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国舅写状子》作者:朱颜辞旧 文案 小状师白梨向清心观马道长讨要写状子的钱,被他赖了账不说,还得被迫照顾观里唯一的小道士沈醉。 小道士白净秀气,懂事又贴心,白梨写状子他递纸笔,白梨打官司他加油助威,无论做什么,他都在身后支持。 之前,白梨觉得他整天跟在身后“姐姐,姐姐”的很聒噪。久了,倒也顺耳。 白梨甚至想,如果马道长不来,这小道士她就自己养着。 可没想到,乖巧的小道士在表明自己心意之后,突然不辞而别,一个字没留下。白梨看着他住过的屋子,气的咬牙切齿。 三个月后,白梨受人所托,进京递状子,发现小道士竟然成了京中人人嫌弃的国舅爷! 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白梨不信。 直到亲眼看见他搂着两个姑娘,坐在八抬大轿里面亲亲我我,红衣黑发,气焰嚣张,跟当初截然不同。 她这才死了心,准备连夜离京,却被沈醉堵在了城门口,“姐姐,我日思夜想盼着你来,不说点什么就要走?” “那你要不把马道长欠的钱还了?” 沈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只要这个!” 白梨想了想“多还一点?” 看着她小心试探的样子,沈醉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思念,将她牢牢扣在怀里,“你就不能要我?有了我,不就什么都有了。” 白梨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好哇。” 沈醉如释重负,这场等待终是值得,“那要了我,以后可就别想离开了。”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醉,白梨 ┃ 配角:预收《不好啦,气宗掌门黑化了》 ┃ 其它:身体互换 一句话简介:钢铁直女状师和痴情国舅二三事 立意:女子若自强,国舅也能养 第一章 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可是白梨却没有心情欣赏身边的花海,她要赶在天黑前上山,到清心观去讨要工钱。 山上这座清心观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这后山有一处水井,泉水清甜,附近的村民偶尔也会来这里取水。 可前不久,有个村霸突然说井是他家的,找人将水井牢牢围了起来。要打水,可以,五文钱一桶。 观里水源被切断,马道长就去找这村霸说理,谁想到,去一次被打一次。 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好下山去县衙告状讨说法,跑了三天,毫无结果。正好那天,遇见在街边替人写状子的白梨,就想着要不试一试。 于是,两人以十两银子成交。 后来,这状是告赢了,马道长却一直没给银子。 十两银子啊,她能买一个月的米。没办法,就只好亲自上门去讨。 爬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一个分叉口,看着往不同方向延伸的两条路,白梨有些拿不定主意。 正发愁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嘴里叼着一根草,从她身边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白梨赶紧上前拦住他“小兄弟,你知道清心观怎么走吗?” 少年吐出草根,咧嘴一笑“知道,不过我不叫小兄弟,我叫沈醉。” “这样啊,那沈小兄弟,你能带我去找马道长吗?” “可以呀,他是我师父,我正好也要回去,走吧,我给你带路。对了,你为什么要找我师父呀?我们道观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客人了,师父说都是因为观里穷,没人愿意来。” 穷?白梨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问他“有多穷?” 沈醉想了想“我都快一年没吃过肉了,以前顿顿都是红薯,现在是春季,多是吃些野菜饼子。” 完了,白梨心想,这不是白跑了一趟吗?这银子怕是要不到了。 “不过,我师父有很多宝贝,以前揭不开锅的时候,我们就下山卖两件,也可以撑下去。” “真的呀,太好了。”白梨拍拍胸口,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天快黑的时候,两人才走到道观。 马道长正在做饭,听见有人开门,知道是沈醉回来了,赶紧揭开锅盖“又跑到哪里去了,快去盛饭,我今天打了一只山鸡,炖了锅汤,你闻闻多香。” 一回头,看见他身后的白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放下锅盖迎了上去“哎呀,这不是白姑娘,请坐请坐。上次真是多谢你了,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走了这么久的路,她还真有点饿,加上鸡汤确实很香,便没有推辞“那就打扰马道长了。” 可是,整整一只鸡啊,她就喝了口汤,连肉都没见着就没了。看着空空的锅底,白梨心想,这马道士和沈醉,怕也真是很久没吃肉了,不禁又担心起钱的事来。 正想着,碗里忽然多了一个鸡腿。她抬头一看,是沈醉递过来的。 “我看你肯定饿了,快吃,让师傅看见,他会要去的。” “你不吃吗?” 沈醉摇摇头“多吃一顿少吃一顿也没什么,你是客人,不能让你饿着。” 吃完饭,终于还是提到了银子的事。 马道长一边喝茶一边叹气“不瞒白姑娘,不是我马悟想赖账,你也看到了,这个道观已经破成这样,一时半会儿,怕是没钱给你。” 白梨有些不甘心“听说你有些宝贝?” “有啊,不过早就当掉了,如今值钱的,就是院子里那口鼎,白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沈醉在一旁忍不住笑了“那鼎重达百斤,她就是喜欢,要怎么拿下山。” “那我的十两银子,就要不到啦?” “这个嘛……”马道长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脸上一喜,指了指一边的沈醉“不如这样,我把最心爱的弟子抵押在你这里,帮你砍柴挑水,等哪日我有钱了,再把他赎回来,怎么样?哈哈哈,真个绝妙的办法。” “不行!”白梨一口拒绝“他是个人,怎么能做抵押品。” 马道长点点头,若有所思,转过脸严肃地问沈醉“徒儿,你觉得为师的办法怎么样?” “我无所谓呀,有饭吃就行。 “呐,白姑娘你看,他愿意。放心,我这徒儿平常听话又安静。你想想,你一个姑娘家,又是作状师的,肯定会有不方便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帮帮忙,多好呀是不是?” 白梨顿时无语,心想这两人思路清奇啊,不愧是师徒。 “我不要他,我就要我的十两银子。” 马道长看白梨态度坚决,神情中还有些惋惜,最后长叹一声,拍了拍腿说“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把最后一件傍身的宝贝卖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和你一起下山,换了钱就给你,如何?” 白梨一听,这办法不错,就答应下来。 因为白天爬山太累,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的时候,发现道观里里外外,异常安静,已经看不到人影。 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怕是已经跑了。 看着空荡荡的道观,白梨不免有些丧气,到底还是白来了一趟。 正想起身下山的时候,只见沈醉从门外跑进来,手中捧着一把鲜红的果子递给她,“白姑娘,你吃野果吗?” 白梨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摇摇头“我不敢吃,你也别吃了,小心中毒。对了,你早上起来,看到你师父了没?” “没有,师父昨天半夜就走了,不过他留了封信给你。” 看了信,她能确定,马道长就是赖账了。 但问题是,他跑就跑吧,还把沈醉这个小道士留给了自己。 “那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沈醉眨眨眼,一脸茫然“不知道,师父去哪儿从来不告诉我。” 白梨叹口气,早知道人会跑,昨晚就该连夜下山的。看现在的情形,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要不到。还不如早点回去,多写几个状子赚回来。 “既然马道长不在,我留在这里也拿不到钱,就先下山了。等哪天道长回来,你帮我转告一声,有钱就还钱,没钱的话,背点什么山货来抵债也是可以的。” 沈醉听话地点点头“白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告诉师父的。” “那我走了。” “白姑娘再会。” 走了几步,白梨有些不放心,又转身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有东西吃吗?会做饭吗?” “会呀,以前师父经常好几个月不在家,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这样啊,那应该没问题。 白梨坚定地出了门,今日天气不错,她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家。 走到山头处的时候,她不经意回头,发现沈醉还站在那里,正朝自己挥手。他身后,就是破败的道观。 想起昨晚那个鸡腿,白梨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要不带他走吧。 但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小猫小狗,怎么能随便带回家,还是快点离开这里的好。 于是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往下走,嘴里还不停念着,“不要管不要管,我连自己都顾不上,他那么大的人,肯定能照顾自己的。” 晌午一过,太阳都变得懒洋洋。沈醉正躺在鼎下望着天空发呆,晕晕欲睡之际,忽然听见山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扭头一看,是白梨。 可能因为走的太急,她两个脸颊变得红扑扑的,说话气息也很不平稳。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山?” 沈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回答地干脆利落“要!” 白梨瘫坐在一边,长呼一口气,“那你去收拾些衣物,我在外面等你。” “我没太多东西,很快就好了,你要等我哦。” 沈醉说完,立马翻身朝屋里跑去,还不时冒个头出来,看看白梨在不在。 下山的路似乎格外轻松,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小道士,你多大啦?什么时候来道观的?” “我今年二十,三年前来的道观。” 没想到这么破的道观他也来,倒是挺稀奇。 “那我比你大,我今年二十四,你以后要叫我一声姐姐。” “不能叫你白梨吗?”沈醉似乎有些不愿意“我们看起来明明差不多大啊。” “当然不行,别忘了,你是马道长抵押给我的,把你带回去还要供你吃喝,所以这一声姐姐我还是担的起的。再说了,我平常都是一个人住,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男子,难免大家会说闲话。如果说你是我家弟弟,就能减少很多误会。” 沈醉还想反驳,可一看见白梨那压制性的眼神,又将话咽了回去,“那我只在有人的时候叫你姐姐,其他时候,我叫你白梨。” “不行,在马道长把你接回去之前,你都要叫我姐姐。” 沈醉还是不同意,将脸扭到一边“那我回道观去算了。”说着,还真的开始往回走。 白梨一看,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一个人怕是要走到半夜,路上要是出个什么事,不仅银子拿不到,她也没办法跟马道长交待,想想也只好先妥协。 “行行行,我答应你。但你记住,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 沈醉听到后,立马换上笑脸,掉头跑了回来,还不停催促她“白梨你快点,我快饿死了。” 说完,自己提着东西在前面走的飞快。 看着他欢脱的背影,白梨有些郁闷,这小道士,好像没有马道长说的那么听话啊。 难道,自己又被马道长骗了?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白梨从山上带了个小道士的消息,就传遍了村里。 平日那几个爱管闲事的大妈,结对来到白梨家,想看看这个小道士什么模样。 沈醉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等到她们走了,小院才终于清净下来。沈醉在山上待的久,突然有人这么热情,他很不习惯。 “白梨,那些大婶们还会再来吗?” “会呀,你就等着她们给你介绍个美娇娘吧。” 沈醉一听,连连摇头“我不要,我是个道士啊。” 看他认真的样子,白梨忍不住笑了,反问他“你和你师傅不也吃肉吗?” “那不一样,再说了,就算要娶娘子,我也要找自己喜欢的。” “哼,我看你呀,还是先操心马道长会不会来接你吧。”白梨说着,将两份状子放进布袋,朝着他晃了晃“我要去县衙,你想去吗?” “是去打官司吗,我要去。” 两人到县衙的时候,外面已经围满了人。沈醉挤进去一看,只见县衙外面跪着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多岁,愁容满面的样子。 而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着华服的老爷,倒是一脸的得意自在。 沈醉回到白梨身边,指了指那两人,问道“他们就是今日要告状的人吗?” “对呀,看见那个胖子没,他是本地的布匹商,叫陈福。而跪在地上的,叫李六,是他们家的长工。走,我们过去。” 白梨故意将状子拿在手里,去跟陈福打招呼“陈老爷,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陈福听到白梨的声音,转过身来,提了提袖子,冷哼一声,没理她们。倒是他身旁一个拿着扇子的男子,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白状师,你怎么又来的这么晚,王大人还等着升堂了。” “原来是方状师,不好意思,早上忙着整理状子,所以来晚了些。” “哦?”陈福斜眼看了看她手上的状纸,似乎有些不屑“你当真要帮那个李六?当初我花大价钱请,你不愿意,却偏要帮一个穷光蛋。说实话,你这脑子,不太行,我怕你今日会输的很惨。” 白梨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是吗,我倒是很想看看,方状师能怎么赢我。” 说完,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李六拉起来,把状子递给他。 “李六,拿着这状子去击鼓吧。” 等着众人在堂下安静下来后,王县令将惊堂木一拍,大声问李六“堂下所跪何人?击鼓所为何事?” 李六低着头,带着哭腔陈述原由“大人在上,小的叫李六,是桃溪村的村民。今日击鼓,是想让大人替小的伸冤。” “冤?”王大人看了看一边的陈福,“那你呢,所为何事?” 陈福伸手指着李六,一脸愤怒“大人,这个李六,残暴心狠,把我家的阿福给害死了,今日就是想请大人替阿福做主。” “什么?”王县令吃惊不小,“打死人了?本官怎么没听说这事,死者在哪里,让仵作看了吗?” “王大人,”白梨向前一步,解释道“陈老爷所说的阿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简直是胡闹,不过是死一条狗,你们就闹到公堂上来,我这个县令在你们眼里,难不成是个闲差?来人,退堂。” 王县令扶了扶帽子,起身准备走。白梨赶紧朝李六使了个眼色,让他把状子递上去。 “王大人请慢,您可否先看看这份状子。” “那又如何,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白梨点点头,“大人英明,这件事表面看确实很简单,看过状子后,大人就会知道,今日为何会为了一条狗,闹上公堂。” 王县令听她这样说,倒是有了兴趣,又坐回椅子上,“好,那你就说说是怎么回事,本官看看,值不值得上公堂。” “回大人,李六原本是桃溪村的村民,后经人介绍,来到陈家做长工。这位陈老爷是个爱狗之人,所以在家中养了两条大狗,每日都给他们吃肉,养的膘肥体状。李六见着它们吃的这么好,不禁想起家中可怜的娘亲,顿顿只能吃糠咽菜。” 方无言一听,这语气有点不对呀,立刻打断她的话“白状师不要误导大人,陈老爷家里有钱,喂狗吃点肉怎么了,现在谁家买不起肉吃。” “是吗?”白梨看向外面的沈醉,问他“小道士,你们道观,平日里吃的最好的东西,是什么?” 沈醉表情严肃,回答的十分认真“我觉得野菜饼子就很不错了,肉嘛,偶尔能吃一次,经常吃,我们可不敢想。” “好。”白梨点点头,转身回来继续说“李六长期看着那两只狗吃肉,心中渐渐就有些不平。凭什么这个世道,狗比人都活的好。所以,趁着回去看望娘亲的时候,他将准备喂给狗的肉,带了一些回去。” 陈福一听,立马反驳“大人明鉴,他那不是带,是偷。就算是喂给狗吃的肉,那也是我陈家的,李六没经过允许将肉带回去,这不是小偷是什么。” “对呀。”方无言接着说“陈老爷家的狗是从塞外买回来的,胃口极大,李六将这些肉偷走之后,那两只狗没东西吃,一直叫个不停,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第二天一看,其中一只狗因为饿的厉害,把另一只狗,给活生生咬死了。这狗也是一条命啊,大人,您说我们该不该让李六赔偿。” 王县令听后低着头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这个事嘛,确实是李六错在先。” “大人,方状师和陈老爷只说了有利于他们的事,可还有些事,他们没说。” “还有什么事?” 白梨叹口气,面带悲痛,继续讲述之后的事。 “陈老爷因为死了一条狗,十分生气,就让负责喂狗的李六,扮成那只死去的狗,供他消遣。李六怕因此连累家中的娘亲,只好答应下来。可堂堂七尺男儿,扮成狗被关在院子里,难免会让人笑话。不久后,这件事就传到了村里,李六娘亲听说后,伤心不已,认为是自己拖累了他,当夜就投井自尽了。” 白梨话音刚落,门外一片哗然,众人十分生气,纷纷指责陈福。 一看大家都开始支持李六,方无言赶紧接过话“白状师真是编的一手好故事,你说投井和陈老爷有关,证据呢?大人,我去桃溪村调查过,李六的娘亲常年卧病在床,家徒四壁,早已经没钱给她看病。她看着自己孩子日夜操劳,是十分心疼,所以决定离开人世,给他减轻负担。只是碰巧出了这件事,你们就想趁机栽赃给陈老爷,目的嘛,当然就是想要钱!” “方无言,死者为大,你这样说,就不怕良心不安吗?” “白状师,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怎么,被我拆穿无话可说了是不是。我劝你,还是早些认输的好。” 白梨冷哼一声,认输,这辈子都不可能。 “李大娘确实常年卧病在床,可有一件事连李六都不知道,那就是李大娘其实不喜欢吃肉,她是吃斋的。所以李六带回去的肉,她一口没吃,之前我让桃溪村的卢大夫看过,这些肉里,掺了东西。” 王县令一听,让人将卢大夫带过来,细细询问。 在塞北,有一种狗,喜欢吃肉,常在野外活动,凶猛异常,很多大户人家都喜欢养来看家。可这种狗,在院子里圈养久了,就变得与普通狗一样,为了保持他们凶悍的本性,主人家会在喂食的肉里面掺杂药粉。 那天李六将肉带走后,两只狗因为饥饿,本性暴露,才导致其中一只狗被咬死。 白梨说完,深吸一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堂上的王县令“大人,一只狗死了,尚且还有人替它难过,更何况是一个人。陈福虽然没有亲手害死李大娘,但绝对脱不了干系。今日,我们状告陈福,为富不仁,要他赔偿李六纹银二百两,还要到李大娘坟前,上香跪拜。” 陈福一听,当然不答应,催促着方无言,让他赶紧反驳回去,可是方无言支吾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王县令在堂上看的清楚,心中也有了定夺,惊堂木一拍,当堂准了白梨的请求,让陈福立刻拿了银票给李六。至于上香的事,暂待清明再去。 从县衙出来,已经是傍晚,白梨带着沈醉来到城中一处荒废的园子,从布袋中又掏出一张状纸,用火折子点燃扔在地上。 沈醉瞥了一眼,好像跟李六那张状子内容一样,有些不解“白梨,你这是做什么?” “我爹以前就是这样,每赢一场官司,就烧一份状纸,说是感谢状王爷在天有灵。” “还有状王爷?我怎么没听说过。” 等着状纸燃完,白梨起身拍拍手,“走吧小道士,今日挣了点钱,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沈醉一听有好玩的,立马拔腿追了上去“好哇,我们要去哪里。” “喝花酒!” 第三章 白梨带着沈醉来到城中一处酒楼,看着那气派的装饰,闻着酒楼里的香味,沈醉还挺感动。 “这酒楼看起来很贵呀,你当真要请我去里面吃饭?” “当然不是,我们要去的,是那里。” 沈醉顺着白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酒楼旁边,有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铺子,外面挂着布幡,写着“花酒”两个字。 竟然是喝这个花酒,果然,还是他自己想多了。 想想也是,能为了十两银子追上清心观的人,怎么可能在大酒楼一顿花掉几十两银子。 小酒馆的老板似乎和白梨很熟,看见她来,就将里屋的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坐。 接着又温了酒,端来一碟花生米和豆干,最后还上了一道卤牛肉。 白梨觉得奇怪,指着牛肉问老板“我没点这个,你是不是上错了。” 老板在围裙上擦擦手,笑了笑“听说你帮李六赢了官司,这是我送你的,今天多吃点菜,少喝点酒。” 白梨不同意 “那怎么行,你也要养家糊口的,牛肉钱我给你。” “没事,快吃吧。我呀,虽然做的是小本生意,一盘牛肉还是请的起。”老板说完,转头指着沈醉,“这位小兄弟是……” 白梨赶紧解释“这是我远方的表弟,来这边住一段时间。” “这样啊,我看小兄弟挺瘦的,多吃点肉,不够我再去切一些。” 等着老板一出去,沈醉先给白梨夹了块肉,自己这才开始吃。 “牛肉啊,我好久都没吃过了,不过,这老板对你还挺好的。” 白梨喝了口酒,点点头“这铺子先前被别人占了去,是我帮他打官司拿回来的,后来我经常来这里喝酒。” 说起喝酒,沈醉这才注意到,白梨还真是很能喝,酒馆自酿的酒,她一杯接一杯,脸色都不变。 “师父以前也喜欢喝酒,后来观里没钱,他就戒掉了。”沈醉边说,边夹了两块肉放到她碗里。 白梨苦笑道“那你师父,倒是比我爹爹强的多。” “你爹?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还有,你娘了?” “我爹,已经不在了。他以前啊,是个小有名气的状师,可是却贪酒,整夜整夜的不归家。我娘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丢下我们,跟一个书生走了。” 沈醉没想到,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白梨,原来有这样的经历。 “那你后来找过你娘吗?” 白梨又让老板添了一壶酒,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我爹离世后,她回来过,看样子过得很不好。其实我不恨她,我只是觉得失望。她都能抛下孩子不顾了,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所以呀,我就告诉自己,以后一定不会丢下身边的人。” 沈醉听后,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眸淡淡地说了句“我相信你。” 两人喝完酒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白梨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沈醉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生怕她摔倒,后来就干脆走过去,将她背了起来。 温热的酒气喷在沈醉耳边,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点小埋怨“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回家的。” 好在酒馆离家也不远,沈醉背一背歇一歇,倒也很快到了家。只是没想到,院子门口有个人,手中握着一把剑,低头斜靠在门上。 看到沈醉回来,他放下剑,站直了身子“沈小爷,好久不见。” “冷玉?哼,你们消息倒是快的很,我一离开道观就找来了。让开,我现在没空和你交手。” 看到他背着一个姑娘,冷玉侧身让开。 沈醉将白梨安顿好,关上门径直就朝院子外面走,冷玉见状,立马跟了出去。 直到看不见白梨家,沈醉才停下来。 “那位姑娘是什么人,好像很在乎她。” 沈醉目光一沉,冷笑着说“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一查不就知道了,反正这些年,我身边有哪些人,你那位主子,不都知道吗?” “你还在记恨皇后娘娘?” “是呀,我都忘记了,我的姐姐,现在是皇后娘娘了。不过,你们所认识的沈醉,早就在三年前死了。你不走我走,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冷玉见沈醉要走,伸出剑拦住他“娘娘一直记挂着你。” “那又如何,当日她抛下我,选择救别人的时候,我们姐弟的情分早就断了。” “当时,娘娘救的,可是当今圣上。” 沈醉嗤笑一声,没说话。 三年前,正值八月十五,皇宫摆家宴,本是热闹祥和的团圆日,却暗藏着杀机。 二皇子祁逯造反,收买侍卫统领林杨,将皇上和皇子,嫔妃围在大殿。大皇子天生性子燥,处于劣势仍然不肯低头,被祁逯斩杀在大殿上。 皇上见此情形,一口鲜血吐在龙椅上,当时就没了气息。 那时候沈醉的姐姐季鸢,还只是三皇子的陪读,但却有临危不惧的气势。她和三皇子联手,拿刀挟持了祁逯,迫使他打开了大殿的门。 沈醉和他爹爹沈重山带着皇上的暗卫冲进去,可毕竟力量悬殊,撑不了多久。沈重山就让季鸢带着一众女眷,跟三皇子先走。 那一场厮杀,十分惨烈,沈醉到现在,都忘不掉浓重的血腥味。他将剑绑在手上,为了护着季鸢,早已经杀红了眼。 刚要走出殿外,祁逯持剑从身后朝三皇子刺过去,他前面,恰好是精疲力竭的沈醉。 眼看着要刺中三皇子,季鸢闪身过来,快速将三皇子拉到了一边,那一剑没能收回去,不偏不倚,刺进了沈醉的胸膛。 昏死过去之前,他看着眼前的季鸢,心想,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挺好。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正是国丧期间,皇宫里冷清又安静。 季鸢来看过几次,可沈醉再也不想见她。 大皇子已死,二皇子被赶回来的大哥沈居安生擒,那这皇位,肯定是三皇子的。 沈醉看着季鸢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你付出那么多,我倒是很好奇,三皇子会给你一个什么位子。” 几日后,马道长来家中看望沈重山,听了沈醉的事之后,那位道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此子少年英勇,有情有义,但执念太深,不如随我去观里待上几年,静静心,不然留在这京中,只怕早晚会出事。” 离京那天,沈醉知道季鸢在城门上看着,可他硬是没有回头。 就这样,在道观一待就是三年,时间一久,沈醉觉得,京中的人和事,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娘娘常跟人说起你的事,看的出来,她很想念你。” “是吗?”沈醉打量一下冷玉“那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我祝她千岁千岁千千岁。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冷玉板着脸,扬了扬手里的剑“愿意领教,能在叛军包围里杀出来的人,我冷玉佩服。” “可我不想跟你打,我也不会和你回去。” “是因为刚才那位姑娘吗?” 沈醉神情紧张起来,“与她无关,我警告你,抓我可以,动她?休想!” 冷玉点点头,似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你和那位姑娘,不过才认识几天,娘娘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 “那又如何,有的人只需要相处一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有的人,即使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却也看不清她的心。” 那天,白梨满头大汗地跑回来,问沈醉要不要跟自己一起下山时,他就知道,白梨是那个不会放弃自己的人,他愿意留在这里。 “皇后娘娘知道,会伤心的。” “看来皇后娘娘跟你说了很多事,那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们家娘娘,并非亲姐弟,她虽是寄养在我们沈家的,但我爹娘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只可惜,她一心只向往权力和地位,根本不在乎这份情义。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意她的感受。” 冷玉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就将季鸢写的信拿出来,递给沈醉“娘娘说,如果你不愿意回京,就把这封信给你看。” “有信也没用,难道你还要把我绑回去不成?”沈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三年前的伤,现在的他根本打不赢冷玉,而且,还要注意着白梨的安全。 不过,看完信后,他反而一脸轻松,将信扔给冷玉,转身朝家走去。 “冷护卫,你看看信吧,我想这是写给你的。看完就自己找地方住,不要跟来,我们家里小,没地方招待闲人。” 冷玉一看,信中写的竟然不是带沈醉回去,而是让自己留在身边保护他。 本来,皇后娘娘的命令,他应该遵从的。可出来的时候,他以为很快就能回去,只带了一点碎银子,下午刚到城里,就被一个小乞丐给骗光了。 要是留在这里,他也没钱吃住呀。 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冷玉决定去找沈醉,跟着他,既能完成皇后娘娘交待的任务,也能有口饭吃。 “对,就这样。” 打定主意后,冷玉掂了掂手里的剑,快步追了上去。 第四章 早上,白梨一拉开门,就看见院子里坐着一个人,她第一反应是,陈老爷这么快就找麻烦来了? 想着,就顺手从门后摸出了洗衣服用的木槌,捏在手里,试探着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家?” 冷玉在外面等了一夜,又饿又渴,终于等到有人出来,赶紧过来想讨水喝。 还没开口,白梨就拿起木槌敲了下去,“叫你来找麻烦,好好的人不做,要做走狗,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什么陈老爷。”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就算冷玉功夫再高,在白梨这种没有章法的追打下,他也还不了手,只能左右闪躲。 沈醉出来看到这一幕,也不阻止,蹲在一边看冷玉的笑话。皇后娘娘的近身侍卫又怎么样,在这里,也只有被捶打的份。 “白姑娘误会了,我不是坏人,我和沈小爷认识。” 白梨住了手,满脸疑惑“你知道我的名字?沈小爷?整个家就我和小道士,哪里来的……”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着沈醉,“难道他说的沈小爷,就是你?” 因为担心冷玉说错话,给白梨带来困扰,沈醉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他确实认识。但至于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沈醉暂时还不想说。 “他以前去过我们道观,现在无家可归,这才来找我。” 白梨并不在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沈醉说这个冷玉是来投靠他的,那不就意味着,家里又要多一个人。 不行,绝对不行! “他来找你?别忘了,你自己都是借住在我这里的,我写状子能挣几个钱,再来一个,大家到时候都没饭吃。” 沈醉看着冷玉略带慌张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没地方住看你回不回去。 “姐姐说的对,你看看我们这个家,只有两间房,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收留你。要不你去京中吧,你不是说有熟悉的人在那里,她肯定能照顾你。” 冷玉知道他是想赶走自己,但他必须听从皇后的命令,留在沈醉身边。只是如今白梨不愿收留自己,他也不知道去哪里。 “白姑娘,我看那边有间小柴房,可否让我暂时住一段时间。” 白梨也不是不近人情,住可以住,那吃怎么办。“柴房你愿意住就住,但我事先声明,我这里是不管饭的。” 冷玉看了看沈醉,“我跟他一起吃。” “跟他一起?他是马道长抵押在我这里的,到时候起码还有十两银子拿。我跟你非亲非故,到时候你人一跑,我去哪里找你。我看你体格健壮,不如去城里谋个差事,养活自己不成问题的。” 冷玉思考了一下,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就不能随时在沈醉身边了。 “我不能去找差事,我要留在这里。” 白梨被气笑了,“你留在我这里能做什么?” 冷玉提了提手里的剑,“我能打。” “那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开武馆开镖局的,你看看桃溪村这个祥和的小村子,用得着打打杀杀?” 话音刚落,沈醉就发现白梨脸色微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院子外面来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 白梨认出了领头的,正是陈福家的管家,看样子,是输了官司,心里不平,找麻烦来了。 沈醉见状,将白梨往屋里拉,转头对冷玉说“你不是说能打吗?交给你了,下手轻点。” 两人躲在屋里,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他一个人能行吗?”白梨有些担心。 “放心,这几个人他还是对付的了。不过今天陈福输了官司来找你,那以前,输掉官司的人,也会这样吗?” 白梨想了想,“中间确实有几次,别人来找我报复,可也只是恐吓几句,砸烂一些东西,做状师,免不了要得罪人。” 沈醉唏嘘不已,难得她还能这么想得开。“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做状师?” “小时候我也问过我爹,我们有钱了,做点小生意不好吗?他说这世间,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而他想要的,就是一个公道。就像有人喜欢喝茶,但还有的人,就是喜欢喝酒。跟在他身边久了,我发现,原来我想要的,和他一样。” 沈醉不再说话,他想起了季鸢。 当年沈家让她陪在诰命夫人姚兰身边,到时候姚夫人就可以向皇上请求,让季鸢成为自己的义女。如此一来,沈家再请皇上赐婚,让季鸢嫁给沈醉。一来姚沈两家的关系更亲近,二来季鸢也不会因为孤女身份,被其他大户家的小姐、夫人看轻。 可季鸢偏偏不这样做,她偷偷请了宫里一个相熟的娘娘,把她带进三皇子府,成为了陪读侍女。 她要的是什么,沈醉清清楚楚,只是还一直相信她会回头。直到三年前那次宫变,才让他彻底死了心。 “外面好像没有声音了?我们出去看看。” 白梨的声音将沈醉拉回现实,“好,我先出去,你等一下再出来。” 两人开门出来,却发现只有冷玉在院子里,没看见陈家的人。 “你把他们打跑了?” 冷玉的语气带点不屑“没打,我还没出剑他们就跑了。” 白梨觉得,也对,就冷玉这样面无表情,抱着剑往那里一站,气势就够吓人的。 “今天算你帮了我,当然,我白梨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这样,我去做饭,你今晚,就跟我们一起吃。” “冷玉多谢白姑娘。” 进了厨房,她才突然想到,家里没有米了。看着院子里等着吃饭的两个人,白梨叹口气,回屋拿了布袋子,对他们说“走吧,我们去城里,吃烧饼。” 沈醉和冷玉一听,都很高兴,赶紧跟在白梨身后。 “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冷玉侧头望了望沈醉“以前在沈将军的新兵训练营时,就常人说起你,英勇无畏,出手又快又狠,眉眼间都是杀气。现在,倒有些像个文弱的书生。” 沈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说过,三年前的沈醉,早就被二皇子一剑刺死了。现在,我不过是清心观里的一个小道士。”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沈醉故意压慢脚步,拉开距离,以免白梨听见他们说话。“不知道,以后的事谁能预料到。我劝你还是回京中,你留在这里,会给白梨带来麻烦。” 冷玉沉默了片刻,“白姑娘,是个好人。” “不用你说。” “你喜欢她?” 沈醉笑了“不喜欢,也不讨厌,我只是她向师父讨要钱的筹码。等着她拿到了钱,自然就和我没什么干系。” “如此最好,免得到时候将白姑娘牵连进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醉不解。 冷玉放低声音“其实我这次出来,除了带你回去,还有任务在身。皇后娘娘说,希望你能负责这次任务。” 三月的风中带着甜甜的花香味,吹乱了白梨的头发。她转身看着身后站立不动的两个人,催促道“你们两个快点,再晚就没有烧饼吃了。” 沈醉笑着应了一句“来了。”转过脸却又立刻收起笑容,“你刚才说了,白梨不该被牵扯进来。但我一时也不方便离开,这件事我会去处理,你先回京。” “皇后娘娘有命令,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如今不能回京。明日,你去一趟镇北军营,帮我送封信给大哥,告诉他我一切安好,爹爹的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让他要沉住气,千万不可以贸然回京。” 冷玉答应下来,掏出一个令牌递过去“皇后娘娘说,若是需要帮助,就拿着令牌去京中,找洪祥当铺的孙掌柜,他会帮你。” 说完正事,两人快步跟了上去,毕竟事要做,烧饼也要吃。 到烧饼铺的时候,老板还在包肉馅,说是要等一等。白梨就找了位置让他们坐下,自己去隔壁的杂货铺子买些纸。 等白梨再从杂货铺出来,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烧饼铺却子已经是面目全非。 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桌椅板凳也都散了架。三四个身着一样衣服的人,正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而沈醉和冷玉,一人脚下还各踩着一个人。 她抱着一叠纸,一脸茫然“你们性子怎么这么急,吃不上烧饼也不用打架吧。” 沈醉将脚下的人踢开,后退着来到白梨身边,告诉她事情原由。 原来就在她离开的那会儿,一个瘦弱的姑娘慌慌张张跑到烧饼铺子求救,说是有人要把她卖去青楼。 冷玉抬眼看了看身后追她的人,起身将姑娘拉到铺子里,自己拦在门口。 后面那几个人想强行抢走人,这才打起来。 “看来你们是在做好事呀。” 沈醉认真地点点头“对,师父常教导我,要多行侠义之事。” “那你们要打架不会出去打吗?” “什么意思?” 这时烧饼铺老板走过来,一脸不好意思,“那个白姑娘,你看这两个人是跟着你来的,把我这东西打坏了,都是要赔的,我刚在一边算了一下,大概要三两银子。” 白梨心里一慌“多少钱?三两?” 天啊,这是遭了什么孽。再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要被败完。 第五章 出来吃顿饭,平白没了三两银子,白梨一路上气都不顺。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沈醉看她紧皱着眉头,就知道她心疼银子。说到底,这件事确实是他们的错,想想就说“姐姐你放心,这三两银子,我到时候一起给你。” “也可以,算你懂事。那你呢冷玉,刚才你也打架了。” 冷玉愣了一下,别过头说“我,我暂时没钱,但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好吧,我就相信你们。不过今日这顿烧饼,是真贵,关键是,还没吃上。” 三人没走几步,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们“白姑娘,请留步!” 白梨转身,就看见一个衣衫破烂,小脸脏兮兮的女子,“你是谁?” “白姑娘”女子往地上“扑通”一跪,双手举着几个烧饼“这是我捡的地上干净的,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你这是做什么?”白梨将她拉起来,轻声问道“你就是沈醉他们救的那个姑娘?” “是的,多谢二位侠士。小女子阿淼,是清水县人,因为家中贫困,弟弟病重,实在没办法,就被卖到清水县袁老爷家做丫鬟。当初说好了,家里有钱来赎,就可以回去。等着弟弟病好,爹爹他们努力凑齐了钱,来带我回去,可是,袁老爷收了钱,却不归还卖身契,还说早已经把我卖给了青楼,要拿卖身契,就去找翠玉轩的李妈妈。” 说到这里,阿淼忍不住痛哭,“爹爹去找那位李妈妈,没想到被他们的人打成了重伤,还带着人要来抓我,没办法,弟弟让我连夜逃了出来,谁曾想,他们,他们竟然追了过来。” “他们倒是执着,从清水县到平城这里,也要大半天,一来一往,就是一天的路程。只不过这件事你找我也没用的,你应该去告官啊。” 阿淼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我们去县衙找过县老爷,可卖身契确实还在袁老爷手里,他也无法为我们做主。方才听烧饼铺老板说,姑娘是状师,这才想请姑娘帮忙,状告袁老爷,拿回卖身契。” 白梨想帮她,但要状告袁老爷,就要去清水县,她对那里不熟悉,万一输了官司,只怕会给阿淼带来更大的麻烦。 “此事……” 沈醉看出了她的顾虑,替她开口拒绝了“此事姑娘还是找别人吧,城中也有别的状师,我姐姐,怕是无法帮姑娘。” 阿淼似乎很失望,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阿淼明白,多谢姑娘。这些烧饼,还请三位拿着,都是干净的。” 白梨看着那几个烧饼,心中很不是滋味,已经开始有些犹豫。“阿淼姑娘,你今晚可有去处?” “没有,我待会找个地方躲一下,袁老爷的人肯定还没走,今日多谢三位相救,再会。” “阿淼姑娘,你如果没地方去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沈醉没想到白梨会这样说,但又肯定她会留下阿淼。“你要想好了,留下她,可能会得罪人。” “无所谓了,作状师那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有人赢,就有人输。冷玉不是很能打,有他在没事。”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支持你。不用冷玉,我也可以保护你。”沈醉说完,接过阿淼手里的烧饼,偏偏头“走吧,阿淼姑娘,我姐姐让你跟我们一起回家。” 阿淼又哭了起来,抽抽搭搭跟在他们身后,脚步倒是轻快了很多。 晚上,将冷玉和阿淼安顿好,白梨坐在油灯下发呆。 沈醉悄悄塞了一个果子给她,“路上看见的,我以前经常找来吃,味道很好。” “你在山上,倒是会很多东西。” 白梨接过来咬了一口,虽然不甜,却是很清爽的味道。 “没办法,山上没有别的人,我必须要找点事来做,才不会无聊。你这本书,看起来很薄啊。” “这个吗?这不是书,这是一本册子,状师录。是我爹爹留给我的,里面记载着我朝著名的状师名字,包括他们的事迹。其实,我也不知道爹爹留着这个做什么,只是有时候会拿出来翻一翻,学习一下。” 沈醉也随便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一个名字很熟悉,“这个寇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在状师录的最后一页,大概是最厉害的状师吧。” “这份状师录,是什么时候写的?” 白梨想了想,“三年前吧,我也是爹爹离世后,才知道有这个册子。” “嗯,既然是你爹爹的遗物,那还是好好保管着。关于阿淼,你真的打算帮她打官司吗?” 白梨叹口气,她确实喜欢赚钱,可也不能保证每一个官司都能打赢。但要她眼睁睁看着阿淼被卖到青楼,也不可能。 思来想去,也只有硬着头皮接下来。 “我听说清水县有个姓万的状师,十分有名,或许可以让阿淼去找他。” 沈醉倒是有别的顾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袁老爷到时候请的,就是那位万状师,要怎么办?” 白梨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打官司你是有自己的优势,可你凡事想的太少。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阿淼,我觉得还是早做准备,如果那位万状师不愿意帮阿淼姑娘,你也不会陷入被动。” “对,你说的有道理。”白梨点点头,望着他,没想到,他心思还挺细腻的。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沈醉脸一红,“我可不是在关心你,如今我没谋到差事,你还要管我吃喝的,我就是担心你出什么事,会把我饿死。所以呀,我没别的意思。” 白梨将状元录收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我知道,你紧张什么。今晚你就和冷玉挤一下,明日我们去清水县。” “冷玉可能去不了,我跟你们去,如果袁老爷的人找你们麻烦,我还可以挡一下。” “可是冷玉很能打啊。” 沈醉不乐意了“我是这三年没好好学,不然,十个冷玉都不是我的对手。别看他整天抱个剑,就是吓唬别人的。” “是吗?”冷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我这就出去和你比一比,说我别的可以,要是质疑我的功夫,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白梨以为他们真的要打,还想劝两句,见到他们两个只是站在那里斗嘴,就知道肯定打不起来,便不再管他们,自顾自进屋睡觉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沈醉将一封信递给冷玉,“明日帮我送去镇北军营,之后你就先回京,有消息记得及时通知我。” “我说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是让我留在你身边。” 冷玉真是个软硬不吃的石头啊,“那京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皇后娘娘的密报,昨日,又有一位大人被打入天牢了,从半年前开始,朝中已经有四位大人因为各种罪名,被圣上处罚。听娘娘说,圣上是收到了匿名的奏折,有人将这些大人的罪名一一列在上面,还附上了证据。” 三皇子祁隶向来正直,容不得官员和身边人藏私,只是他处罚的这些人,都是当初支持他的人,有的甚至在宫变是拿命护过他。 沈醉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逮至清世,则复入矫枉过正之检。当今圣上这样做,只怕会让曾经忠心于他的人心寒。” “不错,娘娘也说过这句话。先前,娘娘派人调查过奏折的来源,也排除了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那边的人。其他参与叛变的人当中,最有可能的,就是……” “禁卫统领,林杨。 冷玉表示赞同“娘娘说,林杨是先皇一手提拔上来的,还教过圣上几年剑术,却被二皇子蛊惑,害死了先皇。所以圣上十分痛恨他,斩杀林杨后,将他的尸身悬挂在城门上七天七夜,当时震惊了整个京师。娘娘猜测,这次,定是和林杨有关的人来报复。” “如果真是如此,让暗卫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查不到,林杨死后,林家被罚没全部家产,血缘子嗣一律肃清,就连丫鬟和下人,也都发配去了苦寒之地。要策划这么缜密的计划,不太可能。娘娘的意思,让你私下调查一下林杨的其他关系,据说,他没有入京的时候,曾娶过一个娘子,后来是生病离世,所以,他可能还有孩子。” 沈醉盯着那豆大的灯火,脑海中转的飞快,林杨还有个孩子的话,倒是有可能为了自己的父亲回来复仇。 “我爹他,怎么样了?” “沈大人目前一切都好,暂被关押在慎刑司,娘娘派人打过了招呼,有消息就会及时知道。不过,看圣上的意思,是要严查,娘娘也不知道能护得了多久。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出背后这个人。” 冷玉说完,叹口气“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是娘娘在护着沈家。” “我知道了。”沈醉起身躺倒床上,抱着胳膊看着窗外发呆,“或许,是她心中有愧。关于我的事,白梨若是问起,你不可以说漏嘴,等着合适的机会,我会离开这里的。” “如此最好。”冷玉没地方睡,只好将凳子拖到墙边,闭目靠着。 “你见着我大哥的时候,记得问他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 “银子啊。” 第六章 因为担心遇上袁老爷的人,白梨他们没有选择走大路,一路抄着小路过去,一直到天黑才到达清水县。 阿淼家在城西,可因为袁老爷这几天上门找麻烦,他们只好躲在一处废旧的房子里面。 白梨和沈醉看着眼前这座塌了一半的房子,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先前以为我们清心观已经算是破旧,没想到,竟还有更破败的地方。” 进到屋里,里面的情况更是糟糕,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两人只好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阿淼看着躺在草堆上的爹爹,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都是女儿没用,让爹爹受这种罪。” 阿淼爹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不怪你,都是爹爹不好,当初不把你卖去做丫鬟,就不会有这种事。袁老爷的人经常会来,你快些走,走的越远越好。” “爹,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爹你放心,我请了一个很厉害的状师,她可以帮我们打官司拿回卖身契。” “是吗?好,好,快,扶我起来,我要看看这位状师。” 阿淼将她爹扶着靠在墙上,让他看到白梨和沈醉。 老人很激动,因为无法站起来,只得拼命弯着身子,算是磕头了“多谢二位愿意帮我们阿淼,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还上这份恩情” 白梨见状,连忙伸手将他扶好,“您放心,我们会尽力帮助阿淼。您自己也要养好身体,到时候和阿淼一起,开开心心的回家。” “回家?对对,我还要带着孩子们回家的。都是那个天杀的袁老爷,可怜我这两个孩子,跟着我受罪啊。” 看到自己的爹爹哭,阿淼更是忍不住,白梨见不得这样的场景,说是想出去透透气,快步到了外面。 沈醉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出去。“白梨,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替阿淼难过。” “师父常说,人生在天地之间,一切际遇都是大道运化的过程,凡事有生必有亡、有因必有果。我们要做的,就是尽所能帮阿淼打赢这场官司,如果最后输了,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白梨长叹一口气,“幸好李六拿了钱,就离开了桃溪村,不然,他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 晚上,阿淼的弟弟回来,给大家带了些馒头。因为没地方睡,沈醉找了些干草,让白梨休息一下,自己在旁边生了火,靠在柱子边打盹。 兴许是换了地方的原因,白梨睡得有些不踏实。她梦见了自己的爹爹白岩风,他站在一片花海中,身边有很多蝴蝶飞来飞去。 白岩风正仰头喝酒,散乱的头发在空中飞扬。白梨跟着蝴蝶跑过去,眼看着快要到他身边了,飞舞的蝴蝶忽然变成了猩红的血滴,打在她身上,她吓的呆立在原地。而白岩风扔下酒壶,满脸焦急的朝她挥手,让她快跑。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爹,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具白骨,最后,跌落在地上。 “爹爹!爹爹!” 沈醉睡的很浅,听见白梨的呼喊声,立马翻身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白梨,白梨,醒一醒。” 白梨缓缓睁开眼睛,起身的时候,发现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想起梦里的场景,她瘪了瘪嘴“我梦见爹爹了。” “没事没事,可能今天阿淼他们的事,让你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的事。好啦,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烧点水给你喝。” 沈醉在屋里找了一个碗过来,冲洗之后,在碗里放了一点随身带的茶叶,倒上热水后,香气四溢,闻着这味道,白梨倒觉得心情平复了一些。 “这是师傅自己晒制的静心茶,那时候我刚去道观,常常觉得烦躁不安,晚上师父就跟我泡这个茶,你快尝一尝。” 白梨喝了几口,将碗放在一边。想起梦中的事情,她总觉得爹爹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事情。 “我梦见了蝴蝶。” “蝴蝶?那应该很美。” 白梨却摇了摇头,神情恍惚“我爹写的状子,用的是自己创的字体,飘逸潇洒,随心而写,所以呈现在纸上,看起来就像一只只蝴蝶,久而久之,就得了一个外号,蝴蝶君。有人常说,打不赢官司,能得一张爹爹的状纸也是好的。可爹爹不喜欢,所以每打完一场官司,爹爹都会将状纸烧掉。” “原来你烧掉状纸,不是为了感谢状王爷。” “嗯,爹爹事事都会依着我,除了这件事。我那时候不懂,喜欢将状纸收集起来,想着以后可以拿出去炫耀,却被爹爹狠狠训斥了一顿。从那以后,打完官司,我都会将状纸烧掉。”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天就亮了,今天还要去几处地方调查一下,两人收拾乔装打扮一下,沈醉换上阿淼弟弟的衣服,白梨穿上了阿淼的衣服,随后朝城里走去。 清水县离京郊只有两天的车程,所以这里比桃溪县要繁华些。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十分热闹。 两人根据阿淼的陈述,想先去袁家附近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连问了几个人,一听是说袁家的事,一句话都不肯说。 走了大半天,毫无收获。 临近中午,两人决定先找处地方歇一歇。可在路上,却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堵住了路。 他们左绕右绕,就是过不去,没办法,干脆挤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原来啊,一个男子急着赶路,把旁边小摊的东西碰倒摔碎了。本来赔点钱就可以,可这小贩偏要说这东西是个宝贝,要他给二十两银子。 男子当然不愿意,结果两人就在街上争执起来,这才导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沈醉不禁感叹“说明大家还是吃得饱喝得足,不然也不会有闲工夫在这里看热闹。” 可白梨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看到那个小贩卖的东西了吗?明明中间有很宽的位置,他偏偏要将物品摆在最外面,这里人多,路过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东西撞碎。我感觉,这小贩卖东西是假,借此讹钱才是真的。” “你一说好像真是这样,那这个男子,只怕是要吃哑巴亏了。走吧,我们从这边挤出去,走了大半天,现在是又渴又饿。” 沈醉说着,在前面开路,让白梨可以顺路过来,谁曾想,到小贩旁边时,上面摆放的一个茶壶突然掉在地上摔碎了。 小贩一看,立马抓住沈醉的衣服,不让他走。白梨苦笑着说“看来,这件事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麻烦。不如趁此机会,教训一下这个小贩。” 沈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问小贩“你这个东西多少钱,我赔给你。” “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宝贝,你倒是会挑,直接打碎了我家最值钱的东西。”小贩看沈醉穿的好不错,伸了伸手“这样吧,你给我五十两,这件事就算了。” “就一个毫不起眼的茶壶,你要五十两,真是敢开口啊,我最多给你一文钱。” 小贩一听,冷笑着说 “一文钱,你去打听打听,我黑二在这里做生意这么久,是不是那种信口胡说的人。宝贝已经碎了,银子,你必须给。要不然……你别想走出这条街。” 沈醉环顾一下四周,发现人群中站着两个大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看来,是想打架。就想着,让白梨先走。 没想到白梨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茶壶碎片,分别在男子和沈醉的衣衫上,各划了一道口子。 小贩有点懵“你这是做什么?” 白梨拿着碎片问他“这是你的东西吗?” “是呀,就算摔碎了也是我的。” “很好。” 她走到男子面前“这位兄台,你的衣衫看起来好像很贵啊。” “哦这个啊,不值……”还没说完,沈醉轻咳一声,男子反应过来,肯定地点点头“对,贵,很贵,这可是我娘亲亲手缝制的。” “亲娘缝制的,那就是独一无二,找不到第二件了,看样子,确实很珍贵。那你这件了?” 沈醉掀起衣衫,指给众人看“我这一件虽然不是娘亲缝制的,可这布匹确实特制的,听说染一块这样的布出来,就要好几个月,因此,十分珍贵。” “哎呀,那就遭了。”白梨故作惊讶“你的东西不小心划破了两件珍贵的衣服,看样子,怕是要赔不少钱啊。我算算啊,大概要一百两银子了。” 小贩一听急了,辩解道“你胡说什么?不过两件普通的衣服,哪有这么贵。你非得说它值钱,拿出证据来啊。” “是吗?那你的茶壶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物品,你却说是宝贝,你可拿的出来出来证据。” “这……”小贩接不上话,开始撒泼“衣服是你划的,要赔钱也是你赔。” “赔,我赔呀。可划破衣服的,不是你的茶壶碎片吗?那你自然也要赔啊。还是说,你不承认这是你的?那既然如此,他们打碎的就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要他们赔钱。” 一番话,让周围人忍不住拍手叫好。小贩更是哑口无言,承认这东西是自己的,就要赔钱,说不是自己的,那就要不到钱,嘿呀,真是两头为难。 最后小贩没办法了,也只得就此作罢。“算了算了,我自认倒霉,都走开走开,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男子见事情顺利解决,如释重负,非要请他们吃酒,白梨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看热闹的人散开后,有两个人还站在那里,看着白梨的背影。 其中一个小声说“万状师,刚才那个姑娘,看起来不好对付啊。” “哼,不过是个小丫头,还想赢了我?你回去告诉袁老爷,这桩官司,我万彭,接下了。” 第七章 白梨他们跟着男子到了一处酒馆,闲聊中才知道,男子叫柳景,以前是袁老爷家的教书先生。 听说白梨他们想了解袁老爷家的事,顿时就打开话匣子,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不过,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有一个消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就是袁老爷这个人,特别迷信各种风水,每年在这上面花了不少钱。 大到婚丧嫁娶,小到买田置业,哪一件事都要先问问算命先生。 白梨心想,若真是这样,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那他常找的,是哪位算命先生?” 柳景端着酒杯想了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城中的那位胡清胡先生。听说这位老先生,算八字,看风水极准,就是有一点,贪财,暗中指不定帮那个袁老爷做了多少坏事。” 从酒馆出来,沈醉看白梨一直没说话,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你不会也想去算命吧。” 白梨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既然大家都说那位胡先生很灵,我想让他帮我测一测之前做的梦。” “你清醒一点,不过是一个梦,能有什么深意。现在我担心的,是那个胡先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实情,毕竟他收了袁老爷的钱。” 这一点白梨倒是想好了“柳大哥说这位老先生除了贪财,还有一点,就是恃才傲物。” “我明白了,就这么办。” 白梨有些不解“咦,你怎么就明白了。” 沈醉冲她一笑“对骄傲自大的人来说,最不喜欢的,就是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到时候我们就假装是神通广大的算命先生,套他的话,会容易很多。” 第二天,沈醉扮成算命先生,故意大摇大摆地在胡清家门口摆摊,旁边还贴着一张纸,写上“赛神仙”三个字。 胡清出门来,看见对面的沈醉和那三个字,嗤笑一声“哼,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在孔夫子门前卖《论语》。” 眼看着胡清要走,白梨假装要算命,急急忙忙走到沈醉面前“先生,你真的比神仙还算的准?” 沈醉故意提高音量“那是自然,我敢说在这城中,还没有比我厉害的人。姑娘是要算命啊,还是看风水?” “我家夫人想收个义女,所以让我找个算命先生看看这位姑娘的八字。夫人说了,事关家族大事,请先生一定要算准,事成之后,银子不成问题。” “这样啊,不过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明明白白,照你说的,这银子能给多少?” 提到银子,胡清来了兴趣,假装看自己家周围的情况,实则是竖着耳朵偷听。 白梨暗笑一下,大声说“夫人说,会给五十两作为报酬。” “五十两?这么多呀,那行,快拿生辰八字来我看看。” 白梨拿出纸条,准备递过去。这时候,胡清忍不住开口了“小姑娘,你可要看清楚了,不要随便听信别人的话,免得被人骗了银子去。” “啊,真的吗,不知这位老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胡清捻一捻胡子,斜眼看着沈醉“老夫在清水县这么久,从来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毛头小子,还敢自称赛神仙。” 沈醉笑道“听老先生的意思,你也懂算命?我倒是愿意请教。”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我不是自夸,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整个清水县,谁不知道我胡清算命最准。今日是这丫头幸运,碰见了懂行的人,不然,倒真叫你个小子给骗了钱。” 沈醉假意发怒“这话怎么说的,我是赛神仙,你要说自己厉害,那就算你是个真神仙,既然大家都沾了神仙二字,我觉得你说话还是该客气一些。今日,为了证明自己,我还偏要接这个活。姑娘,只要你让我算这个八字,钱,我一分不要。” “既然如此,老夫倒要教教你怎么做人。我也帮着算一算,钱,我也不要。” 白梨一看他上钩了,赶紧拿出阿淼的生辰八字,先给了沈醉。 “看八字,这是个姑娘,命格属水,容貌清秀,却生的瘦小。” “对呀对呀。”白梨赶紧点点头“先生真是神人,全都说对了。” 胡清一看这形势,根本不相信沈醉真有这种本事,再也沉不住气,接过纸条,看过之后,冷哼一声“这姑娘,不适合收做义女。” “老先生何出此言,我家夫人可是很喜欢她的。难不成,这八字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胡清摆摆手“这姑娘的身份是个奴婢,你家夫人真要收养义女,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白梨听后,神情一喜,看来,这个胡清真的记得阿淼。 沈醉也趁机揶揄“老先生,你可不要胡说。单凭一个八字就能看出这人是个奴婢的话,难不成你还真是神仙。我看啊,你就是因为这姑娘没给钱,故意胡说。” “我胡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胡清说着又要走,白梨赶紧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还请老先生帮帮忙,我只是个小丫鬟,如果做不好夫人交代的事,只怕回去会被夫人责罚。我看先生是个好人,能否请先生多透露一些?” “这个嘛……” 见胡清还在犹豫,沈醉故意说“算了吧姑娘,你还真相信他啊,来吧,我给你看看,写个东西让你好带回去交差。” “好吧,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次。”胡清顺手接过银子,小声说“这个八字的人,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清水县袁老爷家的婢女。” “不可能吧,这八字相同的人也有,老先生怎么就确定是袁老爷家的婢女。” 胡清一副得意的样子“我是上了年纪,可这记性不差。特别是关于八字的事,看一眼就不会忘记。当初袁老爷也拿着这样一张八字来,说是一个农户要把女儿卖给他做丫鬟,让我看看这丫鬟八字和他们家会不会相克。” 说完,他顿了顿,声音压的更低“我一看啊,这姑娘的八字不太好,但她属水,旺财。而袁老爷五行缺水,正正好补了这个缺。” 起初袁老爷十分开心,可随后又发愁了,说是这姑娘的家人后面肯定会来赎她,不能眼看着一个能旺财的人离开呀。 这时候胡清出了个主意,将那卖身契一把火给烧了,没了卖身契,他怎么赎身,反正大家也都知道姑娘是袁家买来当丫鬟,到时候这就成了个死契,任谁来,也赎不走人。 袁老爷听后十分高兴,当天就派人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 原本以为后顾无忧了,谁想到阿淼的弟弟和爹爹闹的凶,他不想惹出事端,就转手将阿淼卖到了青楼,自己趁机又赚了一笔。 听完胡清的话,两人心中愤愤不平,这个老头为了钱,当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殊不知他的一句话,就可能毁了别人一生。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家夫人就算是想收她做义女,只怕也没办法,因为没有卖身契,这人,她就带不走。” 白梨忍住怒火,面带为难地说“可这些话毕竟只是老先生一个人说的,回去说给我家夫人,她也不会相信。毕竟袁老爷是清水县的大户人家,我一个丫鬟,人微言轻,看来是逃不过夫人的责罚了。” “胡老先生,您看看她也可怜,要不就帮人帮到底,有没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姑娘是卖去袁老爷家了?” 胡清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有些不愿意,两只手搓了搓,意思就是,要钱。 沈醉一看就明白过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拇指大的金豆子,塞进他手里“胡先生,今日听您说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也来做回好事,这颗金豆子给您,那一两银子就还给小丫鬟,顺便,说说,再说说袁老爷的事。” 胡清捏着金豆子心里乐开了花,想着自己今日真是走了大运,正想把金豆子放进嘴里咬一咬,试试真假,却被沈醉按住手“胡先生还是回去再看,这里人多眼杂,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 “说的也是,既然你给了我金豆子,那一两银子,我就还给这丫头。说起证据嘛,我倒还真有。这个卖身契签订要有一个中保人,以免双方有人反悔。