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儿》作者:张鼎鼎 文案 某个傻小受失忆,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小攻对他很好,很爱他, 结果突然有人出现,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 此文小白,不过是转换心情~ 内容标签: 竞技 搜索关键字:主角:邢蕴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1章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智商? 家世? 容貌? 才能? 错!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名字!特别是要有一个好名字! 我叫邢蕴,就是《红楼梦》里金陵十二钗副册里邢岫烟的邢,蕴是蕴涵的蕴,我是不是有蕴涵先不说,但这个字和我的姓合到一起那就是一个无敌的组合——幸运! 是的,我是幸运的,虽然孤儿的出身坎凄凉点,后天失忆的遭遇又坎坷了点,不过我还是幸运的。 因为我有一个超好超好,对我也超好超好的爱人哦。要知道,超好超好的不一定会对你超好超好,对你超好超好可不一定本身就超好超好,所以两者要凑到一起是多么不容易啊,由此也可以推论出我是多么幸运了吧。 好象有光射了进来,我掀了掀眼皮,已经是白天了,但我并不准备起床,因为时间还没到嘛。 把头塞到被子里,继续睡,这可不是我懒,按照医生的说法,是脑中的积血还没有散,所以容易犯困。 "蕴蕴,起床了,再睡就变成小懒猪喽。" 朦朦胧胧间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继续闭着眼,没过一会儿就感觉被人抱了起来。 "张嘴。" 我乖乖的张开嘴,含着送到嘴边的水,漱了漱又吐出来。 "再张嘴。" 这次送到嘴里的是一根牙刷,不用动,那根牙刷自然会把我嘴中的角角落落都刷的干干净净的,力道控制的也非常好,绝对不会有酸疼的感觉。 然后再次漱嘴,之后脸上被一个热乎乎的毛巾盖住,那块毛巾仿佛被施了魔法似的在我脸上摩擦。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我舒服的哼了声,睁开眼。 "醒了?"镜中的男人露出温柔的笑,亲了亲我的耳朵。 "早安,亦。" "早安,蕴蕴,来,把手伸出来。" 我乖乖的把手伸到水池上,亦挤了一大把的洗手液,抓着我的手开始来回揉搓。亦的手很大,骨骼分名,偏古铜色,和我的正好是两种类型。 洗手液在搓揉下变成一堆堆的泡沫,随即在温水中被冲走,用柔软干燥的毛巾吸干水,抹上润肤霜,亦拿着牛角梳开始帮我梳头。其实也没什么好梳的,一个月前我还是个大光头,过了这么多天,也只长的像刺猬似的。但医生说勤梳头有利于血液循环,疏通气血,健脑聪耳……总之有大把的好处,特别是对我这种脑中还有点小小积血的人来说。所以亦每天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帮我梳头,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节假日的时候更是三餐加消夜的来。 老实说,我觉得这有点怪怪的啦,不过我也要承认梳头很舒服,所以也就没有反对。 "今天吃什么?" "小米南瓜粥,还有你昨天念叨的大梁包子。" 我昨天有念叨吗?不过大梁包子!我的口水立刻旺盛的分泌出来。大梁包子可是这个城市做的最最好吃的包子之一,味道鲜美,肉嫩皮筋,每天只在上午营业,过了中午就关门,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排很长的队,上个星期我和亦到那家店里去吃,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呢! 一想到那极品的味道,我就坐不住了,亦好笑的拍了拍我的肩:"好了好了,不要急,会让你吃到的。" "可是凉了就不好吃了,放到保温箱里的话也会有水气。" "可以用微波炉热的。" 虽然这么说,但亦还是比平常更早的结束了梳头的工作,牵着我的手下楼。餐厅里已经摆好了碗筷,亦拿着包子去厨房。 其实根本就不差这么一点时间的,大梁包子只开了一家,在城市的中心,就算开车也要半个小时,所以包子早就凉了,亦知道我最讨厌被水气弄湿的包子馒头,所以绝对不会用保温箱的。 乖乖的在桌子前坐好,不到两分钟,散发着热气的包子就出现在餐桌上,我欢呼一声,伸出手就要去抓。 "小心汤!"亦抓住我的手,"用筷子。" 可是人家的筷子还要用来夹辣椒和咸菜呢,我恋恋不舍的看着桌子上的小菜,那可是小郭记出品的酱瓜,又脆又香,和大梁包子是绝对的绝配。 "好了,张嘴。" 亦把包子夹到我的嘴边,我咬一口,然后在里面放上炸好的辣椒,我可是绝对的无辣不欢,有时甚至连米饭里都要放辣椒的哦。 一口包子,一口酱瓜,我幸福的几乎想眯起眼。第一个包子吃完的时候,包子也不是那么烫了,亦不再限制我的行动,转身给我盛了碗粥,金黄的小米,甜甜的香味。恩,还有比这更幸福的早餐吗? 刚吃完饭,门铃就响了,一长一短,标准的杰姆式按法。 亦稍稍提高了点声音:"进来。" 一阵开门声,头发花白的杰姆,穿着笔挺的西装,迈着绝对相等的步伐走了进来。 "少爷,蕴少爷。" 老实说被人叫少爷感觉是有点奇怪的,不过听了一个月也就习惯了。亦点点头:"麻烦你了,杰姆。" "应该的少爷,照顾蕴少爷是我的荣幸。" 杰姆真的不愧是英国人,什么时候都是一本正经的。亦说杰姆已经在他们家服务很多年了,是最优秀的管家,当年也是以最优异的成绩从学校里毕业的。管家也需要上专门的学校吗?我是不懂的,不过杰姆倒真的和亦很像,都是全能型的……呃,当管家,是不是有点屈才? 亦在我脸上亲了亲:"记得要乖乖的,等我晚上回来。" "好。"我也在他脸上亲了亲,亦回楼上换了衣服,拿上公文包出门了。 我送亦回来的时候,杰姆已经把碗筷都收拾到厨房内了。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因为,恩,脑中积血的缘故,有时候我的手脚会有点不稳。所以为了不得到厨房克星,被灶王爷诅咒的人之类的称号,我一般是很识相的不碰这些易碎品。 杰姆是个好管家,我刚坐到沙发上,就把干果和果汁端了上来,我不是很喜欢喝果汁,不过因为医生说要多多补充维生素,所以我每天起码要喝掉四杯果汁。干果我倒是喜欢的,无论是核桃、开心果还是杏仁都非常可口。 我一边往嘴里塞杏仁,一边道:"杰姆,亦说阿翔已经帮我找好美术老师了,几点来?" "如果蕴少爷方便的话,他们会在十点到。" "哦,"我看看表,正好九点,这么说我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看动画,"我没有事的,让他们来吧。" 亦说我以前是个画家……当然,我认为这话是非常具有水分的,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情人眼中出西施嘛,亦当然是会无限的夸赞我啦。可是,我既没有看到过自己得到的奖状,也没有看到过自己出版的画册……甚至连过去的画稿都没有见过一张,怎么可能是画家呢? 说不定我只是随手涂过两次鸦,然后就被亦按上了"画家"的称号。不过,既然亦这样说了,那想来我应该是对画画有点兴趣的。 虽然我现在手脚还会神经性的抽搐,虽然我不时的会犯困,虽然我脑中的积血还没有完全消除。但这么天天闲着也无聊,所以,就试试看吧,也许真的能画出点什么东西呢。 看了两集《怪物》,十点钟的时候,门铃响了,亦的手下都非常准时,说是几点就是几点,不会早也绝对不会晚。 杰姆打开门,阿翔当先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穿着一件白色碎花的连衣裙,留着长长的披肩发,身高在女性中来说是比较高了,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皮肤有点粗糙,眼睛很大,基本上算清秀。 我有点吃惊,我没有想到阿翔会找一个这样的老师,因为眼前的这个女生实在不太像搞艺术的,不过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阿翔请来? "蕴少爷,这位是李灿灿小姐,N大美术系二年纪,N大油画助教,曾获全国油画二等奖两次。李小姐,这位是蕴少爷,蕴少爷对画画很有兴趣,希望你能用心教导。" 阿翔平直的介绍道。呃,这种介绍感觉很怪,虽然阿翔你只是实话实说,但是这样说会让人不舒服的啦。 果然,那位李小姐眉头稍稍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平复了,用同样平直的声音道:"张先生放心,这是我的职责。" 阿翔是亦派给我的保镖,不过平时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特别是我在家中的时候,他一般都呆在隔壁的公寓中,好象那里还有几个和他一样的保镖,不过很少出现。老实说这种感觉并不是特别好,但我基本上不会独自外出,所以也就无所谓啦。 阿翔问我还有什么需要,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就出去了,杰姆上来问李小姐要喝什么,她点了咖啡。 我们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 "蕴少爷……" "你叫我阿邢就好了。"我连忙道,被杰姆他们这样叫也就算了,再让其他人也这么称呼,那就不是怪异可以形容的了。 李灿灿挑了下眉,没说什么,但表情是带着不愿意的。 我暗叹了口气:"要不就邢先生吧。"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 "好的,邢先生。那么不知你是喜欢油画还是国画?" 我有点尴尬,老实说,我觉得这两种好象都不是太喜欢的样子。 "国画吧。"想一想,我觉得还是国画的飘逸感更好一点。 "那么,邢先生以前对国画有了解吗?" 有了解吗?也许以前有吧,不过现在已经忘光光了。 "不是很了解。"我老老实实的说,感觉自己真是太没有计划了。 "那么,可以让我看一下邢先生的程度吗?" 怎么看?我瞪着眼,她又道:"能让我看一下邢先生过去的作品吗?" "是这样的,因为一点意外,我过去的物品都被损坏了,所以……" 我这么说大部分人都会想到火灾、地震之类的事情吧,其实这个所谓的意外完全是人祸,而且是自家人干的。我那些东西是被亦烧掉的,他说不能留着晦气——不知从哪里蹿出个高人对他说我们过去的物品中有不吉利的东西,所以亦就把过去的东西都烧了,连房子都用大锁封了起来。 那位高人最好不要再出现,否则我一定将他踹出去,这种高人绝对是百货商场的雇佣兵! "这样啊,那可以请邢先生现在画一副吗?简单点就好。知道邢先生的程度,我才好知道要从什么地方进行辅导。" 终于是个不令人尴尬的问题了,我把她带到二楼的画室。当然这个房间也是才布置出来的,本来只是无用的客房。 "这是邢先生的画室?" 李小姐满脸震惊,我点点头,很是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个画室实在有点太夸张了。 画室的一面是一整墙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对面的大海。一堵墙是浅绿色的,用的据说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材料,可以在上面随意涂抹,然后用布擦擦就会掉了。 另一面墙是一排柜子,里面放着各种用具。从各种型号的油画笔、水粉画笔、小毛刷到狼毫画笔、工艺彩绘笔等等应有尽有,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也不知做什么用的东西。好在柜子够大,否则还真有可能放不下呢。 画室的中间是一张五米长,三米宽的大桌,亦说方便我以后画长画。 除此之外,就是两个一长一短的布艺沙发和一个茶几。 这样的画室,让我这个根本就不能确定是不是对画画感兴趣的人来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我找出墨盒,铺上宣纸,拿出一只狼毫,正准备动笔,李灿灿突然道:"邢先生准备画什么?" "恩,竹子。"感觉中这个东西比较容易画,而且也比较能体现出中国画的韵味。 李灿灿挑了下眉:"如果是画竹子的话,邢先生拿错笔了。" "啊?" "竹竿要用细毛笔,竹叶要用粗毛笔,邢先生现在拿的笔……不是太适合。" 我看着手里说长不长,说细不细的笔,呆在了那儿。 尴尬,无与伦比的尴尬,脸部烧的厉害,我现在只有祈祷它不要红得厉害。好在这个时候杰姆来了,端着我的果汁和李灿灿的咖啡,啊,杰姆,我爱你! 现在,李灿灿知道我对美术基本上就是一窍不通,于是,那些宣纸啦毛笔啦,统统都被扫到了一遍,我开始抱着素描本,从画方块儿开始练起,老实说,这个工作很无聊,我没体会到半点乐趣,不过当晚上亦回来,问我感觉如何的时候,我还是说不错。 也许等我能画出更多的东西,就能体会到乐趣了。而且,我总要找点事做吧,动画虽然好看,也不能总看啊。 李灿灿每星期来三次,每次两个小时,她教我的时候应该说事很负责的,但是,也很机械。我问任何问题,她都会很用心的解释,但我不问的,她也不会主动解说。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我不耐了起来。 "李老师,我今天还要画方块吗?" 她点点头,用平静无波的声音道:"是的。" "那我还需要画多长时间?" 她眼皮也不抬,给我一个时间:"三个月,如果达到标准的话。" 意思是我达不到标准还要继续画方块? "李老师,我觉得我画的已经很不错了。"不是我自夸,这方块我画的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不错了,不管李灿灿来不来,我每天都练习两个小时,绝对算得上好学生。 "是的,邢先生你很用功,不过还不够,我当年足足练了三个月才开始画苹果,我想,我也算是个用功的学生了。" 我笑了。 "李小姐,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当画家吗?我学习画画只是出于兴趣,我没有想过要画出什么成就,也没想过以此为生。所以,我想你的主要工作是怎么鼓励我的这种兴趣,而不是扼杀它。" 三个月的方块儿?之后还要再画见鬼的苹果?我再有兴趣也会被消磨光的! 李灿灿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点点头:"是的,邢先生,是我疏忽了,那么邢先生想画什么?" "我想画人。等等!"一见她的目光向放石膏的方向转,我连忙出声,"我想画点有趣的。" 她抬了下眼睫,我吞了吞口水,有点不好意思,从桌上摸出张大大的海报:"那个,我能画这个吗?" 我露出微笑,却不好意思抬眼,不过我还是感觉到一道诡异的目光从里李灿灿身上传来。 "泰王骁宗?" 我惊喜的看过去:"李小姐也喜欢十二国记?" "是的,很喜欢。好吧,如果邢先生喜欢的话,就画这个。" 这种平淡的回答,让我有一点受挫折的感觉。只要我喜欢的,亦从来就没有阻挡过,我喜欢看动画,他就帮我买来所有的正版DV,很多很多的海报,还有很多很多的玩偶。 当然,我毕竟是男人,又这么大了,所以那些海报玩偶大多被我收藏在储藏室里,很少拿出来的。不过虽然很支持,亦却对动画没什么兴趣,杰姆阿翔也同样,虽然他们都没什么,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我喜欢动画不是很理解。 现在好容易出现一个志同道合的,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兴奋,对方就给出了冷淡的反应,我不面有些讪讪的。 李灿灿教给我一点技巧,就让我自己练习了。虽然还是简单的线条,还是要经常的涂饰擦改,不过我的心情可是要比画方块好上几百倍,我很用功的画着,希望能有一天画出完美的骁宗。 什么?我喜欢骁宗?错错错错!我喜欢十二国记,也很喜欢里面的人物,但都只是很平常的喜欢啦,就像我同样喜欢尚隆,同样喜欢阳子。而我,之所以对骁宗比较偏爱,只是因为……他和亦有点像哦。 当然,我家亦的头发不是白的,眼睛也不是红的,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像。恩,也许是那种表面看来有点冷酷,但其实很温柔的气质吧。 骁宗给我的动力当然比方块大大的足,我终于体会到了画画的乐趣。同时,我觉得李灿灿对我也比先前……恩,温柔了些?可以这么说吧,反正不那么冰冷机械了。 然后,又过了半个月,那恐怖的日子再次到来了。 "蕴蕴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亦吻吻我的嘴角,吻吻我的耳朵,将我搂的紧紧地,仿佛想借此把全部的力量都传递给我似的。 "是的,我知道,我不怕,不是很疼的。" 我抓着亦的领口,尽量是自己的声音不要太过颤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已经二十六岁的绝对成人的男人,害怕打针简直就可以用懦弱来形容了。但是,我还是怕,怕得很没有道理。我并不是怕痛,虽然疼痛令人不舒服,但与其被针扎一下,我宁肯挨一刀。 不仅对针头恐惧,我对整个医院都没有任何好感。这可能是因为我先前在医院中躺太长时间的缘故吧。 从我醒来,到能够下地,然后到能够进行基本的活动,整整用了半年的时间。在那半年里,我不停的打针吃药,不停的做各种检查,不停的做复建。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厌恶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害怕针,一看到那冰冷的针头,我就有种眩晕感。 如果没有亦的支持,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能从医院里出来,也许不用一个星期,我就崩溃了吧。 那时候亦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的陪着我,给我擦汗,告诉我不要怕,告诉我他会一直陪着我。他给我讲了很多我们的故事,虽然我依然想不到哪怕一点一滴的我们的过去,但在这种永远充满关怀的声音中,我的确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所以即使现在我怕的要死,我也不想让亦再担心了,只是,我虽然下定了决心,却没办法改变客观事实。随着医院越来越近,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僵,我想我的脸色可能也变得越来越白,因为亦的语调虽然没有变化,但眼中已经充满了焦虑。 医院终于到了,我几乎是被亦抱进去的。我是这里的熟客,医生护士也早就预定好了,所以没有耽误一点时间。 量血压、做脑电图、做心电图,总之从头到尾全部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项。 "可以不做吗?"我可怜兮兮的看着对面的医生和化验员,我知道自己很过分。这是一家大型的综合医院,在全国都很有名气,每天都要医治大量的病人,连挂号都很紧张。但现在几个医生和测量员都集中在这里,只是为了我一个月一次的检查……虽然说亦有这家医院的股份,但如果不是我这么懦弱,也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我虽然知道,可,还是很怕。 "这一项真的不可以去掉吗?阿钟。" 知道我的恐惧,亦向我的主治医生问道。 "如果你放心的话。"钟医生给出一个很淡然的回答。 沉默了片刻,亦转向我:"蕴蕴……"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恨你,钟医生!少做一项又不会死,少做一项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全身上下连骨头都拍了片子,做了测验,为什么还非要验血?! "好了,小蕴,把手伸出来吧,你知道,即使再拖延时间,你也是要做的。" 钟医生毫不留情的继续打击我,而亦放在我腰间的手也更用力了。我低下头,用尽全身的自制,慢慢的抬起左手。旁边的阿翔立刻按住我的手腕,固定在桌子上,而亦也抬起受捂着我的眼睛。 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但感觉却更灵敏。化验员拿起了酒精,又拿起了棉絮,然后,一个轻微的刺痛就从无名指上传来。 老实说,并不是很痛,无论是护士还是化验员,亦给我找的都是最有经验最好的。但是我的心脏还是在那瞬间猛地加快的跳了起来,身体开始颤抖,一种极度的恐惧揪住了我,我想大叫,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没事了,没事了,蕴蕴,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亦在我的耳边不停地道,我慢慢的回过了神儿,只是,心跳的依然厉害,而且还有一种茫然感。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什么? "已经结束了,蕴蕴,不要怕了,这次的检查已经全部做完了。"亦捧着我的脸,认真道。 哦,是了,我是在做检查,一个月一次的身体检查。 "已经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 我长吁了口气。钟医生笑道:"是的,小蕴,你这次的刑罚已经结束了,化验报告最晚的两天内也可以出来,如果基本正常的话,你以后……" 我眼睛一亮,立刻叫道:"我以后就不用来了?!" "很遗憾,还是要来,不过可以三个月再来一次了。" 我有点失望,不过想到三个月一次总比一个月一次的好,也就释然了。因为这个消息,我的精神要比以往检查出来的时候要好很多,出门的时候甚至能自己走了。 在路过自动贩卖机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口渴:"亦,我要喝水。" "好。"亦去掏钱包,然后,立刻出现一个尴尬的问题,没有零钱。不仅他没有,阿翔也没有,另外的几个保镖身上同样没有。 这是什么事呀! 就在我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出现一个带笑的声音:"没有零钱是把,我愿意换哦,不过要高价啊。" 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人,他留着搭到肩膀上的半长发,留海挑金,衬衣上开了三个纽扣,下身是一条乞丐风格的牛仔裤。但很奇怪的是,这样的穿着,却仍显得他很斯文很干净。 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笑眯眯的,几乎是第一眼,我就对他很有好感。 "哪,不要说我放高利贷哦……然?!"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惊讶,眼睛大睁,不可思议的瞪着我:"然,真的是你吗?然!" 他表情非常激动,但立刻就被阿翔栏住了。亦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你认错人了,先生。" "可是……" 他的目光在我和亦之间来回徘徊,想要再说点什么,但亦已经低声对我道:"蕴蕴,车上有水,我们回去喝好不好?" 我点点头,跟着亦走进电梯,在走进电梯的同时,我回过头,那个青年正一脸急切的看着我。他的表情,不像是认错人啊,他会是我过去认识的人吗?不过,他叫我然,这不是我的名字,想来还是他认错了吧。 "蕴蕴中午想吃什么?" 我不满的瞪眼:"为什么总问我想吃什么?难道我除了吃就不知道别的吗?" 亦笑了:"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去吃小肥牛了。" "不要!" 我立刻反驳,然后听到亦低沉的笑声。 小肥牛很好吃,汤料很好,肉质也是超赞的。所有的牛肉全部都是从草原上空运过来的,每一张都削的薄薄的,在锅里一涮就可以捞出来,肉质鲜美,入口即化,配上辣辣的锅料,简直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吃下去。 "你也吃啊,不要老给我加啦。" 亦一直吧食物往我的碗里送,自己倒没吃几口。 "火锅就要快点吃的。" "慢慢吃,不要急,没人和你抢的。" 亦拿纸巾帮我擦了擦汗,顺嘴吃掉我筷子上的青菜,这个过程很快,但在我眼中却像个慢动作,仿佛那青菜被拉长了无数倍,一点一点的被他嚼到口中。然后我的脸也一点一点的烧了起来。 "怎么了,舍不得这根青菜,要不要我还给你?" 他的眼角微微上斜,我立刻奋力摇头,再次把脸埋到了饭碗中。然后,那可恶的笑声又响起了。 小肥牛吃的我辣嘴辣喉咙,直接的后果就是晚上有点闹肚子,不过我可不敢说出来,否则亦再抓着我去医院,那我不就惨了。好在这只是食物上的一点点不适,并没有太大的症状,亦也没有发现。 第二天,是李灿灿来教课的日子,现在我的技术已经比过去好太多了——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看看我笔下的骁宗,已经有几分想象了嘛。 "恩,看来邢先生是很用功了。"李灿灿拿着铅笔对我前天才赶出的一幅画做着点评,"这里就处理的很好,不过这里就有点欠缺,邢先生不要急着非要画的很像,最重要的是线条要处理好……" 铅笔削的很尖,很黑,黑的发亮,如同一个针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是我的目光却被那笔尖吸引住了。于是那黑色的笔尖越来越亮,越来越像针。 指尖开始颤抖,心跳开始加速,空气越来越稀薄。 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我不知道,可是,却本能的想抗拒。 "邢先生?邢先生?" 我听到李灿灿的声音,我模模糊糊的想回应。不能让她惊动别人,不能让亦知道。 我这样想着,可是,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觉得这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后来李灿灿说其实不到两分钟,在她发现我不停的冒虚汗的时候就去叫杰姆了,但这些我已经不知道了,我最后的一个印象就是一声巨响。 第2章 很黑、寂静、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感觉中却有东西在存在着。 很危险,很恐怖,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狼,只要我转过身,它就会把爪子搭在我肩上。 我瑟瑟的抖,但令我恐惧的是我竟然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亦呢?亦呢? 嗤——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讥笑,然后,一个身影慢慢的浮现。那个身影很模糊,只能看到瘦,非常的瘦,但不知为什么却给我一种熟悉感,好像那个人是我最亲近的。 是我的亲人吗?但好像没有听亦说过我还有什么亲人,那么,是我的朋友了,可是,好像以前也没有见过。 我向前走去,我想看看那个人的样子,也许看到了,我就能想起来了。但我向前一步,那个人就后退一步,我赶得急了,那个身影竟开始变淡。 "你是谁——" 我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没有得到答案。 唇边一凉,我睁开眼,就见亦正拿着棉球给我的嘴唇沾水,他的眼圈有点黑,神情带着淡淡的疲惫,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蕴蕴?" 他的眼睛一亮,同时将我的脸向右摆,于是我知道又挂上了水。果然不到片刻,就感到左手一凉,同时亦也松开了手,我暗松了口气,看来这次的问题不是太严重,否则亦是宁肯把我的眼睛蒙上去也不会罢手的。 "小蕴醒了?"钟医生很快就到了,不知道不是故意宽我的心,他点了点头,"恩,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我只能笑笑。 "好了,小蕴,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在你昏倒的时候,我们已经重复了一遍身体检查,事实证明上次的检查并没有错。" 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是的看了眼亦,我可以想象在我昏倒的时候钟医生遭受了什么待遇。不过,又做了一遍检查……我不知道是该哀叹自己的倒霉,还是庆幸糊里糊涂的逃过了一劫。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回过了神儿,我有点不好意思,"只是,只是把笔尖认作针头了。" 为了不做要重复几遍的蠢事,后面的那句话我的音量并没有放低,不过一说完我就低下了头。无论我有再多的理由,但一个大男人怕针,而且怕到这种地步,也总是……很丢脸的。 "小蕴,抬起头。" 