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我的科研大人》作者：总攻大人 文案： 叶铮凉其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充满了金属与高科技的距离感。 他被校友们称为安城理工的“托尼·斯塔克”，有着生人勿进的古怪性格，整天除了研究所里哪都不去。 在他成功把自己作进医院之后，那个总是一大早就强行拉开他病房窗帘的白衣天使，恶魔般地闯入了这位“国产机器人之父”的人生。 外表纯洁无瑕实则腹黑强势的女护士VS外表高冷傲娇实则纯洁无瑕的怪癖科学家。 从她的血输入进他身体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注定相爱相杀一辈子。 作品标签：治愈 欢喜冤家 总裁 傲娇 第1章 深夜，安城市人民医院急诊人满为患，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围着一堆中年夫妇低头站着，夫妇之中的夫人正歇斯底里地喊着。 “真是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让你们去找献血的人都找不到！” 夫人指责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其他人根本不敢抬头和她对视，还是她先生揽住她的肩膀安抚道：“你不要那么激动，电话都打出去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献血的。” 夫人根本不吃这一套，挣扎开来生气地说：“你还那么淡定！阿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用活了！” 丈夫为难道：“这里是医院，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和你一起发疯吧？” 角落里，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大夫听到这话赶紧冒出头来说：“是啊叶夫人，这里是医院，您……能稍微小点声么？”他抬手比划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可就算是这样叶夫人也没办法接受。 “不是你儿子生命垂危你肯定不着急了！你躲在那里干什么！我儿子怎么样了？！主治医生不在里面跑出来干嘛！” 叶夫人直接朝年轻大夫冲过来，后者将将躲开为难道：“这不是您一直在这里喧哗，护士们实在不敢来劝您，这才让我来了。” 听了这话，叶夫人立刻拧眉望向不远处的几个护士，护士们立刻瑟缩到一起，都被这位董事长夫人的气势给吓到了。 “够了，别闹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最后还是叶先生过来拉走了她，叶夫人生气地哭着说：“阿凉都躺在那快死了！你还那么淡定！你肯定是在外面有私生子了！你这个老东西！我和你拼了！” 眼瞧着老婆开始胡言乱语，叶先生嘴角狠狠一抽，上前捂住她的嘴，催促下属道：“还没找到人吗？电视台那边广告打出去了没有？这么大一个安城难道就没人是熊猫血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有人缓缓举起了手，处于崩溃边缘的所有人瞬间望了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人群中多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背着背包风尘仆仆的小姑娘。 小姑娘弱弱地举着手，眨巴着清透的大眼睛看了看众人，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是rh阴性血。” 叶夫人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看向她，三两步就朝她跑过去，叶总这次也没拦住，要不是刚才的男医生挡在了小姑娘面前，估计她得被叶夫人这力道给撞倒。 “叶夫人，既然有人了，那下一部就是我们的工作了，您在这安心等着就行了。” 语毕，年轻的医生拉着一脸懵逼的小姑娘就走了，叶夫人眯眼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叶总不由问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叶夫人道：“我能打什么鬼主意？你给阿凉找的那个主治医生看起来很不靠谱，嘴巴没毛办事不牢，一个小鬼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叶总看了一眼拉着小姑娘走掉的大夫，特别肯定道：“沈西沉就是安城最好的血液病医生。” …… 此时此刻，安城最好的血液病医生正在安排给献血人的检查。 “姜颜，你是rh阴性血？”沈西沉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姜颜就是刚才举手的小姑娘，她有点不解道：“我是这个血型你不高兴吗？你那个看起来很有势力的病人有救了。” 沈西沉轻哼一声道：“叶总有的是钱，电视广告都打出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献血的。不过我也不是不高兴你这个血型，我就是……”他一脸惋惜痛苦道，“我居然不知道你是熊猫血，这真是我的失职！” 姜颜嘴角一抽：“沈医生，麻烦你正常点，你的病人正在病床上等着你去拯救呢。” 长叹一声，沈西沉也没再开玩笑，做好一系列准备之后，就开始认真工作了。 夜里两三点钟的时候，那位急需献血的病人才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坐在护士站里和同事一起值班，姜颜时不时看一眼推进了血液科vip的病人，她摩挲着手臂上献血的地方，也不知道“吸”了自己那么多血的人是何方神圣。 看看那病房门口重重把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国家重犯呢。 想到自己的猜测，姜颜就觉得好笑，不由勾唇笑了一下，却惹来一旁一起值班的陈曼的白眼。 “你能不能不要值夜班的时候犯花痴？很容易吓死人的。”陈曼阴阳怪气道，“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想不到是这种人。” 姜颜看向她：“什么人？” 想起沈西沉送她回来时那副嘘寒问暖的样子，还有平日里他对她的百般照顾，陈曼就气不打一处来，姜颜这么问了，她就语气不善道：“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别以为你能靠着脸傍上沈医生，一个家里老佣人的女儿，就算沈医生愿意，沈院长也不会同意你嫁进沈家的。” 姜颜深深的觉得，自己和陈曼不是一路人。 “我是谁的女儿不重要。”姜颜皮笑肉不笑道，“重要的是，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把嫁入豪门作为毕生志愿啊。”回了陈曼一个白眼，姜颜说了句“我去看病人”就转身走了，陈曼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背影，气得摔了手里的笔。 查房的时候路过vip病房门口，穿着黑西装的人守着门，十分警惕地看着姜颜，姜颜刮了刮鼻子，总觉得这会儿跟看电影一样，这一幕幕太有趣了。 她走过去的时候，没发现病房里有人透过窗户看着她，看她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叶夫人。 “老叶。” 叶夫人喊老公。 叶总走过来低声道：“怎么了。” “你看那个是不是给阿凉献血的小姑娘？” 叶总顺着可叶夫人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眼道：“好像是，她是这里的护士？” “还是血液科的护士呢！”叶夫人眼睛闪闪发光，不知道在筹划什么。 叶总皱眉道：“你可别乱来。” 叶夫人笑道：“笑话，乱来？什么叫乱来？我什么时候乱来过？” 叶总：“……”你这一辈子都在乱来，我这一辈子都在给你擦屁股。 这之后。 值完夜班休息结束的姜颜再来上班的时候，vip病房门口的看守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病房门上悬挂着的钢铁侠面具。 姜颜怀里抱着每日病情记录表，稀奇地走到病房门前，盯着门上的面具看了许久，忍不住翻了翻怀里的资料……嗯，确定病人是二十七岁没错，不是七岁。 “姜颜！” 来自于护士长的呼唤打断了姜颜想要去病人名字的想法，她立刻朝护士长的方向跑过去道：“我在！” 护士长上了些年纪，眼瞧着就要退休了，对于姜颜这个勤奋乖巧的小护士，护士长是非常喜爱的，她眼神和善道：“给你安排个新任务，就你刚才站的那间病房，vip七病室的病人，以后你专门负责他了。” 姜颜：“？？？” 或许是她一脸问号太明显，护士长难得解释了一下说：“听说是病人家属强烈要求的，争取了好久才争取下来，他们对你印象很不错，别辜负人家的厚望。” 任重道远地拍了拍姜颜的肩膀，护士长丢下一句“现在就去吧”就走了，徒留姜颜一人在原地满脸茫然，还惹来一众同事诡异的羡慕。 “听说那是叶氏集团太子爷的病房。” “是啊，凌晨的时候叶总和叶夫人才走的，交班的时候别人告诉我的。” “那不是飞上枝头的机会来了？”这是陈曼的声音。 “陈曼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喜欢沈医生就一直喜欢他，不要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好吗？”这是姜颜的好闺蜜林冰，也是血液科的护士。 陈曼尖酸着说道：“我这话是替你们说的，我要是想嫁入豪门还需要费那么大功夫吗？只看我想不想而已。”她意有所指道，“还是姜颜聪明啊，一开始就讨到了人家爸妈的欢心，现在理所当然的当了专属护士，说来也可以理解，小门小户的，就等着这样的机会翻身呢。” 因着沈西沉的关系，姜颜和陈曼的关系素来不好，大家都习惯陈曼和姜颜针锋相对了，姜颜压根就不想搭理陈曼，想到那位即将要专门负责的病人，她就有点头疼，抱着资料，她朝陈曼的方向嫌弃地瞥了一眼，抬脚走向vip七病室，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后，抬手敲门。 陈曼被她那眼神打击到了，被人反击，甚至是被人反击成功都没有多生气，最让人生气的是你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根本不屑与回应你。 生气！！！ 陈曼想上去再和姜颜理论一下，可后者下一秒就进了病房。 上班时间，姜颜没那闲工夫陪陈曼“玩”，她敲了两下门，病房里没人回应，她就有点担心，直接开门进去了。 这一进去，就觉得…… 咦，气压为什么这么低！ 是有人把空调开低了吗！ 为什么她这么冷！ 侧头看空调温度调节的地方，明明温度很正常啊，可这么冷是怎么回事？ 姜颜莫名颤抖了一下，摩挲了一下手臂，望向窗帘紧紧拉着，哪怕外面是白天，光线依旧有些昏暗的病房，出于职业操守，即便有点抗拒进去，但她还是认命往里走了。 “你好？” 姜颜试着打招呼，手放到墙壁的按钮上，想开灯一探究竟。 就在她要按下开关的前一秒，一个充满了起床气、冷漠且不耐烦的男声响了起来。 “不要开灯。” 四个字，语调很短，极其简练，道明意图，明明是十分悦耳动听的嗓音，却不愿意好好说话。 姜颜愣住，开灯的动作顿住，接着就听到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出去。” ……直接赶人了。 这么不友好吗？奶奶的，总感觉自己养的健健康康的血都喂了狗。 有点生气，还有点不服气，姜颜脾气上来了，别说走了，灯都给打开了。 唰的一下，昏暗的病房在灯打开之后瞬间亮了起来，vip病房条件就是好啊，连照明都这么好，姜颜立在那感慨了一下，稍微眯起了一点眼，迟疑几秒，看向了病床上那个她即将要专门照顾的人。 …… 说不上来姜颜此刻是什么心理感受。 眼前的画面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暴躁混乱。 大约是还不适应突然亮起来的灯光，病床上的男人微闭眼睛半靠在枕头上，他盖着医院的被子，穿着病号服，肩膀上披着件黑色的外套，放在被子上的手白皙修长，手背上可以看见青蓝色的血管。 他慢慢握起拳，一点点睁开眼，那双眸子睁开之后，脸上的温润与平和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留情面的冷峻，像个机器人一样，清俊如画的眸子里没有一丁点感情。 姜颜下意识去看怀里的资料。 vip七病室的病人，性别男，年龄二十七岁，再生障碍性贫血，姓名是——叶铮凉。 第2章 “你是外国人吗？” 大概是因为姜颜在原地站了太久，一直没什么反应，不关灯也不离开，床上的病人开始不耐烦了，明明是那么好听的声音，却总是说着让人不爱听的话。 “我是中国人。”姜颜皱眉，摸摸脸道，“为什么说我是外国人？” 她的病人靠在那，嘴角闲闲地勾起，下面说的话实打实的欠揍。 “那你为什么听不懂普通话。” “……” 这是怪她不但开灯还不走啊！ 看看他脸上那嘲讽不善的笑，姜颜气得脸颊鼓鼓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吗？我巴不得离你远点去照顾别的别人。想不到抽了我那么多血救得是你这样的人，真后悔。” 说完话姜颜转身就要走，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和缓了她的脚步。 “……他们给我输得是你的血？” 姜颜回过头去，看到说话的男人视线微垂，盯着他放在被子上的手，长而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他要是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那副样子倒像是小鹿一样牲畜无害。 看他的模样，姜颜一肚子的气也消散了不少。 “是我的，怎么？”她平声平气地说。 刚才还仿佛很无害的人再次望向了她，沉默过后，是重新戒备起来的英俊脸庞，苍白的薄唇轻抿起来，不屑的哼声伴随着刻薄的话就说了出来。 “你也不过是为了钱，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他做出嫌弃的样子，“难怪身上一股怪味，原来是你血的味道。” 姜颜：“……” 不识好歹的人她见过不少，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太过分了。” 她气得红了眼眶，被陈曼传闲话，被其他的病人家属为难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生气，大约是，这个叫叶铮凉的家伙触到了她的逆鳞——钱。 “我告诉你。”她往前走了几步，紧紧抱着怀里的资料，一字一顿道，“我给你献血，纯粹是出于人道，没有拿你们家一毛钱。”抬手揉了揉眼睛，把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姜颜重新振作起来，冷冰冰地对床上目不转睛注视着她的男人说，“现在来这里照顾你，也只是护士长让我来的，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就算被骂，我也不会答应护士长来管你。” 说完话，姜颜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时候把门关得巨响，砰的一声，惊得病床上人靠着的人脸色更难看了。 ……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脾气那么大，说两句话就生气了。 叶铮凉绝对不会觉得，是自己太能气人了。 看到姜颜从病房里红着眼睛冲出来，不远处的陈曼既意外又惊喜，看她走过来忍不住说道：“啊哈，你看吧，我就说不是所有人都吃你那一套，被骂了吧？？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话音刚落，一抹白色划过眼前，不是别人，正是陈曼心心念念的沈西沉。 陈曼僵在那，对上沈西沉意味深长的视线，赶紧换了个语气道：“哎呀颜颜，你没事吧？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受委屈了？” 受委屈了？ 沈西沉无形的触角立刻接收到了最关键的信号，迈开长腿进了护士站，凑到姜颜身边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看我不揍他。” 被这么一问，姜颜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叶铮凉那副可恶的样子，好像他多厉害谁都要倒贴上去一样，真是可恶！ 越想越生气，连带着对沈西沉，姜颜的态度都不是很好。 “没有，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她直接拒绝，沈西沉就跟没看见一样，他俩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虽然她母亲从他家辞职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还是在医院工作后才重逢，可他一点都不觉得陌生。时隔多年，再次相遇的那一天，对他来说就跟昨天才道过别一样。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他都习惯被她拒绝了。 他习以为常地从白大褂口袋取出一盒酸奶，递过去在她眼前晃了晃说：“看看这是什么，你最爱喝的酸奶。” 姜颜看过去，那是她从小就爱喝的酸奶，她是单亲家庭，从她记事起，母亲就在沈家当保姆，那时沈西沉总偷偷拿酸奶给她喝，两人在医院再次遇见之后，他便恢复了过去的习惯，继续给她拿酸奶。 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姜颜低声道：“你大白天不去上班跑到这里来，一会护士长看见又该骂我了。” 她话才说完，护士长好整以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嗯，是的，五秒钟之内沈医生要是还不走的话，我就真该骂你了。” 姜颜倏地站起来，头顶撞到了沈西沉的额头，沈西沉痛呼一声，姜颜也捂住了脑袋，护士帽都撞歪了。 护士长：“……”一股子抓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不敢耽误工作太久，送完酸奶沈西沉就跑了，姜颜站在护士长面前眼观鼻鼻观心，护士长看了她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病人不配合吗？” ……岂止是不配合，简直是恶魔。 “那也忍耐一下吧，做护士就是这样的，你要照料各种不同的病人，更要理解他们，毕竟我们是健康的，他们生了病。”护士长十分耐心道，“我做护理几十年了，遇见过的比七病室麻烦的病人多得是，你现在就遇见这么一个就被打倒了？” 姜颜眨了眨眼，低下头说：“对不起，护士长。” 护士长微笑道：“你不用跟我道歉，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一切全看你自己怎么想了，你完全可以把这次当做是一个挑战，翻过这座山，你可以进步很多。”温柔的女士像母亲一样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好好干，试着换位思考，其实很多事都没想象中那么难。” 姜颜抬起眼，有点困惑又有点恍然地点了一下头，护士长满意地颔首，转身离开了。 中午时分。 看着七病室的门开了又关，不断有人送饭失败沮丧地退出来，姜颜就差嗑瓜子了。 嗯，看看这些人的待遇，忽然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也不那么差了，果然人是需要对比的，一对比就能见真章了。 她正在这事不关己地围观，那边走投无路的人就直接找上她了。 “麻烦你了护士小姐。” 穿着黑西装的大高个，身材极好，肌肉结实，一个快顶她三个了，这样一个男人，哭丧着脸说着拜托你的话，一步三鞠躬，姜颜站在那，手里端着饭盒，真的是……赶鸭子上架。 ……看吧！ 永远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怀有这样的坏思想，热闹迟早会殃及到自己身上。 端着饭盒，立在七病室门口，姜颜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大男人在背后默默地为她握拳加油，姜颜额头滑下三道黑线，压力山大。 护士长的话慢慢在耳边响起，一句句回想过去，姜颜缓缓舒了口气，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端着饭盒，也没敲门，姜颜直接推门进去了，把后面几个弯着腰围观的大男人看得浑身一凛。 “她居然不敲门就进去了？！” “完了完了，肯定要被赶出来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怎么能不敲门，少爷那么龟毛，小姜护士今次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过了两分钟。 “咦？怎么还没出来？” “奇怪，不是应该早就被赶出来了吗？” “少爷居然没让小姜护士出来敲门再进去？” 又过了两分钟。 姜颜依然没有出来。 病房的门关得好好的，悲观的黑西装几人组开始欢欣鼓舞起来。 病房内，其实氛围并没有外面的人想象中那么好。 姜颜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床上的人压根不看她，他这次虽然没赶人，但却完全当她不存在，低着头靠在床头拿着画板不知在画些什么。 姜颜不自觉地瞄了一眼，他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又白皙，握着笔认真绘图的模样比起早上那副惹人厌恶的样子可爱多了。 他可能是世界上最适合握笔的男人。 姜颜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想到这个之后迅速晃了晃脑袋，轻轻清了一下嗓子，压低声音道：“你该吃饭了。” 病床上的人动作顿了一下，随后铅笔继续绘制，但没有再无视她。 “我以为你会知难而退。” 依旧是简练直接的话语，姜颜望着他，他在认真绘图的时候和她印象里的模样很不一样，没有冷漠，没有不耐烦，有的是认真、专注和安静，还有眼底那种自信与智慧。 “你以为的就一定对吗？我更喜欢迎难而上。” 软糯却又强硬的声调，叶铮凉手中的笔缓缓顿住，他微微抬眸，斜睨着病床前年轻的女护士，她穿着粉色的制服，皮肤白皙，看着他的目光执着坚定，仿佛他不吃饭，她就绝对不会离开。 大概，他这个人也没有烂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兴许是觉得拿人手短，之前又误会了她吧，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原以为他会再次拒绝她，但在她几乎失去耐心之前，他朝她抬起了手。 “拿来吧。” 他似乎有些泄气地说了一句，薄削的眉微微蹙起，好看的双眼满是郁结。 真是矛盾的人。 姜颜替他支起桌板，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打开之后摆放好，才把筷子递给他。 叶铮凉的视线一点点从筷子转到她素白纤细的手上，最后来到她的脸上，她年轻明艳的脸上写满了“拿着啊还等什么”…… 有点不习惯地伸手接过筷子，叶铮凉迟疑半晌都没有下筷，姜颜盯着他看了半天，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终于忍不住艰难说道：“……难不成，要我喂你吗？” ……她那副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嫌弃是什么意思？搞得好像照顾他真的是件痛苦的事，和他多呆一会都是折磨一样。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大约是被姜颜为难的模样刺激到了，叶铮凉冷着一张如画的俊脸，直接一撒手，筷子啪嗒掉到桌板上，他冷冰冰地丢出两个字—— “喂我。” 姜颜：“……”wtf？？ 半小时之后。 姜颜满身疲惫地走出了七病室，感觉人生都灰暗了。 她还没来得及自我伤感一下，就看见了路前方排排站的黑衣人，以及他们簇拥着的叶夫人。 对叶夫人，姜颜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记忆深刻，因为那天晚上要不是沈西沉及时挡在她面前，搞不好她真的要被叶夫人给扑倒。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性扑，还是那么优雅知性的女性，姜颜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觉得有点流鼻血。 “我儿子吃饭了吗？姜护士。” 等她靠近了，叶夫人就特别淑女地问了一句，儿子病情稳定之后，她看上去更像上流社会的名媛阔太了，哪还有那晚半分歇斯底里的样子？ 不过，她不提叶铮凉还好，一提叶铮凉，姜颜就一肚子的苦水要倒，话到了嘴边，拦都拦不住。 于是，叶夫人就看见眼前的年轻女孩一脸憋屈为难地跟她吐槽自己的儿子—— “叶夫人，不是我说，您儿子脾气是真的大，我给摆好了放在桌子上都不吃，必须吃我亲手喂的，性格太复杂了。” 性格太复杂了。 这个她没意见。 必须吃亲手喂的。 这个她意见很大！！ 叶夫人愣在那里，耳边回荡着这几句话，不由问自己——难道儿子之前在家里老是不吃饭，其实是因为没人亲手喂他吗？ 第3章 “我们真的要跟着夫人一起胡闹吗？” 角落里，三个穿黑西装的人正在开小组会议。 “不然呢？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有啊。” “什么办法？” “明年这个时候，多给彼此烧点纸什么的。” “你干脆现在就去死吧。” 五分钟之后，三个人站在七病室门前，盯着门上的钢铁侠面具，推举了刚才提到烧纸话题的仁兄先进去。 今日，风和日丽，宜动土、祭祀，不宜开工。 走进病房的时候，这位仁兄深以为然。 叶铮凉正在忙，病房被他搞得和家里的房间没什么区别，里面除了必要的医疗设备之外全是别人看不懂用处的精密仪器，他这会儿正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研究什么东西，仁兄站定之后，他淡淡的视线丢过来，后者一个大块头吓得差点没丢下饭盒就跑。 然而，也仅仅是差点。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夫人的叮嘱，母亲的期待，女友的盼望。 然后，他就觉得，丢弃节操，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了。 “少爷。” 仁兄坚定地上前一步，将病床上的桌板支起来，把饭盒打开摆好，然后举起筷子，面朝叶铮凉。 叶铮凉挑挑眉，他今天戴了一副眼镜，修长的丹凤眼在眼镜片后划过意味不明的光。 “少爷，吃饭吧。” 大块头一脸认真道：“我喂您。” 叶铮凉：“……” 几秒钟后。 “啊！——” 门外等着的两个人，被突然从门内跑出来的人整个压在地上，三个人叠罗汉倒在那里，把路过的姜颜看呆住了。 “……我是不是应该鼓鼓掌。”姜颜抱着护理记录万分迟疑道。 大块头们迅速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黑西装，由进病房那位仁兄走到姜颜面前，几乎是吸着鼻子屈辱道：“姜护士，今天少爷的三餐，还是得麻烦您了！” 语毕，三个人一齐鞠躬：“拜托了！” 姜颜：“……” 姜颜端着新的午饭走进房间的时候，差点中招。 你们见过那种恶作剧的玩具吗？就是打开盒子之后飞出来一个拳头，就和那玩意差不多，她一打开门，就有拳头飞过来，要不是她身手敏捷，这会儿就中招了。 看看摆在病房门口台面上的恶作剧箱子，想起那位黑西装仁兄脸上的青黑，姜颜大概知道是怎么造成的了。 “出去。” 厉声呵之，带着余怒，那种与生俱来的令人服膺的气度还真让姜颜下意识退了几步。 退了几步，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啊，我是来送饭的，出来干什么。 想到这个，她又走进去了，这次进去就跟去别人的病房没区别，走进来关好门，往里面去。 瞄一眼，咦，意外啊，今天没在床上躺在画图，而且这病房，她一晚上没来罢了，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放下饭盒，她随手捏起一个小电子设备，奇怪道：“这是什么？” 看上去这东西还没做好，还有线头露在外面，她还没仔细研究，就被人抢走了。 她顺着望向抢走东西的人，叶铮凉这个难搞的人不躺着的时候个子可真高，姜颜一米六五，穿护士鞋不计高度，平时走在医院也不至于消失在人堆里，但站在叶铮凉面前，头顶只能到他肩膀，这个身高差让她说话好像都矮人一等似的。 “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开口说话还是那么不友好，姜颜都快习惯了，翻了个白眼说：“他们自己要是懂这个道理我也不用整天烦了。” 叶铮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她居然没反驳？ 姜颜不理他，直接去支桌子摆饭，就跟皇帝身边伺候用膳的宫女一样，心里有点憋屈，又没处说理去。 “吃饭。” 握着筷子，姜颜站在病床边抬抬下巴，意思很明显——过来。 莫名其妙。 简直莫名其妙。 只是一次脑抽的要求罢了，怎么所有人一瞬间都默认了他需要人喂饭才肯吃这件事？ 叶铮凉嘴角微抽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姜颜也不着急，捏着筷子开始继续打量他的病房，一眼就瞧见了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图纸。 她有点好奇他每天到底在画什么，又究竟是做什么的，叶氏集团不是做生意的吗？为什么身为接班人，叶铮凉每天不是琢磨怎么赚钱，而是神秘兮兮地搞研究呢？ 眼见着姜颜的眼睛都飞到他的图纸上去了，叶铮凉不可能再任由她那么肆无忌惮下去，他快步走到病床边，痛痛快快地坐下，抬起手想接过筷子的时候，姜颜已经夹了菜到勺子里。 “……” 她比他动作快。 利落又干净。 她是护士，肯定也做过给人喂饭的工作，但给这种活蹦乱跳的病人喂饭，估计也是头一回，不过她不抗拒，因为她是护士，照顾病人是她的天职。 她是白衣天使。 在她很温柔随和地喂他吃饭的时候，叶铮凉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不着痕迹地抬眼观察她，她真的很有耐心，虽然可能不大喜欢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和他过多接触，但她不会表现出来，至少不会让你觉得不适。 她很懂得怎么把持这个度，除了第一天见面时有些崩盘之外，她一直都保持得很好。 “你家厨子手艺不错，饭菜做得很香。” 她还会跟你说说话，免得寂静无声地吃饭你会无聊和尴尬。 叶铮凉安静地任由她喂饭，恍惚间好似回到了童年母亲喂他吃饭的时候。 “你白天为什么不拉开窗帘呢，黑漆漆地做事情对你的眼睛不好。” 大概是职业病，姜颜一边喂他吃饭，一边开始挑剔他的毛病，叶铮凉皱起眉，后知后觉地开始无语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让她喂自己吃饭了。 一定是从她自己把勺子送到他嘴边开始的。 什么白衣天使，分明是个白衣恶魔，人站在那不声不响的，但一举一动都是招数。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很快，一碗饭就在他不知不觉间吃完了。 叶铮凉微微一怔，看着空空的饭盒，长眉越皱越紧，不由再次抬眼去看姜颜。 姜颜立在那，麻利地收拾饭盒，嘴角微微勾着，淡淡笑着说：“哎，你要是每天都这么配合就好了，这样大家都不用麻烦了是不是？你不惹我，我也不惹你，和睦相处多好。” 护士小姐真的很专业，职业性的笑容并不令人讨厌，温柔说话的时候也很亲切，好像可以包容你的一切缺点和坏毛病。还有，她收拾东西的动作真优雅，明明就是打扫卫生，怎么那么漂亮呢。啊，稍微也有点美中不足，你看她的手上，有点小伤口，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叶铮凉的眼神太直接，正在给他清理床头柜上乱七八糟东西的姜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在意道：“没事，前阵子太忙，开药瓶的时候不小心被砂轮片划伤了。” 随口说完，她便转身要走，她的背影也很好看，修长、窈窕，身高不算特别高，但也不矮，是刚刚好的高度，乌黑的长发绾着，戴着护士帽，可能他的沉默或是眼神让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走到门口要关上门的时候，护士小姐转回头来，皱着眉道：“你没事吧？” 叶铮凉坐在那淡淡道：“怎么。” 姜颜奇怪地说：“你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不然呢，你很喜欢被我骂么。” ……这倒好像是她自己要找虐了。 姜颜咬了咬唇，扭头就走，愤愤不平。 叶铮凉微微凝眸，眼前的画面还停留在她不悦咬唇那里，女孩莹润的唇瓣，洁白的牙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年轻真好。年轻就是美丽，就是朝气。满脸的胶原蛋白，一切美好都是天赐的，任何假装都拼凑不出来的那种美，摄人心魄。 …… 真可怕。 叶铮凉使劲闭了闭眼。 天道酬勤的五月，同样也是护士节所在的月份。 五月十二号一大早，整个医院就洋溢在一种新鲜的气氛中，这种时刻每年都有那么一次，但今年的尤其不同。 因为今年有从国外深造归来的沈西沉，他总是有很多花样让人意外连连。 比如说护士节这一天。 血液科的护士们上班交班的时候，人人都收到了一枝花，不昂贵，但很娇艳美丽。 “谢谢沈医生。” 陈曼红着脸道谢，眼底满是爱慕与依恋，可沈西沉根本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下一枝花交到了护士长手里。 “你这小子，还有我的份儿呢？” 护士长忍俊不禁地接过花，沈西沉笑着道：“当然，您是大天使，您必须得有了。” 听了这话，护士长直接笑出了声，欢声笑语的护士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包括七病室的人。 到门口透气的叶铮凉漫不经心地看着这边热闹的场景，他这里的安静仿佛跟那边是两个世界。他原本并不在意这些，转了身准备回去躲清静，但下一秒听见的话让他顿住了脚步。 “我猜颜颜肯定有不一样的花吧！” 说话的是林冰，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朝姜颜使眼色，打算气气陈曼。 陈曼瞪着她们俩，手里的花花茎都快被捏坏了。 偏生，这个沈西沉还就那么配合她们。 “你真聪明。”沈西沉笔直地立在那，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不是花，是礼物，“送你的，节日快乐！这回你可不能拒绝，大家都收了。” 姜颜看看四周：“可大家收到的是花。” 沈西沉直视她：“可我想送你礼物。” 此话一出，整个护士站都响起了揶揄和艳羡声。 姜颜微笑了一下，从他另一手的一捧花里抽了一枝，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要花就好了。” 这是他一番好意，她却还不肯接受的意思了。 陈曼拧眉盯着不识好歹的姜颜，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到了她那儿竟然那么轻飘飘就拒绝了，真是可恶，这女人为什么这么讨厌，她要是消失了就好了！ 对了。 消失就好了。 陈曼睁大眸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再看姜颜的时候，眼神奇奇怪怪。 不远处。 vip七病室门口，看着这一切，叶铮凉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回了病房。 呵，什么见鬼的护士节。 呵，什么见鬼的白衣天使。 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铅笔，平日里总能专心致志的事情今天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趣。 目光不由转到之前姜颜在的时候随手拿起的未完成的小机器上，它很小，就和手表表盘大小差不多，捏在手里精巧细腻，但不懂的人不明白它怎么用，它也没有做完。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姜颜手上的伤口。 再转眼看看另一边等着他的图纸和正事…… 真是中了邪。 第4章 护士节第二天。 姜颜照例和往常一样来上班，今天她小夜班，来的不早不晚，换好制服交接完之后就坐到了护士站的椅子上。 昨天是护士节，除了沈西沉之外，也有病人送来些小礼物，大多是水果贺卡之类无足轻重不影响规定的东西。 所以当姜颜看到桌子角落里放着一个盒子，盒子上面用卡片写了她的名字时，也没有很放在心上。 她随手拿过来，想看下是几床放在这儿的，心里也没好奇是什么，因为她大约可以猜到里面可能是水果或者贺卡。 不过，等她打开之后就发现，她想错了。 里面不是什么水果或者小玩意儿，而是一个她看不出什么用途的小东西，大概有手表表盘那么大，有精巧的开关，长得极其眼熟，她记得……在叶铮凉病房见到过半成品。 眨了一下眼，在盒子底部，她还看到了它的“说明书”。 说是说明书，其实就是一张纸上，有人用铅笔写了几行字。 姜颜一串看下来，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这些好看的字的主人。 这东西并不难用，是用来开药瓶的。 通常情况下，护士们都用砂轮片来开药瓶，它可以取代砂轮片，开药瓶更简便快速。 ……她之前繁忙之中失误，被砂轮片伤到了手，之前她和叶铮凉提过，他记得。 心情有些诡异的变化，姜颜抿抿唇，当时就拿这小“礼物”做了一下实验，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咔哒一声就打开了药瓶盖子。 她惊讶地低头仔细研究，那副模样在有些人看来真是傻得可以。 不远处，七病室的门口，病号服外搭了件灰色外套，叶铮凉站在那儿，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远远地瞧着护士站正在仔细“学习”的女孩。 他淡薄冷峻的脸庞安静而直接，好看的眸子透过眼镜片，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今夜，这儿寂静得出奇。 日子就这么安静地过了几天。 一切都看似很平静，姜颜不上夜班的时候，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七病室拉窗帘，熬了夜想睡个好觉的叶铮凉每天早上冷着一张脸坐在那盯着她，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他几乎带了点杀意的眼神一样，十分淡定从容。 大约，她已经断定了，他不会真的做什么。 挫败感。 浓浓的挫败感。 原以为这样就到头了，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叶铮凉更具挫败感。 沈西沉不愧是安城甚至全国首屈一指的血液病医生，在某种方面上他和叶铮凉很像，他们都很年轻，却都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天赋。 叶铮凉很快就被允许出院回家休养了。 这也就意味着，姜颜对他的专属护理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天早上，叶铮凉站在病房里，换了常服，看着别人帮他收拾东西，以前他会专注地盯着，免得下面的人把东西弄乱弄坏，可他今天却没心情。 他好几次看向病房门口，也不知在等什么。 等到东西都收拾好了的时候，他也没等来什么。 有些烦躁地坐到了椅子上，抬手松开了衬衣领口的纽扣，收拾好东西的人都在犹豫是否要问他能不能走，因为他看起来一时半会不打算离开。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小时，叶夫人催促的电话打来，其他人才被逼无奈上前准备询问，叶铮凉侧过头，听见他们试探性地问：“少爷，夫人打电话来催了。” 叶铮凉安静着没说话，但也没继续为难他们，医院的确不能再住下去了，这终究不是能让他随心所欲的地方。他站起身，系上西装外套第一颗扣子，迈开长腿，离开。 分别或许总是在所难免。 他们到底不是一路人。 叶铮凉走在几个人中央，路过的其他病人和家属或是医护人员都会看他几眼，以前他会很反感，但今天他其实也在用眼神搜寻着什么。 临近护士站的方向时，他终于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了。 只是，他找的人好像遇见了麻烦。 “都怪你！” 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抱着哭泣的孩子在那大吵大叫，指着被护士长挡在身后的姜颜说：“你怎么能给我儿子输青霉素？！我儿子青霉素过敏你不知道吗？！” 姜颜不想就这样躲在人身后，她试着解释说：“青霉素过敏您为什么不告诉大夫呢？我是按照大夫开下来的药单配药的，您应该提前告诉大夫不要开这类药物。” 她的解释很合理，可妇女的反驳让人无话可说：“我当然说了！我又不傻！我怎么可能不说！大夫压根就没给我儿子开青霉素，你这个女人怎么当护士的？你上班是在做梦吗？药都能配错？！” 护士长转头皱眉道：“怎么回事？怎么会配错药？” 姜颜摇头道：“不可能的，我看到的药单绝对有青霉素，怎么可能配错？我当时还想给孩子做个皮试，是家长说没必要的。” 护士长眼神变了变，对林冰说：“林冰，你去把药单找来。” 林冰立刻去照办，姜颜被护士长挡着，可那妇女力气极大，儿子的哭嚎让她非常生气，她嚷嚷着要个说法，三两下把护士长推开，要去抓姜颜的头发。 姜颜哪里见过这阵仗，工作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出这种事，她怔怔地站在那，眼见着妇女的手抓了过来，她后知后觉地想要反抗，可似乎有些来不及，她下意识闭上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和桎梏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微凉的手把她揽入了怀中。 姜颜整个人撞进一个透着寒气的怀抱，她仓皇地睁开眼，就看见了叶铮凉冷峻的脸庞。 他突然出现，带了好几个男人冲进来，妇女吓了一跳，站在那愣住了，孩子也止住了哭声，沈西沉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这里的。 好不容易挤进了“包围圈”，看着被叶铮凉抱在怀里的姜颜，沈西沉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他诧异地望着这一幕，很快意识到，自己来晚了一步。 “……孩子没事了吧。” 沈西沉缓缓开口，望向之前吵闹的妇女，妇女见到他态度转变不少，但还是很生气地说：“沈大夫，多亏了你，孩子没事，但另外那个大夫给我儿子开药的时候你是在的，你可以证明吧，我说过了我儿子不能打青霉素！大夫也的确没开！所以我才说没必要做皮试！” 姜颜立刻看向沈西沉，沈西沉眼神复杂地点了一下头，他还想说什么，那妇女却不给机会，直接又要上来为难姜颜，叶铮凉直接将姜颜推到了身后，自己站在对方面前冷漠道：“你是警察吗？” 妇女一怔，愤愤道：“你什么意思？！” 叶铮凉淡淡道：“既然你不是警察，有什么资格就这么断定谁是谁非。” 妇女惊讶地看着他，叶铮凉直接吩咐身边的人说：“报警。” 这俩字一出，角落里一直在看热闹的陈曼忽然有点慌乱，忍不住走上前道：“姜颜，你配错药赶紧道个歉不就行了，闹成这样大家都在这看着多不好啊，再叫来警察的话，怕是媒体也要来了，对医院影响多差啊！” 姜颜望向陈曼，她还没说什么，叶铮凉忽然又开口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护士长。” 护士长站在一边道：“什么问题？” 叶铮凉直接道：“姜护士不是我的专属护士吗？为什么还要去给别人配药？是我付的钱不够吗？” 护士长一愣，也看向姜颜，姜颜十分牙酸叶铮凉这霸道总裁的言论，但还是望向陈曼，如实解释说：“是陈曼说要打个电话，麻烦我帮她一下。” 叶铮凉拖长音调“哦”了一声，竟然微笑起来，他一笑起来，仿佛所有阴霾都一扫而空了，姜颜意外地看着他，他眼镜片后好看的眸子温和而睿智，他这样看着你的时候，下面不管他要说什么，你都会情不自禁地信服。 “那我们来看看陈护士的手机怎么样，看看她到底是真的要去打电话，还是因为别的事情故意调换药单陷害别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整个局面都扭转了过来，陈曼慌张地看着他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凭什么这么说！” 沈西沉看看叶铮凉，随后看向陈曼，补充了一句：“不看手机也可以，那属于个人**，但医院的监控不属于。” 叶铮凉淡淡道：“她要真那么做的话肯定会避开监控，调监控没用，看她手机就行了。” 沈西沉额头滑下黑线……能不能稍微给他点面子？怎么说他也是他的主治大夫吧？要不要这么快打他的脸？ 叶铮凉没理会他，话说完了直接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块头的男人便要去抢陈曼的手机，陈曼尖叫一声，躲避着不肯交出手机，那副模样心虚到不去看她手机都知道她有问题了。 “就算我没打电话又怎么了，我有删除通话记录的习惯不行吗？！”陈曼红着眼睛喊道。 “可是……”这次开口说话的人是林冰，她奇怪道，“之前我没说，是没放在心上，但是叶先生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是看到陈曼拿着药篮和药单在那边角落对照什么来着。” 陈曼瞬间变了脸色，她张口还要否认什么，一个威严中年男人的到来彻底结束了这场闹剧。 “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了，像什么样子。”沈院长出现在人群之中，淡淡道，“都跟我到会议室来一下吧。”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这么全都被带去了会议室。 作为局外人，叶铮凉没身份也没理由跟着去。 他站在那，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不由“啧”了一声。 一个小时后。 姜颜从会议室出来了。 陈曼紧随其后，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 “我都没哭，你哭哭啼啼个什么劲儿。”姜颜无语道。 陈曼哼了一声说：“你没证据就不要乱说话，分明就是你配错药！” 回答她的不是姜颜，是沈西沉：“可大家都看得出来，是陈护士有问题吧。” 陈曼脚步一顿，错愕地看着沈西沉，沈西沉瞥了她一眼说：“我真不希望因为我再给姜护士造成什么麻烦，陈护士千万别再做这些事了，这次你没别抓到切实的把柄，逃过一劫，可下次呢？” 陈曼根本说不出话来。 沈西沉看向姜颜，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姜颜摇了摇头，实在心里有点累，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对话，直接转身离开了。 她想赶紧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好好舒缓一下心情，可她也没那么容易离开。 走到护士站的时候，她就发现，叶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微笑了一下，叶夫人名媛气韵十足道：“姜护士，有没有时间跟我聊两句？” 第5章 医院附近有个咖啡厅，姜颜之前没事的时候喜欢来喝一杯，味道还可以，不过这显然是她这种普通小市民觉得不错，叶夫人抿了一口咖啡之后脸色都变了。 “不好喝吗？”姜颜问她。 叶夫人僵硬了一下，勉强笑道：“好喝，好喝。” 看她明明不喜欢还强撑的样子，姜颜不由勾勾嘴角，搅拌了一下自己的咖啡说道：“叶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一会也得回家休息了，今天真挺累的。” 叶夫人微微颔首道：“听说了，有人来医闹，说你配错了药。” 提到这事姜颜就心烦，也没说话，叶夫人接着说：“其实干这一行真没什么好的，每天要应付各种各样的病人就算了，还费力不讨好，既拿不到太大回报，又要被冤屈误解。” 她似乎非常替姜颜不值，言词之中满是不平，姜颜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慢慢喝了口咖啡，姜颜思索许久，再次说道：“叶夫人，您有话真的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我智商不高，可能领悟不了，浪费您的一番好意。” 叶夫人浅浅一笑：“姜护士是个痛快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姜颜点了点头，看见叶夫人朝身边人抬了抬手，那人立刻递给她一个信封，她放在桌上，慢慢推到她面前。 姜颜不明就里地望着她，叶夫人清了清嗓子，温和说道：“其实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家阿凉身体不好，这次虽然可以出院了，但沈大夫说还是要好好在家修养观察，不能再乱来，他未来还需要治疗很长一段时间，我以前也给他请过很多看护，什么样的都有，可没一个像姜护士这样把他照顾得那么好，能让他好好吃饭，收敛脾气。我这真是肉眼可见地看着他身体好起来，也长了不少肉，所以我……” 略顿，叶夫人望着姜颜略有所悟的清丽脸庞，压低声音道：“所以我想，姜护士不如干脆辞职好了，不要再在人民医院伺候那么多病人，直接到我家里来，做阿凉的专属看护好了。” 叶夫人真的很有诚意了。 她是叶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平日里像姜颜这种小人物怕是连半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今天不但在这苦口婆心地跟她说话，还递上了极为丰厚的报酬。 看着信封里厚厚的一叠钞票，要说钱这东西，真的是没人不喜欢，姜颜是个普通人，当然也喜欢钱，也抱怨过工作辛苦赚得却不多，但…… 慢慢折好信封，姜颜将它再次推回到叶夫人面前，在叶夫人惊讶的注视下轻声道：“叶夫人，我很感谢您对我工作的肯定，但有时候人活着，不单单是为了钱和舒适，也为了理想。” 她笑了一下站起来，朝叶夫人鞠了鞠躬：“您开的条件很优厚，我也很心动，但从小到大，做护士是我的理想，不管多脏多累，哪怕未来不会有太大的成就，我也不想离开。” 叶夫人这下有些错愕了，她是真没想到姜颜会拒绝，在她看来这笔钱对于姜颜这种普通家庭的年轻女孩来说是致命的诱惑，她都不用给太多好脸色，姜颜就会乖乖答应。 所以，直到姜颜拒绝她，人都走了很久之后，她依然有点回不过神来。 “夫人？” 身边人担心地唤了一声，叶夫人慢慢回过神来，端起桌上难喝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全都侧头喷了出来，别扭又生气道：“这是给人喝的东西吗？！”略顿，咬唇道，“我居然被拒绝了？这个世界居然有人可以拒绝我！？” 身边人愣了一下，默默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和衣服，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要离夫人远一点。 回家的路上，坐在地铁上，想起叶夫人吃惊的样子，再看看手里捏着的来自于某个人的“礼物”，姜颜皱皱眉，将它收回了口袋里。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 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姜颜以为她的生活会就此回归平静，但意外还是在发生。 这天傍晚，她下了白班打算坐地铁回家，没走几步，三个熟悉的大个子就拦住了她。 姜颜看着他们，迟疑几秒道：“……怎么了？” 三个穿黑西装的大个子长叹一声，一齐朝她弯腰，恳请道：“姜护士，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这特么好像黑社会带人回去谈生意一样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坐在车里，两边各坐着一个黑西装，前面还对着一个，姜颜夹在中间无语道：“我不跑，你们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三人憨厚笑道：“抱歉，习惯了习惯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习惯的啊喂！ 车子开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赶上晚高峰还堵了会车。 等终于到了的时候，姜颜都有点晕车了。 按着额角下了车，看着眼前的豪宅，她转身就想走，这种建筑对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来说视觉冲击力太大了，这完全是本能的反应。 但是想当然的，她肯定走不掉，三个大男人站在她身后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姜颜嘴角狠狠一抽，无奈地又转回身，认命地跟着进去了。 姜颜到的时候，叶夫人正在一楼大厅等她。 见她进来，叶夫人便笑着朝她招招手，她也没起身，就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等着，姜颜慢慢走过去，在她的示意下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 等她坐好，叶夫人就对她说：“姜护士，来尝尝我亲手煮的咖啡。” ……这位阔太不会是记仇吧？上次被她带去喝了“难喝”的咖啡，这次要让她长长见识？ 姜颜在心里胡思乱想，面上一点都不显，笑着端起咖啡杯喝咖啡，刚喝了一口，她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上半辈子喝过的咖啡都是毒药。 “好喝吗？”叶夫人充满耐心地问。 姜颜放下咖啡杯，眼神完全都变了，特别诚恳地说：“叶夫人，对不起，上次玷污了您的味觉。” 叶夫人满意地笑道：“没关系，你知道错就行了。” 姜颜：“……” 轻咳了一声，叶夫人换了个语气说：“其实今天这样请姜护士过来，实非无奈之举，我过去从来不这样的。” 她这副语气，说得一旁三个黑西装面面相觑，姜颜瞥了他们一眼，真想说一句，夫人您别演戏了，您的下属早把您卖了，他们都习惯这样替您请人了。 “要不是为了阿凉，我真不会这样。” 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倒不是作假，这么一句话，也让姜颜的心提了起来。 叶铮凉。 好几天没见，也没听人提到这个人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现在到了他的家里，听见他母亲提起他，姜颜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天在护士站他护着她的样子，她几乎觉得自己身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 甩了甩头，想这画面赶出脑海，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姜颜慢慢握起了拳。 “阿凉最近很不好，一出院就变回过去那副鬼样子了，饭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整天闷在屋里搞他那些研究，我真得是没办法了，才来麻烦姜护士。”叶夫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到了这会儿，她说的话都是心里话了，想到儿子那副样子，她就头疼地快要晕过去了。 “您没事吧。” 姜颜赶紧起身过去坐到了她身边，试着给她按按头，叶夫人一开始还有点抗拒，但很快就觉得真是舒服啊，瞬间缓解头痛有没有，然后就不知不觉让姜颜按了好久。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免有些尴尬道：“你看我，光顾着自己了，辛苦你了姜护士。” 姜颜淡淡笑道：“没什么，举手之劳，之前有很多病人头疼的时候我也会帮忙按一按。” 哎，真是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啊，是看护的不二人选啊，可惜就是太固执了，该怎么让她就范呢？叶夫人冥思苦想，想不到一个好办法，最后，她慢慢站起来，踩着高跟鞋疲惫道：“姜护士，我知道你不愿意全职到我这里来给阿凉当看护，但你看今天时间不算太晚，天气也还可以，能不能就请你先暂时帮个忙？等阿凉吃过饭休息了，我马上让司机送你回家。” 姜颜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七点多，的确不算太晚，但她饭还没吃，家里东西也还没收拾……再想想叶铮凉，看看叶夫人，姜颜为难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头。 姜颜对叶铮凉的了解非常的片面。 仅限于他在医院表现出来的那么多。 更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她不像别人那么八卦，去搜索别人的资料，查别人的情况，她是个护士，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站在繁复的雕花木门前面，姜颜抬起手想敲门，不由又侧头看看身边，这次轮到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外加叶夫人一起给她握拳加油了。 姜颜尴尬了一下，干脆放弃了敲门，直接就开门进去了。 叶夫人惊呆了，诧异地看着她走进儿子的房间，惊奇地问三个大块头：“我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刚才姜护士是不是没敲门就进去了？” “夫人您没有眼花，姜护士的确没敲门就进去了！”其中一个大块头骄傲地说，“夫人，您看我说得没错吧，姜护士进少爷的房间从来都不用敲门的，这就是特权！” 叶夫人脸色都变了。 姜颜要是还在外面，肯定会忍不住给大块头一拳，这真是替她没事找事。 而且，什么鬼特权，叶铮凉本人也对她不敲门随便进他房间这件事很不满，是她根本不管罢了。 到底是人家家里，不比在医院，做着在医院常做的事情，姜颜心里还有点没底。 叶铮凉的房间很大，但这么大的房间却被摆得满满当当的，桌上、地上，到处都是厚厚的书籍，除了书之外，就是在医院病房时那些仪器，专业到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进了什么物理教授的研究所。 黑白装修的房间，透着一股和主人本人一样的冷峻禁欲气息，房间里面，过了拐角，姜颜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叶铮凉正在忙。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条腿踩在地上，一条腿曲起膝盖搭在椅子边，黑色西裤包裹着他修长笔直的腿，有三个字突然出现在姜颜脑海中——腿玩年。 呸呸呸。 姜颜无语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顺着他的下半身看上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生怕打搅正在透过显微镜连接什么东西的男人。 他真认真啊，戴着眼镜的男人专注地看着显微镜，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捏着工具在显微镜下连接什么，姜颜不是工科生，看不懂那些好像芯片一样的东西，她站在不远处这么围观了一会，等他终于暂停了手上的工作，慢慢转开头的时候，才适时地轻咳了一声。 这一咳，就把根本没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别人的叶铮凉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姜颜：“……”完了，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叶铮凉刀子一般催淬着冷冰的眼神瞬间射过来，姜颜已经做好了被暴风骤雨袭击的准备，却发现对方只是眯眼盯着她，没有说话。 “？” 姜颜奇怪地看着他，后者也奇怪地看着她，过了那么一两分钟，他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因为身高关系，他微微弯了点腰，歪着脑袋和她对视，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带着点探究，带着点确认，让姜颜忍不住往后靠了一下，这一靠，就靠到了墙上。 然后，叶铮凉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距离挺近的。 近到姜颜以为，下一秒他就会来个壁咚。 还好，只是她以为而已。 在她靠上墙壁的后面几秒，叶铮凉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妈给了你多少钱？” ……又是钱。 姜颜的记忆瞬间倒退回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时说不清是尴尬多一点还是气愤多一点，反正脸从耳根开始红，有点窘迫地转过身就要走。 但被叶铮凉伸出手臂拦住了。 “你不会又没收钱吧。” 他的语调听不出喜怒，更接近于他真的只是在猜测，姜颜侧过脸，看着他冷峻如画的脸庞，皮笑肉不笑道：“我看起来就那么缺钱吗？” 叶铮凉微笑道：“是啊。” 姜颜：“……” 叶夫人，对不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可能没办法照顾好你儿子，还很有可能要杀了他！因为他根本不像您说得那么弱小无助可怜，他简直是…… 不弱小、不无助、巨有毒！！！ 第6章 很难形容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姜颜坐在屋子里仅剩的一张多余的椅子上，挤在一堆厚重的书籍当中，百无聊赖地看着叶铮凉在忙。 几分钟之前，就在姜颜被他逼到墙上想要反击的时候，他突然后撤身子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继续他的“工作”，搞得姜颜满脑子想法无处实施，别提多憋屈了。 她抬起在半空的手僵硬地收回去，不满地哼了一声。 尽管很不满，但还是没什么好办法，她被叶铮凉一个眼神安排在了这把椅子上，随后就只能做一件事——等待。 等待总是很消磨意志和耐心的，姜颜坐着坐着就开始走神，肆无忌惮地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很大，除了杂乱的仪器和书籍之外，不远处高高的书架顶端，还摆放着许多奖章和奖杯。 姜颜微微睁大眸子，瞥了一眼另一边正按照图纸认真制作什么的叶铮凉，悄无声息地站起来，一点点靠近墙边的书架，踮起脚尖仔细辨别着那些奖杯和奖章。 看了一会，她大概有了一些了解。 是国家专利奖章和奖杯。 叶铮凉年纪轻轻，不过才二十七岁，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专利发明，她惊讶回眸望去，以为会看见他还坐在椅子上忙碌，却发现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黑色，那是他今天穿的衬衣颜色。 黑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纽扣系着，宽宽松松，袖口挽上去，露出修长白皙的手臂，以及手腕上精致的手表。 他的一切看上去都整洁而理想，像是从二次元漫画里面走出来的男生一样。 姜颜诧异地望着他，喃喃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叶铮凉微微偏头，扫了一眼她刚才看过的奖杯，语气淡淡：“在你站起来转过身的时候。” 姜颜干巴巴道：“我以为你在专心做你的事，不会注意到我的。” “注意不到就可以乱看别人的东西吗？” “……摆在那里又没遮挡，分明就是给人看的，我不能看吗？”姜颜皱眉。 叶铮凉微微挑眉，拖长音调意味深长道：“可这么久以来，进我房间的外人也就你一个了。” 姜颜：“……” 这局面有点尴尬。 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姜颜抿抿唇，正在心里筹划着措词，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她瞬间愣住，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注视，余光里瞥见他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几分揶揄之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饿了。” 某人用决断性的语气说话，姜颜偷瞄他一眼，看他那副瞧见她出糗十分愉悦的样子就生气，不高兴地走得离他远了一点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叶铮凉安静地看向她。 姜颜回过头来瞪着他说：“要不是你我也不用一下班就被叶夫人带到这里来，忙了一天累得要死，都快八点了饭还没吃上一口。” 委屈地说完，姜颜抬脚就要走，刚走了没几步，就有人跟了上来。 她回过头去，看见叶铮凉拿了外套，就站在她身后。 她皱着眉说：“干嘛？” 叶铮凉表情很淡，语气随意道：“吃饭。” 姜颜轻哼一声，收回视线推门出来，两人前后脚下了楼，叶夫人就在楼下等着，看到他们一起下楼眼睛一亮。 “阿凉，是要吃晚饭了吗？我一直让厨子热着呢，随时都可以吃！” 看叶夫人那热情的样子，满眼都是自己的儿子，姜颜也没不自量力地继续留下，她没说话，朝叶夫人微微鞠躬，转身就要离开。 叶铮凉立在原地睨着她的背影，在她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突然朗声说道：“姜护士一下班就被我母亲强行带到这里，真的非常抱歉，不如就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姜颜脚步顿住，惊讶地回头望去，满脸的诧异表现了她是多么不相信叶铮凉这样的人居然还懂得人情世故，知道要客气一下？ 她也仅仅觉得他是客气一下罢了。 所以很快就拒绝道：“不用了，我现在还可以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我回家自己吃就行了，不打搅了。” 最后道别，姜颜继续准备离开，叶铮凉从头到尾看着她的表现，就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个什么样恶劣的人了，他偏了偏头，似乎对扭转这个印象失去了信心，但过了几秒，他又叹了口气，朝一边看戏的三个黑西装抬抬下巴，三人瞬间领悟，快走几步把姜颜带了回来。 被三人架回来的姜颜嘴角狠狠一抽，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事？” 叶铮凉立在门口，双手负后，英俊如画的脸上流露着得体而温和的儒雅笑容。 “烦请吃过饭再走，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不是叶家的待客之道。” 在叶铮凉住院的时候，姜颜就提过，叶家的厨子厨艺不错，饭菜闻着很香。 那个时候她没真的尝过饭菜的味道，所以对究竟什么味道没什么概念。 在强行被留下吃饭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别扭，尤其是对面坐着叶铮凉。 虽然叶夫人被他一个眼神给赶走了，但就剩下他们俩的餐厅更加让人尴尬好吗。 “不合胃口吗？” 叶铮凉斯文地吃饭，即便拿着筷子吃着中餐，也像是坐在米其林三星餐厅里吃着西餐一般。 姜颜一手一根筷子一起戳了戳，吐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吃饭。 其实真的有点饿了，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又不能走，还不如赶紧吃完再提离开。 第一口吃进嘴里的时候，她就眨巴了一下眼睛，嗯，果然，闻着就香的饭菜吃到肚子里只会更好吃，长这么大，姜颜没怎么舍得下过太好的馆子，大多时间是自己在家里做饭吃，平日里也就是西红柿炒鸡蛋，或者土豆丝炒肉这些家常菜，如今桌上这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真是让人吃出了——啊，这才是人生的快慰感。 看着姜颜闷头吃饭，十分认真的模样，好像自己吃着这几十年如一日的饭菜也觉得美味了。 叶铮凉慢慢放下筷子，从吃饭的动作缓缓转变成单手撑头看人吃饭，等姜颜终于填饱肚子的时候，就发现对面坐着的男人一直安静地看着自己。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修长而富有魅力的眸子透过眼镜片凝望她，眼神很干净，难得没带什么嘲讽和审视，但姜颜还是有点不舒服，好像浑身长了虫子一样，不自在地动了动。 “看着我干嘛。” 她眯眼问他。 叶铮凉不动声色：“不能看吗？” 姜颜噎住，半晌才道：“我吃完了，要走了。”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叶铮凉目送她，缓声说：“真不考虑做我的私人看护吗？” 姜颜头也不回道：“没兴趣！” 叶铮凉也不着急，面色笃定，安然地说了四个字：“终有一日。” 夜风微凉。 姜颜出来的时候，耳边还回荡着他最后那四个字。 她浑身一凛，从豪车车窗朝外看，看着那栋灯火通明的豪宅，总觉得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豪宅的另一个角落。 这里是监控盲区，没有照明，也无人看守。 有人开着一辆不起眼的大众轿车停在那，透过半开的车窗收起手机，放到眼前查看方才拍得是否清晰。 他拍了许多张照片，拍的不是别人，正是姜颜从出门到上了车离开的全过程。 将清晰的照片打包传给一个人，男人又补充发了一条微信语音—— “查查这个人是谁，说不定她能帮我们从叶铮凉那里搞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 姜颜并不知道什么暗潮汹涌。 