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幽荧傀蛊 作者:嫌予疏 文案 江湖底层怕穷遭遗弃圣女&深仇大恨毒舌灭满门冷面少侠 江湖小侠聆久听说幽荧山上有宝贝,欢欣鼓舞前去捡漏。 谁成想寻宝竟是阴谋,对方要毁灭整个江湖,还要抓她去做这个罪魁祸首? 半路邂逅竟是仇敌,好心救人反被坑。 呵呵,怎么可能。 闯荡江湖靠运气,翻身为王是机缘。神虫诡蛊浑不怕,寻道义气自在心。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聆久,隐千重 ┃ 配角:幽荧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江湖寻宝破阴谋,两心归处再相逢 立意:正道之光 第一章寻宝女侠 碧水倒映青山,竹筏穿行于九曲十八弯,流淌进了层层蜿蜒的远古山水。 “青山荡进了水悠悠,月亮出来了没日头,七重山过八重涡,不见青山见巫幽——” 聆久瞧着面前宽阔的水面倒映层层青山的影子,大声问前面握桨的船夫:“大叔——幽荧山在哪里呀?” “就在前面咯!”船夫回答完,继续唱着悠扬而费解的山歌。聆久听不太懂歌词,只听个调子,觉得还挺婉转好听。 前段日子,江湖上突然传言,南疆出了秘宝,得之者可得天下武功之精华,一举立于天下武林之巅。一时整个武林动荡,无数江湖中人涌入南疆,意图寻找这传说秘宝。 传言这秘宝藏于南疆幽荧山中,此山地势险要,多设险阻。且位置偏远,四周星罗神秘的百越部落,可谓是重重艰难,何其不易。 然而江湖中人趋之若鹜。要得到秘宝成为至尊,怎会没有艰难险阻?何况慢吞吞修行与冒险深入南疆相比,后者无疑更加诱人。富贵险中求,是每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人都明白的道理。 聆久七岁时没了母亲,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在她十五岁那年病逝,此后她便一人在江湖中浮沉,一边谋生,一边乱七八糟地学艺练武。跟着许多师父,杂七杂八地学得一身武艺,还有一神秘人始终悄悄地助她,在她走投无路时总会帮衬一把。 有些功夫傍身,又凭借着她满脑袋小聪明,聆久过得还算不错。而听到了江湖上盛传的消息,虽半信半疑,却也有不少兴趣,于是便动身前来南疆一探究竟。 “甭管到底有没有那宝贝,南疆风物可确实不错。”聆久坐在竹筏上,嚼着岸上买的叶儿粑,心中丝毫不紧张。反正她不过来凑个热闹,哪怕得不到宝贝,涨涨见识也不虚此行。 “大叔,你可曾听过幽荧山的宝贝呀?”闲坐无聊,聆久凑到船夫旁边。 “能有啥子宝贝?幽荧山可不是什么安生地方!你这样的江湖人啊,我可见得多咯……”船夫头也没回,自顾自嘀咕。 聆久半蒙半猜,猜了个大概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大叔,这可是毕生难得的好机缘,像我们在这江湖上摸爬滚打的,总得自个儿寻出人头地的路子。” “哎哟——”船夫回头看了一眼,黝黑的脸上似有几分不忍,“妹啊,我劝你别凑热闹了,快些离开吧。” 聆久笑眯眯地坐在船夫旁边,手里还握着叶儿粑嚼个不停。 船夫见她油盐不进,摇了摇头,这些江湖人,老少男女,都一个样,不听劝! 竹筏继续在明阳江上穿行,偶尔遇见船只匆匆行过,鲜有如聆久这般不紧不慢。 聆久吃完了所有叶儿粑,站起来消消食。天色已过正午,正是又热又晒的时候,聆久翻了翻包裹,发现没有可以遮阳的物事,颇不满地“啧”一声。 想让船夫找个地方停一停,可又觉得太费银子,聆久朝后对着不断后退的青山,心中正纠结,却见山上一个黑影正飞快地朝这边来。 聆久眯眼看过去,不晓得是飞虫飞鸟还是什么,还未等看清,突然发觉黑影近在眼前。那人一身黑衣兜帽,半张脸都隐没在兜帽里。 聆久心中第一反应——这衣服遮太阳啊!不过黑衣服岂不更热…… 还没等聆久走完神,那人一步踏上竹筏,猛然借力。 然而他这一借力,倒霉的却是正站在竹筏上的聆久和船夫。竹筏猛然向一边倾斜,顿时失了平衡,半边几乎沉入江中。 然而他自个儿也不算太平。谁知原先站在竹筏正中的聆久,因为竹筏倾倒猛然向前一大步,就那么巧地踩中了正欲跳起的黑衣人的脚。 “呃!”聆久怎么说也是个习武之人,这一脚踩得不轻,痛得那黑衣人一声低呼。 而聆久踩中他后继续平衡不稳,慌乱之间随意伸手一抓,直接抓上那人胳膊,抬腿又被黑衣人另一条腿绊了一跤。 “呲啦——” 两人一同摔在东倒西歪的竹筏上,聆久抬头一看,只看见被她撕破的衣领口露出的肤色些许苍白的肩膀,以及形状格外漂亮的锁骨……她正趴在那人身上。 聆久目瞪口呆,长这么大还没扯过男人衣服的她,呆呆地望着那人被撕开的衣领,隐约能看到一点点胸肌…… 她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那人见此,眼中冒火,猛然推开聆久,拢了拢衣服,“哼”一声,再度在竹筏上借力,再次踏着江面和山壁快速向前去了。几息之间便只剩一个渐行渐远的黑影。 只是不比先前的飘逸轻盈,添了几分气急败坏和狼狈。 这边聆久不再重蹈覆辙,在竹筏又一次倾倒的同时跳起,踩住竹筏的另一头,伸手抓住正落入水中的船夫,扔到竹筏边去,脚下使力,接住被抛到半空的竹桨,用力划了几划,终于将那可怜的竹筏稳住。 把竹桨抛回给惊魂未定的船夫,聆久站在竹筏头,对着那越来越小的黑影嚷嚷:“你以为本姑娘想看你吗?我还嫌你污了我的眼睛呢!” 说罢,她回头一瞅还坐在原地的船夫:“大叔,接着划!多赔给你点银子!” 那大叔站起身来,用聆久听不懂的话骂骂咧咧几句,继续划桨。 聆久清楚地看到,船夫臭着脸,看她的眼神更嫌弃了。 “哼!就是这种老鼠屎坏了我中原武林一锅好粥!”聆久被这黑衣男子一闹,也没心思赏风景了,只想赶快到幽荧山去。 这人轻功这样好,一看便是要去幽荧山抢宝贝的,聆久倒想看看,到底多少牛鬼蛇神聚到了幽荧山,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隐世的高人出现。 