我仰起脸,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一个食指正对着我的眉心,一阵眩晕,我反射性的抬起胳膊,闭上眼。 "你做什么?"是亦的声音,带着怒气。 "不要紧张,好了,现在我大概可以知道,小蕴是怎么回事了。" 我慢慢的睁开眼,同亦一起疑惑的看向他。 "小蕴,你刚才并没有把我的手指看做针头吧。" 我摇摇头,虽然只是一眼,但手指和针头有那么大的差别,我也不可能认错。 "那么,小蕴,你刚才是不是觉得很晕?" "是。" 钟医生慢慢的笑了笑:"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有一点尖峰恐惧症罢了。" 尖峰恐惧症,简单的说就是一种恐惧症,和那些怕黑呀,怕封闭空间的类型一样,不过尖峰恐惧症怕的是尖状物体罢了,得这种病的人不能见到尖的物体,比如刀子、针,见到了就会头晕、心悸、产生受伤害的幻想等等。 不过我的症状比较轻微,除了针之外,刀子啦筷子啦这些东西我也能见见,只要不用这些东西指着我就好了。其实针也是能见的,只要让我知道那针绝对绝对不会扎到我身上就好了。 我的症状不严重,只要注意点,基本不用影响日常生活,所以也没有必要去看专门的心理医生——当然,钟医生是有提过他自己不够专业,不过我却觉得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最专业的分析了。令人庆幸的是,亦也没有太坚持,所以我总算没有从内科医生这里,转到心理医生那里。 "亦,你没有把李小姐辞退吧。"出了医院,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问题。 "还没有。"亦皱了下眉,"你不会还想继续学吧。" "当然。不是已经做过试验了吗?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害怕铅笔,只要……恩,只要不把笔尖想象成另外的东西就好了。"按照钟医生的说法,其实很多人在被用尖刺物体指着时都会有头晕的症状,只是我对针有太大的恐惧,才会反应的厉害些。 "而且,我不是喜欢画画吗?虽然当不成画家,但我也会努力的!"才刚刚有点进步,我可不想放弃,又不是以前只能画方块的时候。 "蕴蕴……"亦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想怎么措辞,"你过去……只是对美术有点兴趣,并不是……非常的喜欢。" "但你可说过我以前是个画家呢。" "……这个,你虽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很有天赋。"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亦,你这话转的也太没有水平了。哈哈,我早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画家啦。" 亦的脸色有点难看,我笑道:"我可是脸皮超厚的,不过亦你也不用给我找什么天赋的借口了。我知道你只是怕我闷,所以给我找点事情做。" 亦摸摸我的头发,很怜惜的那种。我抱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上。 "亦,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上画画了,让我继续画好不好。" "……好吧,不过不要太勉强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晕倒了。" 他的语气很淡,声音中则充斥着后怕。我抬起头,他正看着我,目光里,似乎带着一种乞求。 我的心突然一紧,更用力的抱住他的腰。 "亦。"我的声音闷闷的。 "恩。" "你不用怕,我已经忘了过去,不管什么样的过去,我都忘了,所以……所以,我只要知道你是亦就好了……" 我虽然不是太聪明,但还不是太笨。亦对我的态度,有时候有点太小心翼翼了,就好像怕我会突然的生气,突然的想到什么,然后,突然的离开他。 亦对我说的过去,有太多模糊不清的地方,但我不想追究。也许他以前有过伤害我的地方,可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做了足够的补偿。而且,我既然已经忘了过去,又何必再让过去纠绊着我? "……蕴蕴……" 亦的声音有点满足,但更多的还是叹息。 "我会记住我现在的话的,不管怎么样都会记得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又加上这么一句,但就是有一种亦非常需要保证的感觉。果然,这话刚说完,我的腰上就是一紧,亦一种几乎要将我折断的力道抱着我。 虽然闹了这么场乌龙,但日子并没有什么变化,我每天依然被亦当作小猪是的喂的好好的。每天依然快快乐乐的看动画,高高兴兴的学画画。经过两个月的勤学苦练,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印刷机的地步了。不是我吹牛哦,我画的和原型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了呢。 不过按照李灿灿的话来说却是不过刚刚入门,而且是废柴级的入门,因为正规的学习美术,是绝对不会像我这样乱来的。不过她也要承认,我这个方法很速成,起码能够唬人。 现在我和李灿灿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说是朋友也不为过。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动画,又有共同的话题——美术,所以能经常叽叽呱呱的聊很长时间,聊的亦的脸色经常变了又变。 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亦和李灿灿并不是经常能碰到,但也见过几次面,我和亦都没有避讳,所以她应该能看出来。不过她既没有鄙视,也没有追问,就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 只有一次,我的手脚因为天阴而有点抽搐,亦在家帮我按摩。这是车祸后遗症之一,只要天不好,我的骨头就会发酸,手脚就特别的不听使唤。这种病没有办法根除,只有一点点的维护一点点的减弱。所以每到刮风下雨亦就会在家帮我按摩。那天也一样。 在李灿灿来之前他已经按了半个多小时了,而李灿灿来之后,他又足足按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才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住手。 那一天当然是没有办法再拿画笔了,虽然进了画室,也只能干听。 "阿蕴,该不会上几次让我等,也是等这个吧。" 李灿灿一边咬着果汁的吸管,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我。我讪讪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以前亦给我按摩的时候都是在卧室里,其中有几次也正好碰上李灿灿的上课时间,不过李灿灿是个很有修养的女孩子,不会随便乱问。而这次亦不知道做什么非要在客厅里,于是我的糗态就全暴露了。 "天呐,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找不到好男人了,原来好男人都开始爱男人了。" 这是李灿灿对我和亦的关系的唯一的一次评价,虽然当时我很窘迫,但我不得不说,听了这话,心里还是高兴的,而且对这位女性朋友也有一种感激。 亦将我保护的很好,周围人的表现也很正常。可是,一些常识我还是知道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总是禁忌。 "阿蕴,你明天有空吗?" 我想了想,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和亦也没有约。 "有啊。怎么了?" "哪,你明天可不可帮我参加一个同学会?" "同学会?" "是啊,一些初中同学的聚会。" 我非常疑惑,当然不是所谓的初中同学聚会,据说现在非常流行同学会,看电视小说中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就知道了,还有些人要组织小学同学聚会,虽然我非常疑惑,隔了十几年,怎么在发展这么快的城市中组织起那么多人的,但反正没有人要我组织这东西,也就不用去深究啦。 我疑惑的是,她的同学会,要我去做什么? 李灿灿叹了口气。 "阿蕴,我已经二十七了。" 我点点头,我是不久前才知道她的年龄的,老实说,当时真吓了一跳。因为她看起来也就刚二十出头,说是大学新生也能唬住人的。她之所以现在还在读研,一是因为上大学的时候曾因故休学了两年,另一个则是在大学毕业后又游荡了两年,二十六的时候才重新进入学校的。 灿灿说她以前觉得学历不重要,只要自己有才能到哪里都不怕。而经过两年的游荡,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才能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而且,学历也许只是一块转头,可如果你连转头都没有的话,那扇门就不会为你打开。特别是,她并不想做一个纯粹意义上的艺术家。 于是,二十七岁的灿灿就和那些二十二三岁的挤到了一间教室里。 "二十七,我的很多同学都结婚了,甚至还有一些已经有了孩子。就算没有成家,也大多稳定了下来,只有我,还什么都没有。所以阿蕴,我只有找你帮忙了,我从小就要强,这时候……也不想丢了面子。" "我明白了,放心吧,灿灿,我明天绝对以王子形象登场。"我拍着胸脯保证,"还有啊,灿灿,没有什么好自卑的,不过是那个注定和你相爱的人暂时还没出现罢了。" 李灿灿一笑:"那就拜托你了。不过,不会太麻烦吧。" "放心放心,不麻烦不麻烦!" 我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但很快我就知道,人是不能把话说的太满的。 既然要给灿灿挺面子,我自然要把自己打扮的拉风一点。真丝衬衣,高级西装,除了试穿,就几乎没有露过面的正式服装都被我拿了出来,然后一件件的在身上试。 黑色的?白色的? 恩,黑色看起来成熟些,但白色应该更衬我,还有紫色的看起来也不错,记得亦当时给我买的时候,就说我穿这套衣服最具有欺骗性——看起来很有精英的架势。 不过,也许我不该穿的这么正式?毕竟只是同学会,穿的休闲一点才更适合? 我的正装有十几套,不过休闲类的衣服更多。只是正装大多是自从买过来就放到衣柜里的,休闲类的倒是经常穿,不过一般都是亦帮我配,从内衣到袜子,我从来没有为怎么穿衣服而操过心。所以现在我虽然觉得这些衣服都不错,可是却不知道到底穿哪一种更好。 "亦,你说我是穿西装呢,还是穿夹克呢?" 既然自己拿不准,那就只有请教这方面的专家了。亦在穿衣上很有品味,他自己就算了,底版好当然穿什么都好。但我可绝对不属于什么衣架子,作为男人,我的身高只能说是中等,肩膀也不是很宽,样子嘛……恩,用一个好一点的形容词是清冷斯文,用中肯的词汇来说那就是普通平凡。 我的鼻子还算笔直,眉毛也还算清俊浓黑,但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双不大的眼睛,和一张有点尖的娃娃脸了,嘴唇也不够丰润,总之这张脸实在是没什么男子气概。 但亦给我挑的衣服,每一套都非常贴身,而且大多都能替我伪装一下气质——老实说,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最缺少的就是这种东西了。 不过,恩,我怎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有点古怪?好像、好像有点不太妥当?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亦的脸色难看了一点,他抬起头,慢吞吞的道:"蕴蕴,你很兴奋?" 呃,有吗? 我抓抓头发,想了下。 "恩,好像是啦,虽然说是灿灿拜托的,但我自己好像也有点期待,奇怪,又不是我的同学会,那些人我也都不认识。啊,亦,我以前参加过同学会吗?" "没有,你不是在这儿上的学。" "哦。" 我点点头,把到嘴边的疑问吞了回去,算了,不管我过去是不是和什么同学有联系,既然我已经全都忘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抛开这个问题,我立刻又回到正在为难的地方上。 "亦,给点意见吧,灿灿难得拜托我一件事,我可不能搞砸了。" "蕴蕴,你很喜欢那个李灿灿?" "喜欢啊,灿灿是个好女孩,又理智又风趣,还很有自己的原则,恩,而且非常坚强。虽然一开始会觉得她不好接触,但相处下来就会发现她实在是个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 我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灿灿当然只是朋友了,亦,从刚才开始你的脸色就不好看,该不会是吃醋吧。" 我贼兮兮的笑着,咬了咬他的嘴角。亦腾的将我翻过来,很用力的将我的嘴全含到了口中,然后反复的吸允啃咬。 我没有做过比较,不过以实际效益来说,亦的吻技是非常非常棒的,反正我总是被弄的迷三倒四的,不一会儿就会手软脚软,全身虚脱。亦的手慢慢的在我的身上探索着,我全身的神经也跟着那只手来回滑动,直到来到我的下身。 "蕴蕴?" 他咬着我的唇,声音低哑。 "恩。" 我尽力想使自己放松点,可好像比刚才更僵硬了点。亦叹了口气,更紧的抱着我,左手并没有离开我的下身,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大腿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顶着,作为男人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亦的呼吸很粗重,身体很热,就像个火炉。可被他仅仅抱在怀中的我的指尖却有点发冷。 从我醒来,也快一年了,和亦确定关系也有大半年了,也一起睡了六个月的床。我是早在还不能动的时候就被他看的光溜溜的了,他的裸体也被我不小心的瞄到过好几次。 但是、可是、不过…… 我们俩几乎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当然,也有点亲亲摸摸的举动,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老实说,我对这种状态并没有太大的不满。我喜欢亦,这点我非常确认,不过我并不是非常渴望和他发生关系。而且,我的身体好像非常排斥这种行为,一旦要有实质性的进展,我就会忍不住的僵硬战栗。 不过这对亦却非常不公平,可怜的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冲冷水澡。所以,即使我有些恐惧,也很想尽快摆脱这种状态,可惜进展却非常缓慢。 "亦?" "让我再抱一会儿。" 灼热的气息喷到我的脖子上,酥麻的感觉立刻弥漫全身。 "亦,我、我帮你吧。" 咬了咬牙,我终于说了出来。亦有点愕然,不过立刻就在我的实际行动中明白了过来。 "……蕴蕴……" 我垂着眼,头压得低低的,死活不敢向上抬,以一种正在拆除有关世界安危的炸弹的姿态专心致志的解着亦的睡袍。 老实说,亦的容貌并不是十分的出色,起码俊帅之类的词汇和他无关。不过亦是那种十分MEN的类型,全身上下的线条都十分的硬朗,身材更是好的令人妒忌。 标准的六块腹肌,不是那种疙瘩肉,但却充满了力量。古铜色的皮肤十分具有弹性,真是……令人愤恨啊。 我一边解睡衣上的带子,一边对亦的身材流口水。虽然带子还没有解开,不过睡袍本来就是漏风的,所以一点也不影响观看里面的风景。 手突然被握住了,我有点惊愕的抬起头,亦的双眼如同沸腾的岩浆。 "蕴蕴,你是真的要帮我吗?" "当、当然……" 作为身心健康的成年男人,纾解欲望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我和亦又互相相爱,那么自然也就应该互相……恩,满足。 虽然我因为自身的原因对这个有点排斥,但也不能因此就不顾亦的需要。作为一个已经成熟的男人,应该想办法解决这种问题。 是的,这很正常,非常正常,绝对正常! 我点了下头,很坚定的看着亦。 "亦,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蕴蕴,带子一拉就开的。" 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向上一提,然后,身体向上一欠,那件棕色的睡袍就脱离了他的身体。于是,除了一件黑色的四角内裤外,亦的身上就是一丝不挂了。 我吞了吞口水,下巴用力的向上抬,不能低头,绝对不能低头。虽然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但偷偷的不小心的瞄到,和光明正大的仔细观看还是非常有差别的。 "蕴蕴……" 他轻轻的叫我的名字,沙哑的声音令我忍不住一阵战栗。是了,我说过要帮他的,还要帮他的…… 可是、可是…… 我还在天人交战,手就被他拉着向下走,然后,一个炽热的坚硬的东西就出现了。热度从左手一直传到全身,我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都是男人,他有的我都有,我没有的他也绝对没有。所以,所以,我不应该觉得害羞,可是、可是…… "蕴蕴……" 亦拉着我的另一只手除掉他的内裤,然后那个炽热的东西就赤裸裸的到了我的手中。 轰! 如同脑中被引爆了炸弹,我的大脑立刻成了一片空白,再做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完全任凭亦的摆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热流喷到了我的手里。我才恍惚的恢复了点思维。 "蕴蕴?" "恩,啊。" 我瞪着手里的东西,这个要怎么处理?卫生纸,对了,要先找卫生纸擦掉。可是、可是,卫生纸在哪儿? "谢谢。" "啊,恩。" 没有卫生纸,用水冲掉也可以吧,对了,水也可以。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处理这种东西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自从我醒来,却从没有处理过这种东西。所以,我想我也许是不正常的,也许那场车祸也影响了我的某部分功能。 有时候我会想幸亏亦是个男人,否则、否则……呃…… 我还在发愣,亦突然抱住我,我一个不慎,满手的东西就全到了他身上。不过他却像没有感觉是的,左手一扯,就拉下了我的睡裤,同时右手就覆盖上了我的那个部位。 "亦?"我的身体顿时僵在了那儿。 "蕴蕴也很想要吧。" 不不,我不想要,一点都不想。 "既然蕴蕴帮了我,那我也要帮蕴蕴。" 这种事不需要公平啊。 不过亦这次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反而极力的刺激着我的欲望。 我开始大口呼吸,不是因为刺激,而是因为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是、但是就是非常紧张,同时还非常羞愧,很想把自己掩埋起来。 "蕴蕴?" "不要看……" 我早被亦看光了,所以,即使我的身体再丑陋,也不是什么秘密。其实我还应该庆幸,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真正的毁容,虽然身上到处都是伤疤,但毕竟可以用衣服掩盖,而且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那些疤也不是那么吓人了。 男人身上有疤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平常的时候我也不忌讳被亦看到,但是此时,却非常不想让他看。 "蕴蕴,不要怕。" 我不怕,我不怕,他是亦,不会伤害我的。 一声低沉的叹息,亦随手关掉灯,我刚松了口气,就感到下身被什么温暖湿润的东西包容住了。 "……亦?" 回答我的是口交的啧啧声。 轰!轰!轰!轰! 相信我,即使原子弹爆炸,也不会令我受到更大的震惊了。什么恐惧害怕早不知被我扔到了什么地方,满脑子只剩下震惊震惊再震惊。 然后,就在这种不可思议的、诡异的情况,我、我证明了自己的功能还算齐全,虽然是很丢脸的没有多久就出来了,可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时间的积蓄之后,男人总是比较快的啦。 我喘着气,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化成了水。 亦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正要问,他就缠了过来,将我抱在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头。 "蕴蕴觉得还好吧。" 这要怎么回答?老实说,对于男人,这种事,只要有爽到就是还好吧。但一开始我只觉得震惊,后来……还是震惊,总之,整个过程我差不多都是在震惊中度过的,所以实在不知道是要回答好还是不好。 "亦……" "恩?" "那个你是怎么处理的?" "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东西啦。" …… 亦低沉一笑,然后吻住了我的唇,腥膻的味道在嘴中散开,我终于明白了山崩海啸的感觉。 第3章 虽然亦还是满脸的不愉快,但还是帮我配了套拉风的衣服。浅紫色的阿曼尼西装,白紫相间的领带,而且,还打了个非常有难度的名为"男人的酒窝"的花样,据说这样的打法会显得比较休闲,当然,我是完全没有看出来。 头发少许的抹了点点发胶,省的我那有点太柔细的头发乱跑,然后,鼻梁上又挂了副平面的金边眼镜。我不近视,不过要是太长时间接触阳光的话就会头晕,所以亦就帮我打了这幅眼镜,虽然看起来就像近视镜,但却比一般的太阳镜还抗紫外线,而且丝毫不会影响视线。不过因为我很少外出,就算是外出也是从车里到屋里,所以也很少用到。这次为了防止意外,才把它从抽屉里挖出来。 在手腕上扣上亦送的生日礼物,一块叫什么翡丽的手表,恩,不是劳力士,据说劳力士是暴发户才戴的,这种手表却像劳斯莱斯,有钱也买不到。当然,无论怎么极品,放到我这里也是明珠暗投,我基本上不出门,就算出去,也是和亦在一起,完全不需要这种东西——即使需要,我也宁肯带手机。 再一次对照镜子,恩恩,不亏是亦的手笔,这都不像我了。灿灿见了我也是大吃一惊,瞪着我看了半天。 "小姐,请问我有荣幸请你喝杯咖啡吗?"我微微欠了下身,微笑。 "天,阿蕴,原来、原来……" "原来什么?"我笑的更深,等着被赞美。 "原来你这么奸诈!" 啪啦!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奸诈……灿灿,你用错了词了吧。 "阿蕴平时见你清秀斯文的,还有点小迷糊,原来却是正宗的狐狸啊。啧啧,看这气质,简直就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阴险杀手嘛。" 阴险…… "哈哈,我开玩笑的,把下巴收起来吧,这样可是很破坏形象呢。不过,真没想到,你换身衣服变化会这么大呢。" 我无奈的揉了揉鼻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灿灿虽然说让我帮她撑面子,但同时也表示不想太招摇,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只要不太显眼,就不用担心被拆穿。 "我只是不想被同情,但是,也没想过去做被人仰慕的角色。" 为什么会被同情?灿灿虽然说不上功成名就,但拿过奖又是读硕士并且很可能被留校的她也不是太凄惨吧。不过我并没有询问,每个人都有不好说出口的故事,即使是朋友,也不好在对方不想说的时候追问。 但可惜的是,亦是个骚包的家伙,车库中的几辆车没有一辆符合平凡普通的标准,最后只能挑一辆不太显眼的大奔。 灿灿的这个同学会是她过去的一个男同学组织的,据说那个家伙在学生时代不怎么样,德智体哪一样都不符合好学生的标准,但出社会后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保险业中大展宏图,每个月的红利可以令金领羞愧。 也因此,这位同学组织同学会的地点,也是市内一家很有名的五星级餐厅。我曾和亦来过,服务和装修都没话说,甜点也很正点,但中餐……不能说不好吃,只是,实在没什么特色。 灿灿的这个同学会……怎么说呢,虽然在来之前我有不小的期待,但其实是非常沉闷的。 不管谁来都先是一番惊喜的叫嚷,然后是看似热烈的寒暄,而在寒暄中则是不动声色的打探和有意无意的显示。 一场互相亮羽毛的孔雀大赛。 "灿灿在读研?不是吧,咱们班以前就你最不爱念书了,连中考都没参加,怎么回来读研了?" "是啊,灿灿你当时连一中的报送名额都没有要啊,我们都以为你会出国呢。" "灿灿,我听说你爸爸被抓起来了,是不是真的呀。" …… 几个男女围上来,简单的寒暄之后就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询问,虽然很零碎,但我渐渐的也听出了点东西。 灿灿在少年时代应该属于那种很耀眼,很我行我素的,家庭条件不错,本身又有才华。于是在众人还艰苦的在学校里和ABCD奋斗的时候,她已经背上画架开始了自己的旅程,而且很令人愤恨又妒忌的对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重点高中的保送名额不肖一顾。 十几年前的灿灿是令人羡慕的,妒忌的,但十几年后的她却并没有成功,不仅她自己没有成功,连她过去的家庭也成了失败。因此,虽然有些话是应该避讳的,但这些人却很快意的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以关心的姿态不停的询问。 "女孩子还是不要太打拼的好,上学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压力的话,还是很舒服的。" "大男子主义?哈哈,我可是受欺负的那个啊,不过灿灿也不喜欢职场,灿灿喜欢画画,那么一心画画就好了。" "画家?不需要。画画是兴趣,没必要给自己压力。" "哎哟,灿灿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追到的,怎么能不宝贝一点?" "什么时候结婚,这就要问灿灿了,我可是早就准备好戒指了,只可惜她一直不收。" ……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我笑得越发淡定,那么多动画不是白看的,这种场合,就算没经历过,也知道怎么应付。而且我现在鼻梁上挂着眼镜,对我来说是一种很好的保护,完全不用担心被看出心虚。只是我说的好像有点过火,灿灿不停的掐我的胳膊,喂喂,灿灿,我是在为你挺面子啊。 将近四十个人,一个大包厢都装不下,于是吃饭的时候就分成了四桌,两个包间,然后一堆人来回流窜,互相敬酒。看到他们拿咖啡杯当酒杯,我的嘴角不免有点僵硬。我倒是不怕喝,但真要喝了,回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如果不喝…… "怎么敬他,咱俩才是同学吧,他就是个来凑数的,这种时候还是咱们同学在一起谈感情,来,干了!" 我正在左右为难,灿灿慨然站起,拿着咖啡杯当的一声和对面的家伙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再之后就完全是灿灿的舞台了,只见她拿着咖啡杯大杀四方,把一干男儿喝的面无人色,把我看的也心惊肉跳,于是趁着空挡时间连忙把她抓出来。 "放心,我们家以前是卖酒的,我十岁的时候就能喝半斤。" 灿灿脸发红,但说话还清楚,不过,你刚才喝的何止是半斤啊。 "咦?原来那家伙也来了,刚才倒没看见他。" 我顺势看了过去,就见前面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是侧对着我们的,看不清脸,只是看到嘴角紧紧的抿着,很冷漠坚毅的样子。他正在和另外一个男子说话,那人和他身高差不多,但在对比下却显得很单薄,穿的也很随意,只是……怎么有点眼熟? "班长!勾大班长!" 灿灿的酒劲上来了,开始往我身上靠,说话也带了些醉意。 "班长不够意思啊,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前面的两人回过身,我立刻认出对面的那个人就是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个青年,我正要点头示意,那边已经尖叫了出来。 "然!我没有说错吧,语,真的是然!真的是然!" 那个留着半长头发留海挑金的青年激动的指着我,而灿灿的那个班长也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瞪着我。 "……然?" 