袁老爷当时不想请外面的人,所以就让自家的教书先生充当中保人,那份卖身契也是他写的,只要找到他,或许还能找到一份存本。” 教书先生?沈醉和白梨相视一笑,袁家的教书先生,不就是他们遇见的那位柳大哥吗?好在他们多嘴问了一句柳景住哪里,到时候去他家问一问,应该就有希望。 “行啦,我要去饮午茶,不跟你们闲扯,后面的事,自己找去吧。” 等着胡清一走,他们两人也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白梨想起那颗金豆子,忍不住问他“你当真给了他?” “哈,那种豆子我这里多的是。里面是圆圆的小石子,外面刷了金漆,以前师父也以为是真的,还偷拿了几颗去喝酒。” 果然,胡清走了一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高兴地拿出金豆子细细端详起来,可越看越不对劲,在地上蹭了蹭,竟然掉漆了! 气得他差点晕倒“这个小王八蛋,竟然敢骗我,真是可惜了那一两银子。” 第八章 回到阿淼家,白梨就开始写状子,她希望能尽快帮阿淼拿回卖身契,让她恢复正常的生活。 但说到卖女儿给儿子凑药费这件事,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平,便在事由那里,用朱笔加了一条“自今已往,家中再有大小变故,不可牺牲阿淼的幸福,随意处置她的人生。” 沈醉看到后,会心一笑“阿淼的爹爹和弟弟,会明白你的意思的。只不过生在这种家庭,她们的命运,自己有时候确实无法掌控。” “我只是希望尽最大的能力帮到她,至于以后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了。” 隔天,沈醉和白梨顺着柳景说的住址找了过去,知道他爱喝酒,所以他们特地提了一壶白芷桃花酒。 看到他们来,柳景十分高兴,但说起阿淼的事情,他似乎有些犹豫“这件事,我怕是帮不了你们。” 沈醉知道他是担心袁老爷来找麻烦,毕竟君子报仇是十年不晚 ,可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所以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柳大哥,喝醉之人说的话,若是不小心被别人听了去,那怎么能怪你了。” 柳景一听就明白了,打消了顾虑,立刻摆上碗筷,斟满酒“两位来我家,那是难得的贵客,可惜柳某家中没有好东西招待,只有陪二位喝些酒,待会儿说的些醉话有得罪两位之处,还请见谅。” 白梨端起酒碗,“柳大哥,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也敬你一杯。” 看着他们两人你一碗我一碗,沈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酒量肯定没有白梨好。但既然是出来办事的,酒该喝还是得喝。 想着就端起酒碗,还没送到嘴边,就被白梨按住了手“小道士,你不能喝,待会我们都醉了,柳大哥若是有什么吩咐或者是叮嘱,只怕会听不清楚。” 沈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酒碗,只在一边坐着。眼看着一壶酒都快见底了,柳景又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房间,摸索了半天,又提着一壶酒出来,“白姑娘,我这可是好酒,平常都舍不得喝,你知道我藏在那里的吗,就是床边的那个柜子下面,那里凉快,保存东西是很好的。来来来,我们接着喝。” 他些话,信息量很大。沈醉细细一琢磨,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柳大哥,你们都少喝点,这壶好酒就不要打开了,等着哪日我们再过来的时候,再喝也不迟。” 柳景点点头“沈兄弟说的有道理,那这酒?” “我帮你放回去。” 沈醉提着酒进了房间,按照柳景说的地方,找到了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纸,正是阿淼的卖身契,不禁心中大喜,连忙收好,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 “天色不早了,我这里地方小,就不留你们,二位且慢走。” 白梨听他说这话,就知道东西已经拿到,想起身,却歪歪斜斜站不稳。为了得到卖身契的消息,她硬是憋着气不让自己喝醉。 现在一松懈,酒劲就上来了。 “我背你吧。”沈醉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你慢点。” 白梨也没拒绝,双手往他背上一搭,“我们走吧爹爹,快些到家,不然娘亲又要生气了。” 沈醉笑道“背你一次,辈分倒是长了些。趴好了,我们走啦。” 就这句话,让白梨泪流满面。在桃溪村时,那条回家的路,白岩风背着她走过了好几个四季。 “爹爹,我以前没觉得,现在自己做了状师,才发现你那个时候很不容易,也不知道小道士的师父什么时候才会来。” 沈醉神情一滞,以前她一个人,还能勉强养活自己,现在多了一个人,压力肯定很大。看来,自己不能在桃溪村待的太久。 “过些时日,我就会离开的,到时候,你就会轻松许多了。” 白梨没听清这些话,歪过头,趴在沈醉背上沉沉睡去。 小路两边桃花盛开,花瓣洒落一地,沈醉想,如果这样一直走下去,其实也挺好。 而此时,在皇宫深处,兰庭园的桃花也正开的烂漫。季鸢望着那些粉簇的花朵,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昨晚,她听说了沈醉的事,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如今,只盼着能护住沈家,好弥补这份愧疚。 “圣上回来了吗?”季鸢抬手轻轻捏住一根桃枝,问身边的贴身宫女绿荫。 “回娘娘,还没有。听吴公公说,还在书房议事。” 季鸢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这次又有什么事。 “派人给冷玉送封信,就说京中暂时无事,让他留在沈醉身边,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回京。” 敌在明,他们在暗,如果到时候不能保住沈重,她也一定要护住沈醉。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季鸢点点头,伸手放开了桃枝。其实目前的局面来看,沈醉回京倒是最好的。毕竟有他在京中,皇上就觉得有了制衡沈家的筹码,或许,会因此放了沈重山。 “何去何从,还要看你自己的。” 宿醉之后醒来,白梨只觉得头痛欲裂,还好阿淼替她准备了醒酒的茶,喝下去人就舒服了很多。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沈醉和阿淼弟弟就从外面回来了,一人手里提着一条鱼,看见白梨,满脸欢喜的晃了晃“你看,在池塘里面钓的,又大又肥。明日你不是要去县衙递状子,我们特地抓来帮你补一补。” “我没事,这两条鱼还是给阿淼爹爹吃。” 阿淼听后赶紧摆摆手“不行不行,这鱼应该给白姐姐吃。爹爹听说大家想到了办法,天天都很高兴,这几日精神好多了。阿元,把鱼收拾干净了拿进来,我去煮鱼汤。” 白梨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心中得到了一些安慰“来清水县好几天了,第一次看到他们轻松的样子,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明天你肯定能赢,对了,卖身契你看过了吗?是不是真的?” “卖身契确实是真的,只不过有一个问题,这上面,没有袁老爷的印章。当时柳大哥写了三份卖身契,一份给了阿淼他们,一份在袁老爷那里,还有一份就是我们现在拿的。按照惯例,签署卖身契需要签字画押,但柳大哥不懂,所以只有袁老爷和阿淼那一份签字画押过。” 沈醉没想到这个时候又会出现新麻烦,不免有些担心“阿淼那里不是还有一份卖身契?” “阿淼他们也不懂,那份卖身契被袁老爷拿走了。之前,那份卖身契就是在他那里。” “你确定吗?” “我也只是猜测,你想想,袁老爷烧了自己手里的卖身契,那他肯定会保留原本阿淼那一份。” 沈醉想了想,明白了白梨的意思“你是说,袁老板要拿着这份卖身契,证明阿淼是自己买来的。” “不错,如此一来,一切证据都有利于袁老爷。” “你觉得,我们可以从这里想到办法吗?” 白梨思考了一下,语气肯定“幸好柳大哥不懂卖身契的制作,所以三份卖身契是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哪一份是买主,哪一份是卖主的。现在来看,袁老爷既然又将阿淼卖到了翠玉轩,如今这份卖身契,应该已经在李妈妈手里。” “这好办,我们把卖身契换回来就是。”沈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你明日要去递状子的话,今晚我就得行动。这样,你把卖身契给我,等我回来。” 白梨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伸手拉住他“你一个人不可以去,翠玉轩是青楼,肯定有打手,你贸然前去,怕会有危险。” “那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也行。” 沈醉当场回绝了她“行什么,你要搞清楚,那里是青楼,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跑去那里,名声还要不要啦。放心,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你只管安心在家准备明天的官司。” 他都这样说了,白梨决定相信他,“那夜半之后,你还没回来,我就带着大家一起去找你。” “好,这件事听你的。” 沈醉说着,在屋里将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倒是像一个纨绔子弟。 他对着白梨挥挥手,转身朝着翠玉轩走去。 阿元看着他的背影,竟然还有些羡慕“白姐姐,沈大哥去哪里了,收拾的这么潇洒。” 白梨侧头问他“你多大啦?” “十二。” “那你还是小孩子,不能问这些,快去帮你姐姐。” 阿元瘪了瘪嘴“都说我是小孩子,我明明已经长大了。” 白梨听他孩子气的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行,我承认你是男子汉,那明天,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呀?” “是关于姐姐的事吗?” “对呀,不过可能有点辛苦哦,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阿元将脖子一梗,拍拍胸脯“我不怕,只要能帮姐姐,我什么事都可以做。” “好小子。你过来,我吩咐你一些事,一定要好好记住啊。如果成功的话,你的阿淼姐姐,就不会被人抓走,你们,也可以尽快回到自己家中去。” 第九章 翠玉轩在清水县,几乎人人都知道,一是因为它的建筑外观够气派,二是管事的李妈妈,出了名的泼辣无理。据说曾因为一文钱,骂了一天的街。这种气势,任谁看了都怕。 沈醉跟着路人的指引,来到翠玉轩外面,他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屋檐和门头上的金字招牌,整理了一下衣裳,大步走了进去。 李妈妈正在大堂门口招呼熟客,看着俊俏秀气的沈醉走进来,不禁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打招呼“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啊,不知怎么称呼啊?可是第一次来我们翠玉轩?” 沈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进去左看看右看看“我叫马悟,从京中来,路过清水县,听说你们翠玉轩十分有名,男人嘛,自然是想来看看的。” 一听是京中来的,李妈妈脸上笑开了花,赶紧跟了过来“哎哟,原来是京中来的贵客,快快快,请上二楼包间,我让人给公子上一壶好酒。” 沈醉跟在小二后面,正顺着楼梯往上走,遇见楼里一位姑娘路过,她似乎对沈醉很感兴趣,冲着他盈盈一笑,还将手中的丝巾往他怀里一丢,扭着腰肢柔声说“公子,我叫玉琴,如果需要人陪喝酒,要找我哦。” 本来他是不想理会,可瞥见旁边的李妈妈,就接过丝巾,还故意凑在玉琴身边闻了闻“姑娘的胭脂,真好闻。”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风流公子哥。 李妈妈上前笑着说“马公子还真是性子急,你要是喜欢玉琴,待会儿我就让她来陪你。” “好好好,那李妈妈可不要忘记了。” 包厢内十分清净雅致,香炉里点着一种味道奇特的香,闻上去是清冽的木质感,沈醉想着要赶快拿到卖身契,就让门外的人把李妈妈叫进来。 “公子稍等,玉琴还在招呼路老爷,等会就会过来。” 沈醉抬抬手,“无妨,不着急。其实我今日来,是替京中一位官家办事。” “官家?哎呀马公子,我们这虽是烟花之地,但各种手续文书都是齐全的,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李妈妈嘴上说着,脸上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话说回来,马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突然来一个人说自己是官家派来的,难免会让人有所怀疑。” “我明白,既然我不想声张,自然也是听从那位大人的意思。李妈妈,你凑近些,我这就拿出证据给你看。” 李妈妈听说有证据,脸色微微一变,“若真有证据,还请马公子现在拿出来,让我也好长长见识。” 好在上次冷玉给了自己一个令牌,虽然是京中一个闲散的职位,但也足以唬得住别人。果然,李妈妈一看沈醉手里沉甸甸的铜制令牌,当时就相信了。 语气中多了些恭敬和讨好的意思“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还请马公子恕罪。不知道马公子这次来,是替你家大人办什么事?” 沈醉将令牌收起来,故意压低声音“不瞒李妈妈,我今日来到翠玉轩,算是开了眼界。没想到这里的姑娘,竟比京中的更有风情。” “马公子真是见笑了,清水县一个偏远之地,怎么比得上京中繁华。” “李妈妈谦虚了,这边的姑娘风情万种,我来的目的,也正是因为我们家大人,看上了楼中的一位姑娘。所以让我带着钱来,将人赎走。” 替官家的人来赎青楼姑娘,她是遇见过几次,只是千里迢迢从京中来赎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请问马公子,那位大人想要替哪位姑娘赎身啊?是玉琴,小桃还是紫兰?” 沈醉摇摇头“都不是,我家大人心心念念的,是一个叫阿淼的姑娘。” 李妈妈觉得有些奇怪“你家大人可是在哪里见过阿淼?” “听大人说,他之前路过清水县,曾在一户农家讨过水喝,当时因为那位阿淼姑娘长得,很像大人因病离世的夫人,所以令我家大人印象深刻。回京之后,对夫人的思念之情愈加浓烈,就想着把这位阿淼姑娘带到京中去,以慰思念之情。” “原来是这样。”李妈妈听后还有些感动“没想到那位大人竟是个痴情之人,只是,我也想帮马公子,可是阿淼她,现在不在我这里呀。” 沈醉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李妈妈这样说,莫不是欺负我不熟悉清水县,来之前我都打探好了,阿淼先前被卖去了袁老爷家做丫鬟,后来又被卖到了你这里。我是循着消息过来的,你敢骗我说人不在你这里?” 一提到这件事,李妈妈似是有一肚子委屈“马公子,我哪里敢骗你们呐。袁老爷是把人卖给了我不错,但那姑娘性子太烈了,我怕她想不开,想着将她关几天。谁曾想,她竟从二楼跳下去跑了。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现在是人财两空,你说我冤不冤。” “这些话当真?”沈醉假装不相信,故意试探李妈妈。 “千真万确,我们翠玉轩虽在清水县有点名气,可袁老爷财大气粗,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盼着真如他所说得,能将人抓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醉叹口气“真是好事多磨啊,没想到竟是白跑了一趟,可怜我们家大人,这几日因为思念过度,都病倒了。当今圣上听说此事,赏赐了好几个貌美的女子,但他都不要,心中只念着那位阿淼姑娘。” 听他说起圣上,李妈妈一脸震惊“马公子,你说的圣上,指的,可是当今皇上?” “那是自然,这天下,难不成还有别的圣上?李妈妈,你这样问,真是大不敬啊,在京中,是要杀头的。” 李妈妈吓的往地上一跪“马公子,还请圣上饶命啊,我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是民妇见识浅陋,口不择言,不知道你家大人和皇上的关系。” “好了好了,李妈妈快请起,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我想圣上不会怪罪你的。只是这趟来,大人吩咐的事没办成,回去,怕是没法交差。你知道,我也就是一个办事的,到时候也只好跟大人实话实说,至于他会不会怪罪你们翠玉轩……” 沈醉话没说完,但李妈妈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既然那位大人和皇上关系匪浅,他要想给自己安个罪名,肯定是一安一个准,闹不好,还真的小命不保。 “马公子,我看你是个好人,这件事你是知道的,真不是我的错呀。你看到时候回了京,能不能替我说说好话。” “这个嘛……”沈醉犹豫了一下“我倒是有个好办法,既能帮你脱离干系,又可以解了我家大人的心病。” 李妈妈见他有办法,喜出望外,迫不及待想知道“马公子若真能帮我,这份恩情,我是没齿难忘。” “其实也简单,你不是说袁老爷将阿淼卖给你们翠玉轩了吗,不如这样,你把阿淼的卖身契给我,由我们这边派人去找阿淼。你想想,阿淼知道我们家大人是真心想照顾她,肯定不会再跑,到时候不就跟我们回京了吗?” “嗯不错,是个好办法,不过嘛,马公子,说句实在话,我这个青楼还有许多人指着我养活,而阿淼姑娘又是我花钱买的,你看,要不你给个价格,我就把卖身契给你。” 沈醉料到她不会轻易答应,继续套她的话“李妈妈是怀疑我们大人不给钱?放心好了,大人说为了阿淼姑娘,花上千金都无所谓。” 千金?李妈妈双眼放光,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马公子真是太明白道理了,那钱的事……” “钱我自然会给,不过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要是卖身契不在你手里,你又收了我的钱,岂不是很麻烦。我要先看到卖身契,才会给钱。”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马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取阿淼的卖身契。” 等着李妈妈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盒子,她取出卖身契小心翼翼地递给马公子“这就是袁老爷给我的,我找人看过了,是真的。马公子现在可相信了?” 沈醉将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张卖身契夹在衣服内侧,借口看不清,趁机换了过来,然后把换过的卖身契放回去,顺手盖上了盒子,不让李妈妈生疑。 “我相信你,只是带着这么多钱出来不方便,明日一早我再派人给你送过来。” 李妈妈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愿意,沈醉赶紧开口稳住她“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再说了,卖身契不还在你这里,是不是。” “好,那就依马公子所言。现在正事谈完,马公子可需要玉琴陪你?我这就把她叫过来。” 沈醉伸伸懒腰,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明日我再来,今天说这么多,都有些乏了,也没什么兴趣喝酒。再说了,你这里的酒总觉得淡而无味,我要喝,也只喝自己带来的酒。” “那我送送马公子。” 出了翠玉轩,沈醉赶紧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刚才进去时,他就发现那屋里的烟有问题,闻过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先前听说青楼会在房里点燃情香,竟是真的。若不是他一直掐着自己的手掌,恐怕早就中了招。 沿着街道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一段路,沈醉只觉得眼前的景物渐渐变的模糊,他想找个地方靠一下,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小道士,小道士,你没事吧。”这味道,是白梨来了! 沈醉忍不住笑了一下,却是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白梨的肩膀上,昏了过去。 第十章 白梨他们在家中等了许久,看着沈醉还没有回来,都有些担心,便找了几个人,顺着阿淼家一路走过去,想着总能遇见。 没想到,他们都快走到翠玉轩外面了,才看到沈醉,看他走路摇摇晃晃的,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奇香,熏的人头晕。白梨和阿元赶紧将沈醉放到一边,又问路边的商贩要了些水,给他擦了擦脸。 夜晚的冷风一吹,熏香的味道就散了很多。可他们等了一会儿,沈醉还是没醒来,两人不禁有些担心。 “白姐姐,我们要不要把沈大哥送去医馆看一下。” 白梨好像有些犹豫,“医馆啊,要不少钱的吧。清水县这边,便宜点的医馆在哪里?” “那就去找孙大夫,穿过这条街,左转就到了。” “好,来,我们把他扶着。” 路上,白梨还有些不放心,“你确定那个大夫真的很便宜吗?” “对,他家的医馆没有招牌,所以就比别的地方便宜。不过医术很高哦,我爹爹都是请孙大夫看的。” 沈醉只是处于半昏迷状态,所以白梨他们说的话,他都能听得见。心里一个劲叹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挑个便宜的医馆,是看准了自己不会有事吗? 想着,就故意将身体往下坠,压的白梨一边肩膀抬也抬不起来。等着好不容易将他带到孙大夫那里,两人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那孙大夫一闻到沈醉身上的味道,冲白梨神秘地笑了笑“你夫君没什么事,这是闻多了燃情香,晕过去了,多休息休息,准没事。” 白梨脸一红,立刻解释道“他不是我夫君,不过,我们看他昏睡好一会儿了,会不会有什么事。” 孙大夫依旧是不急不慢,转身在药柜里摸了个小药瓶子出来,递给白梨“年轻人嘛,血气方刚,又在青楼里面被燃情香熏了这么久,多昏睡一会儿也正常。真要担心,就试一试这个,保证立马就醒,不过,要三文钱一瓶。” “买一瓶吧。”白梨给了钱,将瓶子打开,倒出来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掰碎了喂到沈醉嘴里。 一股刺鼻又带点腐臭的味道直冲脑门,呛的沈醉剧烈咳嗽起来,倒是将他唤醒了。 “白梨,你给我吃什么?” “大夫给的药啊。” 正好这时,孙大夫从里屋出来,看到白梨手上剩下的药,哎呀一声,“我就进去放个钱的时间,你怎么给他吃了,这药是给他闻的。” 沈醉听后,顿时就觉得胃里翻涌,有些担心地问孙大夫“吃了的话,会怎么样?” “其实吃了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嘴会有点臭。好啦,既然你已经醒过来,就都回去吧,我要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沈醉时不时干呕一下,让白梨十分心虚,都不敢直视他。 “给你。,卖身契我拿到了,这份上面有袁老爷的印章,肯定没问题。” “太好了,小道士,今日真是多亏了你。” 沈醉苦笑一下,擦擦嘴角,“那你还给我找最便宜的大夫。” “啊,那件事呀,你都听见了?” “一字不差。白梨啊白梨,我知道你爱钱,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凶残的地步吧,说实话,你是不是没钱了?” 白梨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不是不是,我有钱,不过我想着,等打完官司,带阿淼和阿元还有阿淼爹爹去买几身新衣裳。” “我觉得还不如直接把钱给他们。” “不行。爹爹以前常说,“借三不借二,救急不救穷。等这件事解决,阿淼和阿元就能谋到差事,到时候他们就会明白,靠自己努力,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所以,我要做的,是帮他们收拾体面一些,有信心面对以后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沈醉不禁有些惭愧,她想的,确实比自己长远。 夜已深,可大家想着明日的官司,都睡不着。 沈醉担心白梨会有很大的压力,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他开始给大家讲自己和师父这些年遇到的趣闻,本来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因为他生动形象的描述,听上去倒真是非常有趣。 轻松的笑声冲淡了萦绕在房间里的焦虑和担忧,白梨也感觉心情放松了很多,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睡意渐渐来袭。 沈醉看到白梨睡着了,降低了音量,继续讲之前的故事,从手边拿了条单被搭在她身上。 之后,其他人也都睡了。沈醉反而越来越清醒,他轻轻关上门,走到外面伸了伸懒腰。 遥远的天边稀稀朗朗挂着几颗星星,最亮的那颗所指的方向,就是京师。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那里曾经有他最爱的人,只是如今若是再见到,便是君臣之别。 沈醉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应该祝贺你的,得偿所愿,凤临天下。”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响起一声急促的哨音,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开始沈醉以为是鸟叫,等着第二声哨声响起的时候,他的面色,霎时就变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是她来了?不过怎么可能,她不是在京中? 直到第三声哨声响起,沈醉才无比确信,真的是季鸢来了。这个暗号,是他们小时候一起想出来的,哨响间隔的时间,还是季鸢定的。 此刻他的内心无比纠结,见或者不见,是一个问题。 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快步走出院子。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停在树林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抬眼间,四目相对,目光中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季鸢下了马车,缓缓走到沈醉面前,伸出手,笑着说“阿醉,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沈醉看着她,也笑了笑,随即后退几步,跪在地上,朗声说“清心观道士沈醉,见过皇后娘娘,祝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疏离的态度,让季鸢有些伤感,“你心中还在责怪我吗?” “不敢。以前的事,沈醉已经不记得。只知道如今面前站着的,是大兴朝的皇后娘娘。” 季鸢深深地叹口气“你起来吧,我虽是皇后,但在你面前,永远是你的姐姐,是沈家的女儿。” 两人顺着小路边走边说话,有那么一瞬间,沈醉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以前。但看着前后提着灯笼的宫女,他又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你好像沉默,安静了许多,这几年在清心观,一切可还好?” 沈醉挠挠头发“都好,清贫度日,静心修身。” “清贫?”季鸢感到很惊讶,我每月都派人送了银钱去道观,难道马道长没告诉你吗?” “啊?可是师父从来都没说过。从我去道观的那一天,那里就很破败,也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平常吃的都很清淡简单。” 沈醉隐隐有点生气,难怪师父隔三差五说是要出去办事,现在看来,定是拿着季鸢送来的钱,偷偷吃好吃的去了。 “我想马道长不告诉你,也是为你着想 。起初我派的人是直接去道观的,后来马道长说这样会打扰你静修,改为半年送一次银子,让他们就在山脚下等着。这些年我在京中时常担心,今日看到你的状态很好,也算是放心了。” 半年送一次银子,那算下来也不少了吧,自己可是一文钱都没见到。沈醉越想越委屈,所以也没在意季鸢后面说了什么,有些生气地说“那师父明明有钱,为何欠着白梨的十两银子不给,还让她白往山上跑一趟。” 话一说完,气氛就变得十分安静,他看到季鸢失落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道“师父说他还不起十两银子,将我抵押给白梨,自己跑了。” “抵押?十两银子?”季鸢皱皱眉“这个马道长平日里疯疯癫癫也就算了,怎么这么糊涂。这样吧,我来还欠那位姑娘银子,到时候你跟我先去爹爹的老家待上一段时间。听说这段时间她照顾了你很多,一百两,够不够?” 沈醉听后,目光一沉,脸色十分不好看,“皇后娘娘是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你可能不了解白梨,既然我师父说了让她照顾我,她就一定会等到师父拿银子才会放手,不管别人给她多少钱,她都不会答应的。” “阿醉,皇上已经答应过我,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是大兴朝的国舅爷。而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状师,你跟在她身边,只怕身上的志气会日渐消磨。” “哈,无依无靠,你们倒是查的够清楚。国舅,真是个响亮的名头,那可要多谢皇后娘娘好意,不过,恕难从命。” 季鸢看沈醉处处维护白梨,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阿醉,你不必为了三年前的事,和我赌气。” “好,那我问你,如果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救我还是救三皇子?”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季鸢回答,但沈醉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苦笑一下“恭送皇后娘娘。”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身后,季鸢的声音传来“那位白姑娘,好在哪里?” “至少,她没选择放弃我。” 第十一章 清水县县衙外面,白梨带着状子站在登闻鼓下面,但她没打算现在击鼓,她在等袁老爷来。 先前她已经打听到,袁老爷请了清水县有名的万壮师,所以白梨要在上堂前,见一见这位万状师。 太阳又往上爬了一截之后,袁老爷和万壮师坐着轿子来了。当看到阿淼请的是一个女状师时,袁老爷得意地笑了,“万状师,我看这官司也不必打了,想来那老头也实在是没钱,派个丫头来告状。” 万彭因为在街上见过白梨的口舌和机智,倒是多了些谦虚,捏着扇子上前拱手行了个礼“白状师,今日还请多多指教。” “万状师客气了”白梨看了看一边的袁老爷,“万状师可否借一步说话。请。” 两人走到一边,万彭晃了晃扇子“白状师有话不妨直说。” “有件事,还请万状师到时候劝说一下袁老爷。今日这场官司无论输赢,都请袁老爷不要再为难阿淼一家。” 万彭想了想,收起扇子“哦?白状师不妨说来听一听。” “袁老爷既然已经将阿淼卖给了翠玉轩的李妈妈,也就和她并无主仆关系,即便是阿淼跑了,那也是李妈妈那边的事情,袁老爷便不该派人再去抓阿淼回来。” “白状师就那么确信,我会帮你劝说袁老爷?今日上了堂,你我可就是对手。” 白梨语气诚恳“阿淼的事,在输赢未定的时候,便没有谁对谁错,而你我,也都是只是尽了做状师的本分。上了堂,各凭本事。但出了县衙,便没有利益冲突。你和阿淼她们,更是无仇无怨。所以,如果到时候袁老爷还要带人抓走阿淼,或者心生报复,那万状师的声誉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些话倒是说到了万彭的心坎上,当状师以来,不管官司是输是赢,他都努力做好一个状师该做的事,并且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至于请他的人名声是好是怀,他从不在意。诉讼打官司,靠的就是一个理,哪一方先把这个理说明白,让人心服口服,那这一方就是对的。 “看来,白状师也去了解过我。好吧,我答应你。今日在堂上无论输赢,出了县衙,我便可以劝说袁老爷,自此以后,再不打扰阿淼姑娘。” 白梨听他这样说,松了一口气“那就先谢过万状师。” 清水县县令曾大人年纪颇大,击鼓升堂之后,他举着眼镜看了看站在堂下白梨和袁老爷,慢吞吞地问道“刚才是你们谁击的鼓啊?” 白梨行了礼“回大人,我是桃溪县状师白梨。今日击鼓,是要状告清水县袁老爷,逼良为娼,伤人致残。” 曾大人又推了推眼镜,探着身子打量着她“桃溪县,那可是不算近呐。不过我看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 “大人,我是替清水县一位叫阿淼的姑娘来告状的。” “阿淼姑娘?本官有点印象,那她自己怎么不来?” 白梨转身面向袁老爷“回大人,阿淼姑娘为何不敢亲自上公堂,这件事,怕是要问一问袁老爷。若不是他派人到处去抓阿淼,今日她就无须找我来。” 袁老爷听了立刻解释道,“大人,你可不要听这个丫头胡说。阿淼是我花钱买回来的,那她偷偷跑了,我自己要将她抓回来。” “大人明鉴,要状告袁老爷的人,其实是阿淼。只不过她害怕袁老爷,所以不敢上堂。” 曾大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既然是她要告状,那便让她自己来陈述事由,在这里,到底还是本官最大,袁老爷,你说是不是呀?” 万彭担心袁老爷说出什么得罪曾大人的话,赶紧说道“曾大人说的是,公堂之上,一切都要依大兴律法行事。白状师,你大可放心地让阿淼姑娘出来。” “好,我相信大人和万状师在,阿淼定不会有事。”说完,她转身走到看热闹的人群中,将躲在角落里阿淼拉了出来“你只管将实情说出来,大人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阿淼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跪下“大人,民女苏阿淼,爹爹叫苏青山,家中还有个弟弟,叫苏阿元。两年前,弟弟阿元身染重病,急需钱诊治。奈何家中贫困,爹爹只好把民女卖给袁家做丫鬟。” “既然是卖去的,那袁老爷就是你的主家,为何又要状告他?” “回大人,爹爹当初是迫不得已,本不想卖去袁家,可是那袁老爷说他日我爹爹若是有了钱,就可以多给些钱将我赎回去。因为救治弟弟要紧,他这才答应。不久后,城中的卢大夫治好了弟弟,我爹爹就开始四处筹钱,可后来袁老爷收了钱,竟然不将卖身契还给民女。” 曾大人听的眉头一皱,撑着身子问袁老爷“她说的,可是实情?” “大人,这件事不如就让我来解释。”万彭展开扇子,踱着步子走到阿淼身边,轻声问她“当日,袁老爷花了二十两银子将你买回去,而你爹爹可是拿着二十一两银子来的?” 阿淼一冷,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扭头看了看白梨,在示意她回答后,这才说“不错。” “那当初你爹爹和袁老爷签的契约,可有说过赎回你的时候,需要带多少银子来?” 白梨心知他的问话里面有陷阱,替阿淼做了回答“当日是她爹爹和袁老爷的约定,阿淼姑娘并不了解太多详情。不过我已经问过苏青山,他说袁老爷的意思,是比二十两多的钱,就可以了。虽说苏青山之多拿了一两银子,但已经是他借了半年多才凑齐的。” “白状师,袁老爷是生意人,这二十两银子如果他拿去做生意,两年的时间,也能涨到五十两。就算袁老爷不要这么多,那三十两还是有的。所以,苏青山拿着二十一两,自然是不够。袁老爷的意思,不过是给苏青山多一些时间,让他回去多凑些银子,等着钱到了,卖身契自然就还给阿淼姑娘。” 万彭的话,让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曾大人也摸着胡须,琢磨他这些话,然后又看向白梨,“白状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如果真如万状师所言,那袁老爷为何要将阿淼卖去青楼?” 袁老爷听后,冷哼一声“我花钱买的丫鬟,为什么不能卖掉?只要苏青山没来赎回人,我就有权决定阿淼的自由。” “好,也就是袁老爷承认将阿淼卖去青楼了?” “是呀,那又怎么样?” 白梨笑了笑,走到阿淼身边,俯下身子问她“阿淼,你可愿意被卖身去青楼?” 阿淼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两眼哭的通红“不愿意,那李妈妈整日把我关在房里,不给吃喝,想到以后的处境,好几次我都想一死了之。” “大人,你听听,阿淼是被迫卖去青楼的,按照大兴律例,违背女子意愿,卖去娼寮之地,便是逼良为娼,需杖责四十,罚没银钱二百两,情节严重的,杖责八十,罚没银钱四百两。这就是我今日状告袁老爷的第一条罪状。” 曾大人虽有些骄傲自大,但也是正直之人,将惊堂木一拍,大声问道“袁老爷,这件事,你可认?” “大人明查啊!我是不得已的呀!”袁老爷往地上一跪,按照万彭事先教他的话,面带委屈得说“我本不想卖他去青楼,可那日翠玉轩的李妈妈看中了这丫头,非要买了去,我自然是不同意。可没想到,李妈妈竟拿我去找素琴的事相要挟,说是要告诉我夫人。我在外面虽然被人尊称一声老爷,可家中,大小事却都是我娘子做主啊。” 原来这袁老爷,怕老婆。 “你的意思,也是被迫将阿淼卖到青楼的?” “不错,大人可以派人去我家打听一下,我家夫人,是出了名的凶悍泼辣,常常挠的我满脸是伤,要是知道我去翠玉轩,我这条命都不保啊。” 万彭也赶紧接着说“此事千真万确,我有幸见过一次,两人动起手来,只怕袁老爷不是他夫人的对手。” 有人在下面忍不住笑出了声,白梨没回头就知道肯定是沈醉。曾大人拍了拍惊堂木“肃静!万状师,你接着说。” “大人,再说回逼良为娼这件事,清水县虽然是小地方,但大大小小的烟花之地还是有好几个,难道就真如白状师所说的,里面的女子,都属于逼娘为娼?” 白梨早有准备,她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大人请看,这是我朝关于烟花场所的管理规定,这些姑娘大都是家中贫困或是走投无路才去的,但她们都有卖身契,攒够了钱,就可以赎回自由身。所以,一定程度上,并不算是逼良为娼。” “白状师,依你的推论,袁老爷也不算是逼良为娼。” “万状师话不要说的太早,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类似卖儿卖女这类事,在大兴朝属于民事纠纷,不告不理,自然算不上是逼良为娼。可是,阿淼来告状了,曾大人也受理了,证据也有,万状师现在还觉得这不是吗?” 白梨的一席话,让看热闹的人纷纷叫好,沈醉更是在一边鼓起了掌。他不知道的是,季鸢也站在人群中,正望着堂上的白梨,神情复杂。 第十二章 白梨状告袁老爷逼良为娼这一条罪状,还需要让翠玉轩李妈妈来作证。 曾大人派了衙差去带李妈妈来,一众人等了半天她才来。 “李妈妈,你那翠玉轩过来也不过来几步路程,怎么花了这么久时间。” “回大人,民妇第一次上堂,觉得应该打扮的隆重些,所以收拾了一下,耽误了些时间。” 曾大人坐直身子,语气严肃“传你上堂是何等大事,岂能由你随意决定时间。好啦,既然来了,就如实回答问题。二位状师,谁先问啊?” “大人,就由白状师先问吧。” 白梨走到李妈妈面前,凑近些问她“李妈妈,你可认识我?” “不认识。” 白梨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认识吗?” 李妈妈一脸肯定“我真的不认识这位姑娘。” “好,那李妈妈既然说不认识我,我之后问的问题,就是她的真实意思,我们绝不可能事先商量好。” 曾大人点头表示同意“白状师所言有理。” “多谢大人。李妈妈,我问你,是不是袁老爷将阿淼卖到你们翠玉轩?” 李妈妈看了看袁老爷,又看了看阿淼“不错。” “那当日可是袁老爷亲自去的?” 李妈妈想了想,随即摇摇头“不是。” 白梨继续追问“不是他亲自去的,你怎么知道就是袁老爷?” “那日来的是袁老爷的管家,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乡,自然是认得。他带着一个瘦瘦的姑娘来,当时他还十分肯定地说,这是袁老爷家的丫鬟。” “好。那阿淼姑娘可是自愿的?” 李妈妈不自然地笑了笑“怎么可能是自愿的,她去的时候闹的厉害,我便让人将她关,将她安置在房里,这姑娘硬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一个劲地哭。” 万彭见李妈妈的说的话越来越不利于袁老爷,立马打断她“李妈妈,翠玉轩的姑娘是不是每一个初次去的时候,都是这般闹腾?” “也不全是,有的都是走投无路,自愿来我这里。大人,我可没有虐待她们,吃的喝的我都是按着好的给,钱也没少她们的。我虽是靠姑娘们挣钱,但她们若是有钱,随时可以赎身的。” 终于是说到卖身契上面了,万彭继续问她“那袁老爷可是给了你卖身契?” “给啦。我看过了,都是真的,上面还有袁老爷的印章。可这阿淼姑娘偏偏说她早已经把赎身的钱给了袁老爷,还说什么,我手里的卖身契原本是她的。我想着她可能是糊涂了,既然给了钱,怎么可能不拿回卖身契。” 万彭笑着点点头,“李妈妈的话不错,我想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一开始,苏青山就没有拿到卖身契,那阿淼自然还是袁家的丫鬟。至于后来他卖掉阿淼,都是因为李妈妈拿素琴的事威胁袁老爷,他迫不得已。” 曾大人一拍惊堂木,望向李妈妈“本官问你,当初,你可有威胁袁老爷,让他将阿淼卖给你?” 李妈妈吓得往地上一跪“大人,大人饶命,都是民妇一时糊涂,我看着阿淼身形苗条,又秀气,就想着在袁家当丫鬟还不如来我们翠玉轩,这才急了一些。” “大人,正如您亲耳听到。白状师状告袁老爷逼良为娼,其实另有隐情,我认为这条罪状,不属实。” 白梨沉默了,心想万状师果然很厉害。 曾大人见白梨没有说话,以为她会认输,就问道“白状师,你可还有什么问题” 白梨低着头思考,此时她脑海中转的飞快,努力让自己想起什么,快呀快点想起,这时候,可以反驳他的是什么? “大人,即使袁大人是因为李妈妈的话将阿淼卖掉,但他,也还是逼良为娼。” 曾大人来了兴趣“哦?何以见得,白状师不妨说来听听。” “按照大兴朝新修订的律法,主人家有权买卖自己的奴仆,这一点属实。只不过,后面还有一条规定,买卖不属于自己奴仆,择重处之。阿淼在被卖到翠玉轩的时候,就和袁家没有了主仆从属关系。” 万彭有些不解,“白状师说这话,可有证据?” “证据在我这里。”沈醉从人群中走出来,朝曾大人行了礼“大人,阿淼被卖去翠玉轩的时候,其实袁老爷手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卖身契。”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阿淼的卖身契,在我这里。”沈醉掏出一张卖身契递过去,“请大人检查一下,这张卖身契是否是真的。” 曾大人接过卖身契递给一边的师爷“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师爷仔细查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大人,这张卖身契虽然格式不严谨,但有双方签字画押,内容也完整清晰,按照民间契约制定的规定,这卖身契,是真实有效的。” “好。本官承认,这张卖身契是有效的。” 袁老爷听后,是满心疑惑,他怎么会有卖身契。万状师则是紧皱着眉头,想着下一步的对策。 白梨趁热打铁,逼问袁老爷“如果袁老爷将阿淼卖给了李妈妈,卖身契肯定也一并给了过去,是不是?” “那是自然,卖身契我早就给了李妈妈,不信,你去问她。” 李妈妈这次倒是动作快“我听说是因为阿淼的事,担心自己惹上麻烦,所以出来的时候,就一起带了过来,大人,这是袁老爷当日给我的。” 师爷一看那卖身契,拧着眉毛说“大人,这卖身契内容和格式跟先前的一样,只是,上面缺少买卖双方的签字画押,基本上,属于无效的。” “李妈妈,你这张卖身契,是没有用的。” “什么?”李妈妈大骇,“不可能,我还请人看过,的的确确是真的。难道……”她转头看向沈醉,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是你,肯定是你做的手脚。” 沈醉一脸无辜,“你可不要乱说,我不认识你。” “我可认识你,马悟马公子是不是,肯定是你换了我的卖身契。” “大人明查,小的叫沈醉,可不叫什么马悟,这位李妈妈怕是一时着了急,开始胡言乱语。” 李妈妈这下哑口无言了,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袁老爷也变得慌张起来“这,这怎么可能,我给的时候,明明是真的卖身契啊。” 白梨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想,这大概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当初袁老爷若是不毁了其中一张卖身契,此刻也还能拿的出来一张,可他为了一己私利,非要把事做绝,那可就怨不得别人。 “大人,事实和证据摆在眼前,袁老爷没有卖身契,却将阿淼硬生生卖去青楼,此罪,择重处之,应杖责八十,罚银钱四百两。” 曾大人也是心服口服,问万彭“万状师,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吗?” 万彭无奈地叹口气,“回大人,没有了。” 袁老爷此刻也是脸色微变,提着袖子猛擦额头的汗,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得意之色。 “既然袁老爷无话可说,那就是认罪了,清水县袁仁,目无法纪,无契约买卖奴仆,杖责八十,罚银钱四百两。杖责当堂执行,银钱三日内送来衙门登记入册。” 话音刚落,袁老爷就瘫坐在地上,“万状师,救救我,杖责八十,我这条老命就没有了。” “大人,袁老爷虽有错,但他年事已高,恐出意外啊。” 原本白梨也有一刻心软,想着不如让他多赔点钱给阿淼,可是,他当初命令手下人打残阿淼爹爹的时候,却从未想过他年事已高。 “大人,律法制定出来,自然就是要遵守的。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记得,年事已高,好像并不算免责事由。” 万彭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定袁老爷的罪,目前杖责是免不了,只不过,倒是还有个办法“回大人,此事还有一个人,其实也有错。便是翠玉轩的李妈妈,算起来,袁老爷是无契约卖仆人,而李妈妈也是无契约买过去的,既然两人都有错,这杖责,当是一人承受一半,如此一来,也好告诫其他人,行事皆要遵照律法,百姓也肯定会称赞大人的智慧之举。” 一番话,倒是给了曾大人十足的面子,他心里是想做出点好成绩,晚年能得个好名声,“万状师言之有理,白状师,你可还有异议?” 此举白梨确无任何意义,心中反倒十分敬佩,买卖双方皆处罚,想法确实很好。 “回大人,我无异议。” 万状师听后,瞬间松了一口气,朝着白梨礼貌地点点头,算是谢过她。 “不过大人,我还要一罪要状告袁老爷。” “你是说致人伤残?那这受伤之人在哪里了。” 白梨指了指门外“他们很快就到了,大人,袁老爷打伤的,正是阿淼的父亲苏青山。可怜他老人家,如今双腿不能动弹,生活不能自理,真是见着流泪。” 袁老爷似乎很不满这一指责,立马反驳“她胡说,那日是苏青山先到我们袁家外面闹事,我这才找人将他轰出去的,哪里打过他。” “袁老爷当真没有打吗?当天可有很多人在围观,我们也找好了证人,袁老爷可要与他们一一对质?” 这件事本身就是袁老爷自己做错了,听白梨提到证人,当时就心虚了,缩着身子小声嘀咕“拉扯间是推搡了几下,他离开袁家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大人,袁老爷这话是真是假,传苏青山上堂一问便知。” 县衙外,阿元正气喘吁吁的拉着自己的爹爹,他听了白梨的话,能穿多破就穿多破,脸和头发不要收拾,虽然辛苦,但一定要亲自拉着人过来。 所以,当苏青山躺在一个藤条扎的破垫子上,出现在堂上的时候,围观群众是纷纷摇头,只感叹太惨了,真是造孽啊。 袁老爷一看,当即否认“大人,这分明就是个乞丐,哪里是苏青山,我当日见他可不是这个样子。” “袁老爷确定这个是乞丐不是苏青山吗?” “当然了,他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白梨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悲伤“看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真是不假。阿淼去了袁家当丫鬟后,家里都是靠着苏青山一个人挣钱。袁家将他打伤之后,因为没钱诊治,双腿落下了病。一个家,就剩下阿元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他也是大病刚好,能挣到什么钱,对他们来说,能有饭吃就不错,哪里还有钱治病,更别说添置新衣服。” 这话引发了很多人的感触,指责声越来越多,袁老爷只得往万状师后面躲去。 “白状师,致人伤残之罪,可是需要有威信的大夫开出结果,表明伤势如何,后期可需要哪些费用,待大人查证之后,才能定罪。你今日,是口说无凭。” 白梨又递上一张纸“大人请看,这就是大夫开的证明。上面写了,苏青山伤势颇重,两年内恐无法下地活动,我将各项用度都计算在了上面,袁老爷需赔给苏青山纹银共五百两。” 听到要赔这么多钱,袁老爷彻底失控,“什么,五百两,你是苏青山派来抢钱的吧。还有那个什么证明,谁知道你找的什么破大夫,肯定是假的,我不信。” “住口!”曾大人突然发了脾气“休要胡言乱语,这位孙大夫,以前可是宫中的御医,连本官都要敬他三分,你敢如此污蔑。” 白梨松了口气,当初她也以为孙大夫只是个脾气有点怪的老头,还是沈醉说他的药箱是宫中御医才有的,让她多做了一个准备。 袁老爷被曾大人一训,顿时就老实了,歪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场官司,终于是赢了。 几人刚走出县衙,万彭就追了出来,语气中满是赞赏“白状师果真是才思敏捷,万某佩服。” “万状师过奖了。” “今日这一场官司,真让我异常激动,我是心服口服,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真乃一件幸事。” 白梨想起袁老爷的事,忍不住问他“那万状师先前答应的事……” “此事还请白状师放心,我保证能劝说袁老爷不找阿淼姑娘麻烦。只不过万某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万状师还请直言。” 万彭将扇子在手上拍了拍,缓缓问道“你姓白,又对大兴朝律法如此精通,不知道,蝴蝶君白岩风,是你什么人?” 白梨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我爹爹的名字。” 万彭也是一愣“你竟是白岩风的女儿?”随即又一脸恍然大悟,拿扇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也当真是老糊涂了,早该看出来的。” “万状师认识我爹爹?” “算不上认识,心中倒是十分佩服。那白姑娘既然是白岩的女儿,可知道一本状师录?”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三个字,白梨又想起了那晚的梦。 她觉得,心里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好像就快要有答案了。 第十三章 白梨一直都以为,状师录只有自己的爹爹知道,没想到万彭也会知道。 “万状师也有一本吗?” 万彭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万某惭愧,还没有那个能力,能上的了状师录。你爹爹可能没告诉你,这本状师录是先帝命人制作。民间三百六十行,各种翘楚,都制作有一本册子。先皇的意思,不只是文官武将对大兴有功,这些人,也都是大兴的人才。” 白梨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也想不明白爹爹当时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依万状师的意思,这本状师录,很多人都有吗?” “哪里有很多人,能上得了这本册子的,统共不过九个人,均是各处有威望,实力强的状师才能选进去。万某自知没那个能力,对册子上几位是敬佩不已。没想到今日能和白岩风的女儿交手,也算是了一个心愿。” 九个人?白梨回想了一下册子里的内容,她记得十分清楚,明明只有八个人,难道…… “我爹爹,也在册子上?” 万彭肯定地点点头“那是自然啊,蝴蝶君白岩风排的上第五。只不过我看到的状师录,是将名次由低往高排,所以你可能没注意。” 白梨摇摇头,她不是没注意,是她手里的状师录,根本没有爹爹的那一页。 “万状师,你确定状师录上真的有我爹爹吗?会不会状师录也有好几种?” 万彭语气十分肯定“白姑娘为何这么问?状师录是先皇统一制定的,样式内容自然都是一模一样,除了皇宫内保存的,状师录上的人,每人一本。” 看来,肯定是爹爹将自己的那一页撕了,难怪她总觉得前后的页数有些对不上。可这是为什么呢?能上状师录不是好事吗?爹爹为什么要把自己那一页撕掉。 “万状师,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会不会有人不愿意自己出现在状师录上?” 万彭听得一愣,似乎在思考什么“这个嘛,倒也不是不可能。既然是状师录,那必定都是些涉及官司的人。树大招风,或许有些输了官司的人,想趁机报复也不一定。” 不知道为什么,白梨总觉得万状师话里有话,但他又好像在隐藏什么。 “万状师,今日听你说这么多,真是受益匪浅。不知道万状师方不方便,我想请你吃个饭。就去清水县的天香楼,听说那里的漓泉白干最有名。” “这个嘛……”万彭其实最在意的不是酒,他是想要白岩风的一副字迹,只是想着人已不在,自己也不好开口。 “我爹爹生前写过一副寒松赋,给我当字帖练字用,万状师若是不嫌弃,我便送给你,感谢万状师帮阿淼他们。” 万彭听她说送给自己,心中十分欢喜,当即就答应下来“那万某却之不恭了。” 去天香楼前,白梨让阿淼他们告诉沈醉,自己晚些时候就回来,让他不用担心,“对了,小道士去哪里了?” 阿淼神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说话支支吾吾“好像去前面看热闹去了,白姐姐放心,我会告诉沈大哥的。” 阿元看着白梨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平“姐姐,你为什么要说谎,我们明明看见沈大哥跟着一个漂亮姑娘离开了,为什么不如实告诉白姐姐。”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们还不知道情况,不能乱说,万一白姐姐误会了沈大哥,他们两个吵架怎么办,你难道想看到白姐姐他们吵架吗?” “不想,我希望白姐姐和沈大哥哥和和睦睦。” 阿淼满意地拍拍他的头“ 不错,爹爹说他们很般配的,我们可千万不能不能乱说话。” 只是阿淼他们没想到,白梨去天香楼的时候,沈醉和季鸢,也去了天香楼。 只不过虽是白梨请客,但她没什么钱,所以只能在大堂角落找了一出地方,还算安静,方便两人谈话。 沈醉和季鸢则在大包厢里面,清净又自在。 酒菜上齐后,万彭也没怎么吃,一直都在看白岩风写的《寒松赋》,读到精彩之处,忍不住拍一拍桌子,“好啊,真是好,字迹飘逸似蝴蝶,文风潇洒大气,万某佩服啊。” “多谢万状师夸赞。”白梨苦笑着说“只不过我印象中的爹爹,好像和你们说的不太一样。那时候他总是喝酒,村里的人都说,我爹爹就是个一无是处的酒鬼。”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白梨也不太肯定,状师录是爹爹临终前给她的,喝酒倒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不过他表现得异常,好像是“先皇驾崩,国丧之后那段时间,爹爹常常一个人在在院子里发呆,似乎在苦恼什么事情。” “白姑娘,万某冒昧地问一句,你爹爹他,离世的原因是?” 那日白岩风照常出去喝酒,白梨等到夜深他还没回来,又觉得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心中不放心,就提了灯笼叫上邻居大哥一起出去找一下。 结果,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白岩风,看样子他是想顺着小路回家,结果却摔了路边的坑沟里。因为春耕,村民们将田地里翻出来的石头都丢在这附近,人要是直接摔下去,确实很容易受伤。 白梨当时吓懵了,冷静下来就赶紧让邻居大哥去找大夫,再帮忙叫几个村民来,自己则守在这里。 春寒料峭,白梨将棉衣盖在白岩风身上,又在旁边捡了些稻草树枝,生了堆火,这才渐渐有了些暖意。 白岩风磕破了头,半边脸上都是暗红的血迹,衬得他的脸更加的苍白。 “爹爹。”白梨喊出这两个字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再坚持一下,大夫很快就来了。” “阿梨。”白岩风半睁着眼睛,看着她,勉强笑了一下“你不要哭,爹爹没事,不过是磕了一下。我很想回家,你扶着我,慢慢往家走好不好?” 白梨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弯下腰,慢慢扶起白岩风,两人一步一步朝家里走去。天太黑,所以白梨也没注意到,白岩风一只脚,早已经断了,此刻只是忍着痛拖着。 可惜,都走到家门口了,白岩风终于是没支撑住。 说到这里,白梨又红了眼眶,“爹爹大概只是想再看一眼家里的样子。” 万彭沉默良久,问道“你爹爹离世时,受了好几处伤吗?” “对,大夫来的时候,爹爹手脚都断了,脏腑也有伤。不过爹爹确实满身都是酒气,石坎差不多两人高,他是喝多了无意识跌下去的。” “当时可有请仵作查看一下?” 白梨惊讶不已“仵作?万状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爹爹是喝醉酒摔下去的,何故要请仵作,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瞒白姑娘,我也只是听说国丧之后,皇上曾派人联络过状师录上的几位状师,好像是为了修订新的律法之事。只不过这时候,出了一件大事。当年扶持二皇子的人,都因为各种罪名,被处以极刑。当时有人猜测,说这些罪状和证据,是这几位状师联合拟出来的。” “万状师,你的意思,是我爹,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万彭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白姑娘,这是也只是猜测,小心隔墙有耳。我是听你说了这些,联想起来,你就当是我的猜测。” 自己的爹爹,竟然可能是被人害死的,白梨一想到当初的情形,心绪难平。她忍住眼泪,紧紧握着拳头,他一身的伤,自己竟然没有怀疑过,还真的以为他是喝醉酒摔伤。 白梨啊白梨,你真是愚蠢至极。 万彭看她神情恍惚,小心问道 “白姑娘,你还好吗?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你万不可鲁莽行事。” “如何才能查到当年那些官员的罪状?” “恕万某无能为力,帮不到白姑娘。不过,有一个人肯定对整件事非常清楚。只是,想见到他,怕有些难度。” 白梨顿时燃起了希望,只要能问出真相,再难见的人,她都要去见上一见。 “我不怕,想到爹爹可能是被害死的,我心中就无法安宁,还请万状师指一条明路。” “白姑娘应该记得,状师录最后一页,记的是大兴朝第一状师,寇谆,当时,就是由他起头,组织状师录上的状师提出的修订意见。他也是先皇赐封的一品状师,我想,寇状师应该直到其中原由。” “多谢万状师,那我就去找那位寇状师。” 万彭连忙劝阻她“万万不可,白姑娘,状师录上的排位是有等级的,你若是直接找去,他定是不会理你。不过,寇状师曾说过,等有人能击败状师录上所有的人,那他一定复出,做那个人的对手。” “万状师的意思,让我去找状师录上的人,然后赢了他们,最后就可以见到寇状师?” “是一定会见到,不过倒也不必每一个都找,你只需击败《状师录》上,排名前五位的状师即可,到时候他肯定会先来找你。白姑娘,多谢你的《寒松赋》,万某告辞。” 万彭离开酒楼后,原本坐下楼下酒馆的一个人,也起身跟了上去。 到没人的巷子里后,两人才停下来。 “你吩咐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你把我家人放了。” 穿着斗篷的人丢过去一把钥匙“他们在你家附近的那处空屋子里,自己去找。” 万彭捡起钥匙,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想对付白姑娘?” “与你无关,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关于我的事,不许透露一个字,我会派人盯着你的。” 白梨一个人在天香楼里面坐了很久,饭菜早就凉了,她看着这么多菜也没吃,就让小二帮忙打包起来,刚走到门口,正好碰见季鸢和沈醉一起从楼上走下来。 三人顿时愣在那里,沈醉最先反应过来,接过白梨手中的东西“姐姐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白梨还没说话,季鸢冲她笑了笑“白姑娘,我能不能和你说些话。” 沈醉不想季鸢将白梨牵扯进来,“她还有事,恐怕不方便。” 说完,就拉着白梨大步走出了天香楼。 第十四章 从天香楼回去阿淼家的路上,沈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白梨看得出来,肯定是跟刚才那位姑娘有关,但她没问,指了指手里的烧鸡说“阿淼她们看见肯定会很高兴的。” “袁老爷可是赔了她们五百两银子,虽然只给了一半,那也算是有钱了,烧鸡她们自己也买得起。” 白梨摇摇头“她们不会舍得买的,苏爹爹的腿还需要花很多钱,以后阿淼要嫁人,这些都需要钱,对他们来说,有没有这一笔钱,日子都还是跟以前一样过,因为已经习惯了。” 沈醉没说话,在天香楼的时候,季鸢就说过,现在的自己,看起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他想,可能就是因为习惯了。三年的道观生活,跟外界几乎没有交流。再回到喧嚣的生活,只觉得太吵闹。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或者我对你隐瞒了什么事,你会生我的气,不理我吗?” 白梨回答的干脆“不会,在马道长还钱之前,我就负责照顾你吃喝,至于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我并不在意。” 明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沈醉心中竟有些失落。若不是因为那十两银子,可能他和白梨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而她不会放弃自己,也不过是为了那十两银子。 所以,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有道理。那我在你家伙食可不怎么好啊,待会儿这只烧鸡,鸡腿要给我吃。” 白梨没同意“鸡腿给阿淼和阿元吃的。” 沈醉一听,气冲冲地在前面走了“我要告诉师父,扣钱。” 白梨在后面忍不住笑了,随即轻轻叹口气,她希望马道长早点来,等沈醉离开后,自己就去找状师录上的人,查清楚爹爹的事。 两人刚到阿淼家外面,就听见有人在那里吵吵闹闹。阿元拿着一个木头棍子站在院子里,阿淼正在和一个大婶争吵,看气势,显然不是对手。 见到白梨回来,阿淼好像看见了救星,“哇”的一声哭出来“白姐姐……” “先不哭,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阿淼他们之前为了躲避袁老爷,暂时搬出了这个家,因为长久没人住,院子里长了许多野菜。同村的吴大婶看见野菜长得好,就割了一些带回去吃,没想到家里人都开始拉肚子。所以,她就一口咬定是阿淼家的野菜有问题,非要她们赔钱。 白梨有些生气,走过去问吴大婶“你凭什么说你们家人就是吃了野菜才拉肚子的?” “这还不明显吗?那天我用这些野菜做了很多饼子,这几天我们都吃的是野菜饼子,当然就是他们家的野菜有问题。” 阿淼心中委屈“这些野菜我们自己也吃了,怎么就没事?” “那谁知道,反正就是吃你们家野菜吃坏的。” 白梨将阿淼拉到一边,这种时候,其实也没必要讲道理了。 “你当时是用什么摘的野菜?” “刀啊。” 白梨点点头,语气变得严厉“吴大婶,你割野菜就割野菜,偷阿淼家的刀干什么?”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偷她的刀了?” “那你割野菜的刀是哪里来的?” 吴大婶头一扬“刀是我自己的。” 白梨笑了“也就是说,是你带着自己的刀,进了阿淼家,自己割的野菜,自己做的野菜饼子?” 吴大婶愣了一下,“是呀,然后我们家人就吃坏了,就是她这个野菜有问题。” “有问题的,不是阿淼家的野菜,而是你吴大婶。野菜好好的长在那里,你自己非要去割。不对,当时阿淼家可是没有人的,那其实你是属于偷。你不去偷野菜,不做野菜饼子,你家人自然就不会吃坏。你看看,这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其他人没带着刀进去割野菜,自然也就没吃坏肚子,所以,这与阿淼有什么关系?” 白梨一番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吴大婶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扒开人群,扭头灰溜溜跑回了家。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阿淼和阿元开心地拉着白梨他们进屋,时隔一年多,他们终于能回到自己家了。 苏青山看着家里熟悉的陈设,老泪纵横,“没想到啊,我竟然还能回来。阿淼,阿元,过来给白姑娘和沈公子跪下,若不是他们,我们苏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两姐弟听话地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梨和沈醉赶紧一人拉一个,将他们扶了起来。 “白姑娘,你是状师,打官司是要收钱的,你帮了我们苏家这么大的忙,我们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你。这些钱,是我们给的状子钱,还请白姑娘不要嫌少。以后等你和沈公子大婚之日,我们苏家一定备上厚礼前来道贺。” 白梨看着他递过来的一百两银子,立刻推了回去“不用不用,状子钱阿淼姑娘已经给了。呐,就是这个香囊。” “白姐姐,香囊又不值钱,怎么能抵状子钱呢?” “当然可以啦,你看看上面绣的这只鸟,栩栩如生,多好看,做这个你肯定花了不少时间。” 阿淼捂着嘴笑道“白姐姐,这个不是鸟,是鸳鸯。” 白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既然是绣的鸳鸯,那肯定是一对的,自己这里有一只,那另外一只在……目光移到沈醉身上,果然,他的腰间赫然挂着一只精巧的香囊,跟自己手中的样式相同,只不过颜色不同。 “对呀,另外一只香囊在我这里。”沈醉神情坦然“阿淼说是送给我的礼物,我自然要收下。” “可这是鸳鸯啊……” 沈醉满不在乎的样子,头一仰,捂住自己腰间的香囊“什么鸳鸯啊,在我看来就是一只好看的鸟,白梨姐姐,你可不辜负阿淼的心意,别人送的礼物,是一定要带着才能显示诚意的。” “是呀白姐姐,我是特意为你和沈大哥做的,祝你们和和美美。” 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白梨想解释一下,却被沈醉抢了先“谢谢阿淼姑娘,这钱你们还是拿回去,白梨是不会收的,你们留着好好过日子。要不然就像苏大叔说的那样,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你们备份厚礼就好了。” “谁要成亲了?” 门外传来冷玉的声音,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匆忙赶过来的,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你要成亲了吗?” “不是!” 沈醉担心冷玉说漏嘴,将他拖拽到外面,“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大哥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好,沈将军说,他会听你的安排,留在镇北军营。对了,小爷,白姑娘说要跟谁成亲?” 沈醉朝他翻个白眼“没看出来呀,你这么八卦。还有啊,以后不要叫我小爷小爷的,就叫我,沈兄弟。” “冷玉不敢,不如就叫你,沈公子。” “行行行,对了,我大哥,给你钱了吗?” 冷玉点点头“给了,还给的挺多,说是让你先用着。” 沈醉长舒一口气,太好了,终于有钱用了,到时候一定要带白梨去吃顿好的。 “那钱呢,给我。” “不见了……” 沈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不见了?” “我从镇北回来,看到你们留的字条,就一路追了过来,没想到,刚到清水县,钱就被一个老头骗走了。” “什么?”