隔天她照常去上班，忙碌了一整天都没什么意外发生。 她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没想到……下班的时候，再次看见了三个黑西装。 于是，约莫一个小时后，姜颜再次到达了叶家，这次叶铮凉就在餐厅里等她。 “今天烧了不错的菜，你应该也会喜欢。” 他随口说着，好像在谈论天气如何一样自然而然。 姜颜：“……”无语。 又过了一天。 下班的时候，姜颜依旧见到了那三个人。 她不由握住了拳头。 次日。 她小夜班，白天不去，晚上才去，她觉得今天总不会还要碰见他们吧，安安心心地坐地铁去上班，一出地铁站，就瞧见了等在那儿的人。 这次来的不是那三个大块头，而是……叶铮凉本人。 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门口，叶铮凉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白色衬衫领口解开着，露出洁白精瘦的一小片胸膛。 今天晚上有点热，他穿那么多一点都没出汗，在她冒头的一瞬间就发现了她。 姜颜转身就想跑，谁知下了几个台阶，就看见了从后面包抄的三个大块头。 “……”十分无语地转过身，姜颜认命地走到叶铮凉面前，无视路人好奇艳羡的围观，皱着眉道，“你到底想干嘛？” 叶铮凉不隐瞒，他弯着他好看的眼睛，明明笑着，却有点高贵冷艳的距离感：“不干嘛，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愿意改变主意我到身边工作。” 姜颜无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啊？”她指着自己，一脸生无可恋。 叶铮凉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他没什么情绪却语调认真地说：“因为不想是别人。” …… 大约是这话太暧昧了？ 叶铮凉沉默了稍倾补充了一句。 “只是觉得你和以前那些看护不一样，不会影响我思考和做研究，也没那么讨厌。如果我母亲一定要找个人来烦我的话，是你最好。” 她还不够讨厌吗！逼着他吃饭睡觉打吊针！ 姜颜满脑子都是嗡嗡声，干脆地拒绝说：“不可能的，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为你辞职的。” 叶铮凉眼中流露出几分遗憾，稍作沉默后道：“如果不用你辞职呢？” 姜颜一怔：“不需要辞职？” …… 半小时后。 姜颜垂头丧气地来医院值夜班。 林冰今天和她一起值班，看她这样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姜颜摇头说着没事，就算有事，她这事儿又能和谁说呢？ 与交班离开的陈曼对视了一眼，陈曼依旧对她没好气，看见她就恨不得上来抓花她那张惹是生非的脸，姜颜耸耸肩，去换了制服，回到工作岗位上的时候，看见沈西沉跟着几个人一起推了个担架过来。 “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这位先生没有住院的必要。”这是沈西沉的声音，他坚定地说，“他一直强调他以前患过的病，可据我的检查他的病情并没有复发，我甚至怀疑……” 他的话还没说完，躺在担架上看上去脸色苍白的男人便虚弱笑道：“大夫，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我就是觉得我好像复发了，反正这里有床位，您就让我住下一段时间，就当是安安我的心吧，我也可以付双倍住院费，真的麻烦您了。” “……”病人都这么说了，作为大夫沈西沉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无语了一下，抬眼瞧见姜颜，他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颠颠地跑过来，从白大褂口袋拿出一盒酸奶放到了护士站桌子上。 “给你的夜宵！”沈西沉笑眯眯道。 姜颜拿起了酸奶：“你不用老给我准备这个，我真是无以为报……” “那不如以身相许啊。”沈西沉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姜颜眼皮跳了跳。 “开玩笑开玩笑，下次不给你拿了，我走了，你忙吧。”沈西沉生怕她生气或者拒绝，赶紧溜之大吉，潇洒的背影渐渐远去，还不忘背对着这边朝她摆摆手再见。 看着他的背影，姜颜眼前莫名其妙浮现出叶铮凉站在地铁口的身影，她浑身抖了一下，赶紧摇头把这画面甩了出去，心都扑通扑通加快跳动了。 方才躺在担架上的患者，将沈西沉和姜颜的互动尽收眼底，他看上去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除了脸色苍白之外，一点问题都看不出来。 被人推进病房之前，他和身边的朋友对视一眼，两人朝护士站的方向最后一瞥，意味深长。 第7章 叶铮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姜颜休息。 她拿着手机，坐在一把椅子上，比起前几天晚上局促的处境，今天她多了一张桌子。 桌子不大，占用面积也不大，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大概是怕她无聊。 放下手机，抬眼看了看窗前忙碌的叶铮凉，姜颜默默打开了电脑，犹豫许久，还是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他的名字。 片刻后，她开口说：“你是安城理工毕业的？” 今天的阳光很好，姜颜一来就把房间的窗帘拉开了，阳光撒进屋里，整个屋子被照得明亮又温暖。 叶铮凉就半坐在床边工作，一手铅笔，一手芯片，听见她说话便随口道：“你百度我了。” “就是好奇。”她简单解释了一下。 叶铮凉抽空看了她眼神，眼神很随意，没有不悦也有嘲笑，姜颜心里莫名其妙松了口气，他收回视线后，便应付式的“嗯”了一声。 姜颜垂下眸子，睨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其实这上面关于叶铮凉的介绍不多，大多是学校的描述，安城理工是非常著名的天才学府，许多知名科学家都毕业于这里，叶铮凉在安城理工毕业之后本该去国外继续深造的，但因为生病的原因耽误了，后来似乎发生了一些事，网站上关于他再多的信息就没了，她也查不出什么。 看着学校官网上贴着的属于他的照片，曾被整个学校的同学戏称为“安城理工的托尼斯塔克”的他看起来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穿着学士服，笑得骄傲张扬，身边的人在他的衬托下都变得灰白渺小，你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再看看眼前活生生的叶铮凉，他沉默了不少，也内敛低调了许多，坐在那认真工作的样子像默片一样，她敢肯定她不跟他说话的话，他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闹钟提醒，姜颜关闭闹钟站起来说：“到时间吃药了。” 她转身准备去倒水，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叶铮凉“啧”了一声，她回头望去，看见他将食指指腹放在了唇边。 “流血了？” 姜颜快步跑过去，握住他的手查看，果然是流血了。 余光扫到他刚才触碰的东西，他应该在拼装什么机器的一部分，这一部分有尖锐的顶端，还没拼装完毕之前没有防护，大约就是被顶端不小心刺到了。 “没事。”叶铮凉不在意地抽回手道，“不用那么大惊小怪。” 姜颜皱眉道：“什么叫没事？”她瞪了他一眼，回身取来医药箱，拿出工具之后扯过他的手臂，强迫他坐下来让他包扎，叶铮凉抗拒了几下，没有效果之后就放弃了。 坐在窗台边，姜颜没穿护士服，但给他清理伤口和包扎的样子还是让他回忆起了在医院里的一幕幕。 她今天穿了条长裙子，白色的，外面搭了米色的针织外套，一头长发披散着，和在医院时绾起来的模样差别很大。 不穿护士制服的她，有时候让他觉得更像是白衣天使。 “好了。” 她的动作很快也很麻利，帮他包扎好了就厉声道：“我不知道你具体要干什么，但麻烦你做的时候小心一点，如果再受伤的话，我只能限制你的行动了。” 看她一本正经警告自己的样子，叶铮凉不咸不淡道：“不行。” 姜颜挑眉：“不行？” “当然不行。”他强调。 姜颜直接亮出一张纸在他面前：“叶夫人说了，必要时做什么都可以。”瞧见他看过来，她补充道，“包括但不限于限制你的行动。” 叶铮凉蹙起眉，看上去有些不耐烦，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姜颜不为所动地收回签订的协议，平静说道：“既然那天晚上答应了你和叶夫人在工作之余来做你的看护，你就是我的责任。你的身体直接关乎到我的工作有没有做好，所以我不会让你做任何冒险的事情，你凶我也没用。” “……突然觉得请你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姜颜耸耸肩：“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到吃药休息的时间了，放下手里的工作跟我过来。” 看着她转过去的背影，叶铮凉没有行动，姜颜等了他一会他还没来，就转过头来想要催促，这一回头，就对上了他意味不明的视线，说不清楚他是讨厌还是在测算她，是的，测算，这个词很抽象，但她就是觉得他在测算她。 “我赶时间参加比赛。” 良久，叶铮凉收回视线，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姜颜并不知道，这简单的一句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样的妥协，他转过身继续忙碌，姜颜思考半晌，问他：“比赛比命重要吗？” 叶铮凉眼都不抬道：“重要啊。” “……”真是白问他了，不用想都该知道他的答案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整天待在研究所实验室那种地方，搞到因为辐射而生病，在沈西沉那看到他的病因时，姜颜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点无话可说，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姜颜忽然抬脚走到了他身边，叶铮凉忙碌的动作终于稍稍停下了，侧过头看她：“怎么了。” 姜颜无语半晌，吸了口气跟他说：“没人能帮你吗？一定要自己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忙？” 叶铮凉眼神一暗，他望向别处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能信任谁？” 姜颜一怔，有点接不上话，望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思索与回忆，她迟疑许久才说：“……我其实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一些简单的工作我大概还是能帮你一点的。” 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说完之后，叶铮凉眼神都变了。 他惊讶地望着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看得姜颜莫名其妙。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抬手摸了摸脸奇怪道。 叶铮凉微微启唇，良久才道：“你要帮我？” 姜颜皱皱眉说：“你别给让我做太难的，我不懂这些东西，简单的可以帮你就帮你了，反正我在这闲着也是闲着。” ……可能是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叶铮凉听完她的话沉默一瞬，突然就笑出了声。 姜颜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全程围观他因为自己一句非常正常的话笑得前仰后合到几乎喘不上气，只能无语地去倒了杯水给他。 她咬着牙说：“慢点喝，别呛着，您能告诉我到底是哪里戳到了您的笑点，让您笑得那么开心吗？” 叶铮凉端着透明玻璃杯喝水，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一点点滑动，水还没喝完，听到她的话又笑了起来，差点喷她一身水，姜颜麻木地躲开，盯着他看了半晌，她觉得自己该生气的，可好像见了鬼一样，看他笑得那么真切，姜颜竟然也被这笑感染了，她想表示一下自己生气了，再次开口却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这一笑，就彻底破功了，两人四目相对，都弯着眸子，一个满眼盈满了笑，一个是无奈却又忍不住跟着笑。 快乐是会被传染的。 真的会被传染。 姜颜被叶铮凉传染了，门外偷听的叶夫人和三个黑西装被屋里的人传染了。 “嘿嘿嘿嘿。” 三个大块头互相嘿嘿傻笑，叶夫人直起腰轻咳一声低咒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语毕，矜持优雅地踩着高跟鞋离开，转过身去的时候，自己脸上的笑容不比前者少多少。 房间里。 笑完了，就该正视一些问题了。 盯着姜颜看了好一会，叶铮凉忽然转身到他工作的地方搬来一大堆图纸和文件，姜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直接缩到了椅子靠背上：“……这是干嘛？”她怔怔地问。 叶铮凉双手撑在桌上看着她的眼睛：“不是要帮我吗？” 姜颜抿抿唇，扫了一眼桌上图纸上那复杂的机器构造，有点迟疑道：“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不算吧，我就是客气一下啊……” “你怕了？” “怎么能说怕呢？”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开始打退堂鼓，不是怕是什么。” 被这么一说，姜颜哼了一声，坐正身子道：“我就是著名退堂鼓演奏艺术家，怎么了，不行吗？”话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不服气，说完就指着桌上的图纸道，“那你总得先告诉我，你在赶着参加什么比赛，具体要我怎么帮你吧？” 叶铮凉不置可否，直起身翻出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姜颜看了一样封皮，上面写着几个黑体大字——2025中国制造机器人换人计划。 “机器人换人？” 姜颜惊讶地读了一遍。 叶铮凉微微颔首，随后就递给她一叠图纸，她一张张翻看下来，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东西呢？她看过很多科幻电影，机器人题材的不在少数，但那都是关于未来的幻想，很多东西看上去都超现实。但眼前的不一样。 这些图纸上的图形看上去十分复杂，但通过叶铮凉的标注之后一切看起来精密又真实，只是这样看着，她就仿佛能构想出成品该是什么样子了。 机器人啊。 离她的生活真是超级遥远的东西。 姜颜张张嘴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望向叶铮凉之前工作的地方，那里有很大的玻璃匣子，里摆放着许多零件，现在看看，有的和图纸上的很像，大约，他已经一个人完成了一部分。 一个人可以做到这样，比别人一个团队做得还要厉害，几乎是一瞬间的，姜颜再次看向面前站着的男人的时候，忽然就觉得，他的形象比过去高大了许多许多。 能够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和这样的人一起努力，哪怕要学习很多新的东西，可能还会被人不耐烦地骂太笨，但……也是很好的事情吧。 感觉到姜颜的注视，叶铮凉将视线从文件上转到她脸上，在他们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听见她说——“告诉我，我能帮你做什么。” 第8章 人工智能。 这四个字单独看着，感觉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 电影上看的东西，虚幻又飘渺，普通人怎么会去思考该如何去实现它？ 叶铮凉不是普通人。 他的想法很大很大，当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示在姜颜面前时，姜颜突然觉得责任重大。 “这些应该都属于高级机密吧。”她盯着面前的图纸说，“你这样全都拿来给我看真的没关系吗？” 叶铮凉正忙着制作零部件，低着头在焊接什么，极其认真，听见她说话眼都不抬道：“你的脑子记得住吗。” 姜颜光速摇头：“记不住。” “那不就行了。” “……”被鄙视了，但是不生气，为什么？换以前早就生气了！ 大约，是对眼前人越发了解之后，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 “那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姜颜靠近说，“还没到你晚上吃药的时间，我现在可以帮你干点活，这样你不用那么累，就可以晚点休息。” 叶铮凉听了这话终于抬起了头，修长的眸子透过眼镜片睨着她仿佛长辈一样道：“欣慰之至。” 很想揍他一顿是怎么回事。 “看这个。” 他直起身走过来，递给她一张还没画完的图纸，随意地坐到她面前的桌上，长腿垂下去，看上去肆意又潇洒。 “你眼里的机器人应该长成什么样子？” 他问她，姜颜思索了一下，看他给的图纸，图纸上画了一个人，具体来说，应该是个机器人，但机器人的头部还没画完，只画到了脖子，这样一看还有点吓人。 “电影里那样？”她回忆了一下，兴奋地说，“就像威尔史密斯的电影里那样！现代感！科技感！‘皮肤’透明！” “全身透明会让机器人本身和真人产生距离感，既然是机器人换人，在我看来，越逼真越好。”他从衬衣上方口袋里取出一支铅笔，修长如玉的手握住笔，微微弯腰取来画板垫在底下，开始在她身边一笔一笔地去画机器人的头部。 姜颜认真地看着，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他绘图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姜颜也没意识到不对劲。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他笔下的设计所震撼了，那些只在科幻和电影里看到的画面此刻活灵活现地跃然于纸上，那种她甚至都完全不敢想的东西就这样被他用铅笔一点点勾勒出来，她像是发现了史前宝藏一样专注地凝视着，无意识地越来越靠近他，最后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结实可靠的肩膀上。 她身上，属于她的香甜气息随着窗外吹进的微风拂过叶铮凉的面颊，叶铮凉脑海中原来构思的关于机器人头部的一切全都忘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直观的女生的脸出现在了纸面上。 “……你准备把它设计成护士的形象吗？” 姜颜讷讷地问着，心跳得扑通扑通的，有些耳根发红地看向他，她这才发现两人之间靠得太近，画面太过暧昧了。 她赶紧退开了一些，故作镇定地坐到了桌子边的椅子上，咳了一声，问了他刚才的问题。 叶铮凉半坐在桌上，盯着自己笔下完整的构图，缓缓将铅笔放回衬衣口袋，半晌才道：“不知道。” 姜颜愣了愣：“不知道？这是你画的，我以为你早就想好了。” 叶铮凉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 姜颜沉默。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片刻之后，都转开了视线。 “会画画吗。” 过了一会，叶铮凉问她。 姜颜点头：“画过人体图。” 叶铮凉缓缓站起来，一边转身朝仪器的方向走，一边背对着她说：“那就画一个女孩子给我吧，不用太高，不用太矮，身高体重，大概参照你的样子就可以了。” 姜颜安静了一会，说：“……真的要按照我的样子吗。” 叶铮凉这次回过了头，注视着她看了许久，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总觉得意义重大。 这之后几天。 每天工作一下班，姜颜就会到叶家去照顾叶铮凉，顺便帮他的忙。 叶夫人明显发现，叶铮凉的精神比以前好了，性格也温和了许多，不会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不耐烦。 他气色上明显的改变让叶夫人十分欣慰，甚至都不那么反对他整天闷在房间里做研究了。 而姜颜，则显而易见的因为繁忙消瘦了一些。 坐在护士站值夜班，姜颜也没闲着，她单手托腮，手里拿着铅笔，在一张纸上来来回回的勾画着。 今天和她一起值班的是陈曼，陈曼靠在一边时不时看看她的画，嫌弃地说：“我没想到你都自恋到这种程度了，居然在值夜班的时候画自己？” 姜颜淡淡地挪开一点，转过身子尽量让陈曼看不见自己在画什么，陈曼也懒得再看，她根本不知道这关系到什么，就觉得姜颜最近魂不守舍，像个花痴。 不过这也有好处，好处就是连带着沈西沉，姜颜都不太搭理了。 想到这些，陈曼还有点高兴。 一片平静之中，护士铃突然响了起来，姜颜立刻将手里的画放进抽屉里锁起来，去查看按护士铃的病房。 陈曼打了个哈欠，坐到椅子上，根本不关注这些。 姜颜一路小跑赶到了按铃的病房，敲门进去之后，看见病人半弯着腰靠在病床边，一脸艰辛道：“抱歉，摔了一下，能帮帮我吗？” 姜颜没说话，直接过去扶住了对方，将他搀扶回床上。 “谢谢。”对方客气地道谢。 姜颜拿出光笔简单地替他做了一些检查，贴了贴他的额头才说：“没事，下次自己没办法行动的话可以按铃，我过来帮你。” 病人微微一笑：“姜护士真好，要是换作其他护士，可能会觉得不耐烦吧。” 姜颜不在意道：“不会的，这是大家的工作，她们也不会不耐烦，最多是太忙太累了懒得说话而已。” 病人点头，他看上去很年轻，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真的看不出有什么病。 姜颜停顿几秒，问他：“秦先生还不出院吗？从您住院开始，沈医生就一直说您没事。” 姓秦的病人微笑道：“再住一段时间吧，我最近感觉好了一些，虽然沈医生那样说，但我总觉得不舒服，再住段时间心安一点。” 姜颜无所谓道：“那随您了，反正vip病房一般人也住不进来，您有钱的话，尽可住到安心。晚安。”她言尽于此，说完就走了，背影干脆果断，行事风格倒不像她的长相那么清甜软妹。 等她关门出去了，方才还很虚弱的秦先生直接坐了起来，他行动快速地下了床，走到门边透过窗子朝外看，摸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语音—— 他问别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微信那边很快有人回了一条文字：她每天下班都会直接去叶家。 秦先生挑挑眉，收起手机，望着姜颜远去的背影，露出志在必得表情。 隔天白天。 上了夜班，她可以休息一天，虽然很想睡个觉，但回家换了衣服洗了澡，姜颜想了想，还是坐地铁去了叶家。 她难得到的这么早，步行过去的时候清晨还有点小雨，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接着雨滴，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她带着叶铮凉想要的东西。 只是，没走几步，远远的，她就在叶家门口看见一辆车，车旁边站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正在和叶夫人……争执？ 姜颜惊讶地加快脚步，靠得近了，渐渐能听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他不需要你的关怀，请你马上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家。” 哪怕是在那天晚上叶铮凉生命垂危的时候，叶夫人也没有这样愤怒的表情，姜颜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让她这么生气，她看向对方，比起那个女孩，自己这一身打扮怎么都有点……寒酸了。 “阿姨，我只是听说阿凉前段时间住院，差点……所以才来看看。”她深吸一口气，皱着眉说，“您不愿意，我就不进去了，我带了点礼物给他，麻烦您……”她从车里拿出东西要给叶夫人，叶夫人直接接过来丢了。 “我们家有的是钱，想买什么买不到？就不牢孙小姐操心了，麻烦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叶夫人愤怒地指着路口。 那位孙小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就看见了姜颜。 姜颜抱着背包立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死了。 叶夫人瞧见她眼前一亮，快步跑过去挽住了她的手臂。 “颜颜啊，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颜颜？她什么时候跟叶夫人关系这么好了吗？？ 姜颜看看那位孙小姐，再看看叶夫人，就知道叶夫人的意思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配合她。 “嗯，今天休息，我在家也没事，早点过来。”姜颜简单地说。 叶夫人满脸亲切笑道：“刚好，阿凉正准备吃早饭呢，你快去和他一起吃饭，别让他等太久。” 说着，满心欢喜地把她推进了大门，而孙小姐就站在那，睁大眼睛盯着她，盯得姜颜浑身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见到叶铮凉。 “你被虫子咬了？” 叶铮凉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 姜颜想起叶夫人和那位孙小姐的对话，其中提到了叶铮凉，他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她也大约猜到了一些。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堵的慌，姜颜摇摇头，坐下来打开背包，递给他一个文件袋。 “你要的东西。”她有点生硬地说。 叶铮凉很敏感。 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姜颜的不对劲。 放下手里的工作看向她，没急着接她递来的东西。 姜颜有点不耐烦道：“不要了吗？不要我就拿回去了。”说完，作势要收回去。 叶铮凉这下立刻伸手接了过去，随后说：“你不高兴。为什么？” 他皱着眉，像是有点困惑，也有点生疏，大约这种揣测他人情绪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一时竟然有些不习惯。 看他这样，姜颜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么做特别没意思，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叶铮凉不信：“你就是不高兴。而且你的负面情绪和我有关。” 话说到这里，有人来叫他们下去吃早饭，话还没说出口，叶铮凉就抬手道：“把门从外面关上。” 佣人：“……”把门从外面关上，意思是让他滚吧？是谁说少爷最近脾气好了？他要回去辟谣！！！ “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叶铮凉直接拉着椅子坐到了姜颜对面，搞得姜颜都有点慌张了。 她闪躲着说：“没什么，我说了我没不高兴，你干嘛总是说我不高兴了？” 叶铮凉皱起冷峻的眉：“撒谎。” 姜颜看他：“我没撒谎。” “你就是在撒谎，我看得出来。别怀疑我的判断，我下定结论的事情从来都是对的。” 这话真是膨胀，姜颜哼了一声：“你为什么那么自信？” “因为我相信自己天才的大脑。” 姜颜：“……”满心的不对劲全都消散了，她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自恋。” 看她笑了，才确定她这会儿没有不高兴了，叶铮凉坐在椅子上要微微前倾才能和她平视，他一往前倾，不可避免地会更靠近她，姜颜身子一僵，慢慢望向他，叶铮凉神秘兮兮地跟她说：“给你看个东西。” 姜颜纳闷：“什么东西？” 他总是平平淡淡的，难得这么有兴致，她还真挺好奇。 叶铮凉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他工作的区域，姜颜惊讶地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不知是过于震撼还是什么，竟然没有反抗。 这个时间，太阳的光芒已经完全普照大地了，被姜颜调整了一段时间的作息，叶铮凉已经会在早上主动拉开窗帘，他的房间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光线昏暗了。 也就是在这样洒满了金色的房间角落里，叶铮凉掀开了盖着东西的黑色盖巾，然后，由支架支着的机械手臂就展现在了她面前。 姜颜惊讶地看着眼前由线路和那些她不懂得的材质所构造而成的机械手臂，看着它在叶铮凉的操作之下灵活运转，慢慢朝她伸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热泪盈眶。 第9章 比起什么3d4d5d，都不如眼前的真实景象来得刺激。 姜颜指着眼前的机械手臂，结结巴巴道：“这个、这样就已经可以用了吗？不用等到装上去吗？” 叶铮凉瞥了她一眼，似乎有点嫌弃，相当平淡地说了句：“问得好，答案是不用。” 姜颜嘴角一抽，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的下一秒，眼前一直攥着拳头的机械手臂忽然在她面前摊开了手掌，她惊讶地望过去，看到它的掌心躺着一块……手表？ 姜颜疑惑地看向它的主人，叶铮凉闲适地坐在那随意说道：“我的天才发明之一，看你每天用手机闹钟实在太辛苦了，所以给你这个。” 姜颜没有急着拿过来，而是在心里开始琢磨——这算是送她礼物吗？ 上一次送她礼物是护士节，还好解释，那这次送她礼物是为什么呢？ 她眼神复杂地望向叶铮凉，叶铮凉注意到这样的视线，却不想解释，他直接将手表从机械手臂的掌心取下来，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为她戴上，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 “你不用拒绝，这算不上什么礼物，主要是为了我自己。” 他这样解释，倒让姜颜有点不明所以。 “为了你自己？”她皱皱眉。 给她戴好手表，叶铮凉的手并没很快离开，就还那样牵着她，好像是在调试表带的长度，又好像只是想牵着而已。 “是的。”他抬眼望向她的眼睛，一本正经道，“首先，你定的大部分闹钟都是因为我，其次，你的闹钟声音真的太吵了，影响我思考和工作，所以……”他拍拍她的手，带着安抚意味道，“戴着就好，需要我教你怎么使用吗？” 姜颜缓缓低头，凝视着他牵着自己手腕的手，他的身体总是比普通人都微凉一些，好像冷血动物一样，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没有很快说话，视线一点点转到那块手表上，手表造型很精致，比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很多名牌女表都好看，手表的表盘是电子表盘，她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它的功能其实不会很复杂，稍微操作一下就能全部掌握，更别提叶铮凉在教导上真的是出色的老师，他三言两语下来，她就都学会了。 “我并没设计太多功能，功能太多的话你也不一定用得到，还会有炫技的嫌疑。” 教完了他，叶铮凉挑了挑眉下了结论，姜颜额头滑下黑线，炫技这个词用在这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叶铮凉这个人在专业领域总有着万人之上的自信，看来她过去还是不够了解他。 而能够了解他，也真是一件……有趣并且让人沉迷的事。 姜颜再次望向他，想要说谢谢，可好像又不用谢，她看着他，就那么看了一会，再次收回视线时，心有些乱了。 夜里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摸着手腕上的手表，就会不自觉的想到他。 他笑着的样子，皱眉的样子，不耐烦的样子，在她脑海中都极其清晰地呈现着，她像是在大脑中单独为他准备了一台投影仪一样，他的一切随时都可以栩栩如生地在她的脑海中重放。 这是十分危险的信号，姜颜不是小女孩了，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很快又想到了今天在叶家门口见到的孙小姐。 忽然觉得那位孙小姐有点眼熟，姜颜冥思苦想了半晌，飞快地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app，找出几天前在叶铮凉家里搜到的安城理工关于他的介绍，那里面有一张他的毕业合照，他站在最中央，那时候她只顾着看他，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人，这次再看一次…… 姜颜在合照里看见了孙小姐。 她就站在叶铮凉身边，手里拖着学士帽，笑得明艳照人。 姜颜心跳漏了一拍。 她将手机扣过来放到床上，眼神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满心的烦躁不安。 次日。 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姜颜上班的时候魂不守舍的，沈西沉过来时看见她那样，在她眼前打了几个响指她都没反应。 “你没事吧？”他有点担心地停下脚步，“怎么黑眼圈那么重？没休息好？” 他说着就要去想办法给她搞个假期，姜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拦住他说：“我没事，就是失眠了而已，你别乱来。” 沈西沉被阻拦，也就没继续刚才的行为，他皱起眉道：“失眠？你怎么会失眠？我记得你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啊？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你再这样下去我都担心你上班的时候会晕倒了。”他直接拉住她的手说，“走，跟我去找杨大夫看看。” 不远处，陈曼输液回来看见两人这一幕，眼睛里都快蹦出火星子了，姜颜蹙眉瞥了她一眼，挣扎开沈西沉的手。 “我真的没事，过几天休息了睡个好觉就行了，你快去上班吧，别耽误太久。” 姜颜的语气很强硬，强硬到沈西沉只能张张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姜颜转身要走的时候，沈西沉默默地从白大褂口袋取出一盒酸奶，递过去说：“那你总得拿着这个吧？” 姜颜看过去，抿抿唇说：“沈医生，你知道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千万别说出来，说出来大家都没意思了，快点拿着走就行了，最多我以后不给你带酸奶了可以吧？” 沈西沉直接把酸奶塞给姜颜就走，步子迈得极大，看起来更像是逃跑。 望着自己手里的酸奶，姜颜头疼地吐了口气，很清楚他下次还是会送来，“最后一次”这种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几百次了。 “不要脸。” 经过姜颜身边，陈曼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三个字，姜颜瞥了她一眼，没言语，想要回到工作岗位，陈曼又冷哼一声说了句：“真是比不了，我们来上班就是来工作的，有的人来上班，纯粹是为了钓凯子。”她意味深长道，“之前叶氏集团的太子爷在这里住院，就跟人家纠缠不清，同时还吊着沈医生，那张脸看着牲畜无害的，没想到皮囊下面这么污秽不堪，某些人啊，可真是连个人都不想做了。” 话说得这么过分，再不理会就是承认她对自己的污蔑了，姜颜立刻转过身盯着陈曼，正要开口，另一个有点熟悉的男声就响了起来。 “这位陈护士说话不要这么刻薄吧，人与人正常的相处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就变了味道？” 陈曼和姜颜一齐转身望去，这次不单单是陈曼惊讶，姜颜也惊讶了，替她说话的竟然是那个明明没什么病却偏要在这里住院的秦先生。 “说到底，我觉得还是陈护士自己的问题，心理变态的人看什么都是变态的，我这话有几分道理吧。”秦先生笑眯眯地说着讽刺的言语，陈曼气得脸都红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知道什么，就来这里乱搀和！”陈曼生气地说。 秦先生耸耸肩道：“之前的事情我是不知道，但我住院以来姜护士一直恪守本分，认真工分，我是没看见她吊着谁，倒是看见陈护士整天花痴沈医生，连配药都走神。” 陈曼面红耳赤地瞪着秦先生，正要口不择言的时候护士长出现了，她锐利地扫了她一眼，陈曼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握紧了拳头委屈地哼了一声，转身跑了。 “抱歉，扰乱工作秩序了。” 秦先生笑着道歉，转身要走，姜颜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帮自己，但还是说了句：“秦先生，谢谢。” 秦先生回头道：“不客气，不用那么见外，以后叫我秦冕就行了。”他朝她眨眨眼，正确来说，其实是在抛媚眼，姜颜立在那，整个人都懵了。 护士长瞧见这一幕挑挑眉，摇着头拍了一下姜颜的肩膀，意味深长。 姜颜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下，总觉得自己最近走了鬼屎运，全都是怪异的事情找上自己。 她转过身，回了护士站准备去配药，刚扭头就觉得眼前一花，她迅速转回头，在这里看见了一个导致她昨晚一夜没睡的人。 是孙小姐。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目不斜视地走过护士站，进了……秦冕的房间。 姜颜睁大眼睛，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虽然混乱，但似乎……都有联系。 姜颜有一肚子的烦恼和疑惑。 到了晚上的时候，叶家的人来接她，她站在车前看着三个大块头，犹豫了一下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们回去和叶夫人说一声，我改天再过去。” 三个大块头面面相觑，吞吞吐吐道：“那、要不姜护士先给叶夫人打个电话吧，我们传话的话，感觉夫人会不相信啊！” 姜颜深吸一口气，按他们说的给叶夫人打了电话，叶夫人对姜颜印象极好，既然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也就没勉强她过来，姜颜将叶夫人的意思转达给三个大块头，他们才千恩万谢地离开。 看着豪华轿车离开，姜颜转身朝地铁站走，她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的陈曼下班刚好也看见了这一幕，满脸疑惑地自语了一句：“那不是叶家的人吗？” 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放下背包，换了鞋子，直接躺到卧室床上，姜颜翻来覆去，满心不安。 叶家。 叶铮凉站在桌子上，一手环胸一手抚唇看着墙上姜颜挂上去的工作表，那是她本周在医院的排班，挂这个是为了方便叶铮凉知道自己什么会来，提前做好准备，也是叶铮凉每周看得最多的东西。 看看挂钟，已经过了姜颜该到时间的半个小时了，她怎么还没来。 是出事了吗。 并不觉得自己关心过度，叶铮凉这样想着就要给姜颜打电话，恰好叶夫人这时候端着参汤敲门进来了，他只好暂时作罢。 “阿凉，喝汤了。” 叶夫人笑眯眯地走进来，把参汤放到他的桌上，立在那说：“啊，对了，跟你说一声，今天姜护士不过来了，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天。” “休息？” 叶铮凉皱着眉，脑子开始快速回忆昨天和她相处时的一切片段，他清晰地记得她昨天走的时候没什么异常，为什么今天会不舒服？ 再看看排班表，是因为值完夜班本来要休息的，但过来照顾他的了吗。 叶铮凉眉头越皱越紧，叶夫人看他那样，愣了一会之后忽然说：“阿凉，你对姜护士……” 叶铮凉望过去，叶夫人到了嘴边的话迟疑了一下，中和说道：“你很关心姜护士啊。” 姜颜对叶铮凉来说，意义的确不一样，他已经很久没和家人以外的人接触了，几年时间过去，再去想要重新相信一个人的冲动，是姜颜给他的。 其实他们认识的时间真的不算长，但哪怕经历过背叛，他依然情不自禁地想要投注信任在那个女孩身上。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要说姜颜有什么特别的？大约就是特别烦人，总是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就是这样的她，让他产生了想要相信的想法。 也许，只是时候到了。 也许，是他在生死轮回间走了一趟，开始需要有这样一个人来寄托他过去不屑的一切凡人的情绪。 “她是很好的看护。” 许久，叶铮凉说了这样一句话，转开视线不与母亲对视。 哪怕是生身父母，有些话也不便说出来，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也太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夫人赞同道：“是的，姜护士的确是很好的看护，她把你照顾得很好，也让你开朗了不少，但是，阿凉……”她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虽然我挺喜欢她，对她印象很好，但她也只能是做你的看护了，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吧？” 叶铮凉意外地看向母亲，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叶夫人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提醒他记得喝参汤之后就离开了。 只能是做他的看护。 叶铮凉抬头看着天花板，吊顶璀璨的光刺着他的眼睛，但他没挪开，也不觉得眼花缭乱。 良久，他突然收回视线，微闭眸子取出手机，不看屏幕就能准备地拨通姜颜的电话。 这会儿，姜颜正躺在床上打滚，心里憋屈得不行，听见手机响的时候，她浑身一震，坐起身拿起手机，看着手机屏幕“叶铮凉”三个字，竟有些畏惧接听。 通讯音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本来耐心就已经所剩无几的叶铮凉有点生气了，他皱着眉挂断电话，再次拨出去，就这么循环了七八次，电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为什么一直打来，别人不接就是有事或者不想接，为什么还要不断打来？” 电话一接通，姜颜烦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叶铮凉满心的质问被她这么先将了一军后，竟有些无法开口。 须臾，他语气严肃道：“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过来。” 姜颜：“这很重要吗？我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我们是什么需要你这样关心的关系吗？” “这当然很重要。”叶铮凉一字一顿道，“这令我非常在意。” 姜颜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好像满不在乎，这让叶铮凉十分挫败，他靠到椅背上，声音里透着些疲惫沙哑道：“既然制定了规则，就要按规则办事，你这样突然不按照规则地告假给我造成了困扰。” 姜颜哼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叶铮凉就说：“你不要吵了！” 电话这头的姜颜无语道：“我没说话啊！” 叶铮凉：“那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什么事都做不了？！” 姜颜：“……”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浪费了多少时间？” 姜颜气恼道：“你现在应该去睡觉，而不是在这里纠缠我浪费了你多少宝贵的时间！” 叶铮凉冷酷地呵了一声：“睡觉？多么无用而浪费时间的行为，只有你才会去做。” 姜颜：“……” 不欢而散地挂了电话，姜颜恨不得把他拉黑，但手指放在拉黑键上，始终没按下去。 憋了半天，她使劲摔了一下枕头，生气道：“混蛋、人渣！” 另一边，叶家。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叶铮凉憋了半晌，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边，生气道：“不可理喻。” 第10章 他们算是吵架了吧。 上着班，姜颜一边工作一边思索。 这样的情况，真是不想见他，见到了不知道要多尴尬，所以午休的间隙，她便提前给叶夫人发了短信，让她这几天不要再请人来接自己，她需要处理一点自己的事情。 叶夫人不疑有他，很快回复了“好的”，在她看来，姜颜虽然不是叶家找到过最好的看护，却是最适合自己儿子的看护，甚至，姜颜一开始都没想收钱，不过叶夫人还是会按小时计费给她打合理的看护薪水就是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叶夫人看来就是各取所需，非常简单，姜颜也一直这么认为。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各取所需的关系里，有人的想法在一点点变化。 姜颜一连三天都没到叶家来。 叶铮凉虽然还是会按照她的要求按时吃饭休息，可看着那张已经超时的排班表，完全不了解她新一周排班的他产生了一种极其不踏实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握的感觉，他眼前仿佛还残留着她拿了排班表在那一本正经悬挂的模样，那时候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关注这个。 现在想想，真让人头疼。 按了按额角，放下手里的工具，叶铮凉坐在椅子上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窗外，天气越来越热了，哪怕是夜晚也很闷。宅子外面的树木长得高大而茂盛，遮挡了部分恼人的炙热，但不开空调的话，如今天气的温度依然让人心烦意乱。 对，一定是天气太热的原因。 叶铮凉站起来，试图再次开始工作，过去他都是这样的，他已经习惯这样了，并不是非得姜颜在这里不可——是的，就是这样。 可是…… 效果一点都不好。 烦躁地扔了笔，余光瞥见姜颜给他的画，画上是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孩，她大概还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需求，学着他绘图的样子标注了身高体长信息，还将女孩子身体部位的不同做了注解，可以看得出来，为了帮他，她用尽了自己可以想到的一切，她很努力。 烦躁的心情忽然就好了一些，叶铮凉慢慢抬起头，他坐在那想了很久，忽然起身离开了房间。 “阿凉？” 一楼，叶夫人奇怪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叶铮凉拿着外套头也不回道：“闷得慌，出去转转。”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门了。 “别让人跟着我。” 警告的话从远处传来时，叶夫人正想让人跟上去，她尴尬地看看自己喊来的人，咳了一声说：“算了，你们下去吧。” 三个大块头立刻下去了，叶夫人看着叶铮凉离开的方向，心想他好几天没出门了，出去转转也没什么，小区治安很好，他年纪也不小了，病情最近也比较稳定，应该不会有事。 这样想着，叶夫人便也没太在意。 但其实，叶铮凉根本不是因为闷得慌才出门的。 他离开了小区，便拿出手机，站在路边飞快地操作着，不多时，手机上出现了定位的画面，他看了一眼，挥手叫了出租车，干脆利落地上了车。 “去西子湾。” 司机：“好嘞。”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 明天是姜颜的休息日，今晚她自己简单吃了个晚饭，洗过澡就躺到了床上。 躺下之后，她抬起手腕，盯着某人送的手表，将明天的闹钟全部取消，随后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她闭上没多久，本该安安静静的手表忽然开始嘀嘀嘀地响，姜颜倏地睁开眼，纳闷地想着自己刚才明明把闹钟都关闭了，怎么手表还会响？ 她低头一看，手表就是表盘亮了，没什么提醒，那到底为什么会亮？ 还没想明白了，手机也响了，吵得她睡意全无。 “奇怪。” 她咕哝了一句，拿起手机一看，叶铮凉三个字真是跟催命符一样，让人瞬间皱起眉。 已经三天了，两人一点交流都没有，谁也不理谁，看得出来叶铮凉也生气了，所以才连一条短信都没有，他越是这样，姜颜就越是赌气，女生大概都是这样，总是不肯让自己先认输，而以姜颜对叶铮凉的了解，他也不是那种会主动认输的人，她原以为两人会一直就这么僵持下去，但没想到，三天后的晚上他会打来电话。 迟疑许久，在电话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姜颜按下了接听键。 虽然接了，但她也不说话，就把电话放在耳边听着，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哪料到，他一开口，她就慌了。 “我在你楼下。” 他语速很快道：“下楼。” 姜颜飞快地下了床跑到窗边朝外看，果然看见楼下站着一个人，他挺拔修长的身材在路灯下那么显眼，她出现在窗边的时候，他恰好抬头望过来。 “就知道你会先到窗边来看。”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笃定而可恶的声音，姜颜语塞，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 原以为会是什么狗血的“三分钟之内把那个女孩的全部资料给我”的霸道总裁设定，但没想到叶铮凉无语了一下跟她说—— “出于安全的考虑，我在给你的手表里添加了卫星定位系统，不管你去了哪，我随时都可以知道你的位置。” 姜颜：“………………使用高科技是作弊的行为！！”她对着窗户下面的人吼道。 楼下的男人将手机拉得离自己远了一点，等她吼完了才说：“我感觉不太舒服，你下来。” ……你不舒服关我什么事！我才不下去呢！ 姜颜愤怒地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她站在了楼下，他面前。 叶铮凉捂着心口看她，皱眉道：“真慢。” 姜颜气喘吁吁道：“我只用了两分钟！看到没！”她抬起手腕给他看手表上的时间，他自己制作的手表他最了解了，事实上她的确没用多久时间，但他还是觉得……久违了。 看着她的脸，因为着急下楼跑得脸红红的，虽然她的情绪不太好，还朝他翻了个白眼，但为什么就那么真实，那么可爱呢。 好像所有负面的、厌世的情绪都被她的元气给盖过了，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心情变好，甚至有点想哼歌了。 “你哪里不舒服啊？”姜颜没好气地问。 叶铮凉一顿，迟疑几秒皱着眉说：“心脏不太舒服。” 姜颜无语：“你心脏又没病，为什么会心脏不舒服？”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去医院上班了。” “……”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姜颜无奈，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拉开了他按在心口的手，把自己的贴了上去。 “你心跳怎么那么快？”姜颜奇怪地看着他。 叶铮凉目不转睛地注视她：“有吗。” 姜颜靠近了一些，试着用耳朵去听他的心跳：“越跳越快了，你不会是跑步到这里的吧？” “……”怎么可能，虽然不喜欢自己开车，但也不至于跑步过来啊，“不要用你的智商来思考我的行为。”叶铮凉僵硬地说。 姜颜从他怀里抬起头：“那你为什么心跳那么快？我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她说着话，准备后撤身子拉开距离，毕竟这样看着太暧昧了，但还不等她行动，叶铮凉忽然抬起双手，将她按在了他怀里。 姜颜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双手无措地抬着，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按在心口，耳边是他越发重的心跳声。 “你再听听。” 他沙哑的声音就在头顶：“心脏真的不舒服。” 姜颜：“……” 属于男人的怀抱，带着夏日夜晚炙热的风，让人浑身冒汗，也让人沉迷其中。 姜颜可以感觉到后背环着自己的手臂，她侧靠在他怀里，姿势大概像个傻瓜一样吧？ 事实上，她的确有点犯傻了。 就是犯傻了，才忘记了挣扎出来。 等她想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仓促地退出来，慌张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但她感觉得到，他的视线一直定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的一切都看进心里，丝毫不忘。 “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姜颜快速说了一句，转身就跑了，叶铮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抬手按住心口，咬了咬唇，笑了。 心脏真的不舒服。 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跳得他都以为自己快要猝死过去了。 转身离开，叶铮凉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这才算是踏实了一点。 而楼上，躲在窗户边看着他背影的姜颜很快收到了短信。 她拿出手机一看，他跟她说：明天我等你。 ！！！ 真的烦。 姜颜气呼呼地收起手机，冷哼道：“我才不去呢！” 次日。 白班下班，看着等在医院门口的三个大块头，姜颜皱着眉沉默半晌，上车了。 简直是光速打脸。 坐在车上，姜颜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到底要不要这么口是心非啊，到底要不要这么纠结啊！叶铮凉绝对是上帝派来折磨她的，绝对！ 她这边在纠结，车子外面同样也有人纠结。 陈曼坐在她自己的车上眯眼望着叶家豪车离开的方向，慢慢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姜颜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叶家的车会这么频繁地来接她过去。 她一路跟着叶家的豪车到了叶家，停在远处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姜颜下车进入豪宅的照片，甚至还录了短视频，怕的就是她拿出来的时候，会有人说她ps了照片。 看着手机里的证据，陈曼冷笑一声，自语道：“我看你这次怎么解释。” 医院里。 傍晚时分，姜颜下班走了没多久，红裙子的孙小姐再次出现在了秦冕的病房。 秦冕回头看见她进来，淡淡说道：“我不是说不让你再来了？” 孙小姐放下饭盒道：“我来给你送饭，医院里的东西总归不那么好吃。” 秦冕看了一眼道：“放那儿吧，我自己会吃，你可以走了。” 孙小姐皱起眉，美人哪怕皱眉都那么赏心悦目，可秦冕似乎无心欣赏。 “我不知道你非要呆在这里做什么？你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 秦冕背对着她说：“我有我的安排，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要知道我这里不方便你过来就行了。”说到这，他转回头道，“还不走？” 孙小姐红了眼睛，她咬唇道：“你妈最近状况不太好，你不回去看看吗？” 秦冕淡淡道：“有医生有看护，不缺我一个，你照顾好她，别让她乱跑就行了。” 孙小姐是真没话说了，被人这样百般拒绝，谁都会伤面子，她瞪了秦冕一眼，转身快步离开，秦冕甚至连回头去看一眼都不曾。 跑出来，走在医院走廊里，孙小姐脚步放慢了一些。 她回头去看，秦冕并没有追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蹙眉望向了医院墙壁上挂着的护理人员照片。 是她？ 她停住脚步盯着墙面上属于姜颜的照片，记忆回到去叶家的时候，心情极其复杂。 离开医院，回到车上，靠在驾驶座的车椅背上，孙小姐眼神呆滞地凝视前方。 她最近常常会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伤害和背叛了最信任最爱自己的人而换来的，难道就是如今这样不被重视的生活吗？ 闭了闭眼，她趴在了方向盘上，无声地落泪。 第11章 较往日来看，今天的天气有些凉，因为阴天。 出门的时候姜颜看过天气预报，今天夜里可能要下雨，所以她带了把伞。 是以，在她一进叶铮凉的房间，看到前面有什么东西飞过来的时候，她瞬间打开伞撑了起来，接着就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砰的一声，砸在木地板上，她顺着雨伞下面看了一眼：“什么玩意儿？” “很显然，也很直观——飞行器。” 叶铮凉的声音在雨伞后面响起，姜颜收起雨伞，就看见他拿着遥控器走过来，弯腰捡起了飞行器。 “你在房间里测试飞行器？”姜颜古怪道。 叶铮凉笔直地立在那随意道：“不是测试，就是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发明。” 姜颜：“……” “谁料到你会带雨伞？” 他将飞行器放到一边，朝她伸出手：“欢迎回到工作岗位。” 姜颜牙酸地看着他，将雨伞放到一边道：“天气预报说会下雨我才带了雨伞。另外，今天堵车来晚了，你该吃药了。” 语毕，直接忽略他伸过来的手，越过他去准备药。 叶铮凉站在那缓缓收回手，有点遗憾地抄进口袋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再晚几天回到工作岗位也没什么不好。” 姜颜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给他倒好水拿好药，本想送过去，谁知一抬头发现他已经站在她身边了。 他的个子很高，她喜欢穿平底鞋，所以总是保持着在他肩膀的高度。 她皱皱眉，有点为难地把手抬高了一点说：“给你水杯。” 叶铮凉微微颔首，伸手缓缓去接水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指在接水杯的时候碰到了她的，姜颜手一僵，握着水杯的力道不由自主收紧了一些，叶铮凉挑挑眉，意味不明道：“你握那么紧，我怎么拿得过来。” 姜颜瞬间松了力道，叶铮凉将水杯接过去时还晃了一下，水溢出来洒在她没来及收回的手上，她慌张地想要往身上擦，叶铮凉却将水杯放到一边，从裤子口袋取出手帕，拉过她的手轻轻替她擦拭。 明明是温水。 为什么现在却觉得手烫得厉害，火辣辣的。 姜颜抬眼看他，他低头看着她的手，像是真的很单纯地在为她擦拭水渍一样。 “谢谢。” 姜颜抽回手，道谢。 其实早就擦干了，他在那磨蹭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叶铮凉慢慢折起手帕，抬头时眼底有笑意。 “不客气。”他语气淡淡道，“乐意之至。” 姜颜瞪他，把药给了他，监督他把药吃了，就转开话题说：“这几天忙得怎么样，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叶铮凉说：“就等你了。” 姜颜看过去，指着自己：“就等我了？” 叶铮凉微微颔首，从桌上取来一把尺子道：“过来。” 姜颜不解地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做什么？” 叶铮凉没说话，但他打开了尺子，开始测量她全身上下的尺寸。 是的，全身上下。 姜颜立在那，僵硬地看着前方，被迫双臂抬起，做拥抱状站着，那姿态……太羞耻了！ “我不是在图纸上给你标注尺寸了吗，为什么还要测量。” 她皱着眉说话，别扭地躲避着他测量的动作。 叶铮凉空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吩咐道：“别乱动，会影响数据的准确性。” 姜颜怔住，不知道怎么就不敢动了。 叶铮凉随后回复了她之前的问题。 “虽然你把尺寸做了标注，但你的测量数据不一定是最精确的，一旦要将这些数据具体化，必须得经过我本人测量才可以，因为……”他直起身，将尺子再次拉开，微微靠近她，张开双臂，绕过……她的胸。 “因为，一毫米的偏差都会直接导致最后组装失败。” …… 他说得那么有道理，姜颜根本想不出反驳的话。 她站在那，看着高个子的男人弯下腰，几乎是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那样……长臂伸开，测量着她的胸围。 她面红耳赤道：“你靠我太近了。” 叶铮凉微垂眸子，其实他这个位置真的太敏感了，只要他想，可以轻松地透过她上衣的缝隙看到她里面的风景，她呼吸变得有点快，胸口起伏也快了，哪怕他刚刚克制着不去看，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目光，然后…… “你勒得我太紧了，叶铮凉。” 姜颜短促地说了一句话，叶铮凉这才发现，量胸围的尺子被他勒得太紧了。 “抱歉。” 他迅速收起尺子，转身去记录数据，姜颜得以松懈，大大地吐了口气，他背对着她，手里握着笔，力气用得有点大。 其实他真的很正经地想要测量数据，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也不是故意这样。 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他自己都没想到。 有些焦虑地放下笔，转过头来和她对视的时候，两人都有点别扭地转开了头。 “那个，要不明天再继续量吧。” 姜颜开口，有点结结巴巴道：“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点事，我要先走了，你记得晚上最后一次吃药，别忘了。” 她说着话，想要离开，没走几步，就被叶铮凉叫住了。 “等等。” 听到他的声音，她为难地转过头，看到他拿着几本书走过来。 “看你画的图，我想你有在研究这些，这些书比较适合初学者，希望你用得上。” 姜颜的目光落在那一摞书上，都是关于她过去完全不感兴趣的理工专业的书，看得出来他挑选的都比较适合新手，书不算厚，没有塑封，应该是有人看过的。 “谢谢。” 她道了谢，接过书。 “是我该谢你才对，麻烦你这么多，还要你学你可能不感兴趣的东西。” 两手空空，有些不自在，叶铮凉双手抄进口袋，压低声音说道。 姜颜摇摇头说：“不，我对这个很感兴趣……其实也不是，我以前对这些的确不感冒，但是接触过之后……”她抬起眼，眼底是向往和兴奋，“它真的很神奇不是吗！虽然我不专业，也很笨，但是我想帮上忙！” 暧昧消散之后，是淡淡的温馨，看着她的模样，叶铮凉很想抬手摸摸她的头，但想到气氛好不容易正常了，他只能僵硬地握着拳在唇边咳了一声，克制**。 “这是你的书吗？” 姜颜说完话就收回了视线，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书，书的扉页上写了三个字潇洒的字——叶铮凉。 “看来的确是你的书。”她笑眯眯地说。 叶铮凉微微颔首道：“是我当年的课本，上面有我的笔记，希望对你有帮助。” 作为安城理工的托尼斯塔克，叶铮凉当年的书和笔记可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姜颜是没赶上那时候，要是赶上了的话，就该知道她现在享受的是什么级别的待遇了。 “我会努力的，多谢了。” 再次道了谢，姜颜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和他说下次来一定要帮上实质性的忙，叶铮凉送她下楼，到大门，又到铁艺门，注视着她乘坐叶家的车子离开，忽然转头问保安：“我有多少年没开车了？驾照没过期吧？” 保安一怔，噎了半晌才说：“少爷，您的驾照当然没过期。” 叶铮凉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回走。 叶家门口不远处，陈曼躲在那，看着单手抄兜往回走的叶铮凉的背影，想起他刚才送姜颜离开的时候那张冷峻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就不自觉想到总是对姜颜区别待遇的沈西沉。 为什么男人好像都喜欢她？为什么这些好男人的注意力永远放在姜颜身上？她到底哪里好？不过是个勾三搭四的贱女人罢了！ 心中愤愤不平，仿佛秦冕那日护着姜颜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陈曼回到家便拿出手机，注册了新的邮箱号，将她拍到的所有照片和视频加以文字渲染，群发给了医院所有同事。 这个行为导致的结果就是，姜颜休息了一天去上班的时候，医院里气氛诡异。 “你可算出现了！”林冰慌张地拉住她说，“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姜颜想起自己睡醒之后就去叶家了，不太好解释，所以便推脱说：“太累了没注意，怎么了？” 林冰看看周围，小声说道：“你和叶氏集团的太子爷好上了？” 听到叶铮凉被别人提及，姜颜瞬间警惕起来，叶铮凉已经出院一段时间了，病人离开了医院大家自然就不再谈论，她上班的时候从未听别人提到过他，现在林冰忽然这么问，显然发生了什么事。 非常有可能是——她每天去叶家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谁在医院说什么了？”姜颜蹙眉问道。 林冰叹了口气说：“你自己看吧。” 她拿出手机，把邮件翻出来给姜颜看，姜颜越看脸色越难看，这上面发的照片其实都还好，没什么暧昧的，跟正常人正常的交际没区别，但那文字描述，就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了。 “你不会真和那位叶先生好上了吧。”林冰迟疑道，“叶家那么大的企业，咱们平民老百姓，你们俩能有结果吗？你可千万想清楚了，别到最后搞得自己浑身是伤。” 姜颜紧紧攥着林冰的手机说：“不管好没好上，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其他人没关系。发这些东西的人显然别有用心，你们就这样上她的钩？” 林冰无奈道：“不是上钩不上钩的问题，是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都闹到护士长和院长那里去了，大家都传你工作不用心把时间都放在勾三搭四上，影响很不好。” 她话刚说完，护士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姜颜，交完班到会议室来一下。” 姜颜身子一僵，哪怕心中对此百般不屑于解释，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拐角处，看着这一幕，陈曼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转过身想跑，没走几步，就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沈医生。”陈曼惊讶地看着沈西沉，沈西沉沉着脸，眼神冷酷，她看在眼里，心跳如雷，“你找我有事吗？”她故作镇定道，“我下班了，很累，想早点回去休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抬脚想走，沈西沉再次挡在了她面前，搞得她整个人慌乱无比。 “陈护士，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因为我去伤害姜颜。” 沈西沉开口，音调压得很低，这是他生气的预兆，陈曼听着，害怕又伤心。 “我没有！”她红着眼睛不承认。 沈西沉冷着脸道：“那是不是要我去查一下群发邮件那个人的ip地址，你才肯死心承认？” 陈曼愣了一下，有点紧张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麻烦沈医生让开，我要回家了！” 她推开沈西沉，快步跑了，沈西沉站在那，皱着眉开始想查ip的可能性，他又不是傻子，昨天看到那些照片就知道是谁干的了，这个医院里知道这么多人联系方式，还会去做这样费力不讨好事情的人，除了陈曼还有谁呢？姜颜平日里与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大家都没必要为了抹黑她还去搞跟踪，也就陈曼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了。 可是…… 他必须得拿出点证据来，才能摆平这件事。 上次就是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才让陈曼得以逃脱，那这次…… “沈医生，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一个声音响起，沈西沉望过去，愣了一下：“秦先生？” 秦冕立在那道：“对不起，我出来散步，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谈话，关于你说的查ip地址的事情，我也许可以帮上忙。” 沈西沉挑挑眉：“你可以？” 秦冕一下：“是的，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自负，但我的专业恰好与此相关。” 沈西沉眨眨眼，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将手机递给了他。 事实上，他活到今天，遇见搞这一行的人，也就那么两个，最近怎么好像扎了堆一样，都出现在他面前呢？ 上一个，还是跟这件事牵扯极大的……叶铮凉。 叶家。 叶铮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在忙着他的参赛设计，焊接着机器人的另一条手臂。 忽然，他动作一顿，有些不适应地停了下来。 怎么总是觉得心里不安呢。 他皱皱眉，看向挂钟，时间还早，距离姜颜来的时候还很遥远。 第12章 院长办公室里，姜颜坐在沈院长对面的椅子上，在场的还有护士长和其他院领导。 