那位班长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颤抖,仿佛害怕声音过大就吓住我似的。 又一个人叫我然?我和那个然真的长得很像吗? "蕴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我正想问个清楚,阿翔突然插过来,挡在前方。 "已经到时间了。" 咦?有吗?亦是说过不能太晚回去,但,现在两个小时还不到吧,天还没黑呢,离晚的标准也差太远了吧。 "少爷说过不能让您喝酒。" 我有点气短,刚才虽然大部分的酒都被灿灿包揽了,但我少少的喝了一点。不过,刚才阿翔又不在包间里,他怎么知道的? "而且,李小姐也不适合再喝下去了。" 我看了眼几乎完全靠在我身上的灿灿,点了点头,就算灿灿是酒中巾帼,刚才那一轮下来也够受了。不管下面有什么节目,她都不适合参加了。 阿翔和另外两个保镖护着我们向外走。 "等一下!阿然,等等!" 声音焦虑,我一颤,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却加快了两分。 "阿然!" 后面的两个男人追了上来,阿翔比了个眼色,那两个保镖立刻上前阻拦,阿翔将灿灿接了过去,拉着我向前走。 "阿然,我是勾语呀!" 勾语,我不认识啊,这么想着,我还是回过了头,就见那个男人正焦急的看着我。那种担心的表情令我眼睛一热,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些伤心。 ***** "阿然,我是勾语啊!" 我猛地坐起身,大口的喘着气。 "蕴蕴?" 啪的一声,亦按开了床头灯,突然的光线让我反射性的眯起了眼。 "蕴蕴,你怎么了?" 我有些僵硬的看过去,亦的表情非常担忧。是了,亦,我眼前的人是亦,绝对不会伤害我的亦。 长吁了口气,我放松了下来:"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 "就是……没什么,我忘了。" 其实我并没有忘,只是现在想来那不应该是噩梦。只是一个人对我说出他的名字,怎么会是噩梦呢?而且,那个人叫的还不是我。但刚才我的确觉得很怕,非常怕。 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没有事就好,要不要洗个澡?你一身是汗。" "哦,好啊。" 反正现在也不觉得困了,洗个澡也好,省的一会儿觉得身上黏黏的。我本来想自己去浴室的,但亦也跟了进来,用他的话说是害怕我自己洗不干净,这真是&*%……! 于是可想而知我这个澡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在洗完澡后,我惊喜的发现,外面一片白茫茫的,竟然下雪了! "下雪了?真是下雪了!" 我跑到阳台上,伸出手,冰凉的感觉告诉我不是看错了。亦拿着被我又将我裹了回去。 "发什么疯,下雪有什么稀罕的?真这么喜欢咱们找时间去趟阿尔卑斯山好了,上面的雪保持了五千年!" "亦,你真是扫兴,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而且现在还不到十二月就下雪了,这还不够稀奇吗?" "有什么好稀奇的,去年也是十一多份就下雪了。" 咦?去年也是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趟在床上,有记忆的看到雪都已经到快过年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亦给我买了热乎乎的炒栗子,并且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牙齿还没多少力道的我。 恩,那天我还是第一次放风,虽然是坐着轮椅,而且全身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但却是第一次离开病房,接触外面的空气。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一直记得那天香甜的栗子和有点冰凉的风。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看到下雪才会这么兴奋吧。 "亦,我们去打雪杖好不好?" "呃?" "当然不是现在,等到明天白天咱们再去。"去年的冬天我就想在雪地里面打滚了,但因为我这见鬼的身体,一直没能办到,不过今年应该问题不大吧。 "好吧,如果这些雪能一直下,而且明天还不化的话。"亦微微一笑,点头同意,还没等我来得及欢呼,他就刷的一声拉上窗帘。 "现在,蕴蕴,你该老老实实的睡觉了。当然如果你睡不着,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事。" …… "恩,我睡觉。" 非常遗憾的,虽然雪一直没停,但最终还是打不成雪杖,因为雪不够大,下到地上就化了,虽然有的地方能保留下来,但那薄薄的一层,别说打雪仗了,做冰花都嫌少。 我非常失望,亦为了安慰我说要带我到法国或日本,不过我对这两个国家都没什么兴趣。 "不用了,我想这个冬天不可能只下一场雪吧。去年就下了好几场大雪呢,今年也会吧。" "今年当然也会,蕴少爷,B市可向来不缺雪。"杰姆在旁边插嘴,我点点头,催促亦赶快去工作。其实我不太知道亦具体在做什么,但我知道他很忙,总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虽然他总是表示没关系,但我可不想他因为我而耽误了什么。 今天灿灿不会来,我看了两集动画之后决定出去走走。虽然现在的雪已经快变成雨了,但,总不能辜负了今年的这第一场雪。 雪一直没有停,但落到了地上都变成了水,好在B市的道路修的不错,所以虽然非常泥泞,倒还没有到不堪的地步。 我撑着伞,在路上慢慢的走。老实说我不太喜欢打伞,但如果我不举着这东西的话,阿翔就会来代劳。我一点也不想自己的漫步变成黑社会老大的出游,所以只有傻傻的举着号称永久保修的苏永记的大伞,好在今天没有风,否则……恩,也不用否则了,如果风很大的话,我根本就出不来。 亦是不会限制我的出游的,只是如果天气不好,他就会非常的啰嗦——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最好根本就不出车门,所以碰到这种情况,我都会非常自觉的窝在家里。恩,反正一般情况下来说,我也不太喜欢出门。 举着伞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我渐渐的觉得这个行动有点愚蠢——因为有这个大伞在,我看不到四周的雪景,其实也没有雪景可言。道路泥泞,汽车自行车电动车都在不停的溅着污水,天气潮湿阴冷。如果我是陪着女朋友,那也许还可以说是浪漫,但现在这算是什么呢?恩,这个想法可不能让亦知道了。 在路过一家书店的时候,我拐了进去。自醒来之后我没有逛过书店,因为亦的书房很大,里面的书也非常多,而就算有缺少,网上也找得多。不过我感觉自己还是很喜欢书店的,想来以前我一定是经常逛书店的。 我刚走进书店,阿翔就过来接去我的伞。有时候我真怀疑阿翔是不是练过忍者之类的功夫。在平常的时候你绝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在需要的时候他又总会及时出现。 "蕴少爷要喝杯果汁吗?" "不用,我不冷也不渴。" 出来之前杰姆已经把新炸出来的果汁加热了,一直放在保温瓶里,以方便我随时取用。不过我出来之前刚喝过奶,现在不想喝任何东西。 这家书店的人不多,环境倒非常不错,还专门开辟出几个区域方便读者阅读,倒有几分像图书馆的架势。我大概的转了圈,发现这里的书还是挺全的,不过并没有我非常感兴趣的。 最终我抽了两本旅游杂志坐到旁边的位子上。用漫画里的词形容,我就是典型的御宅族,但很奇怪,我对旅游还很有兴趣,特别是一些极限运动。但是像那些爬雪山、攀高峰的事情,估计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了,亦不会允许的。 被这样看管会不会有被束缚,不自由的感觉?老实说,完全没有,因为我知道这都是出于关心。有人因为爱你而管你,这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起码我是很享受的。 "阿然……" 一个叹息的声音,我的手一哆嗦,杂志掉在了地上。 "阿然,我真没想到能再见到你,小郭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看错了,但没想到是真的,你活着,你竟然真的活着!" 勾语,灿灿的中学班长,这一个星期来总在打扰我梦境的人,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大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勾语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他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阿然,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阿翔就再次施展出了他的忍者绝技,出现在我面前。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再打扰蕴少爷了。" "你是谁?" 阿翔没有理他,转向我:"蕴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哦。"我拣起杂志,站起身。 "等等,我知道你是谁了。阿然,你不能跟他走,你不能再犯傻了!" "这位……勾先生是吧,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不叫什么阿然,我也不认识你。"我抓了抓头发,"恩,好吧,就这样吧。" "你不认识我?"那人一脸震惊,"你竟然说你不认识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先生请不要大声喧哗。"书店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我和阿翔向外面走去,阿翔已经撑开了伞,一直跟在我后面的车子也驶到了门边。 "等等,阿然,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没有回头,我说过我不想追究过去,那么就算这个人没有认错人,我也不想去知道真相。 第4章 "我讨厌日本!" 我嫌弃的把前面的盘子推开,趴在池子上,瞪旁边那位津津有味的吃着生鱼片的家伙。我实在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什么鲜美啊,大补啊,反正我是统统感受不到的,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腥气!就算加上了芥末,也无法掩盖的腥气! 亦微微一笑:"昨天你吃寿司还是吃的很愉快啊。" "那是昨天,我主要是吃个新鲜!" "那前天的拉面?" "好奇!" "大前天的河豚?" "为了表示我的勇敢!" "四天前的神户牛肉?" "我是给那头牛面子!" "五天前的……" "你闭嘴!" 我甩手将毛巾甩了过去,亦呵呵的笑了两声,将把他手中的生鱼片打掉的毛巾丢在了一边。 我们现在在日本的北海道,恩,已经来了六天了。亦是来办事情的,我呢?我是被挟裹过来的。这几天的生活,怎么说呢?我如愿以偿的在雪地里打过了滚,吃了好几顿据说是要听音乐长大,并有血统证明的神户牛肉。也拼死吃过了河豚。 每天我的生活就是泡温泉,看雪景,吃有日本特色的食物。应该说这种生活还是很愉快的。不过就算再愉快,也不能改变我对日本这个国家的看法——我讨厌这个国家,就算我喜欢动画!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这两天应该就可以离开你讨厌的这个国家了。" 亦把我拉过去,抱在怀里。我们现在正在泡温泉,硫磺味儿很大,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能闻到芥末的味道,所以我老实不客气的把他的脸拍在了一边。 "蕴蕴,你越来越粗鲁了。"他伪装的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子似的。 "少来?不回去……?我们还要到那儿?" "美国,你喜欢纽约还是旧金山?" 我狐疑的看了看他。 "你不是去办事的吗?怎么像我喜欢哪里就要去哪里的样子?" "是去办事,不过在纽约和旧金山都可以,所以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随便吧,我对这两个城市都没什么印象。不过亦,你真的是去办事的?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度假啊。" 亦呵呵一笑,终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脸扭了过来,然后非常坏心的把还带有芥末和生鱼片味道的舌头伸到了我嘴里。 "当然是办事啊,不过总不能让蕴蕴无聊吧。" 在我的竭力反抗之下他才离开我的嘴,我立刻拿起旁边的清酒漱嘴,不过因为喝的太急还呛了一下。 "你不带我也没关系啊,我还要上美术课呢。" "蕴蕴既然不准备当画家,少上几课也没关系。" "谁说我不准备当画家了?"虽然说我的确没那想法,但口头上却不能认输,"喂,你的手!" "如果蕴蕴真有这份想法的话,那更应该努力了啊。"他开始啃咬我的锁骨。 "努力、努力什么……"我左右摇摆,却完全没有办法摆脱,"喂,好好把话说完!" 我承认我也是有欲望的,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像昨天那样落个腿软气虚的下场。 "努力讨好我,这样我才会捧你做画家啊。"说完,这个可恶的家伙就又一次堵住了我的嘴。 在日本的最后两天我们是在东京度过的,之后就直接去了旧金山。这个城市的气候非常好,冬暖夏凉,绝对是养老休闲的好去处。 令我比较欣慰的是,我以前还算是个比较用功的学生,虽然这一年我几乎都没有碰过英语,但是听说都不成问题,一些俗语我也能听得懂,所以在这个城市我过的还算不错。 在美国我们呆了两个月,连年都是在这里过的。老实说我有点不习惯,虽然B市的年味也不浓,但是商场有大减价,郊区也能听到炮声,电视上还总能看到新春愉快,拜年之类的字眼。 而这里呢?虽然有卫星电视,可以收看到中央台,可总有隔膜感。当然,我并不喜欢现在越来越糟糕的春晚,不过过年嘛,总是不一样的。 在大年三十晚上,我、亦、杰姆和阿翔齐手包饺子。杰姆真不愧是万能管家,牛排做的没话说,饺子也能包的似模似样,还能包出兔子、老鼠之类的花样。相比之下,阿翔就逊色多了,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一早就被赶去和陷了,反正这家伙就力气大,可以把陷搅的非常均匀。 亦很令我吃惊,我本来以为他应该和阿翔一个下场的,但没想到这家伙的皮擀得很好,基本上达到了又薄又圆又均匀的标准。 不过真正令我感到惊讶的还是我自己,因为、因为,我的手艺竟然和杰姆不相上下,甚至从速度上来说还要比他快几分! 这一年来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想不到我以前竟然是下得了厨房的新好男人啊! "亦,我们以前经常包饺子吧。" 亦的手顿了顿,将新擀好的皮甩给杰姆,才道:"也不是经常,不过需要的时候总包罢了。" "需要的时候?不会只有过年和冬至吧。"如果一年只有这两三次机会,我可不相信自己能练出这种手艺。 "还有小年。" "咦?" "蕴蕴,你准备做菜饼吗?" "啊?!" 我低头一看,不知不觉我在刚才的皮上放了太多的陷,别说饺子了,用来包包子都嫌多!我连忙将陷拨出一大半。幸亏我手艺了得,这么折腾也包出一个不错的成果。 杰姆查了一下数:"蕴少爷,应该够了,可以下了。" 听他这么一说,亦自动停手,然后把我抓到了洗手间。 "不要抓我啦,你手上都是面粉!" "我还没有嫌弃你手上都是羊肉呢。" "哪里是羊肉啦,而且我又没有抓你。放手,我自己会洗!" "哦,这么说,明天早上……" "闭嘴闭嘴!" 我连连跺脚,却还只能伸出手,让亦帮忙。我承认我很懒,我也承认早上总是犯迷糊,而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就算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嘛。看透别说透,说透不是好朋友。 亦也真是的,一点也不顾虑自己的形象。恩,也许他认为自己的冷面形象已经够厚实了,完全不用担心被破坏掉。可是、可是,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过完了年,我们又在旧金山呆了半个月,然后又飞到了纽约,在这里我们又呆了十天。这次亦总算像是来办事的了,虽然不是说很匆忙,但也不悠闲了。于是,这十天,就成了我的自由活动时间。 纽约是一个商业化城市,虽然这里有百老汇有炮台山公园有修道院艺术博物馆,但这里最出名的还是一条条购物街。 我对购物完全没有兴趣,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名牌也不令我追慕,不过我还是逛了一次东村,为灿灿买了一条纱巾。 自那场同学会之后,我只和灿灿见过一面,一开始是因为她的醉酒,虽然她喝酒的时候非常豪爽,但足足头疼了两天,也因此耽误了一天的课。再然后,我就被亦带到了日本。 当然本来在这之前还应该再上一次课的,但那一次灿灿要临时帮另一位助教代课,所以在我离开B市前的那个星期最终只上了一次。 我喜欢灿灿,现在又正是我画画才取得一点进步的时候,所以我完全没有想过放弃。只是不知道灿灿会不会生气,我走的太匆忙了,连电话都没顾得上打。当然在过年的时候我是有打电话拜年,但可惜的是没能打通。 想着要讨好那个有点坚强又有点脆弱的小姑娘,我在逛皇后区的时候又买了条色彩鲜丽的印度纱丽。这条纱丽的配色非常大胆奔放,就算灿灿不戴,也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收藏品吧,我想。 除了这条纱丽,我在皇后区还有一个收获,那是一副油画。老实说,我自己也非常奇怪,怎么会把这幅画买回来。这是一副印象派的油画,以我这个外行来看,是看不出什么内涵的。而且,这幅画实在是太阴暗了,虽然用了很多鲜艳的色彩,但一眼看过去,首先感觉到的却是阴冷。 这幅画不贵,甚至可以用便宜来形容,据说是一个不知名的新秀画的。但很奇怪的是,在第一眼的时候,我却觉得这幅画很熟悉,因此,就冲动的把它买了回去。 不过买回去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绝对不想把这么一副让人心情不快的画挂出来的。只是我也没有把它扔到亦在纽约的大宅子里,基本上,我认为这幅画还是很有特点的,所以想带回去给灿灿看看。 在绕了这么一大圈之后,我们终于又回到了B市,然后我发现,我竟然找不到灿灿了。 在开始找不到灿灿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因为正是寒假,灿灿也要回家的嘛。而且,中国的漫游费向来高的离谱,打不通也是正常。但是当出了正月,我还是没能找到灿灿。 问学校,说灿灿暂时休学了。问她宿舍里的同学,说在上个学期还没结束的时候,灿灿就回家了。 "亦,你说灿灿会不会有事?" 亦看了我一眼,然后沉吟了片刻:"也许会有一点麻烦,但不会有事。" "你确定?" "……我确定。" "好吧。"我长长的出了口气,"那我的画怎么办?我才刚刚掌握一点技巧啊。" 亦的脸上闪过一抹轻松,笑道:"我再给你找一个老师吧,这次给你找个名家。" "我才不要什么名家,就找一个灿灿那样的就可以了。"名家?哈,名家就算没有什么古怪脾气,也都是端着架子的。就算是幽默开朗的,但人家的辈份在那儿放着的,我也要做足小样。 "又是那个灿灿!" "什么?"这句话说的太快,我不确定自己听清了。 亦立刻笑道:"没什么。" 两天之后,我就有了个新老师。是一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人,叫张昊。性格非常活泼,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以为动物园中的孔雀跑出来了。一头头发何止七彩,身上也总穿着五彩缤纷的衣服,耳朵上还别着两个大的吓人的金属环,绝对符合艺术青年的形象。 张昊的画工非常扎实,虽然对我只想画得像嗤之以鼻,但教的却非常实用,从这方面来说,他比灿灿更适合当老师。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还不错的小伙子,但我不是太喜欢他。因为除了画画,这家伙总是抱着玩的态度。唱歌跳舞是玩,爱情也是玩。他的口头禅就是"不用太认真啦,有什么大不了的,玩嘛。" 我当然不想做什么卫道士,不过我更不喜欢这种把感情当玩的态度。所以,我和他也就是一般朋友的关系。 就这么又过了两个月,转眼间,天就暖和了起来,我的身体也壮了很多。我开始想着要找个什么工作来做。我并不忌讳用亦的钱,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忌讳。 那场车祸令我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年半,虽然最终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整个身体都几乎是拼凑起来,如果是普通人家,我就算不死,恐怕也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这一年半要花多少钱,根本就没有办法去算。还有这之后一年每个月一次的检查,以及现在三个月一次的检查。不要说检查花不了多少钱,也许验一次血只要几十,但心电图呢?脑电图呢?骨测呢? 这些医药费,如果不是中大奖,估计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所以我想找工作,只是单纯的不想做一个废物。我把这个意思给亦说了,亦的脸色有点难看,不过还是没有阻止。只是给我下了三点要求:一,不许做有危险的工作; 二,不许做劳动强度大的工作; 三,不许做时间长的工作。 这三个要求当然是合情合理,可是我想了想,我一没有学历,二没有特长,年龄又无法和那些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比,最重要的是,我还拿不出什么资历,再加上这三点要求,我能找到工作的可能估计就和撞大运的几率差不多了。 不过我只有答应下来。否则,否则不是继续被绑到家里就是立刻得到一份又清闲又优渥,还非常受人尊敬的工作……当然,绝对是在亦的帮助下。 我已经说了,我并不是拒绝亦的帮助,可是,如果这样得到一份工作,那实在没意思的很,还不如在家看动画呢。 我在网上留意了一些信息,还买了一些报纸,至于人才市场,我只去转了一次就没再去,因为那里都是要学历的,起码也要大专,如果拿不出来,根本就不再问你第二句。 报纸和网上倒是有很多不要求学历的工作,但,符合亦条件的很少,而少有的符合了,人家又不要我,所以又过了一个月,我也没有找到工作。 也许我应该试着做生意?可是想到我要和税务局、工商局等一系列政府部门打交道我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要做生意的话,我也没有本钱啊,总不能找亦借吧。 我有点郁闷,而和我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就是亦了。总是对我说不要急,慢慢找总会找到的。我听得多了,只有把这话当作真心的安慰,否则恐怕是要郁闷加郁闷了。 一件事总是做不成功,总会令人不痛快。以前闲了一年我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我就觉得有点难熬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非常意外的,我得到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是通过张昊介绍的。和灿灿不同,不知道亦是不是故意的,总之他很少在张昊面前露面,就算偶尔碰到也不说什么。这直接导致张昊把我当成了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所以当他知道我要找工作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仿佛见到了恐龙蛋。 "你要找工作?" "是啊。" "你为什么要找工作?" "我为什么不能找工作?" "可是……好吧,那你要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把那三个条件说了,同时又说了一下自身的条件。张昊此时的表情已经不是见到恐龙蛋,而是见到火星人了。 "蕴少爷。"他拍拍自己的头,一点也没想到我是开他工资的老板,径自道,"你这条件和要求……别说没有,就算有……恩,当然有,不过你应该自己也能找到吧。" 我翻了个白眼:"那有什么意思。" 张昊仿佛受不了的摇了摇头:"你既没有特长又没有学历,还这么多要求……你慢慢找吧。" "如果说特长……"我想到一件事,"我的英语应该不错。" "切,六级八级的你看看有多少?你是几级?" "我不知道,不过,在美国生活完全没有问题。报纸看得懂,电视看得懂,也可以对话购物。" "咦?真的?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你倒真能找到个工作呢。" 于是就这样,我得到一份翻译的工作。用张昊的话说,虽然现在六级八级的人一大把,但是能做到在美国生活完全没问题的却不多。毕竟应试教育出来的……不说也罢。 翻译的这份工作,我做的倒还算开心。一开始,是张昊帮我拿的一些文章,我想是学校里需要的吧。工钱很少,但是有事做,我就很满足了。亦有时会说我傻,说给的工钱不够交电钱,不过也没有阻止。 翻译了几篇之后,也许是我的水平还可以吧,就和一家出版社联系上了,工钱稍稍提高,虽然还是不多,但我想,应该是够交电钱了。 在美国生活的时候没感觉,开始翻译生涯之后我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英文水平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简直就像是在国外生活过似的。这是编辑的原话,可不是我自吹自擂。 一般的文章没问题,我还特别擅长管理学方面的内容,用编辑的话来说就是非常具有专业水平。 我以前是学管理学的吗?还是,做过这方面的工作?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觉得很奇怪,虽然说失忆了,但是我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些。喜欢或不喜欢,我想,是不会随着是不是失忆而改变吧。 不过算了,无论是因为什么,我也总算是有了样特长,每个月挣的钱……恩,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吧。当然,是那种普通的生活,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看动画,做翻译,和亦一起去吃好吃的,然后做一些爱做的事情……恩,应该也能算是爱做的事情,虽然没有真正的……但,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完了。 两个男人,有没有那最后一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呃,当然我也知道这个想法是有点、有点不对头的。但,我虽然已经能适应……好吧,我承认,是已经很享受那些亲密的接触,但无论如何也走不到最后一步。 无论先前有多少快感,一要走到最后一步,我就会浑身僵硬。如果再勉强,甚至会昏厥过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的生活还是平稳而顺遂的。除了那每三个月一次的检查,每天都可以用开心来形容。 这一天我要和编辑见面,所以没有看动画就出门了。 一般来说,翻译工作是不需要这样的。编辑给我文章,我直接翻译,除了通过两次电话外,连面都没有见过。不过这次不同,这一次我要翻译一本书,是美国新出的一本管理学著作。出版社有一些要求,所以要当面谈一下。 和编辑约的地方是一家地处市中心的咖啡馆,环境说不上好,但胜在交通方便。因为来的早,咖啡馆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一对情侣,那个编辑还没到。我点了杯奶茶,然后就坐在那里翻杂志。 "请问……是邢先生吗?" 我抬起头,就看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容貌平常,但有一股斯文的气质。我站起来和他握手。 "是的,你就是郑先生吧。" "是我。" 那个人回答着,露出一个有点害羞的笑容。