的。 白叶一边摇头一边躺到榻上,好在我定力够强,你魅力不够——排骨精。 治好病,赶紧开溜——自己在他面前越丑越好,越凶越好! 殊不知,她无论怎样,在他心里她早已不一样了,是唯一。 自小宫廷里长大,忍功最强。 白叶醒来的时候,一个人影在自己面前来回晃荡。 她扶了扶额,“对不住,睡过头了。” 冷若辰道,“都是为了我的病,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的。” 她可不敢要她的补偿,赶紧道,“我对什么妃,什么侍妾,什么贴身丫头的统统没有兴趣,我还有两个孩子,和王爷天上地下,王爷,你一定要放过我。” 赶紧撇清关系,一个连妓女都喜欢的王爷,万一也喜欢她这样的寡妇怎么办? 听着她的解释,冷若辰笑了起来。 “白姑娘,你当真很有意思,我说的补偿不是这些徒有虚名——” 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喽? 白叶解释道,“金钱乃是阿堵物,我也不希望有很多,多了惹祸上身——” 还有嫌钱多的。 不爱虚荣,不爱金钱,不爱男人—— “我是说,对你的补偿是——”将来好好宠你! 他忽而改口,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想要什么补偿,随你,这就是我对你的补偿——” 自己吓唬自己,这个人,够阴损的。 “王爷,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女人来看你?” 哪个女人…… 看着冷若辰疑惑的目光—— “就是王爷说见了无数男人背的女人?” 她好希望来个娇滴滴的女人啊,她好想当电灯泡啊。 冷若辰看了看她,心想:聪慧无比,却也愚钝无比,那不就是你吗,医者见过无数男人的背,还是你说的。 冷若辰望着她,“你以为是谁?” 白叶恶心地做了一个手拿绢子招揽男人的动作,“就是那个妓女啊?” 妓女?他几时说过喜欢妓女的!! 这个女人什么领悟力啊,冷若辰头疼,嗓子疼,胸疼,心疼。 “白叶,你真的是,很蠢——” 他又怕伤害到她的自尊心,“大智若愚的蠢。” 第92章 不好了,王爷吐血了 周允敲门,“王爷,早膳做好了——” “那提进来吧。” 周允进门时,看到一头乱发的白叶,衣衫不整的王爷。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王爷这么快就得手了?果真不动声色,尽在掌握啊。 王爷艳福不浅,虽说是个寡妇,那也算得上美艳的级别,看王爷的神情他就明白了,白叶一点也不丑,还有可能,非常惊艳。 即便白姑娘惊艳,他也觉得王爷吃亏了,他们王爷如果不是病痛折磨,那是另一番姿容啊。 “阿允,去添一副碗筷——” 周允兔子一样跑出门,完蛋了,王爷被寡妇夺去了清白,晚节不保啊。 睡在一起,还要光明正大的吃在一处,这可是前所未有啊。 待周允拿碗筷回来,白叶抬头,“周侍卫,我知你想什么。” 她冷冷道,“我没有睡你家王爷——” 头上有一千只乌鸦飞过……他脸上写字了吗? 冷若辰掩口轻笑,“阿允,你听见了吧?” 他笑着,“你少去那个什么天桥书院去听书,男欢女爱就是坑害你这样的纯良少年的。” 周允呆呆站着,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夫唱妇随的默契。 “王爷,白姑娘,我,我什么都没想,我退下了——” 白叶却来了兴致,“天桥书院?那,正是我三哥开的……” 王爷刚刚怎么贬斥天桥书院的,说欺骗纯良少年? 要是让三哥听见,那得气得跳城楼—— 冷若辰反应极快,“纯良少年就得听一听这些,要不对情爱不开窍啊?” 白叶饶有兴致,“也是,他们不像王爷宫中长大,有专人言传身教——” 她前世在小说和电视剧中看的,皇家子嗣很小的时候就有「暖床」的宫女了。 看他的样子,绝对不是情窦不开的纯良人士。 什么乱七八糟的,冷若辰笑着,“我也没开窍,要不你这医者救人救到底,也言传身教一番——” 白叶想到一个情色的场面,扬言:“在治好你的病之前,我想先给你舌头打个结。” 白叶低头开始扒拉饭,肚子咕噜噜,没心思和他讨论「情爱开窍」的话题。 吃罢早饭,白叶以炼制丹药为名溜达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王府里的那些木头一样的守卫,她胸脯挺得高高的。 早治好了早脱身,她进出空间,又取了几味良药,徒手炼丹—— 中午的时候王府里闹闹哄哄的,好像宫里来了什么人。 冷若辰没有派周允前来唤她,许是一切好转。 白叶看着下人从食盒中摆出了八菜一汤。奇怪了,比哪一日的都要丰盛。 送饭的小厮唯唯诺诺,“依从王爷的吩咐,给白医女多加菜,王爷的病全仰仗你了。” 我,堂堂白叶,是不会为几个美味的小菜折腰的。 先填饱肚子再说,嗯,好吃,嗯,美味—— 吃饱了饭,在宽敞的房间里打几套拳。 周允慌慌张张地跑来,“不好了,不好了,王爷吐血了!” 白叶跟着周允快步回到冷若辰的房间,不能啊,他这几日按理说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咳咳,阿允,让你不要去,你非要去——” 白叶紧张,“你是我的病人,出了状况,自然先叫我。” 她搭上他的脉,眉头紧锁,心想:为什么?今早的丹药反而起了副作用? “阿允,咳咳,你先出去吧——” 周允迟疑着出了门,白叶冷道,“中午,王爷都吃了什么饭菜?” 冷若辰无望地望着白叶,“白姑娘,别折腾了,我睡睡便好。” 他盯着顶账,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中午,皇兄派人送来我最喜欢吃的狮子头,还要待我吃完再回去复命。” 白叶望着还未收拾的碗碟中有半个狮子头,她用自己的银针插进去,没有变黑,放在鼻尖嗅了嗅。 心下了然,狮子头用芫花提香,与丹药中的甘草相冲,引发的气血上涌—— 白叶展开针灸包,把冷若辰从床上扶起,他现在是浑身无力,任由她摆布。 不管他愿不愿意,三下五除二,白叶给他脱去了上衣。 手中的银针悉数抛出,一刻钟后,冷若辰咳出了一口黑血。 白叶用袖子擦着汗湿的额头,“好了——” 她申请,“以后王爷吃饭时,我还是坐在一边比较好——” 为他把把关,要不然前期做的努力白费了。 树欲静风不止,冷若辰躺在床上,白叶坐在床边问,“可曾还有哪里不适?” 冷若辰摇摇头。 白叶看着那张面如死灰的脸,“是我以前想的太过简单了,如你所说,治好你没那么容易,不过既然决心治你,我也便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侃侃而谈,冷若辰闭着眼睛听着。 “伴君如伴虎,我虽是一介民女,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听我三哥讲过,以前你大约有六位哥哥,如今只剩下皇上——” 她一口气讲完,“我进了这个门,便知道没那么好出去的——” 讲到伤心处,泪水滚落,“我只求,叮当元宝和我的家人能好好活下去。” 闭着眼睛的冷若辰,倏然睁开眼睛,“不要哭,我答应你,拼尽全力,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你自身难保,皇上处处掣肘—— 白叶站起身来,“我来了京城后,小心谨慎,说藏拙也好,说隐姓埋名也好,不想来什么,偏偏来什么——” “是我不好。”冷若辰自责,若不是救子心切,太后便不会用那样的手段请她来。 可若不是这样,他们如何能重逢? “我的身体我有数,将来是死是活,都和你无关。” 白叶辩驳,“你这样一说,不把你治好,我还真不打算走了。” 她未曾想过,他的处境比自己想的更要艰难。 她为自己开脱,“我是不想让边关百姓伤心。” 他喃喃,“白姑娘,人各有命数,如果我真的是那个命,那一天,你也不要伤心。” 她把针灸包中的银针一根根码好,低着头,面纱遮掩着她的表情。 他伸出手,握住那只柔弱的手,“对不起,母后不该让你来的。” 冷若辰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你信我,万不得已之时,我会把你送出去。” 怎么?让她当缩头乌龟? “我不走——” 白叶知道他的意思——等死。 她坚定的,“你生是我的病人,死也是我的病人。” 他的女人,好霸气—— 第93章 这就是皇家兄弟情? 白叶走到昨晚的那张榻边,躺了上去,“此后,除了炼丹,我打算在这里住下了。” 冷若辰闭着眼睛,胸口有一丝甜蜜的东西流动。 他忽然觉得刚刚的吐血,很值,起码她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人(病人)的。 “白姑娘,你不怕坏了名声?” 白叶坐起身,“小看我,活着又不是为名声,再说我以前的名声可臭了。” 他听叮当元宝说过,河西村的人说她「破鞋」。 他虽然爱民如子,可眼下,却有一种去屠了河西村的冲动。 她躺着,“以前只在别处看过宫斗,这次来治病,顺便也感受一把——” 冷若辰眸光深邃,今日送个菜这算什么?如果不是自己谨小慎微,心思细腻,九条命也不够丢的。 “你和你的皇兄可是亲兄弟啊。” 冷若辰闭着眼睛,“是又如何?” 冷若辰歪头,看到白叶的一脸惊诧。 “白姑娘,你能留下,我很欢喜。” 欢喜个屁,又不是因为牵挂他留下的,只是牵挂病人才决定留下的。 “我这叫职业操守,你不懂的——” “我懂,你和我一样。” 她有吗?她不知道,反正治病就和种田一样,这药一下去,她总要见到疗效,看不到疗效,决不罢休。 迷迷糊糊间,听冷若辰轻声问,“你怕吗?” “不怕,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死过一次? 他说过不问她的过去,便不问。以后慢慢从叮当元宝那里问吧。 “哦……” 她有午睡的习惯,模糊中感到有人替自己盖了被子,这个房间除了他还能有谁。 恍惚中听见他唉声叹气一番,是怕自己治不好她? 正在梦中,周允敲门,“王爷,宫里派人送来了香炉——” 白叶睁开眼睛,小声的,“这还有完没完——” 这时,她听见冷若辰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 “周公公,你也听见了,王爷犯病了,下不了地,香炉我送进去便是。” “孝敬公公的。” “那老奴就不打扰辰王养病了,这香炉是皇上特意挑选的,说熏香可以助王爷安神——” 白叶听到「特意」两个字,笑了。 待脚步声远了,冷若辰停止了咳嗽。 周允再次敲门,“王爷,我进来了。” 看着那个金灿灿的香炉,白叶晃眼。 冷若辰一个眼神,周允退出。 白叶摸着金制的熏炉,说了一句,“特意挑选的,真是金玉其外。” 冷若辰侧卧在床上,看着那两只小手左右摆弄香炉。 “你若喜欢,便送给你——” 她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表面没有问题,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白叶把玩着香炉,“我并不喜欢这些金银器物,不过皇上给你就转手送人,你的心可真大。” 冷若辰捂着胸口,“是吗,那得看什么东西了,其实我的心很小。” 刚刚他那一阵咳嗽吓了自己一大跳,却原来是咳给外头人听的。 好好的一个午睡被一个香炉打断了。 白叶把香粉抖落进去,燃起,一缕一缕香烟冒出。 她轻轻嗅着,“我就知道,它有问题。” 冷若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白叶看着他,“你早就知道?” 他并不答话。 香炉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内壁附着了一层瓷釉,一旦燃烧,便会产生一种有毒的气体,吸入肺中,如同慢性毒药。 她自语,“还是我低估了你们皇家的兄弟情意,接下来你的吃穿用度必须经过我手。” 听着她不容商议的语气,他嘴角弯起。 “好,我就把我全部交给你了——” 这话有歧义,白叶急忙,“别别,误会啊,我们家里不缺人口,我对你也没什么兴趣,我是对你的病有兴趣——本姑娘,喜欢挑战高难度。” 他望着床侧的雕花,“我倒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 那个深深的漩涡,他不想让她涉险。 送狮子头,送香炉,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边关时候他便想过了,如果活着到达上京,他的日子将如履薄冰…… 不该把她牵涉进来的。 叮当元宝还小,白叶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冷若辰半躺着,“近来总是梦到小时候的事,那是父皇还健在,常常把我抱在膝上——” 他喃喃着,“那是记忆中唯一的温情了——” 白叶想也没想,“你母后为了你把我请了来,她对你不好吗?” 冷若辰嘴角一抹苦笑,“自我少年起,开始出征,剿匪,没得片刻的安闲,只为了稳定政权——母后爱父皇,爱皇兄,也爱我,但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你怎能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呵,她未曾料想的是,把皇兄培养成了另一个她,多疑狠厉,样样不输她——” 白叶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冷若辰会为她讲这些。 “我对皇家的家事没兴趣,治好了你的病,我会片刻不留地离开——” “我知道,那你就当为病人疏导一下情绪,也是为了尽快把病治好。” 听上去,好像有几分道理。 他继续,“我最感谢母后的就是,她把你请了过来,为我治病。” 她长大了,变美了,也变强了,若不是种种线索,他不会相信眼前的女子便是当年的她。 “那是,不是我吹嘘,我的医术举世无双。” 冷若辰轻笑,他指的并不是这个,但听她洋洋自得的口气,还是眉头舒展开来。 “是啊,有了你,我起码不会很快死去——” 白叶疑虑,“什么意思?难道你信不过我的医术。” “没什么,一个人活得长不长,除了看病,还是要看命,是不是?” 白叶腾地起身走到他的床榻边,“你要是想死,那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她每日每夜殚精竭虑,不就是为了他能赶紧好起来,自己早日和家人团聚? “我不死。”我现在,舍不得死了。 “你不能,要不,我全家都得为你陪葬,你的皇兄,你的母后,定然不会放过我们。” “你明白个中厉害便好,你放心,你害怕的那一日不会到来。” 一个半死之人,哪里来的这么些自信,连自己的生死且无法操控,还能顾得了她一个外人的家人。 第94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送狮子头和熏香炉之后,宫里再没派人送来皇上的赏赐,对白叶和冷若辰来说,专心于治疗,无疑是件好事情。 周允敲开门,两个小人儿从他身上滚落,反复几次他终于学会了——抱孩子。 “娘亲,我们又来看你了!” 白叶端详着两个宝宝圆乎乎的脸,“叮当元宝,你们好像吃胖喽。” 元宝趴在白叶耳边,“娘亲,最近的伙食可好了,而且大哥哥派人送来了很多玩具。” 白叶感激地望了一眼床边,“你俩小声些,他刚睡着,别吵醒了。” 其实孩子们一进门时候他便醒了,他也想他们。 “叮当元宝,我醒了,过来和大哥哥说说话。” 叮当元宝甩开白叶径直往床边跑去,白叶看着两手空空,真是挫败,我才是他们的亲娘。 “大哥哥,你又瘦了——” “大哥哥,我娘亲又给你扎针针了,疼吗?” 冷若辰摸着元宝的头,“一点都不痛。” 又摸摸叮当的头,“等我身体好了,和你比一比。” 叮当仰着头,“好,我可厉害了,可以先让你三招。” 他忽而想起元宵节大哥哥徒手把灯笼从水中捞到桥上,滴水未沾,他是不是太轻敌了呢。 “好——” 叮当悄声,“大哥哥,你从哪里搜罗那么多的琉璃球?你可真厉害。” “大哥哥小时候玩过的,你不嫌吧?” “绝版啊,我高兴还来不及。” 冷若辰小时候最喜欢玩琉璃球,他透过各种花色的球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没想到,爱好这东西也遗传。 叮当握着冷若辰冰冷的手,“大哥哥,等我有钱了想开一家京城最大的糖葫芦店,你可以天天来吃哦。” “好——” 一见到孩子,他总觉得自己的病好了大半。 白叶杵在一边,插不上嘴,看着这三个人,“你们不许淘气,娘亲正好去炼制丹药。” 等白叶走远,“你们娘亲好像不喜欢你们两个缠着我。” “娘亲说了,大哥哥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等娘亲治好你的病,我们再见就难了——” 元宝也垂头丧气,“我好想周叔叔每三天便带我们来一次,娘亲那时候估计忙种田,我和哥哥来看你。” “嗯,那就到时候让周叔叔每三天把你们带来一次。不,到时候,我就可以随意走动了,我去看你们!” “真的吗?”元宝眨了眨眼睛。 “我们家可远了,可偏了,也不如你的大。” “那又如何,有你们便好!” 孩子今年四五岁了,再过两年,就到了入学的年龄。 “你们想不想上学堂?” 叮当元宝异口同声,“不想!” 冷若辰轻笑,“我小时候也不喜欢上学堂,我更喜欢狩猎,喜欢射箭,可惜身子弱,一会儿便累得直咳嗽。” “啊,你好弱!”叮当毫不留情面的。 元宝也嘟着嘴,“我和哥哥从小跟着干爹练功,身体可好了——” “那就讲讲你们干爹和你们的趣事吧——” 元宝贼眉贼眼,“大哥哥,你是想打听干爹和我娘亲的事吧?” 啊,被元宝猜中了。 “我干爹本是修仙的,可见了我娘亲之后,便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娘亲——” 叮当接过话茬,“娘亲对男人恨的牙痒痒,尤其是山贼,所以干爹和娘亲的关系,还在原地踏步——” “不过话说回来,干爹可疼我俩了,当年我娘亲难产,是干爹耗尽功力,把我俩接生的。” 等等,他堂堂辰王的儿女,让别的男人接生? “娘亲说,我干爹住的地方很美,叫什么云虚仙境。” “他都好久没来看我和元宝了,最少有两个月了——” 冷若辰沉吟,“云虚仙境——好地方。” 在南越国之南,弟子只收皇室血脉,根骨清奇的人物,他们干爹的身份,或许和自己一样—— 他回想着上元节初见,看到的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那样的男子,白姑娘都看不上眼?他,他,没有把握。 叮当元宝打开了话匣子,多半是讲干爹如何在娘亲那里碰一鼻子灰。 冷若辰想笑,可他一笑就胸痛,便使劲憋着…… 周允在房门外听着里头吵吵嚷嚷,王爷平日里不是最喜安静吗,他为了拉拢他们娘亲,简直是屡次突破自己的底线啊。 可他横竖看过了,别说这寡妇的身份,论哪方面都配不上王爷。 王爷现在是瘦的皮包骨,等那日恢复以往的俊朗之姿,怕是星月都要暗淡几分哦。 正歪着脑袋,白叶从远处走来,聘聘婷婷—— “周侍卫,时辰到了。” 啊,他这才缓过来,正在神游,竟忘了。 白叶进屋,“叮当元宝,时辰到了。” “这么快!”两个宝宝异口同声。 她真不明白,宝宝过来是看娘亲,还是看那个病人的。 冷若辰到底有什么法宝,让两个孩子如此黏他,甚至比黏世无双都要黏,这,这不正常。 “阿允,看好孩子。” 周允一手抱起一个,“王爷,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 “周叔叔,大哥哥快好了吗?” “快了,你们娘亲是神医啊。” 元宝回头,“娘亲,你以后给大哥哥轻一点扎针——” 叮当也嘱咐,“娘亲,你早点治好大哥哥,他说要教我骑马!” 待孩子们走远,白叶表情严肃,“王爷,你为何对孩子如此纵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我思来想去,心里总不踏实。” 冷若辰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我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可以告诉你——” “凑近一些。” 难道事关重大,白叶乖乖把头凑过来,听冷若辰柔声,“我想当他们的爹爹!” 白叶一双杏眼瞪大,“王爷,你真会说笑,前几日你不是说过了,不会给我那样的奖赏。” 她抚额,有点头痛啊。 听冷若辰道,“谁说让你当王妃了,是我要做你的相公!” 乱套了,全乱套了。 白叶说,“我曾立誓,非孩子亲生爹爹不嫁。他们亲生爹爹早已死翘翘了,所以,我选择不嫁。” 她以前就是这样诅咒自己的?怪不得身体每况愈下。 他收敛起玩笑的神情,“瞧,把你吓得,只是孩子刚刚和我打赌,说假如我说那样的话——” “叮当元宝说,娘亲定会说,嫁就嫁他们亲爹爹,亲爹爹早已——” 他可不想诅咒自己,即便想自己死的人有千万万万。 第95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有刺客 “王爷,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口玉言,这种话怎能随意开玩笑呢。” 白叶的心七上八下的。 “都说是玩笑,你何必放在心上,总之叮当元宝赢了,我答应他们的也会兑现——” 你一个大病人,和两个小娃娃,拿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叶收敛心神,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王爷,以后你在我孩子跟前,还是要谨言慎行,对他们太过纵容,有一天会闯出大祸。” 她把我字说的很重,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你这样一来,都打乱了我教育节奏了,白叶甚是头疼。 “大祸,我来兜着——”他言语凿凿。 说的轻巧,到时候你都不知在哪里忙你的家国大事了,白叶才不相信,男人的鬼话。 接下来,房间出奇的安静。 她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冷若辰知道:她生气了。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夜半,“脱衣服!”她冷道。 冷若辰乖乖地把衣裳脱下来,白叶扫了一眼排骨精,没有美感可言。 她手中的银针悉数抛出,毫不留情,冷若辰明明感觉比平日里疼痛了几分。 他嘴角弯起,好像蛮享受这超过平日的疼痛,很好。 一刻钟后,她不温柔地把针快速拔下来,冷若辰依旧嘴角弯起,女人啊—— 白叶迟疑着,“王爷,不曾觉得这针扎得和平日不一样?” 他大言不惭,“并无不同。” 白叶捂了捂额,“我终究不是圣人,听到难听的话做不到心如止水,我这个人啊,心情急躁了,下手也急躁。” “无妨……” 忽然,屋顶上有风吹瓦片的急促声音——不,是脚步声! 不待白叶说完,冷若辰把她扑在身下,做了个嘘的动作,“有刺客——” 白叶第一次(第二次)被一个男人(同一个男人)护在身下,有苦难言,这个濒死的病人,力气还不小,她不知来人武功深浅,没有再挣扎。 门外闪进一群黑衣人,冷若辰小声道,“得罪了——” 他低头,隔着面纱去吻白叶,白叶懵了,大敌当前,你还—— 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是奉命来杀人的。杀这个房间里的一个病人,不曾想来看了一出「活色生香」—— 白叶头脑嗡嗡的,这个下三滥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接下来,他还做了更「卑鄙」的一件事:他自然而然地把手伸进自己——胸口。 那里有她配制好,随时带在身上的「防狼药粉」一大包。 他怎么知道的? 现在顾不了想那么多了,冷若辰把药粉在手中揉搓,“何人,坏了本王好事!” 黑衣人蜂拥上前,冷若辰手中的粉末悉数抛出。 “啊呀,这是什么玩意?” “我的眼睛——” “好痛,好痛——” 白叶用最空间最毒辣的辣椒,配制的,不过也只能对付一般人,这些人都是武功高手,只是眼睛受了刺激。 冷若辰看着白叶,“别动,我拖住他们。” 黑衣人虽然眼睛疼痛,可耳力极好,听音辨位置,挥剑向冷若辰逼过来。 他一急,顺手把针灸袋里的针悉数抛出,银光闪现—— 白叶心疼,我那些定做的银针啊,花了好大一笔银子—— 她没想到的是,冷若辰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能以一人之力,抵挡住数十人的围攻,武功竟不在世无双之下。 她忽而想起,刚刚为他施了针,这个时候他动用真气,怕是前功尽弃了,她还想早日和家人团聚。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几乎是飞身出了床幔,顺手取下了挂在床头的剑! “姑奶奶来过这个世界还没练过手,正好活动一下!看招——” 黑衣人未曾料到,王爷身下的那个暖床的女子,竟有如此功夫—— 冷若辰很快回过神来,嘴里指挥着她,“上,下,左,右——” 她身上的惊喜还真是多,武功不错,只是应敌经验稍显不足。 白叶正与众人厮打得酣畅,门外又涌进一圈黑衣人,白叶直呼: 完蛋了,以一人之力,怎能抵挡这么些黑苍蝇—— 下一刻,她不头疼了。第二批黑衣人三下五除二,把第一批黑衣人全部打倒在地! 惊魂未定! 冷若辰冷道,“拖出去,不留活口——” 房间片刻恢复了以往的清净,好像刚刚是看了一场3D电影。 周允瘸着腿走过来,“王爷,没有伤到吧?我刚刚腿脚发麻,动不了,也开不了口。” “是中了他们的毒,阿允,你过来。” 白叶搭上周侍卫的脉,“无碍了,这种蒙汗药,会令腿脚发麻,失聪失语。毒现在已自行消散。” 冷若辰道,“那就好,阿允,抽空让白姑娘提前给你做点解药——” 待周允走出房间,白叶转过头来,抬起手,打了冷若辰一巴掌,“登徒子——” 冷若辰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白姑娘,刚刚形势紧急,我只能出此下策。” 