沈醉气的扬起手想打他“你堂堂一个皇后侍卫,竟然被老头骗走了钱。那你抓住那个人了吗?” 冷玉有点骄傲地说“我跟踪了他一路,发现他在城中一处旧屋子里落脚。想着先回来找你们,晚些时候再过去。” “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竟敢骗我的钱。” 吃过午饭,大家都帮着阿淼她们收拾院子,刚开始只有他们几个人,慢慢地左邻右舍也都来帮忙。阿淼就让白梨和沈醉他们去后面歇息一下,因为怕他们无聊,还特地买了糕饼。 “小道士,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就是去天香楼的路上,我收到了一张单子,给你看看。” 沈醉还想着什么单子,这么神秘,接过来一看,差点没气背过去,他的师父,马悟马道长,竟然开了一个清心观分观,现在还四处发单子招道士“包食宿,环境清幽。”再看看地址,竟然是在京中!原来他一直以为清心观破是因为没有钱修葺,现在看来,马道长早就打算放弃这个道观。 他有些伤感,捏着单子的手垂在一边“师父真是太过分了,还瞒着我开了分观。那你有看见他人吗?” 白梨也想见到马道长啊,可惜发单子的是一个小孩子,说是为了挣钱零花钱“我想,马道长应该不在清水县。” “嗯,如果他看到你,应该会将钱还给你的,到时候,你也不用再费心照顾我了。” 白梨看着他的背影,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沈醉和冷玉在,其实也挺好的,他们确实帮过自己很多。只是白梨知道,沈醉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从天香楼那位姑娘的穿着,就看的出来,她的身份非富即贵。 而沈醉,虽然表明上总说自己是个三无小道士,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却没有办法掩饰。在清心观那样的地方一呆就是三年,不愁吃穿,没有世俗烦恼,本身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想着,目光又移到了他腰间的鸳鸯香囊上,突然发现,嗯?沈醉的腰,好像还挺细呀,香囊松松垮垮系在上面,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 沈醉回头,发现了她在盯着自己的腰,索性伸开双手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还故意提高音量“白梨姐姐,你难道在偷看我?” 冷玉又听见了,起身一跃,扭头望过来“白姑娘在偷看什么?” 白梨的脸当时就红了,她随手抓了一块糕饼,慌慌张张跑到了一边。 “没什么没什么。” 冷玉还是不相信,干脆凑拢来问“沈公子,我看白姑娘脸好红啊。” “太阳晒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找那个老头,把钱要回来。” “好,要不要叫上白姑娘?” 沈醉不解“叫上她做什么,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搞不定?” 冷玉倒是考虑的周到“对方是个老头啊,我们总不能上手抢。白姑娘精通大兴朝律法,先让她劝一劝吓一吓,要是还不行,再动手 。” “先礼后兵,是个好主意,没想到,你还挺有计谋,那你去外面等着,我叫上白梨一起。记住,如果是有什么情况,要先护着她的安全。” 第十五章 冷玉带着白梨他们来到那间旧屋子外面,他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形势,确定骗钱的老头就是住在这里。 “还是我去敲门吧。” 沈醉不放心,“要是有什么情况,冷玉会保护你。”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屋檐下的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晃,冷玉带着白梨在暗处躲好,等着沈醉去敲门。 第三次叩门的时候,屋里有人应了声“来了来了!” 门一打开,冷玉就冲了出来,“骗子,还我……” 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着桃粉色短衫,笑意盈盈问他们“你们找谁?” 冷玉突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啊,那个,姑娘,你们家还有其他人在吗?” “我家就我和爷爷,你们是来找我爷爷的吗?” 爷爷?冷玉想了想白天的情形,老头年纪好像是挺大的。 “对,我们找你爷爷有事,可否让我们见一见他?” “可是,我不认识你们呀……”姑娘似乎有些犹豫,但看到旁边的白梨后,这才松口同意“行,你们稍等。” 门再次关上,沈醉转头看着冷玉,问他“你脸红什么?” “没,没什么。” “如果真是她爷爷骗了钱,你还要不要?” 冷玉肯定地点点头“当然要,这钱是你的,我自然要拿来给你。” 白梨闻声上前来,问沈醉“你有钱了吗?那十两银子是不是可以还了。” 沈醉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是他自己的。这个冷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桃溪县被骗钱,到了清水县,又被骗钱,实在是太可怜了。” 果然,白梨被沈醉的话带偏了,转而问冷玉“你真的,被人骗了两次?” “啊这个,是,是的。” 话刚说完,门再次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长袍的老人,“你们是谁呀,听说你们几位找老夫?” 冷玉偷偷打量一下他,身形,语气和白天看到的很不一样,难道他们找错了人? “怎么样,是不是他?”沈醉小声问冷玉“是的话,我们就直接说明来意。” “看起来又不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白梨突然走过去,一把拉住老人的手“可能是因为这位老人家的皮肤太白了,而且,身上的香味,和之前开门的姑娘,身上的味道一样。” 沈醉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个老头是假的?” 冷玉一脸懵,“假的,谁是假的。” “呆子,自然是说我是假的咯。”面前的老头直起腰,撕下假胡子,语气中带着惋惜“哎呀这两个笨蛋,要不是有这位姑娘在,我就能骗到他们。” 冷玉一看,面前的老人竟然是刚才的那个姑娘,惊讶地半天说不出来话“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有名字的,本姑娘叫冯溪溪。” 小屋的院子里,沈醉和冷玉将冯溪溪围在中间,逼问她钱在哪里。可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任凭他们怎么说,就是不松口。 “你都说了,骗你钱的是个老头,又不是我。” “冯姑娘。”白梨起身走过去“冷玉说他被骗走了两张银票,还有一包碎银子,加起来,怕有四五百两,这么大一笔钱,按照大兴朝律例,已经是欺诈,明知故犯,更是罪加一等,到时候,免不了要吃官司的。” 冯溪溪听后倒是有所忌惮,“你有证据吗?他又找不到那个老头,官老爷是不会信的。” “是吗?冯姑娘难道忘了,刚才我们三个可是亲眼看见你装扮成一个老人的,这是人证,至于物证,我们三个人,你一个人,想要搜你的房子,应该不难。” “行行行,算你说的有理。可有件事你错了,他身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真的只有一包碎银子。不信,你们自己问他。” 沈醉刚听到有两张银票,心里还高兴着,沈将军可以啊,给这么多钱,结果,冯溪溪说只有一包碎银子,当时心情就不好了“她说的是真的?” “是呀,一包碎银子也不少了。” 白梨见她承认了,继续说“既然姑娘承认拿了冷玉的钱,还请一文不少的还回来。” “钱是我凭本事拿到的,为什么要回去。” 沈醉倒是有些好奇“凭本事,那你试一试能不能骗走我的钱。” “我怎么知道你身上有没有钱,没有的话,怎么骗。”冯溪溪伸出手去“我看看,你有没有钱?” “有,但是不多,看完要还我。”说着,沈醉摸出两文钱,刚递给冯溪溪,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冯溪溪也得意地捏着铜钱“喏,就是这样骗过来的。” “倒是有点心思,不过,骗的钱,也还是别人的,快还钱。” “还钱可以,但是……”冯溪溪指着白梨“我要她帮我一个忙。” 沈醉将白梨拉过来,当场拒绝“这钱不是她的,要谈条件跟冷玉谈。” “是呀,你要干什么跟我说,不能将白姑娘牵扯进来。” “你们?你们也是状师,你们会打官司?”冯溪溪说着,掏出一包碎银子递给白梨“白状师,请帮我义父,讨一个公道。” 白梨觉得奇怪“你认识我?” “你帮阿淼姑娘打官司的时候,我就在那里。还有,你在阿淼家外面帮她解围的事,我也知道。白状师,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帮我义父。” 沈醉听得云里雾里,打断她的话“等等,你义父是谁,为什么白梨要帮你,还有,你既然是桐州人,怎么会来清水县找状师,你不会又是在骗我们吧。” 这一次冯溪溪倒是一脸认真“我没有,要是在桐州找的到状师,我也不必跑到这里来。” 桐州在清水县北边,交通发达,南来北往的商人旅客都会经过这里,是一座热闹繁荣的城镇。 冯溪溪自小跟着义父冯天生活,虽然漂迫不定,但冯天对她十分疼爱。而冯天原本是靠欺诈骗钱为生,带着冯溪溪生活后,他彻底抛开以前的一切,在桐州开了间小铺子,卖些字画为生。 那天,小铺子突然来了一个宽袍带履的中年男子,他看中了一副《落梅图》。 沈醉有些惊讶“你说的,是桐州第一画师谢洹的《落梅图》?真迹竟然在你义父手上。” 冯溪溪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义父以前是收集过不少宝贝,这副《落梅图》虽然是真迹,但据说谢洹离世之前,整日精神恍惚,不小心将画烧掉了一截,所以义父只是拿来展示,并不打算出卖。但那个中年男子非要买下这幅画。” “谢洹的画,极具收藏价值,和艺术价值,虽然有残缺,但仍然是重金难寻,这人想买下来,倒也无可厚非。” “当时我义父也这样觉得,见那人态度真诚,又十分喜爱这幅画,就卖给了他,那人十分高兴,当即说要花一千两买下来。” 冯天听说一千两银子,心中激动不已,要真有了这些钱,他就可以在桐州买一座大宅子,再置点田地,以后给冯溪溪做嫁妆。想到这些,冯天就答应下来。 到付钱的时候,男子突然说自己今日没带够钱,可又怕这幅画到时候被别人买走,就拿了块玉佩出来,说是先抵押在这里。冯天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看得出来这块玉佩是真的,但也不值一千两银子,态度就有些犹豫。 男子见状,又把手中的一把折扇递过去“你看看加上这把扇子可够了吗?” 冯天接过来一看,也是一位大师的作品,虽然名气比不上谢洹,但这把完整的扇子,也是十分值钱。 “冯掌柜,我把这两样东西抵押在你这里,三天后我带着一千两银子来拿回我的东西,只不过这画我要带走,你要是有顾虑,我们可以立个字据。” 冯天听他这样一说,也没再怀疑,毕竟玉佩和扇子都在自己这里,于是那人就带着《落梅图》离开了。 “当时跟我说起这件事,义父还很开心,憧憬着拿到钱之后的生活。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厄运的开始。” 三天后,男子拿着银票来赎回自己的东西,冯天将物品归还回去,可是那男子接过玉佩和扇子看了看,当场变了脸色“冯掌柜,我抵押在你这里的东西,都是真品,现在我带着钱来,你给我弄两个假的,这是什么意思?” 冯天不相信,拿来一看,果然是假的,他顿时慌了神,怎么可能,自己接过来就锁在了盒子里,钥匙也没丢,怎么会变成假的。 “这不可能呀,我明明好好的放着,怎么会这样?” 男子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冯掌柜,你是想拿了我的钱,把我的东西也占去吧。我告诉你,我们可是白纸黑字立了字据的,你今日要不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我们就公堂上见。”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溪溪红了眼眶“义父自然是拿不出来真东西,那人就告到了桐州府衙,知府严大人看了字据,认定是我义父偷换了玉佩和扇子,以偷盗定罪,将他关入了大牢。这几个月,我走遍了桐州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义父。那天路过清水县衙,看见白状师赢了官司,这才想着要找来。” 白梨其实并不想接这桩官司,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抱歉冯姑娘,我看你还是去找别人吧,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想你义父自己也清楚,他是碰上了专门的诈欺团伙。” “我明白,义父之前到处欺骗别人,到头来自己也被人骗,这大概就是上天在惩罚他。可是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看着他不管。白状师,我求求你,帮帮我义父。”冯溪溪哭着跪在地上“无论官司输赢,我和义父,都会永远感激白状师。” 白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个买画的男子可请了状师?” “他知道我在四处找状师之后,早早地就找了桐州最有名的状师,说是随时准备着。” “是马亓?” 冯溪溪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就是他。” 白梨的眼神变得坚定,“好,这桩官司,我接了。” 第十六章 冯溪溪把钱还给了冷玉,但沈醉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一路上两个人都在将这包碎银子丢来丢去,仿佛那是一个烫手山芋。 最后,钱袋掉到了白梨手里。她拿着掂了掂“挺多的呀,十两银子应该是够的。” 沈醉知道她想说什么,赶紧指了指冷玉“这个钱真是他的,还是等我师父来再还你。” “真的吗?”白梨走到冷玉面前,看着他“这钱,到底是你的,还是小道士的?” “这个钱……”冷玉知道沈醉在打手势,可他真的不习惯说谎“是沈公子的。” “好,我知道了。”白梨打开钱袋,拿了十两银子,省下的递还给沈醉“马道长欠我的钱,已经还清。小道士,现在起,你自由了。” 沈醉神情有些失落,不用当抵押品了,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心里有点伤感。他看着白梨的背影,大声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急切地想让我走?” “我不讨厌你,可是有银子拿的话,我自然是要选择银子。” “我明白了。”沈醉紧紧捏着钱袋,看着白梨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她竟然一次都没回头,果然,自己到哪儿,都是被丢下的那个。 想着,心口处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他让冷玉先回去,自己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沈公子,你去哪里,我要跟你一起。” “不必了,我去喝酒,你还是跟着白梨吧。” 冷玉没听他的话,依旧紧紧跟在身后,看着沈醉走进了一家酒馆。他不喝酒,就在外面找了一处地方坐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冷玉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见酒馆传来打碎东西的声音,他瞬间清醒,起身就看见沈醉追着一个人跑了出去,他也赶紧提步追过去,跑了两条街,就只看见沈醉一个人站在街口。 “我去追。” 沈醉伸手拦住他“不必了,追上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给了我这个。”沈醉手里捏着一张纸条,“我追了一路,他都没有出手,看样子,他就是来送信的。” 回到酒馆,沈醉拆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桐州。” 冷玉将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又泡在水里试了试,“好像真的就只有两个字。” “你觉得会是皇后的人吗?” “不是,皇后娘娘送信都只用自己身边的人,看身形我都能认的出来,可是你认识的人?” 沈醉摇摇头,看来,这个人是想让他们去桐州,难不成那里会有什么线索?这个送信的人,到底是谁,会跟京中有关系吗?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给皇后娘娘回个信,就说我们去桐州了。” 冷玉点点头,但又想到什么,有些犹豫“可是,白姑娘,好像也要去桐州。” 哎呀,沈醉心情又不好了,本来可以开开心心一起去的,但钱已经还清了,他也不好意思跟着。现在虽然有借口去,也不能去找她们。 “都怪你,好好的钱看不住,让人骗了,不然她也不会知道我有钱。你先去写信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冷玉其实也想跟着白梨她们一起,毕竟有冯溪溪在,她很愿意跟自己说话,也不会嫌弃自己笨。 “那我们偷偷跟着不就行了,到时候白姑娘要是遇到困哪,我们还可以帮她。” “没想到啊冷玉,这种事你还是挺开窍的。不过我沈醉是有骨气的人,她都赶我走了,我还去找她做什么。以后,我们各走各的。” 第二天晌午,两人从酒馆回去的时候,才知道白梨和冯溪溪一早就启程去了桐州,此刻,都赶了大半天的路程了。 沈醉心中又是一股无名火,就这么怕我跟着吗,早上就跑了,放心,我才不会去。 “我们要现在去桐州吗?” “不去不去,等她们到了我们再去,免得说我巴巴地跟着她,我去睡觉,明天再说。” 冷玉看他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去了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阿元偷偷跑进屋里,摇醒了正在睡觉的沈醉。 “沈大哥,你怎么不跟白姐姐一起去桐州。” 沈醉一脸委屈的样子,他不想去吗?白梨的意思很清楚,就是不要自己这个累赘,嫌弃自己麻烦。 “她不是和冯溪溪一起去了吗?” 阿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难道姐姐说的,你们两个闹矛盾了,竟然是真的,难怪我看白姐姐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她心情不好吗?” “是呀,沈大哥,姐姐说我们是男孩子,应该让着点她们。白姐姐一个人去桐州,你就不会担心吗?” 沈醉叹口气“她是去打官司,应该没什么事。” “不是哦。白姐姐昨天晚上一直在看一本册子,到天亮都没睡,我们都很担心她。” 册子?难道是状师录?她去打官司看这个干什么?沈醉想起在天香楼遇见白梨的时候,她好像和谁在一起吃饭,还有,为什么她在听到对方请的状师是马亓之后,就一定要接这桩官司。 “阿元,那天白姐姐是和谁一起吃的饭?” “万状师啊,说起来他人还不错。” 沈醉突然想到什么,飞身跑了出去。在街上找人一问,就打听到了万状师的家。 万彭见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有些疑惑“你找谁?” “白状师,你认不认识?” 半个时辰后,沈醉就知道了两人谈话的所有内容。他脚下一刻不停地往回走,心情却明显轻快了很多。 她不是讨厌我,不是嫌弃我,是怕给我带来麻烦。有点傻啊,但是,她是在关心我呀。越想就越开心,恨不得立刻追上白梨她们。 此时冷玉正在帮阿元劈柴,看到沈醉欢天喜地跑进来,还没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就被沈醉拉走了“快快快,我们去桐州。” 冷玉不解“你不是说明天去吗?” “这么要紧的事,当然要赶快去处理啊。白梨要对付的状师是很有实力的,我们早点去帮她,顺便查一查桐州有没有线索。” 白梨和冯溪溪刚到桐州,就下起了雨。好在冯溪溪对这里很熟悉,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处酒楼暂时住下。 说到回家的事情,冯溪溪一脸伤感“家被封了,府衙来人封的,里面很多东西都没能拿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着冻着的。” “吃住我都是带了钱的。” 冯溪溪冲白梨笑了笑“放心好啦,我不会去骗人的,先前爹爹藏了一些钱,我现在去拿来。再说了,你是我请来的,怎么能让你花钱。安心住着,要吃什么尽管让小二送上来。” 白梨不知道她这话真假,但又不好意思多问,怕伤她的心,就叮嘱她注意些,也就由她去了。 简单收拾洗漱一下,白梨到楼下吃饭,饭菜刚上来,旁边就多了一个人,“白状师,这么巧,在桐州也能遇见你?” “马道长?”白梨也是十分惊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修道之人嘛,自然是游走四方,怎么就你一个人,我那个徒儿呢?” 白梨微微低头,“他不在。” “这样啊,那个白状师,银子的事,我之后一定会还给你,徒儿就先放到你这里。”马悟说完,指了指桌上的菜,“你一个人吃饭?那多没意思,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吃吧?” “没事呀,你吃,我让人给你添双筷子。” 饭吃到一半,马状师说肚子痛,起身急急忙忙走了。白梨本来还想告诉他,沈醉已经将十两银子还了,也只好作罢。 谁想到,那边马道长刚走,这边掌柜就过来了“姑娘,刚才和你一起吃饭的道长,你认识吗?” “算是认识。” 掌柜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是这样的,那位道长在我们这里住了两日,吃喝也不少,可是一直没给钱,方才他说姑娘会帮忙给钱,你看看,要不要把账结一下?” 白梨真是哭笑不得,什么情况,马道长果然不靠谱啊,走到哪里都赖账,关键是,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 “他欠了多少钱?” 掌柜看了看账本“一共十两银子。” 又是十两银子,也不知道马道长是不是故意的,可如今的情况,这钱不给也不行,只能替他还了这个账。 “对了姑娘,这张纸条是道长让我给你的。” 白梨展开字条,还是熟悉的感觉“白姑娘,银子我肯定会还,徒儿就在你那里多抵押一段时间。” 等着冯溪溪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白梨正在房里研究状子,这状官司,确实比想象的难。 “白姑娘,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桐州的特色烤饼,快尝尝。” 白梨放下笔,接过饼子,倒是很羡慕她的这种性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依旧很坚强。 “你义父那边怎么样了?” 冯溪溪拿毛巾擦着头发,叹了口气“我去府衙问过了,他们就是不让我见义父。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想送点东西进去。白姑娘,你能不能想办法见见他。” “倒是有办法可以见,明日你带我去府衙,不过需要你自己写一份陈情状,说明原由。” “好,白姑娘,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不过,我不会写字。” 冯溪溪不会写字,白梨倒是没想到“那你会识字吗?” “识得不多。义父本来是送我去学堂的,可惜我自己这脑袋笨,就是学不进去。被学堂的夫子骂过几次后,义父就没再让我学。不好意思啊白姑娘,连这件事,都要麻烦你了。” “不妨事,我帮你写,然后你按个手印就可以了,到时候交给知府大人,也算是有理有据。” 第十七章 桐州府衙的蔡知府,早些年在京中做官,却因为得罪了一位大人,被调来桐州。这些年,他多少有些心中不平,因此对桐州很多事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是冯天这种情况,他更是不会亲自过问,基本上都交由自己信任的师爷邹彬处理。 可这个邹师爷,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任凭你天塌下来,不看到钱,他是不会说一个字。 冯溪溪跟他交过几次手,所以非常清楚。去见蔡知府前,她就提前准备好了银子。加上白梨准备了探望用的陈情状,这一次很顺利地见到了冯天。时隔三个月,父女第一次见面,冯天整个人瘦脱了相,衣服就像是披在身上一样。 冯溪溪红着眼眶将吃的东西一一摆出来,让他多吃点,可是冯天只是摆摆手“吃不下,给我喝口酒。” “义父,你吃点吧,我今日好不容易进来的,下一次来看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冯天听后,心知她不容易,这才拿起筷子“都是义父不好,拖累你了。” “义父不要担心,我帮你请了一个很厉害的状师。” “状师?”冯天看着白梨,有些不相信“她能帮我洗脱罪名?” 白梨知道冯天是有顾虑,她走过去坐在冯溪溪身边,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如果你真的没有偷换折扇和玉佩,那准确点说,是洗刷冤屈。” 看到“冤屈”两个字,冯天如鲠在喉,拿着筷子的手忍不住颤抖着,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啊,他好像终于看见了希望。 “白状师,你相信我,是吗?” “想要说服知府大人,你就必须保证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们进来的时间有限,事情的大概经过,冯姑娘已经告诉我了,现在,我需要知道两件事。” 冯天放下筷子,“白状师请问。” “第一件事,你确定扇子和玉佩,一直都是放在箱子里,没有拿出来?” “确定,我还特意换了新匣子,钥匙也只有我一个人有。” 白梨点点头“好。第二件事,依你看,他有没有可能在递给你扇子和玉佩的时候,趁机换掉真的。” “确实有人能有这般手法,只不过我虽做不到,但想要在我眼皮底下换东西,怕也没这么容易。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想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拿到手的时候,两样东西都是真的,哎……” 白梨确定了这两件事之后,心中大概有了数“我想了解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其他的,我还需要回去再斟酌一下。” 有人来看望自己后,冯天的心情好了很多,“我听说对方请了桐州第一状师,所以此番无论输赢,我冯天都会感激白状师的恩情。溪溪,你帮我好生招待着,切莫失了礼数。” “义父放心,我保证好好照顾白姑娘,那你自己保重,我们要走啦。” 白梨走到牢门口的时候,转身看到冯天站在那里,瘦削的身子佝偻着,散发披襟,但眼神中却带着希望。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爹爹说,做状师不过是为了追求一个公道。这个公道,既是他自己的,也是别人的。 从府衙出来,冯溪溪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看着自己的义父变成这样,想来她心里肯定是不好过。 “白状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冯姑娘,桐州人多的小酒馆在哪里?” 冯溪溪没想到她竟要去喝酒,但想着大概是累了,喝点酒放松一下也是情有可原,就带她去了三元街。 “这里是桐州有名的酒馆小吃一条街,人也是最多的。我义父常去的是一家没有名字的小酒馆,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好哇,我们就去那里。” 冯溪溪说是没有名字,其实酒幡上面写着两个字“醴酒”,她嘿嘿一笑“我不认识那个字,记不住。” 酒馆不大,但是人却很多,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小酒馆的老板认识冯溪溪,趁着送酒过来,问起冯天的事,听说还在牢里,唏嘘不已“他那肯定是被人骗了,好好的,谁会花一千两买一副破画。若真要买,不会去那些大字号?” 旁边有人也搭腔了“理是这么个理,但他那时候不是没想到吗?你说要有人花一千两银子买你那壶珍藏的酒,你不卖?” “卖,当然卖,你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拿。” 那人听后连忙摆摆手“不要不要,我哪有那么多钱,不过倒是可以再上一壶酒。” 冯溪溪听着他们打趣的话,十分不开心,将头扭到一边喝着闷酒。 白梨倒是对他们的话十分兴趣,“依各位看,扇子和玉佩是怎么被调换的呢?” 这个问题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各抒己见,白梨看似不在意,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他们的话,想寻找一些线索。 只不过他们说来说去,都是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这时,最边上有一个青年汉子说的话,让白梨觉得十分有理。 “天下术法,唯快不破,也许事情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手法快,比如这样。”青年汉子说着,只轻轻伸了一下手,就将对面桌子上的酒杯换到了自己这边。 众人一看,纷纷叫好,但也不自觉的护住了自己的钱袋和身上贵重的东西,似是担心被他拿走。 青年汉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扔下酒钱大步走了出去。白梨见状,示意冯溪溪,两个人赶紧追了上去,“这位兄台请留步。” 男子面露不悦“做什么,我可没拿你们的东西。” “兄台误会了,我们看你技艺惊人,心中佩服,所以想来和兄台打个招呼。我是桃溪县人,白梨,这位是桐州冯溪溪,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兄台?” “沪州莫炎。姑娘过奖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技法。” “莫大哥,想必刚才你也听说了些,冯姑娘的义父被人陷害进了大牢,对方就是通过换掉真品,将假的东西给了他。所以我们一直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莫炎叹口气“听姑娘一说,倒越来越觉得我这行当做不得。好吧,不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刚才那里人多嘴杂,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一个地方详谈。” “好,白姑娘请。” 沈醉和冷玉赶到桐州的时候,雨总算是停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两个人是又累又饿,就在路边找了一家看起来很大的酒楼,打算进去吃点东西。 可他们刚进去,后脚白梨也来了,两方一前一后坐下,中间隔着屏风,所以谁也没看见谁。 而莫炎看他们两个是外地人装扮,路过冷玉身边的时候,顺手将他的钱袋拿了过来,“二位姑娘,今日这顿酒菜,不如就让我请。” “那怎么好意思,是我们有问题请教你,还是我们来请。” 莫炎摆摆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能遇见也是一种缘分,谁请都一样。” 酒过三巡,莫炎这才说起冯天的事情。 “要说这件事,其实并不简单。如果只是一件小物品,你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过来,倒是有可能,可如果是玉佩和扇子那么大的物件,想要轻易换掉,怕是没几个人能得到。” 白梨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东西怎么会变成假的了?” 莫炎神秘的笑了笑“如果你一开始就想骗一个人,首先,你要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当他以为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就是他放松警惕的时候。那位冯兄弟的事我不是太清楚,但我想,骗他的人,定然不是在一开始就换掉了东西。” “你是说,东西可能是后来换的?可这期间,匣子没有打开过。”白梨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喜“我明白了,是带银子来的时候换了。因为已经是最后一步,冯天已经完全相信了他,所以完全不会想到,他会将真品换成假的。” 莫炎笑而不语,随手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算是默认了白梨的说法“不过你知道又怎么样,抓贼拿脏,这种事,没有当场捉住,谁也不会信的。” “那便让他自己当场演示一边就好了。”白梨已经初步有了主意,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心中顿时感到无比轻松,“莫大哥,听君一席话,解了一个最大困惑,我敬你一杯。” “白姑娘客气,承蒙你们看得起,不嫌弃我做的这行当。日后,我再也不会做这事,想踏踏实实做个好人,安稳度过下半生。” 酒足饭饱,三人起身准备离开,旁边一桌突然传来争执声,白梨听着这声音十分熟悉,走过去一看,竟然是沈醉! “你们两个,来桐州了?” 沈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梨。但此刻场面有些尴尬,因为他们没钱付酒菜钱,所以整被掌柜找人按着。 他觉得很没面子,挣扎着直起身子“我说了,我不是想吃霸王餐,我们的钱袋,被人偷了。” 掌柜的自然是不相信,“在我这吃完饭钱就被偷了,怎么就那么巧?” 冷玉是满脸委屈,恨自己空有一身功夫,出门不是被骗就是被偷,“我刚进来的时候还在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掌柜的一听,立马不高兴了,“二位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我这是个黑店,还安排了人来偷你们的钱?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没好话说,来人,把他们给我抓去见官。” 白梨见状赶紧拦在沈醉面前“掌柜的,话都还没说清楚,动不动就抓人去见官,难道这就是你们酒楼的待客之道?” “对呀。”沈醉听见她替自己说话,顿时变得十分开心,底气十足“掌柜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是要吃霸王餐,钱袋就是被人偷了,就是在你的酒楼里面。” “嘿你个臭小子,还嘴硬是不是?来人啊,把他们两个先打一顿再抓去见官,我就不信了,在我的地盘,容得着你们撒野。” 一看要打架,冷玉立刻提着剑挡在他们前面,“奉陪到底。” “诸位稍安勿躁。”许久没开口的莫炎终于说话了,“原来这两位公子是白姑娘的朋友,那真是巧了,方才我在地上捡到一个钱袋,不知道是不是二位的。” 沈醉一看那个钱袋,不是自己的是谁的,当即拿过来在掌柜面前使劲晃了晃“看看看,我有没有钱,说吧,多少钱?小爷我给的起。” 掌柜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三两银子。” “不过区区三两银子,我……”沈醉一打开钱袋,整个人就呆住了,里面的的钱不见了,变成了几块盐煎排骨! 白梨转头看着莫炎“这是……” 莫炎抬手行了个礼“白姑娘,多谢款待,记住,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告辞。” 第十八章 从酒楼出来后,沈醉还是想不通,银子怎么会变成排骨。冷玉更是一头雾水,只是觉得有点可惜,这下银子是彻底没钱了。 他走到沈醉身边,小声问道“我们今晚要住哪里?” “睡大街上!真是奇怪,钱怎么就不见的。”沈醉说的很大声,他就是故意让白梨听到,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果然,白梨来问他了“你们晚上可有去处?” “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一个大男人,总能找到地方的。” 这语气,好像是在生气啊。 “我遇见马道长了。” 沈醉将头扭到一边“钱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 “他在酒楼赊了账,是我替他给的,一共十两银子,说是将你再多抵押几日。” “真的!”沈醉听了竟然有些开心,但他尽力掩饰着笑意“那你要赶快给我安排住处啊。” 白梨顿了顿,他好像又不生气了。 “我们住在来凤楼,不如你和冷玉也去那里。” 冯溪溪在后面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当即表示同意“好哇,正好两间房,交给我来安排。你们既然是白姑娘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在桐州期间,吃喝都归我管,不要客气。” 冷玉还有些不好意思“那怎么行,这几日我会出去找些零碎的活计做,赚点钱。” 白梨似乎对冷玉上进的态度很满意,转而看向沈醉,等着他的回答。没想到,沈醉竟然拒绝了冯溪溪的盛情“我不要你管,我吃喝都是归她负责的。” “这样一来,十两银子好像不够。” “抵押期间使唤我呀,随意使唤我。” 沈醉说的坦然,让白梨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觉得,他的脸皮好像变厚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梨进到屋子,发现沈醉竟然在房里,此刻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沈醉装得可怜“不知道啊,冯姑娘安排的。” “我不信,按常理不是你和冷玉住一间,我和冯姑娘住一间,也不该是你和我一起住啊。” “我也觉得,可冯姑娘说给我们创造机会。那我没钱,自然是任由别人安排。你要不同意,就再多开一间房。” 白梨想了想,没同意“这里的房间挺贵的,要不然我睡地上,反正在桐州也待不了几天。”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算了,我还是出去睡大街吧。” 又来这一套,可白梨偏偏每次都会心软“那就一起挤一挤。” 沈醉听后赶紧起身,“里面位置好,我让给你。” 两个人并排在床上躺着,白梨在中间放了一个枕头。 沈醉觉得好笑,“我真想做什么,你觉得这个枕头会有用?放心好了,我是个清心寡欲的小道士,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真要是做了什么,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白梨不相信,她感觉沈醉和马道长有时候真的很像,从来不按常理来。并且说到负责,她很有意见“我爹爹说,女子要嫁一个能挣钱的人,以后日子才过的舒心。” “我能挣钱啊,你放心,我能养活你的,我爹是……”沈醉停顿一下“我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虽然觉得让沈醉养自己这件事不可能,但白梨还是有点开心,自从爹爹离世,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没有人需要她,她也不需要别人。 “我猜,你的爹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沈醉侧了个身子,变成面对面躺着,因为聊着天,倒也没觉得尴尬。白梨意外地说了很多话,由于凑的近,沈醉发现原来她嘴边有小酒窝,鼻子上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还有她的嘴巴,在堂上那么能说,但看起来很柔软啊,让人很想,亲一下。 沈醉这样想着,身子就像着了魔一样,不自觉地往白梨那边挪过去,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亲她。” 白梨还不知道,她正说着话,一转头,就碰到了沈醉的额头上,原来中间的枕头早就被他拿走了。 “你想做什么?” 沈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看着白梨想躲开,竟然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脑袋,“我只是……” 白梨有些慌张的眼神,压住了沈醉心中燃起的欲望,他轻轻叹口气,慢慢松开手,转而笑着说“我只是吓一吓你。” “如果是冯姑娘,肯定会揍你的。” 沈醉背过身子,看着窗户外面发呆“我又不喜欢冯姑娘。” “那你,是喜欢我吗?” 嗯?白梨是开窍了,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可我有婚约了,先前没去桃溪县的时候,我爹爹和路大哥的父亲口头约定过,说是让我嫁给路大哥,所以我怕是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沈醉心一沉,他翻身起来,“我随便说说的,你还当真啦。算了,我还是去找冷玉。” 一出房门,沈醉就直奔楼下,他要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一下,刚才在做什么?自己真的是喜欢白梨吗?她有婚约啊,依照白梨的性子,不管喜不喜欢对方,肯定都会嫁给对方的。 “可是,我心里好介意啊。” 沈醉一个人在街上慢悠悠晃着,这时前面走过来一个男子,见着沈醉之后,朝他行了个礼“属下参见国舅爷!” 沈醉恢复严肃的神态,听他这样称呼自己,脸上似有不悦,却也点点了头,带着他走到较远的地方,压低声音“何事,说。” “皇后娘娘派小的来传话,让国舅爷即刻回京,说是皇上那边等着,要国舅爷回了京,才会放沈大人出来。” 沈醉将衣袖一甩,语气愤怒“怎么会这样,那日在天香楼不是说我答应受封国舅,爹爹就没事了吗?反正不过是个闲职,我在哪里不是一样。” “娘娘让小的告诉国舅爷,皇上念在沈大人劳苦功高,才借着封国舅的名义,不去追查沈大人的事,但你大哥沈大将军人在镇北,又坐拥重兵,皇上心中有所忌惮,所以必须要你回京。” “哼,说的好听是国舅,实际上,还不就是个人质。”但他又不得不回京去,沈家上下几十口人命,都在自己手里。 “皇后有说必须什么时候回去吗?我之前调查的事,有了些线索,想再多留几天。” 来人语气平淡“娘娘说何时回去由国舅爷自己决定,不过国舅爷早一日回去,沈大人就少受些罪。至于调查的事,娘娘说已经交由别人来处理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告诉皇后,我会,尽快回京。” “属下遵命。” 等人走了之后,沈醉的心情更糟了,他回头看着来凤楼,自己不得不回京,到时候白梨会怎么样了,要是她的路大哥找来要与她成亲怎么办,哎“当时就应该亲下去的。” 白梨他们在桐州待了三日,这些天他们走了好几处地方,才问到一些关于那日买画之人的消息。 “庞合,沪州人,一年前来的桐州,现在住在天秤巷,具体做什么的,还不知道。他这个人深居简出,周围的人都说很少看到他。” 白梨听了冯溪溪的消息,想到之前遇到的莫炎,都是沪州人,这两人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我们去一趟庞合家。” 沈醉在一边心不在焉,起身跟在白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冯溪溪看了觉得有趣,故意挡在他面前,没想到沈醉又歪头看着白梨的背影,丝毫不受影响。 “哎,冷玉,你有没有觉得沈醉有点奇怪啊,就像是掉了魂一样。” “你昨晚不该让他们挤在一间屋子里的,大概是没休息好。” 冯溪溪敲了一下冷玉的头“你懂什么,阿淼说了,白梨和沈醉是一对,那我自然要多给他们一些机会,一晚不行就两晚。” 冷玉不同意,他知道沈醉就要回京了,他和白梨之间,是不可能的。 “你不要做这些事,他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又知道?说来听听。” 冷玉摇摇头,显得有些冷酷“无可奉告。” “无什么?你不要四个字四个字的说,太难懂了。” 天秤巷里的房子很多,一间挨着一间,他们找了好大一圈,才问出庞禾的家在哪里。刚到门口,正遇见有一个人从屋里出去,看着那身形,白梨犹豫了一下,随即喊道“莫炎!” 那人停下脚步,身形晃了晃,转过身来,“姑娘是在叫我吗?” 冯溪溪一看,这哪里是莫炎,明明很不一样“白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了,他不是啊。” 白梨看着他,问道“你是庞合还是莫炎?” 男子笑了一下,摘下头上的斗笠“白姑娘果然是心思玲珑,确切地说,两个都是我,又都不是我。” 冯溪溪听他承认自己是庞合,愤怒地走上去,大声责问他“你就是庞合,为何要骗我义父,你知道他被你害得,进了大牢吗?” “这件事我自然知道,不过那又如何,技不如人,便该是这个下场。白姑娘,你就是这丫头请来的状师?” “不错,但我没想到,竟会提前遇见你。” 庞合笑了笑“多谢姑娘的酒,可惜呀,我和你们终究是对手。” 冯溪溪气红了眼,自己的义父被这个人害的进了大牢,自己还和他坐在一起吃饭,“我现在觉得那顿饭真是恶心。” “冯姑娘不必讲这些话,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我连如何骗你义父的方法都告诉了你们,能不能救得了他,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白梨不解,问他“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但冯天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白状师,替人打官司前,是不是该了解一下。” 冯溪溪看他还在说,气的要上去打他,被冷玉拦了下来“现在情形,打他也没什么用。” “庞合,你个骗子,我告诉你,你早晚会有报应的。” “是吗?那我等着。”说完,他扬手带上斗笠,大步走出了巷子。 第十九章 冯溪溪一路上都在生气,她怪自己太蠢了,莫炎和庞合竟然是同一个人! “我就是个猪脑袋,笨死了笨死了,白姑娘,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梨有一半也是靠猜测,“莫炎和庞合都是沪州人,这也许是巧合,可他们右脚都有点跛,未免也太巧了。我不过是试着喊了一下,他自己倒是承认了。” “这个庞合真的很狡猾,他知道我和爹爹的事,我却第一次见到他长什么样子,不,很有可能这还不是他的真面目,想想就觉得可怕。” 沈醉想起庞合最后说的那句话,有些担心白梨,听语气他们好像认识,那既然庞合有多个身份,会不会冯天,也会有多个身份。 “你确定要打这桩官司吗?其实,要想救冯天出来,也不必一定要靠官司。” 沈醉其实想过了,大不了他把白梨一起带到京中,不做这什么状师。冯天嘛,他依着国舅的身份,想保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不确定白梨会不会答应。 “不打官司我就没有机会赢马亓。” “白梨,你爹爹的事,我都听万彭说了,你相信我,我会帮你查清楚的,好吗?那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回……”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就有人叫了声“阿梨。” 白梨扭头看去,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羞怯,“路大哥。” 沈醉神情一滞,路大哥,这是白梨要嫁的人?不自觉的,目光就转移到了他身上,高高瘦瘦,一副弱不禁风病病歪歪的样子。 但白梨似乎很开心,两人站在一边说了些悄悄话,这才走过来。 “路大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诸位好,在下路晚枫,是阿梨的未婚夫。” 冯溪溪感到十分惊讶,“未婚夫?你们定亲啦?” 路晚枫看着白梨,说的委婉“父母之命已有,她就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这样啊,恭喜恭喜,祝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冷玉在一旁嘀咕“又不是成亲,现在说这个话,不太合适。” “那我也祝两位,早生贵子。”沈醉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他怕自己再多待上一会儿,会发疯。 冯溪溪用手肘碰了碰冷玉的胳膊“他的话不是更不适合。” 因为路晚枫的到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变得很奇怪。 白梨夹什么菜,沈醉就跟着夹什么菜,但只要是路晚枫夹过得菜,他绝对不碰,看的冯溪溪直摇头,放下筷子拖着冷玉去了外面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气氛更是冷到了极点,白梨就也起身走了出去。 “沈公子,不知路某可是哪里得罪了你。” “没得罪,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样,打我呀。” 路晚枫大气一笑“沈公子哪里的话,我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比不得你的身份尊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口一说而已,沈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沈醉不相信他只是随口一说,他和路晚枫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此人不简单。想着白梨和他还有婚约,心中放心不下,她一天呆呆傻傻的,被骗了可怎么办。 回京之前,至少帮她试一试路晚枫。 “路兄,刚才我的话有些不妥,请见谅。相识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路晚枫也回答的爽快“好,今日就不醉不归。” 沈醉想着,这路晚枫就是个书生,酒量肯定不如自己,趁着他喝醉的时候,套几句话出来,还是很简单的“好哇,不过,喝酒的时候,还要玩个游戏。” “沈兄请说。” “是这样,我们一人问对方一个问题,答不上来或者不愿意回答的,就喝一碗酒,若答上来了,对方就喝一碗酒,怎么样?” 路晚枫似乎很有兴趣,“什么问题都可以?” “当然,男人之间就要坦诚相待,不管什么问题,随便问,谁不敢问,就不是男人。” “一言为定。” 冯溪溪从外面路过,听见他们的话,无语到直摇头“幼稚啊。” 掌柜让人搬来四壶酒,齐刷刷放在桌子上。 沈醉倒上酒,手一挥“路兄请问。” “还是沈兄弟先问。” “那我就不推辞了。”沈醉琢磨了一下,上来就问关于白梨的事情,显得太直接,要婉转一点,“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来桐州。” 路晚枫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的问题。我来桐州自然是找阿梨,带她回老家成亲。” 沈醉身子晃了晃,一股苦涩涌上心头,端起酒一饮而尽。 “换你问了。” “沈兄弟可是和阿梨熟识?” 沈醉没有立刻回答,他搞不懂这话的意思,更不知道路晚枫心眼小不小,万一自己说了跟白梨很熟,他到时候介意,欺负白梨怎么办。 说不熟的话,白梨听到会伤心怎么办。 “我喝酒。”沈醉又喝下去一碗,“该我问你了,除了白梨,你可有喜欢过别的女子?” “当然是没有的,我对阿梨绝无二心。” 好一个绝无二心,“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白梨在房间里整理状子,想着沈醉今天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她对感情的事并不是不在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路晚枫和他自小相识,但中间有十年的时间没有联系,谁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今日见到他,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陌生感。 至于成亲,白梨还没想那么远,至少在爹爹的事情查清楚之前,她不会考虑这件事。 不过沈醉的所作所为,却让白梨心绪难宁。自己,是喜欢他的吗? 包厢里,沈醉和路晚枫还在喝酒,只是喝酒的,都是沈醉,他问的问题,路晚枫都一一回答了,沈醉却总是遮遮掩掩。 他本身酒量就不好,今日喝了这么多,硬是没倒下,因为他不服气,他不相信路晚枫没有问题,凭男人的直觉,他就是觉得路晚枫靠不住。 “我再问你,既然你是读书人,若是有一日,要在功成名就和白梨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让路晚枫犹豫了一下,沈醉还以为他答不上来,想着终于不用自己喝酒,没想到,他给出了答案“两个,我都要。” “不行,如果只能选择一个?” “沈兄,该我问你了。” 沈醉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问吧。” “你是不是,喜欢阿梨?” 包厢里顿时变的十分安静,沈醉掩面笑了起来,今晚本来是想试探路晚枫,结果自己的心事被扒了个干净,喜不喜欢,废话,当然喜欢,之前还有犹豫,现在是无比确信。可他不能说出来。 “路兄真是客气,三壶酒都让给我喝了,你可是一点都没沾到。” “沈兄酒量了得,路某佩服,今日不如就先喝到这里,他日有机会再聚,大概就是沈兄做东了。我和阿梨成亲之日,也请沈兄记得来喝上一杯。”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败了沈醉,他突然觉得,当初心口上的那一剑算什么,不过是痛一下流点血,再大不了,就是死。 爱而不得,还要亲眼看着白梨一身红衣嫁给其他人,这种,才是蚀骨剜心之痛。当初季鸢选择三皇子,他挨了三年也能欣然接受,到白梨这里,已经不可能走的出来。 “我不会去的。”沈醉起身想走,却醉的站都站不起来,路晚枫走过去扶住他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醉觉得,他的眉眼间,闪现了一股恨意。 “沈兄,你可知今日为何会输给我?” “愿闻其详。” 因为不够狠心,事关白梨的事,他从不敢问的太多,也不敢提及太多,若不是担心在意的很,又怎么会输了这么多碗酒。 但他自然不会说这些,“可能因为我比较幸运,先你一步,遇见了阿梨。需要我扶沈兄去房间吗?对了,我和这家酒楼老板倒是认识,所以帮大家换成了新的套房,这几日,沈兄可以好好休息。” “不必了,我不住这里。” 甩开路晚枫的手,沈醉跌跌撞撞走出去,还好冷玉一直等在外面,“公子,我在前面酒楼找了新的住处。” “扶我走吧,我不想让白梨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酒楼外面有等着一辆马车,看见沈醉出来,车夫赶紧跳下来将他扶了上去。马车里面的熏香和装饰,都不是寻常之地能找到的东西,沈醉心中大概猜到了,掀开帘子问冷玉“京中来人了吗?” “不错,傍晚时候,皇后娘娘派了人来,就住在前面的回宴楼。沈大人身体突发不适,可皇上没见着你回去,不肯放人。娘娘的旨意,明日一早,命国舅爷必须启程回京。” “爹爹身体不适,为何没早说,请大夫看过了吗?” 赶马车的人见他问起,也答了句话“娘娘怕国舅爷担心,让小的们转告国舅爷,沈大人患的是心疾,加上忧思郁结,需要静养。慎刑司虽然尽力提供了条件,但自然比不上自己家里,这才让小的们赶来接国舅爷。” 沈醉听后,往车厢里一倒,再也不想起来。明日一早就走啊,那今晚应该和白梨告个别。可是,他怕自己到时候舍不得,想想还是作罢。 从桐州北上,三天就可到达京郊,再走个半天的路程,便可以回京。但此次回去,怕是再也没机会出来了。 “白梨啊白梨,我能不能把你一起带走啊。” 冷玉跟在马车旁边,听到沈醉的话,心中有些动容,他趁着车夫不注意,转身朝来凤楼走去。 至少,让白梨和沈醉告个别。 刚走到楼下,就遇见了路晚枫,看样子正准备出门去,见着急匆匆赶路的冷玉,便问他“冷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我家公子明日要离开,想跟白姑娘告个别。” “这样啊,阿梨已经睡下。不如我替你转告一声,如何。” 冷玉没做多想,抱拳行了礼,回转身去追马车。 雨又下了起来,路晚枫撑起伞,看着冷玉离开的背影,目光沉下来,“你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第二十章 出了来凤楼所在的那条街,便是桐州城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喝酒买醉的人踩着泥泞的道路来来往往,丝毫不受下雨天的影响。 路晚枫撑着伞走到一处白墙青瓦的小院子前,轻轻扣了几下门上的铜环,有个头戴布帽,身着布衣的小厮跑来打开了门,见着路晚枫,伸手给他领路“这边请。” 绕过一处曲折的篱笆路,小厮领着路晚枫来到了一间屋子外面,“您请。” 推门进去,里面竟是十分热闹,有抚琴奏乐的,也有喝酒耍乐的,跟这座院子的格调很不搭。 “路公子来了,这边请这边请。”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迎了来,将他拉到前面坐下,又招来一个姑娘,替他倒上酒。 “彭员外这里真是别有洞天啊。” “路公子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我敬你一杯,京郊那间房子的事,多亏了路公子,我才能顺利拿到手。你不知道啊,我家老爷子高兴的很,等着哪日收拾好了,还请诸位赏脸,再聚一起喝酒。” 路晚枫心里是厌恶的,那处房子其实是他强占过来的,逼得屋主一家人被迫离开故土,此时还不知道有没落脚的地方。 但他又不得不去充当那个坏人,因为彭员外给的钱,足够多,他需要钱,买田置房,娶妻生子,延续他们路家的香火,光耀门楣。 并且,他也享受这份名气带来的福利。若是在以前,他不过是个穷酸秀才,这些人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此刻,个个都来敬酒,说着恭维的话。 这些话听起来真假,但是好听。 “路公子真是一表人才,红叶给您倒酒。”身边的女子半跪着,双手扶着酒壶,靠近时,异香扑鼻。 “你的名字,很是特别。” 红叶轻轻掩嘴一笑“多谢路公子,名字好又有什么用,只是个苦命的人。” “姑娘生的这般容貌,一看便是有福之人,万不该妄自菲薄。” “公子是哄红叶开心了,这些个姐姐妹妹,整日也只懂得跳舞陪酒,哪里有什么福气。红叶看的出来,公子与其他人不同,彭员外也有吩咐,让我们好好伺候着。” 路晚枫心中感慨不已,他当初考上秀才,本以为自此就发达了,没想到,在那些老爷眼里,还是要低声下气。 “我倒是能理解红叶姑娘的心境。” 彭员外在一边看着路晚枫,脸上得意的笑了笑,先前他们还担心,都觉得路晚枫这个人才华横溢,虽是个人才,可惜,心高气傲,怕是不会被别人拉拢。 如今看来,他还是有弱点的,财色兼收,这下终于是放心了。 酒过三巡,路晚枫也有了些醉意,今晚他觉得无比舒心,和沈醉比酒的时候,他虽然赢了,心里终究是憋着一口气,人家是国舅,自己永远也比不过。 但在这种场合,他就是焦点,想到以后都能和以前高不可攀的人平起平坐,就觉得人生快哉。等过些日子,再把白梨娶回家,人生便也圆满了。 红叶看他有了醉意,似是有意无意地向他靠拢,女子柔软的手掌轻轻拍着路晚枫的背,“路公子,可需要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 “不了,我还得回去。” “路公子,你看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雨,不如就在这边休息一晚,让红叶好好陪一陪公子。不瞒公子,这么久以来,红叶难得遇到像公子这么体己的人,想和公子,多说说话。” 路晚枫心底一软,他想到了白梨,性子总是淡淡的,即便许久不见,怕是也说不出这么亲密的话。 在白梨面前,他总要端着架子,要有作为读书人的体面,其实很累。 想着,也就任由红叶搀扶自己进了别院的房间。他扶着额头躺在床上,头晕的厉害。 侧过头,就看到红叶为自己打热水,拿了毛巾过来擦脸,内心涌起一种一样的情愫。 待红叶起身时,路晚枫伸手拉住她,瞪着发红的眼睛把红叶拉到了怀里,“你说的陪我,可是这个?” 红叶害羞地点了点头,“公子看得上红叶,那便是红叶的福气,还请公子,轻一些。” 这番话,激起了路晚枫的征服欲,他翻身将红叶压在身下,顺手拉下了围帐。 窗外雨越下越大,桌子上的烛火跳跃了几下,终于是熄灭了。 来凤楼里,白梨还没有睡觉。她听冯溪溪说了沈醉和路晚枫比酒的事,对于他会输这件事,有些不能理解。 平日里,他头脑是最灵活的,而路晚枫向来性子沉稳,论反应速度,肯定是沈醉快。 但听说两人问的,都是关于自己的事之后,白梨沉默了很久。 “他去哪里了?” 冯溪溪替她倒了杯热茶,走到窗外看了看“路公子出去了。” “不是,我是问,算了。” “哦~我知道了,你想问的是沈醉呀。冷玉说他们去了前面的回宴楼住。” 那里好像很贵的,沈醉会有钱吗?“他们真的有地方住吗?” “是呀,我看见沈醉上了一辆马车,放心吧,不用担心他们。万一真没钱,他们两个都能打,跑就是了。白姑娘,明日我们就要去府衙,其实我还挺担心的。” 白梨将状子收好,安慰道“你明日只需如实问答问题就好了,不过,有件事我需要提前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相信我,能不能做到?” “放心,我绝对相信你。”冯溪溪拍着胸膛保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但是,我们要怎么对付庞合?” “我倒是想了几个办法,也不知道具体有没有用,明日到了堂上,也只好随即应变。记住,他是骗子,不管他说什么,你只需要保证一点,如实回答,千万不要被他们带偏。” 白梨如此郑重叮嘱,让冯溪溪很紧张“完蛋了,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我这有一本书,你可以看一看,试着放松一下。” 冯溪溪虽然不识几个字,但还是接了过来,翻了几页后,就开始呵欠连天,“不行啊,我太困了,白姑娘你也早点睡。要真是担心沈醉他们,明天下了堂,我陪你一起去找他们。” “也好,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书。” 屋子安静下来之后,白梨翻开状师录,找到马亓这一页,他排名第四,是个强劲的对手,但只要击败他,她就离真相近了一步。 之前她也怀疑万彭说的话,便想着先验证一下。 但挖坟验尸,必定会引起诸多非议,自己亲自去,更是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她才写信给路晚枫,请他帮忙。 路晚枫是秀才,这几年在老家颇有威望,但要做这件事,也需要一个适当的理由。按照路晚枫的意思,不如就以两人即将成亲为由,说是想把白岩风的尸骨待会老家重新安葬。 但为了打消别人的顾虑,他们这个亲,必须真的成。 之后,路晚枫带了熟识的仵作私下验了尸骨,结果,出乎大家的意料,从尸骨上的旧伤痕迹可以看出,并不是简单的摔伤,并且,全身都有相同的痕迹,依照仵作的推断,生前,必定受过毒打。 听到这些,白梨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真的是蠢到家了,竟没发现爹爹受的这些罪。 她一定要得到真相,所以,这状官司,自己必须要赢,哪怕是,打破原则。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梨和冯溪溪就起来准备,本来她想叫上路晚枫的,只是房间里没人,也就作罢。至于沈醉,想到他昨晚肯定喝了很多酒,此刻怕是还在睡觉,也没去找他。 去府衙的路上,沈醉的马车也从这里路过,本来会碰上的,在前一个街口,路晚枫也坐着马车赶来,他伸手将两人拉上去,“走吧,我们坐马车过去,会快一些。” 于是,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快出城了,冷玉还在回头张望,“奇怪,白姑娘怎么还没来,冯姑娘也该来的呀。” 沈醉伸出头,看到他在东张西望,忍不住打趣“等冯姑娘啊,看样子不会来的。我们走的这样急,她们怕是不知道。” “我在等白姑娘。” 提到白梨,沈醉就没了心情取笑他,身子往车厢里一歪,唉声叹气“算了,我现在的处境,怕是会给她带来麻烦,路晚枫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希望她能幸福。” “国舅爷真的放下了吗?” 沈醉被激怒了“放不下怎么样,我打我啊!!!” 冷玉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让车夫停下“属下遵命。” “你干什么冷玉。” “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比试一下,等回了京,你我身份悬殊,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还请国舅爷成全。” 沈醉看他说的认真,当即答应下来,“好,我成全你。不过既然是打架,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白梨他们到达府衙的时候,衙差说知府大人还在休息,要他们晚些时候再来。 冯溪溪心中不平,“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休息。” “你怎么说话的,大人身体不适,今日不升堂都可以。” 冯溪溪抓着鼓锤想击鼓,却被衙差拦住,偏不让他敲。 她心中奇气急,推倒衙差硬是击了鼓“前些日就来拜会过大人,说好了今日来递状子,为何无故推迟,你们等得,我义父可等不得,今日这堂,升得升,不升也得升。” 不远处,庞合和一个中年男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是志在必得。 听到冯溪溪说的话,旁边的男子冷笑道“这姑娘好的客气,见着赶考的,可没见过赶着挨输的。” “想必这位就是马状师了?” 马亓傲慢地点点头,“不错,你就是冯家请的状师?” “桃溪县白梨。” “叫什么不重要,反正在我马亓这里,都只有一个名字,手下败将。” 第二十一章 沈醉和冷玉这一架,打的两败俱伤,他已经三年没有提过剑,手法身形都很生疏,但冷玉又是个认真的人,寸步不让。 只是在剑刃快要划到沈醉时,迅速收回剑。渐渐地,沈醉也找回了一点感觉,剑使的越来越顺手,招式却不像以前那样凌厉,收放自如,多了些飘逸潇洒的意味。 冷玉忍不住称赞 “好剑法。” 最后一剑,沈醉直指冷玉喉间,他撤步提剑回挡,没想到剑锋一转,却架在了他脖子上。 “我输了。”冷玉笑着收起剑,他是真的心服口服。 “其实一开始你就能赢的,但你一直保留着招式,为什么。” 冷玉找了一处地方坐着,看着前方的绿油油的杂草“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实力。清心观虽然不出名,可是马悟马道长却是十分有名,他自创的清心诀,不仅仅是心法,更是剑法。今日得见,果真是非比寻常。” 沈醉将剑还给身边的便衣侍卫,也走过去坐在地上,春风和畅,心情也是难得的轻松“师父事事都不在意,唯独这个清心诀,每日必要我抄写背诵,起先我只觉得枯燥,久了倒也悟出了其中的奥妙。”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暗藏百变的剑法招式,实在是神奇。” 冷玉拍拍手上的泥,侧头看见了沈醉腰间的钱袋,还是鼓鼓囊囊的,不禁问他“钱,你没让人还给白姑娘?” “没还。”沈醉支着半边身子靠在地上,手里晃着一根野草“我还是不甘心,所以想赌一次。” “赌什么?” 沈醉眯眼,抬头望着天边“白梨曾为了十两银子追上清心观,我想赌她会不会为了十两银子,追来京中。这一次我没带她走,但她如果真的来了京中,我便再也不会放她离开。” “如果赌输了怎么办?” “三年前我赌输了,当了道士,这一次再要是输了,我就出家做和尚。” 冷玉看他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喜欢白姑娘哪里?” “之前我也不知道,但有天夜里我看见她起身为我盖被子,心里就很暖。在别人都处心积虑为自己谋利益的时候,只有白梨是实实在在关心我。对一个男子来说,这不是最好的吗?” 沈醉其实没说,从那日在道观,白梨折返回来的时候,他就心动了。她因为担心自己,跑的红彤彤的脸,看到自己答应下山后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啊。” “可白姑娘有未婚夫了,以后别人会叫她路夫人。” “是呀。哎,要是她能嫁给我,别人叫我白夫人都可以。” 冷玉被沈醉的话腻到了,往后缩了缩脚,一脸认真地说“其实,冯姑娘也挺可爱的。” “冯姑娘?冯溪溪?你不会真的觉得那疯丫头可爱吧。”沈醉不相信,冷玉这么木讷的人,会夸一个女子可爱。 “她不是疯丫头,活泼灵动,就是可爱。” “冷兄,佩服佩服,你的眼光果然跟你的性格一样,非常的特别。不过,还是我们家白梨最可爱。” 冷玉一脸认真“冯姑娘可爱。” “白梨。” “冯姑娘。” 沈醉叹口气“算了,跟你争不明白。” “白姑娘今日打官司,你不担心吗?” “我相信她。” 白梨他们在府衙外面等了许久,蔡知府就是不升堂,可奇怪的是,马亓他们一来,蔡知府就催着升堂了。 冯溪溪忍着气,对白梨说“白姑娘,这马亓一看就和蔡知府事先通过气,今日无论输赢,我和义父都会感念你的恩情。” “冯姑娘放心,这官司,我必须要赢。” 蔡知府看两方人都到齐了,就让告状的一方陈述事由“今日击鼓的是谁?所为何事?” “大人,民女冯溪溪,家住桐州谷巷,今日击鼓便是要状告天秤巷庞合,骗我义父,害我义父蒙冤入狱。” “你义父?就是那关在牢中的冯天?” “不错。” 蔡知府似有些不耐烦“哎呀,怎么还是这件事,之前不是升过堂了吗?