竹筏在傍晚时分终于停在了江边。船夫指了指面前的山,他们到了。 聆久站在岸边,抬头看着面前连绵青山,最高的那个山头,便是幽荧山。 此时天色渐晚,斜阳西垂,整座山被吞没在越发暗的天色里,瞧上去很是阴沉。 此刻四周无人,然而整座山里,一定已涌入了无数听了传说的江湖人来此寻宝。说不定,什么地方已经闹哄哄地干上架了。 聆久握了握腰间挂着的弯刀,有些兴奋地顺着山路上山。 地上零零碎碎不少脚印,看来有很多人从此地进山。她四周瞧瞧,拐了个弯,拐进一旁山林中。 天色已晚,周遭逐渐看不清晰,聆久赶忙选了一处隐蔽的平地,拿枯草垫出个席子,从包裹里掏出驱虫药粉撒了一圈,将就着过了在山中的第一夜。 所幸,一夜安眠。 …… 翌日,聆久醒来只觉得肚子饿得慌。翻了翻包裹,忽然想起她昨日在竹筏上将叶儿粑吃了个干净,只剩下半块干饼了。 啃了干饼还觉得饿,聆久四下看看,却不见任何能吃的东西。 刚想要不将就上路,肚子便“咕”的一声。 好嘛,来寻宝要解决的第一件事竟是如何果腹。 “算了,山中能吃的东西也不少,去找找便是。”聆久打定主意,轻手轻脚地在山中行走。 运气相当好,一路没遇到人,只瞧见不少过路的虫蛇。 …… 聆久猫着腰,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树上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以及果子旁边盘绕着睡觉的蟒蛇。 肚子一遍遍的叫个不停,幸好那蟒蛇没有发现。聆久舔舔舌头,握着弯刀,腿上发力,准备一举冲过去夺过果子—— “沙沙——” 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声音惊动了树上的蟒蛇,它抬起头扫视一圈,敏锐地盯着聆久这边,看到了正猫着腰盯着果子的聆久。 “嘶——”蟒蛇盯着聆久,不停地吐着信子,虎视眈眈。 “又是谁不长眼坏老娘好事?”聆久怒火中烧,打断觅食者罪无可恕!猛然回头,就见林中走出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身影。 这身影可真真眼熟!一瞬间,新仇旧恨涌上聆久心头,她回头看了一眼果子,又看了一眼黑衣人,侧过身子。 从林中走出的黑衣人也看到了聆久,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握着弯刀的聆久,同样认出了她,忽然嗤笑一声:“呵,小丫头片子。” 聆久怒气冲天:“你说什么?!” 黑衣人抬头瞧了一眼那蟒蛇,那蟒蛇瞧见他的目光,竟顿了顿,似是有些瑟缩,然后盘着树枝,隐没在了密林中。 就在蟒蛇爬走的时候,树枝一阵颤动,那果子摇摇欲坠。 聆久瞪大了眼看那红彤彤香喷喷的果子,伸出一只手去—— “啪!”果子从树上落下,掉进了树丛。 聆久在果子掉落的瞬间,也不管背后那黑衣人怎么样了,一个飞身窜过去,之间树下野草堆里,一团香喷喷的烂果子上,已然爬了各式各样的大小虫子。 聆久握紧拳头,浑身因愤怒而颤抖,一回头,发现那黑衣人还站在原地。大步回身,指着那黑衣人气冲冲道:“你赔我的饭!” 黑衣人冷冷地瞪着她:“那也能称作食物?果子自己掉下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我早就吃到它了!”聆久叉腰。 “呵。”黑衣人再次嗤笑,打量了一番聆久,“和蟒蛇抢食物的小丫头,也敢来抢宝贝?” “找吃的和抢宝贝有什么关系?”聆久回嘴,“算上这次,你已经得罪我两次了,若请我两天的饭,我就放你走!” 黑衣人眯眼,不自觉瞟向自己的衣领。 然而他并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抱起手臂:“你没弄清状况吧,我凭什么管你?来了幽荧山的,都是敌人,你饿死了我还少个对手。” “在最后关头之前,是敌是友尚未定论。再说了,你我是对手,和你欠我两天的饭,这是两码事!”聆久理直气壮。 黑衣人没说话,“哼”了一声,无视了挡在面前的聆久,径直往前走。 “喂,我可没让你走……” 聆久话没说完,就见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眼前黑衣人已经不见了。抬起头,只能隐约看见林子中不断穿梭着一个黑影。 “娘的,忘了他轻功好了。”聆久气不打一处来,接着面露悲哀,打算再去看一眼那果子的遗骸,可怜一下进山第二天就被迫饿肚子的自己。 然而走近一瞧,聆久愣在那里。之间那烂果子依然芳香怡人,然而原本爬在上面的各种虫子,已然一动不动地粘在上面,死挺挺直僵僵。 聆久倒吸一口凉气,这莫非是个毒果? 她忙拍拍胸脯,幸好果子烂在地上了,否则现在烂在地上的就是她了。幸好幸好,菩萨保佑。 她原地拜了一会儿,抬头觉得不对,那这么算,那黑衣人算是救了她了。 这一次换一次,他好像不欠她饭了? 聆久想了想,不行,还欠,两天!反正那黑衣人看不见这边什么样子,毒果子的事除了她,只有这些死虫子知道。 聆久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叫毒果一吓,这会儿似乎不饿了,于是她精神饱满地离开这片林子,愉快地继续踏上寻宝之旅。 第二章欠我……好几顿饭 说是寻宝,聆久也的确在“寻宝”。 她那藤草编了个篓子,背在身后,漫山遍野地寻找奇花异草,草药毒药来者不拒。 别说,这幽荧山,还真是物产丰饶,奇草遍地。然而与此同时,聆久也从未见过哪一座山上会长出那么多的毒草毒花,除去寻常的那些,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南疆特有毒草。 不过这倒是让进入山中的众人更加相信,这片山中会出现宝藏的真实性。 若问聆久薅草做什么,她医术药理半点不通,毒药毒经一概不会。 这些草叶在她眼里不按品种划分,只按卖多少银子分个等级。 此时此刻,在聆久眼里,这山上沟里,吹着山峰的,可都是一串串摇摆的银子铜钱。 她蹦蹦跳跳地薅过来薅过去,只看大半篓的收获,也觉得这趟来着了。 