我有些惊奇,现在竟还有这么腼腆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工作有一定年头的成年男子。 郑重是我的编辑,我们一般是用QQ联络。在网上只感觉到他是一个很细心、很有责任的人。电话里听起来声音温和,没想到在现实中竟这么害羞。 我们寒暄了两句之后就进入了正题。郑重一如网上的细心,细细的给我说了几点需要注意的事项。随后我们又闲聊了几句。虽然不时的就在网上交谈,但这还是第一次谈工作之外的事情,竟然颇谈得来。 郑重为人虽然害羞,但并不木讷,而且知识面广阔,基础也很扎实。他说自己是中文出身,但看起来在管理学方面也很下过一番功夫,或者说因为他的细心、重责任,所以坐到这个位置之后特意去下了一番功夫。 总之和他聊天很愉快,最后我们还一起吃了午饭。在我临走的时候,郑重给我一个笔记本。 "这个是那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已经都写在上面了,你需要的时候就看看吧。" 仿佛害羞是的,郑重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我。 "好的,谢谢,我正担心记不住呢。"果然是个细心又重责任的人啊。我笑着接过了笔记本。 因为还有充足的时间,我并没有马上开工。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将那本书看过一遍后,我才再次坐到电脑前,同时拿出郑重给我的笔记本。上面用清秀的笔记清楚明白的写着各条注意的事项。在最后一页上写着一个邮箱。 邮箱?郑重的新邮箱吗?显然不是,因为邮箱下面就是密码。 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愣。 邮箱是hotmail的,而且我相信郑重也不会在上面放什么病毒木马之类的东西。并且以他的细心,这个邮箱显然也不是随手写上去的。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我打开了这个邮箱。 信的主题是:阿蕴亲启。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5章 "阿蕴,我是灿灿,很矛盾,我不知道该不该写这封信,可是我最后还是写了。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也不觉得需要什么改变。所以,在最初,我觉得不应该打扰你的生活。可是,当我知道一些事情后,我又觉得有些事情是你需要知道的。起码,我没有权利替你决断。" "是不是要知道那些事情,必须由你自己决定。我必须说,要是知道了,你的生活必定要有变化,而且很可能是不好的变化。可是,那些事情,又和你息息相关。"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打开下面的连接。我不知道密码,勾语也不知道,而你,失忆了……呵呵,很矛盾吧。我就算给你写了这封信,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也不准备做更多了。如果你进不去,那么就是天意吧。" "顺带一提,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老实说,看到这封信我并不是很惊讶。在找不到灿灿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或者说,再早一段时间,当我在书店里遇到那个勾语之后,被亦匆匆的带到日本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猜想。只不过那时候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感觉,而在回来找不到灿灿之后,这种感觉被证实了而已。 我和亦的过去有很多是不能够被提起的事情,我也下定了决心不去想。我是一个很没有出息的人,只想快快乐乐的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去有多么悲惨,或者过去的亦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既然已经忘了,那就忘了吧。 回想那些有什么好处?想到了如何,想不到又如何? 所以,在医院里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我没有在意;所以在酒店里遇到勾语的时候我没有留步;甚至是在灿灿不见的时候我也没有去深究。 在看完这封信我的第一个想法是直接把鼠标上移,点上面的那个红叉。但不知道为什么,鼠标却移到了那个连接上。 我已经忘了过去,就看看那个网址吧。 模模糊糊间,仿佛有这个想法,回过神,我已经点了下去。那是一个私人网页,需要输入密码。 对于这个网址我是非常陌生的,我也想不起来什么密码。可是手放到键盘上,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很熟练的打出一连串的字符,然后惯性的按下回车,不到一秒钟,那个网页就在我面前展开了。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网页,就是常规的背景色,没有图片,没有音乐。字体也选用的是很规矩的宋体字,标准的小四号。很平常、很普通,如果是开放性的博客,绝对不会有超过十个人以上的踩,如果是论坛,也属于那种不会闯出名气的。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敢以这种方式记下自己的心情。或者说,这不是记载,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诉说罢了。" 这是那个网址上的第一行字。在网络上当然是没有什么笔迹一说,但这应该是我自己写上去的。可是很奇怪,我看到这行字并没有什么熟悉感,就仿佛看一个陌生人的日记似的。 "今天和勾语通了电话,他说他已经考上了斯密特教授的研究生,真是恭喜他了,斯密特教授一直很少收研究生的,本科生更是难上加难,如果是我的话,绝对考不上的。在管理学方面,我没有天赋,也没有兴趣,如果不是少爷的要求,也许我根本就不会学吧。 哈,错了,其实就算少爷不说,我也会选择管理学的。我还能选择别的吗?中文?美术?历史?就算那些东西才是我喜欢的,也不可能把我带到他身边啊。" "少爷,少爷,少爷,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不是因为这个称呼表明了我们的差距,而是这么称呼他的人太多。其实能这么叫他,已经算是荣幸了吧,我不是杰姆,没有在邢家服务几十年的资本;我也不是阿翔,没有高超的身手,可以在关键的时刻为他挡子弹。 我只是一个好运的孤儿,在邢家的施舍下才能得到温饱,才能得到教育,甚至,才算是有了名字。我当然应该叫他少爷,或者应该叫他主人,也许我应该选择后者,因为没有人叫,可是,这个称呼当然是不适宜的。 所以,就让我叫你亦吧,虽然你永远也不会听我这么叫你,亦。" 这个不知道该说是日记还是心情记事本的东西写的很凌乱,没有具体的日期,也没有什么明确的主题。 有时候只是随便的两句,比如:今天很平稳,只是比较倒霉的碰到了刑平。 而有时候则是长篇大论,细致的几乎要从睁眼的第一刻写起。而一般这样的大论出现都是因为那位少爷。 我不想叫那位少爷亦,因为这样太奇怪了。虽然说这篇东西应该是我写的,可是我没有丝毫的熟悉感,也没有代入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换了个灵魂,否则怎么一点点也想不起来? 我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的日记似的慢慢的滑动着鼠标,以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冷眼旁观似的态度看着他的喜怒哀乐。 "今天在街上看到有卖麻糖的,突然想到小时候总是很羡慕那些能吃到麻糖的孩子。我从小就不是一个惹人喜欢的,不知道嘴甜的叫阿姨,也不知道当有领导来巡视的时候为阿姨们说好话,所以,没有麻糖吃也是很正常的。 已经走了过去,又拐了回来,要了两根,很便宜,还不到一块钱。小贩是个能说的,要我买够一块钱的也好哄灶王爷开心。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又快过年了啊。 麻糖很好吃,甜甜的,香香的,就是稍稍的有些粘牙。我坐在沙发上很慢、很仔细的把三根麻糖都吃了。不由得想到那一年回孤儿院,当年的阿姨跟前跟后的奉承,叫着我的小名。 小然,小然。 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还能从这位阿姨口中听到,我以为她会永远叫我小瘪三。 如果没有亦,会有更多人这么叫我吧,实际上,当年在那个孤儿院中,大部分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只是,然这个名字也不是很好呢,特别是和邢连在一起的时候。邢然,悻然,总感觉,不是那么吉利。" "这个城市最大的不好就是不准放炮,所以,就算今天是三十,也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我是很喜欢放炮的,虽然在孤儿院的时候放炮的事情从来都轮不到我,但听别人放,也很热闹的。在碰碰的炮声中,总有种大家都在一起,没有隔阂的感觉。原来,我只是不想被疏离罢了。" 超市里的人很多,幸亏我早有准备。面是今天早上就和好的,放了一天,应该也可以了。馅是羊肉牛肉和在一起加少许的香菇,据说掺大肉会更香,可是现在的猪都是用饲料激素喂出来的,吃太多了也不好。 陷和面都是三人份的,不过饺子可以冻起来,所以,慢慢吃总能吃完的。 我喜欢吃饺子吗?一般吧,不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像我这样的单身汉,其实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包的。超市里的饺子也很好。可是,过年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包饺子,才显得热闹。我虽然没有家人,但也可以自己动手包包饺子。 我包饺子的手艺还是和杰姆学的,那位管家简直是十项全能,好像什么都会做。 不过,这也和邢家一直重视传统节日有关吧,记得过去的第一年,我还见到亦在老夫人的看管下擀皮呢。一眨眼已经十二年了,那一年我不过十二岁,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亦也二十九了,也该……结婚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亦会不结婚,就像我从来不去想亦会不会爱我一样。作为邢家长房独子,现任家主,他必然是要结婚的,然后生下继承人,然后、然后培养继承人,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老太爷去世的早,没有留下榜样,我贫乏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 是的,亦会结婚,亦当然会结婚。我只要站在能看到他的位置上就好了,只是,我能永远站在那个位置上吗? 我十八岁在公司做事,现在是区域总经理,四年的时间,做到这样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吧,很多人都说我年轻有为。可是,我也许真有几分才干,但远远的达不到现在的程度,有太多比我出色的人了。 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我叫邢然,我是邢家收养的孤儿,在名义上也算是邢家的少爷。所以,上面给我照顾,而且,一个区域代理,在公司的整个体系里面也算不了什么。 能做到这一步,我应该已经很满足了。是的,我当然满足,无论金钱还是地位,我都要比一般人强了。我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好好的坐好这个位置,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可是不行,我还要继续努力,这个位置,只能让我在偶尔的场合中远远的看他。 现在,我也算是独当一面的了。但是,如果要我选择,我还是宁肯像头两年那样。虽然那时候他也不是天天回去了,但总要比现在强。而且,只要是有节日,他是必定要回去的。 区域总经理,总经理,两字之差,却是千里之遥。而且,就算做到了中国地区的总经理,上面还有东亚地区、亚洲地区的两道大坎。也只有到了那一步,才有时刻看到他的可能。 我把面从盆中拿出来,切开,搓成球,压成片。 做到区域总经理我用了四年,要做到总经理起码还要四年。而要想做到东亚、亚洲那一步,我知道,几乎是不可能了。就算我天赋再多些,再努力几倍,恐怕也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了。 二三十年,这几乎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在这篇长篇大论之后,日记出现了一个断层,当然,在排版上看不出来。只是在下一篇中提到了端午节。 从新年到端午,有五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中看起来发生了很多事,但都没有记述,反而写了更多的关于自己心情。 "我很害怕,每一天都害怕。半夜起来,总有一种恍惚感,分不清是在何处,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类似的句子竟然出现了两三页之多,一直到八月十五才算有了变化。 "今天是八月十五,意外的接到勾语的电话……恩,倒也不算很意外,,勾语本来就是个重感情的,他会打电话,本来就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一段时间没和他通话了,所以,有点没想到。 勾语现在做的相当不错,已经发表了两篇论文,前途一片大好。当然,我也不错,作为亦的特助,我也是很令人羡慕的吧。但是如果没有亦在,我想我其实是更适合学校生活的。 呵呵,这么说好像有点不识好歹。作为亦的特助,那可是比什么区域总经理,中国地区总经理更有面子的职位。甚至是从角度来说,站在这里比东亚地区总经理更要高一层。 只是,我实在是太没用了,虽然我不过是个助手,这么高的位置,有时候也会胆战心惊。" "刑平说那件事是我做的,但那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出卖亦呢?就算有些事我不赞同,可是只要是他的决定,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服从的。我不知道勾语是季家的人,当然刑平不信,其实他信不信也无所谓。只要亦信就好了。只是亦也不信。 很奇怪,我竟不觉得太伤心,也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我仿佛早就知道了。所以,当看到亦移开的目光之后,我只是微微的,微微的,觉得胸中有点空。好吧,就这样吧,不过是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而已。" "这次接到勾语的电话是真正的意外了,我没有想过要什么交代。我并没有想过他隐瞒我,他叫勾语,总不能一见面就告诉别人自己是季家的人吧。我们只是很凑巧的成了同学,然后,又成了朋友。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想他也没有想到。只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适合再见面了。 '阿然,明天我在星星等你,你一定要来!' 这样强硬的态度,我有点无法拒绝。好吧,那就见一面吧,虽然要是被刑平知道了会更有点麻烦。但,也无所谓了,反正已经这样了。" 日记到此为止,之后再也没有了。我捧着脑袋坐在那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难受。 这些日记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除了说明我在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亦之外,并没有提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当然,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可以推断出一些事情,但并不是很清楚。 我深吸了口气,卷缩起身体,把脑袋放在膝盖上,心中想的却是:好了,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包饺子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翻译那些管理学的著作了,原来,我学的就是这些啊。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感到身体酸痛的时候才直起腰,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电脑早已进入休眠状态,我挪动了一下鼠标,停顿了一下,显示器才重新亮起来,随即,我就发现墙上有一个拉长的影子。 心里一惊,回过头,就看到亦。他就站在椅子后面,嘴唇发白。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的神情有些模糊,但两眼却带着惊骇。 我站起来,小声的叫了一声:"亦?" 亦的身体一震,眼睛眨了一下,嘴唇哆嗦,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向旁边走去,想去开灯,但刚走出一步,就被亦抱住了,他用的力量很大,我们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亦的胳膊先着地,只听这声音就非常痛,但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 "亦,你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我用了点力,想挣脱出来,但却被他更用力的抱住。两条胳膊就像铁夹似的,我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 "亦,你先放开我,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他终于有了反应:"蕴蕴……" "是我,亦。" 我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他终于回过神了,不过显然我高兴的太早了。 "蕴蕴,蕴蕴,蕴蕴……" 他不停的叫着,我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亦,你怎么了,亦。" 我想查看一下他的脸色,但被他抱的动也动不了,他还在不停的叫着,声音带着几分凄然。 我突然明白了过来:"亦,你不要这样,我……" 我的话没说完,嘴就被他吻住了。和平时细致温柔的不同,这次的吻充满了狂暴和绝望。然后他的手臂终于松开了,但却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亦!" 我有点惊慌,同时有点发蒙。这样的亦是我没见过的。在我的印象中,他一向都是温柔的。就算有时有点霸道,有点强势,但那也是温柔的霸道和强势。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狂乱起来。 衣服很快的就被撕扯了下来,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房间中的冷气还是令我打了个哆嗦,但是很快,我就感觉到一个炽热但潮湿的身体,亦的身上全是汗。腿被高高的抬了起来,我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硬。 "不要,亦!不要!"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可是亦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我的头轰的炸了起来,呼吸开始困难,手脚开始不听控制的哆嗦,在这种情况下,下身的剧痛仿佛变得有点模糊了。 然后,我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第6章 番外杰姆的记忆 我的一生可以说都是在邢家度过的,当然,要除去在管家学校的那几年。我的父亲是邢家的管家,我的爷爷是邢家的管家,所以,我也成为了邢家的管家。在几十年前,中国人在世界上还是很受鄙视的,所以,我曾为爷爷和父亲的身份感到尴尬,不过却没有怨言,因为在很小的时候,爷爷告诉我,他的命是老太爷救的,老太爷,也就是老爷的父亲。 那时候邢家还不是十分富有,为了救我的爷爷却拿出了大笔的钱财,令自己都差一点破产,这样的恩德,当然值得我们世代效忠。当然,我之所以会成为管家,是因为我在这方面更有天赋一些,并不是有什么束缚。 虽然是管家的儿子,但我从小的生活却非常优渥,一路上的都是私立学校。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少爷出生了。 我被父亲从学校召回,我知道,那个小小的婴儿就是我日后要效忠的主人。 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邢家的子嗣非常单薄,老太爷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老爷却只有少爷一个儿子。好在少爷非常的优秀,他自幼就聪明董事,性格坚毅,即使从小就有繁重的功课也从没叫过苦。 少爷十八岁就通过家族的考验,正式成为家族的少主,二十岁那年,老爷去世,邢家的担子就全压在了他身上。 这么年轻的年龄,却要掌握这么大的权利,负担这样的责任,几乎所有人都对此诘难怀疑,即使早在两年前少爷就通过了考验。说实话,我也有点担心。我是相信少爷的才华的,但,少爷毕竟太年轻了。就连夫人有时也是这样叹息的。不过,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人却始终相信少爷,那个人就是然……啊,不,应该是蕴少爷。 蕴少爷是少爷收养的孤儿,邢家向来有做善事的传统。夫人在这方面更是非常热衷,并且也积极的在这方面培养少爷,只要有可能她就会拉着少爷参加各种慈善活动。 看得出来,少爷并不是很热衷,不过为了让夫人开心,也会不时的参与一下。不过收养孤儿,却是第一次做,也是唯一的一次。 蕴少爷刚来的时候就像一只沉默的小狗,瘦瘦小小的,不多话,总是静静的呆在角落中。 老实说,蕴少爷并不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起码和少爷比是这样的。但他绝对是最勤奋刻苦的。在他刚来的时候,甚至连一句完成的英语句子都说不出来,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磕磕巴巴的和我对话了。 学习语言是需要练习的,蕴少爷的性格使他不能通过对话练习,但他可以把一个句子反复的写上十遍、一百遍,直到自己能背出来。就是靠着这种刻苦,蕴少爷在十六岁的时候考上了美国最著名的大学,并用两年的时间完成了大学学业。 蕴少爷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他对少爷有一种狂热的崇拜,只要是少爷说的,他都会努力达到,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种崇拜是什么。 当少爷二十九岁的时候,蕴少爷也二十二岁了。此时,少爷已经完全掌握住了邢家,也向家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而蕴少爷也成为了中国内地几个大省的区域总经理。 少爷要结婚了,新娘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容貌才干都相当不错,和少爷也很合得来,婚礼定在第二年,据说是因为新娘想完成自己的硕士学业。 此时,蕴少爷被召了回来,成为了少爷的特助,这个位置很重要,因为作为一个大家族,邢家总有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这倒不是说邢家必须拥有那些手段,而是如果没有,邢家很容易任人宰割,所以,需要绝对忠心的人站在这个位置上,而蕴少爷,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如果我知道后来要发生,那么即使拼了命我也会阻止蕴少爷成为少爷的特助的,可惜我不知道。 当我第一次看到少爷和蕴少爷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差点晕过去。我并不是对同性恋这种事感到惊骇,美国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而是我无法接受蕴少爷和少爷在一起。 虽然蕴少爷总是沉默的,但我却知道他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可是少爷是绝对无法和他在一起的。于是到最后这场感情只会变成一场游戏,而蕴少爷,却是个死心眼! 很多次,我都想阻止,可是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少爷的强势以及蕴少爷的痴心都不是我能阻止的,所以,我只能看着事情向糟糕的方向走去,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糟糕到那种地步! 平少爷是少爷的堂弟,比少爷小两岁。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我还是要说,他有些鲁莽。当然,他也是非常能干的,只是性格有些暴躁,同时有些冲动罢了。他负责邢家有些灰色的生意。 平少爷对少爷是非常信服的,但总有些针对蕴少爷。也许他觉得蕴少爷不该也姓邢吧。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不止一次听到平少爷这样对蕴少爷说,而每次,蕴少爷都只是低着头退让到一边。他们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直到蕴少爷成为少爷的特助。 季家和邢家一样,同样是很有势利的华人家族,而和邢家不同的是,他们的侧重点更在那些不能见光的部分。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但我知道在有一段时间内,蕴少爷遭受了怀疑,而受怀疑的原因一是邢家遭受了一些损失,二是他有一位朋友是季家的人。当然,同时也有平少爷的原因。 平少爷坚持蕴少爷出卖了家族,于是蕴少爷就被带到了古屋,那是邢家的刑房。于是,我第一次违背了管家手册,对家族的公事提出了异议。 "少爷,我觉得让蕴少爷去古屋是不合适的,平少爷也只是怀疑,而没有证据。" 少爷没有说话,我等了半天,知道自己的话白说了。虽然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也知道不好再劝。在我退出房间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少爷的表情平静,但那双眼,却如同一只困兽。狂躁、愤怒、悲哀。我从没有看到过少爷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就仿佛,他要对抗着什么。 我急忙的退了出去,不敢再提这个话题。我应该说,我是有私心的,蕴少爷,在我心目中只是一个被少爷收养的孤儿。虽然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但绝对无法无法和少爷相比。在我心目中,如果他受点苦头就能让少爷少点困扰的话,那我的选择绝对是前者,所以,这个话题我就没有再提,甚至连去关心一下都没有,虽然我明知道在古屋会发生什么。 三天后,蕴少爷从古屋出来了,他是被少爷从古屋带出来的。平少爷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家伙的嘴倒硬。" 平少爷悻悻然的说,而这句话的代价则是蕴少爷的遍体鳞伤……或者用这句话来形容也是太轻微了。我当时只看到蕴少爷非常虚弱被抱出来,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蕴少爷遭遇的不仅是刑法,还有……侵犯。 蕴少爷受了多重的伤我当时不清楚,估计少爷当时也不是很清楚。