那庞合手里都有证据,你还要状告人家什么呀?” 白梨看蔡知府处处推诿,连忙上前说道“蔡大人有所不知,此事另有隐情。” “隐情,能有什么隐情,他们立的字据本官都看过了,真实有效,怪只怪冯天自己贪心,我看啊,这牢,他没白做。” 冯溪溪见不得别人这样说自己的义父,语气就急促了些“大人身为父母官,就该公平断案,单凭一纸字据就断定我义父罪有应得,是否有失偏颇。” “大胆,休的胡言乱语。”蔡知府听的生气,一拍惊堂木“本官为官数载,还从未有人说本官断案偏颇。我看你就是胡搅蛮缠,别人有字据为证,你说你义父是冤枉的,那便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扰乱公堂。” 白梨拉住冯溪溪,让她冷静下来,“大人,冯姑娘是担心自己的义父,所以言辞着急了些,还请大人看在她一片孝心,原谅冯姑娘的一时口误。” “也罢,本官不同你计较。不过今日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证明冯天是冤枉的,此案日后不必再提。” “多谢大人。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大人借一样东西。” 蔡知府有些疑惑“你要问我借什么?” “想借惊堂木一用。” “这个嘛……此事跟案情有关?” 白梨肯定地点点头“有。” “那好吧,不过必须得尽快还给本官。” 蔡知府说着,将惊堂木递了过去,可白梨接过去之后,就将惊堂木转身给了冯溪溪,让她拿着走出了府衙。 蔡知府大惊,赶紧制止“大胆,堂上的东西怎可轻易带出去,快还给本官。” 白梨一脸糊涂“大人,您是要我还什么?” “惊堂木啊。” “可我没有拿啊。” 蔡知府又气又急,“胡闹,本官刚才明明把惊堂木给你了,这么多人都看着,你还想狡辩。” “那大人是怎么给我的?” 蔡知府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伸手做了一个动作,“就这样递给你的呀。” “是吗?那我便这样还给大人。”白梨说着做了一个还的动作。 “胡闹!本官给你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你做个假动作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今日拿不出证据,在这里故意糊弄本官。” 白梨赶紧解释道“大人莫要生气,方才只是做个演示,惊堂木马上就还给大人。” 这时,冯溪溪又从人群中出来了,将惊堂木递给白梨。 “不必给我,你直接还给大人吧。” 蔡知府看见惊堂木在,这才放心,伸手接过来顺手一拍,本想呵斥冯溪溪几句,不料手中的惊堂木竟然断成了两截,还有一本顺着桌子飞弹到了地上,惹得众来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 “肃静肃静,这里是公堂,不得喧哗。白状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敢拿个假的来戏弄本官。 白梨故作惊讶“大人,这惊堂木可不是我还给你的。” “那就是你冯溪溪拿了假的来糊弄本官。” 冯溪溪也故作惊讶“大人,我冤枉啊,这个惊堂木是白状师给我的,我真的没有骗你。” 蔡知府被搞糊涂了,“反正就是你们两人其中的一个,把本官的惊堂木换了,快些还来。” “大人息怒,真的惊堂木,其实就在你那里。” “什么?在本官这里?”蔡知府惊的起身四处查看,“在哪里了?” “就在你的桌子下面。” 蔡知府低头一看,果然,惊堂木好好地躺在桌下下面的横梁上,这次他拿出来左看右看,确定了是真的,才放心的拍了一下“大胆叫你拿证据,你在这里变戏法,戏弄本官,该当何罪?” 白梨趁机递上状子,言辞铿锵有力“大人,这边是能证明冯天是冤枉的证据,大人方才经历的那一切,正是冯天被骗的经过。庞合借故买字画,将玉佩和扇子抵押在冯天,却在赎回的时候,趁机调换,害得冯天蒙冤。”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皆是十分震惊,蔡知府自己也陷入了思考,回想一下,竟觉得有些道理。 “正因为冯天受骗只是一个过程,很难有实际的证据,所以他是百口莫辩,蒙冤入狱,今日来便是特请大人重申此案。” 马亓见状立刻提出反对“万万不可呀大人,方才这些,不过是白状师一家之言,算不得证据,倘若真的重审了此案,怕是对庞合不公。毕竟他的东西,确实被冯天换了去。” “马状师所言也有理。”蔡知府是两头为难“白状师,你们可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冯天是无辜的?” 白梨看了看一旁淡定的庞合,大声说道“有。当日庞合偷换玉佩和扇子之时,为免被人发现,所以并没有将这两件物品带走,冯天自然不会想到真品还在自己这里,并且出事之后,铺子就被封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样东西,定是还在冯天的小铺里。所以我请求大人,派人去小铺里搜寻一下,便可知道。” “好,本官同意。来人啊,去冯天的小铺看看,有没有白状师说的那两样东西。记住,给我好好地找。” 其中两个衙差领命,出了府衙。 到这时候,庞合的神情才是变了变,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着急,小声对马亓说了些什么。 马亓立刻对蔡知府说“大人,去冯天的铺子一来二回也要花费不少时间,不如晚些时候再审。” “也好,你们可以去后堂稍作休息,但不可随意离开。” 过了晌午,去找东西的衙差回来了,两人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庞合一看,这不正是那日,冯天用来装玉佩和折扇的匣子,心中倒有些紧张。这个白梨,处处不按常理出牌,导致他和马亓提前商量的对策,全无用处。 “大人,东西带回来了,请大人查看一下真假。” “嗯,拿来吧。” 蔡知府打开匣子,拿出一把扇子仔细看了看,禁不住点点头,“好哇,果然是真迹。没想到,竟还能看到如此珍品。” “那便请大人再看看玉佩。” “玉佩通透,触感圆滑冰凉,形体完整,是一块好玉。” 白梨忍不住称赞道“蔡知府果然对书画玉器颇有研究,佩服。” 庞合一看,都是真的,这不可能啊,真品明明在自己这里。 “大人,可否让小的看一看这把八宝扇。” “给他吧。” 庞合接过去,打开扇子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不是他给冯天的那把。 一旁,白梨的话更是让他心慌不已“庞合,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把扇子是八宝扇。” 第二十二章 白梨见庞合没有说话,心里松了口气,这一招算是奏效了,“大人,你可知八宝扇是什么?” 蔡知府想了想,点点头“秦淮山的八宝扇,倒是个稀罕物。不过,这事与此案有关?” “有莫大的关系啊大人,依您看,刚才那把扇子,可是真的八宝扇?” “当然是真的。一般人可能不知道,秦淮山这个人,有个嗜好,就是他越得意的字画,从来不爱落款,长期研究的人,就能从落笔,笔画走向,笔迹分辨得出。” 白梨点点头“大人英明,那您觉得有没有人会把拿把真的扇子换一把假的了。” “当然不会,这不是傻子吗?不过,如果有人不懂的话,倒也有这个可能。” “大人请赎罪,其实今天我有件事骗了大家。” 蔡知府支棱起身子,问她“你到底搞什么,绕来绕去的,又有什么骗了我们?” “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其实不是从冯天铺子里找来的,而是府衙后面扣押的证据。” “你是说,这个匣子,其实是冯天偷换的东西?” 白梨解释道“不错。当初庞合假装拿着钱去赎回自己的东西,冯天看着钱就要到手了,便没有防备,庞合就趁机调换了匣子中的东西。但庞合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并不知道真的八宝扇其实没有落款,便以为自己手里的是假扇子,拿去换掉了原本给冯天的扇子。” “那冯天……” “大人,冯天正好也不知道八宝扇的事,但他知道秦淮山,扇子被换之后,他看没有落款,就也以为是假的。大人,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如果当日大人不只是看字据,而是能看看物证,便能查出真相。” 蔡知府面露愧色,“本官确实疏忽了这一点,那你的意思,东西不是冯天换的?” “自然不是,不然,他也不会傻到拿真扇子换假的。而庞合一看大人手里的扇子就咬定是八宝扇,说明,他是早有预谋。” 马亓又表示反对“大人,此事自然不能当做证据。白状师也说了,平常人认不出来那把扇子,那庞合自然也以为自己手里的八宝扇是真的,冯天一看扇子落款是秦淮山,顿时起了歹心,就拿自己那把没落款的扇子换了。即便如此,那冯天也是有偷盗之心,只不过弄巧成拙。他入大牢,不冤。” “马状师果然好口才,真如你所说,他马上要得到一千两银子了,又为何要做这种事。” 马亓冷笑道“哼,为何,大人,您可知那冯天原本就是个骗子,像他这种人,贪心不足,即便能赚得一千两银子,到手的便宜,他肯定也要占。庞合真心想和他做买卖,没想到冯天竟是个骗子,我猜想,他铺子里的那些东西,怕也没多少是干净的。” “不错。”庞合接过话“大人明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他那副《落梅图》,也是骗来的。对骗子来说,怎么可能只骗一次。” 白梨看他们在故意将话题扯远,担心拖下去对冯天不利,就赶紧说道“大人,我们今日断的,是庞合骗冯天的事,可马状师一直绕开这个话题,大人英明,切不可被他们带着走。” “对,庞合,马状师,你们不要岔开话题。方才的事怎么解释,你说冯天偷换了你的东西,如今物证在这里,这把扇子可是真的。” 庞合一时没了注意,他千算万算,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先前选八宝扇,就是想着知道的人少,不容易露馅,谁料到,自己也栽进去了。 马亓倒是镇定的多,“大人,按照白状师的说法,我也可以说,是冯天不懂八宝扇,所以偷换的时候出了错。毕竟,他可是个骗子。” “对呀对呀,对骗子还讲什么公道,这种人,真的是活该。” “就是就是,还好意思找状师上公堂。” 白梨听到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都在指责冯天,她也感到了压力,但是自己必须要赢啊,输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马亓交手。 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一旁的路晚枫看到白梨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心,连忙走出来说道“大人,我是白状师的未婚夫,她好像有些不太舒服,今日堂审不如就到此为止,明日再接着审理也不迟。” 马亓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大人,既然白状师不舒服,我也同意明日在升堂审理。” 白梨一听,当然不会同意,多拖一日,就给了他们准备的时间,自己可能就更难找到致胜的关键,所以她急忙说道“大人,我一切都好,可以继续。大人,请继续审理。” “白状师,我看你确实有些不舒服,本官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这样,明日一早,再继续审理此案。好了,退堂。” “大人,这件案子不能拖啊,大人。” 可惜,蔡知府没理会白梨的呼喊,提着官袍去了后厅。 马亓得意地笑了笑,摇着扇子走过来“白状师,回去可要好好休息。哦,对了,没猜错的话,你那块玉佩也是后来换上去的吧,为了想赢,居然想到把物证全换成的真的,这么卑劣的办法,实在让人不齿。可惜呀,真的最后还是会变成假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合说道“我先前给白姑娘说过,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你以为就你能把玉佩换成真的,我同样也可以换回来。” 白梨心中吃惊,她好不容易想到这个办法,真要被他们打乱计划,这官司,怕是真的会输“我不信,东西可都在府衙里,难不成你还要偷着进去换?” “你能换得,我也换得。不信,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出了府衙,冯溪溪忍不住哭了出来“怎么办呀白姑娘,那两个衙差好不容易答应帮我们将证物带上堂,真要被马亓他们换了,还是没办法救义父出来。” 白梨也正着急这件事,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心急了,本以为知道八宝扇的事,就可以赢,没想到反而让对方看出了破绽。 她还有点气的,是路晚枫,偏偏在这个时刻提出让自己休息,其实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她能理清楚思路的。现在这一耽误,要再对付他们,只怕更难。 “冯姑娘,今日的事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 冯溪溪抹了抹眼泪,“白姑娘,我听你的,只是玉佩的事,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说起这件事,白梨忍不住叹口气 “你真是糊涂,其实八宝扇的事,就可以抓住他们的把柄,只不过你偏又将玉佩也换成了真的,这玉佩可不像扇子,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对不起白姑娘,是我错了。我想着既然你说扇子是真的,那只要将玉佩也换成真的,不就更有说服力,谁想到,竟是好心办了坏事。明日,他们要是拿此事来说,我们怎么办?” 冯溪溪这事做的,确实过了些,她竟趁机将假的玉佩换了出来,明日要是他们真的以此作为证据,倒是个麻烦。 “如果他们将真玉佩换过来,知府大人一看玉佩时真时假,肯定会追问,到时候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怎么办呀白姑娘,都是我不好,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白梨喝了口水,脑中转的飞快,有什么办法既能不让知府大人追究,又可以一招制敌呢? 翻书查找办法的时候,突然里面掉出来一张纸条:白梨,做人要坦诚哦,你要是喜欢我就要直说哦。落款是,沈醉。 白梨皱皱眉,原来那日,他借自己的书去,是为了塞这张纸条“真是孩子气。” 不过,看着纸条,白梨突然有了办法。 “冯姑娘,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白姑娘请说,我保证这一次一定按照你的吩咐,绝不乱来。” 路晚枫来看白梨的时候,她还在油灯下看状子。 “喝点茶吧,不要太累了。” 白梨抬起头,确实有些疲倦“多谢路大哥,你还没休息吗?” “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我知道你因为白世叔的事情烦恼,只不过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怕是也查不出来什么。我们成亲之后,你就安心在家待着,这件事我帮你处理。” 白梨在心底叹口气,她想路晚枫到底还是不了解自己。爹爹的事没查清楚,自己怎么可能会放手。 “路大哥,成亲的事,我想再等一等。” 路晚枫神情一变,好像有些不悦,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你性子就是太过要强,我娘常说,女子最主要的,便是嫁个好人,相夫教子,我也是不想看你这么辛苦。真的很希望能早一点,听到别人叫你路夫人。” “路大哥,我真的……” “我明白,你与其她女子不同,但一个姑娘家,作状师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看看今日马亓那些人的嘴脸,对你也没有半分尊重。所以我觉着,这状师,不做也罢。如今我也算是小有成就,前些日子我在京中置了宅子,虽然不大,等我们成完亲,你便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京中住。” 白梨没说话了,她觉得这些年,路晚枫是真的变了,张口闭口,都有了些高高在上的味道。 他不支持女子做状师,这一点,白梨无论如何都不赞成。 “可有人告诉我,女子做状师,也可以很厉害。” 路晚枫面带不屑“说这种话的人,怕是自己也没什么出息,你想想,一个男子若是有成就,会心甘情愿让自己心爱的人,在外面打官司挣这份辛苦钱?不过是想吃软饭而已。” “路大哥,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白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借口要休息送走了路晚枫。 想吃软饭?白梨可不这样认为,因为这话是沈醉说的,一直以来,不管自己做什么,他从未阻止过,都是在旁边默默支持。 同样的情况,为什么到了路晚枫这里,就觉得女子便该在家相夫教子。 这一比较,她倒觉得沈醉要可爱坦荡的多。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升堂的时候,马亓看起来神清气爽,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白梨心中是有顾虑的,今日若是还赢不了,再往后拖,她真的没有把握。 这一次,还没等白梨开口,马亓就先说道“大人,昨日有件事,您可能没注意到。” “那你说说是什么事啊?” “府衙保管的冯天骗人的物证,好像有点问题。” 蔡知府觉得奇怪,“在我府衙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有人还能将它换了不成?” “不错。”马亓指着旁边的冯溪溪“大人,她可是冯天的女儿,冯天骗人的那一套,她自然也会。昨天大人验过了盒子里的玉佩,说是真的,那可就奇怪了,难不成冯天又看走了眼,将自己的真玉佩换成了假的?” “依你看是什么情况?” “自然是冯姑娘妙手换的,想证明两件物品都是真的,从而帮冯天洗脱罪名。” 蔡知府皱了皱眉,“竟有此事?来人啊,把证物呈上来,还有当日的字据,证物记录,都拿过来,本官要当场查验。” 师爷在一旁忙不迭地的东西准备好,一一递了过去,蔡知府翻了几页,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堪。 马亓心中得意,这下,看你们怎么解释。 “这物证上写的清楚,冯天的匣子里装着一把扇子和一块玉佩,倒是不假,不过却也没记录是真是假。当初本官也是凭着你们拿来的字据断了案,那两件物品都是假的可是庞合亲口说的,如今两件东西都是真的,本官问你们作何解释呀?” 马亓不信,怎么会偏偏漏了这一点“大人,可否让我看看物证记录?” “邹师爷,拿给他吧。” 按照府衙的规矩,当日收录的物证未免有篡改的嫌疑,双方按手印的地方都明确标明着日期,这样一来,想改也改不掉。 马亓一看,这上面果然只写了物证,扇子和玉佩,确实没有标明真假。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这样,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冯天钻了个空子。 “怎么样,冯状师,你可是觉得本官这里的记录有问题?” “回大人,不敢,这上面的记录,属实。” 白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当日庞合说冯天偷换了东西,其实是假的?现在物证都在这里,蔡大人也验过,都是真品,你难道是故意陷害冯天?” 庞合一听,虽然一些慌张,但面上还算镇定“白状师可不要随意诬陷别人,我与冯天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他。” “真的无仇吗?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庞合下意识地将脚往后收了收“干活时不小心摔伤的,这有什么稀奇。” “那你可敢说是做的什么活?你要是不说,我替你讲一讲。半年前,你在桐州的一家铺子里骗钱,被冯天发现,阻止了你,逃跑中,被追赶过来的人打断了脚,落下了残疾。你因此怀恨在心,才想了这个办法来报复冯天,我说的对不对,李幕?” “李幕是谁呀?” “对呀,他不是叫庞合吗?” 冯溪溪听到围观群众的质疑声,趁机说道“哎呀,原来你不叫庞合,是叫李幕啊,可先前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你又告诉我们,自己叫莫炎,我真是糊涂了,哪个才是你的真名字?” 蔡知府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不许有所欺瞒。” 庞合见自己的情况已经被白梨查清楚,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冷笑道“不错,李幕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庞合不过是个化名。那又如何,行走江湖的人,多个名字不是常事。” 马亓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官司打下去“对,谁规定的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名字?” “好。”白梨接着说“既然你承认自己叫李幕,那你可承认欺骗了冯天?” “不承认。我当日拿去的玉佩和折扇都是真的,是冯天将东西换了去。” “那现在两件物证都是真的,你作何解释?” 马亓愣了一下,“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冯姑娘将东西换掉了,先前冯天不认识真的八宝扇,所以才将假的换了去,这块玉佩是真是假他自然可以看得出,所以没那么傻会换一块假的给自己。昨日拿物证上来的时候,冯姑娘经过手,定是在这个时候,将东西偷换了。” 白梨见庞合还在狡辩,想着必须要逼他自己承认了“你口口声声说冯姑娘换了东西,试问在这大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谁能有这个本事做到。” “冯天的行骗手法高超,那冯溪溪自然也是做的到。” 冯溪溪一副你别冤枉我的表情“大人,小女子不敢欺瞒大人,我是真的做不到啊。庞合这不是诬陷我吗,以后传出去,我还怎么活啊,谁敢娶我啊。你怀恨在心害我爹爹,现在又想来害我,到底是什么居心?大人啊大人,你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她一番话,说的可怜,一旁的邹师爷知道她的处境,竟也跟着摸了摸眼泪“大人,这冯姑娘三天两头来打探她义父的消息,真是孝心感人啊。” 蔡知府许是上了年纪,心中十分动容“人家一个姑娘家,你无凭无据,可不要坏了别人的名声。” “大人,你不要被这个臭丫头给骗了,东西肯定就是她换的。” 冯溪溪又是一脸委屈“我都说了我做不到,大人,你问问在场的各位,若真有人能做得到,我就承认。” 说着,她故意走过去问了一圈,“你可以吗?你呢?” 见到大家都在摇头之后,庞合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可以!” 此话一出,全城哗然,白梨赶紧追问“你可以?庞合,你不要因为想栽赃给冯姑娘,就在这里胡说,欺骗大人。” 马亓察觉出她话里的不对劲,朝庞合使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可此时的庞合,根本听不进去,他急切想证明东西就是冯溪溪换的,当场演示了一遍。 等他一收手,白梨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大人,庞合当日便是这样换掉物品的,手法娴熟,必定不是初次作案。” 马亓赶紧解释道“白状师,你可不要乱说,庞合只是做了个演示,并不代表他做了这件事。” “那你的意思,还是想说冯溪溪换了里面的东西?” “不错。大人,既然庞合做的到,说明这件事其他人也可以做的到。冯姑娘为了替自己义父洗脱罪名,偷换府衙物证,这可是重罪。大人,还请您严查。” 没想到蔡大人听了这话,当初发怒“住口,你的意思,是本官看管不力,让人偷换了物证都不知道,你这是要严查本官不成?” 马亓听完,脸色一变“大人息怒,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这丫头昨天确实接触了匣子,我们怀疑她有可能换掉玉佩。” 白梨见时机成熟,立刻说道“好哇,你口口声声说冯姑娘换了玉佩,我就来证明,她到底会不会换。冯姑娘,你告诉他们。” “大人,我不识字的呀,这玉佩上还有字,我要是换错,不是更麻烦。” 庞合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那就是她找人帮忙换的。” 蔡知府听后异常气愤“简直是胡言乱语,先前说本官看管物证不力,现在又说我府衙有人协助偷换物证,你当我这个府衙是纸糊的不成?” “大人,她肯定认识府衙的衙差,昨夜我亲眼看见冯姑娘偷偷来了府衙。” “住口!”蔡知府已经没了耐心,“庞合,你先是说冯天偷换了你的东西,可如今这东西好好的躺在这里,你又说冯姑娘换了物证,但你自己才有那个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换东西,最后还说府衙有问题,你真当本官是老糊涂?” “大人,庞合不是这个意思,此事还有很多细节待查,请大人……” “不必了,本官心中全都清楚,冯天欺诈一案,理由不成立,当堂无罪释放,至于庞合和马状师,公然污蔑本官,每人仗责二十。” 马亓一听,直呼冤枉,可蔡大人不想再听他的解释,一拍惊堂木,让邹师爷看着衙差执行仗责之刑,自己挪步去了后面。 听到这个结果,白梨和冯溪溪相视一笑,终于是赢了,真的太不容易。只是为了这一次的官司,白梨做了很多打破原则的事,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好过。 看到围观人群散去,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可是,并没有看到沈醉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白姑娘,我们去接义父吧。” 白梨看了看身后,她还要找马亓问几句话,就让冯溪溪先过去。等着马亓一瘸一拐的出来时,白梨迎了上去“马状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怎么,想看我笑话?” “马状师言重了。” 马亓拖着腿,想了想“反正你赢了,有什么事,请赐教。” “我要你手里的状师录。” “我没有。” 白梨不相信“我赢了你,是可以拿走你手里的状师录的。” 马亓似乎有些无奈“这话不假,不过我已经没资格留在状师录上。” “马状师,你在状师录上排名第四啊,怎么会没有资格。” 马亓苦笑道“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说实话,当时也是侥幸,还有点关系才挤进去。去年,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新状师,说是天下第一状师寇淳的学生,在这之前,我已经输给他了,如今,状师录上第四名,是他。” “怎么会这样?”白梨十分震惊,她为了这件事好几日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赢了,竟是这种结果。她只觉得头有些晕,险些没站稳“那现在,状师录上第四名,是谁。” 马亓想了想,语气有些不肯定,“好像是一个姓路的,叫路晚枫。” 若是别人,她倒是还受得了这个结果,没想到,偏偏是他。 “我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冯天从大牢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很久,他不敢相信,自己被放出来了。 有阳光洒在他脚边,他低头看了看,竟像个孩子一样,抬起脚晃了晃, “外面真亮啊。” 冯溪溪给他披了件衣服,扶着他一步步走出府衙。 看到白梨的时候,他一脸严肃,庄重地弯了弯腰“白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冯天没齿难忘。” “冯大叔不必客气,其实都是冯姑娘的功劳。” 冯溪溪还有些不好意思“白姑娘才是最厉害的,我先带义父回去洗漱一下,晚些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 等着冯天他们回了家,白梨去了回宴楼,她想看看沈醉在不在,结果,老板告诉她,人早就离开了。 白梨心中诧异,怎么这么突然,先前也没听说啊,这十两银子都还没有还,人就跑了,关键是,自己照顾了他这么久,多少也该打个招呼。 白梨气得咬牙气人,跺脚出了回宴楼,却看见路晚枫跟在后面,表情似有些不悦“你是来找沈公子的?” “不错,他欠着我的钱。” 听到白梨这样说,路晚枫枫表情缓和了一些“原来如此,我当是……算了,如今这桩官司已经了结,你可否和我回家,商议成亲的事。我娘听说要带你回去,早早就让人开始准备了。” “路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我们成了亲,我是否还能做状师?” 路晚枫观察了一下白梨的表情,说的委婉“成亲之后,自然是要替我们路家传宗接代的,怎么好让你继续做状师挣辛苦钱。我娘说了,只要你给路家生个儿子,路家的房产田地都有你一份,我们养着你。” “是吗?那我若是生不出来儿子了?” “这个?怎么会了,不会的。” 白梨觉得有些难过,爹爹终究是看走了眼,以前的路晚枫腼腆秀气,温文有礼,如今的路晚枫,市侩又俗气,张口闭口路家的荣耀,路家的香火,好像自己只是个附属品。 她要得,才不是这样的夫君。 “路大哥,爹爹的事多亏你帮了大忙,只是成亲的事,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路晚枫显得很吃惊“考虑?阿梨,你到底是怎么了,当初不是说好,处理好这件事就和我成亲吗?我可是为了你,撒着谎将白世叔的遗骨挖出来,请了仵作来验,你如今反悔,我有点难以接受。” “这件事是我欠了你的,但是爹爹的事还没解决,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成亲。” “你一个女子,为什么总是这么要强,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了,家里都等着我们成亲,你突然反悔,让我们路家颜面何存。”路晚枫说完,像是变了一个人,话说的很绝对“如今这个亲,你成得成,不成也要成,明日一早,我带你一同回去。” 说完,他拂袖转身离开,脚步极快,看着就是生了很大的气。 白梨甚至都来不及问他状师录的事,他就没了人影。 晚上,冯溪溪备了酒菜请大家吃饭,路晚枫没有出现,倒是多了两个生面孔,他们便是府衙的衙差,吴猛和吴山。 冯天端着酒杯,感慨万千“我冯天能出来,真是多谢你们,我和小女溪溪敬三位一杯。” “冯大叔客气了,当初若不是你,我们家的铺子,怕是也保不住,只是没想到他竟会报复你,害你白白遭了这么多罪。” 冯天摆摆手“两位不必客气,当日只是恰好遇见,只是经过这一遭,我是彻底明白了,还是踏踏实实,清清白白做人。不过,倒是很好奇,白状师,这到底是怎么赢了官司的。” “说起来,确实有点曲折。” 先前白梨和冯溪溪去府衙,恰好遇见吴猛,他听说是为了冯天的事,便决定帮她们。 于是那几天,白梨都是通过吴猛,和冯天传递消息,将事情的细节理了一遍,这才知道了八宝扇的事。 本来想以此为借口,没想到,冯溪溪自作主张,将玉佩也换成了真的,这一来,马亓他们肯定会抓住此事大作文章。 好在白梨看到了沈醉的纸条,想到让冯溪溪去府衙找蔡知府坦白这件事。冯溪溪告诉蔡知府,八宝扇是真的一事,是他没有调查清楚,是为失职,如果传出去,只怕会对他的仕途有影响。 自己换玉佩这事确实有罪,她愿意接受惩罚,但她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自己义父不是冤枉的,她也不冒险做这件事。 按照白梨交给冯溪溪的说法,如果这事闹大,她到谁面前,都咬定一个冤字。 蔡知府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厉害关系,他确实对冯天这一案没上过心,万一查出来,只怕乌纱帽不保,他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庞合,搭上自己的仕途。 而庞合在堂上的种种表现,也让蔡知府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才改判了冯天无罪。 冯天听的连连点头,“真是心里各位了。” 冯溪溪倒是心有余悸“昨日在堂上庞合说东西他也能换得的时候,我还担心,要真把这块玉佩换了,就又是个大麻烦。” 没想到白梨却说“东西,他确实换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吴猛一脸不解,物证是我们保管的,期间我们没离开过,他是如何换的。” 白梨放下酒杯,耐心解释“你们可记得第一天升堂,知府大人说玉佩是真的。” “知道呀,是我让吴大哥帮忙换了,不过庞合倒是看的起我,还以为我摸一下匣子就真的换掉东西。” “其实那块玉,是假的。” “啊!”大家都不相信,“难道知府大人说了谎话?” “他没说谎话,他只是有眼疾辩不出来。” 那日她和沈醉一起上街,正好看见蔡知府d陪着他娘子挑衣服,明明一件红衣服,一件水绿的衣服,他竟说两件颜色差不多。 沈醉听到后留了个心眼,说以前在道观,听他师父说过,有一种患了眼疾的人,辩不出一些具体的颜色,比如绿色和红色,在他们看来,其实都差不多。 而真的玉佩,其实一直都在庞合身上,冯溪溪拿去换的,也是假的。 庞合见蔡知府说玉佩是真的,便信以为真,想着即便是输了官司,也要把玉佩拿回来,所以他才答应当堂演示。 “你是说,庞合说的他也换得,其实是做的这个打算?” “不错,不过他倒是又一次犯了错误,将自己手里的真玉佩,换成了假的。如今那个匣子里的两样东西,都是真的。蔡知府既然还给了你们,你们便拿着吧,也算是庞合对你们的补偿。” 白梨说完,众人皆是一声叹息,做人不要贪心,到头来,免不了是一场空。 “不过我有点不服气,凭什么他说义父骗了东西,就要被关大牢,可庞合也骗了义父,只需要杖责二十,实在是不公平。” 白梨叹口气“庞合之事有字据,属于民间契约,是受了律法保护,加上银两算下来数额大,达到了律法惩罚的标准。而庞合之事,却是拿真物品换了假物品,此事自然无法处罚。” “听了白姑娘的解释,此事真是越想越神奇啊,亏得你有这般的细心。我冯天,佩服。” “冯大叔客气了,明日我就要离开桐州,不知道你们之后有何打算?” 冯天喝了口酒,“在大牢的时候,我回想了一下过去的日子,是做了太多错事,想着将铺子里的东西卖掉,银钱捐给需要的人。” 冯溪溪对他的想法表示同意“义父,我支持你。” “好孩子,本来想着给你一个安稳日子,却害你吃了这么多苦。也是,我这双手做了那么多错事,怕只会给溪溪带来不幸,所以我决定去云隐寺出家,改过自新。” 白梨指了指冯溪溪,“那她怎么办?” “我要跟着你学写状子!”冯溪溪满脸兴奋,“之前我不喜欢学习识字,觉得太无趣了,可是看你打官司的样子,真是太厉害了。所以,我可不可以……” “不行!”白梨拒绝地很干脆“其实你可以做很多事。” “我不会让你白教我的,每月给你五两银子,这是一年的,钱先给你。”冯溪溪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放到白梨面前,轻轻拍了拍“这里是六十两,你点一点。” 六十两,倒是不少,可是她不会教人写状子啊。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你打官司的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在旁边看就行,学不学的会,钱都是你的。如果一年后,你不想教了,我也没什么长进,那便作罢。” 白梨盘算了一下,倒是个划算的买卖。她不动声色的将钱袋收起来“既然你有心学,就跟着我吧。” “好耶,我可以叫你师父么?” “不用了吧,叫我白姑娘就好了。”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半夜,桐州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这是三月的春雷。 马亓打着伞,沿着巷子走到一处宅子前面,轻轻敲了敲门,进去后,他朝着一个黑衣人躬身说道“我知道的消息都已经告诉了白状师,您答应的事……” “钱在那里,不过,我还有件事问你,三年前,状师录上可还有人,参与了修律之事?” 马亓其实不愿提及此事,“当时是请了状师录上的所有人,不过后来寇状师又请了排名前五的几位状师,单独议事。” “你可知是什么事?” “说来惭愧,我虽然个第四名,却是个虚的,那日刚好贪酒,没去,不过去的也是五个人。”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你是说,有人代替你的位子,去议事了?” “不错,因为根据议事规则,人数必须单数,所以要做一项抉择,定是要五个人的。” “那你可知道代替你的那个人,是谁?” 马亓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出来的时候,我在门外瞥了一眼,似乎是个年轻人,倒是个蝴蝶君白岩风挺熟的样子。” “行了,走吧,我知道了。记住,不许告诉任何人见过我,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 马亓吓得缩了缩肩“放心,我就是求财。” 第二十五章 半夜,白梨悄悄将冯溪溪喊起来,她要连夜走,不然等到天亮,路晚枫又会来催她成亲。 冯溪溪打着呵欠,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白梨出了酒楼。可此时天还没亮,没有马车愿意出城,两人只能沿着街道慢慢走。 白梨看她一脸倦意,心里有些愧疚“真的不好意思啊冯姑娘,我现在不走,等天亮就走不了。” “白姑娘哪里的话,你是我师父嘛,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说实话,是不是因为路晚枫?” “不错,他要我与他成亲。” 冯溪溪将包袱换到另一边肩膀上,接着说“其实路晚枫人也不错,就是他这人思想太陈旧了。” 白梨也有此顾虑,本来自己爹爹的事,他是帮了一个大忙,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要还,却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他。 不让自己搞事业,如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意。 “我并不想成为他口中的路夫人,我要当状师,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冯溪溪被她的志气感染,顿时睡意全消,一拍胸脯保证“我去弄一辆马车来,你在前面等我。”说完她就急匆匆跑走了。 白梨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辆马车缓缓走过来,赶车的,正是冯溪溪。 “白姑娘,快上来。” 白梨急急忙忙钻进马车,掀开帘子问她“马车是哪里来的?” “放心,我花钱买的。” 冯溪溪赶着马车,东一头西一头地朝城外走去,白梨抓稳车框,不禁有些担心“你会赶马车吗?” “不会,这东西嘛,不难,你等着,我们出了城门再加快速度。” 城门一过,冯溪溪就来了精神,对白梨喊了声“坐稳啦。”便将手中的鞭子一扬,拍打在马屁股上,结果鞭子甩的太突然,马儿受了惊,一跃就奔了出去,拉着马车跑的飞快。 冯溪溪心中一慌,手下不自觉拉紧了缰绳,结果缰绳一紧,马儿跑的更快,一路在城郊地平原上狂奔,夹杂着两人的惊呼声。 “把缰绳放松一点,马慢慢停下来。”白梨伸出半个身子,抓住了冯溪溪的手,让她冷静下来。 本来是奏效了,结果路上出现一个大坑颠了一下,马又开始奋力向前跑,带起一路尘土。 冯溪溪吓的干脆松开了缰绳,任由它往前跑,自己转身搂住白梨,闭着眼惊呼。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救我们啊。” 白梨一边安抚着冯溪溪,一边试图抓住缰绳,可惜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更糟糕的是,前面路上好像还站着一个人。 “快点让开,这马不受控制了,让开呀。” 她喊了好几声,可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 眼看着马儿就要从那人身上踩过去,突然响起一声哨声,马儿听见后,竟然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是停了下来。 “你们怎么回事,不会养马还赶着马车到处跑,把人撞了怎么办。” 冯溪溪听见有陌生人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是个小乞丐。 “你这个小乞丐还有点本事,刚才那马是你控制住的吗,真厉害,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少年冷哼一声,拉住缰绳将马车带到一边“我不教,你们两个还是快下来,让马休息一下,估计它这一路也跑得够辛苦的。” 白梨和冯溪溪下马来,却发现这里地处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此时能去哪里。 “小乞丐,你知道这哪里有住宿的吗?” 少年不悦“我不是小乞丐,我叫任和。这里了没有住的地方。” “没有,那你住在哪里的?” “地上啊,路边,草丛不都可以睡觉。” 白梨看着他蓬头垢面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你多大了,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十四岁。无家可归,就只能到处漂泊了。” 冯溪溪似乎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也有些难过,从包袱里掏出几块糕饼递过去“给,你先吃一点,等到了镇上,我们再请你吃大餐,感谢你帮了我们。” 这下任和才露出了一点笑容“真的吗?我可以吃肉吗?” 冯溪溪跟他保证“可以,想吃多少都行。只不过眼下,我们要在这里捱到天亮了。” “不是有马车吗?”任和指了指旁边的马儿,“我会赶马车,我带你们去镇上。”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们走吧。” 可白梨还有顾虑,“往南走就是桃溪村的方向,路大哥找不到我,肯定会去那里,我们不能回去。” “那还能去哪里?” 白梨想起状师录上排名第三的状师,他在垒州,就在京郊前面“我们北上,沿着北边那条路,一直到京中去。” “好哇好哇,我还从没去过那里。” 任和已经跳上马车,安抚好马儿,让她们进了车厢。 “我们要走了。” “好,出发。” 马车沿着北上的路奔跑着,在春草丛生的荒野间,像是一个剪影。白梨看着往后退去的景物,心里越来越轻松。 而另一边,沈醉乘坐的马车已经到了京郊,再过上半日,就能到京中,看着逐渐退去的景物和越来越多的房子,建筑,他的心也慢慢在被填满,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 时隔三年,他又回来了,但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 冷玉看出他情绪低落,暂停前进。 “国舅爷,我们快到京中了,你可需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早晚都是要面对的。不过进京后,我要先去找一下孙掌柜。你跟他相熟吗?” 冷玉摇摇头“不熟,令牌也是皇后娘娘让我交给你的,我没见过这个孙掌柜。不过,他既然是皇后娘娘的人,倒是信得过。” “好,我们先去孙记当铺。” 马车继续往前走,赶了半日路之后,终于到了城门外面。沈醉在马车里看着两边的景物,想起了白梨,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京中没有什么变化,无论是换了朝代还是换了皇帝,对百姓来说,都是一样要过日子。 孙记当铺的位置较偏,但也在宫门外面的街上,想必季鸢安排在这里,也费了不少心思。 沈醉下了马车进去,问了伙计孙掌柜在不在,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过来,跟他打了招呼“在下正是这里的掌柜,不知道公子找在下,可有什么事?” “有件宝贝想让掌柜的看一下。” 孙掌柜是个精明人,伸手请他进去说。 来了里屋,沈醉才把令牌拿出来,孙掌柜一看,连忙跪弯腰行礼“哎哟,原来是国舅爷,小的孙尧,给国舅爷请安。”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小的这当铺,本就是皇后娘娘安置在这里的,先前娘娘吩咐过,拿着这令牌来的人,就是当朝国舅爷,让小的一切听您吩咐。” 沈醉不禁感叹“她倒是有心了,我想问问你,京中形势怎么样?” “沈大人前些日子已经被放出来了,可昨日,又有一位大人会调查,这几日,并不太平。” “我爹爹被放出来了?可皇后娘娘不是说,皇上要等我回来才会放人吗?” 孙尧见他好像不知道内情,有些顾虑“此事,小的不方便说,不如您亲自去问皇后娘娘?” “我想先听你怎么说,当然,我自会去找皇后娘娘问清楚。” “回国舅爷,因为皇上连日处罚了多位官员,很多人因此暗中生了意见。加上沈大人忠心耿耿,一直被关着,引得许多官员不满,几位上了年纪的官员,天天上奏折,让圣上十分忧心。” 沈醉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禁苦笑道“我当是为什么当初她要我不要回来,突然又让我赶快回来,原来,只是为了帮她的圣上,稳定人心。” 好一个皇后娘娘啊,步步都在算计,处处都为了自己的利益。 “国舅爷,可还有其他的事吩咐?” “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从孙记当铺出来,沈醉直接回了沈家,因为季鸢成了皇后,所以沈家的宅子重新进行了修葺,两扇朱红的大门,看上去威严壮观。 他刚下马车,大门就打开了,沈夫人由丫鬟搀扶着,小跑着出来,一看见沈醉,眼泪就先下来了“醉儿啊,真的是我的醉儿啊。老爷,你快出来看看我们的儿子。” “娘,我回来了。”沈醉喉咙酸涩,看见生了白发的娘亲,也红了眼眶。 “你回来了。”沈重山从门后走出来,整个人看着沧桑了许多,鬓间的头发灰白,跟三年前那个健壮的沈老将军,一点也不一样。 “爹。”沈醉跪在地上“孩儿不孝,未能照顾好爹爹和娘,让你们受苦了。” 沈重山抬手将他拉起来,笑着打量了一下沈醉,随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变得成熟了很多,是个男子汉了。走,跟爹爹讲一讲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温馨轻松起来,沈醉也确实有很多想说的,道观,师父,还有,他喜欢的白梨。如果告诉爹娘,自己有了喜欢的姑娘,他们,也会高兴吧。 晚上,沈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沈夫人让管家张罗了慢慢一桌子菜,还怕沈醉吃不惯,特地备了很多清淡的饮食。 吃饭的时候,也都是沈醉一个人在吃,沈夫人一直看着他,不停地给他夹菜“多吃点,这三年,你都瘦了很多。” “我看就是要这样,他明显结实了不少。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去外面闯一闯。马悟马道长的剑法当年可是很厉害的,明日我来试一试,看看你有没有学到几分。” 沈夫人明显有些不满“醉儿刚回来,你又要跟他喊打喊杀,都不嫌累的慌,让他好好休息。对了,醉儿,你看你也回京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个人的事情,娘这几日帮你问一问,看看有没有哪家姑娘,认识一下。” “不用了娘,我有喜欢的人。” “哎哟真的呀,那好啊,姑娘在哪里,到时候让她来家里吃饭。” 这下沈醉有些犯难了,还不知道白梨会不会来京中了。 “放心娘,我会带她来见你们的。到时候,你要做点好吃的给她,我想她肯定喜欢。” 第二十六章 任禾驾着马车,带着白梨她们来到了京郊前面的福来镇。因为靠近京中,福来镇虽然是个镇子,但其实很大。而当地最有的酒楼,也叫福来酒楼。 冯溪溪饿得狠,问了路之后就任禾直接把马车赶到福来酒楼,她请大家吃大餐。跟在小二后面上二楼的时候,冯溪溪忍不住咂舌“这种规模,比得上两个来凤楼了,这还只是一个镇子,要是到了京中,怕是还有三层的酒楼。” 小二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了“客官,真要到了京中,可要去集贤大街看看,那里有一座文白酒楼,有四层楼,高耸入云,非常壮观。” “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看看,白姑娘,我们早些去京中吧。” 白梨听了也觉得稀奇,倒是想去亲眼瞧一瞧“好。” 酒菜上来后,三个人的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响,冯溪溪大笑着说“你们猜,掌柜的会不会觉得我们付不起饭菜钱?” 任禾一听,赶紧放下筷子,本来到这种大酒楼来,他就显得有些局促,听说没钱付,就更担心了“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冯溪溪把筷子重新塞给他,豪气地说“吃,放心吃,姐姐我有钱。”说着又故意逗他“大不了到时候,让你先跑。” “啊?” “冯姑娘,你别吓唬他了,小禾,你快点吃,我们带着钱了。”白梨撕下一只鸡腿,递过去“给,慢慢吃,多吃点,还想吃什么,我们给你买。” 任禾心里感动,但他自觉是男子汉不能哭,瘪了瘪嘴“谢谢两位姐姐。”伸过手正准备接过鸡腿时,掌柜的带着两个衙差上楼来,一看见任禾,就赶紧着说“两位官爷,您看,就是这个小乞丐,他就是李将军帐营通缉的逃兵,快,抓住他。” 两个官差拿着画像仔细一看,还真是,不由分说上来抓住任禾就往外拖,“走,好你个臭小子,竟敢跑到这里来。” 白梨和冯溪溪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拦住他们“他犯了什么罪,你们上来就抓人。” “什么罪?死罪。”其中一个官差拿出一张画像“看见没,他是逃兵,从镇北能逃到这里,算你厉害。走,跟我们去见李将军。” 任禾脸色惨白,但也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拉扯着走了。 由于不知道具体情况,白梨也不敢多说什么,怕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看着手里的鸡腿,连忙走过去“等一下,鸡腿拿着吃。” “吃什么吃,快点走。” 白梨将鸡腿塞进任禾手里,“这位大人,可有哪条律法规定他不能吃东西?” 官差对于有人敢顶撞自己,颇为不满,“你是什么人,开口闭口跟我说律法,我就知道这小子是逃犯,必须抓回去。” “我是状师,自然是要以法度为准。”白梨说这话,既是说给那两个官差听,其实也是说给任禾听。她不相信十四岁的孩子,能当一个逃兵,或许,这里面有隐情。 任禾被官差推搡着下了楼,冯溪溪看着那一身破烂的衣衫,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应该先带他去买一身衣裳的,不过,他真的是逃兵吗?” 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任禾的呼喊声“白姐姐,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逃兵,救救我呀。” 两人一听,急忙跑下来,就看见官差在给他上枷锁,沉重地板子压的他瘦弱的身子几乎直不起来。 “等一等,我有话问他。” 兴许是对白梨这个状师身份有些忌惮,脸上虽然不耐烦,还是给了一点时间“快点说完,我们还要去李将军那里复命。” “小禾,刚说的都是真的?你是被冤枉的?” 任禾肯定地点点头“我没骗你们,可是李将军不信我,大家都不信我。” “好,那你为什么要逃出军营。” 任禾似乎有些顾虑,他咬着嘴唇,憋了半天说了句“我是被迫当逃兵的,白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官差等的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快点快点,走了。” 白梨一看,抓紧时间又问了一句“可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事?” “镇北的沈将军知道,他也是唯一帮我说过话的人。” 这一句说完,官差没再继续等,推搡着任禾出了酒楼。 冯溪溪看他的样子,十分担心“我听说他们对待逃兵,都是直接军法处置的。白姑娘,我们要怎么办才能救他?” 白梨也在想,此事有些棘手,任禾既是逃兵,那就是由军营的人自己处置,地方官员便不好管,怎么样才能让府衙插手进来呢?只要能拖住时间,不让任禾这么快被带回军营,她就可以想办法调查清楚这件事。 “冯姑娘,你可知道福来镇是属于哪里管辖的?” 冯溪溪想了想,“听说是京郊睦州的辖区。” 白梨思考了一下“那要是告状的话,就要睦州府衙了。”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白姑娘,你是想到了办法吗?” “姑且算是一个办法吧,冯姑娘,我们去睦州府衙状告任禾。” 冯溪溪没反应过来“啊?我们状告他,怎么回事?” 白梨也没详细解释,只是说道“你忘了吗,他不是拿走了我们一个鸡腿,这只鸡,可是很特别的。” “哈哈哈,对对对,去告他,抢了我们的鸡腿,那我们快些,一会儿该来不及了。” 两人敲定主意后,匆匆忙忙出了门。 旁边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位穿黑衣的男子,端着茶杯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想起鸡腿的办法,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白姑娘,倒是有点意思,看着温温柔柔,鬼点子还挺多。 他顿时来了兴趣,将茶杯一放,决定跟去看看。“掌柜的,结账。” 睦州府衙外面,白梨抡起鼓槌刚想敲下去,被一个衙差拦住了“干什么的,今日大人不在,明日再来。” “来府衙,自然是来告状的。”说着又准备敲下去,却突然被衙差推了一把,“敲什么敲,都说了大人不在。” 白梨没料到他会动手,被这一推,险些跌倒。跟过来的男子见状,立刻飞身上去,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等她站稳后,朗声说“姑娘力气太小,这登闻鼓,我来帮你击。” 衙差见状想来阻挡,被男子侧身避开了,鼓槌迅速敲打下去,鼓声响彻府衙,之后他将鼓槌一扔,转身对白梨说“姑娘,请吧。” 冯溪溪在一边看着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赶紧拍手鼓掌“好厉害,大侠,谢谢你。” “两位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沈居安,为防他们再找你的麻烦,我会在外面一直等到你们出来。” 进了府衙,白梨才发现,这里面到处摆满了各种花花草草,还有很多是这个季节很难看到的。 冯溪溪俯身摸了摸,“都是真花呀,我们来的,是府衙吗?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卖花的集市。” “住手!”有人从后厅走出来,呵斥着冯溪溪“你这个姑娘,看便看了,上手做什么,这可是稀有的君子兰,摸坏了,你赔的起吗?” 白梨看来人的打扮,猜想这大概就是睦州知府,就连忙行了礼“知府大人好,我是桃溪县状师白梨,这位是我的徒弟,桐州冯溪溪。” “嗯,你倒是懂礼,不错,本官就是睦州府衙知府。” “大人似乎对花草很有研究?” 说到这些花草,他显得十分得意“论花草的种植,我石护确实小有成就。本官当这知府十年,对花草的种植就研究了十年,如今到了耳顺之年,更觉得花草甚是可爱喜人。” 白梨算是明白了,这位石大人好像对做官没什么兴趣,倒是更喜欢养些花花草草。 “对了,你们二位击鼓做什么?我这睦州府衙,很久没什么人来告状喊冤了。” 冯溪溪四处一看,果然,很多地方都落了灰,难怪能在这里养花,就忍不住问道“一个福来镇尚且那么大,怎么睦州府衙显得如此冷清,难道这里治安好,没什么案子?” 石护觉得她这话好笑,“诺大个睦州,怎么可能没一点事。只不过我们这里直属京中管辖,所以前面还设置了一处机构,专门负责管理京中外围地区的事务,渐渐地就没人来这里。我这个知府,也就是形同虚设。如今养养花草,挨到告老还乡,也清闲自在。对了,本官跟你们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白梨听了这些话,心中还有些高兴,既然这边府衙清闲,那他接手这件案子就更快“大人,我们是来告状的。” “告状?告谁呀,怎么不去前面,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不方便呀。” 冯溪溪当即明白了白梨的意图,趁机说道“大人,我们从福来镇过来,他们都说石大人公正无私,有睦州府衙青天之称,我们当然要来找大人。” “这个嘛,百姓的眼睛还是雪亮的。既然你们找来了,本官还是要管的,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白梨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大人,有一个孩子抢走了我们的鸡腿。” “什么?鸡……鸡腿?”石大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就是抢了一个鸡腿?这么点事,至于闹到府衙来?” “大人啊,这可不是普通的鸡腿。”冯溪溪假装委屈“我们好不容易攒点钱,能去福来酒楼吃一顿,结果鸡腿却被抢走了。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那是努力生活地证明啊,我们还计划着吃完一顿好的,就加油赚钱,存点嫁妆,找个如意郎君,现在,我们很难过,很沮丧啊。” 石护听得总觉着这话有些鬼扯,但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此事嘛……” “大人。“白梨端起旁边的一盆花,您想想看,如果是您心爱的花被人抢走,您是不是也很难过?那只鸡腿,对我们来说,就相当于是您心爱的花。” “行行行,本官就受理此案,白姑娘,快把花放下来。” 白梨放下花之后,长舒一口气,“大人,还请您赶紧派人把那个孩子抓来,我们也好跟他对峙。” “那人现在哪里呀?” “李将军那里。” 石护正在擦拭着一盆花的叶子,听了白梨的话,差点把花叶子掰折了“什么?” 从府衙出来,沈居安果然还在外面,看到她们,笑着迎了上来“事情如何,知府大人可受理了?” 他这话也是客气一下,真要按照她们说的,有人抢了鸡腿都能受理,这个府衙该有多闲。 “知府大人同意受理此案,晚些时候他便会派人去李将军那里将人带过来。” 沈居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位知府大人是个好官呐。”同时对白梨又多了些兴趣,心想着这一趟出来也是值得,在镇北军营待的久了,还真是挺无趣的。 第二十七章 沈醉觉得,回到自己家到底还是不一样,他很久没有在这么大的床上睡过觉啦。 之前在道观还好,虽然简陋了一些,但好在地方大。最辛苦的就是在白梨家的时候,房间小,床小,他脚都伸不直。 不过,他还是好怀念在那里的时候,起码一起床,就可以看见白梨。遇到打雷的时候,也可以假装害怕躲到她的屋里去。 沈醉枕着头,躺在床上发呆,翻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一侧身,就会想起那晚他和白梨面对面的样子,心里就像是有什么挠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平静。 又闭眼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干脆翻身坐起来,苦笑道“白梨啊白梨,你就是不在这里,也能折磨到我。” 反正也睡不着,他就起来到院子里喝酒。三杯下肚,心中的思念愈发浓烈,看着那梨花能想起她的脸,看着桃花又笑起她的笑。 “哎呀!”他扔下酒杯,从房里拿出剑,一边舞一边背清心诀,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看来,他注定是逃不过白梨这一关了。 “阿醉!” 听到季鸢的声音,沈醉收起剑,转身行礼“沈醉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听说你今日回来,我特地来看看,还以为你已经睡下。”季鸢让身边的宫女在外面等着,自己朝院子里走去。 看到沈醉的衣领有些皱,正准备伸手帮他理一下,却被沈醉挡了回去“皇后娘娘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做出如此亲昵动作,只怕会让人误会。” “这是沈家,我到底还是你的姐姐,你我非要如此生分吗?” “自古君臣有别,沈醉不敢僭越。” 季鸢也不生气,扶了扶衣袖坐下来“你回来就好,沈家上下就可以交给你了。” “多谢皇后娘娘对沈家的照顾,今后我自会好好看护沈家。” “如此甚好,这三年,你确实成熟了不少。明日,皇上就会颁发封你为国舅的诏书,日后,你要时时注意自己的言行,朝中还有很多人都看着我们沈家。” 沈醉也知道她这些年不易,口气缓和了些“往后,我会多多注意的。” “那便好,明日跟我一同进宫去,皇上想单独见你。” 要是以前,沈醉其实不太想进宫去,因为总会想起三年前的事。现在,他已经彻底放下,走在宫中,心情也坦然了许多。 三皇子祁隶,沈醉和他接触过,总觉得他沉稳平静的性格之下,深藏锋芒。 跟着引路公公到了春庭园之后,祁礼竟然让人备好了酒菜“沈醉,你终于回来了,朕可一直在等着你。” 沈醉走过去就先跪下行了君臣之礼“臣沈醉给皇上请安,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啦,起来吧,你怎么也跟其他人一样,跟朕如此见外。”祁隶嘴上这样说,身子却还是朝着沈醉那里挪了挪,受了这一拜。 “皇上是君,礼数自然不能少。” 祁隶点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过来坐吧,给朕讲一讲在道观里的事。朕可听皇上说了,这个马道长,平常就是个不讲道理不按规矩来的人,他当真,将皇后送去的钱,都偷偷藏下没告诉你?” “臣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本以为道观是真的没钱,又破败,谁想到,师父他老人家,竟然还在京中开了个清心观分观,臣着实有些恼火。” “哈哈哈,竟真有此事?开分观,马道长还真是个奇人。好啦好啦,你也不要臣臣臣的,朕听着累,今日就当是叙一叙家常,朕也,不对,我也好放松一下。” 沈醉应了祁隶的要求,“一切依皇上所言。” “方才我已经让柳公公将诏书颁布下去了,从今以后,你便是大兴朝的国舅爷,是我祁礼的弟弟,我也算是多了一个家人。” 三年前的宫变,他同时失去三位亲人,说不心痛,那都是假的。国丧期间,祁隶站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心也空了一块。 “幸好那段时间有阿鸢陪在我身边,才度过了那一段难挨的日子。我这一生,都要好好呵护她。” 沈醉已经释然,心中也为季鸢高兴,祁礼对她的心,都是真的。作为帝王,能专心待一人,已是非常难得。 “皇后和皇上鹣鲽情深,是天下之福。” 祁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对于沈醉和季鸢的关系,他自然清楚,还以为他会对自己有诸多抱怨,不禁感慨“沈醉,你这些年,确实变了很多。前些日子去沈家,听沈夫人提起,说等着你回京,要给你定一门亲事,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沈醉虽然不知道白梨会不会来京中,但也想给自己一个希望,就说道“回皇上,我确实有心仪的女子,等着她来,我就娶她。” “那便好,我也很好奇,你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毕竟,她可是未来的国舅爷夫人。” 听到这个词,沈醉竟然莫名的有些开心,不过沈夫人也挺好听的。 “若她来了,我一定带她来见皇上,还请皇上赐婚。” “好,那我便等着。沈醉,今日见到你,我确实很开心,一定要不醉不归。” 沈醉心一沉,和皇上不醉不归,怕是不妥啊。却也不好拒绝,“多谢皇上。” 从宫里出来,沈重山早就在宫门处等着,等着沈醉上了马车,便立刻让人架着马车离开。 他闻到沈醉身上的酒味后,有些惊讶“你喝酒了?” “皇上一定要我给他喝,我不好推辞,幸好后来皇后来了,只不过饮了几杯。爹爹似乎很谨慎,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沈重山叹口气“其实倒也跟你无关,只是朝中好几位大臣遭了灾,我们行事处处小心些最好。” “我记住了。”沈醉听得有些心酸,想着爹爹肯定是在那牢中待怕了,才会时时提防。只不过今日皇上请他去,却也并不单单是为了叙旧,他在试探。 皇上心中还是有顾虑,他怕自己和季鸢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更怕沈家因为沈重山的事,跟他生了嫌隙。好在沈醉是彻底放下,才会表现地坦荡自然。 不过,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爹爹放心,既然我回来了,一定会好好护着沈家。皇上封我为国舅,却没给什么实权,想必也是为了稳住我们沈家,不如,我就由着他,做一个闲散的国舅爷,爹爹觉得如何?” 沈重山点点头“是个办法,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有钱又闲的国舅爷,自然是喜欢花天酒地,交一堆朋友,闯闯祸,闹点事,得一个不好的名声。” 不知道为什么,沈重山听他这样说,心中还有些羡慕,年轻真好啊。但转念又一想,花天酒地,万一被自家夫人知道,那还得了。 “既然你已有了主意,便去做吧。不过有一点,可千万别告诉你娘我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别人家姑娘嫌弃你名声差,不愿意嫁到我们沈家,你娘是会跟我拼命的。” 沈醉一副我明白的表情“爹爹,你好怕娘亲啊。” “哎,等你成亲了就懂了,悍妻旺夫,娶妻娶贤。对了,你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像你娘一样凶。” “差不多吧,她很会赚钱,也很会过日子,关键是,她肯定不会嫌弃我名声差。我这一辈子,就只要她。” 沈重山很满意,“不错,有担当,那个姑娘什么时候来,好让我们早做准备啊。” “我也盼着她快快来。”沈醉说着,神情暗了下去,他真的好想白梨啊。 福来镇,白梨和冯溪溪匆匆吃了饭,就要赶去李将军的军营,因为听说石大人下午派去的人,没能将任禾带回来,她们不放心。 出酒楼没走几步,沈居安坐着马车过来“白姑娘,你要去哪里,不如让我送你们一程。” “沈公子,是你呀,我们想去李将军的军营,你知道在哪里吗?” 沈居安觉得,她歪着头问问题的样子真的可爱,就又笑了“知道,你们上来吧,我送你们过去。” 冯溪溪摸了摸窗帘布,雕花暗纹布,马车很宽敞,看装饰也很豪华,心中不禁猜想这位沈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沈公子,今日真是巧啊,遇见你两次,你是福来镇的人?” 沈居安看了白梨一眼,回答道“不是,我只是来这边办点事,闲暇的时候 顺便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对了,可否问一下两位姑娘的名字,日后要有事,也好找到你们。” “桐州冯溪溪。” “那你呢?”沈居安见白梨没说话,微微斜着头看她在做什么。 “沈公子,我是桃溪县白梨。不好意思,方才走神了。” 白梨,很好听啊。“不妨事,不过军营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去的,不知道白姑娘去找李将军做什么?” “我们有一个朋友,被他抓走了。” 冯溪溪看沈居安也不是什么坏人,就将遇见任禾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说完还是愤愤不平,“他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是逃兵,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 沈居安沉思了一下,又问白梨 “你想帮他?” “嗯,他说了是冤枉的,我们便要帮他查清楚这件事,还他清白。” “好,白姑娘有这等气魄,在下佩服,到时候,有需要帮忙的,请不要客气。” 冯溪溪礼貌地笑了一下,从上马车她就觉得,这个沈居安好像时刻都在关注着白梨,看她的眼神也满是喜欢。 心中嘀咕着,这沈居安,怕是没安好心啊。 第二十八章 沈居安带着白梨他们到了李将军的营帐外面,因为是临时搭建,又在郊外,显得有些简陋。到了路口处,木栅栏外面有两个士兵把守着,看到有马车过来,伸手拦了下来“什么人,这里是军营重地,不得随便进入。” 白梨和冯溪溪有些担心,不能进去怎么找人。 “白姑娘不用担心,你们在车里稍等一下。”沈居安说完跳下马车,走过去对着那士兵在说些什么。 冯溪溪趴在车窗那里,碰了碰白梨的胳膊“白姑娘,我觉得这个沈公子好奇怪啊。他每次说话,都当我不在一样,我觉得,他喜欢你。” 她的直白,让白梨微微红了脸,但心中是清醒的“不过是刚认识的人,怎么能谈上喜欢。” “其实我倒觉得无所谓,江湖儿女嘛,喜欢就是喜欢,跟认识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他的性格,倒是挺适合你的,沉稳大气。” 白梨被她的率真逗笑了“难得见你说这种话,萍水相逢而已,你就了解的这么多了?” 冯溪溪用手垫着下巴,看着沈居安的身影,“白姑娘,你不觉得他的身份很不简单吗?” 白梨忍不住跟她开玩笑“对呀,万一是个坏人呢。” 坏人啊,冯溪溪偏着头想,“你不是状师嘛,到时候就状告他去。” 两人说了会儿话,沈居安就掀开了帘子,朝她们伸出手“可以了,两位跟我一起进去吧。” 