其实她真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开始也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可看到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毛了，毕竟她只是个小姑娘，第一次遇见这阵仗，脸色有点难看。 护士长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姜颜抿唇看去，护士长朝她露出安抚的眼神，她稍稍松了口气，紧张地反握住了护士长的手。 “沈院长，您找我有事吗？” 稍倾，姜颜硬着头皮问道。 沈院长是沈西沉的父亲，因着过往家庭之间的联系，她对他并不陌生。 他的长相，与沈西沉有七分相似，他上了年纪，却依旧风度翩翩，温润儒雅，看到他，就可以想到沈西沉老了该是什么模样。 “姜护士不用太紧张，今天找你来，不过是想问你一点事情。” 沈院长从下属那拿过手机，放到桌上说：“其实这是你的私生活，医院本不该过问，但这件事闹得挺大，医院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收到了邮件，上面的文字描述有些不堪入目，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能给我简单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她和叶铮凉的事情，所有的一切，的确都属于私人生活，但如今被人翻到台面上来，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医院的名誉了，就不能继续隐瞒了。 姜颜沉默片刻，如实说道：“邮件里的照片的确都是真实照片，但院长，您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这些照片没什么不正常的，我只是去了别人的家里，然后主人送我离开而已，别有用心的人加以不堪的描述是我无法预料到的，给医院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徐护士长也附和道：“那封邮件我也收到了，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文字描述比较容易误导人，以及……和姜护士来往的人身份比较敏感罢了。” 的确，如果和她来往的人不是叶铮凉，不是叶氏集团的太子爷，不是曾经在医院住院的病人，这一切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护士也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私人感情生活，她和谁交往都是她的自由。 可是，一扯上“曾经的病人”以及“富商公子”，这件事性质就有些改变了。 “徐护士长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沈院长双手交握点点头道，“我也不觉得这真的有什么，叶夫人和我是老朋友了，收到邮件我就打电话过去问了一下，叶夫人也表示姜护士跟他们家只是单纯的兼职看护关系，医院目前也没有明确规定要求护士在下班之后不能兼职。”略顿，沈院长话锋一转道，“但是，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给了媒体，今早我已经收到很多电话询问关于这件事的详细内情，所以我不得不叫姜护士来谈一谈。” 谈一谈。 具体谈什么？ 沈院长一个电话都把所有的事情问清楚了，还要她说什么？ 姜颜坐在那没什么表情地聆听“教诲”，其他领导都开始说话了，无非就是让她平日里行为“检点”一点，和人来往不要那么大张旗鼓，每天豪车在医院门口接送，别说是那些路人了，就是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搞不好都要胡思乱想。 “而且，我个人认为，护士的工作本身就已经足够辛苦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再做什么兼职了。”其中一个领导思索过后这样说道。 姜颜眉目一顿，没言语，桌子底下的双手紧张地交握着。 明明她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做，现在却要在这里接受所有人的批评教育，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点烦躁地闭了闭眼，姜颜克制着想要反驳的冲动，这种忍耐几乎到了极限，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忍不住怼领导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沈西沉和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个人大家都不陌生，是在血液科住院的秦冕。 看到他们俩结伴进来，大家都很惊讶，包括姜颜。 她睁大眸子睨着沈西沉，沈西沉朝她眨眨眼，似乎胸有成竹，她又抿唇看向秦冕，秦冕出现在这是没有道理的，他一个病人，为什么会参与到医院的内部事务当中？ “院长。” 在医院，沈西沉不会喊沈院长父亲，因为在这里他们首先是上下级，然后才是父子。 沈院长皱眉看他：“进来怎么不敲门？你的礼数呢？” 沈西沉淡淡道：“来不及了，再敲门才进来的话，你们可能都要把无辜的人大切八块了。” 沈院长微怒道：“说的什么话，不要在医院里口不择言！” 他的话的确让其他领导有点面色难看，沈西沉扫了一眼不在意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小姑娘，可不就是像要把人家大切八块吗？” 这话说的，其他领导坐不住道：“沈医生你别乱说，没你讲得那么严重。” 沈西沉直截了当道：“这件事姜护士本身也是受害者，**被别人公开，我们难道不该去追查到底是谁在医院里兴风作浪搞跟踪吗？为什么是受害人坐在这里被责备？” 他三言两语，把局面调转了过来，所有人面面相觑，想要反驳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家都不说话，那看来是我说对了。”沈西沉微笑了一下说，“那我来解决大家的烦恼吧，这位是秦冕秦先生，他是我的病人，我叫他来不是毫无缘由的，他帮了我大忙。”他将秦冕让出来道，“秦先生帮我查到了那个新注册的邮箱账号的ip地址，你们说巧不巧，那个地址的主人也是我们科室的护士呢。” 这话一出，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沈院长皱眉道：“你说什么？” 沈西沉重复了一遍说：“发这些邮件，编辑了那些污秽不堪文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姜护士朝夕相处的好同事，陈曼。” 陈曼的名字被说出来的时候，徐护士长脸上一丁点惊讶都没有，她靠到椅背上道：“沈医生这次抓到切实的证据了？” 这意思是，上次的事情没把陈曼抓住，这次她有点不放心。 沈西沉微微笑道：“当然，数据是不会骗人的，不如我们现在就打电话把陈护士叫来对质一下？” 沈院长正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坐在他不远处的另一个满头白发的大夫忽然开口道：“院长，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已经影响到医院的名誉了，给我们的医护人员抹了黑，现在外界开始疯传我们的医护人员不检点，影响极其恶劣，我认为这件事不该再继续深究下去，一旦这种行为真的被切开给外面的人看，只会对医院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这话说得也没错，沈院长有点为难，一直安静的秦冕却在这时开口了。 “所以，依照这位副院长所说，就要让受害人背黑锅？” 那位副院长被这样指责，瞥了秦冕一样道：“要是姜护士真的洁身自好的话，就不会被人拍到这些照片，这又能怪谁呢？” 真是神逻辑，姜颜哪怕地位低，不敢对上级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这会儿也坐不住了。 “请问陈副院长，我哪里不洁身自好了？” 她站起来，望着副院长的方向道：“请问那些照片有什么不堪入目的地方吗？我是脱光了衣服和人家睡觉了，还是做什么羞耻的行为了？难道不是正常的人际交往吗？我作为人家的看护，从患者家里离开，和对方道别，这有什么不对吗？”她匪夷所思道，“硬要说不洁身自好的，该是杜撰绯闻的人吧？是那个人思想不堪，才能写出那些我读都不愿意读的文字，陈副院长的话，我劝您还是原封不动地还给您的侄女陈曼吧！” 被血淋淋地扒出和陈曼的亲属关系，陈副院长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生气地指着姜颜，还不待说什么，会议室的门便再次被人打开。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向门口掠去，他们在那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叶铮凉。 他大约来得匆忙，今天穿着很随意，白衬衣外面搭了件深蓝色外套，手臂下垂，手心握着车钥匙。 “我应该来得正是时候。说实话推开这扇门之前，我没想到里面会是这么……”他微微挑眉，“这么兴师动众。” 他是一个人来的，可他笔直地站在门口，面容冷峻的样子，却仿佛拥有着千军万马。 他的目光掠过在场众人，在经过秦冕身上的时候，停了下来。 “好久不见。” 秦冕大约也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他，迟疑片刻主动打招呼道：“阿凉。” 叶铮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以为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秦冕，因为他看秦冕的眼神饱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完全无视了他，走到姜颜身边的空位处坐下，靠到椅背上淡淡道：“各位目前正在讨论的话题应该和我关系很大，单独‘审判’一个人的话有点不合适，作为当事人之一，我陪她一起。” 姜颜抿唇望向身边的男人，他靠坐在那，姿态随意自然，面上毫不在意，显然并没有将对面的那些领导放在眼里。 “你怎么来了。”她不由小声问道。 叶铮凉微微靠近她，虽然目视前方，但还是压低声音回应了她的话。 “直觉太敏锐也是我的一大困扰，我在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 语毕，他重新坐正，对面前的沈院长微微一笑，从口袋取出手机道：“来的路上我已经接受过很多人的注目礼了，出于对姜护士人际关系的了解，我黑进了陈曼护士的手机，找到了这些内容，沈院长还要过目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好收场了，姜颜被叶铮凉和沈西沉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后面，沈院长思索了一下，慢慢道：“事情的内情，我已经差不多都了解了，今天陈护士已经下班了，等她上班了，我会单独找她谈的。” 姜颜没说话，她就知道会是这样，之前陈副院长的话虽然是有意偏袒自己的侄女，可在大局来看也不无道理。比起一个护士勾搭上了有钱人的花边新闻，医院内部搞“甄嬛传”这件事更有新闻价值，沈院长在这件事上也并没有太大的选择，无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然而，有人并不想就这么简单结束。 叶铮凉望着站起来想走的医院领导，淡淡开口道：“仅此而已？” 沈院长望过来，蹙眉道：“阿凉，这件事我会跟叶夫人单独说，你就别掺和了。” 这是拿他母亲来压他，叶铮凉非但没就范，还反将一军道：“这就是关键所在了，既然沈院长认识我母亲，你就该知道姜护士到叶家是去做什么——知道这一切的您，为什么没有替她说几句话，反而是请了这么多人，在这里为难她一个年轻姑娘呢？” 沈院长有点下不来台了。 沈西沉看着父亲，犹豫片刻，对叶铮凉说：“我很早就过来了，大家也并没有太过为难颜颜。” 叶铮凉眯眼斜睨着他，很快陈副院长也附和道：“是啊，我们没有为难她，只是希望她以后低调一点，哪怕是在工作之余做合法的兼职，也不要那么高调整天豪车接送。” 这话里话外，还是不满姜颜的作风，姜颜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叶铮凉瞥了她一眼，开口说：“豪车接送有什么问题？” 陈副院长道：“她一个小护士，搞这么高调，当然有问题了……” “小护士怎么了？” 陈副院长噎住，半晌才道：“她又没那个资本，还要享受这种待遇，别人自然会说闲话了，会编排那些邮件那样说她也情有可原啊。” “她怎么没有资本。” 陈副院长：“……她哪里有资本了。” “她是我女朋友。” 叶铮凉突然站起来，看着众人一字一顿道：“她以后会是叶家的女主人，是我孩子的母亲——现在你们还觉得她没资本吗？” 姜颜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他笔直地站在那，气势不凡，一言一语都冷冽直接，哪怕他此刻眼角带着笑意，但他那样锐利专注的眼神还是让人压力极大。 “你说什么？”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梦碎的沈西沉。 第13章 从医院回了家，陈曼心里一直不踏实。 哪怕值了一夜的班，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她迅速摸出手机一看，上面是来自于徐护士长的电话。 她彻底没了睡意。 医院会议室里。 从叶铮凉说出那样的话开始，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除了满脸失落的沈西沉。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眼巴巴地看着姜颜，“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姜颜能说什么？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啊！可是转眼看看叶铮凉，看他那样子，他会那样说很大一部分应该是为了堵住陈副院长的嘴，他为了自己连“名节”都不要了，姜颜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也就没说出口。 于是，她的沉默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默认了。 秦冕站在沈西沉身边，悄无声息地关注着这一切，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他转身先走一步了。 他以为自己走得很隐蔽，但其实他的行动都被叶铮凉看在眼里。 他余光睨着溜掉的秦冕，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握了拳。 不多时，另一个人走进了会议室，是陈曼。 “主角终于到了。” 叶铮凉抬手看看腕表，平淡说道：“现在快点做结案陈词吧，这么多重要人物坐在这里不去工作，人民医院应该会停止运转吧。” 陈曼诧异地看着和叶铮凉坐在一起的姜颜，姜颜平静地回望她，那种被保护得很好，一点都不紧张着急的样子，刺得陈曼眼睛都睁不开了。 “陈护士。” 沈院长被赶鸭子上架，只得道：“给姜护士道歉。” 陈曼吸了口气，红着眼睛道：“为什么要我道歉？” “你发了那些邮件，难道不该道歉吗？”沈西沉也在门口附近，听见她那么说就回复了一句。 陈曼看着他：“我做那些还不是为了你？” 沈西沉冷漠：“我看不出来你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曼指着姜颜大声道：“让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啊！这样一个物质的女人，但凡有点家世条件不错的男人都要勾搭，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一提这个，沈西沉心里就烦躁，他高声道：“够了！颜颜是什么样的女人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从小就认识她，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陈曼自嘲一笑：“人是会变的！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你真是被她下了蛊了沈医生！看看和她坐在一起的人，那是叶氏集团总裁的独生子，是她现在的目标，看到邮件里的照片你还不明白吗？你被人家比下去了，姜颜已经不需要你了！”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但凡是正常男人都听不下去。 沈西沉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姜颜，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沈院长也望向了姜颜，自己的儿子喜欢谁，他心里有数，虽然他不赞成沈西沉搞办公室恋情，还找一个自家老保姆的女儿，但也没想到他的儿子会被对方这样对待。 沉默半晌，沈院长再次开口道：“不管怎么说，你那样做也是不对的，姜护士的选择是她的私事，陈护士不该参与进来做这些事，你给姜护士道个歉吧，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沈院长说话，陈曼还是听的，在加上陈副院长一直在那里给她使眼色，她尽管心里再不想道歉，可想到后果，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闹剧到这里已经该收场了。 姜颜很清楚，自己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小护士，遇见这样的事情，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难得了。 如果今天不是沈西沉和叶铮凉，她可能不但要被人污蔑，还要受领导责备过于“高调”。 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姜颜扫过在场所有人慢慢说道：“没有诚意的道歉，我不需要。我很清楚，不管怎么样，今天只能是这样的结果了，医院有医院的决定，我尊重各位领导的选择，但还是请各位在公告栏帮我辟谣一下，让其他人知道那些胡言乱语不是事实，这是我最低的要求。” 说完，姜颜拉开椅子离开，陈曼瞪着她的背影，很快就看不见她了。 因为叶铮凉站了起来，挡在了她背后。 他望向陈曼，陈曼看着他有些畏惧，闪躲开了眼神。 姜颜走得很快，叶铮凉权衡了一下，选择了追出去。 姜颜头也不回，脚步很快地穿梭在医院走廊里，叶铮凉迈开长腿，尽快追上了她。 “今天多谢你。” 感觉到身边的人，哪怕不去确认，她也能断定是他。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她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 “但你其实不必牺牲自己来成全我。”姜颜特别正式地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大家心里都清楚，不真实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等到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要我一个个去解释。” 她虽然在说话，脚步却一点都没放慢，叶铮凉和她一起走在医院走廊里，这个组合在这个风口浪尖真的有点敏感，大家都不自觉开始重新翻昨晚的邮件，却发现……全都不见了。 “诶？” 护士站里，林冰也发现自己邮箱里的邮件不见了。 另一边。 跟着姜颜，叶铮凉平静说道：“那个女人群发出去的邮件我已经全部原路撤回了，至于其他人转发出去的，我也都追回并且销毁了，你可以不用困扰。” 听到这话，姜颜脚步一顿，惊讶地望向他：“还可以这样？” 叶铮凉仿佛做了很轻松的事情一样反问她：“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姜颜目瞪口呆：“……我以为只有电影里才有这样的操作。” 叶铮凉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回应了她之前说的一句话。 “我没有牺牲自己来成全你，你大可不必向其他人解释我们真正的关系，亦或者。” 他突然正视她，背着光，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坐实这种关系。” 姜颜立在人来人往的走廊目不转睛地凝视他，他也不甘示弱地看回来，两人对视半晌，姜颜先收回了视线。 “你脸色不太好，该回家吃药休息了，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语毕，她加快脚步回了护士站，叶铮凉站在原地目送她，随后单独离开。 停车场，他坐在车上没急着开走，而是在耐心等待什么。 不多时，他看见了匆匆离开医院的陈曼，她来停车场拿车，车子就停在他的车前方。 叶铮凉直接开了车灯加远光，照得陈曼不得不停住脚步捂住眼睛。 “什么人？！” 陈曼有点生气地喊道：“在地下车库开什么远光灯？！神经病吧？” “神经病这三个字，用来形容陈护士比较合适。” 听到叶铮凉的声音，陈曼吓了一跳，她在车灯灭了之后迅速看过去，黑色的奥迪rs7上下来一个人，她现在可真的很不想看见这个人。 “……你想干什么。”她强撑着道。 叶铮凉睨着她说：“医院的领导会为了维护医院形象将闹剧简单处理，甚至无法公开处分你，但就这么放过你，我又实在觉得不高兴，你说我想干什么？” 陈曼慌了：“你不要乱来！” 叶铮凉拿出手机说：“你说我要是像你一样把你陷害姜颜的事情群发给你那些同事，哪怕你不被开除或者处分，你以后在医院也抬不起头了吧。” 陈曼紧张地跑到他面前道：“你不能那么做！那样医院会被媒体曝光，会给医院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叶铮凉“啧”了一声，后撤一步和她拉开距离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偏过头，“叶氏集团旗下可没有开设私人医院。人民医院有任何负面新闻，都跟我叶铮凉没关系。” 陈曼几乎是哭喊着说：“可跟姜颜有关系啊！姜颜是当事人！你这么做，不单单是对我不好，对她也没任何好处！你还想让她继续在医院安安稳稳地待下去吗？” 她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社会现状就是这样，哪怕你是受害者，被污蔑了，这件事抖出去之后，若是真的给医院造成恶劣影响，领导层也不会觉得你这个受害者就完全无辜。 叶铮凉有点不耐烦地看着哭喊嘶叫的陈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许久，才握住手机道：“如果她需要，我可以替她找到更好的医院工作。” 陈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头一次意识到叶铮凉的财力以及能力一样。 “作为陈副院长的侄女，你不就是特权待遇的享受者么，为什么要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 将手机放回口袋，叶铮凉最后看了陈曼一眼，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事不过三，再有第三次，哪怕姜颜不愿意换地方，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也会把你彻底解决掉，然后让她到清净地方去工作。”他问她，“你知道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陈曼茫然摇头。 叶铮凉：“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我扯进来。” 语毕，叶铮凉上了车，黑色的轿跑像子弹一样飞驰而去，站在原地的陈曼满身疲惫地捂住了脸，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累，特别特别恨。 医院很快出了通告。 表示之前群发邮件事件只是一场误会，是别人妄图抹黑医院才拿私人开刀的，严禁了医护人员私下再传播造谣这件事，事实上，也没有人有这组照片和文字内容了。 至于媒体那边，也像是得了什么消息一样，都对这件事保持了沉默，没有再报道任何事。 放下手机，叶夫人坐在椅子道：“我已经给媒体打好招呼了，他们不会再报道这个。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民医院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胡编乱造的功力真是不浅，我得找沈院长说说这件事，不能放任这种人继续留在医院害人。” 叶铮凉并没阻拦叶夫人，他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喝茶，叶夫人那边也很快打去了电话，对沈院长一顿埋汰，叶铮凉听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模样给冷峻的面容增添了一丝轻蔑。 陈曼请了几天假才来上班。 刚来上班，就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 她在里面待了约莫半小时，就哭着出来了，一路愤怒地回了护士站。 姜颜这会儿正在配药，看都没看她一眼，她走到她面前说：“现在你满意了？” 姜颜淡淡抬头：“什么意思？” 陈曼一字一顿道：“我被医院停工待岗了，你现在开心了？满意了？！” 姜颜收回视线道：“那是你自找的，与我无关。” 陈曼气得还要说什么，徐护士长站出来道：“你该走了陈曼，别再惹事了，你还想回来上班吗？” 陈曼气急，却什么都做不了，她最后看了姜颜一眼，丢下一句“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便走了。 林冰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担心道：“颜颜，她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姜颜无所谓道：“她对我怎么样的次数还少吗？我都习惯了。” 林冰叹了口气，没言语。 不远处，vip病房门口，秦冕看着陈曼离开的方向，眨了一下眼，心里有了计划。 收回视线，再看看姜颜，看到她拿着药往这边来，他快速回了病房。 没多久，姜颜推门进来，道：“秦先生，吃药了。” 第14章 姜颜进病房的时候，秦冕正靠在床头摆弄他的笔记本电脑，姜颜瞥了一眼说：“您该吃药了。” 秦冕合上电脑屏幕道：“谢谢，麻烦姜护士了。” 姜颜走到病床边说：“不用客气，我还没跟秦先生道谢，邮件的事情还要感谢你帮忙查ip。” 秦冕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平安无事。” 姜颜不置可否，看着秦冕吃了药，本该直接离开，但她今天没急着走。 双手抄进制服口袋，姜颜注视着秦冕，看得秦冕微微一晒：“我脸上有东西吗？”他抬手抚上脸颊。 姜颜摇摇头说：“秦先生和叶先生很熟吗。” 从她口中提到那个人，秦冕还是有点敏感的，他故意想了一下才开口说：“你是说阿凉吗？” 姜颜勾勾嘴角。 秦冕点头道：“是的，我们是大学同学，不过有很久没见过了。” 姜颜微微挑眉，她找到了关键讯息——同学，再加上那位和叶铮凉一起出现在毕业合照上的孙小姐，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她大概有了解了。 “不管秦先生明明很健康却坚持住院是为了什么，但我都希望那个原因不是我。” 姜颜接下来的话让秦冕大开眼界，他试想过很多种情景，但没想到姜颜会这么敏锐。 他惊讶地注视着她，见她面带微笑道：“全当我是自恋吧，我想跟秦先生申明一件事，我对于叶先生的意义没你想得那么重要，你要做什么事情最好别从我这里想法子，我也帮不了你，劝您还是早点出院保平安，是药三分毒，别硬抗了，再会。” 说完，姜颜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丢给秦冕一个背影。秦冕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叶铮凉才来故意接近她，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对她有点兴趣了。 “有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摸出枕头边的手机，抵在唇边思索片刻，甚至笑出了声。 接下来的时间，姜颜工作都很专心。 手机放在口袋里，有时候震动，她也不去接。 林冰察觉到，不由问了句：“不接电话吗？” 姜颜头都不抬道：“忙，没时间。” 林冰讶然，但也没说什么。 傍晚时分，她下班，走到医院门口，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见显然是站在那等她的沈西沉。 有段时间没见他了，当她看到他站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打酸奶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你……” 姜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真是老相识了，从彼此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那时候沈西沉是小少爷，什么都是最好的，而她作为保姆的女儿，虽然得沈母善心可以被自己母亲带到沈家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吃穿用度却都没法和沈西沉比。 小时候的她在沈西沉面前总是很自卑，沈西沉的母亲是极优雅温柔的女士，她将沈西沉教育得很好，他很小就懂得分享，只要她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就会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分给她，不管是吃的还是玩的。 他们从小感情就很好，沈西沉那样乖巧听话的小少爷应该也没人会不喜欢，想起后来他们长大一点，他几次挡在她面前保护她不被小区里其他的富裕孩子笑话和欺负，她就弯起了嘴角。 “这是这几天我没上班，补给你的。” 沈西沉板着一张脸，看上去有点憔悴，他把酸奶一瓶一瓶地数过来，半晌才道：“一瓶也不少。” 姜颜抿了抿唇，许久才说：“你真的不用送这个给我了，我现在已经不喝了。” 沈西沉抬了抬眼睛看她：“你换口味了么。” 这话，总觉得问得很有深意，好像他想问的并不是她是不是换了酸奶的口味，而是其他的。 姜颜心情复杂，说不出话来，沈西沉长叹一声，抬手放在她肩上拍了拍。 “好了，你不用有压力，我想过了，你和叶铮凉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他是我的病人，我接触他也不少，他这个人除了嘴巴有点毒，身体不太好，性格也差劲之外……还算是个好人。”沈西沉勉强道，“至少他懂得保护你。” 最后一句，他才是用了真心在说的。 姜颜望着他：“沈医生……” 沈西沉抿了抿唇说：“颜颜，虽然我知道问了可能也是白问，但我真的很想再确认一下，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看着他眼底那一米米的希冀，姜颜犹豫半晌，如实说道：“没有。” 这两个字仿佛将沈西沉的世界都点亮了，他睁大眼睛兴奋道：“你说什么？你说没有？” 姜颜不想骗人，这的确是事实，但她想了想，还是补充说道：“至少……现在还没有。” 这言外之意，也许他们很快真的会在一起。 虽然这也不算什么好消息，可对沈西沉来说，至少没有被判死刑，他兴奋地转了一圈，双手合十不断念叨着“菩萨保佑”，姜颜看着，有点无奈地笑了。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一个男声在不远处响起，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两人都有点惊讶地看了过去。 “你怎么会来？” 姜颜望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叶铮凉，医院是人最多的地方之一，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明明背后人山人海，可只要他站在那，你的视线就只能锁定他，别的人好像光芒之外的尘埃，被他衬得太过于渺小了。 “很深刻，也很浅显的事实——我来接你。” 叶铮凉慢慢走过来，进入六月份，天气真正热了起来，可他依然穿着衬衣加外套，他好像本身感知体温就会比别人低，这会儿姜颜只穿着裙子都有点出汗了，他额头还干干净净。 “沈医生。” 偏过头，叶铮凉跟沈西沉打招呼，沈西沉皱着眉不乐意道：“不想跟你说话。” 叶铮凉挑挑眉，沈西沉继续道：“叶先生，我郑重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俩除了医患关系之外要多加一层关系了。” 叶铮凉淡淡道：“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 姜颜嘴角一抽，无语地看着他，沈西沉也有点无语道：“谁想和你有那种关系了！我是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俩是情敌了！” 姜颜叹了口气说：“沈医生，你……” “你别说话，至少别当着他的面拒绝我，那样我很没面子！” 沈西沉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就朝叶铮凉做了一个宣战的手势，转身走掉了。 姜颜站在原地看叶铮凉，叶铮凉目送沈西沉，三人之间气氛十分微妙。 “可以跟我走了吗？” 叶铮凉看看腕表，含蓄地提醒姜颜时间不早了，姜颜看看远处，找不到往日里的加长豪车，心里莫名踏实了一点。说到底，出过那样的事情之后她也希望低调一点，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这种事情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未期待过。 两人一起到了医院地下车库，姜颜跟在叶铮凉后面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她总觉得这种形态不太对劲，看叶铮凉那闲适得好像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似的模样，她总觉得……他好像在遛狗？？ 出于对自己人类身份的认知，姜颜加快脚步追上了他，和他并肩走着，她余光瞥见叶铮凉看了她一眼，随后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样子极其欠扁。 ……真是可恶。 不多时，他们停在一辆黑色奥迪rs7前面，叶铮凉绅士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车门上方没有边框的车玻璃看上去尖锐又冷峻，和车子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姜颜站在那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相信你的驾驶技术吧。” 叶铮凉：“需要我出示我的驾照吗？” 姜颜扁扁嘴，直接坐了进去。 叶铮凉关了门，到驾驶座上车，哪怕很多年不开车了，但这种本能只要熟悉一两次就可以融会贯通了，操作精密仪器和机器他都易如反掌，更别说操作汽车了。 黑色的汽车在夜幕里飞驰，叶铮凉开车明显比之前接姜颜的司机开得快，他们用了比往日短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到叶家，中间的路线也有改变。 姜颜下车的时候忍不住道：“今天走的路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叶铮凉一边锁了车往她这边走一边道：“因为这是用我天才的脑子计算出来捷径。” “……”你厉害，天才的大脑真好用。 两人一起进了叶家，这还是出事之后姜颜第一次来这里，之前陈曼休息了几天，她也休息了几天，但并不是在医院的工作，而是看护的工作。 叶夫人很体贴地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好好平复心情，作为老板来讲，她真的非常优秀。 “怎么你好像几天没来，对这里已经有些陌生了似的。” 进了叶铮凉的房间，姜颜刚放下背包就听见他这样说道。 她没有很快说话，尽职尽责地先看表，然后给他准备药，顺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换空气，调高一点空调温度。 等忙完了这一切，她才直起身对他说：“这样的地方，我可能来很久都熟悉不了。” “这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用这么有距离感的形容？ 叶铮凉微微皱眉，想问她，但她没给机会。 她很快接着对他说：“我们科室住院的那个秦先生是你的老同学？” 话题转到秦冕身上，叶铮凉的表情明显严肃了一些，他冷峻的脸庞浮现出几分厌恶，须臾后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姜颜直接道：“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我一直不明白他明明很健康却非要来住院的原因，但那天在会议室里看到你们两个对视的眼神，我就意识到是为什么了。” 她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些，走到他面前说：“还有这位美女，孙小姐，也是你的老同学吧。” 看着她手机上那张久违了的毕业合照，叶铮凉冷漠地说：“我以为我已经把搜索引擎上这张照片的所有信息都删除了。” 姜颜淡淡道：“显然没有，你再强也毕竟只有一个人，那么多人在传播的话，你想删也删不完，而且我保存到我手机里了，你删了也还看得到。” 叶铮凉沉默片刻，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颜收起手机，注视着他的双眼道：“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和你打个招呼，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恋，我总觉得那个秦先生是冲着我来的，大约也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我猜测他可能对你有什么企图，但不好直接下手，所以才从我这里下手，你们……还有那个孙小姐之间，大概有一段爱恨情仇，我在医院见到过她来看秦先生，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详细内容，我只想安安静静生活工作，不想和这些复杂的事情扯上关系。不过很显然，我认识你以来，这种期盼就越来越难实现了，所以我希望……” 她的话还没说完，叶铮凉忽然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 ？？？？ 姜颜吓了一跳，惊了半晌才睁大眼睛道：“……你干什么？干嘛突然这样！” 他抱着她，那么紧，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震动的胸膛。 她皱着眉迟疑了一下，道：“你笑什么。” 他不说话，但一直忍耐的笑声渐渐流淌出来，哪怕很悦耳，她还是有点生气。 “我在问你话，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很正常地在跟你说正事！” 她真的很正经在说正事，可她越是那样，叶铮凉心里就越是高兴。 他很久没有这种轻松愉悦的感觉了。 其实那天在会议室里看见秦冕的时候，他心里也不是没纠结，这些天姜颜没来，他也没主动联系，就是在考虑这件事。 过去发生的事情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在他心上，他很担心重蹈覆辙，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经不起再来一次那样的事情了，他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从姜颜嘴里问出所有的事情，亦或是通过别的手段调查清楚。 他一直在想。 一直在考虑最好的办法。 令他没想到的是，她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候，那么聪明地猜到一切，并且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她是不一样的。 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抱着她的人力道明显又紧了些，姜颜感觉到，几乎有点窒息。 她意识到叶铮凉停止了笑意，片刻后，她低声问：“到底怎么了？什么事那么高兴？” 叶铮凉终于缓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自上而下注视着她，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想要说什么，但下一秒，他微凉的唇落在了她额头，她怔住。 他亲她了。 第15章 如果姜颜和叶铮凉之前的关系称得上是暧昧的话，现在叶铮凉的行为基本就是想要坐实某种关系了。 他缓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自上而下俯视着她，看着眼前的她，他仿佛就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完了未来组装完毕的机器人的模样，那将是他毕生最得意的设计，那其中有她的一份。 “我该走了。” 姜颜被他看得心烦意乱，脑子里乱糟糟的，对眼前的一切既抵触又沉迷，她不喜欢自己这样的状态，担心自己会失心疯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所以在他都不及说什么的时候，匆匆忙忙地道别离开了。 叶铮凉的房门外，叶夫人端着参汤想要敲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姜颜慌乱地跑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叶夫人问道：“怎么了姜护士，怎么慌慌张张的？” 姜颜随便找了个借口：“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一下，我今天先走了，抱歉。” 语毕，她越过叶夫人快步离开，叶夫人皱皱眉，敏锐地望向房间里面，她英俊的儿子笔直地立在那里，修长挺拔的身姿像一颗银色的树，冷峻而潇洒。 他此刻一手抄兜，一手抬起放在了唇边，轻轻抚过唇瓣，垂眼凝思着什么。 感觉到母亲的视线，叶铮凉淡淡地望了过来，他收回手两手一起抄进口袋，面对母亲，两人虽然都没对此说什么，可母子连心，很多事情哪怕不说，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了。 叶夫人皱皱眉，莫名叹了口气，开始为难了。 回去的路上姜颜心神恍惚，她没坐公交车，也没坐地铁，就徒步走在路上，路灯的光照亮前方的路，她失神地往前走，脑海中满是叶铮凉的脸。 她使劲甩了甩头，想把他从脑子里甩出去，可努力半天也没什么效果。 她有点烦躁地踢了一下路边的电线杆，这一踢电线杆没怎么样，自己的脚倒是踢疼了，她吃痛地弯腰摸了一下脚，叹了口气蹲在路边暂时休息。 就在她心事重重的时候，马路对面忽然出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从衣着打扮上来看，老太太应该家境不错，但她的精神很差，恍恍惚惚地自己一个人过马路，双眼毫无焦距，两手前伸，嘴里念叨着什么，隔着一段距离她也听不见。 姜颜站直身子，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帮个忙，眼前忽然亮起刺眼的灯光，她朝光源处看去，一辆轿车飞快驶来，不停按着喇叭变换远近光灯，可尽管如此，过马路的老太太依然动静缓慢，甚至于，她被车灯惊住，竟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糟了！ 姜颜来不及想那么多，不顾脚疼冲上了马路，在轿车来不及转方向的一瞬间，将老人拉到了自己这边，将将避开了近在眼前的撞击。 老人身子弱，被这么一拉直接摔倒在地上，整个人昏了过去，姜颜爬起来凑到老人身边听心跳，回头去看明显超速违章的轿车，轿车司机从车窗看了一年，眼睛红红醉醺醺的模样，瞧见老人倒了便立刻踩油门跑了，姜颜记住了对方的车牌号，冷静地拿手机报了警顺便叫救护车，随后开始急救。 她跪在老人身边，手法标准地进行心脏按压，救护车大约十分钟之后赶到，她就这么不停地按了十分钟，按照如今每分钟按压100到120次，深度56厘米的标准，姜颜按了十分钟，别说是她一个弱女子，就是大男人都会气喘吁吁。 她麻利地扶着老人上担架，随后自己跟上了救护车，救护车是人民医院的，有急救医生认出了她，毕竟她可是前段时间“邮件门”的女主角，对方瞥了她一眼不由道：“姜护士？” 姜颜点点头说：“有什么问题吗？” 急救医生赶紧摇头说：“没有，没问题。” 姜颜没说话，专注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老太太，尽职尽责地跟到了医院急救中心。 等到老太太被送进了急救室，她才慢慢松了口气，意识到浑身的疲惫。 坐到急救室外的长椅上，姜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她今天穿的是裙子，做急救的时候跪在地上十分钟，那时候心里急着要救人，也没觉得疼，现在松懈下来，才发现膝盖都伤了。 从背包拿出湿纸巾，低下头自己安静地处理着膝盖的伤口，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匆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她猜想大约是老人家属赶到了，她在老人口袋里找到了身份卡，照着留下的电话拨了过去，是个女性接的电话，对方说马上赶到，现在也该到了。 她收起湿纸巾，站起身望过去，想和对方家属打个招呼，但看到是谁之后却愣住了。 “是你？” 来人怔怔地望着姜颜，一脸惊讶，姜颜望回去，沉默片刻，道：“孙小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孙小姐，她睁大眼睛看了她半晌才说：“叫我孙茹就行了。打电话的人是你？” 姜颜微微颔首道：“是我没错。” 孙茹慢慢走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走廊拐角处又传来脚步声，两人一起望去，秦冕穿着病号服出现在那，皱着眉快步走过来。 “怎么回事？”他站定之后就厉声询问孙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姜颜的问题了。 孙茹尴尬了一下才说：“今天下午公司有点事情，我一直在忙着开会，没看手机，等开完会才知道佣人打来过电话，说妈不见了……” 秦冕眼神锐利地盯着孙茹看了好一会，随后才望向站在一边尽量扮演背景板的姜颜，他何等聪明，只一眼就能推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将姜颜上下打量了一下，扫过她膝盖的伤口时抿了抿唇，许久才道：“谢谢姜护士。” 姜颜无视孙茹投来的复杂视线，表情淡淡道：“恰好遇见了而已，换作是别人也会出手相救的，秦先生不用谢我。”说到这，她从背包取出记事本外加一支笔，在本子里写了些什么之后撕下来递给秦冕，秦冕接过去，听见她说，“这是那辆车的车牌号，我怀疑司机是酒驾，他超速行驶，看到老人过马路也没有减速避让，我已经报警了，如果需要我配合什么的话，可以随时让医院联系我。” 让医院联系我。 这是连私人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给他。 秦冕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给他的纸条上的一串数字，轻声说：“是你救了我妈。” 姜颜愣了一下道：“……我只是凑巧……” 她话还没说完，秦冕便打断道：“没有什么凑巧不凑巧，如果不是你，我妈现在可能就不是在急救，而是……”说到这他中止了接下来的话，凝视着姜颜说，“我秦冕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需要都可以找我。”他从口袋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收着。” 姜颜垂眸看了一眼那张名片，毫无疑问那是烫手山芋，接过来之后两人肯定就会纠缠不清了，她可不想加入到什么豪门恩怨里面，看看孙茹盯着她的眼神，几乎要把她身上穿出数十个洞了。 “不用了。” 姜颜再次推辞，这次她直接告了辞：“时间不早了，我很累，先回家休息了，不打搅你们。” 她朝秦冕和孙茹点点头，抬脚离开，孙茹瞟了她一眼后就去看秦冕，秦冕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的背影，那种眼神，让她深深感觉到威胁。 “秦冕。” 她直接挡住了秦冕的视线，红着眼睛道：“你不许这样看着她。” 秦冕收回视线瞧她，没有说话，孙茹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今天全都是我的错，好在妈没什么大事，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这样了，我……” “如果今天妈有事，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了。” 秦冕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便坐到了长椅上耐心等待急救，孙茹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那个姜颜……”她咬唇道，“她和阿凉……你是不是……” 她的话说的一半一半，外人根本听不懂她什么意思，但秦冕却清楚得很。 他快速瞟了她一眼，眼神冷漠得可怕，孙茹到了嘴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浑身疲惫地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 姜颜打开家门走进去，甩掉鞋子打算换拖鞋，鞋柜边的一双鞋让她停止了动作。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按下了客厅灯的开关朝屋里望过去，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是个中年女人，她在灯亮了之后就站起来缓缓看了过来，当看到对方的脸时，姜颜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你终于回来了。” 女人开口说话，尽管外貌看上去保养不错，声音却苍老沙哑。 “让我猜猜，你是去找那个叶氏集团的太子爷了吧。” 姜颜立马转身要走，女人加快脚步追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站住，这么晚了，你想跑去哪里？！” 被对方这样阻拦，姜颜深吸一口气，停住脚步对她说：“你来做什么。” 中年女人注视着她的脸，古怪地笑着说：“你是我的女儿，我来你家里还需要提前和你说吗？” 姜颜又想走，女人直接道：“我给你打过电话！打了好几个！你一个都不接！我还能怎么办！” 姜颜脚步顿住，她想起今天工作的时候那几个未接电话，她从来不会存这个人的电话，也不想让这串数字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她那时候隐约猜到可能是她，但没那么确定。 当事情确定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太过多舛了。 “你有事吗。” 冷静下来，她也不再想离开，关上门换了鞋子走进了房间。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那个让她过去和现在都恐惧到不想有任何来往的女人。 从小姜颜就很奇怪，为什么妈妈可以在面对别人的时候那么温柔和蔼，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冷起一张脸，仿佛自己不是她的女儿，是她的仇人。 她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把她关在衣柜里，不准她出声，不准她哭闹，一旦不如她的意，就会被关更长时间。 在她的童年记忆里，除了在沈家那段时间有沈夫人和沈西沉给了她一丁点温暖之外，大部分都在黑暗中度过的。 她像是一个羞耻的秘密，不被母亲所承认，甚至有时候，在陌生人面前，她都不准自己叫她妈妈。 看着姜颜对自己百般抵触的模样，姜母皱着眉说：“前段时间我去了沈家，我听沈院长提起了你在医院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和叶氏集团扯上了关系，还和叶贺年的儿子谈起了恋爱？” 姜颜正在倒水，听到母亲提起叶铮凉父亲的全名，她奇怪地看了过去。 “我都不知道您还晓得叶氏集团总裁的全名。” 姜母转开视线不和她对视，过了一会才说：“我命令你马上和那个人分手，不要再跟叶家的人扯上半点关系，也不要再见他们家的人！”她有点着急地喘息着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西沉那孩子心里有你，你和他才在一起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不要再跟别人来往了，那是错的！” 姜颜抿了一口水，语气凉薄讽刺道：“命令？您除了命令我之外还会什么呢？”她转过身，盯着错愕的母亲慢慢说道，“我已经是往三十岁数的人了，我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过去的我在您的掌控下对您唯命是从，是不是给了您一种错觉，让您觉得现在依然可以控制我？” 姜母震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 姜颜冷漠道：“不然呢？我要怎么和您说话？我现在只是用您曾经对我十分之一的态度对待您，您就已经受不了了，那您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姜母红着眼睛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好！” 姜颜厉声反驳，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退让。 最后的最后，姜母拿起背包，瞪着她说了句“我就不该生下你”，说完就走了。 看着被母亲狠狠甩上的门，脑海中关于童年的一切再次浮现在眼前，从记事起，她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没见过什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她像是被母亲独自掌控的耻辱秘密，从不被外人所知。 回忆起这些，姜颜便抬手捂住了眼睛。 她深刻地觉得，自己哪怕被母亲那样对待依然没有长歪，真的是辛苦了。 吐了口气，坐到椅子上，姜颜握着水杯的手一点点收紧，她一直没告诉过母亲自己的住址，不知道她这次又是怎么搞到的，居然还能进屋。 她头疼地看看这个房间，已经决定马上搬走。 抬眼看看天花板，细想想，好像自从认识了叶铮凉，她工作后一成不变的安稳生活就开始跌宕起伏起来，那些她努力很久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安宁，好像顷刻间就会被摧毁。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更让仍感到糟糕的是，她明知道这样的来往对她来说危险又错误，却还是不愿意停止。 叶家。 叶铮凉从噩梦中惊醒，他平复喘息，望向台钟，现在是夜里三点半。 他抬手捂住心口，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总觉得全身的每一寸血液都被冻结了，刚才梦里的一切那么可怕，可睁开眼之后却立刻忘记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第16章 “沈医生！沈医生！” 一大早，着急的呼唤便在血液科响起。 “沈医生来了吗？！他电话打不通是怎么回事！” 姜颜刚来上班，还没穿好衣服，听见响动就走了出来，见到有护士满科室找人，就指了一个方向说：“我看到沈医生往那边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着急？” 护士喘息着说：“急诊那边有病人马上要到了，是他以前的病人，情况很紧急！” 姜颜心里莫名一跳：“沈医生以前的病人？” 护士随口说了句“是啊”就赶紧去找人了，沈西沉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也是让人着急，姜颜看着护士离开的方向，下意识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可电话拨出去许久都无人接听。 “怎么不接电话。” 她喃喃了一句，再次拨出去，还是无人接听，这让她更加紧张起来，她不再犹豫，跟林冰打了个招呼就朝电梯跑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一楼急诊 她贴墙站着，望着不远处正好送到的急诊病人，陪护在病人身边的人让姜颜瞬间怔住。 “阿凉，阿凉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叶夫人带着一群人跟在医护人员背后喊着叶铮凉的名字，这会儿已经哭成泪人了，姜颜不可置信地望着躺在担架床上的叶铮凉，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地躺在那，一丁点生命迹象都没有，好像就要那样永远睡下去一样。 叶夫人很快发现了姜颜，着急地跑过来说：“姜护士！沈医生呢！？为什么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他去哪儿了？！我们阿凉可怎么办！他怎么会又发病啊！” 叶夫人的一堆问题又岂是姜颜能回答的，她皱眉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又发病？不可能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她自语般说完，一抹白色的身影就跑了过来，沈西沉微微喘息道：“怎么会这样？没有按照我的吩咐按时服药休息吗？” 叶夫人红着眼睛说：“当然有啊！怎么可能没有！他今天一早就开始流鼻血，状态不对劲，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沈西沉皱起眉：“一早就这样？” 叶夫人眼神有些闪躲，似乎隐瞒了什么事情没说，匆忙地点了点头，沈西沉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去换衣服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外面，姜颜靠在墙上盯着对面门顶亮起的“急救中”三个字，心里面空落落的。 她满心都是叶铮凉躺在担架床上毫无声息的模样，他明明还没有真的怎么样，可她却已经感觉到失去他的话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高跟鞋的声音急促传来，所有人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这应该是姜颜第二次在急诊看见孙茹了，她们昨晚才见过一次，今天又见面，还真是……有缘分。 “你居然还敢来这里！？” 叶夫人一看见孙茹就气愤无比，指着她说：“给我把她赶出去！” 她一声令下，三个黑西装大块头立刻架住了孙茹，孙茹被控制着无法再过来，只能停留在原地道：“伯母，我只是来看看阿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他会那样，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夫人打断了，叶夫人快步走过去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阴沉说道：“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你对阿凉做过什么你忘了吗？！你现在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儿子面前！你怎么那么厚颜无耻！你害得他还不够吗？！” 孙茹被叶夫人骂得无地自容，她像是终于发现了姜颜，挣扎开桎梏着她的保镖，指着姜颜道：“还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和秦冕来往密切，我不希望悲剧重演，所以才想提醒一下阿凉，我不是有意出现在他面前的，我们曾经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故意害他这样？！” 叶夫人麻木地看了一眼姜颜，只对孙茹说：“怎么可能故意害他这样？你说这句话之前是不是应该想想自己曾经都做过什么？”略顿，她挑高眉道，“至于姜护士的事情，那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过问，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别让我再赶你滚，这么多人看着，就算孙小姐自己不怕丢脸，也不想传到你男友耳朵里吧！” 提到她男友，孙茹面色变了变，大约还是顾忌着也在这里住院的秦冕，孙茹咬咬唇，最终还是自己走了。 她走了之后，躲起来围观的路人和工作人员都被叶夫人锐利的视线给吓跑了，等周围安静下来，叶夫人才望向了姜颜。 “姜护士认识秦冕？”叶夫人似不经意地问。 姜颜没什么情绪道：“他是我们科室的病人，住院有一段时间了，在最近这几天之前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没病却还要坚持住院。” 她说的都是实话，面上坦白，问心无愧，叶夫人望着她看了许久，微微点头道：“给你带来困扰了，抱歉。” 姜颜摇摇头，没说什么，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说出来彼此都尴尬。 急救进行了很长时间才结束，当叶铮凉从病房里被推出来的时候，人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叶先生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我有句话必须嘱咐叶夫人。”沈西沉站在急诊室门外道，“作为叶先生的主治医生，我有必要知道叶先生都发生过什么，您这次的隐瞒我就不多说了，下次希望您能慎重考虑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略顿，他瞥了一眼姜颜道，“您必须得意识到，叶先生目前属于重型再障，这必须引起您的重视，千万不要再让他受伤或者有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否则仅仅是免疫抑制治疗已经没什么用了。”他一字一顿道，“我们必须开始考虑造血干细胞移植的必要性了。” 叶夫人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颜立刻过去扶住了她，但其实，她受到的刺激也没小多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叶铮凉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时候，除了监护仪器嘀嘀嘀的声音之外，他看见眼前一片白色中有粉色的影子在来回走动，她动作很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一会帮他调试吊针的快慢，一会贴贴他的额头，极尽体贴。 叶铮凉一点点努力睁开眼，当他终于眼神清明，可以清晰看到面前的一切时，就瞧见姜颜站在他的病床边，眼睛是专注凝视着他的，但眼里毫无焦距，很显然，她正看着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 他想说话，但嗓子不舒服，所以先清了清嗓子。 他这么一出声，姜颜倏地回神，赶紧弯腰看向他道：“你醒了？” 她着急地说：“我去叫沈医生。” 语毕，立刻就快步跑了出去，他抬在半空想要抓住她的手尴尬地停顿在那里，片刻之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沈西沉来得速度很快，他带了几个专家一起过来，围着他做了一大堆检查，确定他暂时脱离危险之后，就开始讨论他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当叶铮凉听见造血干细胞移植几个字的时候，他皱了皱眉说：“不行。” 专家们正聊得热火朝天，准备大干一场，叶铮凉这“不行”两个字活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他们头上，让人头大。 “叶先生，现在不是你说行不行的时候，你的情况……” 沈西沉皱着眉想要指责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叶铮凉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我现在没时间，过阵子再说，昨天的事情是偶然，不会再发生。” 他尝试着坐起来，但失败了，看得专家们面露难色。 沈西沉沉默了一会才说：“那不是昨天的事情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 叶铮凉一怔。 见他不说话，另外一位专家便道：“叶先生，您这次发病已经很严重了，虽然您自己说不会再发生，可这也不是百分百就能做到的对吧，如果再来这么一次，我们也无法保证到时候再做移植打算还来不来得及。” 这位专家是把丑话说在前面了，说得也是大家想说的，说完了，所有人就一齐看向了叶铮凉，等待他的回答，叶铮凉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依然毫不动摇，只简单说了一句—— “等我忙完了我的人生大事再说。” 人生大事？？ 那是什么事？ 结婚吗？ 几双眼睛对视了一下，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个，沈西沉表情诡异地看了一眼身后，没有说话，倒是别人说了句：“叶先生，结婚完全可以等做完手术再治疗啊，我相信叶太太也不会有意见的吧？” ？？？ 怎么突然就扯到结婚上去了？ 叶铮凉看向完全误解他意思的几个人，被他们无辜又直接的眼神搞得脸都绿了、 沈西沉最后看了他一眼，还是暂时先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等他们终于都走了，叶铮凉才慢慢松了口气，他按了按额角，瞥了一眼门口的位置，这一看，才看见众人离开后才能看见的——站在门口的姜颜。 姜颜看上去很累，她大约几天没合眼了，黑眼圈很重，这会儿正靠在门那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回望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朝她招了招手。 姜颜望着他，好半晌没动作，等他想要掀开被子下来找她的时候，她才抬脚朝他走过来。 他停住动作坐在床上，手上还打着吊针，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就是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姜颜，姜颜走过来，眼睛有些发红，但没哭。他躺坐在病床上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换高一点的位置俯视他了，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然后姜颜慢慢靠到床边，弯腰抱住了他。 叶铮凉身子一僵，几秒钟之后放松下来，用没挂吊针的手拍了拍她的背说：“我没事，别担心。” 姜颜是护士，他什么情况她了如指掌，并不是他说了句自己没事她就能放心的。 把头闷在他怀里，姜颜许久才说：“做移植手术吧。” 叶铮凉拍着她背的动作明显一顿，过了一会才恢复正常，好像长辈安抚小孩子一样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应该最清楚我现在为什么不能接受移植手术。” 她当然知道。 他的比赛没剩下多少时间，可他的设计还只是开了个头，他不相信任何人，只能靠自己，除了她之外，甚至都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良久，姜颜从他怀里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双眼道：“是不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改变主意。” 叶铮凉回望她，点头。 姜颜安静了许久，忽然道：“最近我打算搬家，我会找你家附近的房间租下来，不上班的时候我就去帮你。” 叶铮凉意外地望着她：“你……” 他显然是意外她没有继续再劝他，姜颜离开他的怀抱，站到病床边双手抄进口袋道：“既然你铁了心，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我的话也没什么分量，又何必多费口舌。” 她转身准备离开，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侧过头说：“有句话，不管是作为你的看护还是护士，亦或是朋友，我想我都必须说。”她瞟向他，“我不知道你和那位孙小姐之间发生过什么，如今又是什么关系，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因为她的缘故伤害自己，这样只会让爱你和担心你的人受伤。