古屋的人是这方面的专家。可以让人疼的要死,但实质伤却没有受什么伤,当然,这是指皮肉方面的。 蕴少爷就属于这种情况,身上的伤很快就养好了。少爷没有发话,蕴少爷就还住在府里,只是比以前更沉默了。没有人觉得不对,他原本就沉默,出了这种事当然会更沉默一些。 虽然平少爷并没有证据,但府里的人还是有点躲他,他伤好后少爷也没有让他再回去工作,于是大家对他的看法就更多了。他也不在意,就像没有感觉似的,每天依旧会准时的出现在餐桌上,依旧会准时的到花园里晒太阳。 不过从来没有出过大门,不过一天比一天消瘦。 出事那一天,是他从古屋中出来后第一次出大门。因为少爷并没有禁止他出去,所以虽然保安还特意打电话问了问我,最后还是让他出去了。 他走后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打电话通知少爷。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出卖少爷,但他突然出府的确有点蹊跷。我还没有想好,他的电话倒来了,很焦急的问我少爷在那儿,声音,甚至有几分凄厉。 我没有告诉他,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管家,并不是秘书或特助,少爷的行程,我只知道在家的这一部分,其余的就不知道了。当然,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吧。 虽然我总觉得自己信任他,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会让少爷冒险。不仅是我,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一个孤儿,一个被少爷收养的孤儿,就算很努力,就算有几分才能,也不算什么,比他更好的人有的是。没有人觉得他是不可替代的,就算被冤枉了,那也是他运气不好罢了,其实他的运气已经够好了,能被少爷收养。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我。 和他通过电话,我就给少爷打了电话,但没有拨通。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少爷也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可是作为一个管家,也不能做什么。凌晨一点的时候,平少爷突然来电,给了我一个医院的地址,电话中,平少爷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我赶到医院,只一眼,就知道平少爷为什么会那么失措了。 少爷坐在沙发上,身体靠在后背上,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看起来很闲适,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却让人的心发冷。 "少爷?"我轻轻的叫了一声,声音颤抖。 少爷的眼睛眨了两下,然后笑了笑:"杰姆呀,你带骨头汤来了吗?" 我一愣,没有人告诉我要带骨头汤啊。 少爷又道:"阿然受伤了,你去熬点骨头,等他醒了喝。" 我觉得这话很是古怪,但也不敢多问。出来后给平少爷打了电话,问他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平少爷吞吐了起来,磕磕巴巴的半天才说出个大概,蕴少爷被季家的人伤了,现在还在里面抢救。 我倒吸了口气,身上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问,匆匆的回去熬了骨头汤。 但是那碗骨头汤蕴少爷没有喝到,其后的很多很多碗骨头汤他都没有喝到。他日复一日的躺在床上,靠各种仪器维持着生命。 蕴少爷在床上躺了两年,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还会醒过来,虽然说他并不算是绝对意义上的植物人,但他的身体,却比一般的植物人还要差。在他昏迷的时候,总共做了四次手术,每一次都是为了修补身体。 其实,他的状况并不适合做手术,但是又不得不做,否则他连躺在床上的机会都没有了。 每一次手术都是一次危机。 每一次手术,少爷都会坐在外面,和第一次一样,背靠在沙发上,一条腿压着另一条,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直到手术结束,里面的医生出来说一切顺利,少爷才会僵硬的点点头,然后慢慢的站起来,走到对面的房间里。 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首先,少爷解除了婚约,其后,他把办公室挪到了这个医院里。 这家医院本就是邢家的,蕴少爷被安排在了贵宾区,后来这一层楼就都成了禁地。 蕴少爷在东头,少爷的办公室在西头。每天,少爷办完公事就到他的房间里坐着,直到要睡了才回隔壁的房间。 这种情况当然令家族的人不满,但没有人敢说什么。 平少爷的的处罚就在前面,季家的遭遇就在眼前,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而且,虽然少爷的作为有点……荒唐,但并没有耽误家族的事物,所以这些不满也就没有爆发出来。 只有我每天都在担忧,每次看到蕴少爷那没太大起伏的心电图,我都觉得自己也要有心脏病了。我不敢想象,万一那条线变成直的,会有什么后果。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想到第一天在医院里见到的少爷的眼神,冷静的如同死灰。 可是,我又不敢想象蕴少爷醒来会变成什么情况。这两年中,我也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我自问,如果是我的话,是很难做到原谅的。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情况吧。我有时候会这样想。 但是,事情的结果,比人们期望的还要好。蕴少爷醒来了,却忘掉了过去的所有!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虽然蕴少爷变得就像个孩子似的,但比以前开朗活泼了很多。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个沉默的小孩也是可以这样笑的啊。 而少爷,也仿佛重新得到了新生。少了点跋扈,多了些体贴;少了些冷傲,多了些温柔。 每一天,他们都过的兴高采烈,亲热起来,就连那个一向像石头的阿翔也会不由得移开目光。 "不要再有什么变化了,就这样吧。"这是我每次上教堂都要祷告的内容,但也许是我的信仰的不虔诚,也许是上帝真的对同性之爱有偏见,那一天,我再次见到了惶恐的少爷。 自蕴少爷醒后,少爷就搬到了中国。虽然少爷没有说原因,但我知道,这第一是因为美国的祖宅那边有太多不好的记忆,就算蕴少爷想不起来,少爷自己住着也不开心;第二,则是因为蕴少爷是在中国土生土长长大的,后来又在这边工作了四年,熟悉的环境有利于心情稳定。 自来到中国后,饭菜一般都是由我来做。那一天,我和平常一样,在固定的时间按响门铃,但没有人应声,我也没有多想。有的时候……恩,是会这样的。我拿开钥匙,打开门,却发现客厅里有个笔直的身影,虽然还没有完全看清,但我立刻认出那就是少爷。 我快步走过去,就见少爷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下身是一条黑色西裤,衣服穿的很整洁很笔挺,但脚却是赤裸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刻想到了蕴少爷动手术时的情景。 "……少爷……" 少爷是背对着我的,在我进来的过程中他一直没有出声,此时听到我的声音,他慢慢的转过头,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才像认出我似的:"是杰姆啊……" 他的声音平稳,我却突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淋下。我想,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7章 痛…… 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然后就是累,全身上下的力气好像都被掏空了似的。我睁开眼,一片黑暗。家中的窗帘和那种饭店用的类似,拉上后外面的光线一点都不过来,让人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 我动了一下,立刻忍不住的发出呻吟,然后,昨晚的记忆也如同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该死的亦! 我恨恨的咒骂,昨天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神经!当然,我知道他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但也不该那么对我呀!而且现在还跑的不见人影! 忍着痛,我按下床头的开关,就这么个动作就痛的我牙齿打叠,躺回床上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 十二点二十一分,表是采用二十四小时制的,所以说现在正是中午。 不过知道时间对我现在没有半点帮助,我下不了床。而因为手机据说对人体有害,所以亦从来不把手机带到房间里,当然,也不允许我带。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我就算叫破喉咙外面也听不到。 我舔了舔嘴唇,感觉有点渴,同时肚子也很饿,因为看那个日记,我好像忘了吃晚饭……恩,不是忘了,是亦突然发神经,害得我没吃成晚饭,然后早饭也没吃,到现在已经二十四个小时了! 该死的亦,你该不会是害怕我找你算账,所以打算把我饿死吧! 又渴又累又痛又饿,我一肚子的怨气! 就在我准备忍着酸痛爬起来的时候,门突然开了,虽然还没有看到,但我还是知道外面的是亦。 门虽然开了,但那个家伙却迟迟的没有进来,我两眼冒火的瞪着门,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不对!这个只敢偷吃不敢负责的胆小鬼!……也不对,这个只敢强吃而不敢善后的混蛋!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我要忍不住出声的时候,他终于进来了。他走的很慢,脸色阴沉,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我看的几乎要吐血!大哥,现在我才是受害者吧,你摆出这个样子做什么! 他终于走到了床边,深吸了口气:"你、你先起来吧……" 我瞪着他,没有出声。 "蕴……"他的嘴角颤抖了下,仿佛要哭出来似的,"你先起来吧,你昨天都晚上都没有吃东西,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还是气的要死,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又不由的有点心软,磨了两下牙还是忍不住出声。 "笨蛋!" 他一愣,我又道:"你看我起得来吗?我要起得来还躺在这儿做什么?" "啊……" 如果刚才他的脸上是一个问号的话,现在绝对变成了三个。 "你帮我洗澡了没有?"虽然没有真正的做过,但该有什么步骤我还是清楚的。我为什么会清楚?……不告诉你! "啊……" 问号变成了六个。 "上药了没有?" 满脸问号。 我更气,本来只是问问,现在一注意,才发现身上并没有舒爽的感觉,看来这个混蛋果真没有帮我清理。 "啊什么啊,还不带我去浴室!" "蕴……" "别叫云,叫太阳也没用,快带我去洗澡!" 亦连忙连抱我,也不知是昨天的神经还没完全发完,还是脑袋又短路了,他竟然把我连被子一起抱了起来。我这人有怪癖,喜欢开着冷气盖棉被,所以我虽然起来了,半条被子却拖拉在地上了。而亦就像没感觉到似的,竟然还抱着向前走。 我翻了个白眼,也没有提醒他,我现在身上没有衣服,有东西盖着,当然比没有好。反正累的不是我。 来到浴室,亦要把我往池子里放,我不得不出声:"把被子拿开啊。" 亦一震,这才像回过神似的。 "蕴蕴……" "干嘛?" "你……不恨我?" 他看着我,带着一点点的畏惧,就仿佛我是掌握生死的判官,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上天堂或下地狱。 "你想的美!" 他的表情一窒,面孔因痛苦而显得扭曲,我也不敢再玩了,连忙道:"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才是受害者吧!你别一副吃亏的样子好不好。" "……是。" 他这么说着,嘴角却还在抽搐,我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在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令他痛苦的无法承受似的。 我叹了口气:"好啦好啦,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原谅你还不行吗?不过我还没有消气啊,除非……" "除非什么……"他立刻问。 "除非你也让我上一次。" "好。" 他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勉强,我却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他把我放到水池边,开始脱衣服,大有一副现在就来的架势。 "等等等等……"我连忙道,亦的身材非常好。肌肉结实,皮肉光滑,线条利落,因为平时注意运动,没有半点赘肉,要说我没有哈过也没可能。但是……想到把这么一副人高马大,只凭气势就能吓死的亦压在身下……刺激是很刺激,但,怎么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不是。 "等一下啦,我现在哪有力气,你要真诚心的,等我休息过来再说!"输人不输阵,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心理准备,但这句狠话要先放下。只是,我怎么觉得这话很像小瘪三打架不过时的落跑语? 气恼之下,我用水泼了他一下,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上立刻一片水渍,一些水还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打了个哆嗦,然后用一种带着试探似的口气道:"蕴蕴……?" "又做什么?" "你昨天看了……" "恩?看了什么?"我想了想,"啊,你说那个呀。真想不到郑先生还认识灿灿,真奇怪,这是怎么联系上的?你说郑先生找我翻译书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张昊那家伙该不会也是一伙的吧。恩,应该不可能,郑先生看样子是个非常认真的人,所以,还是我的实力强吧。" 自美了一番后,我又道:"还有那个什么日记,真奇怪,我竟然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那应该不是我写的吧,我的文笔会那么差?满篇都是什么自唉自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郭小四的粉丝呢,这不是破坏我名誉吗?" 我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更可恶的是,那上面几乎什么都没写,除了说了说我怎么会包饺子的,就没别的了。" 很难形容亦此时的表情,就好像死刑犯突然遇到了特赦似的。惊讶、喜悦、激动,总之什么表情都有,乱复杂一把的。 "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像是不相信似的,又喃喃了一遍。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抱怨倒是一大堆。"是抱怨吗?恩,好像不是,不过很絮叨倒是真的。 "原来什么都没有……" 说完这句,他整个放松了下来,但当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时候,又有点僵硬。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因为什么,身上那些地方正疼着呢。 "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洗好了叫你。" 我说着,转过身。虽然是楼层公寓,但这一层本来有四套三百平方的楼中楼都被亦买下来了,其中的两套完全打通。有的房间被扩建,有的房间被连接在一起。 主卧被加大了三倍,附带的沐浴间也大了好几倍,而这个浴池更是夸张的有点像游泳池……恩,也经常被我拿来当游泳池用,所以平时都蓄满了水,否则光是等注水都要等好大一会儿。 "蕴蕴……" 亦的手盖在我的背上,有点麻麻的疼,想来那个地方也有一点痕迹。 "对不起……" 他的手指滑动,酥麻的感觉从脊骨到后脑,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都说原谅你了。" "我以后再不会了……" 我冷哼了一声,正想着再说什么狠话,他又突然道:"我来帮你洗吧。" "喂喂,你做什么,不需要你忙!" 我连忙阻止,但现在全身酸痛,力气值几乎是负数,根本没半点抵抗力,不过片刻,那家伙就脱光了衣服,跳了进来,一双咸猪手也不断的运动。 "不要碰那里,我自己会洗啦,喂……" 足足养了一个星期,我才算养了个七七八八。在这七天里,亦做足了小媳妇样,每天被我呵来唤去的也不敢皱下眉。而在这一星期里,我则在拼命的做心理准备,难得亦有了承诺,我要是就此放弃,自己都会唾弃自己。不过当我终于做好了准备,想要一呈雄风的时候,亦却顾左右而言他,怎么也不肯就范。 "亦,就让我来一次,你答应过我的。"我扒着他的背,就像考拉似的趴在他身上道。 "蕴蕴,汉东路那边新开了一家烧烤城,味道非常不错,想不想去试试?" "真的?"我立刻口水大流,这几天因为……恩,总之一直在吃清淡的东西,现在想到烧烤就忍不住激动。 "是,你快去换衣服,我们现在就去。" "好,"我立刻跳下来,走了两部,又回过头,"你别以为这就能骗过我,等咱们吃完烧烤回来再接着说刚才的事。" 亦的表情僵了一下,嘴角抽搐,但还是勉强让自己笑了笑:"你先去换衣服。" 汉东路这家的烧烤并不是特别好吃,不过因为我好几天没吃过肉了,所以还是吃的满嘴油。在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开始用提醒的目光看亦,看的亦嘴角不停的抽搐,虽然表情还维持着正经严肃,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掩饰。我也终于了解那些调戏妇女的恶霸的心理了,不说别的,只是这种戏虐的感觉……果然、果然很爽啊。 这顿饭吃的很慢,不过这次可不是我拖,完全都是亦在慢慢的吃,速度慢到每一口都要嚼到六十下以上,我也不急,只是一边学着电视上恶霸的样子嘿嘿笑,一边看着他。 这个样子真是太无敌了,就算是亦也抵抗不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投降了说吃好了。 从烧烤店出来,亦又提议游车河,我嘿嘿笑了声,没有反对。这次游车河把整个城市都转了遍,大街小巷都没有放过。这几年在亦的强制下,我早养成了固定的生物钟,所以一到十点半就开始打瞌睡,到十二点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虽然我尽力提醒自己,但还是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于是,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亦,当然已经早早的闪了。 老实说,郁闷是有点,不过想到能把亦逼到这种程度还是很爽的,因为养伤,张昊的课已经暂时停了,所以这一天我都没什么事。 我本来是想出去走走的,都换好衣服了,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郑重打过来的。 "邢先生,我是郑重,您的编辑。" "哦,是,郑先生。"我一边应着,一边想他找我什么事。刚才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给我打电话,我本来以为他不会再出现的。 "是这样的,邢先生,我想问一下,稿子您已经翻译好了吗?" "没有,不是说有两个月的时间吗?"翻译好了吗?我连一个字都没动呢。 "啊,抱歉,有点急,您能赶一下吗?" "恩,应该可以吧,我尽力吧。"已经看过一遍了,虽然有点难度,但反正不是自己写,只是把英文翻译过来而已,怎么说,我也是在美国生活了几年,以前又是学这个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谢谢,请问您现在翻译了多少,可以传过来给我看看吗?" "这个……"我想了想道,"两星期后我把全稿给你吧。" "好的,对了,邢先生……"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道,"上次我说的那些应该注意的地方,不知道您看了没有?" "……我都记得呢。" "啊,好,是的,那个、那个……不打扰你了。"他有点慌张,说完之后立刻挂了电话,我对着手里的话筒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把电话挂上。 因为给了郑重明确的日期,此后的一个多星期我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这直接的后果就是,亦到现在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当然,我看他也没想过要实现。 加班加点的用了十天才把稿子翻译好,然后又用了三天做了修改,当一切完结后,真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完成稿子后我并没有给郑重打电话,第二天也没有,一直到三天后,我又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是的,我已经完成了,抱歉晚了几天。还是在上次的咖啡馆吗?好的,明天早上十点。" "又是上次的那个编辑?" "是啊。" 亦皱了皱眉,最后道:"这次不要再接稿子了,休息几天再说。" "好啊。"我惫懒的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嘿嘿直笑,"我一定好好休息,你放心。" 果然,亦的嘴角又抽搐了两下。就在我暗爽的时候,他又突然一笑:"如果你真想,那就现在来了,别天天惦记着了。" 这次轮到我抽搐了。我是做好了准备,可是、但是,那是十几天前好不好,现在……我当然还是做好了准比。只是、可是…… 我看了看亦,又看了看自己,一咬牙:"这是你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 他说着,过来将我抱起来。 "等一下,你干什么?" "当然是回房了,难道你想在这里?" 我一噎,虽然杰姆阿翔都回去了,但要在这个客厅里……想想都觉得受不了。但,一般都是做攻方的抱做受方的吧。 我很郁闷的被亦抱了回去,然后他开始脱衣服,他脱的很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赤裸裸了,而这个时候,我连一个纽扣都没有解开。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KY。 "这是什么?" 他吸了口气:"润滑用的,如果你不想用,也没什么。" "我知道是润滑用的,但是,你为什么给我?"我警惕的看着他,这家伙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亦的脸黑了两分,嘴角抽搐了几下,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道:"难道你让我自己用?" 我立刻明白了过来。但,脑中却不自觉的想到亦自己用KY的画面……鼻腔一热,几滴血滴到我的手上。 轰! 我觉得整个脑子都炸开了,呆呆的愣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 "看你这个样子,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儿,就看到亦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我连忙摇摇头:"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想,绝对没有想你……" 一紧张起来,我的大脑更为短路,说话也语无伦次,不过总算还知道不能把脑中的限制级画面给说出来。 不过就算我没说,亦好像也是知道的。他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别摇了,血都溅出来了,好好躺着吧。" 剩下的事我就不说了,如果你要问结果……恩,这个那个,成功了一半,不是我没决心没毅力把事情办成,而是……那个这个,我的身体太弱了,而且,我发现自己还有点晕血,所以,所以,只成功了一半。不过,虽然只成功了一半,毕竟还是向成功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把剩下的半步给走好的,一定可以! 第二天一早,亦就神清气爽的出去了,而我则郁闷的把头埋在被窝里半天,连大梁包子都没能诱使我离开。 不过在九点的时候,我还是起来了,草草的洗漱一番,随便吃了两个包子就赶到了上次的那个咖啡馆,郑重已经到了,见到我立刻站了起来。 今天的郑重,明显不在状态,说话含含糊糊,一句话能颠三倒四的重复好几遍,我也不提醒他,要了杯柠檬水慢慢的喝。果然,不到十分钟,咖啡馆开始大量上人,不一会儿就全坐满了,然后,一个意料中的人走了过来。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8章 番外逝水流年(上) 刑亦第一次见到阿然时十九岁,此时的刑亦已经完全成人了,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作为已经被正式承认的少主,他每天的行程都排的满满的,有大把的工作和学习需要他去完成。但在母亲召唤的时候,他还是必须放下所有,乖乖的尽一个儿子的职责。 于是,这一天,刑亦出现在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孤儿院里。这是一家内陆的孤儿院,除了大门和院长办公室外,其他地方都破败的可以,用刑亦的眼光来看,那就是全部都是危房。 不过这当然是意料中。电视上那种富丽堂皇,几乎可以用别墅村来形容的孤儿院毕竟少见,否则社会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流浪儿了。 邢夫人向来对慈善事业非常热衷,里面是不是有博取名誉,争取减免税收这样的想法现且不提。邢夫人的慈善事业的确是走到哪儿就做到哪儿的。对于这种爱好,刑亦和他的父亲都不会说什么,但让刑亦非常头疼的是,她母亲在做慈善事业的时候总喜欢叫上他。 难道让我多看看别人的可怜相,就会大发善心吗?对此,刑亦总是嗤之以鼻,不过,对于自己母亲的召唤,十次里面他总要出来个一两个次的。当然,出来是出来,但全程奉陪的次数,就几乎没有了。 就像这次一样,度过了开头的十分钟之后,他就慢慢的脱离了大部队,也就是在这里,他看到了阿然。 阿然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更确切点说,他从来就不是。这点可以从他被打发到角落里可以看出来。基本上,孤儿院中小孩子的讨人喜欢度是可以从当有人来时,他们的位置在那儿看出来的。 最讨人喜欢的,绝对会被安排在第一排,这样一是更容易被领养走,第二,也是更容易得到好处。来孤儿院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身上总会带点糖果玩具之类的东西的。只有出现在来宾面前的孩子才有可能分到,而站在第一排的,当然分的最多。 而阿然,不仅没能出现在来宾面前,甚至被安排在来宾最不可能到的角落里——在这个孤儿院里,像他这样的小孩也不过三四个。 阿然的容貌当然也不讨好,很瘦,不高,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毛衣,明显的露着几个洞。天气并不是特别冷,但是,在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穿棉衣了。 