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幸会,在下白无常 作者:海派蜡烛 文案 七岁那年,我跟着爹娘跪在灵堂前,师父拖着外公从眼前走过,外公不甘的咆哮中夹杂着众人期期艾艾的哭声。 十七岁那年,我穿着用鲜血染红的孝衣,瘫坐在自己的尸首旁放声大哭,任由冰冷的铁链将我拖出房门。 七百七十七岁那年,我笑着迈出遍布白绫的宅门,身后拖着的鬼魂哭音凄厉,曲卷的十指在门槛上留下混着血泥的深深抓痕。 幸会,在下白无常。 文案看着很装逼,文章其实很欢乐。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报仇雪恨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厌离,荀慕寒 ┃ 配角:邢凌珍,陆涅,黄泉路钉子户团伙众成员 ┃ 其它:黑白无常,阴曹地府,钉子户 楔子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 规律的敲门声在寂静的秋夜里格外清晰,门童被从好梦中惊醒,不情不愿的爬出被窝。披上外衣,提起灯笼,刚迈出房门就被深秋的寒风冻了个哆嗦,门童一边在心里咒骂着敲门人是短命鬼,一边加快步伐赶到后门口,放下门闩探出头,完全把管家平日里的千叮咛万嘱咐忘到了脑后。 只见门外站着一名白衣人,凄清月光下皮肤苍白的有如徘徊于人世的幽魂。门童的满腔怒火顿时被这森森鬼气浇的再也难擦出半点火星。在灯笼微弱的光亮中,白衣人脸上满满的笑容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阴森。 “咕嘟。” 门童咽下了一口唾沫。 “这、这位公子……”半大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带着明显的微颤,帮助开始腿软的门童继续站在原地的只有森严的家规和管家毫不留情的处罚,“不知公子深更半夜登门,有何要事……?” 白衣人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抖抖袖子,俯身作揖,姿势标准优雅的足以充当利礼仪范本。 “幸会,在下姓白,名无常,今夜闻贵主人阳寿将尽,奉崔府君之命特来相迎。” 话音刚落,原本悄无声息的宅院突然喧闹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 “快去请大夫!老爷、老爷不行了!” “啪!” 门童手中的灯笼掉在了地上。 眼前的白衣人已消失无踪。 第一章酆都镇 人这个玩意,无论年龄、种族、性别总是有着两项无法忽视的共性,一是死皮赖脸,二是死性不改。先不提争议颇大的第一项,不管是活着还是翘了辫子,人们总是固执的延续着习惯的生活方式,定时定点的活像是西洋钟上的钟摆。 从这个角度来看,除了不再喘气了以外,死人和活人的日常生活根本没有什么大区别。 哦,也许还有三伏天里身体冰凉。 人们总是神经兮兮的唠叨着脚底下的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好似我们每天都在一群恶鬼的头顶上吃喝拉撒睡多么不能明说的秘密。可惜数千年来人们打井挖坟,挖出来的除了泥沙就是石块,充其量有那么一两块零碎的骨头露脸吓吓人,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缺心眼的把阴曹地府挖出来过。 仔细想想,就连土地爷都不愿意住在土里,难道传说中掌管生死的神仙们真的愿意住在凡人的脚下每天被跺房顶? 这是个问题。 话说谁也没见过黑白无常钻过地啊! 于是神仙们究竟在不在脚下三尺的地方抱怨房顶不稳固就成了千古之谜。 故事的开篇发生在一座很适合野史作者们发挥超凡想象力的古老城镇——酆都镇上某个极其常见的午夜。 那一夜,理所当然的拥有第一顺位出场权的主人公之一柳厌离蹲在鬼门关旁装模作样的抽着手里点着鸡腿味蜡烛的旱烟,顺手将烟枪在鞋底上磕了磕,以一副以人体的任何部位去看都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恶意的模样冲刚进门的新鬼们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一般人们称其为不怀好意或是幸灾乐祸。 想让一个活了九百多年的老鬼去同情刚刚失去鲜活生命的小兔崽子们,只能是痴人说梦。 像赶羊一样把新来鬼魂赶进门的白无常谢必安看见了形象全无的不肖弟子,恨铁不成钢的一脚把某人踹了四脚朝天,跟在后面的师叔黑无常范无救板着脸向被踹得眼冒金星的师侄投来同情的一瞥。 头晕眼花的学着乌龟翻身未果,柳厌离索性呈大字状躺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深秋的夜空总是通透的像是一大块诱人的黑米碗糕。 吓!不要干幻想再也吃不到嘴里的人间食物这么煞风景的事! 这条在本该宁静的深夜里喧闹无比的路叫黄泉路,自东向西横亘了整个镇子。白天,这条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夜里,这条路上哭声不断尖叫不息。 酆都古镇千百年来都在这样的昼夜交替中度过,白天是滚滚红尘,夜里是阴曹地府。 作为一名自尽而死的鬼,柳厌离本该在地狱里滚上一圈后再在枉死城被地藏念叨个几百年,最终不堪其扰看破前尘投胎去躲个清静,大家皆大欢喜。 可也许是往她家跑的太勤快的缘故,短短几十年就认识了柳家上下三代人的谢必安在用尽方法也没有把柳家小姐从酆都镇老大最喜欢的那尊石狮子身上扒下来后,无奈的扶了扶歪掉的高帽子,笑着问她既然不愿意去投胎,那愿不愿意当他徒弟在阴曹地府打长工。 据他师弟回忆,白无常谢必安还活着的时候笑起来温文尔雅、俊逸非凡,可惜衬着他现今那张惨白的脸和跟丧服没两样的长袍,那一笑可真谓是阴森恐怖兼面目可憎。 道行不过三天的柳家小姐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以为拒绝就会被扔下油锅炸成金灿灿香酥酥的女鬼春卷,激动之下松开了嵌在门框内的虎牙,转而一口咬上了未来师父的大腿以表忠心。 结果惨遭准师父暴揍不提。 后来师叔范无救私下告诉她,谢必安那杀伤力极大的笑容和他老板着脸充黑面神一样,纯粹是分工干活养成的习惯。 范无救还说,其实黄泉路边上的空屋子因有尽有,像柳厌离这样不愿投胎的厉鬼随便挑个屋子住下,平日里作为差役打打杂也行,只是她死的时候正赶上酆都镇老大闹情绪,找着由头苛刻下属,谢必安为了趁早脱离苦海,连蒙带拐的找替死鬼。 柳厌离承认她当时非常想在一脸痛惜的师叔脸上观赏自个满是泥土的绣花鞋底。 在黄泉路上扎根后,柳家小姐每天起床后的烦恼由原来的该参加哪家小姐的赏花会变成了该穿哪件衣服去围观新死的小家伙们来展现前辈风范。 虽然挑来挑去她的箱子里也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是谢必安常穿的白袍的女装版,帽子上面绣的“你也来了”的“了”字的收尾都一模一样,另一套是一套黑色的男装,帽子上绣着“正在捉你”,是未来的黑无常的衣服,由她暂时保管。 整个地府都知道,范无救有着非常严重的恋兄情结,做梦都想跟谢必安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于是乎,自从柳小姐投入了谢师兄的门下,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硬挤出一脸慈爱对其进行语言骚扰。 “师侄。” “哎。” “你也老大不小了。” “嗯。” “明日就替你师弟下聘如何?” “噗!” 师叔啊,您老嘴里的“师弟”上个月正好失踪满一千年了好吗?! 他失踪的时间比她的鬼龄都长好吗?! 您老还敢再拉郎配一点吗?! 以上师叔侄谈心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次,以至于柳某人无比阴暗的猜测范师叔一直觊觎她师娘的宝座,苦于师父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对凹凸有致的大姐姐的无比热爱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根据范师叔不为人知的野心就可以推断出柳小姐那未曾谋面的师弟与他有着不清不楚的亲属关系。 真相往往只有一个——师弟虽然号称是柳小姐的师弟,但是他其实是范师叔的得意高足。 师弟据说是百年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之类的人物,他当年扬名地府的时候某人估计还不知道在哪蹲着排队投胎。就是这么个实力鬼龄都完虐她的传奇鬼物,在她师父“你是我小弟,所以你徒弟也是我徒弟的小弟”的强盗逻辑下沦为了她的“师弟”。 这种时候师叔的意见永远是“师兄说的极是。” 为不知姓名的小师弟默哀一炷香。 新鬼们排着队走进镇子,书写着鬼门关三个大字的城门再次紧紧关闭,无所事事的柳厌离叼着烟枪跟在队伍后面跟着,活似押镖的总镖头。 新鬼们由最初的一窝蜂逐渐分成了好几个团体,有的浑浑噩噩只顾往前飘,有的故意放慢脚步贼眉鼠眼的向后瞄,有的哭着恳求沿途看押的鬼差放他们回去…… 一烟枪放倒一个意欲逃跑的家伙,呜呜的哭声吵得柳厌离有些心烦。 “柳大姐头,您多担待。”负责点数的鬼差辛巳跑过来熟练的拖走晕倒在地的倒霉鬼,冲柳小姐阴森一笑。 后者点点头,趾高气昂得咂么了一下烟嘴,又撇了撇盖住整张脸的头发,加上身上一年到头晃晃荡荡的白裙子,自认这身装扮和这派头足以做后世女鬼的表率。 不过,私下被辛巳他们吐槽为更像是寻觅压寨夫君的女山贼。 辛巳和另外几个老鬼跟柳厌离一样都是当年死皮赖脸赖在黄泉路的游荡分子,趁着酆都镇老大心情不佳不理政务,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住了很多年。 黄泉路处在管鬼的五方鬼帝和司生死的阴曹地府管辖范围的暧昧地带,是不折不扣的烫手山芋,地府本来的态度是装聋作哑,可自酆都大帝想卸任而不得开始折腾属下起,主管鬼门关的帝蔡郁垒和神荼就天天去戳蒋子文的脊梁骨。最后,这事还是闹到了罪魁祸首酆都大帝面前。 被东方鬼帝两兄弟和秦广王的嘴仗折腾的心烦气躁的酆都镇底下神秘团伙的瓢把子一拍椅子把,做出了决定。 “黄泉路自古就由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共同管辖,没事分什么你我!依孤看,那地藏老儿不是成天喊着要度化地狱千万亡魂吗?枉死城也是他建的,地狱也是他守着,孤给他找点事做,让他搬着蒲团去黄泉路,能劝去往生就算他本事!省得他成天无所事事逗谛听玩的欠揍样让孤看了来气!” 就这样三言两语,三座大山是彻底压了下来。 从那日起,黄泉路上多了个带着条大白狗端着钵碗化缘的老和尚。 黄泉路上原本自由自在的孤魂野鬼一夜之间全成了任劳任怨的鬼差,被两边随意使唤不说还得接受地藏每日定时定点的骚扰,真是苦不堪言。唯一的好处是从黑户正是转为地府常驻鬼口,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你妹夫! 把俺们的逍遥鬼生还回来啊! 第二章丧门星和孟婆汤 古往今来,老天爷收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这个贼老天!”,被骂的老天爷表示很不爽,于是各种各样的离奇事在咒骂者内心腹诽着“尼玛有完没完啊!老子还赶着回家吃饭“中降临。 偶尔,老天爷兴致来了,也会玩上个把个人,某柳氏倒霉女子赫然在列 。 谢必安曾断言柳厌离逢七遭劫。 比如她七岁那年开了阴阳眼看到一个奇怪的白衣人正在对死去的外祖父大玩爱的捆绑,差点自插双目以示清白。 比如她十七岁那年正用自己的鲜血表达对印染的热爱,被突然破门而入的奇怪白衣人五花大绑拖了出门去,脑门磕到门槛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再比如她七百七十七岁那年,首次帮师父分忧就在家门旁不远的地方遇上了实力足以碾压她的恶鬼…… 柳厌离悟了,原来死老头才是罪魁祸首! 然后她被恼羞成怒的师父追着满院子抽板子,范师叔捧着龙井味的蜡烛眼观鼻鼻观心装看不见。 这对狗男男! 不过还好范师叔还留有最基本的同情心,不然他昧着良心上场帮着自家师兄教训逆徒的话,估计柳小姐最后屁股开花还要感谢师叔手下留情。 民间自古就有“遇白吉,遇黑凶”的说法,其根源当然不是谢必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或是范无救凶神恶煞让人看了心中怕怕,而是跟名列十大阴帅的黑无常相比,白无常就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 柳厌离相信,自家师父杀伤力最大的攻击招式就是那声鬼气森森的“呵呵呵”。 呜呼哀哉! 于是某日酒足饭饱正剔牙的谢必安看着啃口冻顶乌龙味的供香就心满意足的微微眯眼的师弟,觉得玉树临风的自己竟然输给这只如此没有追求的家伙简直不可容忍。 屈服于武力值上的先天差距,奋起的谢必安走上了偕同弟子夜半三更敲门扰民的不归路。 “爱徒,你怎么看?”把门童吓昏的谢师父眨着星星眼。 “本门接受中途换师吗?”在不知不觉中以过于惊悚的打扮成为帮凶的徒弟淡定回答。 “孽障!” 谢必安比范无救年长,又是师兄,认为自己很应有几分兄长的样子,可惜,除了“得了失心疯的书生”和“脑子被驴踢了的书生”以外,他不适合其他任何工种。 哦,或许还有“鬼气森森的书生”和“不怀好意的书生”。 本着一名大家闺秀应该温柔体贴的原则,柳小姐委婉的表达了以上意思,谢某人听后失手掰断了竹尺。 几天后,柳小姐顶着满身的竹板印出现在人前。 就算被竹板照顾了仍能跑能跳的柳厌离精神奕奕,披头散发的于深夜在黄泉路上到处晃荡调戏新鬼,直到一双绣着海棠的女鞋出现在视野里。 抬头,她看见了一碗汤。 订正,她看见了端着一碗汤的孟老大。 若说这地府除了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瓢把子压根见不到——还有谁是新晋鬼魂必须在其方圆百里火速避退以免造成遗憾终生的悲剧的,那就是鼎鼎大名的孟婆孟老大。 孟婆,阴曹地府十殿阎罗以下最恐怖的人,没有之一。 层层头发遮住了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柳厌离在这位奈何桥女王的注视下哆哆嗦嗦。 气场强大的孟女王冷嗤一声,将端着汤碗递了过去,涂满丹蔻的指甲映衬着青瓷碗格外触目惊心。 趁着柳小姐还在纠结“接”还是“不接”这道千古难题,我们来探讨一下“递”这个含义深远的字。 阳春三月,西子湖畔,双颊绯红的妙龄少女含情脉脉,佳人莲步微挪,嫩葱般的纤纤玉指送上一杯醇香仙酿…… 这是“递”。 阴曹地府,黄泉不归,面露杀气的冷面煞神用猩红的爪子抓着一个白色不明物体猛灌一碗刷锅水……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递”。 前者纯属白日做梦,后者才是惨淡中混杂着淋淋鲜血的人生,不,鬼生。 一把扔开被强行灌了一碗汤的柳厌离,孟婆慢条斯理的拿出丝帕擦拭手上的汤渍。 “孟记高汤,专注煮汤两千年,一碗二十文,恕本店概不赊账。” “上次还只要两文钱!”柳小姐抗议。 “那都是一百多年的价了。”孟女王不屑的一瞥。 龟儿子的!这是玉皇大帝的洗脚水吗?还漫天要价啊! 再不甘心也得乖乖掏钱,阴曹地府明文规定,凡不入位列的鬼差每百年必饮一碗特质孟婆汤,违者交由十殿阎罗亲自发落。 勤劳勇敢、吃苦耐劳的老百姓相信,鬼的力量是没来由的,在管教恐吓不听话的小娃娃时更是如此。 不勤劳勇敢但吃苦耐劳的天师道士相信,鬼的力量跟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二十七星宿七十二洞府生前分量大小葵水周期闺房之乐等等息息相关。 不勤劳勇敢更不吃苦耐劳的柳厌离相信,上面都是瞎扯淡。 如果未曾身怀先天之力,生前也没有足以打动阎罗的高尚品行,那鬼的力量大小只有一样的东西挂钩——执念。 执念越强,力量越强——这是废话,要是没有执念谁还浪费光阴陪你搓麻将啊,早就乖乖的去投胎了。 其中执念又分成善念和恶念,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是如此。 可惜,大部分鬼依仗的都是恶念,就算是供阴曹地府驱使的鬼差也是如此。为了避免手下的这群危险分子按耐不住去人间杀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十殿阎罗合计过后便颁布了这条律令。 当然,这里说到的孟婆汤并不是能让人当着前一刻还海誓山盟的旧情人与新欢打情骂俏的神药,毕竟大佬们还指望着这群小鬼干活麻利,可没时间去培养一群不通人情世故的二傻。鬼差饮用的孟婆汤只是纯正的孟婆汤的汤底兑水的产物,只会消去当事人曾经的感情而不会消去当事人的记忆。 一碗汤下去,曾经的刻骨铭心近成过往云烟,当日的主角却成了彻头彻尾的看客。 顺带一提,所谓的孟婆汤就是忘川水叫作料煮沸,虽然如此,除了孟婆没有人敢接近足以让神仙魂飞魄散的忘川,更别说取水加热了。 就算这样一碗要二十文还是太过分了喂! 频繁接触忘川的孟婆最后大多被侵蚀成了一个冷心冷情的木头人,如若不出意外,没有人想接任这样一个职位。 孟老大就是一个意外。 那是一个古老又狗血的故事。 据说在两千年前,孟老大还不是孟老大,而是身娇体弱易推倒的孟妹妹…… 岁月真是一把不可小觑的杀猪刀。 当年的孟妹妹与风流倜傥的陆判官一处共事,互有情意。可惜陆判官追求者众多,并没有把痴情的孟妹妹看的多重,仍时不时沾花惹草。在数次撞破心上人与其他女子举止暧昧后,不堪忍受的孟妹妹心碎成灰,一怒之下去了转轮王手下当起了奈何桥上的孟婆。 在孟妹妹离开后的数百年间,陆判官从惘然若失到心神恍惚再到追悔莫及,等他鼓起勇气去求孟妹妹回心转意的时候昔日娇俏可人的孟妹妹已经变成了霸气侧漏的孟老大,孟老大面对上门认错的旧情人,直接一脚把他踢出了第十殿摔了个鼻青脸肿。 唉!君软我未软,我软君已攻,岁月真是一把极其可怕的杀猪刀。 岁月表示它已经被戳成筛子了!明明忘川才是杀猪刀!忘川全家都是杀猪刀! 话虽如此,可柳厌离每次看到伤痕累累的陆判官坚持不解的爬上第十殿的台阶,只想说一句话: “叫你们这些老家伙老把几百年当几天过,吃亏了吧?后悔了吧?哇哈哈哈哈……” 咳咳,抱歉,跑题了。 就差把柳某人拎起来到各个的孟老大皱着一双柳眉看着手心里的号称某人全部家当的五个铜板,不满的咂了咂舌。 “穷鬼。” 泪满衣衫的柳某人被万箭穿心。 “罢了,今日先欠着,方才来的时候碰上了陆判,他正好有事找你,等从他那赚了钱再给我送过来。”把铜板揣进怀里,孟老大顺手把空了的青瓷碗扣在蹲着的柳厌离头上。 不是咬牙切齿的“姓陆的”而是平静淡然的“陆判”,柳厌离第一次对正鬼鬼祟祟的躲在不远处往这里张望的陆姓判官产生了同情,可惜,立即就破灭了。 “陆判找我啥事?” “邢凌珍又出现了。” 轰!轰!轰! 晴天霹雳。 第三章在那满城血花的日子里 邢凌珍是谁? 通俗来说是一个女鬼,唔,也许用只来形容比较好? 邢凌珍其实是一群厉鬼,还是一群极为厉害的厉鬼。 不,不是一个姓邢的一个姓凌一个姓珍的组成了一个厉鬼三人行,也不是一群重名的厉鬼,更不是一个厉鬼的专用官职,你以为这是某个胖子写的断袖秘史吗混蛋?! 咳咳,不好意思,作者刚刚抽风了。 千年之前,邢凌珍确实只是一只厉鬼,可她为了从龙虎山那群牛鼻子的封印中脱身大胆的把自己拆零碎了,地府向来懒得管理记忆残缺的残魂,巡查的鬼差本着“道士是全鬼公敌应该同仇敌忾”的精神也就装作全然不知,于是一群邢凌珍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去投了胎,连孟婆汤都省了 。 没想到这事没过几年龙虎山竟然非常有敬业精神的派弟子下来查验封印情况,小道士一进城就东窗事发了,被地府全体蒙在鼓里的酆都大帝深觉得被狠狠的打了脸,极为罕见的爆发出雷霆大怒,当场就要撸袖子揍来禀报此事的转轮王。 “你猪脑子啊!不知道杀人灭口吗?闹出这么个事来老子还怎么关门睡大觉?!” 咦?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话虽这么说,可事都捅出来了,为了避免跟瓢把子向来不对付的天上的那几个老牛鼻子为了徒子徒孙来他老窝闹事,还是要想个法子搪塞,咳咳,应对的。 可是没有人知道邢凌珍到底把自己分成了几份,这几份又在哪里,能不能碰上还真的得看运气。 这份难得的好运就在三百年前降临在了首次单独勾魂正跃跃欲试的柳厌离头上,即使提前知会的话当事人一定会表示愿意用一万年的俸禄换这份运气眼斜粘错人。 具体的过程已经在某人的刻意遗忘之下化为了模糊不清的陈旧片段,只能勉强知道柳小姐勾魂却勾到了邢厉鬼,记忆复苏的邢厉鬼大发神威把勾魂链扯成两段再一巴掌拍昏物主后扬长而去。 整个地府在苦主幽怨眼神的威逼下义正言辞的谴责这令人发指的行为,谢必安老泪纵横的抱着回归一穷二白的弟子,地藏嘴里啃着范无救递过来的蜡烛,含含糊糊的劝着勾魂链重铸的花费跟魂飞魄散比起来就是个浮云。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导致了一个无辜鬼差惨遭破产的邢厉鬼滋润了三百年也没想起来还有赔偿这码子事。 邢凌珍的实力在地府被传得神乎其神,其夸张程度大概只有传闻中的小师弟可以媲美,也许是她老人家看不上柳厌离这种小角色,完全没有展现被打一拳就永不超生的恐怖实力。 话说回来,地府这种地方极度推崇因果报应,邢凌珍拍了柳厌离一巴掌就相当于跟她种下了一段因,至于最后结出的到底是霸王花还是食人树就没人知道了,反正总归会有个果子长出来让大家瞅瞅。 瓢把子一声令下,柳小弟鞍前马后,自此只要跟某邢氏精分怪沾一点子边的麻烦事就都一件不落的落到了她头上。 崔府君摸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安慰累得活像寒冬腊月里的小白菜的柳厌离就当是给食人树施肥了。 柳厌离瞪着闲到脸上都生出不该有的红光的崔府君恨的牙痒痒,一回头就冲地藏老头烧高香求邢厉鬼和崔府君相爱相杀到同归于尽。 地藏王菩萨嘴里念着佛经,手里拨着串珠,不动声色的猛吸了口面前正燃烧着的香,随便踹了想悄悄把香衔走埋起来的谛听一脚。 阿弥陀佛,是全素斋的素什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买过的素斋香都可以下面条了,可邢厉鬼仍然滋滋润润的在城内四处流窜,崔府君健步如飞的可以随时来段水袖舞,变化的只有柳无常日渐干瘪的荷包。 可怜的柳小姐不知道就算她把全素斋地府分店的招牌菜给地藏来一轮都没用,因为他老人家压根不管这个。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他们从来笑而不语。 说老实话,柳厌离其实不怕邢凌珍,几次照面下来,对方都只是打昏了她,有时候有了余裕还会闲聊两句唠唠家常。只要闭眼睡一会就能领两大贯铜钱,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归根究底,她避如蛇蝎的并不是喜好拍人的邢厉鬼,而是另有其人,而且这家伙还跟邢厉鬼绑定登场。 这个其人就是堪称酆都镇商人典范的棺材铺掌柜荀某某。 荀某某的棺材铺位于城西,是颇有口碑的百年老字号,他家棺材以结实耐用、价钱公道、造型美观而享誉全国。 不说这酆都镇家家户户都是他的老主顾,就连不少外乡人都不时慕名而来,更有无数豪门大户一心认准了他家的棺材来装自己的子子孙孙…… 不得不承认,卖棺材卖到这份上也真是绝了。 柳厌离记得几百年前荀某某的棺材铺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破店,虽说酆都镇上的活人都对所谓的阴间事有比较包容,但该避讳嫌弃的也不含糊。 你看,就算知道自家邻居其实跟自己的曾曾曾曾爷爷喝过酒,也不见得就想去问问自己的老祖宗到底比不比自己英俊潇洒? 酆都鬼城,历来就是阴阳参半,二者心照不宣,相安无事。 荀某某,原本是属于阴的那半,直到城东的一家大户出了个做了大官的儿子,衣锦还乡后找了个风水先生相中了块据说能世世代代富贵无忧的宝地,就大张旗鼓的迁起了祖坟。 如果可能,柳厌离很想诚恳的告诉他们,酆都镇其实只有世世代代早死无忧的宝地。 柳厌离当然不可能真的上去找晦气,于是几铲子下去,数十位做高枕无忧状的老祖宗们就重见了天日,可惜不少人的棺材都烂的只剩个摇摇晃晃的架子了,衬得仅有的几个通体完整毫无损坏的同类格外抢眼。 次日之后,荀记声名远扬。 从头到尾在一旁凑热闹的柳厌离表示凡人真是大惊小怪,你随便塞个肉包子到荀记棺材铺的掌柜的手里都能十年如一日,更何况是他天天睡的床。 荀记棺材铺为人所称道的百年手艺如一的真相就是它压根没换过主人。 荀记棺材铺的掌柜是一只至阴至煞的旱魃,而且以制作精美的拔步床闻名于僵尸之间。 这就是不可逾越的种族差异 对下至肉包子上至拔步床都有逆天封存能力的荀掌柜真名已不可考,柳厌离只依稀记得他的名字由三个字组成,在恶意的猜测了荀二狗、荀金花、荀铁蛋等接地气的常见名字后,还是觉得荀某某比较顺口。 天地良心,荀掌柜绝对做过自我介绍,只是柳小姐向来记不住。 她与这位传奇床匠的孽缘,始自她七百七十七岁那年。 诸位看官,是不是觉得这个数字无比的眼熟?谢必安表示他不是出家人也不打诳语,他只是乌鸦嘴而已。 柳厌离会与荀某某相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邢凌珍。 邢厉鬼早年惨死并被封印在酆都镇上,其执念导致了她无论怎么转世都只能呆在这一方地界,柳厌离怀疑迟早有一天无数个邢凌珍会把镇子围得水泄不通再放火烧城。 而初出茅庐又运气奇差的新晋白无常就遇上了实力最强怨气最重的主魂。 邢凌珍的主魂那一世其实过得很不错,有一个体贴的夫君,几个乖巧的孩子,若不是 本身怨气太重导致寿命过短,还真是幸福美满到了心花朵朵开的地步。 可惜,邢凌珍身上有太多不单属于她的怨恨。 酆都镇的志书上有这样一段记载: “邢家有奇女,名冠京华,上召之,谓之曰神,遣为军中督,遂屡胜。数岁,京时有异象,有将奏曰,此乃督军之过也。上大惊,谓之为何。将曰,战屡胜,兵不死,盖因督军神,然北方葵地,有城酆都,酆都有鬼,号大帝,托梦于军中数将,曰,督军神,然乱天道,须至酆都刑,则必大乱。上不安,准之。岁余,坑邢氏及其下属数百人于城北。恐其怨,又召龙虎山正一教设灵台以镇之。” 据流言说,莫名的被扣了天大的黑锅的酆都镇瓢把子的胡子当场就气歪了,后来邢凌珍能轻松逃脱也跟酆都大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不无关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为了复仇,数百只冤魂竟然以邢凌珍为首合而为一,化为了怨气极重的鬼煞,这下就算是酆都大帝也不能作壁上观了,只好亲自出马把邢凌珍困在了这片土地上。 连酆都大帝都有些头疼的麻烦自然不会小,不明所以的柳厌离一上来就差点捅了大篓子。由于她把主魂勾走了,常年经受怨恨侵染的尸身失去了控制竟然凭借着沾染了旱魃煞气的棺材化为了僵尸,闹得阖府鸡犬不宁不说,有几个丫鬟还死于非命。 就在一家子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无意中当了一把帮凶的荀某某很有行商道德的主动上门善了后,不仅勾了勾小指头轻松灭掉毫无理智的僵尸,回铺子的时候还顺路去跟住在镇子中央豪华大宅里瓢把子喝了杯茶。 柳厌离三个月的俸禄就这么打了水漂,从此与告密的小人荀某某结下了深仇大恨。 不幸的是,荀某某此举也算是与邢厉鬼有了瓜葛,而且说句良心话,照实力看怎么也是他拍邢厉鬼而不是邢厉鬼拍他,真是比光吃俸禄不干活的柳无常靠谱多了吗,所以在瓢把子的威压下,一旦有了新情况,柳厌离不得不去上门跟这位高人通通气。 对此,道行浅法力低的柳小姐只能扎扎小人意思意思了。 第四章又软又暖和的才叫被窝啊 这人啊,上了年纪就难免添些毛病。