再见。” 语毕，她直接推门离开，并不去听叶铮凉之后的解释。 卡在喉咙里的话说不出去，叶铮凉有点烦躁地抿了抿唇，他哪里有因为孙茹伤害自己，只不过是见到孙茹在他面前污蔑姜颜，自作聪明地来他这儿还妄图博取什么而觉得生气和可笑罢了，后来回去的时候才因为想事情失神受了伤，根本不是姜颜想得那样。 女性好像在遇见有同性加入的较量之后都比较容易失去理智。 姜颜也不例外。 她烦躁地穿梭在医院走廊里，并不去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 大家的关注重点，好像放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的膝盖怎么回事啊。” 有人纳闷地提了一句。 “那都好几天了，伤的不轻呢，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怎么会伤到。” 另外一个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很显然，他们都往歪处想了，尤其是和陈曼交好的那些人，更是添油加醋地说着难听的话。 有人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八卦，这种八卦更是传播迅速，不出几天时间，医院里就将姜颜膝盖伤口的事情编出了十几个版本在传，其中说得最多的，还是她能得到叶铮凉这样豪门继承人另眼相看，保不齐就是靠着某种不堪启齿的功夫上位的，要不然富豪公子阅女无数的，又不是没见过美女，怎么会看上她？ 人的嫉妒心真的就是那么可怕。 当你做到了或者得到了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时，他们必然会给你加上什么狭隘的、肮脏的缘由，仿佛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们心平气和下来。 姜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的时候，局面已经有点不可收拾了。 她站在叶铮凉的病房门口，看着不远处望着这边窃窃私语的人，半晌没有开门。 第17章 在姜颜犹豫着是否要进叶铮凉病房的时候，秦冕从不远处的另一间病房里走了出来，他换了衣服，身后有人帮他拎着东西，看样子……似乎是终于准备出院了。 姜颜倒不是不意外他会这样，毕竟，如果他真的是抱着什么目的来住院的，如今叶铮凉也住进来了，他的行动肯定不怎么方便，两人见面徒增尴尬，还不如先出院，另作打算。 “姜护士。” 秦冕看见她，立刻走过来打招呼，他瞥了一眼她身后悄悄往这边望的人，他也在医院，医院流传着什么八卦新闻，他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就能知道。 面对他的问候，姜颜疏离地点了一下头，点完头就准备进叶铮凉的病房，秦冕在这个时候提高音量道：“稍等姜护士，有件事一直忘了和你说——我母亲已经脱离危险出院回家了，还要多谢你上次救了她，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害你因为做急救而受伤，这是我最过意不去的，现在膝盖好点了吗？” 膝盖好点了没，低头看看就知道了，他故意提高音量这样说，无非就是因为想给她辟谣罢了。 姜颜惊讶地望着他，像是没想到似的。 秦冕微笑了一下，他的长相和叶铮凉是两个极端，叶铮凉冷峻而淡漠，和他的名字一样整个人像金属一样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言语上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但秦冕不同，他长相温润，极其儒雅，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女性在和他对视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被他所深爱的。 他现在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姜颜。 姜颜淡淡地回望着他，并不回答他上面似乎好心的“辟谣”，直接转动门把手进了病房。 如果真心要为她辟谣，不必等到今天，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等到事情发酵成这样再好像救世主一样站出来，无非是想让她体会到他更多的“好”罢了。 可惜，秦冕这次遇见的人是姜颜，对于他这些小招数，姜颜甚至懒得戳破。 看着眼前开了又关的病房门，秦冕站在门口从缝隙里看见了门内的叶铮凉，他就站在病房内，没躺着，病房门不怎么隔音，他刚才在门口说的话他应该都听见了。 微勾嘴角，秦冕抬脚走向护士站，找到徐护士长轻声道：“最近我在医院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是关于姜护士的，我可能得替她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开始做他本来早该做的事情了。 如果是一般的小丫头，不会想那么多，只会对他感恩戴德，可姜颜到底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毫无挑战性的生活里出现了又一个变数，真是叫人兴奋。 病房里。 姜颜手里拿着药篮道：“躺下，要挂水了。” 她说着话就越过站着的男人走向病床边，叶铮凉慢慢回头看向她的背影，过了一会才回到病床上躺下，把手递给她道：“你救了秦冕的母亲？” 姜颜头也不抬道：“对。前阵子晚上从你家出来走路回去，遇见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过马路差点出事，没想到那会是他的母亲。” 解释得很简单也很直接，说完她似乎就言尽于此，动作利落地给他扎好针之后就转身想走，叶铮凉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在她要开门离开的时候才再次开口。 “为什么生气。” …… 为什么生气。 抬头望着屋顶，姜颜也很想问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她很清楚自己对此也没有答案。 她再次开门想走，叶铮凉的声音再次响起，成功拦住了她急切的脚步。 “不想我现在站起来追你的话，就别走。” 他刚挂了水，本来病情就刚稳定，现在举着输液瓶追出来得多扎眼和不安全？ 姜颜没什么表情地转头看过去，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平静地说：“我没有生气。” “你有。”他强调。 “我没有。”她也强调。 叶铮凉微皱眉头，隔着一段距离凝视她，过了片刻，他偏过头说：“你吃醋了。” 这四个字可把姜颜说的瞬间不淡定了，她心口赌着一口气，冷着脸道：“我为什么要吃醋？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有必要因为你吃醋？叶先生是不是太自恋了？” 叶铮凉再次转头看向她，等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缓缓开口说：“那天早上遇见孙茹是个意外。” 姜颜表情僵住，勉强道：“……我不想听这些。” 叶铮凉好似没听到她的反对一样继续道：“我出门买东西，刚好遇见她。说实话见到她的确挺意外，这么多年未曾谋面，很多事情我以为自己都忘了，但看见她还是很快回忆了起来。” 他转开视线望向窗外，平静说道，“回忆起来了才发现，其实那些事真的已经都是过去式了，虽然心里还是无法再相信谁，可也不会那么愤怒了。”他压低声音道，“之所以后来会发生那些事，不过是因为……她自以为是地跑到我面前说了一些污蔑你的话，我只是不高兴她将你当做是和她一样没有底线的人罢了，我并没有因为她伤害自己，如果真的要说后面发生的事是因为谁，那也是……” 他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那也是因为你。” 姜颜诧异地看着他，微微咬唇道：“……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 “我想解释。” “……”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开来，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姜颜叹了口气，她抬手按了按额角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生气，但并不全是因为这个。” 叶铮凉投来视线，无声问她，姜颜微微抿唇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更重视你的身体，虽然在你看来有别的比身体更重要的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人的感受？” 她直勾勾地睨着他，眼底极其复杂的情绪让他一时语塞。 许久，她再次转身离开，这次他没有出声阻拦。 叶铮凉再次开始住院，可虽然这次情况危急，他还是没有住多久，不到一周便坚持回家休养，叶夫人实在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他。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家世，家里都会有私人医生照看，更不要说，因着叶夫人和沈院长的关系，沈西沉总会时不时过去看叶铮凉就是了。 他出院这天是姜颜的休息日，她本来不用来上班的，可在家怎么躺都睡不着，望着外面火辣辣的炎热天气，她最终还是爬了起来，无视夜班带来的困倦，认命地去了医院。 不过，她来得还是晚了点，她到的时候叶铮凉已经离开，只剩下叶夫人还在安排人收拾东西。 见到姜颜，叶夫人微微笑道：“姜护士，我就知道你会来。” 姜颜噎住，没说话，点了一下头想走，叶夫人直接道：“听说姜护士最近想要搬家？” 姜颜惊讶地道：“您怎么知道？”这件事她谁都没说，只跟叶铮凉说了，而他绝对不会把这事告诉叶夫人，别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她就是知道。 叶夫人挥挥手屏退了其他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对她说：“你在看叶家附近的房子，我听手下的人提到了，就猜想你是要搬家。”她温和地问，“是之前住的地方不舒心吗？” 姜颜不与她对视，简单解释道：“有点私事，之前的地方不想住了，打算换个地方。”稍倾，看了一眼叶夫人的眼神，她继续道，“叶夫人放心，我住在叶家附近绝对不是想打搅你们，只是……” 她话还没说，叶夫人就打断她说：“姜护士完全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有点惆怅道，“我知道阿凉的情况，他现在非要出院也是我最担心的，我跟你提这件事不是觉得你有什么别的问题，而是……”她直视姜颜，说了句让她惊讶的话，“而是，我希望姜护士可以参考一下我的意见，比如——直接搬到叶家来住好了。” 姜颜随后一整天都没休息好。 她不知道该如何决定这件事，看着桌子上房屋中介的信息，头疼地闭上了眼。 隔天晚上。 叶铮凉刚出院没多久，不能开车来接她，姜颜也拒绝了叶夫人派人来接她，自己骑着共享单车到了叶家所在的小区，随后还了车子进小区。 站在叶家门口，保安早都熟悉她了，十分热情地把她迎了进去。 今天来得比较早，叶夫人还在厨房忙着给儿子的爱心补血参汤，姜颜也没轮上跟她打招呼，就直接进了叶铮凉的房间。 进去之前，姜颜是完全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副场景的。 往日里来到叶家，到他房间里，他总是在忙碌的，很多时候甚至都没时间抬头看看她。 但是今天没有。 别说是忙碌了，总是被一堆零部件、书籍以及图纸和实验物品所填满的屋子里显然被整理过，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整整齐齐，一种极其现代的科技感油然而生，而这间屋子的主人，这会正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闭目养神？ 姜颜吃惊地看着他，下意识快步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活着呢！没死！ 躺着的叶铮凉在她探完了鼻息打算收回手的时候睁开了眼，他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无法收回，顿时有些紧张。 “干嘛。”她不太自在地说话，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穿着白衬衣躺在躺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富有魅力的长眸透过眼镜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片刻后才说：“以为我死了？” 被说中心事，姜颜咳了一声，又想试着抽回手，再次失败后有点生气道：“那还不是全怪你？谁知道你今天抽什么风居然没在忙，反而躺在这里休息，这完全不是你的风格，也不怪我会那么想……” 她的解释非常靠谱，她自己都被说服了，可叶铮凉开口，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 “我只是按你说的做而已。”他散漫道，“不是你说要我多想想身边人的感受。”他偏过头睨着她，慢条斯理道，“你是我的身边人吧。” 这语气听着模棱两可，可眼神却是笃定的，他收紧了抓着她手腕的手，一点点换成握住她的手掌，姜颜被他牵住手，哪怕不想和他对视，也不得不看向他。 姜颜看了他半晌，过了许久才说：“你要是被附身了，你就眨眨眼。” 叶铮凉：“……” “不然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不是你的研究吗？”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叶铮凉勾唇一笑，有点匪夷所思道：“问得好，这个答案恰好我也想知道，如果你有什么见解，欢迎随时告诉我。” 语毕，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看了看腕表道：“我已经休息了一个小时零七分钟，现在吃过药是不是可以工作一会了？” 他回过头，侧身询问她，那种感觉让她觉得，他真的会听她的。 ……其实他以前也会听，但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这么配合过，姜颜一时有点晕乎乎，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给他拿了药，他吃完，她又做了简单的检查，才松了口：“你可以工作了。” 叶铮凉像个乖巧的学生，得到老师允许之后才挽起衬衣袖子，走到工作区打开仪器。 他招招手，喊姜颜过去，姜颜顺从地走过去，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零部件。 “我给你的书看得怎么样。” 他又从学生的身份变成了教授，如此快的身份转变丝毫不觉得不妥。 姜颜抿唇道：“还可以，有你的注解，那些书看起来并不难懂，但还有一些想要问你。” 叶铮凉点头道：“欣慰之至，随时来问。把线递给我。”他吩咐她帮忙，姜颜立刻把线递给他，叶铮凉说，“蓝色那根。” 姜颜换了蓝色那根线递过去，看见他手法利落地接好，随后又跟她要红色那根。 他们是真的一起在完成这件事。 她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些。 叶铮凉在做的是可以改变全人类未来的研究，而她有幸参与到其中。 那种使命感让她那些因为生活烦心事而糟糕的心态立刻调整了过来。 “我可以帮你更多。” 她忽然开口，惹得叶铮凉侧过头来。 两人靠得很近，脸部隔着也就一个拳头的距离。 “这些太简单了，换谁都可以帮你，我想帮你更多。”她眼神坚定道，“我会学会的。” 叶铮凉意外地望着她，许久许久，他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轻轻抚过她的头。 “好。” 他说，“那我可要严格要求你了。” 姜颜眼睛发亮，竟然有点兴奋。 叶铮凉一笑，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忙碌。 他的一切，她都参与了进来。 从图纸，到拼合组装，他都需要她的帮助。 哪怕只是简单的打下手，她也会尽量做到最好，节约一切时间。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房间的窗口外，有什么东西匆匆飞了过去。 秦家。 看着无人机传输回来的画面，透过窗户是叶铮凉和姜颜一起忙碌的身影，他靠在沙发上摩挲过下巴，低头看看自己的设计图纸，莫名有些烦躁。 第18章 大约是太忙了，也可能是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忙有点过于累了，姜颜空闲的时间，靠在电脑桌前，哪怕环境不怎么舒适，她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叶铮凉在不远处按照图纸一点点组装机器人的头部，现在还不能做轮廓，需要把机器人的“大脑”构造好，所以从外形上看还看不出是什么。 他兴奋于自己的研究，根本无心睡眠，忙起来也顾不上别的，等他终于将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看看挂钟，已经夜里一点多。 而本来该早就提出离开的姜颜，这么长时间的安静也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匆忙地望向她所在的位置，看见她正趴在电脑桌前睡着，她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双眸紧闭，长而卷翘的眼睫轻微颤抖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叶铮凉忽然一点忙碌的心思都没了。 他快速放下手上的一切，先去洗了个手，随后才轻轻走到了她身边。 他慢慢弯下腰，伸出手放在她乌黑的发丝上，不绾着头发的时候，她看上去更加温柔了，尤其她还睡着，明艳的脸庞没有了醒着时的冷静与疏离，透露了她清醒时绝不会有的脆弱。 她到底也还只是个年轻女孩而已。 叶铮凉莫名叹了口气，就那么半弯着腰，好像小孩子在轻抚着心爱的玩具一样，一点点抚过她的发丝、她的脸颊，眼中的珍视与探究难以掩盖。 门缝外面。 叶夫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当然意识到了今天家里的不对劲。 因为本该早就走掉的姜颜一直没从自己儿子的房间里出来。 之前参汤做好的时候，她偷偷开门瞄了一眼，那时候两个人正在忙，叶铮凉可以开始相信别人，让别人帮忙他最重要的设计，她是很欣慰的，所以没有打搅。 如今，参汤都凉了，夜也已经深了，她第二次过来偷看，就瞧见了眼前这副画面。 忧心忡忡地关门离开，叶夫人回了自己的卧室，叶总这会儿也回来了，正躺在床上看报纸。 “你今天不太对劲。”叶总一边看报纸一边说。 叶夫人坐在梳妆台前道：“老叶，你说……要是阿凉喜欢上姜护士可怎么办？” 叶总看报纸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后道：“喜欢了就喜欢了呗，这都什么年代了，难不成你还非得要追求一个门当户对？” 叶夫人皱起眉道：“倒也不是，可是我觉得，两个人如果成长的环境太不一样，也就是你所说的太不‘门当户对’，彼此喜欢的时候没什么，可真等在一起生活了问题就大了，而且……”略顿，她压低声音道，“我们对这个姜护士底细还不了解，之前只是想着让她当个看护，也没调查那么多，要真是做儿媳妇，还得了解更多事情，家世啊，恋爱经历啊……” 叶总直接合上报纸道：“替古人担忧，阿凉能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不要过于操心了。” 叶夫人直接冷笑道：“我不操心他能安安稳稳长这么大？你还敢提他自己看人的眼光，那个孙茹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清楚？不但联合秦冕骗了阿凉的毕业设计，还和那个垃圾一起挤兑叶氏旗下的子公司，我简直恨不得把她弄死！” “杀人犯法。”叶总凉凉道。 叶夫人直接把拆开的面膜丢到了丈夫身上，叶总早有防备，用报纸接住了，于是叶夫人更生气。 “老东西！弄不死孙茹我先弄死你！” …… 姜颜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眼前一片光芒。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亮？她家的窗帘遮光很好啊。 ……不对，她家的窗帘？ 姜颜倏地睁开眼，警惕地看向周围，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让她霎时清醒过来，掀开被子想要跳下床，也是这个动作，让她意识到……她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被子另外一边被那人压在手臂下面，她扯不动。 姜颜浑身僵硬地转头看向身边，当她看见躺在她身侧皱眉闭眼还在睡的叶铮凉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惊呼一声，快速跳下了床，这一系列动作直接吵醒了本来还在睡的叶铮凉。 叶铮凉并没有直接睁开眼。 他依旧闭着眼，从侧躺换成了平躺，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皱着眉道：“又没把你怎么样，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姜颜心里正发慌，突然听到他说话还吓了一跳，等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之后，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嗯……挺整齐的，和昨天晚上一样。 “我甚至都没嫌弃你不洗澡不刷牙和我睡一张床，你还想怎么样？” 这……恩赐般的语气，姜颜不高兴地看过去，叶铮凉这会儿才睁开眼，手臂挪到了额头的部位，斜睨着她窘迫的模样“啧”了一声说：“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吗，你觉得我会那么饥渴——对这样的你下手？” ……这样的我？ 姜颜皱起眉不悦道：“我怎么了？我很差劲吗？！” 叶铮凉咳了一声，慢慢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衬衣领口，缓声解释道：“不是你想得那个意思。”他偏开头，有点别扭地说，“出了一身汗，也没洗澡，还睡得那么死——我是说这样的你。”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再次解释道，“不是说你很差劲。” ……并没有开心多少好吗！ 姜颜有点生气，不高兴地去了卧室配套的洗手间里洗漱，叶铮凉伸长脖子偷瞄了一眼，确定她走了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开始紧张。 刚才的表现没问题吧？ 应该还算淡定吧？ 应该不会被察觉到什么吧？ 抬手摸了摸嘴唇，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嗯，整齐妥当，衣冠楚楚，没什么不对劲的。 是的，没什么不对劲的，所以她一定察觉不到昨天晚上…… 脑海中的记忆快速倒退回昨晚，那时……他的手轻抚过她的黑发、她的脸庞，以及，她的嘴唇。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熟睡的女孩的唇瓣，那微凉柔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他一点点抚过，竟有些对那感觉痴迷。 他心跳漏了一拍，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被什么鬼迷了心窍，他就那样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她。 却是第一次吻她的唇。 是什么样的身份才可以做这样的事，成年人心里都很清楚。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接触似乎已经不能满足他激荡的心情。 叶铮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身体仿佛不受他往日引以为傲的大脑所支配，整个人像是鬼附身了一样，加深了这个吻，轻轻咬着她的唇，探究着更深处的东西。 不能再想下去了。 叶铮凉使劲甩了甩头，口干舌燥地看向洗手间门口，不多时，姜颜从里面走出来，她洗过了脸，皱着眉头道：“……有没有新的牙刷，我想刷个牙。” 叶铮凉立刻离开了卧室，好像终于有借口逃跑了似的，走的时候还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姜颜看着他那个近乎于落荒而逃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很快拿回来了牙刷，全新未拆封的，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他闪躲着目光不和她对视。 “……你看起来怪怪的。” 姜颜一步步靠近他，“你该不会在我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坏事吧？”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眯起眼开始语调优柔的质问。 叶铮凉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回答：“我会做什么坏事？要不要请我的私人医生来帮你检查一下。” 想到这些问题很私人，还要被别人知道顺便检查，姜颜脸都绿了，瞬间摇头。 “不要。”她果断拒绝。 叶铮凉耸耸肩，露出爱莫能助的模样，莫名的，姜颜就觉得他这副样子很欠扁，她吸了口气说：“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她赌气地说了一句，转头去刷牙了。 叶铮凉觉得，今早这短暂的一段时间，几乎用尽了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冷静，他单手撑在桌上，慢慢吐了口气，额头竟然因为紧张而渗出了汗珠，这真是……久违的感觉。 姜颜很快整理好了一切，准备离开叶家。 “我走了。”她恹恹道，“再不走要迟到了，从你家过去医院有点远。” 叶铮凉直接举起车钥匙：“我送你。” 姜颜看了他一眼，摇头说：“不用了。”说完，越过他想走。 叶铮凉抓住了她的手，她怔住，看过来，他说：“为什么不用，只是送你而已，你帮了我那么多，我甚至都没帮过你什么，还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姜颜噎了半晌才道：“没有啊，至少叶家付给我薪水了。”她夸张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她笑得十分虚假。 叶铮凉拧眉说：“付给你的也是给原来看护所定的薪水，没多给你任何钱。”他坚持道，“我送你。” 对上他的视线，见他那么执着，姜颜最后也没拒绝。 让人奇怪的是，他们走的时候没有看见叶夫人和叶总，除了送他们出门的管家和佣人之外，再无其他。 哦，也可能是她要上班起得早，他们还在休息吧。 自以为自己的想法很合理，姜颜随后便没再疑虑，殊不知，等他们走了，一楼大厅的客房里钻出来两个人，恰好就是她刚才想到的叶夫人以及……叶总。 “我真是疯了才会跟着你胡闹。”叶总皱着眉想走。 叶夫人拉住他说：“你往哪跑，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看阿凉现在这样，不但那个了，而且这个了，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叶总无语道：“什么‘那个了’，什么‘这个了’？？你到底说的是哪个？” 叶夫人气愤道：“一辈子都没有过默契！要不是我穿得高跟鞋，我早踢你了！” 叶总：“高跟鞋踢不是更解恨吗？” 叶夫人：“……你说得对。” 很快，叶家一楼便响起了叶总的痛呼声，佣人们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做他们的工作，显然习以为常了。 去医院的路上。 叶铮凉专心开车，姜颜则坐在副驾驶……吃早饭。 油条塞满了嘴巴，她满手都是油，一边咀嚼一边道：“这是你家厨子做得吗？” 叶铮凉在开车，抽空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姜颜眯起眼道：“难怪这么好吃。” “你喜欢的话以后让他每天做给你吃。” 姜颜笑了：“我哪有那个福气啊，难不成还要麻烦你每天早上给我送饭吗？”她笑着摇头，以为他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他下面却说了一句她前不久才听到过的话。 “你搬到叶家来住，这样就可以每天吃到了。” 姜颜愣住，诧异地望向他。 叶铮凉把车子停在红灯前，转头望向她道：“搬过来住吧，反正都要搬家，不如直接搬到我家，这样我们都会很方便。”略顿，他强调道，“你放心，不会让你白住的，房租就从你的看护薪水里面扣除。” 姜颜瞪大眼睛道：“……可是，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叶铮凉说话极快，显然这一套对付她的说词他早已经在心里演练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以前的看护本来就会住在家里，只是你例外了而已。你不觉得这样于你于我都方便么？你可以不用那么累的跑来跑去，在路上浪费时间，我也可以多点时间请你帮忙，教你一些东西。并且，你也支付了房租，与其付钱给别人，不如付给我。” …… 姜颜睁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被他的说服了。 “可是……”她噎了半晌，勉强把嘴巴里的食物吞下去，喃喃道，“还是觉得不太好。”她皱着眉，“哪怕付钱了又怎么样……你家里那么多人，怎么看都不方便，被别人知道我住在那儿，更不知道还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我最近已经受够这些了，不行。” 看她严词拒绝，叶铮凉皱起眉道：“所以你宁愿让别人赚你的钱，也不愿意让我赚你的钱？” 姜颜轻哼一声道：“让你赚我的钱干嘛？你缺钱吗？你家里那么有钱。” 叶铮凉面目一凝，绿灯亮起后重新发动车子，没什么表情道：“这个问题如果是其他人在我面前提起，现在已经被扔到马路上了。” 姜颜喝豆浆的动作一顿，险些呛到。 叶铮凉继续道：“叶家再有钱也不是我自己赚的钱。你是不是觉得我活到今天所有的消费，包括支持我研究的经费，全都是花家里的。” “……”姜颜无言以对，因为她的确一直这样想。 她意外地注视着他，他目视前方专心开车，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拿了那么多专利发明是拿来好看的吗？我的大部分专利发明都已经通过叶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批量制作并且销售到全国乃至出口，我从公司拿到的利润分成，已经足够维持我的一切研究了。”稍倾，他蹙眉补充道，“更不要说，使用我专利的版权费用了。” “……”天才的世界，果然不是她这种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第19章 一整天上班姜颜都心不在焉的，想到叶铮凉的提议，她就又心动又为难。 说实话找房子的确麻烦，她是想省掉跑来跑去路上浪费的时间，所以才会想租叶家附近的房子，可是……真的住到叶家，除了跟叶铮凉要朝夕相处，还要和叶夫人还有叶总天天见面，想到这些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叶夫人也对她做过邀请，可这件事怎么看都不靠谱。 “颜颜。”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颜脚步一顿转头看去：“沈医生？” 沈西沉快步追上来道：“你这几天一直没回家？” 姜颜愣了一下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表情复杂，没很快回答，姜颜解释说：“我只是没回租的房子住而已，你别想那么多，没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可能误会自己搞不好和叶铮凉发生什么了，所以才一直不回家住，她这样简单解释了一下，沈西沉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你……是不是在躲着赵阿姨。”沈西沉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她给我打电话了，问你的事情，她说你好几天不回家了，她每天都去等，都等不到你。” 赵阿姨不是别人，正是姜颜的母亲，想到和母亲前不久不愉快的会面，姜颜的表情就很难看，她冷着语气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到我家钥匙的，总之……我准备搬家了，不会再回那里住，如果她再联系你，你就告诉她不要再去那找我就行了。” 语毕，她想走，沈西沉又拦住了她。 “颜颜，我知道赵阿姨她以前做过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但我感觉得到她只是不善言辞，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很关心你很爱你的，你们真的不该这么针锋相对，你们毕竟是母女。” 沈西沉苦口婆心，姜颜直接被气笑了。 “她过去那样对待我的时候，想过我是她的女儿吗？”她倏地回头道，“西沉，谁跟我说这些话我都可以理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唯独你，你这样说，我没办法接受。” 沈西沉半晌无语，良久才为难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的后半生都因为无法释怀过去而和自己的母亲老死不相往来。” 姜颜直接道：“老死不相往来！说得好，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了，我是个成年人，终于可以自己支配自己的人生了，我巴不得和她老死不相往来，请你转告她不要再来烦我，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联系！” 说完话，姜颜便快步离开，沈西沉看着她匆匆离去的执拗背影，记忆不由倒退回小时候。 他可能是沈家唯一发现赵阿姨秘密的人。 那一年他还很小，不过几岁而已，赵阿姨带着姜颜住进了沈家，成为了沈家的全职保姆。 她将他照顾得很好，非常用心，也很温柔，可他却发现，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总是温柔和蔼的赵阿姨除了老是朝着小区的另一边发呆之外，对自己的女儿也很恶劣。 不上幼儿园的时候，姜颜总是被她关在房间的衣柜里面，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有一次赵阿姨太忙忘记了锁门，他听见姜颜呜咽的哭声便偷偷进去一探究竟。 他至今都记得打开柜门时满心的震撼，姜颜小小的一个身体，明显发育不良，她抱着膝盖窝在衣柜里，哭得泪眼模糊，不断呢喃着“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想到这些，似乎如今姜颜如何对待赵阿姨都是应该的，可是…… 她们毕竟是母女。 他看得出来，哪怕面上表现得再抗拒，姜颜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母爱，渴望家庭温馨的。 他永远都忘不掉小时候她看着他和父母和谐相处时羡慕与惊讶的眼神。 长叹一声，沈西沉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走廊，姜颜在不远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转身回到了拐角处。 她靠在墙上，眼泪莫名掉了下来。 到了七月底，安城的天气越发炎热了，连夜晚吹过的风都带着一股闷热气息。 姜颜下班，骑共享单车去叶家“上班”，她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不是太贵，就是离沈家太近。 是的，沈家，不是叶家——他们在一个小区，都是富豪聚集的地方，两家分别在小区的两个方位，之前沈院长还提到过他和叶夫人关系很好，大约也是有邻居的关系在。 她是真的不想和沈家扯上什么关系，也担心不小心撞见沈家的人，所以除了要挑选相对便宜一点的房子，还得避开沈家的位置，这真的有点难。 心里正想着事情，背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暂时将自行车停在路边，摸出手机看了看，是个陌生电话。 下意识觉得是母亲打来的，姜颜直接拒接，她正要继续骑车，那个号码再次拨来电话，她皱着眉继续拒接，没多久电话又打来了。 有点想拉黑，她正要操作，电话挂断了，短信发了过来。 短信的内容让姜颜意识到，这电话不是母亲的，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是秦冕，有重要的事想和姜护士说，麻烦接电话】 是秦冕。 真是麻烦。 姜颜烦躁地握着手机，还没想好要不要理他，电话就又打来了。 权衡了一下，姜颜最后还是接了电话，一接通就开门见山道：“秦先生，我很忙，您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否则我要挂电话了。” 秦冕的回复很快，语气也很急切：“当然！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我肯定不会这样冒昧地拨打姜护士的私人电话！” 听他的语气，好像真的出了事？ 她迟疑片刻道：“怎么了？” 秦冕紧张道：“是我母亲——你知道，她精神状态很不好，自从出院到现在就一直吵着要见你，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所以一直推脱，但她今天摔碎了给她吃药的杯子，用自杀威胁我带你去见她，我真的是……” ……怎么会是这样？ 老太太用自杀逼秦冕，一定要见她？她又不认识她！ 姜颜心情复杂，半晌没说话。 …… 她赶到叶家的时候，并未迟到太久，但叶铮凉已经等在门口了。 叶家铁艺门外聚集着保安，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双手负后立在门口的叶铮凉，想上去劝他进屋又不敢，这天气这么热，他们都懒得出保安亭，叶铮凉这么一位大少爷站在那，还身患重病，这样真的可以吗？ 姜颜望见这一幕，赶紧停好单车跑了过来，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说：“你怎么等在这里？” 叶铮凉抬起手腕皱眉道：“你迟到了七分十二秒。” 姜颜犹豫了一下说：“路上接了个电话，耽误了点时间。” 叶铮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种眼神……怎么形容呢，仿佛炎热的天下瞬间凉快了，傍晚的天空变得越发昏暗，这——是大魔王觉醒的前兆！ “你……哎，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这么大的人了，只是晚到了一会而已，大不了你扣工资吧。”姜颜豁出去道。 叶铮凉沉默半晌，才说：“我不是怪你迟到。” 姜颜歪着头费解道：“那你为什么这样？” 叶铮凉转开头不看她，长舒一口气道：“我只是担心你。” 姜颜：“……” 一整天糟糕的心情似乎都变好了，她勾唇笑笑，上前拉住了他背在身后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个动作做得这么自然，她想这么做便做了，真的没顾忌那么多。 “我没事。”她柔声说，“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叶铮凉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大魔王似乎终于关闭了打开能量的密钥，气场稳定了许多。 “可你的眼睛肿了。”他敏锐道，“你哭过。” 姜颜无比惊讶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她来之前还特地补了个妆，就怕被他看出来。 叶铮凉抬起没被她牵着的那只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异常柔和。 “你的一切都刻在我脑子里，哪怕是非常细微的变化，我也能用最短的时间发现。” 姜颜真的说不出什么话了。 如果这不是在叶家门口，她真的可能……会忍不住抱住他。 叶家二楼。 窗边。 叶夫人手里拿着电话，听着下属的汇报，看着家门口和叶铮凉在一起的姜颜，脸色很难看。 “你说什么？”她几乎是咬着牙道，“姜护士——是赵媛的女儿？” 电话那头的人斩钉截铁道：“是的夫人，姜护士的母亲就是赵媛女士，我查到，姜护士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赵女士就带着她在沈院长家里做保姆，离我们非常近。” 这样的讯息收纳进脑子里，叶夫人是真的有点接受无能。 她放下电话，心情复杂地看着和姜颜一齐走回家的儿子，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叶铮凉还是一样的忙碌。 设计比赛将在10月份开幕，算算剩下也就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他们的机器人才只完成了一只手臂和不完整的“大脑”。 姜颜今天带了书过来，问了几个她不懂的问题，叶铮凉一一做了解答，明明只是三言两语，可她却茅塞顿开。 姜颜扁扁嘴道：“你不去做老师真是可惜了。” 叶铮凉眼都不抬道：“你说得对，我是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但我没有时间，身体也不允许，所以拒绝了留校任教。” 姜颜噎住，看着他在精密的线路板上灵活并且利落地操作，明明是那么复杂的设计，芯片上更是密密麻麻满是“机关”，她甚至都还不能记清楚每一个代表什么、有什么用，他却可以将它们全部纳入脑中，倒背如流。 “干吗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他忙里抽闲瞥了瞥她，“终于意识到我的优秀了？” 姜颜慢慢道：“早就意识到了。” 叶铮凉闻言一笑，眉眼都弯弯的，笑意迷人。 姜颜匆忙地转开视线，虽然他们都没挑明彼此的关系，可双方都大约有了确定的想法，只等一个好的机会来坦白一切了。 “今天我接的那个电话……”姜颜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叶铮凉，“是秦冕打来的。” 叶铮凉忙碌的动作一停，随后继续操作，仿佛只是听到她谈论明天吃什么一样淡定。 “他能搞到你的电话号码我一点都不稀奇，但我比较好奇他以什么理由联络了你。” 这是他给出的回答。 姜颜松了口气说：“我上次不是意外救了他母亲吗？他今天打电话说，他母亲以死相逼一定要见我，请我务必过去一下，否则他母亲可能会出事。” 大约，她谈论到的事情，叶铮凉也经历过，他眼底露出了然的神色，闲闲道：“这么多年了，他的招数还是没变，利用的人也从来没变过，还真是毫无底线。” 姜颜侧头：“他以前也这样过？” 叶铮凉直接往下她说：“你可以答应他，但不要自己去见他。” 姜颜迟疑：“那我带谁去见他？” 叶铮凉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我。” 夜里。 姜颜离开了叶家。 这个时间，恰好沈西沉下班开车回来，他放慢开车速度，望着“偶遇”的女孩，哪怕知道她是来做看护的，并且了解她的为人如何，也不由心底酸涩。 他叹了口气发动车子打算回家，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车前的人。 “赵阿姨？”他过了一会才说，“您又来了。” 姜母慢慢从没有光亮的角落里走出来，看上去异常憔悴，却又很坚定。 她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坐好之后深吸一口气说：“西沉，我有话要和你说，也有事要你帮忙。”她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绝对，绝对要阻止颜颜继续和叶家有联系，否则——她未来会吃很大的苦头。” 沈西沉不解道：“为什么？……哪怕颜颜最后真的选择了叶先生，和他在一起，我觉得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并且，叶夫人和叶总都是不错的人，应该也不会为难她。” 姜母闻言，冷笑道：“不错的人？你对他们又有多少了解？” 沈西沉愣住，半晌无语。 叶家。 叶贺年一下班到家就发觉到了妻子的不对劲。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更年期终于到了？”他随口说道。 叶夫人淡淡地望向他，没有说话，脸色愈发难看。 叶贺年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把外套递给佣人，屏退了所有人。 “有话到房间去说吧。”他这样说道。 第20章 叶贺年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妻子这副模样，这让他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叶夫人坐到梳妆台前，透过面前的镜子盯着自己的丈夫，良久才道：“你和赵媛，还有联系吗？” 叶贺年面色一顿，皱眉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提她？” 叶夫人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提她？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希望这个人的名字从我嘴巴里说出来。” 叶贺年也沉了脸色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提？我和她有没有联系你不是该最清楚吗？这么多年了，到了今天你不还是每个月都会让人去打我的通话记录，查我的行程？” 叶夫人语塞了一下，过了片刻才道：“这能怪我吗？这只能怪你！” 叶贺年直接道：“是，所以我从来没有对此表达过异议，你喜欢查你就查好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她，这么多年了，我有哪一天晚归过，或者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地方？我以为我们都该开始新生活了，对方也是。” 他的话一点没错，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也许他们是真的想开始新生活，可对方却不是。 叶夫人盯着自己的丈夫，神情复杂道：“如果我说，她其实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呢？” 叶贺年一怔，面色难看道：“你说什么？” 次日。 姜颜轮休。 不知道是不是沈西沉的话传到了，昨晚她回家的时候没看见母亲在这，睡了相对来说还算安稳的一觉。 醒来之后，她简单洗漱，吃了点东西，便下楼等在小区门口。 约莫九点多，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跑停在了她面前，叶铮凉从驾驶座上走下来，十分绅士地到副驾驶给她开门。 他今天穿了件蓝色衬衣，袖口随意地挽上去，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 他站在副驾驶的车门边，手搭在车门上，修长的眸子透过金丝边眼镜淡淡地望向她，早上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霎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人们不自觉将视线转到他身上，有几个年轻女孩甚至拿出手机在偷偷拍照。 姜颜扫了一眼，快速走过去上了车。 她上车之后，叶铮凉也很快回到了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开。 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离开后表情失落的女孩子们，姜颜的心态并没有变得好一点。 她其实很讨厌被人瞩目。 被人瞩目所带来的通常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簇拥，一种则是被排挤。 在人生最开端的几年，她总是后者，这直接导致她后来念大学，离开了这座城市，终于有了可以翻身的机会，便开始小心翼翼，让自己既不会显得不合群，也不会显得太出挑，连学习成绩都永远是中等。 在医院里工作，她也尽量表现得不那么过于优秀，工作上认真负责，完成任务就可以，不希望被任何人关注，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只是，这一切在认识叶铮凉之后，全都不得不变了。 车子行驶的过程中，她会时不时看一眼驾驶座的男人，他开车的时候很安静，不怎么说话，车子里播放着轻音乐，车子的密封性很好，除了音乐声之外听不到别的杂音，有几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那必然是错觉。 晃了晃头，姜颜转开头望向了车窗外，他们一路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叶铮凉把车开进了路边的小区。 小区绿化很好，管理严格，和叶家所在的一样都是高档小区。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颜觉得叶铮凉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的模样，不管是车子转弯时的果断还是望着前路那略带回忆的眼神——明明她今天来这里不该有什么情绪的，可见到他这样却忽然满心抗拒。 “要不我们不去了。”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面的时候，姜颜坐在副驾驶上说道。 叶铮凉解开安全带，望着外面的建筑道：“有事情就去解决，拖拖拉拉对大家都没好处，不想他以后还烦你，就跟我进去。” 说完，他先下了车。 姜颜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直到叶铮凉绕到车子这边拉开了车门。 “下来。” 他简短说道。 姜颜皱眉拒绝：“不，我不想去了，最多我把他拉黑，什么都不回复，他吃几次闭门羹总会死心的。” 叶铮凉望着她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些无奈说道：“秦冕找上你是因为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就算你那么做他也不会放弃，反而会越发缠着你。这件事因我而起，今天就让我带着你把它结束，别抗拒，下车。” …… 他说这话时，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姜颜望向他，两人四目相对，他看上去异常坚决，姜颜咬了咬唇，终于还是下了车。 她越过他，闷头往前走，有点赌气的嫌疑。 叶铮凉锁了车，跟在她身后，长臂一伸，在她之前按了门铃。 姜颜尴尬地放下半空中准备按门铃的手，强撑着不去看身边的男人，直到孙茹来开门。 “……是你们？” 她显然不清楚秦冕约了姜颜来，看到他们相当惊讶。 她站在门里，甚至都不打算开门。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她看姜颜的时候带着戒备，转眼看叶铮凉的时候又欲言又止，姜颜都替她矛盾了。 “抱歉，孙小姐，我们也没有意图来你家打搅，是你男朋友让我们来的。” 姜颜直接挡在叶铮凉面前道：“不如你进去问一下，可能的话我也不希望过来，甚至希望马上就走。” 孙茹偷瞄叶铮凉的视线被她挡住，有点尴尬，但她到底经历得多，很快恢复正常，面无表情道：“那麻烦你们稍等。” 这意思，是要他们在烈日炎炎下站着等她进去问一下了。 姜颜嘴角一抽，忍不住哼了一声，叶铮凉侧过头看她，她瞪回去，那眼神仿佛在说：怎样？ 叶铮凉：“……” 现实是，孙茹的计划没能得逞，在她说完话之后，秦冕就出现了。 “姜护士说得没错，是我约她过来的。”秦冕一身居家服站在家门口，远远望过来，视线掠过姜颜定在叶铮凉身上，勾起嘴角道，“只是没想到，姜护士还带了阿凉一起过来。” “你的称呼还是换一下吧。” 叶铮凉笔直地立在门口，面上一丝动容都没有，绝对、完全的冷酷无情。 “我们并没那么熟悉。” 秦冕并不意外他的态度，上前亲自给他们开了门，把孙茹挤到一边，微笑说道：“快请进吧，天气这么热，站久了要中暑。” 叶铮凉根本不说话，拉起姜颜的手就往前走，姜颜本来还很抗拒这些的，被他牵住手之后瞬间整个人都烧红了，她皱着眉望了一眼身后的孙茹和秦冕，心里面那点小九九很快消失不见，只能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仿佛她还是不情愿进来。 相较于叶家的富丽堂皇，秦冕家要低调一些，现代简约风格装修，两层别墅，不算小，也不算特别大，家里也没见到什么佣人，没有那种巨大的距离感。 秦冕和孙茹跟在他们后面进来，哪怕孙茹很不高兴，秦冕还是吩咐她去端茶倒水，姜颜玩味地看着孙茹咬牙切齿却不反抗的模样，心里正感想颇多的时候，抬眼去看身侧的叶铮凉，就发现他的视线在孙茹身上。 姜颜刚刚好点的心情又沉了下去，他眼底没来得及隐藏的惋惜显而易见，仿佛在替孙茹觉得可惜似的，这个认知让姜颜浑身都不自在。 “我没多少时间，还要回去休息，既然秦先生说您母亲以死相逼想要见我，那就麻烦快点请秦夫人出来吧。” 姜颜快速说完这句话，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这意思很明显了，她简直是用尽一切力气在表示“我很忙我想走麻烦速度”这个意图。 秦冕笑笑，并不急着进入正题，反而是谈论起了她的手表。 “姜护士戴的手表很熟悉，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阿凉的设计吧。”他带着怀念的语气道，“还记得大学的时候，阿凉就有很多专利发明了，是我们系的天才。”他指着姜颜的手腕道，“那块表他在大一就设计出来了，没想到他真的做了。”他加深笑意，“要是提前做出来几年，如今也许就是能和applewatch分庭抗礼的产品了。”他有些遗憾地叠起双腿，“要我说，阿凉你就是太认死理了，你早像现在这样愿意把专利变现，我们也不用闹成后来那样，不是吗？” 显然，他和叶铮凉之间的故事很多，大约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可惜，叶铮凉今天来这里，并不是来叙旧的。 “我没时间跟你寒暄。” 叶铮凉开口说话的时候，孙茹正好拿了饮料和茶过来，她将一杯饮料放在叶铮凉面前，低声道：“你的饮料。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 叶铮凉低头扫了一眼，没说话，倒是姜颜，把自己的茶和他的饮料换了过来说：“不好意思，他现在是病人，还是少喝饮料得好。”她淡淡一笑，“我的茶跟他换好了。” 孙茹表情古怪地变了一下，道：“那我去给他换一杯茶。” 姜颜看着她的行为，平静说道：“为什么要换一杯，给我那一杯吐口水了还是加了辣椒粉？” 孙茹一窒，半晌无语，秦冕冷着脸道：“你可以回房间了。” 孙茹端着托盘生气地看了他一眼，他不为所动地冷着脸，她毫无办法，最终还是妥协了。 孙茹离开了，气氛似乎不那么凝滞了，姜颜看着桌上那杯茶水道：“秦先生，我记得有些话我在医院里就跟你提过了，你真的还想让我再说一次吗？” 秦冕莞尔道：“不用了，姜护士的话我每一字都记得很清楚，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的。”说完，他看向叶铮凉，“只是，阿凉，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我们都该把过去放下了，今天你来了也好，我们就握手言和，重新成为朋友怎么样？兴许今后在事业上还可以合作呢？” 他朝他伸出手，一副很诚恳的样子，叶铮凉看着，直接笑出了声。 清朗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秦冕本来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现在却被他的笑搞得有点尴尬。 他慢慢收回手，还要说什么，但被叶铮凉打断了。 “别再演戏了，秦冕。” 他平静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确已经把过去放下了，但是很抱歉，你这样的人渣，我还是没有可能重新结交的，更别提是任何事业上的合作。” 说到这，他直接拉过姜颜的手，让她不得不靠近他，她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他的侧脸，他望着秦冕，一字一顿道，“我今天到这里来，就是要提醒你——”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秦冕，锐利的眼神以及眼底的警告让秦冕甚至有点维持不下去风度翩翩的外在表象，“不要再想着故技重施，把曾经的事情重演一遍。我不是过去的我，姜颜也不是孙茹，以前我念着曾经的交情没有揭发你，放过了你，这次却不会。” 他站起来，他牵着姜颜的手，姜颜也就不得不跟着站起来。 “你觉得我当年真的对你束手无策吗？你错了。”叶铮凉微勾嘴角，冷峻的脸上浮现出几丝不屑，“如果不是孙茹跪下来求我，你毕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要在牢狱里度过了。”语毕，他拉着姜颜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头说了最后一句话，“请你记清楚我今天说得所有话，如果再来打搅姜颜，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过去和现在一并——”他压低声音，语调危险而冷静，“不用怀疑，这就是威胁。” 秦冕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铮凉。 大约，在他的印象里，叶铮凉只是那个会安静看书、做实验，对他们的玩笑大多置之一笑，虽然不会附和，却也不会很不合群的人。 曾经的他也的确是那样。 在念大学的时候，整个学校里谁不知道叶铮凉？女孩们心目中最完美的男神，男生们心目中最强的学神，不管是同学、晚辈还是教授，每个人心目中他都是最好的，他也总是骄傲、自负，仿佛无所不能，又固执、短见，不肯听别人的意见。 作为同一个宿舍的好哥们，秦冕真是受够了他那个样子。 如果他肯早点放手那些专利，和他合作，同意将那些发明商用，做他现在才开始做的事情，他们需要闹成这样吗？ 站在窗前目送那辆车子离开，一楼角落的房间门忽然被推开，疯疯癫癫的老太太冲了出来，大声喊着：“救我的人呢？我要见她！你不是说她来了吗！？人在哪里？！” 秦冕蹙眉望过去，长舒一口气，他真是不想那么说，但——他这次的确没有撒谎啊。 回去的路上。 姜颜坐在车上，有点不知道该和叶铮凉说什么。 她现在心情超级复杂，既高兴又生气，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 心里一烦，她就一直叹气，开始还好，频率不多，后面几乎不停叹气，搞得叶铮凉都没办法专心开车了。 “安静点。”他在红灯的时候停好车伸手过来抓抓她的脑袋，“想知道我的过去？” 他简单一问，瞬间解开了她的心结——她这么烦恼，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姜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虽然没说话，可那小模样意思再明显不过来了。 叶铮凉看着她，她简直像是一只在不断摇尾巴的小狗，他一时嘴角勾起，情不自禁地笑了。 但意识到她不高兴了、皱眉了，他才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想知道也可以。” 姜颜稍微睁大了一点眼睛。 “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绿灯亮起，叶铮凉发动车子继续行驶，望着前方似不经意道：“搬到叶家来住，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 第21章 一大清早，所有人都还未曾清醒的时候，先进的无人机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小区。 无人机飘过一幢一幢房子，将路过的画面全部录制了下来，几台无人机、全方位多角度的录制，似乎不想错过这里发生的一切。 尤其是，在叶家二楼某个窗前晃动的无人机，停留的时间最长。 在人们开始苏醒过来的时候，无人机又再次如来时那般毫无动静地离开了小区，保安伸了个懒腰走出值班亭交接班，寒暄着天气和饭菜，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秦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 看着无人机传输回来的画面，出于被发现之后最坏的打算，秦冕并没有单独去录制自己最想得到的某些信息，而是将沿途的一切都录了下来，这样一旦事情败露，他还可以说自己只是在调试机器，录制风景而已。 百无聊赖地快速扫过无人机传输回来的画面，他最在意的其实还是叶家那部分，前面的都用好几倍速掠过了，如往日一样，但是…… 今天，似乎有了不同。 按下暂停键，秦冕眯眼盯着视频画面上的情景，如果他没认错，那应该是……人民医院的沈院长。 一大清早的，本该在睡觉的人却醒了，不但醒了，还在院子角落里和人说什么话，那人一副西装打扮，拎着个背包，满脸笑意，不知说了什么，让沈院长脸上也露出笑容。 紧接着，他便把背包给了沈院长，秦冕将画面距离拉近，看见了沈院长拉开背包拉链之后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是钱。 全部都是现金。 秦冕嘴角勾起，不由想起沈西沉，沈西沉和姜颜关系很好，姜颜家里仿佛还和沈家有着不可说的关系，而沈院长又是沈西沉的父亲。 啊，好像老天爷都在帮他？ 拿起桌上的电话，秦冕喊了自己的特别助理进来，对方一进门，他就面带笑意道：“这个人，去查一下是什么人，照片足够清楚吧。” 他将视频上和沈院长对话的人截图下来，并且将截图放大、变清晰，助理看了一眼点头道：“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办。” “他在人民医院的沈院长家里出现过，应该也是从事相关行业的人，你从这方面着手会快一点。”秦冕随意地指点，助理受教地点头，很快带着数据离开了。 靠在办公桌边，秦冕双臂环胸自语道：“阿凉，我可没那么容易就认输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 叶家。 下班之后，姜颜照例来到这里，她上楼进叶铮凉的房间，下意识看了看楼下，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叶夫人了，按理说不应该的，她总是很看重儿子的日常生活，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她们过去总能碰面，最近这是怎么了？ 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姜颜很快进了叶铮凉的房间，进去之后就吓了一跳。 她迅速关门出来，确定自己没进错房间之后才再次开门进去，惊讶地说了句：“这里的东西呢？” 角落里怀里抱着几本厚书的人回应了她：“搬到其他房间去了。” 姜颜诧异道：“你舍得动那些东西？” 抱着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叶铮凉，他随意穿了件宽松的衬衣，搭着居家长裤，一边弯腰拿些细碎的小东西一边道：“过去是恨不得睡觉都在一起，不放心它们离开我身边半步的，但是……”他抬眼莫名地看了看姜颜，“今时不同往日。”他语调低沉地说了这样一句。 姜颜讷讷地看着他抱着东西走到门口，越过她出门，随后望过来抬了抬下巴，冷峻的脸上满是“跟我来”这三个字。 姜颜迟疑片刻，捏紧了背包袋子跟了上去，他们到了二楼最里面一个房间，房间的门和其他房间看着一般无二，但打开门之后却别有洞天。 相较于卧室，这间房间要大得多，并且设施更加完全，分为几个区域，有试验区、绘图区以及控制中心和另外几个区域。 比起之前的卧室，与设备同眠的不拘小节，这里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可以称之为一个研究所亦或者工作室的地方。 姜颜看完就问叶铮凉：“为什么你之前不在这里工作呢？” 叶铮凉随手摘下挂在一边衣架上的白大褂，侧着的姿态越发显得他身形笔直挺拔，他戴着眼镜，专注地研究眼前设备的摆放，随后迈开长腿走向一台电脑前，坐下之后朝她招招手，这个时候才回答了她的话。 “这个问题在卧室的时候就已经回答过你了。” 姜颜愣愣地走过去，脑海中浮现出他当时的话。 或许，过去的叶铮凉真的是恨不得和他的研究与设计分分秒秒都不分开，这样他才可以有安全感。 但现在他不需要那样了，大约也是研究进入到了一个房间实在施展不开的阶段，他才最终选择搬出来吧。 姜颜慢慢坐在在他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回眸凝视她，微勾嘴角道：“为什么一副凝重的表情，我不是活的好好坐在你面前？别好像要随时给我送终的样子。” 他这话让姜颜不太高兴，有点生气道：“说什么丧气话，快点呸呸呸。” 叶铮凉侧过身与她面对面，修长的手臂搭在分开的膝盖上，白大褂和眼镜真的特别适合他，让他冷峻精致的容颜越发不可侵犯起来，周围的仪器冰冷的光泽与吊灯雪白的灯光都将他身上冷硬尖锐的气质发挥到了极点，但是……但是姜颜一点都不觉得他难以靠近。 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与包容，这让她产生了一种——除了他的研究之外，他对一切的态度都是如表情看上去那般漠然的，但唯独对她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承受的了这样的眼神，她有点慌张地躲开了视线，叶铮凉这个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对她说：“不算是丧气话，我不会死的，我那么有钱，怎么会死。” 姜颜：“……”她竟无法反驳。 “好了。”他转回身，握住鼠标操作着电脑，不多时打开了什么软件，姜颜对此一窍不通，就那么傻乎乎看着。 叶铮凉操作了一会，忽然递给她一个耳机，看上去很高级，她纳闷地接过来道：“做什么？” 叶铮凉没说话，只是帮着她把耳机戴上了，姜颜只觉得这耳机一戴上，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机器运作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她只能指着自己的耳朵大声道：“做什么呀？” 这声音真的有点大的，她自己听不见，叶铮凉却可以听得很清楚，他从桌子上拿去一个好像微型话筒一样的东西，对着它说话时，她可以听得很清楚。 “录制一些音源，作为机器人成品声线的参考，既然外形是按照你设计的，那么声音当然也要用你的。”他如是说道。 姜颜眨巴着眼睛说：“……那你不是做了另外一个我。” 叶铮凉点点头说：“嗯，完成之后，如果你不听我的话，至少我还可以从机器人身上……” 他拖长音调，似不经意的语气，意有所指的眼神，姜颜被他搞得心慌意乱的，抿唇问他：“从机器人身上干嘛？” 看她问得那么认真，叶铮凉失笑道：“没什么，跟你开个玩笑。人工智能的声线选择非常重要，既然外形用了你的，声音也用你的会更符合设计本身，不管是在未来的展示还是实际运用上都更好。” 这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姜颜皱皱鼻子，最终也没有拒绝，其实能帮上他的忙她已经很开心了，不管是什么方面的，她都乐意至极。 “那需要我做什么？” 她戴着耳机，清了清嗓子道。 叶铮凉看了她一眼，说：“从称呼开始吧。先生，小姐，女士，夫人，叔叔，阿姨——等等。” 姜颜很听话，在他做了手势可以开始的时候，就按照他的示意将他需要的内容依次读出来。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明悦耳，如果她再尽量读着标准的普通话外加克制语调，那就更好听了。 叶铮凉听着听着，忽然打乱了他想要的内容的数据，在姜颜等待他的指示时，对她说：“我的名字。” 姜颜一怔，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不厌其烦地再次重复道：“我的名字。” 姜颜抿了抿唇，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他们四目相对，谁也不转开视线，姜颜就这样看着他，过了一会之后，她用低沉柔和的声线说：“叶铮凉。” 叶铮凉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过了良久，才再次说了别的词语，姜颜都顺从地复述一遍，他依次保存下来。 后来，在她以为终于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再次望向她说：“再录点别的称呼吧。” 姜颜奇怪道：“还有什么没录的吗？” 叶铮凉点头说：“当然。” “那是什么，你说。” 她放弃了摘掉耳机的动作。 叶铮凉转开视线不去看她，过了一会，他拿出一张纸，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两个字，然后直视电脑屏幕，却把纸张展开在她面前。 姜颜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老公。 ………… 这！ 这怎么说得出口啊！ 姜颜直接摘掉耳机道：“这个不太好吧。” 