白叶冷哼一声,“我不是说刚才的(亲吻),我是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胸口装着药粉的?” 一句话把冷若辰问懵了,什么时候?就是那一晚他看到她玉佩的时候,发现她那里鼓鼓囊囊的—— 他当时并没有偷袭她,没有占她便宜。 “啊,那个啊,是叮当元宝告诉我的。”他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两个小崽子,怎么什么都和这个人说,白叶气呼呼,“他俩下次来,我封住他们的嘴——” “你何苦和孩子们置气,要怪就怪我吧。” 他捡起地上的剑递到她手中,“横竖我的命在你手里,早晚都一样。” 白叶举起剑,抵着他的脖颈,“我还没有那么傻,我也不想家人为你陪葬——” 她收了剑,兀自哭了起来,她也不知她委屈什么,反正被这个男人亲了嘴,摸了胸,还要为他治病,还不能看他死,她有两万分的不爽。 冷若辰可没算到她会来这一招,“白姑娘,你若是觉得亏欠,再亲回来便是!” “要不,你也袭我的胸,我绝不还手!” 白叶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哭,不哭了。”他摸着她的头。 第96章 他天生不会哄女人,懵—— “拿开你的咸猪手!”白叶叫嚣。 冷若辰看着自己瘦长的手,没发现哪里像猪手。 “好好好,我不碰你便是。” 他听她一边抽搭一边说,“哼,我就当被猪小白拱了。反正我早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 完蛋了,冷若辰想,若他日她知道是自己毁了她的清白,那定然是:尸骨无存啊。 等等,猪小白是谁? “朱小白是哪位公子?” “乃是我在村里时养的大肥猪!” 堂堂辰王在她眼里,和猪相提并论,惨啊。 忽听白叶道:“不过几年没练功,我的武功怎么退步了这么多!这才是真正让本姑娘郁闷之事——” “啊?”冷若辰惊诧,那以前她的武功是何等水平? 她恍然想到前世的荣光无限,今生屈居于王府之中。 哎,武功不练,手生了,比起以前真的是,天上地下。 照这样下去,她连叮当元宝都打不过了,更不用提世无双和冷若辰这种绝顶高手,不行,她不服啊。 她的招式,不属于哪门哪派的,灵动的很,招招制敌,这,这还不满足? “不哭了,凡是我能做到的,你说吧,我一定补偿你——” 他举起双手,“要不把我毕生修为都传给你——” “谁稀罕?病秧子。” 他拿过那柄剑,“这是破月剑,是一把上古神剑,现在送给你!” 白叶眼前一亮,却不接。 “你不要,我将来给叮当了。” 这个人脑袋没病吧? 破月剑,上古玄铁九九八十一道工序铸造,世间仅此一把,他就这么随意送人? 他看着满地的银针,“这个你放心,我早就给你打造了一副备用的银针,看看,合不合你意?” 白叶接过一个金灿灿的针灸包,里面的银针与自己那些针长短粗细分毫不差,只是每一根都有五根备用的。 她习惯性地卷起来,“凑合吧……” 冷若辰见她情绪缓和,心中长舒一口气。 小时候教皇子的九个先生,没有一个教他怎么哄女人,他不会呀。 “不如摘下面纱吧,你这样擦泪多不方便?”他借机转移话题。 “要你多事?” 冷若辰挑眉,“放心,你多丑,我都不会吓到的。” 白叶愤愤,“你才丑!” 他叹息一声,“我的确丑,都是这病害的。若是有一日我长几斤肉,面色不再如纸苍白,那也是可以入眼的。” 白叶抬眼看着他精致的五官,见过谦虚的,没见过这么谦虚的。 他和世无双那个自恋狂,就是两个极端。 “还生气吗?”冷若辰小声问。 “生气有何用,我要化悲痛为力量——” 冷若辰莫名想到,估计接下来这几日的施针,都会比往常要痛苦几分了,他嘴角弯起。 冷若辰问,“你从哪里学的功夫?” 白叶转头,“想打听?偏不告诉你。我自学成才你信吗?” “信。”信才怪。 他兀自摇头不对啊,不对,若是她当年有这身功夫,山贼那种拳脚怎么会把她绑架? 肯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长舌男,你记得不要和叮当元宝说我会武功的事——” 长舌男,他舌头不长啊。 “为何?”娘亲的厉害不是孩子的骄傲吗? “你没生养过孩子,不知道育儿经,世人常说为母则刚,不对,不对,母亲柔弱了,孩子才刚。” 冷若辰点头摇头,他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我替你保密便是。” 她原来是这样养娃娃的—— 白叶说着说着就忘记了刚刚的不快,但她抬起头来,盯着冷若辰。 “下次无论情况多么危急,你也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她拔出几根银针,“要不然,我让你下半辈子都无法人道。” 冷若辰幽幽,“对我来说人道不人道并不重要,能恪守夫道便可。” 白叶撇撇嘴,一个爱看过无数男人背的妓女的男子,还好意思说夫道,脸皮真厚。 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她翻身上榻,“我要补觉!” 冷若辰也悻悻然上了床榻,刚刚自己一急,怎么就把她扑倒了—— 白叶摸了一下嘴唇,自己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苍天啊,还是被这样一个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的男人夺走了,左思右想有点亏。 周允提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冷若辰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他看到白叶正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四仰八叉,睡得和猪一样香。 王爷这没得手啊?他还以为两个人早就同床共枕,同床异梦了。 周允转了下头,冷若辰给他扶正,眼神道:那不是你该看的人—— 周允放下食盒,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白叶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坐起身来,冷若辰正在一旁看书—— “喂,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穿上鞋子,“我要回去炼丹——” 冷若辰担心她的安危,昨夜她不小心露了两手,万一走漏风声,他不敢想那个万一,这王府之中也有皇兄的眼线。 他拉过她的手,按到桌子上的一块砚石上,后面的博物架子缓缓移动,露出一个小门。 白叶没有想到,这屋中还有暗室。 冷若辰指着,“地下有各种丹药,各种药材,当然医学典籍也很多,适合你炼丹。” 白叶看着就要关上的小门,“我怎么出来?” 冷若辰道,“墙壁左边有一个龙头,便可控制门的开关。” 白叶踏着向下的台阶,有这么个地方,小气,以前怎么不告诉她。 豁亮的地下室,果真如冷若辰所说,丹药,中药一应俱全。 除了这些,还有各种宝刀宝剑。 等等,一个大大的盒子引发了她的好奇心。 她打开一看,千千万万颗琉璃球,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我的乖乖!这个世界的男孩子都喜欢琉璃球,冷若辰没想到和叮当的喜好一样啊。 她屏息凝神,从空间里取出来需要的中药,用真气炼化—— 无人打扰,效率很高。 不过两刻钟,她揣好丹药,沿着台阶向上走去,按下龙头,门自动旋开。 桌子上摆着一桌子的美味,正好她肚子瘪瘪。 凌晨发生的不快,白叶已经忘记了,没什么是一桌美食治愈不了的。 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冷若辰坐在榻上,嘴角弯起—— 第97章 想要他命的人,很多 水足饭饱之后,她看着淡定至极的冷若辰,“你怎么不留下活口,问问那刺客受谁指使?” 他淡然,“想要我命的人多了,不必知道是谁。” 他想起五个王兄的余党,还有皇兄冷若辰,都有可能——他才不要浪费唇舌。 是谁,都无所谓,定是有去无回。 白叶兴冲冲,“你这里是不是经常有高手刺客?” “怎么,你盼着你的病人死于非命?”他眉毛挑起。 “那倒不是,世无双以前说我实战经验太少,正好拿刺客练一练手。” 她充满期待,“下一拨刺客什么时候来?” 冷若辰头冒冷汗,这个女人的想法令人匪夷所思。 他见时机成熟,便道,“那你便在这里安心住下吧,刺客习惯半夜行动。” 近期估计会更为频繁一些。 白叶一屁股坐在榻上,甚不文雅,“好,治病练手两不误。” 纱帐内,冷若辰嘴角弯起,她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共处一室,风光无限。 冷若辰抬眼,“你当真不怕刺客?” “冲你来的,你都不怕,我怕甚?” 昨夜第二批黑衣人的身手不凡,她才明白冷若辰亲她抱她,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西山别苑里,叮当和元宝在假山上玩耍,冷若辰派来的守卫惊得眼睛不够用的,万一哪个掉下来,他们必须第一时间飞身过去。 这两个小祖宗,整天除了睡觉就没消停的时候。 “叮当元宝,下来和二舅舅说说你们偷看你们娘亲之事?” “二舅舅,你好八卦!”元宝道。 “我们没有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的。” 叮当道,“大哥哥可好了,每次他就把我和元宝抱在怀里,给我们讲故事。” 辰王不是传言不近女色,不喜孩童吗? 走了一个世无双,来了一个冷若辰,白云川脸上晴转多云。 “杀人不眨眼的王爷,还真成你们亲人了?那是因为他的命在你们娘亲手里——” “二舅舅,不许你这样说大哥哥。” “二舅舅,大哥哥对娘亲可好了——” 白云川扁了扁嘴,“等你们娘亲治好他的病,我们白家可和他没有任何的瓜葛了!” 元宝嘟着嘴,“才不是,大哥哥说了,他病好了,带我们学骑马——” 白云川甩甩袖子,“叮当元宝,听二舅舅的,离那个人远一点,要不然你们有一天非把小命丢了——” “呜呜,外公外婆,二舅舅他诅咒我和哥哥丢小命——” 白家旺盯了一眼白云川,“你要是闲得慌,可以把院子再扫一遍。” 院子,今日白家旺和李小珍已经扫了三遍了,实在没什么可做的,手脚闲下来,就难受。 白云川拿上笤帚,叮当元宝掩嘴轻笑,谁都不准说大哥哥的坏话,二舅舅也不能。 王府之中,白叶把丹药递到冷若辰手中,“拿着,我算过了,正常的话,再有十天,你必痊愈,那个时候就可以多进食了。” 冷若辰现在每日三顿,吃的还没有白叶一顿吃的多。 夜半,“脱衣服!” 白叶照常吩咐,冷若辰确认是她之后,反而多了几分扭捏。 他缓缓退下上衣,“骇人吧?” “比蜈蚣顺眼些——”她嘴巴毫不留情的。 想到昨夜,便是这个瘦弱的身躯把自己压到床上,她便满身满心的不爽。 一撒手,手中的银针悉数抛出,冷若辰打了个颤—— 果真,比平日里更要疼痛一些,他想象着身后她的表情,嘴角弯起。 白叶怀疑自己扎的是个木头人,她多用了几分力道,他感觉不出,怎么不反抗? 好没有成就感——不过,有报复的快感。 白叶习惯地看一眼排骨精,真的是,毫无美感可言。 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那一根根肋骨,弹钢琴一样,“哆来咪发嗦啦西——” 冷若辰:调皮! 每次被她扎成刺猬的时候,都是他不敢乱动之时,她就会趁机“报复(挑逗)”自己,他知道她还在为昨夜的事情生气。 一刻钟后,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针。 “冷若辰,我算过了,和你同住最长半个月——你便痊愈了。” 未等她说完,他脱口而出,“你放心,冷某不会冒犯你。” 痊愈?他的身体是比以前有好转,痊愈,他不敢想,这病残之身有一日也能恢复正常? 才半个月啊,太短,太短了。 “谁说痊愈之后,你可以离开——” 自从昨夜情急之下冒犯,她便开始喊他的全名,白叶以为他会生气,会制止,他却丝毫不在意。 “痊愈还不能离开?”这也太过分了,白叶好想早点自由啊。 “痊愈之后,也得再临床观察半个月,若是复发,冷某找谁去?” 临床这个词不是自己经常说的,他也学会用了? 白叶甩甩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好吧,最长再有一个月,你保我和家人团聚。” “我答应你。” “你可不许耍赖?” “金口玉言。” 白叶躺在榻上,回头看了一眼,冷若辰还在打坐,那个消瘦的身影,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疼的情绪。 果然医者父母心,这都是个多大的人了,她不能母爱泛滥啊—— 迷迷糊糊睡着了,迷迷糊糊有人替自己盖好了被子。 她半夜习惯把被子蹬到地下—— 冷若辰站在她的床边,看着熟悉的睡颜,心道:等我好了,换我照顾你—— 第二日白叶醒来时,冷若辰早已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周允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冷若辰吩咐,“阿允,就放在那里吧。” “白姑娘,洗脸吧。” 白叶一摸面纱,好端端地挂在耳边。 她背过身去,拆下面纱,呼啦啦地洗脸。 冷若辰轻笑,“放心,冷某不做偷窥之事。” 刚擦好脸,戴上面纱,便听见屋外嘈杂之声—— 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周侍卫,我有事禀告王爷。” 冷若辰听声,那不是母后身边的丫头小莲吗? “让她进来。” 这个小莲生的模样儿俊俏,其实是早年娴太后选中为冷若辰暖床的—— 第98章 装纯情,老油条 白叶看着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丫头推门进来,一脸深情地看着冷若辰。 “王爷——” 她一转头看到了一个以纱覆面的陌生女子,大早上的,有女人在王爷的房间? 嘴角酸味泛滥,“有外人在——” 冷若辰出口,“她不是外人,是本王请来的医者,有话你但说无妨。” 小莲娇娇滴滴,“王爷,今年小莲满十八岁了——” “哦,这与我何干?” “太后早在三年前就把小莲赐给了王爷,那时王爷身体——现在听闻王爷身体大好,太后让我过来伺候王爷——” 冷若辰甚是头疼,伺候,无非是暖床。 白叶抱着双臂,吆喝,一醒来,就有好戏看了。 看着眼前的妙龄少女,模样俊秀,我见犹怜,她都生出几分怜香惜玉的感觉,冷若辰这人怎么了? 连妓女都喜欢啊,这么个丫头他还能放过。 少在我面前装纯情了,冷若辰,你绝对是根老油条。 冷若辰挤了挤眼睛,白叶不为所动。 想让我出手帮你,没门,窗户也没有。 “咳咳……”冷若辰一阵咳嗽,小莲大惊。 白叶皱了皱眉,好了,看在你演戏到位的份上,帮你了。 “那个,小莲姑娘,王爷的身体虽说身体好转,但是不能行房事的,你还是请回吧!” 这个女人没羞没臊,行房事? 得亏她说的出来,想得出来,冷若辰直接想吐血—— 小莲的脸羞得红布一样,她是怀着那样的心思,可一下被说破,挺没面子的。 “那,太后那边,王爷,我是回不得的。” “那就让周侍卫给先你找一间空房,你在王府住下来,等将来给你找个好人家——” 小莲还想说什么,冷若辰拉响铃铛。 “阿允,把小莲带下去,是太后的人,别怠慢了。” “小莲姑娘,请随我来!” 小莲羞涩地看了一眼冷若辰,这才跟着周允踏出了门外,只要住在府里,那往后总有机会再接近(勾引)王爷的。 白叶没想到大早上的,就看了一出好戏。 “送上门的美女,还要往外推——要是我,我就——” 冷若辰一张冷脸,“你就如何——” “我就从了——” 冷若辰站起身靠近她,“你从一个,我看看!” 白叶一巴掌推开,“冷若辰,你少在本姑娘跟前装纯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冷若辰心中大惊,莫非她知道了当年的人是自己,不可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一个青楼女子。” 冷若辰气结,“你怎就笃定我喜欢一个青楼女子的?” “你说过,你的女人见过很多男人的背——” 白叶看着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呵呵,被我说中了吧。 冷若辰闭眼,闭眼才能平息心中的汹涌澎湃。 谁说见过无数男人背的非得是妓女,医女不行吗? 不合时宜,现在既不是叙旧的时候,也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他深呼吸一口。 “白姑娘,我看等你治好了我,我非要气出另一种内伤——” 白叶指着门口,“无妨,刚刚的小莲就是一味良药,专治你的内伤。” 嘴巴依旧是初见时的毒啊,医毒果然是一家。 他懒得和她再争辩下去,一挥袖子,半躺到了自己的雕花大床上。 女人啊——原来用来磨炼「忍功」的。 下午,周允抱着两个娃娃出现在门口,白叶惊呼:“怎么,又过了三日了——”时间真快啊。 冷若辰看着叮当元宝,“这三日委实太慢,叮当元宝有没有想我?” 两个宝宝无视白叶,直接爬到冷若辰身上,“可想喽!” 周允看着这个场面,直接退了出去。 白叶哼哼一声,两个小家伙从冷若辰身上滚落,“娘亲,你还好吗?” “哦,你俩还记得我是娘亲?” 一来,就爬到外人身上,不丢人吗? “娘亲,你不出去晒晒太阳吗?” 元宝附和,“今日太阳可好了——” 白叶明白,这是他们打发自己出去。 想到一月之期,孩子和冷若辰再见怕是不易了,遂了孩子心意。 “那娘亲,果真需要去晒一晒太阳了——” 待白叶走远,叮当元宝又凑到冷若辰跟前。 “大哥哥,这些日子我有好好练功,我娘亲这么柔弱,将来我和妹妹要好好保护她。” 那晚上横空出世的女侠,整日怼得他无话可说的白叶,柔弱? 冷若辰甩甩头,“好,大哥哥相信你们,等我好了,也要见识一下你和妹妹的武功。” 然后他看了一眼墙,“以后再也不要用穿墙术了,把鼻子碰坏了怎么办?” 他从床头搬出一个大盒子,“叮当,这是我小时候的,一会儿走的时候让阿允为你包好,带走——” 叮当发誓,他从来有没有见过那么多的琉璃球——他琉璃之王的梦要提前实现了呀。 “这些都送我?”自己的东西早晚不是他的。 “大哥哥,你真是太大方了,你肯定比我干爹还有钱。”元宝附和。 看着那撅着的小嘴,冷若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元宝,你也有份儿!” 床头上另一个大盒子,打开了,玉镯子,簪子,项链,琳琅满目…… 元宝每一件都喜欢,看花了眼,她不知该选哪一件。 冷若辰摸着她的头,“不用选,这些都是你的。” 元宝懵了——大哥哥什么来头! 她嗫喏着,“我不敢要,我娘亲知道了,肯定会打屁屁的。” 叮当喃喃,“我也是,我看看,就过瘾了——”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琉璃球。 两个小家伙还是很在乎他们娘亲的感受啊。 “叮当元宝,你们都收下吧。”这都是爹爹亏欠你们的啊。 “悄悄的,不要告诉你们娘亲——” “阿允进来,把这两个盒子打包,到时候一起带到别苑。” 周允看了一眼,这不是王爷小时候的宝物吗,一堆琉璃球,还有首饰盒子,太后留给准王妃的。 王爷彻底沦陷了,连自己多年的心爱之物也拱手送出。 王爷的命令他哪敢违抗,他只是想想白叶医女是寡妇,他就觉得万般配不上他们王爷,还有两个拖油瓶子,替人家养娃娃? 第99章 王爷长点肉,风采照人 白叶期待的刺客没有再来,冷若辰不想她有意外发生,想练手? 等自己身体好了,亲自陪她练吧。 此前是自己疏忽大意了,现在暗影就分布在王府外的各个角落,地网天罗,还未进府,刺客就被碎尸万段了。 这一切,冷若辰没有打算告诉白叶。 冷若辰看到,每夜她把自己的破月放到床边,等着一展身手,越期待越失望,半个月下来,连个鬼影都没有。 白叶心存怀疑:冷若辰不是自信自己的项上人头万万金吗,怎么,没人来取了? “冷若辰,今晚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意外?冷某没有本事预测意外——” 最近冷若辰开始正常进食,白叶看着他红润起来的脸颊,不再深陷的眼眶,精雕细刻的五官。 不禁想起周允此前的大言不惭,“我们王爷那是病瘦的没有人形了,他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 白叶想到每夜所见的排骨精,哼,在周允眼里,王爷那是比天上的神仙都要俊美。 一次吃饭,她正叼着个包子,忽然看到了对面的秀色,不过是多长了几斤肉,怎么跟脱胎换骨了一样。 冷若辰摸着脸,“白姑娘,冷某脸上有菜叶?” 白叶低头,面纱不甚落到汤碗里,无限狼狈。 冷若辰嘴角弯起—— 太没有天理了,前些日子自诩地「如果长点肉,能还入得了人眼」。 白叶啊,你也并非是以貌取人之浅薄女子,他如何俊美,都不能秀色可餐。 还是包子比较好看,比较实惠,那个人的身份,是你能「染指」的吗? 现在她每夜染指——半夜时分,不等她吩咐。 前面的人便自觉地将衣服缓缓退下,白叶眼前一晃,吞咽了一下口水,没出息的。 不过是以前的皮包骨,现在有点肉了,皮肤上一层莹润的光—— 她手中的银针悉数抛出,冷若辰嘴角弯起,每夜的上刑,实在是一种享受: 因为,接下来,她会用纤细的小指把自己的肋骨当成琴,吧嗒吧嗒地弹奏。 有时候正着弹完了,再倒过来弹一遍,那样的「撩拨」,非强力的忍功所能忍。 偏偏施针之后他不能言语,不能行动,这一刻钟任由她折腾。 一刻钟过去了,后面的人没有动静,他再细听,传来清浅的呼吸…… 她竟睡着了。 喊周允进来,怕是要惊醒她? 他用内力催出银针,一根根放到针灸包中。 他的雕花大床足以容纳三四个人同睡,看着她的睡颜,他小心地解开面纱,再一次「明窥」那张脸,又偷偷给她系上。 他的女人本来就应该睡在他的床上……这些日子炼丹损耗太多,她累坏了。 为了不冒犯她,他们的中间还有一块空,他想着,叮当元宝在就好了,正好可以睡在中间。 天还蒙蒙亮,周允慌张敲门,“王爷,出大事了!” 白叶惊醒,什么?他竟然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岂有此理。 正要蹦起来,门外闪进一个人,冷若辰把她往被窝里塞了塞,「别出声」。 来人正是太后暖阁的李公公,是太后的心腹,他尖着嗓子,“王爷,不好了,太后,太后被皇上禁足了——” “李公公,你慢慢说。” “是这样的,昨夜皇上来暖阁请安,和太后起了争执。” 他看到房中并无其他人,叹息,“太后偷偷透露给我,让我来给王爷报信,让王爷早做打算,百名大臣弹劾王爷,说您在边关时,投靠匈奴人。” 叛国之罪?皇兄果然要卸磨杀驴了。 冷若辰并无激动,甚至没有拉开床幔,“李公公,退下吧,我自有打算。” 这就是一个惊天的炸弹,白叶再也无心追究,昨晚她怎么就没回到自己床榻上睡觉? 她救过来的人,还是躲不掉——「死」。 叛国之罪,那可是刮骨之刑。 太后被软禁了,太后的势力用不上了。 白叶从被子中钻出小脑袋,冷若辰摸了摸她的头,苦笑一声,“让你见笑了。” 白叶再一次领略了皇家的兄弟情。 他都病的半死了,这刚刚有一点起色,就—— “你怎么打算的?” 他无望地望着床幔,“我没有打算。” 他又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白叶想到他可能不久便会—— 便任由他摸,就像自己当初摸猪小白一样。 不知她是同情心泛滥,还是医者父母心仁慈,脱口而出,“我不想你死。” “好,那我便不死。”他说的轻描淡写。 他想好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打算把他们之间的秘密带进坟墓。 让叮当元宝做个普通人也好。 早饭如常端进来,白叶默不出声地吃着,没有品尝到饭菜什么味道。 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八个字「叛国之罪,刮骨之刑」。 冷若辰也吃的很少,皇兄,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幸而西山别苑那边,他早布置好了暗影在暗中保护…… 吃罢早饭,周允进来提醒,“王爷又是接叮当元宝的日子。” “阿允,不必去了!” 他看到王爷紧皱的眉头,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横竖要和王爷共生死。 白叶拿出疗程最后的一颗丹药,冷若辰却迟迟不接。 白叶硬塞到他口中,药很苦。 冷若辰定定地看着她,“白姑娘,一会儿让周允把你带到西山别苑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擅自离开。” 白叶明白,王府的暴风雨就要来了,她在这里只会拖累他。 可他和她什么关系呢?病也治好了,便没有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生出一丝悲伤。 “白姑娘,莫不是舍不得我?” “想的美……”她收拾着针药包,言不由衷,“我早就想走了。” 和家人团聚不是她一直向往的吗? 她低着头,也不知悲伤什么,人她是救好了,以后的死活和她没什么关系。 冷若辰看到了那贴在脸颊上的纱巾,一片濡湿,心里兀自疼痛起来,对不起。 他假意笑着,“我还没死呢——” 话还没说完,白叶抱住了他,这是她第一次抱自己。 他一时愣在那里,遵从情感他也好想抱住她,告诉她,他心里的那个看过很多男人背的女子就是她,他们早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他不能。 理智地推开她,“白姑娘——” 白叶淡然一笑,“对不起,我逾矩了。” 第100章 出手,他想搏一次 冷若辰的手抬起来,放在半空里,终究不能回应她,“无妨……” 一贯平淡的语气。 