这年轻时温和醇厚的,老了就容易变成长了腿的人形火药库,总是暴跳如雷见人就喷。这年轻时上蹿下跳闲不住的,老了也可能变成一天到晚窝在藤椅上的懒骨头,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别想让他的尊臀离开深爱的藤椅一步。更夸张的是,年轻时冷血无情冷酷自私的,老了也可能变成大爱洒人间的大善人…… 同理可得,年轻时说自杀就自杀绝不迟疑半秒尽显巾帼本色的柳小姐,在经过九百多年的风雨历练之后,也变得会在别人家门口畏首畏尾,在犹豫不决的踱步和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之中尽显猥琐本质。 没办法,那铺子前迎风飘扬的“荀记”两个大字实在是杀伤力太强。 如果有选择,柳厌离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来这个摆设与墓室神似到可以报名应选酆都镇十大恐怖禁地的破旧铺子。 猛然觉得无比空虚寂寞冷的柳小姐发现她已经有好久没见到之前常来喝汤的老熟人们了。 该死的,这次怎么活了这么久?!下来找老娘叙个旧顺便陪老娘去找个人很难吗?! 说实话,很难。 荀记棺材铺门前的这条街可谓是干干净净,别说像其他地方满街的游魂扎堆唠嗑了,连一死鬼气都找不到,俗话说反常即为妖,乱坟岗上最干净的地方往往坐镇着鬼王,酆都镇上最干净的地方除了镇中央就数这儿。 没有鬼王,旱魃也很可怕好吗?! 活的时间长了,总会有什么地方扭曲掉,不是脑子就是脑子,脑子还正常的鬼是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去验证老家伙们到底是脑子哪里扭曲掉了。 柳厌离战战兢兢的跟荀掌柜相处了三百年,很遗憾的表示还没有发现对方的扭曲之处,在这三百年里荀掌柜表现良好行为正常。 不觉这样更可怕吗亲?! 起码柳小姐表示赞同。 等她终于鼓足勇气把自个儿的腿从安全的前门挪到危险之极的后院,已经月上中天了,荀掌柜中窝在天井中央的精美棺材里吸收月光精华,乍看上去活似一只特大号的萤火虫。 强忍着一把把棺材盖合上然后拔腿就跑的冲动,柳厌离烦躁不安的围着棺材不住的转圈,这期间,除了刚开始无比赏脸的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之外,荀掌柜一直闭着眼懒洋洋的晒月亮,那架势是完全把柳无常当不知哪里来的蛾子。 直到柳厌离转到了一百来圈头晕眼花的时候,他老人家才屈尊降贵勉强先开了金口。 可是他一开口,柳厌离就觉得他还是闭着嘴好,起码闭嘴的时候还可以当个景色欣赏。 “肉包子在灶台上,自己去拿,”他顿了一下,想了想,补充道,“乖。” 柳厌离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挤出一个念头泛着金光来回闪烁。 荀掌柜,荀大人,荀大王,小的我可以深情慰问您老人家祖上十八代先人吗? 当然不可以。 但是荀掌柜是仁慈的,是大度的,于是他瞥了一眼脸色十分好看的柳某人,那意思是有话直说。 “尼玛!老娘是鬼要肉包子有个屁用!真有诚意给老娘一打肉包子味的供香啊!” 不对! 柳厌离真想刮自己几个耳光子,为什么一面对荀掌柜那无形的威压自己的舌头就转不过弯来了呢? 真相只有一个——等级差太多了。 整个地府都知道,柳厌离一见到荀某某就犯傻,无论背后骂的多凶,多么的义正言辞,只要见到真人,就总是被对方用奇怪的借口牵着鼻子到处走,乖顺得堪比兔子,一点都不敢造次。 对此,地府各人各有说法。 地藏王合掌,阿弥陀佛。 谢必安评曰,苍天有眼。 范无救颔首,大快人心。 辛巳抠着鼻孔总结,荀掌柜之于大姐头,就如如来佛之于孙猴子。 有这么些混账亲友你高兴吗,柳无常? 柳厌离咆哮,带着老婆孩子给老娘麻利的滚! 荀掌柜晒够了月亮,发现柳厌离蔫了吧唧的蹲在棺材旁,顺手面无表情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大有安慰之意的架势跟对门包子铺的老板摸他家看门的大黄的姿势一模一样,就差嘴里念叨“好乖好乖”应应景了。 也许对于年龄起码四位数起跳的荀掌柜而言,逗弄鬼龄只有区区九百多岁的柳小姐跟逗弄小孙女没什么区别,跟逗弄对门包子铺的大黄也没什么区别。 柳厌离觉得要不是她的实体是法力凝出来的,那她肯定连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摸头这个动作,在她犹如雾里看花的生前记忆里,被她的庶出兄长重复了无数次,柳厌离记得,笑着答应给她买簪子的兄长在她自杀的半年前就不幸的死于了一场意外。 成鬼之后,师父谢必安完全进入了老妈子心态,对她不会一把搂在怀里大呼“我的儿”就是拿着竹尺满院子追着跑,师叔连个温和的表情都挤不出来更别说亲密的肢体接触,地藏要么一手拿供香一手拿蜡烛啃的热火朝天要么就念叨着“女施主,男女授受不亲啊”,谛听则是有心无力只会摇尾巴,崔府君倒是很愿意可惜没人愿意被他摸,辛巳胆敢这么做那就真是纯粹在找死…… 阴差阳错之下,除了今日心血来潮的荀某某,竟在也没有人对她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此时柳厌离的内心就如被一大群长相似羊又似骆驼的神奇生物奔腾而过,那一排排的蹄印完美的组成了一句话: 姓荀的!我们很熟吗?!把你的猪蹄子拿开了啊啊啊啊啊!! 如果没有过往的俸禄之恨和逗弄之仇,柳厌离大概很愿意承认她曾经对荀慕寒一见钟情来炫耀她高超的品味和过人的眼力。 作为僵尸中的王者,荀慕寒的长相自然是没得挑,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长相这玩意完全靠爹娘,跟实力完全没什么关系。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作者觉得手痒想过过经典言情用语的瘾,鉴于离故事结尾还有十万八千里,让我们暂且放这货一马。 比起某些只看脸就被迷的七晕八素,掏心掏肺到最后只换来神形俱毁或是始乱终弃的同胞们,柳厌离完全有理由挺直腰板宣称自己是有理智有见得有品位的一见钟情。 本来嘛,男女之间第一面就完全没有好感,那也就完全没有了解对方的动力,所以大部分的感情都始于刚开始或多或少的一见钟情。 柳厌离初见荀慕寒的时候正是她被瓢把子叫去训斥削俸禄的时候,此后出于报复的目地和某些不可向外人道的小心思,她对荀掌柜进行了变态式的尾随。 结果就是她发现从长相到身材,从举止到言行,无论是懒洋洋的窝在棺材里还是精神奕奕的在菜市场跟卖菜大妈讨价还价,无论是睁眼说瞎话糊弄主顾还是心狠手辣的清理在地盘上放肆的杂鱼,怎么找,怎么找,都找不到不顺眼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真真正正的一见钟情。 不,这真的只是臭味相投而已啊,柳小姐,从侧面证明了你俩都是良心乎黑的家里蹲啊。 但一见钟情不意味着情根深种或是痴心不改,跟一个地位实力差距极大且很可能只把自个儿当孙女逗的小商贩抛媚眼只会郁闷到内伤吐血而已,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嫁给未曾谋面的小师弟更加实际。 起码婚后有靠山。 于是荀慕寒就变成了记不住姓名的荀某某。 顺带一提,俸禄之仇真的不共戴天。 很有自知之明的柳厌离回过神来,做了一件自进门起就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保准惊掉无数人大牙的事。 她猛得把荀某某按灰棺材,一脚踢起地上的棺材盖合上,整个人跃上棺材顶使劲蹦。 “尼玛,眼看邢凌珍就要把镇子填满了!老娘急的恨不得上火!你丫的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晒月亮!老娘蹦不死你!!” 荀掌柜在晃晃悠悠的棺材里掐指一算。 不好!是每月最危险的那几天! 自觉大祸临头的荀掌柜顶着棺材脸认真思考要不要告诉正试图蹦死他的柳小姐在他屋子里的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有满满的棉花条。 且慢!女鬼真的还有那个日子吗?! 再且慢!谁能告诉我这章标题跟内容的联系到底在何处?! 第五章朱砂痣就该被点掉 古人云,男人要能信,母猪会上树。 在历史的岁月长河里,一条简单易懂的铁律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默默的扎着小人:“春天里,嫁了人,种上一院子黄瓜,秋天里,妾进门,黄瓜长势真喜人。” 啊,错了!下面这条才是铁律。 男人与黄瓜,果断后者才是好吃又实用的真爱! 咳咳,保持自重啊喂! 等悔不当初的邢凌珍顿悟这条真理时,真爱已经成了昨日盘中餐,往昔的模样已化为泡影,再也无挽回的余地。 扼腕啊扼腕! 形象的打个比方的话,这就犹如晚上浑身发热头痛欲呕,本想下床吃药,却贪恋温暖的被窝不愿移动,第二天早上只好上火红肿的腮帮子提泪涟涟。 岂止是肠子连牙床子都悔青了。 这也是大多数厉鬼的心态,当初没有坚持下床吃药,如今就要任由牙根在眼皮子底下装大爷,偏偏他们还忍不了这种锥心之痛和窝囊之气,非要把这颗闹腾的欢的后槽牙拔了不可。 对于邢凌珍而言,那颗不拔不快乐的后槽牙真是连着心的疼。 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家伙事不关己的信口胡说过,每个人在心口都有颗碰不得的朱砂痣。 不巧,邢凌珍胸口的那颗朱砂痣在她死后就迅速的化为了脓疮,还时不时流流脓以示存在。毕竟对于恨不得生吞活剥的仇人还一往情深这种无比傻帽的事情她还做不出来,拜托,她丢的是姓名又不是脑子。 邢凌珍是厉鬼,还是厉鬼中的厉鬼,在厉鬼这个行当真是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了,于是她想转行,重新变成鬼中的良民,以期实实在在的再世为人而不是自己偷渡。于是她借着摆脱封印的机会,把数百人的怨恨平分到了数个自己身上,希望能在无数次的轮回之中让其淡化甚至于消散。 没有人必须为了别人的罪孽而永不超生,无论是她还是为她殉葬的下属们。 虽说决定不成为仇恨的牺牲品,可并不说明她已经放下了恨意,就像数九寒冬里打水洗衣,转身去拿个皂荚回来就能发现木盆里的水华丽丽的转型为了半月形冰块,而里面正封印着刚换下的内衣裤,其中,一件艳红的肚兜格外抢眼…… 肚兜被封在了冰里,并不意味着肚兜不存在和它昨天没有跟你肌肤相贴。 能够解救被困的美丽的肚兜公主的,只有英勇无畏的冰镐王子。 邢凌珍成鬼千余年,在狠心封印肚兜公主并决心淡忘仇恨重新做人的时候,不经意间在忌日里遇上了肚兜公主心心念念的冰镐王子,在冰镐王子爱的一击之下,已经修炼成肚兜女暴君的公主重见天日,邢巫婆功亏一篑。 放弃吧,这就是人生。 巧遇冰镐王子的时候,邢凌珍正在冲着诱人的冰糖葫芦吞口水,顺便盘算着一会见了还停留在啃食元宝蜡烛香阶段的柳厌离要不要请她看着自己吃一支以示体贴。 然后,幸灾乐祸的邢某人就悲剧了。 看见了吧,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尾巴都要随时夹紧了才安全。 在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的日子里,邢凌珍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再次遇上陆涅的情形。 是一巴掌拍成肉泥呢还是当街上演血溅三尺? 这是个很难取舍的问题。 穷极无聊的她想象过各种各样的可能,甚至包括了她冷笑三声淡漠的擦肩而过这种玄幻的可能,而然这些可能在事实面前终究也只是可能。 陆涅,我原以为我能强迫自己淡忘,实际上,我恨不得生啖汝肉,饮尽汝血,夜寝汝皮,方可慰吾等千年之恨! 往昔的一幕幕在眼前走马灯似的闪现,初见时的腼腆,相恋时的甜蜜,背叛时的震惊,临死时的怨恨……压抑了千年的爱恨破茧而出。 刺鼻的铁锈味在街上飘散,眼前的一切都被染上了浓重的血色,粘稠的液体从身上不断溢出,身后的黑影变幻出一张又一张因痛苦和仇恨而扭曲的面孔。 “……找到了……” “……嘻嘻……” “终于……终于……” “好可恨啊……” “……杀……杀了那个叛徒……” “……大人……” 破碎的细碎耳语最后汇聚成了震耳发聩的怒吼。 “杀!” “杀!杀!杀!” “杀了他!” “杀了那个无耻的小人!” “大人!杀了他!” 暗红色的血液弥漫了半条街,毫不知情的人们踩着液体肆意欢笑。 “陆涅,你看到了吗?”邢凌珍抚摸着沾满血的脸庞,竟裂开嘴笑了起来,“我开始反血了,真的好疼啊。” 反血过后才是真正穷凶极恶的厉鬼。 “杀了他!!!!” 在冤魂直冲天际的愤怒呐喊里,书生打扮的青年小心翼翼的将一支冰糖葫芦递给身畔带着面纱的少女,少女接过礼物,面纱下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跟已成为血人的女子一模一样。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邢凌珍突然放声大笑,几个被冲天血气吸引来的恶鬼直接被震得魂飞魄散。 “死?”她停下狂笑,轻抚红唇,“不,陆涅,我要你活着生不如死,死后不得安宁。” “只有你的痛苦,才是我的幸福。” 第一章 林夫子与两碗豆花 林苑博清晰的记得,事情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那一天,他照例起早温书,虽然只考取了秀才的功名,但在这地处偏僻又人口稀少的酆都镇,他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才子了,只需要努把力中个举,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官职彻底摆脱这个鬼地方,到时候再娶了隔壁的小汐,那可真是快活赛神仙。 林苑博从记事起就决定要娶小汐,人长得甜美可人不说,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比起那些眼里只看得见金银珠宝的庸俗女子,一支普普通通的冰糖葫芦就能哄的她高兴一整天。 更重要的是,小汐的家世真是没得挑。 在这惹鬼比喝水还常见的鬼城酆都,连续三代没有招惹过鬼怪的家世可比几千两真金白银还值钱。小汐家在这酆都镇扎根了数百年,仅仅有两次传出闹鬼传言,真可谓是堪比公主的金尊玉贵,如果不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人家这只金凤凰能不能看得上他这只山鸡还真是难说。 结束了早读,林苑博匆匆忙忙的赶往任职的学馆,作为镇上仅有的几个秀才,不少大户人家都欲聘请他给自家孩子启蒙,要不是嫌入太过拘束,他指不定就成了哪家有钱少爷的西席。 学馆的位置选的很妙,正位于黄泉路上,林苑博急匆匆的脚步在一家毫不起眼的早点摊子前扎了根。 摊子前依次摆着木桌和长凳,几个睡眼朦胧的镇民正形象全无的喝着刚出锅的豆花,因此这些人里唯一一个吃相慢条斯理的家伙就格外抢眼——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的正是在酆都镇专注小儿夜啼、收棺殓尸二百年的荀记棺材铺掌柜的。 只见这荀掌柜完美维持着他用来敷衍主顾邻居八卦传闻天灾人祸的常用表情喝着豆花,完全看不出来到底好不好喝或是喜不喜欢。 对比被狼吞虎咽的同类,对这碗明珠暗投的豆花的同情油然而生。 荀掌柜面前并排着两碗豆花,并不是一碗不够多点一碗的架势,碗与碗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正正好好是两人并排的大小。更诡异的是,荀掌柜竟然伸手把面前的醋和辣椒摆到两个碗之间,好像他身边真的坐了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 也许是心理作用,这个念头刚刚划过林苑博的脑海,原本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就显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随着他身子越发僵硬而逐渐清晰,慢慢的,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了荀掌柜的身边正呲牙咧嘴的对付着一根手指粗细的米黄色蜡烛。 一定是我出门的方式不对。 林苑博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看见女子正把蜡烛像油条一样掰成几段泡在豆花里,而碗里的豆花迅速的消失。 林苑博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他貌似就能听到女子不雅的吧唧嘴的声音了,他迈开僵硬的步伐落荒而逃。 在酆都镇这样的地方,往往会养育出两种人,一种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女鬼脱衣洗澡而不斜视,另一种则是泰山崩于面前而吓到哭,女鬼路过门口而装不识。简而言之就是前者适应撞鬼到木然,后者自欺欺人打死不承认。很不幸,林苑博属于后者,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想娶家世无敌的小汐姑娘。 不不不,人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定是我当时注意力全在那掌柜的身上没注意到而已。 一路上嘟嘟囔囔的来到学馆,林苑博脸上毫无半分血色。 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 正午时分,林苑博强打精神打发那些小祖宗们去吃午饭,自己一边自我安慰早上是没睡醒产生的幻觉一边走向常去的小吃摊,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荀掌柜照例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可惜今早发生的事情刺激的林苑博一眼就瞅到了他,早上的画面完美的重现,差别只是豆花换成了阳春面而女子手里的蜡烛变成了白色。 可怜的林夫子当场脸色煞白,上嘴唇碰下嘴唇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俗话又说了,事不过三。 当林苑博筋疲力尽的熬完到放学时分,连学生的礼都没有好好回就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偶然抬头就看到白衣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学馆的院墙上看向他。 一瞬间,四目相对。 林苑博终于崩溃了,自欺欺人的把戏不攻自破。 ……这绝对不可能是人…… 他有些绝望的承认。 正常人家不可能让自家闺女像这样穿着一件白色长裙披头散发的出来闲逛,更别说爬上学馆的院墙了。 不不不,真正让他腿脚酸软的是那双在黑发掩盖下仍像是有幽蓝火焰在燃烧的眼睛。 这绝对不是人的眼睛! “先生,您怎么了?” 准备回家的学生担心的问着。 “……鬼、鬼……有鬼……” “先生?” “……墙、墙头……” “墙头什么也没有啊?”男孩不解的皱着眉,“先生一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过疲惫了?” 难道没有人看见她吗?!她就在那里看着我啊! 林苑博在心中惶恐的叫嚷,但是眼睛就像着了魔般无法移开。 “先生?先生!” 男孩努力呼唤着林苑博,可惜他的声音始终无法传到他的耳内。 难道只有我一人能看见她?莫非她就是冲着我来的?! 不,不对,还有一人能看见她。 林苑博的冷汗把衣衫浸的湿透。 那个棺材铺的掌柜也能看见! 他霎时想到了关于这位神秘的掌柜的传闻。 那、那家伙果然不是人!是妖物!这女鬼一定是他招来的!他们都说他是养小鬼的妖物,定期指使小鬼去杀人维持生意……莫非他、他这次想要杀我吗? 林苑博的思绪乱成一团,对身旁男童焦急的呼唤毫不理会。 就在这时,院墙上的女鬼有了动作,打断了这段“脉脉不得语”的诡异状态,只见她一下子跳了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到林苑博面前,身上的白衣刚刚没过脚踝,他甚至能够看见她未着鞋袜的脚。 “你能看见我?” 女鬼用跟阴森的外表毫不相称的甜腻嗓音问道,不仔细听或许还会以为发言者是个十一二岁的稚童。 这是林苑博晕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无视前去喊人的男童,柳厌离站在昏倒的林苑博前,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铁青的脸色却遮不住她抽搐的嘴角。 今儿她算真是开了眼界,在这鬼城酆都竟然还有区区见到鬼就晕倒的活人,这朵奇葩到底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谁快来拿个花盆把他带到京城展览! 这种胆小如鼠的家伙偏偏被那个胆大包天的邢凌珍盯上了,真是苍天的恶趣味。 作为一名混吃混喝混资历的勾魂使者,柳厌离完全无法追踪千年老妖邢氏的行踪,在荀掌柜心爱的专用棺材上大脑特闹以后,终于逼得这位除了晒月亮以外压根不想有任何挪窝机会的爷带着她找到了这朵奇葩。 根据她的判断,这朵奇葩平日里见鬼才能低下,连最低等的游魂都看不清楚更别说她这样的鬼差了,所以她才这么放心大胆的大刺刺的出现在他的周围。可惜事与愿违,这家伙竟然在没有受到强烈鬼气刺激的情况下不可思议的自己开了鬼眼,谁能来解释一下?! 浑身都有抽搐趋向的柳无常试探性的在看守昏迷的林苑博的男童面前竖起了一根食指,指尖噼里啪啦的闪出一大朵蓝色的鬼火,然后被男童淡定的伸手抓灭。 柳小姐九百多年的鬼生里又添上了新的一笔,她愿意放下全部尊严抱着荀爷爷的大腿跪求安慰。 谁快来告诉她躺在地上的这丫没有在酆都镇上生活二十多年! 谁快来告诉她刚刚这个小兔崽子没有伸手把她的鬼火抓灭! 谁快来告诉她这都是梦,哦呵呵呵呵! 被深情召唤的荀爷爷一边制作新的棺材一边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沐浴在前来领取定制拔步床的绿帽僵尸“原来旱魃能像活人一样打喷嚏”的崇拜感动目光之中淡定的拿起对方的衣角擦了擦手。 第二章绿帽僵尸与祸水东引 绿帽僵尸原本不叫绿帽僵尸,当然也跟绿毛僵尸没有半分亲戚关系。 绿帽是一只飞僵,离旱魃看似只差临门一脚实则绕全国一圈还有余的距离。对僵尸而言,旱魃就是鲤鱼的龙门,而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万年绿帽也只会是一只飞僵。 话虽如此,飞僵在僵尸中也算是了不得的角色了,毕竟旱魃这种逆天的玩意儿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唯一的魔王犼大人还在地府当着地藏王菩萨坐骑与谛听争宠的不亦乐乎。 突然觉得僵尸这行当好没前途是肿么回事? 绿帽的名号当然不是指他头上有一顶永远摘不下来的绿帽子或是他媳妇给他戴了好多顶绿帽子。 绿帽原名吕懋,只是在文盲占据半壁江山的僵尸界,让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混蛋们去好好的记他这么多笔画的名字实在是强人所难,于是为了造福大众,在吕懋不知情的状况下就变成了悲催的绿帽,因为读音相似很久之后才得知真相后的他被刺激的挨家挨户的分发《千字文》。 天意弄人的意思既可以翻译为黄暴的“一个叫天意的色狼就喜欢跟人洞房”也可以翻译为真相的“老天的意思是不玩你玩谁?” 整整持续了几十年的扫盲运动展开的轰轰烈烈,结束的无比心酸——吕懋同学的呕心沥血只换来了广大同胞“还是用绿帽这个在好记的同时又深深的表达出祝福的外号好了”的共识。 从此,吕懋正式成了绿帽,吐血三升也不得翻身。 咦?僵尸真的还有血可以吐吗?不要拿吸来的血充数啊混蛋! 浪费食物的坏孩子绿帽来大多数妖魔避而远之的酆都城不仅仅是为了期待了一百年的手工拔步床——请不要吐槽荀掌柜的消极怠工——毕竟谁闲着没事会跑到老妖怪集中地闲逛啊。 当然,土生土长的小盆友们不算。 “那个,掌柜的,”他紧张的搓了搓手,“您老见多识广,俺想跟您打听个事。” 荀慕寒又用他的衣角狠狠的擦了把手,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吞了吞口水,他有些结巴,“就、就是,你在镇上见过一个皮肤很白,五官秀气,身高只到俺肩膀,喜欢笑,嗓子甜甜的姑娘吗?” 停下擦拭棺材的手,荀慕寒今日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被他拖货拖了一百年的主顾,脑子里飞快的掠过成千上万张符合要求的脸。 所以活得太长记性太好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用眼神示意绿帽说的详细点。 “长头发……” 荀掌柜无语。 “大眼睛……” 荀掌柜静默。 “长得水灵……” 荀掌柜面无表情的看向对方衣角的污渍。 “性子很活泼……” 荀掌柜顶着棺材脸开始玩手指。 “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可好看了!” 荀掌柜飞快的掀起眼皮子瞅向绿帽,在被发现前又迅速放下。 “对了!对了!她还特爱穿白衣服!” 荀掌柜脑子里现在只剩一张笑脸闪耀着万丈光芒,闪的他顿时有些不爽。 “是谁?” “俺媳妇!” 荀掌柜眯了眯眼睛。 “俺听他们说,在这个镇子上看到俺媳妇了,所以就找过来啦!” 说道绿帽与他媳妇之间的过往,真是一段可歌可泣又扑朔迷离的特长爱情故事。 可歌可泣在于绿帽哪怕死了又变成僵尸却还是记得向他媳妇许下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誓言,从实力弱小的行尸开始就四处寻找已经转世投胎的爱妻。 绿帽真是三界数得上号的痴情人。 扑朔迷离的是,绿帽打从起尸起到如今,已经找了九十九位媳妇的转世,正在向一千整努力。也许是僵尸是血肉成妖的缘故,旱魃以下的僵尸对于魂魄敏感度不高,甚至很多僵尸原本的灵魂都已消散,只依靠尸身产生的灵智行动,所以对生前的很多事不要是一问三不知要不就是含含糊糊不清楚。绿帽虽然要比大多数同类好很多,但是也只能依靠一个模糊的印象寻人,完全没有什么严格的基准。 因此,只要符合绿帽要求的女人、女鬼和女妖,都是他媳妇。 自尸变以来,他每找到一个媳妇就会经历一段要死要活刻骨铭心的爱情,而与前一任媳妇黯然死别后,他休息个几十年平复伤痛后就会去寻找下一个。后来,他的那九十九个故事被无聊人士编篡成了风靡三界的长篇章回体纪实小说——《九十九次真爱——绿帽的一辈子(未完待续)》,让他彻彻底底的成了大名人。 说句老实话,这九十九个女人里到底有几个真的是他媳妇的转世还有待考证。 绿帽这家伙真是天字第一号的王八蛋。 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某个正巧路过铺子门前的无辜镇民,荀慕寒的目光闪了闪,只见他伸出手指向门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是她!” 绿帽猛的回头,看见一个蒙面的白衣少女翩翩离去的婀娜背影,不由目光痴迷,连等了一百年的拔步床都不管了,半酥着骨头就化身跟踪狂追了上去。 荀掌柜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理了理袖子。 真单纯。 柳厌离穿墙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美人整装的景象,左右瞅瞅无人,饱受打击到精神萎靡的她身子一软就扑过去抱住了荀掌柜的大腿。 