白梨没好意思搭手过去,犹豫了一下,而冯溪溪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一跃跳了下来“多谢沈公子。” “白姑娘,你还不下来吗?”沈居安又伸出手,“再耽误,你的朋友可就有大麻烦了。” “啊,那我们要快些去。”白梨担心任禾,也没再多想,搭在沈居安手上也跳下了马车。她松开手之后,沈居安轻轻握掌,将手背在了身后,紧跟了过去。 “李将军在里面,但是他将来带人的衙差扣住了,此事怕是有些麻烦。” 白梨皱着眉头,她还是将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即便是府衙受理她的案子,可是李将军不放人,她们也没有办法。 三人在营帐外面等了一会儿,有士兵来带他们进去。 里面坐着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正在伏案看书,一副十分专注的样子,只是神情看起来很痛苦,嘴里喃喃自语“这都是些什么鸟语,看也看不懂,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还不如老子自己画的好。” 说着他将书随手扔在一边,等看到沈居安他们进来,脸上露出了笑意,连忙起身走过去,在沈居安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哎呀,沈老弟,你总算来了,老子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快憋死了。你说这荒郊野外的,有什么鬼东西好守的,真他娘的累。” 沈居安听他一口浑话,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他注意一些,旁边还有两位姑娘。 “哦,对对对。”李将军自己反应过来,“对不住,我是个粗人,习惯了,两位夫人请不要介意。” 说完还一脸羡慕的样子,“沈老弟,还是你命好啊,就有了两个娘子了,我李禀还是孤单一个人,夜晚寂寞的慌了,都只能搂着枕头睡。” 沈居安见他越说越没正形,赶紧制止“李将军,这二位只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要唐突了她们。” “朋友?不是娘子?”李禀有些不信,他和沈居安认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他身边带着姑娘。 “真是稀奇啊,先前带你去寻欢,那些姑娘你看都不看一眼,如今自己带着来老子的军营。” “李禀!”沈居安明显生了气,“你不要胡言乱语,她们是我在福来镇认识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是这样,早说嘛,我看着也不像啊。好了好了,你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我可不能陪你出去喝酒。” 沈居安将白梨拉过来,“白姑娘有位朋友,下午被你抓回来了,我们想见一见他。” “下午抓回来的?”李禀想了想,“你说的是那个逃兵?姓任的臭小子?” “不错,正是他。” “不行,这事没的商量。”李禀大手一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他是个逃兵,是要受军法的,怎么能让她们一个外人随便见。” 白梨见他不同意,有些着急“我不是外人,我是他姐姐。” “那也不行,你是他姐姐跟我有什么关系。今日能让你们进来,都是看了沈老弟的面子,他是犯人,岂是谁都可以见得。” “可是府衙那边来人,你为何也不让他们见?” 李禀又拿起旁边的书,一边翻页一边说“那两个衙差,我还不放在眼里,在我这里来抓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见,谁也不给见。” 沈居安看白梨满脸担忧,赶紧安慰道“白姑娘不必着急,即便任禾犯了错,李将军这边也是要调查过才能定罪的,他暂时应该没事。” “是呀,你们当我李禀是什么人,我也是讲规矩的。你们走吧,以后不准再进来。” “李将军……”白梨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居安拦住“白姑娘,你们先去外面等一等,让我和李将军说几句话。” 等她们一出去,李禀捏着书朝沈居安丢过去,“你自己想讨姑娘欢心,跑来为难我做什么。” 沈居安接住书,随手放在一边,笑着说“你不就是希望有人来闹一闹吗?任禾是你的兵,向来爱兵如子的李将军,肯定也在担心他吧。你没有立刻回镇北,不就是在拖时间吗。” “哎。”被沈居安说中心事,李禀也不再隐瞒“跟你说实话吧沈老弟,我也可怜任禾这孩子,他没爹没娘,丁点大的时候就跟在我们军营里,东跑西跑,我们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好不容易身体长结实,当了士兵,怎么突然就成了逃兵了。” 李禀说完是直叹气,“我也想帮他,可惜我只会舞刀弄枪,大字不识几个,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拖一日是一日。”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应该让白姑娘见见他,我肯定,她会有办法救任禾。” “她可以?看起来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能做什么?” 沈居安觉得他这话不妥,“这又不是上阵打仗,要那么强壮做什么,不是什么事都要靠打打杀杀才能解决,有时候,你需要动动脑。白姑娘,她有这份智慧。” 李禀听他语气里满是欣赏,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你喜欢那姑娘?” “与这个无关,只是欣赏她身上的那份倔强和坚持。你大概不知道,她和任禾认识不过一天,便能追到军营来救他,这种魄力,让我很佩服。既然大家都想救任禾,为何不让白姑娘试一试。” “这个嘛,她真的有那个本事?任禾这件事可不简单。” 沈居安语气十分肯定“我相信她。” “那好,不过我只能给她七日时间,到时候镇北就会来人将任禾带回去了。你知道的,邢泽那个人,向来是不近人情,到时候只怕你说话都没用。人在那边,你让两个衙差带走吧。” 白梨她们在外面焦急地等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看到沈居安出来,连忙上前问他“沈公子,怎么样,李将军答应让我们见他了吗?” “不仅可以见,衙差还可以将他带回府衙,不过,你们只有七日的时间调查真相。” “真的呀,太好了。”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欢呼起来。 沈居安看着白梨开心的样子,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不自觉地想跟着她一起笑。 出了军营,衙差压押着任禾回府衙去,白梨和冯溪溪也要回镇上休息,明天一早,还要抓紧去调查任禾的事情。 沈居安依旧和她们一起回去,兴许是累了,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夜里路不好走,马车行驶地慢,晃的冯溪溪哈欠连天,她伸个懒腰“白姑娘,我……” 刚开口,就看见沈居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扭头一看,白梨已经靠在车厢上睡着了,眉头却还紧皱着,马车晃来晃去,让她睡的很不安稳。 冯溪溪赶紧捂住嘴,“沈公子,我也睡会儿,到了记得叫醒我们。”停了一下,她又问了句“对了,你不会真像白姑娘说的,是个坏人,趁晚上把我们卖掉了吧。” 沈居安又好气又好笑“这话是白姑娘说的?我要真的是坏人,方才为什么带你们去军营。” “对吼,哎不对,你怎么会认识李将军的,并且你们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我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熟悉一点也很正常。” 冯溪溪没再继续问,她是真的很累了,反正就像白梨说的,萍水相逢,何必去刨别人的底。 车厢里安静下来,风卷起车窗帘子,吹得有些冷。沈居安脱下自己的长衫搭在白梨身上,随后想了想,又轻轻揽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沈居安却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坏人,心跳变的很快。过去的时间里,他也认识过,见过很多女子,但大多没能给自己留下印象,有时候在军营待的久了,他甚至觉得,娶不娶妻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有时候舞起刀枪来,一样快活潇洒。 但现在,他的想法动摇了。 之前马道长在沈家对着他们感慨,酒只会醉人,情却会杀人。现在,他倒是有些明白了。十几年征战沙场,才能换得一个功名,但对一个人动心,却只是一个眼神的时间。 沈居安靠在车厢壁上,感受着左边肩膀的温热,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自己这一趟出来,怕是要把心交出去了。 第二十九章 任禾原本是镇北营李将军麾下的一个小兵,他才十一岁的时候,被军营的人在山上捡回来。 据他们形容,任禾当时骨瘦如柴,躺在树丛里奄奄一息。士兵们将他背回军营,从汤汤水水到大米饭,一口口将他喂活了。 所以,任禾对军营非常依恋。李将军他们走到哪里,任禾也一定跟着去,帮着背锅,扛□□,给他们打下手。 好不容易到了能当兵的年纪,他还高兴地一晚上没睡着,结果,只过了一天,他竟然成了逃兵。当时李将军他们要去镇匪,因为匪群人数和很多,所以便拨了三百多人。 而任禾是跟着他们后面,负责照应。可是那晚,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剿匪的士兵们回来,临时营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任禾也不见了。 虽然不是上战场的事,但剿匪也是任务,他是士兵,就必须坚守自己的岗位,李将军驾不住副将邢泽天天念叨,正好京郊一带需要派人定期驻扎巡查,他就调了兵过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任禾。 他也想要弄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梨她们从李将军那里得到的消息有限,要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是要任禾自己说出来。 此时他被关在睦州府衙,石护听了任禾的事,也没将他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白梨她们去问。只是对外,他说的是正在调查,要暂将任禾关押,此举倒是帮他挡掉了很多麻烦。 可问题是,无论白梨怎么问,他就是不说,但又坚持自己不是逃兵,是冤枉的。 沈居安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主意。他走过去,一只手搭在任禾肩膀上,语气有些严厉“任禾,你是一个士兵了,当知道军令如山,那日说了让你守着,你却扇子离开,你可有想过,如果其他人回来,在这里遭了埋伏怎么办?”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想当逃兵。” “好,我相信你,那你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要跑,我需要你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命令,作为一个士兵,你要怎么做?” 任禾表情变得严肃“服从命令。其实,那天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可是我说了大家都不相信我,没办法,我只能逃跑了。” 沈居安微微皱眉,难不成是其他人当了逃兵。“你慢慢说,我们都相信你。但如果你选择继续隐瞒,谁也帮不了你。” “我真的是冤枉的,那日邢副将带人去剿匪,因为距离军营近,所以临时军营里面,就只剩我和另外两个人。” “你可记得他们的名字?” 任禾点点头“记得,他们一个高一个矮,高的叫做陈识,先前是负责烧火做饭的,矮的那个叫钱元,是负责看守兵器的。我主要是帮他们打打下手。” “他们两个中间发生了一些事?” “不错。当时天黑了,我们准备生火,发现木柴不够,我就拿了筐子去捡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陈识在往水里倒什么东西,钱元在一旁望风。” 沈居安思索了片刻,接着问道“后来呢?” “我不敢出声,等着他们走了这才回去,本来想将水倒掉的,谁想到钱元回来了。他将我抓着去见了一个人。” 任禾说道这里,咬了咬嘴唇“他让我什么都不要说。” 白梨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说了自己的猜测,“那个人,是你认识的?” 任禾没有回答,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说了句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话“那个人,是我的爹爹。他是个土匪,就是邢副将他们要去剿灭的那个。” “你的意思,是你的爹爹在军营里面安排了自己的人,想害李将军他们?” “对,其实我也是看到他之后才知道的。”任禾低着头,显得很沮丧“我不想让邢副将他们受到伤害。” “但你又担心他们知道你和土匪的关系之后,怀疑你?” 任禾无力地点点头,如果可以选择,他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爹爹。 “所以我才回去破坏了临时军营,打翻里面的东西之后跑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懦弱,我真的不是想当逃兵。” 沈居安拍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很简单了,只需要将钱元和陈识抓回来,问一问,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没用的。”任禾声音微弱“没有用的,他们两个,肯定会一口咬定下药的是我。邢副将向来最恨贼匪,他不会相信我的。” 白梨听了这么多,基本上理清了一条线索,任禾之所以跑,一方面是怕他那个当土匪的爹,另一方面,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军营里的人。 要想洗脱任禾逃兵的罪名,就必须让陈识他们说出真相,可是,他们会说出真相吗? 冯溪溪带着任禾下去休息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沈居安和白梨。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两个人同时开口了。 “你……” “我……” 沈居安抬抬手“白姑娘,还是你先说吧。” “好。我在想,陈识和钱元既然是士兵,自然是归军营管,如果能将他们抓回来,事情或许就好办了。” “不错,我也这样想的。其实,早上的时候李将军那边送了消息来,说是钱元和李识抓住了,他们说的内容和任禾的一样,只不过,他们说,下药的任禾。” 白梨猜到了可能会是这种结果,两边都咬定是对方做的,并且事情的经过讲述的一样,要么,就是一方有人说谎,要不然,就是两边都在说谎,当然,也有可能,两边说的,都是真的。 “白姑娘,你相信任禾吗?” “那你呢?沈将军?” 沈居安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我知道你会猜得出来,是因为昨晚去李将军那里?” “不是。是你对任禾的态度,当时他说过,镇北军营的沈将军,是唯一相信他的人。若是一般人,早就避之不及了,你却一直在关心他,我想,你大概就是那位沈将军。” “哈哈哈,白姑娘果然聪慧,那你呢?你和任禾不过是一面之缘,为何要帮他。” 白梨说的“因为要一个公道,其实世上的不平事又何止一件两件,但我没遇见便罢了,既然撞见,我就想辩一辩这个理。” “好一个辩一辩理,那也加上我这份力量,这件事,我和你一起面对。” “有沈将军帮忙,是再好不过了。只是现在只剩六天时间了,我们要抓紧些。” 沈居安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离白梨近了些,“白姑娘可想到了办法?” “状告钱元和陈识,事由,他们蓄意殴打,污蔑任禾。因为任禾年纪小,担心他们报复,所以只能逃走,现在,有人替他担保,确保他不会逃走,所以在睦州府衙状告他们,请石大人派人将二人带回府衙。” “可是,邢副将那边,不一定会放人。” 白梨起身在屋子里边走边思考,这个主意是她临时想出来的,还不是很完善,所以她要确保实施起来不会有漏洞“按照新修订的大兴朝律法,这种情况确实不属于什么重大的案子,邢副将很可能是不会理会,但任禾是士兵了,那身份就不一样,只需要一个人出面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沈居安知道她说的是谁了“李将军?” 白梨点点头“不错。任禾是李将军的兵,如果他要追究 ,想必邢副将也不好说什么。” “这件事他肯定是很愿意,李将军向来□□护营中的将士。只不过钱元和陈识,是崔将军的人。镇北军营分三个营,分别由我和李将军,崔将军轮流镇守,所以人员也是交叉流动。钱元和陈识是从崔将军那里调过来的,我们要状告他的人,何况这件事可能还涉嫌通匪,他肯定会百般阻挠。” “只要人带来府衙,上了公堂,事情就好办多了。” 沈居安看她思路清晰,似乎是有了注意,也就不再忧虑其他的事,“此事交给我,人一定给你带到。” “多谢沈将军。” “白姑娘客气了,你不如还是叫我沈公子。”沈居安觉得叫沈将军,就和其他人一样了,显得很生疏,他希望自己在白梨这里是特别的。 京中醉花楼,沈醉正带着自己新认识的狐朋狗友喝酒,这里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有的人在这里一夜开销能达上万两银子。 而国舅爷能来这里,掌柜是笑的合不拢嘴,什么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最好的琴师,跳舞最好的,通通往这里送,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他那些朋友也难得见到这么大场面,个个都觉得很有面子,认识国舅爷,准没错。 酒足饭饱,有一队舞姬上来跳舞,其中一个女子面容清秀,眉眼间竟有几分像白梨,她一进来,目光就留在沈醉身上,抬手扭腰,风情万种。 沈醉喝多了酒,心中甚是想念白梨,招招手让她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阿黎。” “哈,你也叫阿黎,这么巧?好,今日就由你来陪我喝酒。” 她听后心中大喜,但还是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高兴表现地太明显“承蒙国舅爷厚爱,阿黎给国酒爷倒酒。” “不不不,我不是要你倒酒,我要你教训我。” 阿黎端着酒壶的手停在那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这个国舅爷在说什么,让自己,教训他? “国舅爷身份尊贵,阿黎不敢。” 沈醉顿时觉得无趣,仰面倒在垫子上,忍不住想笑“也是啊,在你们眼里,我可是国舅爷,谁敢说我。” 可是白梨敢啊,即便她知道自己是国舅爷,肯定还是一样敢教训自己,说自己浪费,花天酒地,不知上进,肯定还会说她最喜欢能赚钱,有上进心的男子。 之前觉得她啰嗦,也不觉得自己对她有多喜欢。可分开的这段日子,回想起相处的那些事,才会察觉到隐藏在其中的真心。 “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做的到,只要你来我身边。” 第三十章 快到沈府的时候,冷玉在门口等着他,“娘娘让我给你传句话。” “进去说。”沈醉搭着他的肩膀,让他扶自己进了屋,洗了一把脸之后,稍稍清醒了些,可冷玉还是离他很远。 “你做什么,我身上的酒味有那么大吗?”沈醉还掀起衣袖闻了闻“我待会儿去洗漱,说吧,是不是林杨的事有消息了。” 冷玉抱着剑,点点头“不错,娘娘那边安排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查到了林杨在二十年前确实有一个孩子,不过因为那时他还没成亲,所以这个孩子没有人知道。” “二十年前?现在也很大了,倒是有可能策划陷害朝中大员的事情。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不过,消息说,那孩子,是个女孩。” 这倒是沈醉没有想到的,先前猜测到林杨有孩子,却先入为主以为是男孩,没想到,竟是个女孩。能一手策划这么大的事,看来心思颇深啊。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冷玉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娘娘说,让你近日行事低调些,沈夫人找她诉苦,说再这样下去,怕是没有姑娘敢嫁过来。” “没人嫁就没人嫁,我又不稀罕。对了,皇上那边是什么反应。” “前日倒是听见娘娘和皇上提起此事,皇上好像一脸不在意,只说国舅爷年少,心性不稳,很正常。” 沈醉听后就放心了,看来皇上在逐渐放下戒备,自己以后的日子,大概能轻松些。 “不过,我有件事想问。”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让孙掌柜去找白梨递状子,是不是?哎……”沈醉往椅子上一躺,“还不是为了她能来。” 冷玉觉得自己这话真是多余,明知道沈醉是什么心思“那,冯姑娘也会来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要是真想见她,自己去找啊,反正你也不像我,不能离京。” “我不去,我是娘娘的侍卫,没有她的命令,不能随便离开。” 沈醉觉得冷玉的忠心真是难得,能做到断情绝欲的地步,实在是太狠了。事业心强的男人,果然有魄力。 “你回去告诉娘娘,我需要她帮忙,查一下三年前林杨的事。” 隔天,沈醉正在睡大觉,被沈夫人急急忙忙喊起来“醉儿啊,快些起来,你姐姐帮你介绍了一个姑娘,快些收拾一下,进宫去看看。” “我不去。” “说什么胡话,你大哥跟你爹一样,只喜欢打打杀杀,要他回家娶妻,还不如打一把新刀给他。既然你回来了,娘不能让你像大哥一样,拖这么久。人家崔御史家,都生第二个娃娃了,我们沈家可是出了一个皇后的,怎么也不能被比下去。” 沈醉被她的逻辑逗笑了“娘,你比吃比穿就算了,还能比生孩子的?我说过了,不去,我有喜欢的姑娘。” 沈夫人看劝不动他,就想着采用迂回手段“娘又不是让你抛弃那位姑娘,多看看多挑一下总没错的。” “娘,我这辈子只要她,谁也不看。” “哎,你这个孩子,怎么也像你爹那个倔脾气。”沈夫人虽是在埋怨他,却也没再逼迫,“说起来,你爹当年也是这样,当时他们沈家没看上我,你爹就在那大雨里跪了一天一夜,犟得不像话。” 沈醉听的来了兴趣,翻身坐起来“可是爹爹说,当年是娘一直追着他,这才成了亲的。” “他那是胡说,一身的臭脾气,我还追着他。好了,你即便是不愿意见人家姑娘,也把这些东西给你姐姐送去,让她好好安胎,不要再操劳了。” 沈醉十分意外,稍稍愣了一下,“皇后娘娘她,有身孕了?” “是呀,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快些收拾一下,赶紧送过去。” “好,我就去。” 到了皇后别院,沈醉还担心她真的会给自己介绍姑娘,放下东西就准备走,被季鸢叫住“不会给你介绍的,放心吧。” “是吗,那就好。” 季鸢无奈地摇摇头“坐下吧,一会儿我让竹枝带你去皇宫藏书阁,那里应该会有三年前的资料。” 原来是为了帮自己才说要给自己介绍姑娘,沈醉想着,还有些过意不去,“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娘说让你不要太过操劳。” 季鸢放下汤碗,擦了擦嘴“这么多天,你倒是说了句关心我的话。我这边一切都好,只是有了孩子后,最近常常想的很多。” “你在担心皇上?” “不错,三年前皇上处罚林杨一事,到现在都没人敢提起,可现在背后的那个人明显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皇上是希望你能将这个人查出来,但,不希望将此事闹大。” 沈醉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今日让我来,又让人带我去藏书阁,其实是皇上的意思。” “阿醉,不管你怎么想,但我还是要站在皇上这边,即便是为了尚未出生的孩子,我都要帮他稳固京中局势。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目的如此明确,还真的是季鸢的风格。“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帮你?” “先前你为了救爹爹,要去查这件事,我能理解。可爹爹都没事了,你还在调查这件事,没猜错的话,你是为了那位白梨白姑娘。我知道《状师录》的事,三年前,寇状师奉皇上命令,请了《状师录》上的人来宫中议事,之后,参与二皇子叛变的一众官员,被迅速肃清。每一个人,都有一份罪状,清清楚楚。这些,就在藏书阁。” 沈醉原以为自己查到的消息季鸢不知道,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就被她利用了。从回京那天起,她就计划着让自己帮皇上查这件事。冷玉给的消息,看来也都是季鸢故意想让自己知道的。 “皇后娘娘比起三年前,变了很多。” “你说说看,哪里变了?” 沈醉替她添了茶水,顺手推过去“变得更有计谋,更有手段了。之前只是利用我,现在连我在意的人都要利用。” “阿醉,我没有退路,为了孩子,我必须这么做。我答应你,绝不伤害那位白姑娘,只要你帮皇上查出背后黑手,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便好。或者,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我。” 要求?哼,沈醉笑了笑,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我说的,皇后娘娘真的答应?” “只要我能办得到。” “好,我帮你们查出来之后,我不要这国舅爷的位子,但皇上要保证永不为难我们沈家。” 季鸢神情一顿,慢慢放下茶杯“不要国舅的位子,那你要什么?” “白梨。” 从宫中出来,沈醉心情沉重,他在林杨的罪状上,看到了白岩风的名字。当年,皇上召《状师录》上的人进宫,其实,是为了商议给那些参与反叛,但朝中根基深的人员,定一个没有破绽的罪名,他要肃清和二皇子有关的官员。 如此一来,白梨要查真相,就会同时得罪藏在背后的人,还有皇上。按照她的性子,定是会查到底的。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白梨还没查出线索,自己抢先找到幕后的那个人,了结了此事,免得白梨一步步将自己置身险境。 一回府,沈醉就钻进房里,关上门开始研究整件事的经过。傍晚的时候,有下人来敲门,说是沈夫人叫他出去吃饭。 沈醉摆摆手“我不吃,或者晚些时候送点糕点进来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来敲门,沈醉有些不耐烦“我不吃饭!” “二公子,沈将军派人送信报平安,夫人让小的拿来给你看。” 沈居安写信来了,倒是难得。 可是,看完信的内容,竟深深伤害到了他。沈居安说自己在睦州,一切都好,勿念,中规中矩的家常话,这信是给爹娘看的。但在给沈醉写的信里,他提到自己遇见了一个姑娘,文静秀气,却又有一股倔强,心中十分喜爱。到这里,都正常,沈醉还为他高兴。 接下来,看到沈居安写出的姑娘名字时,顿时气血翻涌,当即扔了信,拉开门冲了出去。 “沈居安,你敢打我的白梨的主意,我跟你没完。” 按照信中所说,他们此刻在睦州,自己现在赶过去,明日一早便能到。沈醉决定了,不等白梨来找自己,他去接她来。不然,被沈居安抢了去,自己怕是会疯掉。 可他刚出门,就被冷玉拦住“国舅爷要去哪里?” “让开,我要出城。” 冷玉没动“皇后娘娘说,你不能离开京中。” 沈醉明显有些着急了“我再不去,白梨就被大哥抢走了。” “你现在离开,皇上会起疑的,何况你还是去找沈将军。万一到时候再连累白姑娘,岂不是得不偿失。” 冷玉一番话,让沈醉稍稍冷静了一些,但他还是担心,沈居安这么多年从未说过对哪个女子动心的话,这一次写的信中,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他对白梨的喜欢。 顽石开花,那种势头,怕是根本压不住。 “我大哥也喜欢白梨啊,我现在不去,他把白梨据为己有怎么办。” “白姑娘不是物品,我觉得,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并且,我不认为她会喜欢沈将军。” 如此清晰的逻辑,冷静的分析,让沈醉对冷玉刮目相看,“你怎么这么肯定。” “有一日,白姑娘喝醉了酒,你守在一边照顾她。趁着你睡着的时候,白姑娘,亲过你。”冷玉说着,脸还不自觉地红了“她先是看了你很久,然后这样,”冷玉撅了撅嘴“亲在了你脸上。” 沈醉只觉得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语气都有些变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关窗,我路过看到的。”冷玉说完陷入沉思“一个姑娘主动亲你,肯定是喜欢你的。不然,白姑娘为什么不亲我。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相信白姑娘。至少为了她的安全,你也要待在京中。” “相信,我相信。”沈醉转身又往回走,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心中高兴地快飞起来。 白梨啊,我相信你,可不要喜欢我大哥啊。 第三十一章 自从白梨她们来了之后,石知府感觉自己这府衙比过年还热闹。 这案子是一桩接一桩,先是去李将军那里抓人,现在又要去什么催将军那里抓人,他是个知府啊,文绉绉的官,总给他一些武将对手,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告老还乡那一天。 但他这个人,有一点好,就是心软,又爱听恭维的话,白梨和冯溪溪一人一句夸奖的话,他就将任禾状告钱元和陈识的案子受理了。 现在清醒下来,他开始发愁,要去镇北将人钱元他们带回来,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府衙那几个衙差,上了年纪的,病病歪歪,年轻的又不会做事,思来想去,他决定亲自去将那两人带回来。 李将军来的时候,听说石护要亲自去镇北带人回来,忍不住笑了“石大人,你这身子骨,可经得起马车颠簸,这来回可是四天的时间,你别人没抓回来,把自己颠散了架。” “你这话也太小看本官了,你们就受得住,我能受不住。” 李禀将石护上下打量了一圈,又是一笑“我们跟你可不一样,整日在外面训练,跑来跑去,身体好的很,倒是你石大人,整日在这府衙里养花逗草,怕是跑几步都会喘气。” 石护被他的话气的够呛,整日闲在这里养花,是他的错吗?想到这里,他觉得,无论如何要争一口气,“这镇北,我还偏要去。” 他们两人还在一旁争辩,白梨却在考虑去镇北的事情,如果真的去将人带回来,差不多要浪费四天的时间,若是遇上特殊情况,四天都还不够,可留给任禾的,只有七天时间,她在想,有没有什么减少时间的好办法。 思考时,她抬眼扫视了一圈,突然看到公堂上挂着的那块匾“明镜高悬”,顿时就有了主意。 “石大人,镇北这一趟,您还真是必须要去了。” 沈居安正好进来,听到她的话,就问起原因“白姑娘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帮任禾?” “倒是有个节省时间的办法,不过,需要借大人的匾一用。” 晌午之后,一切准备妥当,石护带着两个衙差,背上官服惊堂木,还有写着“明镜高悬”的匾,坐上了去镇北的马车。 李禀看着他们的样子,在马车里笑个不停,“石大人,你那匾可要抱好啦,小心路上给颠坏了。” 石护懒得理他,只说了句“莽夫,真是粗鄙不堪。” 另一辆马车里,沈居安也是难掩笑意,这个白梨,倒真是想的出来,让石知府带着匾去镇北,组成一个临时府衙审理任禾的案子,如此一来,就避免来回跑,整整节省了两天时间。 实在是妙计啊。 冯溪溪更是在一边笑的没停过“白姑娘,你这法子好啊,我估计还真没几个人想的出来。但是我很好奇,石大人怎么就突然答应了。” 白梨看了看沈居安“此事还是沈将军的功劳。” “白姑娘客气了,我听说石大人爱好花草,镇北的踽驹崖有一种野生兰花草,一株花开时有四种颜色,十分奇特,过一段时间就是这兰花开花的日子,石大人是等不及要去看看。” 冯溪溪有些不信,“一株花能开四种颜色,还真是稀奇啊。白姑娘,我们到时候也留在那里看一看吧,反正暂时也不能回去。” 如此神奇的花,她也想看一看,只不过爹爹的事还没有眉目,她不能在赏花这些小事上耽误时间。 并且,她还想顺便打听一下沈醉的消息,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看,眼下要先把任禾的事情处理好。” 沈居安听着白梨说话,总觉得她心事重重,看起来很忧郁的样子,就想让他开心一些。便说了些镇北的事情,夏日绿油油的草地,野花烂漫的山坡,策马扬鞭,无比快活。 “其实在军营也没大家想象的那么无聊,白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在镇北多待上一段时间,放松下心情也是好的。” 白梨对他的细心很感激,但同时也觉得会有一丝负担。 “多谢沈将军,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去体验沈将军说的快意生活。只是我还有些事没有处理,等着任禾的事处理好,便是要离开的。” “无妨,白姑娘只记得还有我这个朋友就好。” 出了睦州管辖的地方,道路就变得难行,马车是走走停停。本以为会受不住颠簸的石大人,倒是一副自在轻松的样子。 一下马车,他就会下来转一转,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没见过的花草。李禀看的直摇头,斜靠在马车上喊道“石大人,小心不要走远了,会被狼叼走的。” 天黑之后,一行人就进入了镇北前面的吉祥镇,晚上便是在这里歇息。 可能他们来的晚,镇上的一家大酒楼只剩了三个房间,石大人是定要自己住的,沈居安便和李禀挤一个房间,剩下的自然是白梨和冯溪溪住,刚刚好安排下。 就在大家准备去休息时,又有四个人住店,进来就说要房间。听掌柜的说最后三间房给了白梨他们时,为首的男子立刻发了脾气,“他们不是还没住进去吗,现在那房间是我们的了。” 李禀打量一下来的四人,身形矫健,都是练家子,只不过心浮气躁了些,只怕是武艺学的也不扎实。 但他并不打算将事情闹大,客客气气地说道“几位朋友,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这房间是我们先定了,你们还是去别处看看。” “叫我们去别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兄弟四人在镇北是做什么的。” 沈居安听他说起镇北,也来了兴趣“那你们四位,在镇北是什么名号啊?” “说出来吓死你,镇北沈居安将军知道吗?那是我大哥。” 沈将军?沈居安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有人打着自己的名号骗人,“那就奇怪了,沈将军好像根本不认识你们几个人。” 为首的男子迟疑了几秒,又理直气壮地问他“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知道我和沈将军的关系。” 沈居安觉得好笑的很“我怎么不知道有你们这样的兄弟。” “你不知道,切,你算什么……”男子终于是反应过来了“难道你就是……” “不错,我正是镇北沈将军,你们的,兄弟。” “完了,快跑快跑。”他们四人见状转身想溜走,被李禀拦在了门口。 “你们跑什么呀,沈将军在这里了,不一起喝一杯叙叙旧?” 男子转身,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今日既然栽倒你们手里,我们镇北四虎心服口服。”结果下一秒,就齐刷刷跪在地上“沈将军,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沈将军放过我们,以后,不不不,下一刻起,再也不敢了。” 前后转变如此之快,让人咂舌,男子汉大丈夫,果然要能伸能屈。 不过是几个骗子,沈居安也不想过多追究,“行了,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打着我的名头行骗。” “对呀,真要攀个关系,那也该攀崔将军的名号,他比较凶,别人怕他。”李禀还趁机坑了崔冲一把。 那四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白梨突然看见其中一人手上画着什么东西,开口叫住他们“等一等。” 沈居安见状也赶紧拦住他们,“白姑娘,可有什么事。” 白梨走过去,指着那人手上的刺青,问道“你这个是什么?” “啊?这个,这就是刺青啊。” 李禀看他不想说实话,语气严厉起来“白姑娘问的这是什么刺青,你们老实点,这里可住着一位知府大人,带你们见官可就方便多了。” “见,见官。”他们似乎很害怕见官的事,互相看了看,又跪了下来“我们不是坏人,千万不要带我们去见官啊。” “不想被抓去见官,就给我说实话。” 为首的男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这就说。这位姑娘问的刺青,其实是一个奴字。” 沈居安有些惊讶“你们外逃出来的奴隶?难怪见着将军不怕,倒是怕见官。说实话,你们是从哪一块逃出来的,竟然能逃到镇北。” “沈将军,小人叫周水,这三位是我的同乡,我们四人其实一直都在镇北,只不过不敢进到城镇里面,只能在山间游荡。” 四人在镇北附近的山里躲着,饿了吃野果子,渴了喝山泉水,饥一顿饱一顿的勉强过活。 直到有一天,他们遇见了一群山匪,想着也没地方去,就跟着他们一起打劫路过的行人,日子倒是自在的多。 不想后来有一天,山下军营派了一队士兵上山剿匪,他们四个趁着混乱,偷偷逃走了,这段时间都在山下四处游荡。 “那个山匪,可是叫伏山虎?”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周水拉了拉衣袖,挡住手上的刺青“我们都是逃出来的奴隶,哪里敢有人收留,说起来,跟着他,也过了几年好日子。” 沈居安他们都没想到,周水居然是伏山虎的人。那日邢泽带人去剿的,正是伏山虎。白梨这一问,可是有大收获。 “白姑娘,这些人,你觉得要怎么处置。” 白梨思考了片刻,“带上一起去镇北吧,他们可能知道很多事。” “好。”沈居安将周水拉起来“明日一早跟我们去镇北,有件事需要你们帮一下忙,到时候你们随时就可以走。” 周水听了这话,稍稍安了心“不抓我们去见官了?” 李禀笑道“放心,不会送你们去见官的,不过嘛,明日知府大人会和我们同行。” 周水四人一听,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出门要挑日子,也是一门学问啊。 第三十二章 到达镇北军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这里临近北方,气温有些低,放眼望去,群山起伏,山间各色山花盛放,摇曳多姿,白梨的心情顿时变得轻快。 沈居安将大家安顿好,竟牵了匹马出来,说是要带白梨她们出去转一转。 一行的几人都是羡慕不已,李禀更是有些恼火, “先前我说了好几次,把疾风借给我骑一下,他死活不肯。结果人家姑娘一来,他巴巴地把马牵出来送上去,兄弟不值得啊。石大人,请,我们喝酒去。镇北的酒,可比漂亮姑娘还要醉人啊” 石护也是很多年没有出过睦州,如今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心中豁然开朗,兴致大起“好呀,今日我便讨教一下李将军的酒量,请。” 冯溪溪看看白梨,又看看石大人,一时不知道跟着谁去,正发着呆,李禀冲她喊道“冯姑娘,你别愣着了,那马可坐不下三个人。” 这句话让冯溪溪明白了,原来沈居安是想单独和白梨待一会儿,“看在你一路照顾过我们的份上,就帮你达成这个心愿。” 于是冯溪溪冲白梨挥挥手,跟在李禀他们身后一起喝酒去了。 沈居安带着马活动了一下,又牵回来,拉着缰绳让白梨骑上去。 “我不会骑马。” “没关系,我在前面帮你牵着他,这匹马叫疾风,跑起来也像风一样快,但它性格很温顺,不会将你摔下来的。” 马儿似乎听懂了沈居安的话,发出一声长嘶,像是在告诉白梨,快来骑我吧。 白梨被他的话感染了,伸手摸了摸疾风,“那我试一试。”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但心中并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些激动和兴奋,话也多了一些“以前爹爹常说,他最想做的事,就是策马行天下,看遍大兴朝的秀丽江山,可最后却连马都没有骑过一次。沈将军,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哈哈哈,白姑娘开心就好,镇北地处偏僻,没有什么热闹的地方,我们整日的消遣也就是骑骑马,打打猎,我还担心白姑娘会觉得无趣。” 白梨心中感叹他心细,“沈将军有心了,能看到如此美景,实在是我的幸运。” 沈居安牵着马,抬头见她左看右看,满脸的喜悦和好奇,又是一阵心动,“前面有一片野花丛,白姑娘可以下来走一走,不过要小心些,免得崴了脚。” 到底是女孩子,听到有花可以看,她还是忍不住想去。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看见一大片粉红的山花,在一片翠绿的野草丛中,格外惹眼。 沈居安扶着白梨下马来,自己牵着疾风站在一边,笑着看她在花丛中间奔跑,欢快的样子,像是一只蝴蝶,让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过去。 原来,看着文静的白梨,竟也有活泼好动的一面。 “白姑娘,你慢点跑。” 白梨在花丛中越跑越远,沈居安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到她突然不见了踪影,忍不住有些担心,就疾风拴在一边,赶紧追了过去。 到了跟前才知道,她是蹲在那里采野花,身形正好被草丛挡住。他这才放心,刚想伸手把她拉起来,就看见眼前一支利箭呼啸而来,“小心!” 沈居安急呼一声,迅速拦住白梨,将她拖到了一边,待站稳后,又侧身挡在她前面。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白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手里刚采的野花被箭头削掉了一半。 她吓得赶紧将手里的残花丢在地上,却仍心有余悸,拍拍胸口说道“原来这些花有人看守,是不能随便采的。” 沈居安听到她的话 ,莫名觉得有些可爱,解释道“白姑娘,这支箭可不是告诉你不能采花的。”随即又对着前面喊了声“什么人,出来,胆敢在军营附近行凶。” “沈将军刚才真是好身法,那支箭我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了,结果,还是被你给避开了。” 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人,手拿一张弓,背上背着箭筒,年纪看上去和沈居安相仿,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邢副将好箭法,只不过准头差了点,险些伤及无辜。” 邢泽将弓箭挽起来,打量着他身边的白梨,“沈将军竟然会带姑娘出来赏花,真是少见,方才我以为是什么猎物,这才射出了箭。还望这位姑娘,见谅。” “无妨无妨,原来邢将军竟是如此年轻。” 邢泽听了白梨的话,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看来,沈将军将我说的很老气啊,让这位姑娘误会我是个老头。你知道我向来注重形象的,这一箭,你挨得也不冤吧。” 沈居安知道,他这样说就是放下了戒备,也顺势就着他接过去“我还以为邢副将不会介意,没想到在姑娘面前,也知道要有一个好形象。” “那是自然。这位姑娘,方才多有得罪,在下镇北营副将邢泽。” 白梨从沈居安身后探出身来,也行了礼“桃溪县白梨。” “桃溪?那可有点远啊,姑娘能跟着沈大将军来这偏僻的军营,想必是一心追随他,这份痴心,让人羡慕啊。” 沈居安看他也这样说,不得不再解释一次“我和白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这次来,是为了任禾的事。” 提到任禾,邢泽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一个逃兵,抓回来军法处置就是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难不成军营现在是连这点也做不到吗?” 白梨急忙替任禾辩解道“此事或许另有隐情,还请邢副将给我们一些时间,将此事调查清楚。” “隐情,他任禾是山匪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龙生龙,凤生凤,有滥杀无辜的爹,能养出什么好儿子。我们竟还将他带来军营,现在想想,和山匪的儿子为伍,真是对将士们的不尊重。” 沈居安知道邢泽对山匪有莫大的仇恨,心中一时生气才会说这些话,就想着先平息一下他的怒气,待晚些时候再慢慢商议。 “邢副将既然在打猎,此事我们晚上再详谈。这一次出去,带了些美酒回来,到时过来我的营帐,我么好好喝一顿。” 邢泽是个理智的人,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手整理了一下箭筒后,挽着弓转身走进了树林里。 回去的路上,沈居安牵着马,边走边跟白梨将了邢泽的故事。 “他的爹娘,就是被下山抢劫的山匪害死的,后来邢泽成了副将,只要是有剿匪的事,他都会去参加,简直就成了一项必须做的任务。” 白梨这才明白,邢泽讨厌的不是任禾,而是他那个当山匪的爹,伏山虎。 “听说伏山虎逃走了,没抓到人,我想邢副将心里肯定放不下此事。如果能证明任禾是清白的,加上陈识他们作为认证,应该就能让伏山虎伏法,说不定到时候,邢副将就能将心中的结打开。” 沈居安和邢泽相处了七八年,对他的为人十分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之前,邢泽是最照顾任禾的一个,出了这件事之后,对他就疏远了很多。他大概,也在等一个答案。” 回到军营,两人就看到外面有两队士兵对峙着,一边是李将军,一边是一个身材魁梧,面方的中年男子。 虽然双方表面都保持着冷静,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掉一片树叶下来,两方就能力立马厮杀起来。 “崔将军真是稀客啊,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人做什么。我们军营的伙食可不好,怕亏待了你这些弟兄。” 崔冲只是哂笑,随后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士兵“我这些弟兄们训练了很长时间,今日特地带他们出来向李将军的兵请教一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天下安稳无战事,但该实练的还是要练。不知道李将军,肯不肯赐教。” 李禀最是见不得崔冲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崔将军,你就说太闲,想打架就是了,何必绕来绕去。正好这几日我的弟兄们也训练了很久,要切磋,我们奉陪。” 眼看着两方真的要打起来,沈居安将疾风交给白梨拉着,自己走上前去调和。 崔冲为人是蛮横,甚至有些傲慢,但对于沈居安,他还是佩服的,看到他来,脾气也收了很多“沈将军来的正好,今日,你倒是来评一评这个理。” “崔将军莫急,我想,你来这里肯定不是真的找李将军切磋,难道也是为了任禾的事?” “正是。逃兵是任禾,原本将他抓回来处置就行了,可李将军说什么,还要调查一下,现在邢副将将我的兵扣在他营中,不让他们回来是什么意思?” 沈居安料到他会找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此事我已有所了解,其中还有诸多疑点,不瞒崔将军,任禾我们已经带回来了,但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陈识他们,不能交还给你。” “沈将军的意思,就是要纵容他李禀随意扣押我的兵?这事明摆着是任禾的责任,你把罪过推到我们的人身上,可就说不过去了。现在谁都知道,任禾的爹,可是那山匪头子,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亲爹被剿灭,所以就想下毒害我们。李将军,你是捡了个白眼狼回来啊。” 白梨听不下去了,为什么大家不愿意多了解一下,就因为任禾的出身,便认定他就是坏人。想到这里,她故意大声对着马儿说“疾风啊疾风,听沈将军说,你的马爹爹可是头脾气很坏的马,那你肯定也不好,不如将你卖了去,省的你闯出祸来。” 疾风在军营里的是出了名的好马,崔冲是要了好几次没要过来,竟听见有人说要卖掉它,心中又来了气“这是哪里来的疯丫头,胆敢胡言乱语,疾风可是宝马,岂是你可以随便评价的。” “宝马?可它的马爹爹脾气很坏的,常常把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我觉得,疾风一定也会这样。未免以后生出麻烦,还是早些处理地好。” 崔冲皱了皱眉“你当真是越说越荒唐,就算是它马爹爹脾气不好,也不代表疾风不好,你这样随意污蔑它,怕是不太好。” 他的话刚说完,白梨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是吗?那方才崔将军不就是这样评价任禾的吗?因为他爹爹是山匪,所以你便认定他也不会是个好人。将军既然能宽容对待一匹马,为何到任禾这里,就变了态度?” 崔冲顿时哑口无言,他指了指白梨,又指了指李禀,气冲冲地扔下一句“晚上我再来”,就带着人走了。 人群后面,邢泽听到了白梨说的这一番话,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或许,该给任禾一个证明的机会。 第三十三章 白梨她们到达镇北营的第二天,孙掌柜的人就找来了福来镇。 沈醉到底是没沉住气,他出不了京中,就只能让孙掌柜帮忙跑这么一趟。至于孙掌柜会不会告诉季鸢,那都已经不重要,至少,季鸢的人信得过。 可福来镇这么大,孙掌柜带着人找了许久,也还是没问出白梨的下落。眼看着就要无功而返,他的一个伙计突然说道,“掌柜的,不如我们去最大的福来酒楼问一下,那里来往人多,兴许,能打听到白姑娘的消息。” 孙掌柜一听,有理啊,当即带着画像去了福来酒楼。那里的小二一看,“这不就是那日住在楼里的姑娘嘛,文文静静地。” “真的?那她人现在在哪里?” 小二挠挠头“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她们一行人一起走的,要不你再去别的地方问一问。” 孙掌柜不禁叹口气,竟是来晚了一步,“罢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瞧一瞧,若真没有消息,回京也好给国舅爷一个交待。” 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们“几位留步,请问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位姓白的姑娘?” 孙掌柜转头一看,是个二十多岁,斯斯文文的男子,就点点头“不错,这位公子可是认识白姑娘?” “在下路晚枫,确实与你们找的白姑娘相识,只是,我必须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不然,谁也不敢告诉你们她的事情。” “路公子若真是知道白姑娘的消息,那就太好了。不如这样,你看这也到了晚点,咱们一边吃一边聊,怎么样?” 路晚枫看了看一旁的马车,红叶还在里面,但是,他又想知道是谁费这么大的力找白梨,就让红叶在城内四处转转,自己便跟着孙掌柜进了酒楼。 两人喝了几杯酒之后,就提到了正题 ,但孙掌柜为人谨慎,只说奉命找白姑娘,绝口不提奉了谁的命令。 路晚枫心中冷笑,都说了奉命,那肯定是来头不小,他提起酒壶帮孙掌柜倒了杯酒,“我也不为难你,只不过你要告诉我那人是为什么要找白姑娘,我保证会告诉你她在哪里。” “这事倒是不为难,那位大人说了,要找的这位白姑娘,是他心爱之人,我追着消息来到福来镇,没想到人已经走了。这一趟回去,怕是交不了差。” 心爱之人?路晚枫气的捏紧拳头,他们果然有什么,唐唐国舅爷,竟做出夺人娘子的事情来。 “原来如此,想必那位大人对白姑娘看的很重要吧。” 孙掌柜没否认“我猜着也是这样,路公子,我说了这么多,还请……” “喔~呵呵,那是自然。不瞒孙掌柜,我和白姑娘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这一次出来,也是顺便找她。前些日子听说她来了福来镇,我这才跟过来,现在,好像是去了镇北军营,您可是要去哪里看看?” 孙掌柜知道镇北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好随便去,不过既然知道了白梨的下落,到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当即就举杯敬了路晚枫“多谢路公子告知,在下还要赶回去,以后有机会再叙。” 从福来酒楼出来,红叶已经在马车上等着路晚枫,见他脸色不好,猜想肯定是跟那位白姑娘有关,心中有些委屈,还有些隐隐的恨意,可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所以面上依旧是温顺懂事的样子“路郎,那位白姑娘可有下落?” “我知道她在哪里,不过,我决定先回京。” 路晚枫不打算去找白梨了,既然沈醉满天下在找,那他肯定会想办法将她带去京中,他要做的,就是会京中等待。顺便趁着这段时间,扩宽自己在京中的人脉。 自己可是天下第一状师寇淳的徒弟,名气有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份名气,给自己带来财富。等在京中站稳了脚跟,即便是国舅爷又怎么样,照样能让他翻不了身。 红叶不明白路晚枫是什么安排,只是听到他说暂时不去找白梨,竟莫名开心“或许到时候,白姑娘就自己回来了。” “记住,你以后要叫她路夫人,不要直呼白姑娘。我们路家事事讲规矩,你我虽关系亲密,但她毕竟是我要明媒正娶的正室,你还是要尊重些,不可乱了规矩。” 红叶心里苦涩,勉强笑着应道“路郎放心,红叶会时刻谨记在心。只盼望路郎到时候,不要嫌弃我。” 路晚枫伸手揽过红叶,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若是嫌弃你,便不会将你带出来,这次跟我一同回京后,你便和我住一起,那里也是你的家。” “真的吗?太好了,红叶以后哪里也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行行行,不过回了京,就不要再喊我路郎了,就喊我路公子,免得到时候惹人闲话。” 马车调转头,转而朝京中奔去,路晚枫掀起帘子,瞥了眼外面的福来酒楼,心中还有些期待,他在京中,终于可以有一番成就了。 “白梨,你只能是我路晚枫的娘子。” 镇北军营的晚上有些冷,冯溪溪缩在火堆旁边不愿意起身,好在李禀让人送了些厚被子,她这才又躲进了被窝。 白梨在写状子,却迟迟不知道怎么下笔。 “白姑娘,你休息了吗?”沈居安在帐外喊她,白梨放下笔,批了件衣服走出去,就看见他抱着一件袍子等在那里。 “沈将军,你们议完事了吗?” 沈居安将长袍递过去“夜里冷,你穿着单薄,快披上吧,小心着凉。” “沈将军有心了。”白梨接过袍子,穿上一看,暖和是缓和,就是大了许多,她整个人就像是躲在一床被子里,只能勉强露出一张脸。 “好像大了些,不好意思白姑娘,军营没有女子,所以都是些男子的衣裳,要委屈你将就一下了。” 白梨甩了甩长长的衣袖,面带微笑地说“挺好的呀,很暖和,这次连手都能挡住。沈将军,你把衣服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是习武之人,又在镇北待习惯了,这点冷不算什么。你还没睡,可是在担心任禾的事?” “是呀,明日石大人要审理任禾的案子,可当初说陈识他们殴打任禾,也不过是无奈之计,到时候没有证据,双方一对峙就会出漏洞,怕是会被崔将军和邢副将看出来。除非……” 沈居安猜到白梨肯定又有了新点子,“白姑娘需要做什么,你说出来我来帮你。” “陈识和任禾他们是关在一起的吗?” “这倒不是,三个人在两个地方,白姑娘是作何打算?” 白梨有一个主意,但就是要任禾受些罪了“能不能将陈识他们三人关在一起,到时候,自然有理由证明陈识殴打,污蔑任禾。” 沈居安明白她的意思之后,真是满心的佩服,他在想白梨脑袋里到底装多少东西,怎么总能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点子。 “白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那就多写沈将军,但我要先去见一见任禾。” 营帐内,任禾听了白梨的计划之后,立马表示自己愿意这样做,只要能查清楚真相,他什么都不怕。 “他们到时候可能会打你。” 任禾头一扬,“我不怕,不就是挨点打,能有什么担忧的,大不了就是痛一下。白姐姐只需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挑衅他们。” 沈将军带人将陈识和钱元关在新的地方,两个人想到背后有崔将军,态度傲慢,看到任禾进来时,神情变得很激动。 两个人围着任禾上下打量一番,看着营帐里没人,凑过去,小声说“算你小子命大,当逃兵的滋味好受吗?告诉你,有的话做好不要乱说,你是山匪的儿子,现在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你。” “他们不相信我,你以为就会相信你们吗?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心里清楚,我根本不怕你们,大不了看看最后谁有理。” 陈识被任禾拿话一堵,顿时就生了气“没看出来呀,你小小年纪竟然藏的这么深,我们可是两张嘴,你只有一张嘴,还想跟我们比?” “我只是告诉他们事实,你如果没做那些事,大可不必紧张。要是心虚的话,沈将军他们一定能够看的出来。” 钱元一脸不屑,用手指戳了戳任禾,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别动不动拿沈将军压我们,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的意思绝对不变,那天就是你想下毒害死将士们。任谁来,我们都这么说。” “哼,我还以为你们多有能耐,不过是看着我年纪小,所以挑好欺负的下手,当日若是换个人,你们便不敢了吧,懦夫,我怕任禾看不起你们。” 陈识被他成功激怒了,一把揪住任禾的领子,恶狠狠地说“臭小子,说话小心些,毛都没长齐敢教训我们?” 任禾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干脆放手任由他抓着,面带不屑,继续说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山匪混进军营就真以为自己不一样了,伏山虎要你们做事的时候,不还是要乖乖当他的走狗,我任禾起码行的端正。” “哎哟你这个臭小子,不给你点教训看来管不了你。”钱元说着,冲过来,一拳打在任禾肚子上,痛得他身子一缩,却还是用鄙夷的语气继续激怒他们“你以为我会怕你们这两条走狗吗?” “闭嘴!”钱元又是一脚踢过去,“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们今晚就是打死你,也可以说是你自己畏罪自杀。” 说着,他抬起脚又准备踢下去,任禾见状赶紧抬手挡住,这时,营帐帘子被拉开,白梨带着石大人走进来,恰好看见眼前这一幕。 第三十四章 在军营升堂审案子,在哪里都是第一遭。所以营帐里搭起来的简易公堂,吸引了很多士兵在外面围观。 石护穿好官服出来的时候,看到中间放着“明镜高悬”这块匾,心中多少还是有触动的,在睦洲这么多年,他有时候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父母官。 整理好衣袍,石护走到中间,端坐在椅子上,扫视一眼周围的人之后,提起惊堂木往下一拍,喊出了许久都没有说的那两个字“升堂!” 白梨站在一边,看到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心中稍稍放心了些,只是她还有一桩心事,昨夜听说崔冲也请了个状师,只是一直没看到他来,不知道会是谁。 “带任禾,陈识,钱元。” 等着他们进来跪下,石护又拍了一下惊堂木 “今日,本官升堂审理陈识,钱元殴打污蔑任禾一案,围观者不得喧哗。” 人带上来之后,任禾陈述了事由,可是陈识和钱元就是不开口,只是不停地朝营帐外面望。 石护等的有些不耐烦,开口催促道“你们二人如果再不开口,本官可就不会在给你们吧辩解的机会了。昨晚,本官也亲眼看见你们正在殴打任禾,人证物证俱全。” 陈识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大人,是任禾挑衅在先,我们才打他的,但是之前我们绝对没有殴打他,这都是污蔑啊大人。” “昨晚在军营,那么多人都在你们都敢打人,那再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的机会不是更多。陈识,钱元,本官劝你们还是从实招来,任禾不过是个孩子,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将他打伤,还污蔑他毒害剿匪将士,这些事,你们可认?” 石护刚问完,门口传来一声呼喊“冤枉啊大人。” “大胆,什么人在外面喧哗喊冤。” 众人朝营帐门口望去,外面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手执白扇的男子,一进来,他就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东城巷崔明颜,见过知府大人。没想到大人竟然长途跋涉,不辞辛苦来到镇北审案,真是让晚生佩服啊。” 石护见他上来就夸赞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谦虚一下,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崔明颜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大人可是睦州知府,到镇北来审案,是否不合律法。” 终于等到对方的状师出现了,白梨有些激动,因为崔明颜在《状师录》排名第三,本来她还想着解决了任禾的事再去找,没想到,竟在镇北碰上。如果这一次赢了,那便只需要再战胜两位状师,她就有机会站到寇淳面前。 “崔状师,《大兴律》有明确的规定,府衙对所属管辖内受理的案子,具有管辖权,任禾是在睦州地界告的状,那石大人自然是有权审理此案。” 崔明颜见有人对熟记《大兴律》,不禁来了兴趣,待看到白梨是个女子之后,似有嘲讽之意“你一个姑娘家,也想跟我谈《大兴律》?” “我是状师,为何不能提《大兴律》。” “状师?难不成今日要和我在公堂上对峙的是一个女子,真是可笑,我崔明颜好歹也是排得上名的大状师,竟要和一个寂寂无名的女状师做对手,只怕我就是赢了,也会有人说我胜之不武。” 沈居安听他有贬低白梨的意思,冷冷地说道:“崔状师既然身为状师,说话还请注意些,你赢不赢得了白姑娘,还不一定。” “好哇,我倒要看看这位白状师到底有多厉害。大人,任禾状告陈识和钱元殴打他一事,我们承认。” 这句话,出乎大家意料,他怎么一来就承认了,竟然这么简单的吗? “不过,陈识和钱元要状告任禾,罪状之一,下毒谋害军营将士,罪状之二,不仅当了逃兵还污蔑陈识和钱元,求大人两罪并罚,还他们一个公道。” 白梨等的正是这个结果,他知道崔明颜肯定看出来了,将石护带到镇北军营,肯定不仅仅是为了这么一桩案子,想着任禾已经主动回来,就趁机先告这一状。 “大人,既然崔状师提及此事,那我也要状告陈识和钱元,第一罪,毒害镇北军营将士,第二罪,污蔑任禾,而且,他们也算得上是逃兵。” 石护听得头痛,其他人也都是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崔明颜倒是听得 崔明颜没想到白梨提前做了准备,心想自己还是小看她了“原来白状师早有预谋,只可惜呀,这桩官司,你们肯定会输。大人,不如我们就此开始审理这桩案子,也好让大家早日得到真相。” “啊,那就审,审吧。” 话音一落,崔明颜收起扇子,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直接走到任禾身边,问他“那日可是你们三人守在临时军营的?” “是的。” “好,我再问你,那些烧好的水里面,是否掺了东西?” 任禾看了看白梨,得到她的首肯后,回答道“是。” “里面是什么?” “山上一种藤蔓的汁液,微毒,人喝了之后,身体软弱无力,失去抵抗力。” 崔明颜冷笑一下,突然拔高音量“任禾,这些事你的准备倒是做的足啊,连哪种藤蔓有毒都一清二楚,既然敢做,为何不敢承认。” 任禾赶紧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陈识在往水里倒什么东西。” “那你怎么知道他倒的什么?” “我常在山上捡拾柴火,所以认得一些。” 崔明颜语气变得严厉“你说谎,你之所以认得,是因为有人教过你。这种藤枝的毒滴进水里无色无味,你看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可能吗?你熟悉这种毒,是因为这是你爹爹教你认识的,或者说这种毒就是你爹爹常用的,我说的对是不对?” 任禾听后神情变得激动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跟他没关系。” 崔明颜步步紧逼“跟谁没关系,你爹,还是山匪伏地虎?” 任禾被彻底激怒了, “我不是山匪的儿子,我跟他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不承认他也是你爹爹,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让我来替你说,你看到邢副将带了人去山上剿匪,担心自己的爹爹,所以偷偷在水里面下了药,目的就是帮助你爹爹逃跑,是不是?” “崔状师,你从刚才就在逼任禾,是不是过分了些。大人,任禾确实是山匪伏地虎的儿子,这些天大人也看到了,他因为这个身份遭了多少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他在努力做一个好人。难道就因为他的身份,便可以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他身上吗?” 崔明颜打断白梨的话“白状师,此刻是讲证据,不是讲感情的时候,当日若不是陈识他们在,剿匪的将士不是会被白白害死,就这一点,任禾和他的爹都不值得被原谅。” 陈识他们听得连连点头 “对呀大人,那日我们亲眼看见任禾往水里加了东西。” 白梨听了他们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两位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大人,我们两个人,四双眼睛都看见了。” “好哇,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大人,我这里有一样宝贝,可以测出他们两人是不是在说谎。” 石护觉得稀奇,“当真有这种东西,那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冯溪溪从后面拿着两张纸过来,展示给大家看,“大人,这就是可以测谎的白纸,只要问他们一个问题,让他们在纸上写出答案,便可以知道是不是在说谎。” 石护明显的不信,其他人看着也不相信,“这不就是两张普通的白纸吗,真的有这么大的用处?” “大人,我们不妨试一试。陈识,钱三,你们两个分开一些,我会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只需要将答案写在纸上就行了。” 崔明颜不知道白梨这是做什么,但他向来自负,想着也不会有什么好主意,就没有反对。 待陈识和钱三分别坐定,白梨开始问问题“你们两个都说亲眼看见任禾往水里投毒,当时你们站在哪里?” 两人都想了会儿,这才写下答案。 “第二个问题,你们看见任禾是拿用那只手投毒的?” 又等了一会儿,白梨开始问第三个问题,“你们说任禾投毒后就跑了,当时,他是朝着哪个方向跑的?” 三个问题问完,白梨将两份答案拿起来看了看,语气变得强硬“大人,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两个都在说谎。” 崔明颜当然不相信,“白状师真是会编故事,这不过是两张普通的白纸,真能测谎的话,岂不是太荒唐了。” “崔状师,这一次你倒是说对了,这的确不是什么可以测谎的纸,就是两张普通白纸。我想要的,其实是这两张纸上的答案。” 白梨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翻过来,面朝着石护“大人你看,第一个问题,他们的回答个人都回答的是前面。” 崔明颜一脸得意“这有什么问题吗?不是更加说明两个人是一起看到的吗?” “好,那大家再看一看第二个答案,两人的回答一个是左手,另一个却是右手。” 这时,崔明颜也渐渐察觉哪里不对。 “大人,而第三个问题,就更是稀奇了,他们的回答又是一个向右,一个向左。任禾只是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同时往左跑又往右跑。” 听到这个答案,陈识和钱元额头冷汗直冒,心中开始互相埋怨对方。 白梨看到时机成熟,故意走到钱元身边小声说“陈识把什么但告诉我了,莫要怪我替他向大人求情,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她趁热打铁,对石护说“大人,钱元和陈识如果不是在说谎,怎么会给出完全经不起推敲的答案。” “不错,钱元,陈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崔明颜担心说多错多,伸出扇子,制止住陈识,“白状师,人在紧张的情况下,完全有可能记错,这也不足为奇,你单凭三个答案就断定是钱元他们说谎,毫无说服力,我相信在场也没有几个人服。” “崔状师,你还没明白吗?