周允带着白叶出门,冷若辰叮嘱,“阿允,只管前行,一路上我安排了暗影。” 暗影?王爷准备出手了? 若是早一些出手,何苦今日如此被动。 他们王爷本来就是王者之气,帝王至尊,先皇最最器重的儿子。 若非这些年被病体所折磨,那坐在高位上的人,就是他。 王爷打算送出白叶,无非是不想让她涉险,看来他还是低估了。 这个寡妇,不,是白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冷若辰把一张票子塞到白叶手里,“皇兄的皇榜估计很难兑现赏赐了,这个天大的人情本来就应该我来还。” 一万两黄金? 若是以前,白叶定然欣慰地收下。 他们日夜相处几个月了,冷若辰把她当什么了? 或许开始是为了黄金,为了家人的安全。 可治他,耗费了心神的治好他,她后来只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她并不讨厌他。 “本姑娘还没那么贪财,我当初也没有揭榜。” 太刚了! 周允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把王爷给的银票撕了个粉碎。 他好像明白了一点点,王爷和白姑娘,这是双向奔赴的恋爱啊——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 冷若辰望着冷冷清清的房间,每一个地方都有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味道。 床榻上还有她留下的皂荚味的清香,他闭上眼睛,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这样也好,无牵无挂,他可以放手一搏。 一声口哨,暗影千万之师从四面八方赶来。 马车到了西山别苑,白叶跳下车,叮当元宝跑过来。 “叔叔,今日还去看大哥哥吗?” 周允摸着两个孩子的头,“不用去了,你们娘亲回来了。” 他们只顾着看周允,呀,娘亲回来了,这说明大哥哥的病治好了。 “娘亲,娘亲——” 周允给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里面的人,不得少一根头发。” 现在西山别苑里里外外都换成了王爷的人,可王爷还是不放心,周允飞身上马。 白叶喊了一声,“周侍卫——” 周允读懂了那目光里的不舍,她对王爷原是有情的。 “白姑娘放心,我和王爷共生死。” 马一阵长长的嘶鸣,踏尘而去。 “娘亲,你哭了——” 元宝摸着娘亲湿乎乎的脸。 “啊,是娘亲见到你们激动的。” 叮当牵着白叶的手,“娘亲,可我还是很想见大哥哥。” 怕是,再见,难了。 “叮当听话,和元宝不得再擅闯王府——” 娘亲的口气这么严肃。 两个崽崽只好乖乖跟随白叶进了院子。 白云川正在扫第四遍院子,“叶子,太好了,你回来了!” 白叶进屋,白家旺和李小珍都围拢过来,看自己的闺女,他们从没有分离这么长时间。 白家旺喃喃,“太好了,我们回家吧,这个地方虽好,可不是我们的家。” 白叶想起临行前冷若辰的嘱咐,“待在西山别苑,什么时候离开我会安排。” “爹娘,我们目前还不能走。” “那个什么王爷,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治好了他,还不放我们走!”白云川气愤。 “二哥,他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 白小川蹦跶过来,“叶子,咱家有钱了。” 他掏出一摞银票,刚刚侍卫说王爷赏的—— 白叶看着那摞银票,丝毫提不起兴致来。 现如今,唯一让她开心的便是,他的平安。 元宝叮当也嘟着嘴巴,天大的好事情,怎么大家都哭丧着脸。 白小川摇晃着手中的银票,“叮当元宝,娘亲回来你们怎么这副表情?” “三舅舅,我们想大哥哥?” 啊啊啊,这才去了几次,就亲成这样了,冷若辰那个病残王爷这么有魅力? “有舅舅陪你们啊,他长得没有舅舅好看吧?” 叮当元宝异口同声,“比你好看!” “他没有舅舅会说话吧?” 叮当元宝异口同声,“比你好听!” 白小川直呼,“坏菜了,叮当元宝,你们肯定是受蛊惑了——” 叮当元宝看了一眼三舅舅,“无趣!” 口气神情,竟然和王爷一模一样的。 叮当和元宝把白叶拉到自己的房间,闭了房门。 拖出两个大盒子。 有一个有些眼熟,不正是她在地下室看到的琉璃球盒子? 叮当说,“这是大哥哥送给我的。” 他可出手真大方—— 元宝打开首饰盒,“这是大哥哥送给我的。” 白叶摸索着那些首饰,随便一件,价值连城。 冷若辰一定是脑子有病,还病得不轻—— “叮当元宝,都收好了,莫让舅舅和外公外婆看到。” “娘亲,这是我和叮当,还有大哥哥的小秘密。” 元宝摇着白叶的胳膊,“娘亲,大哥哥真的好了吗?” 白叶摸着叮当元宝的头,“他很好,他一定会没事。” 夜晚,一身夜行衣进入暖阁,“是谁?” 娴太后起身,冷若辰摘下面罩,“母后,是我。” “嬷嬷,把门窗关好!退下。” “辰儿,你好了?” “母后,你受苦了——” 冷若辰看着母后鬓边生出的几根白发,悲从心来。 “辰儿,浩儿他没有对你怎么着吧,啊?他忘了当初,他怎么登上那个位置的。” 娴太后掩面哭泣。 “母后,我这次是来向你告别的——” 娴太后摸着冷若辰的脸,“辰儿,你大病初愈,千万不要做傻事,你怎么能抵抗住你皇兄的,母后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兄弟俩互相残杀——” 冷若辰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皇兄步步紧逼,万一有一日他获悉白叶和叮当元宝的身世? 他不敢想下去,他只要一息尚存,便不能赌那个万一。 “母后,你放心吧,大颢国不会变天!您老多保重。” 他回头,“无论听到什么消息,什么声音,也不要出暖阁半步——” 说完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阿允,我没有退路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看着重生后的王爷,周允百感交集,白姑娘的确不是一般的医术,他过往是小看她了。 他们站在高处,看着夜色中的皇城,不久之后,这里将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周允欣慰道:“阿允有生之年,最期盼的便是和王爷并肩而战!” 第101章 干爹带来了猪小白 第二日,白叶一起床便听见门外的吵嚷之声,“公子,请回吧,别苑不欢迎外人。” “外人?我是宝宝们的干爹。” 白叶扶额,走到门口,一袭白衣,亭亭而立,“世无双,你怎么来了?” “阿叶,这次离开这么久,你没有想我?” 白叶看了看左右的侍卫,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干爹!” 叮当元宝从房中跑出来,一左一右爬到世无双的身上。 “你们两个下来,干爹这一路肯定累坏了。” “看到你们啊,干爹一点都不累了——” 叮当元宝一人亲了世无双一口,“干爹,我以为你会飞进来——” 世无双想过,最后还是决定大大方方地走进来。 进入内室,“阿叶,你们怎么搬到这么个地方,还有那么多的护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有,我发财了雇的守卫,保护家人安全不行吗?” 她不想说,便不说吧。 很明显,这是大颢国的一处皇家别苑,雕龙画凤,民宅哪敢如此布置。 蹊跷的不止这些,院子的方圆二里开外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来回巡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直接闪身到了大门口。 阿叶摊上事了,还不是小事。 “阿叶,你瘦了!” “有吗?那正好,省下减肥的丹药。” “你那边的事情可有处理妥当?” “我和家人都好,只是在山上待了半年,快发霉了——” 白叶望着院子里如冠的巨树,枝枝叶叶正是繁盛之时,“哦,是夏日了。” “阿叶,上次来就说给你带一件特殊的礼物,当时还没炼化好。” 他一甩衣袖,滚出来一个白色毛绒绒的家伙,样子就像是荷兰猪。 白叶悻悻,“世无双,你哄孩子吗?” 接下来,她捂住了嘴巴,小荷兰猪越变越大,模样越来越熟悉—— 她脱口而出,“猪小白——” 猪小白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猪小白了,它身体不再肥肥胖胖,两侧伸出了银色的翅膀,现在它是一头飞猪神兽了—— “的确是猪小白,当年我把它魂魄送上山,谪仙师父用了两年时间炼化的。” 白叶抱着猪小白,“世无双,谢谢你,我记得你说过,该重逢的终究会重逢。” 她一挥袖子,猪小白缩成毛绒绒的一团,钻到了她的袖口之中。 “哎呀,猪小白,和我相处了这么久,就不留恋?” 世无双好有挫败感。 叮当元宝和狐小白在院子里上窜小跳,侍卫们一愣一愣的。 哪里跑出一只白狐狸,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他们从未见过这等怪物。 “小白,小白,你想叮当和元宝了吗?” “嗷嗷——” “干爹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久了才来看我们。” 委屈的一声「嗷」,主人这半年没有一日不牵挂你们,我也是,可仙境是那么容易进进出出的吗? 白家旺和李小珍看到世无双,和看到大儿子一样亲。 看着中午上桌的几十个菜,世无双一愣,这是什么待遇? “干爹,不必客气,没有刻意招待你哦,平日里我们就这样吃饭?” 世无双看了一眼白叶,她的眼睛幽幽怨怨,心里有事—— “阿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可要亲自去探了?” “世无双,别胡闹,是我奉命给王爷治病,我们一家便搬来了这里。”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世无双点头,内心一点都不平静。阿叶不肯说便罢了。 他现在已不是南越皇子,手中无一兵一卒,只是一介出世的闲散仙人,这世俗之事,已不归他管。 阿叶现在有了神兽,叮当元宝武功也有进展,除非他们有危险,他已不便插手了。 世无双来的路上便思量过了,这不像是软禁,更像是保护。 阿叶的医术无双,是福也是祸啊。 叮当元宝这下不寂寞了,和狐小白在偌大的院子里玩着捉迷藏。 侍卫唯恐两个小家伙少根头发,也跟着上上下下地看着,天本就热,一个个热汗直流。 冷若辰早已换上了平日的便装,在书房里计划着不久后的围城行动,他必须万无一失。 周允站在一旁,不时望一眼冷若辰,这才是他们王爷本来相貌,从哪一处看都是风采照人。 在他眼里,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王爷的姿容。 冷若辰无心管自己帅不帅美不美,西山别苑的探子来报。 “王爷,别苑来了一个白衣人,说是娃娃们的干爹。” “哦……”冷若辰抬起头,“他是怎么进院的,没有伤亡吧?” “回王爷,他大大方方地走进院子的。” 冷若辰放下手中的笔,“他喊白姑娘阿叶,侍卫们猜想,猜想——便没有拦截。” “猜想什么?” “猜想他是白姑娘的相好。” 冷若辰一拍桌子,砚台和笔洗都跳起来了—— “相好?” 他皱着眉头,“下去吧,有什么动向,随时来报!” 周允一边收拾砚台和笔,一边偷看他们王爷,王爷分明是吃醋了。 “什么相好,不过是叮当元宝的干爹。”他自语。 周允不说话了,他想起元宵节那一袭白衣的身影,风姿绰约。 “王爷,前阵子你不是派人打听过了,他是修行者,云虚仙境的仙人元阳之体,不成家,不破戒。” 冷若辰看着周允,“要你说,多事!” 周允不说话了,王爷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眯着眼睛,无心继续计划,想着他们四人眼下其乐融融,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管他仙人不仙人,叮当元宝说了,娘亲和干爹的关系一直在原地踏步,这说明了什么,白姑娘不喜欢他。 可听闻他去别苑,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将来若有机会,好好会会他,直接亮出底牌,“你是宝宝们的干爹,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们的亲爹。” 周允抬头看到王爷嘴角弯起,完蛋了。 心里挺替小莲不值,前几日小莲哭哭啼啼,想过来端茶倒水,王爷不允。今日,直接派人给小莲千两银子,打发回老家了。 一点点希望都不肯给人家,王爷,真绝,不过这才是他们王爷的本色,他的本事就是,直接把别人的希望变成绝望! 第102章 世无双和冷若辰,对峙 世无双破天荒地在西山的院子中呆了两日,也看了两日白叶心神不宁的样子。 看样子,千年铁树要开花。 他临走前倒要去会一会王爷,何等人物让阿叶牵肠挂肚。 世无双光明正大地飞到辰王府门口,王府周边的暗影并非他的对手,不过是嫌麻烦。 再决定修仙之后,手上便不想沾血。 “来者何人?” 世无双料想到会阻拦,为了表达诚意,还是不要直接飞进去。 “通报你们王爷一声,就说宝宝的干爹来了。” 这两日,叮当和元宝大哥哥长,大哥哥短,连两个孩子都迷得神魂颠倒,若说他对白叶没有心思,他不信。 “请他进来——” 冷若辰暗想:来得倒是够快! 冷若辰把笔一放,门口闪进一个白色的人影,器宇轩昂。 抬头,戴着纱帽,他和阿叶,一个纱帽一个面纱,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世无双看到冷若辰,一愣,传言中的病秧子,被阿叶治好了,变成了美男子。 虽然比自己,还差那么一点点。 “怎么,世公子,来我府上,还不敢露出真容?” “笑话,我是怕被你府中丫头看了去,夜夜梦我,茶饭不思。” 冷若辰眉毛挑了一下,“那要让公子失望了,我府中没有丫头——” 世无双哈哈大笑,取下摘帽。 两个人彼此打量了一番,竟生出些许惺惺相惜的感觉。 世无双一时忘记了要问什么。 冷若辰提醒他,“怕是世公子,不是来王府,和我比美的吧?” 世无双冷笑一声,“那自然,是叮当元宝整日吵嚷,闹心,我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好,回去也好交代。” 冷若辰的手轻轻一颤,他也牵挂孩子,短期内怕是不能相见。 他平静地,“你把两个孩子教的很好,我的确喜欢那两个孩子。世无双,我府中珍宝无数,随你挑选。” 他喃喃,“那是我双手接生的孩子,差点丢了半条命,我自然像爱命一样爱孩子,这是我和孩子缘分深厚,和你无关。” 冷若辰撇了撇嘴,天下第一公子还真是名不虚传,很难从他嘴里讨到什么便宜。 世无双一双凤目环视一圈,“这些珍宝加起来,不如我家阿叶一人。” 你家阿叶,再过半年,不定是谁家阿叶了。 “哦,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如此认为,白姑娘医术的确高明。” 世无双不想弯弯绕,“你还不放了她全家,是不是想让阿叶将来为你效力?” “效力?” 冷若辰轻笑,“怕是公子误会了,我从未想过利用白姑娘,机缘巧合,她治好了我的病。我一介堂堂男子,要什么会自己去取。” 他抬眼看着世无双,“最近,我的身边不太太平,他们一家在西山别苑,还是最安全的地方。” 世无双看他一副清淡模样,一口一个白姑娘,自己想错了? 他对阿叶没有男女之情? “也罢,这几日我看阿叶神情不对,还以为?” 冷若辰追问,“以为什么?” “以为你对她怀了不轨的心思。若真是那样,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诱惑她,她虽年纪轻轻做了娘亲,但心思单纯,男女之情尚未开窍,我怕她上当。” 冷若辰哈哈大笑,“世公子真会说笑,我待白姑娘如此,只是惜才而已。你想多了。” 世无双瞅他的样子,不像说谎,“也罢,那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抬起仙之素手,“下次再来便是年底了,希望能你护好他们,若不然,我也不在乎手上再沾点血。” 冷若辰一双星眸流动,心道:好你个世无双,白姑娘碰上你算是三生有幸。 但我和白姑娘,至少彼此修了千年。那是你能比的吗? 冷若辰指了指世无双身边的椅子,“你不打算坐下,和本王好好聊一聊。” “我时间金贵,你时间也金贵,不必浪费彼此时间。” “再会!” 冷若辰看着一袭白衣瞬间消失,他坐在凳子上,闭上了眼睛。 事成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对白叶的心思,和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任何人—— 周允急急走进来,手里端着茶桌,“王爷,人呢?” 他来的时候没看到世公子出门啊。 “王爷,世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冷若辰没有睁开眼睛,“修行人时间金贵。” “我没碰见他——” 冷若辰睁开眼,指了指屋顶,“他用的是飞的。” 周允放下茶桌,“王爷,他没对你?” “阿允,世公子是个君子。光天化日之下,他没有理由对我动手。” 冷若辰笑着,“他来只是提醒我,不要对白姑娘怀那种心思。” 周允摸了摸脑袋,“王爷,你难道不喜欢白姑娘?” “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我只是利用她的医术,来治病——” 他敲了一下周允的脑袋,“一堆草包。” 原来如此,那前些日子两个人朝夕相处,王爷只是利用她。 听冷若辰道,“成大事者何必拘于小节,阿允,你可曾记下?” 白叶刚进府时,周允替王爷不值,白姑娘是寡妇啊,还有两个拖油瓶,配不上王爷。 眼下他又替白姑娘不值,那日白姑娘离开王府的神情,分明是对王爷动了心,哎,一腔痴情错付。 也好,看来王爷是要一心搞事业了。 原来,他只看到了表面,一切都是他错了。 周允看了一眼俊朗的王爷,忍不住叹息了两声,王爷和白姑娘走不到一起,还是蛮可惜的,是不。 世无双回到别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叮当元宝过来捏他的脸,“干爹,你怎么像斗败的大公鸡。” 世无双看着叮当的脸,双手捧起来再细细端详,好像哪里不对劲。 “干爹,我脸上有无字天书?” 刚刚见冷若辰,觉得眼熟,这下他明白了,他和叮当眉目之间,竟有些相似之处—— 元宝托着腮,“干爹,你去王府了吧?都说哥哥长得像大哥哥,干爹,你也觉得?” 小鬼头,他们怎么知道的。 世无双支支吾吾,“哼,一点都不像,叮当长大了,定然是干爹这样的丰神俊朗。” 以冷若辰少年英雄的成长经历,一旦身体痊愈,只有权力能燃起他的热血。 一切只是巧合,将来王爷和阿叶,定然是再无交集,安心了。 第103章 白叶夜探王府 世无双临行前,给了叮当一面镜子,“叮当,有了这面镜子,干爹就是在仙境,也能看到你们了。” 白叶瞅了一眼,“乾坤镜……” “叮当元宝,快还给干爹?” 叮当却揣到怀里,“干爹送我的,娘亲。” 这么珍贵的上古宝物,世无双他也真是的。 “阿叶,借一步说话。”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去王府会了会那个姓冷的。” 白叶手指颤动,世无双道,“你放心,他过得好着呢。美女如云,歌舞升平。” 意思是,你啊,就断了那种念想吧。 “世无双,你到底想说什么?” 世无双扳过阿叶的双肩,“阿叶,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啊,“你瞎说什么,世无双,他只是我的病人。” 世无双举手,“好好好,病人。阿叶,将来不管谁欺负你,天王老子我也不饶他。” 白叶看到他眼中的坚定,“上仙,你快赶路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家人。” 她一拳头打过去,“我对那个姓冷的不像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么聪敏,怎么会让自己陷入不堪的境地。” “那我便放心了。” 叮当元宝爬到他身上,左右亲了一下。 自从决定修仙之后,他不再问宝宝关于心目中排名的问题。 “干爹,你怎么不问我们天下第一的问题了?” 问了千儿八百遍了,他才不自讨无趣,何况他和阿叶,和孩子早就超越了那种情感。 元宝努着嘴,“干爹,我还想听你问一遍。” 世无双皱眉,他这个排名第三还问什么?有了冷若辰,说不定都挤到第四去了,好生挫败。 “宝宝们,什么是天下第一?”为了孩子,他忍了。 “娘亲……” “那干爹我呢?” “第二。” 名次上升了?太棒了! 正在得意洋洋,听叮当道,“我和妹妹想过了,娘亲和山贼爹爹并列第一。” 白激动了,世无双的心瞬间炸裂。 他长吁一口气,“第二就第二,还有上升空间啊。” 元宝像是想起了什么,“哥哥,那大哥哥排第几?” 叮当歪着小脑袋,“还用问,和干爹并列第二。” 太不公平了!世无双龇牙咧嘴。 “宝宝们,你们和他才认识几个月,见了几次面?” 叮当用大人的口气道,“干爹,你有所不知,我们和大哥哥相见恨晚。” 世无双一声叹息,可怜孩子这么看重他,他可是利用你们娘亲的医术才讨好你们的。 他拍了拍两个宝宝的小脑袋,“即便并列第二,我也要在他的前头。” 白叶失笑,“你何苦和孩子一般见识。” 世无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叶,我和孩子开玩笑罢了。我堂堂上仙,还会为了这个——” 白叶听他道,“什么大哥哥小弟弟的,都是我等俯视的世间!” 刚刚还说不在乎。 叮当元宝看着干爹的神情,“干爹,你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干爹。” 这还差不多,一人亲一口,“干爹,去也——” 白叶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一点都没变。 她揉了揉袖口中的绒绒团,“真好,猪小白又回来了。” 现在的猪小白,已经强大到足以保护她,既是灵兽也是坐骑。 世间珠宝金银万千,都不如猪小白回来,带给她的喜悦。 是夜,她躺在床上想起世无双说的,“美女如云,歌舞升平。” 这刚刚大好,冷若辰他就这么糟践自己耗费心力治好的身体,不行,她一定去看个究竟,那,就当是复诊了。 叮当元宝熟睡之际,她抹黑出了门,刚到屋门口,“白姑娘,王爷吩咐,你哪里都不许去。” “废话,我是奉王爷之命为他复诊。” 护卫不再挡路,一路通行,害的沿路的暗影们叫苦连连,大半夜的也要提心吊胆护送她。 至王府门口,白叶抬头看了看匾额「辰王府」。 守门的侍卫阻拦,“休废话,王爷请我来复诊。谁都不要跟着,影响本姑娘给王爷治病,吃不了兜着走。” 她熟练地找到王爷的寝室,照世无双所言,此刻是不是正春晓帐暖,她想到那个情景又羞又气! 冷若辰早已听到动静,莫不是世无双又杀回来了? 他躺在榻上,模仿了「嗯哼」一声,以让对方分心,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门口进来一娇小的身影,“啊,民女不是故意打扰王爷好事的,我只是来,来复诊。” 他腾的坐起,“白姑娘?”她怎么来了。 他拉开床幔,看着她带着针灸包,“进来暖一暖。” 白叶进入床幔,整个床上下找寻一番,就差没掀开他的被窝。 冷若辰看着她,表情玩味,“找什么呢?” 当然是找人,世无双说王府美女如云,夜夜笙歌—— “我,我听闻世无双说,王府美女如云,我怕我费心救治好的身体,白费力气——”她语气低沉下去。 冷若辰一脸黑线,这个世无双临走还要摆他一道。 白叶前来复诊,不,是想来捉奸的。好在,他无奸可抓。 白叶一脸犹疑,“冷若辰,你不是众臣弹劾,叛国之罪?” 他淡然,“滔天罪名,收集证据也要个把月。赴死,还着急什么——” 灯光昏黄中,白叶看着那张俊颜,怪不得周侍卫开始总是对她横眉怒目,怕她「玷污」了王爷,他原是这等风神人物。 “怎么了,几日不见,想我了?” “啊,瞎说,我只是关怀一下我的病人。” 顺手搭上他的脉,按理说下一步就是扎针了。 他面对着她,缓缓把上衣脱下,明明前几个月夜夜看排骨精。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胸脯,白叶的脸开始烧热。 冷若辰瞅着那明显发红的耳根,佯装抱歉,“哦,我应该,转过身去——” 看着他背上的疤痕,白叶心绪万千,手中的银针悉数抛出。 竟没什么痛感,好无趣,他嘴角弯起,受虐也上瘾? 白叶照常在他扎针的一刻钟里,开始弹奏他的排骨。 此刻的排骨已经不是排骨精,感受着她的小指抬起落下,他有些痒痒…… 闭着眼睛,你可真够撩人的,好在我忍功够强。 第104章 亲近还是冷淡 一刻钟后,白叶拔针,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白叶打了个哈欠,“冷若辰,复诊完了,我告辞了——”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 冷若辰挑眉,“最近听到风声,皇兄快宣我进宫了,也或者下一次,你便不必来复诊了——” 他语气低沉,分明是提前话别。 白叶心头黯然,忽听床上的人说,“陪我说会话,临走前竟无一说话之人。” 那语气竟是无尽请求—— 白叶恍然,照着他边上的枕头栽了下去,横竖她在这里睡过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个将死之人没心思想男女之事,她无比安心。 “冷若辰,你没有反击之力?” 他淡淡的,“反击之力?军权皇兄早已收回,边关初定,我在西北之地百姓间的名声过高。哎,功高盖主,只有一种结局。” 