叶铮凉慢慢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望着她的眼睛道：“这没什么不好，你不要想那么多，只是数据需要而已，你当然也可以拒绝，我会再想别的办法来合成。” 他一副冠冕堂皇坦坦荡荡的样子，姜颜古怪地看了他一会才说：“真的没什么不好？” 他这次没转开视线，直视着她说：“真的没什么不好。” 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是绝对没想到下面会发生什么事的。 他只是猜到了姜颜不会那么痛快地说出来，可他到底还不是完全了解姜颜。 姜颜也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说完上面那句话的第一时间，姜颜看着他面不改色道：“老公。” 叶铮凉一愣，过了良久，英俊如画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几丝红色，他抬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没有急着说话，倒是姜颜笑道：“啊，我忘了戴耳机。”说着话，她微微挑眉瞥了他一眼，在他安静地注视下将耳机戴上，然后望着他再次道，“老公。” 稍倾，她歪了歪头：“你为什么没反应？可以了吗？” 叶铮凉迅速关了采集器。 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 又迅速转过身，突然弯下腰，吻上了她的唇。 “唔！——” 姜颜本来只是想将计就计，逗逗他，看他是什么反应，虽然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的确有些羞耻，可看到他脸红紧张的那种成就感更让她着迷。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做，一时愣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叶铮凉缓缓离开了她的唇，晦暗不明的眸子垂下来，带着湿润的薄唇轻抿，低声道：“姜颜，我……” 她心扑通扑通地跳。 他接下来的话却没能说完。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叶夫人走进来说：“该喝参汤了。” 她立在门口，笑得毫无瑕疵，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房间里的两个人迅速拉开距离，叶夫人眼神一暗，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第22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停岗待职，陈曼终于被允许回来上班了。 这还要归功于她那位做副院长的亲戚。 靠着裙带关系如此之快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陈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换好制服站在护士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后面出来的姜颜。 姜颜根本不理会她，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一边整理护士帽一边准备离开，她有很多事情要忙，但陈曼冷哼一声，挡在了她面前。 “有事吗？”姜颜终于肯看她了，但那眼神淡漠轻蔑的样子还不如不看。 陈曼冷笑道：“你觉得你可以高兴多久？” 姜颜放下整理护士帽的手，抄进口袋里道：“我最近心情一直都不错，如果你说的高兴指的是这个的话，我觉得我会一直这样高兴下去。” 陈曼气结，随后想到了什么，莞尔道：“但愿你过段时间还会这样想。” 语毕，她转身离开，丢给姜颜一个背影。 她最后那个笑容着实奇怪，但姜颜也并没将她放在心上，从头到尾她们其实都没必要成为敌人，如果陈曼一定坚持这样敌对下去，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一心忙着去工作，姜颜很快便不再考虑这些，倒是陈曼，哪怕是工作着，也并没有多专心。 她真的是一点记性都没长，这次回来，也受了某个人的委托，要调查一些事情。 她绕到了陈副院长的办公室，确定没人发现她之后，敲门进去了。 秦家。 秦冕正在看电视，电视新闻上正在播报着关于不到三个月之后的“机器人换人”比赛的相关内容，手机响的时候他随意瞥了一眼，瞧见发来消息的人，他嘴角挑了一下，不抱什么希望地翻开一看，没想到还真的有大料。 他是早就知道姜颜家和沈家有一些瓜葛，却没想到这瓜葛这么神奇。 这个陈曼，一开始他没觉得用处多大，只是不想浪费棋子，简单操作了一席卡，如今看来还有点本事。 他只能说，嫉妒心膨胀的女人真是可怕啊。 收起手机，秦冕打算继续看电视，一抬眼却看见了站在他旁边的孙茹。 他立刻皱起了眉，冷淡道：“来了也不出声，想做什么？” 孙茹看他那副冷漠的样子就生气，她深呼吸了一下说：“是不是我现在做什么，你都是这种态度了？” 秦冕淡淡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茹平静道：“说实话秦冕，最近这几个月我真得已经快被你逼疯了，如果想分手，麻烦你直接跟我说，你现在这样对我，无非就是想逼我自己主动提出来而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秦冕惊讶地看向她，笑了一下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不要开玩笑了小茹，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孙茹闻言直接笑出了声：“你对我什么样我心里不清楚吗？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清楚，我曾经以为自己很清楚，直到此刻，我才清醒过来，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她抬脚一步步靠近秦冕，秦冕皱起眉，似乎想闪躲，孙茹看见，心如死灰道：“看见了吗？现在我靠近你，你就是这副样子，你还跟我演什么戏呢？”她自嘲一笑道，“或许我真的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在选择题中选择你，还为了你，偷走了阿凉的毕业设计。” 提起这件事，秦冕脸色瞬间变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孙茹道：“麻烦孙小姐说话注意点，凡事要讲证据，可不要信口开河。” 孙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仿佛终于认清了他一样。 有人不止一次告诉过她，回头吧，放手吧，男人从来不会主动提分手，但他们却非常擅长如何逼迫你和他分手。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不清了，我也受够了这样低微地在你身边乞求那些虚假的感情，今天我们正式分手，你应该很高兴吧，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现在得到了，祝你幸福。” 语毕，她再也没看秦冕一眼抬脚便走，去楼上拖着她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家。 秦夫人从角落的房间里走出来，她有时候很清醒，有时候又很疯癫，她这会儿，大概是那少许清醒的时刻。 “……她走了吗？”她开口说话，却更像是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早晚会是这样……” 秦冕烦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其实孙茹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他的目的，在他身边已经毫无用处的女人，逼走就是了，可为什么目的达到了，他并没有多高兴。 叶家。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门口，姜颜从车上下来，拖着她的行李箱，为难地站在那不动。 车上很快又下来一个人，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替她拎起行李箱就往里走。 “哎！等一下！” 姜颜追上去道：“还没跟叶夫人打招呼，就这么来不太好吧！” 帮她拎行李的自然是叶铮凉，他走得很快，好像生怕她反悔逃跑一样，听到她说话也脚步不停，飞快地回复了一句：“我会和她说。” 姜颜无奈，只能任由他把自己的行李拎进去，等两人一起进了叶家，就发现叶夫人其实早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们都省事了。 “来，把东西给佣人吧。”叶夫人张罗道，“我已经给姜护士选好房间了，就在二楼左边第三间，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她笑得温柔和蔼，像个慈爱的长辈，让姜颜感觉到自己是被欢迎的，虽然她早就邀请过姜颜，可姜颜来之前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如今看见叶夫人这样，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点。 她感激道：“谢谢叶夫人，我会按照市价付房租的。” 叶夫人笑道：“还付什么房租？你住在这里是方便阿凉，我都还想付给你更多薪水。” 姜颜推脱着不用，叶夫人带着她去看房间，叶铮凉站在原地望着这和谐的一幕，嘴角缓缓扬起，看上去心情不错。 “阿凉。” 父亲的声音响起，叶铮凉回头望去，意外道：“爸，你还没去上班？” 叶贺年慢慢走过来道：“没有，你妈说今天姜护士会搬过来，所以我在家等着欢迎一下。” 叶铮凉语气平淡道：“我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神机妙算，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 叶贺年打断他说：“你的表现足够让人猜得到了。” 叶总说得一点都没错。 一大早，叶铮凉就开始准备了，一边换衣服，一边不断地发短信催促电话那头的姜颜快点收拾，然后拿着车钥匙一阵风似的刮跑了，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这么兴奋迫不及待是因为什么。 他甚至都还没准备给姜颜的房间，就这么让人家过来，让人家怎么住下？ 不管心里有什么疑虑，叶夫人和叶总都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在为儿子的行为帮忙。 “你走了之后你妈就在带人收拾房间，姜护士会很满意的。”叶贺年如是说道。 事实上，姜颜真的很满意。 她从小到大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她从出生起，先是跟着母亲在破旧的家里居住，随后又到沈家住佣人房，再后来，自己独立了，就租了间不算贵的出租房，虽然环境好了一些，但也只是普普通通而已。 她从来没有住过像眼前这种真的是完全给女孩子精心准备的房间，一时有些发愣。 叶夫人看她在发呆，微笑着说：“我准备了一些衣服挂在衣柜里，算是一些小礼物，姜护士可千万不要推辞，你帮了阿凉那么多，我一直也没什么表示，这就算是让我心里舒服一点吧。” 姜颜立刻回过神来：“您不用这样的叶夫人，这都是我的工作，您这样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住下了。”她有点为难道，“这房间真的太好了，我觉得……我还是别住在这里了。”她拉着行李想走，但叶夫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着姜颜的表情很复杂，姜颜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听见她温声道：“你真的不用那么见外，我想我们以后的关系会更加密切，你大概心里也有数……这些都算是一些小的见面礼，只要你能和阿凉好好的，让他轻松健康地生活下去，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姜颜惊讶看着叶夫人，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叶夫人眼神复杂地和她对视道：“只要阿凉好，我怎么样都行。” “……叶夫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会有事。”她反握住叶夫人的手，认真道，“现代医学发达，他的情况也稳定可控，并且医院已经在筹备给他做造血干细胞移植了，等他比赛一结束就可以住院手术的，您不用担心。” 叶夫人意外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半晌之后，她慢慢展开了微笑。 留了空间和时间让姜颜收拾她的东西，叶夫人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贺年等在屋里，边喝茶边道：“怎么样？” 叶夫人慢慢舒了口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但是……”略有迟疑，她轻声道，“我觉得，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叶贺年喝茶的动作一顿：“什么都不知道？” 叶夫人点头说：“是的，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我不会看错的。” 叶贺年放下茶杯，抿唇道：“那这可比她知道还难处理了。” 叶夫人直接坐到椅子上说：“不管怎么样，只要阿凉好，我一切都可以妥协。” 叶贺年望了她一眼，虽然她满脸不甘心和纠结，但他知道她的话不是作假。 沉默半晌，他终于还是缓缓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 这是姜颜住到叶家的第一天。 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她伸了个懒腰，看着有了她居住痕迹的房间，心情异常复杂。 忽然间，窗外有什么动静响起，她正要去一探究竟，就听见敲门声响了。 权衡了一下，她还是选择了去开门，但是门打开，却没看见人。 低头一看，才发现敲门声来源于何处。 门前停着一个小机器人，机器人是很萌的造型，腿部是履带设计，看上去像个小坦克。 姜颜蹲下好奇地打量着小坦克，坦克前面的微型屏幕缓缓出现了它设计者的脸。 “到工作室来一下。”叶铮凉在屏幕里这样说道。 姜颜无语了一下说：“你就不能直接过来喊我？” 叶铮凉：“为什么要直接过去？这样不是更节省时间，顺便还可以给你展示一下我另外的助手，我给它取名叫‘tank’。” 还真是叫坦克，姜颜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小坦克前往叶铮凉的工作室，小坦克真的很可爱，不但会敲门，在门打开之后，完成了任务的它立刻就去打扫房间了，看得姜颜一愣一愣的。 “这该不会是个扫地机器人吧？”她目瞪口呆道。 叶铮凉瞥了一眼道：“很大一部分用处的确是用来做空间清洁，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这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吧！ 姜颜皱皱眉，有点不高兴道：“你不要老是觉得我很笨，我圆圆的脑袋里可是装满了智慧。” 叶铮凉充满怀疑地挑了挑眉，朝她招招手道：“那么现在到你施展智慧的时刻了。” 姜颜微笑着走过来，变魔术似的从背后取出药盒，笑容完美道：“在那之前，还是请你先把药吃了，顺便休息一下再说吧。” 叶铮凉：“……我撤回刚才的邀请，你还是回你的房间休息去吧。” 药真的很难喝。 很苦很苦。 还有口服液。 每天还要吃补血的东西。 叶铮凉真的是备受煎熬，现在看见猪肝就想吐。 不过，这些难吃难喝的东西从姜颜的手中递过来，好像就不那么难以下咽了。 眼里注视着姜颜，叶铮凉一点点吃了药，喝了水，顺便被她按在椅子上休息，他微微皱眉，干巴巴道：“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姜颜看了一眼进度缓慢的机器人“大脑”，点点头说：“我知道。” “休息等于浪费时间。”他意有所指。 姜颜继续：“我知道。” 叶铮凉：“那么……”他兴奋地欲提议，却直接被堵了回去。 “所以我才答应搬到你家来住，这样不是解约了更多时间，可以帮你更多？整体来看，你的工作时间一点都没减少。” 这话根本让人无法反驳，哪怕有反驳的理由也不敢说，看她说话的表情，好像他只要唱反调的话，她就会马上离开一样。 于是乎，到了嘴边的话全了咽了下去，叶铮凉悻悻然地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姜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闭上眼睛的脸，两个人都并未发现窗外一闪而过的无人机。 “搬到叶家去了？” 黑暗中，盯着传输画面的秦冕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半晌才道：“那可就是有点麻烦了啊。”略微想了一下，似乎现在可以为自己争取到利益的，只剩下前女友了。 是的。 孙茹。 她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帮自己，分手之前有用，分手之后也有用，而且估计还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她无意间的行为就可以帮到他了。 想到前任现任一出戏的画面，秦冕就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乘虚而入，他有点迫不及待地发了一条短信，这条短信很快出现在了孙茹的手机上。 孙茹如今住在酒店。 无处可去的她看到来自于秦冕的短信，一开始还带着希望，可等看到内容，就彻底死了心。 秦冕发来的短信上写着：有想过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姜颜都已经搬到叶家去住了，离开了我，你难道还能回到叶铮凉的怀抱不成？你在他心目中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什么都不是了。 什么都不是了！ 在两个男人这里，她都什么都不是了！ 这种愤怒，配合着姜颜那日在秦家嚣张的模样一齐涌入脑海，秦冕到底还是太了解她，知道怎么做可以催生她的怒火。 摔了手机，孙茹快速地平复呼吸，喃喃道：“我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毫无价值的……” 第23章 今天安城下起了大雨，姜颜是被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吵醒的。 她今天休息，不用上班，昨晚被叶铮凉拉着忙到一点多才睡着，看在他们的“大脑”完成了很大一部分的份上，她也没太过指责他晚睡。 毕竟只剩下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了，他们的确得开始争分夺秒了。 伸了个懒腰，看看桌子上的时钟，现在是早上七点多，还不到八点，这是她住在叶家的第一天，竟然睡得很安稳，一点都没失眠，这很神奇不是吗？ 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外看，外面的雨下得着实不小，房子前面的花园里有园丁穿着雨衣在呵护娇嫩的花枝不被雨水冲倒，像是父母在照顾着淋雨的孩子一样。 姜颜恍惚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记忆中安城下最大雨的那一天，是她某一天放学回来，别人家的孩子都被父母接走了，唯独她站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很久都没人来接。 没有雨伞，也没人接，姜颜小小一个营养不良的女孩子站在那里被其他同学指指点点，最后，她甚至没心情撑到老师下班把她捎回去，直接自己跑进了大雨里。 她永远记得那天雨冲在身上的感觉，她浑身都湿透了，从头到脚没一样好的，书包也湿透了，卷子、课本无一幸免，她这副模样回到家的时候，得到的不是母亲的关怀与自责，而是……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母亲怪她弄湿了衣服，怪她不等老师送她回来，怪她毁掉了书包和课本还要从新花钱买，却从未关心过她心里难不难过，会不会生病。 眨了眨眼，不再去回忆那些，姜颜转回身去洗漱。 八点钟的时候，她准时换好衣服下了楼，这会儿叶夫人也已经醒了，叶总虽然是董事长的位置，却总是按时上班，他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听见响动便望了过来，和蔼道：“姜护士起来了。” 姜颜点点头，还没说什么，叶夫人就从厨房冒出头道：“姜护士起来得正好，帮我去叫一下阿凉吧，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他们自然地和她打招呼，自然地请她帮忙，给她的感觉像是她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并没有被排除在外。 姜颜点点头，立刻上楼去叫叶铮凉，叶铮凉房门紧闭，但她很清楚他并没锁门。 她也没敲门，直接开门看过去，果然看到叶铮凉还在蒙头大睡。 是真的蒙头大睡。 被子被拉过头顶，防备的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有人开门进来，带进日光的情况。 他睡觉总是见不得一丁点光，屋子里窗帘遮光性也很好，姜颜不开门的话，这会儿屋里恐怕还黑漆漆的，和晚上没区别。 姜颜一进屋，就反手关上门，迈开步子走到了窗户边。 对于这里，她已经很熟悉了，哪怕黑漆漆的，记忆也可以让她非常顺利地到达窗边。 刷一下，窗帘被拉开，雷雨声更加清晰了一些，天空中划过闪电，不多时，巨大的雷声响起，姜颜被吓了一跳，拍着心口缓和，可床上的人却依旧闷在被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睡得可真死，这么大的声音都没反应！ 姜颜有点无语，走到窗边弯下腰去拉他的被子，但叶铮凉早有防备，睡着的他和赖床的他真的堪称是大魔王，如今未苏醒的大魔王使劲抓着被子不撒手，任凭姜颜怎么用力都不行，毕竟她只是个女孩子，他可是个男人。 “我还不信了。”姜颜自语般地说了句话，随后便感觉他拉着被子的手没那么紧了，于是她再次用力去拽被子，这次竟然真的拽开了。 只是，下一秒，她就被被子下面躺着的人给拉到了怀里。 重重地摔倒床上人的怀里，听到那人闷哼一声，姜颜真是本来很生气，这会儿却笑了。 “活该。” 她无语了一下，低头去看搂着她的人，只见叶铮凉猛兽苏醒一般慢慢睁开眼，皱着眉不悦地望着她，他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抬起来无奈地取出耳朵里的耳塞。 “……” 难怪刚才那么大雷声都没反应，原来戴着耳塞，真的是…… “你真的很吵。” 叶铮凉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清晨初醒的沙哑与性感，听得姜颜脸红心跳。 “为什么这么高级的耳塞都挡不住你的声音？我要给他们差评。” 摘掉耳塞，他好像摸小猫的头一样摸了摸姜颜的头，姜颜撑着手臂从他怀里起来，脸红得好像糖葫芦上的山楂，裹着一层甜蜜蜜的糖，哪怕只是让人看见都觉得又酸又甜，牙都要倒了。 “打雷你都听不见，还说我吵？” 姜颜十分无奈，站在床边双手捧着脸说：“该吃饭了，叶夫人让我喊你下楼，你快点洗漱。” 语毕，她便逃似的跑了。 叶铮凉躺在床上望着她的背影，其实他早就醒了，雷声那么大，哪怕质量再好的耳塞也可以听见，他只是不想起来而已。 他想尝试一下，一睁眼就能看见她是什么样的感觉。 慢条斯理地起床，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叶铮凉便下楼了。 这会儿叶夫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姜颜坐在餐桌前正和她寒暄，如此和谐的画面让叶铮凉不禁开始设想他的未来也该是如此，他的愿望并不奢侈，只希望今后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见家人和睦相处的画面，他的家人里也包含着姜颜，如此就好。 “阿凉，快点吃饭吧。”叶夫人远远就瞧见了儿子，招呼他说，“你坐到姜护士对面，姜护士千万别客气，住下了就要像一家人一样，千万要吃饱。” 叶铮凉慢慢悠悠好像逛大街一样走到餐厅，在姜颜对面缓缓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姜颜一脸感激的模样，懒洋洋道：“不用露出那副表情，这都是应该的。” 叶夫人好笑地看着儿子明显得意又满意的模样，不戳破他的小心思，悄无声息观察了一下姜颜的反应，只见姜颜一本正经道：“没有谁对谁好是应该的，人释放出来的好意都很珍贵，我会好好珍惜的。”说完，她望向叶夫人道，“谢谢你，叶夫人。”随后，看向叶贺年，“还有叶总。” 叶贺年微笑应下，叶夫人表情复杂地缓缓道：“不用那么见外了，叫我叶阿姨就可以了。” 叶贺年跟了一句：“那叫我叶叔叔就行了。” 姜颜一怔：“……这样好吗？” 叶夫人淡淡道：“没什么不好的，难道除了工作关系之外，你不愿意和我们亲近一点吗？还是对我们有哪里不满意？” 姜颜立刻道：“当然不是。” “那不就好了，以后就改口吧，好了，吃饭。” 叶夫人说完话就坐下了，张罗着大家一起吃饭，这种氛围，哪怕是小时候在沈家姜颜也没体会过，沈院长的夫人、沈西沉的母亲是很好的女人，温柔典雅，对她和对沈西沉一样好，可是……那到底是主人家，沈夫人再好，也没有让她和母亲一起上桌吃饭过。 眼眶有些发热，姜颜觉得自己仅仅因为这种被认可和融入大家庭的感觉就哭太不体面了，可她真的忍不住。 她低下头，悄悄抬手揉了揉眼睛，自以为没人发现，可叶铮凉就坐在她对面，又一直在关注着她，她做什么，他都清清楚楚地纳入眼底。 叶铮凉过去的人生很简单，学习，研究，这就是他的全部。 后来，他的生活出了意外，被最亲近的人害得很惨，他可以反击的，最后却放弃了。 他开始自闭，开始不相信除了父母之外的任何人，是遇见姜颜之后，他才再度敞开心扉。 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表示，他是真的不善言辞，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因为他总是被安慰的那一个。 犹豫半晌，叶铮凉能做的，就仅仅是，用叉子把自己的早饭丢到了姜颜的碗中——他在给她夹菜。 姜颜一怔，惊讶地看过来，叶铮凉皮笑肉不笑道：“吃饭。” 姜颜抿抿唇，皱皱鼻子道：“……西式早餐你夹什么菜。” 叶夫人坐在一边，看着儿子别扭表达善意，把自己的煎蛋夹到姜颜碗里的全过程，忍不住爆发出了雷鸣般的笑声。 叶铮凉麻木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长这么大也不是第一次被母亲嘲笑了，可今天份的嘲笑真的很让人难以接受啊。 “可以不要笑了吗？我需要再一份煎蛋。” 叶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却是用叉子把自己的煎蛋丢到了儿子的盘中，看着母亲重复自己刚才愚蠢的行为，叶铮凉今天早上真是……食不下咽了。 叶贺年看着眼前这一幕幕，耳边回荡着愉悦的笑声，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虽然未来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但他相信那只是老一辈的问题，只要妥善处理，不会影响到孩子自身。 毕竟已经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既然对方已经再婚生下了女儿，说不定其实早就放下了，那么……应该不会太难处理。 他并不觉得是自己太理想化，但现实是，他真的有点想得太完好了。 叶家外不远处，姜母站在雨中，浑身都淋透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豪宅，双拳紧紧握着，一动也不动。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后，沈西沉撑着伞从上面下来，冲过来道：“赵阿姨？！我远远看着就像是你，你怎么站在这里淋雨？！” 姜母一点点转过头来，凝视着给她撑伞的沈西沉说：“西沉，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可你为什么还是拦不住她？” 沈西沉怔住，半晌无语，姜母崩溃道：“她已经搬到叶贺年的家里去住了！她已经彻底被他们给俘虏了！你为什么一点行动都没有！我的女儿要被他们给霸占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沈西沉手中的伞刷一下子掉在地上，雨水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脑海中还在回放姜母刚才的话——姜颜搬到叶家去住了。 他呆滞地望向不远处的房间，心跳几乎停滞。 叶家。 姜颜吃了早饭，就和叶铮凉一起去了新准备的工作室里面，继续完成他们最关键的一个步骤——大脑。 机器人的大脑，是它最核心的部分，关乎到它未来的全身协调和整体机能，与人一样。 他们在做这一部分的时候，必须拿出百分百的认真。 叶铮凉忙碌起来很专注，对待姜颜也不会特别迁就，姜颜这种不算是很懂专业的女生帮起忙来，哪怕很用心了，却还是有些瑕疵。 偶尔他会说她几句，换做是别人，姜颜可能会觉得有点不高兴，可意外的是，叶铮凉说的那些，她都没放在心上。 “是这样吗？” 操作瑕疵又被嫌弃了，姜颜直接拿起自己的笔记本道：“你再说一次，我记下来，下次不会了。” 她拿着笔，作势要记录，叶铮凉看过来，在她的笔记本上看到了长长一大串笔记。 那大概，都是他责备她之后她的笔记。 叶铮凉一顿，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转过头，修长好看的眸子透过眼镜片凝视着姜颜，良久，叹了口气，他低声喃喃道：“对不起。” 姜颜笔下一顿，抬眼弯着眸子瞧他：“为什么说对不起？” “不应该骂你，本来就已经足够麻烦你。”他一副内疚的语气，还带着点自我厌弃。 “我倒想谢谢你。” 姜颜却这样说。 叶铮凉意外地看向她。 姜颜晃了晃笔记本，慢慢道：“我现在可能是全医院护士当中最懂机械设计的了。” 叶铮凉难得一愣，随后笑着靠近她，放低了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道：“那你想不想多一个身份。” 姜颜怔了怔，没说话。 叶铮凉：“除了护士，和你自己的身份之外，再多一个身份吧。” 他薄唇开合，沙哑低沉道：“……做我的女朋友，不是助手，不是看护，是女朋友。” 第24章 姜颜上班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没事的时候就会靠在一边发呆。 徐护士长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把她吓了一跳。 “护士长。” 姜颜回过神来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徐护士长摇摇头说：“看你在发呆，想什么呢？” 姜颜笑笑说：“没什么，一点私事而已。” 徐护士长挑挑眉，问她：“颜颜，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姜颜下意识想反驳，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能像往日那样说出口。 她这样的表现简直就是在变相承认徐护士长的话，对方也没逼着她继续说什么，而是问她：“是跟之前在我们科室住院的那个富家公子哥吗？” 公子哥用来形容叶铮凉是真的不太合适，姜颜立刻替他解释道：“他不是那种纨绔子弟，护士长，他不一样的……” “好好，我知道了。”徐护士长直接打断她道，“这就开始护短了，看来是真的了。”她看着姜颜的模样，慢慢叹了口气，观察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道，“如果这是真的，那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关乎到你的未来。” 姜颜怔了怔，点头道：“您说。” 徐护士长低声道：“如果你真的是在和叶家的少爷谈恋爱，那……你今后还会从事护士这个行业吗？你想好了未来要做什么吗？护士是个辛苦的工作，最大的成就不过是做到像我现在这样，人家现在都开玩笑说，跟谁有仇就劝谁去学医学护理——足可见这份工作的辛苦，如果你真的做了叶家的儿媳妇，还会继续做这一行吗？” 其实这个问题姜颜不止一次的考虑过。 从她察觉到自己对叶铮凉的心意开始，她就一直在想这个。 每次想到这个，她的真心都没变过。 “我会。” 姜颜特别认真地说：“虽然在别人看来，护士只是个伺候别人的工作，说得好听点是白衣天使，说得难听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抿了抿唇，坚定道，“未来有很多事情存在变数，我无法断定会如何，但仅此一项，我能够确定，做一个优秀的护士是我的梦想，也是我未来将持续努力的事情。”她直视着徐护士长道，“担负保护人们健康的职责以及护理病人使其处于最佳状态——我不会忘记南丁格尔的理念。” 很难想象一个年轻的女孩在遇见了那样优秀的男性之后，不会膨胀、懒惰，还会秉承着这份志向。 徐护士长听得出来姜颜话里的认真，她工作这几年的努力她也看在眼里，她欣慰地抬手摸了摸姜颜的头，替她摆正头顶的护士帽，过了一会才说：“那我就要和你说点我的私事了。” 姜颜惊讶地望向她，显然没料到她有一天会和自己说私事，毕竟两人年龄差摆在这里，徐护士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最大的孩子都大学毕业了。 “你知道，我年纪已经不小了，最近科室事情多，你们大约也没注意到，但过不了这件事就会传遍科室，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早点知道。”徐护士长叹息道，“颜颜，你是个好孩子，没有害人的心思，也会努力工作，虽然你总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突出，但我看得出来，你比其他任何人、哪怕是那些比你年纪大一些，你比他们都要优秀，我要告诉你的是……”她压低声音道，“我准备退休了，在我离开之前，院里面会进行护士长竞选，我希望你可以参加。” 姜颜错愕地看着她：“……我？” “对，就是你。” “可是我的资历……” “资历虽然浅了一点，但你的成绩却一点都不浅，不要过于妄自菲薄，这段时间好好准备，我会亲自推选你，别让我失望，加油。” 徐护士长说完这句话，就拍拍她的肩膀离开了，姜颜看着她的背影，真是半点刚才的闲心都没了，满心都是关于护士长竞选这件事。 晚上回了叶家，姜颜抱了一大摞书回来，她和叶夫人打过招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想把书放好，哪知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男人笔直地立在自己房间里。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掉下去，砸在了脚面上，疼的她立马痛呼了一声。 叶铮凉听见响动倏地转回了头，看见姜颜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嘴角狠狠一抽，几步向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有点无语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姜颜白了他一眼：“你没事到我房间里来干嘛？我记得我锁门了啊。” 叶铮凉坦坦荡荡道：“你是锁门了，但这里是叶家，没有一扇门是我打不开的。” 姜颜半晌无语，直接推开他弯腰去捡地上的书，叶铮凉见此，立刻蹲下去帮她捡，姜颜瞥了一眼，便放弃了自己捡，随他去了，毕竟这也是他间接给害得。 捡书的时候，叶铮凉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书的封面，他动作一顿，随后快速把书都拿到手里站起来，帮姜颜放到了一边的桌上，这才转头问她：“你要竞选护士长？” 姜颜单腿蹦跳着回到床边，一边揉着自己的脚尖一边道：“是啊。” 她回答的心不在焉，精神有点涣散，眼底有些疲惫，显然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叶铮凉有些话想说，可看她这样又说不出口了，他迟疑几秒，最后移动几步站到了她面前。 姜颜不解地抬眼望向他，他下一秒就蹲了下来，拿开她揉脚的手，干燥温暖的手捏住了她的小腿，将她砸到的脚移到了他面前。 “喂，你干什么……” 夏天，她穿着凉鞋，刚才砖块一样的书砸到了她的脚，是真的很疼，但是…… “你别这样。”姜颜想要把脚抽回来，让别的男人替自己揉脚这么亲密的动作，她别说是进行了，就连设想一下都不敢。 然而，哪怕她百般拒绝、反抗，叶铮凉也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他固执地挡开她的手，帮她脱掉凉鞋，然后轻轻的，好像生怕弄疼她似的给她揉脚。 “这个力道会痛吗？” 他低着头，随口问话，仿佛做得只是很普通平常的事情，可姜颜看着，一开始还好，慢慢就红了眼睛。 她活到这个年纪，经历过那么多人和事，对她好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叶铮凉一个。 他那样的家世和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根本不必为她做到如此。 他能够做到这样，何止出乎她的预料，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谢谢。” 她喃喃出口两个字，带着点鼻音，叶铮凉动作一顿，仰起头来看她：“哭什么？” 他皱着眉，身子朝前靠了靠说：“衬衫口袋有手帕，拿出来擦擦。” 姜颜顺从地从他衬衣口袋取出手帕，抹了抹眼睛，没说话。 叶铮凉就这么看了她一会，良久才道：“带你出去转转？还疼吗？” 姜颜望着他：“去哪里转？” “给你散散心，顺便办点正事。” 脚也没有砸得很严重，休息了一会就好了不少。 姜颜和叶铮凉一起离开了家，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叶铮凉推说会在外面吃，但姜颜总觉得他会直接省略掉。 叶铮凉驾驶着车辆行驶在安城夏日的夜晚，车里的空调开得很低，姜颜打了个喷嚏，他朝她看了一眼，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姜颜歪着头靠在车椅背上，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点视线都不移开，倒是看得叶铮凉有点不自在了。 “干嘛一直看着我。” 他不悦道：“你这样看着我会影响我开车。” 姜颜不解道：“为什么会影响你开车？你看路就可以了啊，我的眼睛又不能替你看路，我只是看着你而已啊。” 叶铮凉目视前方严肃说道：“你的视线投射在我身上我会有强烈的感觉，会忍不住朝你看过去，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谁知道会不会出事？所以请你转开视线，麻烦看着别处。” “……”事还不少。 姜颜皱皱鼻子，老老实实地收回视线，开始打量车窗外的景象，这一看，就发现他们到了一个她过去从来不会涉足的地方。 安城cbd。 叶氏集团停车场。 “你说散心就是来这里？”姜颜惊讶道。 叶铮凉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说：“带你去看看我的公司。” 他的公司？ 一直以为他只是在家里呆着做研究，根本不会关心这些事业的，最接近的一次还是听他说专利发明由叶氏集团制作销售，远销海外呢…… 怎么听怎么像广告。 姜颜讷讷地跟在他后面进了这幢气派的大厦，以前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家里如何如何富有，这么切身实地地感受到，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头一回到叶家去的时候。 但那一次带来的震撼，远远不如这一次。 姜颜的前半生，不是在小黑屋子里，就是在学校或者医院。 去过最好的地方，可能就是大学的图书馆。 站在叶氏集团的电梯前面，看着值班保安和加班才刚离去的员工们跟叶铮凉打招呼，她免不得有点心跳加快。 进了电梯，脱离了那些人的殷勤视线，姜颜的心态才好了一些。 她透过电梯的反光看着身边的男人，叶铮凉今天穿着依旧很随意，简单的衬衣和薄外套，黑色长裤，上楼的时候他在低头摆弄手机，像是收到了什么短信息，他快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除了微微皱着的眉头，没有任何方才看过短信息的痕迹。 姜颜有点疑惑，但也不好直接去问，她安静地跟着叶铮凉上楼，两人一起到达了十几层的位置，从电梯里面走出去。 一出去，姜颜就看见了本层的前台，前台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她只能看见座位后面的一行字——方舟科技公司。 “跟我来。” 叶铮凉不给姜颜仔细观察的机会，直接拉着她朝公司内部走去，科技公司相较于其他公司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有未来感。 相较于做网络科技的公司，做高新科研的公司又是一种不同的风格，叶铮凉的公司并不拘泥于办公室，而是一间一间的实验室，现在这个时间依然有人在加班，姜颜跟着叶铮凉一起路过的时候，还看见实验室里有人穿着防护服在测试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看什么特工电影，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去执行国家级任务了。 “胡思乱想些什么。” 脑袋被敲了一下，姜颜不高兴地望过去，就看见叶铮凉站定在一间顶端标着“库房”的房间门口，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要去这里吗？” 叶铮凉微微点头，使用指纹开锁进入了库房，姜颜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进门就看见了许多她如今已经可以差不多叫出名字的设备与资源。 “来挑选一些接下来需要的材料和设施，顺便考考你。”叶铮凉一边在库房里转一边道，“对了——如果要准备竞选护士长，你可以帮我的时间也就不多了吧。” 后面这句话，他用了很随意的语气，看似毫不在意，但闪躲的眼神姜颜可没忽略。 她跟在他后面，语气如常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叶铮凉闻言停下了脚步，她也跟着停下来，两人四目相对，她紧接着又说：“反正没有我之前，你也可以自己完成，如今少了我，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为什么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问题问得直戳人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叶铮凉看着她，两人站在库房最中央，被高新设备包围着，他许久许久，才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样，低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如果我们之间再没有了这样的瓜葛，我不确定未来某一天……”他换了个语气，转开视线，皱着眉道，“你是不是还会留在我身边。” 姜颜其实心里多少猜到了一点，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说出来。 她没有很快就说话，在心里面仔细慎重地思考过后，才望向他，微微启唇，准备将一切尘埃落定。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叶铮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电话。 姜颜：“……” 叶铮凉：“……” 两人默契地转开了视线，姜颜吐了口气对着别处耸了耸肩，叶铮凉有点生气地握了握拳，恨不得对打来电话的人破口大骂，可当他拿起手机去看的时候，表情却比方才更加复杂了。 “……刚才就想问了。” 姜颜放轻声道：“电梯里收到了谁的短信？现在打来电话的又是谁？为什么你好像很烦恼，也不想让我知道一样？” 第25章 其实姜颜可以猜到一些。 叶铮凉接到的那个电话大约是她不喜欢的人打来的，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背着自己。 他们共同认识的，她不喜欢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看叶铮凉直接挂断电话，电话又不断打进来，姜颜直接靠在了一边的架子上，朝他微抬下巴道：“接吧，要不然就拉黑，有那么难以抉择吗？” 的确没那么难以选择，叶铮凉在她说完话之后就选择了拉黑。 他还是不愿意接电话。 “不能告诉我是谁吗？” 姜颜开口询问，问得平静坦荡，毫不遮掩自己想要知道真相的**。 叶铮凉转过视线睨着她，过了一会才说：“是你不喜欢的人，告诉你不过是让你徒增烦恼罢了。” 姜颜闻言淡淡一笑：“你不告诉我，让我自己猜才是让我徒增烦恼。” 大约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叶铮凉沉吟片刻，对她说：“是孙茹。” 果然是她。 姜颜恍然，嘴角笑意不减，转开头摆弄着架子上的东西，低声说：“猜到了，除了她也只能是秦冕了，大约也不会有别人可以让你这么烦恼。”稍倾，她似不经意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只要我搬到叶家来住，你就告诉我你以前的事情吗？” 这句话叶铮凉的确说过，他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姜颜对他足够信任。 只是，这次她搬过来这么久了，他也没主动提这件事，等了这么多天，等不到他主动，姜颜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提起来了。 叶铮凉并没很快回答她，她说完话不久就有工作人员进来了，恭敬地说：“叶总，您需要点什么？” 叶铮凉看了姜颜一眼，冷峻的眸子里带着安抚意味，似乎有点担心她生气，姜颜撇撇嘴，没说话，让开位置给工作人员，自己站到了一边。 叶铮凉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挑选了一些东西，随后便和她一起离开这里，那些东西他们当然不用自己搬走，明天会有人专门送到叶家去，这就是资本阶级的便利条件，很多事情你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 他们离开了叶氏集团大厦，回到停车场的车上，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天色已经很晚，姜颜这阵子有点累，靠在车上就有点犯困，之前自己问过什么，对方愿不愿意说，她似乎都没那么在意了。 车子缓缓行驶起来，慢慢离开停车场，回去的时候，叶铮凉开得要比来时慢。 他开得很稳，刹车都没什么感觉，姜颜坐在车上，有些昏昏欲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叶铮凉突然开口说：“孙茹是我的前女友，她成绩很好，足够优秀，在大学的时候帮了我不少忙。”略顿，他补充了一句，“她一开始不是现在这副样子。”这后半句，倒像是担心姜颜觉得他眼光有问题一样。 姜颜只觉自己满脑子的瞌睡虫都跑了，但她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快要睡着的姿势，似乎这样的话，说话的人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叶铮凉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紧，说实话，这样扒自己的伤疤给人看，根本就不是他会做的事情，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也绝对不敢让他这么多。 姜颜是唯一一个让他愿意并且觉得应该、值得这么去做的人。 之前一直不提，是不知道该怎么起这个头，如今孙茹的电话耽误了他们之间的“正事”，大约也到了说清楚的时机。 “秦冕是我室友，我们住同一个宿舍，关系也很好，大多时间，都跟一个人一样。” 叶铮凉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流淌到耳边，姜颜稍稍睁眼望向他，他目视前方，缓慢地开车，修长的眸子透过眼镜片关注着一个方向，他开车的姿态看上去依然很放松，只是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暴露了他的不同寻常。 “我那时候和现在一样，只专心于自己的研究，很多事情不想过问，长期泡在实验室里，我的病也是因为这样造成的。” 他说这些，没打算得到什么回应，但等他说完这句之后，姜颜喃喃地应了他一句。 “这个我猜到了，那些设备多少都有些辐射，你长期泡在那里，不生病才怪。” 叶铮凉快速地看了一眼副驾驶，姜颜以一种极其怯意的姿势半靠在那里，眼神平静懒散地注视他，看上去舒适随意，就好像往常他们谈论研究的时候一样。 她这副模样反而让他不那么烦躁了，他转动方向盘，踩刹车，把车停到了路边。 “不走了吗？”姜颜看看窗外问他。 叶铮凉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解开安全带，长舒一口气对她快速说道：“我这个人比较固执，大约你也看得出来，念书的时候我比较排斥将专利变现这种商业行为，也不愿意别人拿自己的项目去做，所以和秦冕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我换了宿舍，本以为彼此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但没想到毕业的时候，我原本准备好的毕业设计成了他的毕业设计——孙茹背叛了我，把一切都出卖给了他。” 他说上面这些话的速度极快，几乎没怎么喘气，姜颜听得都有些愣住了，半晌才道：“……你说那么快干嘛。” “你听清了。”他用确定的语气道。 姜颜眨眨眼，跟他说：“所以上次在秦家，你提到孙茹跪下来求你，你才放过秦冕，那就是事发之后的事吧？” 她的聪明让他省了一些口舌，叶铮凉朝她投去赞赏的眼神，姜颜不由感慨道：“真是看不出来，叶先生还有这么慈善的一面，照我对你现在的认识，遇见这种事，你应该会把对方大切八块才对。” 叶铮凉一本正经道：“姜颜，杀人犯法。” 他这副正经思考的模样倒是把姜颜逗笑了，她一笑，气氛就没那么僵凝了，以前叶铮凉总觉得这些往事说出来会有点难以承受，毕竟没多少人能接受得了这样的双重背叛，还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设计，可如今真的说了，好像并没想象中那么严重。 其实那些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过去罢了。 说完了之后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点点轻松。 “我只是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可以就那么放过他们。” 姜颜脸上还残留着温柔的浅笑，说话时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惆怅，那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他。 叶铮凉侧头注视她，十分认真道：“就那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次退步，算是自己识人不清的代价，让自己交点智商税，这大约就是叶铮凉的想法。 姜颜慢慢说：“所以秦冕盯上我，目的大约是和以前差不多吧？他这次的目标是什么？你的参赛设计？” “除了这个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他也在参赛之列。”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学会凡是都靠自己。”姜颜的语气里有点遗憾。 叶铮凉倨傲道：“不，他只是太有自知之明，知道有我在的地方，他永远都拿不到第一。” 姜颜弯着眸子看他：“这么自信？” 按道理，被这样反问，叶铮凉通常都会列出一系列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确有自信的资本。 但今天不太一样。 姜颜问完了，他难得沉默了一瞬，半晌才回了句：“我也不是在任何方面都那么自信。” 他会这样谦虚？ 姜颜堪称吃惊地瞟了他一眼：“你还会有不自信的地方？” 看她那副惊讶的样子，叶铮凉眉头越皱越紧，他抬手解开了衬衣领口的纽扣，突然觉得车里有点热，顺手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又转念一想，姜颜可能会觉得冷，权衡之下，他脱掉了外套，侧过身给姜颜结结实实地披上了。 “……谢谢，我不冷。”姜颜看着他明明一脸犹疑为难还要兼顾她怕不怕冷的问题，有点好笑又窝心地说道，“你干嘛一副很烦的样子？我的话让你苦恼了？那你可以当做没听到。” “……说出来的话怎么可能装作没听到，我的听觉那么优秀，很难假装自己是聋子。” 叶铮凉不咸不淡地吐槽了一句，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望向驾驶座的窗外，许久才说：“我也的确会有不自信的地方，比如……” 透过车玻璃，他看见姜颜正专注地望着这边，本来他还有点难以启齿，瞧见这一幕，突然觉得没必要那么端着了。 “在我们的关系上，我就很不自信。” 他倏地转过头与她对视，杀了姜颜一个措手不及，姜颜睁大眼睛望着他，叶铮凉毫不留情地望回来，他气势极强，他们彼此都知道，一些之前没说出口的话，今天必须说出来了。 “你一直没有正面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这件事让我相当不自信，你能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吗？它是我完美人生的瑕疵。” 他说完话，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姜颜，不错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不让她有任何闪躲。 姜颜也并没有闪躲。 她其实没有多少犹豫，在这之前不久就已经想好了要把一切尘埃落定。 她直接直起身，朝驾驶座的男人靠过去，张开双臂倾身抱住了他，虽然这个动作有点难以完成，但她还是克服了环境的困难，别别扭扭地撞进了他怀里。 叶铮凉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孩的发顶，她连发丝都透着一种温柔，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抚过她的发顶，听见她在自己怀中用温顺柔和的语气说：“我们现在就解决这个问题。” 她似乎伸出了手，在他心口划来划去，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痒得不行。 “感觉得到我写了什么吗？” 姜颜柔声问道。 叶铮凉没有很快回答，他用自己天才的大脑努力回放着她方才的笔画，可不知道为什么，往日里超强的智商与记忆力此刻都完败了，他半晌猜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道：“不确定……” “在你的字典里竟然还有不确定这三个字吗？” 姜颜缓缓从他怀中抬起头，带着笑意道：“你心跳好快。” 叶铮凉只觉自己浑身都在冒汗，有点烦躁道：“快点说，不要磨磨蹭蹭。” 姜颜嘴角笑意加深，几乎笑出声来，她直起身，与他拉开距离，他的眼眸透过眼镜片追随着她的身影，她思考了一下，抬手摘掉了他的眼镜，他被动地承受着，皱着眉不知她用意何在，而下一秒，姜颜再次靠近了他，她吻住他的唇，然后快速退开，对他说：“我答应你，做你的女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背叛你的那种。” 简简单单一句话，加在一起不过二十六个字，却让叶铮凉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圆满。 第26章 因为要竞选护士长，相较于过去，姜颜的闲暇时间不能那么完全的放在叶铮凉身上了。 大约也是打开了心结，叶铮凉也不再那么抗拒别人的帮助，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也会有部分他能够试着去信任的工作人员到家里来帮忙。 当然，最机密的地方他还是会有所保留，这是人在经历过背叛之后的自我保护意识，有些东西除了他自己和姜颜，连叶夫人和叶总都接触不到。 这天风和日丽，姜颜趁着休息的时间在家里看书，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戴着眼镜，一手捧着书一手握着笔，看得很认真。 这会儿时间还早，不过才九点多，吃过早饭，窗户外面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姜颜扫了一眼窗外，往日里觉得十分悦耳的鸟鸣声此刻却有点影响她看书。 她正为难之际，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这样不敲门的风格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叶铮凉，姜颜合上书好整以暇地望向门口，叶铮凉侧身走进来，站在门边虚握着拳清了清嗓子道：“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昨天晚上姜颜特地嘱咐过叶铮凉，今天她要看书，他尽量不要来打搅她。 所以他现在出现在这里，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一下解释。 “我在隔壁都听见了，鸟叫声很吵，你喜欢开着窗看书，这肯定会影响到你。”叶铮凉双手抄进口袋漫步到她面前，侧头睨着窗外淡淡道，“就算你关上窗估计也没什么效果，这些家伙在花园里的树上筑了巢，一只两只还好，三只四只一起叫，声音的穿透率……” 眼见着他就要把声音传播原理以及公式给分析一遍了，姜颜赶紧打断他说：“所以你是来帮忙的吗？”她歪着头看他，“说来也是，在你的房间和工作室里只要关了窗就听不见，为什么这里就能听见？” 叶铮凉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说：“当然是因为我早就料想到了这些，用了特殊材料的玻璃。”略顿，他干巴巴道，“不过你现在换玻璃有点来不及，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完成，这样会更加影响你学习。” “那你打算怎么办？”姜颜纳闷地看着他，还真有点好奇他想怎么处理。 叶铮凉慎重地望了她一眼，修长的身子探出窗外，朗声道：“喂，你们听着，这里是我的地盘，不许在这里吵闹，否则的话我就让园丁把你们的巢给拆了！” 姜颜：“……” 人类的话鸟类怎么可能听得懂嘛！叶铮凉的话说完，那些鸟不但没停止鸣叫，反而叫得更大声了…… 叶铮凉何时受过这种憋屈？还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 他皱皱眉，有点生气地半坐在了窗边，开始跟那些鸟讲道理。 是的，你没看错，他真的在和鸟讲道理。 “这里是叶家，你们是瞎子吗？听不懂人话应该也会看手势吧。”他竟然还会哑语手势，摆弄了几个手势命令道，“goaway！” 姜颜一直在忍耐，只是她忍耐忍耐再忍耐，终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铮凉半坐在窗边，长腿踩在地上，听见她的笑声就看了过来，她忍俊不禁地指着他说：“你是傻的吗？鸟怎么可能听得懂你说话呢？你可不要招惹它们，据我所知鸟类很记仇，你惹了它一次，它就算搬走了也要回来找场子。” 叶铮凉微微挑眉，他靠在那，哪怕刚做过很愚蠢的行为，看上去依旧睿智英俊，这会儿她笑着，他似乎心情也不错，弯着嘴角瞧她，等她说完了话，他才慢条斯理道：“所以你觉得，我真的会傻到想要和他们沟通吗？” 姜颜一怔，笑意敛起了一些。 叶铮凉随意道：“不过是想逗你开心罢了，看来你还真把我当傻子了。”他推了推眼镜，慢慢双臂环胸，眯眼瞧她，一副质疑和审视的样子，看得姜颜咳了一声，掩饰性地转开了头。 “感觉你对我的智慧很不认可啊。”叶铮凉从窗户边站起来，走到姜颜对面弯下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需要我带你去做个智商检测吗？我想你从小到大大概都没遇见过比我更聪明的人了，你才是傻瓜。” 姜颜直接抓住他弹自己额头的手，皱着眉道：“谁让你没事逗我，你演技那么好，我当然当真了，要怪就怪我太相信你了，你表现出什么我都觉得是真的。” 这话说得叶铮凉整个人简直是通体舒畅，不要太过悦耳，他膨胀地脸上笑意不止，觉得有点过于松懈了有失形象时才开始补救，但那强撑着的严肃实在有点别扭，还不如笑出来自然，看得姜颜都开始嫌弃他了。 她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女性的大喊，因为他们正好坐在窗边，所以听得蛮清楚。 “叶铮凉！你出来！我要见你！” 这有点歇斯底里外加声嘶力竭的喊叫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姜颜瞥了叶铮凉一眼，探出头朝窗外看去，看见了铁艺门外站着的女人。 “是孙茹。”她做出判断，问身边的男人，“你要过去吗？” 叶铮凉只看了一眼就说：“保安会处理。”语毕，就要给她关上窗户，姜颜也没阻止。 远远的，孙茹瞧见这一幕，再次大喊道：“你不见我一定会后悔的！我有很关键的事情要告诉你！叶铮凉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句话实在太耳熟了，在过去几年当中，每次噩梦惊醒，都是她这句——你不能这么对我。 还记得她跪在他面前，跟他说她已经喜欢上了秦冕，他不能把秦冕毁掉，那就等于毁了她，他不能那样对她。 可她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别人做过什么？ “去见见吧。” 姜颜看上去要比叶铮凉随意的多，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书，一边翻页一边道：“看她的样子，就算是保安也赶不走，更何况她还说有很关键的事情告诉你，你不去的话，或许会有损失。” 叶铮凉望向她，语气平常道：“你真希望我去见她？” 姜颜头也不抬道：“没什么希望不希望，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对面的男人半晌无语，在叫喊声几乎扰民，孙茹甚至和保安厮打在一起的时候，叶铮凉终于还是起身离开了。 明明刚才气氛很好的。 这会儿却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姜颜从书中抬起头，顺着窗外的方向看过去，孙茹见到了下楼的叶铮凉，他正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她停止了喊叫，气喘吁吁地立在那儿，尽管如此，她看上去依然十分美丽，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倒真的是我见犹怜。 莫名心烦，姜颜直接关了窗，拉上窗帘，回到桌子边开了台灯看书。 叶家门口。 闹了一通的孙茹看上去精疲力竭，她见到叶铮凉的时候几乎摇摇欲坠，但她到底还是站住了，因为她知道到了今天，叶铮凉不会再在她摔倒的时候扶住她。 “你疯了吗。” 他站在门口，双手抄兜，皱着眉，眼眸透过眼镜片投射而来的是满满的不耐。 孙茹立在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我不这样的话，你能出来见我吗？”她瞥了一眼方才窗户的方向，“刚才和你一起在窗户前面的人是姜颜吧？那个人民医院的护士。想不到你们发展的这么快，都已经同居了？” “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希望从你的嘴里提到她的名字，你可以走了。” 叶铮凉冷漠地转身要回去，眼神示意站在门口的三个大块头赶人，三个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冲上去挡住要追上他的孙茹，尽职尽责道：“孙小姐，您要是再不走，我们可就得强行送您离开了。”其中一个大块头皮笑肉不笑道。 孙茹吸了口气，盯着叶铮凉的背影道：“我来这里没别的事，就是要告诉你，小心防备那个姜颜，我不希望过去的事情再发生在你身上，我和已经秦冕分手了，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打你这次参赛设计的注意，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点。” 大约是她这些话里有的词句触到了他的逆鳞，叶铮凉倏地转回身，笔直地立在远处对她说：“不要把别人想得都跟你一样，姜颜和你不同，过去的事情不会重演，你想太多了。” 孙茹冷笑道：“是我想多了吗？你真的不要好好再考虑一下吗叶铮凉？几年前在大学校园里秦冕找到我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绝对不会就范——但结果你知道。” 叶铮凉皱起眉，无言地注视她，孙茹继续道：“阿凉，也许姜颜在你心里完美无缺，不会像我一样犯错，但你也要想一想秦冕是什么样的人，他能够用上的手段有很多，就像我当初——我也有被逼无奈，你又知道多少呢？” 他又知道多少呢？ 叶铮凉漠然地看着她说：“你不说，我不会知道任何事。既然你之前没说过，现在也就没必要再提了，我已经不想知道原因了。送客。” 他到底还是不愿意多和她交流，孙茹被人赶走，她站在那狼狈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她也曾经像姜颜一样坚决不妥协，可人活一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还为了很多其他的人和事，如果真的只看自己的话，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孙茹深呼吸了一下，止住了眼泪，再次朗声对即将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男人说：“记住我的话，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覆辙，秦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很多手段逼着姜颜就范，保护好你的东西，我不希望在比赛现场看到你再次被剽窃！” 这话说完，孙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今天在这里丢的脸已经足够多了，早已不愿意再在这里停留半分钟。 叶铮凉停住脚步，良久，他终于还是回过了头，看到的是她离去的背影。 她的背影看上去和多年前一样无二，可如今瞧着，却没有过去那种悸动的情感了。 他安静地回了家，这会儿叶夫人和叶总都不在家，就他和姜颜在。 他上了二楼，走进姜颜的房间，她坐在桌子上正在看书，似乎很认真，并没察觉到门边的响动。 不知怎的，叶铮凉就想到孙茹最后所说的话。 的确，秦冕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见人下菜碟，永远可以找到人性的弱点，在那个地方等着攻击你，让你功亏一篑，交出一切。 过去，他的弱点就是孙茹和他的设计，秦冕成功地夺走了一切，那么现在呢？ 哪怕对姜颜足够信任，可他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秦冕的手段。 他必须得防备起来，不能坐以待毙。 有点头疼，叶铮凉最终还是没有走进这间房间，重新关上门又离开了。 姜颜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其实从他开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她没转过头，也很清楚他又关门离开了。 稍微动脑想想，就知道孙茹这次来不会说什么好话，内容大约也和自己有关系。 要是往常，叶铮凉可能会直接来跟她讨论这些，但他今天没说，是……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开始怀疑她了吗？ 姜颜烦躁地合上了书，有点不高兴自己总是要这样胡思乱想，可哪怕她用尽所有力气，还是克制不住这些疯狂冒出来的念头。 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随后两天，姜颜没去找叶铮凉，哪怕在家里碰上，也默契地点点头就各回各的房间，除了必要的看护照理，姜颜几乎不参与他的生活，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反对来，这让姜颜所有的不满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处发泄。 烦躁得不行，姜颜这天下了班都不太想回去，等挨到很晚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也是进了门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今天似乎和前几天不太一样，在她房间的床上放着一个漂亮的盒子，她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裙子。 裙子包装精美，上方还摆着一张卡片，卡片上的字体姜颜不要太过熟悉，是叶铮凉的。 【裙子是给你准备的，希望你可以穿着它陪我参加会议】 第27章 会议？ 