行云流水的动作,精准避开不能说的部位的判断,楚楚可怜的委屈表情,无不表示她是此道高手。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道啊喂! “爷爷,”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哭腔,“人家在外面被愚蠢的中原人欺负了,嘤嘤嘤嘤,人家不要活了。” “嗯,”荀慕寒从善如流,“你早就死了。” 柳厌离怒而咬之,差点被磕掉两颗大门牙。 等柳厌离认识到撕咬长辈的大逆不道之后,荀爷爷看着对方笑得谄媚的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决定敲打敲打。 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他润了润唇。 “长点心,”他瞄了一眼她□□的脚丫,回想对门的包子铺主人是怎么教训不听话的大黄的,“不然把你嫁给绿帽子色老头。” 柳无常当场吓软了脚。 “爷爷!你不能这么对我!” “那就选大黄吧。” “我愿意终身服侍爷爷,追随您老人家到天涯海角!” “嗯,”他放下茶杯,“乖。” 柳厌离恨的直磨牙。 柳小姐,我可以理解你作为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对于长辈之命的尊重和无胆匪类对于强大生物的遵从本能,但是你忘了把你嫁给谁这种不负责任的大事按理来说是你师父说了算的? 向着毫无威胁力的师弟狂奔吧,老婆婆! “等等,我来这里是有正事的!”终于想起来自己找荀爷爷不是为了被耍着玩的柳无常一锤手。 “你最近去过忘川吗?” 既然整个地府的办公人员都住在人类小镇上了,还期待着在地底下寻找忘川的人请去默默的面壁反省。 忘川完美的将芝麻烧饼形的酆都镇变成了被撕成一大一小两半的烧饼,与传说中的时间之河弱水一样,真正的忘川处在普通人碰触不到的空间,对于酆都镇的一般镇民而言,这条穿过镇子的河流除了名字比较渗人以外并无甚特别,别说让人全盘失忆了,连让人忘了今早上因衣服扣子扣错了而被嘲笑这等恨不得忘得一干二净的小事都做不到。 这样人畜无害的忘川在平时都是被遗忘的存在,可柳厌离说起它时脸色郑重到略显扭曲。 “近日忘川出现了多具死于溺水的孕妇的尸体,可是我一次也没有勾到过魂……不管是大人的,还是小孩的。” 她抿了抿不带丝毫血色的唇。 “在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鬼子的。” 第三章 灰衣相士和小汐姑娘 “这位公子请留步。” 林苑博用几乎是憎恶的目光瞪向拦住他的灰衣相士,自半个月前在同样的地方遇上那个白衣女鬼后,他的生活就变成了活生生的地狱。 在熟悉的地点看到盘桓的各色鬼怪突然成了家常便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镇彻底向他展示了狰狞的另一面。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一路仓皇逃回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的打开房门时的情形,呈现在眼前的画面现下回想起来仍能令他呕吐不止。 在他自以为安全无虞的屋子里,凌乱的分布着数截还在蠕动的血腥肉块,一个只剩半拉身子的男人正躺在他夜夜安睡的床榻上裂开歪斜的嘴看着半只血淋淋的胳膊像毛毛虫一样一弓一曲的向躲在椅子下面血肉模糊的右腿爬去,而被剁下的双脚则在书柜上“啪啪啪”的踩来踩去,留下连串的血脚印。 林苑博认得那个男人,他是自己任教的学馆的前任教书先生,一手青词写的让人自叹弗如,三年前从外地赶夜路回家误遇匪人,被砍成数段扔在了镇子门口。 林苑博正是顶的他的缺。 死去已久的夫子冲他扯出了饱含恶意的扭曲笑容,不停颤动的身体似是想要从床铺上弹起来,自顾自嬉戏的残肢似乎注意到了林苑博的存在,也一齐向门口爬来…… “啊啊啊啊啊啊!!!!” 悲鸣骤起。 等林苑博回过神来,他已经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家门口的街上。 太、太可怕了!他竟然一无所知的在那种恶心可怖的地方生活着!他竟然曾经跟那么恶心吓人的鬼睡在了一起! 惊魂未定的他万万不敢再回去那间布满残肢的屋子,踉踉跄跄的跑去友人家求助,却又被饭桌旁窝着的小鬼和屋顶垂下来的舌头吓得瘫倒在地,友人在拼命安抚无果后,只得让彻底吓破胆的他暂时住到了有圣人画像镇守的学馆里。林苑博将被褥铺在学馆正厅的圣人像下,不是彻夜抱着棉被发抖就是整宿整宿的盯着屋顶不敢合眼,一有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 就这样生生挨了半个月,起初他还能强打精神给学生们上课,后来就干脆称病停了学,生不如死的熬着日子。 现在的他面色憔悴,双颊凹陷,神情萎顿,脚步飘忽,与半个月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半个月里他除非必要绝不出门,就连小汐姑娘也忘到了脑后。 灰衣相士对他警惕怀疑的神色视若无睹,兀自爽朗的一笑。 “公子可是在半个月前开了鬼眼?” 林苑博整个人一僵,他不明白什么是“鬼眼”,但是一切都是从半月前开始的却是千真万确,又见相士说示意他跟上,他便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出于意料,相士的摊位并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林苑博跟着他东拐西拐在小巷子里转到头晕还没走到,本来就疑神疑鬼的他越想越怕,怀疑这相士故意带他绕来绕去是想杀人劫财,又随着走了几步,不小心瞥见一个穿着前朝服饰的小孩爬在墙头看着他们,心下猛然一惊,就在他想拔腿往回跑的时候,只见那相士也转头看向小孩,还没对上眼睛就见那小孩惊叫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莫慌,一个小鬼而已。” 相士回头安抚,林苑博虽已面色如土,仍伸手死死的攅住了他的衣角。 “大师!大师救我!” “公子还是继续随着在下来吧。” 相士笑着说道,伸手轻轻一拂就拂掉了林苑博紧抓的手,转身迈开步子。林苑博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木木呆呆的跟了上去。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走到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摊子前。 相士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在摊子内坐下,林苑博的喉结一阵上下滑动,连忙坐在了摊子前的凳子上。 “大师可要救救我!”坐稳后他便急不可耐的开口。 “哈哈哈,公子莫急,”相士的脸上还是挂着爽朗的笑容,“其实在下并无驱鬼捉妖之能,只是靠着这双招子混口饭吃罢了。” 林苑博闻言这才细细的看向灰衣相士的眼睛,惊恐的发现对方的瞳孔竟非寻常人的棕黑而是浅浅的碧绿色。 “你!你……!”他指着那双妖异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公子放心,在下是人,绝对不是什么妖怪变的!” 相士似乎是被林苑博的反应逗到,笑的直眯了眼。 经过了这么一惊一乍,林苑博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反而逐渐缓和了下来,也许是逐渐对周遭的变故麻木了吧,他竟找回了一丝丝的冷静。 这个相士从拦住他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而这个人的态度和表情只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 爽朗。 这个人在这一个半时辰里,一直都很爽朗,表情神色都没有变过分毫,爽朗的甚至到了不合时宜的地步。 爽朗的可疑。 “在下姓钟,单名一个淼字,今日在街上偶遇公子也算是缘分,见公子不知为何被人强开了鬼眼,方才上前一问。” 林苑博想起了那日见到的荀慕寒和女鬼。 “……一、一定是他!是那个姓荀的干的!他一定是想害我!看他成天折腾那些晦气的棺材……!” 没想到他只结结巴巴的说到一半就被钟淼挥手打断了,对方脸上的笑容未变,语气却更加轻快。 “哈哈,在下看公子只是突然见到那些鬼神之物吓的糊涂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哎呀哎呀,真是可怜。” 林苑博呐呐的住了口。 “没办法啊,虽然可以理解公子的心情,可是那位掌柜可不是有心情陪蝼蚁玩的闲人,一不小心说错话了说不定连投胎的机会都保不住,公子可能不介意,在下却还不想死啊,哈哈哈哈哈。” “老实说公子的鬼眼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的产物,在下虽然不才,但也有一个小小的办法应对。” 被那双碧青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一股寒气顺着林苑博的后背爬了上来。 “人们常说开鬼眼要鬼气,殊不知关鬼眼更需要鬼气,公子的见鬼才能其实并不如何高,只要身边的鬼气到达了鬼眼承受的限度,为了自保,鬼眼自然就会闭上,公子自然也就见不到那些讨人嫌的玩意儿了。” “只是公子既然已经见到了鬼物,就算以后看不见了难不成公子就不知道这些鬼物真的存在?知道存在却看不见岂不更可怕?况且关闭鬼眼的地方大都不甚安全,不如公子干脆适应了不去理它如何? “大师莫要戏弄与我!”林苑博脸色铁青,早就不再关心这人异常爽朗的原因,全当是对方天生缺心眼。 “啊哈哈哈哈哈,在下乃是一番好意,既然公子执意如此,那就自去忘川吧。” “忘川?大师这是何意?” 钟淼有些诧异的打量着林苑博。 “公子当真不知?这个月忘川已淹死了近五六名怀孕女子,要说这酆都镇鬼气最重,自然非它莫属。只是这忘川恐怕有厉鬼作祟,公子要当心呐。” 林苑博是当真对此一无所知,他这半月来日日夜夜心惊胆战,对外不闻不问,连老死在学馆的想法都有了,哪有心思关心这些事不关已的小事,就算偶尔出门买些吃食时传到耳里,也置若罔闻。如今确切听到这个消息,他眼前掠过无数想象中妖魔杀人的画面,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只恨方才话说得太满,当下反悔又实在丢面子。 这叫钟淼的相士不知是没看出他那点小心思还是懒得理会,劝了他几句后就自顾自的絮叨起了他来酆都镇后遇到的几件买卖。 原来,这钟淼来自千里之外的京城,自幼因为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受尽白眼,长大后虽逐渐摸索出了这对眼睛的用法,可运气太差还没等他利用这双眼睛好好捞一笔就被嫉妒的同行串通官员按了个妖言惑众的罪名逐出了京城,无奈之下,索性不远千里直接跑到妖物怪人扎堆的酆都镇来开启崭新的人生。 “这绝对是在下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钟淼笑得春花灿烂,“尼玛碧色的眼睛在这里算什么,彩虹色的眼睛也能活出精彩本色!” “大、大师,……?”林苑博见到他闭口不谈自己关闭鬼眼的事情,自己又拉不下脸主动开口,心里着实着急。 “哈哈,兄弟!”钟淼一巴掌拍到林苑博肩上,拍的他不禁倒退几步,“在下有一句话不得不据实以告。” “你特么说话能不能不要老是特么的咬文嚼字成么?!特么的说的老子浑身起鸡皮疙瘩啊!尼玛跟你个大男人说话比跟那个怀了鬼胎的小汐姑娘说话还累啊!” “……且慢,”被对方突变的态度和谈吐惊得呆愣愣的林苑博猛然回过神来,“你说怀了鬼胎的小汐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说漏嘴的相士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我没说什么小汐姑娘,你听错了,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哪个小汐姑娘?”林苑博不禁提高了声调,尖利的简直刺耳。 见蒙混不过去,钟淼一拍脑门,无奈的耸了耸肩。 “这酆都镇还能有几个小汐姑娘,城南的那个呗。” 第四章 谁动了我的妹子 “让开!让开!”白衣人一手撩开衣摆,一手扶着帽子,形象全无的在黄泉路上狂奔。 索性黄泉路上的鬼魂只知浑浑噩噩的往前飘,对有人插队这件事没有半分反应,押队的鬼差也相当识相的对“白无常大人衣衫不整的在黄泉路上练冲刺”这等不符合地府整体阴森形象的污点视而不见。 等跑到桃止山的时候,这人已经恨不得伸出舌头来协助喘气了,虽然严格来说,鬼不需要喘气。 奇怪的是,整个地府的鬼都是喘气的。 居住在桃止山的东方鬼帝有两位——蔡郁垒被埋在霸占了半个宫殿的卷宗山里,神荼在和来串门的南方鬼帝杜子仁博弈,见到柳厌离冲进来还乐呵呵的打了个招呼,半点解救兄弟于卷宗危害之中的意思都没有。 今日谁当值真是一目了然。 “蔡郁垒,小柳来了!” 神荼头也不回的喊道,双眼死死的盯着杜子仁的手,严防对手趁机做什么小动作。以臭棋篓子闻名地府的南方鬼帝眯了眯眼,用扇子掩去微微下撇的嘴角,只是遗憾的情绪在眼睛里暴露无疑。 好一幅悠闲自得的养老图。 蔡郁垒从卷宗后露出头,端正的脸上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格外抢眼,有气无力的朝等在一边的柳厌离点了点头。 “小柳,过来。” 紧接着他又瞪向神荼,语气里的怨毒几乎可以溢出来。 “你记住!我蔡郁垒的今日就是你神荼的明日!” 神荼一下子变了脸色,杜子仁抓紧机会换子成功。 柳厌离见怪不怪的选了一摞比较矮的卷宗堆,伸手几下拍实,坐了上去。 先前就说过地府的神职关系相当奇特,酆都大帝之下有着五方鬼帝与阴曹地府两套管辖机构,二者权职互有交集但又各自为政。身为白无常的柳厌离自然属于阴曹地府,按理说就算东方鬼帝有什么事要用到她也该通过她的顶头上司地府首席判官崔府君或是十殿阎罗来传达,而不是像这样直接把她叫过来。 反常必有妖。 柳厌离第一百零一次后悔不已,当初面对师父那只大尾巴狼使出的低级诱拐,自己怎么脑子一抽就答应了呢? “小柳啊,”蔡郁垒搓了搓脸,最后固定成一个严肃的表情,配上他那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格外滑稽,“你再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 柳厌离一头雾水。 崔府君还是那么干巴巴。 十殿阎罗还是那么珠圆玉润。 整个地府还是像往常那样充满了有爱的不对劲。 莫非不对劲不是地府的常态吗? 桃止山上的东方鬼帝治理鬼门关,审阅万鬼。黄泉路上无数鬼魂来来往往,没有一只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你觉不觉得最近镇子上怨气重了很多?”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不管鬼城酆都明里暗里游荡者多少孤魂野鬼,可要是让不知底细的天师道士来看,九成九会赞叹这里是一方难得的神仙宝地,全镇上下竟无一丝邪气,更别说堪比放烟花般让人在百八十里之外就能感应到的怨气冲天了。 谁叫这里是阴间老大的地盘呢? 之前,能在被辛勤的鬼差日夜加班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酆都镇上撒野的厉鬼只有一个邢凌珍,并且邢某人当时也算是安分守己,让值勤的鬼差交口称赞,而今日,不守规矩的队伍在一群鬼孜孜不倦的努力下不断扩大,搞得基层工作者苦不堪言。 这群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孤魂野鬼来自忘川河底。 自古以来,淹死鬼这个群体就无理智的热衷于寻找替死鬼,哪怕明知于事无补也会一代一代循环往复,从不厌倦。 相似的事情在不同的河流上日日上演,根本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忘川不同,忘川是可以禁锢魂魄的龙脉,即使在人间的只是个毫无力量的投影也不会改变本质。因此在死在忘川水底的魂魄找再多替死鬼也只是枉然,只会在不知疲倦的重复中不断增加囚禁于水中的同伴,天长日久数量将达到一个惊人的程度,而不明所以的水鬼们为了离开冰冷刺骨的河流更加疯狂的寻找着替身。 典型的恶性循环。 面对这种情况,鬼差们急的焦头烂额,甚至连谢必安和范无救也亲自出马前往河边察探,可别说成群的水鬼了,这忘川周边的气息清净的堪比佛门重地。 古怪的是,地府高层对此事保持了空前统一的观望态度,无视属下的叫苦连天,他们对事件的恶化放任自流。 因此柳厌离对蔡郁垒问及此事的反应却是明显心不在焉的脸也就说得通了。 蔡郁垒自己也知道先前当甩手掌柜现在再来兴师问罪确实是没脸没皮,只是他和神荼治理鬼门关,只要进了酆都镇大门的孤魂都归他们管辖,地府在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里避嫌虽是共识没错,但要是自个儿的辖区里闹出了大乱子,别不管什么共识不共识,他和神荼面子里子都会丢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儿,实在拉不下脸的蔡郁垒清了清嗓子,不动神色的向假装思考棋路的神荼递了个眼色。 “郁垒,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愧是几万年的兄弟,神荼立刻心领神会,还不忘警告心怀鬼胎的对手,“去你大爷的!杜子仁你再敢换子我就把你踢回罗浮山!” 南方鬼帝这才悻悻罢手。 “小柳啊,别理那个无理取闹的傻子,”神荼忍耐着来自弟弟的怒瞪,感觉如芒刺背,“我来给你出个主意。” 柳厌离奇准无比的第六感向她发送了危险信号。 果不其然,神荼立马说出了让她恨不得掩面离去的内容。 “忘川里死的都是孕妇,这种鬼死后怨气极重自是不说,更可怕的是她们肚子里的小鬼,出生前便夭折的幼儿天生对出世有着深沉的执念,他们会想方设法自母体内出生,吞噬母体也是常态。一般而言,母鬼为了自保会把孩子渡给某个活着的女性,而大多数活人又承受不住鬼子附身的痛苦……” “依我看,这才是忘川水鬼肆虐的真相,所以要引出这些隐藏的极深的家伙们,小柳你不如用人类女性的尸身借尸还魂,伪装成活人再去河边试试。”神荼无视柳厌离铁青的脸色亲切的问拿着扇子附庸风雅的杜子仁,“子仁,你怎么看?” 杜子仁笑着一合扇子。 “然。” 柳厌离的脸黑了个彻底。 就在柳无常被三名鬼帝合伙往火坑里推的时候,荀慕寒这里也不清闲。 看着桌子上那一大篮子的红鸡蛋和满面红光的绿帽,荀掌柜淡定表示人老了就喜欢在院子里晒月亮,我先走一步你自便。 “别介啊!掌柜的!俺今天是特意来感谢您这个大恩人的!”绿帽“蹭蹭蹭”上前三步,又在某人的眼神逼迫下慢慢蹭回原地。 “嗯?”荀掌柜表示不解。 “要不是您那天那一指,俺和俺媳妇哪会这么快就团聚!” ……苍天可鉴,他真的只是随手一指。 “俺也不会这么快就要抱上大胖小子了!” “……” 请给刚刚被强行拉入未知新世界的荀掌柜找路回来的时间。 “……我第一次知道,”消化了惊人冲击的荀慕寒幽幽的说,“僵尸还可以生孩子……” 不,不,不,荀掌柜,是僵尸还可以让活人生孩子。 所以这句话的全文应该是“我擦咧!僵尸竟然能跟人生孩子,你们要不要这么惊悚,能不能爱护一下不善于接受新鲜事物的老人家,生出来的是半人半尸吗我去,感觉不能深究啊好糟糕!” 为了荀掌柜金光闪闪的世外高人形象,我们就不对外公布了。 “俺听媳妇说这里的人在有孩子的时候都会送人红鸡蛋,俺寻思着红鸡蛋可是个稀罕物,这不,俺特意抓了只百年的公鸡精,结果这只鸡老笨了,八天八夜才下了这么一篮子。” 铁血纯爷们荀掌柜目光从那篮传说中的“公鸡蛋”上扫过,岿然不动,只是老半天才张口冒出一句。 “侄子可好?” “嗯哪,就是老在肚子里闹腾他娘。” 为了那只未曾谋面却神仙魔爪的公鸡精不会悲痛欲绝到以死明志,荀慕寒决定不说出“红鸡蛋是在孩子满月的时候送的用红色颜料染红的鸡蛋”的残酷真相。 不过有句话还是可以问的。 “弟妹是?” 绿帽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城南的小汐姑娘!” 第五章 谁动了我的尸体 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柳厌离愿为一打钱伏地。 发俸禄的就是老大。 气节这玩意不能当饭吃,就算是鬼也不能。 虽然诞生的过程极度不靠谱,但神荼的办法从某种意义上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起码比起请个能人来个大搜索,成本低多了。 因此柳某人就算内心咆哮着要爆小宇宙,也得乖乖听话。 于是就有了以下的一幕。 从古至今,能串起“厉鬼”、“偿命”、“杀人”这几个词的只有一种情境。 是夜,月黑风高,宜杀人放火,红杏出墙,忌出行嫁娶,胡思乱想。 酆都城城北乱坟岗保持了千百年的闹鬼传说在今晚又添上了崭新的一笔……阵阵阴风从林立的墓碑间吹过,将密密麻麻的坟包上的浮土又刮掉了一层,一名年轻女子一动不动的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坟包旁,只见她面色惨白,眼圈浮肿,嘴唇青紫,身体虽然还没有僵硬,但一看便知已死去有些时候了。 就是这么一具已经死的不能再透的尸体,此刻正以极为诡异的方式动了起来。手臂僵硬缓慢的撑住,吃力的支起上半身,下半身却仍软绵绵的垂在原处,维持这个奇怪的姿势老半天,女尸的双腿才顺利的曲立,让其主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柳厌离将沾满沙土的双手在身上的麻布衣裙上蹭了蹭,控制着尚不适应的身体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她的运气不好,守了好几天唉碰上这具身体的主人在路过乱坟岗时猝死,激动地她冲上前三下五除二的把原主人的魂拽了出来,就近塞给了某个正在闲逛的鬼差,火速赶回来的时候尸体的余温才刚散尽。 不过,那个原主人竟然半点反抗都没有就被带走了还真是奇怪。 这点奇怪还不足以阻挡她附身的决心,仗着九百年的修为还没完全适应就立即蹦起来跳大神。 现在离女子猝死的傍晚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城门早就上了钥,敲锣打鼓的把守城军官吵起来纯属想不开。 在城门旁窝着,柳厌离不禁感叹尸体不怕冷真是帮了大忙,但为求逼真他还是让自己抖个不停。 话说到底在三更半夜逼真给谁看啊。 就这么“瑟瑟发抖”了一晚上,柳厌离随着赶早入城的商贩进入了酆都城的大门。谁知,才刚在内城没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这不是荀家妹子吗?”打眼看上去无比圆润的大娘用堪比旱天雷的嗓门叫道,“自你去舅家探亲,咱们可小半个月没见了。” 柳厌离浑身都僵硬了。 天杀的,这个死在乱坟岗的倒霉蛋竟然在城里有熟人!还好死不死的一进城就碰见了。 柳厌离本想在城内的某一家挑一个将死之人观察几天,等摸清了底细才取而代之,没想到整个酆都城这几日都吉星高照到惊人,竟没有一人命数将尽,不得已之下她才选了乱坟岗的尸体,本想无亲无故倒也方便,没成想抽中了下下签。 “正巧,你临走时托我给你家哥哥送吃食,这篮子里正是早饭,你拿去吧。” 柳厌离正被“哥哥”二字炸了个七晕八素就被塞了个有些分量的竹篮,里面的东西被白布蒙着还冒着热气,见大娘甩手要走,她急忙上前扯住,想挤个笑脸,无奈吹了一夜冷风,脸冻得邦邦硬,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都被熟人碰上了,万一被揭穿没回去闹出事来,还不如接错就错。 “这些日子真是麻烦大姐了,都走到这里了,大姐干脆来家里喝杯茶,我们兄妹好好谢谢您。” 那一声“大姐”喊出来,柳厌离自觉脸皮又厚了几分。 “不了,不了,”大娘乐呵呵的摆手,“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妹团聚了,你哥哥可是盼着你回来呐。” 柳厌离打定主意要从大娘嘴里掏出更多话,正待加把劲,却被人接过了话茬。 “妹妹说的对,整个酆都镇愿意进出我们铺子的恐怕只有您了,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一下。” 看到来人和身后仿佛闪耀着万丈金光的“荀记”招牌,柳厌离的脸顿时就绿了。 荀慕寒淡定的上前与大娘寒暄,淡定的拉着愣在原地的柳小姐进去铺子,再淡定的拿起准备好的热水白布给她擦脸。 柳小姐木然的盯着水盆里映出的那张洗去的脸,感到一阵晕眩。 晕眩啊,真是非常令人怀念的感觉,让做了九百多年鬼的她有点不适应。 “在我还保持理智而不是上前掐死你的现在,给我解释清楚。” “被人拜托帮你一把。” “不是这个啊!”柳厌离一脚踏在板凳上,指着自己的脸,“不要吐槽我的办事能力啊混账!给我关注重点啊!” “啊,那个啊,”对方一脸无辜,“我连夜去挖了你的坟。” 因为对方的态度太过平静,语气也太过理所当然让柳厌离有一瞬间失去了说话能力。 让我们用客观公正的角度来分析一下这件事。 因为柳小姐的办事能力太差,几天了还没有找到可以用的尸体,于是被拜托帮柳小姐一把的荀掌柜为了省事直接跑到几千里之外的地方挖了柳小姐的坟找来了尸体…… 快!甩他一脸黄瓜汁! “……这是能够这么淡然的说出来的事情吗?!你的良知呢?!” “今天沐休,它去睡回笼觉了。” “不,不要狡辩了!你一定是拿去喂大黄了!” “……” 等傍晚时分谢必安来接不让人省心的徒弟去上工的时候,拼死挣扎才逃脱一起去大黄肚子里陪荀掌柜的良心的命运的柳小姐乖乖的顶着满头包蹲在铺子门口看夕阳。 那身影苍凉的别说人连鬼都无法直视。 被挖了坟盗了尸陪葬品也下落不明的柳厌离站在空无一人的忘川河边,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风萧萧兮易水寒”。 果然,应该鼓起勇气喷荀某某一脸黄瓜汁的,今日以后想喷都不一定有机会了。 呸呸呸,不要说晦气话! 结合天时地利人和,表情严肃,情感充沛,此刻气沉丹田,由内而外,呼之欲出的那句话应该是: “壮士,你有了!” 天雷滚滚划破夜色。 “哎哟!” 一粒石子精准的砸到了正陷入臆想的柳厌离头上,久违了九百年的肉体疼痛让她吓了一大跳。 “磨叽什么呢,你这个死孩子,站在这发呆有什么用,走到河边去!”谢必安在灌木后面发号施令。 柳小姐谨遵师命,不情不愿的往前挪了几步。 谢必安看着徒弟磨磨蹭蹭的没出息样子额间暴出了一个完美的“井”字,瞅准机会走上前,冲正在装乌龟的柳厌离的屁股狠狠的来了一脚,后者以娴熟无比的动作一口气滚落河岸边。 “太丢人了,九百年道行的老鬼怕几只淹死的新鬼,说出去谁信啊?” “嘤嘤嘤,伦家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啦。” “你要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老夫就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死老头!别往自己那皱皱巴巴干瘪如老树皮的脸上贴金!” “孽障!” “啊!你怎么可以踹大姑娘的腰!” “有你这个样的大姑娘吗?!快把裙摆拉好!亵裤露出来了!亵裤!” 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装透明人的师叔范无救默默望天。 