他们原本都对好了答案,如果我正常问,肯定不会露出马脚。可惜,他们做贼心虚,还真的以为这两张纸可以测谎,于是就各自改了原本定好的答案,这才有了现在的结果。不过,陈识……” 钱元一听,以为白梨真的要替陈识求情,感情先说道“大人,小的是冤枉的,都是他,是陈识让我这么做的。” 这下陈识也翻了脸“不对,大人,是他自己想讨好伏山虎,所以才答应他,这件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大人。” 两人的话一处,营帐里一片哗然,一旁的沈居安终于松了口气,没事了,白梨赢了。 崔明颜更是气得收起扇子,指着两人怒骂“两个蠢货,愚钝至极,亏得大哥还将我请来帮你们打官司,真是白白浪费时间,自生自灭吧。” 说完,气冲冲地出了营帐。 白梨见状,赶紧追了出去,她要拿到崔明颜手里的《状师录》。 等着石护处理完两人,沈居安让李禀带人将陈识两人关起来,自己出去找白梨。 可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白梨的身影,他有些慌,赶紧拉着营帐外面的看守问道“看见白姑娘了吗?” “沈将军在找白状师吗?晚些时候小的见她出来了,然后有一个士兵带她去了另外一个营帐。” 沈居安心下一沉“是谁手下的?” “小的没看清楚,不过,他的腿好像有点问题,走路一瘸一拐的”。 遭了!“快去告诉李将军,让他些人上山找找白姑娘。”沈居安吩咐完,转身就往营地外面跑去。 他在军营这么久,根本就没听说哪个士兵腿是瘸的,如果是伤兵残兵,那肯定是被安排在后面的杂役营,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至于腿一瘸一拐的人,没记错的话,山匪伏山虎就是瘸子。 第三十五章 伏山虎趁着军营在审案子,乔装打扮之后悄悄潜了进去。他心中有恨,如果不是镇北军营的人上山剿匪,自己到现在还能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正好碰见了走出营帐的白梨,因为之前见到过她和沈居安在一起,所以便起了歹心,等着她往回走的时候,说是沈将军找她,将人骗了过去。 此刻,他带着白梨躲在一个山洞里面,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情况。转头看到白梨一脸平静,冷哼一声“姑娘你可别怪我,谁让你和军营里的人有关系。” 白梨被他绑着,久了,有些不舒服,就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你真的是任禾的爹爹吗?” “不错,那小子是我的种,那又怎么样,老子是个山匪,儿子却是个兵,这他娘的都是命。” 听着他的语气,似乎还有些惋惜。白梨想起沈居安说过,任禾的爹爹任川流,原本是个俊秀书生,跟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山匪丝毫不沾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讨厌。 “任禾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是军营的人一直在照顾他。” “假惺惺,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人,说是对他好,现在不也一样在怀疑他吗?”任川流语气中满是不屑“我要毒死那群人,还不会傻到让自己的亲儿子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梨总觉得他是关心任禾的,只不过不愿意承认。 “任禾当初被找到的时候,躺在枯树堆里奄奄一息,是军营的士兵将他救了回来,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再不喜欢他,也不该置他于死地。” 任川流被白梨的话激怒了,情绪变得很激动“住口!我的儿子我想怎么样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们知道什么?曾经我也是很心疼他的,可是他说什么,他嫌弃我是个山匪,觉得我不配当他爹爹,你说说,这种逆子留着做什么。” “所以,当初是你亲手将任禾扔在那里的,是不是?” 任川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是又如何,他跟他那个娘一样,不知好歹,你对她越好,她越不在乎你,被扔掉就是活该。” 他在提到任禾的娘亲时,脸上流露出的不是憎恨,而是悲伤,白梨心想,难道他讨厌任禾,是因为他的娘子。 “我们和任禾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大家都拿他当弟弟看。他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娘亲。” 说完,白梨观察着任川流的表情,发现他果然很在意。 “提起他娘亲?”任川流的语气没有那么生硬了,“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的娘亲很漂亮,会做衣服给他穿。” 任川流陷入回忆中,竟然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倒是记得清楚,梅娘确实长得很好看,手也巧,不仅会做衣服,还会做各种糕饼,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日子虽然苦,但却很充实。”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后来,梅娘嫌弃我没用,跟别人好上了,我心中气她,可又舍不得她,苦苦哀求,她心是一点都不在乎。留下个孩子给我,自己偷偷跟着别人跑了。” 他的故事,让白梨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和爹爹。但自己是幸运的,日子虽然过得拮据,但白岩风尽了最大努力做好一个父亲,教自己识字,读书。 想着,她心中不免难过起来,红着眼眶看着手里的扇子,等她再战胜两个状师,应该就可以见到寇淳了。 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执念太深了,即便是夫妻,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也是人生常态。因为你放不下,便迁怒到任禾身上,让他小小年纪失去娘亲的关爱后,又失去爹爹的疼爱。到头来,谁都过得不好。” 任川流似乎被她的话打动,沉默地看着山洞外面,“你觉得,任禾恨我吗?”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但我觉得他是个勇敢的孩子。其实,我娘亲也是抛下我爹爹跟别人走了,那段时间我爹爹也是失魂落魄,整日躲在房里饮酒。后来,他突然振作起来了,开始出去写状子赚钱,送我去学堂,做饭,结交朋友,过得很充实。” “你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我比不上他。”梅娘走了之后,任川流整日浑浑噩噩,觉得是梅娘嫌贫爱富,辜负了自己,渐渐地将气撒到任禾身上。 后来,他喝酒时遇到一个中年男子,两人成了拜把的兄弟,任川流跟着他到了山上,才知道这个大哥,原来是山匪。 当时别人给了他选择,要么下山,要么跟着他,当一个山匪。任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在山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还有这么多人陪,不比在山下孤零零的好多了。 “那你为什么要抛弃任禾?” 任川流神情一顿,将手中的树枝往外面一扔,“自己的儿子看不起我这个老子,自然要把他丢掉。” 白梨想起将士们是在兵营附近找到的任禾,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你是故意将他丢在那附近的,他的伤,也是你故意打的,是不是?目的就是想让军营的人看到,然后将他带回去,你,是觉得在军营待着,比当山匪好,是不是?” “白姑娘,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挟持你,就是要跟军营的人谈条件,让他们将我的几个兄弟放出来,然后让我们离开。至于其他的事,跟你没关系。” 任川流说完,就起身走出了山洞,他想看看,沈居安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 天色眼看着就要暗下去了,白梨一天没吃东西,又渴又饿,任川流不知道去了哪里,半天都没有回来。 又坐着歇了一会儿,白梨扶着洞壁慢慢站了起来,脚被绑着,她只好蹦着往前走,刚到了洞口处,任川流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馒头和一个水壶。 看见白梨在门口,一把又将她推了回去“安安心心待着,再想跑,我就把你的脚打断。” “我没想跑,我只是想喝水。” 任川流瞟了她一眼,将手中的馒头和水壶递过去“吃吧,吃完就老实待在这里。那人还真是没用,找了这么久还没找上来。” 白梨对他的目的有些怀疑,如果真的是为了让沈居安他们放人,不是应该带着自己主动去找,他一直等在这里,难道,他有别的阴谋。 “你是想在这里埋伏沈将军他们?” 任川流听后居然笑了“算你是个明白人,我大哥就是被他们追到前面的山崖,然后掉了下去。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白梨跟着他上来的时候,看过周围的地形,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可他只有一个人,要想对付沈居安他们,显然是不可能,除非,她看了看地上的树叶,“你想放火?” “不错,等他们找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这一块山的地下,可都是些易燃的东西,只要一点火星,就能迅速燃起来,他们是插翅难逃。白姑娘,你可就别怪我了,到时候,你自己能跑的掉就跑吧,跑不掉,那就是你的命。” 白梨开始担心起来,任川流此时已经被仇恨蒙了心,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万一沈居安他们真的找来,就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白梨再也坐不住,她必须要跑,哪怕是离这里远一点也好。 趁着任川流倒在一边休息的时候,白梨借口自己想方便,让他帮忙解开脚上的绳子。原本以为要费些口舌,没想到,任川流竟然答应了。 “白姑娘,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帮任禾,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但你要是敢趁机跑,被我抓到,就休怪我不客气。” 白梨点点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我知道了。” “去吧。” 出了洞口,白梨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慢慢往前走,天色比较暗。任川流对山上很熟悉,真要跑,她肯定跑不过他,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白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任川流正站在洞口,表情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趁着他走神的一瞬间,白梨迅速往前跑去。 脚步声惊动了任川流,他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嘴里骂着脏话追了过去。这里的路他很熟悉,白梨想跑,肯定会顺着来时的路,只要追着这条路去,肯定能撵上。 可这一次,任川流追了很远,依旧没有看到白梨的身影,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放慢脚步,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大惊,折返身又往回跑。 此时,白梨已经回到洞中,她找到了任川流放在洞里的火折子,一出洞口,她将火折子扔在地上,周围迅速燃起大火。 等着任川流跑回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他在外面叫了声“白姑娘”,见没人回应,也不知道她人是不是在里面。正犹豫时,前面树林里传来许多急促的脚步声,是沈居安的人找来了。 任川流顾不上其他,闪身跑走了。 沈居安带着人在山上搜寻,一直没有任何线索,他心中着急的厉害,一路上不说话也不歇息,见到一个坑都要去翻一翻。 眼看着天黑了,还没有找到,沈居安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任川流碎尸万段。要是白梨真的在自己身边出了事,他怕是永远不愿原谅自己。 “你们看,那里着火了。”冯溪溪擦擦额头的汗,焦急地指着着火的地方,“沈将军,怎么办呀,白姑娘会不会在那里,着火了她要怎么出来。” “来人,快救火。”李禀带着人迅速敢来“兄弟们,训练这么久,是时候活动一下了。” 崔冲也带着士兵上来了,听到李禀的话,他也赶紧吩身边的士兵“我们也去救火,记住,不能输给他们。” 两队士兵暗暗较着劲,谁也不想输给对方,打水,扑火,动作整齐迅速,在火势还没有扩大时,就将火完全扑灭了。 众人在烧毁的树林中焦急地搜寻着白梨的身影,呼喊声越来越多,他们喊一阵就停下来听一听,看看有没有回应。 好几次没有回应之后,大家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冯溪溪忍不住哭了起来“沈将军,你说白姑娘在哪里啊,她会不会出事了。” “不会的,她肯定不会有事。”沈居安脚步有些不稳,他扶着烧毁的树,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天黑了下来,一阵短暂的安静之后,他听到一阵哨声,很短。 刚开始他还以为听错了,接着又传来第二声,沈居安一愣,朝着哨声的方向缓缓走去,听到冯溪溪喊道“是白姑娘的哨子,我记得。”他加快脚步,飞奔了过去。 绕过山洞后面,还有一个小洞,因为藏在一条垂直而下的山泉后面,反而成了一个躲避大火的地方。 哨声正是从里面传来,只是声音越来越弱,沈居安飞身冲进去,就看见白梨倒在那里。 他欣喜若狂,弯腰走过去,将她轻轻抱起来。 感觉到有人找来,白梨再也撑不住,她歪头靠在沈居安身上,捏着那个哨子缓了口气。 当时沈醉给她的时候,只说可以逗鸟,听鸟儿的叫声,没想到,今日竟然救了她一命。 “白姑娘,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白梨听到是沈居安的声音,顿时就安心了,昏过去之前,她还想着马道长欠了十两银子,到时候可要找沈醉讨回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冯溪溪趴在床边说着什么话,白梨听得有些头痛,摆了摆手“冯姑娘,你歇一下吧,我已经没事了。” 冯溪溪见她醒来,高兴地跑出去大喊“白姑娘醒啦,她醒过来啦。” 沈居安正在和李禀商量事情,听到她这样说,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了过去。 “看见没,把他急成这个样子。沈将军这次,怕不能全身而退了。” 邢泽也难得开了句玩笑“是全军覆没。” 沈居安进到屋里,看到白梨正在喝水,精神状态都不错,终于放了心。“白姑娘,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了,多谢沈将军,冯姑娘说大家这几天都很担心我,真是让我感到惭愧,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姑娘哪里的话,你来军营就是客人,我们自然该好好照顾你。只是你刚醒,还是应该多休息。” 白梨也觉得说句话有些使不上力气,但时间都过了三天,不知道任禾的事怎么样了。 “沈将军,任禾他还在军营吗?” 沈居安知道她肯定担心此事,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大火之后,任川流腿被烧伤,晕倒在山中。正好任禾上山给白梨找药,遇见了他。 “那他怎么样了?” “任禾将他背到军营来了,他跪在外面,求我们救任川流。是邢泽安排大夫去的。此时他也醒了,被邢泽带走关押了起来。” 白梨长叹一声“任禾到底是不忍心,其实在山上的时候,任川流虽然没有明说,但他那时候将任禾扔在军营外面,是为了让他远离山匪窝。” “我想任禾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已经解决,你就不要费神了,我让人给你送些饭来,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安心待着,等身体好了再做打算。” “好。”白梨停顿一下,冲沈居安笑了笑“沈将军,谢谢你。” “白姑娘不必客气。” 沈居安出去之后,白梨躺在床上,想着那场大火。 躲在小山洞里面的时候,她突然很想见一见沈醉。不辞而别,实在是让人很气啊。等着休息两天,就该去问他讨马道长欠的钱了。 休息几天后,白梨感觉身体恢复了过来,就想着向沈居安辞溪行,接下来,她要去找路晚枫,有的事,需要做一个了断。 可没想到,当夜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将出山的路挡住了,行程不得不暂时搁置。 等着天气稍稍好些,冯溪溪又染了病,在床上躺了七天。她和任禾天天上山采药,忙的顾不上想别的。 之后天气稍暖和些,又赶上军营将士循例训练,她和冯溪溪留下来帮任禾,这一耽误,就在军营里待了差不多三个月。 眼看着就要入夏,大家终于闲了下来。 晚上,白梨端了瓜送给沈居安,这是她在军营旁边种的,长势喜人,几乎每天都有新鲜瓜果可以吃。 沈居安刚洗漱完,正在看一张布阵图,见着白梨进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白姑娘还没有休息吗?让其他人送进来就是了。” “我看大家都很辛苦,反正我也没事,就顺便拿过来。并且,我来是向沈将军辞行,过两日,我想离开镇北,回老家去一趟。” 沈居安听他说要走,手里的瓜险些没拿稳,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么快,可是有急事吗?” “有一桩私事要去了结,沈将军,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的,就帮你抄了一册《行军训》,希望能帮得上你。” 白梨说着,递过去一本册子“那天我见沈将军在看这本书,因为太破旧,很多字迹都看不清,所以就着原本重新整理了一份,沈将军看看可有错的地方。” 沈居安翻了翻册子,笔迹整洁,虽然她不懂,但却抄写的十分用心,一百多页,光是辨别上面的破损字迹,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白姑娘,这本册子比什么东西都珍贵,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白梨显得很开心“有用便好,沈将军,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了,他朝有机会再见,我请你喝酒。” 沈居安拿着册子,心中不舍,他想开口将她留下来,却找不到理由。 沉默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好,明日我送你们出镇北。”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沈居安就备好了马送白梨她们离开镇北。任禾跟在后面偷偷抹眼泪,冯溪溪几句话又将他逗笑了。 白梨看着身后的军营,想起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除了不舍还有感动。 “沈将军,就送到这里吧。” 沈居安将包袱递给她,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白姑娘,一路平安。” 看着马车远去,沈居安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听不到她叫自己沈将军,以后的日子,怕是很难熬。 李禀和邢泽都走过去安慰他“等哪天回了京中,我们哥两个介绍几个好姑娘给你,你喜欢文文静静的,还是脾气犟的,都有。” “我都不喜欢。” “沈将军,你未免太痴情了,我看白姑娘根本就不是喜欢你,大概也只是拿你当大哥看待。” 沈居安对此倒是想得开,“既是如此那也好,也算有点关系。” 其实,他早知道,白梨心中有喜欢的人。 白梨昏迷的时候,曾喊过几次小道士,他猜想着肯定是心中在乎的人,所以才会在时常记挂着。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小道士是谁,却有些羡慕他。 “大哥就大哥,多个白姑娘这样的妹妹也好,能看着心中就开心。” 想通之后,沈居安觉得一身轻松,心里的阴云也散去了,他边往回走边活动着筋骨“好久没练剑,怕是都生疏了。邢副将,能否请你指点一下。” “奉陪到底,不过,这次你输了怎么办?” 沈居安思考了一下,“疾风借给你骑一天。” 邢泽没答应“三天,不然免谈。” “好,三天就三天,不过你要是输了,就要给疾风刷毛喂食。” 从镇北出来,白梨和冯溪溪打算南下去找路晚枫,先前她是觉得路晚枫的想法和自己不合,即便是成了亲,两个人也不会幸福,所以她选择暂时逃避。 经历镇北这一趟,她彻彻底底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这些年,她从未想过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直到遇见沈醉,第一次感觉动了心。 白梨要嫁的,是能给自己偏爱,信任支持自己的男子。而不是想把自己变成附属品,只能传宗接代的工具。她欠路晚枫的人情,可以拿命还,但要嫁给他作为报答,自己宁愿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两天后到了福来镇,石大人自己都快颠散了架,手里的那盆花倒是抱的牢。 他下来马车,走过去说道“两位姑娘要不要去府衙歇一歇,等着过两天再赶路。” 白梨看看天色,如果此时从这里南下,三日就可以到达老家涔溪,想着早一日去事情就能早一日解决,便婉拒了石大人的好意。 “之前事出紧急,多有得罪,白梨给石大人赔个不是。” 石护摆摆手“白姑娘客气了,此去镇北,石某受益良多,倒是要多谢你才是。” “石大人,告辞。” 和石护他们作别之后,两人在福来镇稍作休息,又雇了辆马车,赶在晌午前出了城。来的时候春风和煦,山花烂漫,返回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草木葱茏,让冯溪溪生出很多感慨。 “我爹爹在世的时候,每年都是在这个季节来看我,那是我一年最开心的日子。” 白梨只知道她有义父,倒是很少听她提起亲生父亲的事。“那你爹爹今年也会来看你吗?”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来看我了。”冯溪溪趴在马车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景物发呆,神情悲伤,语气却显得有些冷漠“他已经死了。” “冯姑娘,我不知道是这样,方才是我问的不对,你不要难过。” 冯溪溪听到她这番话,又转头朝她笑了“不必放在心上,又不是你的错。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后面有一辆马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白梨也注意到了,“出福来镇只有这一条路,有马车也不奇怪啊,可能是我们在前面挡住了他们,不然我们先歇一歇,让他们先走。” “也好啊,这几日连着坐马车,确实遭不住,我要下去练一套拳,活动一下。”说完,她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自己翻身蹦了下去,还真的有模有样的打起了拳。 “冯姑娘,没看出来原来你会功夫。” 冯溪溪还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爹爹教的,说是防身用,我总是学不好,现在也只记得几个招式,用来活动活动筋骨还行,真要打架,还是跑最有用,白姑娘,你要不要下来试一试?” 白梨摇摇头“我就不下来了,等着后面的马车过去我们就出发。”说话间,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辆马车竟然也停在了路边,只是车上没有人下来。 等了一会儿,后面的马车还是没有动,白梨心中觉得奇怪,小声招呼冯溪溪过来“后面那辆马车也停下了,会不会真的是跟踪我们的呀。” 冯溪溪一脸肯定“绝对是,我早就发现有问题,要不要去问一问。” “这样直接去太危险了,也不知道马车里是什么人,不如这样,你到马车上来,万一情况不对就让车夫赶紧驾车跑。” “就依你的。”冯溪溪和车夫交待好之后,就朝着马车后面大喊了一声“马车着火啦,快跑啊。” 刚喊完,就听见后面马车传来一阵惊呼,“哪里着火了?”接着,就有一个胖胖的男子跳了下来,因为动作不灵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疼的直叫唤。 两人一看,后面马车只有一个人,那还怕什么,看他的样子,跑肯定也跑不过。于是她们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边试探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胖胖的男子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两位姑娘莫怕,我叫孟初,不是坏人。” 冯溪溪捏着拳头挡在白梨前面,小心防范着“我告诉你,我可是会功夫的,你这样的,我能打十个。” 孟初边拖着退走边叹气“哎哟,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就是想知道,马车里可有一位姓白的姑娘。” “什么白姑娘,我们不知道。” “两位不要误会,我真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听说有位姓白的状师,打官司十分厉害,这才想着找她写一份状子。” 白梨听他说打官司,心中还是不相信他,她们两人不过才从镇北回来,哪里接触过什么人,又怎么会有陌生人来找自己写状子,就继续问道“是什么人让你来找白姑娘的?” “是一位故人介绍的。” 说话间,孟初已经走到了跟前,他打量一下白梨,然后面露惊喜“姑娘就是白状师对不对,那位故人给我看过画像,走近些我倒是认出来了。” 冯溪溪听后赶紧将白梨拉到身后,用手隔开两人“她不是啊,你认错了。” 孟初见她们还有戒心,也有点着急,赶紧解释“我真的是找白姑娘写状子的,对了对了,我是涔溪县人,那位故人是穆先生,白姑娘应该是知道的。” 他提到穆先生,让白梨十分意外“你说的是文竹书院的穆岳穆夫子?” “是呀,就是他。穆先生知道我在找人打官司,就介绍了我来找白姑娘。这下,你们相信了吧。我是一路追着过来的,只是好不容易碰见了,又不敢肯定,怕唐突了二位姑娘,这才想着跟在后面找个机会确认一下。没想到竟让你们误会了,孟初给二位赔个不是。” 白梨看他行了礼,连忙伸手扶住“孟老爷使不得,您既然和穆先生是故交,那便是我的长辈,方才是我们失礼了,害得孟老爷摔了一跤。” 孟初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不妨事不妨事,能找见白姑娘就好。” 可冯溪溪听着有些不对“我们一路从镇北过来,只不过在福来镇歇了半天,你是怎么跟过来的?还是你提前知道我们会经过福来镇?孟老爷,别怪我多问一句,即便是故交介绍的,也没理由从涔溪追到这里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其实这个问题,白梨也想问,只是碍于面子,现在,她也想听听孟初怎么说。 “孟老爷,你真的是从涔溪追过来的?” 孟初显得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妥协了,将事情原委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孟初从涔溪出来后,一直在京中做生意,后来想着家里老人待不习惯,就在京郊置了一栋宅子,自己平时也方便回来。 原本一家人开开心心,其乐融融,可谁想到,有一天,宅子外面来了几个骑马的人,围着宅子转了一圈之后就走了。 当时他也没在意,以为他们只是看个稀罕,怎么也想不到,半个月后,他们带着人冲进宅子,说是要将这里买下来。 孟初从未说过要卖这宅子,觉得十分奇怪,就和他们理论,不料他们根本不讲理,直接将孟初的家里人打了一顿,还逼着他们在地契上按了手印,强行将一家人赶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家里老人一时承受不住,先后离了世,我夫人到现在还病着,这口气,她就是咽不下,哎!” 冯溪溪听他说的这样可怜,语气也缓和下来,但心里还是有疑问,“即便是遭了这种祸,天下状师那么多,也不一定非得要找白姑娘呀。” 孟初面露难色,“这位姑娘说的对,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去告过状,可第二天就跟我说管不了。” 他说到这里时,白梨想起来了什么,就问他“你的宅子在京郊,当时你去过睦州府衙?” “不错,可府衙的人告诉我,知府大人去了镇北,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便先回了涔溪处理双亲的后事。当时穆先生听说了我的事,便让我来找白姑娘。” 白梨信了她的话,如果真如孟初所说,京郊机构不管,也没有别的状师敢接手的话,只能说明抢夺宅子的人,来头不小。 她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帮到孟初,就直接拒绝了。 “石大人既然回了府衙,如今你可以去试一试。” 孟初又是一阵叹气“我去过了,石大人说睦洲府衙是真的管不了,让我找状师去京中告状。绕来绕去,就提到了白姑娘。我一听说你们刚走,就赶紧驾车追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还以为你是坏人。”冯溪溪长叹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想请白姑娘去京中帮你递状子?” “是呀,京郊府衙不管,我只能去京中告状,还请白姑娘帮我们一家讨回公道。”孟初说着就要往地上跪,被白梨和冯溪溪拉了起来。 “白姑娘,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宅子被人占了也罢了,都是身外之物,但他们无故殴打我的家人,害我双亲含恨离世,这个理,我誓要讨回来。” 冯溪溪听他说抢宅子的人来头不小,担心白梨会身陷危险,将她拉到一边劝说“白姑娘,孟老爷是可怜,但这件事看起来并不简单,还是让他去找别人。你不是还要去涔溪找路晚枫吗?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白梨此时也是左右为难,思考了片刻,她做出了选择“孟老爷,对方可请了状师?” “请了,你看我,一着急就忘记说了,抢我们家宅子的,是清水县的一位员外,请的状师,听说是天下第一状寇淳的学生,说起来他也是涔溪县人,叫路晚枫。” “路晚枫?”冯溪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要是巧合,会不会太巧了。白姑娘,看来我们不用去涔溪了,直接进京吧。” 白梨点点头,对孟初说“孟老爷,我们进京递状子,这桩官司,我接了。” 孟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显得十分激动,“好,好,进京,这就进京。”朝马车走了几步后,他又转身,朝着白梨的方向拱手弯腰道“我带孟家上下,拜谢姑娘。” 三十七章 从福来镇掉头北上,进京只花了大半天时间,白梨和冯溪溪坐着马车到达京中,已经是戌时。 换做是在其他地方,已经是关门闭户,准备休息的时间了。可她们一进城门,眼前的街道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冯溪溪看着这样的景象,哪里还坐得住,拉着白梨下了马车,在街上跑来跑去。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孟初也跟着高兴了些,摇晃着步子跟在她们身后“两位姑娘慢点,不要乱跑,人多容易走散。” 两人闲逛了一阵之后,冯溪溪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赶了半天路,白梨也有点饿,但她们对京中不熟,大酒楼自然是不敢去了,费银子。 最后还是决定去路边的小摊随便吃一点,可孟初不同意,他摆摆手,十分阔气地说“两位姑娘既然是我的客人,那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今日太晚了,我就先带两位去这附近的醉仙酒楼,等着明日一早,我再领两位去京中最有名的文白酒楼。” 冯溪溪听得喜不自禁“就是福来酒楼的小二说的,有四层楼高的文白酒楼?” “不错,不过最上面一层,一般人有钱都进不去,那都是京中王孙贵族的地盘,不过下面三层有吃有喝,两位姑娘还是可以去瞧一瞧的。” “好哇好哇,白姑娘,我想去看。” 白梨在桃溪县待的久,自然是没见过这么高的酒楼,要真能见一见,也算是开了眼界。不过,也不知道那里的东西贵不贵。 三人在醉仙酒楼坐下后,冯溪溪还是惦记着文白酒楼,就问道“孟老爷,文白酒楼吃饭贵吗?” “贵,并且进去的人无论你吃不吃饭,都要收一两银子的茶水费。但里面备糕饼蜜饯,茶水鲜果都可以随意吃,只要不出酒楼,可以在里面吃上一天。” 白梨听得直摇头,光是喝个茶水就要一两银子,她得写多少张状子,想一想又有些犹豫了“孟老爷,不如我们就别去文白酒楼了,还是早些研究一下打官司的事。” “白姑娘肯答应帮我们孟家打这个官司,我孟初是感激不尽,能做的也就是让二位姑娘吃好住好,只要在京中,吃喝不用你们发愁。想去哪里玩,想买什么,尽管开口。” 冯溪溪看他如此阔绰,还有些担心“孟老爷,你不会是举债照顾我们吧。” 没想到孟初听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两位姑娘怕是小看了我孟初,京郊的宅子虽然被人抢了去,我京中的生意可还在,顾着你们吃喝还是没有问题的。说起来自从家里出了事,我也很少轻松过,能陪着两位在京中转一转,走一走,就当是排遣一下心中的烦闷。” 他这番话让白梨很感动,孟老爷是个很好的人,但就是这样的人,也最容易被欺负。穷人比不过富人,富人比不过贵人,想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世间公道才显得如此珍贵。 酒菜上来之后,冯溪溪和白梨又被惊艳到了,每一道菜品不仅有名字,造型也都很别致,两人拿着筷子左看右看,还是下不了手。 最后还是孟初给她们夹了菜,“两位姑娘随意,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人要是饿了,就觉得饭菜格外香,隔壁桌的两个男子看着她们吃饭的样子,不禁摇摇头“现在的姑娘家,像什么话,一顿饭吃那么多,谁能养得起。” 冯溪溪听到后,白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只是故意大声喊道“小二,再添一碗饭,不吃饱可没有力气说别人的闲话。” 两个男子听后,假装互相敬酒,将尴尬掩饰了过去。 饭吃到一半,又来了三个客人,其中一个一身书生打扮,斯斯文文,却是满脸怒气,他一坐下就将扇子往桌子上一扔,言语中愤愤不平“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国舅爷,还真当自己是有多厉害。” 旁边一个男子倒是淡定些,“好了,你在这里生气有什么用,你也是,惹谁不好,偏偏要惹那个小国舅,你也不想想,他姐姐是当朝皇后,大哥又是将军,寻常人哪里斗得过。” 另外一个男子语气中倒有些羡慕“你说有的人他怎么就能这么幸运,感觉全天下的好事尽让他一个人占了去。就因为有个国舅的身份,别人还不敢拿他怎么样。今晚我可是好不容易等到明珠姑娘有时间,他一来,所有的姑娘都跑了去,气死人。” 冯溪溪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好奇心又上来了“孟老爷,他们说的那个国舅爷是谁呀,听起来是很讨人厌啊。” “冯姑娘小点声,让别人听了去,可就有麻烦了。”孟初压低声音,凑近些给她们解释“这小国舅啊,是当今皇后的弟弟,好像也是前阵子才回京。整日不务正业,花天酒地,活脱脱一个纨绔子。两位要是见到,可要躲着些。” 白梨听得直皱眉,这种国舅爷,还真没有人管的了吗?想着便不自觉拿他跟沈醉比起来,同样的年纪,那小道士显然要比国舅爷懂事乖巧,这么久没见,还挺想他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那他家里人不管吗?” 孟初一阵叹气“听说他爹娘十分心疼这个儿子,想着无非就是花点钱,耍耍威风,只要没做出格的事,大概也是不舍得批评他。” 出酒楼等马车的时候,隔壁桌三人正好也在门外站着,听着好像在讨论着晚上去哪里。白梨本来对别人的事没有兴趣,但他们提到的一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还去找明珠姑娘啊,不怕国舅爷?” “呸,什么国舅。他沈醉若不是仗着家里的地位,你看看谁会理他。” “什么?沈醉?”冯溪溪听到后有些不敢相信,赶紧问白梨“白姑娘,你听到了吗?他们是在说国舅爷,还是在说沈醉?” 白梨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们说沈醉是国舅,那个京中人人讨厌的国舅爷?怎么可能,不会,一定是听错了。 正好这时孟初走过来,白梨忍不住问他“孟老爷,他们说的那个国舅爷,叫什么?” “叫沈醉,是京中沈老将军的二公子,模样倒像个秀气书生,可性格实在是太张狂了。” 冯溪溪听后赶紧看向白梨,“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小道士啊。” “那他可是三年前离的京,去了道观休养。” 孟初点点头“不错,这事京中的人都知道,三年前他出京的时候,碰巧我的马车就在后面。当时我也正好出城。” 这下白梨相信了,他们说的国舅爷,真的就是沈醉!她感觉心里有些慌乱,先前才到他身份不一般,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皇亲国戚。明明在自己面前乖巧又懂事,怎么回个京就变成了嚣张跋扈的国舅爷? 对此,白梨又不相信。 冯溪溪看她神情不对,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白姑娘,你没事吧,也有可能是弄错了,京中这么大,同名的人多的是,也不一定就是小道士。” 白梨摇摇头“你一说,我反而更加确信就是沈醉。” “那你要不要去找他?” 白梨自己也不知道,她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因为这件事,白梨一晚上没有睡好,她怎么都没办法把白净秀气的小道士和嚣张跋扈的国舅爷联系在一起。 “肯定是假的,我不能信。” 第二日,孟初果真带她们去了文白楼,远远地就能看见那高耸入云的屋檐,气势壮观。 到了门口时,冯溪溪和白梨还有些不敢进去,如此贵气的酒楼,来一次估计要花上百两银子。 “回去我也可以跟我义父好好讲一讲了,走吧白姑娘,我们赶紧上去看看。” “好。” 正当三人准备往里走的时候,门口突然出来四五个人,将进去的人往边上推开,“让开让开,都让开些。” 白梨险些被人推到,冯溪溪赶紧扶住她,心里气得慌“文白楼就是这样待客的?” 旁边有人听了她的话,安慰道“没办法,谁叫楼里今日来了贵客,这文白楼掌柜都得好生招待着,等着吧,一会儿就可以进去了。” “什么人呀,排场这么大。” “嘿,还能有谁,国舅爷啊。” 白梨一听,下意识转身要走,却被冯溪溪拉住了“白姑娘,我们不如借此机会确认一下,是不是沈醉那个小道士。” “还是不用了。”她害怕看到不想看到的结果。 可没等她们离开,国舅爷已经来了。 人群中间,一架八台大轿正缓缓移动过来,说是轿子,其实更像是一架大床,白色的薄纱围帐被风吹开,让白梨看清了里面的人。 那个红衣半敞,黑发散乱,气焰嚣张的人,竟然真的是沈醉。 而他身边还坐着两个姑娘,一左一右趴在他肩头,眼神娇媚勾人。 冯溪溪惊的半天没合上嘴,“这玩意儿真的是小道士?这是着了什么魔,白姑娘,白姑娘……” 转身,就看见白梨已经退到了人群后面,面色十分难看。心中不禁也有些生气,冲到人群前面大喊一声“沈醉,你好快活呀。” 这句话像是惊雷炸在沈醉耳边,他迅速推开两边的姑娘,坐起身来一看,那女子好熟悉啊,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冯溪溪! 沈醉愣了一下,笑意慢慢浮现出来。冯溪溪来了,那是不是说明白梨也来了。 旁边的两个姑娘都有些奇怪,这国舅爷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停下!”沈醉迅速从轿子上跳下来,这个动作,让原本半敞的衣服散的更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如此不顾形象,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径直走到冯溪溪面前,语气急切地问她“白梨也来了?” “当然,你刚才的样子,白姑娘也看见了。”冯溪溪咬着牙说“小道士,你完蛋了,白姑娘肯定不会理你的。” 沈醉听后是又惊又喜,“她现在去了哪里?” 冯溪溪指了指前面的街“走了,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风流的,坐在八台大轿上和姑娘亲亲我我。” 沈醉听后这才反应过来,整理好衣衫,压低声音说“此处说话不方便,你们在哪里,晚些时候我来找你们。” “我不说。” “以后来文白楼吃喝都算我的。” 冯溪溪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酒楼,郑重地点点头“算你懂事。” 知道白梨在哪里之后,沈醉恨不得立马就去找她,但此刻他还要把戏演下去,就转身带着两个姑娘进了酒楼。 喝着酒的时候,心却早就飞走了,一想到晚上就可以见到白梨,他就忍不住要笑。 酒席上的其他人看着沈醉得样子,却有些害怕,这个国舅爷,今日是怎么了? 第三十八章 等着好不容易将那些人打发走,沈醉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往孟初的宅子跑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见到,白梨之后要做什么,不知道可以不可以抱她。 终于到了之后,还没等他进去找人,冯溪溪急急忙忙跑出来,指了指城门的方向“方才孟府的人说白姑娘出城去了,你快些去,看能不能追上。” 沈醉听后,立马让车夫解下马车上的马,翻身骑上去后,飞快地朝城门口跑去。他心中有些生气,好不容易等着她来了,竟然又想走。 他同冷玉打赌时就下定了决心,如果白梨真的来了京中,自己便再也不会放手。 马儿在街上飞奔着,他对京中熟悉,所以全是抄的近路。此时,沈醉心急如焚,要是白梨已经出了城怎么办,明知道她来了,下午就该抛下一切去找她的。这一次再错过,她觉得自己真的会承受不住。 到了城门口后,沈醉来不及将马栓好,急急忙忙在来往的人群中搜寻白梨的身影。如果真的按照冯溪溪所说,她也没有这么快出城。 又找了一圈后,还是没有看到人,沈醉站在道路中间,有些慌了,自己是来晚了吗? “小道士。” 这是白梨的声音,沈醉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有转身,生怕自己转过去后会失望。 “小道士,你挡在路中间做什么。” 沈醉终于确定了,真的是白梨,他缓缓转过身,就看见白梨站在他面前不远处。 “你挡着路了。”白梨又提醒了一遍,可沈醉像是没听见一样,紧紧地拉着白梨走到了城门旁边。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白梨被他看的有些脸红,想往旁边挪一挪身子,却被沈醉伸手挡住了“姐姐,我日思夜想盼着你来,不说点什么就要走吗?” 想起白天看到的沈醉,白梨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说“要不把马道长欠的钱还了?” 沈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只要这个?” “你现在是国舅爷了,多还一点?” 白梨小心翼翼地样子,看的沈醉又气又好笑,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思念,一把将白梨揽进了怀里,感受到她想挣脱,便干脆用手臂扣紧了她的腰“你要十两银子做什么,就不能要我吗?有了我,不就什么都有了。” 就算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来气了,白梨头脑还是清晰得很,想一想,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当即点头同意了“好哇。” 沈醉听后如释重负,心中乐开了花,等了这么久,终是值得,这一次,他赌赢了。 他用下巴蹭了蹭白梨的头发,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那要了我,以后可就别想离开了。” “那轿子上的两位姑娘怎么办?” 沈醉一愣,她果然会记着,“不要了,本来也就是逢场作戏,我都不记得她们长什么样。” “我还有个问题。”白梨说着推开沈醉,眼睛不时看向他的胸膛,“你的胸膛看起来很结实,是不是真的。” 沈醉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还以为白梨会揪着那两个姑娘的事不放,却没想到,竟是问这个。当即心情大好,一把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结不结实,你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可等着白梨的手真的碰到他时,沈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低头看着白梨柔软的嘴唇,很想吻上去。但想到他们才刚见面,沈醉觉得应该给白梨一些时间。 他用力捏了捏白梨的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后,抓着她的手放了下来。 “你还要离开吗?” 白梨心情也很复杂,如实说道“我只是想先去京郊找个地方住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现在的你。” 沈醉拉过她,说的真诚“我在你面前,永远都是小道士,如果我说,你看到一切,不过是我演的一场戏,你会相信我吗?” “相信,其实我不是真的要离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先前你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道士,我尚且还能顾着你,可现在你已经是身份尊贵的国舅爷了,我怕是也帮不上你。” 白梨的话,着实出乎了沈醉的意料,她不是因为讨厌自己而离开,她是在担心自己。即便是人人口中讨厌的国舅爷,她也还是没有想过放弃。 这一次,上天真是待自己不薄。 “其实我根本就不稀罕当什么国舅爷,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 白梨想着他在福来镇说的话,也不知是不是真心的,就又问了一次“你可是真的喜欢我?” “千真万确,那你,可喜欢我?” “喜欢呀,之前因为路大哥,我不敢接受你的心意,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要嫁给他。所以,我必须要先跟他说清楚,才能和你在一起。” 沈醉本想着先留住白梨,之后自己再去和路晚枫说,但既然她做了决定,那便让她自己处理最好。 “你放心,我都等了你这么久,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不过,我要一样东西作为奖励。” “什么东西。” 沈醉指了指自己的脸,“像之前那样,亲我一下。” 本来他只是随口说说,想告诉白梨自己已经知道偷亲的事,但没想到,他转头的时候,白梨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既然我们都表明了心意,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亲你了。” 沈醉被她的话扰乱了心神,气息明显有些不沉稳了,他将白梨的手揣在自己怀里,拉着她边往回走边试探“今晚不要去孟府了,去我那里吧。” 白梨拒绝地很干脆“不行。” “那下次我不保证还能忍得住,不对,下次,我绝对不会忍。” 送白梨去孟府后,沈醉直接回了家。本来他那些朋友还约了他接着喝花酒的,现在也不想去了。没意思,连逢场作戏都没意思了。 之前他让孙掌柜去找白梨,让他假装托白梨写状子,好让她来京中,结果孙掌柜白跑了一趟,人没带来,还告诉沈醉白梨去了镇北。 那些天,他辗转难免,天天都担心白梨被沈居安抢走了,现在看来,冷玉倒是有先见之明。 沈醉刚在床上躺下,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国舅爷,娘娘急召你入宫。” 这么晚了,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他赶紧起身打开门,还没开口问,冷玉快速说道“出事了,沈大人和朝中其他大人此刻正跪在大殿外面,求皇上放了崔御史,此事惹怒了皇上,他已经派了禁军将诸位大人围了起来,娘娘让我来找你,入宫劝说皇上。” 事情紧急,沈醉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冷玉匆匆入了宫。 宫殿外,朝中的大人们齐刷刷跪在地上,官帽摆放在一边,身边都站着一个禁卫军。 祁隶坐在前面,面色阴沉,心情差到了极点,他们仗着自己资质老,竟敢已辞官来要挟,真是可恶。 “你们全都要和朕作对是不是?崔御史纵容手下作乱,难道不该罚吗?他自己本身就司监察之职,竟还敢徇私舞弊,如今证据确凿,朕难道还不能管他了吗?” 说完,祁隶扫视了一眼,见没人说话,这才满意地站起身“你们要跪,就在这里跪个够,朕要回去歇息了。” 等他一走,禁卫军也才离开。一些太过紧张的官员此时终于放松了一下,往地上一歪,提着袖子蒙擦额头的汗。 沈重山也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生这么大的气。今日跪在这里的官员,都是为大兴朝立下功劳的老臣,个个忠心耿耿,万一得罪了他们,皇上怕是要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 而他更担心,是怀有身孕的季鸢。“还望皇上能想清楚啊。” 祁隶从大殿下来,直接去了兰庭园,他知道季鸢肯定在生自己的气,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见到季鸢。 本想着不打扰她只是站在门外看一看,却正好看见季鸢正在往凳子上爬,祁隶怕她摔倒,赶紧跑过去挡在她身后,语气也有些着急“阿鸢,你这是做什么,摔到了可怎么办?” 季鸢冲他笑了笑“我要拿那个东西。” 祁隶松了口气,牢牢抓着她的手,等着拿到柜子上面的东西之后,就赶紧将她抱下来放在榻上。 “你还有身孕,怎么可以爬那么高,让那些宫女去不就行了。” 季鸢将手中的东西展开,放到桌子上,“皇上你看,这是我给皇儿做的衣裳,想着一时还用不上,就让竹枝帮我收了起来。可临睡前,又很想再看一看。” 面前的小衣服打动了祁隶,他用双手抚摸着上面的针线,竟有些想哭。 季鸢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轻轻握着他的手,柔声说“皇上,方才你叫我阿鸢,我很久都没听你这样喊过我了。” 祁隶将她搂在怀里,心中满是愧疚“我这个皇帝做的很累,连累着阿鸢也受累。今日我本该来陪你的,没想到又食言了。想必你也都知道了,沈将军和其他人为了崔御史的事情,竟拿辞官逼朕,难道这天下不是朕的吗?” “皇上,爹爹和崔御史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他站出来,定不是说皇上不该处罚,而是出于情分。至于其他大人,其中也不乏有和崔御史相交甚好的,上了年纪的人,自然是恋旧些,会来求情也情有可原。” 季鸢的一番话,抚平了祁隶的怒气,他将小衣服放回去,起身走到窗户前面,心中似乎想通了一些“阿鸢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奏折上将崔御史的罪状列的清清楚楚,找不出来破绽,朕实在很难相信他没做这些事。” “皇上,此事还有待调查,如果贸然处罚崔御史,只怕会引起朝中混乱。” “他们敢,朕的江山难不成还要由他们说了算?” “皇上,国舅爷来了。” 季鸢听到外面公公的话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沈醉来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劝下去。 第三十九章 沈醉的到来,让祁隶的心情稍稍得到了缓和。他转身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衫,用长辈的语气开着玩笑“朕近日可听说了你不少的风流事,就不怕被你喜欢的姑娘知道?” “皇上教训的是,臣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季鸢也忍不住劝道“你才刚回京没多久,就这般胡闹,倒时候别人家姑娘听见你的名字,就跑了。” “朕倒不这样认为,沈老将军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说着,祁隶想到沈重山他们还在殿外抗议,忍不住还有些抱怨“只是他如今倒也跟着其他人来为难朕,着实让朕很恼火。阿醉啊,你回去,可要好好劝劝你爹爹。” 沈醉听出他有心让沈重山他们回去,就顺势就着这个台阶下来“多谢皇上恩典,爹爹向来念旧,就连家中很多老物件都舍不得扔,常常被我娘抱怨,这次的事,还请皇上不要怪罪爹爹他们。” “朕知道你的意思。”祁隶心中也有许多无奈“朕作为皇帝,上要顾忌着皇家颜面,下要对得起黎民百姓,中间还要平衡着朝中官员的关系,总会有一处做的不周到。就说崔御史的事情,人家已经将列了罪状的奏折递到了朕的面前,难道要朕装作看不见。” “皇上,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祁隶挪动了一下脚,坐直身子“你说来听听。” 沈醉似乎有所顾虑,“臣不敢说。” “朕猜的没错的话,你是想说三年前的事,既然皇后已经让你去调查此事,便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朕只想知道真相。” “那臣就得罪了。” 祁隶抬抬手,示意他继续说“朕还没那么小气,将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朕吧。” “三年前,皇上让寇状师召集了《状师录》上的人,给参与策反的官员定了罪状,条条都是铁证,臣斗胆问一句,里面的罪状,可都是真的?” 季鸢听了沈醉的话,在一旁急的呵斥道“阿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皇上说话。” “无妨,朕既然让你去查这件事,就做好了你会旧事重提的心理准备。朕要你知道,朕不是昏君,但朕是有苦衷。三年前的事,朕确实做的有不足的地方,但他们参与策反是真。” “臣明白,但皇上有没有想过,那个递举报奏折的人,会不会也是用了同样的方式,让人看不出破绽,觉得崔御史的罪也是铁证如山。” 祁隶反应过来,顿觉十分震惊“你的意思,递密折的人,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当年的办法来陷害朝中老臣?” “不错,根据臣这几日来的调查,这个人正是林杨的孩子,如今已跟臣一样大的年纪,并且,还是个女子。” 提起林杨的事,祁隶有些深失神“朕拿他当亲近的师父,可他却帮着二皇子害死了父皇,朕着实没办法原谅他。但朕将他的尸体在城门口悬挂七日,确实是冲动了些,这些天我也常跟皇后提起此事,心中总是感到愧疚,所以朕已经让人重修林杨的墓,抄了经书,希望能做出一些弥补。” 沈醉对祁隶的做法是很赞同的,但他做的这一切,林杨的女儿并不知道,她能密谋策划这么大的事,心中肯定是积攒了很多怨愤,最主要的是,这中间还不知道牵涉多少人。 “所以,皇上如果真的按照密折上的罪状处罚了崔御史,就正中对方的下怀,她的目的,就是要一步一步,离间皇上和朝中老臣的关系,让皇上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祁隶终于是明白过来,他感觉自己在无形中被那个人引导着,踏入了她设计好的陷阱。 “你的意思,是朕要放了崔御史?” 沈醉摇了摇头,“不放,要处罚,还要狠狠地处罚,让背后的那个人看到,让她以为计谋得逞,这样她才会露出更多马脚。” “你说的有道理,朕其实也不是真心的想处罚崔御史,朕就是生气,当日二皇子策反,他们一心拥护朕,忠心耿耿,却没想到竟也会藏私。这些罪状你要说完全没有,朕是不相信的。” 沈醉明白他的顾虑,天下安稳,皇上担心官员因为日子安逸了,就不思进取,所以他倒是有个好建议。 “皇上新修订了《大兴律》,不如趁此机会进行普及,让官员、百姓都来学习,以律法约束自己的行为,同时也彰显皇上治国的决心。” 季鸢也十分赞同这个提议“皇上不是常说对修订后的《大兴律》很满意吗?若律法能得以普及,让官员正身律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朕却有此意,只是朕心中有担忧,《大兴律》是朕组织人修订的,万一有不完善的地方,岂不是会让天下人以为朕没有作为。” “律法完不完善,也只有适用之后才知道,皇上既然有这份决心去做这件事,就该对自己有信心。不瞒皇上,臣身边就有一位精通《大兴律》的人,她倒是对新修订的律法称赞不已。” 祁隶神情有些激动,他没想到竟有人已经熟读了新的律法,这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鼓舞。“当真?” “千真万确,臣和她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对《大兴律》的运用和理解,独到专业,让臣佩服不已。” 祁隶来了兴趣,“此人在哪里,朕一定要见一见。” 一旁的季鸢已经猜出来了,他说的是白梨,心中多少有些介怀,不过是个普通的小状师,竟值得他如此隆重地在皇上面前介绍。 沈醉此刻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是那日臣同皇上提过的,是臣,喜欢的人。” 哈哈哈,好你个沈醉啊,竟是在这儿等着朕,好,过两日有时间了,你带来让朕见一见,能让你钟情,又精通《大兴律》的,定是位奇女子。” 当然,沈醉并不仅仅是为了夸赞白梨,“臣一定带她来,到时候还请皇上赐婚。” 祁隶摆摆手,觉得这就是一件小事“无妨,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朕愿意帮这个忙。” 可季鸢却不这样想,依照沈家在京中的地位,至少也要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以后两家也好相互照应,但沈醉却要娶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状师,往后沈家说不定还得处处照顾她。 这样一想,她倒觉得先前介绍的皇上的表妹歆瑶郡主,倒是和沈醉般配得多。 “皇上,臣妾之前给你提过的,歆瑶郡主你可还记得?年纪和阿醉差不多大,不是说好让他们见一见吗?成亲不是儿戏,总该多比较一下。” 祁隶对这些事没多少意见,但季鸢的话他也要听,“是呀,朕差点忘记了,朕的表妹歆瑶,前段时间来了京中居住,皇后见过她,心中很是喜欢,明日朕便让她进宫来,你们见一见。” 沈醉对这个郡主并没有意思,他听出季鸢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和白梨在一起,心中多少有些恼火,别的他选择不了,自己的娘子是一定要挑喜欢的。 当即就准备拒绝,没想到季鸢抢先说道“皇上,臣妾这就去安排,明日将爹爹和娘接进宫来,让他们也瞧一瞧歆瑶。” “不错,一切就依皇后的安排。好了,朕还要事处理,你们姐弟二人慢慢商量吧。”祁隶说着,起身走了,到门口后,他又转身,伸出手点了点“记住,把那位姑娘带来让朕见一见。” 沈醉赶紧起身“臣恭送皇上。” 等着祁隶一走,季鸢还是发了脾气“阿醉,你怎么如此荒唐,竟要皇上帮你赐婚,先不说那位白姑娘人如何,至少也该让爹爹和娘亲知道。” “他们会喜欢白梨的,倒是皇后,好像很反对我和白梨在一起。” “我是反对,你说的那位白姑娘,配不上你。” 沈醉听得好笑,“我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她还配不上我。” 季鸢看他不开心了,稍稍平复一下心情,语气柔和了些“你是当朝国舅,又是将军家的二公子,和一个小状师在一起,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我倒觉得歆瑶家世样貌都和你很般配,你们两个若真是能成,那就是亲上加亲。” “我不会去的,有劳皇后娘娘费心了。不管你们介绍的是谁,我沈醉这辈子,只会娶白梨,也只会要她一个人。什么郡主不郡主,我沈醉不敢高攀,你们还是介绍给其他人,让他们来帮皇后娘娘巩固势力,沈醉告辞。” “阿醉!”季鸢起身追了出去,因为走的急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宫女扶住了她。沈醉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下了脚步。 “皇后娘娘怀着皇子,可要当心些。” “阿醉,你就听阿姐的话,明日来见一见歆瑶,至少让爹爹和娘见一见她,听听他们的意思。沈家是皇亲国戚不假,可背后多一分支持,不是才能站的更稳吗?” 沈醉长叹一声,他心中对季鸢是彻底失望了,“沈家自有我和大哥照顾,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既然有了身孕,就该静心好生修养才是,完不该再劳心劳力。至于我的事,我自有打算。明日,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等一下。”季鸢还是有些不甘心“我知道白姑娘的娘亲在哪里,我想,她大概也很想见一见。” 沈醉被季鸢的话激怒了,转身走回来,语气中透着寒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明日你和爹爹他们一起进宫,见了歆瑶之后,我自会告诉你,白姑娘的娘亲在哪里。” “好,我答应你。” 第四十章 从皇宫出来,沈醉突然很想见一见白梨,感觉只有在她的身边,自己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回京的那天起,他就觉得心神不宁,好像以前的那个沈醉随时会回来。每晚都要靠默写《清心诀》才能静下来。 好不容易白梨来了,他终于了了一桩心愿,却没想到,季鸢又出来阻挠,可他没有那么容易妥协。 回沈府的路上,沈醉特地绕了路去了孟家,却只是将马车停在路上,他掀起帘子看了看,想着白梨在里面,心中就无比安心。 怕什么,他爱的人就在身边,并且,也爱着自己。 想到这些,他又觉得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放下帘子让车夫直接回府。 白梨此时正在房间里查阅资料,关于孟初的官司,她其实有些担心。毕竟,对手是路晚枫。 这些年,她是太不了解自己身边的人了,竟不知道路晚枫成了状师,还在短短三年内,在《状师录》上排到了第四位,超过了爹爹白岩风。 白梨不是怕输,她是怕面对。一旦站在公堂上,那便是各为其主,不能讲半点人情。所以,在这之前,她要跟路晚枫将成亲的事,都说清楚。 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不能因为有恩而选择妥协,如此对两个人,都是一种伤害。 下定决心后,白梨又将随身带的钱财整理了一下,倒也不少,不知道路晚枫会不会要。还有一件物品,也是要当面还回去的。 当年,路晚枫的娘亲给了白梨一支镯子,另一支放在路家,说是等着以后要成亲时,让路晚枫拿着镯子来白家。如今他们没有这个缘分,镯子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收拾好东西,白梨正准备躺下睡觉,没想到冯溪溪来了,说是让她帮忙写一点东西,白梨就披了件衣服打开了门。 冯溪溪见她是准备睡觉,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你困了,明日再写也不迟。” “无妨,反正这几日也没什么事,练练字也是好的,过来说说,你想写什么?” “写封信。”冯溪溪想了想,继续说道“不是普通的信,是表达爱意的信。” 白梨提着笔的手轻轻抖了抖“你要给谁写?冷玉?” “不是,反正你帮我写一下,我有用处了。” 白梨听后干脆把笔放了下来,“你不说我是不会写的,今日一天没见着你人,是不是又跑偷偷跑出去了。” 冯溪溪知道瞒不过她,嘿嘿一笑“原来白姑娘什么都知道,我就是觉得待着有些无聊,所以出去练了练手,放心,我骗的,都坏人的东西。” “不管好人坏人,这样做就是不对的。你说说看,这封信,是不是又是用来骗人的?” 面对白梨的询问,冯溪溪也瞒不下去了,只好说了实话。 “你都说对了,不过,我其实是想帮人。” “好,那你说来听听。” 冯溪溪看她没有生气,就将白天遇到的事情告诉了白梨。 今日一早,她想着出去透透气,就去了些平日没去过的地方。 “等等。”白梨觉得她说的话,是在故意漏掉什么重要的消息“没去过的地方,你指的是哪里?” 冯溪溪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就是男子都爱去的地方。” “你去了青楼?” “是呀,不过我是换了身男装去的,这不是听人说京中烟雨楼的明月姑娘,美貌冠绝京中,我就想去看看,是有多美。结果,明月姑娘没见到,在外面碰见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在路边哭哭啼啼,模样十分可怜。冯溪溪没忍住,上前询问情况,这才知道,她被自家夫君给抛弃了。 “那你写这封信,是为了帮她?” “是呀。她叫芸娘,从外地来京中找夫君,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他,那负心的男人竟然已经娶了娘子,还扬言要将她卖到青楼。我气不过嘛,听说她夫君生性风流滥情,就想着用封信把他骗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白梨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可教训他一顿,也不能帮到芸娘啊。” “我知道,可我脑袋笨,又想着你肯定为孟老爷的官司忙着,所以没来打扰你,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笨办法。” 冯溪溪说的真诚,倒让白梨心中有些愧疚“方才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怀疑你的。” “不会不会,你说的也没错,其实,我偶尔还是会练练手。白姑娘,这件事你既然知道了,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好。” 白梨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先找芸娘了解清楚,听听她自己是什么意思。 “好哇,明日你有事吗,我带你去见芸娘。”冯溪溪说完,又停顿了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不好开口“那个白姑娘,我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白梨一边收拾纸笔,一边点了点头“没事,你说吧。” “我今日在街上,看到了路晚枫,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很亲密。当然,很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就是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冯溪溪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梨的表情,发现她好像挺平静的,顿时放了心。 “你不会难过的是不是?” “不会,反正我也打算跟他说清楚,如果路大哥已经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我会祝福他。” 冯溪溪慢慢凑过来,一副你绝对有事的样子“我知道了,你不喜欢路晚枫,所以才觉得无所谓。那你喜欢的人,是小道士,对不对。” 白梨也不遮遮掩掩,“是呀,我喜欢的人,是沈醉。”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知道了会难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小道士模样俊俏,身份也尊贵,以后肯定能好好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白梨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后,当时就愣住了,这句话,唤起了白梨以往的记忆,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隐隐作痛。