是什么会议？ 姜颜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摸出来一看，是微信上叶铮凉转发过来的一封邀请函。 她犹豫了一下，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还是点开看了。 是2025中国制造机器人换人项目的前景发布会。 这场发布会有很多高新技术人才参加，叶铮凉代表方舟科技参加会议，除了他之外，那里大约也会见到……秦冕吧。 心情复杂地关闭邀请函，姜颜迟疑几秒，回了条微信：不去。 那边很快发了消息，来自昵称为yyyzl的人：为什么？！ 一个问号一个感叹号，足可见他的震惊，姜颜冷冰冰道：不为什么。 带着句号，也足可见她的愤怒。 半晌，yyyzl又发来一条微信：必须去。 命令的语气，看着字面都觉得过分，姜颜冷哼一声，发消息：再废话拉黑你。 yyyzl：你应该知道这对我毫无用处，我可以黑进你的手机强迫你接收我的消息，所以不要威胁我。 姜颜气得不行，直接发语音过去骂他：“你这是作弊！” 叶铮凉也发语音过来：“去吧！去的话我就不用作弊了！” 姜颜最后直接不理他了，不拉黑他，直接不理他，这可是让叶铮凉天才的大脑毫无用武之地，他有点着急地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姜颜房门前，想要进去，可又想到她不止一次表示过不喜欢他总是不请自来，还乱开她的房门，于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算了，她总是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的，她一定会去的。 在心里这样安慰了一下自己，叶铮凉迟疑地收回了手，在门前又为难地站了几分钟，终究还是离开了。 前景会议的举办时间是三天后，尽管嘴上不止一次说了不想去、不要去，可这天姜颜还是排了早班，晚上早早回到了叶家。 守在一楼沙发上，看见姜颜面无表情地走进屋上楼，叶铮凉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放松笑容，他丢下手里的报纸跟上去，在她身后说：“时间还早，需要我带你去做个造型吗？当然要是你不想出去的话，我也可以让他们到家里来帮你。” 姜颜直接进屋，关门之前赌气地说了句：“看看你的黑眼圈，我看你才是需要好好收拾一下的人。” 语毕，直接关了门。 叶铮凉吃了闭门羹，不由皱皱眉头，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三个大块头挤在门边朝这边望过来，本来是按他的要求在等待吩咐的，这会儿却好像是被发现了在偷看一样紧张地望向别处。 叶铮凉：“我看上去状态很差吗？” 三个大块头：“……不，少爷看上去特别英俊，把整条街的颜值都拉高了！” 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能让主人满意，叶铮凉冷下脸道：“说实话，不要拍马屁。” 大块头之一立刻道：“是！少爷您……是看上去有点疲惫，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您的颜值就是了，只要您一出现，还是会抓住全场的焦点！” 完了。 好像还真的是。 今天晚上对他来说是不比比赛轻松多少的场合，他已经很久不涉足这种场面了，这次是避无可避，也是他不想再逃避的一次。 他不能输给任何人，绝对不行。 叶铮凉沉下脸，朝三个大块头招了招手。 不多时，一群造型师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叶家，跟在他们后面的助理们手中提着无数的名牌西装，全都是叶铮凉的尺码。 姜颜这会儿在房间里面收拾自己，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自从鸟叫事件之后，叶铮凉一直在暗地里帮她解决这个问题，她不过出去上班一天的时间，回来之后玻璃就换过了，烦恼彻底解决。 说实话这还是很窝心的，男人可以不需要你言语就帮你解决你的烦恼，虽然姜颜算得上是个女强人，不太愿意接受叶铮凉太多的照顾和好意，但是……真的碰到了，还是会觉得开心。 说到底，女孩子心底深处都有着希望自己被人宠爱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哪怕是再要强的女生，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她们排解寂寞的方式通常都不一样，姜颜的方式就是…… 摸出手机，盯着自己微信里和叶铮凉的对话框，她恨恨地发了一个打巴掌的表情过去，脑补着这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她心情好了许多。 换衣服加化妆，再弄头发，姜颜用了大概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 叶铮凉送她的裙子是绝对的大牌，但因为这次是去参加会议，并不是什么晚宴，所以裙子相对来说比较职业，并不花哨，这也让姜颜松了口气。 站在全身镜前，看着好像变了一个人的自己，谁能想到每天穿梭在医院走廊忙着给病人换药输液的人，也会有这样光彩照人的一面？ 如果她一直是这样的模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么……在不久之前，叶铮凉去见孙茹的时候，她也不需要那样不自信了。 烦恼地开门出去，这会儿二楼没什么人，隔壁叶铮凉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有人影晃动，大约是来了人在帮他做什么事情？ 姜颜正要过去看看，就听见另一边传来响动，是楼梯的方向。 她收回视线望过去，就看见叶总站在那里，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满脸错愕地睨着她。 姜颜怔了怔道：“叶总。”她迟疑几秒，“怎么了吗？” 她低头检查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平时虽然不怎么化妆打扮，可不代表她不会打扮，叶总看见她虽然不见得有什么惊艳和赞赏，但也不至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吧。 这着实打击到了她的自信。 “我看起来很奇怪吗？”姜颜尴尬了一下，道，“我回去收拾一下。” 她转身想回房间好好检查一下，但叶总开口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不是的，姜护士这样看上去很漂亮。”叶总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初，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和善可亲道，“只是姜护士平时都不怎么化妆打扮，突然打扮起来让我有点意外罢了，你千万不要误会。” 姜颜松了口气，望着他笑道：“……如果不是有事，我也不会这样打扮，说实话还挺不习惯的。” 叶总眼神复杂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和她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回房间去了，姜颜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他做了解释，但她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最终还是回了房间，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检查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 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外貌上的不对劲。 如果真得要说有，那也是…… “太像了。” 坐在椅子上，回忆着刚才看见姜颜的画面，叶总喃喃道：“太像了……” 像，是真的像。 至于像的人是谁，无非就是……姜颜的母亲罢了。 一个女生都完事儿了，叶铮凉一个男人却还没结束下楼，这让人有点匪夷所思。 姜颜等在一楼大厅，正想给他发个微信，表示他再不下来的话她就不去了，楼梯拐角处就有了动静。 姜颜抬头望过去，就瞧见姗姗来迟的叶先生。 今天小叶总看上去与往日格外不同。 姜颜在安城理工的官网上看到过叶铮凉意气风发时的模样，那与她现在认识的沉稳内敛不事张扬的男人有着明显不同。 但今天，此刻，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时候他的痕迹。 因为要出席正式场合，叶铮凉难得穿了一套很正式西装，显然像他们这种富家子弟都不需要担心价钱问题，西装从来都是手工定制，每一寸都贴合着自身的尺寸，他扶着楼梯缓缓下楼的时候，姜颜甚至觉得这一幕像是童话故事里公主下楼的样子。 很难形容现在的他带给她的震撼。 大约远比她觉得自己今天变化之大的震撼要多得多。 黑色西装，但凡穿得差一点，就会像销售和卖保险的人，但是叶铮凉自然不会有这种烦恼。 他本来就很英俊，姜颜一直知道的，可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深刻意识到，他是那样的英俊。 下楼的时候，他始终注视着她的眼睛，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就那么平静淡泊地望着她，好看的眸子前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精致的眼镜折射出淡淡的灰色的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多了一丝肃然与冷漠。 如果不是因为看着她，他大约眼底不会有一丝丝温度。 他今天真的好看得过分了。 以前姜颜从不觉得有男人当得上“美人”这样的称呼，但今天的叶铮凉当得起。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站定在她面前，叶铮凉抬手看了看腕表，垂着眼眸道：“时间刚好，按照我对你的理解，如果我现在再不下来，你大概要发微信过来骂人了。” “……”还真是算得很准，她是正准备发微信来着。 清了清嗓子，姜颜转开视线尽量不看他，要知道他现在的模样真的让她在望着他的时候没办法说出任何冒犯与拒绝的话。 他看上去太过于英俊，几乎像是神祗了。 有人能反抗神祗吗？ 答案是没有。 “该走了。” 姜颜匆忙地拿起手包，站起来想走，叶铮凉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过是随口说一句，你怎么还不看我了？” 他问着，拖着她不许走，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望了回来。 “怎么，我看上去还是不够好么。” 一如既往的低沉嗓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姜颜只觉得，他是在诱惑她。 她不得不看向身后的男人，这一眼看过去，就克制不住自己满目的痴迷。 叶铮凉微勾嘴角睨着她，她的模样他全都看在眼里，大约平日里充满厌世气息的男人突然正式起来，真的会有一种俘获人心的魔力。 “你好得有点过分了。” 姜颜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从他的桎梏中挣扎出来，几步跑到门边道：“但你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今天的会议就要迟到了。” 时间的确有点紧急了，叶铮凉浅笑着给了下属示意，下属便立刻先一步出门去准备车子。 “你不用那么着急。”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边，顺势牵住她的手，低沉而富有磁性道：“主角通常都不会太早出场，他们总会晚上几分钟。” 姜颜后知后觉地顺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朝上看，他一头黑发细碎地贴在额边，笑起来之后不再那么冷峻到难以靠近，好像一把淬着冷锋的剑一样……他笑起来，仿佛刹那间冰雪消融，柔风拂面，她敢保证，但凡见过他这样的人，都很难克制自己不爱上他。 ……爱，是的，是爱，不是喜欢，不是欣赏，是爱。 姜颜不止一次考虑过自己对叶铮凉的感情到达了什么程度，以前她总是无法确定，现在她心里有了分寸。 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当和他手牵手一起走着的时候，哪怕前方是世界尽头、布满荆棘，她也不会放慢脚步。 楼上，叶贺年透过窗户望着牵手离开的两个人，记忆仿佛倒退回了数十年之前。 曾经，他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穷小子，而陪伴在他身边的，正是如今陪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女孩的母亲。 那个时候的他也以为自己此生就会和身边的女孩相伴了，可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但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变故可言，不过是男人变了心，在事业与爱情上面选择了前者，辜负了后者罢了。 这么多年了，这些往事再次想起来还是郁郁寡欢，他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另外一个人了。 长叹一声，叶贺年闭了闭眼，他现在没什么奢望了，他的想法和妻子是一样的，他们怎么样都好，怎么样都行，只要子女可以好好地幸福生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然而，这本身似乎就已经是一件难事了。 第28章 会议在国际会议中心酒店最大的会议室举行，他们到的时间稍稍有些晚，但还是有专人在外迎接。 他们今天也不单单只有两个人参加，虽然目前的项目大多都是叶铮凉在亲力亲为，从设计到研发都是如此，不过他们今天还是以团队的身份来参加会议的。 方舟科技来参加会议的人加起来大概十个，除了这些核心骨干之外，还有一些随行人员。 姜颜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看到这么多媒体和摄像机，本来还有点紧张，但身边有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就颇有点集体活动的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看起来你很适应这样的场合。” 叶铮凉不知何意地说了句话，他一直目视前方挺拔地往前走，不去看其他任何人，姜颜在他说话之后就抬眼看了看他，他系着深蓝色暗花领带，黑色西装里面是修身的马甲，马甲内是细格子衬衣，在严谨中增添了几分随性，并不像今天来参会的大多中年企业家或者技术宅男那样一方面老成古板，一方面不修边幅。 “就算心里不适应面上也要装做很适应。” 姜颜随口回答了他一句，挽着他的手臂慢慢深呼吸了一下，露出职业性的笑容，看上去状态真的很好。 不远处，单独来参会的孙茹站在那安静地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目不斜视地路过，心里有根弦拨动了之后就很难再抚平。 她抬手按在心口，记忆仿佛回到了还在念书的时候，那时候她是搞定了全校最难搞定的男人的风云人物，学校任何正式场合，但凡叶铮凉要出席的，她总是他身边备受关注的那个。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身边换了人，而他的身边变得空空荡荡。 她以为一直会是如此，不觉得有第二个女人可以像自己一样走进他的内心，但是…… 看来她还是过于自信她对叶铮凉的了解了。 万众瞩目的会议在他们落座于专属位置上时正式开始。 这是由电视台直播的会议，作为参赛人，也作为团队的首脑，叶铮凉将会在主席台上进行发言。 今天除了来参赛的团体之外，到场的还有业界权威以及政府官员，看得出来国家对这次的比赛项目极其看重，毕竟，人工智能是一个不可小觑的项目，它注定将改变人类的未来。 “你准备演讲稿了吗？”姜颜看着上台演讲的第一个人，有点迟疑地说，“他们都准备的很充分，ppt和演讲稿都有，可是我看你好像一点都没准备？” 叶铮凉目视前方，不屑于台上充满漏洞的演讲，淡漠倨傲道：“如果介绍自己的项目还需要那些东西辅助，只能说明他们对自己的设计还是不够信心。” 姜颜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可这种场合，我也觉得还是有个展示ppt给大家看来得更直观，单独靠说的话，不会那么形象具体。” 叶铮凉侧头望向她，盯着她的眼睛颇为傲娇道：“姜颜，姜护士，姜小姐，你需要搞清楚的一点是——我站在台上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力，能不能请作为女朋友的你平日里多了解一下我在业内的成就，我实在很不想让我看起来那么自恋，一再宣扬自己的资历，但是你这样无谓的担忧让我很难办。” 姜颜闻言，嘴角狠狠一抽，彻底没了话。 好吧，她得承认她是对叶铮凉的了解并不算特别多。 当然，仅限于是对他专业方面的了解。 她所知道的，也都是最初网上可以搜到的那些，以及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些。 其实她并不好奇他这个人有多了不起，所以才没刻意去了解，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是她喜欢的人，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样的家世，什么样的成就，未来可以有什么样的发展，那么去花时间了解那么多，也没有必要。 今天他拥有这一切，她喜欢他，等未来哪天万一他失去这一切了，她也不会变心。 她就是这样的人而已。 会议进行得如火如荼。 他们的位置就在最前排，演讲者一个个走下去，很快，就有他们熟悉的人出现了。 秦冕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见到孙茹，姜颜回头朝后面看了看，也没见到孙茹的身影。 她正疑惑的时候，身边的男人替她解了惑。 “他们分手了。” 叶铮凉语气平淡地说。 姜颜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紧张起来，双手交握，危机感爆棚。 叶铮凉接着说：“上次孙茹来找我提到了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看上去他一点都不意外孙茹和秦冕分手，姜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从头到尾她都没说什么，但他好像可以百分百猜到她的心思一样，对她说：“她做过的那些事，都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所以不管过去我和她有过什么，未来我们都不会有任何瓜葛，你完全不需要把精力浪费到这种事情上。” 姜颜不服气地嘟囔：“谁关注这些事了，你自己想要解释而已。” 叶铮凉耸耸肩道：“你满脸都写着‘我很在意’四个字，如果这样还不去解释一下的话，是身为男友的失职。” 是啊……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以前没有太多的感觉，但一出席公众场合，人人都在议论着身为叶铮凉女朋友的她的时候，姜颜才开始深深意识到这一点。 以前她十分讨厌被人关注，但现在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意外的并不觉得烦恼。 台下他们在低声对话，台上秦冕正在高谈阔论。 他在说着他的设计理念。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担心一个问题，在ai等人工智能高速发展的今天，是否会在未来发生那些科幻电影里的情节？人工智能彻底取代人类，或者与人类为敌？” 秦冕站在那，将固定的话筒直接拿起来，望着台下的众人，尤其是叶铮凉道，“人们对于科技高速发展的期望和担忧是成正比的，这也是我的设计核心之一，我的团队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未来的参赛设计，主要是以辅助形式出现在人们的工作和生活中，甚至是医学当中。” 他将ppt翻页，转头看着背后的大屏幕道，“我们没有把这些机器人的形象设定成人类的模样，为的是减少人们在使用当中产生的危机感，同时，我们将它设计的小而精巧，既提高了灵敏度和便捷度，也在销毁上提供了便利。” 在秦冕提到“销毁”这个词的时候，台下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姜颜敏锐地发觉到叶铮凉因为这两个字皱起了眉，眼底的不屑与反对剧增。 接下来，秦冕又接连展示了许多他关于这个理念的构想，下台的时候，台下的人们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唯独坐在第一排的叶铮凉双臂环胸，好整以暇，一点要鼓掌的意思都没有。 姜颜作为他的女伴，自然也坐在那一动不动，他们整个团队都以这种形式沉默地表示了对秦冕发言的不屑，秦冕下台的时候瞥了这边一眼，眼底有些厌恶，但他掩饰得很好，很快就换了一个微笑和善的表情，当真是把面具戴得妥妥当当。 也不知是不是会议组刻意的安排，在秦冕之后上台的，正是叶铮凉。 主持人报了叶铮凉的名字之后，哪怕台下的业内人士们早就看见了方舟科技这位神秘的叶总，却还是因为他的露面而感到惊讶。 他们当然认识叶铮凉，做这一行的人很少有人不认识他，方舟科技几乎包揽了业内的高新技术核心，不但在研发上极其优秀，在制作与销售上也站在金字塔顶端。 作为方舟科技的总裁，叶铮凉总是很神秘，很少出席在这种正式场合，他们是想和他交流又没机会，如今这样能近距离接触，还听一听这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发言，真让他们感到荣幸与激动。 相较于总是站在行业风口浪尖的秦冕，叶铮凉的出现当真是应了那句——物以稀为贵。 他还没说什么，仅仅是走上了主席台，人们给出的掌声就和秦冕下台的时候不是一个档次。 秦冕皮笑肉不笑地跟着鼓掌，这倒是表现得要比叶铮凉大方，毕竟他下去的时候叶铮凉连带着他的整个团队都是毫无反应的。 “谢谢各位。” 掌声结束，叶铮凉笔直挺拔地站在话筒前面，没有ppt展示，没有演讲稿备着，他就那么干干净净利利落落单枪匹马地面对所有人，却好似坐拥千军万马。 “很高兴可以在这里和各位见面，跟大家分享我的研发理念和心得。”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淡淡地瞥了一眼坐在台下的秦冕，微勾嘴角道：“我本来准备了另外一套发言，但当我听完秦总的发言之后，我忽然不想说那些了。”他将话筒位置调高，随后双手负后微抬下巴道，“我很难以置信，秦总在做研发的时候，竟然是怀着随时准备销毁你的设计的心态，我十分疑惑，你的设计之于你真的仅仅只是牟利或者参赛的工具而已吗？你甚至连一丁点的匠心都没有吗？” 这样直接的怼秦冕，还是在这样直播的场合，别说是秦冕，就是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开始交头接耳，讨论是否合适了。 秦冕立在那，表情僵硬地面对他，没有发言。 叶铮凉嘴角笑意加深，继续说道：“各位，秦总刚才提到，人们对于人工智能有很多类似于科幻电影中的恐惧，可他自己也说了，那只是电影而已，电影是谁拍的？是人——人们这些所谓的恐惧，也同样都是人类自己幻想出来的而已。说句实在话，我觉得秦总的发言以及设计理念全都是无稽之谈，人们畏惧自己的幻想，这跟机器人有什么关系？作为没有真正人类思想，极尽所能为人类提供便捷服务的机器人，它们是最无辜的。”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这样官方的直播场合，说话这样直白不走套路，叶铮凉真的是天下独一份，人们对于他甚至都要产生一种敬畏心了。 秦冕对于他这样的话也终于坐不住了了，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麦克风，对叶铮凉微笑道：“叶总说我的设计理念是无稽之谈，那我能听一下您的理念吗？” 叶铮凉大大方方道：“当然——我的设计理念，亦是我的研发核心，那就是‘机器人换人’。设计出与人类外表无差，可以完全取代人类基本劳动力、全自动化的机器人，与整个参赛项目的主题一样。” 他回答的极其简练，也正中秦冕下怀，秦冕啧了一声充满遗憾道：“叶总说得也没错，机器人换人的确是本次比赛的主题，可你作为高端科技人才，身价不菲的总裁，是否有为普通人想过？”他意味深长道，“叶总有没有想过，一旦这样的机器人出现，真正的投入生产使用，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下岗？有多少家庭会因为被机器取代了工作岗位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我看来，机器人虽然可以换人，但一定要走辅助路线，始终保证它们不完全智能自动化，要人去操作才可以。叶总必须要认清的一点现实是，一旦这些机器人的存在超越了人类的位置，这将会是一场灾难！” 秦冕提到的是非常敏感的话题。 他的发言同样也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许多坐在后排的人纷纷点头，认为他说得相当有道理。 连姜颜都为此愣了一下。 如果机器人真的取代了许多基础劳动力的工作岗位，那么大厂、大企业看上去都高大上了，由人工智能ai做普通工作，可那些被取代的人呢？ 姜颜望向叶铮凉，等待着他的反驳，她想，这样的困惑，只有叶铮凉能为大家解释。 站在台上，叶铮凉的表情相当平静，大约，这些问题他早就料到了吧。 “秦总的问题很好，普通人出身的秦总总是可以为普通人着想，真是让我感动得几乎落泪了。”不软不硬地讽刺了一下秦冕，叶铮凉不给他继续发言的机会，继续说道，“科技的魅力在于何处？人工智能的未来发展在于何处？在于科技让未来的生活有无限可能。” 他提高音量，侃侃而谈，“让我们举个例子——手机支付如今已经相当普遍，大到各种商场，小到街边便利店甚至菜市场，到处都可以手机支付，人们根本无需携带银行卡和现金出门，这种风潮已经延展到了国外，在国外著名的旅游城市也随处可见中国扫码支付的存在，大大便捷了人们出国旅游购物时兑换外币的麻烦，这种发展是否让一批人收纳和银行工作人员下岗了？阿里巴巴的无人超市已经面向社会开始测试，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有很大一部分理货要面临失业？” 叶铮凉目光灼灼，语气锐利坚定道，“答案是——不。” 他直接拿起话筒，握在手中，走到主席台中央面对所有人道，“世界有多大？人类的价值仅此而已吗？并不是。人类文明需要进步，被机器取代是迟早的事情，人类的大脑与时间本身就不应该浪费在基础劳动上，他们理应用在更多有价值的工作上，我们不能因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就畏手畏脚，拒绝发展向前，人工智能、机器人换人是未来的核心，是国内外都在研发的项目，我们不能因为愚昧的担忧就放弃前进，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没有让人们失业，担心人工智能会导致大面积失业就像担心保护动物被放生之后无法自我生存而饿死一样无谓，有的人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拿普通人和高端人才相提并论，这在我看来既愚蠢又恶毒——劳动者是不分高贵贫贱的，而自古以来，我国的劳动者都在与时俱进，他们今天是劳动者，未来就会成为优秀的创意者，人们的生活非但不会因为人工智能而退后，反而会因此变得自由且富足，人工智能是人类的朋友与助手，它们甚至可以让一个普通的菜农成为它们的‘老板’，并且不像有的人那样将自己的老板分等级，他们会一视同仁。” 叶铮凉缓缓回到话筒架前方，将话筒放回去，他的发言让所有人都听得愣住了，满脸的震撼，但他其实什么都没准备，甚至连个ppt都没有。秦冕因为他字里行间的关于暗讽他划分普通人与高新人才的言论而感到尴尬，他勉强地撑着，有些不适。 “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机器人换人，将机器人做到最贴近人类的模样，让它们进入每一个家庭去帮助任何人，让它不成为资产阶级独享的高科技产物，我们不能不肯求变，安于现状，我们需要进步，需要创意，而不是畏首畏尾，拒绝开放。就是这些。” 稍稍鞠躬，叶铮凉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从主席台上一步步走下来，那一刻，姜颜注视着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为他鼓掌。 而在她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鼓起了掌，他们甚至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衷的为他精彩的发言感到激动与欣赏，只除了…… 被打击得一无是处的秦冕。 坐在椅子上，秦冕表情僵硬地看着走到姜颜面前的叶铮凉，他紧紧握着拳，在心底发誓，今天的耻辱，他一定会全部找回来。 第29章 姜颜过往对叶铮凉的了解，都只是生活中的他。 哪怕常常协助他完成他的工作，她觉得自己的了解也都是流于表面的。 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面接触到他内心的想法。 姜颜侧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此刻的他坐在这里，哪怕不言不语，却依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好像自带发光一样，让人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别告诉我你今天才发现我的魅力所在。” 身边的男人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闲适地靠坐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带着打完了胜仗之后淡定愉悦的气场。 姜颜慢慢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道：“你有魅力那种东西吗？” 叶铮凉语气平平道：“不要说打脸的话，如果我没有的话你也不会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之下。” ……自恋是种病的话，那叶铮凉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姜颜红着耳朵想反驳，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仿佛抹黑了他，就是对自己眼光的质疑，怎么都不划算啊。 姜颜脸颊气鼓鼓的，最后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会议到了领导发言阶段，领导也提到了叶铮凉刚才的发言，对他赞不绝口，相较于其他人的关注，叶铮凉总是平淡而疏离的，但领导的赞赏，他还是谨慎并且礼貌地表示了感谢。 姜颜一笑，原来这家伙还是有敬重尊敬的人的啊？ 叶铮凉察觉到她的视线，压低声音与她耳语道：“林主任是我非常敬佩的人，比起其他人，他对专业的理解与深厚的才学都让我欣赏。” 姜颜挑挑眉，又看了一眼台上发言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的确与她印象当中有些不同，他身材管理得体，一头黑发，穿着妥当又不会花哨，言语之间也透露着博学多才，的确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说起来，叶铮凉在看人这方面，还真是有着不俗的眼光，只除了……当初看错了秦冕和孙茹。 提到孙茹，余光似乎瞥见了熟悉的身影，姜颜侧头看过去，在角落里瞧见了站在那的孙茹。 还真是想到谁就见到谁，如果别的事情也可以这样心想事成就好了，这样的事情，她还真是不希望实现。 淡淡地收回视线，姜颜甚至都不愿意多注意一下孙茹的状态，这让同样看见了她的孙茹感到难以自处。 其实她早就在这里了，只是刚才一直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也说不出她是什么心思，大概就是不想被发现而已。 只是，当她听完了叶铮凉的发言，还是情不自禁地走到了这里，她控制不住地想去看看那个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男人，她很佩服他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初心不改，不像她和秦冕，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是啊，孙茹真的已经都不认识自己了，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繁华的一切，会议散去，大家都慢慢离开，有的媒体要去和业界大佬们做专访，叶铮凉也有一个专访，但他以有别的事情为由拒绝了接受采访，派了公司管理过去接受访问，也算是应对得当。 他挽着姜颜从她面前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看见她，他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连余光都不曾动摇一丁点。 孙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无助。 她望着淡淡投来视线的姜颜，明明只是一个平淡的眼神，她却解读出了怜悯与不屑。 孙茹满腔的火气无处宣泄，全都汇聚到了眼光，几乎瞬时就落了泪下来。 她情不自禁地抬脚追上去，并未发现身后不远处站在秦冕。 秦冕安静地注视着她抛开，他嘴角勾着，似乎很满意事情这样的发展，可他眼底没有丝毫的愉悦。 “等一下！” 孙茹冲到了叶铮凉和姜颜面前，两人不得不停住脚步，也是这个时候，叶铮凉才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她身上那么一点点。 她深呼吸，在对方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先开口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搅二位，我只是想和二位谈一谈，前面有个茶座，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聊聊吗？” 叶铮凉微微皱眉，他还没说什么，姜颜便先开口说道：“上次孙小姐还没和阿凉说清楚吗？我不觉得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 ……她果然和他已经住在一起了，他们居然已经亲密到了这种关系，孙茹面上有些撑不住，但还是微笑着说：“我今天要和阿凉聊得不多，我更想和姜小姐聊聊。” 姜颜慢慢道：“你和我有什么可聊的？我觉得孙小姐大概恨不得我马上和几年前的你一样犯错，然后离开他吧？这样你就有机会乘虚而入了。” 这话真是戳人心窝子，叶铮凉低头看了姜颜一眼，眼底有些意外，大约是没料到她也有这么不近人情凶巴巴的一面，姜颜可是护士啊，护士小姐多温柔啊，对待不管是多麻烦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从来都轻声细语耐心十足，怎么到了孙茹这里，话没说几句，就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其实，叶铮凉是真的情商低，恋爱白痴，除了清楚知道自己的感情状态，知道自己喜欢谁、相信谁之外，他根本无法理解女孩子遇见了情敌之后丧失理智的行为。 姜颜脸上表情有点僵硬，也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紧张了，好像很不自信，似乎孙茹几句话就可以动摇她的地位一样，她有点太不淡定了。 孙茹可能也是意识到了这些，她反倒是冷静下来了，笑着说：“姜小姐大可不必把我想得那么坏，我猜你大约也知道了，我和秦冕已经分手了……至于我之前和阿凉之间的事情，你应该也都了解，否则你不会对我这么大敌意。”她顿了一下道，“我想说的是，过去我也是逼不得已，有很多事情你们都不知道，秦冕将我的一切都掌控在手里，我不得不就范，直到今天，我才算是彻底脱身。我拦住二位，只是想表达一个设计者的初心而已。”她的话到了这里才有几分认真和严肃，“我听了阿凉的发言，那恰好就是我所想的，我已经离开了秦冕的公司，但我并不想离开自己热爱的科研行业，我想……”她深吸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到方舟科技去工作吗？我会将我毕生的努力都奉献给公司。” 所以她的意图是要进入叶铮凉的公司工作？？ 简直是疯了，她怎么那么自信，在她说了和秦冕分手的事情之后叶铮凉就会重新相信她呢？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又合起伙来搞什么阴谋诡计？ 姜颜充满怀疑和无语地看着孙茹，孙茹也知道她会怎么想，开口解释道：“我是真心的，姜小姐真的不能相信我一次吗？”略顿，她看向叶铮凉，带着怀念的语气道，“就算姜小姐怀疑我，了解我对专业的信奉的阿凉，应该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怀疑我吧？” 专业的信奉？ 这几个字从孙茹嘴巴里说出来可真是太可笑了，如果她真的信奉自己的专业到如此虔诚的地步，当初为什么要帮着别人偷走自己男朋友的毕业设计？ 姜颜当时就要怼她，但碍于自己刚才意识到的那些小想法而没有很快开口，她去看身边的男人，自己的男朋友，可她在他脸上看到的是沉默，他微皱着眉，眼神谁也没看，但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那副样子，似乎是在为难到底要不要答应一样。 他竟然真的有在考虑要答应的可能吗？？？ 姜颜简直气炸了，这男人实在蠢爆了，除了在自己的专业上面，简直就是个大笨蛋！ “既然是公司方面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就不参与了，先走一步。” 姜颜说完话就走了，冷着脸踩着高跟鞋飞快离开，孙茹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微勾地继续注视叶铮凉。 “喂！” 事实上，叶铮凉根本没去看孙茹。 在姜颜离开的一瞬间，他就有些意外地朝她伸出手，但她跑得太快了，他根本拦不住。 “搞什么？什么叫你一个外人？什么叫你不参与了？姜颜你把话说清楚。” 叶铮凉完全无视了孙茹的存在以及她刚才似乎情真意切的话，迅速去追姜颜，孙茹一个人被丢在那，被遗忘的彻彻底底，整个人都懵了。 她紧紧抓着背包带子，从骨子里感觉到的耻辱让她心态炸裂，她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只能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姜颜这会儿心情可不比她好多少。 她自己觉得叶铮凉那样想了，像个白痴一样，就自己在这里生闷气，根本不想和他沟通。 叶铮凉快步追上来，她也不理会，甩开他想牵自己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酒店门口，她飞快上了来接他们的车，坐的位置离他很远。 车里很凉快，夏日的炎热一扫而空，可叶铮凉坐进来之后却满头是汗，不由抬手扯了扯领带。 “怎么回事，为什么生气，我又做错了什么？” 叶铮凉满脑子问号地看着距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姜颜，那副费解的语气和表情让姜颜更不满了。 “什么叫‘又’？”她拧眉道，“叶总能做错什么呢？您做什么都是对的，您智商高得很，怎么会做错事。” 她这话里话外都是讽刺与不满，连坐在前面的三个大块头保镖都听出来了，他们偷瞄着后面，叶铮凉直接瞪回去，心里暗暗决定下次参加活动绝对不能再坐加长轿车了，车里太多人真是……太烦了！ “我什么话都没说，你到底在气什么，请指一条明路给我。” 叶铮凉放缓了语气，完完全全的妥协，这在保镖们看来真是令人震惊啊，他们在叶家服务也许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不苟言笑的高冷少爷变成这副样子，该怎么说呢……爱情使人接地气啊！！ “我生不生气，指不指路，对你来说重要吗？” 姜颜没好气地说。 叶铮凉面无表情道：“不重要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废话了。” 姜颜白了他一样，哼了一声道：“你也说是废话，那就不要讲了，我也没什么好气的，你不用管我。” 叶铮凉过了一会，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姜颜憋气道：“笑话！我会吃醋？不可能！” 看她面红耳赤急于解释的模样，分明就是被说中了心事，其实也是有一点吃醋，可大部分还是担心他再上当罢了，看他跟着她跑出来追到这里，没有再理会孙茹，她已经消了一半的气，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她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在他身边，万一孙茹再找来呢？ 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是真的讨厌。 姜颜越想越烦，不由叹了口气，叶铮凉坐在她身边远一点的地方，试探性的一点点挪动，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他们终于算是要挨到了的时候，姜颜冷不丁道：“够了，适可而止。” 叶铮凉倏地停住还想挪动的身体，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姜颜是真的因为孙茹的事烦心。 隔天还要上班，还要准备竞选护士长，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有点丧。 她不怎么跟叶铮凉说话，一连几天两人都没什么交流，叶铮凉整天睡不好，在家里郁闷到死，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你要开车去哪啊？” 叶夫人站在门口问他。 叶铮凉发动车子道：“解决麻烦。” 叶夫人一脸懵逼，外加有点担忧。 医院里。 姜颜准备去吃个午饭，她白班，中午在医院吃饭。 护士站左侧是治疗室，是配药的地方，后面是护士值班休息的地方，她就在里面坐着，按着额角，放松一下精神。 “你看起来瘦了好多啊。” 沈西沉的声音响起，他站在门口，端着饭盒，饭盒上面是一盒酸奶。 姜颜看过去，竟然觉得久违了。 说来奇怪，最近一阵子，沈西沉没像过去那样缠着自己，她一直忙，没察觉到，如今见到他，才意识到他消失了不短的时间。 “好久没见到你了。” 姜颜随口说了句，接过他递来的饭盒，看着里面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她叹了口气说：“谢谢了，不过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做点，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用重复了。” 沈西沉耸耸肩替她把话说完，姜颜无奈了一下，打开饭盒吃饭。 沈西沉看着她，轻声说：“这是我特地让家里厨师给你做的，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小时候……” 提起小时候，还真是……没什么美好回忆，姜颜吃饭的动作一顿，沈西沉立刻不说了。 “哎，我这人真是，就会招你烦，好了，你好好吃饭，我先走了。” 他匆忙离开，和以前那种会死皮赖脸缠着她找回场子的他有点不同了。 姜颜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可又猜不出哪里不对劲，她满心疲惫，最后也就没再想这些事。 沈西沉从护士站出来不久就看见了叶铮凉。 叶铮凉提着饭盒，走路如风般进了护士站，压根没发现他。 沈西沉要离开的脚步顿住，犹豫半晌，还是原路返回，站在护士站门口朝里面看。 他看见叶铮凉将姜颜手上端着的他送去的午饭给拿开，换上了他带过来的。 姜颜无奈了一下，瞪着他撒娇，随后……吃了叶铮凉带来的饭。 那样的姜颜，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他真的好想被她这样对待的人是自己。 看了一眼被放置在一边的盒饭和酸奶，沈西沉深呼吸了一下，转身离开，背影落寞。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遇见了陈曼。 陈曼双手抄进口袋笑着对他说：“沈医生考虑好了吗？秦先生的建议打算接受了吗？” 沈西沉脚步顿住，皱着眉说：“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人。” 陈曼淡淡道：“沈医生不是喜欢姜护士吗？如果你按照秦先生说的做，不但可以解决你家里的危机，还可以让姜护士和叶家的太子爷分手，一石二鸟的事情，沈医生何乐而不为呢？” 沈西沉望向她：“那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替秦冕来当说客，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当然不能说了，她难道要告诉沈西沉，一旦他真的那么做了，哪怕姜颜和叶铮凉分开了，可一旦姜颜知道害了她的人是他，还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 那就是她的目的而已。 陈曼是不会说出口的。 她只是笑了一下继续道：“沈医生还是好好考虑吧，秦先生约你今晚在上次的咖啡厅见面，不要迟到了。” 语毕，她抬脚离开，沈西沉握紧了拳，想到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头疼欲裂。 他此生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的事情，如今遇到了，真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姜颜与叶铮凉其乐融融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过去难以接受的那些建议，在这样的催化剂之下，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了。 迅速甩了甩头，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沈西沉感到万分疲惫。 第30章 “这饭盒好像不是你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个。” 在姜颜吃饭的时候，叶铮凉就在休息室里面闲适地转悠，他打量着姜颜放在身边的饭盒还有上面的酸奶，瞬间就想到了沈西沉。 他一皱眉，换了个语气道：“这应该是沈医生送来的吧。” 姜颜一边扫了一眼一边无所谓道：“对，你们俩算是前后脚，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准则，这两份饭我都会吃的。” 叶铮凉古怪地说了句：“你还真是……一视同仁。” 姜颜笑了笑说：“粮食难道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吗？” 叶铮凉这次好半天没说话，姜颜端起热水杯喝了口水，继续吃饭。 她是真的有点饿，也有点累，没顾虑那么多。 叶铮凉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沉着一张脸生气，可令他生气的人却根本没发现这些，甚至都不关心这些，搞得他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他整个人都有点冒火。 “你不会不知道沈西沉喜欢你吧。” 沉默半晌，叶铮凉丢出一个炸弹，炸得姜颜差点呛到。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盯着站在她面前双臂环胸满脸质疑的男人，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也每次都拒绝，但凡事需要一个过程，等时机到了，他自然会放弃。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我不希望彼此之间闹到老死不相往来。” 叶铮凉不知何意地哼了一声：“你倒是很在意你们之间的关系。” 姜颜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某些人在吃醋了，可想到前阵子他和孙茹的事情，她突然不那么想解释了，让他体会一下自己的感觉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姜颜眼珠转了转，笑了笑说：“当然了啊，我们是青梅竹马，我当然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此话一出，叶铮凉勉强保持的绅士姿态真是有点撑不下去了，一腔不满到了嘴边却有点说不出口，仿佛说出来就是自己输了，就是向全世界宣布他叶铮凉也会被世俗的感情所困扰，也会不自信地吃别的男人的醋，那实在是……太low了！他不能接受自己那样。 “那很好，说明你是个注重感情的人。”叶铮凉勉强保持风度说完这句话，接着在姜颜暗暗好笑的注视之下突然拿起沈西沉送来的盒饭和酸奶，一把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拍了拍手说，“我也知道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但吃太多撑到对身体也不好，下次如果我没有送午饭过来的话你倒是可以吃他给你的东西。还有那种酸奶，到底有什么好喝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那家酸奶公司给你买下来，让他们做一点更上得了台面的酸奶给你喝。” 听着如此霸道总裁的宣言，看着丧命在垃圾桶里的午饭，那怎么说也是别人一份心意，姜颜皱皱眉，内心有点自责，要不是自己故意激叶铮凉，他也不会这样。 叶铮凉看她这副表情，却是误会她生气他做了这样的事，一口气堵在心口，语气都有点压抑了：“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姜颜一怔，抬眼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他继续道：“青梅竹马很了不起？难道我们从认识以来到现在的相处比不上你和他的感情？饭丢了就丢了，我都说了下次他再送过来你可以吃，你还想让我怎么妥协？我是你的男朋友吧？”他逼近她，眼镜片的眸子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是吧？我没记错吧？” 姜颜端着盒饭后撤身子，半晌才道：“是啊……” 只是，哪怕她给了肯定的回答，他看上去还是一丁点都不高兴。 他倏地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满脸隐忍道：“你居然迟疑了？你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迟疑？姜颜，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说完话就走，不给姜颜解释的机会，姜颜坐在原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位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哪里惹这位大魔王不高兴了。 林冰偷偷摸摸从外面走进来，小声说道：“颜颜，我要是没认错，那是叶铮凉吧？” 姜颜回神，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林冰迟疑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他居然还来给你送饭，我的天呐，他住院的时候我可是接触过他有多难相处。” 姜颜无奈道：“送个饭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林冰却不这样认为：“送个饭而已？你居然还觉得是‘而已’？那可是叶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将来可是会继承整个叶氏集团的。哪怕不说这个，他自己在事业上的成就，还有那张英俊的脸，哪一点不让人着迷啊？你居然觉得他这样的人能来给你送饭只是‘而已’？你都不知道，外面已经传疯了，现在整个人医院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你已经出了大名了。” 姜颜无所谓道：“上次邮件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出名了，那之后再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从容面对了，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 林冰叹了口气道：“好吧。”略顿，她脸上浮现出喜色，“虽然他们都说你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分手，叶铮凉早晚会抛弃你，我也觉得你们门不当户不对的在一起可能会受委屈，但是……”她上前，坐到姜颜身边，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但我还是替你高兴，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你的确值得，希望你们长长久久在一起，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姜颜慢慢反握住她的手，抿唇说道：“谢谢，在这间医院，除了你之外，我也没什么别的朋友，你可以事事支持我，我真的很感激。” 林冰爽朗笑道：“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你都不知道陈曼听着她们议论你和叶铮凉的时候有多嫉妒，你说她明明喜欢的是沈医生，为什么还要嫉妒你和叶铮凉呢？” 姜颜淡淡一笑，平静地说：“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沈医生的事情讨厌我了，她大约是，从本人的角度恨上了我，打心底里不希望我过得好。” 她想得一点都没错。 如果说以前仅仅是因为沈西沉而争风吃醋的话，那这次陈曼就是真的和她结了仇。 她一直觉得自己被停职、被同事笑话排挤都是因为姜颜，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到了今天，仍然执迷不悟地想要报复。 她走在一条错误百出的路上，却一点都不知悔改，从不想着留一条退路。 晚上。 一间咖啡厅里。 沈西沉穿着便服走进来，在门口站了许久，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走进去。 服务生慢慢走过来，打量了他一下说：“您好，您应该就是沈先生吧？秦总已经在包间等您很久了。” 这是赶鸭子上架了。 秦冕大约早就安排好了。 沈西沉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这间咖啡厅环境很好，包间里光线优雅低调，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面对面坐着俩男人，就显得有些暧昧和不合时宜了。 “我说过，让你不要再联系我，我不会考虑你的建议。” 沈西沉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面上不动如松，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秦冕不疾不徐地说：“沈医生何必这么着急做决定呢？难道在你心里，那些原则和你的私人感情，比不上你的父母吗？” 沈西沉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缓缓握成拳，他垂下眼眸不去看秦冕，同时也不说话。 “您的父亲，沈院长，德高望重，一辈子都站在那样的高度上，沈医生你想想，如果让他从那个位置上跌落下来，甚至还要吃上官司，有牢狱之灾，他这个年纪，还有那样要强的性格，能受得了这种打击吗？”秦冕淡淡道，“到时候怕是连自杀这种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他这些话沈西沉怎么可能没想过？他有些愤怒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秦冕叹了口气说：“沈医生，我这也是为你好，我们合作是最好的结果了，一旦沈医生帮我办成了事，我会立刻销毁沈院长向医药公司牟私利收售假药草菅人命的证据，到那时候沈医生不但可以有机会重新追回姜护士，还可以让您父亲转危为安，让整个沈家免于走向毁灭，您到底何乐而不为呢？” 沈西沉双眸赤红，他深吸一口气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只是想利用我得到叶铮凉的设计机密，其他的，不过是你拿来威胁我的把柄罢了。” 秦冕闻言直接笑了：“把柄不把柄的，不要说得那么难听，那只不过是我和你合作的筹码罢了。而且，沈医生你不要想得那么片面，你也不想想，你是有机会名正言顺进入叶家的人，如果我没记错，你马上就要到叶家对叶铮凉的病情进行复查，到时候，你只需要准备一丁点可以让人睡着的药物给他服用，然后趁机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甚至都不需要去破译什么密码，做什么复杂的操作，只要把他家里那些设计图还有电脑里不加密的东西拍下照片就可以，其他的我自己会想办法。这之后，你再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到你青梅竹马的姜护士的房间，用她的电子邮箱把那些内容发给我。我已经帮你黑到了她的邮箱账号和密码，你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呢？你只需要找个借口，让她把房间空出来几分钟罢了。” 秦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样一来，不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叶铮凉和姜护士之间肯定也会闹矛盾，搞不好会因此分手，到时候沈医生不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沈西沉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冕：“然后呢？然后等她发现了真相，彻底和我断绝来往，我一辈子也无法再得到她的原谅？” 秦冕耸耸肩道：“成功都是有风险的，沈医生不能要求事情百分百稳固，至少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泄露出去的，那你就不需要担心别人——我们毕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怎么会害你？” 沈西沉冷哼一声，不言语，秦冕继续道：“难道没有这些好处，沈医生就真的能拒绝我吗？沈医生，我们都知道现实摆在这里，你不可能只因为一个女人而不顾家人安危的，沈夫人身体应该不太好吧？要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做过的那些事，万一有个好歹……” 他的这些话沈西沉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倏地站起来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秦冕淡淡地端起咖啡杯喝咖啡，边喝边道：“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了，三天后是你去叶家给叶铮凉做复查的日子，我希望那天晚上可以收到你的好消息，否则的话，我会将我手里的所有证据都交给警方。你没得选择，沈西沉——再会。” 秦冕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走之前，留下了一个u盘，沈西沉不用看都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无非就是他父亲犯法的证据罢了。 他勉强稳住身形，一点点坐下，抬手捂住了脸。 他当然很清楚u盘是秦冕故意留下的，这些证据他有一份，就会备份很多份，就算他毁了眼前的u盘也无济于事。 他这一生，从未遇到过如此艰难的事情，这些事情几乎侵占了他整个大脑，别说是工作了，他连正常生活都有些困难了。 因为担心回家之后母亲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而担心，他最近甚至都不敢回家。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沈西沉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上“赵阿姨”三个字，慢慢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赵媛就在那边说：“西沉，你到底想到办法了没有？如果你还不能让颜颜和叶贺年的儿子分手，我就只能用我的办法了！”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无非就是亲自到叶家去要人，抖出当年的所有事情，走到那个地步，不单单是双方长辈重新将伤疤揭开，最受伤害的人，也是姜颜。 “你说话啊！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越陷越深，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再伤害她！我已经等得快要发疯了！” 姜母的一句句话，可真是在催促着火山喷发。 沈西沉慢慢靠到椅背上，目光盯着桌上的u盘，压低声音说：“赵阿姨，我已经有办法了，应该用不了多久，颜颜就会和对方分开，你稍安勿躁，不要着急，我会办好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那我就再给你一段时间，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语毕，她直接挂了电话。 沈西沉收起手机，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嘴角勾起，自嘲地笑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逼我呢？”他喃喃自语，眼眶通红，却掉不下一滴眼泪。 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母亲，亦或是为了姜颜和赵阿姨，他此刻似乎都不得不被秦冕利用。他当然很清楚，一旦秦冕的计划成功，姜颜如果知道真相的话，必然不可能原谅他，甚至可能此生都不再见他，可姜母的话就在耳边，与其让她们母女之间仇恨更胜，让她和叶铮凉之间以另外一种更加激烈痛苦的方式分开，还不如，让他做这个恶人好了。 抓起桌上的u盘，沈西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他回到自己的车上，拨通父亲的电话，低声说：“你在哪？有些东西，你也该看看，想一想要怎么弥补悔改了。” 第31章 沈院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这样失态。 “你调查我？” 他有些激动道：“还收集这些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了吗？”他紧张地抓住沈西沉的衣领，“你还存了多少备份？马上删除！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被别人看见会发生什么事！你想害死我吗！” 沈西沉自嘲地看着彻底失态的父亲，微勾嘴角道：“是我要害死你吗？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吗？谁也不能害死你，能害死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沈院长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点语无伦次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西沉，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不建议你和姜护士在一起，你就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你的亲生父亲吧？” 沈西沉慢慢沉下了脸，他从父亲的手中挣脱，转过身背对着他说：“原来在你心目中，你养大的孩子就是这样的人？” 沈院长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意识到了自己方寸大乱时的胡言乱语，深吸一口气道：“是谁拿这些东西给你看的？” 他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想，沈西沉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头也不抬道：“这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的那些事已经被人知道了，并以此为要挟逼我做事。” 沈院长瞪大眼睛道：“他们逼你做什么？” 沈西沉自嘲笑道：“我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你放心，跟医院没关系，跟我们家也没关系，只是……”沉吟片刻，他喃喃自语道，“违背我做人的底线而已。” 沈院长听到这些，竟然松了口气，意识到父亲的反应，沈西沉才是真的绝望。 他缓缓站起来，终于再次抬眼直视父亲，两人对视片刻之后，他一字一顿道：“我只做一次，再有第二次，谁也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语毕，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对父亲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最近不会回家，会一直住在酒店，我妈那边，你自己找个理由替我安抚她。” 说完，他显然言尽于此，再不犹豫，抬步离开。 沈院长摇摇晃晃地握着u盘靠在桌子边，额头都渗出了汗，谁能想到仿佛总是很淡定、德高望重的沈院长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但其实，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这一次，沈西沉决定保他，是为了父子的关系和那份养育之恩。 下一次再出这样的事，可能送他进监狱的，就是沈西沉本人。 一点点进入秋季，天气渐渐凉爽了一些，未来几天是阴雨天气，沈西沉走出酒店的时候夜空中恰好滑过轰隆隆的雷声。 他摸出手机，翻出了通讯录里姜颜的电话，手指放在拨通键上许久，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姜颜根本不知道在暗地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她现在的生活一片平静，每日工作、学习、照顾叶铮凉，仅此而已。 她目前唯一的烦恼，就是叶铮凉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整天古里古怪的。 “你黑眼圈很重，明明很早你就说了要睡觉，不会是偷偷熬夜了吧？” 他现在把实验室搬出来了，不在卧室里面了，姜颜反而不好掌控他是不是真的休息了，她弯腰靠近他的脸，他坐在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在她靠近的时候慢慢转开脸，避开了她探究的视线。 “偷？睡不睡觉这种问题我难道还需要偷偷来选择吗。” 叶铮凉没什么情绪地说完，从她面前站起来，她直起身望向他，他穿着白大褂的高大身影走向工作区，吃完了药就继续开始工作，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疲惫的状态。 他是真的有点疲惫。 不单单是黑眼圈，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姜颜皱起眉，想要说什么，却被他先一步开口打断。 “过来帮忙。” 他简单说了四个字，姜颜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她吐了口气，有点无奈地上前帮忙，临近比赛一个月，他们没剩下多少时间，叶铮凉在公司下属的协助之下，已经完成了其他部位的连接工作，他们目前要特别注意的，就是机器人的大脑了。这也要多亏这些年叶铮凉自己接连不断的深入研究与设计，否则的话，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参赛作品是不可能的，而大多数的参赛者的作品，也多是多年努力的成果。 看着初见雏形的大脑，机器人的面部也有了一点点模样，虽然还没做出皮肤等接近人类模样的外貌，但单单看着那科技感十足的鼻子和眼睛，姜颜就已经可以预想到机器人成型之后会是什么样了。 叶铮凉随手拿起一张图纸，对着机器人的头部进行测量，姜颜扫了一眼他放图纸的地方，随口说道：“这些东西都要好好收起来吧？不要随便放了，应该都是很重要的机密吧？” 叶铮凉顺着她望的方向瞥了一眼道：“这里只有你和我，不需要遮遮掩掩。” 被人信任的感觉还不赖，姜颜弯唇笑笑，上前说道：“现在它可以说话了吗？” 