且这一路走来,瞧见不少人走过的痕迹,打斗痕迹却也不乏,不时能在路边瞧见曝尸荒野的惨淡景象。 聆久对这种场景倒很习惯,说声“阿弥陀佛”,轻手轻脚上去翻翻,偶尔翻着银子药瓶什么的,鞠个躬扔篓里,继续上路。 倒不是说聆久百无禁忌,只是在这种生死险境,死人就是死人,而死人身上的东西就是保命的宝贝。 江湖上每天死掉的人不计其数,而从小混迹其中的聆久早见过太多的生死,她和躺在地上的人无冤无仇,取了这些人身上的东西换自己一条命,日后黄泉路上让个道作为报答,聆久觉得值。 聆久别过路边尸体,转头瞧见那边山头上似有不少奇花异草,兴冲冲地过去。刚爬上一半,突然听见山下一阵喧闹。 聆久下意识猫腰,半蹲着身子掩藏在荒草丛中,快步爬上山崖,瞧着下方景象。 山下一处平地,两波人正刀剑相向,穿得衣服都差不多,应该是两个门派火拼。双方打得激烈,彼此已有不少死伤。 聆久眯着眼蹲在原地,手里握着弯刀,探头看着两方打斗。 大约两炷香时间过去,底下打得差不多了,拿剑的一边人剩的多些,另一边拿刀的见大势不好,不再恋战,赶紧退离。 山崖上的聆久觉得差不多了,准备挪身子往山下去。 “去尸体上捡东西,你也不忌讳?” 聆久一惊,握着手上弯刀转身便出。那人见她下意识出刀,赶紧拔刀相挡。 那人握着长刀,近身不便,聆久在刀尖凑近那人的瞬间,弯身下去,左手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短刀,左手向上挡刀,脚下一扫,从那人左侧绕到其身后,抬脚便欲脱身逃跑。 谁知那人身形一晃,转眼便出现在聆久面前。聆久险些撞上,赶紧停步,斜身一铲欲从那人腿间钻过。 然而她却忘了背上的背篓,“哐”一声卡在原地。 黑衣人:“……” 聆久:“……” 在这个分外诡异的姿势下,聆久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随后便泄了气,白眼朝天:“怎么又是你啊?” 来人正是先前那黑衣人,此时他没有戴上兜帽,聆久也终于看清了那人长什么样子。 他黑发随意披散,原本应当遮了脸侧,而此时被山风吹起,露出整张有些冷肃的脸来。这人长相在聆久看来倒是十分不错,有鼻子有眼五官端正,且神色冷冽,更加显出几分棱角来。 不过此时他满脸写着离谱,抬起一条腿轻巧一跃,站定在不远处,双腿并拢。 聆久也爬了起来,有些心疼地看着扁了的背篓,回头怒视男子:“赔我篓子!” 男子看着聆久手中的背篓,慢慢吐出两个字:“活该。” 聆久再次怒了,上前几步指那人:“你是不是非要和我过不去?” “是你自己倒霉。”男子冷哼一声,“捡死人身上的东西,也不怕遭报应。” “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报应谁去。我不过让他们留下的东西物尽其用,不让好物蒙尘,他们还该谢我呢!”聆久瞪眼,“倒是你,神出鬼没,又有什么坏心眼?” 男子嗤之以鼻:“坏心眼?不过是瞧见一群江湖败类自相残杀,便想找个地方瞧瞧,谁知又遇见你了。” “败类?底下是你仇人?”聆久眨眨眼,探头看看,“不会是你让他们打起来的吧?” “一群老鼠屎,看着有趣罢了。”男子眯着眼瞧聆久,目空一切的样子,“我又不是你,怎会有那闲工夫。” “你说我闲?”聆久瞪眼,“你可知养活自己有多难?我一个姑娘家,若不这样做,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说完还不解气,接着道:“你们这一个个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殊不知我们这种小心谨慎讨生活的,为了活命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既然这么艰难,那就不该来趟这浑水。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多少势力能人来夺那宝贝,你纵有小聪明,若是撞上了,一样没命可活!”男子抱着手臂,语气甚不客气。 “你难道有多厉害?你一个人,不也是来送死的?”聆久丝毫不让。 “我自然有我不得不来的理由。”男子眯起眼睛,眼神几分凛冽。 “那我也有非来不可的道理!” 男子闭了嘴,似是懒得再与聆久争辩,冷哼一声,转身便欲离去。 “哎你等等!”聆久眼疾手快拉住他袖子,“你欠我两天的饭,外加一个篓子,便宜点算你篓子也算一天饭吧,你什么时候还我?” 男子一脸一言难尽,回头看她:“上次若非我撞见你,你恐怕已经误食毒果倒地身亡了。” 聆久心中一紧,面上却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想抵赖?” “……麻烦。”男子撇嘴,猛然从聆久手里挣开,几步便到了十米开外。 “喂!你叫什么啊——”聆久手上一松,忙对着黑影离开的方向喊道。 她看到男子顿了一下,接着听上去很是嫌弃的声音在她耳边隐约响起:“隐千重。” 聆久瞧着黑影逐渐远去,坐下来念了几遍这名字:“藏头露尾,奇怪的名字!” 随后她还颇为忿忿,拿过篓子翻看里面的草叶,口中嘀咕:“太过分了,居然都不问问我的!” 然而嘀咕完,她唇角一勾,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拔出塞子看了看,见是一小瓶黑乎乎的药丸。 “也不知身上藏了什么东西,这干什么用的啊?”聆久瞧了半天没瞧出来,塞上塞子,在手里抛了抛小瓶,将其装进随身的布包。看不出什么作用,下次试试好了。 第三章路遇柔弱女子 在隐千重离开后,聆久已经多日没再碰见他,于是也就不放在心上。 而这几天聆久躲着人,又零零碎碎采集了不少东西,全数放到一个隐蔽的洞穴。那洞穴位于山中,无论哪个方向都方便的很,且少有蛇虫,便被聆久作为落脚之处。 这一日她依旧在山中乱窜,寻找奇珍异宝。路上偶尔遇见一个两个人,皆神色紧张步履匆匆,对过撞上了人,三言两语便兵刃相向,只求竞争者能少一个算一个。 聆久则是瞧见人便躲远远的。她轻功一般,但贯会在暗处隐遁。曾教过她的师父都说,她应是块影卫暗卫的好材料。 