白叶眼角湿润,“你有没有牵挂之人,需要我安排。比如小莲——” 若是小莲为他暖床了,那他不能不理会吧。 他明眸流转,她竟是这样想自己的,他自小便与平常男子不同,对男女之事甚是寡淡。 敲打了一下她的脑袋,“白姑娘怎么竟想这些龌龊之事——” 他唯一做过的男女之事无非是救她那一次。 他挑了下眉毛,“小莲,我送她回老家了。” 啊,打发走了?玩完了就打发了? 他继续,“小莲仍是完璧之身,将来找个心仪之人,成亲生子不好吗?” 白叶心中暗喜,他没有对小莲嘿嘿,她也理不清自己欢喜什么。 他侧过身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寸。 他暗自失笑,“我倒想起一件事,就是入宫前,有一心愿未了,就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白叶挥手,“不用谢,治好你是我行医本分——” 冷若辰,“咳咳,本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他逼近她,白叶惊呼。 他笑着,“我就知道你是此番表现,最近心思沉闷,开个玩笑罢了。” 这个人,怎么能拿这么严肃的问题开玩笑。 白叶气结,“冷若辰,我虽生了两个孩子,但也绝不是你想的那种荡妇,我,我不是随便之人,你也不要拿这种问题开玩笑——” 冷若辰道,“白姑娘,对不住,眼下说这些的确不合时宜。” 他是死脑筋的人,只要对一人动心,眼里便再也容不得旁人。 他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认真道,“其实,我有牵挂之人,就是舍不得叮当元宝,我和这两个孩子甚是投缘。” 他喃喃,“我给了元宝一些首饰,若她长大了,就当她的嫁妆。还有叮当,他的愿望是当琉璃之王,那个小子,你可看好了他,我怕他长大了招花惹草——” “我的孩子我自会管好,只是,你给元宝的礼物太过贵重了。” 他絮叨,“都是宫里赏赐的,你看我无妻无女,用不到的东西,便是无用之物。” 冷若辰深情地看着她,心道:其实那也是给你的,只是你不喜欢这些钗环首饰…… 白叶背对着他,并不搭话。 她忽然转过脸来,吓了冷若辰一跳。 “嗯,那个,前些时日,你不是好奇我长什么模样吗?” 她缓缓解下面纱,烛影摇红中,一张明艳的脸,一张整日盘旋于他脑海中的脸。 冷若辰心中一紧,这张脸虽然明窥过好几次了,但这一次不同,是她主动让他看的。 他捂住胸口,按捺住波动的情绪,出口只是淡淡的,“长得还算标致,和宫中女子不太一样——” 白叶想想也是,他在宫廷长大,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他的母后更是冠绝天下,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怎能入了他的眼。 莫名的很失望,很失望,她本来以为他至少有客套的溢美之词的。 白叶系上面纱,“五年前,你若是见了我,定是无法入眼。那时,我的脸上有一块疤……” 他们只是医者和患者的关系,便没有什么不好谈的? 冷若辰佯装好奇,“哦,现在倒是一点疤痕都看不出来——” 他怎能没有见过她那时的样子? 在他眼里,依旧是明艳不可方物,瑕,从来不能掩玉。 其实他好想知道五年之前,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为何选择了从医,为何会赚那么多钱,为何从镇上搬到县城,又从县城搬到上京…… 无奈,这一次和皇兄的周旋,他只有六成把握,他还是不想让她感知他的心思。 当然,他送叮当元宝的不止这些—— 成也好败也好,那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白姑娘,不久之后你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时机成熟,会有人带你们回宅。对不住,这些日子,是我的病,拖累了你全家。” 白叶躺在枕上睡意全无,“这些年,你以病残之身驱除外敌,没有你,我们这样的小家又如何能安稳。” 她语气无比坚定,“我这个人还是明善恶的,治好你,我不悔。也希望你珍惜。” 珍惜自己的命。 “好,我答应你。” 他心上的人儿就躺在自己身边,可连一个拥抱他都不能给她。 是的,让有心人猜出他的软肋,怕是对她和他而言,都将是灾祸。 白叶醒来的时候,无比头疼,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周允走进来,“白姑娘,王爷说你已复诊完毕,让在下带你回别苑。” 白叶恍然,望着空空的房间,“他人呢?” 周允吞吞吐吐,“一早上,他便被皇上宣进宫了。” 白叶一听,心中凛然。 周允继续,“王爷临行前嘱咐,不要叫醒你——” 白叶满脑袋里盘旋的都是「进宫」两个字,周允后来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听见。 想到冷若辰昨夜期期艾艾的神色,此次进宫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下床,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周允下意识扶住她,“白姑娘,莫要忧心,王爷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她坐在马车上,一路晃荡到了西山别苑。 叮当元宝迎上来,“娘亲,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昨夜你去哪里了?” 白叶面色惨白,“叮当元宝,事有缓急,大哥哥突感不适,我去给大哥哥复诊去了——” 说谎不脸红。 “大哥哥,现在好了吗?” “他很好,他不会有事的。” 叮当元宝喜笑颜开,“真的吗?太好了。” 怎么娘亲脸色不太对啊,“娘亲,你的脸好白——” “哦,娘亲坐马车有些晕,歇息一会儿便好了。” 第105章 大哥哥和干爹谁好看 白叶进了内室,心神不宁,叮当元宝互相看了一眼,“娘亲,不对劲儿。” 元宝嘟着嘴,“哥哥,我猜到了,干爹走了,娘亲心里难过。” “嗯,一定是这样。” 元宝歪着头,“哥哥,你说干爹和大哥哥谁长得好看?” 叮当说,“这个问题啊,得去问娘亲。” 白叶正一个人发呆,叮当元宝走进来。 “娘亲,娘亲,我和元宝有问题问你。” 这两个小鬼,问题多的一箩筐。 “干爹和大哥哥谁好看?” 白叶眼前浮现出仙人之姿出尘之貌,一双凤眼的老狐狸世无双—— 顿时,又浮现一脸病态,不,现在已是风姿绰约,眸子深不见底,五官如雕刻的冷若辰—— 他们两个到底谁好看? 她说不上来,两个人本来就不是同一类型的啊。 她牵挂冷若辰进宫之事,没心情再做比较。 只听元宝道,“我投干爹一票,他脸白身上香——” 白叶一颤,听叮当道,“论容貌,我还是投大哥哥,剑眉星目,等他身体好了,肯定比干爹还要好看。” 元宝噘着嘴,“干爹好看。” 叮当不让她,“大哥哥更好看。” 白叶头疼,现在是比美的时候吗,“叮当元宝,你俩真是肤浅。” “肤浅什么意思?” 白叶拉过两个孩子,“看一个人光看他的相貌,光着迷于他的相貌,就是肤浅喽。” 元宝道,“我干爹是仙,不是人。” 叮当一瘪嘴,“大哥哥是人,但他是战神,他不光外貌好看,还能击退敌人,他是我心中的神。” 他心中的神,就要跌落神坛了。 白叶嘱咐,“叮当元宝,娘亲回来了,你们两个也要乖乖的。” 她估摸着不久,便会被送往老宅,过以往的寻常生活。 叮当叹息,“娘亲,可是我好喜欢这个大院子。” 元宝也郁闷,“我还以为大哥哥一直让我们住在这里。” 这两个孩子,“叮当元宝,这是大哥哥的房子,不,也可能很快不是了。” 她忽而口气凶凶的,“你们两个,不能老得旁人好处,以后大哥哥再送你们东西,不准要——” 还有以后吗?如果他出了意外,这院子也要易主了。 西山别苑依山傍水,建在半山之间,是冷若辰的别苑。可白叶住在这里,心不踏实。 王府之中,冷若辰回到寝室,周允抱拳,“王爷,人我已经平安送到西山别苑了。” “好——” 他环视四周,空无一人,王府里实在是冷清的很。 “阿允不明白,王爷为何和白姑娘说要进宫——” 他欺骗她,无非是怕她再只身前来王府,太过危险,也容易落入皇兄的眼线。 “阿允,现在我的境况是如何的,你应该清楚。” 他一挑眉,“白叶是个外人,也是个难得的医者,于情于理,都不应让她牵涉下来。” 周允吞吞吐吐,“可白姑娘一路上无话,看上去甚是担心王爷。” 冷若辰望了一下空空的床铺,“担心?阿允,你也说过,我和她天上地下,这一次无论成功与否,我和她之间将再无瓜葛。” 周允了然,王爷还是王爷,成大事者,才不会对情爱患得患失。 前段时间,他差点以为王爷就要沉迷于白姑娘的温柔乡。 “你出去吧,本王想静一静。” 冷若辰躺在枕上,鼻翼间是淡淡的皂角香。 白姑娘,不,孩儿娘亲,我实属万般无奈,你不在我的位置,体会不到步步为营,才能步步为赢。 人心,便是我的棋子。 手探向枕下,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他拿到手里,一个荷叶形的香囊,放到鼻尖嗅了嗅,是安神的药材,上面绣着两个枝枝叉叉的丑字「平安」。 她什么时候放在枕头下的?他都不曾察觉。 以前见过她开的药方子,那字丑的惨不忍睹,她的绣工不错,但字是真的丑,他嘴角弯起,很丑,但他很喜欢。 他珍宝一样塞入胸口,才想起,自己自始至终都没送过她像样的东西。 一堆银针还是为了给自己治病,破月剑那老朽玩意儿不值一提(有钱人的世界难以想象)—— 如果能活着,那便来日方长;如果不能,他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以后的路。 白叶观察着西山别苑的侍卫面色如常,冷若辰去了宫里可能不会那么快有消息。 白家旺正在扫院子,他们每日除了打扫还是打扫,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爹,不用扫了。” 白家旺放下笤帚。 白叶招呼正在擦回廊的娘李小珍。 白云川和白小川也聚拢过来,妹妹是有事要宣布。 “爹娘,这两日怕有什么变故,我们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白云川拉住白叶的胳膊,“妹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白小川挠头,“要是能离开,那太好了,被人盯着,我写话本都写不出大神之作。” 白叶一脸严肃,“我只是预感,并没有什么消息。这西山别苑是王爷的,眼下他的身体已经大好,也没有再继续看住我们的理由。” 叮当元宝满脸不开心,山间的大院子,是个孩子都喜欢,可它再好再美也不是自家的。 “娘亲出去后,好好种药田,将来啊,我们也在山间盖这么所房子。” 孩子最好哄了,叮当元宝眼睛一亮,“娘亲,说话算话哦。” “当然……” 叮当一脸难过,“可我还是想周叔叔带我们去见大哥哥,我想他了。” 白叶没法把冷若辰进宫的事情告诉孩子,只道:“叮当元宝,等离开这里之后,好好练功,大哥哥对你们的期待很高。” 元宝抽抽搭搭,“哼,大哥哥好坏,他还骗我们说将来教我们学骑马,现在见都见不上了——” 白云川哄元宝,“姑奶奶,那是王爷,知道吗?别一口一个大哥哥的,这是要咔嚓,掉脑袋的话。” “二舅舅真坏,大哥哥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哼。” 叮当也回嘴,“不准你污蔑大哥哥。” 白云川看着白叶,“妹子,你看看这两个孩子,不知轻重。” 白叶望着满屋子的人,明明一家人很齐整,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第106章 易容改面又换了宅院 白叶的预感应验了,三日后,周允带着一堆人皮面具,进了西山别苑。 “白姑娘,我匆匆做了这些面具,你和家人一旦出了这个门,都戴上——” 他拿出两个小小的面皮,“叮当元宝也都有。” 叮当元宝凑过来,“叔叔,你来接我们去看大哥哥吗?” 周允面露难色,“叮当元宝,大哥哥他最近太忙了,我来是接你们走的。” 白叶瞪了一眼叮当元宝,“叮当元宝,不准多话,周叔叔也很忙。” 叮当元宝抱上冷若辰给的大盒子,若不是练武之身,他俩都抱不动。 白叶皱眉,她的两个宝宝是财迷吗? 出了别苑的大门,三辆马车候命,白小川一看,“啊,这阵仗,送我们走,还要用马车?” 他以为直接打发出去算了—— 周允一行人穿着便装,“白姑娘,进了马车后,记得戴上面具。” 连夜赶制这一家人的面具,周允快忙晕了,可怜他这易容圣手的后人,为了王爷手都蜕皮了。 白叶拿出一个药瓶子,“周侍卫,这是涂抹的药膏——” 周允接过来愣愣的,白姑娘真是贴心,王爷错过了她是不是可惜了。 周允戴上自己的老人面具,这一副还是当年助王爷剿匪时经常用的,老丑老丑的。 “驾——” 马车向东驶去,现在全家人都戴上了周允做的面皮,若不是熟悉家人的声音,凭着脸很难辨认出彼此。 另外的两辆马车分别向北,向南驶去,有一辆马车上的夫人孩子,带的是周允仿照白叶一家人做的面皮,驾车人戴的是周允的面具。 王爷,是不是太过谨慎了些? 马车还没到宅院,周允得到消息,戴着白叶面皮的一行人路遇刺客,无有活口。 他心下一惊,王爷,还是对的。 西山别苑的侍卫中怕是有皇上的眼线,治好了王爷的病,皇上恨得牙痒痒,岂能让她活于世间。 周允吩咐众人下车,叮当元宝盯着普通的面具,“周叔叔,你现在变成周爷爷了。” 周允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脸,“叮当元宝,不许淘气哦。” 白叶没有戴面纱,换了一张脸,还多此一举干嘛。 她看到周允的样子,并不惊慌,“周侍卫,我们的宅院不是这里——” 周允鞠躬,“白姑娘,王爷吩咐的,这个院子以后就是你们的了。” 白家旺和李小珍跳下马车,白云川和白小川跟随其后。 王爷真大方啊,这个院子足有以前的两倍大。 白家旺看了一眼周侍卫,这个老人怎么这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悄悄和白叶道,“闺女,我见过周侍卫。” “爹,你不是经常见吗?” 白家旺摇着头,“不是,是我见过,现在这副模样的周侍卫。” 老爷爷一样的周侍卫?哎,爹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吧。 “爹,你肯定是记错了。” 白家旺摇摇头,或许吧,他想不起来何时见过的。 白家旺正悻悻然,以前在院子周边开垦的地都白开垦了。 他围着房子绕了一圈,篱笆圈起来的,房前屋后全是地。 白叶想起某个夜晚,她和冷若辰讨论将来的生活,她说「带崽种田」,原来他是往心里去了。 心中一动,他想要的高高在上的生活,也会实现吧。 周允安排好白叶一家,招呼手下快速离开。他明白,白姑娘一家在这里会无比安全。 白叶推门而入,房间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新宅院的周边都是冷若辰亲手布置的暗影,这和以前王府派往西山别苑的侍卫不同,个个都是可靠的死士。 叮当元宝正爬到院子里的假山上,“娘亲,娘亲,大哥哥送的宅院,我们好喜欢。” 庭院中有一棵樱花树,风过处,樱花瓣纷纷飘落。 白叶没来由的感伤,周允还能行动自如,说明他进宫没有大事。 回到屋中一间一间看过去,竟有专门的炼丹室。 她再仔细看,冷若辰几乎把地下室里的药材,法器,等等都搬过来了,柜子中还有她从未在这个世界看到过的医学典籍。 她记得说他送她医药典籍,只道是玩笑,却是金口玉言。 一个看上去灰不溜秋的箱子,竟是原始的密码锁箱子。 可不是阿拉伯数字12345,都是天干地支,我的天,这她能打开吗?等等,这像是一个人的生辰。 她掏出怀中的冷玉,照着上面的生辰,啪嗒一下,箱子开了—— 冷若辰搞什么鬼? 什么时候偷偷看了她的玉,这个人真是「阴」。 她打开后,我的天! 一箱子的珍宝,翡翠、玉石、金银、珊瑚、夜明珠…… 冷若辰疯了!绝对是疯了! 这一箱子,大概是叮当元宝讨他欢心的赏赐,或者是自己治好了他的老病根的赏赐? 加上前些日子的银票,这庞大的数目让她惊讶。 她按耐住心里的波动,照着原样关上了箱子,没有她,怕是无人能打开。 “娘亲,你在看什么呢?” 被两个小鬼发现了,她佯装无所谓,“我在看我的炼丹房。” “哇,这肯定是大哥哥给娘亲布置的?” “你怎么知道的,叮当?” “大哥哥经常问我娘亲的喜好,我就说,娘亲爱种田爱研究药物——” 元宝嗫喏,“哎,娘亲,要是有一日,大哥哥能搬来同住就好了。” 白叶想到他的志向,“怕是没有那一日了。要么成功,要么——” 死亡,他的人生只有两个结局。 哪一个结局,都将和他们寻常百姓家没有任何关系。 白叶关上炼丹房的门,看着白家旺正在打磨锄头,“叶子,这周侍卫挺周到,知道我喜欢这些家伙,还给把老宅院里的老伙计搬来了,还购置了新的。” 白叶望着周边刚刚开垦好的田地,这哪是周侍卫,分明冷若辰在几个月前就开始找人布置的。 白云川呆坐在地上,“我还能守城墙吗,公职丢了——哎。” 白叶拍了拍白云川的肩膀,“二哥,再过一阵子,我帮你问问周侍卫,这些日子不要出门了。” 白小川一过来,就钻在屋子里奋笔疾书,“三哥,你写什么呢?” 白小川头也不抬,顺口答道,“我在写一个病残王爷和绝色医女的旷世之恋——” “白小川!” 白叶一喊,白小川护住手稿,“叶子,我是杜撰的,杜撰的……” 第107章 千万暗影,足以颠覆江山 周允策马疾驰,回王府复命,冷若辰抬头,“阿允,白姑娘一家可曾安排妥当?” “回王爷,已照王爷吩咐安排就绪。” 周允喃喃,“另一队人马已经——” “我已知晓,你下去吧!” 周允回头,“叮当元宝吵着要见你,那两个孩子磨叨了一路,我耳根子疼。” 冷若辰轻斥,“你不许嫌他们吵,也不许耳朵疼。” 啊,他又说错话了,此地不可久留,开溜。 冷若辰半眯缝着眼睛,想着白叶看到丹房的表情,估计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些蒙尘的医书。 那个烂箱子,不知她是否打开了?她是否发现玉佩的秘密? 现在无心男女之情,他们一家安顿好,他便无后顾之忧了—— 一声口哨,暗影入屋,“主上,千万暗影已集结在上京城外,只待您一声令下!” “我自有安排,先退下吧。” 他掐指算了一下冷浩宇天下的兵马集结起来,也不过暗影的十分之一,论人数,论战力,都无法与暗影抗衡,这一次他必全身而退。 暗影,至死只效忠于他一人。 他病残,但不脑残。 筹谋二十年,这一切只是为了体面地死去或者体面地活着。 他握着那个香囊,喃喃:你劳心费力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怎舍得抛下你和孩子们。 不过,我命由我,也由天。 死,你们将安然无虞;生,便终有重逢之日。 白叶躺在新宅的床上,辗转难眠,按理说过上了寻常生活,她心安才对,摸一摸胸口,总是忐忑。 渐渐入梦,梦中火光冲天的地牢里,一个人浑身鲜血淋淋。 白叶跪在地上,“求你们,不要再对他用刑了,求求你们——” “叛国之最,刮骨之刑!哈哈哈,冷若辰,你也有今日?” 胸口被灼烧的厉害,白叶感觉被几个人架起来,“你若想一起受刑,便成全了你!” …… “娘亲,娘亲,你醒醒——” 白叶睁开眼睛,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叮当和元宝一人拉住她的一条手臂。 “娘亲,你做怕怕梦了?”元宝问。 “不怕,不怕——”叮当脱口而出,口气竟和冷若辰如出一辙。 “娘亲,大哥哥不会有事的。”元宝拍着胸脯。 “元宝,你怎么知道娘亲的梦。” “我就知道!” 白叶看了看窗外,太阳升起,已是新的一天。 “娘亲,我们想和猪小白一起玩捉迷藏。” 她一抬衣袖,毛绒球滚落,“猪小白,你认识狐小白吗?” “哼哼——” 叮当摸着它的脑袋,“你就会哼哼哼。” “叮当元宝,不准欺负猪小白。” 叮当元宝早就溜到院子里了,“干爹可真好,给娘亲送来了猪小白。” “大哥哥也好,送给娘亲大大的院子。” 最后的结论是,“大哥哥和干爹都好。” 宫中,冷浩宇身边的周公公一脸奴才相,拉着长腔,“皇上,那个神医全家现在已经开不了口了。” “好,公公办事,朕放心。” 本来按原计划,这个春天冷若辰必死无疑,可哪里冒出来了个女神医,竟然医好了他。 敢和朕唱反调,朕让她永远闭嘴。 这都夏天了,这些时日冷浩宇夜夜难眠—— 派出王府的刺客是有去无回,一帮废物,连王府的区区侍卫都抵挡不住。 老道曾言,冷若辰活不过二十五岁,就让他定格在二十五岁。 神仙说的话,哪能有假? 他坐在龙椅上,“我乃真命天子,真命天子——” “宇儿,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冷浩宇抬头,“啊,母后,让你在暖阁安享晚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来?” “区区御林军还困不住母后,你别忘了,母后如何从低微身份到了母仪天下,你,比起母后还差得远!” 冷浩宇眯起眼睛,“我那个好弟弟,很快就会杀到宫里来。” 他掸了一下龙锦衣,“母后若是想看那血腥场面,便留下来观战!” “浩儿,那可是你的亲弟弟?” “亲弟弟?母后,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在朕眼里,没有兄弟,只有威胁到朕稳坐江山的敌人!这可是母后教我的。” 娴太后望着冷浩宇,“你疯了——辰儿也疯了,安身待在王府养病,何苦以卵击石。” “哦,是他一直在挑战我,母后。你是明眼人,挡我者,杀无赦!” “你和辰儿,母后不希望看到手足相残。” “母后,年纪大了,就不要再操心朝堂之事了。” “周公公!” “奴才在!” “派多多的人手把母后送回暖阁——” “太后,请吧!” 娴太后一挥衣袖,“浩儿,你适可而止吧,辰儿那边我也会派人规劝——” 她身在暖阁,这些日子常常收到密报,冷浩宇派各路人马围剿王府,妄图对辰儿赶尽杀绝。 辰儿步步后退,比浩儿少了几分狠厉,好像他的两个儿子,谁都不适合那个位置。 大颢国要变天了吗? 王府中周允报,“王爷,太后从暖阁中出来,去殿里和皇上大吵一架。” “哦,我都还坐得住,母后坐不住了——” 冷若辰起身,“阿允,霍将军派来的人还有几日到上京?” “三日。” “好,那就三日后行动,到时候我会安排暗影潜入宫中,里应外合。” “王爷威武,事成,那阿允也是堂堂御前侍卫了。” 周允正沉浸在自己威风凛凛的畅想里,冷若辰敲打一下他的脑袋。 “想什么呢,若是事成,你很可能成为家府的大管家。” “啊,地位不升反降。” 王爷绸缪多年,就安排一个管家的职位给自己,绝无可能,王爷说笑罢了。 冷若辰探向胸口,把白叶缝制的平安香囊握在手中,“等我……” 白云川跌跌撞撞地从宅院门口进入,“叶子,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二哥,你慌什么?” “咱们家被包围了,被包围了,我本来想溜到城里,探探风声,看看我这能不能恢复原职,可我出不去啊——” 白叶看着一头热汗的白云川,“二哥,你是说,我们院子的周边有埋伏?” 白云川点头,“就知道王爷不是个好东西,告诉爹娘,赶紧逃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里去? “二哥,你要慎言,不许你这样说王爷,莫说污蔑王爷是杀头的罪,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白云川愤愤,不过去王府呆了几个月,处处维护那个病残王爷,孩子受了蛊惑,妹子也被下了盅? 白叶拍着胸脯:他分明是提前布置了人手,保护自己和家人。 上京,很快就要出大事了—— 第108章 只为换得自由身,吵闹 娴太后看着周公公,“周公公,你可别忘了,当初谁把你扶上如今这个位置——” “太后,老奴誓死效忠太后。” “哼,别以为近日你和皇上谋划的那些肮脏事,哀家不知道——” 她盯着他,“若浩儿执意要逼辰儿反击,两人实力旗鼓相当,你若投靠哀家,尚且还有活路。” 想想自己买通匈奴叛徒,煽动朝臣弹劾王爷之事,若皇上胜了,定杀他灭口。 若王爷胜了,必杀他,以示效尤。 思来想去,还是娴太后更稳妥,“老奴,老奴,这就说——” 娴太后一边听着一边暗暗思量,宇儿自掘坟墓,辰儿飞蛾扑火—— 她眯起眼睛,自己在辰儿那边说浩儿的不是,在浩儿那边说辰儿的不是—— 若他们两败俱伤,那她辅佐浩儿幼子登帝,垂帘听政,天下便是她说了算。 谁说女子不能坐拥天下! 三日后,霍然派来的三万牛神军抵达上京。 冷浩宇大发雷霆,“这个霍然,活得不耐烦了,仗着先帝的荫蔽活到今日,胆敢没有朕的号令,擅自发兵。” 周公公安抚,“皇上,都是受了辰王的挑唆,霍将军那可是誓死效忠大颢。” “冷若辰,我们一母同胞,你逼人太甚!” 王府中的紧张气焰不同往昔,冷若辰站在书房中,“阿允,皇兄集结御林军,你慌什么慌?” “王爷,你不急吗?” “不急。”他横竖只想要一个自由身,急什么急! 周允为冷若辰换上了当年被封辰王时的那套服饰,威风凛凛,光芒四射。 周允暗叹,王爷才有王者之风范—— “阿允,随我进宫!” “是!” 冷浩宇坐在龙椅上,看到门外闪过的浅黄色人影,臣弟他来了! 他来了,就回不去了。 “辰王,辰王怎么来了?” “辰王他病好了。” “辰王气势不输皇上——” “辰王高估了自己,自寻死路。” 诸位臣子看到冷若辰进殿,纷纷侧目,各怀心思。 以相国为首的冷浩宇的忠臣跪倒一地,“老臣以死进谏,辰王攻打黄泉关时,勾结匈奴国,请皇上明鉴!” “请皇上明鉴——” 呼声一大片,吵得冷若辰头疼万分。 冷浩宇俯瞰着台下,“辰王,你可知罪?” 周公公一个眼色,“带证人!” 几个证人上台,“皇上饶命,都是周公公指使在下捏造事实,辰王精忠爱国,以死抗敌!” 冷浩宇没从龙椅上滚下来,好你个周伯牙—— 周伯牙乃周允叔父,这是一个秘密,也是辰王安插在冷浩宇身边的棋子。 诸臣不知该跪还是该起,他们被误导了。 “王爷饶命,我们瞎了狗眼,听信谗言,吾等效忠王爷!” 冷浩宇跳起来,“你们这帮狗!”