她指着面前平台上的机器人头部，说实话只有一个头摆在这里怪吓人的，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大概……这家伙，看起来有点像自己。 抬手摸了摸脖子，姜颜莫名地笑了一下，这样的反应还真是可爱啊，叶铮凉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但下一秒他忽然想到自己还在生气，瞬间就沉下了脸，故作冷酷道：“可以说话，你要听吗？” 姜颜闻言兴奋地点点头道：“要！” 看她那副激动的模样，叶铮凉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快速操作了几下，一直处于安静状态的机器人头部突然眨了眨眼，吓了姜颜一跳。 “它刚才眨眼了？”姜颜指着机器人的眼睛说，“我没看错吧？” 叶铮凉瞥了她一眼，又操作了几下，机器人的嘴巴慢慢开口，发出声音道：“姜小姐，您没看错，我刚才的确眨了眼睛。” 姜颜这次惊讶得直接捂住了心口，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其实她不止一次幻想过机器人真正制作完成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但从未想过可以这样快得体验到这些。 她有些语无伦次道：“她怎么知道我是谁？” 回答她问题的不是叶铮凉，他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回答她的是机器人。 “先生在我的程序里录入了姜小姐的信息，我可以分辨出您的声音，还可以通过红外扫描感知到您的模样。” …… 还真是在拍电影的感觉。 要说机器人，现在也算普遍了，各种智能ai、家教机器人层出不穷，但那些东西都不如眼前的机器人带给她的震撼大，该说有什么不一样呢？大概是它太像一个人，不管是从外形还是反应上。 “他录入了我的信息？都是些什么信息？” 姜颜好奇地问道，刚问完就仿佛在叶铮凉脸上看到一丝丝慌张，她奇怪地望过去，叶铮凉立刻收起慌张掩饰性地微笑了一下，如往常般斯文儒雅，不见一丝破绽。 姜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听见机器人说：“姜小姐——姜颜，女，二十五岁，安城市人民医院血液科护士，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喜欢吃的菜是白灼芥兰，星座是天蝎座，是先生的……” 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叶铮凉忽然抬手切断了什么，然后机器人就完全安静了下来，姜颜看着他的动作道：“它还没说完呢，干嘛关掉？” 叶铮凉笑得冠冕堂皇道：“足够了，说得这些已经足够多了。” 姜颜淡淡地说：“不够。它最后的话还没说完，如果你不肯让它说完的话，不如你来补全？” 她步步紧逼，不肯后退，叶铮凉坐在那，长腿踩在地上，微微皱眉斜睨着她，初初还有些不满和为难，后面就直接冷下脸，语速极快地说：“补全就补全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说你是我的女朋友而已这难道不是现实吗？” 看着他连标点符号都省略的快接语速，姜颜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道：“你这样说话是要憋死自己吗？叶铮凉……”她突然靠近他，他坐着，她站着，他刻意躲避的话，这样的角度她要稍稍弯下腰才能与他对视。 “干嘛。” 他没好气地说。 “你最近一直很生气的样子，这么能吃醋吗，一吃吃好几天？” 叶铮凉被迫和她对视，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她萦绕着温柔的眼神给俘虏了。 其实，如果非要说叶铮凉是大魔王的话，那姜颜就是魔王手底下的妖精。 恐怕连魔王本人都没办法完全抵抗她的诱惑。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 既然她都给台阶了，他当然要顺着下来了！他端起一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压压惊，想说什么的时候又对上姜颜的视线，咳了一声赶紧又喝了一口水，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勉强冷静下来。 “好，那算是我做错了，你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了吧？那以后我们彼此都不要再让对方有这样的感觉怎么样？” 这个交易似乎比较划算，但叶铮凉比较纠结的是：“我有让你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皱着眉道，“我对任何女性生物都敬而远之，连一只母的鸟类我都没有正眼看过。” “……”严格来讲，他说得也不能算是不对，姜颜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有点无语道，“这个时候不要说这种话！只要说‘知道了’就行了，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她直起身，有些生气道，“你是敬而远之了，可总有人阴魂不散地缠着你，你们还有过亲密关系，我当然会胡思乱想了，就跟你会胡思乱想我和沈医生的关系一样，将心比心可以吗？” 叶铮凉本来还挺无语的，听她说完这些，忽然换了一副脸孔，眉眼都笑得弯弯地说：“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我就说，你那天为什么故意要说那些话刺激我，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为什么……原来是这样。” 姜颜顿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是故意说那些话？” 叶铮凉：“我不知道才是天大的笑话。虽然我的情商可能远远低于我的智商，但当我将两者融合，当做学术分析来理解的时候，什么难题都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他是绝对不会说出他在网上百度了多久熬了几个夜未眠这种事实的！ 姜颜看了他好一会，有点无趣地转身准备走，叶铮凉见她这样，伸手拉住她说：“干嘛？” “很显然，我要离开——你天才的大脑没帮你分析出来吗？” 叶铮凉被噎住了，半晌无语，姜颜没好气地扯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叶夫人这个时候来送参汤，啧了一声道：“惹女朋友不高兴了？” 叶铮凉烦躁道：“做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不对，谈恋爱真是比做研究都难。” 叶夫人笑吟吟地放下参汤道：“正是因为这样，谈恋爱才会很有趣啊，难道不是吗？” 叶铮凉沉默了一下，干巴巴道：“好吧，我得承认，的确是这样。” 叶夫人看着自己死板任性的儿子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打开窗户，看着花园树上那群上次被叶铮凉惹到了之后就彻底筑巢住下了的鸟群，意有所指道：“你看看外面树上那几只鸟，你应该和它们学一下。” 叶铮凉跟着走过来道：“学什么？我身为人类还需要跟鸟类学习？”他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 叶夫人淡淡道：“当然，学无止境，不分类别——你看，连雄性鸟类都知道要在雌性鸟类面前展现魅力吸引对方，而你呢？我的傻儿子，你每天都在女朋友面前刷新下限的话，迟早是会被抛弃的。你简直是时时刻刻都在告诉对方——我们不合适，快点分手吧。” “……” 叶铮凉将母亲的话简化了一下。 说得直白点，她的意思大概是，你这个蠢货，连一只鸟都知道要表现出好的一面来吸引异性，你身为一个人每天在搞什么鬼？简直是废物。 良久，叶铮凉皮笑肉不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学习的，我会让她认可我们很合适这件事的。” 叶夫人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那就好，记得喝参汤，补血的，我先走了。” 看着母亲离开，随后进来的是被他赋予了随时汇报姜颜行动的黑西装大块头。 “少爷，姜小姐已经回房间了，据我的判断她应该是去看书了。” 大块头尽职尽责地汇报。 叶铮凉深吸一口气说：“问你个问题。” 大块头疯狂点头。 叶铮凉微笑道：“我和姜小姐看起来合适吗？” 大块头下意识就要回答“当然合适了”，但叶铮凉提前道：“说实话，违心的话我不想听。” 大块头这下为难了，半晌才道：“那少爷可千万不要生气。” 叶铮凉再次深呼吸道：“当然，我一定不会生气，请讲。” 大块头得到保证放了心，大大咧咧道：“要我说，少爷和姜小姐真的不太合适，您太不开窍了，您二位谈恋爱，我看着都替姜小姐累……” 他的夸夸其谈还没说完，就被叶铮凉冷漠下来的眼神给打断了，他有点颤颤巍巍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见少爷皮笑肉不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你睡在我们俩床底下吗？” 大块头：“……”少爷你明明说不生气的！！！ 第32章 大概是太过着急赶进度，叶铮凉繁忙的日常工作与生活让他的病情有些加重，甚至有几次无知觉地昏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却还以为自己只是累得睡着了。 他靠在床上，接过母亲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之后说：“别告诉姜颜这些事。” 叶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内心深处有深刻的担忧，那是叶铮凉无法理解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她很长时间才叹了口气说：“阿凉，就算你不让我说，她是护士，是专业的，迟早也会发现的。” 叶铮凉放下水杯，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不会的，她最近忙着竞选护士长的事情，没那么多心思放在我身上在，只要你们谁都不说，她不会发现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有什么办法让我看上起气色好一点？” 看着儿子那种为了不让姜颜知道真相而担忧的样子，叶夫人几乎可以预见以后如果他们分开亦或是有什么难处不能在一起的话，他该会有多难受。 这次叶夫人又很长时间没说话。 叶铮凉终于意识到了母亲的不对劲，从随手拿起的文件里抬起头，蹙眉盯着母亲道：“妈，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夫人倏地回神，看着儿子摇摇头道：“没有，我很好，只是有点担心你罢了。” 叶铮凉沉默了一下，放下文件握住了母亲的手：“我会好起来的，你放心，等比赛结束，我就去做移植手术。” 叶夫人眼眶有些发红，她回握住儿子的手，明知道儿子在担心自己，却不能坦白自己真正担心的事情。 “嗯。那你好好休息，也别想那么多了，我不会告诉姜护士的。” 叶铮凉展颜一笑，英俊的面容汇聚了父母最完美的基因，叶夫人看着他，长叹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你刚才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看起来气色好一点？” 叶铮凉的确是问了这个问题，所以母亲复述的时候他也没反驳，点头应了。 然而，这却是他接下来一个小时噩梦的开始。 因为生病原因，叶铮凉虽然有些偏瘦，身材不够健美，却也是挺拔颀长的高挑男性，站在人群中，那绝对是鹤立鸡群光彩夺目的效果。 他本人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个娘炮一样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任人摆布。 “你确定这样有用？” 理工天才修长的眉凝成了结，对站在身边手握着刷子的母亲充满了质疑。 叶夫人老神在在地在儿子英俊如画的脸上来回涂抹，微勾嘴角道：“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我保准一会姜护士回家完全看不出来你状态很差。” 想到姜颜马上就要到家了，而自己脸上还毫无血色，如果被她看见她会如何担心，会如何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就认命了，不再反抗母亲的所作所为，任人宰割。 事实上，这种事情换做是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他哪里有心思管别人怎么想？他满脑子满心都只有自己的设计研究，甚至连父母都没有。 是姜颜的出现，又把他从科技的空间拉回了现实，让他又开始变得有血有肉，会害怕父母担心，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他变得更加像是一个人，不再像是一台只会工作的高端仪器。 姜颜让叶铮凉变得越来越好。 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从生理上。 叶夫人看着虽然很不喜欢这样，却还是认命接受的儿子，内心的悸动不比年轻人少。 “好了。” 须臾，叶夫人放下了手里的彩妆，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可以睁开眼睛看看了，不要好像我在给你擦毒药一样，你女朋友不是每天都会拿这些东西往脸上抹吗？它们又不会吃了你。” 叶铮凉无语地睁开眼，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其实叶夫人只是给他稍微擦了点腮红，让他的脸色不那么苍白，至少看上去红润了不少，的确没多做什么恶作剧。 叶铮凉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便立刻站起来对母亲说：“谢天谢地，您也知道那些是女性用品，我屈辱地坐在这里呆了近一个小时，我必须得离开了。” 他说完就逃似的跑了，叶夫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真是哭笑不得。 不多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是下班回来的叶贺年。 “你回来了。” 叶夫人最近不太想看见丈夫，一看见他就会想到过去那些烦心事，会开始担心叶铮凉的未来，她转回头收拾着桌上的彩妆，不去注意靠近的丈夫，在丈夫朝她伸出手的时候也躲开了。 叶贺年看着空空的手，慢慢收回来叹了口气说：“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叶夫人头也不抬道：“你说吧，什么事。” 叶贺年沉吟片刻道：“我已经查到了赵媛的住处和联系方式，我在考虑是不是要提前和她见一面，看看能不能在孩子们不知道的地方解决这些问题……”他略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有什么看法？” 叶夫人终于抬眼望向了他，面上毫无表情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需要来征求我的意见了，就算你来问了，我的答案也只是听从你的安排罢了，事已至此，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办？” 叶贺年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对不起，这都怪我，二十几年前，我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纠葛……” 叶夫人没有耐心再听下去，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丢下一句“我们暂时分开住吧”就再也没回头。 叶贺年站在原地，明明几方人都已经年过中年，可记忆仿佛倒退回了二十几年前的某个夜晚，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赵媛一个人从这间豪宅里离开，那个时候她说什么来着？ 总有一天他会后悔。 是的，她说，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他那时候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后悔，可今天，他有些动摇了。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至少，他希望他们三方可以不必闹得那么难堪。 姜颜今天回来的比较晚，有几个病人有紧急情况，她是负责的护士，加了会班。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佣人瞧见她回来就立刻去准备一直在热着的晚餐，她谢过之后也就安心接受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洗漱的时候，姜颜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适应这种生活了。 她恍惚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倒映的自己，她抬手摸了摸脸，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都开始习惯了这种几乎就是“少奶奶”般的生活。 一日三餐都由叶家的大厨负责，早餐晚餐都在家里吃，午饭在医院，但不是叶铮凉亲自送过去，就是他忙了派人送过来，从来没间断过。 陈曼在医院里不断对她冷嘲热讽，说她是傍上富豪公子的下贱女人，她从来不愿意反驳什么，大约也是因为她早已在心里面对此有了见解。 敲门声响起，她说了“请进”就回头望过去，房门打开，叶铮凉侧身走进来，他看上去气色和精神都很好，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衣，随意地踱步到她身边，双手抄兜站定，盯着她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还不出去吃饭？” 仰头望着他，与他对视，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什么叫傍上富豪公子呢？她喜欢的是叶铮凉这个人，哪怕叶铮凉没有了钱，穷得叮当响，她也不会离开他，他出生在富裕家庭又不是错，她总不能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就让他跟着自己吃苦吧。 爱一个人，总会想要给对方最好的，她是这样，叶铮凉当然也是这样。 有条件的话，给彼此最好的，并不是一件坏事，何乐而不为，又矫情些什么呢？ 想明白了，姜颜就笑了笑说：“还不是很饿，你问我在想什么？” 叶铮凉点了一下头，干脆靠在了她梳妆台旁边，靠住了，又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不长的时间之前，他刚在另外一个梳妆台前呆了会，怎么今天就跟梳妆台对上了呢？ 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一些，叶铮凉清了清嗓子道：“是，你在想什么，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姜颜闻言笑了一下，没去在意他那些小动作，盯着他的眼睛说：“在想你啊。” …… 这个答案实在太标准，太悦耳，搞得叶铮凉好半天才勉强冷静下来，克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咳。”他掩唇咳了一声，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想我的机会有很多，晚饭的时间错过了就没有了，去吃饭，再迟会积食，你想挺着个大肚子竞选护士长吗？” ……总觉得挺着大肚子这句话听起来很有歧义，两人在这句话说完之后都有点不自在，姜颜老老实实地跟着叶铮凉出去吃晚饭，让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是，她回来晚了没吃晚饭，他竟然一直在等着，也没有吃。 “你干嘛不吃？不用等我一起的。” 姜颜一边喝粥一边无奈地说。 叶铮凉斯文优雅地吃饭，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与生俱来的气度不是后天打造就可以形成的，姜颜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年轻男人身上看到这种风度。 “一顿饭而已，我只是刚好忙得忘记了吃。” 下意识地傲娇回答，回答完了看到对方眼底的揶揄，就知道又被嘲笑了，黑着脸吃了几口菜，叶铮凉有点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我在等你一起吃晚饭。最近太忙，没给你送午饭，也没有接你下班，这是身为男友的失职，为了弥补你，我只能选择每天等你一起吃晚饭这个没有难度的方式了，希望你不要拒绝。” 姜颜当然不会拒绝，只是：“那要是我值夜班呢？” 她挑了挑眉，“你要不吃晚饭，等我第二天一起吃吗？” 她原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叶铮凉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会等你。” 她意外地望着他，他继续道：“不管多晚，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forever。” 姜颜吃饭的动作顿住，两人隔着饭桌四目相对，她总觉得这个承诺并不仅仅适用于一顿晚饭，而是……适用于所有。 次日。 今天是姜颜难得的假期，刚好也是叶铮凉复查的日子。 因为日程原因，复查的工作都安排在了叶家，倒是不存在什么缺少检查设备的烦恼，因为叶铮凉的病，叶父叶母早就准备了一切该有的设备，还聘请了私人医生随叫随到，若不是对方实在不及沈西沉在专业领域的成就和专业，复查甚至都不需要沈西沉亲自来。 与往日不同，今日踏进叶家，沈西沉没有往日的轻松，他面色凝重，看见叶夫人之后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沈医生来了，快请进，一切都准备好了，阿凉这会在楼上忙工作，你需要开始的话我就去叫他。” 叶夫人尽责地说着，沈西沉微微点头应下，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恰好这时候姜颜从楼上走了下来，她走在叶家的姿态太随意自然，无论哪一个角度看都是长久住在这里养成的习惯，这些细节他根本无法忽视，只能仓促地低下头，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手机短信仿佛救命稻草，让沈西沉可以暂时不用去思考姜颜真的在和叶铮凉“同居”这件事，但手机短信的内容，却让他心情越发压抑了。 是匿名短信，但哪怕不看来源，他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我已经通过程序远程关闭了叶家的监控，短时间内叶铮凉不会发现，希望沈医生可以利用好这段时间。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篡改监控时间，让一切毫无破绽，沈医生放心就好】 放心？ 怎么可能放心？ 有些烦躁地删掉短信，沈西沉收起手机，抬头对站在他面前的叶夫人和姜颜道：“不需要打搅叶先生的工作，如果他在忙，我上去找他先做些小检查就好。化验的结果我也拿了取样，有了消息会随时通知你们。” 叶夫人不疑有他，直接道：“好的，那就麻烦姜护士带沈医生上去吧。” 姜颜点点头，望向沈西沉，沈西沉看着她，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他在心里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第33章 面临马上要到来的比赛，叶铮凉已经进入了彻底的“备战”状态。 他正在工作室里忙碌，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匆匆忙忙，但偌大的工作室除了他之外却没有被人帮忙，沈西沉走进来的时候眉头跳了跳，心里竟然在想着，这样的环境很适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突然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变得恶毒，只要你开始尝试变得恶毒。 “他总是这样。” 身边的姜颜根本没意识到他真正的思想，她也不可能意识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她心里他是最善良的那个人，一直对她百般照顾，怎么可能会做出害人的事情？ 姜颜对他百分百信任，说话时也是笑着的：“整天忙来忙去，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希望假人之手，你给他好好检查一下，看看他的情况能不能好好撑过比赛？” 她对他非常关心，当然，也对沈西沉很信任，从她的字里行间就可以感觉到。 沈西沉侧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比赛很快就到了吗？” 姜颜点点头说：“还有不到半个月，这是他这几年研究的心血结晶，他就在等这个机会把一切展示给所有人看，这对他很重要，希望你可以帮忙保证他的状态。” 她言语诚恳，非常坦诚，沈西沉在听见“这是他这几年研究的心血结晶”时眉头皱了一下，本来迈开步子想往前走，但脚步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吗？”姜颜疑惑道。 沈西沉没有说话，倒是不远处发现他们的叶铮凉开口说了话。 “复查的话就进来吧，不要站在门口浪费时间了。” 他有点不悦地看着站得非常靠近的姜颜和沈西沉，微微蹙眉道：“你不是要去看书？你可以去了，复查又不需要你在场。” 姜颜无奈地看着他一副“我吃醋了但是我不说你快点走”的样子，朝沈西沉点点头，顺从地转身离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西沉在衣袖下的手缓缓握成拳。 几秒钟后，他关闭了工作室的门，望向了坐在工作室中间的叶铮凉。 叶铮凉坐在椅子上，注视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淡淡道：“不需要去楼下的医疗室么，在这里确定可以做你那些检查？” 沈西沉收回看着他的视线，拉了把椅子坐到他面前，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面是今天复查需要的用具和一些药物。 “在这里先做一些简单的检查，不会耽误太久时间，叶先生可以一边做事一边做检查，我想你也喜欢这种方式。”他语气平静道，“刚才颜颜跟我说，你很需要时间，所以我这样决定，你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吧。” 叶铮凉微微挑眉，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会，无声地表示了赞同。 他转过头摆弄着手里的工具，沈西沉瞥了他一眼，取出药剂和针筒，安静了一会才说：“叶先生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 叶铮凉忙碌的动作一顿，没有很快说话，沈西沉继续道：“虽然你刻意掩饰，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也许你可以隐瞒别人，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叶先生最近应该常常会昏睡吧。” 叶铮凉拧眉望向他，一字一顿道：“不许告诉姜颜。” 沈西沉一怔，半晌才道：“我知道。” 叶铮凉这才松了口气，过了一会才说：“最近的确总会感觉到疲惫，有时候不自觉就睡着了，醒了也没觉得轻松。我有按时服用药物，不确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沈西沉挑了挑眉，有点无奈道：“叶先生应该很清楚是为什么了。” 叶铮凉直接道：“不需要那么见外地叫什么叶先生，我知道你和姜颜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你是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叶铮凉那样骄傲自负的人，会这样主动地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你也是我的朋友，还真让沈西沉有点意外，如果他给出的理由不是因为姜颜的话，他就更动容了。 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沈西沉良久才道：“好。”他将手里的药物准备好，推进针筒，对叶铮凉说，“我知道你在赶进度参加比赛，但凡事都要有节制，更何况你还是这种情况。”他面色平静道，“这针药剂可以缓和你的情况，但打完之后你需要休息一会，会有点副作用，比如困倦，但时间不会太长，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注射。”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叶铮凉，叶铮凉也同样望着他，说实话沈西沉是不错的医生，他之前那种情况去了很多医院都没什么进展，到了人民医院找到他才有了好转。 尽管他不怎么想承认，但沈西沉的确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对沈西沉，他所有的不满意不过都是来自于姜颜的方面罢了，排除这些，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他对沈西沉，也没什么太多怀疑和顾虑，在他说完话之后就点了一下头，很干脆地同意了，并且伸出了手臂。 叶铮凉这样果断地反应，倒让沈西沉有些迟疑，他坐在那里，微垂眼眸盯着他的手臂，好半晌没有动作。 叶铮凉等了一会他没反应，便“嗯？”了一声表示疑惑，沈西沉这个时候才回过神，他下意识抬眼扫了扫周围，在看到角落里的监控灭掉了红色的指示灯之后，无声地挽起叶铮凉的衣袖，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药剂推入他的身体。 …… 姜颜一直在房间里看书。 其实她挺想陪着叶铮凉复查的，但想到叶铮凉估计又会吃她和沈西沉的醋，闹得不开心，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复查而已，还是在家里，她就是坐立不安的，书展开放在面前，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有点烦躁的站起来，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但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沈西沉。 “沈医生？”她意外道，“你怎么过来了？这么快就检查完了吗？” 沈西沉看着她说：“他睡着了，一会再做接下来的检查。” “睡着了？”姜颜惊讶道，“怎么会睡着了？” 沈西沉轻声道：“吃了药，他有些困，需要休息一下，大约很快就会醒，你可以去看看他。” 姜颜不疑有他，朝他点了点头便越过他离开了，沈西沉立在她的房间门口，这里是二楼，叶夫人这会在一楼和佣人一起准备呆会检查需要的仪器，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什么动静。 他抬起眼，在角落里找到了二楼的监控，监控的指示灯也是熄灭的。 深吸一口气，沈西沉快步进了姜颜的房间，因为是私人房间的原因，这里面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他要在这里做什么，都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在她的书桌前找到了打开着的电脑，沈西沉坐下来，按照秦冕发来的讯息快速打开了她的电子邮箱，随后将自己拍摄到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发送到了秦冕指定的地址。 做完这一切，其实没多长时间，不过是传输耗费了一些时间。 他靠在姜颜的椅背上，看着进度条一点点走到最后，心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从此刻开始，他再也不是过去的沈西沉了。 他再也没有资格坦荡的面对姜颜了。 姜颜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二楼叶铮凉的工作室。 她进去的时候，他正躺在椅子上睡着，黑色的碎发遮着白皙的额头，鼻子上架着的眼镜有一点点下滑，懒懒地搭在眼睛下面，闭着的双眸让长长的睫毛愈发惹眼，她都不需要走得太近，就能看见那令女人都嫉妒的睫毛。 莫名安心下来，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蹲下，她没注意到的是，恰好这个时候，角落里的监控指示灯再次亮了起来，她抬手捏了捏叶铮凉熟睡的脸，他气色其实还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的模样总给她一种，他特别累的感觉。 难不成他最近有在偷偷在赶进度吗？ 姜颜开始怀疑这一点，便直起身在他身边的资料和电脑里查看了一下，她那是在确定他是不是不顾身体偷偷工作了，殊不知，这样的画面被监控记录下来，却好像是她……在窃取什么。 敲门声突然响起，姜颜心里没准备，有一点点吓到，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朝门口看，倒像是有些心虚似的。 沈西沉走外面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依然在睡着的叶铮凉，对她说：“时间差不多了，你把叶先生叫醒，到一楼来做复查吧。” 姜颜快速点头，沈西沉最后看了她一眼，关门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直觉作祟，她总觉得今天的沈西沉和过去很不一样，可你要是让她说哪里不一样，她又想不出来。 放弃了思考这些，姜颜走到叶铮凉在的位置，轻声道：“醒一醒。” 叶铮凉闭着眼睛，面上纹丝不动，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姜颜又道：“要做复查了，别睡了。” 说着话，她又捏了捏他的脸，他这次睫毛颤动了一下，但还是没醒过来。 姜颜挑挑眉，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已经醒了，可就是在装睡，顿时升起了一些恶作剧的心思。 “睡得这么熟，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在他脸上画只乌龟？” 她虚假地原地踏步，装作走开去拿了笔，过了几秒钟之后又自言自语般道，“拿到笔了，让我看看，从哪里开始画比较好呢？” 她装模作样地弯腰在他脸上丈量着角度，两人的位置靠得很近，在她的手再次触碰到他的脸的时候，本来该睡着的人忽然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她整个人就这么扑到了他身上，她惊呼一声，努力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压到他，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他，然后她就看见闭着眼的人一点点睁开了眼睛，有的人单单看鼻子和嘴巴就已经非常英俊了，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你才会发现，那些英俊都不算什么，他的眼睛所具有的，是让你忘记一切，只看得到他的魔力。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眯眼睨着近在咫尺的姜颜，轻哼一声道：“以为我不知道吗？” ……就是以为你知道才打坏主意。 姜颜可没把这话说出来，她只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就那么顺势窝在了他怀里，乖巧得像只小奶猫一样。 哪怕现在是夏季，这样的拥抱会有些炙热，但这样的炙热在叶铮凉看来，应该称之为温暖。 气氛实在太好，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做一些事，说一些话。 抱着姜颜，叶铮凉望着前面，压低声音说：“等比赛结束，我的手术做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姜颜从他怀里抬起头道：“出去走走？” 叶铮凉微微点头道：“我来开车，我们出去走走，不需要走太远。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安城了，总是呆在实验室狭小的环境里，有时我也想出去走走。但想到自己一个人，就不再有这样的念头。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你，我觉得不管去哪里，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其实俩人这样腻味地呆在这里，说这些话，怪那什么的，姜颜有点不自在地笑着说：“你干嘛突然这么肉麻？是怕我在你脸上画乌龟吗？” “很肉麻吗？”他皱着眉低头看她。 姜颜夸张地点头说：“是的，不许说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叶铮凉一本正经道：“你确定你不想听？那你可会失去一份真挚的爱情。” 两人四目相对，他那副正经的模样不但逗笑了她，也让她从心底深处感觉到了自己是被爱着的。 原来被人关心，被人爱着，是这样的感觉。 姜颜眨了眨眼，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温声说：“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你的，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是啊，他们都不再是一个人了，直到此刻，他们彼此都深深这么觉得。 但这个世界，总不会那么一帆风顺，老天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你满心幸福的时候，给你巨大的打击。 第34章 叶铮凉的复查结果还需要沈西沉回医院做一些化验之后再做最后结论。 他走的时候，只是对所有人说不需要担心，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目前看来，叶铮凉的情况并没有太坏。 叶铮凉听见他这样说的时候似乎松了口气，姜颜奇怪地望向他，他立刻收起那个表情，一丝不苟面色严肃地目送沈西沉离开。 “你怪怪的。” 姜颜敏锐地说。 叶铮凉面无表情道：“意外的发现，原来我在心里曾经是个正常人吗？” ……正常人！怎么可能？叶铮凉这样的人，无论是从性格上还是智商上看都不是正常人，从智商来讲他是个天才，而从性格上来讲他又是个怪咖，有句话说得好，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间，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目前两者融合在一起的状态，大概就是叶铮凉的状态。 姜颜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他自己心里有鬼，面上却一片坦荡无懈可击，好整以暇地朝她笑了一下便转身上楼。 还真别说，沈西沉那一针打完之后，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前几天那种虚弱疲惫头晕目眩的感觉全都不见了，这会儿脑子思路清晰，那颗科研狂人的心跃跃欲试。 有时候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伟大的事业从不单单是一个类别，在他看来，科学可以改变世界和人类的未来，而医学则可以保留人类的存在。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餐厅里吃饭，姜颜抬眼看看四周，奇怪地说了句：“怎么不见叶总？” 在叶家住的这段时间，姜颜一直非常羡慕叶夫人和叶总的感情，哪怕坐到叶总那样的位置，仍然会每天晚上准时回家，陪家人一起吃晚餐，吃完之后还会和妻子一起出门散散步，或者看看电视，那完全就是姜颜幻想中的家庭氛围，她曾经以为这样的感情是不可能真实存在的，因为哪怕是小时候在沈家住的那段时间，即便沈夫人那样温柔优雅，沈院长也总会时不时的夜不归宿，有时候是因为工作繁忙，有时候是因为什么，作为小孩子的她也不清楚。 她唯一记得的，只是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沈夫人一个人坐在一楼喝酒，表情惆怅。 “他今天有事，晚点回来，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叶夫人对叶总的晚归做了解释，面上一片平静，显然早就知道，姜颜见此，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会有点不安，老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其实，的确有事情正在发生，只是这些事发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罢了。 一间营业的小茶楼门口，停着一辆很不符合茶楼格局的劳斯莱斯，车上司机正在耐心等待主人的吩咐，而车子的主人，此刻正在茶楼里面见一个人。 “说实话，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叶贺年坐在桌子后面，面前摆着一杯茶，小茶楼外面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装修极其讲究，很有风格。 坐在叶贺年面前的，不是什么生意合作伙伴，也不是什么亲戚朋友，而是…… “是吗？”年过中年的女性慢慢抬起头，紧盯着桌子对面的男人，咬牙切齿道，“我倒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我一直知道，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你不会已经忘记我当年说过的话了吧？叶贺年，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话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姜颜的生母——赵媛。 赵媛今天特地打扮过。 经历与恨意让她绝不愿意在旧爱面前服输。 她穿了自己最贵的那条裙子，还特地去染了头发，乌黑浓密的长发不见半点白色，只是，哪怕她已经尽量去妆点自己了，可她到底还是年纪大了，这些年来也一直过着孤苦贫寒的生活，没能好好珍重自己的身体和皮肤，这个岁数的她坐在叶贺年面前，已经有些苍老了，眼角和脸颊布满了细纹，她看着仍然风度翩翩的叶贺年，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刀，恨不得立刻撕破脸，咒骂这个没有良心的男人。 “你已经做到了。” 叶贺年收回注视她的目光，他活到这个岁数，经历过这么多，看人眼神的功夫还是有的，他几乎不需要仔细打量，就能分辨出赵媛眼底深刻的恨意，他今天来和她见面的主题还没提出来，却已经在心地清楚地知道，恐怕不会有任何结果了。 “我已经做到了？”赵媛冷笑一声，盯着叶贺年说，“我怎么不觉得？我现在看着你，看着你养尊处优的面容和身上那股子上市公司董事长的气质，我就觉得自己无比失败，为什么到了今天，我变成了这样，而忘恩负义的你却是那样？” 她不甘的语气让叶贺年浑身不适，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望向她，压低声音道：“二十多年了，你还这样恨我？” 赵媛几乎是立刻歇斯底里道：“当然！犯错的人是你！我是被你伤害的人！我为什么不恨你！我为什么要放过你，让你好过！” 叶贺年眉头蹙起，很长时间没说话，赵媛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但从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对面的男人，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这样活生生地见到他本人，不是通过报纸和电视报道，她竟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而更多的，则是对内心深处那种渴望见到他的情绪产生的浓浓的羞耻感。 “过去是我不对，我不否认，这些年来我一直很自责，我也想过给你弥补，但你……” 叶贺年想说什么，赵媛直接冷笑道：“够了！不用假惺惺的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年你过得有多幸福，你和那个女人有了儿子，你们住在豪宅里，一家三口生活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你还会自责吗？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自责？我看见的只是你的不知愧疚，幸福优渥！” 叶贺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赵媛看着他，看着沉默的他，情绪激动地胸口起起伏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想干什么吗？”赵媛自嘲一些，语气甚至有些邪恶，“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叶贺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和那个女人的宝贝儿子，喜欢上了我的女儿，对不对？你们现在怕了，害怕我的女儿伤害你们的儿子，对不对？”她意味深长道，“我还知道，你们的儿子有病，病得还挺严重——叶贺年，你就没想过，这些可能是上天对你的报应吗？” 叶贺年抬眼望向赵媛，这位……前妻，她面目狰狞，情绪激动，眼眶赤红，这样的她似曾相识，多年前，她从叶家走出去的时候，就是这样。 “我知道我活该遭报应，但这都是我们老一辈的事，你希望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但请你不要加罪到孩子们身上。不单单是我的儿子，你的女儿也喜欢我的儿子，他们两个对彼此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不管我们闹得多不可开交，都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些，那样受伤的只会是他们，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叶贺年尽可能低姿态地解释，可赵媛根本听不进去。 “你来这里装什么好人？”赵媛激动地说，“你以为你这样来装好人，就可以博得个好名声吗？姜颜是我的女儿！我想要她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你是怕你儿子受刺激发病离开你们吧？我告诉你叶贺年，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我不可能让姜颜和你儿子在一起的，除非我死了！”她站起来，端起茶壶，掀开盖子，将冒着热气的茶水朝叶贺年泼过去，叶贺年没有闪躲，被茶水泼了一身，哪怕茶水温度不是特别高了，却还是满面伤痛。 “你以前是怎么抛弃我的，今后就好好尝尝这个恶果。我陪着你创业，度过最艰难的日子，结果你呢？为了事业娶了个富家小姐跑了！把我丢在穷山恶水的地方，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着可以报复你们的那一刻，我很庆幸，我终于等到了。” 赵媛站在那，眼都不眨地盯着叶贺年道，“等着吧，曾经的屈辱，我都会夺回来的，我会让你们尝尝我当年的痛苦。” 说完最后一句话，赵媛直接转身离开，她狠狠甩上门，在她离开后几秒钟，立刻有人冲进来，紧张地对叶贺年道：“董事长，您没事吧？” 叶贺年端坐在那里，下属替他擦拭着身上的茶水水渍，他一言不发，慢慢闭上了眼。 另一边。 秦家。 秦冕操作着电脑，将沈西沉用姜颜邮箱发来的邮件收发时间更改，让一切看起来更像是沈西沉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自己的修改记录做了几个加密处理，确定万无一失后，才端起电脑边的水杯，满意地喝了一口。 “到你死我都不会让你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的。” 秦冕得意地自语了一句，随后便打开电脑桌面，看着上面沈西沉拍摄的所有数据。 叶铮凉还是不够小心，或许是对家里的人过于放心，又或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很多重要数据，他就那么摆在工作室里，配合上秦冕之前使用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后者同样卓越的大脑便立刻将叶铮凉未来的作品雏形构思出来了。 “该说不愧是你吗？”秦冕盯着电脑屏幕喃喃道，“还真是优秀的作品啊，连我都不得不为你赞叹了，只可惜……”他勾唇一笑，“你的技术核心，我已经掌握在手了。” 盯着最核心的技术资料，那些东西外行人根本看不懂，但他看得懂，并且非常懂。 他拿起手机，联系下属，连夜去了公司本部，开始他的作品改造。 时间还有大约半个月，他必须抢在叶铮凉前面，拿出点什么东西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叶家。 万籁俱寂时，叶贺年才回了家。 他换了衣服，去医院做过简单的检查，脸上虽然被泼了热茶水，但问题不大，只是有些红肿。 叶夫人回眸看着进屋的丈夫，盯了一会，收回目光道：“看来你们的谈判破裂了。” 叶贺年没说话，叶夫人直视着梳妆台里的自己，很长时间才说：“是不是只有我跪在她面前求她，她才能妥协了？” 叶贺年倏地看向妻子，有点生气道：“说得什么话？我不可能让你那么做！” 叶夫人没说话，但她自己心里清楚，为了孩子的幸福，她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跪在赵媛面前，祈求对方的原谅。 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在窗边响起，姜颜拿着书本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鸟儿。 “这么晚了它们还不休息？” 她这会儿正在工作室里陪叶铮凉，顺便打打下手，叶铮凉忙里抽闲看了这边一眼，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我想等以后有时间，我必须研究一下动物学，这些鸟类的报复心竟然如此之重，只因为我曾经赶跑过它们，现在每天晚上在我开窗的时候跑来报复，觉都不睡了，行为极其恶劣，如果不是出于动物保护意识，我早就……” “你早就制裁它们了。” 姜颜笑着帮他把话补充完整，叶铮凉瞥了她一眼，对她说：“给你看样东西。” 姜颜关上窗户，放下书本走过去：“什么东西？” 关了窗之后，鸟鸣声不那么明显了，只除了鸟儿撞在窗户上的声音。 叶铮凉烦躁地瞥了窗边一眼，拉着姜颜的手朝展示区走，那里有幕布遮盖的东西，看上去高度和她差不多，姜颜心扑通扑通的跳，竟有些紧张。 “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询问着。 叶铮凉放开她的手，立在幕布旁边，微抬下巴，抬手捏住幕布一角，淡淡道：“看过你就知道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幕布被他扯了下来，姜颜瞪大眼睛，盯着幕布之后缓缓出现在她眼中的杰作—— 真的只有杰作两个字可以形容她所看到的。 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词语。 第35章 你是否曾经幻想过，世界上存在着另外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们走着不同的人生轨迹，遇见这不同的人，过着完全相反的生活？ 姜颜此刻就在经历这些。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那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是的，机器人，它就站在叶铮凉的旁边，姜颜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嘴巴，视线慢慢转到叶铮凉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不要表现得那么震惊，我以为你早就对我的能力有所了解了，为什么还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叶铮凉佯装头疼地靠在那，冷峻的面孔上挂着倨傲的笑，“好吧，其实我对你此刻的反应已经有预料了，你可以再好好地观察一下它，去了解它的完美。” 姜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手，按照他说的，更近距离地观察这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它立在那里，睁着眼睛，时不时眨一下眼，逼真急了，她几乎觉得，这就是她，是和她一样鲜活的生命。 “这么快吗？”姜颜有点不知所措道，“我以为你还要一段时间才可以做完。” 叶铮凉平静地望着她说：“余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快马加鞭。剩下的时间要用来做最终调试，这些外部的构造都由公司的人负责制作，拼装上稍微费了点时间而已。” 语毕，他转身绕到机器人的后方，双手搭在机器人的肩上，温声道：“打个招呼吧，不要一直保持沉默。” ……眼前这一幕看上去真的感觉很微妙。 看着叶铮凉和一个长得跟自己相差无几的“人”这样温声软语地对话，她竟然会产生一种紧张感，好像自己的地位被动摇了一样。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女孩”弯起嘴角，用非常自然的声音说：“好的，先生。晚上好，先生，姜小姐，今天的二位看上去也一样的恩爱。” ……这是什么打招呼方式！看着自己的脸自己的声音说出这样羞耻的话，姜颜整个人都不好了，紧张地对叶铮凉说：“？？？这是干嘛，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是你设定好的吗？” 叶铮凉十分坦荡地站在那说：“如果只能靠设定好的模式来跟人类进行交流，那么机器人最终只能是常规的机器人，没有变通性。这也是我的一项新技术，还没来得及申请专利。”他眼底流露出丝丝得意，向她介绍自己最骄傲的地方，“她有自己的‘思想’系统，我知道说一个机器人有自己的‘思想’听上去很好笑，但在这台超级智能ai当中，我模拟了人类思维模式的系统，目前这项技术还有待提升，但拿出去的话，已经足够赢得这场比赛了。” “我也这么认为，先生。”在叶铮凉说完话之后，接话的不是姜颜，而是长得和姜颜一样的机器人，她脸上露出微笑的表情，说话的声音虽然带了些电子合成之后的特别质感，但听起来和正常人类的声音差别并不大，甚至于，她的面部表情变化也非常快速自然，她会自己眨眼、微笑，大约也有着自己完备的一套表情体系。 “这场比赛我们一定可以获胜，我会全力以赴的，先生。” 机器人缓缓表述着自己的信心，很难形容姜颜看到这一切之后满心的激动，她用十分钦佩的眼神看着叶铮凉，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叶铮凉用了点力气才接住了她，他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让两人摔倒在地上，这对于还在生病的他来说还真有点勉强。 “轻一点。”他有点懊恼道，“你也不想摔倒吧？” 姜颜靠在他肩膀上，脸埋在他的劲窝，就那么挂在他身上晃来晃去，看上去可一点都不担心会摔倒。 叶铮凉是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才得以稳住两人身形。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脖颈间属于她的气息太过浓郁，他使劲抬起头，长长地深呼吸，但仅仅是这样，已经不能够平复他波澜起伏的心了。 “好了，可以停下了。” 他试着阻止她继续，但她一点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腰，甚至还坏心眼地在他耳边吹气。 “什么好了？什么可以停下来了？我做什么了吗？” 她仿佛很无辜地仰起头，去看他的脸，他垂眼与她对视，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让周身暧昧的气息上升到了极点。 “铮凉。” 姜颜忽然叫他的名字，和任何人的叫法都不一样，亲密的人都叫他阿凉，不熟悉的人叫他叶总、叶先生，佣人叫他少爷，他今年二十七岁，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他的名字。 叶铮凉喉结缓缓滑动，很久才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们四目相对，她弯着眸子，他直直地凝视她，听见她说：“这辈子能认识你，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倒让叶铮凉有点惊讶，他微微凝眸道：“你见过的优秀的人肯定不少，为什么会觉得遇见我是不敢设想的事？” 这个时候，他倒显得有些谦虚，姜颜扑哧一笑，再次埋进他的劲窝，喃喃道：“你怎么这种时候反而不自信了……我遇见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你优秀。你这样的人，我以为只存在于课本上。”她再次抬头，有点兴奋道，“你以后真的会上课本的，相信我！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就可以……” 话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构想什么的姜颜住了嘴，她紧张地转开视线，松开抱着他的手臂，想逃跑，但这次她可没能逃跑成功。 一直在两人亲密之中处于被动位置的叶铮凉难得主动地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再次抱在了怀中。 “你说什么？” 他压低声音，语调暧昧沙哑，姜颜听得耳根洋洋，面红耳赤道：“没什么，你什么都没听到，时间很晚了，我要回房间去休息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匆匆转身离开，叶铮凉望着她的背影，甚至顾不上将身边的机器人重新蒙上幕布，便跟着她快步离开了。 工作室的门被从外面关上，自然而然地上了锁，不过，另一边，无人机悬停在二楼工作室的窗户边，只关了窗户而没有来得及拉上窗帘的工作室内景，被无人机拍摄到了大部分角度的画面。 叶铮凉和姜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善良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他们此刻心里也只有彼此。 在叶铮凉看来，他的研究有了好的结果，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他的人生重新走到了正规，走到了第二个巅峰，而他眼前就是他最爱的人，他拥有一切，已经无需再在乎过去。 姜颜朝前走着，就能感觉到身后有人步步跟随。 在路过叶铮凉卧室的时候，她回眸望向了身后，身边的门开着，推开就能进他的房间，她睁大眸子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男人，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衣，因为常年不爱出门，他的肤色几乎和衬衣相差无几，他黑色的、玉一样质地的眸子凝视着她，眼底是毫无保留的爱意。 姜颜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动了身边那扇门的门把手，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离她已经很近的叶铮凉看见她这个举动，看见她进了他房间前最后的一个眼神，就知道今天注定会发生一些事情。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抬手解开了衬衣领口的几颗纽扣，努力平复了一下有些乱的心情，这才慢慢走到了房间门口。 往日里可以随意进出的自己的卧室，此刻却和过去完全不一样，透过门缝，他看见姜颜坐在他的床边，她穿着条白色的连衣裙，背对着门口，长发披散在肩上，书本被她放在了一边，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没有。 叶铮凉在门边迟疑了几分钟，最多不超过五分钟，便抬脚走了进去。 他进了屋，不像平日里那样只是关上门便作罢，这次……他关上门之后，缓缓上了锁。 他背靠在门上，上锁的声音吸引了姜颜的注意力，她慢慢转过头来，望着靠在门上的男人，嘴角缓缓勾起，是明艳而富有魅力的笑容。 叶铮凉一直都知道姜颜很美。 是那种很矛盾的美。 有时候，她看上去温柔如水，仿佛可以轻易得到所有人的信任与推崇。 有时候，她又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眼底总萦绕着几分倔强。 相较于那个温柔的她，这样的她总带着一丝丝的攻击性。 此刻的她，像是中和了两个不同的她，她坐在那里，侧身望着门口，叶铮凉几乎是一瞬间便有了反应。 “你……” 他开口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有些狼狈地转开了视线。 在感情问题上，他本身就已经是新手了，在目前这种问题上，他更是萌新，别说是游刃有余了，就连做到从容自处，都已经非常艰难了。 “吓着你了？” 叶铮凉欲言又止的样子姜颜都看在眼里，她干脆转过身面对他坐着，歪头对他说：“我没有走错房间，你该不会是想提醒我回自己房间睡觉吧？” “……当然不是。” 叶铮凉额头青筋直跳，有点无语道：“我在你看来情商居然已经低到如此令人恐怖的地步了吗？” 这话问完了，气氛慢慢从尴尬僵凝里扭转回来了一些，姜颜脸上绽放出笑容，她的那种笑容，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在叶铮凉看来，是美丽而致命的，让他几乎愿意拿出一切来交换，只要她可以永远这样幸福快乐地笑下去。 她缓缓站起来，伸手一点点拉下裙子侧边的拉链，然后望着叶铮凉，红唇微启，低声说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第36章 床是很大很大的床，别说是两个人，容纳三四个人翻来覆去都不在话下。 姜颜趴在床上，只穿着贴身衣物，她微眯着眼，双臂平伸，在她身后……不，与其说是在她身后，还不如说是在她身上的，是叶铮凉。 他亲吻着她的颈项，抬手解开了衬衣的纽扣，今夜注定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叶家。 深夜。 叶夫人坐在床边，合上手里的相册，那里面有多年来他们一家人所有的合影，她翻来覆去地看，照片的日期越久远，她的心情就越压抑，直到她看见了她刚怀孕时的照片。 “姜护士今天晚上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是叶总走了进来，并说了上面的话。 叶夫人倏地望过去，面无表情道：“那又怎么样？也许只是熬夜加班做事，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房间休息了。” 叶总表情复杂地看着妻子，低声道：“我不是傻子，如果是这样，我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反手关上门，一步步朝妻子走过去，“事已至此，我已经可以确定姜护士对过去发生过什么一无所知，她和阿凉一样，都还可以拥有无忧无虑的未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夫人打断了，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但这个前提是，那个女人愿意放下一切仇恨，对过去的事情闭口不谈，但你觉得可能吗？” 叶贺年是见过赵媛的，他当然知道不可能，他没说话，说话的是叶夫人。 “她最恨的人是我。”叶夫人合上手中的相册道，“说实话，我也并不无辜。你当年选择跟我结婚的时候，我其实已经调查到了你结过一次婚，还有过一位同甘共苦的妻子，你是个人渣，为了获得我父亲的资源，选择放弃过去的一切跟我在一起，但……”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尽管如此，我还是选择装作不知道这些，和你结了婚。”她注视着自己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是一表人才的丈夫，要说可以生出叶铮凉那样儿子的夫妻，双方必然都是不差的，也是这张脸，这样的气度，让当年还非常年轻的她彻底沉迷进去，伤害了无辜的人。 “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和你见面不能让她动摇，那么，我愿意和她见一面，不管她提出什么条件，只要她愿意隐瞒一切，让阿凉可以顺顺利利幸幸福福，我怎么样都行。” 叶夫人最终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叶贺年本想出口阻拦，但当他看见妻子的眼神的时候，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的。 次日。 入了秋，安城的天气变得凉爽了不少，早晨的时候稍微还有点冷意。 依稀可以听见窗户外面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姜颜慢慢睁开眼，视线清晰之后，是叶铮凉房间那熟悉又陌生的窗帘。 她屏息静听，窗外的雨声平稳而安定，外面下雨了。 缓缓撑起身体，她今天还要上班，不能陪身边的人睡懒觉了。 ……对，身边的人。 她侧过身，去看身边的位置，她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只熟睡的大魔王，但是并没有。 她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开始打量房间其他地方，这才发现，房间明显已经被人细心地整理过了，而这张大床的床尾，整齐叠着她的新衣服。 连内衣都照顾到了，全是新的。 那她昨天的旧衣服呢？ 姜颜换上衣服的时候这样费解地思考着。 她推开叶铮凉的房间门，偷偷摸摸地探出头去，确定没人发现之后，才一溜儿烟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去洗漱了。 这会儿不过早上七点钟。 叶铮凉不在二楼，他在一楼。 佣人被他赶出了厨房，表情复杂地站在门口那，情绪低落道：“少爷，是我哪里做得让您不满意了吗？” 和他同样感到痛苦困惑的，还有一向以自己的厨艺为傲的大厨，他满面伤悲地揪着自己身上代表着荣誉的制服说：“少爷，我可以曾经掌厨过国宴的人！我有自信自己的烹饪一直都令夫人、先生还有您满意，所以您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要把我赶出来？” 听着佣人和主厨的控诉，叶铮凉有点头疼地转过头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此话一出，几人用更加疑惑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询问：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铮凉像是想到了谁，一直有点烦躁的嘴角缓缓扬了起来，整个冷峻的脸庞瞬间少了许多寒霜，再次看向别人说话时，也多了几分耐心。 “我只是突然想自己亲手做点东西给喜欢的人吃。”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立刻顿悟了，他们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尴尬，主厨直接走上前说：“少爷，您早说就是了，您是否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是新手，不如就煎个蛋怎么样？” 面对主厨给出的建议，叶铮凉迟疑了几秒说：“难吗？” 主厨微笑：“非常简单！” 几分钟之后。 主厨看着一团乱麻的厨房，一边吩咐其他人收拾好，一边面如死灰道：“……少爷，我觉得，煎蛋对您来说，或许有些太难了。” 叶铮凉牙疼地看着盘子里被清理掉的黑乎乎的东西，掩唇咳了一声道：“还有没有……嗯……更简单一点的。” 主厨为难地思索了许久，让人拿来了一个东西。 “我想操作仪器，少爷应该是非常擅长的吧？” 碰到自己的专业了，叶铮凉瞬间模样就不一样了，挺胸抬头道：“当然，你不需要告诉我这是什么，让我自己研究一下。” 他直接从佣人那里接过了主厨让找来的东西，看了几眼就知道是什么了。 “……豆浆机？”他嘴角抽了一下。 主厨点头说：“没有什么比在清晨为爱的人榨一杯自制豆浆更好的了。” “是吗？”叶铮凉迟疑地皱皱眉。 主厨猛点头，佣人也猛点头，他们实在受够了厨房杀手的大少爷，可又不能说什么，所以只能想点别的办法让他赶紧完成自己的使命离开！ 