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和我娘说的一样。” 冯溪溪也是一愣,她知道一些白梨娘亲的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白姑娘,是我不好,你别难过,我就是胡说的。” “我怎么会怪你,只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跟我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快回去休息,明日我跟你去找芸娘。” “好哇,对了白姑娘,这个是路晚枫在京中的住址,是我问人打听的,想着你要去找他,就记了下来。” 白梨看着纸条很是感动,“冯姑娘有心了。” 第二天,两人就去找芸娘。可到了她住的酒楼后,却没找到人。掌柜的只说人一早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来,冯溪溪和白梨就想着先出去转一转,晚些时候再来。 来京中这几天,白梨一直没怎么出门,这里不比桃溪县,出门就要花钱,她存的那些钱,都是要给路晚枫,还他人情的,所以也不敢动。 但冯溪溪说到京中的衣裙很漂亮时,她还是心动的。 “不如,我们也去看一看。” “好哇,白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买,别客气。” 白梨觉得她这话有些可爱,但还是笑着拒绝了“你的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买些好吃的。” “我说了给你买,就会给你买的。我听说这条街上有一家彩裳阁,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在这里买的,我们也去看看。” 冯溪溪说着,拉了白梨高高兴兴地往彩裳阁跑去。 路边的一处酒楼里,有两个男子正看着她们的背影,饶有兴趣地说“方才楼下那两个姑娘,一个安静,一个好动,倒真是有些意思。风岚兄,你喜欢哪一个?” 手执白玉扇的男子眯着眼睛,指了指白梨的方向,“我喜欢那个文文静静的,你看她那张寡淡秀气的小脸,想来面皮薄的很,这要是将她压在身下,一番快活之后,定是小脸通红,泪水涟涟,想想,便觉得妙不可言啊。仲仁兄你了,肯定是喜欢那好动的姑娘。” 穿青衫的男子大笑着点点头,言语更是猥琐不堪“风岚兄懂我,你知道的,我就喜欢那种野性难驯的女子,她越是反抗,我越是兴奋,特别是挣扎的样子,真叫人回味无穷。” “是呀,只可惜,不知道她们是哪户人家的姑娘,不然,倒真想搂到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这好办,我们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付风岚可是皇上的表哥,想要个寻常女子,那不是简单的事。” 付风岚摇了摇扇子,思虑片刻,想着他说的对,皇上是自己的表弟,不过是要个姑娘,能有什么问题。 “那便依你所言,那姑娘,定要留给我。” “给你给你,我不和你抢,走吧。” 两人定下这龌龊的决定,正准备起身,却只见间面前有人影晃过,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胸膛上便各挨了一脚,飞出去好远才摔倒在地上。 付风岚疼的直叫唤,还不忘耍一耍威风“谁那么大胆子,敢打我。” “国舅。”沈醉沉着脸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了下去,“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刚才还想打那姑娘的主意,你知道她是谁吗?” 听到国舅两个字,旁边的青衫男子立刻认了怂,转头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假装自己晕倒了。 可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冷玉的眼睛,他刚才竟然对冯溪溪心怀不轨,这一点,是男人就绝不能忍。 于是,他快速走过去,一把将人提了起来,“别装了,听说你功夫不错,我想和你切磋一下。” 青衫男子一听,立马抬起头来,面带疑惑“什么?你听谁说的,我都不认识你。” 冷玉将剑放在一边,揉了揉手腕,语气冰冷“我说的。” 听着旁边传来的哀嚎声,付风岚吓得咽了咽口水,“你干什么,国舅了不起吗?我不怕你,我告诉你,我是护国公的儿子,是当今皇上的表哥,论辈分,也比你大,你要是敢打……” 话还没说完,沈醉就一脚踢了去,“你胆子不小,冒充皇亲国戚,今日遇见了,自然要好好教训一下你。” 他心里气不过,这种人,竟然敢对白梨怀着如此龌龊的想法,今日若不是自己正好遇见,他怕真做的出来伤害白梨的事。 皇上的表哥是吗?想伤害白梨的话,那也照打不误。 到底是顾着他的身份,沈醉最后还是放了他,只不过命人扒了他们的长衫,只留条长裤,之后将两人绑在了酒楼下面的柱子上。 不过今日的事,让沈醉留了个心眼,“我去宫中,你跟着阿梨她们,直到她们安全回到孟家。” “皇后娘娘那里……” “有我在,你不是也很想见一见冯姑娘吗?今日正好是个机会。” 冷玉想了一下,点点头,提着剑转身去追白梨她们。 沈醉看着被绑的两个男子,收起笑容,转身朝宫中走去。 第四十一章 彩裳阁在京中确实很有名,等着白梨和冯溪溪她们去的时候,里面站满了挑选衣服的人。 冯溪溪拉着白梨挤了进去,里面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衣裙,让人挑花了眼。 “白姑娘,你看看,喜欢哪一件,随便选,我给你买。” 白梨很久没有买过新衣服了,以前一个人在桃溪县住,都是旧衣服缝缝补补接着穿,之前沈醉在家里住着时,带着她去买了一身,虽然便宜,但白梨很喜欢。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冯溪溪挑出一件水绿的长裙,在白梨身上比了比,似乎很满意“不错不错,白姑娘,你快去换上吧。” 白梨也很喜欢这个款式和颜色,待她看清楚上面标的价格后,又赶紧放了回去“十二两银子,太贵了,都能吃好几顿了。我们再看看别的。” 她说的话被旁边的两位姑娘听见,掩着嘴笑话她们“真是的,嫌贵还来彩裳阁,那路边的衣衫可是便宜,随便都能买好几件。” “就是就是,没有那个能力,还是别来的好,万一选中了,结果又买不起,不是很丢人。”粉衣女子说完,就伸手来拿冯溪溪手里的那一件“我看着这件就不错,我要了。” 冯溪溪将她的手推开,抓着裙子往白梨怀里一塞,对着那两个女子说“你们穿着肯定不好看,就别浪费时间试了。” 转身将白梨拉紧里屋试衣服的地方“白姑娘,你进去换上,我在外面等你。你放心,我真的有钱。” 白梨本不想买这么贵的衣服,可她也不能平白被人看不起,就进去换上了。 再出来的时候,俨然是一个灵秀的小美人。冯溪溪故意拉着白梨在屋里走了一圈,“这身衣裳穿上,真好看,我们买下来。” “好,不过我要自己买。” 冯溪溪没同意“我说了给你买,就给你买,别再争着给钱了,到时候她们又以为我们买不起,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嘛,还挺好面子的。” 白梨听了觉得有理,就没再拒绝,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将钱还给她。 等待付钱的事后,冯溪溪又打量了一下白梨,眼中竟有些欣慰“我们阿梨穿这一身,真的很漂亮,小道士看见,怕是眼睛都要直了。” 白梨听到她说我们阿梨,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总觉得,冯溪溪和自己娘亲说的话好像,这已经是第二次,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冯姑娘,你,可认识一个叫秀苓的人?” 冯溪溪想了想,一脸茫然“好像是不认识,怎么,是一个很重要的吗?” “嗯,她是我娘亲。我只是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和她很像,所以随口问一问。” “这样啊,你看看,都是我不好,总是害得你想起一些伤心事。那这件衣服,我就更应该给你买了。” 冯溪溪说着,将衣服放在柜台上,正准备给钱时,有人伸手拦住了她。 “这位姑娘,可否行个方便,把这件衣服让给我们?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不行,多少钱都不让。”冯溪溪固执地要付钱,突然那女子身后又出来一个姑娘,一把按住了那件衣服“我们家小姐说了,这衣服我们要了。你说,要多少钱?” 白梨见不得她们对冯溪溪如此无礼,也伸手抓紧那件衣服“这是我们先看到的,凭什么要让给你们。” 女子淡然一笑,将那小姑娘拉了回来“小言心直口快,还请两位不要介意。我叫付歆瑶,这位是我的贴身丫鬟小言,今日我们有要事去办,所以想着好好打扮一下,没想到,竟与两位姑娘看上了同一件衣服,此事对我非常重要,还请两位,割爱成全。” 白梨听她说的礼貌客气,态度自然也软和下来,“付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一件衣裳,本来是没什么大事。” 冯溪溪一听这话,心想着难道白梨真的要将衣服让给她们,如果是的话,自己心里还有点失落。 没想到,白梨将那衣服抱在自己怀里,看护的很紧“只不过今日,这衣服是冯姑娘送给我的,我便不能随意让给别人。你这丫鬟伶牙俐齿,付姑娘大方温柔,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的,又何必非要这一件。” 付歆瑶看她不卑不亢的样子,愣了一下,想着自己堂堂护国公之女,竟被她教训,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语气就变得有生硬“这位姑娘,你们的衣服不是还没给钱吗,那就还是店里的东西。” 她走到掌柜面前,拿出一袋银子,丢在柜台上“这些钱,买你那件衣服够不够?” 掌柜的看着那袋银子,没说话,似乎是在衡量。 付歆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让冯溪溪冒出一股无名火“掌柜的,你也看到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是这个道理没错,可现在是这位姑娘先给了银子,这,这件事,我也很为难啊。” “什么为难,你就是贪钱,看她出的钱多就想将衣服卖给她,是不是。” 掌柜极力辩解,反而证实了冯溪溪说的话。白梨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什么,将衣服放在柜台上,伸手拿过了那包银子“这件衣裳,我卖给你了。” 付歆瑶有些不相信,忍不住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 冯溪溪同样很诧异“白姑娘,这……” “既然衣服给你了,那钱我就可以拿走了是不是?” “不错。” 白梨顺手拿过钱袋掂了掂,“倒是不少,付姑娘真是大方,多谢了。不过,既然这钱是我的了,那我想把这件衣服再买回来。” 她说着,便将钱袋往桌子上一丢,拿过付歆瑶手里的衣裙,和冯溪溪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付歆瑶反应过来后,气得脸通红,让小言收好钱袋正准备走,被掌柜的拦住了“等等,这位姑娘,您,您还没给钱了。” 小言急了,问道“给什么钱,我们又没买衣服。” 掌柜有些为难“方才那姑娘将衣服拿走了,她是给你钱了呀,那你还不是应该把这十二两银子给了。” 付歆瑶倍感无语“我又没拿到裙子,我给你什么钱,东西是她拿走了,要钱你就去找她要。” 可掌柜不理这个,“我看到的是你先给了她钱,买下这件裙子,然后她又把钱给了你,将裙子买了回去,绕来绕去,钱还是在你这里,但你没有给我裙子的钱呀。” 付歆瑶被掌柜的逻辑彻底弄糊涂了,此刻她还要进宫去,不想继续纠缠,只好给了银子,气冲冲地出了门。 一路上她都气不顺“今日真是倒霉的很,衣服没买到,还受了一肚子委屈。” 小言心疼她,赶紧劝道“小姐不要跟那种不识礼数的女子计较,您可是皇上的表妹,又是要嫁给国舅爷的人,这样尊贵的身份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跟她们置气,不值当。” “你说的对,等我嫁给了国舅爷,背后就有将军府和皇后做依靠,身份更是不同以往,确实没必要和那种女子计较,免得拉低了身份。不过那身衣裳还是好看的。” 另一边,白梨和冯溪溪拿着衣服又回去了彩裳阁,掌柜的看到,觉得十分奇怪“二位姑娘这是?” 冯溪溪将钱递过去“这是买衣服的钱,方才我们就是故意气一气她,没真的想占这个便宜。衣服我们既然拿了,钱自然是要给的。” 这番话说的掌柜很不好意思,又将钱推了回去“我真是惭愧啊,刚才要是不贪她多给的钱,也不会让你们有这档麻烦事。钱啊,那位姑娘已经给过了,衣裳你们就拿走吧。” 白梨没同意,又将钱递了回去“掌柜的,钱你就收下吧,至于她给的那十二两银子,您就拿去,多买些食物,给彩裳阁后面的乞丐。” “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两个其实没走远,一直等在外面,正好看见彩裳阁后面搭了施粥棚,没想到掌柜的竟是个大善人。这钱,能让他们多吃上几顿饱饭,也算是做了好事。” “两位姑娘真是好人,那就多谢二位了。” 两人刚出来,冯溪溪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中大喜,喊了声“冷玉!”就张着手跑了过去。 冷玉看她过来,有些害羞,却又担心她摔倒受伤,连忙伸手接住。 “真的是你呀冷玉,我前几日看到了小道士,怎么就是没见到你?” 她的头发蹭到了冷玉的下巴,痒痒的,“我,我有其他事要办,所以没和他在一起。” “这样啊,冷玉,你是小道士的护卫对不对,这身装扮,真帅气。” 冷玉不禁夸,脸瞬间就红了,“还,还好吧,平常都是这样穿的。” “嘿嘿,冷玉,我很想念你,你回京中这么久,有没有想我呀?” “啊,这个,这个……”冷玉的心有些慌乱,却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每一天都会想你。” 白梨在一旁看着两人,也跟着高兴,一个面冷心热,一个洒脱活泼,简直是天作之合。 三人叙了会儿旧,便一同去酒楼找芸娘,想着这个点她应该回来,可她们刚到酒楼外面,就看见三四个人来拉扯一个女子。 冯溪溪一看,这不就是芸娘吗,当下着了急,想上去帮忙,被冷玉拉住“你们就在这里不要动,交给我就行了。” 冷玉一去,局面瞬间反转,看着他们在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冯溪溪这才拉了白梨过去,将芸娘扶起来。 “这是这么了?” 芸娘满脸泪痕,哭的不能自已“今日一早,我去找我夫君,没想到他不仅将我赶了出来,还,还将我卖去了青楼,我真是没想到,他怎么会如此狠心。” “这种狗男人,就该好好教训一下。走,冷玉,我们去找他算账。” “等等。”白梨看他们真要去,走过去拦住了两人“你们这样去,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说不定他以后还会变本加厉,对芸娘更坏。” “那白姑娘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白梨将冯溪溪写的那封信拿出来,她早已经想好了对策“自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抛弃结发妻子另攀高枝,无非就是贪图那份安逸和富贵,那就让他也尝一尝被抛弃的滋味。” 第四十二章 沈醉到达宫里的时候,沈夫人已经和季鸢说了很久的话。 看到沈醉,沈夫人连忙起身拉着他坐下 “你去哪里了,这会儿才来。还好付姑娘也没到,不然到时候让人家姑娘等你,像什么话。” 季鸢让人给他们添了茶后,就问沈醉“你上次说的那个姑娘,可是已经来了京中?” “皇后娘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这孩子,怎么跟皇后娘娘说话的。不过那姑娘来了京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时间就早点带来让我和你爹爹看看。” 沈醉点头答应下来“娘放心,过些日子我便带她来。” “阿醉,一会儿付家姑娘来了,你暂时不要提起白姑娘的事。” 季鸢这样说,让沈醉心中不是滋味。“我喜欢的人,是白梨,即便是那歆瑶郡主来了,我也是这么说,还特意叮嘱,真是让皇后娘娘费心了。” 沈夫人见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赶紧插了句话,“那白姑娘,她喜欢你吗?” 沈醉显得很得意“喜欢,喜欢的很。娘,等你见了她,你和爹爹也会喜欢的。” 季鸢知道沈夫人向来心疼沈醉,说不定还真顺了他的意思,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白姑娘的爹娘可来了京中?你们两个的事,他们可知道?” “对呀,到时候两家还是要一起见个面。” 沈醉明白季鸢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但她随意戳别人痛处的行为,真的是很让人反感,所以他语气也并不友好“皇后娘娘不是早就打听清楚了,阿梨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爹爹也不在人世,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生活。” 缓了缓,沈醉继续说道“阿梨喜欢挣钱,也将钱看的重,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道观,将我接下山。她自己舍不得买新衣服,却会给我买,即便是打官司写状子,遇到家里困难的,她连钱都不收。能遇上这样的女子,是我的幸运。” 一番话,情真意切,沈夫人心中动容,“如此说来,这位白姑娘当真是不错,那便早些带来让我们见一见,也让你阿姐帮你把一把关。” “娘放心,我会帮阿醉看看的。只是今日我们既然是和歆瑶郡主见面,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此事。阿醉和白姑娘的事既然没定,也可以让他和歆瑶认识一下。” 沈夫人怕沈醉又犯倔脾气,连忙答应下来“鸢儿说的对,一会儿我们绝对不会提。” 三人又说了些话,付歆瑶就进来了,她看见坐在一旁的沈醉,风华月貌,仪表堂堂,顿时就动了心。 她款款走过去,一一行了礼,坐下之后,眼光不时看向沈醉。 季鸢看到她的表情,总算是放心了些,看来,付歆瑶是看上了沈醉。只要多给他们制造一些机会,或许沈醉就会选择离开白梨。 “娘,你看看,他们两人看着,是不是很般配?歆瑶郡主自小跟着名师学习,知书明理,气度眼界,都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可以比的,他们若能在一起,以后定可以帮助阿醉成就一番事业。” 付歆瑶听了季鸢的夸奖,抬眼看了看沈醉,发现他并不在意,显得有些失望,言语间也有委屈之意“多谢皇后娘娘夸奖,歆瑶笨,别的事情都不会,只能多读点书,多学些东西。比不得京中其他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样样都会,歆瑶即便是学也学不会。” “无妨,歆瑶郡主天生丽质,又如此懂事,本宫和娘亲看着十分喜欢。” 季鸢说着看向沈醉“你呢阿醉,不要只顾着喝茶,也要和歆瑶多聊一聊,还是你觉得我们在不方便,那我和娘,就先离开。” “不必了。”沈醉将茶杯放下,“我不说话,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皇后娘娘说歆瑶郡主自小便熟读圣贤书,肯定是知耻明礼,那我就奇怪了,为何你的哥哥,竟是龌龊不堪,在酒楼上对着路过的姑娘,都抱有不轨之心。” 付歆瑶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顿觉没了面子,杏腮泛红,两眼含泪,那样子,真是委屈到了极点。 季鸢和沈夫人连忙安慰她,责备沈醉不该胡言乱语,“你又是哪里听来的这些事,别人随意说的你也信,竟还拿来气歆瑶,阿醉,你当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又怎么敢胡说。若真是伤害到了歆瑶郡主的面子,那我沈醉在这里陪个不是。今日既然已经见过面,那我便回去了。” 看着沈醉起身走出去,头也没回,付歆瑶再也忍不住,当即落了泪,忍不住跟季鸢哭诉道“皇后娘娘,您对歆瑶好,歆瑶心中感激不尽,可国舅爷横竖是没看上我,又因着我哥哥的事,误会了我,以后我和他也不必再见,歆瑶这就回家了,只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实在是过意不去。” 季鸢让人去打水,好让付歆瑶洗把脸冷静一下,自己慢慢劝导她“本宫看的出来,你第一眼是相中了我们家阿醉,但你可能不知道,他在道观待了三年,所以少了些规矩和约束,更是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这些都可以改,你不要放在心上。况且,你若真是喜欢,就该好好把握,帮着他成长,你说对不对?” 付歆瑶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而且放眼整个京中,有他这样地位和身份的,除了皇上,怕是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她要嫁人,就要嫁这样的。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歆瑶都听娘娘的。” “好,你放心,本宫会多安排你和阿醉在一起,依照你的才华和美貌,相处的时间多了,阿醉很难不动心。” 付歆瑶听的有了信心,皇后说的有道理,自己是郡主,配得上国舅的,也只有她。 回沈府的路上,沈夫人见沈醉抱着手臂,没精打采的歪在一边,就想着让他打起精神来“我觉得那个歆瑶郡主,好像还挺不错的,你要是喜欢,我和你爹爹说说,抽个时间见一见她家里人。” “娘,你哪里看出来我喜欢她了。除了白梨,我真的不会喜欢其他女子。你们说我笨也好,痴也好,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沈夫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娘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就是故意逗你的。虽然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位姑娘,但听起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娘是真心很想见一见。” 沈醉一听真的来了精神,说起白梨的事他就神采飞扬“我保证,娘见了肯定会喜欢。可是皇后娘娘总是让我和那个什么郡主多接触,我真的不想,并且,也感觉很对不起白梨。” “娘明白,可阿鸢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沈家好。她想着歆瑶郡主背后是国公府,以后还能互相帮衬。” 沈醉以为她的想法和季鸢一样,还想着辩解一下,但沈夫人接着说道“阿鸢处处都有谋划,这是她的性格,娘不好说什么,但我儿子的人生大事,我还是可以管一管的。其实啊郡主也好,平凡人也好,爹爹和娘只希望你和居安过得开心,哪怕是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我们也放心。阿鸢想借着成亲的事,拉拢国公府,我不反对,这是她的立场。但要牺牲你的幸福,娘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沈醉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后,喜出望外 “这么说,娘答应我和阿梨在一起,也不会逼我和歆瑶成亲了?” “看把你高兴的,娘是那种不讲理的吗?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娘都支持。不过啊,未免夜长梦多,你还是该早点带白姑娘来。” 沈醉自然是恨不得明天就带她去家里,但白梨还要先处理和路晚枫的事,所以,他要沉住气,耐心等她“那娘会不会嫌弃阿梨的家世?” “你这是什么话,爹爹和娘亲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吗?娶妻娶贤,她没有爹爹和娘亲疼爱有什么关系,以后进了我们沈家的门,不就有家人了。” 沈夫人的话说到了沈醉的心坎上,他也是这样想的,以后,他再也不会让白梨孤单一个人。 得了自己娘亲的支持,沈醉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他只想把这个好消息快速告诉白梨,等着冷玉一回来,他就急急忙忙去了孟家。 孟初是个明事理的人,先前就叮嘱过家里下人,若是沈醉来,就赶紧去告诉白梨,切不可让人久等。 所以沈醉一到孟府,门口就有人小跑着将白梨喊了出来。 因为冯溪溪要她再试一下新衣服,所以白梨也没来得及换,穿着这一身新衣裙走了出来,往那里一站,宛如空谷幽兰,清新诱人,让沈醉看傻了眼。 “你,你过来”。沈醉回过神来,将白梨拉上马车,虽然没说话,眼睛总是忍不住打量她。 白梨察觉到他的异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他“怎么了,这身衣裳会很奇怪吗?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穿这么复杂的裙子。” “不是不是,好看,很好看。”只是想起白天付风岚他们的事,他心里还是很生气,“以后我会多抽些时间陪你的,京中也并不是太平之地,你自己凡事要多注意些。” 白梨听他说好看,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觉得难看。你看起来很累,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有,你不用担心我,今晚来就是想告诉你,娘让我带你去见他们,你,愿意吗?” 白梨没有犹豫“既然你我互相表明了心意,确实该去拜见他们,不过,我明日要先去找路大哥。” “我明白,这件事不着急,等你将事情解决好再做打算。那今日,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 白梨眼皮跳了跳“什么要求。” “我要亲亲。” 话音一落,车厢里是一片安静,沈醉心想完蛋了,肯定惹白梨生气了,刚想抬头解释,却感觉嘴边有柔软的触感。 白梨红着脸亲上了他“是这样吗?” 一个笨拙的动作,瞬间激起了沈醉心中的欲望,他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白梨拉入怀里,声音轻颤,夹杂着隐忍“错了,让我来教你。” 随即,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第四十三章 芸娘的夫君何笃是个读书人,当初说是进京谋生,给一个大户人家当教书先生,没曾想这一去就是两三年,毫无音讯。 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芸娘终于决定来京中找一找,来之前她还在想,不管有没有挣到钱,自己都不会埋怨他。可结果,自己的夫君日成了京中李员外家的赘婿,吃香喝辣,日子过得快活极了。 何笃见到芸娘的时候,并没有夫妻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是躲躲闪闪,生怕她的出现,会让李家人察觉,断了自己的好前程。 如此负心的男人,芸娘是伤透了心,可为了家中的孩子,她还是期盼着何笃能回心转意,跟自己回去。没想到何笃一听到孩子,心中更是担心,便给了她许多钱,让她赶快离开京中,再也不要出现。 芸娘没要钱,她对何笃的所作所为彻底死了心,本打算隔日离京,没想到何笃竟然将她卖去了青楼。若不是白梨他们赶来,人早就被带走了。 先是贪图富贵,抛弃结发妻子,如今又不顾夫妻情分,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任谁听了都心寒。白梨和冯溪溪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既然遇见了,那无论如何是要管一管的。 白梨本来是要去找路晚枫的,出了芸娘的事之后,就暂时搁置下来。 两人打听到何笃喜欢去茶馆,跟人喝茶谈书画,于是就在路边找了个小孩子,让他把信送过去。 何笃这个人心高气傲,在李家虽然生活的不错,却因为是个赘婿,处处被他娘子压了一头,夫妻之间的关系也不和谐,所以,他也偷偷养着外室。只是时间一久,他又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了无生趣,每日除了胭脂水粉,罗裙珠钗什么都不懂。 所以在看到白梨写的这封信时,顿时心动不已,还有些洋洋得意,自认为是气度不凡,才吸引了如此有才情的女子的青睐。 在看到信中说晚上,月圆楼相见时,何笃是再也坐不住,火急火燎的跑回家,换了身新衣裳。 而冯溪溪他们也做好了准备,按照原来的计划,等着何笃来的时候,再派人去通知他夫人,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夫君是个什么人。 但白梨觉得这样做不会有效果,毕竟何笃和李家小姐已经成婚这么多年,两人之间还是有感情有信任基础的。她断不会因为自家夫君和别的女子一起吃个饭,就相信何笃不忠。 于是,她们就觉得不去找李家小姐,而去找何笃的外室绿柳。因为她本就是靠着何笃过日子,自然不会允许有人取代她的位子,所以嫉妒心会更重,到时候,她定会闹到李家去,一个外室上门挑衅,想必李家气度再大,也不会不管。 之后,再让芸娘上李家去哭诉,两个人证在这里,李家小姐还能原谅何笃的话,只能说明他们是真爱。 “那我芸娘,绝对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定好计划,三人就准备实施。冯溪溪本打算自己去和何笃见面,但她不识字,何笃是个读书人,害怕露了陷。芸娘肯定是不行的,就只剩下白梨了。 还没等她开口,冯溪溪就直接拒绝了“白姑娘不行,月圆楼都是包厢,我们不能跟着守在那里,到时候有危险也不能及时进去。” “那该让谁去?” “我去。”冷玉从外面进来,可说这话的并不是他,是后面的沈醉。 白梨感到很意外,心中却有些开心“你怎么会来的?” “若不是冷玉告诉我,你们几个还真想自己解决?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大概,办法可行,但你们怕是不知道,何笃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心眼却多得很,做事十分谨慎,不然,也不会娶到李家独女。保险起见,还是我去最好。” 冯溪溪打量一下沈醉,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样貌和身材,若是穿上女装,倒是真不错。白姑娘,你同意吗?” “我同意。”白梨丝毫没有犹豫,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无趣的人,沈醉穿女装啊,确实很想看。 “好,那我们就开始行动。白姑娘,你带小道士去换衣裳,冷玉和我负责去通知绿柳,芸娘就在酒楼等着李家小姐来,今晚,我们就要闹他那个底翻天。” 冯溪溪说完,就拉着冷玉跑走了,芸娘也知趣地退下,这两天她住在孟家,心中感激,就想着去外面帮忙做点事。 等着他们一走,沈醉忍不住抱了抱白梨,语气中还有些小小的抱怨“你们对京中也不熟,做这些事也该提前和我说的,你这样贸然前去,万一何笃对你做什么,不是要把我心疼死。” 白梨知道他是关心,但总想着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些年一个人生活,她还没有习惯事事依靠别人“我看你最近也很忙,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何笃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多少读了些圣贤书,晾他也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想起付风岚的事,沈醉便不同意她的话,“人的恶念,往往是在一瞬间产生的。你不可以心存侥幸,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和我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身后支持你,所以,不要再自己一个人往前冲,以后都有我。” 沈醉的话击中了白梨的心事,从知道白岩风的事情以来,她一刻不敢放松,时时提醒自己要记得这桩事,要快些查明真相,替爹爹讨个公道。 所以她其实很累,但习惯了隐忍,就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可好在沈醉懂她。 换好衣服,两人就往月圆楼走去,沈醉穿女装竟然很好看,引得白梨时不时看向他。 沈醉也不回避,故意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还很做作地摆了摆裙子,然后问白梨“怎么样,你看我美不美?” “你不动倒还好看,可一说话,就很容易露出破绽。”说着,白梨伸出手帮他整理一下弄乱的裙子“一会儿你自己小心些,我就在门外等着你出来。” 沈醉喜欢听她说这句话,我会等你,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意味,让人心安。 “放心,那你就在外面好生待着,等处理完这件事,我带你去夜游京城。” 白梨嫣然一笑“好。” 他们进了月圆楼之后,路边缓缓过来一辆马车,停在月圆楼外面。 付歆瑶走下马车,站在外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满脸不甘“先前这位国舅爷对我不理不睬,我还当他是脾气大,心气高,没想到竟是因为有喜欢的女子了。而且,还是跟我抢过东西的人。一件衣服也就罢了,反正她那种身份估计也买不了几件,就当是送她。可跟我抢国舅爷,她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地位。” 一旁的府风岚捂着脸,看到沈醉的时候,其实心里窝了一肚子火,但看在他是自己亲妹妹在意的人,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既然你喜欢他,那我便不会找他麻烦,只是我这打也不能白挨。” “哥哥是因为那位白姑娘挨的打,就该去找她讨来,若真是喜欢,那也要有行动才能把人抢过来,你在这里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 付风岚心中有顾虑,“这姑娘毕竟是沈醉的人,我贸然出手,万一得罪了他,到时候迁怒于你怎么办?” “哥哥放心,我有皇后娘娘撑腰,沈醉他不会为难我。倒时候他身边没了那位姑娘,我才好趁机和他拉近关系,哥哥这样做是在帮我,怎么会给我带来麻烦。” 付风岚看着月圆楼的方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妹妹说的有理,我想得到的人,就还没有抢不到手的,虽不是真的喜欢,但只是玩一玩嘛,她还是很合我心意。” “那就祝哥哥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路家,安静的别院里不时传来女子的娇喘声,红叶看着自己身上这个发了疯一样的男人,想让他动作轻一些却又不敢。 白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道听说了什么事,到了晚上整个人脸色就很不好看。陪着路家老太太吃饭完之后,回到屋里就开始喝闷酒,红叶想帮他擦洗的时候,被他突然地拉过来,抱着扔在了床上,甚至都没等她准备好,就粗鲁地开始了。 红叶借着烛火,看着他那张充满□□的脸,心中竟有隐隐的失落。他对自己好是真的,可他心里从未给自己留过一个位置。今日这般失控,只怕又是因为那位白姑娘,越想心中就越好奇,她到底长什么样,有什么魅力,如果有机会,很想看一看。 “阿梨,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那个沈醉,你为了他,竟然逃婚。”情到浓处,路晚枫再也压抑不住自己,长哼一声后,低头埋在红叶颈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红叶伸手扶着他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见路晚枫突然说道“红叶,你给我们路家,生个孩子吧。” 红叶当即愣在了那里,随后点点头,语气极其平静“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放心,我会待你和孩子好。除了……” “你想说,除了名分,什么都可以给,是不是?”红叶缓缓起身,披上衣服,将手搭在他手上,目光恳切“我愿意给你生孩子,那位白姑娘若真是不喜欢你,不如,不如放手,或许对你们都好。” 路晚枫听后十分生气,将她的手一甩,背对着她穿好了衣衫,语气冰冷“以后我和阿梨的事,你少管,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若你还想贪别的,就别怪我不客气。还有,你记住,阿梨是我娘看中的人,那我就一定会娶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只能是我们路家的人。” 他出去后,红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刚才的激情一点点冷却后,心中只有空虚,她神情颓然,歪倒在床上,想着路晚枫说的话,又挣扎着起来穿上衣服,她想着,或许应该见一见这位白姑娘。 第四十四章 沈醉进到月圆楼的包厢时,何笃已经等在哪里了。此时他正站在窗前吟诗,是想着在仰慕自己的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听见门被推开,何笃赶紧整理好衣衫,转过身朝沈醉走过去,“想必你就是珠珠姑娘吧,哎呀真是生的闭月羞花,娇羞动人啊,来,快请坐。” 沈醉听得心里冷哼一声,信你个头,我进来都是拿纱绢挡着脸的,你能看出什么娇羞不娇羞。 两人坐下后,何笃的手就有些不安分,假装帮沈醉倒茶水,趁机摸了一把他的手,只是这一模,他有点好奇“珠珠姑娘的手,还真是,很宽厚啊,倒像个男子的手。” 沈醉生怕露了馅,将腰一扭,转过头有些委屈地说“公子真是太伤人家心了,珠珠生来就是这样,所以常常被其他人嘲笑。本想着公子是读书人,定不会和世俗之人一样,没想到,公子也嫌弃我。” 何笃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连忙赔不是“哎呀对不住珠珠姑娘,你看我这张嘴,我并非有意说伤害到姑娘的话。这样,我自罚一杯。” 他喝完一杯,又将另一杯酒递了过去,“珠珠姑娘差人送来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情真意切,真是令人感动,想我何笃自入赘李家以来,还从未被人这样真心称赞,这杯酒,我敬姑娘。” 沈醉接过酒杯,趁着他没注意时,用衣袖挡住,将酒都倒在了衣服上,然后将空酒杯放回去,假装擦擦嘴“多谢公子看得起,不嫌弃珠珠,那日在街上与公子擦肩而过后,心中时时想起,挨不住思念之苦,这才向公子表明了心意。可想到公子已经成婚,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何笃听的心花怒放,色心渐起,“不打扰,既然珠珠姑娘真的喜欢我,那可莫要辜负了今夜的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如何?” 说便说了,他还伸手在沈醉腰上捏了一把,愣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冯溪溪他们还没带着李家小姐来,自己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想着又轻轻一晃,趁机和他拉开距离,用手帕在面前挥舞了几下,显出一副很害羞的样子“何公子,人家是仰慕你的才华,今日特来和你谈诗论画的。何公子再这样的话,我可就要走了。” “好哇,那你倒是走啊,一个男子扮成姑娘,真当我看不出来吗?”何笃的语气突然就变了,他起身,挡住门,沉着脸问沈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珠珠姑娘?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沈醉倒是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了,索性也不再装下去,自顾自倒了杯茶水,“你不必管我是谁,反正……” 话说到一半,门外想起了敲门声“何公子,我是珠珠,请开一下门。” 何笃一听,这次是个女子的声音,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打开了门。 沈醉一看,外面站着的,是白梨,就再也无法淡定,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这边来,没等沈醉开口,白梨说道“既然你已经帮我参谋过了,想来这位何公子是个不错的人,珠珠应该没看错。” 何笃听她的意思,好像吗,明白了什么,面露喜色,“原来,是珠珠姑娘让这位兄弟来试探我的,你看,刚才差点闹了误会,没想到珠珠姑娘这么调皮的,到真是叫人心生爱怜。” “多谢何公子夸奖,是珠珠过于谨慎了,没想到何公子是谦谦君子,不仅才华横溢,心胸气度更是让人佩服不已。” “珠珠姑娘过奖了,既然是一场误会,我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你既然来了,那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沈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竟然敢让自己出去,要自己把白梨单独留在屋里,是绝不可能的。但沈醉也知道,白梨这个时候进来,肯定是想多拖一些时间,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何公子,刚才多有得罪,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小兄弟客气了,那就请出去吧。” 看着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沈醉气的捏紧了拳头,等着何笃转身走向白梨的时候,他一伸手,将何笃敲晕在地。 “想和阿梨单独在一起,做梦,就在地上躺着吧你。” 白梨虽觉得他这样做鲁莽了一些,但想了想又觉得是个好办法,不过她还是有担忧“要是李家小姐这时候过来怎么办?” “反正他已经晕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李家小姐来了正好,到时候就说那位姑娘已经走了。不过我想她大概也顾不上问珠珠的事,你想想,绿柳一闹,芸娘再去一诉苦,只怕李家小姐早就乱了心神,肯定是先想着怎么处理眼前的事。” 白梨觉得这话有道理,她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何笃,问沈醉“那他怎么办?” “脱光了丢床上,我们先走。” 可就在沈醉准备动手的时候,门外好像来了人,在外面使劲拍打,夹杂着哭喊声“何笃,你这个负心郎,开门,我绿柳倒要看看,勾引你的是什么样的狐狸精。” 本以为先来的是李家小姐,没想到绿柳直接过来了,可何笃还倒在地上没有醒,一开门,就全都露陷了。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绿柳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情急之下,沈醉脱下何笃的外套,将他藏在柜子里。 穿上何笃的衣裳后,又让白梨赶紧脱一件衣服下来,“情势所迫,要委屈你了。” 白梨明白他要做什么,点点头,将外面的罩衫脱了递过去,沈醉犹豫了一下,别过脸“要做的逼真一些,就还要再脱一件。你放心,我一定会用被子好好挡着你,不让别人看见。” “我懂的。”白梨又脱下一件,露出了裹得纤细的腰身,沈醉看得血往上一涌,眼看着绿柳在外面就要将门打开了,他稍稍冷静了一些,赶紧把衣服仍在地上,将灯一熄,抱着白梨躺在床上。 他拉过被子盖着两人,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身将白梨压在身下,“我不会做什么的,等她一走就好了。” 过于亲密的姿势让两个人都红了脸,沈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他用何笃的衣服将自己遮住,慢慢俯下身,到白梨耳边的时候,就停下了。 门被用力推开了,绿柳进来看到床上的一幕,顿时失去了理智,上来就要掀被子,沈醉背对着她,紧紧拉着被子,将白梨往自己怀里揽,然后狠狠地说了一句“滚出去。” 绿柳兴许是被这句话伤到了,她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之前还扔下一句话“何笃,既然你如此绝情,就别管我无义。” 听着脚步声远去,沈醉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想翻身下来,低头看见白梨那紧张的样子,一阵心动,搂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白梨察觉得到沈醉的变化,侧了侧身体想挣脱出来,却被沈醉抱着动也动不了,就想着说些话缓解一下“她走了,我们也出去吧。不然李家小姐来,就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去了。” “我知道。”沈醉的声音有些沙哑,气息灼热,让白梨连耳根都红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等着你将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会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你迎进沈家。我现在,就是想抱一抱你。” “你要亲一下吗?”白梨的话,差点让沈醉破了防,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只是将白梨搂的更紧,然后埋头在她脸上蹭了蹭,深深地缓了口气后,这才松开。 他先起身下床,将白梨的捡起来递过去,语气还有些遗憾“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虽然是个小道士,但我,也是个男子,对于这种事,也是忍不了多久的。” 白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有多么不合时宜,也在无形中给沈醉增添了烦恼“是我没考虑周全,下次我会多注意一些的。” 沈醉将何笃的衣衫脱掉后,顺手扔到床上,转身就在白梨脸上轻吻了一下,笑着对她说“不行,你还要说,我喜欢听。走吧,我们去找冷玉他们。” 此时绿柳已经到了李家外面,她先是敲了门没有人应,转而就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引得周围的人都凑过来,想看看是出了什么稀奇事。 李家下人从门缝里看到人越围越多,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进去通报。 李玉楼正在整理账本,听说了这件事,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先是让丫鬟帮自己梳洗一番,又换了身衣裳,这才让家里下人将绿柳带进来。 “让她进屋来说,免得在外面吵吵闹闹,有损我们离家的颜面。” 绿柳还在门外撒泼打滚,看见李家大门打开,这才住了嘴,起身走了进去。芸娘见状,连忙上前叫住她“绿柳姑娘,我同你一起进去。” “为什么,你是谁呀?” “我是何笃的娘子。” 说完,就看见绿柳的脸逐渐变得惨白,她此刻的心情和芸娘一样,除了愤怒,怕也只剩心灰意冷。 屋子里,三个女人坐在一起,气氛十分冷。 李玉楼抬抬手,让人给她们添了茶,“说吧,你们是谁,来我们李家做什么?” 绿柳伸手指了指芸娘“她是你们李家女婿,何笃的娘子,今日特来讨个公道。” “是吗?我这个正牌娘子还在这里,哪来的其他的娘子。那你了,你方才在外面大哭大闹,又是为了什么?” 绿柳这会儿又要起面子来了“我,我是何笃的知己。” “真是笑话,一个外室而已,还说什么知己不知己。说吧,你们来,想要多少钱?” 芸娘连忙起身解释“我不是来要钱,我就是想告诉你,何笃他,不是什么好人。” “是呀。”绿柳也说的激动起来“他此刻正背着你和别女子行那苟且之事,不信,你去明月楼看看。” “住嘴!”李玉楼生了气“休要在这儿胡言乱语,我们李家,根本没有何笃这个女婿,来人,将她们带出去,要是再来闹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芸娘和绿柳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被撵了出去。 她们一走,路晚枫就从后厅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你觉得我这个办法可还行?” 李玉楼叹口气,“这次倒是多亏了你,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她们。我真是没想到,何笃竟然如此风流,明日,你就替我把休夫书给他送去,还有他的东西,我都一并扔了。” “何夫人可都想好了?” “什么何夫人不何夫人的,从今以后,我只是李玉楼,这种风流不忠的男人,不要也罢。路状师,先前是我失礼了,我叔父家的事,就交给你了。听说孟老爷也找了状师来,需不需要我去打听一下。” “不劳玉楼姑娘费心了,孟老爷请的这位状师,我熟得很。不过你们放心,到时候,我是不会讲半分情面的。不过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李玉楼放下茶杯,抬头看着他,“路状师不要见外,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你说彭员外是你的叔父,那为何李老爷……” “路状师有所不知,我爹爹,他是入赘李家的,我娘亲这边人丁少,所以后来爹爹就改姓了李,他原本,也是姓彭的。” “原来如此。” 第四十五章 白梨他们赶去和冯溪溪汇合的时候,正碰上芸娘和哭哭啼啼的绿柳在往回走。 听芸娘说了在李家的事情后,众人都是唏嘘不已,想不到李玉楼动作如此迅速,竟然看都不去明月楼看一眼,就直接将何笃赶出了李家,想必李玉楼也不会给他留什么傍身的财产,这一次,倒真是人财两空了。 绿柳摸了摸眼泪,在一边发牢骚“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养我的人,结果他又被赶出去了。” 冯溪溪不喜欢她这种态度,直接说道“你不会自己去找个谋生的活计?整天想着靠男人,那何笃自己都是靠着李家的,我看啊,你早点离开他就是对的。” 芸娘到底是心软,哪怕绿柳是她夫君的外室,她还是想着安慰她“绿柳姑娘不必难过,何笃他实非良人,姑娘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的好。” “你这话倒是中听些,好,我绿柳也不是找不到其他的人,这个何笃,不要也罢,我先走了。” 冯溪溪看着她的背影,不住地摇头“真是劝都劝不住,还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个何笃。”“那你了芸娘,你如今作何打算?” “我既然已经拿到了和离书,就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了。明日一早,我便要离开京中,孩子还小,离家太久我不放心。” 白梨心中感动,女子和男子到底是不同,“那我在此祝你一路平安。” 芸娘笑着点点头“多谢白姑娘,也多谢你们几位。”回到孟家,白梨竟然看到了路晚枫,他站在马车旁边,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见到她们回来,路晚枫走上前去,将一支镯子递过去“娘说三天后是个好日子,让我们两个先去拜祖宗。之后她好去准备,赶在入冬前,将亲事办了。所以,我特地把这支镯子送来给你。” 冯溪溪在一旁十分气愤,“路晚枫,你脸皮好厚啊,白姑娘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还三天后拜祖宗,你不是有个相好吗,让她跟你去拜不是更好。” “冯姑娘,这是我和阿梨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在桐州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好像还不简单,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说给阿梨听。” 听了他这句话,冯溪溪似乎有什么顾虑,竟然真的不再说话了,只是叮嘱白梨,不要改变心意。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白梨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没有接路晚枫递过来的镯子,“路大哥,这件事我本该早一点去找你的,只是有事耽误了。其实我想说,镯子我不能要,我也不想和你成亲。” 路晚枫当即变了脸色,他将镯子紧紧攥在手心,克制着不让自己对她发脾气“为什么?我哪里没做好吗?” “不是不是,你很好,只是在桐州重逢之后,我发现我们两个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在家相夫教子,侍奉老人的娘子,可我并不是。我爹爹的事情还没有找到真相,即便是之后我要成亲,也绝不想只能是别人的娘子,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阿梨,当初娘亲就是觉得你温顺懂事,才想着让两家口头订下婚约,几年时间没见,你怎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过没关系,等着我们成亲了,相信你就会改变如今的想法。一个女子,再厉害终究也是要找个归宿的。” 白梨深深叹口气,她觉得路晚枫是真的不懂自己。“路大哥,爹爹的事是你帮了我,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着,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钱,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都给你。” 路晚枫被她的话彻底刺激到了,将镯子硬塞给白梨,已经不再是商量,而是命令式的语气“我不要你的钱,既然当初我们两家订下了婚约,我路晚枫就一定会履行诺言,这支镯子,等着三日后你还不想要,那我便砸了。” “路大哥,既然你不要这钱,我欠你的人情也还是要还。除了让我跟你成亲,其他的,都可以。” “你就当真那么不想嫁给我?” 白梨态度很坚决“我们性格不合,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好,三日之后,我要你亲自来我们路家说清楚。还有,明日公堂之上,你我就是各为其主,我定不会偏袒徇私。” “如此最好。” 来京中已经好几天了,孟初的事情终于要开堂审理了。期间,彭员外还故意带着人在京郊的宅子喝酒作乐,把孟初气的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下地。 所以一听说京中尹天府衙要开堂审案,激动地一晚上都没睡着。早上特意好生打扮收拾了一下,跟着白梨她们去了尹天府衙。 路晚枫和彭青山已经到了,看到孟初后,彭青山冷笑一声,走过来说道“哟,孟老爷,还有心情来打官司啊,家里双亲可还好啊。你们家的那宅子真是不错,又大又宽敞,就是风水不太好,改日啊,我要请个大师来看一看。” “你,彭青山,做人不要太过分,莫说我还活着,我孟初就算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跟你讨回这个公道。” “好哇,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讨回来。不过有些话我可要事先告诉你,既然你得罪了我彭青山,往后在京中,就别想过上安稳日子。” 白梨见他言语间有威胁的意思,立马说道“彭员外,你在公堂之上说这番话,怕是不太妥当。今日,我白梨,就要代孟老爷,向彭员外讨一个说法。” 话说完,知府宋介就来了,他对这桩案子早有耳闻,因此也十分重视,就没问多余的话,直接升堂断案。“堂下站的着,是何人啊?” 孟初往地上一跪,语气悲愤“回大人,小的是岑溪人,在京中做点小生意,后为照顾家中老人,在京郊买了一栋宅子,谁知,天降横祸,那彭青山路过京郊,看中了这座宅子,就硬逼着小的卖给他。为这件事,家中老人含恨离世,我夫人郁气难消,至今还在床上躺着,求大人做主,帮小的一家,讨回公道。” “大人,您切不可听孟初一面之词。”彭青山也跪在一边,是满脸委屈“这宅子是小的真金白银买过来的,只不过孟初嫌弃钱给的少了,后来反悔,如今倒打一耙,还来府衙告小的,大人,还请您帮小的做主,讨回公道。” 孟初被他的这些话气的不清,也不顾是不是在公堂上,指着彭青山的鼻子就是一顿骂“当日你像个土匪强盗一样带着一群人来抢的,何曾给过我半文钱。还有那地契房契,明明是你让人强迫我们按的手印,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不要脸,混淆是非,也不怕被雷劈死,我呸。” 彭青山哪里受的了他这些话,也不甘示弱,当场骂了回去,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见着这场景,都在下面偷笑,惹得宋介将惊堂木一拍“肃静!两位状师可有什么话要说。” “白状师,你先请。”路晚枫边说边摇着扇子退到一边。 白梨没有推让,将状子递了上去“大人,孟老爷的宅子,确实是被彭青山带人强占去的。” “有何证据?” “孟府上下的人,都可以作证。当夜,彭青山将孟家人赶了出去,还派人守在门口,不让他们回来。以至于孟老爷家很多东西都没没有拿走。” 路晚枫忍不住插话“这能说明什么?买卖宅子,也不一定要将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孟老爷自己嫌麻烦不愿意搬,还怪彭员外不成。” “是吗?若真如你所说,孟老爷再嫌麻烦,也不可能不把祖宗留下的东西带走。你也可以去打听一下,涔溪的风俗习惯,对于老祖宗的物品,他们必须要好好看护。” 孟初连忙点点头“大人,白状师说的对呀,我当时来不及拿走,所以还留在那宅子里。” 彭青山立刻反驳“你别胡说,我把宅子买过来之后就让人重新布置过了,没看见什么老物件。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房契地契上都是按了手印的,就是有效,买宅子的钱我都给过你了,还想再讹我,没门儿!” 路晚枫趁机将地契房契递上去,“大人请看,这是孟初亲自按的手印,现在不认账,是拿律法当儿戏不成。” “大人,谁知道这手印是不是孟老爷的,也有可能,就是彭员外自己按的。” “白状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梨拿出一张白纸,“大人,我要验证一下。” “你想怎么验证?” “大人,每个人的手印,形状纹路都是不一样的,让彭员外在这上面按个手印,再让孟初也按一个,对比一下就知道了。”说着她又转向彭青山“怎么样,彭员外,你敢不敢自证清白。” 彭青山将头一扬,“当然敢。” 之后,彭青山和孟初一人在上面按了个手印,交给宋介比对。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孟初的手印确实和房契上的一样,“这手印对得上。” 彭青山听后显得得意洋洋,“白状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白梨也不着急,往前走了几步,在彭青山身边停住,“大人,空白纸上的那张手印,是彭青山向孟初买宅子,所欠房款的借据,今日特来请大人主持公道,要回这笔钱。” 彭青山当时就急了,跳脚大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拿着一张白纸胡说八道,这上面哪里写了是借据。” “可这上面有你们的手印。” 路晚枫反应过来,“那我也可以说是孟老爷向彭员外借钱的借据。” 白梨笑了,“不错,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因为这张白纸没有写东西。随便按两个手印,就可以说出上百种情况,即便手印是真的,内容也不一定真实。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彭员外那张房契上的手印,也是先按了手印,再写的内容?” 第四十六章 沈醉想着白梨今日要去尹天府衙,就没有进宫去见季鸢。其实想想他也知道是什么事,无非就是让自己和付歆瑶在一起多接触一些。 他不想和季鸢闹得太僵,上次崔御史的事情,最后还是季鸢帮了忙,才把人放回来,但对外,还是说皇上严惩了崔御史,他们要逼背后的人出来。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沈家看门的下人急忙忙跑来,说是沈居安回来了,让家里人吃了一惊,沈重山险些连杯子都没有端稳。 沈醉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赶紧跑出门去,果然看见沈居安正朝屋里走来,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是连夜赶回来的。 兴许是有什么急事,他只是匆匆拜见过沈重山和沈夫人之后,就带着沈醉进了房里。 刚关上门,沈居安就说道“我有要事跟你说。” 沈醉看他很累,赶紧倒了茶水递过去“你先喝口水,再慢慢详说,可是镇北营有什么大事?” “不是。”沈居安将杯子放下“你曾在信中跟我说在调查林杨的事,我就多了一个心眼。之前我返回镇北的时候,遇到几个人冒充我兄弟招摇撞骗的山匪,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从绥元逃出来的奴隶。” 提到绥元,沈醉心中咯噔一下“林杨的家的下人和丫鬟,当时也是被发配到了那里,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错。我也是之后想起来,顺便问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认识林家的下人。” “那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沈居安压低声音,将手撑在腿上吗,凑近些说道“林杨有个女儿。” 沈醉点点头“此事我已经知道,可是还没有打听出来在哪里,姓什么。” “不必打听了,我已经知道了,她现在,就在京中。而且,我已经见过她了。” 沈居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警醒的意味。 “是谁?” “她姓冯。” 沈醉愣住了,他想到过很多人,但唯独没猜到她,所以,语气中还是怀疑“是冯溪溪?可我们先前调查过,林杨的娘子姓周,为何她姓冯?” “那四个逃跑的奴隶也是听林家下人说的,林杨的娘子是姓周不假,不过因为她是未成亲就怀了孩子,家里人顾忌名声,就养在一个外地人家里,那个人,便是冯溪溪的义父,冯天。” 冯溪溪一直跟在白梨身边,沈醉不免担心起来,她会不会想趁机利用白梨。而沈居安喜欢白梨,肯定也是想到她们两人的关系,所以,一得到消息就回了京。他到底还是,惦记着白梨。 “大哥,其实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沈居安苦笑了一下“我知道,白姑娘喜欢的那个小道士,就是你。她离开的时候,其实我就猜到了。这次回来,不过是担心冯溪溪利用她,并不是有别的目的。” “此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那现在,我们要将这件事告诉阿梨吗?” 回来的路上,沈居安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想现在说,可能会让白梨陷入两难。 “阿醉,要不要告诉她,还是你自己来决定。我已经让他们将知道的事情都写了下来,还按了手印,这次也一并带了回来,之后,都交给你自己处理。” 沈醉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要先告诉季鸢,还是先告诉白梨,这两种选择,无论哪一个,都会带来他无法控制的后果。 如果季鸢知道,那肯定会为了维护皇上,秘密处置冯溪溪。可如果白梨先知道,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冯溪溪出事。到时候,她就一定会得罪季鸢。 沈醉搓着手指,他在衡量,要保护白梨,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大哥,我答应过皇后娘娘,查到背后黑手之后,就会交由她处置,所以,我打算不告诉白梨。” 沈居安没反对,他只是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用心,好不容易遇到真心喜欢的人,自然是要好好护着。但你有没有想过,白姑娘不是那种会随便抛下朋友的人,可你要这样做了,实际上就是替她做出了选择,我猜,她不会喜欢的。” 这句话点醒了沈醉,他差点做了一件错事。在桃溪村的时候她就说过,绝不会抛弃身边的人,不管冯溪溪真实身份是什么,在白梨这里,就是她的朋友。他应该,让白梨自己做选择。 “大哥,多谢你的提醒,我真要是直接告诉了皇后娘娘,阿梨怕是会恨我的。与其这样,我宁愿和她一起面对,也不要被她讨厌。” 沈居安像是松了口气,他看得出来,沈醉对白梨用情至深,心中虽有不舍,但也算是放心。 “看来,白姑娘对你真的很重要。我挂在心上的两个人能在一起,如此也好。哎呀,说了这么多,我有些饿了,咱们家的沈夫人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糕饼啊?” 沈醉却好心提醒他“大哥,你到时候可要小心了,娘天天念叨你不愿意成亲,说不定这次就不让你走了,把你留在京中,给你介绍哪家的姑娘。” 沈居安双手按在膝盖上,撑起身子,似有些抱怨“你都有中意的姑娘了,我也该找一个。” “那可就太好了,你最好是今年找到,今年成亲,然后多生几个孩子,不然娘亲天天念着崔御史家有几个孩子,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沈居安拍了拍沈醉的肩膀, “阿醉啊,这件事我可扛不了。实话告诉你,明天我又要回去,这生孩子的重任,就交给你吧。”说完,拔腿就走了。 “大哥,你不能这样啊。”沈醉叫苦不迭,连忙起身追出去。 公堂上,双方还在僵持着。白梨坚称彭员外提供的房契不具有效力,路晚枫坚持认为这份房契就是有效的。 一时间,宋知府也很为难“你们都说的有理,本官也很难决断。” 白梨想了想,上前说道“大人,彭员外口口声声说,这房子是孟老爷自愿卖给他的,那今天当着大人的面,我们不妨再问一次,孟老爷,如果再有机会,你是否真的愿意把宅子卖给彭员外?” 孟初将头一扭,“不愿意!给我多少钱都不愿意,这宅子本来就是他抢过去的。” “大人,您也看到了,孟老爷不愿意啊。那就很奇怪了,他不缺钱,也没有遇到什么难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卖宅子。” 孟初也连忙说“大人明鉴,我这宅子才买了不到半年,好好的怎么会卖。他彭青山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要强占了去,天子脚下,做这种事,可还有王法。” 听他提到“王法”两个字,彭青山还是有些忌惮,但想到自己的哥哥是护国公,就觉得有了靠山。 “我肯定是遵纪守法,其实,这处宅子我也不是自己想要,只是想着我家大哥刚来京中不久,没地方住,想买一处宅子送给他,这才着急了些。” 路晚枫摇了摇扇子,故意问道“看来彭员外和你这位大哥感情很深,刚来京中的,我没猜错的话,可是那位护国公付忠付大人?” “正是。我这大哥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所以我本不打算说,可如今的情形,我也只是想告诉孟老爷,这宅子确实是着急用,所以才急促了些。” 宋介听到护国公的名字,心中确实犹豫了一下,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慎重。护国公是先皇册封,如果此时牵涉到他,怕是要往上报。 就实话告诉了他们“如果真的跟护国公有关系,我这尹天府衙还管不了,必须交由督察院,他们才有权处理。” 彭青山一听要交由督察院处理,显然是慌了神,本来是想接着护国公的名号吓一吓孟初,好让他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这位宋大人,竟然不为所动,还要往上报,这样一来,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大人,此事我大哥并不知情,都是我自作主张。” 白梨见他松了口,趁机问他“那这宅子,彭员外当真是买来的吗?” 路晚枫很不满,反驳道“白状师,你这话问的有意思,自然是买的,你到底还要我们说多少次。” “好哇,那是自己住的,还是送人的?如果真如彭员外所说,这宅子是给护国公买的,那案子尹天府管不了。如果彭员外本来是自己住,可因为心虚,说是送给护国公的,那刚才那番话就是欺骗大人,那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彭员外被问的哑口无言,转头看着路晚枫,向他求助。 此时路晚枫也没转过脑筋,他倒是没想到,平常看着文文静静的白梨,一到上堂打官司,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处处挖坑,问的问题也刁钻难解,他有点,接不上来。 