急了,脏话也说。 冷若辰依旧不动神色,好戏才刚刚开始。 “太后驾到!” 冷浩宇欣喜,母后来了,正好可以为他主持公道—— 冷若辰看着母后拖着长长的裙尾上了高座,这么些年了,母后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过。 儿子皆为棋子,但他这颗子儿,母后下错了! “哀家听闻,辰儿你私自调动西北军队,这是违抗皇命的死罪——” “浩儿,你私自授周公公买通下作,栽赃嫁祸辰王,不配当一国之君!” 冷若辰挑挑眉毛,和自己料想的没错,鹬蚌相争,母亲来坐收渔翁之利。 “抱上来!” 李公公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皇奶奶,抱抱!” 冷浩宇如受重击,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他比起母后还是棋差一招—— 母后,你够狠! 她为了这一日,谋划了三十年—— 冷浩宇抬眼看冷若辰,冷若辰把目光投向别处,他不出来阻止母后的荒唐行径? 重臣见到娴太后威严,立即跪拜,“太后千岁,千岁——禹王,千岁千岁——” 娴太后冷哼,“诸位爱卿平身吧。” “按照皇家祖制,皇上无能,长子即位!” 冷浩宇看着负伤而来的御林军统领,知大势已去,母亲,太狠了! 无奈交出玉玺,即刻出发,自请去了潮州之地。 若非如此,以母后的手段会将自己终身软禁,比起失去自由,他还是愿意远离上京。 众臣哗然——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冷若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周允碰一下他的胳膊,王爷此时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上京已被冷若辰的西北军包围,千万暗影向大殿涌来。 娴太后千算万算,没算到病残儿子竟留有后手,千万暗影至死效忠他一人,都是先帝给她登临天下留下的障碍! “母后,不,太皇太后——” “辰儿,你要逼宫?” “母后,你想多了,我一心求死,何来逼宫!” 他看向诸位臣子,“本王出生那一年,有道长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想来,是一语成谶!” 他掏出一粒丸药,“母后刚刚说了,私自用兵乃是死罪,我自罚!” 一刻钟后,辰王吐血倒地。 娴太后从高位上踉跄着下来,“辰儿,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傻?” 冷若辰摸着太后的面颊,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摸母亲的脸了。 “母亲,节哀顺变!” 周允双膝跪倒在地,“王爷,你不能抛下阿允,你不能!” 谁都不曾想过,轰轰烈烈的宫变,会是这样的结局。 皇上被贬庶民,远走潮州;王爷自食毒药,以死谢罪—— 不是悲伤的时候,泱泱大颢总要有人统领,娴太后摸干眼泪,抱着先皇幼子登基。 皇陵冢,多了辰王之墓。 周允跪拜在地,一杯酒接一杯酒地喝着—— 直到醉死了为止……醉死了便能见到王爷了。 一户农家小院,“周侍卫,醒醒醒!” “啊,张丰,你也下来陪王爷了,也是王爷生前对我们那么好,我们身死了,继续在地下侍奉王爷。” “咳咳——” 这咳嗽声如此熟悉,周允睁开眼睛,“王爷——” 一缕刺目的阳光从木窗棱中照射进来,“王爷,我,我没死,王爷,你,你没死?” “阿允,此后世上没有辰王,没有冷若辰,他死了。” 他望着张丰和周允,“此后,我叫洛辰。” 周允脑袋嗡嗡直响,“王,不,洛公子,只差一步您就登临天下了啊?” “阿允,本公子对那个位置从来没兴趣,筹谋多年不过是为了换一个自由之身。” 千万暗影,只为换一个自由之身? 洛公子的世界周允不懂—— 第109章 昭告天下,王爷死了 宫变之后,白叶宅院周围埋伏的侍卫不见了——这是不是好兆头?冷若辰坐上了那个位置! 白小川拎着一张皇榜,急匆匆地进了院子。 “三哥,怎么,你被狗追了!” 白小川捂着胸口,扬起皇榜,“叶子,变天了,皇上被贬庶民,禹王称帝,太后垂帘听政,辰王——” 白叶追问,“辰王,他怎么了?” “他死了——” 白叶顿觉眩晕,一个踉跄险些倒地,他就这么死了? 胸口顿如万虫啃咬,倒在了地下—— “叮当元宝,快出来!” 叮当元宝看到白叶倒地吓坏了,“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白小川没想到辰王之死对妹子打击如此大,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出门了。 “三舅舅,你整日就知道气娘亲。” “哼,改日我告诉大哥哥去,让他来治治你——” 白小川面露悲色,“叮当元宝,没有大哥哥了。” “什么?”两个宝宝异口同声。 “他死了——辰王死了——”白小川必须要告诉孩子这个事实,瞒不住的。 元宝呜呜哭起来,“三舅舅,你骗人!” 叮当也哭起来,“我们大哥哥说了他要长命百岁,呜呜!” “宝宝们,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快去炼丹房里找找丹药,看看哪一粒能救娘亲。” 白家旺两口子带着白云川去锄地了,尚不知家中乱作一团。 叮当和元宝进入母亲的丹房,拿出乾坤镜。 “干爹,干爹,娘亲晕倒了——” 世无双正端坐在莲花上,被孩子一吵闹,差点掉到水中。 他飞到岸上,“叮当元宝,慢慢说。” 两个孩子抽抽搭搭,他听明白了冷若辰死了,白叶因为伤心过度晕倒了。 哎,那个人不像是短命鬼,就这么死了。 叮当摆出一堆药丸,一个个给世无双看—— 十个有九个是止咳的药丸,看来阿叶对那个姓冷的是用情至深啊。 终于有一粒归元丹,“叮当,就这一枚,给娘亲服下。” “干爹,叮当元宝好难过,我们想大哥哥。” 早知如此,那日就不去王府耀武扬威了—— “宝宝们不哭,现在娘亲需要你们——” “干爹,你不是本领通天吗,救一救大哥哥——” “人死不能复生,宝宝们,干爹对他无能为力。” 叮当元宝看着镜子中的干爹,“干爹,呜呜,我们先去救娘亲了。” “好宝宝,等娘亲醒了,第一时间告诉干爹。” 白小川听着孩子们的指画,“三舅舅把娘亲扶起来。” “元宝,给娘亲倒一杯温水。” 叮当将归元丹塞到白叶口中,元宝用勺子舀水慢慢喂娘亲喝下。 白叶不知睡了几时醒来的,两个小脑袋盯着她,一个一个眼睛肿的都像是鲤鱼泡子。 冷若辰没了,她耗费心力救过来的人,就这样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白家旺和李小珍探进头来,“闺女,叮当元宝还小,你不能,不能这样——”作践身体。 “爹娘,我没事——” 他们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闺女就对那个王爷动了情…… 庄户人家,堂堂王爷,那是他们能妄想的吗? 王爷没了也好,白家旺想,这样闺女正好断了念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白云川跑进来,“叶子,二哥又能去守城门楼了,原来我的名字从没划去,按休假半年,看看这休了半年还有银子领。” 他摇晃着手中的钱袋子,白叶想笑却笑不出来。 李小珍一个眼神,“老二,别打扰你妹子休息,让叮当元宝守着就好。” 叮当元宝趴在白叶身上,“娘亲,娘亲,不要难过。” 白叶看着两个孩子红肿的双眼,“叮当元宝也不要难过。” 元宝呜呜,“怎能不难过呢,大哥哥还说教我和哥哥骑马,他骗人!” 白叶却庆幸,自己对冷若辰只是一厢情愿。 幸亏冷若辰对自己只是惜才,并无情爱之心,是她想多了,皇帝子嗣多情或无情,钟情者不曾有。 她拍打了一下身体,“娘亲缓过来了,不能为了一个故去的人难过。” 叮当元宝抱住娘亲瘦弱的身体,“娘亲,叮当元宝也不要再哭了——” “呜呜呜——” 说着两个宝宝又哭上了,冷若辰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就这么重要? 白叶走出院子,依旧是夏日,远处的山野葱葱茏茏,一派蓬勃的景象。 自己也不过才是二十出头的女子,未来的路还是要坚强地走下去—— 白叶走到白小川的房间,他依旧在那里奋笔疾书。 “三哥,你写的那个话本的结局是怎么样的?” 白小川捂住眼前的纸稿,装傻充愣,“哪个话本?” “还有哪个,就是绝色医女和病残王爷那一个——” 白小川支吾着,“哦,最后冷面王爷和绝色医女过上了世外桃源的生活。” 白叶起身,“三哥,结局很好。” 但,那只是话本的结局,却不是生活的悲剧。 白小川看着妹子消瘦的身影,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却叫人阴阳两隔——” 白叶坐在丹房之中,用天干地支的密码打开了那个破旧的箱子。 谁也想不到这么个破烂箱子,装着稀世珍宝。 她只是在揣测,他送给她这一箱子身外之物时的表情。 半月之前,王府之中,“阿允,把这个箱子搬去白家的新宅院——” 周允看了一眼,如此破旧,王爷还要当宝贝送人—— “是——”他一抬没抬起来。 “这么重?” “阿允,这是我送给白姑娘的嫁妆,她以后总要嫁人的。” 周允撇了撇嘴,王爷珍宝无数,就送个破箱子给白姑娘当,当嫁妆—— 他没听错吧? 周云试探地,“王爷,你真就盼着白姑娘嫁人?” “哦,她迟早要嫁人的。” 但普天之下,只能嫁给我。 这一箱子是先帝送给未来小儿媳妇的,“辰儿,这个箱子别看不起眼,是我们冷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密码我找工匠设置好了,便是你的生辰。” “父皇,太贵重,儿臣不敢收。” 父皇拧着眉头,“辰儿,好好保养身体,你将来和王妃为冷家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冷若辰当时想,若能活过二十五岁,便是苍天有眼。 白叶擦拭着箱子,想着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泪水滑落…… 第110章 振作起来,她还有宝宝 冷若辰,不,洛辰兑现诺言,周允当上了农家院的管家。 “王,公子,为何选这么一个粗鄙之地?”周允望着前不搭村后不搭店的农家院。 “阿允,你懂什么,这里比较安全——” 千万暗影护身,还需要找如此偏僻的地方啊,王爷真的是不喜热闹。 周允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叹息,“公子,不如找几个女丫头,这院子冷清啊。” “阿允,你是不是又想小娘子了?” 他哪有,刚刚经历了和王爷的生离死别,他现在就想公子能平平安安的,那些男女俗事,一点心思都没有。 王爷假死之后,他才恍然,怪不得不久前王爷让他做一张自己的面皮,睡在皇陵中的乃是替身死士。 害得他又哭又醉,公子也太气人了,为了逼真,竟然瞒着他。 “公子,不是,是整日做擦桌子的活儿,我一介大男人——” 洛辰指了指院子中的一堆柴,“把柴劈了,那是男人干的活。” “张丰,你来擦桌子。” 张丰颤颤巍巍进来,“公子,我保证擦得一尘不染。” 周允瞪了一眼张丰,“你小子——”就会在公子之前卖乖。 柴劈完之后,周允还是无聊,“公子,就我们三人,就在这个破农家,一直住下去——” 破农家? 当年白姑娘在村子里的家估计还不如这里,她照样生孩养家,他难道还不如她。 “阿允,我们都还活着,这就是万幸了。” “公子,我是说,我们三个大男人总要为生活做些打算。” 洛辰自有打算,他抬手拍了一下周允的肩膀,“阿允,这两年横竖把你嫁出去。” 怎么又扯到他头上了,是他替公子急啊,公子现在身体健健康康,二十余岁,再不成亲成何体统。 要是以前,王侯将相之女,都配不上王爷,可王爷现在身份地位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一副好皮囊,王侯将相之女估计指望不上了。 远离皇宫远离王府的日子,就像一潭死水一样,无趣。 千万暗影分散各地,洛公子高枕无忧。 太后垂帘听政,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便明了,无暇想其他的,每日处理政事一头乱麻。 “柔嬷嬷,哀家昨晚梦到辰儿了,这孩子可怜啊——” “太皇太后,禹王,不,小皇帝又在玩布偶了。” “啊,这孩子淘气,将来是能成为大颢的帝王吗。哀家就想,若不是辰儿倔强,他来坐这个位置是不是更合适?” 柔嬷嬷不动声色,她从幼时跟在娴太后身边,便知道,她的野心是——天下! 只是没想到当年道长之言,一语成谶,辰王真的是命太短。 洛辰站在院子里,吹着夏日的凉风,过往人生从未如此休闲过。 猛然想起江陵,“六月底了,阿允,下月七月初七,我们去江陵如何?” 乞巧节,江陵美女如云,放河灯,想着周允的哈喇子快要流出来—— 以前,周允不知道自由的生活是如此美妙。睡到自然醒,更不用担心刺客来访。 只可惜一身武艺用来劈柴。 王爷都不觉委屈,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等等,乞巧节不是女子求姻缘吗?懂啦,公子想来一场不期而遇的艳遇。 “若公子想去,我和张丰定然陪伴左右。” 江陵,他眯起眼睛,刚刚探子来报,白姑娘一家收拾行李准备去江陵探亲—— 他五年了都不曾着急,这一两个月还着急什么,其实他也很急。 宅院之中,李小珍正收拾细软。 白云川因为当值不能去江陵,白小川正在写话本,也去不了江陵。 “外公外婆,你说花花妹子长高了吗?” 白家旺比划着,“估计到元宝耳朵这里了。” 白叶指着丹房,“三哥,丹房我上了锁,你可把家看好了——” 白小川举手,“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宅院四周均有洛公子布置的暗影,白叶的担心委实是多余的。 叮当拉扯一下白叶的袖子,“娘亲,我还是想大哥哥,不管去江陵,还是去哪里我都想。” 元宝歪着头,“大哥哥说他早年去江陵剿匪了呢,大哥哥好威武——” 元宝语气低沉下去,好像就要哭出来。 王爷去了有些日子了,只是他们娘仨还是没有走出那片阴霾。 白叶望着叮当元宝无精打采的样子,她要振作起来,她还有宝宝,生活也要继续下去。 前不久白叶收到了大哥白大川的来信,白花花早已经去学堂念书了,大哥最近又走马上任,说得到上面的调令,成为江陵县令。 信中说让家人好好来江陵聚一聚,他想家人了。 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她治好的人,不在了。 或许换一个环境能换一种心情,叮当元宝也吵嚷着去江陵。 叮当拿出乾坤镜,“干爹,我们又要回江陵喽。” “叮当,等干爹从云彩上下来再与你细说。” 收到叮当的话,他差一点就栽下来。 “叮当,你娘亲好了吗?” 叮当小声的,“好了,但是娘亲还会偷偷流眼泪哦。” 他要是死了,阿叶会如此伤心难过吗,肯定会的。 可如今他已是半人半仙,哪那么容易死。 在宝宝的心目排名中,和他并列第二的冷若辰死了,他却不甚开心。 如果没有阿叶,他们也能坐在一起煮酒论英雄吧。可惜,没有机会了。 最近谪仙师父逼得急,他是没有机会在短期内下山了,江陵,去年和叮当元宝放花灯好像就在昨天。 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世无双嘱咐叮当,“叮当,去了江陵看好你们娘亲,要是碰上登徒子,你和元宝要果断出手,明白不?” “哎呀,干爹,你可真啰嗦,你放心,有叮当元宝在,别的男人休想多看娘亲两眼。” 啊,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干爹,娘亲往这边走了,我不和你聊了,滴度——” 白叶看叮当慌张揣镜子,“又打扰你干爹修行呢?” “哪有,娘亲,是干爹无聊找我聊天的。” “哦,快去拉上妹妹,我们准备出发了。” 叮当快步向妹妹跑过去,“元宝,你兜里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她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小石子,要是再碰上山贼,他们要多要些银两。 可惜,没有碰上山贼的机会了。 娘亲决定,全家人一起坐着马车走大路。 第111章 江陵,欢喜重逢 七月的江陵到处都是卖河灯的,叮当元宝一溜儿看过去,竟没有一盏花灯是称心的。 嘟着嘴,“娘亲,真好,我们又回来了——” “可惜,干爹不会帮我们做河灯,和我们放河灯了。” 白叶摸着两个宝宝的头,“娘亲,今年给你们做花灯。” 惊诧地,“娘亲,你会做河灯,怎么不早说?” 去年想锻炼你们两个懒虫的动手能力,结果你们去求助世无双。 看着穿的花花绿绿的女子,白叶看了一下自己的一身素衣,最近总想穿素淡的衣衫—— 经历了两世,她的心老了。 白大川站在城门口,一身官服,林秀儿站在他边上,俨然已是官太太的打扮,小腹微微隆起,白花花快要当姐姐了。 白花花文静地站在爹娘旁边,“娘,爷爷奶奶和姑姑快来了吗?” “快了,快了,花花想哥哥姐姐吗?” “哎,一年不见了呢,当然想了,但我更想姑姑,我想听听她在上京的故事。” 林秀儿抚着白花花的头,她的姑娘俨然已经是个大人了。 叮当和元宝从马车上跳下,跑得最快,“大舅舅,舅妈,花花——” 元宝轻轻摸着大舅妈的肚子,“哎呀,花花妹子,你也要当姐姐了。” 叮当看着大舅舅的官服,“大舅舅,我去上京见了个比你还要大的官哦。” 白叶轻轻咳嗽一声,叮当闭嘴!冷若辰死了,还是不要再提旧事。 林秀儿看着小姑子,“叶子,你可瘦多了。” “大嫂,真好,看到你和大哥还有花花,我就心安了。” 林秀儿说,“你大哥上半年在家里赋闲,俸禄照领,原县令说是咱们白家上头有人——” 有人——白叶明白,大哥的升官和照发俸禄,都是冷若辰暗中安排的,旁人是不会管这等事的。 “叶子,你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病了?” “没,大哥,我们全家都很好,只是这半年也经历了些事情,都过去了。”她摸着苍白的面颊。 李小珍看着白大川一家子,满心欢喜,“老白家又要添丁了,当家的,咱家这是双喜临门。” 她想说些喜庆话冲淡闺女的愁绪,好像效果不是太好。 到了白大川的院子,刚刚坐定,王财贵便领着王夫人进来。 “白妹子,许久不见,我和你大哥来探望你了。” “嫂子,你的消息够灵通的——” “哎,听闻上京出了大事,你大哥担心你。” 也是,相国府的侄女便是王财贵的夫人,估计听了什么风声。 王财贵一个劲儿使眼色,“白妹子聪慧,我就知道她没事儿——” 白叶看着县府的大院子,“上京虽好,但不如江陵山美水美。” 王财贵听闻,“那你们就搬回来啊,那个院子和药田,我还一直给你们留着。” 叮当元宝和白花花玩在一处,“大哥,看孩子们的意思吧,我在哪里横竖都一样的。” 白大川走过来,“大哥在江陵全凭和王大哥互相关照,叶子,这都是托了你的福。” 王财贵挠头,“都处成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套。” 晚上白大川做东,在会宾楼宴请全家,觥筹交错中,只有白叶一人闷闷不乐。 白大川看出来了,妹子有心事—— “叮当元宝,告诉大舅舅,你们在上京是不是碰上了难事?” 难事?没有难事,只有难过的事。 叮当元宝嘴巴闭得紧紧的,“大舅舅,娘亲嘱咐过了,不让我们再提,我们便不提了。” 啊,这两个崽崽以前不是很好哄的吗? “叮当元宝,又快七月初七了,到时候你和花花一起去放河灯——大舅舅派护卫保护你们。” 叮当元宝抬头,“护卫,比干爹都厉害吗?” “哎,不比,但保护几个孩子没有问题。”世无双的身手,别说江陵,大颢国也没有几个能比肩。 “大舅舅,我和元宝会保护花花的——” 他悄声,“我和元宝的武功现在很厉害的哦。” 真的吗?世无双可真是个好师父,不过他想过了,还是护卫跟着他比较放心。 叶子最近一直苦着脸,兴许让她放个河灯她就开心了。 叮当元宝决定乞巧节的时候,他们和花花一伙儿玩,让娘亲一个人静一静。 “娘亲,这就是你的手艺?” 叮当元宝一人提着一盏最普通的荷花花灯。 “啊,怎么,娘亲我可是拼尽全力,才做出来的。” 元宝瘪瘪嘴,“和干爹的手艺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不过是娘亲亲手做的,我们都很喜欢。” 叮当赶忙附和,“娘亲,我干爹那是仙人手,娘亲你别往心里去哦。” 元宝拿着一盏白色的荷花灯,惨白惨白—— “娘亲,这是你给自己做的荷花灯?” “哦——” 元宝不说话了,她了解娘亲是放给谁的,除了大哥哥还有谁? 白叶舒展双臂,望着远方。 万里江水寄哀思,希望来生他不再病残,也不要生在帝王之家。 乞巧节的江陵城比过年还要热闹,妙龄女子三五成群,拎着各种花色的花灯。 周允一双眼睛都不够用的,“公子,你看看那个小娘子的花灯真漂亮。” 洛公子一挑眉,“阿允,是小娘子漂亮吧?” 公子怎么一点都不留面子,他推了一把,“阿允,你今晚单独行动,看看可曾有收获。” “那怎么行,公子身边怎么能没有人呢?” 洛辰捅了一下周允,“暗影,不是人?” 他跟随王爷跟上瘾了,忘记了王爷周边有暗影保护,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公子今时不同往日,武功已经恢复了七成,对付一般的高手,自不在话下。 周允一步一回头,“那,那我去了——” 洛辰望着周允消失在人群里,“这么聒噪,早点把你嫁出去才好!” 他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锦衣,走在人群中,被一堆小娘子指指点点,人长的俊美,那不是他的错,他一介男子可不想和白姑娘一样戴个面纱。 他步履坚定地向江边的一个方向走去—— 花花绿绿的河灯中,只有一位姑娘手中的荷花灯是白色的,白的让人生出一丝凄凉感。 他缓步走上前去,“姑娘,你也来放花灯吗?” 白叶身体一颤,这个声音分外耳熟,分明是他,她转身抬头,手中的花灯不稳,竟自动飘到了江水中,悠然远去—— 第112章 脱衣验身,哦,不是假的 “冷——”她睁着一双大眼睛。 “我叫洛辰,你也可以喊我洛公子。” 装神弄鬼—— 白叶用手掐了自己一下,莫不是太过想念出现的幻觉。 哦,好痛,不是幻觉,是真人。 她忽而气血上涌,前些日子害得他和叮当元宝流了不少眼泪,这个骗子! 她偏过头去,“本姑娘根本不认识什么洛公子——” 她生气了? 洛辰唉声叹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了我的住处,你随意惩罚便是。” 白叶蹲着不起身,他只好厚着脸皮,“你若不随在下走一趟,在下现在就抱着你走——” 抱着走?人山人海的,她才不要。 她站起身来,“走就走,你是真是假,那还需要待定。” 他比自己离开时,脸色莹亮了几分,走在人群中,太过扎眼,周围的小娘子叽叽喳喳。 哎,这帮江陵的小丫头看了美男就这个德行,就不知道矜持一点。 旁边的那个人旁若无人,他早已习惯处在万人中央,这又有何妨。 “你给我放的河灯,我很喜欢——” 白色河灯都是放给亡人的。 “我放给我亲人的,与你何干?” 他嘴角弯起,“哦,亲人,那我也算。” 谁和你是亲人?不过是医者和患者的关系而已。 白叶冷哼一声,这个死了又活过的人,脸皮变厚,嘴巴也油滑了。 白叶还有很多谜团待解,这个人是从土里钻出来的,还是压根没有入土? 太后和先皇怎么就如此随他作死,她怎么都想不通。 等等,他该不会和自己一样,穿越而来? 江陵郊外一个普通的小院,夜色铺展,张丰在院子里溜达,“王,公子你回来了。” 他刚要问周允去哪里了,看到了跟随在公子身边的白姑娘。 赶紧识趣地跑到大门口,“公子,我会守门,周允回来,我让他跑山去。” 洛辰回道,“跑山不必了,那小子今晚怕是不会回来——” 白叶掩嘴,这句话有点像冷若辰的味道了。 进了内室,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瘦了,这怕不是为自己难过瘦的吧,念及此,心里有点甜。 正愣愣站着,听白叶道,“上床!” 上床! 这会不会进展太快了,他还没有准备好。 算了,没准备就没准备吧,她愿意怎么折腾随她,横竖是自己欠她的。 冷若辰坐到床上,白叶尾随其后,坐在他的后面。 “脱衣服!”三个字如雷贯耳。 洛辰手一抖,白姑娘这么直白,直接就奔主题了,那他准备的那一套追妻连环计,派不上用场了? 他缓缓脱下衣服,身体微微颤抖。 白叶盯视着她看过了几十上百遍的横道道竖道道,道:“果然是你,不是假冒的。” 他冷汗直冒,脱衣裳就为了验明正身,不是为了把他千刀万剐啊。 下一刻,他再也无法激动。 两只小手灵活地在他的腋下弹奏,就像是许多夜晚一样,撩拨得他万虫噬心。 他知道她在怨,便由着她弹奏,正着弹一遍,反着弹一遍,再来一遍…… 他长吁一口气,声音沙哑,“别闹了——” 她收起手指,“嗯,我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少一根肋骨?” 正讶异,听她道,“这次你死里逃生,没有带着你的那根肋骨,不是,那个女人一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肋骨怎么和女人扯上关系? “哪个女人?”他挑眉。 “就是你口口声声,看过无数男人背的那个女子——” 她是在乎自己的,心中甜蜜暗涌。 “我没有带她,她自己来了。” 白叶翻了翻床底,看了看衣柜,空无一人。 洛辰失笑,对于情爱之事不开窍的白叶来说,领悟力不是一般的差。 他摇摇头,这个小姑娘适合引导,不适合强攻。 他喃喃,“现在,以及将来,我都将是一介普通人。” 白叶抬眼,“你还没有讲讲,你是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我压根没进棺材,进棺材的另有其人——” 她差点忽略了,周允是易容圣手的传人。 “那,太后,皇上那边——” 他低头,“怎么办?