下身是一条同样看不出颜色的裤子,有点长,虽然卷了两卷,还是拖到了地上。而脚上只是一双漏洞的球鞋,脚拇指露在外面,没有穿袜子,或者说,没有袜子。 此时的阿然,穿的并不比街上的流浪儿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他的脸看起来还是干净的,比他身边的那几个孩子要干净的多。不过,引起刑亦注意的,却是那种特有的平静。 他没有想到这个偏僻的角落还有几个孤儿,那几个孤儿当然更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还会有人来。不过从他的穿着打扮,那几个孤儿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几乎所有孩子的目光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变了。 有畏惧,有乞求,有希望,有激动,虽然因为出于畏惧,没有人扑上来,但他们的表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也因此,仍然是一脸木讷,非常平静的阿然就显得非常突出。 刑亦走过去,在三米外的地方站定:"你叫什么名字?" 阿然微微有些诧异,他的头歪了歪,眯着眼看了看他,然后又低下头:"阿然。" 刑亦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神一直很平静,没有半点激动。他突然来了点兴趣,于是又问:"你几岁了?" "十二。" 刑亦有点吃惊,因为眼前的这个孩子,看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岁,其实,就算有人说他只有五六岁,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哎呀,邢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话有点突兀,但来人的声音并不令人厌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的一般,但是很懂得掩盖自己的缺点,突出自己的优点。刑亦记得,她好像是这里的老师之一。 不过,她的出现,却令几个孩子都露出惊恐的表情,当然,那个阿然还是一脸的平静。 "邢先生,邢夫人正在找你呢。"女老师微笑,眼睛却不露痕迹的瞪了那几个孩子一眼。 刑亦看到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指着阿然道:"我想领养这个孩子,需要办什么手续?" 在所有孩子的羡慕中,刑亦领养了阿然。当然,刑亦的条件并不够,可是那所谓的条件从来都只能施行一部分的职责,当金钱或权势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就只是一个摆设了。 更何况,刑亦母亲的条件足够,因此,阿然成了刑亦名义上的弟弟。对于儿子突然要领养一个孤儿这件事,邢夫人也有点疑惑,不过更多的却是高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太冷漠了。 阿然的名字并没有做改动,只是把姓改成了邢,然后就被邢夫人带回了美国。邢家的子嗣单薄,到刑亦,家中更只有他一个,不过这并不代表亲戚少,八大姑子七大姨,从整个家族来看,也是乱糟糟的一大堆。 知道邢然是刑亦收养的,很多人都来了兴趣。不过无论是逗弄,还是挑拨,邢然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不会哭,不会告状,更不会反驳。他唯一的反应就是后退后退再后退。渐渐的,大家对他的兴趣也就淡了,包括刑亦本人也是如此。事实上,收养邢然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过后,根本就抛到了一边。 等到刑亦再一次注意到邢然,已经是四年后了。刑亦常年在外,就算人在美国,因为种种原因,也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在家。而一年中,在家呆的最长的时候也就是过年前后。 过年,是中国人最传统的节日,也是邢家最传统的节日,大年三十的晚上,邢家上下都要一起动手包饺子——刑亦也不例外。 这样的气氛总是温馨而热闹的,邢夫人一边包饺子,一边道:"说起来,阿然也要上大学了。" 刑亦一愣,一边看向旁边正在熟练的包着饺子的少年。恰巧邢然也正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刑亦带着兴趣,少年则是有一点点的慌张。 "想好上哪个学校了吗?"刑亦开口道,心中则有点吃惊。少年孤儿出身,想来也不会受太好的教育,不过四年就够上大学的程度,这进步,绝对可以说是飞速了。 少年的慌张一闪即过,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他还没有说话,邢夫人又开口道:"圣伯纳、杜克,几个大学都抢我们小然呢。" "咦?" 刑亦是真的吃惊了,圣伯纳、杜克在国内也许不怎么出名,但却是美国排行榜上有名的大学。令这几个学校抢……难道这个被他从孤儿院拣来的少年还真是个天才? "没有,只是都可以去。" 少年低头包着饺子,淡淡的说,话有点含糊,但意思却也清楚。那就是这几个学校并没有说请他,但以他的成绩也可以去上。 刑亦笑了笑:"那你想好要学什么专业了吗?" 少年抬起头,有点发愣似的,把手中的饺子包好,才道:"少爷觉得我学什么比较好?" 刑亦还没有开口,旁边的邢夫人又道:"如果阿然没有什么想学的,那就学贸易吧,将来跟着小亦做生意。" 听到母亲这样,刑亦也只有道:"如果你没什么想学的,贸易也不错。" "好。"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刑亦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母亲的意思,他们这一房毕竟人数太少了,虽然他现在已经站稳了脚,但还是显得单薄。这少年虽然只是收养的孩子,但也算是自己人,看来天赋也过得去,好好培养的话,应该也是个帮手。 不过虽然明白,刑亦却并不怎么在乎。现在是什么时代?如果只想着在家族内困守的话,也就不要想发展了。至于他一个人是不是单薄,呵呵,他倒希望那些人真能跳出来呢。 于是,当邢然带着杜克的文凭找到他的时候,他愣了下才明白过来,然后,第一次真正的注意这个在孤儿院中引起了自己几分兴趣的小孩。 这时候的阿然,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瘦,个头也不高,但是,作为亚洲人来说,也不会有人再把他当成孩子了。不过他的面孔还是稚嫩的,看起来像少年更多于像青年。 除了一双浓密的眉毛外,鼻眼都是淡淡的。眼睛是褐色的,嘴唇是紫粉色的,说不上英俊,只是清秀,不过却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味道。 刑亦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因为那种平静,和第一次相见时几乎一样的平静。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点莫名其妙的收养这个少年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看着少年的证书,刑亦问。 阿然摇了摇头。 "我看你的成绩不错,还可以继续求学吧。" "应该不需要了,我并不想当学者。" 刑亦点点头,商场不是学校,不是谁的知识越多就越能得到胜利。当然,一定的知识是需要的,不过,并不需要太精深,如果只是从商的话,大学的文凭也足够了。剩下的,就要看天赋和经验了。 "也好,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阿然抬起头看了刑亦了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 "没有吗?你也出来四年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在刑亦想来,少年虽没有了亲人,但过去孤儿院的朋友总是还有的。他现在拿着世界一流大学的文凭,工作虽然不能一开始就给他个什么职位,但,也算是白领,这样回去,也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而且少年毕竟是在国内长大的,对那面的情况也熟悉,日后做起事来当然也方便。并且,国内的市场巨大,相对的,上升空间也就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镀金场所。 在刑亦想来,这个安排对少年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说这四年都没有怎么关心过,但毕竟是自己的领养物,总是要有一定安排的。他当然不知道,少年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不过少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声好,就退了出去。 再然后,就又是两年的分离。当然,在刑亦,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两年的时光过的很快,在这两年中,两人只见过两次,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每一次,刑亦都会有一种惊奇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少年的变化和不变。 这么说也许有点奇怪,但却是事实。 所说的变化,是少年的成熟。虽然面孔还是稚嫩,但任谁见了也不会再把他当成孩子。而不变则是,那种仿佛渗入到骨髓里的平静。刑亦知道少年做的不错,两年的时间就升到了中层,当然,这和他姓邢有关,不过能力也是不可否认的。 社会本身就是染缸,商场更是最混杂的那一块,各方势利纠错,要想出头,必定要捧高踩低,必定要努力争取,就算表面风度翩翩,隐藏在皮面下的也是勃勃野心。 这是种规律,如果你根本不想,不要,又怎么会有? 但少年不同,那双眼睛非常的平静,就和六年前他在那个破落的孤儿院中见到的一样。虽然很落魄,虽然被排斥,但仿佛,就和他没有关系似的。而那种没有关系又不是死灰,而是一种真正的无所谓。 这让刑亦产生了一种好奇,想看看少年是不是真的无所谓,想看看,什么能令他有所谓。 于是,利用一个机会,他给了少年一个选择。一个是在国内继续高升,另一个则是在他身边做助理。一般人都会选择第一种,再继续升上去,不用多久,就会跻身成新贵,成为一方大员,就算离开邢家,也可以开创自己的事业;而第二种,身份地位同样不落人后,但必定要和邢家抱成一团,再没有离开的可能,而且,发展,也基本到头了。 第一个选择是一块非常甜美的蛋糕,刑亦紧紧的盯着少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闪过一道光,很快,但灿烂的耀眼。刑亦在那瞬间几乎有点迷惑,但心中则是失望——原来不是不会激动,而是,过去的分量不够啊。 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少年的声音:"我希望能跟着少爷。" 虽然给了阿然两个选择,但其实,刑亦并没有抱太多期望的——就算阿然选了第二种,他也没有想过得到多少助力。还是那句话,人才太多了。阿然有能力,但也只是有能力,阿然的履历他还是看过的,在国内的两年说的上可圈可点,但也只是中规中矩,并没有天才的那种耀眼与天马行空。 阿然是人才,而且是努力型的那种。这种人踏实肯干,令人放心,可是,也只是如此。 不过很快的,刑亦就知道自己的预想错了。阿然的能力的确不出众,可是,他就像一个加速器似的,加速器本身不会跑,但他可以令汽车跑的更快。自阿然到来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效率更高了,头脑也更冷静。就算遇到再棘手的事,只要阿然在身边,他都可以有条不紊的处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认识到,原来过去的自己,还是不够稳重。 他和阿然合作愉快,渐渐的,竟有种离不开的感觉。可是阿然还是平静的,那种平静让刑亦非常的不舒服,甚至隐隐的有种委屈感。 转折来自一个意外。 那一天,两人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这个宴会属于那种并不是必须参加的,但是最好还是去看看的那种。宴会的主人很有声望,来往的也是各方名流,虽然有点无聊,但的确是一个开阔交际圈的好场所。 刑亦那段时间正好不太忙,就带着阿然去了。带着阿然,已经快成了一个习惯。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当阿然选择第二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他不可能脱离邢家了。 宴会的主人是举办这种活动的老手,整场宴会都说得上轻松愉快,就是在最后有一点点的瑕疵。因为一个意外,阿然差一点被一个篮球界的新星撞倒。当时刑亦就在他身边,所以顺手就带了他一把。力量用的有点猛,这一带就带的两人都向后退了一步,而阿然,更是撞到了他怀里。 刑亦稳住身体,同时发现,阿然一向平静的眼里有了裂痕,表情更是有点夸张的慌张。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在篮球新星道歉之后也就完了。不过刑亦却终于找到能让阿然有变化的东西了,那就是自己的碰触。无论有意无意,只要有身体上的接触,阿然的表情必定会变得不一样。 以前没有在意,所以也就忽略了,但是一旦注意,就可以处处看到。这实在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刑亦几乎是带着一种恶作剧的心情不断的制造着一种暧昧。 这也许有点幼稚,有点孩子气,但刑亦的确觉得这很有意思。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太多,不过渐渐的,他也知道了原因。阿然对别人的碰触并不会有太多的反应,也许有点厌恶,但并不会惊慌。阿然面对他的时候虽然也是平静的,但和对待别人总是不一样。 不过就算知道了,刑亦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相信自己可以很好的控制这件事。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事情开始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于是,终于有一天,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在一点点酒精的作用下,最后的一层纸被捅破了。而在这个时候,刑亦依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这个圈子里,这样的游戏并不少见,只要遵守最终的规则就好了。 真正令刑亦警惕的是刑平,他的堂弟。一个性情鲁莽,但是绝对够忠心的家族成员。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刑平特别的和阿然过不去。刑亦一早就知道,但是从不过问,在他想来,如果连这都应付不了的话,那么受苦也是应该的。 阿然成了他的助理,和刑平见面的次数多了,被为难的次数也就多了。于是有一天,他对刑平提出了警告。 "哥,你太维护那哥家伙了吧,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啊!" 刑平有点生气的走了,而他,则沉默了。他可以找出很多借口,比如阿然现在已经和过去不同了,也算是邢家的内部成员了,内部成员之间自然不宜发生矛盾;比如,刑平太过分了,也太无聊了。 可是不管再多的借口,他自己心中清楚。的确,不一样了。看到那刚刚成为青年的人被欺负,他竟有种心疼感。想保护,想维护,想让他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想让他开心,想让他幸福,想让他永远那样的平静安乐。 这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可是,这种事情是不允许发生的。他可以玩,可以游戏,但是如果玩的真了,就出格了。 其实如果真的有爱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联姻会有很大的好处,也比较符合规矩,但,就算娶一个普通的女子,也不是办不到。当然,婚姻也不会是障碍,刑亦知道,就算他结婚了,只要他想,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两方面都不会有。 他唯独不能动心,这是最基本也是必须要遵守的规则。除非他愿意与整个规矩对抗,而他不认为自己要为阿然付出那样的代价。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他不愿意爱上阿然。 为什么不愿意爱上阿然呢?刑亦不知道,他也没有去想这个问题,总之,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本能的抗拒了。 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缺少联姻的对象,而且,他本来就有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因为以前还没想定下来,所以没有说死。而现在,很快就敲定了日程。再然后,他开始有意识的冷淡阿然。对于这样的变化,阿然没有任何反应,就仿佛没有感觉似的。 对于他来说,这是阿然识趣的表现。可是刑亦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轻松,他甚至有种愤怒感。于是,当刑平提出要对阿然进行调查的时候,他没有反对,即使他知道,阿然不会那么做。 阿然看着他,那双一直非常平静的眼中第一次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恳求、坦然,还有很多复杂的东西。 刑亦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种迟钝的痛,他回过头,摆摆手。有疑点就要被调查,刑平的做法符合程序,他不能破坏规矩。 如果说他完全不知道阿然会遇到什么那是谎话,但是当他再次在古屋中见到阿然的时候,他还是震惊了。并没有什么不可恢复的伤痕,但是每一道印记都是屈辱。大腿内侧的红斑,被绑缚住的分身,细嫩皮肤上的一个个针眼,刚刚被拔出来的,还在震动的球体,以及,刑平脸上餍足的表情。 "啊,大哥。"刑平只叫刑亦哥,虽然杂七杂八的他有很多哥哥,"你怎么来了?" 刑亦没有说话,他看了眼吊挂在那里的阿然,又看了看刑平。 "这个,没什么吧。"刑平有点不自然的说,"反正他也是被压的。大哥你看,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连他的骨头都没有敲碎。" 刑亦的小手指抽搐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恍惚感,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这不合规矩,你做的过分了。" 声音很平淡,很平静,同时,带着冷漠。他没有看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然闭上了眼。 第9章 番外逝水流年(下) 阿然并不是一出生就被送到孤儿院的。在他八岁之前,他还有个家,家里的条件还不错,父母也很爱他,但很可惜,他们不爱对方。其实,在一开始阿然认为他们是很爱对方的,爱的让阿然有一种被忽略的感觉。阿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父母紧握的手。在过马路的时候,在上街的时候,父母的手握在一起,没有他的位置。 阿然还有一句印象非常深刻的话:"哎呀,我们阿然真像个小姑娘,要真是小姑娘就好了,妈妈就喜欢女孩。" 这当然只是一个做母亲的唠叨,很多母亲都希望能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喜欢儿子,如果生了女儿,她们又会想儿子。但很可惜,当时的阿然并不知道,他甚至有一种愧疚感,他非常愧疚,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女孩。 特别是当他的父亲也凑趣似的说:"要是个女儿,以后就省心喽。"的时候,阿然更有这种感觉。所以,当他的父母不再手拉着手,而是开始争吵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 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女孩?为什么要是一个男孩? 他的父母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只是拼命的用一切的办法伤害对方。言语、行动、眼神,在这个过程中,阿然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来说事。 "如果不是为了儿子,我早就和你离婚了!" "少说屁话了!这儿子还不知道是谁的,长的根本不像我!" …… 两个原本最亲密最相爱的人疯了似的伤害对方,他们没有去想这些话伤害到的究竟是谁。 阿然从哭喊到麻木,到了最后,一旦那两个人发生争吵,他就会躲在阳台上,在一堆杂物中隐藏自己。 他是不该被生出来的,如果没有他,也许,父母就不会争吵了吧。不到八岁的孩子,就知道了什么是自杀,甚至真正的去想过。之所以没有变成实际行动,只是因为那本能的恐惧。 没有人想死,没有生物想要抛弃生命。 如果再这样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他真的会自杀,也许不会。 在阿然还想着自杀的时候,他的父母先死了,煤气中毒。很讽刺的是,他们死的时候手拉着手,不知道是真的和好如初了,还是又像以前那样又打了起来。这是一个意外,他们死于煤气外泄。 本来阿然也应该和他们一样的,不过在前一天,他们又吵了起来,于是,阿然又一次的躲在了阳台上。冬天很冷,他烧到三十九度,迷迷糊糊的时候却被告知他的父母已经死了。 那两个人的脸都非常红润,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躺在那里,就仿佛熟睡了似的,也许还在做什么好梦,嘴角都带着笑。 其实不需要别人告知,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他。阳台的门是两边都可以上锁的,不过都是那种绊扣似的,这样他就不用担心被锁在外面了。每次那两个人开始吵,他就跑到阳台,从外面绊上门,然后等里面没有声音了再进去。不过这一次,他们吵了太长的时间了,他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以后,他还在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跑到阳台,没有睡过去,或者说,没有发烧而是被冻醒了,那么,那两口人,也许就不会死了。 这个观念当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指望一个八岁的小孩了解煤气常识那是不太可能的,也许现在的小孩很厉害,但在当时,那是一个连电视剧都不会每天播放的年代。没有网络,没有铺天盖地的宣传,本来,阿然对这些是不懂的。不过身边的人会不断的说。 "门怎么会关的那么紧,露出点逢儿那两人说不定也有救了。" "这煤气最怕的就是密封,现在是冬天,大家可要注意啊。" "你说这小孩怎么在外面冻了一夜,这也是命大。" "何止是命大,要不是他在外面,说不定……" 其实家中还是有亲戚的,但是没有人愿意领养他。他是不吉利的,甚至更严重一点,是他在某种程度上杀了自己的父母。 阿然不懂,他有点疑惑,他只是躲起来,他躲过很多次了,在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躲的。他曾经哭哭啼啼的拉过妈妈的手,曾经嚎啕着抱过爸爸的腿,他甚至跪在满是破碎酒瓶的地上哀求。 但是没有人理他,最多也就是来一句:"你走开,躲远一点。" 或者是:"阿然你上一边!" 于是,他躲开了,他上一边了,他缩在角落里,然后,他的父母死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对父母死了都没有什么概念。他总觉得那两个人是出远门了,去旅游了。就像那一年一样,出去旅游了半个月,然后,又突然出现。 他记得,那一年自己应该是六岁吧,因为快要上小学了,都说他是大孩子了,所以,印象比较深刻。然后,那两个人突然就消失了,他天天搬着小马扎坐在奶奶家的门口等,从放学就开始等,吃饭的时候都不进屋。 只有一天,因为他要做值日生,回来晚了,而那两个人已经站在那里了。 所以,只要他不再等,爸爸妈妈早晚会找到他吧,早晚会来接他的吧。 他在奶奶家住了八十三天,在姥姥家住了四十天,然后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奶奶和姥姥都说会去看他的,但是她们再也没有去看过他。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两位老人只是不想再悲伤。他是她们的孙子外孙,但是,她们的儿子女儿死了。但是,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死的是自己的。 很奇怪,在他八岁以前,经常觉得委屈,自己没有做错事,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爱自己?但是在这之后,经常想到的,却是爸爸妈妈的好。 妈妈帮他梳头发; 妈妈给他做最爱吃的蘑菇炒肉; 爸爸教他摔跤,在游泳池里,抱着他丢来丢去…… 那些早已经忘了的记忆,就在一个个的夜晚,突然的冒了出来。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只有回忆,只有等待。 在刚到孤儿院的时候,他的条件是很好的。他所有的衣服都带来了,还有他的玩具,他的洗漱用品,包括他的存钱罐。但是慢慢的,这些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减少,然后,就跑到了其他孩子的身上。 在刚开始,孤儿院的阿姨还会有点歉然的做解释,安慰他,说一些大家以后都是兄弟之类的话,等发现他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也就不再说了,而拿东西,也就更光明正大了。 阿然还是无所谓的。当然,没有人愿意穿有洞的衣服,只是他知道,就算他反对,也没有用。 他在孤儿院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一开始是等待爸爸妈妈,后来,只是等待一个人。无论是谁都好。奶奶也好,姥姥也好,或者是根本不认识的,他希望能有一个人能来领走自己。 "阿然,我来接你了。" 是的,他就想要这么一句话,无论是谁,只要表示愿意要他,就好。 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来,奶奶姥姥没有来,那些来孤儿院领养的人也没有指过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成了孤儿院最不受欢迎的孩子。直到那一天,那个人,走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当那个人这么问他的时候,他是有点惊讶的,因为,已经很久没人问他的名字了。 "你几岁了?" 那个人又问,他回答了,然后,还没等他回过神,就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我想领养这个孩子,需要办什么手续?" 领养吗?听到这个词他抬起了头,有点发愣,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个人又对他笑了笑,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吧。" 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吧…… 一起生活吧…… 这个人真的要领养他吗?他已经十二了,早就过了最佳领养的年龄。而且他既不漂亮又不聪明,穿的又很破烂,这个人为什么要领养他? 也许是太习惯隐藏了,虽然内心是惊讶的,但他的表情却没有流露出太多,只是好像有点困惑的样子,于是,刑亦又对他笑了笑。 