然而她目前不想给谁卖命,刀法虽奇,却也称不上多强。师父们说完了前半句,后半句也都是无奈她于武道天资有限。称霸武林这辈子指望不上了,学点功夫,嫁个好夫家便差不多了。便是不嫁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得罪了豪强名门,这点功夫讨个安稳营生也足够。 只是他们若是知道聆久大老远跑来幽荧山找宝贝,恐怕一个个都得吐血三尺了。 聆久也不知她到底来干嘛,只是听说了这个消息,觉得甚是有趣,又觉得“幽荧”二字莫名投缘,便稀里糊涂地跑来了南疆。 聆久今日往幽荧山东面去。那边人比西面多了些,多少危险。然而西面聆久挖得差不多了,就干脆往东边来,多注意躲人就是了。 东面果然与西面不同,山崖上竟发现了稀世草药。聆久盯着那生在石缝里的草叶目不转睛,抓了根树藤,扯了扯挺结实,便绑在腰上向上爬。 待她小心翼翼地将草药挖出来,都已是几个时辰过去了。向下一看,不知何时底下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 聆久眯眼瞧不清楚。将树藤荡到山缝,在那些人看不到的角度缓缓下降,直到能看清也能听清的地方,光明正大地偷听。 只见底下一群人围着一个女子,嘴里破口大骂,一个个青筋上脸,大体总结便是说那女子骗人,作势拳打脚踢。 然而那女子却是楚楚可怜,瞧着应比聆久大了些,弱不禁风的,正瘫坐在地上抹泪求饶,口中不停地嚷着什么,端的是惹人垂怜,怎么瞧都不像是个会来这里抢宝贝的。 而其他江湖人口中喊的,具体什么聆久听不太懂,她也不知是哪里的方言,瞧了会儿热闹便打算沿着山崖离开。 然而天公不作美,此时突然刮过来一阵强风。山下察觉不到,半空的山崖上却深受其害。顿时拴着聆久的树藤摇摇晃晃,险些让聆久在岩壁上磕破脑袋。 她赶忙抓着山壁上凸起的石头,顶了这阵风过去。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然而背上背篓的盖子终于承受不住狂风,放任一掀。 此时篓中最上面的便是聆久耗费几个时辰挖出来的奇草。风一吹,格外优美地飘出篓子,转着圈往上下去了。 聆久这可能忍?脑袋一热,手上一松便跟着那棵草去了。好一阵下落,一手一抓树藤,身子翻下去伸手一捞,极险地将奇草抓在手里。 聆久松了口气,翻过身子来却突然脚下一震,踩在了实地上。 好家伙,直接落地上了,这还有什么可捡的! 聆久捏着那棵草想出出气,却最终没下得去手,将其扔回了背篓,重新盖好盖子。一抬头,就见一群甚是眼熟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聆久歪头,好眼熟!在哪儿见过? 其中一人似是想凑近将聆久瞧清楚,向前走了两步,露出了他身后瘫坐在地上的女子。 聆久仔细看了看,猛然想起来了,这不刚才看的热闹么! “你是何人?”为首一人语气不善,现在倒是说的西南官话,聆久连蒙带猜能听懂意思。其他人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各位大哥,我只是路过,路过。”聆久赔笑抱拳,眼神余光瞄着身后退路。 然而她的位置实在不巧,背后便是笔直的山崖。而这些人显然无法放任聆久沿着原路返回,手中兵器都直冲着她,但凡她有异动,便一根根地招呼过来了。 “真的,大哥,我是不小心从山崖上落下来了,无意牵扯你们的恩怨。大哥网开一面,我这就走,这就走!”聆久举起双手,缓缓向一边挪去。然而走了几步,便有一大汉上前堵住她的去路。 “想走……可以啊,你那筐子里装了什么?交过来便放你走。”为首的人眯眼看着她背上的背篓,瞧出她似乎很是宝贝,便笑眯眯道。 瞧她之前姿态,在场人皆以为聆久应是该立刻放下背篓走人那种,当然,放不放人还是他们说了算…… 然而聆久一听这话,停下动作,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众人。 “还不照做?想什么呢?”一喽啰叫嚣。 聆久像是没听到一样,来回看了一圈,随即毫无征兆地向旁边一闪。 背篓突然飞落到被围女子的身边。那女子一愣,只瞧原本满脸堆笑的聆久,此刻手中弯刀反射寒光,动作并不很快,但极富章法,且刀法多变诡谲,一时竟让那群人阵脚大乱。 聆久的弯刀只是在铁铺上随意打的,材质手法都很一般,于是聆久从不拿它跟别人的兵器硬碰硬。 好在聆久跟随许多师父,所学武学又杂又多,修行时花了心思,糅合成一套独有刀法。倒不是说她武学有多少天赋,只是实在多有巧合,且遇到瓶颈,总有神秘人上门指点。 那些人暂时被她刀法震住,一时不得近身。然而聆久心里清楚这刀法撑不了太久,破开一个出口,脚步一移到那女子身边,刀尖捞起背篓,回头一瞧女子,动作一顿,朝她示意:“走!” 见女子不动,聆久心急,拽起她的手便跑。然而站起的瞬间,一张绢帛从她袖中滑出,被恰好吹来的一阵风吹出了几丈远。 “宝图!”女子惊呼,瞬间对面几人的眼神便被绢帛吸引过去。 趁此机会,聆久赶紧拉着女子继续跑。这会儿女子倒是没犹豫,紧跟在她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趁那几人不注意钻进几十米外的树林,任凭那几人愤怒叫嚣,却也追不到了。 两人冲到林中深处,聆久放下背篓便靠着树喘气,顾不上说话了。那女子瘫坐在地,像是累得说不出话了。 半晌聆久休息过来了,瞧那女子还在原地瘫着,便道:“你没事吧?” “宝图,相公的宝图……终究还是丢了……”谁料,一听聆久问话,那女子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痛哭。 “哎——你别哭啊,就是一张宝图,大不了有机会再偷回来!”聆久一呆,见人哭便有些手足无措。 那女子哭了一会儿,似是冷静过来了,一双哀怨的眸子看向聆久,站起身来盈盈道谢:“多谢恩人仗义相助。” “小事小事。你到底怎么了?他们干嘛围你?”聆久随意摆手,招呼她赶紧坐下来歇着。 “都是误会,误会啊。”说起这个,女子脸上再次涌上哀意,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有话好说,别哭啊!”