此后我也没有亲人了,白姑娘愿意不愿意收留在下?” “得了吧,少在我这里装可怜,莫说我,叮当元宝见了你,也会三天不理你。” 他扳过她的肩膀,“对不住,过往是我不好,可当时我没有完全把握。所以,周允,我也是后来才告知他我假死脱身的计划。” 这个人真是阴损,白叶想想有哪里不对劲? “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为了坐上那个位置?” “我几时说过喜欢坐那个位置,我耗尽心力,不过是为了和白姑娘一样,得一个自由之身。” 白叶撇撇嘴,“骗鬼呐……” 他拿起她的手,附在自己的胸口上,“本公子,诚不欺你。” 白叶感受着那砰砰的心跳,赶紧把手抽出,她才不要摸一个喜欢着妓女的男人的胸。 那套撩拨妹子的手段,对她来说丝毫无用。 洛辰此前想过很多次两人重逢的样子,他以为她会揍他一顿,她没有; 他以为她会哭着扑到自己怀里,她没有; 再不济,他以为,她会说,“真好,真好,你还活着。” 可眼下,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就这么一点点,那她这些日子的憔悴所谓何来? 正皱着眉头,听白叶道,“天色太晚了,我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语气平静的,让他心慌。 她继续,“万一让你的那个她看见,本姑娘无论如何无法自处。” 哎呀,冷若辰星眸一转,见过不开窍的,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 他一字一顿,“那个看过无数男人背的女子,不是旁人,就是——你。” 白叶愣在原地,忽听他道,“谁说看过无数男人背的女子,非要是妓女,医女不可吗?” 他此前虽然老和自己开玩笑,但他明明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的,这,这又从何说起。 白叶站在那里,顿觉好窘,有没有地洞让她钻进去,这是,这是表白吗? “你不做声,我就当你听懂了。” 白叶一擦额上的细汗,“我们,我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 “那是以前,现在是了——” 她被动的被揽进一个药香味的怀抱…… 第113章 留下来,别走—— 白叶头脑嗡嗡,她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头顶的人附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留下来,别走——” 张丰只看到窗户上一个美好的剪影,他转身,没眼看,我什么都没看见。 王爷,不,是公子和白姑娘修成正果了。 白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冷,不,洛公子,我们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都不是王爷了,她还顾虑什么。 一个单亲妈妈带着两个孩子,一个钻石王老五,这一点,她不配。 她配不上他。 “叮当元宝,该着急了,我得回了——”她整理了一下面纱。 他拦住她的去路,“叮当元宝,我会跟他们解释,不用你操心。” 白叶挑眉,“那这么说,洛公子想娶我?” “那有何不可?” 白叶哈哈笑起来,“当叮当元宝的继父?” 什么继父,是亲爹,好不好。 眼下,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洛辰着急,“白叶,白姑娘,叶叶,我是真心的——” 白叶搭上他的脉,“心跳加速,头脑发热。洛公子,八成是发烧了,竟说胡话。” “那你是医者,正好留下来给我治病。” 白叶一仰头,“这等小病,还提不起本姑娘的兴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就要推门,洛辰挡在门前,“叶叶,别走!” 白叶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公子不怕,不怕绯闻?” “绯闻是什么东西,我堂堂公子,喜欢一个人,还要去在意旁人的眼光。” 白叶却念及早已非完璧之身,反正从哪一方面说都配不上他。 她忽而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冷若辰的童年定是缺少母爱,他喜欢上自己是恋母癖作怪,根本就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留下,也可以。正好听你讲讲你童年的事。我发现你得了另一种可怕的病。” “另一种可怕的病?那你好好给我治治……” 他指了指床,“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不累,本公子都累了——” 他脱了鞋顺势躺下。 白叶看着这雕花大床,“你怎么把这么大的家伙搬来的?” “这是我珍爱之床,我去哪里就把它搬到哪里。” 哦,白叶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幼儿园还抱着尿床的小被子,这和洛公子恋床如出一辙—— 他指着身边那大大的空位,“这里,你也不是第一躺了,现在还扭捏起来了?” 白叶脱鞋上床一气呵成,谁怕谁,横竖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鼓鼓囊囊,洛辰轻笑,“防狼药包?” 白叶笑而不语。 他从胸口掏出白叶送的香囊,“叶叶,我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我随手做的,也没什么,我大哥二哥三哥,门口卖猪肉的大哥我都给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看着她闪烁的眼睛,他嘴角弯起,原来她也是极爱面子的。 “哦,那,我懂了。” 他侧过身,她自然向后退一步,指了指胸口的防狼药粉。 他不再挪动,“知道女子送男子香囊代表什么?” 她随口道,“就是辟邪保平安,还代表什么?” “在我们大颢国有一个地方,在香囊底下会绣一堆的娃娃,女子送给男子,就是我要给你生娃娃的意思。” 白叶把头蒙到被子里去,“下一个话题——” 她害羞了…… “我小时候和父皇比较亲近,父皇会把我抱在膝上写字看书,母后,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她争强好胜甚于普通女子,也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驾驭虎狼之师。” 白叶把头露出来,“那你那时候是不是特别希望得到你母亲的爱抚?” “爱抚?母后从不摸我抱我,她怕弄脏了她的妆容,可笑吧,一个女人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威严。” 白叶点头再点头。 洛辰问,“你点头干嘛?” “这就是你的病根了——” “病根?” “人啊,一般会生两种病,一种是生理疾病,比如你以前的咳嗽,一种是心理疾病,比如你童年母爱的缺失——” “得了你说的心理疾病会怎样?” “就是像你这样,喜欢上有孩子的寡妇,就是喜欢上一个母亲的角色。” 啊?他自小体弱,为他看过病的大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没有这种说辞。 等等,她的意思是:他喜欢她是因为缺少母爱,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叶,论年龄,我比你大了五岁——”你说我恋母? “这又如何,我早已做了娘亲。” 他笑着,“那你怎知我没有做爹爹?” “做了爹爹?洛公子,你家孩子几岁了?” 他想象着叮当元宝的样子,“四五岁吧。” 白叶忽然有点失望,她就知道他的纯情是装出来的。 “在你母后膝下养着?” “不,一直在他们娘亲膝下——” 还他们,看来他和那个女人不止一个孩子? “那时,我和她是意外。”他想起遥远的山中一夜,美好的意外。 “和我解释这些干嘛,如果你要是想去找她,我倒是可以出出主意。” 假装大方,嘴角泛酸。 “哦,那最好不过了,你倒是帮我出些主意,她顽固不化,我该如何让她接受我——” 白叶翻过身去,“女人嘛,就是死缠烂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烈女怕缠郎。” “啊?那我知道了。” 烛影摇红中伸过一只手来,“那你要是成功了,该如何谢我!” “会好好谢你。” 白叶缩回手去,屋里的灯忽然灭了。 “你要干嘛?”她惊觉道。 一只瘦长的胳膊环住她,“睡觉……” 白叶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一会儿便听见耳边轻微的鼾声。 她嘘出一口气,把那只胳膊「扔」回去。 可不一会儿,胳膊又环住了她,该死—— 那就当是被猪小白拱了两下。 对哦,猪小白,她捏了捏手中的绒球,“床大,你也出来透透气,舒展着身子睡一觉吧。” 小家伙被召唤钻出来,变成大大的一只猪,横亘在洛辰和白叶的中间。 那只手臂自然环住了猪小白,猪小白哼哼两声,好安全,好温暖。 洛辰这些日子里从没有一夜睡得如此安稳,她就在自己身边,不吵不闹,还很乖。 “呼呼呼——” 就是呼噜声有一点大。 第114章 宝宝,我想当你们爹爹 一丝阳光入窗,洛辰睡眼朦胧,下一刻他直接从床上翻到了地下。 他堂堂王爷,不,堂堂洛公子,竟然抱着一只猪睡了一晚上,再看看叶叶靠着墙,睡得安然。 怪不得呼噜声那么大。 他捅了捅猪小白,“喂,谁让你睡本公子的床了,你这不识好歹的——” 白叶被吵醒了,一脸坏笑,“公子,对不住,我的猪习惯每夜和我睡。” 你啊,就不要再对我存那些念想了,首先我小心眼,讨厌你和别的女人生了崽崽。我可不想嫁给你,当别人的后妈。 再次我还是小心眼,虽我非完璧之身,可那也是在昏迷之中,罪不在我,是无意识状态下的失身,哪里像你,处处留情的种猪。 猪小白翻了个身,“哼哼哼……” 白叶坐起身来,“小白,醒醒了。” 猪小白顾不上嘴角的哈喇子,哼哼两声,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洛辰一惊一乍,“这就是神兽?” “的确,它还能张开翅膀飞——这是世无双送我的。” 世无双这个人真是鸡贼,自己修仙,送只猪陪叶叶睡觉,安的什么心。 “你不要告诉我,你都是一直和猪睡的。” “确实……” 洛辰捏住鼻子,“给我看看,我看看它是公是母。” 白叶轻笑,“不用看了,是一只公猪。” 洛辰瞬间感觉不好了,白叶每晚上都和一只公猪同床共枕—— 白叶看着他古怪的表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世无双的神兽是一只狐狸,我啊,就是一头猪。” 狐狸,和世无双倒是特别匹配。 洛辰有了阴影,他抬起袖子左闻右闻,白叶笑着,“你若是嫌脏啊,以后可要离我远一点。” 其实,猪小白一点都不臭,它是神兽啊,得天地灵气再生的,在白叶看来,可香了。 他没有闻到一点猪的味道,“本公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断然不会被一只猪吓傻。” 他眯起眼睛,“冬天可以取暖,平日也可以当枕头,委实不错。” 啊,猪也吓不到他。 他起身熟练地换衣衫,白叶看得一愣一愣,“你生活能自理了?” “本公子,一直生活自理,我现在还会煮粥做面,你要不要尝一尝?” 肚子咕噜一声,“张丰,快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 门口的身影都徘徊了好几次了。 “哦……” 白叶坐下吃饭,丝毫不扭捏,张丰暗叹,他以为公子要经历很多磨难,这么快就把白姑娘拿下了,他和周允是不是没有好戏看了。 洛辰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才明白,要退下,退下。 吃罢早饭,白叶看着一身亮堂堂的洛辰,“公子是要相亲,还是要选美。” “都不是,是我想和你回家,去看看叮当元宝——” 看叮当元宝打扮得这么庄重干嘛? 回县府的路上,“公子,你不怕被人认出来?” “啊,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我和叮当就很像。” 他一路上惴惴不安,“你说叮当元宝会不会抱着我大哭。” “你说叮当元宝会不会爬到我身上,拽都拽不下来?” 他就这么在意孩子们的感受? 不过是拿他当大哥哥,自作多情。 白叶进了院子,听见孩子的嬉闹声,“叮当元宝,看看娘亲带谁过来了?” 叮当元宝看着娘亲身边一身锦衣的人,没有哭,也没有爬到他身上。 捂住耳朵大跑,“娘亲,鬼啊!” 他忘记了,他死了,昭告天下,看着孩子四处乱窜。 他轻轻咳嗽两声,“叮当元宝,大哥哥没死,死的另有其人。” 叮当元宝安静下来,一步一步挪到洛辰跟前,两个人爬到了他的身上,呜呜大哭起来—— “大哥哥太坏了,害我和妹妹哭了好长时间。” 洛辰摸着他们两个的头,“是我不好,害你们和娘亲担心了。” 说着看了白叶一眼,白叶故意把目光投向别处。 “不哭,不哭,我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元宝努着嘴,“大哥哥,谁说话不算话,谁是小狗。” 白叶哼了一声,洛辰是皇家血脉,即便没了王爷的头衔,也不能和小狗相提并论。 “无妨,大哥哥昨晚还和猪一起睡呢,说小狗又有何妨。” 说着有意瞟了一眼白叶,白叶照样把目光投向别处。 一定要俘获孩子的心,孩子离不开他,他有什么办法呢。 白大川从屋子里出来,听见孩子又哭又闹。 叶子跟前抱着孩子的男子,神一样俊美,竟不输世无双。 他到底是谁? 他拱手,俊美男子把孩子放到地上,“你就是白叶的大哥白大川吧?” 没来由的一种威严,“正是——请问阁下?” 来人仪表不凡,一定是大人物。 洛辰自然道,“喊我洛公子便可,以前在上京做生意的,与你妹子相熟——” 白叶按捺住胸口的波动,他现在如此坦然,她紧张什么。 叮当给了元宝一个眼神,元宝会意,他们才不会出卖大哥哥的真实身份。 白大川施礼,洛辰没有回礼,他不习惯凡人的礼数。 “叶子,爹娘和你嫂子出去逛街了,要不要派人喊他们回来。” “大哥,不必了,我们一会带叮当元宝出去。” 白大川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是妹子在上京的相好。 看叮当元宝对他的态度,和世无双无二。 “那也好,那也好。” 洛辰抱着叮当元宝,白叶尾随其后。 白大川愣愣站在原地,恍惚他们就是一家四口。 “大哥哥,你没死真是太好啦!” 元宝歪着小脑袋,“你有什么愿望,叮当元宝可以帮你的哦。”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两个孩子,“我的愿望就是,就是——” “宝宝们,我想当你们的爹爹。” “啊……”叮当没想到大哥哥竟然说这等话,“那,你是想和我们干爹一样,认我们做干儿子干女儿喽。” 娘傻傻一窝,对情感的领悟力都是一样的差,洛辰干着急,“和你们干爹不一样。” 白叶低着头,周围人影绰绰,戴着面纱有点热燥啊。 几个月了,孩子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她不忍心破坏眼下的美好。 洛辰试探着问,“宝宝,我是想娶你们娘亲,当你们的爹爹。” 叮当和元宝看了一眼白叶,“啊,娶娘亲!” 那样,他们,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115章 大哥哥追求娘亲,劲爆 洛辰为难地,“只是你们娘亲现在还没答应我喽。” 叮当元宝,“啊,大哥哥好挫败,和干爹一样挫败。” 白叶冷哼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 叮当元宝不依了,“娘亲,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变成一家人了? 正说着,对面走来一男一女,男的拿着簪子,往女子身边靠,“纯儿,看这个簪子漂亮吧!” “周公子,我很喜欢——” “哼哼!”洛辰哼了一声。 周允大惊,“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 “周叔叔,你给我们找婶婶吗?” 他不过刚和叫纯儿的姑娘相处一个晚上,什么婶婶。 纯儿脸红了—— 周允才明白原来王爷打发他走,是为了找白姑娘。也是,白姑娘的行踪不是一直尽在掌握吗。 洛辰看着周允,“瞧你像什么话,让姑娘在路边等你——” 周允领悟,屁滚尿流地离开,这是公子让他继续约会的信号啊。 望着周允和那位姑娘相熟的样子,叮当一声叹息。 “大哥哥,你得和周叔叔多学学——” 讨女孩子欢心,是一门学问。以前,都是女子讨好他的,他不太会。 洛辰虚心地点头,“叮当说的极是。” 他们来日方长,烈女怕缠郎,他就要缠着她。 “卖糖葫芦喽!” 元宝抿抿嘴,“元宝,我给你买!” “这位公子,为你的孩子买糖葫芦吗?” “是,老伯,你的糖葫芦我都买下了。” 出手一锭银子,白叶刚要去抢,这洛公子不知道这一锭银子能买一百个这样的糖葫芦草把子。 老伯兴冲冲把银子揣到袖中,“那我祝公子一家和和美美。” 白叶牙痒痒,“公子,你上当了,你可真大方。” 洛辰挑眉,“无妨,公子如今就剩下银子了——” 白叶撇撇嘴,心道:你败家不败家与我何干。 “元宝,叮当,你们喜欢吃哪一根就吃哪一根——” 元宝吃着糖葫芦,“大哥哥,我批准你做我们爹爹了。” 叮当也附和,“就等娘亲点头了。” 白叶跺脚,什么孩子,就被一堆冰糖葫芦收买了。 走到吉祥街,白叶站定,叶子美妆坊开得红红火火,王大哥果真是做生意的好手。 洛辰也站定,听叮当炫耀:“大哥哥,看到那个大铺子了吗,是娘亲开的。” “哦,那我也要去看看,买点胭脂水粉,让自己也美美。” 元宝拉住他的袖子,“大哥哥,你不要再美了,现在你都比女人好看了!” 他有那么俊美吗?不过是比起病残之时,入眼了,只可惜入不了心上人的眼。 叮当又指着一间大铺子,“白家大药坊,也是我们家的哦。” 洛辰笑着,“叶叶,看不出,你还是一位做生意的好手,那将来我们家不愁吃穿了。” 白叶听着阴阳怪气,一个只剩下钱的王爷还缺吃穿吗。 哼,谁和你,「我们家」。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怎么能随意挂到嘴边。 洛辰嘴角弯起,“叮当元宝是认可我了,就差你了。” 叮当元宝举起手,“大哥哥,我挺你,等你和娘亲成亲,我俩就改口喊爹爹。” 有好几次,他想告诉她五年前他们的山中一夜,告诉她,元宝和叮当就是他的亲宝宝。 可他知道以白叶的脾性,会对他千刀万剐。毕竟,她背了五年的骂名,五年的压力,都是他害的。 他必须沉住气去等,等她心里有自己,这样刑法便会轻一点。 他剩下的时间都是他们母子的,不急,不急。 前几个月的一天,叮当元宝去王府探望他,叮当被摔烂的花瓶刺破了手,他让周允把血收集起来—— 这个秘密,他没有告诉周允。 一日,他一身便装,去了一个普通的郎中铺子,验了一下叮当的血和自己的血,确系亲生无疑。 “大哥哥,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糖葫芦吃到最后一口才是最甜的。” 大大的彩蛋,还是最后一刻再敲打开吧。 路边人走走停停,“看到了吗,那一家四口生的可真好看!” “嗯,看看那个公子,风月一样的人物。” “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估计也不差。” …… 洛辰心道:何止不差,惊艳绝伦。 “叮当元宝,你们不下来自己走?大哥哥身体刚好,抱着你们多累——” “无妨……” 叮当元宝从洛辰身上滑下来,“娘亲,你在心疼大哥哥哦。” “我哪有,小孩子竟添乱,娘亲是他的医生,对他的身体负责。” 叮当点着头小大人一样,“哦,原来如此。” 洛辰抿嘴轻笑,“叮当元宝,大哥哥能不能实现愿望,就靠你们啦。” 元宝晃荡着白叶的胳膊,“娘亲,我不想和大哥哥分开了——” 她仰着头,“晚上,我也要和大哥哥睡在一起。” 洛辰听闻,“哦,大哥哥现在住的地方可差了。” 叮当学着洛辰的口气,“无妨,我娘亲会收拾家。” “大哥哥现在不像以前府里有那么多好吃的。” 元宝小大人一样,“无妨,我娘亲会做很多好吃的饭。” 洛辰含笑,白叶抬眼一看,差点就落到那春风一样的醉人里。 定力,定力—— 当初宝宝还撮合她和世无双了,“你们两个孩子乱弹琴。” 洛辰微微皱眉,“那有你晚上在我身上弹得多吗?” 叮当元宝捂住嘴,“哦,劲爆哦,娘亲你昨晚没回来,是和大哥哥一起睡的吗?” 白叶一头黑线,她一张嘴怎么都说不过他们三个。 “瞎说,娘亲只是给他复诊,就是看看他的病好了没?” 叮当点着头,“我懂了,娘亲看了大哥哥一个晚上。” 洛辰觉得从来没有一个夏日这般凉风习习,这般万物葱茏—— 白叶闷闷的,“哦,天气好沉闷哦。” “闷,你还不把纱巾褪了去?” “还是,你怕别人窥探了你的如花美貌——” “哼,你不是说我只是长得还算标致吗?” 她连这个都记得,啊,此一时彼一时。 “那个时候我尚不能自保,我说了谎的,其实你长得国色天香,沉鱼落雁,花见花开……” 白叶斜着眼,“你几时看过我真容的?” 他望着远山,“那,那很久之前了——” 这个人满嘴里跑火车,他们明明上京才见到彼此,他的情感可靠吗? 第116章 宝宝来当神助攻 洛辰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叶一眼,她把头扭向别处。 呵,叶叶不相信自己所言,他们至少相遇五年了,五年了—— 讨女人欢心,比战场杀敌难度还要高几分。 叮当指着一间首饰铺子,“大哥哥,看那间铺子不错啊。” 他替大哥哥着急啊,看看人家周叔叔都知道送未来婶婶礼物,大哥哥怎么不开窍啊。 元宝摸了摸头上的钗花,“咦,大哥哥我们去逛逛呗。”,她附到他耳边,“正好让娘亲挑一件她喜欢的。” 哦,他恍然大悟,还不如两个孩子的鬼点子多。 “那个,叶叶,元宝要买钗花,你也一起来看看。” 一行四人进了首饰店。 一身光华耀眼,“贵客啊,贵客。” “客官,小店可算得上江陵数一数二的首饰店了,纯手工制造,工艺精良——看看这个钗头凤,看看这个牡丹坠儿——” 正在挨个介绍,元宝道,“阿姨,我们自己挑选——” “听见没?我女儿喜欢清静地看首饰。” 他女儿?白叶撇了撇嘴,“那客官自行挑选吧。” “嗯,元宝喜欢这个——” “包起来……” “叮当喜欢这个——” 啊,白叶皱眉,“叮当,你买这个干吗?”叮当也有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了? 洛辰笑着,“包起来……” 难道儿子不能留着将来送给喜欢的小姑娘? 叮当头疼,“我是要送给花花妹子啊——” 白叶流汗,这姑姑当的,还不如叮当想的周到。 洛辰看向白叶,“叶叶,你不顺便挑选一个?” 元宝摇晃着白叶的胳膊,“娘亲,你也选一个吧,和元宝的正好凑一对。” 白叶一溜儿看过去,“娘亲,不喜欢珠钗首饰。” 洛辰就知道她是如此态度,“哦,那我替你挑选一枚。” 他拿起一串朱钗,三片叶子的形状,镶嵌着珍珠。 “客官好眼光,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 洛辰嫌她啰嗦,“包起来……” 掌柜打着算盘,不待她算清楚,一锭金子扔下,白叶又要去抢,这一锭金子能买几十支朱钗了—— 这一次洛辰不恼,把金子塞到白叶手中,“看我家女人精打细算会过日子,你还是算清楚,找零吧。” 白叶一脸黑线,这个人拿着钱不当钱,作为生意起家的她,实在看不过去。 白叶在一张纸上鬼画符一样算着三支钗子的价格,看得掌柜的一愣一愣的。 掌柜面色尴尬,只好收取了两锭银子,她原以为可以大讹一笔。 出首饰店门的时候,洛辰捅了捅白叶的胳膊,“家有贤妻,等我们成亲后,你来当家。” 白叶瞅着他,“谁答应嫁给你了。” 五年来,一直是他们母子三人,最难的日子都过来了。 叮当哼哼一声,“娘亲,大哥哥说过要教我和妹妹骑马射箭——” 她一直维护着柔弱的形象,骑马射箭她也会啊。 洛辰顺着竿子往上爬,“叮当元宝,大哥哥陪你们一起。开心吗?” 两个宝宝异口同声,“开心!” 元宝说,“大哥哥,我娘亲也是开心的。” 白叶愠怒,“你怎知娘亲开心?” 元宝歪着头,“上次干爹临走时告诉我,娘亲千年铁树要开花。” 地下有没有洞,没有? 洛辰轻笑,“你们干爹总算,总算没给我摆一道。” 叮当提议,“娘亲,住在大舅舅家里多有不便,不如我们去大哥哥家里住。” 元宝亲了一口洛辰,“我也要去大哥哥家。” 白叶怕两个孩子去惹祸,也只能一同前往。 张丰正在扫院子,我的天,她家公子神速,昨夜把白姑娘领回家,这下又把孩子领回家。 他指着两间偏房,“叮当元宝,那是你们的房间哦。” 啊,大哥哥早就把他和妹妹的房间准备好了。 叮当进去,琉璃球镶嵌的墙面,这分明是大哥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元宝进去,红宝石镶嵌的一面墙,就像是无数的糖葫芦,大哥哥太贴心了。 叮当来找元宝,“元宝,怎么办,我不想走了。我想住下来。” 元宝歪着头,“这么好的院子,大哥哥还说粗陋——” 比起皇宫王府来,什么样的院子都是粗陋。 元宝问,“哥哥,要不要让娘亲来参观我们的新家。” “傻妹妹,不要打扰娘亲和大哥哥,多给他们时间独处——” 两个孩子乖乖的在房间里打滚,加上累了几日,竟躺在床上睡着了。 白叶看了看天色,她昨夜都没回县府,爹娘和哥哥嫂子会记挂的。 “洛公子,孩子们来认认门就好了,我要带他们回去了。” “叶叶,怎么,你怕单独和我在一起?” 他眸光深邃,“你怕离不开我?” “想得美,五年了,我带着孩子走南闯北的,我们三个就是一个家。” “可这个家不完整——” 白叶没有说什么,洛辰随她去看孩子,两个孩子躺在他们各自的小床上睡着了,唇边挂着满足的笑。 