正犹豫时,有人在公堂外面大声说道,“这个问题,老夫代彭员外回答。” 大家回头一看,一个五十多岁,身着宽袍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到了堂上,他朝着宋介拱了拱手“宋大人,寇淳有礼了。” 路晚枫看见他进来,顿时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走上前,行了礼“学生路晚枫,拜见恩师。” “嗯,你先退去一边,让老夫和这位姑娘辩上一辩。” “是。”退下去之前,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白梨,本来是想着让她输了官司之后,安安心心和自己成亲,没想到,她硬是不妥协,这下寇淳来了,只怕她,会输得很难看。 白梨听到寇淳的名字,神情变得激动,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之后,她终于见到了这个人,爹爹的事,有希望了。 “白姑娘,老夫早就听说过你了,接连击败了《状师录》上排名前五的人,着实有些本事,今日,老夫倒要讨教讨教。” “寇状师客气了,我爹爹当年就想着能和天下第一状师做一次对手,今日,我倒是替他实现了,是我要向寇状师讨教才对。” 寇淳打量了一下她,有些不解,“哦?白姑娘说的爹爹是?” “蝴蝶君白岩风。” 第四十七章 寇淳本事不打算亲自过问彭青山的事情,因为觉得不值得一提。 可他听说对方的状师是白梨之后,当即改变了主意,他倒是要看看,这位白状师,有什么本事。如今,听到白梨提起白岩风的时候,他就知道,是为了三年前的事情,却还是要装作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白岩风?倒是有点耳熟,不过,老夫不认识。” 白梨听他这样说还有点失望,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何况,她根本就不相信寇淳说的话。 “三年前,是寇状师召集《状师录》上的进京,怎么可能不知道。想必寇状师是觉得今日在堂上不方便说,那改日,白梨定会登门拜访。” 寇淳觉得她这话说的可笑“我与白状师非亲非故,就不劳你费心拜访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你说彭员外递上来的房契没有用,简直就是胡话。你就是欺负他们不懂律法,这张房契,还有之前的屋契,格式,内容全都符合民间契约的要求,到你这里,就没用,那请白状师说一说,在大兴朝还有一套新的要求不成。” “是呀,寇状师说对了,就是有新的要求,没记错的话还是寇状师组织人修改的,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寇淳愣住,想起了什么,当时新帝让他组织人修订新的律法时,确实有涉及民间契约的,不过,当时是白岩风负责的这一部分,所以他并不是太了解。 但白梨是白岩风的女儿,那肯定了解的很清楚。想到这里,寇淳有些担心,今日倒是让她在这件事上占了上风。 白梨拿过那张房契,“大家看,新修订的大兴律法,房契需要有三方盖章,买卖双方可以按手印,但是第三方作为中间人,必须要有印章,因为一般会选择与双方都没有联系,官家办的机构在做中间人。可是彭员外提供的契约,上面的中间人竟然也是按的手印,这本身就不合律法,自然是没用的。” 宋介将房契拿来一看,果然是这样,心中大概明白了几分,“彭员外,你还有什么话说?” 彭青山张着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他又看向寇淳见到寇淳没理他,又转头看着路晚枫,“路状师,你倒是说句话呀。” 到这个时候,路晚枫也不得不实话实话“彭员外,我真的帮不了你。” “什么,你怎么回事,我可是花了钱请你来的,你连一个姑娘都赢不了,还好意思说是天下第四状师,在我看来,就是浪得虚名,骗子。” “住口!”寇淳发了脾气,“他好歹是我的学生,你口口声声一个骗子,一个浪得虚名,就是在打我的脸。” 彭青山自然知道寇淳不好惹,赶紧换了语气“寇状师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来之前我可是给了钱的,如今到了堂上又告诉我赢不了,那你把钱退给我。” “彭员外,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初请我打官司的时候,我们明明白白说清楚了,不负责输赢。是你自己贪心,不然也不会被抓住把柄。” “你……好你个路晚枫,我算是认识你了。” 宋介听他们在公堂之上吵来吵去,心中恼火,将惊堂木一拍,呵斥道“肃静,公堂是威严之地,岂容许你们胡闹。孟初,你这边可还有别的证据?” “有。大人明查,这是我先前买宅子时放置进去的老物件。”孟初递了一张单子过去,“我们涔溪风俗,搬新房子,必须要放一些老物件,以示家宅安宁,福寿绵延。可彭青山将我们连夜赶出去,那些东西一样都没能拿来。这宅子他既然喜欢,那我就请大人做证,将宅子卖给他,但必须给我钱,还要让我拿走里面的东西,除此之外,还必须在我双亲牌位前磕头认错。” 彭青山听到他要钱,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想都不要想,这宅子是我住在里面,那就是我的,再说我已经给过钱了。” 白梨实在是气不过,“敢问彭员外是什么时候给过钱,又是怎么给的?” 他们一家人离开的时候我就给了,银票,就是这样递过去的。” 孟初被气笑了,胡编乱造还真是有一套,也干脆撒起横来,“好哇,你说是这样给我的,那我再这样还给你了,可以吧。” 说着,他做了一个随手递过去的动作,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待大家安静下来,白梨接着问他“彭员外,你当买这宅子花了多少钱,又用了几张银票?” 彭青山被问的一愣,想了一下,还有些不确定“这座宅子也不怎么好,就是地方开阔,但我想着他既然愿意卖给我,那就多给钱算了,大概七八百两。” 刚说完就被孟初啐了一口“放屁!你给我七八两,这宅子我买来的时候就花了一千五百两,我是疯成什么样子,会以一半的价格卖给你。你这个骗子,一文钱没给我。” 宋介神情变得颜色,厉声问彭青山“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彭青山的眼睛左右瞟了瞟,见没人出来帮他说话,顿时有些慌神,往地上一跪,“大人呀,大人明查,这宅子确实是孟初卖给我的,事后他就嫌钱少,说是卖亏了,非得要回来。您评评理,卖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彭员外,您还真是能胡搅蛮缠,好,那我再问你,当时你说给了孟老爷七八百两,用的是银票,用的又是哪一家银号出的银票?” “达运号啊,我一直用他们家的。” 他说完,就看到白梨在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自己说错啦。 果然,就听见白梨说“看来彭员外是真的不知道,京中及其附近地方买卖房屋,都必须统一换成官家银号的银票,你用私银号的银票买卖,是不是触犯了大兴律法,这罪,可是不轻啊,没记错的话,是要坐牢的。” 彭青山听到坐牢,腿当时就软了,一下跪在地上,“大人,大人,我不想坐牢啊,我没有啊。” 宋介追问道“没有什么?” “没有用私银号的银票买卖房屋啊。” “你的意思,就是没有给过孟老爷钱,是吗?” 到这个地步,彭青山也无法再隐瞒,垂着头,满脸沮丧“大人,我说实话,这房子,我确实不是花钱买的,我只是看着位置不错,借来住几天而已,明日,明日就还给孟老爷。” 孟初已经不太在意房子,因为没想到他会还,主要是想他道歉。“宅子的事我可以先不提,但是你必须到我双亲牌位前磕头,就因为你的任性,你的嚣张跋扈,间接害死了他们,叫你磕头道歉那算是轻的。” 彭青山此刻已是无话可说,歪倒在地上,“我去,我去还不行。” 白梨看着他的样子,可恨又可怜“彭员外,今日当着大人的面,也要让你记住,大兴朝是讲王法的,我们没有什么护国公大哥,可我们有律法,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都要受律法约束。” “好,说的好!”有人在人群外面拍手叫好,“白状师这番说的,是真的好呀。” 宋介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起身,扶正帽子,走过去跪拜“下官宋介,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跪倒一片,呼喊声此起彼伏。 祁隶笑着朝白梨走过去,先将她扶了起来,这才让其他人起身。 打量一下白梨之后,祁隶走到公堂桌前坐下,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问宋介“这桩官司怎么样,可审明白了?” 宋介连忙躬身回答“回皇上,已经审理清楚了。” “是吗,那朕是来的晚了点,没能看到两位状师的精彩辩论,寇状师,你觉得是你厉害,还是白状师厉害呀?” 寇淳恭恭敬敬回答道“回皇上,我朝人才辈出,臣已经上了年纪,这脑袋也不是很灵活,自然是他们年轻一辈的,要更厉害。” “这样啊,那倒是好事啊。”祁隶说着,又面朝着白梨“那白状师认为寇状师说的可对呀?” 白梨听出寇淳语气中有不甘,但她不想迁就,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干脆再多逼迫他一下,站到他的对立面。 “民女认为,寇状师说的,很有道理。” “哈哈哈,有趣,有趣的很。没想到白状师虽然是个女子,胸怀见识也不输男儿啊。你对大兴律法,果然很熟悉。只可惜今日没能看到,罢了,宋大人,朕只是路过,既然已经审理清楚,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出了尹天府衙,孟初心中感动不已,这些天憋在心中的闷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白姑娘,多谢你为我们孟家讨回这个公道,今夜我会在文白楼摆宴席,倒时候你叫上沈公子,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白梨点点头“好哇,难得看到孟老爷这么高兴。”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也一起回去。” 孟初指了指前面,“白姑娘快去吧,我刚就看见沈公子在那边等你,我先回去,晚些时候派人来接你们。” 白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沈醉站在那里,笑得很开心。 “阿梨,快过来。” 沈醉晃了晃手,可没想到,竟被祁隶挡住了,“你把朕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替白状师撑腰?如此利用朕,可是欺君啊。” “皇上英明,还不都是因为彭员外搬了护国公出来,臣也是没有办法,只要来麻烦皇上。其实,皇上也想出来转一转,是不是?” 祁隶笑了一下“沈醉啊沈醉,你倒是什么都看得通透,三年啊,朕自从登上这皇位,竟是一步都没有出过宫,今日,朕要到处看看。记住,不要告诉皇后朕去了哪里。” 说完,带着几个贴身侍卫,转身走了。 这时白梨也走到了跟前,她看了看皇上的背影,终是什么也没有问。 “皇上怎么会来的?” 沈醉支吾几声“皇上在宫中太闷,出来体察民情。对了阿梨,我来找你,是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想告诉你,冯姑娘的真实身份。” 第四十八章 晚上,大家都在文白楼聚齐了。 孟初看起来很高兴,一个劲地让人多吃菜多吃菜,酒自然是也没少喝。 可白梨总显得心事重重,她端着酒杯,看了看冯溪溪,又将杯子放了下来。正想说什么,沈醉在桌子底下拉住了她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 而冯溪溪并没有看出来,还给白梨夹了一个大鸡腿“快,白姑娘多吃点,今日的官司辛苦了吧,真是没想到,连寇淳都出来了。我以为他到底有多厉害,也不过是如此嘛。” 孟初点头称是“多亏了白姑娘啊,不仅帮我们孟家拿回了宅子,还替我们出了这口气,我孟初敬白姑娘一杯,以后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孟初必定竭尽所能,不会推辞半分。” “孟老爷言重了,我们来京中这些天,都是孟老爷在照顾,是我们该感谢你才对。我也敬孟老爷一杯。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孟老爷帮个忙” 孟初将酒杯放下,“白姑娘尽管讲。” “先前听您说,跟密州佛陀山的慧心大师很熟,可否请孟老爷帮我带一个朋友去静修。” “不错,我和慧心大师认识有十多年了,静庵堂确实适合静修,不知道白姑娘说的朋友,是哪一位?” “就是冯姑娘。” 除了冯溪溪,在座的人都感到很惊讶,还以为她们是姑娘家闹矛盾,耍小脾气。 但只有冯溪溪自己清楚,肯定是白梨知道她的事了。她没有反对,点头承认了“本来我是打算自己跟孟老爷的说,既然白姑娘替我问了,那正好。过些时日,就要劳烦孟老爷带我去一趟静庵堂了。” “那是自然,正好我和慧心大师也好几年没见面了,趁着这次机会,去见一见老朋友。” 吃过饭,孟老爷先回了府,沈醉也拉着冷玉去楼下等着,就只剩下白梨和冯溪溪。 两人相视无言,沉默了良久,终于,冯溪溪开了口。 “你都知道了什么?” “你的身份,你做的事。” 冯溪溪竟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这两件事。“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可我如今,已经牵扯进来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皇上道歉,当着天下人的面,给我爹爹,道歉。” 白梨叹口气,“你知道这很危险,很难吗?” “我不怕。皇上有他的立场,可为何一定要如此羞辱我爹爹,城门口悬尸七日,我想想便觉得痛心。” 当年的事,白梨也多少了解一些,林杨帮助二皇子谋反,已是死罪。皇上其实气的,是他姑辜负了皇家的信任。 “禁卫军统领,掌管皇宫内三千精兵,辅助皇子谋反,在哪朝哪代,都是活不了的。” 冯溪溪红着眼眶,扶着桌子缓缓坐下,“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也不是为了贪图权力,他,他都是为了我。” 三年前,二皇子有意无意地拉拢林杨,言语间,都是对大皇子继承皇位的不满,对自己父皇的恨意。 可林杨从未心动,为着皇家的平和,他也从未想过去告发二皇子。但时间久了,二皇子见林杨并没有帮助自己的意思,担心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皇上,便起了杀心。 只不过当时,林杨深受先皇器重,又是三皇子的老师,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对林杨出手,就想着从他家人下手。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冯溪溪的存在,扬言要杀了她。为了家人安危,为了彻底除掉二皇子,林杨做了一个决定,站在二皇子这边,让他以为自己有谋反的实力,然后借机,将二皇子置于死地。 之后,便是皇宫的那场血战,林杨站在二皇子身后其实根本就没有出手帮忙,事后也由着皇上处置,没有说过一个字。 他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保护了家人,保护了在桐州的女儿。 “白姑娘,你说说看,我的爹爹难道真的是坏人吗?” 白梨从未这样想过,她是担心冯溪溪。 “皇上肯定调查过当年的事,但他不知道你的存在,可见你爹爹将这些消息隐藏的很好,他求得是什么?无非是希望你这一生,平安顺遂。” “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做不到。以前无论多远,爹爹都会抽出时间来看我,教我功夫,给我带京中好看好玩的东西,虽然每次只能相处半天的时间,但他一直都告诉我,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我们。” 白梨其实很理解她的心情,虽然在劝她,可自己又何曾放得下。 “是你写的那些告密的折子?” “对。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明明当时很多人是被诬陷的,仍然选择相信皇上,任由那些人被处罚,发配的发配,处死的处死,没一个有好下场,他们没有功吗?我爹爹当初跟着先皇血拼下这江山,难道不该给他一个体吗?所以我不服,我就要他众叛亲离,就要他亲手毁了自己的江山。” 白梨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可能也劝不住冯溪溪,却又不能看着她出事,思索片刻,想了个主意。 “你的目的,就是想帮林统领和其他人被冤枉的人讨个公道,但你想过没有,朝中局势大乱的话,江山必定不稳,到时候又会有多少□□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冯溪溪没说话,只是喝着闷酒。 “其实,要达到你的目的,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也不一定非要天下大乱,只是,不知道你可有这个勇气。” “为了爹爹,我什么都敢。” 白梨笑了一下,“看出来了,办法就是,状告皇上。” 冯溪溪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随后她缓缓放下酒杯,思考着白梨说的这些话,状告皇上,真是前所未闻,这天下都是他的,自己去告他,能有胜算? “皇上是天子,我能向谁状告他?” “向天下百姓,冯姑娘可敢试一试?”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冯溪溪开口了“我敢。” 楼下,冷玉和沈醉等在外面,其实从一开始出来,沈醉就看出他有话说,“是不是想问冯姑娘的事情,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冷玉看样子也是憋了很久,得了他的同意,迫不及待问道“白姑娘为什么要送风冯姑娘去静庵堂?” “也有可能,是冯姑娘自己想去。” “不可能,她前些天才跟我说,以后要留在京中,开个小酒铺,有生意就卖酒,没生意就自己喝酒,又怎么会突然要去静庵堂。她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沈醉被问的愣了一下,没想到冷玉这个脑袋,想问题还真的是简单,但他不打算告诉冷玉,这些事,需要冯溪溪自己跟他说。 “具体原因是什么,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去问一问冯姑娘。如果她愿意说那最好,如果她不告诉你,那你也不必多问。” 冷玉想了一下,微微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一会儿冯姑娘出来,我就去问她。” 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到让沈醉有些羡慕。 “你喜欢冯姑娘?” “是,冯姑娘单纯可爱,我想保护她。” 沈醉又问道“不管她做了什么事,你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冷玉毫不犹豫地回道“是,我冷玉一生坚持两件事,忠心皇上和皇后娘娘,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如果这两者之间有冲突呢?” 沈醉的话似乎让冷玉想到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缓缓地说“身给皇家,心给她。” 话说到这里,沈醉觉得也不必再问下去,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冷玉都已经做好了决定。 两人说了会儿话,冯溪溪和白梨就从文白楼走了出来。 望着一边的冷玉,冯溪溪换上笑脸,走过去很自然地拉住他“冷护卫,你不是说京中今日有地方放湖灯,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冷玉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顺势握住,“我们这就去,你肯定会非常喜欢。” 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沈醉也拉住白梨的手“你想不想去看湖灯?” 白梨摇摇头“让他们两个去吧,我们就顺着街道走一走,今日难得没事,只怕过几天,京中又不太平了。” “该来的总会来,但我很庆幸,你来了京中,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不管发生什么,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白梨侧头看着身边的人,他是真的很开心,脸上挂着笑容,坚定地目光让人倍感安心。 她想起在桃溪村的日子,沈醉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家走,嘴里抱怨着,脚下却走的很稳,生怕她摔倒。 以前有爹爹,如今有沈醉,足矣。 “小道士,你知道那日我为何又回去找你吗?” 沈醉扬了扬眉“知道,你肯定是怕我师父不还你钱对不对?” “对了一半。其实,因为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很好看。” “啊,所以你是贪图我的美貌。” “是呀。” 沈醉听了心花怒放,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白梨的眼睛,眉眼弯弯,让人心动,“那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白梨眨了眨眼睛,刚想问送的什么,沈醉就吻住了她的唇。 第四十九章 冷玉带着冯溪溪来到溪和桥,下面果然有很多人在放河灯。再过一个月便是中秋,京中习俗,要放河灯祭奠逝去的亲人。 冯溪溪站在桥上,看着那一盏盏莲花灯发呆。眼中,逐渐显现出恨意。 “冯姑娘,你也去放一盏灯吧。就算不是祭奠失去的亲人,用来祈福也是好的。” 冷玉递给她一盏莲灯,拉着她走到河边“以前,我每年中秋之前都会来这里,看着那一盏盏莲灯,我就告诉自己,我现在还活着,这就很好。” 冯溪溪捧着莲灯,正准备放出去,听了冷玉的话,又将手收了回来,“你的家人呢?” “不在了,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冯溪溪没再多问,她蹲下来,将莲灯轻轻推了出去,划出一丝一丝的波纹,看着莲灯飘远,冯溪溪觉得心中难得这么平静。 起身后,她转头看着冷玉,炙热的目光让冷玉有些慌乱,他红着脸,不敢再看她。“你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冷玉低下头,“不管你许的什么愿望,都一定可以实现的。”冯溪溪凑过去,笑着说“我许的愿望是,愿你,一世平安。” “你是为我许的愿望?”冷玉心中无比震撼,竟然,竟然有人会如此挂念我,担忧我。 “是呀,你开心吗?” 冷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抬起头正准备说什么,却没想到,冯溪溪掂起脚,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你,喜欢我吗?”冯溪溪又问道。“喜欢。”冷玉说的是实话,只是他觉亲这一下根本就不够,有些意犹未尽,所以揽着冯溪溪的手还是没有放下。 看着她的脸,冷玉迟疑着,缓缓亲了回去。唇齿相依,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冷玉的吻很轻很温柔,只是在她唇边轻点,冯溪溪忍不住笑了,伸手搂紧冷玉的脖子,闭着眼回应他的柔情。 河边,一盏盏莲灯正顺着水流缓缓飘走,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 桥上的黑衣人看着他们,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白梨拿着镯子去了路晚枫家,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敲了敲门。令她没想到的是,竟是路晚枫亲自开的门。 见了白梨,他语气平淡,“进来吧阿梨。”这神情,跟他平时很不一样。 穿过长廊,白梨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整座屋子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便是陆晚枫没请下人,也不至于这么冷清。 想着,她总觉得不太对劲,忍不住问道“路大哥,大娘今日可在家?我特地做了她喜欢吃的桂花酥。” 路晚枫的表情微微一变,眼神也柔和了些“难为你还记得,还记得以前,每次只要闻见这香味,就知道是你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京中许多名点娘亲都不喜欢,就一直念着你做的桂花酥。” 提起以前的事,白梨稍稍安了心,同时又感到愧疚,“路大哥,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情意。” “罢了,今日你来,我就知道答案是什么。无论如何,还是喝杯薄酒,算是你我的一个告别。” 他的话,让白梨松了口气“我们也确实好多年没在一起喝酒了。” 看她笑了,路晚枫也高兴起来“好,我还特地准备你喜欢的清酒。” 院子里,桂花树已经开了花,虽然只是零星的几簇,却已是香飘满园。 路晚枫给两人倒上酒,尝了一口桂花酥后,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阿梨,我觉得现在这样,好像回到了以前在涔溪的时候。” “是呀,那时候爹爹和路伯伯都还在,我们常常偷喝他们的酒,结果,都醉了。我爹爹和伯伯一人背一个,将我们带回家,还以为不会受罚,结果第二天,两个人都被罚站。” “哈哈哈,我还记得你总是偷懒,等着一人走就坐下来,被发现后,害得我又跟着受罚。哎呀,那时候我就在想,阿梨这么调皮,大了可怎么办,我会不会管不住。” 路晚枫说着,略显惆怅,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那时候,就盼着能快点长大,如今,我们倒是都长大了,却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你也没有变得调皮,反而愈发沉稳。” “路大哥,人长大了总是会变得。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大哥,我敬你一杯。” 白梨举起酒杯,却发觉头有些晕,手中的杯子没能捏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酒洒了一地。 她扶着自己的头,惊愕地看着路晚枫变了脸色,她这才反应过来,“酒有问题?” 路晚枫又喝了一口,这才点点头“不错,阿梨,我也不想走到今日。可我娘说了,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们只好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你不要怪我们,我们也都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药性越来越强,白梨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用手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心中涌起一阵阵寒意“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用这样的方法吗?即便你留住了我的人,也永远留不住我的心。今日,我本来心怀愧疚,可你做出这样的事,从今往后,你我断无可能。” “我不在乎。”路晚枫说完,看着白梨要栽倒在桌上,连忙伸出手护着她的头,轻轻放下。 风摇晃着桂花树,香气传的更远。路晚枫起身,走到白梨身边,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等着白梨,此刻,终于是要修的圆满。 转身关门的时候,白梨的口袋里掉出来一个东西,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路晚枫低头看了一眼,突然就愣住了,沉默良久,他将东西捡起来,关上了门。 宫中,沈醉是一百个不情愿地陪着季鸢她们逛花园。他知道白梨要去找路晚枫,所以心中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早上临出门的时候,手也不小心被夹了,如今手指隐隐胀痛,连带着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是不是老天爷在暗示什么,会不会白梨有危险? 正发呆的时候,季鸢开口唤他“阿醉,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累了。” “对对,我是很累了,皇后娘娘,昨日我在外面玩的太晚,所以没休息好。这天也快黑了,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去睡一觉。” 季鸢想着付歆瑶在,忍不住将沈醉批评了一通“你整日游手好闲也就罢了,还天天往那些花街柳巷跑,像什么话。好在歆瑶不在乎这些,不然,还真没有哪家姑娘敢嫁给你。” “不嫌弃我?”沈醉冷哼一声,走到付歆瑶面前,故意说道“那我可要多谢付大小姐,不过我这个人,就喜欢不同性情的女子。明月姑娘多娇,水仙姑娘柔媚,还有就是香秀姑娘,腰肢软,声音甜,那手只要往你肩上那么一搭,整个人骨头都酥了。” “阿醉,你不要越说越过分。” 付歆瑶在一边也听得生气,可在皇后面前又不好发作,也只好装着识大体的样子“皇后娘娘息怒,国舅爷只是贪玩,等着成了亲,自然就会收心。不过今日歆瑶也有些不适,可否让国舅爷送歆瑶回去一下。” “好哇,正好阿醉也要回去,你们就一同出宫吧。” 马车上,付歆瑶掀起帘子看着外面,见到出了宫门之后,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幸灾乐祸地说“国舅爷怎么一个人进了宫?今日没陪着那位白姑娘?” “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提醒一下国舅爷,你的白姑娘单独去见她的相好,要是出点什么事,只怕会有损你国舅爷的名声。” 沈醉眼皮跳了跳,心慌不已,他紧紧拉扯着付歆瑶的手,咬牙切齿地问她“你怎么知道阿梨去找路晚枫了,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付歆瑶的手被抓的很痛,她试图挣扎出来,可惜没能成功,就干脆放弃了挣扎,饶有兴趣地说“我那位哥哥,可是很喜欢白姑娘,本来我想帮他的,可惜,我欠路晚枫一个人情,所以我就只能改帮他喽。哎呀,算算时间,没错的话,路晚枫此刻怕是已经在温柔乡里,我倒是要看看,一个被路晚枫碰过的人,你沈醉,还要不要。” 话音刚落,付歆瑶就感觉自己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抬头就看见沈醉气红的脸,那样子,像是要杀人。 “付歆瑶,今日阿梨若真是出了事,我定不会饶了你,还有你们付家。她受得一分罪,我便要你拿十分来偿还。” 沈醉说完,将付歆瑶的手一甩,因为力度很大,她的身子重重摔在车厢里。 “滚下去。” 付歆瑶被拉下马车,看着头也不回,驾着马车离开的沈醉,付歆瑶气急,跟在后面大声喊道“沈醉,你会后悔的,今日你就算是赶过去,也肯定来不及了。哼,我告诉你,还没有人能跟我争。” “是吗?付姑娘当真是好大的口气。”身后,传来说话声,付歆瑶转头看清面前的人时,当场愣在那里“怎么是你?你想干什么?” 来人挥手打晕了付歆瑶,让人将她扔上马车 ,看着歪倒在车里的人,说道“自然是替天行道。” 夜晚来临,路家宅院一片静悄悄,沈醉疯了一样,驾着马车来到路家外面。 因为太着急,跳下来的时候险些扭到脚,他心里慌的路都差点走不稳,嘴里念着“阿梨要撑住,等我,一定要等我。” 眼看着到了门口,竟又在台阶上摔了一跤,气得他直捶自己的胸,又挣扎着起来要敲门时,忽听见旁边有人小声喊他“阿醉,阿醉,我在这里。” 这声音,是白梨! 沈醉机械地转过头,旁边站着的果然是白梨,此时她正猫着腰,朝沈醉招手。 “你,你……”终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沈醉只用尽力气扑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没事的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 白梨伸手拍拍他的背,小声说“我没事,有人救了我。” 沈醉这才恢复了一些神智,搂着白梨左看右看,神情状态都很好,看来,真的没事。 “走,先回去,我们边走边说。” 白梨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离开路家很远之后,白梨这才松了一口气,“下午的时候,路大哥给我喝了酒,然后我就晕倒了。” 沈醉听得捏紧了拳头,“这个路晚枫,我绝对饶不了他。” “我本来以为……可后来我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路家后门的草丛里,我刚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就遇见了你。” “这么说,他,他对你做什么?” 白梨认真地点点头“什么事都没有,不过,迷迷糊糊之间,我看见有人扛着一个女子进了路晚枫的房间。” 沈醉叹口气,此刻他也顾不上许多,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只怕现在去也已经来不及,白梨没事,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好啦,没事就好。今日吓坏了吧,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白梨摇摇头“我有些不放心,想回去看一看,总觉得那个姑娘的背影有一些眼熟。我不能让路大哥再犯错。” 沈醉满眼无奈,但他还是支持白梨的选择,“行,我陪你去。” 第五十章 房间内,罗帐轻摇。 路晚枫长叹一声,歇息片刻之后,穿好衣服,回头看着床上的女子,面色绯红,双眼迷离,玉璧柔弱无骨,搭在一边。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浪潮中恢复过来。 他备了热水,将床上的人扶起来,抱着放进了水桶里,轻声说“歆瑶郡主,你洗漱一下,我去帮你准备干净衣服。” 付歆瑶这才清醒一些,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朝他丢过去,“滚!滚出去!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我,你要怎么办。你可是郡主,该知道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今日,若不是我和你成了这好事,你那位好哥哥打算对阿梨做什么?” 路晚枫的话让付歆瑶稍稍冷静了一些,她狂笑着拍打水桶里面的水,然后身子一软,跌了进去,有气无力地说“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你给我出主意的时候,我便料到不对劲,若不是红叶提醒,你和你大哥倒真能栽赃到我头上。白梨喝了那酒水有问题,我喝难道就没有问题吗?我不过是提前换了,引他出来而已 。对了,你的哥哥被我们绑了,明日一早,我就去交给沈醉,你猜,依照他对白梨的疼爱,会做什么?” 付歆瑶惊恐的摇摇头“不,不行,不能让他知道。” “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人,和沈醉,断无可能。不过你放心,我路晚枫一定会负责。改日我定会带着聘礼,上你们付家提亲。你洗漱吧,我先出去了。” 路晚枫拉开门出去,刚走几步,就看见沈醉和白梨站在那里,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了。 “你带阿梨回去吧,我和她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了。”说完他住准备邹,却被沈醉拦住“里面的人,是不是歆瑶郡主?” “不错,他爹爹可是护国公。我路晚枫走到今日,你以为凭的是什么,自然是眼力。人我得不到,那我不如要权。以后,我便是护国公的女婿,世代受封,尊享富贵。” 白梨看着眼前的路晚枫,又气又心疼,他明明读书用功又上进,一身才华,到头来,还是走了歪路。但既然是他自己选的路,旁人也无法干涉。 “歆瑶郡主……” “这你就别管了。“路晚枫转过身去,打断白梨的话“她现在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好好待她,你们走吧。” 沈醉作为男人,此刻倒是能理解路晚枫,他半拖半拉着白梨出了路家。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此时,白梨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有人救了自己,那清白不保的肯定是自己,可付歆瑶即便做错了事,却不该是这个结局。 “你在担心付姑娘对吗?”白梨只觉得心很累,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什么都不要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处理。你不是还要调查你爹爹的事吗,那就更应该打起精神来。” “好。”白梨靠在沈醉肩膀上,想着这一路走来遇见的人和事,只觉得疲惫不堪,还好,她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而沈醉感觉到白梨抓着自己的胳膊,心中倍感欣慰,自己终于成了白梨信任的人。 只是,想到季鸢说的事,他又开始担心,如果,白梨知道自己的娘亲在哪里,说不定就会去找她。 其实一开始,冯溪溪就知道白梨是谁。 当年,白梨的娘亲,李秀苓,就是跟着林杨手下的一个谋士走的。只不过当时,那人要带她回京,可李秀苓拒绝了,她选择留在桐州,照顾着当时年幼的冯溪溪。 因为冯溪溪的亲生母亲,是她和白梨的救命恩人。李秀苓生白梨的那天,狂风大作,暴雨下的整个天都黑了。 接生的稳婆走到半路,就被挡住了去路。眼看着孩子要出生,白岩风心急如焚,拿了把伞就要出去找人。 幸好,遇见几个赶路的外地人,其中一个,正是冯溪溪的娘亲,而她,正好懂点医术。 孩子顺利出生了,没过多久,天也放晴,几个人喝了口热水就离开了,虽然没有太多交流,但李秀苓却一直记着他们的样子。 后来,林家出事,李秀苓想着自己和那谋士的关系,怕连累冯溪溪,自己也悄悄离开了。 所以冯溪溪在第一眼见到白梨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是李秀苓的孩子。 因为念及她的恩情,又知道李秀苓对白梨的愧疚之情,所以,她才会跟在白梨身边,处处护着她。 如果,白梨知道这些事,只怕更不会丢下冯溪溪不管。 沈醉歪着头,用脸贴着白梨。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顿时又心安了。 他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不管白梨知道后会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支持她。这一生,下一世,他都会将她护在怀里。 孟老爷的事情已经解决完,白梨和冯溪溪也准备离开,她们计划着在京中租一个铺子,前面写状子,卖点书画,后面住人。 可孟初听后竟然生气了“你们帮了我孟家这么大的忙,岂能让你们去租房子住。不如这样,我要带着夫人回岑溪,京中这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们就先住着,临街的那里,我也有个小铺子,你们想做点小买卖,也可以拿去用。” 白梨自然没有同意“不可以,我们有手有脚,住了这么久,怎么好意思还继续住下去。孟老爷,多谢您这些天的款待,我们真的要走了。” “白姑娘,你说这话就真的是见外了。”孟初显得有些伤心,抹了抹眼睛“你看看,我这屋子,冷冷清清,你们在还热闹些。你说卖了吧,又舍不得,不住人又会荒废。就算是帮我看着这院子,你们还是继续住着吧。” 两人推来推去,把冯溪溪看的着急了,就替白梨答应下来“孟老爷,那我们就多谢您了。” “看看,还是冯姑娘爽快。这样,你跟我来,我把每个屋的钥匙给你们,过两日我就要离开,怕到时候不记得了。” 白梨还想推辞,被冯溪溪拦住,只听她小声说“以后,等着我们赚了钱,就把租住房子的钱再给他,反正我们出去不也是租别人的吗?好啦好啦,都交给我,你不是还要出去吗,快去快去,今天晚上我们吃大餐。” 冯溪溪说完,高高兴兴地跟着孟初去拿钥匙。到了书房,她才松了口气,神情也恢复了严肃“孟老爷,刚才多谢你了,不然,我怕她是不会住下去的。” 孟初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只是我这房子多少有些破旧了,你这买过去,自己要找人修缮一下。” “多谢孟老爷,其实,你能以这么低的价格卖给我,真的是帮了我大忙。我看白姑娘很喜欢这院子,直接说是买给她的,只怕她也不会要。” “我和我夫人无儿无女,要这么多宅子有什么用,能帮它找个好主人,就已经很满足了。对了,这是房契和地契,依照你所说,都写了白姑娘的名字,只等她按手印就可以了。” 白梨出了孟家,直接朝着前面不远处的茶楼走去。她没想到,红叶竟然会找自己。 见面后,红叶细细端详着白梨,然后赞赏地点了点头“你果然是聪慧秀气,难怪晚枫会如此喜欢你。白姑娘,你请喝茶。” 白梨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唇齿留香,忍不住赞叹“好香呀。” “难得白姑娘喜欢,这是我家乡的茶叶,生在高山之巅,要很多茶树才能收集这么一杯,无比珍贵。我的爹爹和娘亲,就是靠着采茶为生。后来,从山上摔下来,都没了。” 红叶说着,扶着衣袖起身,站在窗户旁边朝下看去,语气中满是伤感“之后我便被人卖到青楼抵债,整日做些苦力,后来又被彭员外看中,在他的别院里陪着那些贵客喝酒,日子这才算是有了起色。但我最开心的,还是遇见了晚枫,跟他来京中,也算是见识了一场。以后说起来,人生也没什么遗憾。” 白梨听着她的话,像是要离开的意思,就赶紧问道“路大哥对红叶姑娘不好吗?” 红叶淡然一笑“好,他很好。歆瑶郡主身份尊贵,定能助他飞黄腾达。但红叶身份卑微,常伴左右,势必会给路家声誉造成影响。想必国公也不会允许自己女婿家,住着青楼女子。” 白梨十分惊讶“红叶姑娘,你知道歆瑶郡主的事?” “其实,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听说了晚枫做的事后,我急急忙忙跑过去,还好,他只是坐在一边发呆,什么都没做。至于歆瑶郡主,我确实不清楚。” 原来是红叶救了自己,白梨赶紧端起茶杯“多谢姑娘,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白姑娘客气了,其实我是不想晚枫以后难过。他明明那么在乎你,肯定不想用这种方式伤害你。所以,我带你走的时候,他也没拦着。只是以后,我不能陪在他身边了,只盼望着他有一个时候,还会想起我,念着我。” 白梨听得难过“红叶姑娘,路大哥肯定不会这么想的。你在他身边,也有个栖身之所。” 看着她担忧的眼神,红叶心中感动,“白姑娘果然招人心疼,多谢关心,离开京中后,我打算回家乡,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钱,节省点用,还是能够悠闲度日的。今日来,就是想见一见白姑娘,顺便向你辞行。还有件事,想请白姑娘答应。” “红叶姑娘请讲。” “你路大哥虽然贪恋权势,但心地还是善良的。他日若是有麻烦,还望白姑娘,伸手帮他一把。” 白梨坚定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红叶听后如释重负,替她倒了茶水,举起茶杯说道“白姑娘,今日一别,后会无期,祝福你今后,幸福快乐。” 第五十一章 晚上,冯溪溪拉着白梨,说是要去吃好吃的。两人高高兴兴地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冷玉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看到他的时候,冯溪溪脸色一边,随即扬起笑脸“没想到冷护卫会亲自来抓我,倒是挺不错的。” 白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将冯溪溪拉到身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姑娘,冷玉奉皇后娘娘之命,带冯姑娘进宫。” “进宫?”白梨明白过来,皇后娘娘肯定是知道了冯溪溪的真实身份,要她进宫问话。可皇家的事,谁能说的准,万一她要处罚冯溪溪,那这一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冷护卫,你也知道了?” 冷玉沉着脸点点头“我是才知道的。”他说完看向冯溪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我。” 冯溪溪神色平静“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本来就是个骗子。只不过,我没骗你的感情。走吧,我跟你们进宫。” 冷玉没说话,跟在冯溪溪身后,此刻,他的内心是复杂的,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护卫,想护着她,又没有办法。 几人走了几步之后,白梨忽然开口叫住他们“等等。”她快速追上去,“我跟冯姑娘一起进宫。” 冯溪溪摇头拒绝了“不行,你不能去,皇后娘娘既然要见我,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如果她要追究我怕爹爹的事,只怕会连累你。白姑娘,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好。” “不,我也要去,两个人一起,起码有个照应。” 见她执意坚持,冯溪溪只好叹了口气,对冷玉说“那请你记得去找国舅爷,告诉他,白姑娘在皇后娘娘这里。” 白梨和冯溪溪是第一次进宫,因为紧张,两人一直跟在冷玉身后,脑海中想象着见到皇后娘娘的情形。 “到了,你们进去吧。” 冷玉让她们进了一座院子,自己站在外面等着。他虽然很担心,在皇宫内院却是什么话都不敢多说。 之后,又有两个宫女带着她们,绕过一座长廊,穿过一个庭院,进到了屋里。 季鸢正在喝汤,见到她们进来,便将碗放下,擦了擦嘴,让左右的人退了出去。 “你们进来吧,不必这么拘谨。” 冯溪溪拉着白梨,给她行了礼。见她们只是弯腰,没有跪下,心中多少有些不满。就让她们一直站在一边。 “冯姑娘,你的身份本宫都已经了解清楚,给皇上的密折,可是你写的?” “是。” 季鸢看了看一边的白梨,似笑非笑地说“你倒是爽快,就不怕本宫处罚你吗?” “若皇后娘娘真想追究此事,就不会单独叫民女来。所以,皇后娘娘的目的,是想解决这件事而不仅仅是为了处罚民女。” “冯姑娘果然聪明伶俐,不然也无法策划这么隐秘的事。本宫叫你来,确实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如果你能就此停手,本宫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追究此事,如何。” 冯溪溪听得笑了笑,“皇后娘娘都开口了,民女自然要遵从,只是,此事,民女做不了主。三年前,含冤的可不只是我爹爹,还有其他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季鸢细细琢磨了一下“难道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做的?” “皇后娘娘多虑了,确实是我一个人做的,只不过我不仅仅是替我爹爹申冤,还是为了其他被皇上冤枉的人。” 季鸢气地猛拍了一下桌子,“住口!皇上做事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何时向你说的这样,冯姑娘,今日本来是想好好跟你谈一谈,看样子,你是不领情啊。既然如此,那可就怪不得本宫了。来人……” “皇后娘娘息怒。”白梨在一旁开口说道“冯姑娘并非对皇上不敬,三年前的事情,孰是孰非,不如交由别人论断,才算公道。” “好,那你倒说说,谁有这个资格来评论。” “自然是天下百姓。皇后娘娘的用心,我们都明白,只是如此解决问题,怕有很多人不服,皇上既然有意解决此事,不如公开三年前的事,是对是错,百姓们自有论断。” 季鸢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她单独找冯溪溪来,就是为了将此事化小,以免影响皇家威名。真要是像白梨说的那样做了,岂不是弄得天下皆知。 “不行。皇上是天子,岂能由百姓任意评断。本宫该说的也说了,为了皇上,不得不这么做。” 季鸢一声令下,外面随即进来三个护卫,将冯溪溪压着就要往外走,白梨拉也拉不住,只要用两只手挡在门口“皇后娘娘,您这样做,实则是害了皇上。” “本宫都是为了皇上,为了皇家的声誉,怎么会害了他。白姑娘,你不要以为阿醉在乎你,我便不敢拿你怎么样,这可是在宫中,本宫要处置谁,还没人敢拦着。你们还不把人带下去,愣着干什么。” 眼看着冯溪溪要被带走,白梨有些慌了神,她脑海中想着什么,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赶紧说道 “皇后娘娘,您不能处罚冯姑娘。您可还记得,当年先皇册朝中大臣的时候,曾昭告天下,广施仁政,朝中官员犯错,都可以给一次机会。当时,还赏赐过令牌。冯姑娘是林统领的孩子,这块令牌自然由她继承,那么,只要令牌在,便可以有一次被赦免的机会。” 季鸢听后,目光一沉,轻轻扬了扬手,让人将冯溪溪松开。 “令牌在哪里?” 白梨从怀里掏出来,递了过去。当时冯溪溪说是把这个令牌送给她,可以保她平安。所以,白梨一直随身带着,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季鸢接过令牌,反复查看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令牌是真的,先皇也确实颁过这份诏书。 “冯姑娘,你该庆幸有个如此疼爱你的爹爹。拿着令牌走吧,以后不要再踏入京中。很多事不是非要有个对错不可,天下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因为担心白梨的安危,冯溪溪接过令牌,没有再说话,跟在宫女身后出了门。 外面,冷玉正着急地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们两人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她们前脚刚走,季鸢就派人在后面追了上来,将冯溪溪他们团团围住。 冷玉见状,横着剑挡在她们前面,“你们做什么,皇后娘娘说了放她们离开。” “冷护卫,皇后娘娘说了,让属下将这位姑娘带回去。” 看他们说话的样子,明显有些慌乱,就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 那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不错,皇上昨日出宫,到此刻还没有回来,刚有人送信来,说是皇上在他手里,让皇后娘娘带着一众官员明日午时都去祭司天坛。娘娘猜着肯定跟这位姑娘有关,让小的将人带回去。” 皇上被人挟持,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也难怪他们如此慌张。冷玉将剑收好,对冯溪溪说“你别怕,我陪着你一起去。” 冯溪溪点点头“好。不过,你要先把白姑娘送回去。” 白梨抓着冯溪溪的手,拉也拉不走,“我也陪着你。” “白姑娘,此事因我而起,终是要有个了断,我在你房里给你留了封信,本想着离京那日再告诉你的,如今事情有变,就提前告诉你。关于你爹爹的事,里面都写的很清楚,希望能帮到你。” 看着冯溪溪被他们带走,白梨还是紧跟在后面,最后被冷玉拉了回来“白姑娘,我先送你回去,稍后我会来找她的。你留下来也是于事无补,还是等明日再想办法。” 一路上,白梨都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回到家,她就赶紧找出冯溪溪留的信,第一个信封里装的,正是孟家宅子的房契和屋契。 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白梨泪流满面。 第二封信,介绍的是三年前发生的事,而她的爹爹当年,确实是受人所害,只不过他当时,是为了救路晚枫。 三年前,路晚枫跟随白岩风他们进京,见到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之后,他的内心不平静了,看着自己寒酸的衣着,他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人上人。 之后不久,他无意中知道了寇淳他们做的事,就想借此讹钱,不料被寇淳发现,为了不让此事泄露,他派人去刺杀路晚枫。 那晚,路晚枫还没回涔溪,正好桃溪县和白岩风一起喝酒。为了保护路晚枫,他被人踢到布满石头的坎下,当场晕了过去。 而路晚枫因为害怕,竟然都没有下去查看,也没有人找人来救他,连夜跑回了涔溪。 白梨看到这里,气地浑身发抖,她没想到,路晚枫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如果早一点发现,爹爹是可以救回来的。 “路晚枫,原来你对我的好,不过是愧疚,因为你欠着我爹爹一条命。” 擦了擦眼泪,白梨又打开第三封信。看到里面那个人名字时,白梨当时就愣住了。 “穆夫子?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涔溪村穆岳,便是《状师录》上排名第二的状师。 白梨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记起,穆夫子确实有个别名:碌羽。 第五十二章 京中玲珑居里面,祁隶和穆岳正在下棋,黑子已经被死死围住,白子明显占了上风。 祁隶有些得意,捏着白子正打算放下去时,穆岳说道“皇上可以三思啊,有时候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穆先生多虑了,朕这枚棋子放下去,你可就输了。” “那倒未必。皇上不信的话,尽管放下去试一试。” 祁隶听了他的话,还真的犹豫了起来,捏着棋子迟迟没有放下去,之后,穆岳问道“皇上是怕输吗?其实,你这枚棋子一落,草民就输定了。可是皇上听了草民的话,便以为草民真有回天之术。” “不错。”祁隶将棋子放回盒子里,叹口气“若是以前,朕是很有把握的,可成了皇帝之后,凡事就容易多想,因为这天下苍生握在朕的手里,容不得朕犯一丝错误。” 穆岳也将棋子放回去,并把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挪动了一个位置,便将一盘死棋变成了活棋。“皇上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告诉朕,要朕以退为进?穆夫子,朕不是你的人质吗?” “皇上赎罪,草民只是想要个公道。” 祁隶沉下脸,“你是说三年前的事?” “不错。皇上可能根本就不会记得,吾儿穆辰,当时在律典司,跟着典司长常赋修订律法。他这一生的愿望,就是大兴朝能有一部完善,全面的律典。可惜,皇上处罚常赋时,他也被连累。” “既然如此,你此刻该是满怀怨恨,却为何什么都没做。” 穆岳将棋子一颗颗捡回去,面带悲愤,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为了天下百姓。草民若因为自己的私愤伤害了皇上,天下势必大乱,遭殃的终究是百姓。小辰肯定不愿意他的爹爹这样做。所以,草民不会伤害皇上,草民只想讨个公道。” 这些天,祁隶也在想三年前的事,“你想如何讨回?” “明日午时,祭祀天坛,草民要在文武百官面前,状告皇上。” 祁隶身子一震,显得十分震惊,“状告朕?穆夫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草民清清楚楚,寇淳不是天下第一状师吗,他肯定会为皇上辩护。” “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穆岳神情坚定,“草民任由皇上处置。可若是皇上输了,便要谢罪。” “不可能!”祁隶激动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将棋子都拂到了地上,洒落一地。“朕是皇上,当着天下人的面谢罪,永远不可能。” “皇上,草民一把年纪了,早已经看透一切生死,如果不能帮我儿讨个公道,不如早点去见他。”穆岳说着,往地上一跪,“请皇上赐死。” “你这是做什么,虽然挟持朕确实是死罪,可你又未伤害朕,朕真要这么做了,怕是会被天下人所不齿。” 穆岳依旧跪在地上,“皇上不答应,草民就一直跪在这里。” “你当真要逼朕?一个公道就那么重要吗?” “皇上,等有一日小皇子出生了,您就会明白,草民为什么一定要讨个公道。当年,寇淳负责肃清和二皇子有关的人,他为了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不分青红皂白,也从未仔细调查过,害死我儿,草民也要状告他。” 穆岳这番话,其实已经打动祁隶。为了孩子?想起自己尚未出生的皇儿,他好像能理解穆岳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了。 沉默良久,祁隶缓缓说道“朕,答应你。” 宫中此时已经是午夜,大臣们都聚集在大殿里,商量着午时祭司天坛的事情。 寇淳提议,让皇城禁军直接包围那里,然后趁机救出皇上。他的意思,对方再厉害,也肯定没有二皇子当年的实力强。 可沈重山却反对他的提议,“皇上在他们手里,不可鲁莽。对方能将人带走,又能送信到宫中来,定是做足了准备。” “不错,在没有了解清楚之前,不可鲁莽。皇后娘娘,为今之计,只有按照信上的要求,去祭祀天坛,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季鸢点点头,“就依崔御史所言。” 晚上,白梨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她既担心冯溪溪,又担心穆夫子,如果猜的没错,穆夫子肯定是听了冯溪溪的话,要问皇上讨要一个公道。 思来想去,白梨起身点燃油灯,提笔写了一份状子。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停下笔,揉了揉眼睛,将状子整理好之后,这才去歇息了一下。 临近正午,沈醉过来接她,看着那张长达两米的状子时,又心疼又震撼。 “你是不是又一晚没休息?” 白梨冲他笑了笑“阿醉,我想和你早点成亲。” “真的吗?”沈醉喜不自禁,简直不敢相信,抓着白梨的手又问了一遍“你是的都是真的吗?你愿意与我成亲?” “是呀,我愿意。” “好,好,等着这件事处理完,我便带你去见爹娘。” 一路上,沈醉都忍不住想欢呼,要成亲了,哈哈哈,真是开心呀。 而另一边,季鸢却是心事重重,她连夜让人送信给沈居安,让他务必赶回来。 三年前的事又浮现在眼前,她怕,很怕这件事发生在祁隶身上。想到这里,季鸢掀开马车帘子,让赶车的人快些。 此时的祭祀天坛,文武百官都到了,季鸢焦急地在一边等待着。 不一会儿,祁隶出来了,身后跟着穆岳他们。看到季鸢,祁隶心中不忍,连忙走上前去扶着她“让你担心了,朕没事。” “没事就好,皇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穆夫子说,要状告朕和寇状师。” 季鸢听后忍不住皱了皱眉“荒唐,哪有臣民状告皇上的,皇上不要担心,禁军早就在四周等着,沈将军药很快回来了,皇上不必怕他们。” “朕不是怕,是想明白了,或许,这是一次机会,原谅朕自己,也原谅过去。” “皇上真要让他们告状?” “不错,皇后你不必太过担心,朕想了一个晚上,心里有数。” 等着人都来了,穆岳跪在地上,拜了天地,随后拿出一张状纸,上面列的,是他状告皇上和寇淳的事项。 他念完后,众人皆是一脸严肃,都回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当时情形复杂,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稳定朝中局势,所以,寇淳认为,皇上的做法没有问题。 可穆夫子却觉得他们做法太过武断,为了肃清二皇子的势力,致使许多人蒙冤。他要皇上在祭祀天坛,承认错误。 寇淳觉得他这话可笑,“天子威严岂容你亵渎,认错?道歉,穆岳,碌羽,你不过是状师,当真以为自己是天道不成?当年,二皇子意图谋反,害死先皇和大皇子,简直是罪大恶极,与他有关的人,就更是罪不可恕,他们咎由自取,有什么好原谅的。” “咎由自取?他们有的人不过是在里面做事讨生活,有的甚至都不认识二皇子,怎么跟他们串通。” “穆夫子说的不错。”冯溪溪从一边走出来,面对着众人“我爹爹,是当年的禁卫统领林杨,他从未想过要造反,也从未想过要帮二皇子,但皇上不会去询问背后的隐情,直接处死了我爹爹,还悬尸城门口七日,寇状师,你说的咎由自取,是这个意思吗?” 寇淳没想到冯溪溪会出现在这里,皇上当时是想重审此事,可寇淳觉得应该杀一儆百,便在状子中将林杨的罪状描述的格外严重,结果皇上一看果然生了很大的气,当即改变了主意,处死了林杨。 所以此时,他显得有些心虚“林杨和二皇子里应外合,逼宫造反,这难道还不是罪大恶极吗?冯姑娘,你该庆幸,当时,没被你爹爹连累。” “寇状师,你这话说的是不是过分了些。”白梨和沈醉从一边走出来,他们一人站一头,将状纸缓缓拉开,“这上面,是状师寇淳的罪状,当然,还有状告皇上的事项,上面每一条,都有对应的《大兴律》条文对应,有理有据,寇状师,你可要亲眼看看有没有错误?” 寇淳神色变得很紧张,他看了看一边的祁隶,还是咬着牙不承认“我当年都是奉旨行事,绝对不是你们说的滥用权力。” “哎哟,你这个谎话精,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沈醉听到这声音很熟悉,扭头一看,果然是马道长。 心中又气又喜,但喊了声师父。 马悟拍了拍沈醉,又朝白梨咧嘴笑了笑,就快步走到了寇淳身边,伸出指头指着他说“你呀你,三年前骗我老道来京中,说是什么给你家里看风水驱驱邪,其实是自己做了缺德事,晚上良心不安吧。” 寇转别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对,你懂。”竟然路晚枫也出来了“当年,若不是老师你做了错事,为何要杀我灭口,后来又为了拉拢我,收我做门生?蝴蝶君白岩风就是被你派去的人害死的,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说出来,我恨自己懦弱,可今日,我要让他们都看清你的嘴脸。” 祁隶在一边听的清楚,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一直以为,这些事都是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却没想到,是寇淳暗中做了手脚。 “寇状师,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皇上明查,臣都是为了大兴朝的江山呀。要天下安稳,自然要清除那些乱臣贼子,不了心软。” 祁隶长叹一口气,说到底,他到底是错了。 “来人,将寇淳带下去关押候审。” 寇淳听得当即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啊皇上,臣真的是为了大兴朝呀。” “为了大兴朝?那便该按照真的意思来,可你却暗中使了手段,牵着朕的鼻子走,这样还是为了大兴朝好?快些带下去,朕不想看见他们。” 等着人被带走后,顿时就安静了很多,祁隶看了看文武百官,转身朝着祭祀天坛的正东方跪下,随后,在场的人都跟着跪下。 “朕,祁隶,身为天子,却被蒙蔽试听,偏听偏信,今日特向天上诸神请罪,向天下百姓请罪。朕觉得吃斋三月,每日潜心静修,誊抄经书,愿天上诸神,保佑我大兴朝,千秋万世,代代繁荣。” 穆岳低着头,听到祁隶的话顿时泪流满面,他难过,又觉得轻松。“儿呀,爹爹不能伤害他,他是天下人的皇上,但爹爹,也算是为了讨了一个公道。” 第五十三章 沈居安赶到祭祀天坛的时候,正好听见皇上说的那番话,他便领着将士在外面等着,没有冲进去。 这不是三年前,不会再看到那样惨烈的场面,自己这一趟,是不是白来了。 临近傍晚,祁隶缓缓起身,朝着冯溪溪和穆岳庄重的行了个礼,他虽没说话,但大家都明白,皇上,在表达自己的歉意。 穆岳神色复杂,他准备伸手去扶,却又觉得不妥,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看着他落寞地背影,众人也都弯腰朝他行了个礼。 而冯溪溪也转身拉着冷玉走了,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 一个月后,路晚枫和付歆瑶大婚,办的十分风光体面,红叶站在人群中,看到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的路晚枫,满脸释然,随即拉了拉肩上的包袱,转身朝城门口走去。 白梨和沈醉站在路边的酒楼上,望着下面热闹的人群,恍如隔世。 “我们走吧,先回桃溪村,然后等爹娘挑好日子,就该轮到我们成亲了。” 沈醉说着,拉过白梨的手,带着她下了楼。 马车缓缓朝城外驶去,一过城门,沈醉就觉得心里变得很轻松,三年前他输的彻底,这一次,他全都赢了回来。 “人生啊,真是妙不可言。” 刚说完,马车晃动一下,随后停了下来,沈醉跳下来一看,竟然是冯溪溪和冷玉。 “你们来送别的?” “不是。”冯溪溪笑着朝白梨跑去“我们要跟白姑娘一起回桃溪村。” 沈醉挑了挑眉,看向冷玉“皇后娘娘放你走了?” “娘娘说,生产前她也出不了宫,跟在她身边不方便,让我休息一段时间。” “那现在是谁在保护皇后娘娘?” 冷玉想了想,说道“是马道长带来的一个女弟子,说是武功高强,细心又懂事,照顾皇后娘娘最合适。” “好吧,那我们马车可坐不下这么多人,你和冯姑娘就自己走路吧。” “不用。我骑马,国舅爷你也骑马。”冷玉说着,将两匹马牵了过来“冯姑娘他们坐马车。” 沈醉一百个不同意,“不行,我要和阿梨一起坐马车。” “国舅爷是怕跑不赢我吗?” “谁说的,冷护卫是不是太自信了。” 冷玉翻身上马,“那比试一下如何?” “比就比。”沈醉也翻身上了马,两人拉着缰绳,蓄势待发。 马车里,冯溪溪看得直摇头,“幼稚啊,真是幼稚。白姑娘……” “以后,你不如叫我白姐姐吧,娘亲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很高兴,能多一个妹妹。” 冯溪溪顿时红了眼眶,她心情很激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伸手抱了抱她“白姐姐。” 白梨听后,也红了眼眶,“以后,我就是你的阿姐。” 马车前面,冷玉和沈醉骑骑着马你追我赶,誓要分出个高低,疾驰地马蹄带起一阵阵尘土。 此时的福来镇,沈居安又去了当日遇见白梨的酒楼,他依旧坐在角落里喝着酒。 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大声争辩,沈居安也想凑个热闹,起身走过去。 一个样貌清秀,身着水绿长裙的姑娘,正和一个粗壮大汉讲道理,看她的样子,滔滔不绝,口齿伶俐,让沈居安想起了白梨,忍不住笑了一下。 “本姑娘是洛州状师叶桃,自然不会诓骗你,不信,你可以去官府状告这位老妇,我们请大人来评一评理,如何?” 壮汉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气急败坏地说道“状师要如何,需要你来多管闲事,今日你坏我好事,我便要你赔偿。” 说完就想伸手来抓叶桃,还没够到她,就被沈居安一把扣住了肩膀“堂堂男子汉对一个姑娘动手,你也好意思?” 叶桃见有人帮自己,顿时来了底气,赶紧跑到沈居安身后躲起来“就是就是,还想骗那位老妇人的钱,不害臊。” 从酒楼出来后,沈居安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他故意放慢脚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后尾巴果然也跟来了。 饶了几个弯之后,他走进一个巷子,一闪身人就不就见了,等着身后的人正四处查看时,他这才走出来。 “叶姑娘可是迷了路?” 叶桃嘿嘿一笑“少侠好功夫,佩服佩服。方才看你帮了我的大忙,我还没感谢你了。” “区区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告辞。” 沈居安走了几步,发现她还跟着自己,有些不解“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你能不能请我吃一顿饭?” “我帮了你,还要请你吃饭,这是什么道理?” 叶桃脸一红,兴许自己也不好意思“我暂时遇到了一点麻烦,以后一定还你。” 沈居安看她一身打扮,确实有些寒酸,心中不忍“走吧,想吃什么?” “真的?”叶桃喜出望外,赶紧跟在沈居安身后,“少侠你真是好人,少侠贵姓呀,少侠是哪里人呀。” “你再吵,就没东西吃了。” 身边的人立马安静了,让沈居安苦笑不得。 吃饭的时候,看着吃的飞快的叶桃,忍不住问她“你怎么饿成这个样子,家里没有其他人照顾你吗?” 叶桃手一顿,摇摇头“没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了。我自己靠着写状子过日子,只是这几日运气不好,没什么人找我。” 沈居安愣了半天,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你,要不要跟我走?” 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很冷,但看到叶桃点了点头时,沈居安的心,逐渐暖和起来。 终有一日,会有一个人,跨越山川河海,只为来到你身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