看似人单力薄的诱饵柳无常身后其实潜伏着强大的友军,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真是看起来不靠谱而已……大概吧。 滚到河岸边自动停止的柳厌离就着趴着的姿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倾泻的月华将她猥琐的形貌清清楚楚的映照在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啧啧啧,没想到本小姐过了九百年还是鲜花一朵。 风韵犹存的柳奶奶窃喜不已。 人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再关键时刻翘尾巴的,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 只见湖面上,女子清秀的倒影随着波纹逐渐变形,直至扭曲成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这张陌生的脸从水中浮出,缓慢的逼近探出头的女子,等到它停下动作时,两张面孔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 探出头的水鬼看着浑身焕发着生机的柳厌离,伸出了紫黑色的舌头舔了上去。 第六章 更年期和中二症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河岸边,打破了几近凝结的气氛。 水中女鬼半透明的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柳厌离维持着扬手打人的姿势在心里默默的写了一个大大的“囧”字。 刚刚距离、姿势、形式都太棒了,所以就顺手给了对方一下子……随便打人可不是好姑娘,要怎么解释呢? 不要意思,刚刚纯粹是我身体上残留的下意识反应,要不,咱们再来一次? 但是再来一次的话,她可没有把配套的“放肆!”再次咽进肚子里的信心。 嘤嘤嘤,我生前果然是个无比罪恶的女人,这一下打得是多么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啊,而且好愉悦=W= 第一次被猎物这么毫不客气的赏了一巴掌的女鬼显然有点被打傻了,呆立在原地反应不过来,结果就是她又被深得谢必安真传的柳小姐欢乐的补了一脚,摔了个大马趴。 彻底过了一把恶人瘾的柳厌离才有心情细细打量水鬼的皮相。 杏眼、柳叶眉、樱桃口、瓜子脸,除去经河水长时间浸泡有些浮肿,活着的时候必然是个美人。 柳厌离眉心蹙起,事实上,这个美人她认识。 人们得知相识之人的死讯时大都会本能的感到惋惜和错愕,只要他跟你没有什么恨不得对方早死早超生的仇怨的话,多愁善感点的人还会据此打发一通伤春悲秋的感慨。但是这种事套在鬼身上就只剩下“啊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也混成老前辈了,哦呵呵呵呵,快把陪葬品全交上来!” 活着是常人,死后变坏蛋,这是指大多数普通的鬼。 活着是恶霸,死后是流氓,这是柳厌离的真实写照。 可是这次她并没有一边把对方踩在脚底一边以保护费为借口剥夺对方身上最后一个铜板的终身自由的兴致,全赖这名死去的美人在昨天还是一道活色生香的风景。 “小汐姑娘?”她试探着问道。 在半个月前跟踪胆小书生林苑博的时候,她曾经见过这名女子,昨天她在街角冲冰糖葫芦流口水的时候,她又碰到了这名女子,一脸幸福的抚着怎么看怎么像足足有六个月的肚子,身旁陪着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是阴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情场老手的绿帽僵尸。 当时她还感叹了绿帽不愧是绿帽,给人戴绿帽子的手法只有用快、准、狠来形容,等到从荀某某那里得到了前几天隔壁的公鸡精用一半家私做交换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她染的那一篮子鸡蛋,心情就变成了“你们这些愚蠢的冤大头”。 现在她只有一句感想: “卧槽绿帽这个王八蛋怎么又单身了!” 已经变成水鬼的小汐姑娘自然不知道对面的伪活人心里已经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她渐渐浮出水面,茫然的歪了歪脑袋,手仍不忘护着恢复平坦的小腹,种种神态与生前无异。 “你……认识我?” 随着她全身都离开忘川,强烈却带着迷惘的鬼气也泄露了出来,柳厌离在一旁捂着嘴面容扭曲。 她刚刚说话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要有些老年痴呆的柳奶奶重新习惯肉身还早着呢。 鬼气之后飘散出来的是丝丝血气,淡淡的红色在湖水中渲染开来,小汐姑娘原本苍白透明的身体也变得凝实多了,惨白的脸颊甚至有了不合常理的红晕。 见此情景,柳厌离再也顾不得痛得要命的舌头,猛的往后退了几步,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是锁链不停抖动的声音。 这时,湖面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成人大的漩涡,淡红色的湖水以它为中心疯狂而无声的搅动起来,一个黑影在漩涡中心被卷了上来。 竟然是一具尸体。 杏眼、柳叶眉、樱桃口、瓜子脸,腹部高高隆起,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豆绿色的长裙被湖水浸的湿透也挡不住斑斑血迹。 “没想到,”柳厌离控制不住的挑了挑眉,“这是个新死鬼。” 很新,新到无常用来勾魂的锁链有反应,新到半个时辰前这个女人还不是枉死鬼的一员,新到凶手甚至还没来得及逃离现场。 “妹妹……”小汐甜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你看我的孩子可爱吗?” “曾孙女,”柳厌离甜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脸,“你看我保养的好吗?” 半个时辰的小娃娃VS九百年老妖精,完败。 好在,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没用的,无论如何你也会跟我一样,被留在此处不得超生。” 像是为了响应姑娘的话,原本还算平静的湖面霎时间犹如滚烫的开水般沸腾了起来,伴着煮开的湖水出现的是源源不断冒出水面的女鬼,每个女鬼身上各在不同位置有一个古怪的巨大突起,她们痛苦的□□着,满怀恶意的盯着势单力薄的柳厌离窃窃私语。 “……没有身子……” “就她了,就她了……” “谁抢到就是谁的……!” 最后一声尖利的叫声话音刚落,发出声音的女鬼就迫不及待的向柳厌离爬了过来,她爬行的动作很奇怪,像是行动不便却充满了狂热,整个人稳稳的爬在湖面上,尖利的指甲与湖水接触竟然发出了刺耳的抓划声,被这个女鬼带动,其他的水鬼也纷纷向岸边爬来,平整的画面似乎变成了真正的镜面,指甲发出的“嘶啦”声格外渗人。 柳厌离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转身逃跑也没有发出尖叫,似是已经被吓呆了。 突然,一名女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只见她身上的硕大凸起不规则的鼓动起来,整个人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就算这样也没有阻断她靠近柳厌离的心,伸手抱住前面女鬼的腿艰难的往前蹭,被抱住的女鬼毫不留情的将她凳回原处。 “贱蹄子!莫害我!” 痉挛的女鬼此刻已经没有力气还嘴,她徒劳的发出一连串非人般的尖叫,不断在湖面上打滚,忽然身子猛然一缩,竟然直接“碰!”的一声爆了开来。 鬼并没有鲜血,所以散落在湖面上的只有被炸的血肉模糊的躯体,在女鬼本来所在的地方却诡异的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那婴孩贪婪的吸食着母体的断躯残肢,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婴孩的出现就像一支催化剂,剩下的女鬼更加疯狂的互相推攘,拼命向岸边挤来。爬的最快的女鬼终于到了柳厌离的脚下,她出留有尖利指甲的手抓住了猎物的脚,却在下一刻就尖叫一声飞快的收了回去。 “你……!你……!”她惊恐的指着老神在在完全没有受到半分惊吓的柳厌离。 “小娃娃,到奶奶这里来。”女子秀气的脸上饱含杀气的露出了狞笑。 话音刚落,数百条锁链从女子身后飞射而出,躲在林子里的谢必安嘴里念念有词,锁链听话的缠绕上聚集在柳厌离身边的每一个水鬼,无视她们微弱的挣扎捆了个结实。 范无救拎着还在啃食母亲残魂的婴孩,看着活像块被一群关在笼子里的恶犬虎视眈眈的大肥肉的师侄,无奈的上前想要把她从水鬼堆里扒拉出来,不经意的扫过岸边某个身影,脸色一变。 “呵呵呵……” 小汐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下,正从后环抱着一名双目无神瑟瑟发抖的男子。 “呵呵呵……博哥哥……” “……啊……啊……啊”男子张口却只发出无意义的呜咽。 范无救眼神一肃,把手中的婴孩往柳厌离怀里一抛,眨眼间就来到了小汐面前,伸手向她面门袭去。 就在这时,一只纤纤玉手从他心口穿了过去。 浓稠的液体从本该无血的伤口顺着穿胸而过的手低落,不,是手的主人本身带有的鲜红液体顺着漫了过去。 一名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范无救的身后,空闲的手里拿着一支冰糖葫芦,美艳的面容乍看上去竟与小汐姑娘有几分相似。 “邢凌珍……”柳厌离瞪大了眼睛喃呢,被丢过来的小鬼早在女子出现的时候就受不住恐怖的威压晕死过去。 不停念咒的谢必安突然单膝跪地,苦苦抵抗着施加于身上的意念。 “别多管闲事,地府的无常们,”邢凌珍咬碎了一颗山楂,伸舌舔去嘴角残留的冰糖碎沫,“要是多动一下,休怪我不给老朋友面子。” 在场唯一对如此变故恍若不见的只有陷入疯狂之中的小汐。 “……你感觉到了吗,这是我和阿懋的孩子哟……呵呵……” “博哥哥……你说他可不可爱……?” “……贱……贱人……”男子费力挤出一个词。 “闭嘴!害死我儿子的你才是贱人!”小汐尖叫,锋利的指甲深深地陷进男子的皮肉之中,腥红的血液从伤口流淌出来,被她伸出舌头贪婪的舔掉。 “啊……好甜……活人的气息……” 林苑博明显被小汐的痴态吓到了,他抖得犹如风中残烛,嘴里也断断续续的漏出求饶。 “不、不……我没想害你的……小汐……我、我只是气疯了……我没想淹死你的……真的……” “呵呵,博哥哥,”舔着鲜血的小汐充耳不闻,她挑起指甲让伤口撕扯的更大,“你的血真甜,全部……全部都给小汐好不好?为了……能让我和阿懋的孩子降生!” “……别、别……小汐……我、我当时一定是中了邪……我控制不住自己……” 男子的求饶只换来了小汐毫不留情的伤害,她面露怨毒之色,用手将伤口扯大,整个头都埋进了伤口处,啃噬血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啊啊啊啊!”林苑博痛极惨叫,口中不住咒骂,“你这个贱人!竟然跟邪物有染还有了孽种!这等贱妇就该浸猪笼淹死!我岂能容你!” 咀嚼血肉的声音越发刺耳。 “……贱妇……”林苑博的骂声逐渐微弱下去,“竟敢背叛我……我要杀了你……” 最后他一垂,已然断气了。 满嘴鲜血的小汐嘻嘻的笑着将尖锐的指甲从林苑博的伤口里拔出,一把推开男子的尸体,调转指甲刺进肚皮,竟生生的用指甲在肚子上开了个口子,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从内扒开了伤口,一个看起来有一岁左右的男孩从小汐的肚子里艰难的爬了出来。 “呵呵呵,阿懋,阿懋,这是我跟你的孩子,呵呵,多可爱啊……” 男孩听话的被小汐抱起来,亲昵的蹭着母亲。 邢凌珍看够了大戏,又咬碎了一颗糖葫芦,脸上满是沉醉,她用力将手抽出,把破布一样的范无救扔到一边,站到了水鬼母子身边。 “柳家妹妹,”她笑意盈盈,“看在多年的交情上给你个忠告,不该管的事最好别插手。” “不知邢姐姐的意思是?”柳厌离白着脸问。 “我的意思是,你只要乖乖的在一旁看着我把这个鬼城酆都变成真真正正的恶鬼之城就好了。” 第七章 这滚滚的天雷 “两个包子鸣翠柳,一行鸡腿上青天,好诗,好诗,真是吟的一首好诗。”柳厌离得瑟的翘着二郎腿,抖了抖手中展开的酆都杂报,眺望着对门香气四溢的包子铺,口水将心底的诗意打的湿透。 被主人无意识的搓揉弄得皱皱巴巴的手抄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墨色小字中几个斗大的标题格外显眼: “镇守大人畅谈我镇未来五年发展计划” “数种外来瓜果涌入市场,农副产品价格走势堪忧” “军中热烈开展务农练兵活动” “养猪状元朱大户细数养猪经验” “娱乐新闻:著名戏班文会班将于本月中旬抵达我镇” “二少争霸:一桌花酒引发的血案” “百年老店荀记棺材铺周年优惠,全场棺材八折起,先到先赢,欢迎抢购。” “人气连载:我与女鬼同居的日子第二十回” 收回饥渴的目光,在“嘶啦嘶啦”不绝于耳的背景乐中柳厌离在心里盘算着订购的豪华宴席香烛套餐什么时候能到货。 也许有人会问,在邢恶鬼放出豪言壮语的现下,这么悠闲的冲看得见吃不着的包子流口水真的合适吗? 如果这个问题让以拯救世界为己任的热血少年主角来回答,那必定是背后燃起熊熊火焰,心中升起一颗红心,凭借着爱与正义带领着一众炮灰去越级挑战邢魔头,要是答题人换成柳无常,那她只会把头埋进报纸里,然后懒洋洋的告诉你无常只负责勾魂,这个事件已经移交负责拘魂的十大阴帅处理了,可是照同样位列十大阴帅之一的师叔都因为严重工伤躺在床上吃补贴的事实来看,估计剩下的那九个就算打包一起上也填不满邢魔头巨大的牙缝。 这么一想前途真是堪忧,不过天塌下来还有十殿阎罗和酆都大帝顶着呢,希望玉帝最近良心发现能顺应潮流减个肥。 “嘶啦嘶啦”的锯木声响得欢快。 柳厌离有些僵硬的扭头看向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棺材铺内堂,只见某个面瘫正对着一个将近完工的合葬棺忙的不亦乐乎,冷冰冰的棺材脸也挡不住他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的粉红气场,更别说头顶冒出的红心和身后盛开的朵朵小花了。 哦,闪瞎了她的万年玄铁狗眼,围观沉迷于爱好而完全崩坏的荀某某果然是一件伤眼伤神伤身的事情。 别人制作棺材必定要祭出十八般武艺,挥舞各色工具,一展匠师英姿,而荀掌柜制作棺材则是用一把卖家十五文钱的菜刀雄霸天下。 别人用锯子锯木料,他动作轻松如切菜; 别人用锤子钉柳钉,他基本全靠戳戳戳; 别人用刻刀刻图案,他伸出一双水葱样的纤纤玉手一划一道痕…… 真是怎一个凶残了得!偏偏这货在干活的时候心底那叫一个春暖花开四季不败,就差哼着小曲了。 柳厌离深深地觉得,每次看荀某某开工就会对她曾坚信不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乃至婚姻观金钱观都产生不可抵挡的冲击,进而迸发出对“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眼前这个傻叉到底是谁?”等深奥的问题的不懈探索。 好险,差点就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了。 如果可能,柳厌离此刻一定会夺门而出,可惜,她已经维持了这个毫无闺秀风范的动作整整一天一夜,要是被哪个闲的蛋疼的家伙像敞开的店门内瞥一眼,第二天“荀记棺材铺惊现女流氓”的消息就会风靡大街小巷。 算了,总比“一女子横尸街头”好多了。 柳厌离是鬼,不是僵尸,这就意味着她跟自己的身体再契合也不可能完全合拍,就像是一件旧时的衣裳,再怎么量体裁衣也不可能与现在的身材完全符合,放到魂魄与身体上就是柳小姐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可能魂尸分家,魂魄好无所觉的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具死了九百多年的尸体供人瞻仰。 可是已经被挖出来的尸体又不能再埋回去,急的焦头烂额的柳小姐只好求救对于保存爱护尸体有着无比丰富经验的荀掌柜,虽然她至今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埋尸的具体地点的。 在本次事件中友情客串了一把柳小姐的哥哥的荀慕寒异常的好说话,爽快的答应帮她造个存放身体的棺材并友情提示她要每日进入蕴养不说,还体贴的把顺手牵羊的陪葬品也摆了出来,大有物归原主之势。 只是她真心不觉得这么几样小玩意需要造一个巨大的合葬棺来盛放。 满足的勾勒出花样的最后一笔,荀掌柜从里间搬出了几床厚厚的新被子铺在棺材底部,还变戏法般的拿出了两个枕头…… 等等,两个枕头?而且其中一个她发誓她绝对在某人晒月亮的时候见过! “你在干什么?” 惊慌的起身的后果就是身体与魂魄华丽丽的分家了,幸好荀掌柜手疾眼快才避免了柳小姐的身体用脸亲吻大地的命运。 荀慕寒疑惑的看向一惊一乍的柳厌离,顺带着将怀里的尸身往上提了提,单看两张完全不同的脸硬凑在一起倒也真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对荀某某一见钟情很多年的柳小姐有点跑神。 “必须有人看着以防尸变。” 半天等不到询问的荀掌柜干脆自己出声解释了色胆包天欲与柳小姐同床而眠的原因。 本质上还是个接受多年传统礼教熏陶的大家闺秀的柳小姐出言反对。 “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咦?好像矜持的点没找对? “其实,”荀慕寒闻言特别严肃的看向略显羞涩的柳厌离,眼珠一错不错,“我是你七舅老爷。” “你曾曾曾曾……曾外婆,是我的八妹。” 柳厌离差点被这滚滚天雷给劈死。 第一章 大过年的讲鬼故事真的大丈夫? 是夜,万籁俱寂。 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月娥在夜色中荡漾的展示着圆润成烧饼状的丰盈身材,令人扼腕惋惜的是,它向其展示飘逸身姿的唯一观众正背上背着个木头架子怀里抱着个沉重罐子,“吭哧吭哧”的埋头往屋顶上爬,半点没有抬头赏月的念头。 “啊呀!!” 只听“啪啦”一声,身负重物的男子一脚踏空,脚下的梯子应声倒地,男子的上半身死死扒在屋檐上,下面的两条腿使劲往上扑腾,失去固定的罐子顺着屋顶的坡度缓缓下滑,被男子急中生智一个头槌顶住。 僵局,这是一个危险的僵局。 结果只有两个,不是男子使出吃奶得劲扑腾上去,就是他抱着罐子背着架子摔个半死。 然而命运总喜欢在你犹豫着选前门还是走后门的时候在你脚下挖个坑。 “吱嘎。” 这是开窗户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失传已久的狮子吼穿透浓重的夜色把月亮吓的肥肉乱颤。 “姓钟的!你敢把咱家的屋顶弄坏试试!老娘让你的命根子登上木叶的慰灵碑!!” 被强大气流自下而上袭击的男子被吹翻了跟头摔在屋顶上,跟他一起在半空打了个滚罐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紧挨着传说中的“腹下三寸”。 好险。 男子被砸出一身冷汗。 等到他手脚并用的把背着的木头架子在房顶上支起来,已经月上中天了。男子抬头看了一下圆月,弯腰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放在脚下的大罐子,封盖一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男子用腰间的匕首熟练的划开手背,将泊泊流出的鲜血滴进罐子里,于是飘出的腥臭味更加浓烈。解下别在腰间的绳子,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和一双灰色的手套,将布包放到一旁,他把戴上手套后的手伸进了罐子里。男子摸索了一阵子,从罐子里架出了一个人形的物体。 接着月光,人形物体的真面目逐渐显露,那是一具小孩的尸骸,看上去最多四五岁,身上纵横密布着数道狰狞的伤口,还算秀气的五官扭成了一团。 这具幼童尸骨是男子某次饭后出去遛弯捡回来的意外之喜,死相好的让他立刻就找出罐子拿自己的血养了起来。 现在是收获的时刻了。 手脚麻利的将幼童尸骸用绳子绑在了支好的木架子上,男子从布包里找出了一盏油灯和一个火折子。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蓝色的火苗幽幽燃起,他连忙将火苗凑到了幼童的下巴处来回烤着,还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盏子在下面接着,嘴里念念有词起来。 这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油灯的火苗非常微弱,费了半盏茶的功夫才从幼童的下巴上烤出了第一滴油,澄黄色的油膏啪叽一声掉落到小盏里,一股异香飘散开来。像是闻到了不同寻常的香气,一只长得怪模怪样的虫子从男子的衣袖里爬了出来,往手腕处蹭了几下似乎是想接近油灯,被手的主人瞪了一眼才悻悻的爬回衣服里。 男子耐心的烤着,嘴里的咒语也一刻没有停下,只不过内容从一开始的意义不明的古怪音节变成了类似“夫人她自从搬了新家就越来越暴躁莫非是跟这里气脉不合可是这里活多好挣钱可以多买好几斤大米况且暴躁的夫人也好棒□□的我好开心肿么办”之类的从各个角度来看都糟糕透顶的牢骚话。 也许是错觉,被文火慢烤的幼童在糟糕牢骚话贯耳的折磨下嘴角抽搐了一下。 等到手里端着小盏半满了的时候,男子的碎碎念已经发展到了“好想被夫人踹倒践踏啊可是万一她脚下用力过大我就只能去木叶的慰灵碑上看望陪伴我多年的命根子了哈哈哈”。 所以说为什么你的命根子会上木叶的慰灵碑啊?!不要往无辜的慰灵碑上刻奇怪的东西啊木架子变态! 被榨取了全身精华并且饱受精神攻击的幼童此时已经形如枯槁,就差风一吹化成渣了。 男子见状将尸体从架子上解下来,随手撒上了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卖相可怖的幼童尸骸就化为了一捧尘土,接着他弯腰在房顶上摸索着,从一块活动的瓦片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将小盏子内的油膏倒入瓷瓶内,再抖抖袖子,几只怪模怪样的虫子晃晃悠悠的爬了出来,在距瓶口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了瓶内,紧接着瓶口就被塞子死死封住。 做完这一切后男子才慢腾腾的开始收拾东西,将空了的陶罐再次封上,背好拆散了的木架子,他蹲在屋檐上望着横尸于地的梯子愁眉苦脸。 此时下面响起平地一声吼。 “姓钟的!还不快滚下来睡觉!” 男子被震得脚下不稳,真的一个跟头从屋檐上栽了下去…… 又是夜,阴风阵阵。 脑袋顶上绑着绷带的男子站在挂着“酆都义庄”四个大字的破旧院子外笑得憨态可掬,对他来讲,“义庄”二字完全可以无违和的换成人民群众更加喜闻乐见的“钱庄”。就着月光把破旧黄纸上的一串名字默记于心,男子上前推开了结满蜘蛛网的大门。 与其他地方仅仅敷衍的建个茅草屋子充当义庄不同,酆都义庄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虽说大门上的朱漆早就斑斑驳驳,屋顶的瓦片也残破不全,但乍眼看上去还是非常气派,气派非常,算得上是义庄中的超级豪宅了。 庄中的正屋并不明亮却很宽敞,只有颇有身份地位的异乡人才能在此停棺,东厢房被数十口薄棺材填的满满当当,少数寒酸无比的仅仅裹了一层席子,而西厢房则一扫其他地方的破烂,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屋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数十口空棺材,每个前面都立着一个开了小口的木箱,上书“一夜五文,自觉投钱”,其中的“钱”字还被地府的官印盖了个大大的戳。 这里是酆都镇最便宜的投宿地了,向所有外乡来客热情开放,但是如果你睡不惯棺材或是没有过跟有吸血吃生肉啃蜡烛等怪异喜好的室友同住的经验,那还是老老实实的揣着银子进城找间客栈吧。 什么?你连五文钱都没有? 请出门左转前进三百米后地毯式搜索破庙的存在。 男子熟门熟路的摸进了左厢房,对屋子里的冲天臭气如若未闻,碧青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分外渗人,他动作矫健的在棺材间移动,碰到写着单子上的名字的棺材便试探着从袖子里放出数只怪模怪样的虫子,待虫子慢腾腾的爬进棺材里,他才放心大胆的搬开棺材板,掏出一大一小两张纸符迅速贴于尸体的额头和口舌处,等一屋子在名单上的尸体都被如法炮制过后,他才不紧不慢的掏出腰间的铃铛,拿出堵塞其中的布团,轻轻的摇了起来。 “起!”男子大喝一声,手里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话音刚落,被贴上符箓的尸体一同直直的坐了起来,男子见状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正待喊出下一句口令,却见原本整齐坐着的尸体竟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摔回了棺材内!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他凭借着异于常人的双眼清晰的看到自己放入尸体口内的蛊虫缓缓爬了出来,甚至有的还像逃命般争相恐后的快速逃离了棺材。 男子暗中用右手握紧了藏在腰间的匕首,迟疑的向蛊虫逃命的几个棺材的方向踏出了几步,警惕的上下扫视着,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他面色一紧。 只见一口乌木棺材无声无息的置于密密麻麻的薄棺材之后,与漆黑的室内融为一体,是以他初时过于放松竟然没有发现! 警惕的向乌木棺材又靠近了几步,他一甩袖子甩出了一只约一指长浑身通红的蝎子,蝎子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乌黑的棺木上。哪知,那蝎子刚一落下遍惊慌失措的在棺盖上原地转圈,似乎是想赶快逃离却不得其法,最后逼急了,它竟一口要上自己血红的尾巴,浑身一阵乱颤后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竟是自己把自己活活咬死了。 目睹这一切的男子神情凝重,心中暗暗叫苦,所有赶尸人都不愿意遇上的倒霉事偏偏让他碰上了,也不知道这棺材里的主生前是遭受了多少折磨竟然如此凶戾。 仔细一看,棺材上用鎏金烫着三个小字——“柳非宓”。 男子想起了黄纸上那一大串名字中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顿时有些犹豫不决。以往碰上这种情况,按行规必然是恭恭敬敬的退出去然后撒腿就跑,可是那棺材前名牌上明晃晃的标着名字看上去就像是一串串闪着万丈金光的铜钱,格外有吸引力。 敢在酆都鬼城讨生活,必定是艺高人胆大之人。 家里还有一口子要养的男人摸头哈哈一笑给自己壮壮胆,摸了摸腰间抹着朱砂的匕首,硬着头皮上前将棺材盖推开了一个小口子。 棺材里没有丝毫动静。 男子深吸一口气,使劲欲将棺材盖推向一边,只觉手腕上一凉一疼,那张天生带着三分笑意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他的手腕被一只苍白毫无血色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死死的抓住,长到在最尖头都开始卷曲的指甲几乎陷入他的血肉之中。 