前段时间,孩子半夜还会哭醒,这个洛辰,他一介外人,对孩子的影响比娘亲还要大? 没有道理啊。 洛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看孩子睡得多香,不要打扰他们了。” 白叶随洛辰进屋,她心神不定,洛辰看到了眼里。 “我们成亲,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好吗?” “不好——” “叶叶,你有没有替孩子想过,叮当元宝经常给我讲,他们小时候因为没有爹爹受到的嘲笑,你以为孩子不懂,他们什么都知道。为了不伤你的心,他们默默承受了很多——” “这是他们的命,也是我的命,等他们长大了便会理解。” 洛辰扳过她的双肩,“昨夜,你说我有心理病,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是对的,可能一生我都没法走出母亲的阴影。我已经难以改变了,可不想叮当元宝像我一样,笑着生活,暗地里叹息。” 白叶嘴角上扬,“那还不好办,你就和叮当元宝一起过呗。” “那你呢?” “我,种种田,练练丹,也是逍遥快活。” 他把白叶揽进怀抱,“别动,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你真的快活过吗?” 第117章 公子,请自重 他用指头梳理着白叶的头发,“上元节初见,你对男人的戒备和敌意,我全然感受到了。你受过伤,但那并不是你的错。”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囊袋,里面躺着三粒小石子,“可笑吧,上元节之后我一直贴身带着,这是第一次我被孩子打,好狼狈,元宝出手够快的。” 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不曾留意过元宝上元节出手,“对不起,我们管教好孩子。” 他苦笑着,“你已经尽力了,他们懂事上进,处处维护着娘亲,对所有伤害娘亲的人都以敌人论之。若当年他们打中的是我皇兄或者其他人,你想过后果有多严重吗?” 白叶看着那三粒石子,头嗡嗡地疼。 他更紧地抱住她,“叶叶,不怨你,你的阴影,就是孩子的阴影。” 从来没有人对白叶说这些,连世无双都不能。 五年里她坚强勇敢,以为那件不堪的事情她已经忘记了,但那却像是烙印一样,烙在她的心里,体现在她言语行动里。 被人戳中了心事,没来由的委屈,怨念,她流下眼泪—— 哭着从洛辰怀中挣脱出来,“你所言不错,我十五岁那年上山打猪草,被山贼糟蹋过,孩子是山贼的野种,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也就认了,孩子是无辜的。” 她终于亲口对自己说这些。 冷若辰再次抱住她,“不哭,不哭,都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满脸横肉的山贼,能生出叮当元宝这样神仙模样的宝宝?” 她吸了一口鼻涕,“下三滥手段,除了山贼还有谁?后来听闻山贼灭了,我开心啊,妥妥的畜生道。” 洛辰打了一个寒颤,他还不想当畜生,他只想当她的夫君。 他解开面纱,替她仔细擦着眼泪。 “叶叶,你看,我俩是多么般配?你有阴影,我也有阴影,我们在一起可以互相——” 白叶接过话茬,“互相伤害还差不多——我嘴巴很毒,你脾气也很臭。” 他脾气臭吗?她那是没有见他行军打仗的时候那时候更臭。 在她面前,他还不是软面团儿,任由她捏把。 白叶看着他,再次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不需要怜悯。 “你是看中了我的医术,觉得叮当元宝可怜,才选择了我,对不对?我不需要怜悯。” “叶叶……”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不是怜悯,是喜欢——”他反问,“那你当初医治我,也纯粹是出于医者的救人之心?” 她承认,她开始是因为想早点治好他,和家人团聚。 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卖命地炼制丹药,她不想他死—— 白叶不说话了,他说,“眼睛骗不了人,那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被他戳穿了心事,她有些无地自容,可骄傲如她,不想,不想就此「缴械投降」。 “我还是想不明白,那么多名门将相之女随你挑选。不,她们主动投怀送抱,都有可能。你为何不选他们——” “那你呢,怎么不选世无双,或者给孩子们找个新爹爹?” 为什么,很简单,就是因为,没有一个人曾走进她的心里。 洛辰轻笑,“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叶叶,若我想,便真同皇兄一样,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便是我。但我不想——” “人生苦短,我的前半生戎马生涯,病残之体,我在边关待了五年,常常向千年雪山许愿,若有来生,我只求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平凡的人生。寻常生活才是我的向往。” 他语气颤抖,“自从你医治我,身体好转,我不想等待来生了。” 他苦笑,“你问我那个人为何是你?我也说不来,上元节初见,我就觉得与你莫名熟悉,垂死时再见,你不知我有多惊喜。之所以没有表露心迹,我不想让皇兄,让母后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白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听他继续,“当时我想过了,若我死,已经为你和叮当元宝安排了以后的路。等他们到适龄,会有人来接他们去学堂。你,我也为你存了一笔可观的银两。”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当时派周允过去拉你们一共有三辆马车,其他两辆都是仿照你们的模样做的面皮,分别向其他方向行进,行至半路,无一活口。” 白叶惊诧,心里冰凉,听他道,“这才是皇家。我皇兄,甚至我母后,都不希望我能活命,你是一个变数,他们不喜欢这个变数——” 天下有不疼自己孩子的母亲,她实在想不通。 “可当初你母后找了我,不是想让我把你治好吗?” “的确是,把我治好,成为抗衡皇兄的棋子。然后,坐收渔利,再弃之。” 白叶后背一阵冷汗,不管前世今生,她的母亲都是特别疼她的。 “对你坦白也无妨,现在你上京的房子周边,这所房子周边,甚至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街巷,你来江陵的路上,都有我安排的暗影随行。” “你不用讶异,就是暗影,我父皇留给我的千万之师,足以颠覆江山的千万之师,不管我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还是一介平民,他们至死只效忠我一人。” “我也曾动摇过,想过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但我问了问自己的心,比起你和叮当元宝,它不值一提。” 白叶不知该安慰还是该? 她从未想过事情的真相如此,她也从不知洛辰可以隐藏的如此深。出西山别苑那次,差一点他们就全家覆命了。 “那你别指望听了这些,我就会感动。我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他笑着,“叶叶,我不是要你感动,要你今晚上就嫁给我,我只是要你多了解我一些。” 她试探着问,“你,你真的不在乎吗?” “你是说皇位王位和母后?” 他揽过她,“那你近一点,听一听。” 白叶听着他如鼓的心跳,他放大的俊脸向自己压下来。 他想非礼自己? “公子,请自重。” 洛辰哈哈笑起来,“再自重,我干脆自宫得了!” 自宫,白叶眨巴着眼睛,领会了这个词的意思,破涕为笑。 “你堂堂王,公子,说这种话,合适吗?” “对你,非常合适。” 白叶脸上一阵燥热,他都不害臊的。 第118章 叶叶,答应我好吗 洛辰指了指叮当元宝的房间,“说话小声些,别吵着孩子。” “你把他们房子安排得那么远,想听也听不见。” 他喃喃,“我承认我存了私心的,两个孩子在眼皮底下,说话多不方便。” 到底什么不方便?白叶的脸比刚才更红更热。 “叶叶,你需要不需要降温?生理降温——” 白叶脸更红了,“你就是这样勾引女子的?” 洛辰端过一杯温水,“小脑瓜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让你喝杯温水,消消火气。” 白叶咽下的一口水,就想照着他喷出来,这个人又阴损又滑头,不好对付。 她看着那张烛影摇红下的俊脸,吞咽了一下口水。 天色已晚,她又无法回去了——还是她也想留下来? 他捂住胸口,“可能和你说的太多了,触动了病根,叶叶,咳咳——” 初来江陵,他大约是水土不服,他打开柜子,“我这里有备用的针灸包,你帮我看看。” 白叶听闻病症,来了兴致,万一洛辰复发,她还是先施针遏制为好。 她极其认真地挑出几根银针,没有留意那人「诡异」的笑,叶叶善良,挺好骗的。 他盘坐在床上,不等她吩咐便脱了上衣。 白叶看着那看过了百儿八十遍的背,手中的银针悉数抛出。 她两只小手在他的肋骨间开始弹奏,正一遍倒一遍。 洛辰暗暗叫苦,他快要忍不住了—— 一刻钟比一年还要煎熬,待她拔出银针,认真地为他探脉。 “初入江陵,水土不服罢了,老病根大约不会犯,你放心好了。” 她越是认真越是正经,他就越不想认真,不想正经。 翻身一扑,把她扑倒床上,“你,你别乱来——” 白叶看着那莹亮的起伏的胸膛,闭上眼睛,“我,我还没有想好,快穿上衣服。” 那个人不正经道,“穿了还得再脱,多麻烦——” 坏菜了,她今晚便要失身于此。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随便的女子。” “正好,我也不是那种随便的男子——” 他把玩着她鬓边的一丝秀发,“叶叶,答应我好吗?” “才不——” 她还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和男子如此亲密——无间。 对啊,防狼药粉。 她一探胸口,空空如也—— “不用找了,早就被我丢在外室了。” 什么时候,她怎么没有知觉。 呵呵,还有猪小白。 她一抹袖口,空的。 “猪小白哪里去了?” “呀,你的神兽好像特别爱吃我调配的食材,现在在外室呼呼大睡了——” 白叶忽而想起,她会武啊,还怕他不成。 “你若靠近,我便不客气了,我武功也不赖的。” “那我们先练练手如何?” 白叶腾的从床上跳起起,床太小,她无法尽情施展,洛辰只是躲闪,并不接招。 这不是打斗,倒像是夫妻间的逗趣。 “别把叮当元宝吵醒了,别拆了床——” 洛辰提醒,白叶收手,脸上已是汗涔涔。 “老娘困了,要睡觉。我警告你啊,你要乱来,我就——” 她杏眼转了个圈儿,“我就废了你。” 洛辰低头,“我几时说过我要乱来的,你再说,我就以为你喜欢我乱来了。” “无赖——” 白叶转过头去,背对着他,她把清心咒背了一遍,定力,定力。 洛辰望着床幔,“你以为,我要你答应的是这件事?” “我是要你答应,嫁给我——” 白叶头脑嗡嗡,她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之久,差点忘记自己灵魂,来自一个开化的时代,男女之间互相喜欢,水到渠成,才不会在乎什么礼数—— 她想起落水追凶的那个夜晚,她本来就是想找一个男人——生一个宝宝的。 可惜,壮烈了,太遗憾了。 来到这个世界时,她已有了身孕,关于白叶被山贼糟蹋的记忆,模糊中竟然想不起那种暧昧的感觉。 是不是太亏了一些—— 洛辰不知她所想,继续道,“你放心,在你嫁给我之前,我宁愿自宫,也会自重。” 那个小肩膀一颤颤,她在笑自己。这话没毛病啊。 “你笑我?” 白叶转过头来,看着那张俊脸,“是我,在笑自己。” 他惊喜,“你答应嫁给我了?” 这么些年,到底是为谁守身如玉,把男人视作洪水猛兽一般,今晚,她变想开荤了—— 她脸上是从没有过的诱人的媚笑,“我得先试试,看看我们和谐不,再决定是否嫁给你。” 洛辰甩了甩头,女人怎么变脸这么快。 他附上她的额头,“没中毒吧,没发烧吧?” 她小手握住那只大手,“什么都没有,就是,就是——” 就是美色当前,想男人了。 他望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懂了。 她终于对「情爱之事」开窍了,胸如鼓捶,他好像还没准备好,这是不是太快了。 她轻轻解开罗衫,只留下一身贴身的亵衣,像少女一样的美妙身材投影在墙壁上。 洛辰看了一眼,口干舌燥,叶叶,你这是要玩火。 我的乖乖,想到上一次,她是昏迷状态,自己如何失态都不曾看见,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他不知从哪里开始。 “叶叶,我,我还没准备好。” “你都和别人生孩子了,在这里糊三岁小孩呢。” 她披散开头发,瀑布散落,“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叮当元宝,我也不要你负责。” 他头疼,“你真没发烧?” 她拿出一粒药丸服下,“没发烧,是发——”发情了,不行吗。 滋阴养肺丸,自己先吃一颗为妙。 这个人平日里不正经,需要不正经的时候又战战兢兢,委实着急。 他头脑混沌,叶叶,这可是你,你先诱惑我的—— 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答应我,和不和谐,都要嫁给我。” 白叶并不答话,下一刻她便后悔了。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不经人事的,明明是她主动的,明明是。 她头脑昏昏沉沉,就这么沦陷了? 醒来时,她正枕在他的肩膀上,天色蒙蒙亮,但能看到他好看的五官。 她伸出手去,“别闹——” 这个人,原来是装睡的,他睁开星眸,说了一句,“真好,你说过的,要是和谐就嫁给我。” 白叶失语,她几时说过的。 他为她穿上亵衣,“叶叶,别着凉了。” 她脸红脖子粗,“不瞒你说,来到这个世界,我第一次——” 他伸手发誓,“我也是自愿的第一次。” 骗小孩吧?不过,她好像已经不在乎他第几次了。 第119章 江陵别苑就是我们的家 他们站在窗前,入窗的阳光里,能看到细小的尘埃。 “你看,以往的苦难,都会得到补偿,我以后会让你幸福的。” 白叶摸着脸颊,“怎么办,我怕孩子看出来。”那多难堪。 “叮当元宝巴不得我们在一起,你没有看出来吗,孩子比你需要男人,更需要一个父亲。” 胸口上挨了一拳,“我,我哪里需要男人了。” 他低头,她躲开,“咦,昨晚上那个人会不会是你的分身。” 她原来也有如此热情的那一面哦。 白叶埋在他胸前,“白日里不许说晚上的话。” “好,那就留着晚上再说。” 窗户上两个小脑袋,“娘亲,我们能进来吗?” 这两个小鬼,会不会他们刚刚的话都听见了—— 白叶顿时觉得好囧。 元宝歪着脑袋,“娘亲,你大早上的抹胭脂了,脸好红啊。” 叮当也跟着起哄,“娘亲,在大哥哥这里睡一觉,你好像变得更美了。” 洛辰哼哼,“叮当元宝,你们早晨不练功的吗?” 两个孩子歪着头,“要不,大哥哥陪我们一起练。” “好哇。正好,试探试探你们两个的武功。” 宽阔的农家院里,洛辰飞身上下,“哇,看不出啊,大哥哥,你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白叶站在门边,听着她的男人大言不惭,“可惜,大哥哥的功力才恢复了不到七成。” 叮当睁着圆圆的眼睛,“啊,终于找到可以和干爹比肩的人了。” 元宝也叫着,“那下一次干爹来,你会不会和他比试?” 洛辰笑着,“我可不忍心伤他,但会和他煮酒论英雄,他来的话估计得冬天了。” 白叶听着好大口气,无奈她柔弱的形象要一装到底,便由着他们三个人拆了院子。 张丰在厨房里忙活着,他从小就喜欢做饭,这下好了,这么多人口,够他忙的了。 正热闹着,周允领着一个小娘子进了家门。 “王,公子,纯儿,我决定,决定娶她。” 白叶看着羞羞答答的小姑娘,周允下手真快,效率真高,这是闪婚中的闪婚啊。 “求公子成全。” 洛辰打了周允一拳头,“好你个阿允,是不是早就互通往来了?别告诉我是第一次见面。” 纯儿行了个礼,“公子,是纯儿,五年前,我在江边洗衣服,差点栽到河里,是周公子出手救了我,那时我还太小——”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够深,原来周允隐藏的更深。 他看着周允,“是不是去年为我寻人的时候,你也顺便寻了寻你的人。” 周允赶紧跪下,“公子恕罪,我,我——” “快起来,这成何体统,以后你们都不要跪我。” 他看向纯儿,“纯儿姑娘对这个小院子可还满意?” 小院子,顶她农家好几个大,“满意……” “嗯,满意的话,这里就送给你们了,以后便安心住下——” “阿允,那个冷若辰刚死了,不适合喜事,这次只好委屈了纯儿姑娘。” 两个人异口同声,“不委屈不委屈。” 他敞开怀抱,“叮当元宝,快过来。” 叮当元宝爬到洛辰身上,他回头,“叶叶,张丰,我们去往我们真正的家吧。” 啊,叮当元宝多喜欢那两间房子,就这么拱手送人了。 看着叮当元宝留恋的目光,“大哥哥保证,你们去了那个地方定然会喜欢。” 到了一处半山上,洛辰指着一处别苑,“啊,就是那里了,元宝叮当说过喜欢山间的房子。你们娘亲呢正好能种田。这座山,都是我们的了。” 白叶小声地问,“有暗影吗?” “有——” 推开门,叮当元宝走了进去,除了没有画龙画凤,和西山别苑差不多。 “大哥哥,我和元宝喜欢这里。” “那还不去你们房间看看。” 叮当元宝赶紧去找自己房间了,琉璃墙壁,宝石墙壁。比农家院还要气派,还要称心。 “叶叶,我们也去看看我们的房间。当然这里的房间都是我们的。” 她指着一间丹房,“你什么时候预备的。” “打开看看。” 白叶看到了和上京院子丹房一模一样的陈设,还有那个烂箱子。 “你几时搬过来的。” “昨日才布置好,你前脚走,我就让人过去搬了。” 你这个腹黑的,“你就肯定我能定居江陵?” “我不肯定,以后你上哪里,我便让人搬到哪里——” 白叶就要晕过去了,这个人不嫌麻烦吗。 “只要你开心,多麻烦,我都不嫌。” 白叶看着他,“我三哥就让你们随意搬走丹房的东西?” “下人说,是给未来公子夫人的,你三哥笑着说,这么说这上京的院子就是我和二哥的了。” 白小川,你个势利眼—— “那我二哥肯定阻拦了——” “他没法阻拦,我找人给他封了好职务,正新官上任三把火。” 白云川,你也太没志气了。 白叶见机问,“我大哥的县令也是你安排的吧?” 他闪烁其词,“没有,正县令调走了,你大哥顺理成章地升职。” 他背着自己忙活了多少事。 “叶叶,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你没欠我,诊金早就超过预期的。” 还不是说出天大秘密的时候,“那等有一日发现有些事情,和你从前想的不太一样,你千万不要气血攻心。” “怎么,你还背着我养了多少女人和孩子?” “不是——” “上次你说的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啥时候来?” “你放心,他们,他们——”正不知该如何回答。 叮当元宝跑过来,“大哥哥,我喜欢我们的新家,你千万不要走哦。” 元宝也歪着脑袋,“真贴心,大哥哥把我的首饰盒子和哥哥的琉璃盒子都带过来了。” 白叶吹着山间的风,空气中混杂着好闻的植物的味道,好像就是做梦一样。 “娘亲决定了,就在江陵定居。” “大哥哥你听见了吗,我娘亲答应嫁给你啦。” “啊,我怎么没听见?” 叮当元宝晃荡着白叶的胳膊,“娘亲,这么好的爹爹,我和元宝错过了,终身遗憾。” 她轻启朱唇,“那你们喜欢,我就,将就一下吧——” 第120章 我会学哄娃,我会学种田 “将就——” 他附到她耳边,“叶叶,你对我昨夜表现是不是不满意,还将就。” 这是白天说的话吗? 一拳打过去,守着叮当元宝多不好意思。 他一指,孩子们早已爬到了假山上,「哥哥,这个假山和西山别苑的一模一样啊」。 “可不是真奇怪。”元宝挠挠头。 洛辰大声的,“你们喜欢就好,这座假山就是西山别苑的那座假山。” 白叶抬头,“你不嫌麻烦,这么搬来搬去的。” 他叹息一声,“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个人既恋旧,又死脑筋。” 白叶走出院门,连绵的山地都开垦好了。 “叶叶,你打算种什么呢?这些地都是你的。” “种什么,种粮食,种蔬菜,种药——自以为你挂了之后,我还没有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非要那么辛苦?”咱们家的钱花都花不完了—— “我喜欢种田,世上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种田。” 她眯着眼睛,“你种下一粒种,就收获几百几千粒种子,那种喜悦你体会不到的。” 某人厚着脸皮,“那我种下一粒种子,能收获一两粒我就满足了。” 他正朝着叮当元宝的方向,白叶恍然明白他指的什么。 “不和你聊了,不正经。” 他拉住她的袖子,“叶叶,不要嘛?我会跟你好好学,学怎么种田,学怎么哄娃——” 「拿手过来看看」,白叶看着瘦长如玉笋的手,只有拿剑的地方起了茧子,那压根不是一双种田的手。 “那,那看你表现吧。” “洛公子,我一会儿还要带宝宝回县府。” “为何?你不喜欢这个家?” 她的脸微微泛红,“我都两日没有见到爹娘了——” 洛辰似有所想,“是啊,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如此草率,叶叶,我要见一见你的父母。” “你见他们干嘛?” “就是我们成亲的事,总要老人家点头。” “我几时答应过你的?” “你身体答应的。”他继续,“何况,叮当元宝也同意了,你不准反悔。” 白叶望着他的锦衣玉带,“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 “那又何妨?” “我的爹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太会说话。” “那又何妨?” 他扳过她的肩膀,“我娶的不是你爹娘,是他们的闺女。” 难道自己真要嫁给他,他可靠吗,她心里没底。 虽她没有成过亲,这也相当于是二婚,二婚的生活一地鸡毛。 “不要怕,若他们二老不答应,我自有办法。” 白叶可了解自己爹娘了,有人愿意娶自己,别说洛辰这样出色的人物,就是街头卖猪肉的,他们都答应。 为何,他们封建思想,总觉得闺女需要有男人照顾,叮当元宝也需要一个爹。 回县府的路上,白叶惴惴不安,洛辰以往的生活圈,和他们家简直是天上地下。 白家旺和李小珍看看天色,“当家的,这两晚上闺女去哪里了,今晚再不回来,你让大川去找一找。” 白大川走过来,“爹娘,你们瞎操心,叶子又不是小孩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有数。” 李小珍喃喃,“我怕碰上了歹人,叶子吃亏。” 白大川摇着头,“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 正说着,叮当元宝喊着「外公外婆」跑过来。 “我的乖乖,一整日你们跑哪里去了——” 叮当指着娘亲,“是和娘亲,还有我们的,我们的——” 洛辰抢先迈一步,“他们的将来的爹爹。” 白家旺吹胡子瞪眼,哪里冒出来一个长这么好看的后生,还说,是叮当元宝将来的爹爹。 白叶看了洛辰一眼,自己还没开口,他捣什么乱。 “爹娘,这是洛辰,在上京做生意的。” “伯父伯母好!” 白家旺和李小珍合不拢嘴,“好好好……” 她就料到爹娘会是这样的反应。 洛辰道,“伯父伯母,我在上京无意中遇见叶儿,我喜欢她,想和她成亲,照顾她宠她。” 宠,这是能随意说的吗,白叶脸羞红了。 叮当元宝一边一个拉住洛辰的手臂,“外公外婆,我们也喜欢大,喜欢他做我们的新爹爹。” 两个宝宝朝白家旺和李小珍眨眨眼睛,又跑过来。 “娘亲也喜欢,娘亲昨晚没回来,就是和大,和他一起睡的。”一不留神就要说成大哥哥,这样不就露馅了? 白叶顿时觉得好囧好囧,“爹娘,我——” 怎么办以爹娘的封建思维,肯定会训斥自己一番。 白家旺走过来,“那个洛公子,借一步说话。” 洛辰跟随白家旺到一边,“你长得好,又有钱,我们家叶子出身农家,还带着两个娃娃,你娶她,亏心不?” “伯父,我和叶儿有缘,和孩子也有缘,叮当元宝都答应了。我决定了,今生非她不娶。” “好小子,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是很好,可我们闺女也不差——” 是她总归要比自己还要好。 “是,伯父,叶儿还没答应我,怕你们二老不同意。” “啥,放着你,还不答应,她是要找天上的神仙。” 白叶听着洛辰和爹叽里咕噜半天,爹肯定会说难听的话。 只听白家旺道,“叶子,你还磨蹭啥,守着爹娘赶紧表个态。” 表态,表什么态,叮当元宝团团转,“娘亲,就是答应他做我们爹爹,做你夫君。” 洛辰碰了碰白叶的胳膊,“你不做声,我就当你默认了。” 白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么仓促,这么出人意料,做梦一样。 洛辰开口,“伯父伯母,我们四个人商议过了,前不久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不适合办仪式,只能委屈了叶儿。” 白家旺和李小珍异口同声,“不委屈,不委屈。” 他们的闺女怎么竟招惹神仙一样的人物呢,世无双是,眼前这个洛辰也是。 白家旺看了一眼白大川,“大川,你还愣着干嘛,找一家饭店,我们全家人吃一顿,叶子这事儿就成了。” 