聆久无奈,都不晓得自己是该继续坐着还是起来安慰她。 “说来话长。我是跟着我相公来到此地的。刚进来没多久,遇到不少险境,都是相公保护我。后来我们听闻山沟中有一处宝地,便想要去探一探。那些人便是听了宝地之事,与我们同行的。”女子哭哭啼啼,一边说一边掉泪,几次聆久都怀疑她会不会喘得厥过去。 “谁知那宝地中竟是陷阱遍地,危机重重,我们技艺不精,什么宝物都未得,却在那里折了许多人,连我相公,相公都……”女子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现在另一张宝图也丢了,往后我该怎么办啊!他不在我活不下去了,让我去死吧——” 作势她便要冲一旁大树撞去,好在聆久一直小心着,一把把她拉住:“哎哎!别冲动啊!” “相公死了,宝图丢了,那些人又视我为仇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能逃出这片幽荧山!让我死吧——”女子不停挣扎,继续大哭。 “那我干脆将你护送出山不就得了,那些人我提防着,送你出了山我再回来!你可别做傻事啊!”聆久死死拦着她,腹诽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力气还真大。 “就是出了山又能如何,相公死了,我往后日子如何能过!”女子坐地,双手捂脸大哭。 “你相公死了,你总该有别的亲人吧?没有亲人也有朋友吧?”聆久蹲下拍她的肩,“世上总不可能一个不想让你死的人没有吧?既然有,就要为了那个人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条小命比什么都好!” 女子抬起头,脸哭得又肿又花,一抽一抽的,没搭话,似乎不是太认同的样子。 “啧。”聆久仰头想了想,指自己,“你是我救的吧?” 女子点点头。 “我可不是白救你的!你以为我容易啊?我救你可是为了你以后要报答我!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要账去?你可活好了,我现在是你的债主,我可不想让你死了!”聆久一下一下地拍着女子的肩,拍得那女子身子直颤,忍不住揉揉肩膀。 女子瞅着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行了,歇一会儿上路,送你出山。”聆久再次靠回树干,长舒一口气,“你叫什么啊?” “小女子芝鱼。”女子小声道。 “芝鱼,行,我叫聆久,下午咱们便上路,出山大概两天就行。”聆久点点头,闭目不再说话了。 芝鱼瞧着聆久始终握在手里的弯刀,也靠着树干不作声了,自个儿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第四章双双被困百虫洞 正午过了,聆久便带着芝鱼踏上出山的路。芝鱼修为不够,聆久便尽可能带她抄近路小路,以便赶紧走出幽荧山去。 这么多天了,闯入幽荧山中的无数江湖人依然没有任何关于传说宝物的消息,也未曾听闻谁人得到了那样宝贝。 “当心!”聆久一伸手,拉住险些踩入一个坑洞的芝鱼。 “唉……若没注意到,这一脚踩进去,是否就能死了?”芝鱼看了那深不见底的坑洞片刻,幽幽叹息。 聆久转头继续走。这几日芝鱼类似的话说了许多次了,她开始还劝劝,后来便随她去,从来也没见过向她那样嘴上想死却非得死得体面独特的。 翻过一片山头,芝鱼便又走不动了,只得停下来歇息。原本两天就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了三天仍未走完。然而这事却急不得,谁让聆久忘记了芝鱼这弱女子的脚程和她的不同。 芝鱼休息的空当,聆久背着背篓左看右看,一眼瞧中山壁上一棵山芝,也不用说一声,便攀着山壁上去。芝鱼见惯了,自个儿原地拿着蒲扇生火。 虽说芝鱼脚步慢,有些耽误事,厨艺却很不错,手边随意拔的野菜都能做得可口,比聆久之前除了野果便生啃野菜好多了。 想起这个,聆久又想起欠她好几天饭的隐千重,自上次从他身上顺了小药瓶后,好多日没再遇见他了,自然也没能管她的饭食。 聆久转念一想,这山中也没什么可吃的,就这么打发了也太可惜了,不如等出去之后再敲诈几顿。 聆久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想得实在太有道理。走神之间已然爬上山壁,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山芝抠了出来。然而刚打算离开,突然发觉头上一个黑影笼罩下来。 一抬头,聆久只瞧见一双手冲她还握在手中的山芝伸了过来,下意识手一动,躲开了那只手。再仰头一瞧,登时一脸嫌弃。 入眼便是披散的黑发,密实的黑衣,以及熟悉的、同样带了嫌弃的脸。 啧,欠饭的来了。 “怎么又是你啊?”两人同时道。随后双双一愣,聆久首先反应过来,做了个鬼脸,手一松便落了下去。下落几步,她在山壁凸起上踏了几步,稳稳地落在了平地上。 芝鱼见她回来了,转头道:“你回来了,吃饭吧……那是谁?” 聆久顺她眼神看去,果然看到方才在山壁上攀着的隐千重落在了地上,抱着手臂看着她们二人。 “你跟来干什么?”聆久在芝鱼旁边坐下,没好气道。 “那山芝我需要,给我。”隐千重伸出手道。 “凭什么给你?那可是我拿到的!”聆久横眉,一扬下巴。 “那山芝你只是看着稀罕,但我需要那东西。”隐千重继续伸手,语气理直气壮。 聆久见他坚决,转了转眼睛:“山芝可以给你,不过你欠我的东西可是更多了,饭食再加三天!” 隐千重毫不在乎地点头,伸手要。 “好说,记得我的债,我可是会找你要的!”聆久挥手将山芝扔给他,转身接过芝鱼递过来的菜汤和菜球。 谁知她突然感觉身边一个人坐下来,一股淡淡的冷香从那人身上散发出。聆久一愣,随后嫌弃瞧他:“你怎么还不走?” “谁说我要走了。你不是要我管你饭?干脆现在赶紧还了。免得出去之后麻烦。”隐千重作势便从腰包中掏出一块干饼。 “你现在还我,我可当你送我的啊!