第二章 梦 事情说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在离世九百多年之后,柳厌离迎来了作为鬼的第一个梦,确切来说还是白日梦。 虽然没有生命的鬼到底能不能做梦这个问题还待商榷,但这事还是千真万确的发生了,还发生的蹊跷无比。 当梦境降临的时候,她正拖着因意图反抗而被顺手揍个半死再五花大绑的鬼魂往鬼门关艰难的挪动。只见她把勾魂用的铁链搭在肩上,双腿成弓步,两手死死抓住链尾,腰部发力,使出吃奶得劲把身后躺着撒泼打滚的鬼魂往前拖,没走几步,便累得气喘吁吁。 救命,光把这个死胖子拖到这里,就花了她半个晚上的时间。 一屁股坐到地上,柳厌离恨不得伸出舌头来帮助喘气,完全没注意到某个贼心不死的球状物体在身后探头探脑,趁她不注意,偷偷往来时的方向滚了滚。等她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往后看时,对方与她之间已经多出了十来步的距离,看到恐怖的敌人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圆球面露惊恐,一不做二不休的拼命滚动起来,感觉全身的血气都往头上涌去的柳厌离飞起一脚,踢向目标高高耸起的肚皮……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花,失去了意识。 事后,柳厌离面带血泪的挠墙,悔恨不已。 尼玛,做了九百多年的鬼,竟然因为区区起来快了的缘由就晕倒了! 等她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面铜镜前,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花钿和首饰箱里摆放整齐的步摇发簪,又迅速扫视了一圈房内的布置,柳厌离突然怀疑自己是被卷进了传说中的时空乱流。 先不说屋子里的齐刷刷泛着怀旧气息的摆设,哪个脑子正常的大家小姐会想把过时了九百多年的花钿样式往脑门上贴啊!绝对会被当成疯子关起来的! 本着确认境遇,图谋再战的思想,柳无常从凳子上窜起来想要翻箱倒柜,却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个大马趴。她这时才发现身上那件常年不洗不换的白色无常服变成了一套生前非常流行的女式长裙,穿着这种复杂又累赘的衣服还想上蹿下跳,那才真是痴人说梦。 好在铜镜里映出的脸还是看到腻歪的那张,熟练的撩起裙角塞到了腰带里,恢复了方便的活动状态的柳厌离再次确认了自己活着的时候离端庄贤淑十万八千里远的悲催事实。 一向自诩为大家闺秀的柳无常很伤心,可是有人比她更伤心。 “小姐?!” 以足以惊起渡鸦无数的尖叫先发制人的是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她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嘴巴张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好像眼前的不是自家小姐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牛头怪。 同样饱受惊吓的还有披着人皮的牛头怪,不,披着小姐皮的柳厌离,她无比震惊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丫鬟,嘴唇哆哆嗦嗦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忽然间她几步冲到房间里唯一的书桌前,从纸镇下随便抽出一副写得歪歪扭扭的字,面色顿时变得十分好看起来。 虽然经过这么多年,在师父的竹板教育下,她已经能把阴间通用的敛文写的堪比绣花小篆,但是活着时候那一手丢人无比的狗爬无论何时看到都是这么的触目惊心。 她僵硬的转头,冲还保持着石化状态的丫鬟吐出两个字。 “红苕?” 被点名的丫鬟被惊的差点跳起来。 不过差点被吓得一蹦三尺高的绝对是语出惊人的柳无常本人,因为她此刻方才彻底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身处何种境地。 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时空乱流,更不是某个恶趣味的复古狂人的恶意险境,她此刻是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的记忆里,通俗来讲就是她在做梦。 先不提鬼能做梦是多么异常的事情,单是她自己能这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很是古怪了,偷偷的掐一下大腿,果不其然,一点也不疼。 完全没有相关应对经验的柳厌离决定先静观其变,总归自己不会把自己给活活掐死。这么一想,原本僵持的梦境就顺利的自行发展了下来,原本呆立的红苕走了过来,麻利的将裙角从腰带解放了出来,迅速的帮她整了整装,嘴里还闲不住的絮叨。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好好装扮一下吗?怎么奴婢只是出去看了一眼的功夫您就折腾成了这样子?” 柳厌离盯着丫鬟黑色的发顶有些恍惚,也许是前些日子曾短暂的与自己的肉身合二为一过,原本在时间和孟婆汤的双重作用下变的支离破碎的记忆竟然也有了些清晰的轮廓,起码以前的她是绝对想不起这个从小伺候自己的丫鬟到底是叫“红苕”还是“绿柳”。 在成为鬼差的那一刻就被迫抛弃的过去竟然又有了回忆起来的隐隐趋势,没心没肺如她也要五味杂陈一下两下来表示自己纠结的内心。 “真是的,以往大少爷回来,您可不会这样胡闹。” 听到“大少爷”三个字,柳厌离感觉到一股喜悦之情从心底涌了上来,她听见自己带着雀跃的声音。 “红苕!你方才去前厅可打听清楚了?大哥回来了吗?” “清楚了,清楚了,现下大少爷和老爷夫人都在大堂呢……”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推开了还没说完的红苕,不顾身后一叠声的叫唤,身体自发的往门外跑去。作为家中唯一的嫡亲小姐,柳厌离的绣楼在后院的最深处,与位于前院的大堂之间相隔了不知多少道廊坊,可惜无论她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父亲到底是从事何种职业才能让他们住得起这样一所精致宽敞的宅院。 趁她胡思乱想的当,大堂已经近在眼前,三步并作两步迈进门去,一直侯立在门旁的管家笑着扶了她一把,只见落座于主位的中年夫妇的下首,一名青衣青年正俯首喝茶。 看着她长大的管家,慈祥的爹娘,还有同父异母却感情深厚的庶出大哥,这一切都是记忆里对的上号的,这一切都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但是她内心深处却极为不安,仿佛有什么极为关键的东西被忽视了。 柳厌离一边苦恼的思索着,一边不由自主的向青衣青年走去,青年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存在,放下了茶杯,抬头向她招手,五官却极为模糊。 一步、两步、三步……她在心里默默数着,直到与青年只有一步之遥,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可那却是一张毫无五官一片空白的脸! 柳厌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此刻她猛然想起自己到底忽视了什么。为什么一路跑过来偌大的一个院子却没有碰到一个除了红苕以外的下仆?为什么大堂里只有管家一个人在伺候?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全部都是先她一步离世的亲近之人! 先是爹娘相继暴毙,然后是大哥在赶回家的途中意外身亡,再来是管家身中剧□□石无救,紧接着是红苕被诬与人私通,为证清白触柱而亡,最后孤立无援的她在复仇无望的情况下自戕死…… 这一件件血海深仇她竟然都忘得一干二净,而宁愿化身厉鬼也要碎尸万段的仇人更是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想不起来! 她当初为了不去投胎,权宜之下拜了谢必安为师,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把原本的目的都权宜了进去,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恢复了一点记忆,恐怕往后的日日夜夜都要这么权宜成了笑话! 手指不受控制的捏紧,似乎恨不得让指甲就这么陷入血肉,腹部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似乎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 剧烈的疼痛彻底唤醒了柳厌离的意识,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荒唐的局面,茫然的看着挣脱自己束缚正捂着脖子猛烈咳嗽的男子和暴长数寸的指甲,她利用鬼出色的夜视能力环视四周。看样子像是酆都镇的义庄,可她昏迷前明明在鬼门关附近怎么现在却在这里? 柳厌离用手扶着紧靠的棺木想要站起来,却整个人愣在了那里,棺材上用铂金烫出的“柳非宓”三个字化为千万把锐利的刀子,刺得她眼睛生痛。 第三章 原配和第二春之间的艰难选择 丑时过半,离鸡鸣仅一步之遥。 像以往流淌过去的无数岁月一样,鬼影重重的酆都镇又即将结束看似无声无息实则热闹无比的一夜。 鬼差辛巳在鬼门关重新闭合的那一刻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转手扔下手中的纸笔,想要站起来伸个懒腰,却悲催的发现胳膊酸痛的连抬都抬不起来——顶头上司无故缺席,他今夜忙得可谓是分身乏术。 “大姐头也真是的,勾个魂勾的一去不返,不会又趁机跑去偷窥荀掌柜发花痴了吧?要是让白师父知道看你怎么办……”认命的先用另一只手揉揉肩膀,辛巳一手抱着收拾整齐的账册,一手扛起摆在路边的桌椅,步伐沉重的向大路尽头的宅院走去。嘴里抱怨虽抱怨,可他也不会真的怀恨在心把某人无故旷工的事情禀报上去,不然痛失年终全勤奖励的上司会就此对他做出何等丧心病狂的报复还真是无法估计。 起码不是上供一年的俸禄再被抡满十几个大回环就能轻松了结的。 天下很大,关于究竟有多少人在这片天空下一起浪费粮食这个问题,就连仓库里堆放着布满灰尘和蜘蛛网呈山状的生死薄的地府也无法回答,归根究底是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去义务打扫如果是活人一进门就会被灰尘呛死的库房。所以不难想象,每时每刻,总有恐怕无数不少的素未相识的家伙有志一同的做着同一件事情,比如无故旷工,比如被上司压迫,再比如拖着疲惫的步伐迈上幸福的下工之路却踢到疑似醉成一滩的酒鬼躺在路中央唯我独尊。 看清楚挡路的是谁后,辛巳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发觉,作为一名法力低微地位低微俸禄更地位的地府普通下级鬼差,在酆都镇当差真是一件无比挑战他胃部健康的事情。 谁来发发善心,求无限任期外派啊! 快醒醒吧,辛巳,对无情压迫悲惨劳工的地府而言,外派这种肥缺都是留给有后台的少爷小姐的,像尔等半路出家的草根阶层还是老老实实的被压榨到魂飞魄散吧。 当然,万一他不小心撑到了熬资历熬到足以脱离广大受压榨劳工一眨眼飞升为少数压榨阶级,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无论未来是魂飞魄散还是鸡犬升天,都不会改变他现下面临被呈大字状躺尸的混蛋挡路的窘困情境,想要尽快收工回家的辛巳发出了今夜不知第几次的叹息,卖出的脚稍稍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行行行,你们都是大爷,小的我绕道行了吧。 事情发展到这里,也许有看官会问了,这个疑似耍酒疯的混蛋到底是谁呢? 来来来,让我们把镜头拉近,仔细观察一下。 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高高瘦瘦的身材,凌乱的墨绿色衣衫下的胸膛毫无起伏…… 卧槽,这货到底是谁啊?! 就在导演误以为道具组乱扔尸体模型即将大发雷霆之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模型”识相的自己主动表明了身份,避免了被关在大箱子里拉离片场的惨淡未来。 只见他睁开黯淡无神的双眼,眉毛皱的足以打个活结还有余,配上有气无力的声效,怎一个愁云惨淡了得。 “唉……”男子翻了个身,让背部也暴露在月光下,“媳妇……这可如何是好啊……” 好吧,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了,在整个僵尸界里,成天把“媳妇”二字挂在嘴边的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他也不是喝醉酒在耍酒疯,只是在贯彻僵尸一族雷打不动的优良传统——晒月亮而已。 一向是“万花丛中过,摧花不留情”,外号为引人遐想无数的“绿帽”,大名音同字不同姓吕名懋的某僵尸此刻正面临着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第一次碰到的巨大难题——媳妇没死透。 之前也稍稍提过,以“痴情”和“花心”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闻名阴间的绿帽僵尸的情史只能用跌宕起伏、波澜壮阔来形容,然而这漫长的情史的一段段组成部分最后的结局往往是女方身死魂灭消散于天地间,独留下绿帽一尸黯然神伤,然后收拾收拾心情,下一个更精彩。 可偏偏,这一次找到的媳妇虽然死了,却带着儿子变成了厉鬼,看样子一时半刻完全没有魂飞魄散的打算。这还真是千百年间的独一份,绿帽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说媳妇死了吧,可她偏偏还以另一种形式活蹦乱跳着,你说她没死吧,可她又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按理来说,绿帽本人也就是一具尸体,所以媳妇到底是活人还是死鬼对他来说影响也不大,他真正纠结的是由此引出来的另一个问题。 如果说媳妇在变成厉鬼后带着儿子来找他要赡养费还好说,那他绝对是高高兴兴守着老婆儿子继续过日子,万一媳妇布上了之前千千万万个媳妇的后尘,那他也绝对是高高兴兴的给儿子再去找个千千万万的后妈。可问题就出在这,媳妇跟着个十个吕懋加起来也打不过的女鬼跑了,地府发动了好几百号鬼差都没找到她们在哪,他自然更找不到,而跑的不见踪影的媳妇本人似乎也没有带着儿子来一家团聚的意思, 你说他要是当媳妇就这么跑了,万一媳妇只是暂时被耽搁了没法找他,那他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负心汉了吗?可要是就这么干等着,万一媳妇真的是铁了心跟那个女鬼走了,那他不就正应了那个晦气的外号,头顶绿的都能发光了吗? 咦?思考的方向好像有哪里不对? 唉,唉,唉。 纠结,真心纠结。 难办,非常难办。 眼见着月娥头也不回的下了山,绿帽收拾起自己愁碎了一地的小心肝,晃晃悠悠的往城外走去。 很多人都进入了一个误区,认为在鬼口足足占了全镇人口数二分之一以上的酆都镇夜游是足以与倒立着学狗叫绕城一周和□□满街乱跑齐名的蠢事,非胆子太大脑子太瘦之人不能胜任。 实际上,事实偏偏与之相反,酆都镇最安全的时候恰恰就是夜晚,这里面的道理也很好解释,晚上正好是地府办公干活的时间,此时只要能在酆都镇的任何地方遇上危险,只要使出全身力气嚎上那么一嗓子,就能看到一群气势汹汹的鬼差杀气腾腾的前来将意图在太岁眼皮子底下犯事的歹徒揍得鼻青脸肿,而白天鬼差们下了工,各个三六九流的家伙们睡饱了开始活跃,谁知道你碰上哪个凶神恶煞,一眨眼小命就归西了。 这就跟在土匪横行的时候,县太爷的睡房门外总比其他小破旮旯更让人放心一个道理。 晃晃荡荡的走到住了好几天的义庄,一进门绿帽就感觉到了与平时大相径庭的紧张气氛,本着对于同族小辈的关爱之心,他放弃了回床上蒙头大睡的打算,一转身就进了西厢房。 在那里,绿帽听到了命运戏谑的笑声。 站在正对着大门的方向,一名白衣女子略带茫然的看着推门而进的他。 长头发、大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微微一抿嘴,两个浅浅的酒窝就显了出来…… 来吧,吕懋,是做出命运的抉择的时刻了,是死心塌地的盯着老婆孩子回心转意?还是顶着护崽心切的七舅老爷的致命威胁,果断的抛妻弃子追求幸福的第二春? 这是个问题。 第四章 进产房前要打好小抄 人的记忆真是世上最神秘莫测的东西之一,鸡毛蒜皮毫无价值的小事每天风雨无阻的排队在脑内定时遛弯,而嘴里念叨千万遍的事情却可能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最不济也会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任凭你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 若要形象的打个比方,就如假日里全家大扫除,在老妈的威压下拖地的你猛然记起前日偷藏的小黄书,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却死活想不起到底藏在了床底还是门后;再如,假日里全家大扫除,在老妈的威压下换床单的你猛然记起前日偷藏的私房钱,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却死活想不起到底是藏在了枕头下还是被褥里;还如,假日里全家大扫除,在老妈的威压下擦桌子的你猛然记起…… 偷懒的作者被前来检查的母上用扫帚抽飞。 总而言之,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若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暴露在女王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后续发展绝对不是母上温柔的笑着使出一阳指在你脑瓜子上狠狠一按再咬牙切齿的嗔一声“这个熊孩子”,残酷的现实是迎接熊孩子们的铁定是一顿竹板炒肉或是同菜系的其他兄弟姐,个别倒霉的还会头顶水盆膝跪键盘,剥夺关闭房门权利于终身…… 身具本文第一女主角、吐槽大队大队长、不靠谱协会名誉主席等多种荣誉称号的柳厌离柳小姐就陷入了如此窘困的境地。 对于阴间的居民而言,死亡从来不是一个需要避讳的话题,除非死的过于难以启齿,例如传说中的马上风之类的,大部分鬼怪都对自己的死因津津乐道,个别死的格外牛叉的,聊起来就大有“想当年老子XXXX”的气势,真可谓是风光无限。 毕竟大家都是死得透透的人了,藏着掖着做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给谁看啊? 活人见面总要论资排辈互相寒暄问候一番,由活人变成的鬼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们的寒暄不再是“兄台吃了吗?”,而是换成了“小弟观兄台杀气逼人、霸气外露,想必死时定然是惊天地泣鬼神,内里曲折无法细述。”按惯例,一同感人肺腑的诉苦大会后,根据鬼龄、死因排一下长幼强弱,下次碰面是绕道走还是黏上去也就心中有数了。 按理来说,作为鬼活了九百多年的柳厌离要是没有经历过这么一套程序可就太说不过去了,既然经历过这套程序,那还能发现不了自己记忆的问题? 可怪就怪在她主抓的工作太特殊。 只要不是实力强横的千年老妖和万年老怪,如果有鬼怪不长眼的在饭后遛弯的时候撞上她,必然是能逃则逃,逃不了的也恨不得能当场人间蒸发,哪里还有心情说客套话?当年你小子死皮赖脸的扒着棺材沿不肯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蠢样子还历历在目呢,还想论资排辈?小子还没睡醒吧?极个别成员还需附加一项“转身逃命”的动作,否则让对方记起“咦?你不是应该正在地狱里接受劳动改造洗心革面的XXX吗?”,那可真是大事不妙。再加上地府一百年一碗的孟婆汤往下灌,就算偶尔心中燃起了怀疑的小火苗也会被浇的连点火星都不剩。 厉鬼的存在基于执念,执念的来源基于生前,连自己为何而死为谁所害都忘记的厉鬼,压根没有存在的意义。 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并混混沌沌苟延残喘至今的柳厌离,归根结底,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这真是个可悲至极的发现。 而现在,可悲至极的柳厌离面前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明知可能一拽就断,她还是只能别无选择的伸出手。 这根救命稻草的名字叫柳非宓。 “柳非宓”这个名字,是柳家老爷子和柳家大少爷一生的痛。 宓,安也。——东汉许慎《说文》。 柳老爷孤枕难眠的躺在书房里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选定这个字的时候,是打从心底盼望即将冠上这个名字的女儿能像他期望的那样一生安安静静、悄无声息,不要让她爹如履薄冰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他甚至还不厚道的想,如果女儿的存在感稀薄的话,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也不能怪柳老爷太过分,只是身为文弱书生的他当时刚刚娶了青梅竹马的当朝长公主,偏偏一个通房却先于正妻怀上孩子,生生的打了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八般武艺也不逞多让的妻子的脸,当晚被赶去睡书房不说,第二天听到消息的大舅子直接在两家相邻的院子里把一把砍刀磨得啧啧作响,听得他心惊肉跳不已。 酒后误事,酒后误事啊! 柳老爷捶胸顿足。 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了,还是得直面残酷的现实。每天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的柳老爷只能祈求将事情的伤害降到最小了,于是他在对妇科没有丝毫涉猎的情况下,只瞄了通房丫鬟圆滚滚的肚子一眼,就断言道:“女孩!绝对是女孩!” 为了老子的下半辈子的幸福着想,这绝壁得是女孩啊啊啊啊!! 所以后来听到大夫那句“恭喜,八成是个小子”的一刻,他心里的惊惧绝对大于欢喜,英姿飒爽的柳夫人在一旁笑眯眯的掰裂了石桌一角,隔壁大舅子也从善如流的把磨刀石上的砍刀换成了关公刀。再次被踢去书房的柳老爷毅然花了一天的时间指着通房丫鬟的肚子念叨着“女儿、女儿、女儿、女儿”,甚至干脆安排家里的护院丫鬟每天照样轮流,也不知道是坚信人定胜天还是在自欺欺人。 就这样全家生不如死的熬到了孩子降生的那一天,据小道消息称,当柳老爷瞪着产婆怀里那个一出生就要了亲娘性命的婴儿腿间多出来的那件物什的时候,连冲出去拿把剪刀的冲动都有了。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通房丫鬟难产而亡,孩子理所当然抱到了正妻膝下抚养,于是等到夫人抱着儿子要他起名的时候,柳老爷的内心顿时被一千头草泥马践踏而过。 卧槽!他完全没有想过!让他在短时间内想到一个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绝壁办不到啊! 爱面子爱了一辈子的柳老爷为了掩盖自己起名无能的真相,也是为了挽回经由这次在妻子眼里碎成渣的伟岸形象,他掏出了当年在父亲大哥面前装傻充愣的演技,硬是挤出了一个怒容满面。 “哼!闹得全家不得安生,就叫柳非宓算了!” 说完,他拂袖离去,只留柳夫人抱着庶长子望着他的背影满头黑线。 待到真真正正的女儿出生的时候,柳老爷揣着想好的十几个名字兴冲冲的小跑到床前,却看到自家娘子抱着宝贝女儿一口一个“离儿,离儿,娘的小厌离”,丝毫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 柳老爷心碎了无痕。 咳咳,不好意思,扯远了。 无论如何,一个刻着柳非宓的棺材出现在名字主人逝去九百多年后的义庄里都是很蹊跷的。 柳厌离模模糊糊的记得兄长是在外地意外身亡,难不成所谓的外地就是酆都镇?似乎也不无可能,起码比什么同名同姓的巧合有说服力多了,况且要是酆都镇这些年死了跟兄长同名同姓的人难道她会不知道吗? 柳非宓的尸体最后是重金聘请了赶尸的师傅赶回了家乡下葬,现在早就烂的只剩骨头了,这个棺材不是有人刻意造假就是当年出事后就一直停放在这里,只是谁家的棺材能一放就是九百年? 答案当然是不言而喻。 若有所思的柳无常在积攒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棺材上摩挲,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这双眼睛在黑暗中太过显眼也离得过近,让人产生一望到底的错觉,甚至她觉得能从其中看到眼睛主人脑子里的天人交战。当然,这一点上对方一会垂涎欲滴一会悲痛欲绝让人不禁怀疑他精神分裂的丰富面部表情也功不可没。 被一只疑似脑子有病的不明生物直勾勾的盯着感觉并不好,活着的时候也算不上好相与的柳小姐额角的青筋在头发的掩盖下欢快的跳动着。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嘤嘤嘤……” “嘤嘤嘤嘤……” 像是嫌弃大眼瞪小眼的画面太过单调,寂静的屋内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不仅如此,柳厌离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左脚脚踝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 不用低头去看她也知道正伏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家伙有一双货真价实的碧青色眸子。 想到这,她顿时暴躁了起来,不就被掐了一下嘛,她又不是故意的,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还哭了,哭也就算了,还用这种恶意卖萌的哭法真是其心可诛。 尼玛,做了个噩梦不说,莫名其妙的在哥哥的棺材里醒来,还一头雾水的被一个不明生物盯着玩,老娘才真的想“嘤嘤嘤”呢! 第五章 向星辰大海前进吧 三更半夜,荒郊野外,两男一女共处一室——如果这是在喜闻乐见的18R游戏里,那下面不顺利成章的上演各种突破尺度下限节操的重口画面怎么对得起电脑前嗷嗷待哺的广大人民群众? 可惜,本当期为大家安排的不是血脉喷张的三人行而是传说中不知是二百五十年还是三百八十年举行一次的三强争霸赛。 趁着比赛开始前的准备时间,让我们来了解一下各位参赛选手的资料。 