白家旺问,“你可有住处?要不今晚在这里挤一挤。” 叮当元宝脱口而出,“外公外婆,我们早就有好住处了,我们四个人就不住在这里了。” 第121章 坦白,那个山贼是我 一家人在饭店里吃了一顿饭,就当白叶和洛辰成了亲。 白叶本来也不喜欢穿着红嫁衣,走那些繁琐的程序,她也不是什么大姑娘了。 一行四人坐在马车里,向蜿蜒的山路驶去。 就这么嫁给他了? 洛辰喝了点小酒,现在一张脸微微红,叮当元宝分别坐在他的左右—— 白家旺喝高了,被白大川搀着。 “爹,你就不能少喝一点?” “大川哪,爹高兴,你妹子成家了,爹高兴——” 李小珍熬了一碗醒酒汤,给白家旺端过来,“当家的,我们老白家除了那两个不长进的都有着落了。” “谁说小川和云川不长进了,我们老白家的儿女个个出息。” 李小珍忙道,“咱女婿不是在上京做生意吗?赶明让他给云川和小川找个媳妇——” 白家旺喷出一脸酒气,“你说咱闺女喜欢咱女婿不?” “你是老糊涂了,不喜欢,都两晚没有着家了。” “哦,那我们老两口子,就江陵住一阵子,再去上京住一阵子,等都住腻了,再回河川镇住一阵子,咱家老宅子还没倒吧?” “有青杏和大宝看护着,能倒吗?” 白家旺躺在床上,悠悠然回到了河西村,他看到村长何事佬向自己行礼问安。 大儿子当了县令,二儿子上京当官,三儿子成了院长,小闺女找了个乘龙快婿,啊,圆满了,圆满了。 一回山间别苑,叮当元宝就无比自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是娘亲的成亲日,他们才不要去打扰。 到了寝室,白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大床,“你几时搬来的?” “就是我们吃饭那会子。” 白叶闻着洛辰的酒气,只想吐—— 她扶着门干呕,洛辰紧张起来,“不会吧,这么快就有了?” 白叶回他,“有什么有,只是我闻不得酒气——” 她说,“你大病初愈,不应该喝酒的。” “叶叶,民间说,酒壮熊人胆,我有话对你说。” “哦,还有你说不得的话?”他不是向来胆大包天吗。 “你等着,我去给你熬点药。” “有夫人就是好啊,就是贴心。” 厨房里要什么有什么,她只能从空间里采了些药材。 洛辰看到了一阵蓝色的光,在灶房里闪闪烁烁。 我既有事瞒着叶叶,她定然也有事瞒着我,当时他的病本是不治之症,后来靠着她的炼制的丹药起死回生,一个小小的村医是做不到的。 他不急,他有长长的余生来等她亲口说。 半躺在床上,白叶端着药进来,“你喂我——” 听着他撒娇的语气,白叶就当养了个大儿子。 看在他能让爹娘开心的份上,白叶用汤匙一勺一勺地喂着洛辰。 他星眸里冒着火光,“叶叶,当普通人真好。” 这话他是发自肺腑的,若是从前每一入口之物,都得经过银针,下人试吃,才送到他的口中,现在他不必担心了。 世上最好的夫人和最好的医者都是她,横竖是他赚了。 两个人并躺在床上,洛辰望着窗外的星辰,“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个烂箱子吗?” “是够烂的——” 他侧头看她,“你有没有,尝试着,去,去打开?” 白叶毫不含糊,“区区密码锁能难住我,早打开了。” 她解释,“不过,里面的东西我一件都没动,你等着将来——” “将来传给叮当。”冷若辰道。 这个人够大方的,这个继父也挺合格,这么一箱子宝贝舍得都给叮当。 白叶正庆幸,听他道,“那个箱子是我们冷家祖传的,密码是我的生辰,你怎么能打开?” 他故意装糊涂。 白叶道,“你少装蒜,还不是你找人照着我胸上的玉佩生辰,设置的密码。” “才不是,我七岁那年,父皇找工匠做的,我从未打开过——” “啊,那我明白了,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巧合,碰巧山贼抢走玉佩的那人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 什么领悟力啊,洛辰头疼。非要他直直白白地说出来吗? 不能,他得从另一个角度去引导。 “叶叶,我很喜欢江陵——” “这里山美水美人美,是个人就喜欢。” 他摸着她的小脸,“主要还是人美。” “别动手动脚的?” “我们都是夫妻了——” “那也得让我缓缓着。”她还腰疼呢。 他重新躺好,“跑题了,我是说我喜欢江陵,因为我五年前就来过江陵,那时候奉旨剿匪——” 白叶一双眼睛晶晶亮,洛辰皱眉,她终于明白了? 却听她道,“怪不得周允勾搭上了纯儿,原来五年前他们就暗通款曲了。” 洛辰又叹息一声,“我在说我们,怎么又扯到阿允身上,那个小子,哼,艳福不浅,只是比起我来,还差得远。” 白叶拧住他的耳朵,“怎么,你也有很多的艳遇和艳福?” “我发誓,没有,没有,我是说,你,比纯儿好千倍万倍。” 白叶这才松了手。 “你喝了点小酒,就是为了给我讲箱子的巧合和周允?” 还是行不通,他得再换一个角度去启发。 “记不记得上元节初见,其实不是初见,当时我觉得你很熟悉。”洛辰摸着她的脸。 “那大概就是似曾相识吧?”他肯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诱惑小姑娘的。 洛辰急忙道,“对对对,似曾相识,你当时对我有没有这种感觉?” 白叶直白的,“没有,当时你要是再盯着叮当元宝看,我想,我很可能把你踢到桥底下去喂鱼——” 洛辰再次一声叹息,看来还得再提醒。 “你有没有觉得元宝很像一个你见过的人?妇人?” 白叶搜索脑海,“还能像谁,像她娘亲我呗。” “不是,肯定还像另外一个人,你再想想看。” 白叶打了个哈欠,自己生的孩子还能像别人,“洛公子,本姑娘不想跟你聊着无聊的问题了。” “叶叶,别睡——” “我困了,你看来来回回的半天了,我——” 他俯下身,轻轻吻她,“叶叶,我,我,我还是不绕弯弯了。” “当年,那个毁你清白的人,不是山贼,是我。” 第122章 他准备好了,被千刀万剐 晴天霹雳! 白叶刚刚惺忪的睡意此刻全无,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吗?辰辰,怎么可能?” 他认真地,“怎么不可能?” “我们河西村那么偏僻?”她想象着那个穷山沟沟的家。 “偏僻,有边关偏僻?五年前,正好我奉命剿匪,就是剿灭山贼。碰巧路过你村后的那座山。” “你别为了和我套近乎,编这些有的没的,你说的比我三哥的剧本还要玄乎,还指望我去相信?” 洛辰豁出去了,他抚摸着她现在光滑如洗的半张脸,“当时你这边脸上还有疤——” 白叶微微颤抖了一下,继而平静,“以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去打听一个人的过去,不是很简单吗?” 洛辰急得直捶打床铺,“是我表达的不清楚,还是你理解力有问题。”苍天呐。 他深吸一口气,“叶叶,现在你闭上嘴巴,听我说——” 从哪里开始讲起呢,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就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吧。 他摸着白叶的玉佩,“你看到这个辰字了吗,这不是生辰的意思,是冷若辰的辰,是我的名字——辰。” 他把玉佩反过来,“你看着上面的生辰,我背背自己的生辰。” 白叶一双眼睛眨巴了两下,一字不差,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啊?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知道的。 “这块玉就是当年我什么你之后,为你戴到脖子上的,想着农家清贫,也可以卖掉换点银两。” 他笑着,“为此,母后没少气我,因为它是我的护身符。” 白叶还是不相信,默默地,她听着他还怎么把故事编下去? 洛辰眨了一下眼,“叶叶,这是我们的缘分。看看,我又本末倒置了,我应该按照我们相遇的时间来讲——” “五年前的春夏之日,我奉命剿匪,到达河西村后山,当时已是傍晚,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都是便衣装束,当时阿允也在的,他可以为我证明。” 他又自语道,“算了,我至今还没告诉他我们之间的关系。” “当时山贼好像正在庆祝一件喜事,连站岗放哨的都喝得醉醺醺的,正好被我们一举拿下。” “阿允处理山寨外头的事务,我一个人进了山贼内室,发现了你。” “当时你躺在床上,盖着花被子,没有穿衣服,脸和脖子都红红的,是半昏迷的状态,被那帮千刀杀的下了药。我才明白这帮山贼要庆祝什么——” “我以往捣过很多山贼窝,他们经常抓附近村子的姑娘,给她们下药,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毁她们清白,然后轮流——最后,弃之荒野。” 白叶打了一个冷战,他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不怕。叶叶,你不要激动也不要说话。当时我实在没有办法,你知道那种毒,只有一种办法能解。于是我就,我就用那样的手段救了你,也可以说,毁了你。” “我并不想当逃兵的,当夜我便接到皇兄的密旨,战事告急,让我即可启程前往边关。无奈之下,我只好让阿允化妆成柴夫,把你送回村子——” “以后,关于你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一个月后,我已经在茫茫的雪地之间。” 白叶忽然想起自己此前做过的梦,天地之间冰雪一片。 “上元节我初见叮当,他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哥你做过山贼吗?这孩子少有的聪明,是他先知先觉。” “想来,我们还不如孩子聪慧。” “你说我在银锭桥上看叮当和元宝,那是因为我们是血亲,莫名的一种相互吸引。你没发现,元宝长得像我母后?” 白叶又打了个冷颤,怪不得她初见太后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白叶呵呵笑着,“你定然是喝醉了,你编故事的本事比我三哥还厉害,要不你也开个书院?” “叶叶,那不是故事,那是我们的过去,真实的过去。” 他急急地,“叮当去王府时,我找人鉴定过了,他和元宝就是我的亲生儿女,是我们冷家,不,洛家的血脉。” “你不信,可以取我的血,再去确定一下。” 白叶头脑懵着,老天,和她开了一个什么玩笑。若他说的是真的—— 兜兜转转五年,他们之间比戏剧还戏剧。 洛辰望着床幔,“现在,你可以对我千刀万剐,但,别太用力——” 白叶不说话,只是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那位农家女的?” “今年上元节前后,我派去寻你的人没有一点消息,我就知道你估计不在村子,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你已经不在了。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你来到王府为我治病。我起初只是怀疑——” “你一个堂堂王,去找农家女,不可笑吗?” “不可笑,我本来对男女之事甚是寡淡,那一年是我唯一一次破身——怎知在边关时,便时时惦记,不怕你笑话,我老是打喷嚏,想我病残之躯,难道也有人念叨我?” 白叶愤愤,“哼,不要和我装纯情,你不是说你有女人也生了孩子?” “那就是你啊,傻瓜,孩子就是叮当元宝。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过旁人——第一次亲的人,牵手的人,拥抱的人,还有那个的人,都是你,是你——” 白叶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叮当元宝知道吗?” 他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孩子,还是先过了你这一关再说。” “哼,怪不得两个孩子粘你,甚过世无双。我还以为你给他们灌了迷魂汤。” “对,世无双冬日来的时候,我要好好谢谢他,他替我接生孩子,还教养了孩子。” “你猜他知道这一切会是什么脸色?” “绿的。” 他们竟异口同声。 他缓缓坐起,褪下衣服,从容地躺到被窝里,“开始吧,千刀万剐,我记得你说过,会对那个人千刀万剐,你放心,我忍得住——” 白叶从针灸包中拔出一根银针,“我改变主意了。” 洛辰惊吓,“戳瞎你夫君,废了你夫君?” 第123章 叶叶和辰辰的幸福生活 白叶不答话,把针温柔地插到了他的一处穴位上,哼,让他浑身动弹不得。 白叶笑着,“现在的你毫无反抗之力!” 好歹只有一张嘴可以开口说话,“哦,那随你,横竖是我欠你和孩子的。” 闭眼,等着即将的「酷刑」,英勇就义。 “我来喽,忍者神龟——” “等等,忍者神龟是什么?” “就是你这种能把一个秘密藏到发霉的人——” 想想他知道事情真相,并验明叮当元宝是他孩子之后,还一直跟她演戏,她就气! 一双灵活的小手从肋骨开始「弹奏」,翻过来覆过去,上上下下弹奏了一番。 怨妇之曲—— 过了一会儿,她没有动静了。 “叶叶,我受得住,再来。” 白叶不容分说趴到他胸前,“你知道吗,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我受尽嗤笑,跳到河里轻生,我已经死了。” 洛辰睁大惊恐的眼睛,“你不是叶叶?不是原来的农女白叶?” “我是白叶,保存着她所有的记忆,但我的另一半灵魂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在那里我能徒手吊打一百个男人,也能把鬼门关的人,用我精湛的医术救活。对,我是我们组织最厉害的头目,军医特工!” 洛辰眯上恐惧的眼睛,他不知该不该相信。 “哼,你想啊,我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如何从阎王手里把你救下。” 她打坐观想,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蝶飞蜂舞,花草缤纷。 一个叶叶还在打坐,另一个叶叶只身入到那仙境之中—— 一会儿,她蹦跳着出来与打坐的叶叶合二为一,她的手上赫然躺着一株千年人参,看上去叶子都是嫩生生的。 “你知道,为了救你,我每日来回穿梭,耗费心神,炼制丹药——” 这下轮到洛辰不做声了,“刚刚我去的那个花红绿柳的地方就是空间,只要我想,便能取到各种食材或者药材。”,她扁扁嘴巴,“可惜没有银子,也没有美男。” “叶叶,你还想美男——” “我还是个正常的女人,若不是带着白叶被臭男人糟蹋的伤痛,顾忌叮当元宝的看法,那我——” 他愣愣地问,“那你待如何?” “我啊,早就养一院子的男宠了。” 他不知她话中的真假,“叶叶,我宁愿你对我千刀万剐,也不要你同别的男人,牵手抱抱,不许。” “那就看你喽,我们那个世界的女子都是那般开化。只要是男人有二心,那直接二话不说,离婚——这叫及时止损。” 她解释着,“对,离婚就是不过了——就是和离的意思。” 他可不要不过了,她是他现世安宁的幸福。 他忽而想起那一晚上的她,陌生的她,热情似火的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这下很多想不通的问题,全明白了。 他笑着,“叶叶,你说我是忍者神龟,那你就是忍者母龟。” 他戏谑道,“世无双知道你的秘密吗?” “我为何要告诉他?” 某人环抱住她,“太好了,叶叶,说明你把我当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等等,明明她的针还没有拔掉。 露馅了,他面露愧色,“其实你的麻针对我来说,不太管用。” 她拔出那根针,左右观看,“不能啊——” 没等她说完,他便把那根针扔得远远的,“叶叶,我想和你更和谐——” 哦,他的女人他只道是不一般,却不曾料到是如此强大—— 但再强大,也只能是他的女人。 醒来时,门口露出两个小脑袋,“娘亲,你还没醒呢,我们爹爹都和张叔叔做饭去喽——” 一股浓浓的鸡汤味传来,某人端着碗进来。 “叮当元宝,你们去客堂和张叔叔一起吃,爹爹和娘亲一起吃。” 叮当元宝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他们知道,你是亲爹爹了?” “我还没打算告诉他们,哦,等他们再大一点的时候吧,眼下,不是也挺好吗。” 他搅动着勺子,“我喂你——那些日子你喂我吃药,轮到我伺候你了——” 她脸色微红,“还不是你——” 她腰酸背痛的,到最后都不明白是谁把谁千刀万剐了。 某人厚着脸皮,“我们来日方长,你心急什么?” 然后又说,“我闭嘴,都怪我,我以色相诱你——” 是啊,对于男人的颜值和身材,她没有什么抵抗力。 “这鸡汤做的可真难吃。” “我和张丰熬了一个半时辰了——” “等我将来给你做我们那个世界的炖鸡方法,秒杀御厨。” 他一边喂她,一边擦拭着她嘴边的汤水,“不用,你告诉我方法,我给你做。” 白叶戏谑,“这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吗?” “什么战神,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及以后,我都是你一个人的小奶狗。” 他一甩袖子,猪小白从他袖口里钻了出来,她甚是不平衡,“猪小白只认我的,你怎么?” “猪小白它喜欢我,我今早上发现它钻到了我的袖口里,叶叶,我们还分彼此吗——” 在山中过了一日寻常夫妻的生活,是回门的日子了。 白家旺和李小珍远远看着闺女一家四口,神仙的一家四口,笑着走来。 白家旺拉住白叶,“闺女,爹有事告诉你。” 洛辰识相地抱着叮当元宝去找白花花玩。 “娘,我姑父生的可真好看!” 洛辰干笑,林秀儿道,“花花口无遮拦,你可不要见怪。” 叮当元宝从他身上滚下来,“花花说的很对,我们爹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爹爹。” 白叶跟着白家旺到了一个小角落,“闺女,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周侍卫了。不,见过周侍卫化妆成老爷爷的样子。” 他指着河川镇的方向,“那一年,就是和周侍卫长得一模一样的老柴夫,把你送到村子里的。” 白家旺原以为闺女会跳脚,会睁大眼睛。 却未料到,她只是淡淡地笑着,“爹,我知晓了,洛辰便是孩子们的爹爹。” 白家旺抬眼,“你们成亲了,他自然是娃娃们爹爹。” 她唇边含笑,“不是,他是娃娃的亲爹爹。” 白家旺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到底是咋回事?” “爹,我得去陪他了,我怕他在咱家人跟前不自在,抽空再和你讲。” 额的个神啊,怨不得,他和叮当长得相像,怨不得你生出了神仙样儿的宝宝,原来是他们爹爹种子好哇。 白叶像是知道爹爹所想,回头俏皮一笑,“爹,你可别长他人气势,你闺女也不差!” 第124章 我们又有弟弟妹妹喽 “叶叶,这个锄头柄,是握哪个地方比较吃劲。”洛辰拿着锄头柄,好像我哪里也不得劲。 “辰,这个握锄头啊因人而异,你试试握在哪里轮起来舒服,就握到哪里。” 他挠着头,“我试过了,握到哪里也不舒服——” 呀,他以为种田是那么容易的吗? 他坐在地头上,看着叶叶挥汗如雨,一会儿递水一会儿擦汗,一会儿来个亲亲和抱抱—— “叶叶,现在回想起来,我吃了一口就倒掉的那些饭菜,真是罪过啊!” “你知道就好……”她想起什么,“王财贵大哥,也就是江陵首富,做了一个施粥棚,不如我们抽空去帮帮忙。” “都听夫人的,夫人是天,夫人是地,夫人是——” “油嘴滑舌。” “不过,我自己去就行,你不用去了——” 她抚着额头,“为何?” “怕累着我夫人,而且——”他看着远山,“我预料到叮当和元宝,就快有弟弟和妹妹了。” 这,你也能预料? 白叶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跑到地边,开始呕吐。他算是蒙对了。 他一边为她拍着背,一边心疼,“叶叶,以后我一定注意,等生了这一次,不要再生了。” “你不喜欢孩子?” “不,我小时候听宫里嬷嬷讲,女人生孩子可疼了,我不想让你再遭那份罪。” “说得好听,到了晚上,你就忘了。”白叶脸红。 山间的风吹来,他把她揽在怀里,“有夫人如此,弃之天下又何妨。” 叮当元宝嘻嘻笑着,“元宝,你看吧,我就说我们不要过来打扰,爹爹和娘亲整日搂搂抱抱的——” 元宝脸微微红,“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爹爹就是我们的亲爹爹。” 叮当藏在草丛后,“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有一晚上钻到了爹爹娘亲的床底下。” 叮当摸着妹妹的头,“要是让娘亲知道你偷听,还不揍你?” “不怕,我们有亲爹爹护着——” 多好啊,他们无意中找到了山贼爹爹,将来再没有人说他们是山贼的野种了,因为他们的爹爹是神—— 谁再乱说话,舌头不保,脑袋搬家。 叮当轻轻咳嗽一声,白叶从洛辰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娘亲,你和爹爹继续,继续——我只是口渴了,水囊在这里啊。” 大人真是奇怪,这么热的天,整天搂搂抱抱不嫌热吗? 白叶的身材丰腴起来,现在洛辰什么都不让她干了,“叶叶,身体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元宝跑过来,“娘亲,你最近怎么长胖了?” 叮当摸着元宝的头,“元宝,是我们又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啊,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宝宝。 他们转而问爹爹,“爹爹,娘亲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有你干爹那样的天眼,叮当和元宝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叮当说,“我想要弟弟,妹妹太娇气。” 元宝哼哼,“我想要妹妹,这样她就能和我一起做糖葫芦了。” 洛辰笑着,“叮当元宝一定会当好姐姐和哥哥的。” “爹爹抱抱!”两个孩子爬到洛辰身上。 “你们两个长大了,爹爹都快抱不动了。” 叮当说,“那你多抱抱我和元宝,等有了弟弟妹妹,你就没空抱我们了——” 孩子内心有点小失落。 “傻宝宝,不管爹爹和娘亲再生多少个宝宝,你们两个永远是最爱。” “真的?爹爹不骗人?” “嗯——” 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白叶生下了宝宝。 叮当和元宝都满足了,因为娘亲生下的还是一对双生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叮当元宝看着襁褓中粉嫩的娃娃,“爹爹,看看这小男娃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 洛辰激动的,“当然了,都是我亲生的。” 啊,爹爹终于说出来了,叮当和元宝也是他亲生的。 元宝和叮当笑着笑着就哭了,“宝宝们,别哭,你们一哭弟弟妹妹也要哭了。” “哇哇哇——” 果然,弟弟妹妹跟着哭了起来。 “爹爹,你给弟弟妹妹取名了吗?” “别吵嚷了,吵着你们娘亲,看她刚刚睡着。” 叮当元宝蹑手蹑脚地出去。 “叶叶,辛苦了——”他亲吻她的脸。 “辰,孩子们长得像叮当元宝吗?” “一模一样!” 他补充着,“我发誓,叶叶,再也不让你有孩子了,刚刚我都吓坏了——” 她看着他,“辰,这一次换你哄孩子,我横竖都哄了五年了。” 他信誓旦旦,“那还用问,哄娃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洛辰以为哄孩子是一件极简单的事。 “哇哇哇——”弟弟哭了起来。 “爹爹,弟弟尿尿了——”叮当捏住鼻子。 洛辰敲打一下他的头,“赶紧帮爹爹找一块干净的尿布。” 刚为男娃娃换上尿布,女娃娃又哭了起来。 “爹爹,妹妹含手指头,她饿了——” “元宝,你娘亲配的奶粉,爹爹放哪里了?” 元宝抱着一个罐子,“爹爹,你刚刚放在柜子里的,你忘记了。” 白叶倚在门框,看着他们四个手忙脚乱的样子—— “叶叶,你放心,我会哄好娃娃们的。” 他手一抖,给女娃娃冲泡的奶溢出来。 白叶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抱起来,“辰,哄娃从来都不是男人的强项。” 白叶看着洛辰忙的一头汗,挺心疼他。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哄得两个娃娃睡着了,白叶和洛辰才躺在床上。 “脱衣服!” 洛辰皱眉,这才刚出月子,叶叶就想了? 他乖乖地把上衣褪下来,白叶把一堆清清凉凉的药膏抹在了他的后背上—— “叶叶,你决定要给我美背了?” “嗯,我想过了,我还要看一辈子,还是没有疤痕的好,这是我刚刚研发的升级版无痕膏,就从你这里实验一下。” 他转过脸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丑。” 臭美吧? 一双小手像重逢的那些夜晚一样,在他两侧弹走起来,上一遍,下一遍。 他沉浸在一种无可言状的幸福里,“叶叶,你轻一点,要不然,我很想让这乐曲,变成和谐的那种乐曲——” 话音刚落,身侧传来「呜哇哇」的哭声。 宝宝们又醒了—— 洛辰暗暗发誓,为了他和叶叶的幸福生活,他再也不要让她怀上孩子了,这样她才能有时间有精力,多抱抱自己。 白叶抱着孩子,洛辰从背后抱住她,嘴角弯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