我要的是出去之后的五天饭,不是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不算你还了!”聆久瞄准机会,伸手抢他包。 “你这是敲诈!”隐千重一手护住腰包,一手拿着干饼,“说起敲诈,前些日子你从我身上顺走的药,我怎么和你算账啊?” “什么药?你莫不是昏了头吧?怎么还说瞎话?”聆久转过头嚼菜球,施行祖传装糊涂大法。 隐千重眯眼瞧她,决定以后再和她好好掰扯。他瞄了一眼坐在一旁不作声的芝鱼:“她是谁?” “哦,这是芝鱼姑娘。她相公遭遇意外,我护送她离开幽荧山,然后继续寻宝。”聆久答道,看向芝鱼,“这是隐千重。” 芝鱼闻言,转头就着坐姿向隐千重福身,又瞧了一眼隐千重周身打扮,幽幽叹道:“公子这刀可真是把杀人利器,划在脖颈上怕是一闭眼便能见阎王了。” 隐千重嘴角微抽。聆久一摆手:“不用管,她就这样。” “这种闲事你都要管?你知道她底细吗?也敢单独和她一块儿?”隐千重嗤笑一声,毫不掩饰音量。 “她一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能有什么危险?你想太多了!”聆久蛮不在乎,继续专心吃饭。 隐千重再次瞧了一眼芝鱼,冷哼:“不会武功却有贪心歹心的人多了。” 芝鱼低眉顺眼仿佛没听到。 吃过东西,聆久发觉隐千重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拿帕子擦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弯刀,支起一条腿也不看他:“你什么时候走啊?” “我何时说要走?”隐千重看着她擦刀,反问。 “你不走?你跟着我掺和什么热闹?”聆久抬头,一张小脸几乎皱了起来。 隐千重摸着下巴,瞟她的背篓:“你捞着的好东西还不少,兴许跟着你能找到不少宝贝。” 聆久无语,白一眼过后没再看他,专心擦刀。 “隐大侠一道,自然是无比可靠的,若非遇见蛇虫猛兽,定然能够安然脱身。”芝鱼一旁道。两人听着不像什么好话,各自皱眉都没做声。 也不知隐千重真的是闲的还是如何,接下来一路他便真的跟着聆久和芝鱼往外围走了。 他们选的这条路并不算平,坑坑洼洼的还有许多危石。即使是白日里,山路上也潮湿阴森得很。 聆久倒是胆子大,向来不怕这些的。隐千重默不作声。然而芝鱼则一惊一乍,在她嘴里这山路就好似地府后花园似的。 “呀!”芝鱼又一次被飞到脚边的虫子吓得大叫。 聆久一刀扔过去,将虫子卡在石缝里,走过去瞧了瞧:“这又是什么虫子?这地方怎的大虫子这么多,见都没见过。” 隐千重瞧了一眼:“这虫子有毒。” “又是毒虫?”聆久皱眉,“这山谷寸草不生,净是些毒虫子,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有两位大侠在,就是掉进虫窝里,自然也能安然而退。”芝鱼幽幽地道,“我就不同了,掉进去了,被咬一口,还能早日解脱。” 聆久一想她描述的画面便一个冷颤:“那不行不行,十条虫子也就罢了,百来条就是武林至尊也得被咬上几口吧!我这样的还不被吃了!” 隐千重瞧了聆久一眼,没吭声。 “你怎么认识这么多毒虫?你到底打哪儿来的?”聆久好奇地问隐千重。 隐千重“哼”了一声,不说话。 “还不说,真也不知道藏着掖着做什么。”聆久抱怨一声,不再继续问了。 他俩不说话了,芝鱼却又吭了声:“先前我弄丢的宝图上写的,那宝藏似乎就在这边。” 两人同时看向她。聆久惊呼:“什么?那岂不是会遇见那些人?” 隐千重觉得聆久关注的点似乎有些不对:“宝图中是何宝藏?” 芝鱼摇头:“小女子不知。” 聆久兴致上来:“你着急不?不急的话,我们找找这宝藏如何?” 芝鱼面露难色:“不是小女子不愿与二位大侠分享这宝藏,只是这山中危机重重,先前我与相公循着宝图寻宝,便遭遇陷阱……谁知这一个,不是丧命之所呢?” 她幽幽叹息:“小女子早已不想活了,诸位此行都是来寻那天下至宝,可宝藏又有几人有缘求得呢?其他人从这山中捞点油水,有命把宝贝带回去,也不虚此行。可这宝藏,还是不如二位能够平安归去……” “江湖险恶,本就是机缘与危险并存,藏宝之地有些危险很正常,我们身上都有功夫的,而且隐千重他功夫比我好得多,想来也没什么大危险!”聆久没心没肺地道。 隐千重一脸黑线地看着她,盯了芝鱼两秒,她似乎疑惑地看回来,眼中满是真诚。 隐千重收回了眼神,瞥聆久:“你是钻进钱眼儿了!” 聆久立刻回嘴:“爱钱怎么啦?我这辈子最缺的就是钱,我爱钱我不藏着掖着,不像某人心里装了事表面还像没事人似的!” 隐千重气急,瞪了她好几眼,随后转过头不看她。 “那,既然恩公想去,我便带二位大侠去吧。”芝鱼点点头,走在了前面,带着二人向山谷身处走去。 越向深处走越显阴冷。聆久摩挲着手臂,让冒出的鸡皮疙瘩收敛些许。 “大侠看到前面那处山洞了吗?那里便是入口了。”芝鱼指向石缝中露出的黑洞洞的入口,看向二人。 聆久瞪大眼睛,然而那边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二人都没动,芝鱼自顾自走了过去,聆久刚想阻拦,却突然看见芝鱼身子一矮,一声惊叫。 “芝鱼!”聆久几步过去,隐千重来不及阻拦,只得跟着过去。 然而走近,聆久才看到芝鱼站在一旁安然无恙,仅仅一愣的功夫,只觉得脚下一软,地面忽然下陷进去。 隐千重紧跟在她身后,然而地面那坑不小,连带他也躲避不及,且脚下黏软,轻功无力发挥。二人就这么掉进了地洞中。 聆久错愕地抬头看向洞口芝鱼露出的脸,发觉追着她落下的隐千重将她向上一拽,身子垫在她下方,重重地落了地。 “哎哟!”有隐千重垫着,聆久并没觉得很痛,她忙扶起隐千重,帮他拍着身上的尘土,“你怎么样?你疼不疼?你……你干嘛垫着我啊!你你你没摔傻吧?认得这是几吗?” 听着前面几句,隐千重还想宽慰她一下,然而紧接着的最后一句,让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瞧见这个白眼,聆久放下心来,没傻就行。 