一号选手:柳厌离 选送单位:我大地府威武雄壮 属性标签:大龄未婚女青年(有意相亲的男鬼请联系白无常谢必安) 必杀技:花式捆绑EX 二号选手:绿帽僵尸(吕懋) 选送单位:不死僵尸,你值得拥有 属性标签:情圣 必杀技:克妻术MAX 三号选手:钟淼 选送单位:家传赶尸,专注赶尸三十年,温馨送您回家 属性标签:妻管严 必杀技:???? 看完三位选手的基本资料,相信大家……好吧,就算没下限如我也说不出“对比赛很期待”这种瞎话,不如说完全想不通这么明摆着坑死爹不偿命的比赛到底是怎么打败知名编剧苏女士的最新力作《我和他、他、他、他、他……还有他》夺得档期的?真是完全想不通。 导演!有观众要求换台看午夜频道! 受伤实深的导演抱着饭盒夺门而出。 虽然卑鄙无耻的导演抢走了所有的盒饭而导致后台饥肠辘辘的工作人员爆发了大暴动,但幕前的故事还是继续下去。 且看一号选手和二号选手遥遥相对,却脑补各异,三号选手扒着一号选手的腿祭出范围音波攻击,就在三人纹丝不动,相互僵持,仅以眼神和手劲互相厮杀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女声打破了厢房内胶着的空气。 “不行哦,好女儿,未婚男女同处一室,此等败坏门风的事情娘亲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哟。” 所谓三强争霸赛,没有第四位选手不幸福! 四号选手:邢凌珍 选送单位:哦呵呵,你们这些愚蠢的活人 属性标签:鬼大王 必杀技:无限分裂 命中注定以反派形象在每个小故事最后背尽黑锅的邢女鬼携女伴隆重登场,也许说是女伴也不太对,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女伴当零食。 “嘎嘣,嘎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柳厌离反射性抬头观望,就看到一幅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一身红衣的邢凌珍斜靠在横卧的房梁上,身旁是单臂怀抱婴孩的小汐姑娘,而那“嘎嘣嘎嘣”的声音正是来自前者正在啃噬后者手臂的嘴。已经完全失去下半身的小汐姑娘用孤零零的右手紧紧环抱着从出生起就没有丝毫成长的儿子,与明明被吞噬者血肉却安详微笑的母亲不同,婴孩本该天真无邪的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 柳厌离目瞪口呆的看着邢凌珍啃噬着小汐姑娘,厉鬼向来对活人的血肉异常迷恋,可是同族之间互相吞食确实第一次见,她本能的对此感到无比的恐惧,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脚脖子被人死死抓住,半点动弹不得。 “还是请柳无常莫要让在下难做的好,”趴在地上的钟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闷,他抬头与柳厌离对视,碧青色的眸子里哪有半分泪意,“在下也是奉督军之命行事,不得已只好得罪了。” 督军? 这酆都镇除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县丞哪来得什么劳什子督军? 疑惑虽疑惑,可脚腕上的钳制可是半点没有松懈,师叔范无救被一手穿胸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柳厌离只得被迫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邢凌珍一点一点慢条斯理的啃食着小汐姑娘的身躯,没有尖叫,没有挣扎,更没有打骂,受害者脸上一直挂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对被吞噬殆尽的未来无限向往。 一种难以言说的厌恶逐渐漫上心头,她甚至感到自己的胃液在不安分的翻滚——如果她还有胃液的话。 “你……你……”本该对此愤怒难当的某人终于艰难的发出了破碎的声音,仅仅两个字却好像用了无比庞大的力量,绿帽像是被人直直的钉在了地上,浑身肌肉紧绷,手指骨节被捏的嘎嘎作响,面对情人的惨状,他脸上表露出来的悲愤中却偏偏的夹杂着无奈与绝望,像是早已料到会有今天。 “呵呵,吕懋,真是抱歉,”吃完一整只胳膊的邢凌珍伸出舌头细细舔舐着手指上残留的血渍, “我也不想这样的,谁叫你每一次找的心上人都是这么美味诱人呢?” “……闭嘴。”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像是忍无可忍般,绿帽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鞋上。 “闭嘴?”邢凌珍一边回答一边走到了小汐仅剩的手臂旁,怀里的婴孩脱出母亲的怀抱爬到了不远的房梁上,“告诫你很多次了,对待长辈可不能粗鲁呢。” 把手按在对方的右肩,一阵让人牙齿打颤的撕裂声想起,小汐姑娘的右臂被生生撕扯了下来,可她脸上诡异的微笑丝毫未变,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邢凌珍伸出右手食指,尖利的指甲轻松的给只剩下上半截身躯的小汐开膛破肚,露出了粉色的内脏,呆在一旁的鬼婴迅速爬近,目露贪婪,见她没有阻止,便迫不及待的探进伤口啃食亲生母亲的脏器。比起以戏谑为主的邢凌珍,鬼婴进食的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在忘川湖畔夺人性命的女鬼便只剩下一个犹带笑容的头颅和半截手臂。 直到渗人的咀嚼声停止,邢凌珍才抱起长大了不少的鬼婴,轻轻飘到双目赤红的绿帽面前。 “别这副表情,来,抱着这个孩子。”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打破了绿帽的僵立,他颤抖着抬起手臂接过鬼婴,动作僵硬而机械。 “真听话,你可是他身上唯一不会拒绝我的那部分呢。” 明艳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邢凌珍绕过神情莫测的绿帽,用几乎可以算是轻快的步伐走向被钟淼禁锢住的柳厌离,不顾对方明显苍白的脸色,伸手抚摸其脸庞的动作隐隐透出愉悦。 “ 把妹妹凉在这里这么久真是对不住,想要姐姐怎么赔罪呢?” 一会儿是“娘亲”,一会儿是“姐姐”,有本事你说你是我不知道多少代前的外祖母还有七个哥哥啊坟蛋! 柳厌离狠狠腹诽,堵在胸口的不适感好歹微微驱散了些。 邢凌珍看出了她的心思,倒也不点破,在大部分时间里她对这个相识多年的老熟人还是很宽容的。 “我哪里担得起您老人家的赔罪?只要您今天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就谢天谢地了。”话一出口柳厌离就想给自己惹是生非的嘴巴来一巴掌,落在别人手里还不过脑子的胡乱挑衅,这不是传说中的嘴欠吗?! “不不不,我、我的意思是……那个……您老,大人有大量……” “呵呵,”邢凌珍轻笑出声,“干嘛这么紧张,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扣在这里吗?” 刚想点头,柳厌离就感觉到一个散发了血腥气的物体被轻轻抵在了唇上——是小汐姑娘的右臂,她心下猛的一惊,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将手臂抵在她唇上的某人,对方却只是笑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 强大到完全无法匹敌的邢凌珍,听命于邢凌珍的赶尸人,还有哪怕心上人在眼前被啃噬干净也没有反抗的绿帽僵尸……自己到底落入了怎样的不利田地啊。 本能在拼命的在尖叫,她偏过头。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死亡的真相吗?” 霍得抬头,迎接她的还是对方一成不变的笑容。 恶狠狠的闭了闭眼,不断催眠只是吃块肉没什么大不了的,柳厌离认命的张开嘴,整齐的贝齿陷入藕白色的肌肤内,有如鲜艳果酱般的血液溢满了唇齿间。 仅仅是一口,她竟明白了为什么在看到邢凌珍大肆吞食小汐姑娘时会本能的感到惧怕。 这是禁忌的行为。 这是绝对不可以尝试的禁区。 这是无法回头的邪道。 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席卷了全身,嘴巴像是有了自我意志般不顾精神上的悲鸣开始大口吞咽,甜美无比的血肉在口中融化,然后彻底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 贯通于全身的美妙灵力即是沦落的罪证——会吞噬同类以求自身的强大的,只有万劫不复的恶鬼。 看着柳厌离将手臂一点不剩的吞吃入腹,邢凌珍的表情越发柔和,她举起小汐的头颅,伸手抠出一双紧闭的眼珠,捏起神情略显呆滞的柳厌离的下巴,温柔的喂了进去。 咕嘟,咕嘟。 身体不自觉的下咽。 手指灵巧的卸开了头颅的头盖骨,小心翼翼的捧出嫩豆腐般的脑子,邢凌珍着迷的用舌头咽着沟回来回舔舐—— “咚!”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众人入魔般的狂态。 柳厌离愣怔的看着绿帽猛的将手臂间的婴孩居高后再重重的砸在地上,幼儿的身体再僵尸的巨力下瞬间摔得稀烂,捧着脑子的邢凌珍嘴角只有一抹冷嘲,她颤抖着环住自身缓缓蹲下。 这是噩梦的开端,不过她早已深陷噩梦之中了。 第一章 有一大波鬼火正在靠近 “据来自九重天的消息,由刚结束的仙人中央委员会选出的新一届天庭政府正积极与阴曹地府进行洽谈,意图保释因下界渡劫失败而被关押在地狱的数十名上仙,虽然遭到酆都大帝的严词拒绝,可天庭并未放弃,派遣的磋商人员不日即将抵达地府所在地开启第二次双边会谈。有分析人士认为,这反应了天庭内部在新老力量交替之际青黄不接的现状,由于有生力量流失严重,新一届的天庭政府前途堪忧。 昨日,凭借一出与亲外甥联手演绎的相爱相杀被各界广泛看好,即将强势问鼎九重天奥斯卡的二郎显圣真君以天庭发言人的身份出席了记者招待会并否认了这一流言,他表示,天庭之所以有如此动作全出于对袍泽深切的关爱与同情,每一个上仙都曾为天庭做出过杰出贡献,看到他们因为一时的失误而埋没实在令人痛心不已。” “以下是修真新闻,今日,数名仙修在潜入魔修聚居地的过程中失手被擒。据可靠消息透露,被擒的仙修多为知名修仙宗派高层的子女,魔修方面并未伤害他们,只是希望能用其换回在历次冲突中被俘的重要人物。现下,仙修内部在对待交换问题上分歧严重,民间中立组织散修联盟积极从中斡旋……” 如果有人能有幸下到地府第十殿,一定会被眼前的光景震惊的无以加复。成千上万的鬼火井然有序的聚集在殿前悬挂的一块巨大可视仙圭之前,在那仙圭上显出的画面里,做仙人打扮的一男一女手拿稿件,面无表情的诵读。 “哐!哐!哐!”一名守在一旁的鬼差敲响了手中提着的铜锣,与此同时,仙圭上画面也随着锣声响起戛然而止,“放风的时间到!各部门有序带回!” 他的嗓音有些尖利,刺的人耳朵生疼。鬼差的话音还未落下,就捅了马蜂窝,原本秩序井然的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数万名鬼火像是被煮沸了一般上下剧烈飘动,足以媲美音波攻击的声浪也随之扑面而来。 “开什么玩笑!还没到一个时辰呢!” “连放风的时间也要压榨!你们的良心是被天帝吃了吗?!” “果断必须毁灭世界!” “老子每天苦苦忍受那些非人折磨就是为了看一眼天气预报的那个妹子啊!混蛋!还不快把仙圭打开!” “结野主播我爱你!你是我的女神!快到我的碗里来!” “卧槽,我卡在碗口了!你就不能换个大一点的碗吗?!” “本王必将君临天下,颤抖吧,凡人!” “给朕跪下!” “跪求和三楼交换宿舍!TAT” “讨厌~有空放这些无聊的新闻还不如给奴家来几套时下流行的新衣裳~” “强烈要求食堂重新制定菜谱!” “亲爱的!鬼差用来刮肉的铁刷子变形了!害得人家身上的伤口不对称难看死了!” “嘤嘤嘤嘤,到底是谁把小透明的第一层和穷凶极恶的第十八层排队排一起的!这实在是太不天道了!QAQ” “谁叫就你们两层人数最少,别挑三拣四了,又不会被吃掉,挤挤凑合着站吧。” “呵呵,磨人的小妖精,你方才说谁穷凶极恶?” 面对群情激奋的鬼火们,场边上的鬼差虽然极力想要维持秩序,但是在地狱里服刑的家伙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处于暴动边缘的恶鬼们就算是为了节省空间化成了攻击力低下的鬼火模样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镇压的。 可是,他们不能,有人能。 绣着海棠的绣花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殿前玉阶上,涂满丹蔻的指甲在削葱根般的手指上分外扎眼。 “吵死了,想要我用鞭子捆住你们的命根子再倒吊起来让你们好好爽一爽吗?” 话音未落,全场霎时噤声。 并非我军太无能,实在是敌军太凶残! 用一句话达到静音效果的孟婆孟老大施施然穿过林立的鬼火,对四周投来的诡异视线浑然不觉,仿佛对自己所说的话包含的巨大杀伤力丝毫不知。 “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她对着纹丝不动的鬼火们微一皱眉,“莫非你们很期待被倒吊?” “……八、八层地狱的到我这里集合!” 各个层面的鬼差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的冲自己负责监管的恶鬼们吆喝起来,想要趁这位语出惊人的主还没着恼之前把他们押回所在地狱继续受刑。 “六层的小盆友们跟我来!” “十二层的向右拐!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哎?!第一层的人数怎么少了一个?” 众鬼鱼贯离去,密密麻麻布满鬼火的转轮殿前转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空旷。 轻轻松松就化解一出恶性暴动于无形之间的孟老大重获宁静后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满意的神色,反而冷冷的瞥了一眼身后,不耐之色溢于言表。 “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已经彻底变成资深变态跟踪狂的陆判官小媳妇似的顶着红酥的双颊扭扭捏捏的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孟老大深吸一口气,努力遏制住想要用青花碗碗底招呼他的冲动。 冷静,被怒火冲昏头脑把身居要职的同僚兼旧情人揍死实在是太难看了。 可是他连老娘洗澡换衣服都跟着,这还要怎么忍?! “孟儿……”就在孟老大怒火丛烧即将爆发的关键时刻,陆判官成功用一声饱含容情千回百转的呼唤恶心到了另一个当事人,从而及时拯救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模样俊秀的陆判官欲语还休的看着煞气逼人的孟婆,饶是孟老大这样一句话秒杀万鬼的人物也被看得汗毛倒竖。 “如果……孟儿真的喜欢……鞭子……”他害羞般微微偏过脸,“我、我不介意的……” 聪明了一世并且还将继续聪明下去的孟婆在多年后回想起这个画面,不得不承认,搭理陆判官是她英明神武的一生中做过的最傻叉的事情,没有之一。 所以她当时的反应很直接——转身就走。 无耻的秀了一把跌破及格线的下限还完全没有羞愧感的陆判官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奈何桥畔,忘川浑浊冰冷的河水在桥下静静的流过。 从地府里看到的忘川的样子跟酆都镇上蓄满水鬼的忘川河差别颇大,硬要解释大概就是表里世界的差别,酆都镇的一切更像是地府在人间的一个投影,二者始终微妙的重叠却又截然不同。 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忘川里流淌的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河水,就与传说中的时间之河弱水一般,忘川的河水也是时间,只不过,是死去的时间。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加公正,也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公平。 木然的将煮好的汤盛到一个个碗里,孟婆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工作,在奈何桥上排队投胎的鬼魂们在鬼差的押解下挨个拿起汤碗一饮而尽,在空碗里吐出一块玉石般的块状物后,原本或哀愁或恐怖或欣喜的脸全部定格为空白,茫然的随着队伍去迎接新生。 孟婆将碗内的玉石随手倒进河水里,这些品质各异的玉石正是在人们在孟婆汤的作用下凝结成形的记忆,最后也只能溶解在忘川河底。 碍于有属下在场不能死皮赖脸的扒着孟儿小亲亲破廉耻的陆判官只能摆出突击检查工作的架势,对着紧张的部下笑得如沐春风,在心里默默的把这群碍事鬼挫骨扬灰。 不过,他笑吟吟的看着孟婆将玉石丢进水里的动作,心念一转,碍事有时候还真的有碍事的好处。 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女人会在爱情与其他之间徘徊不定,甚至极端的可以为了爱情抛弃一切,而对男人来说,这从来不是个问题,在牺牲爱情之前,他们还会惋惜的埋怨,为什么女人不能更加爱他一些,更加无私一些,更加死心塌地一些,为什么总是不能做出一点牺牲,如果能做到,就能两全其美了啊。 爱情可以是女人的全部,却永远是男人的作料。 陆判官深爱着孟婆,他可以为了挽回她的心厚颜无耻撒泼打滚,就算回应永远是冰冷的一瞥也无所谓,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利用她、伤害她。 这实在是无比讽刺。 于是他笑得愈发温柔,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痛,掩藏在袖子中的手轻轻捏了一个法诀,正在盛汤的孟婆突然感觉一股巨力袭向腰间,猝不及防之下她被猛的撞出桥外,那股巨力却并未消失,一鼓作气将她直接压进冷彻骨髓的河水之中,忘川平静表面下的激流瞬间包裹着她沉向黑暗冰冷的世界。 第二章 大宇宙的恶意在召唤 柳厌离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面铜镜前,花钿和步摇发簪整齐的摆放于手边,倒映于铜镜中的闺房内的摆设物件齐刷刷的散发着沉淀了九百年的霉味。 咦?这种情况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本着“哦呵呵,我又不小心睡着,真调皮”的乐天派心理,狠狠地给自己的大腿内侧来了一下,柳小姐痛的直接满地打滚。 “小姐?!” 恰巧来到门口的粉衣丫鬟不由自主的瞬发了满级魔音穿耳技能,连忙跑过来想把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姐扶起来。 红苕,你这死丫头敢每次登场不用见到披着人皮的牛头怪的眼神看着你家小姐我吗? 被丫鬟的诡异目光搞得有点小烦躁的某小姐腹诽。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好好装扮一下吗?怎么奴婢只是出去看了一眼的功夫您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披着人皮的牛头怪心里颇有些“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般的感慨。 且慢,胡汉三是哪位? 与上次被糊里糊涂扔进来不同,这次起码终于有了些心理准备,虽然没有全通攻略,但是知道故事背景也聊胜于无。 柳厌离现在所在的柳府并不是什么幻境或是记忆,而是一段从忘川中割裂的时间。从时空洪流中夺取其中一段,就连传说中的上古大能也不敢轻易尝试,支撑着三千世界的时间轴断裂的后果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可这段时间不同,首先,它的范围仅仅局限于柳府,而不是整个王朝,再者,它是忘川中储蓄的死去的时间,换句话说,它是当初未曾发生的其他所有可能性的集合。 从忘川中截取一段无关紧要的时间,完全有资格自称为鬼王的邢凌珍倒是勉强可以做到。可以说,为了拉拢柳厌离她这次可下足了血本,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就爽快的履行了承诺,可谓是诚意十足。 剩下的就是让柳无常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弄清真相了。 “真是的,以往大少爷回来,您可不会这样胡闹。” 无视自家小姐异样的走神,红苕自顾自的絮叨着,在这位一等大丫鬟心里,这位自己从小伺候的千金小姐虽然活泼可爱,却长年处于正常人与疯子之间摇摆不定,有什么怪异的举动也是再正常不过。 小姐达到的境界是吾等下人永远无法企及的,真不愧是小姐! 嗯,这么坚信就好了,其他的千万不要去深究。 对于接下来的发展,已经经历过一遭的柳某人一清二楚,就在她清清嗓子准备开口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两行大字——真的是在空中突兀的出现了两行大字啊啊啊啊!! 一、去见哥哥 二、呆在房内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呀!常识刚刚惨遭爆菊一脸血啊! 柳厌离诡异的有了某种曾经在仙女和女修士之中风靡一时的单仙圭游戏的即视感,整个人顿时风中凌乱。 就在此时,一直等不到回答的大字自动变换了样子。 【由于玩家并未在规定时间内做出选择,系统强制执行选项二】 原来要从中选择吗……且慢!谁来给她详细解说一下啊喂!买不起高级仙圭,玩不起流行游戏的穷逼伤不起啊坟蛋! 厌离乡巴佬穷鬼柳忽然觉得邢女王如此爽快的履行承诺的原因除了释放诚意外也掺杂了很大比例的大宇宙的恶意。 不得不说,柳小姐真相了。 “咦?您要呆在房内?是身体不舒服吗?”红苕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剧情是不会等人的,说强制执行就强制执行。 “该不会是小姐趁我不在就跑去胡闹,结果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吧?” 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恶意! “既然小姐坚持,那么您好好休息,奴婢先行告退。” 妹子?妹子你等等!我什么都没说啊!妹子你选择性幻听吗?! 眼睁睁的目睹红苕面色古怪的离去,短暂的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柳厌离在内心咆哮流泪,突然眼前一黑,只有硕大的“稍等一下”闪着夺目的金光。 这根本不是大宇宙的恶意而是邢凌珍的恶趣味吧?! 邢凌珍:呵呵。 等到黑暗散去,柳厌离刚恢复视力的眼睛一下子就对上了一张—— “何方妖孽?!”大惊之下,她抬手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随手抓住。 “一段时日不见,脾气倒是见长,”坐在床边的青衣男子当下就松开了钳制,“身子可有不适?” 讪讪的收回手的柳厌离摸摸鼻子,也不能怪她反应激烈,任谁猝不及防之下对上一张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墨黑色问号的脸都会大惊失色的吧? 稳了稳神,细细打量了问号男子几眼,她心中猛然涌出一阵欢喜之情。 “哥哥?” 来不及纠结自己到底怎么来到了床上,柳厌离的全部心神就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吸引走了。 随着她那声脱口而出的“哥哥”,眼前的青衣男子脸上的黑色问号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五官深刻立体的面庞,简直就像是被人撕开了假面具一般。 震惊的顶着对方在三息内就天翻地覆的俊秀模样,柳厌离觉得身体身处某个极为坚硬的东西“啪啦”一声碎掉了。 世界观你怎么了?!世界观你醒醒啊!世界观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啊! 粉碎成渣的世界观:呵呵。 先不论柳小姐珍藏了九百多年的世界观怎么粉身碎骨的,倒是眼前的这名青衣男子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了。 柳老爷的长子、柳厌离同父异母的庶出哥哥、柳家寄予厚望却过早夭折的未来顶梁柱、拥有足以成为永远的痛的杯具名字的倒霉青年——柳非宓。 从没想过还能跟早已化为一抔黄土的兄长再次碰面,以至于神经症粗壮如柳厌离也有一瞬间不受控制的恍惚。但你因此认为她会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就错了,在这个本该来段感人至深的兄妹重逢的档口,她的脑子里却诡异的闪过不太合适的“山不来救我,我自去就山”这句话,这算是柳暗花明吗亲?她本来都做好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的准备了,没想到留在房内竟然还有探试福利! 不,这是因祸得福,顺便还揭示了柳非宓其实是个闷骚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柳非宓绝对是柳厌离计划里的重点关注对象,正是他的意外身亡揭开了柳家一系列噩梦的序幕,更重要的是,这位兄长的死亡对她的打击之沉重,就算是被灌了孟婆汤也无法遗忘那种几近窒息的痛苦绝望。 有些人和事,哪怕已烟消云散,也会在灵魂深处刻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一头扎进青年的怀里,当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时,柳厌离才知道,心上那道因为最喜欢的哥哥离世而造成的伤口,足足花了九百多年也没有结痂。 被永远封存在过去里的柳非宓自然不知道扑在怀中哭泣的妹妹年龄已经变成了三位数,他只当她是有感于兄妹久别,却不知道这一别长达九百年。 向来不擅长哄人的他只能用右手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发顶,总给人冷淡印象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宠溺,可全心全意感受久违了的哥哥的气息的柳厌离并没有发现,与她感情无比深厚的兄长,这次,始终没有用左手回抱住她。 第三章 温柔的杀死表哥的方法 “好男人的优点都大同小异,坏男人则各有各的渣法。” 记得很多很多年前,记不得具体是多少年,反正那时候柳厌离还是个风大一点就会被吹散魂的小鬼,某天下午,孟老大在将一个据说被结发夫君坑害惨死的女鬼的玉石扔进忘川里时,莫名的发出了这样一声感慨。 这句有感而发让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感情一直交白卷的柳厌离茅塞顿开,立刻奉为座右铭事事自我警惕。直到后来当年的小鬼变成了具有一定实力的鬼差,这句经典的座右铭才被另一种境界更高的处世哲学碾在脚下,也算是功德圆满。 遇见艳鬼夜蓉是在柳厌离四百岁那年,当时她正奉命不远千里前往另一座城市把一群阳寿已尽却厚着脸皮不肯死的家伙们捆回地府。