对于刑亦来说,这只是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就算领养一个小狗也总要先表示出善意罢了。他不知道,在这一瞬间,他的形象在阿然的眼中是无比耀眼的。 一直到很久以后,阿然都记得,那一天的刑亦穿了件棕色的半长大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呢绒裤,脚上是一双深棕色的休闲皮鞋。这时候的刑亦才十九岁,这一天又是来陪伴母亲的,所以打扮的非常休闲。他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 风吹的衣摆和围巾都在飘动,明明是没有阳光的,但在那瞬间,却给人一种刺眼的感觉。 以后就一起生活吧…… 好的。 阿然不断的在心底重复这两句,好的好的,就一起生活吧。 能去美国,能去富裕的家庭,不过一句话,阿然的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孤儿院中阿姨看他的目光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那些过去从不和他说话的男男女女开始围在他身边,嘱咐他要勤写信,告诉他这里永远是他的家。 生活的确是优渥的,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白色的真丝衬衣,小牛皮皮鞋,成打的西装,不要说一个孩子要这些做什么,在邢家,即使才一岁,也要习惯穿西装。 当然,也有很多很多的便装,牛仔裤,夹克衫,毛衣,以阿然的身份当然要不到最顶级的,但也绝对是上好的。而且邢夫人本来就是个和善的女人,对弱小有无比的怜悯,阿然的样子更是刺激她的母性,当然,也总算给她找了件事做。 一间又一间的商店,一条又一条的大街。购物、美发、设计,阿然在邢夫人的带领下蒙蒙然的眼花缭乱。 可以随便点东西吃,蛋糕巧克力饼干,只要说的出名,都会得到满足,就算是父母在世时也不会得到这样的待遇。但是他只觉得惶然,还有迷茫,因为很少能见到刑亦,因为刑亦几乎不和他说一句话,就算碰上,也就是随便的打声招呼,如同陌路。 他不明白,那个人,明明说要一起生活的。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些食物这些衣服都可以没有,他只要穿以前的衣服,每天有两个馒头吃就可以了。他只想这个人多和他呆一些时间。 是他说要一起生活的不是吗? 是他把他领走的不是吗? 他不明白,不过他没有问,他不习惯发问,而且,这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得到了解答。 其实,是他误会了,那不过是一句客气话,或者说,不过是一句敷衍。这个人,就和他那天看到的一样,是耀眼的,他和他的距离简直无法计量。他不过是他一时兴起领养的一个玩意。不,甚至连玩意都不是,因为他绝对比不上那只从他少年时代就陪他的哈士奇。 就这么简单,就是这样。这个人虽然带走了他,但并不想和他一起生活。 但是,他想离那个人近一点,更近一点。那么就努力吧,如果只有努力才能达到这个期望的话。 努力,拼命的努力,上学、工作,只为了能离那个人更近一点。然后,终于到了那个人的身边。他很满足了,真的满足了,这对他来说,就是在一起生活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更多。 他并不要求那个人的爱情,只要求能够靠近; 他并不要求那个人的关心,只要求能够被需要; 他不要求那个人的承诺,不要求怜爱,只要求信任。 他很努力很努力,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做一个单纯的下属。 一起生活吧…… 就算不能成为真正的家人,但只要,比普通的下属更近一点就好了。只要这样他就可以骗到自己,可以告诉自己真的是在和他一起生活。 是啊,他们就是在一起生活吧。那个人吻他,进入他的身体,抚摸他的身体。有时,也会说一些非常像家人的话。 "说起来,你怎么会叫阿然呢,谁起的?" 并没有避讳他的身世,很随意的问他,他也很随意的回答:"妈妈最喜欢孟浩然,不过有个叔叔叫浩了,所以就只叫然了。" …… "真是个奇怪的小孩,这么喜欢吃橘子,看看,都上火了。" 对着镜子看着嘴角上的包,他微微皱眉:"恩,看来还是吃的少了,吃的多了就不上火了。" "什么怪理论?" "是实话,你有看过我吃辣椒上火吗?" …… "QECD那边你怎么看?" "机构臃肿,资金混乱,不过毕竟是老企业,知名度还有一定的号召力。如果收购的话需要有专人负责,还需要挪出大笔的现金。" …… "我们的乔治议员不满意去年的价格了?" "是,他要求再加两成。" "两成,他倒满看得起自己的。既然这样,我记得小飞利浦先生最近过的不是太好,如果有我们的支持,我想他会好上很多。" "是。" "那就加上两成然后给飞利浦先生吧。" "好的。" …… "我的那条宝蓝色的领带呢?" "……" "看来是不能指望你当贤内助了。" "……是你说不让我收拾的呀。" …… "这件ED的案子就交给你了。" "可是……" "我相信你,努力做吧。" …… 公事、私事,有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也非常的温暖。阿然很满足,即使知道刑亦同时还和别的人来往也很满足。 这样就很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但是,这样的生活毕竟是不能长久的。很突然的,刑亦就订婚了,然后,就把他放在了一边。对于刑亦的结婚,他还是有准备的,即使冷淡自己,也是可以想得通的。但是,想得通,并不代表能接受。 刑亦是一个很讲规则的人,对于未婚妻,就算没有多少爱意,但绝对照顾的十足。 鲜花、礼物、晚餐、接送,很老套,但一些东西之所以能成为老套,也是因为有用。更何况这些事,看起来虽然不麻烦,但难在长期坚持。更更何况,做这件事的还是风度仪表家世都无可挑剔的刑亦? 于是,阿然眼睁睁的看着刑亦写一张又一张的卡片;眼睁睁的看着那对金童玉女似的人物共进晚餐;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相携漫步。有的时候,还要负责接送订座和传话。 "阿然,帮我在克里斯订一个位子,我晚上要和文小姐一起吃饭。" "阿然,订十二朵百合,把这个卡片附上去。" "阿然,我有一个文件还没看完,现在天气不好,你去接一下文小姐。" …… 阿然麻木的做着,他很惊讶自己的平静。明明那么难过,明明左胸的地方那么痛,为什么还能那么平静?是因为早有准备吗? 很难过,但并不是不能忍受,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乞求太多。 "大哥,我怀疑然助理,申请对他进行调查。" "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他的嫌疑最大。" 在说这话的时候,阿然就在旁边,他觉得有点可笑。没有证据只是因为嫌疑就要调查他,这位平少爷看起来还真是有够厌恶他呀。不过,谁让他和勾语是同学呢? 阿然知道,自己是要避嫌了,他两天前就做好了准备。手上的工作能完结的都完结了,不能完结的也做了总结。他想,他可以趁这段调查的时候去度个假,休息一下,再回来……恐怕就要准备婚礼了。 "既然这样,阿然,你配合一下吧。" 就在他想着要去哪里度假的时候,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开始,他以为是幻觉,只能愣愣的看着刑亦。 他以为他真的背叛他了吗?他以为他会背叛他吗?他不知道他不会吗?他是有嫌疑,可是,可是,连证据都没有啊! 他没有想过刑亦会庇护他,没有想过靠着刑亦的信任走过去。但,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吧。 他愣愣的,刑亦背过了脸,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然后,他就被带了出去。一直到来到古屋,他还在一个懵懂的状态。 你说过你相信我的; 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助理的; 你说过,要一起生活的…… 原来,我这么努力,还什么都不是;原来我这么努力,连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原来我这么努力,在你心中,依然没有一点位置…… 在古屋的那三天他是有点恍惚的,虽然刑亦看来他的外伤并不重,但并不代表他吃的苦头不大,有很多手段是可以不留下痕迹,但却让人觉得非常痛苦的,比如电击,比如针刺。 他的第一天就是这么度过的,不断的被电的颤抖,全身上下的肌肉失去控制。不仅是难过,最屈辱的是便溺都无法控制。这对阿然来说,比毒打他一顿都痛苦。 "杂种,你不过是我们邢家养的一条狗,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自觉,别总想用肉体往上爬!" 刑平一边拿水枪在他身上喷,一边狞笑着说。这个人终于落到他手里了,从一开始就看这个家伙不顺眼。这家伙有什么啊,竟然让大哥领养他,现在竟然还能天天跟在大哥身边。 刑亦和阿然都不知道,刑平对刑亦有种发狂的崇拜。在他看来,刑亦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也都应该是最好的,他的伴侣当然更应该是无双的。但是阿然根本不够格,就算阿然并不是刑亦的伴侣。 刑平自己大大咧咧的,毛病一大堆,但却不能忍受刑亦身上有任何一个污点。如果阿然容貌无双,或者气质上佳,估计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阿然虽然在普通人眼中算的上不错,但却绝对无法和刑亦相比。这在刑平眼中就是大罪。过去阿然被冷淡,他也就算了。但现在他竟爬上了刑亦的床,虽然刑亦已经快结婚了,虽然刑亦还有其他的床伴,但阿然无疑是最不出色的那一个,也是最令他不能接受的那一个。 "你以为大哥会维护你吗?才不会,大哥才不会在你身上浪费精神!"刑平一边拿着电棒在他身上乱点,一边意气风发的道。 他此刻心情大好,刑亦这么简单的就把阿然交给他了,这代表刑亦的确没有把阿然放在心上。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用受惩罚。 阿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刑亦收养的人; 阿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爬上刑亦床的男人。 就凭这两点,刑平就有足够的理由恨他。 电流激的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口水下涎却没有办法闭上嘴,视线模糊,隐隐约约的,他仿佛看到一个穿着深棕色大衣,戴着白色围巾的青年对他微笑。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站在大哥身边?文小姐才是有资格和大哥站在一起的!" 他并没有想站在他身边啊,他只是想站在他的后面,站在比普通下属近的位置就可以了。 这样也不行吗?这样也不可以吗? 但是,如果不行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只要对他说了,他自然会走开。他不会死缠烂打的,他不知道吗? 很痛、很难过,这样没有尊严,这样屈辱。 阿然不知道在这三天里他是不是有盼望过刑亦,在这三天里,他过的很混乱,他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当他后面再失控也不会有东西流出来的时候,刑平开始往里面塞东西。 "很爽吧,看看,一个橡胶棒就能让你欲仙欲死。" 不、不是…… 可是身体的变化又是控制不了的,这比肌肉不受控制更令他屈辱。那个人曾经抚摸的身体现在被电棒刺激着。那个人曾经进入的地方现在被一根橡胶棒进出。那个人曾经抚摸过的皮肤被针刺着,注射着令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药物。 阿然已经不知道是该求饶还是怨恨了,他只是觉得很难过,非常的难过,而更他难过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而就在那个时候,刑亦来了,时间仿佛在这个点上重逢了。刑亦穿着深棕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藏青色的西裤,光线在他身后形成一个影扩。外面的光线并不见的比屋里的灯光更亮,但是在那一刻却依然有刺眼感。 以后就一起生活吧…… 好的。 阿然有些痴愣的看着刑亦,他希望能够再听到些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希望能有一些温暖。就像十年前那样。 "这不和规矩,你做的过分了。" 这是他唯一听到的话。虽然好像是来解救他的,但却更令人无望。不和规矩,这是他唯一得到的。 阿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古屋的。他只是知道自己在痛,不是心痛,而是全身都在痛,任何一点接触都让他痛的全身抽搐。 "这一次阿平做的过分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以后不要私下和勾语见面了。" "你知道,这一次损失是一方面,季家沾上了,以后会有很多麻烦。你也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不会连这点也想不到吧。" 这些话听起来很遥远,但很奇怪的,都传到了他的耳中,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楚。他也终于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太会欺骗自己了,最后真的连自己都骗住了。于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立场。 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刑亦让刑平带走他了,这并不是惩罚,只是警告。警告他不要多想。 是的,他的确是想的太多,想要的太多了。可是,如果仅仅只是做一个普通的下属,他又何必在他身边呢? 在那以后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为能接近刑亦而努力。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这种努力是没有结果的。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办呢? 刑亦在说了那些话之后就没有再理他,其他人也不会和他说话,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懵懵懂懂的过着日子。直到接到勾语的电话。 "以后不要私下和勾语见面了。" 可是,为什么不呢?已经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于是,他去和勾语见面了。在一个咖啡馆里,开始,他是心不在焉的,勾语好像也一样,一直没有说叫他出来是为了什么。于是,他渐渐的回过了神儿。 "勾语,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以为是什么不好开口的话,他直接挑明了道。 "怎么,几天不见我就不能找你闲聊了?非要有事才能找你?" "当然不是。" 他笑着,但却非常疑惑。就算勾语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但是前段时间出的那件事,他也应该非常清楚两人不适合见面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 "你最近……还好吧。" "恩。" 他能说什么?勾语没有错,他从来没有期望过从他这里得到过什么。他们只是单纯的同学加朋友。两人在上学的时候一起讨论过问题,一起研究过论文,交谈愉快,相处和谐。他没有说过自己是邢家收养的,他当然也不必说自己是季家老头的外孙。 虽然因为这份关系,他吃了一点苦头,但这不是勾语的错。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小然,那个季家,其实和我没有太多关系的,不过我母亲,你知道……" "恩,没有关系,我明白。" 其实他并不明白,他也不知道勾语的背后有什么纠缠,不过的确没有关系了。 "我还有点事。" 并不是害怕,但是非常疲倦,没有再交谈的兴致。 "再等等,有个问题我上次就想和你讨论了,你先别急着走,下次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勾语说着,拿出资料,大有要和他长谈的架势,"你看,这是老师上次的评论,里面的这个观点……" 阿然看着他,慢慢的道:"勾语,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你小子发什么疯,怎么,准备不认我了?" "是你不认我吧。" 勾语的微笑僵在了脸上,没有说话。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叫出来?为什么要拖着我?" 勾语叹了口气:"阿然,你怎么变得这么敏感,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就不成吗?虽然我对季家没什么兴趣,但你知道我的身份,以后说不定就要真正进入了,咱们以后很难再这样见面了。" "我不信!" "阿然……" "我先走了。" "等一下!"勾语拉住他,"阿然,相信我一次好吗?" 阿然定定的看着他:"我相信你,可是,我能相信你吗?"他说着,把勾语的手拉开,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阿然,没有用的,你现在赶过去也晚了,阿然!" 晚了吗?他如同没有听到似的向外跑,一边跑一边摸电话,但无论怎么拨打都不通。 "然助理?对不起,总裁的行踪我不能泄露。"秘书的声音非常为难。 "然少爷?对不起,我也打不通少爷的电话。"杰姆的声音非常平静,但也非常冷漠。 "邢然?邢然是谁?"刑平的手下在电话那边大肆嘲笑。 "邢先生呀,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联络他。"文小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礼貌,但也一如既往的冷淡。 …… 他几乎是机械的拨着一个又一个的号码,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刑亦在哪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刑亦的电话通了。 "你找我?到星海来吧。" 星海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地处偏远,知道的人不多,也说不上多么奢华,但清净,而且在经营者的有心之下,处处体现着自在。在这里你可以随意的站坐卧躺,可以没有形象的吃东西,可以随便穿自己喜欢的任何衣服,可以大喊大叫。当然,这里的风景也是非常漂亮的。 阿然曾跟着刑亦到那里去过一次,而也就是那一次,他们捅破了最后一张纸。 "季家可能有行动,你赶快回来!"阿然想示警,可是说过那句话之后,刑亦就挂了电话,而且关了机,再也打不过去了,无奈之下,他只有拦了辆车,匆匆往那边赶。 他没有注意到,有两辆车子一直远远的跟着他,当然,他更没有注意到,有人对着跟着他的车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星海这样的地方,当然不是普通人能进的,阿然并不是这里的会员,但刑亦有交代,所以他很顺利的被人引了进去。 "少爷,请马上召集鹰组的人前来,我怀疑季家的人……"阿然一见刑亦就立刻道,听到刑亦在星海他还是比较庆幸的,毕竟在这里来往的都不是普通人,季家不太可能在这里动手。 "你怀疑季家的人……?" 刑亦很诡异的笑了笑,刑平插嘴道:"季家的人不就是你引过来的吗?娘的,老子早说你不是好东西了!" 阿然愣住了,刑亦道:"季家人本来是不知道我们在那儿的,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了。" "我没有,我不是……"阿然的头都要炸了,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慌乱的想解释着。 刑亦走上前,看着他,慢慢的开口:"阿然,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和勾语见面了吗?" 阿然嘴唇翕动,但却说不出话。说什么?说他对勾语什么都没有说?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真的,但,这些话,又有什么用? "你先到餐厅,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仿佛对他十分失望似的,刑亦摆了摆手。 "大哥!" 听到刑亦有要饶过阿然的意思,刑平立刻不满。而就在这个时候,阿然突然扑了过来。 咻—— 两声装了消音器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第一枪来自刑亦,第二枪来自刑平。这都是很本能的行为,在这个时候,阿然突然的动作令他们立刻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刑平的那一枪,正中阿然的小腹。刑亦好像是要手下留情,所以只打中了肩膀。 中了两枪,阿然好像有点惊讶,但他却笑了起来。这几乎是刑亦第一次看到他笑,真正的笑,连眼中都带着欢快。不像过去,就算是笑,也仿佛隐藏着什么。就是这样的笑,让刑亦和刑平都有点发愣,所以,第二枪就没有打出去。而阿然,也扑到了刑亦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细微的破空声响了起来。不是刑亦也不是刑平,这一枪来自背后。 血花四溅,和刑亦刑平的手枪不同,这是阻击枪,虽然位置偏了,但杀伤力却绝对在那两枪之上。 阿然抱着刑亦,身体慢慢的向下滑。他的嘴角还带着笑,但眼睛却渐渐的没有了光彩。 刑亦下意识的伸出手,身体颤抖着,嘴唇哆嗦,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阿然?" 阿然没有回答,他的眼已经闭上了。旁边的刑平已经呆了。这是一个局。邢家和季家一直在一些方面有争。上次,邢家丢了一批东西,那些东西虽然贵重,但也不算什么,只是让季家缠上来,很麻烦。而且,这件事也事关声誉。无论是江湖还是商场,声誉都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无论是为了报复还是维护邢家的地位,邢家必须有所行动。 自刑亦上位,一直没有在江湖上施展过手段。这第一是因为他对阴暗面的事情并不是多喜欢;第二则是他也知道,不可能一家独大。有季家和邢家争着,倒也是个很好的局面。但是这也给季家造成一种错觉,认为他软弱可欺。所以才会破坏原本的平衡吞了那批东西。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刑亦接下来的报复这么凶猛。季家连连受挫,竟然到了危险的边缘。季家本就是江湖出身,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江湖手段。 邢家虽然看起来风光,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子嗣单薄,这一代更没有几个能撑住场面的人物。所以,只要除掉了刑亦,邢家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季家不仅能缓过气,甚至有可能更上一层。 不过,刑亦并不是那么容易动的。特别是自开始打击季家,刑亦的行踪就诡秘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阿然落到了季家的眼中。这两年,阿然和刑亦几乎形影不离。虽然那件事后,阿然没有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想来应该只是避嫌。所以,只要知道他的行踪,应该也就能找到刑亦了。 但问题是,阿然也一直没有露面。 为了找出阿然,季家的老爷子亲自伙同几个儿孙辈养了一场戏,让勾语认为阿然有危险。果然,勾语上当了,作为季家的外孙,他当然不可能帮邢家,可是他却想保住自己的好友。于是,他把阿然约了出来。 季家的老爷子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个外孙,知道要是把话说清楚让他配合是绝对没有可能的。所以安排了一系列的后手,到了时间成熟,就会有人来引起阿然的怀疑。后来阿然自己看出来了,倒也省了他们的功夫。 季家在全心全意布局,想要一击而中的时候,刑亦也在织着一张网。 一直以来,刑亦都避免和季家打交道。有些事情沾染上了,就是麻烦。不过既然季家惹上来了,他也不准备手软。一下子铲除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是存留了百年的家族,根深叶茂,不知道留有多少后手。但,要给他们足够的教训。 他知道自家的情况,也很清楚季家行事的风格。所以,他布好了局,就等着季家人来钻。这一段时间,他冷淡阿然,不仅是因为他有嫌疑,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他掺进来。 但是,他也知道阿然这边是个缺口,所以,一直也都派人盯着他。在阿然去和勾语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要收网了。 其实真要说,有阿然走这一步更合理。但在知道阿然和勾语见面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愤怒。他宁肯这一步是从别的地方走的。 已经说了不让你和勾语见面了,为什么不听? 阿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刑亦的意思。但刑亦知道,这也更令他愤怒。 那个勾语就这么重要?重要的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种念头当然是很孩子气的,但却的确是刑亦的想法。于是,在看到阿然的时候,他才会表现的那么不耐。因此在看到阿然的时候,他竟然有大声叱问他的冲动。 阿然一直在严密监视中,刑亦可以确定他没有背叛自己。可是,在刚才的那瞬间,他还是本能的掏出了抢。 "阿然?" 他开口,声音很轻,就仿佛怕声音大了会吓住怀中的人似的。 "阿然?" 他再次叫道,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从来没有过的恐慌,在这一刻,他愿意用一切来换这不过是一场梦,他不要做这样的噩梦。 手中有潮湿的感觉,空气中有血腥的味道。他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不要知道。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呼吸困难,心痛的几乎要扭曲。他不自觉的咬紧了牙,血丝从他的嘴角流出,但他却没有感觉。 旁边的刑平完全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一向被自己看不起的阿然会冲上来挡枪。他们还是小看了季家的那位老头子。那个老家伙不仅狡猾而且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星海动手,在本来的预计中,应该是在他们出了星海之后。不过这样也好,在这里,对季家的打击也更大。 刑平没有担心后面的事,他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要季家敢动手,等待他们的就是绝对的灾难。当然,如果这一枪他们真的打中了刑亦,那么,这一局,还是他们赢了。 胜与负只有一线之差。 当然,任何胜利都是有代价的,虽然没有想到,但无疑,这一次的代价是阿然。不过对于刑平来说,这个代价并不算什么,只是,刑亦此时传来的悲痛却震住了他。 那种狂乱,那种压抑。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平少爷,需要叫星海的救护人员吗?"确定一切都在掌握后,阿翔走过来道。 "啊,恩。" 刑平有点茫然的回答。救护员?现在叫救护员还有用吗? 救护员很快就到了,但他们却没有办法展开救治,因为刑亦抱的太紧了。 "大哥……" 刑平走过去,把手搭在刑亦的肩上,迎面就迎来一个拳头。 "滚!" 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暴怒与恐慌。这是他的,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谁也不能动。 "少爷,再不松手,然少爷就真的没有救了!" 阿翔拦着刑亦的拳头,大叫。刑亦一顿,愣在了那儿。 "少爷,让医生看一下然少爷吧!" 刑亦松开了手,旁边的医生立刻围了上去。血袋挂了上去,氧气瓶罩了上去,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推着车奔跑。 这里是星海,虽然发生意外的情况极少,但却有着极为先进的设施和大群专业的医护人员。如果不是这样,就算刑亦之后能找来世界最著名的医生来给阿然做手术,也赶不上了。但即使如此,很快,星海的医生也宣布自己无能为力。这里毕竟不是正规医院。 身中三枪,前两枪都不是大问题,最关键的是第三枪,虽然只是射中了右背,但用的却是杀伤力最大的达姆弹,只要被这种子弹打中,无论打在哪里都会要半条命。日内瓦公约甚至禁止这种子弹。 "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他!"刑平提着医院院长的领子吼道,他有种预感,如果那个他一向看不顺眼的阿然死了,会有非常可怕的后果。 鼻尖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刑亦知道自己是在医院。可是,他却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医院。 心很痛,呼吸都有点困难,非常压抑。 难道,我生病了?可是,为什么我会生病?而且,我怎么在这里? 刑亦发现自己是坐在沙发上的,周围没有仪器。刑平和阿然分别站在自己的两边,对面是有点战栗的院长。这情景让他有点熟悉,几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好像就出现过类似情况。不过那时候人更多,气氛也没有现在这样凝滞,毕竟那时候他们都有准备。 又有谁生病了,杰姆吗? 刑亦想不起谁能让他们这么紧张。可是,无论是谁,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有问。内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知道,没有必要知道。 是的,他不要知道。但为什么,却觉得越来越痛苦呢?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杰姆,然后,就像记忆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似的,他终于想到了。 阿然向他扑来,他拔出枪,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扣下了扳机。这不是他的错,阿然的举动,太突兀,太古怪。虽然他不相信阿然会背叛他,但,他还是打中了他的肩膀。 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他的做法没有错。但阿然却没有被制止,他继续扑了过来,于是,第三声枪响了。如果没有阿然,那一枪,本来是应该打在他身上的。如果没有阿然,现在应该是他躺在里面的。 但是,如果是自己躺在里面会更好一些呢?就算被达姆弹打中,就算右背全部被炸开,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吧。痛的他,几乎要忍受不住。 "杰姆啊,你带骨头汤来了吗?" 他张开嘴,很惊讶的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会这么平静。为什么要让杰姆带骨头汤呢?是的,阿然只是骨头受了伤,骨头受伤当然要喝骨头汤。 杰姆很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惊讶,阿然当然是只是受了点伤,难道还会有别的吗? "阿然受伤了,你去熬点骨头,等他醒了喝。" 他再次道,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非常可恶。只是熬点骨头汤都办不到吗?还是说不想做?就算阿然只是他领养的,但也姓邢! 杰姆走了,他继续坐在那儿。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却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怕。 他怕什么呢?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去想,他拒绝思考,只是固执的坐在那里。 "手术很成功,子弹我们已经取出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医生出来了,"不过他的器官被毁坏的很严重,我们目前只能做简单的修补。是否能修复还要看他自己,在未来的四十八个小时是危险期……" 刑亦没有听他说这些。他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向外走。他知道阿然在哪里。他要去看他。 加护病房内,阿然静静的躺在那儿。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但很安详,就仿佛睡着了似的。不,不是仿佛,而是就是。他的阿然,当然只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慢慢的伸出手。 很凉。柔软的肌肤却没有温度。手指一颤,他惊慌的向旁边的仪器看去,上面的线条还在起伏。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混蛋!我说过不让你和那个勾语见面的!混蛋!谁让你扑过来的!混蛋,你以为躺在这里我就不会惩罚你了吗?混蛋,别以为我会原谅你!" 其后的两年,是一场噩梦,对于所有邢家的人季家的人都是如此。 邢家人发现他们那个一直沉稳内敛令人放心的家主突然变得霸道蛮横……这还是比较好的评语,更直接的一点的,给他下的结论是,疯了。 把办公室搬到医院这还只是小儿科,更重要的是,他一系列的行动,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出一点点意外就有可能令邢家万劫不复。更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他们没有办法改变,凡是尝试抵抗的下场都无比凄惨。 家族企业就像过去的皇族,一般都有一定的规矩。家族内的成员犯了错,很少会直接封杀的,最多也就是流放。就像过去的王孙贵族,只要不是谋反或站错队,办点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根本就是无关紧要,就算犯了什么大错,最多也就是圈禁流放,不会直接杀头。 过去邢家是刑亦的一言堂,不过他做事还比较符合规矩。但是现在,所有尝试抵抗的,都不会再有任何缓冲,流放是最轻的,严苛一点的甚至会被直接封杀。虽然没有被砍头,但是失去权势钱财,对于他们来说比要命还难受。 不是没有人想过联合起来反抗,不过后果更加悲惨,然后,他们也就接受了……虽然是在刀尖上舞蹈,但一直没有被划伤,而且每次舞过之后就会有大把的收益,这种舞蹈……恩,在不能反抗的基础上,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而相比于邢家,季家的下场更悲惨。他们所有的生意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来自政府的、来自社会的、来自商场的。这直接导致他们的地盘不断萎缩,虽然百年家族生命力强韧,但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被蚕食,也受不住的。 而且,因为他们是在星海动手,所以面对的甚至是整个上流社会的压力。如果不是季家后来重辟蹊径,这个家族会不会还存在都是问题。 疯了,如果不是疯了,刑亦怎么会这么行事? 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疯了,就连刑亦自己也知道,他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 他不敢睡觉,不敢呆在黑暗的地方,甚至不敢听到任何有关咻之类的声音。他每天都工作的很晚,直到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才会合眼,而且绝对要睡在阿然的病房里。因为很多次,他都梦到那些仪器成了直线,就算意识到那是梦,也必须摸摸阿然的胸口,探探他的鼻息才能安静下来。 在那件事的半年之后,欧洲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必须他亲自出席,那是在那两年里,他唯一一次在没有阿然的地方合上眼,然后他再也无法安静下来,就算能从电脑中看到阿翔传来的图像也没有办法。 那种恐慌逼迫他在熬了六十多个小时之后连夜搭飞机回去。有时候他会想,那些仪器的线真的变成了直的会怎么样?痛苦之后的彻底解脱?更有可能的恐怕是完全的毁灭吧。 是的,毁灭,他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暴躁,心理上也越来越阴暗。看到别人高兴、幸福,甚至吃饭走路,他都会有一种狰狞的想法。 我的阿然还躺在床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高兴? 我的阿然还必须依靠点滴,你们为什么能吃到这么多食物? 我的阿然每天要依靠按摩肌肉才不会萎缩,你们为什么能又蹦又跳? 我的阿然每时每刻都离不开仪器,你们为什么能这么幸福? …… 每一样都成为他怨恨的理由,在刀尖上跳舞?邢家有可能毁灭?就算毁灭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个有着一双平静眼神的孩子已经对他那么重要了。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那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刑亦会想到他们的过去。在公司里,阿然总是沉默的做着分内的事。在私下,阿然总是平静的应付着他的一切要求。 帮他整理家务,帮他做饭,帮他接送未婚妻,帮他安排行程…… 自从阿然称为他的助理,他们的生活就紧密的连在了一起。但是,刑亦突然发现,他对阿然甚至是不了解的。 他知道他害羞,知道他其实不太擅长家务,知道他很努力但不够聪明,但是,他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不知道他爱喝咖啡还是茶,他们一起喝过那么多次的咖啡,但是他却不知道他喝咖啡是不是要加糖! 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音乐,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风景,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工作。 已经那么熟悉了,但是对于阿然的了解,他却还是陌生的。 他们做过最私密的事,相处的时间比谁都长,可是他几乎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 这简直是一场笑话。 "邢总?他好像最喜欢喝茶吧,他说他喜欢绿茶的。"阿然以前的秘书说。 阿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喝茶,因为他习惯喝咖啡。 "阿然,那小子喜欢偏辣的食物,比印度人还过分,真受不了。"阿然以前的同学说。 阿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吃辛辣,因为他在母亲的影响习惯了清淡。 "喜欢什么娱乐?不知道,很少见他参加娱乐场合的,不过,可能比较喜欢美术吧,见过他参加美术展览的,哈哈,那种大人物的爱好当然和我们不一样啦。"阿然过去的同事这么说。 他没有陪阿然参加过美术展览,倒是去听过很多次音乐会,因为他从小学的是音乐而不是美术。 ……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别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却不知道。他的生命力到处都是阿然,而阿然的生命里却没有他。 这令他恐慌,令他愤怒。 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是在一次酒醉后,阿然无意中的一次抱怨:"啊,为什么我要叫阿然呢,这个名字真不那么吉利。" 当时听到是什么反应呢?好像是没有反应吧。因为并没有放在心上。是的,阿然一直是不被他放在心上的,但是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重要呢?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的呢? 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其实自己早就知道的,只是当时选择了无视。 当他要被带到古屋的时候,自己明明是心痛,为什么还要不在乎?为什么还要任他在那里受到伤害? 当他出来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道歉?为什么没有安慰他? 当他来到星海的时候,为什么最先开口的是指责? 当他扑过来的时候,为什么,和刑平一样,选择了开枪? 他当时是什么感觉? 每次想到这里,刑亦都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会想到阿然的那个笑。 惊讶的、平静的、释然的、解脱的…… 也许有痛苦,但那痛苦已经化解,因为,在他开枪的那瞬间,阿然已经有了另外的选择。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可是最终得到的却是他的子弹。 有时候,他会觉得阿然就那样躺在那里很好。因为自己可以在任何时候看到他,摸到他,可以对他说话,虽然他不会回答,但是,他却是一直在他身边的。他不敢想象阿然要是醒了会怎么样。 一天又一天,就那么不知不觉中,两年过去了,然后,就在那一个下午,阿然突兀的睁开眼。 那双眼,有迷茫,但还有一种渗透到了骨子里的平静。在那刹那,刑亦突然知道,自己还是盼着阿然醒来的,即使这代表着他会失去他。是的,虽然他疯了,但他绝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如果他想离开,他会让他离开。无论他想做什么,他都会让他做。 那一天,他转过身,第一次在没有事情的时候离开医院。他知道和阿然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了,阿然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再也不会在他想的时候就能看到他、摸到他。但是他需要时间冷静,需要时间做准备。 用了一个晚上,他终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然后,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竟是上帝的宠儿。 阿然失忆了,他忘记了所有,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这对他来说这是绝对的救赎。 失忆后的阿然和以前简直就是两个人,什么情绪都会直接的反应出来。不会即使不情愿也默默忍受;不会即使再渴望,也不出声。 他会哭会笑会生气。更会全心全意的依赖他。 这样的阿然有点孩子气有点天真。 不要说什么阿然既然已经不是阿然了,为什么还要爱他。爱上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是这个样子你就爱他,他是另外一个样子你就不爱他了。一个人无论再变,有些特质是不会改变的。 就算阿然和以前已经很不同了,但是,他依然是他的阿然。就算什么都不知道,阿然还是会在他恐惧的时候,拥抱他,对他说,不要再去想过去,他已经什么都忘了。 有时候他会怀疑,阿然真的什么都忘了吗?不过那不重要,只要阿然还在他身边就好了。虽然他总是在恐惧,总是在害怕阿然离开,可是,只要阿然还在他身边,这些恐惧、害怕也是不重要的。 第10章 尾声 手被大力的握着,老实说,很疼,但我却不敢开口抗议,因为亦此时的脸色,实在和那种铁锅底有的比。刚才的情况真的有点混乱,勾语出现不到五分钟,亦就闯了过来。然后,他们就开始以超人气的气场比拼,刀光剑影,噼里啪啦,实在像极了动画里的魔法对轰……恩,更正,不是像,而是就是,因为我好像真的看到了不同颜色的内力在碰撞。 啊,这样说很怪了,好像内力是没有颜色的。不过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这两个人就仿佛恐怖的超级漩涡,把空气都吸走了。无论是店员还是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客人"都一个个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我甚至还看到一个人的腿在打颤。 恩,我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也许吧,反正我知道亦是不会伤害我的,而且他现在发怒的对象又不是我,我当然没什么好怕的。至于对面的勾语吧,哦,这就一陌生人啊,就算他的气场超恐怖,这不还有亦在顶着的吗?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亦这棵超巨大的苍天大树顶在前面,就算火星人进攻地球,我都不会担心的。 终于在其他人都在因为空气不足,开始喘气的时候,勾语先开口了:"他有权利知道一切!" 亦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可怕,声音几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和你没有关系。"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是你说的。" ……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庸俗电视剧啊,而且,多少也照顾一下我这个当事人吧。我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虽然很想出声抗议,但这两人显然是不准备给别人开口的机会了。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真觉得那个咖啡店成了世界末日里的灾难地。然后,勾语突然转向我:"阿然……" …… 勾语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因为刚听他说这两个字,亦就把我拉了出来,于是,就成了,亦拉着我在寒风瑟瑟的街上漫步……恩,当然这种速度好像不能说是漫步。 总之就是我们两个在前面走,后面一溜的黑色汽车以龟速跟进。不知道的人绝对以为我们是在拍电影呢。我还听到一个路人说,这电影真庸俗,黑社会就非要用黑色汽车吗? 不过,总算这些被评价为庸俗的汽车没跟我们太长时间,不过一会儿就都离开了,我不由得暗暗松口气,要是就这么一直被一排汽车,就等着被围观吧。不过想到咖啡馆中的那些"顾客",我又有点担心,那些车上的人该不会去继续先前为完成的事业吧。 看了眼亦,我决定这个疑问还是埋在心底的好,就算他们要去上演现实般的古惑仔,那也不是我能插的上手的。我现在最关键的任务是,怎么才能让亦的脸色不这么难看。 我左看右看,突然,一股熟悉的香气飘到鼻中,我用力的吸了口气,立刻想到了办法。 "亦,我要吃包子!" 亦停了下来,表情有点呆滞,我指了指前面:"那,大梁包子好像还有的卖,咱们去吃吧。" 亦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我拉着他向前跑。开玩笑,再不快点,说不定就让人抢光了,虽然经常都有的吃,虽然今天早上吃的也是大梁包子,但,美食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嫌多的。 运气很好,我们去的时候不仅找到了位子,还排上了号,虽然轮到我们的时候只剩下可怜的六个,但总比跑到我们后面的那位强。恩,我怎么觉得我越来越邪恶了呢?难道是受那副油画的印象?……我怎么会想到那副阴森森的油画呢? 包子上来了,我立刻把那副油画扔到了一边,坐在桌前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一口粥,一口包子,一口咸菜,一口粥一口包子一口咸菜,一口粥…… 呃,总之,是吃的很兴奋啦,不一会儿就干掉了三个包子,喝掉了一大碗的小米粥,老实说,我觉得是还能往肚里塞的,但,皮带好像有点紧了……我就说西装这种东西纯粹是折腾人的吧! 因为担心再吃下去会发生皮带扣跳闸之类的事件,我终于不舍的收手了,唉,实在不该喝那杯柠檬汁,否则现在挤挤,说不定还能再吃掉一个包子。 盘子里还剩下三个包子,亦一直没有动,我看了看,道:"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亦终于回过了神儿,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老实说,他这表情,还真的……乱可爱一把的。 我估计着吧,亦现在是不知道要拿什么态度对我。生气吧,我不过是去见了自己的编辑,虽然有想过可能见到勾语,但他总不能把我的想法从脑袋里挖出来,所以,他是没有证据说我背着他如何如何的,恩,就算是见勾语也不算如何如何的吧。 道歉吧,好像他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虽然叫来一排的黑色汽车很庸俗很言情,但也不过如此罢了。于是,在和我大眼瞪小眼之后,终于在我鼓励的目光中,亦……拿起包子啃了起来。 可能是早上没吃饱,也可能是刚才和勾语比拼太费力气了,总之,三个包子不到五分钟,就全进了亦的肚里。 "还要再来碗粥吗?"包子是没有了,但小米粥,应该还有吧,我刚才看到还有半锅来着。 亦瞪了我一眼,然后有点无奈的开口:"蕴蕴……" "啊?你不吃了?" "……不了。" "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既然这样,那我们回家吧。" 亦的眼皮好像抽搐了下,但还是默默的站起来。这次很难得的,是我掏钱付账,因为亦好像忘了这回事。不过我要承认,这种付账的感觉非常不错,很有成就感。 回到家,我立刻被亦抱了起来,看了眼仿佛是若无其事的杰姆,我只有也装作仿佛是没有看到他。 "亦,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亦没有反应,只是像抱孩子似的抱着我,老实说,我现在的情况是很尴尬的。不过好在杰姆不愧为最出色的管家,只见他微微的欠了欠身,然后就非常优雅的走了出去。 "亦,你很害怕吗?" 他没有说话。 "你怕我恢复记忆是不是?" 亦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抱的更紧了。我叹了口气,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亦就变成了一个高敏感度的炸弹,稍微碰一下就有可能爆炸。更重要的是,不仅是炸一次,很可能连环往复的炸。老实说,我本来以为这种状况会慢慢变好的,可是现在看来,要依靠时间……恐怕还要非常久远。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恢复了记忆呢?" 亦突然抬起来,直直的看着我,我没有躲避,继续道:"呐,你看,虽然我想到了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恩,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并不想再追究的。" 我说完,非常认真的看着他。 "蕴蕴已经想到了过去了吗?" 我用力的点头。 "那么,过去我都喝什么咖啡?" 我豪气万丈的挥了挥手,非常有魄力的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过去喜欢喝什么咖啡不重要,只要现在喜欢喝茶就好了。要知道,喝茶是非常有益身心健康的,而咖啡,只能磨损你的神经!" 亦笑了起来:"蕴蕴,你还真是……不适合撒谎啊。" 虽然被拆穿了,不过我也没有多受打击,亦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虽然知道他不会伤害我,但他一黑脸,我还是觉得乱吓人的。 我松了口气,想从他身上跳下来,但是又被他抓了回去。好吧,既然非要这样谈,那就这样谈好了。 "那个,亦,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到嘴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我努力又努力,"那个……我、我……你……" "什么?" 我打赌他一定听到了,因为刚才的声音里已经多了份喜悦和兴奋,不过算了,既然准备好好谈谈,当然要把话给说完整了。 深吸了口气,我抬起头:"亦,你有想过和我分开吗?" 这句话和他期待的相差太大,亦的表情有点愣,随即眼睛一眯,很有点危险:"你说什么?" "你没有想过和我分开吧。" 他盯着我,恶狠狠的道:"绝对没有。" "我也没有。"我笑了笑,在他还没来得及变脸前连忙道,"你看,你没有我也没有,这就代表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很长时间对吧。" 他有点僵硬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说的话有点愚蠢,但是,恩,总要有个过度嘛。 "那么,亦,你准备一直害怕下去吗?拜托你对自己有点信心,也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说过,我不想回忆过去,就算万一想起来了……我是说万一,那也只是我想起了一些东西。难道就因为我想起了过去的一点东西,就可以抹杀我们这两年的相处吗?" 他没有说话,我又道:"我知道过去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过去非常爱你吧。" 很奇怪,这一句我倒说的很流畅,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但亦的表情又有点改变,我连忙接道:"只因为有爱,才会被伤害到。不过,既然我爱你,那么,就算有什么不愉快,也不是重要的。" 我没有看他,继续道:"也许以前是重要的,但,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如果还斤斤计较的话,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我虽然不聪明,但是,也没有自虐的嗜好。"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阳光一点一点的倾斜,很快,房间就被分成了明暗的两个部分,我抬起头,微笑,看着他,很认真的道:"亦,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他看着我,眼神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光,然后,忽然一笑:"蕴蕴,你不觉得,这句话由我来问,更好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由谁来问,我并不觉得十分重要。 "蕴蕴,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好的,我愿意。"我主动的抱着他,少有的把唇印上去。巨大的悲伤和喜悦几乎同时产生,在我的体内纠缠,我不由自主的有点颤抖。过去的一切我都不愿意想起,只要以后,只要以后我们能在一起。 身体被大力的抱着,几乎要断,嘴被用力的吸允,几乎带着痛,我没有抱怨,只是用最大的力气抱着他。 亦,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无论怎么样,都想……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