聆久见隐千重无事,抬头看着洞外的芝鱼,语气夹杂着怒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傻到认为这只是个意外。 “两位大侠帮人不如帮到底,帮小女子少两个竞争对手,对二位而言,想必也是举手之劳。”芝鱼仍然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微微福身,拾起聆久掉在洞口的背篓,从里面挑拣了几样出来,随后将其一脚踢进洞中。 “这里也算是葬身的好地方,恩人的东西我送下去了,祝二位早日解脱。芝鱼先行告辞了。” 一把接住背篓,看着散落一地的花草以及她消失在洞口的衣角,聆久怒火中烧:“你背信弃义!” “行了,”隐千重拉住她,“我早跟你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倒还真相信她了。” “什么相公,都是骗人的!”聆久气的直抖,“我竟真因她不会武功信了她!” 隐千重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想起来什么,脸色微沉:“先别管她,若能出去,怎么找她寻仇都好说。” 一句话让聆久冷静了些许,她打量着这地洞,周围竟有许多条通道,应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忽然她注意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眯眼一瞧,发现竟是一堆白森森的骨头! 她心里一惊,那骨头形状显然是人骨。她又仔细一瞧,发现旁边散落了一些东西,还有衣物之类,纹饰很有些眼熟。 隐千重瞧见她盯着角落里的东西,随意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认识?” 聆久一挑眉,瞬间福至心灵:“是他们!” “真认识?”隐千重也是一惊。 “我就是从他们手中救下了芝鱼。”聆久一拍手,“对了!那所谓‘宝图’正是被他们抢走的,他们自然会来这里的!” 说罢聆久咽了口唾沫,骂道:“就说那女人是个没心肠的恶毒蛇蝎,看来是早有打算要让这些人自己找死了。” “她方才管这里叫百虫洞,难道这里面有虫?”隐千重看了那些只剩白骨的人也觉得瘆得慌,看向四周想看出端倪。 “不会那些人是被……”洞中没什么光源,唯有洞□□下来的光线。聆久想点燃火折子仔细瞧,被隐千重按住手。 “不要贸然点火,若这里真的有虫,火光会引来不少。”隐千重看着一片寂静的周围,通道中似乎还有回声。 “那怎么办?那洞口,你能上去吗?”聆久依言收起火折子,看向头顶洞口。 隐千重观察片刻,在聆久期待的目光中摇头:“怕是不行,这洞口太高,洞壁上并无可借力的点。” 说罢,他又打量起了聆久,沉吟道:“况且,就算我能上去,也带不动你。” 聆久握紧一只拳头:“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重的意思。”隐千重诚恳道。 聆久忍无可忍,朝着隐千重扑了过去。 第五章勇敢女侠不怕虫 好巧不巧,就在聆久扑向隐千重之时,脚下一个不留神,被地上一个突起绊了一跤,顿时失了平衡。 本想躲开的隐千重见她摔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她,刚刚好挡住了聆久调整平衡的落足点。 于是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再次双双扑倒在地。 和上回不同的是,这会儿两人是面对面地倒在地上,恰似二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隐千重的手仍维持着护住聆久的姿势,被她一扑,无意一合便搂在了聆久的腰上。 东倒西歪的聆久再次享受了有隐千重做肉垫的待遇。她抬起险些和尘土亲密接触的脸,甩着隐千重乱飞的发丝,却突然感觉嘴唇碰到了什么温凉。 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隐千重感觉到聆久的呼吸愈发急促地打在他脸上,那里还残余着方才嘴唇碰到过的触感。 软软的,温温的。 隐千重搭在聆久腰间的手蓦的紧了紧,让两人的身体更加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 聆久心中一阵紧张,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面突然猛烈震动,两人同时从地上弹了起来,背靠着背戒备地望着四周黑洞洞的通道。 几息只见,震动停下,接着是一阵“咔啦咔啦”的声音,听上去正在飞速向两人这边靠近。 声音越来越大,愈发刺耳,就在这时,隐千重突然抓起聆久的手,拉着她向一处通道奔去。 仅片刻后,一大股黑黢黢的东西从对面通道涌出,伴随着各种“吱呀”的叫声,追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聆久头脑空白地跟着隐千重往前冲,被后面的声音吵得脑壳疼,在拐进另一通道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 一瞥之间,她便震悚地移开了目光,专心致志跟着隐千重往前冲。 我滴个乖乖,大大小小各式各样成千上万的虫子啊啊啊啊啊!! 隐千重一边跑着,一边从身上掏出各种各样的瓶子扔向旁边通道。 聆久瞧见,每次他扔出的东西都能吸引走一波虫子,渐渐他们身后的虫潮越来越少,直到隐千重忽然拐入一侧狭小通道,那些虫子没再跟来。 这一通追跑,两人都累的够呛,聆久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觉面前一股腥臭,一个朦胧的黑影飞速靠近。 而在她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旁的人突然冲到她面前,接着响起一声痛苦的低呼。 聆久一惊,下意识手上刀已出鞘,寻着气味声音朝那东西狠狠刺了许多刀,片刻那东西便没了生息。 