就在她兴致大发把任务目标揍的鼻青脸肿的时候,刚饱餐一顿的夜蓉恰巧路过,更巧的是,一阵大风吹来,把夜蓉还没来得及穿好的鸳鸯肚兜吹到了柳无常的脸上…… 于是,两只鬼就这么认识了。 说起夜蓉,在艳鬼里也是传奇人物。别说她本人正应了那个美好的名字,有如夜晚的芙蓉般娇媚,在平均美貌甩其他人好几条街的艳鬼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单论实力也是不逞多让。与外人的猜想不同,最厉害的艳鬼大多是男性——因为他们无耻的男女通吃,狩猎范围大,得到的精气自然也多,所以夜蓉的实力虽然强劲,可也远远算不上数一数二,其实,夜蓉真正传奇的地方在于她的喜好。 众所周知,艳鬼夜蓉向来只与人春风一度,一旦结成露水姻缘,她便当即离去,从不痴缠,而且她偏好侠客浪子,偶尔也喜欢乡野村夫,却从未招惹过鬼怪妖精一向钟爱的文弱书生,甚至有见到就躲的怪癖,不少鬼怪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余把这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柳厌离自然也是无聊八卦人士之中的一员,好不容易见到了传闻中的正主,当然不能错过机会。况且艳鬼一族对这类问题从来不避讳,更甚者对于可以就此深入讨论的对象更是热烈欢迎。因此,在肚兜的牵线下,这两只鬼蹲在一颗大榕树下展开了亲切的交流。 “哼,男人没有不渣的,区别只在渣的多少而已。”在听了柳厌离的座右铭后,夜蓉撇撇嘴表现的相当不屑。 柳厌离摸着下巴琢磨,虽然孟老大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她真正经历的男人也只有一个陆判官而已,跟夜蓉这种说不定万人斩成就都达成很多年的资深艳鬼根本没法比,权衡利弊之下,她迅速倒戈,舍弃了忘川河畔的孟老大,拜倒在了大榕树下的夜蓉大人的石榴裙下。 “听着,对女人而言,男人渣起来只有两种情况,”夜蓉捡起一根树枝戳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一种是男人在接近你前有目的,一种是在接近你后有目的。” “两种有什么不同呢?”柳厌离发扬了不耻下问的精神。 “渣多和渣少的区别,”顺手把一只爬上树枝的蚂蚁甩出去,夜蓉漫不经心的回答,“第一种的情况,他就有了借口把你利用到死,还会自我辩解是出于无奈或是别无选择,万一真的不幸碰上了,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拾包袱逃命去吧。”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化成灰后还要拿去肥田?’” “孺子可教也。”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稍微好点了,毕竟你们的感情基础在先,他为了野心或是其他牺牲你的时候就会无比愧疚,相较之下只要为人不是太无耻就会留有余地,事后也会尽力做出补偿,相比第一种真是天国般的待遇吧?”夜蓉调皮的眨眨眼睛。 “……这种待遇真是一点都不想要啊。” “当然,要是你遇上了狼心狗肺的混蛋的话,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凄惨无比哟。” “……” 突然觉得自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的柳厌离无语的失意体前屈。 闺蜜之间的谈话要是没有涉及到对方喜欢的异性类型之类的话题,那就跟吃方便面没有放调料包一样,是失败的,不团结的,不和谐的谈话! 为了防止破坏团结的大帽子把自己压成肉酱,当了四百年黄花大闺女的柳小姐率先开启了这个充满了粉红少女心的话题。 “你不喜欢书生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总是力有不逮吗?” 这是拥有粉红少女心的黄花大闺女会说的话吗喂?! 所以说无论是多么无害的职业,当你开始用百年来计算入行年数的时候,在某个地方一定会发生扭曲。 “真是的,有些书生也很天赋异禀啦,”字典里永远没有“节/操”两个字的艳鬼表示毫无压力,“不选他们是因为太凶残了,像奴家这么柔弱的姑娘完全招架不住啊。” “=□=难道书生这种动物不是传说中的呆萌傻吗?!” “=皿=卧槽!书生是唯一可以毁灭世界的动物好吗?!” 这太不天道了!你让喊着“果断必须毁灭世界”的魔修情何以堪啊?! “来来来,让老前辈给你好好补补课。”夜蓉“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把肚兜往怀里随便一塞,干劲十足的挽起了袖子。 “你说,咱们妖精鬼怪一向偏爱书生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书生看起来身娇体软易推倒,还会吟诗作画卖卖萌,比起拥有一定自保能力的武夫危险性几乎可以述略不计,可是她们都没有看到书生的本质!” “尼玛啊,书生轻易不变渣,他渣起来就不是人!被镇压在雷峰塔下听了几千年和尚念经后猛然顿悟,问扫地僧要了把破伞蹲在塔门口坚信自己是蘑菇的白前辈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亲!”气质全失的夜蓉狰狞着脸咆哮,“相比之下武夫和村夫真是可爱一万倍有木有!田螺姑娘前辈才是吾辈永远的精神偶像!蛇蝎书生全部去死去死吧!!” ……真是一段充满了哲理和教育意义的对话。 “表妹?” 温柔的男声打断了柳厌离沉浸在回忆里的思绪,在判断出来者是谁的同时,她抑制不住的捂住了脸。 这位称呼柳小姐为表妹的男子,据说是她娘亲的同胞哥哥的嫡长子,家世相当显赫,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某人搜遍记忆却压根没有发现还有这号人存在。至于家世显赫,显赫到了什么程度呢?据说她娘亲的哥哥的哥哥已经子承父业,从此只能穿的神似香蕉不说,就连内裤都改成了明黄色。 你们能理解听到红苕称呼一个身穿华服却长了张问号脸的家伙“世子殿下”时,柳小姐惊讶的差点把樱桃小嘴张成血盆大口的吧?能理解吧?一定能理解吧?! 算了,这好歹解释了她那一手行云流水般的扇人功夫是怎么炼成的了。 如果一个确实生活在你周围的人却在你的记忆里没有丝毫痕迹,这意味这什么? 答案一:他是个路人甲。 答案二:他是个关键人物。 遗憾的是,他初次登场时脸上罩着的那个黑色问号已经杜绝了第一种可能,柳厌离对不相信看似在坑她实则在帮忙的邢凌珍会耗费功力把一个路人甲的脸涂成问号。 本着“真相只有一个”的信念,柳厌离第一次认真打量了这个据说是她表哥的华服青年,与兄长带着冷然的俊秀不同,这货看起来那叫一个温润如玉,高贵优雅,真是话本里面用来提升人气的炮灰男配角的完美重现! 这种梦幻般的完美情人向来是妹子们的心头好,可惜,也许是当初夜蓉的洗脑教育太过成功,柳厌离面对朝自己绽放的温柔笑容,只觉得冷汗直流,脑子里“蛇蝎书生”四个字滚动播放,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会顶着柔情似水的笑容从背后拿出一把大砍刀扑上来…… 够了!脑补大男人拿个毛线的砍刀!巨型砍刀和矮个萝莉才是心头好! “许久不见,表妹已经长成大美人了呢。” 俗话说得好,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在人际交往中,哪怕是一知半解也比一无所知要强得多,起码丝毫没有跟对方相处的记忆的柳厌离此刻是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 话说,寻常的表哥会直接跑到内院来调戏表妹玩吗? 就在她毫无头绪的此刻,救苦救难的奇异选项再现江湖。 一、怀疑他 二、报复他 看着这两个在空中飞舞的选项还有远方模糊的身影,柳厌离首次感觉到一直环绕己身的大宇宙的恶意正在像华服青年涌动。 哦呵呵,颤抖吧,凡人! 于是在柳厌离默念了三遍“选项二”后,柳府的后院花园里出现了下面精彩的一幕: “表哥,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吗?”无辜的仰头望着华服青年,柳厌离满脸无辜。 华服青年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明显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什么,一只修长的手就用力搭到了他的肩上,差点直接让他来个踉跄。 “哦?皓轩,我们去那边好好谈谈这个关于天使的问题。” 被表妹陷害的表哥一回头,就看到表弟冷着一张脸站在身后,顿时亚历山大。 第四章 扭曲的爱上哥哥的方法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在那小萝卜头满地滚的纯真年代,身边的长辈总是威逼利诱你练就用咏叹调赞美大千世界之美的不世神功,哪怕你当时唯一能写的只有咬了一口的馒头好难吃,也得没事找事,以防长辈时时抽查,经常检阅。 经年累月,上至暗恋对象,下至日期天气,一本事无巨细无所不包无所不揽,内容足以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机密文件——日记,就这样华丽地诞生了。 当然了,日记的杀伤力与其作者的认真程度息息相关,虽说日记的标准格式是“回顾昨天,记叙今天,展望明天”,但如笔者似的通篇写满了“昨天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没什么好说的,估计明天也什么好说的”的废话,或是类似“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蜡烛,挂在天上放光明,掉下一颗砸死你”的不明物,就算日后成了公厕读物也是妥妥的无压力。 我们当之无愧的第一女主柳厌离柳小姐也有这样一段为了巨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并且在女夫子的监督下将记日记的习惯坚持了一声。如果说死后最舒心的十大优点,“让日记滚犊子”大概只以微弱的距离负于“怎么吃也吃不胖”,屈居榜眼。 曾经的柳厌离不明白女夫子度记日记的坚持,还大逆不道的揣测过对方是不是太过空虚寂寞冷,而九百年后的现在,她对女夫子的高瞻远瞩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长远的目光实在是令凡人只能瞻仰。 记日记绝壁是为了在失忆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搞清楚谁是大尾巴狼啊! 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柳小姐当然不知道,促使女夫子对她进行斯巴达式日记鞭策的不是闲的抽风,更不是什么目光远的看透九百年,而是当时不知怎的,频繁传出某某家小姐在落水、撞树,甚至是噎着、呛着,睡过头之后突然失忆不说,还性情大变,极个别的会像疯了一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嘴里大喊大叫着“这不是我的身体!这是哪里?!”,活似神经错乱。 诡异的是,即使由当世几大名医联合会诊也找不出病发原因,最后这些小姐不是因行为出格触怒宗族而被捆着沉了塘,就是被冠以失心疯之名关在柴房关到死。一时间,家里有妙龄女儿的人家人人自危,神经紧绷。 这种情况如果让年龄已经成功进化为三位数的柳厌离知道,她会无比真诚的建议他们把赖在家里骗吃骗喝的名医捆去猪肉铺,然后直接去找龙虎山上那群牛鼻子老道。 龙虎山正一教,专治各种借尸还魂、附身还阳,符到魂除效果好,这些年我们一直都用它。 书归正传,柳小姐会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的翻找生前的日记,源于成功陷害表哥后红苕的一句话。 “表少爷也真是的,就算有婚约,直接来找小姐也……” 咦,红苕你怎么不敬称他为“世子”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不愧是爷的心腹丫鬟! 亲,现在是油然而生什么奇怪的自豪感的时候吗亲?重点就在前面拐角处做鬼脸快去抓住它啊喂! 于是不甘寂寞的重点在她耳边上蹿下跳,卖萌打滚求关注。 “……有婚约,……” “哦,我说他怎么窜进后院的,原来是有婚约啊。”柳小姐很淡然的把重点君一把撂了出去。 喂,你现在难道不该大吃一惊五雷轰顶吗亲?这么淡定的接受了明显是临时追加的设定一点都不天道啊! 会有都一把年纪了还没定亲的官家小姐才不天道好吗? 所以接下来是把未婚夫弄死呢?弄死呢?还是弄死呢? 一想到过两年她蹬腿后,这位曾经的未婚夫意思意思伤心了一年就另聘了另一位家世显赫的官家千金,柳厌离心中就禁不住的恶心。 倒不说她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世子表哥有多深的感情,只是柳厌离这个人有一股子就算被说成是病态也没办法的强烈占有欲,标上自己名字的东西哪怕是连多看一眼都嫌烦,也宁肯砸在手里也好过被别人捧在手心流一地哈喇子。 直到亲眼目睹一向淡然的兄长把一方被同窗讨要过的砚台在花园的一角砸的粉碎的场景,他才知道这大概是柳家人的通病,根埋在血液里,至死不改。 不过,与兄长不同的是,比起真的动手毁掉,她也就是在心底恶心恶心,顺便吐吐槽。 也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距? 不,姑娘,这是初级深井冰与资深深井冰之间的段数差别。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柳厌离福灵心至的想到了一个核心问题,她活着的时候喜欢过表哥吗? 这个问题所代表的意义当然不是那些被拉去沉塘的失心疯小姐们曾提出的“自由恋爱”,其产生的背景是被嘲笑得体无完肤的万年黄花大闺女面对狠狠打嘲讽者那一张张二皮脸的绝世机会,而闷骚激动万分的玻璃心。 哈哈哈,颤抖吧,尔等凡人,我大莲花教必然在白教主的带领下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与此同时,谢师傅万分惊悚的在胸口开洞的师弟床底下发现了自己徒弟遗忘了的泡腾片。 按着隐隐约约的印象,误打误撞摸出日记本的柳厌离没有接收到自家师父心头那个硕大的“擦”,她正用微微颤抖的手掀开了日记的第一页—— 然后,“啪!”的一声猛的合上,抬手揉眼。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重新给自己鼓足气后,她再次伸出了颤巍巍的爪子,虽然两次手抖的原因有天壤之别。 屏息静气的沉默了几秒,认命了的柳厌离把脑袋无力的埋进了摊开的书页里,忍不住无声的咆哮了。 这用神似鲜血的朱砂写满了“哥哥,我们合体吧!”的玩意儿到底是在闹哪样啊,哦,活着的我,你略调皮啊…… 【恭喜玩家开启隐藏剧情,获得“熊孩子”称号】 邢凌珍你真的够了! 总之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个词——卧槽! 第五章 艰难的选择厨娘的方法 柳厌离打从心底觉得,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无论是人生还是鬼途,她一直都在茶几上蹦蹦跳跳,从来没下来过。 比发现自己对数不清哪辈的七舅老爷一见钟情更可悲的是,发现自己的初恋对象是亲哥哥,活着的时候是个暗恋亲哥哥的熊孩子,死透以后是个对七舅老爷情有独钟的死熊孩子,这是怎样一个悲剧了得哟。 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到了她这个鎏金描画大杯具这里,就变成了以吃一百只苍蝇都不嫌恶心的气势一条道走到黑的架势呢? 痛定思痛,鎏金描画大杯具,不,柳小姐在经过严肃认真的思考后,郑重的得出了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结论——难不成她就是对长着那张俊俏脸蛋的男人没辙? 后世对柳小姐这种认定一张脸,撞得南墙满身坑的行为有一个精准的定义——颜控。 这么看,柳小姐似乎足以被后世标榜有内涵有品位的妹子唾弃。 得了吧,虽说人生在世难得万事如意,可要是即将搭伙过日子的另一伴让你看了三天吃不下饭,那纯粹是自我虐待。 且慢,说好的对荀掌柜有见地有深度的一见钟情呢? 老人们总是絮叨着“女儿帮爹,儿子帮娘”,幼年时的柳厌离颇有几分柳老爷的神韵,一大一小站在一块,看不出是父女的都可以自戳双目。可老人们转脸又说了,“女大十八变”,随着年龄增大,五官逐渐张开,原本长在柳小姐脸上的神韵全部转换阵营投奔了柳夫人,最后竟足足有七分神似,原本得意洋洋的刘老爷只得抱着硕果仅存的三分在某个长蘑菇的角落黯然神伤。 相比之下,男孩则是大大不同,曾经换身衣服就能完美混进女孩堆里的柳大少爷最终在岁月的杀猪刀下蜕变成了翩翩少年郎,乍看一下整一个柳老爷年轻时的翻版,当年的雌雄莫辩一去不回。 说来也奇怪,身为不知道多少代之前的长辈的荀掌柜与柳无常只在眉眼处略有相似,却与柳非宓看起来就像亲兄弟,这果然是作者偷懒,一个家族通用一张脸吗?! 作者掀桌表示人家遗传基因强大不可以吗?!父亲儿子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不是经典言情必备桥段吗?!母亲长得倾城倾国还是无脸蛋无身材无性格的三无人士压根没人在意好吗! 来人!快把“经典言情用语症”发作的作者拉下去吃药! 在脑海里无死角对比两人极度相似的面孔后,柳小姐暗爽无比的承认,对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她绝对可以多吃三碗饭,嘤嘤嘤嘤,最近好像又胖了…… 本着严肃认真谨慎的态度,为了对结论进行多次验证,柳厌离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脑补了顶着荀掌柜脸的师父、师叔、辛巳、绿帽僵尸、表哥、酆都大帝、包子铺老板及其爱狗大黄…… 抱歉,由于以上画面过于凶残,已被河蟹大军人道毁灭,有兴趣的可以自行为大脑CPU升级最新脑补插件,激活前请粉碎下限。 咦?不是喝前摇一摇吗? 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狠狠凌虐了一番的柳小姐不禁打了个寒颤,火速逃回了安全的现实。 此时,以至不只是哪天的正午。 要问她为什么连日子都不清楚却肯定是正午,右上角那两个字不要太明显好吗? 【玩家饥饿值突破天际,获得状态“快要饿死了”,叠加5层前不进食强制死亡】 这套提示一不甘寂寞的跳出来,本来一口气上七楼不费劲的柳厌离顿时饿的前胸贴后背,胃部火烧一般的灼痛,眼前金星直冒差点直接趴在地上。 我了个大去!常识已经躺平任操了吗?这种快要饿晕的状态到底是饿了几顿啊! 腹诽虽腹诽,整个人都处于虚脱边缘的她仍不得不扶着墙勉强站起来,以媲美蜗牛的速度迈着小碎步向门口挪动,可一出门看到又长又复杂的回廊,立刻就傻住了。 谁来告诉她挨千刀的厨房在哪个方向啊啊啊啊! 这种情况下,除了召唤万能又好用的红苕还有别的办法吗? “就决定是你了!红苕!”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试。】 “……” 实在不想浪费仅剩的体力扶腰高呼“天要亡我”的柳某人只能满头黑线的在内心真挚慰问邢凌珍十八代祖先,完全不知道,不久之后她会为了今天的行为恨不得自抽耳光。 就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一只手,确切来说是一只端着碗的手,伸到了她鼻子底下。鲜红的丹蔻,葱白的手指被青花瓷碗衬得分外刺眼,柳厌离被这熟悉的画面刺激的心跳如擂,耳边自动循环播放“孟记高汤,专注煮汤两千年,一碗二十文,恕本店概不赊账。” 然而,不会有人缺心眼到向明显快要饿死的人第一碗除了快速失忆外没有任何效用的汤,更不会有人不识相到在柳家的地盘上向柳家大小姐喊价。 事实上,来人端的是一碗碧梗粥。 于是在一阵形象全无的狼吞虎咽之后,某人瞬间原地满血满蓝复活了。至此,她才有功夫摆出一副神色复杂的样子打量眼前的救命恩人。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孟老大会出现在她门外还一副厨娘打扮?!吓破胆子了好吗?! 【警告!警告!意外与其他玩家相遇!请在三息之内做出选择!】 一、坦白身份,寻求帮助 二、装傻蒙混过去 三、战斗,揍死丫的 这是情况?怎么会有其他玩家,好想爆粗口肿么破,刑凌珍给爷滚出来解释一下啊! 某个表面茫然无措,内心捧脸呐喊的卡壳人士在向厨娘版孟老大行了半柱香的注目礼后一脸蠢萌的憋了一句话: “这位姐姐好像从未见过。” 这神似纨绔公子逛窑子的发言绝对不是调戏,柳厌离一脸血的表示以她现在叛友投敌的情况坦白身份绝逼是被孟老大抓取熬汤,本来她还奇怪刑凌珍是怎么定位空间的,闹了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暗算了孟老大吗?! 先把孟婆推进她所要去的时间段,直接以其为媒介锁定特殊的时间点,这样孟婆就成了被割裂出来的柳府与整个时代的连接点,同时也是过去与现实的触媒,之后再把她顺着孟老大留下的痕迹扔过来,那叫一个轻松愉快。在这种昭然若揭的情况下,她又不是胆子太肥,孟老大更不是脑子太瘦,戳破窗户纸的后果不堪设想啊不堪设想。 至于选项三……大哥,对方是孟老大好吗,你揍一个给我看看= = 不光柳厌离内心千回百转,孟老大那边也颇为纠结,她习惯性的想将手中的空碗扣到对方头上,却想起眼前的人不是被她扣了九百多年碗的白无常小柳,只得悻悻罢手。 “回小姐,奴婢姓孟,是新来的厨娘。” 柳小姐风中凌乱,从来没人告诉她这句听到耳朵长茧子的句式被面无表情语气毫无起伏的念出来效果会这么恐怖,跟“本女王在跟你说话,感恩戴德吧,愚蠢的活人”没有丝毫超别有木有。 好想五体投地,感念皇恩浩荡肿么破? 但是……孟老大叫我“小姐”唉!洒家这辈子值了=W= “原、原来如此,”使劲掐大腿,总算顶住了孟老大发出的冷冻射线的柳厌离吞了吞口水,“那就麻烦你扶我回房了。” 好险,差点忍不住交出一半世界了。 谁知,孟老大并没有依言扶她进屋,反而淡淡的扫了她几眼后就抓着胳膊半强迫的拉着她到某个不起眼的拐角。 这、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没出息的柳某人顿时吓得一阵脚软,就在她即将跪下抱着对方的大腿大喊“壮士,饶命!”的时候,墙那边突然想起的对话来了个强势插播。 “临渊,这些日子你是不是看得我太紧了?” 仅仅一句话就让她精神一震,临渊不是哥哥大人的表字吗? 等等,“哥哥大人”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要是有人问为什么叫“非宓”却起了一个“临渊”的表字,就用柳老爷各种起名无能糊弄过去吧。 不叫临渊难道要叫吵闹吗喂! “哪里,表哥多虑了。 ” “……你觉不觉得你最近对我生疏了不少? ” “哪里,表哥多虑了。” “嘿!你还会说点别的吗?” “哪里,表哥多虑了。” “……”表哥无语凝噎。 世子表哥VS庶子表弟,第一回合,表哥惨败。 墙的另一边,柳厌离满脸崇拜,哥哥大人威武雄壮! “临渊,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良久,表哥才重整旗鼓说出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柳某人顿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错觉,多少惊天秘密就是被这么自爆出来的啊! “哪里,表哥多虑了。”哥哥大人以不变应万变。 “呵,”表哥特别冷艳高贵的哼了一声,“无论临渊你知道了什么,以你我两家未来的关系,有些事还需多掂量掂量。” “哪里,表哥多虑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需要用同一句敷衍对方的时候,他却补上了一句石破惊天的话,“恐怕舍妹没有福气嫁入王府,要让表哥失望了。” 听墙角的柳厌离一怔,正想细听,对面却不肯再说了,又不甘心的趴在墙角听了一会儿,才沮丧的站直了身体。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从哥哥大人与表哥相处的气氛她知道了现下离她陷害表哥之事还没过几天。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她整理了一下思路。 第一点,她为什么会饿到快要晕过去?是自愿还是强迫? 第二点,表哥说隐瞒了什么? 第三点,哥哥大人为什么说她不会嫁过去? 最后,她偷偷瞥了眼冷着一张脸的孟老大,为什么她要故意带自己来听这段话? 【恭喜玩家开启“备忘录”功能,以后可随时查阅收集到的信息。】 ……刑凌珍,你是来破坏紧张气氛的吗?! 第六章 温柔地杀死小姐的方法 遇人不淑,真的是件很常见的事情。因为你实在无法要求遇见的人都自动把贤淑的技能点点满。只是这遇人不淑的后果严重程度,那就因人而异了。 举个例子,这就像是渣游戏的时候被一个小号妹子抱大腿,却在任务完成后惨遭妹子抛弃,甚至因一句调侃被嫌弃说话太脏,最后的下场必然是被毫不留情地踢出队伍。 亲,就算是铁血真汉子也会玻璃心碎了一地好吗。其虐心程度仅次于深夜赶稿却被人冷艳高贵的讥讽:“脑子太小。” 累不爱啊亲! 秒懂three people的真正涵义还一气呵成踢人出队的妹子真是纯洁干净到让人无法直视,本来嘛,没有玩个男号让妹子享受众星捧月的快感就应该罪该万死,仅仅被刺瞎人眼的光环攻击实在是妹子太过纯洁善良。 在战场装死的师父评曰:“路遇奇葩,熊孩子快把碎片捡捡,为师仇杀替你出气。” 顿时师父身着深V奶爸装得身影背后升起万丈光芒普度众生。 快,师父!奶到她来大姨妈! 咳咳,以上的抽风事例只适合暗搓搓的搞个扒一扒之类的树洞弹屏吐吐槽,要是真为此搞得满城风雨反而不美,毕竟玻璃心这个可重复回收利用的好玩意用502一黏就好。 可拆卸玻璃心,谁用谁知道。 遇人不淑,有的人对此可能仅仅是想要面朝夕阳大海奔跑发泄,而有的人则是恨不得双手挠墙,重来一次横扫天下。 柳厌离对后者深以为然。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孟老大屈尊降贵的搀扶下回到了喷香松软的床上,然后……然后就没有什么劳什子然后了。 眼前血淋淋的“游戏结束”无情的指出了她跑错路线的残酷事实,那炫目的血红色简直是触目惊心到戳心窝子,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茫然和不解,怎么一觉醒来就回老家结婚了? 吐艳,伦家还没做好跟别人抱成一团滚床单的心理准备呢! 她会这么娇羞的跺脚扭腰才怪啊坟蛋! 【恭喜玩家达成天字一号结局“一觉不起”,请玩家再接再厉】 睡死了竟然是天字一号结局?坑爹呢这是!(╯‵□′)╯︵┻━┻ 还没来记得摆好经典茶壶造型来一场喷水大战,眼前只觉一花,就回到了散发着九百多年霉味的闺房。 ……等老子出去了,砸锅卖铁也要去买个二手高级仙圭,把里面的游戏通关一百遍啊一百遍。 盘腿坐在床上,柳厌离支着下巴摆出苦大仇深的架势冥思苦想——当然不是思考人生——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是谜,不对,这是个从标题到内容都非常严肃正经的好问题。 虽然线索几乎等于没有,但以“宁肯杀错,不肯放过”为方针的话,以跟她接触过就有嫌疑为标准,凶嫌目前数量为四。 凶嫌甲——不在服务区的红苕,老实说,就连作者这种内心阴暗的人也没有找出在柳府大厦将倾的时刻,拼出性命来保全柳厌离的红苕有什么可疑的。 