见其他人如此肯定，叶铮凉也就没有怀疑，接过大厨递来泡好的黄豆，倒进豆浆机之后，加入适量的水，最后扣上盖子，选择豆浆的种类，然后…… “现在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叶铮凉看着已经开始自己榨豆浆的机器，双臂环胸，沉吟片刻道：“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够诚意？豆浆是机器榨的，我只是操作了一下而已。” 主厨紧张兮兮道：“可以了！可以了！我保证姜小姐看到这一幕都会感动落泪的！” 叶铮凉意外道：“会吗？” 主厨和佣人们几乎眼泪汪汪道：“会的！” 就算看到豆浆不感动，看到他们辛辛苦苦打扫厨房努力赶上时间把早餐端上桌，也会感动的！难不成还得找个磨来，让少爷现拉磨磨豆浆不成？！ 大家心里这样想着。 要么说，陷入恋爱的人有时候智商为零呢？ 叶铮凉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去看其他人的眼神，分析他们的潜台词，听他们这么说，就满意地离开了。 姜颜收拾好一切下楼到厨房的时候，就看见叶铮凉正坐在那里看报纸。 今早送来的报纸，他刚看到第一版，叶夫人和叶总都还没下来。 “你……” 她到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就看见他抬眼望了过来。 莫名的，在两人做过了某件事之后，这样见面，她会有点脸红。 记忆仿佛倒退回了昨晚，她耳根发烫，咳了一声，半晌才勉强说道：“早上好啊。” 其实何止是她有这样的心情，叶铮凉也是。 今天凌晨时分他就醒了，其实他昨晚的表现并不算好，没吃过猪肉，可他见过猪跑啊，大学的时候一个宿舍四个人一起住，就算他自己对此清心寡欲，也免不得听别人提起过这些事。 有时候他也讨厌自己过人的记忆力，但凡他记忆力差一点，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安。 她该不会就以为自己只能做到昨天晚上那种程度而已吧？ 其实他还是很优秀的，等他好好休息一阵子，把身体恢复一下，一定可以……那个时候他们怎么说得来着？一夜几次来着？ “你想什么呢？” 突然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叶铮凉倏地回神，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你醒了，饿吗，要不要吃早餐。” 姜颜观察着他的表情，思索着他内心深处在考虑什么问题，怎么表情那么凝重，又这么遮遮掩掩，嘴上回答他的话漫不经心：“还不饿，叶总和叶夫人还没下来，吃早餐也要等他们一起。” 叶铮凉后退身子，转开视线道：“不用等，他们今天早上有事，很早就一起出去了，所以……” “所以今天早餐只有我们俩？”姜颜随口说了句。 她稍稍收回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叶铮凉这才得以喘息，点了一下头说：“对，只有我们俩。” 他想到自己准备的东西，朝餐厅门口打了个响指，佣人便立刻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早餐进来了。 姜颜看了一眼，意外道：“今天吃中式？” 叶铮凉坐在那，脸上流露出一丝丝得意来，他没亲自说什么，而是一个眼神，他身后的人佣人就立刻道：“这是少爷一大早为姜小姐亲手准备的早餐，小姐快尝尝吧。” 姜颜听见这话吃了一惊，诧异道：“亲手准备的？” 她盯着桌上丰盛的中式早餐，不但有粥和面，还有油条和小笼包等等，选择相当丰富，这居然是叶铮凉亲手准备的？他居然还会做饭？ 姜颜难以置信地看向叶铮凉，叶铮凉皱皱眉，为难半晌，不情不愿地端起了桌子上一杯小小的豆浆，站起身放到她面前，低声道：“……我榨的。” 姜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所以说，其实这一桌子上只有豆浆是他做的。 她有点忍俊不禁地看着明显想替他多混点好名声却失败的佣人，又看看他本人，笑完了之后，是满脸的温柔。 “谢谢。” 她轻声说着，端起杯子，豆浆是温的，现在喝不烫也不凉，里面还加了红枣和些许糖。 她仰头一饮而尽，温暖的豆浆喝下去之后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她额头甚至都出了点汗。 叶铮凉看她这么给面子，还愣了一下，姜颜喝完了，就直接擦了擦嘴，满足地说：“好喝！” 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让叶铮凉瞬间没有了方才的不自在，他微扬嘴角看着对面的姜颜，也端起自己的豆浆喝了下去，对于他今天准备的这顿爱心早餐，虽然有点波折，但还是比较满意的。 吃完饭，司机送姜颜去上班，叶铮凉送她到门口，注视着车子一点点离开，在心底暗暗决定，等比赛完了，身体好了，他一定要每天接送她上班。让她坐在别的男人开的车上，还真是让人心里有点不爽。 回了家，本该直接上二楼工作室的，但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公司的人打来的，他也没多想，随手接起来，淡淡地“喂”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对方紧张的语调：“叶总，您……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叶铮凉平淡道：“这么早，你觉得呢？” 对方深呼吸了一下，半晌才道：“那叶总，方便的话，您还是自己看一下今天科技报的头版吧。” 叶铮凉皱了皱眉道：“有什么不能直接说，还非要我亲自看？” 对方为难道：“我实在说不出口，叶总，拜托您亲自看一下吧。” 叶铮凉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挂了电话，找到早餐时只看了第一版的报纸，反到另一面去看头版头条，当他看见头条上写着的秦冕以及他公司的名字，还有下方展示的图片的时候，整个人、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 报纸上所报道的，是秦冕在比赛前做出的爆料，关于他的参赛作品。 他在报道中讲述了在之前的发布会上受到了叶铮凉的启发，决定修改自己的参赛设计，做一比一的仿真机器人，并且给出了概念图，是一位女性形象的设计，而他在报道中所描述的，关于作品的特别之处，便是——这台超级ai，将会有她自己的“思想”。 “她有自己的‘思想’系统，我知道说一个机器人有自己的‘思想’听上去很好笑，但在这台超级智能ai当中，我模拟了人类思维模式的系统，目前这项技术还有待提升，但拿出去的话，已经足够赢得这场比赛了。” ——记忆仿佛倒退回了昨天晚上，叶铮凉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对姜颜说过什么，而这些他曾经只对最亲密的人说过的话，被秦冕就这样换了个概念复述在报纸上，公诸于众。 叶铮凉的手颤抖起来，几分钟之后，他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缓缓倒下去。 “阿凉！” 叶贺年和妻子这个时候回到了家里，正好瞧见这一幕，叶贺年立刻上前扶住儿子，叶夫人捡起了他掉在地上的报纸，当她看见报纸上的内容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一切。 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第37章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工作的时候，姜颜从有些内心不安。 她神不守舍地给病人拔了针，病人对她表示感谢，她简单地笑了一下，便拿着东西回了护士站。 将东西放到该在的位置上，姜颜洗了洗手，有点难受地抬手捂住了心口，心慌的感觉让她有点支撑不住身体，顺势靠在了一边的墙上。 林冰从治疗室里出来看见她这样，有点担心地上前询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姜颜摇了摇头说：“没事，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特别心慌。” 林冰一边替她轻抚过心口，一边说：“要不要去找齐大夫给你看下？” 齐大夫是心内科的主任，就在他们楼上几层，姜颜闻言无奈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病患，还要劳驾到齐大夫，太兴师动众了，大概只是有点低血糖之类的吧。” 林冰叹了口气说：“那你吃块巧克力吧，我有带，我去给你拿。” 姜颜这次没拒绝，谢过林冰便等在那里，就在这期间，沈西沉从护士站路过，如果是往日里，他总会来这里和她说几句话的，更不要说她现在看上去很难受，可是…… 沈西沉走过护士站，目不斜视，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颜已经做好了和他打招呼的准备，却被这样无视，抬起的手有点尴尬地放了下来。 陈曼目睹了全过程，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啧，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姜颜淡淡地望向她，没言语，陈曼见此，继续说道：“怎么，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的，心虚至此？” 姜颜甚是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似乎一点都没兴趣和她对话，这样不把她当回事，让陈曼所有的利箭无处发泄，憋得十分难受。 徐护士长回到护士站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里剑拔弩张的气势，她平静地说：“都站在那不干活，是想当着我的面偷懒吗？” 姜颜见到护士长，立刻直起了身，点头致意之后准备继续去工作，林冰这个时候从里面出来了，拿了块巧克力给姜颜，对护士长说：“姜颜有点低血糖，身体不太舒服。” 徐护士长听了便关切地询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最近休息得不好？” 陈曼直接在一边嘲讽道：“她能休息得不好吗？住在叶家那种地方，整天都有人伺候，她要是还休息不好，那这个世界上就没人休息得好了。我看，就是做贼心虚。” 徐护士长皱眉道：“行了陈曼，大家都是同事，你不要每天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把工作氛围搞得那么差劲。” 被护士长责备，陈曼还是会往心里去的，但她还是不服气道：“护士长，你怎么每次都向着姜颜？你就是偏心。” “你已经有一个副院长长辈向着你了，难道还不够吗？还要护士长向着你，你怕是想多了吧！”林冰有点无语地看着她说道。 陈曼想和她理论，徐护士长直接冷着脸道：“够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才可以成熟？你们这副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这里交给你们！” 徐护士长要退休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医院，但凡在本科室的护士，没有不想承袭这个位置，竞选护士长的。 作为竞选护士长的人，得到前任护士长的青睐非常重要，所以徐护士长一发火，大家都立刻偃旗息鼓，不再言语什么，乖乖地工作去了。 姜颜也想去工作，但要离开的时候被徐护士长叫住了。 “姜颜。” 姜颜回头：“护士长有什么事吗？” 徐护士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和陈曼，可以的话，尽量修复一下关系吧。” 姜颜无奈道：“不是我不愿意和她修复关系，是她打心底里恨我，我没办法。” 徐护士长说：“她恨你不过是因为沈大夫的原因，现在你也有了你的男朋友，你们不是情敌了，矛盾其实没那么大了，你也不要老是对她爱答不理，你越是这样，她越是讨厌你，你们俩就越没有可能修复关系。” 姜颜保持着沉默，对此不言不语，徐护士长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整个科室，我最看好的就是你，我不希望到了最后你因为和同事的关系不好错失了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颜抬眼望向护士长，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陈曼是陈副院长的亲戚，到时候竞选，她本身就已经有一票了，要不是徐护士长看好她，一直鼓励她，她甚至都不愿意凑这个热闹。 但从心底说，她难道真的不希望当护士长吗？ 怎么可能不希望。 人都希望可以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取得成就，姜颜也不例外，尤其是她现在和叶铮凉在一起，叶铮凉那样优秀，她也不希望自己老是保持在一个水准，不然将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在叶铮凉面前自处了。 她不能因为一项人际关系，给主考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知道了护士长。” 姜颜这样的反应，让徐护士长欣慰了一些，她最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让她去工作了。 不远处，沈西沉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从姜颜目前的状态来看，她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西沉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今晨秦冕快递过来的科技报和关于沈院长的所有录像备份，他缓缓靠在墙上，看着医院走廊来来往往的人群，同事不断地和他打招呼，他强撑着回应，脸上的笑容几乎僵凝。 傍晚时分，姜颜下班，换衣服离开医院。 在医院门口，她看见了来接自己的人。 因为之前的接送太扎眼，她曾再三表示自己可以坐地铁，晚点到家并不算什么。 不过叶铮凉每次都拒绝，最后还是双方协商，换一辆低调普通的车子接送才作罢。 姜颜根本不知道，叶家压根就没有低调普通的车子，这辆每天接送她的普通大众轿车，还是为了满足她的需求，叶铮凉新购置的。 如果她知道，可能会对有钱人的思想彻底无语。 回家的路上，姜颜的头靠在车玻璃上睨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白天那种心慌的感觉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她叹了口气，从口袋取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叶铮凉的头像，想发点消息过去，又不知道该发些什么，其实她想和他说说自己的心慌，说说自己的不舒服，可又怕说了之后让他担心，他已经够忙了，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因着这份心，等车子到了叶家，姜颜依然没跟叶铮凉说什么。 她下了车，谢过司机，拎着背包走向叶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叶家和往常不太一样，虽然从外面看照例是灯火通明一派繁荣，可走进了一楼大厅，却发现今日这里安静得出奇。 “……” 姜颜无言地望着站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佣人，又转头看看二楼的位置，这里没有主人在，除了佣人之外，她什么都看不见。 姜颜皱皱眉，以前叶铮凉哪怕不接自己下班，也会在下班时候算好时间在楼下等她的，可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快步上楼，直接朝叶铮凉的工作室走去，工作室的门虚掩着，她不疑有他地推门进去，见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过去整洁干净的工作室像被人打砸过一样，到处都乱七八糟，很多工具和仪器都摔到了地上，大部分都摔坏了，看着就让人心中不由开始计算，这一切损失得是多大的数额。 姜颜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今天心慌的原因，匆忙地在房间里搜寻叶铮凉的身影，然后就在角落的电脑前发现了他。 他穿着和平时没区别的衣服，安静地坐在那。 他靠着椅背，双腿随意地搭在那，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放在唇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眨不眨，哪怕姜颜这样直勾勾地注视他，也没能引起一丝一毫地注意。 姜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躲开地上的仪器碎片，快步走到他面前，站定之后语气复杂道：“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叶铮凉这才缓缓从电脑中抬起头，工作室的灯关着，唯一的光亮就是这台电脑，他越过电脑屏幕看着站在自己对面姜颜，她脸上的关心那么真实恳切，急促的喘息证明了她这会紧张担忧的心情，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因为电脑屏幕的反光，他的眼镜片上一片白茫茫，她看不见他的眼神，也就无从分析他的心情。 “说话啊。”姜颜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有点着急道，“到底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她费解的语气不像作假，她拉住了他的胳膊，叶铮凉的视线缓缓移过去，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过了许久，才开口说：“没什么。” 姜颜整个都愣住了：“没什么？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能看不出来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你居然跟我说没什么？”她望向那盖着幕布的将要代表方舟科技参赛的机器人，走上前想把幕布扯开，看看机器人是否有受损，叶铮凉却在此刻厉声呵止了她。 “别动！” …… 姜颜脸色有点发白地望向叶铮凉，叶铮凉一点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借着电脑屏幕的光，她大概看到了他的表情，但看到了也没什么用了，他这会儿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他就那么站在那，不苟言笑道：“你工作一天，也累了，下去吃饭吧。” 语毕，他绕过桌子抬脚离开，越过她身边的时候，没有像以前那样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她一起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颜满脸不解地望着他渐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想要拉开机器人上的幕布看看，可又想起他那句“别动”，于是不管怎样，都下不了手了。 叶夫人和叶总已经回了家。 姜颜下楼到餐厅的时候，他们两人和叶铮凉一起坐在那里，气氛与以前完全不同了。 姜颜站在餐厅门口，没有再往里面走，叶夫人在低着头给叶铮凉夹菜，叶铮凉坐在那，也低着头，安静吃东西，什么话也不说。 是叶总开口，温和地叫姜颜：“过来吃饭啊，为什么站在那看着？” 他的话让叶铮凉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慢慢放下筷子，望向餐厅门口，朝姜颜招手：“过来吃饭。” 他似乎想努力表现得更亲和一点，可他还不如什么都不做，他越是这样僵硬地做这些，越是让人觉得受伤。 姜颜站在那，面对着故作平和的一家三口，面无表情道：“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在我去上班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坐在餐厅里的三个人，谁也不开口对此作答，姜颜等了很长时间等不到答案，她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始终是个外人。不打搅了。” 语毕，姜颜转头离开，别说是吃饭了，还会不会留在叶家都是问题。 叶夫人担忧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又看向虽然紧盯着她离去的身影，却没有站起来去追的叶铮凉，压低声音道：“阿凉，你……” 叶铮凉打断了母亲的话：“不用说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不再强装正常地去吃饭，靠在那轻声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叶夫人和丈夫对视一眼，两人最终什么都没说，分别起身离开了餐厅。 叶铮凉一个人坐在餐厅里，满脑子都是方才在电脑上了解到的一切讯息。 他查看了最近叶家周围和内部所有的监控录像，核算了所有时间，这期间唯一有可能让资料泄露出去的信息，都指向一个人。 他头疼地抬手摘掉了眼镜，手指按着眼窝，额头青筋直跳。 他想起自己不死心地登陆了姜颜的邮箱，看到的邮件收发记录，那上面的时间，与监控录像完全对得上。 他又想起，在录像里看见的可疑的无人机，不难想象，这些都是出自秦冕的手笔。 但秦冕既然敢做，肯定都已经把后路想好了，查无人机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只能从内部窃取资料的人入手。 这个人…… 一幕幕画面从脑海中划过，叶铮凉头疼地低吟了一声，就在此刻，姜颜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我去查了今天的新闻。” 这声音就在耳边，他倏地抬头望向，姜颜去而复返，就站在他身边。 他意外地看着她，她回望着他说：“你怀疑我吗？” 叶铮凉就那么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颜慢慢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她再次转身想走，但这次，叶铮凉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转头望回去，叶铮凉这次避开了她的视线，转开眼望着别处，微闭着眸子道：“给我点时间，拜托你。” 姜颜的手缓缓握起拳，良久才道：“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这些痕迹指向我——是我窃取了你的机密？” 第38章 姜颜那样询问叶铮凉，问得那么直白，让别人听了都替她觉得难堪。 这些日子以来，佣人们都和她相处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欢这位脾气好又漂亮的姜小姐，如今看到她身处在这样的漩涡里，都不免为她提了一口气。 但其实，姜颜这样问叶铮凉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得到他的答案，她直接在他的沉默中开口说：“我很感激你在发生这些事的第一时间没有找我质问‘为什么那么做’，还愿意在我面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比赛的日子马上到了，这件事我好像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那么，即便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注视着叶铮凉，叶铮凉望向她，长眸微凝，问她：“你要做什么？” 姜颜面无表情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也不必再告诉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说了会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你，我也拜托你也给我点时间，我先走了。” 说完话，姜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多时，餐厅外面传来动静，叶铮凉倏地起身追到门口，看见姜颜拎着背包脚步匆忙地离开了，她看上去不像是逃跑，她虽然步伐急切，眉头紧蹙，却并不心虚慌张，他想起自己查到的东西，只觉头一阵疼，脚步虚浮，有点支撑不住身体。 私人医生上前，扶住他说：“少爷，您的情况不太好，要不要请沈医生过来看看？” 叶铮凉本来在闭着眼忍耐头疼，听到私人医生的话，他忽然睁开了眼。 “少爷？”私人医生没得到回应，又询问了他一次。 叶铮凉这次回答了他：“不用了。” 说完，他推开私人医生，朝二楼走去，再次进入了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工作室。 另一边。 姜颜出门打车，直奔秦冕的家。 秦冕家她去过一次，凭着优秀的记忆力，她还记得那所房子的位置。 车子在夜晚的安城飞驰而过，等待到达目的地的这段时间，姜颜满脑子都是叶铮凉坐在电脑前的样子。 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的所有经历和一切秘密，从他们认识开始，他就给予了她无可比拟的信任，如今出了问题，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什么也没做，可秦冕既然做了，就不会留下痕迹，再加上叶铮凉那样的反应，显然是前者把一切都推到了她身上，经历过一次背叛的叶铮凉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第一时间责备她，甚至还愿意相信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小姐，到了。” 出租车司机提醒姜颜到了目的地，姜颜回神，付钱离开，下车之后，盯着眼前的建筑，本来急切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她来这里其实不会有任何结果。 秦冕不可能在她面前露出马脚，不可能会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她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疯子一样赶出来。 她在晚上急急忙忙跑到这里，想着要找对方对峙，其实不过是让自己出丑罢了。 头疼欲裂，姜颜这辈子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哪怕童年时期经历坎坷，但那都建立在她本人的基础上，只是她自己精神和**上的一种痛楚，不同于现在，这件事牵涉层面之广，涉及人数之多，出乎她的想象。 忽然，不远处响起了什么动静，姜颜转头望去，在别墅角落的花园里看见一个神情恍惚的老人。 这老人姜颜并不陌生，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那时候姜颜救了她。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冕的母亲。 “是你。” 对方看上去还挺清醒，隔着铁艺门认出了姜颜，她偷瞄了一下身后，确定无人之后，悄悄出来了。 “跟我来。” 老人拉住了姜颜的手腕，姜颜还在迟疑，就被她拉离了秦家的范围。 在小区花园附近的石径，老人缓缓放慢了脚步，神情紧张地看着后面，好像怕谁追过来一样，姜颜想说话，老人却抬起手指竖起来道：“嘘，不要说话，被人追上来听到就坏啦！” 姜颜看看身后，压低声音道：“没有人追上来。” 老人恍惚了一下道：“没有吗？” 姜颜点头，肯定道：“没有。” 老人似乎这样才松了口气，将视线转到姜颜脸上，打量了一下之后露出一个笑容说：“我认识你，是你救了我。” 姜颜十分惊讶这位明显意识不够清醒，有点疯疯癫癫的老人还能认识自己，一时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想起自己如今遇见的麻烦事，她甚是头疼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老人见此，便顺势坐到了她身边。 “你在烦恼什么呢？” 老人讷讷地询问，姜颜闻言轻声笑笑，摇头说：“没什么。” 见她不肯说，老人似乎也笑了一下，转开视线，盯着花丛，眼睛里带着回忆道：“我知道啦，你一定和他们一样，遇见难事了。” “……他们？” “有很多人，被赶出来，被打跑，他们尖叫，嘶吼，大喊着诅咒的话……”老人似乎陷入了回忆，表情开始变得彷徨，手也有点颤抖。 姜颜是护士，出于本能，她握住了老人的手，安抚道：“已经过去了。” 老人却摇摇头说：“没有……不会过去的……他不会收手的。” “他？”姜颜再次发出疑惑，这次老人转头看向了她。 “是我的儿子。”老人惨然一笑，“是我那造孽的儿子，他害了那么多人，我只能以死替他赎罪了，可是他不让我死……他要我看着他靠着那些手段拿到他想要的一切，伤害那么多人……老天爷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人开始哭泣，就连哭都不敢声音太大，姜颜看着这样的老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自己更惨，还是她更惨了。 “都怪我，是我没教好他……”秦母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姜颜，喃喃道，“你也是被他害了的人吗？” 姜颜噎住，没言语，她想说“是”，可又担心自己的确认让老人更加伤痛。 忍耐到最后，她只能僵硬地笑笑，保持沉默。 “你是个好人。”老人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垂着眼睛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眼道，“……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我不能再任由他错下去了……” 姜颜惊讶地看着秦母：“您……” 秦母忽然抓住了姜颜的手，把她往一边推，姜颜一个没防备，被她推到了椅子后面，倒在了草丛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匆忙有力的脚步声靠近了。 姜颜顿时屏住呼吸，靠着身边的灌木丛遮挡身形，偷偷打量外面的情形。 “您在这。” 是秦冕的声音。 姜颜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见秦冕的声音，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您怎么又乱跑呢？” 秦冕似乎有点无奈，带还是带着笑意说：“您就不能呆在家里好好地看我功成名就吗？一定要这样给我增添困扰吗？” 下意识的，姜颜摸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录下什么，但就是想这样做。 “不是靠你自己得来的成就，你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成果吗？” 秦母断断续续地反问他，秦冕这次过了一会才说话，他似乎把母亲扶了起来，然后淡淡说道：“为什么不是我的呢？技术这种东西，谁将它发扬光大，谁就是最大的功臣，我只是想造福社会而已，您就不要再想那么多，好好享福就行了。” 再后来，秦冕也没再说什么，脚步渐渐远去，他应该带着秦母离开了。 姜颜关闭录音，秦冕那么狡猾，三言两语根本暴露不出什么问题，她还得另作打算。 这样想着，姜颜从草丛里站了起来，虽然到了秋天，蚊虫什么的已经渐渐少了，可草丛到底是公共场合，其实并不够干净，她趴在上面这么一会，身上已经脏兮兮的了。 有点嫌弃地拍了拍身上，姜颜还是决定回家再做打算，路过刚才和秦母一起坐的椅子的时候，她忽然在上面看到一个铭牌，她弯腰拿起来，看见铭牌上写着老人的名字，下面还有个电话号码，大概是老人的身份铭牌，很多精神状态不好的老人身上都会带着这个，为的是方便老人走失之后路人联系他们的家人。 姜颜将铭牌攥在手里，思索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虽然这号码怎么看都可能是秦冕的，但总觉得未来会有用，还是不要扔了比较好。 快要十二点的时候，姜颜才再次回到了叶家。 说实话她现在不太知道怎么和叶铮凉以及他的家人相处，在他们眼里，她是个可疑对象，很可能是毁掉叶铮凉多年研究的导火索，他们大概不想看见她，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她也是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敢多去观察周围。 只是，当她闷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时，却见到了自己如今最想躲着的人。 叶铮凉就坐在她的床边，双腿交叠，单手撑在床上，另一手摆弄着一张照片，看上去慢条斯理，百无聊赖。 姜颜是想躲着他的，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还没找到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的话，哪怕什么也没做，她也会有点莫名的没底气。 “你回来了。” 相反的，比起之前她回来的时候，这会儿的叶铮凉看上去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甚至主动和她打招呼，望着她的眼睛，不避开目光。 姜颜沉默几秒，点头。 叶铮凉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朝她招了招手，她下意识走过去，然后他给她看他手里的那张照片。 “你和沈西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姜颜看照片的时候，耳边是他这样的问话，她盯着那张照片，那是她藏在某本书中的照片，那是她小时候在沈家拍的，上面是沈西沉一家，以及她和母亲。 看着照片上站在母亲腿边的自己，和被沈夫人抱在怀里的沈西沉的待遇有着鲜明对比，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同龄人，都是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她却总是被忽视无视甚至记恨的那一个。 “你翻我的东西？” 姜颜忽然皱起眉，将照片夺过来，隐忍怒火道：“我原以为你是相信我的，只是没找到合理的解释，所以无法面对我，没想到你居然在我不在的时候来翻我的东西？”她十分受伤道，“看来是我太过自信了。”她将照片扔到床上，冷冰冰地盯着叶铮凉道，“所以呢，你发现了这张照片，还发现了什么？有没有什么新的证据指向我？有的话就一起拿出来吧，死也让人死个痛快。” 叶铮凉望着反应如此激烈的她，尽量放缓声音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他试图解释一下，可姜颜根本不信了：“没有不相信我？那你为什么要趁我不在翻我的东西？如果我没记错，这张照片我藏在一本书的封皮里，但凡你没有很用心地搜，都不会发现它。” 叶铮凉依然试图解释：“这张照片，我是在你给书包封皮的时候看到了，才知道在里面，我想证明我的某种猜测，才来找它，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证明你的什么猜测？” 姜颜直接打断他问了最尖锐的问题，叶铮凉与她四目相对，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到了你的逆鳞，我这样解释你依然很生气。我想也许是我错了，抱歉，我不该未经同意动你的东西。” 他站起来，朝门口走，走到门口之后，他站定脚步，背对着门内道：“我真的很累，姜颜。如果换做以前，你怎么闹我都有心思哄你，但是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了。我只能说一句，从头到尾，不管发现什么，看到了什么，我都没想过要怀疑你，我希望自己的坚持是对的，我会自己找到结果，你不用因此有负担，就这样。” 说完话，叶铮凉直接就走了，其实他不仅仅是因为遇见了这么多事情感到无力，更多的，还是因为那张照片之于姜颜似乎非常重要，而她又不愿意透露任何东西，让他感觉他就是一个外人。 这种不被认可，不了解她所有过去，还再次遭遇到了曾经好友的陷害与背叛的感觉，让叶铮凉心力交瘁。 他回了房间，状态很不好，靠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只能瞪着眼睛到天亮。 姜颜何尝不是这样。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态度很伤人，她也不想那么做，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和母亲的过去是她一直不愿提及与面对的东西，这么多年了，每次碰到和母亲相关的事她都会情绪崩溃做事混乱，也许等到她不再逃避过去的时候，就可以从容面对一切了吧。 姜颜趴到床上，心防在几近崩塌的边缘，只差临门一脚。 另一边。 叶铮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管怎么样都睡不着。 他拿出手机，修长的眸子盯着微信界面上姜颜的画面，明明心里有一堆话想说，可到了手上却打不出一个字。 这直接导致，他到白天降临的时候，依旧没能睡一个觉，叶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靠在床头手里握着手机，穿着件黑衬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而那张苍白的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就像是熊猫的眼睛一样，叶夫人知道这很不合时宜，她应该担心的，但她看见这一幕，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嘴角抽搐。 真的太像国宝了怎么办，让人出戏，几乎都忘记悲伤了…… 第39章 叶铮凉并不在意母亲不合时宜的玩笑，他抬手揉了揉眼窝，掀开被子下床，直接进了配套的洗手间洗漱。 叶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外加心太大了，轻咳了一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站在原地想等儿子出来之后和他说几句话。 也就在这个时候，洗手间里传来了电话响起的声音。 其实内心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希望，比如说，希望这通电话是住在隔壁的姜颜打来的，但现实总是让人失望。 叶铮凉看着来电显示上完全陌生的号码，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理会，但遭遇了那样的变故之后，他忽然觉得这些未知电话或许能带来转机。 思索良久，叶铮凉按下了接听键，他拿起电话，盯着洗漱台前的镜子，里面的男人脸色苍白，眼底发青，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带着些意外道，“……虽然电话是我打的，但我没想到你会接。” 叶铮凉没吭声，电话那头的女人显然也很了解他，径自继续道：“我看了新闻，秦冕发布了和他过去的理念完全相悖的产品，我在他的公司工作那么久，从来没见他有那种超级ai的技术，所以我想……” “……那是你的技术吧？”女人沉吟道，“是姜颜背叛了你？” 一大早就被人问如此敏感的问题，叶铮凉根本不想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双手撑在洗漱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语不发。 须臾，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扫了一眼，这次已经没有耐心接起来了。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安静下来，随后，在他收回目光之前，来电人发来一条简讯。 简讯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直观，就几个字，却足以让叶铮凉拿起手机。 【我可以帮你，见一面】 打电话的人是孙茹。 发短信的人也是孙茹。 她曾是秦冕公司的技术总监，对秦冕本该掌握什么了如指掌。 她判断秦冕最新的技术来自于叶铮凉，也是有理有据的。 叶铮凉此时如果想赶在比赛之前解决一切，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让有罪的人得到惩罚，有孙茹的帮助事半功倍。 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叶铮凉在洗手间待了很久才出去，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叶夫人鬼鬼祟祟站在门口。 “我是在洗漱不是在洗澡，偷看的话可没什么福利。” 叶铮凉随口说了一句，叶夫人直接脸红了，摆着手道：“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又不是小时候了，我现在才不会偷看你！” 叶铮凉越过母亲朝衣帽间走，进去之后冷清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开个玩笑。您不必担心我，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我能处理好一切，不会像过去一样。” 说完话的时候，他从衣帽间走了出来，换了件衬衣，领带挂在脖子上，还没来得及打。 叶夫人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可你的身体……我真的没办法不担心，要不还是去医院让沈医生替你看看吧？你上次都晕倒了……” 叶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铮凉蹙眉打断了，他一字一顿道：“不要提他。” 叶夫人有点不解：“你怎么了？” 叶铮凉不解释，只是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不必等我吃早饭。” 语毕，他直接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系着领带，叶夫人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二十几年前那个晚上，她的丈夫离开家去见前妻的时候，也是这样决绝的背影。 “为什么这么不安呢？”叶夫人抬手按在心口，喃喃自语着。 叶宅外面。 叶铮凉这样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是绝对不适合开车的，所以他也没逞强要自己开车，司机将车子开到他面前，为他打开车门，他直接跨上去坐好，车门随后关上，司机到座位上开车，车子缓缓行驶起来，跟着清晨的太阳一点点走远。 姜颜站在窗口将他离开的全程尽收眼底，尽管她很想说点什么，甚至是为昨天自己的态度道歉，可这会儿也没有机会了。 房门被人敲响，姜颜说了句“进来”，便收拾心情转过了身。 来人是叶夫人，她穿着素色的长裙，姿态端庄优雅如初见时一般。 “姜护士起来了。”叶夫人随口问候道，“昨晚睡得好吗？” 姜颜勉强笑了笑，没说话，其实睡得好不好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叶铮凉发生了那样的事，相信这间屋子里住的所有人都不会睡得多好。 叶夫人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很快就继续说：“阿凉一大早就出去了，你刚才在窗前也看见了吧？” 姜颜这会儿就站在窗户前面，叶铮凉离开的动静也不小，她怎么可能没看见？ 她抿唇不语，叶夫人接着说：“事情发生之后，我一直也没和姜护士好好谈谈心，其实我们都是相信你的，包括阿凉，那天晚上你回来之前，阿凉其实刚醒过来……” “刚醒过来？”姜颜皱起眉。 “对，刚醒过来。”叶夫人点头说，“他晕倒了，身体状态很不好。其实阿凉不让我告诉你这些，可我觉得你也得知道一点。这件事对阿凉的打击很大，哪怕他没表现出来，在你面前还是那么冷静。他今早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出去了，他目前的身体状态，我是真的担心他一个人出事……” “……还有司机跟着他。”姜颜笨拙地试图让叶夫人安心，但叶夫人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我希望你可以替我跟上去看看。”叶夫人低声道，“我和阿凉的爸爸都是信得过你的，我们都相信你不是会做错事的人，不会像以前的人那样让阿凉受伤害。现在这个家里，也只有你替我们去看着他，我们才能放心了。” 看着叶夫人认真嘱托的脸庞，姜颜深吸一口气道：“可是……他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我大概追不上他了，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叶夫人闻言微笑了一下，淡淡说道：“这件事你完全不必担心，家里每一辆车上都有定位系统，我让另外一个司机送你过去，你准备一下。” 说完，叶夫人便转身离开了，那种冲出心口的担忧，这会儿才缓和了一些。 其实，她大可以自己亲自追上去看看的，但一来，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会对此多抗拒，二来，她也很清楚导致叶铮凉失眠和心情压抑的源头就是姜颜，如果姜颜可以主动一些，他大概也不会那么难受。 三来……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们如今的感情越好，在以后，在往事爆发出来之后，姜颜留在叶铮凉身边的几率，大约也会更大一些…… 抱着很多私心，叶夫人安排了车子送姜颜去找叶铮凉。 看着车子缓缓驶离家门口，她莫名地吐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 叶铮凉这会儿已经到一间开在偏郊区位置的中餐厅，由于这会儿是早上，这边人很少，清净极了，倒是减少了很多麻烦。 司机等在车上，他下车进了餐厅，不多时，约莫也就十来分钟吧，另一辆车子就停在了餐厅门口。 姜颜从车上下来，司机也跟着下来，叶铮凉车子的司机瞧见他们，也立刻下了车。 “姜小姐？老张？” 司机意外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姜颜的司机看了她一眼，直接问对方：“少爷呢？在里面吗？” 司机点头说：“进去了也就十来分钟，你们来找少爷的？” 司机没说话，姜颜点了一下头，对他道了谢，就进了餐厅。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反正他就在这里面，找找总是能找到的吧。 中餐厅很普通，客人也很少，堂食的几乎没有，她进了屋打量了一下周围，就断定他肯定在某个包间。 事实上，叶铮凉这会儿的确在包间里。 和他一起的，还有孙茹。 孙茹穿着条黑色的连衣裙，坐在椅子上，和叶铮凉面对面。 “其实我也没抱什么希望你真的会来。”她站起来，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手，“谢谢你。” 叶铮凉看了一眼她的手，没有理会，不动如松地坐在那，拒人于千里之外。 孙茹好像也对此不是很在意，她重新坐下，慢慢说道：“事情发展到今天，我们都是他的受害者，我为我过去对你做的错事道歉，我没想奢求你原谅我，待我如初，但现在，我们是站在一边的，我想你肯定也在努力挽回损失，这个时候，你应该是需要我的。” 她盯着叶铮凉，一字一顿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秦冕和他的公司。” 叶铮凉直视她：“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多少？” 孙茹淡淡一笑：“你可以百分百相信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毕竟你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是吗？” 现实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叶铮凉额头青筋直跳，孙茹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替他抚平紧蹙的眉头，微微倾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阿凉，这段时间的冷静，已经足够我搞清楚自己现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不会打搅你的生活，我们要做的，只是一起合作拿回一切，让秦冕尝到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仅此而已，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两人还保持着和刚才对话的暧昧姿势，均是冷脸望向了门口，等看清楚出现的人是谁的时候，孙茹立刻直起身退了几步，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而叶铮凉…… 他依旧坐在那，眼底有点意外，又有点意料之中。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姜颜从外面走进来，门没关，她平静地看了看屋子里的两个人，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叶铮凉和孙茹见面不会有别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秦冕，但清楚归清楚，心里还是会有点不舒服。 她似乎可以体会昨天晚上她发了一通火，不听叶铮凉解释时他内心的感受了。 深吸一口气，姜颜笑容恬淡道：“不打搅你们谈事情。”她朝孙茹点点头，随后望向叶铮凉，片刻之后道，“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不再停留，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孙茹惊讶地望着门口的位置，半晌才道：“她很信任你，我还以为她会大闹一场呢。” 叶铮凉皱着眉站起来，平声道：“信任是相互的。” 孙茹回眸道：“你是在变相回答我在电话里问你的问题吗？” 她在电话里问他什么来着？ 是姜颜背叛了你吗？ 他此刻说，信任是相互的。 姜颜信任他，他，自然也信任姜颜。 孙茹真是对这样的感情，有着难以言说的羡慕。 她深呼吸了一下，轻声说：“这样的感情，恐怕我这一生都不会有荣幸得到了。” 她端起桌上的杯子，那是她要的酒，与她相反的是，叶铮凉来了之后只要了一杯水。 她喝了一口酒，又看看叶铮凉面前的水杯，自嘲般道：“我忽然想到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她勾起嘴角，“说是酒和水的分别，就是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现在想想，好像的确如此。” 叶铮凉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水杯，直接将杯子拎起来放到了她面前。 他语气淡淡道：“你应该喝点热水试试。” 语毕，他直接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侧眸回头道：“少看点心灵鸡汤，多做点有用的事，有消息我会联络你。” 孙茹看着面前的水杯，叶铮凉还没喝过，他端给了她。 她慢慢笑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候好朋友的位置，仅仅是如此，对她来说也很满足了。 “我有消息的话也会随时联络你，记得别再不接我的电话，存起来吧，我们至少也算合作伙伴了。”孙茹换了手端起水杯，朝他抬了抬。 叶铮凉没说话，转身离开，但他至少没否决。 餐厅外面。 姜颜坐在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很快，她就看见了走出来的叶铮凉，他换了件蓝色的条纹衬衣，在秋季里搭了件驼色的风衣外套，规规矩矩地系了领带。 他朝她坐的车子方向走过来，高挑挺拔的身姿在晨光下似乎都被镀上了悦目的金色。 很快，她所乘坐的车子车门被人拉开，他跨上了车，坐到了她身边。 “回去。”他开口，吩咐司机，司机立刻驱车返程，一切都很自然随意。 姜颜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车子很宽敞，昂贵的价格配得上他的身份与气质，她坐在这里，一身便宜的衣物和背包，倒显得违和感十足。 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姜颜迟疑许久，还是转过身望向了他，然后在他看向她的时候，靠在了他肩上。 叶铮凉身子一僵，没有动作，她安静了一会，又换做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怀里有干净清新的味道，闻着让人心安。她将头埋在他怀中，安静地一语不发。 叶铮凉低下头，看着她乌黑的发，一点点抬起手，轻轻抱住了她。 “不上班？” 他随口问着，仿佛他们没有吵过架。 姜颜低声道：“请了假……最近状态不好，护士长对我很失望，再这样下去，我的竞选可能就彻底没希望了。” 叶铮凉的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安抚似的说：“你会如愿以偿的。” “……真的吗？” “真的。” “所有事情都会如愿以偿吗？” “所有事情都会。” 从他怀里仰起头，姜颜注视着他光洁的下巴，没再说话，倒是叶铮凉低下头，换做与她四目相对，跟她说：“所以你以后可以好好说话，不要再气我了吗？” 姜颜挑起眉，那表情仿佛在问：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叶铮凉真是恨不得把她的脸揉坏。 第40章 回了家之后，姜颜和叶铮凉之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日子照过，只是两人都越发忙碌了起来。 姜颜这边竞选护士长的日子越来越近，不能再耽误学习和工作，还要兼顾搞清楚秦冕是怎么使坏的，照顾叶铮凉的身体，精力实在有限。 而叶铮凉这边，哪怕他这里出了问题，可时间不等人，比赛的日子日趋渐近，他每天不是闷在工作室里摆弄电脑，就是出门办事，两人也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有机会见面多聊几句。 这样的日子，说起来还算平静，可谁有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这天，姜颜正在和林冰一起值夜班，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惊讶地从口袋里取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么晚了有人给她打电话，但拿起电话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说起来有点陌生，但仔细看看还挺熟悉，记不得是在哪里见到过，姜颜思索了几秒，便转开身接了电话，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十分小心地说：“是你吗？” 姜颜愣了一下，努力分辨了一下，才惊讶道：“是秦夫人？” 她想起来这个电话为什么那么熟悉了，她在捡到的秦夫人的身份铭牌上见到过这个号码，但这个号码不该是她亲属的电话吗？怎么会是她自己打过来？ “我可以见你吗？” 秦夫人在电话那头压着嗓子说话，尾音都在发抖：“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姜颜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她不确定秦夫人从哪里得到了她的电话，又为什么要打给她，但她总不能对一个老人在夜晚里的求助坐视不理。 挂了电话，姜颜跟林冰打了个招呼，这会儿时间很晚了，病人都睡觉了，最近也没什么问题很大的病人住院，林冰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她早点回来就行。 姜颜应下，便急匆匆离开了医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她跑出来，绕着街道寻找秦夫人在电话里提到的一间杂货店，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在和医院有点距离的小胡同里发现了蹲在路边的秦夫人。 看见老人的身影时，姜颜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快步跑上去，蹲到秦夫人跟前担忧道：“您怎么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了？您还好吧？” 姜颜的担心让秦夫人从恍惚中抬起了头，她明明也不过才五十多岁，该是和叶铮凉母亲差不多的年纪，可却满头白发，一脸风霜，足可见她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 自责与内疚折磨得她不成样子，她几乎都无法清醒过来了。 “我把他的东西带出来了……” 秦夫人慌慌张张地把自己身边的大袋子提给了姜颜，姜颜惊讶地望着袋子，睁大眼睛看着秦夫人把拉链拉开，里面…… 是秦冕的电脑、数据和硬盘。 姜颜错愕道：“您……怎么把这些带出来了？” 秦夫人声音很小地说：“他今天晚上没回家……我偷了他的钥匙，打开了他锁着的房间……”她抬眼盯着姜颜，“他做了错事，我知道这伤害了很多人，但是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做了这些的份上，你们不要报警？不要把我的儿子抓起来？” 姜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实在没办法，在无所适从之际，拨打了叶铮凉的电话。 叶铮凉这会儿还没睡，手机就放在旁边，他盯着电脑上的数据解码信息，不得不说，秦冕还是和念书时一样，比他更擅长入侵别人的系统，也更擅长伪装自己。他费了不少心思才恢复了一些数据，其中就有他入侵叶家的监控系统，停掉监控以及修改监控时间的记录。 叶铮凉不得不再次庆幸自己足够冷静，没有因为表面上的假相而怀疑姜颜，否则他现在大概会后悔到抑郁而死。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姜颜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还念叨着怎么这会儿这么心想事成，接起电话却得到了不算轻松的消息。 “我马上就到，你就在那等我，哪也别去。” 叶铮凉立刻做了决断，挂了电话便匆忙离开。 这么晚了，叶夫人和丈夫早就休息了，还是被动车的声音吵醒的。 虽然司机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但这种事叶铮凉还是不打算带司机，所以亲自开车离开。 豪车的引擎声让叶夫人披上睡衣来到了窗前，她拉开窗帘看出去，拨打了保安亭的电话，保安对此的解释是：“少爷刚才亲自开车出去了，我们问他要去做什么他也没说。” 叶夫人皱皱眉，挂了电话，心里忐忑得不行，别说是继续睡觉了，就是躺到床上去都做不到。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过平静的日子呢？”她站在窗前喃喃自语，“这难不成就是报应吗？” 平静的日子，他们不是没有过过。在叶铮凉上大学之前，甚至是在他毕业之前，他们的生活已经平静了许多年，平静到她曾经都以为，什么意外都不会有了。 可是，自从叶铮凉的病发作之后，他们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讨厌这种变化，她只希望，这种变化之后能够带来的，是她期盼已久的那难得的平静。 等待叶铮凉过来的时候，姜颜就和秦夫人一起坐在路边。 她们也没在路灯下面坐着，毕竟现在的情况被人发现总归不是好事，秦夫人带出来这么多东西，秦冕一旦发现肯定会疯了一样的寻找，她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 “说起来，您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姜颜一边替秦夫人顺着背，一边问着自己始终困惑的问题。 秦夫人已经平静了很多，但她哪怕是平静的时候，精神状态依旧堪忧，她这种情况，秦冕不送她去住院治疗，就这样关在家里，迟早会出事的。 “上次在医院……”秦夫人带着回忆的眼神说，“我记得你。你就是人民医院的护士。你救了我，出院的时候，我偷偷存了你的电话，是一个长得很和善的女护士小姐给我的。”她努力形容着，“她梳着披肩发，黑色的，单眼皮，眼角有一颗痣……” 是林冰。 姜颜恍然。 但还是有点意外。 “您怎么想到要留我的电话？”她有点不解道，“您……应该不知道我和您的儿子有什么瓜葛吧。” 一提到秦冕，秦夫人就会发抖，这次秦夫人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本来，只是想找机会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后来……你忘记了吗，那天，你和阿凉一起来的……” 对哦。 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上次她和叶铮凉一起去秦冕家就是因为秦夫人，秦夫人还出现了。 姜颜正在思考，车子飞驰而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秦夫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倏地站起来想要跑，带着哭腔说：“他来了！他来找我了！我要离开这里！” 姜颜紧紧攥着秦夫人的手，以免她在惊慌之中再摔倒受伤，她抽空看了一眼不远处，克制着刺眼的车灯光，分辨清楚了车牌号和车子型号之后，揽住秦夫人安抚道：“不是他，他没有来，您别怕。” “不是他？” 秦夫人眼泪都掉出来了，一个儿子好像恶魔一样，能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吓成这样，真是让人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是他。”姜颜心情复杂，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秦夫人，也就在这个时候，黑色的奥迪轿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从车上下来的自然不是秦冕，是——叶铮凉。 叶铮凉匆忙赶来，身上还穿着在家居服。 黑色的针织毛衣，里面是宽松的灰色衬衣，他下了车，夜晚的风也有些冷，秋天并不仁慈善良，它几乎带走了所有夏季的热度，姜颜瞧见他，才浑身一抖，觉得有点冷了。 叶铮凉弯腰从车后座取出一条毯子，直接披在了姜颜身上，随后才看向站在她身边的老人。 姜颜迟疑几秒，将毯子披在了老人身上，老人讷讷地承受着，眼睛始终定在叶铮凉身上，不曾移开。 记忆仿佛倒退了回了数年前。 那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叶铮凉和秦冕还是一个宿舍的好兄弟，放假的时候，他常常会到秦家去玩几天，他去的时候，秦夫人就会给他们包叶铮凉喜欢吃的蛋饺。 叶铮凉一直很尊敬秦夫人，因为在秦夫人身上，他看见了自己母亲身上少有的柔和母性，其实现在的叶夫人并不是本来就如此的，在许多年前，叶夫人并不像如今这样好相处、又温柔，她更多时候是个苛刻的名媛母亲，不允许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丢一点脸，对叶铮凉要求极其严格，别说是亲自下厨给他做饭吃了，对他本人的关怀，都远远低于对他学业的关怀。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他出了事，生了病，生活开始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开始，才有了变化。 “阿凉……” 秦夫人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秦冕最对不起的人，颤抖着手，一点点走向他，站定在他面前的时候，甚至差点摔倒。 是叶铮凉伸手扶住了她，她才幸免于此。 “对不起……”她依靠着叶铮凉站着，哭着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凉，真的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该您来说。” 叶铮凉微微凝眸，他削薄的唇轻轻抿着，语气冷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们离开这。” 说完，他拉开了后车门，将秦夫人扶了进去，随后转过身，就看见姜颜站在他身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秦夫人把秦冕的重要设备都偷出来了，我想你现在应该很需要这个。” 姜颜提了提手里的黑色袋子，叶铮凉闻言目光一怔，随后求证般地拉开了袋子拉链，在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姜颜不解道。 叶铮凉没说话，直接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把姜颜给亲懵逼了。 “……干嘛突然亲我。”姜颜捂着脸上被他亲的位置皱着眉头问。 叶铮凉没说话，只是笑，你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冷峻睿智的男人也会有笑得如此傻气的时候，看得姜颜都忍不住按住了他的嘴角，不让自毁形象了。 “我还要回去上班，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她拒绝了上车，这样说道。 叶铮凉皱起眉，似乎这会儿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 “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不许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跑，知道了吗？”他语气很重地要求，是不容置喙的味道。 姜颜解释说：“这不是事出紧急吗？我总不能放任老人不管啊。” “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会安排好一切。”叶铮凉目光灼灼地注视她，“不要自作主张，请你稍微在乎一点你自己，可以吗？”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压低声音略微沙哑道，“就当做是为了我。” 怪不得人家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看着眼前的叶铮凉，姜颜真的是毫无抵抗力，只能对他所有的要求都点头答应。 叶铮凉满意地看着她百依百顺的模样，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上副驾驶，开车带着她和秦夫人一起离开了这个深夜的街道。 他们离开不久，就有车子从这里开过，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冕。 秦冕紧蹙眉头盯着车窗外，不放过每个角落，从他握着方向盘的力道来看，他这会儿的心情可不像往日那么冷静。 “该死！” 如果仅仅是母亲失踪，那倒还好，找到就可以了，老人不比小孩，不存在被拐卖的风险，只要给得起价钱，不会有人故意伤害她。 问题是，现在跟着母亲一起失踪的，有他放在家里的私人电话，以及……电脑和数据。 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放在身边的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便接了起来，以为是下属汇报寻找母亲的消息，没想到听见的，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秦总现在是不是特别紧张？是不是慌得不行？” 是孙茹。 秦冕眯了眯眼，把车子停在路边，冷声道：“是你做的？” “我没做任何事啊。”孙茹带着笑意道，“拜托，我毕竟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家里的出了什么事，我当然可以知道了，更不要说，你那愚蠢的下属还打来电话问我你母亲有没有到我这里来了。” 秦冕没说话，孙茹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径自道：“秦冕，你先不要太担心。” 他一怔，以为她要安慰他，还有点惊讶，但下一秒，他就听见孙茹语气一变，冷笑道：“这还仅仅是个开始。你会遭报应的——记住我今天的话。就算是要下地狱，我也会拉你一起。” 电话戛然而止，忙音传来，秦冕将手机拿到面前，望着电话挂断后渐渐消失的来电显示，上面是孙茹和他的合照，是他们最恩爱的时候，孙茹自己换上的。 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一点，秦冕深吸一口气，将手机狠狠摔在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