凶嫌乙——“你猜你猜你猜猜猜”本年度总冠军柳非宓,拜托,毫无利益冲突的兄妹相爱相杀完全说不通好吗。 凶嫌丙——旁观真相帝孟老大,孟婆对于自己好心好意点名线索却惨遭躺枪的待遇非常不满,已经联系状师,意图与没良心的某人对簿公堂。 凶嫌丁——心怀鬼胎的表哥,其实柳小姐到现在也没想起来这货到底叫什么字。 经过谨慎的分析排除,最终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新鲜出炉——表哥,怀疑理由是“尼玛,他不可疑谁可疑!” 柳小姐,你让一心想娶你过门的表哥情何以堪呐! 【这段看似分析的废话槽点太多了,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吐。】 ……系统不要随便插话好吗? “小姐!”房门被用力推开,红苕风风火火的身影直接冲了进来,“我听门房说小姐晕倒了,快让奴婢看看有没有哪里伤到!” “门房”二字一出,柳厌离感到自己脑子里有一根筋颤抖着跳出来宣示存在感。 是了,红苕的娘家离柳府不远,更有个在邻街布庄当跑堂的表兄,隔三差五便给她捎些小玩意,大家对此见怪不怪。那位表兄柳厌离也曾见过几次,为人很是机灵善良,跟红苕更是处的跟亲兄妹一样。可惜,最后他被诬蔑为红苕在外的奸夫,为了红苕的名声抵死不认之下竟被活活打死。 愚蠢的活人,到底是谁规定的表哥和表妹一定有一腿?老子一定要去掐死他。 不过这也就解释了红苕什么会不在。 “小姐啊,”忠心的丫鬟心疼的在柳厌离身上来回检查,“当初您要以绝食来抗婚,奴婢就觉得不妥,如今老爷公事繁忙几乎不着家,夫人又去了寺里祈福,再加上大少爷不日就要启程,您这个样子可让少爷怎么放得下心走。” 好吧,绝食的原因终于知道了,现在的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也要拒婚。这实在是很蹊跷,一个对婚约反应平淡了几十年的人突然对嫁人产生强烈抗拒,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什么一早就对婚事不喜之类鬼都不信的原因。 别举着与兄长两情相悦的玄幻选项到处乱晃,她的脑子还没被吃掉呢。 无论是深爱着哥哥的她,还是对她明显越界的心情心照不宣的哥哥,都深深的明白,这样是不行的。与哥哥厮守一辈子,从来就是个笑话。 相比之下,与表哥的亲事除了她不喜新郎以外真是无可挑剔。柳厌离非常了解自己,如果不是遇上了影响深重的事情,她绝对不会选择自毁姻缘。 【想要问红苕什么?请玩家在十息之内做出选择。】 一、抗婚的事 二、兄长远行的事 三、红苕表兄的事 这时候明智一点的应该选择继续追问拒婚的事来打开缺口,可是对哥哥的坚强奴性让她下意识的投奔了选项二的怀抱。 “哥哥要出门?”她问向忙个不停的红苕。 “小姐忘了?圣上下旨让大少爷代替老爷去什么……北方癸地还是哪的祈福。”红苕头也不抬的回答。 北方癸地——鬼城酆都。 刻着柳非宓名字的乌木棺材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几乎要瘫倒在地,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了哪了,她竟然搞错了现在的时间! 现在不是她陷害表哥的两天后,而是两年后! 在柳府上演的惨剧即将随着柳非宓的奉旨出行而拉开帷幕。她必须加快调查的速度了! 于是柳某人卷起袖子斗志满满地开始了新的一轮征伐,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 【恭喜玩家完成天字四号结局“失足落水”,请再接再厉。】 …… 【恭喜玩家完成地字二号结局“强人索命”,请再接再厉。】 …… 【恭喜玩家完成天字六号结局“婚前自尽”,请再接再厉。】 …… 狠狠地把手里的小扇摔到了地上,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柳府步步杀机处处陷阱?不要死的太容易啊?! 当初她竟然能在这种催命的地方坚强的活了那么久……本大爷果然是天才,哦呵呵呵呵呵呵。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精神力强韧度堪比小强的柳小姐终于坚持到了兄长出发的这一日。 从天还蒙蒙亮就被红苕从头到脚来了个焕然一新的转变,等她能消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已经连抬个胳膊都酸疼的要命了。 “吱嘎。” 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红苕才刚被叫走,显然不可能立刻转回来。已经被之前频繁的死亡结局弄得草木皆兵的柳厌离迅速抬头,在看到来人熟悉的脸的时候,方才松了一口气。 “哥哥怎么来我这了?” “今天就要走了,有些放心不下。” 柳非宓几步走到妹妹身边,紧挨着坐下,伸出手摩挲着妹妹的脸颊,微微出神。 “哥哥能不能别走?”柳厌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这只是死去的时间,真正的哥哥早就化成了一抔黄土。 “胡说什么呢,难道你要哥哥抗旨不成?”像是被逗乐了,柳非宓笑了出来,笑的难得温柔,“一转眼,离儿也长大了啊。” “哥哥?” 感觉到兄长的手扣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她不解的眨眨眼,然后嘴巴就被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堵住了。 柳厌离整个人霎时间呆若木鸡,大脑轰鸣,恍惚间觉得哥哥像是咬开了什么,然后一股带着微苦的液体被度了过来。 “咚!” 心脏狂跳。 “咚!” 呼吸困难。 “咚!” 视野发花。 “抱歉,本来不想用个的,可能会有点难受,别害怕,一会就过去了,”有谁用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发顶,“离儿,哥哥很快回去陪你的。” 耳边的声音虚虚实实听不真切,温柔的手指描画着眉眼,最终覆盖住了神采尽失的双眸。 意识远离,黑暗降临。 【恭喜玩家开启真相结局,游戏通关。】 第一章 职场就是血与泪的战场 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这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有没有!入一个好行当就跟选个好相公一样对女性来说也非常重要!喂!那边那个打瞌睡的是想再死一次吗?!” 酆都厉鬼冤魂再就业办事处主任日游神正冲一干下属激动地喷洒着吐沫星子,副主任夜游神一脸凄风惨雨的照着手里的一面铜镜,浓重的黑眼圈、松垮的眼袋和接连不断的哈欠昭示了主人的萎靡不振。 “你看!就他们这个状态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好好好,你小点声。” 同样连续工作三天三夜,两人的状态可谓是天差地别。漫不经心地副手和昏昏欲睡的下属成功的点燃了日游神那为数不多的理智。 “砰!”只见他狠狠地把一大厚摞卷宗摔在了桌子,年迈体弱的桌子兄伴随着巨响咯吱咯吱的颤抖着,好在是勉强挺过了这场飞来横祸。 “不是再三强调了要对前来求职的鬼魂——特别是女性鬼魂——的就业方向进行健康向上的正确引导吗?!你们看看!看看!这都填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花魁!戏子!公主!女大王!杀手!农妇!豪门小姐!竟然连下堂妻和女驸马都有!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她们的脑子被怨气和仇恨侵蚀的无法正常思考了,你们的脑子也被当加餐吞到肚子了吗?!” 日游神气的直喘粗气,顺手抓起桌子上的茶碗“咕嘟咕嘟”猛灌。 现在的新鬼都在脑子里琢磨什么?难道是他真的老了,为什么一点都理解不了?尼玛这里是鬼城酆都啊!一群鬼怪要什么青楼楚馆、杀手组织和唱戏班子,还有公主驸马?难道是你相当酆都大帝的女儿女婿吗?拿来什么再就业办事处啊,赶快是重新投胎才是正经道路! 更别说那些压根算不上职业的,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难做吗?! 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麻木的脸,日游神顿失动力。糟心,真糟心,比那些自以为是还喜欢讨价还价的异世之魂还令人糟心,那些家伙虽然喜欢扯什么阳寿未尽工作失误,但是好在人傻,上赶着哄几句就乖乖听话了,打起交道也就是烦人,谈不上棘手。而这些家伙都是快成精的老油条,油盐不进,让他们勤快工作就跟看酆都大帝跳艳舞一样——不可能。 他怎么尽摊上这些前世冤孽哟,这苦逼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依奴家看起码还得五十年吧,听说范无救那家伙胸口直接被开了个洞,啧啧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漏风,”看穿了老搭档内心的想法,铜镜不离手的夜游神凉凉的说,“那谢必安直接向上面告了假,偏偏牛头马面又轮到了去和离调节司当值,钟馗被派往西方冥府搞学习交流去了,剩下那些狼心狗肺的混蛋都补了镇管司的肥缺,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个清水衙门,跑来活受罪。唉,要是老范的那个徒弟还在,那倒是可以跟咱们小柳儿一起来替咱们的班。” 日游神闻言泄气的一屁股坐到了藤凳上,忍不住长吁短叹。 “嘁,你说十方鬼帝手下有多少部属可以任意差遣,随便派几个就能把这些闹腾的咱焦头烂额的事给办妥了,干嘛非得推给咱们阴曹地府?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数来数去就这么几个人手,成天这么轮流值班,顾了这头忘了那头,怎么也不是个事啊。” “你呀,也甭抱怨人家十方鬼帝,”夜游神翘起兰花指轻车 熟路的给了日游神一个脑瓜崩,“谁不知道前些日子杨云在办公的时候打瞌睡,不小心碰倒了堆积的卷宗,竟然被活活埋在倾塌的文案下面四个时辰!等到嵇康把他挖出来的时候,进气都没出气多了,堂堂一任北方鬼帝差点被卷宗压得魂飞魄散,啧啧,再看看你,还有力气在这发脾气,就知足吧!” “他本来也不用进气,都死的不能再死了……”日游神嘴角抽搐,嘴里念念有词。 “那就是个比喻!”夜游神大怒,“我怎么会你这么粗鄙不堪又没脑子的搭档?” “因为你是不男不女的死人妖,大家都不系要你……” “你这个不站在凳子上就够不到桌面的死矮子说什么呢?!” “你才是矮子!你全家都是永远长不高头顶到人腰的矮矬子!爷只是没到发育期而已!” “几万年的发育期,你是神兽吗?自打认识那一天就没见你这张死蠢得娃娃脸有过变化,莫不是传说中的永远的十二岁?” “那又怎么样?总比你这个满脸皱纹斑点的老妖怪要强!” “死小鬼,看老娘不划花你的脸!” 对两名上司又滚到一处大打出手的行径习以为常,下属们无比淡定的各自进行着手头的工作,完全没有把身后惊天动地的吵闹当一回事。 当然,惯例般的口头闲聊也必不可少。 例如, “听说意外落水的孟大人被救上来了,可是一直昏睡不醒,陆判官急的团团转,天天守着孟大人死也不挪窝。” “这陆判官也真是不死心,对了,我今日路过十八层地狱,你猜我听到什么?竟然是一串令人脸红细跳的□□,谁不知道十八层那些混蛋都是相看相厌,以本道人纵横花丛的经验来看,他们必然是……” “土行孙师兄,邓蝉玉师姐正在瞪这里……” “咳咳,天化,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亦或是, “喂,哥们看着眼生啊,新来的?” “恩,昨日才调到这里。” “这期的仙圭访谈看了没?那个传闻中的第一美人嫦娥仙子长得可真他娘的漂亮!要是九重天的仙女都长得这么漂亮,老子拼了命也要辞职跳槽过去!” “……在九重天能够有资格被称为仙子的,除了她,还有两人,只不过她们一个是成天带着青铜面具,有着豹子尾巴,脾气还暴躁的活似天天更年期的老妖婆,一个是人头鸟身酷爱房中术的怪阿姨。” “卧槽,这么奇葩的造型都是谁啊?这不是仙子而是妖怪吧?” “前一个是西王母,后一个是九天玄女。” “嘶……没想到玉帝和轩辕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私下里竟然这么重口……哎?这等秘闻怎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曾经有幸去过九重天,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敢问兄台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下姓后,单名一个羿字。” “……哈哈哈,运来你我是本家!” “敢问兄台是……?” “俺叫后妈=。=” ……阴曹地府实乃卧虎藏龙之地。 这不废话吗,那些威名赫赫的大人物,只要没在天上当神仙的,就全部在这里廉价临时工。 什么?你说没分红没奖金没福利还经常超时加班?这算什么,既成不了仙,又投不了胎,更不用去地狱里受苦,平日里除了发呆就是发呆,虽然给地府打工饱受压榨,可是好歹有无数同病相怜的前辈后辈陪着一起聊聊天吹吹牛,总比西湖边上的白娘娘听了千年佛经突然顿悟自己是株蘑菇要好太多了! 总觉得好像白娘娘成了宅太久的反面典型,是我想多了吗? 举着个油纸伞蹲在雷峰塔门口的白娘娘:呵呵。 也不能怪这些下属们工作态度不认真,实在是在酆都鬼城玩认真你就输了。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这个部门叫酆都厉鬼冤魂再就业办事处,成立的目的,顾名思义是帮助在酆都定居的鬼民们找到事业的第二春。想法固然很好,可问题是,找工作的厉鬼冤魂是有的,而且数量庞大,可问题是招人的东家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啊!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酆都里面有资格招人的商家,其实都是个体户。 这也不难理解,地盘领域意识无论到哪里都很畅销。 可凡事就是要用例外来打破才能扬眉吐气一把。 “啊啊啊啊啊!!!” 一声高分贝尖叫成功打断了同僚喜闻乐见的八卦交流,并且让日夜游神的相爱相杀进入中场休息。 “小妲,”日游神理了理七零八落的外袍,虎着脸训诫,“说了多少次了,沉稳点,别遇事就瞎嚷嚷。” “不,不是啊,主任,”发出尖叫的是一名有着狐耳的绝色少女,此时她后面的九个毛茸茸的大尾巴全部竖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张写着字的印花纸,身体抖如糠筛,“这、这、这、这是招聘启事啊啊啊啊啊!” 话音刚落,其他人心有顿时整齐划一的……抱歉,由于消息的爆炸性,在场人员全部大脑空白,无法读取情绪。 虽然说这个酆都厉鬼冤魂再就业办事处成立的年份也不少了,可是谁也没想到真的会出现招聘启事这种千载难逢的东西啊! 只见印花纸上用工整的小楷写道: “酆都镇包子铺,诚招踏实肯干条件适宜的跑堂\学徒一名,具体事宜面谈,有意者请联系老板娘。” 孟老大:那些化为飞灰的彼岸流年 人总是在回顾过去时才发现当时的自己到底有多愚蠢。 这是在柳府厢房内醒来的孟老大首先想到的话。 如果说孟婆这一生到现在有什么懊悔的事情,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有眼无珠,爱上了薄情寡义的陆判官。想起奈何桥上上演的那精彩一幕,她真是恨不得回到过去直接把口蜜腹剑的负心汉和被几句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的自己掐死一了百了。 陆判官,从相识起就是她的魔障,可她错失了把他碾碎的最好时机。 彼时,孟婆还被唤为非常接地气的“阿孟”,尚不知道把没洗的汤碗扣人头上有多快乐,也从没尝试过捆着命根子把人倒吊在树上的乐趣。 阿孟成仙于上古时代末期,在那个年代,虽然天地灵气已经逐渐稀薄,可是只要有资质,成个仙还是比较容易的,若是让后世那些被天劫劈成焦炭的修真人士看到她吃了睡睡了吃的修炼史,绝对会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或是自挂东南枝以示悲愤。 被师父用一头肥硕的野猪从家人那里换过来的阿孟,乖巧的在师父的神仙洞府里过了数百年猪一样的生活,一不留神,就成仙了。 怎么可能= = 事实上,从她被师父带走的那一天起,她就成仙了。 顺带一提,当时名字叫做仙人的神奇生物还会满地乱滚,这种神奇生物从来不兴辛苦修炼,人家都是直接带去洞府玩仙童养成。 于是,价值一头野猪的阿孟就成了仙童阿孟,要是修炼的好,估计以后还能混个上仙招摇招摇。 唯一的遗憾是,辛辛苦苦抓了野猪来换她的师父在仙境九重天没有房产,倒是在地底有一座大宫殿。 师父的名字叫转轮王。 想当然,当别的仙童都在仙鹤的陪伴下于神仙洞府中努力修炼,她则是扛着铁刷子跟在鬼差大队的后面刷遍了十八层地狱所有囚犯的血肉,后来随着她业务越来越熟练,负责的刑具也由铁刷子变成了夹人下锅炸的筷子,最后她索性连筷子都不用拿了,摇身一变变成了赶人上刀山的监工,专门负责在想要临阵脱逃的恶鬼后面踹屁股。而跟她一起踹鬼屁股的鬼差小哥姓陆,人称陆小哥。 陆小哥的父母据说是修真者,可惜在来得及给他起好名字之前双双身死道消,那时候的人对名字这事相当随意,阿孟都能叫这个不知道是姓还是名的称呼这么多年,陆小哥叫陆小哥当然也完全没有问题。 阿孟和陆小哥配合默契,他们负责的恶鬼过刀山总是特别的爽快,因为被人一左一右踹屁股蛋子后在刀山上来个大马趴更疼好吗! 两人遵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指导方针,顺利的由临时工混成了正式鬼差,过上了公家包食宿的幸福日子。 就在转正的那一天,陆小哥说,阿孟我喜欢你,她脸红了。 就算是转轮王的徒弟,也是要老老实实住集体宿舍,坚决不搞特殊待遇。好吧,地府的宿舍就是酆都镇上的空房子,也没有什么特殊可以搞,基于当时的凡人文化发展水平,我们也可以选一个更加贴近事实的名字——茅草屋。 当时的酆都镇还是酆都村,房间少人数多,于是几人合宿一间就顺理成章了。 高干子弟阿孟的室友是一个相比之下背景超级平民的姑娘,至于那个姑娘到底叫阿XX还是叫OO儿,后来她想到脑袋都要炸裂了还是印象模糊,不过姑娘的名字叫法就是这么两个,名字稍微走文艺路线的后台一定硬的吓人,当然,阿孟除外,虽然转轮王一度想给她改名为转轮儿。 阿孟决定把拼死打消转轮王给她改名字的念头的英雄——孟姑姑立个牌位供起来,一天三炷香不断,还外带各种饭后甜点。 孟姑姑是转轮王的手下,在忘川河畔开了个汤铺,每天都扛着几大锅汤水去奈何桥上卖。不知道为什么,阿孟总是觉得自家师父很怕孟姑姑,往往孟姑姑一个不悦的表情就能让他小心翼翼很久很久。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什么叫积威深重。 室友姑娘有着很难讨人喜欢的性子,时不时针对出身冲阿孟来句冷嘲热讽不说,还喜欢话里有话,明褒暗贬,话里话外讥讽阿孟只是个命好拜了个好师父,能在地府任职纯属裙带关系。 阿孟谨遵师父教诲修身养性,对室友的挑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有时还是忍不住怀念她那把丢了很久能把恶鬼也刷下一层皮的铁刷子。只有在向陆小哥大吐苦水的时候她才会感到轻松,无论她说了什么,最后对方都会笑着拥她入怀。 光荣晋升为正式工的阿孟被分配去了离转轮殿很远很远的黄泉路,而陆小哥则是跟了崔府君。 后来,陆小哥的称呼变成了陆判官,阿孟还是阿孟,只不过她从黄泉路向导变成了给崔府君打杂。 重新合作的陆小哥和阿孟,默契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好,每天双出双入,羡煞旁人。全身心投入恋情的阿孟还不知道幸福的巅峰后面就是陡崖。 美丽的梦境上的第一道裂纹,是她看见陆小哥跟其他女仙调笑,女孩羞红的脸,和青年温柔的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 一旦有意识的关注,相似场景出现的频繁的惊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蜘蛛网状的纹路布满了梦的表面。 阿孟不是没有试图质问过,可每次都被甜言蜜语哄转,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想,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但是,这个信念在撞见心上人抱着自己厌恶的室友的画面时被击的粉碎,与它一同破灭的还有她为自己编制的梦境。 安静倾听,微笑拥抱,与对她做的一模一样,只是女主角换了人而已。 原来我说什么都会拥抱是因为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所谓。 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偷偷离开然后自欺欺人,反而径直走上前,在惊慌的恋人面前,冷静的祝贺他抱得美人归。冷静的就像感情与理智已经一分为二。 之后对方说了什么,她都不大不记得了,反正,一点也不重要。 从此转轮殿对陆判官来讲有如禁区,转轮王乐得看这个欺骗徒弟感情的混蛋怎么被踢得滚下楼梯,阿孟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偶尔会遗憾转轮殿的台阶上没有插满刀子。 从头到尾,阿孟没有掉过半滴眼泪。 当她在孟姑姑的帮助下第一次浸泡在忘川足以冰冻灵魂的河水里的时候,在往事被彻底冰封的那一刻,她模模糊糊的觉得,要是能哭出来就好了,也算是给失败的初恋画上句号,可她为什么,一点都哭不出来呢? 孟姑姑自沉忘川河底的那天,转轮王在河畔站了很久,方告诉她加上孟姑姑这里沉眠了她四位师姐,那是她唯一一次看到师父脸上出现浓烈到无可化解的哀伤,她突然明白了师父不留她在身边的苦心。不要紧,她想,她很能忍,一定会比任何一个师姐都能忍,她会尽可能的陪在师父身边,直到无法继续的那一天。 那一日起,崔府君手下的阿孟变成了转轮殿的孟婆,静静等待着自沉忘川河底那日的到来。 她本来以为,生活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所以在秦广王那里见到茫然无措的柳厌离的时候,她体会到了久违的情感起伏,那是一种愧疚与心疼强烈混杂的强烈冲击,与每次见到陆判官就会涌上来的那种她已经麻木的痛苦迥然相异。 每个仙人修为到一定程度就要入世修行,她也不例外,这一次她带着记忆转世成为一名宫中负责教养的女官,被指派去教导长公主的嫡亲女儿。长公主的女儿性格很内向,在府中除了贴身 侍女和一名技艺高超的厨娘外,只跟日日相见的自己亲近。成为孟女史的日子是意想不到的轻松愉快,可一切都在一心教导的学生于绝境中向她伸出求救的双手却被无情推开后破灭崩塌,看到学生灰败绝望地眼神,她早已被冻死的心抽痛了一下,天命如此,她身为仙家也只能顺应。讽刺的是,在她拒绝伸出援手的的同时,厨娘营救小姐失败,被装在麻袋里沉了塘。 后来,在地府里看到躲在白无常身后偷偷用好奇目光打量自己的女孩的时候,她心底有些微庆幸,也许,柳厌离永远不会记起她是那个被她尊敬崇拜却对在关键时刻袖手旁观的孟先生。 可是没想到,一产精心策划的意外让她重新回到了早就淹没在时空洪流中的地方。在听到小姐绝食拒婚的消息时,鬼使神差的她去厨房端了碗碧梗粥,碰到晕倒在房门口的柳厌离时,她突然觉得也许这是天道给她的一次机会。于是她弯下腰,把粥递了过去。 “妾身姓孟,是新来的厨娘。” 是的,这里没有冷血旁观的孟先生,只有真心对你好的厨娘。 报社:假如精分了的烂作者创造了无数平行世界 假如,本文的作者是个不折不扣的精分的话…… 白无常之武林争霸版: 柳厌离在林中飞快的奔跑,激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蹦到了嗓子眼,她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急速奔跑是什么时候的事,即使已经耗空的丹田传来阵阵绞痛,她也无法停下疲惫到麻木的双腿。 “快跑!就这样跑下山!别回头!” 师父临死前的凄厉吼声主宰了她的神智,被同门鲜血冲刷的白玉阶,满目横陈的断肢残躯,重伤濒死的师父,手持利剑的凶手…… 不,不,不,她不能再想了,她不敢再想了! 六神无主的她脚下一个踉跄,身体顿失平衡,过猛的冲势让她重重的摔向前方,但是臆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身下的物体比起坚硬的地面不知柔软多少倍,还隐隐带着湿气。柳厌离艰难的支起上身,疑惑的看向身下,等绊倒她的物什完整的样子印入视野,她霎时浑身僵硬,瞳孔无法控制的紧缩。 那是一具被拦腰斩断的尸体,包裹其上的破碎衣料与她身上脏兮兮的袍子一模一样,她哆哆嗦嗦的撩开尸体遮住面孔的乱发。 “啊……啊……” 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她手脚并用的逃离尸体,再也无法面对平素冷静自持的师叔因剧痛与刻骨恨意而扭曲的脸。 “呵,还是这么胆小。” 轻笑声从身后响起,惊得她差点蹦起来,还没来得及转头,就看到了面前熟悉的靴子。一只有力修长的手拎着衣领将她提起来,那张曾经日日夜夜相对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荀……荀……” 她的指尖无法克制的抖动起来。 “你在怕什么?” 男人明明毫不怜惜的拎着她,表情却温柔的好似在跟情人耳鬓厮磨。清楚的看到男人眼里熟悉的不屑,柳厌离狠狠闭上眼,双拳紧握,指甲刺入肉中 。 “……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荀慕寒冷笑,“能称霸武林的只有我们古墓派!” “卧槽!古墓派不是只收女的吗?!老子还特意去变了性” 白无常之宫廷版 “其实,伦家只喜欢太监。” 身穿大红喜服的柳公主在拜堂时突然撒开手中的红绸,绞着手指喏喏的说道,霎时间站在对面的荀新郎官,龙座上的谢皇帝和范皇后,“夫妻交拜”都到嗓子眼了的辛司仪,围观的邢丞相陆尚书等人,脸都绿了。 只有太监们手拿葵花宝典热泪盈眶。 然后,公主三天没下床。 白无常之魔幻版 魔法师柳厌离决定成为大陆第一,于是四处找人挑战。 她前往沼泽,找到了荒野女巫刑凌珍。 柳:火球术! 邢:【卧槽竟然用学徒级魔法对付我】土墙。 柳: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火球!!! 【出现了铺天盖地的火球】 邢:= = 她前往平原,找到了剑士吕懋。 柳:火球术! 吕:【向左边一歪头躲过了】 柳:火球术 吕:【向有边一歪头躲过了】 柳:火……球……术……!!!! 【手上举着一个跟小山差不多大的火球】 吕:我屮艸芔茻…… 她前往城镇,找到了盗贼陆判官。 柳:火~球~术…… 陆:【隐藏准备偷袭】 柳:……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 陆:_(:з)∠)_ 她前往高塔,找到了神秘蒙面人蜡烛烛 蜡烛烛:BEBEBEBEBEBEBEBEBEBEBEBEBE…… 柳:火球术。 【神秘蒙面人扑街】 蜡烛烛:嘤嘤嘤嘤,你个不孝女QAQ 她前往山谷,找到了召唤师孟老大。 柳:火球术!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