聆久转身扑向隐千重,他已经跌坐在地。她着急地握着他的手臂,声音里多了几分惊慌失措:“隐千重?隐千重你怎么了?” 此刻光线太暗,她只能听到隐千重痛苦的喘息。 “……被咬了,有毒!”隐千重声音中带着极大痛苦。 聆久感受到他在不停地冒冷汗,声音里带了哭腔:“咬哪儿了?我给你把毒吸出来!” “不要妄动!”隐千重另一只手推开聆久的脑袋,“你偷的瓶子呢?” 聆久一愣,手忙脚乱地满身翻找,颤抖着双手掏出瓶子,险些掉在地上:“找到了找到了!” “两颗……”隐千重痛得难以言语,聆久赶紧慌乱乱地拔开瓶塞,手抖得药丸乱滚却握不住,赶紧抓了两颗送到隐千重嘴边,随后环顾四周,仔细听了听,“哗”地点了火折子,随便从地上摸了根树枝点燃了。 “让你别点!”隐千重急得,却被疼痛打断。 “我听得见虫子声音,这周围没有虫!”聆久看着隐千重满脸的冷汗,忙看向他的手臂,那虫子不小,手臂皮肉都被撕了一小块去。然而最要命的是四周已然泛黑的皮肤。 聆久心里一沉,这怕是极烈的毒。 聆久用力撕下衣摆,撕成绑带紧紧缠住隐千重上臂,小心翼翼地扯掉他残破的袖子。接着在隐千重身上一通乱摸,绕是他现在如何痛,也有些挨不住:“你做什么……!” 片刻间,聆久手一停,从他身上摸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小刀,朝伤口处划了两刀,用力挤了挤,随后嘴靠过去用力吸。 “嘶……”隐千重偏过头去,忍着手臂上的钻心的疼。 然而聆久仅仅吐了些黑血出来,直到鲜血流出,那伤口周围仍是乌青的,只是蔓延地慢了些。 “这到底是什么毒?你见过吗?怎么解?”聆久用清水漱口过后,看着他的伤口束手无策,瞪大了眼看隐千重。 隐千重看着满脸焦急的她,示意要看看那虫子。 聆久举着树枝照着虫子,隐千重忍着痛瞧了几眼,仔细想了想:“很……罕见的毒,我在书上看过……” “可有解毒之法?”聆久着急地问。 隐千重摇头。 聆久顿时如坠冰窟,四肢开始发麻。 然而隐千重接着道:“有是有,然而若不能出去,那便是无解。” 微弱的希望在聆久心中亮起:“什么法子?你说说看,说不定能找到!” “草药便可,然而这里完全没……”隐千重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沉默地思索。 “你怎么了?”聆久见他突然不说话了,吓得凑近他看。 “你……拔的草,若没被那女人拿走的话,兴许有的……” “真的吗?那我去找!”聆久惊喜地跳起来便想冲出去。 “你回来!外面都是虫潮你怎么拿的到!说不定早被虫子啃了!”隐千重一急,起身拽她,又牵动了手臂的伤,痛得说不出话。 聆久忙扶着他坐:“有机会那就去找!难不成让你等死?” “你若去了,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隐千重用力喘息,嘴唇已经咬破了。 “我若不去,你死在这,我一样出不去这地洞!”聆久按住他,厉声道,“隐千重,我不能眼看着你死!我不想让你死!” 隐千重苍白着脸,抬头看她,她的脸急得煞白,眼圈似乎红了。 他盯了片刻,放开了手,向聆久简单描述了一下需要的草药,死死地盯着聆久:“你给我保护好自己!若能出洞,便不用回来找我!” 聆久就当没听到后面一句,扶着隐千重靠着岩壁,解下水囊留给他,握着弯刀,回头看了一眼隐千重,飞快地隐没在黑暗里。 隐千重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更希望她找到出口不要回来,却也希望她能找到他。 他忍着手臂的痛,踩灭了火,在黑暗中隐匿着呼吸。 …… 聆久从小通道中出去,循着记忆轻手轻脚地向来时方向行去。 这时她不敢点火,只能贴着墙壁走。好在这洞中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来处有隐隐约约的光线,聆久眼力不错,能够跟着光走。 一路上并未听到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通道中的光越来越亮,聆久知道离她的目的地不远了。 那些虫子也不知跑到哪个通道里去了,此时这里除了聆久轻轻的脚步声,一片静谧,静谧得可怕。 聆久终于看到了前方一片空地,有明显的光打在地面上,从通道中能够看到她那背篓的一角。 聆久快步过去,将背篓中的草药倒在地上,根据隐千重的描述,一棵一棵地找过去。天神眷顾,居然果真找到了隐千重需要的三种草药。 聆久握着那几棵草,头一回在心里由衷地感谢十几年来时常帮老爷爷推车、扶老婆婆过桥、帮大姑娘揍流氓、偶尔帮死在外头的无名氏收个尸的自己。 然而手里握着草药,聆久一怔,看向最珍贵的那棵,突然想起她正是为了拔它而撞见了芝鱼。 聆久苦笑,这真是福兮祸兮。 就在这时,微弱的声响再次响起了。 聆久蹲了半天,觉得腿有些麻便要站起来。然她眉头一皱,一回身,将扑向她的大虫子劈成两半。 顿时,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股气味一出,周遭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变得狂躁起来。无数虫子发出尖锐的叫声,摆动着数不清的腿直冲聆久过来! 聆久将几棵草塞进衣服,双手握紧了弯刀,猛然跳起,手上挥刀斩断无数扑向她的虫子,脚下使力,将不知名的甲壳跺个稀碎。 聆久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快地挥刀,心想若是师父们瞧见她的表现,定会把她夸得上天入地。 然而师父们现在看不到,她有没有命回去展示给他们看还不一定呢! 聆久的小聪明在面对着这黑压压一片虫潮时一无是处,她那半吊子身法此时已然变成了东一脚西一脚的乱踩乱踏。 然而那大大小小的虫子实在无孔不入,聆久的手已经开始发酸,她毫不怀疑,若是再这样下去,一刻钟工夫她便要被虫子吞进肚了。 聆久无计可施,已经开始模仿隐千重那轻飘飘的轻功步法了。她感觉自己这辈子也没一次见过这么多虫子并砍过这么多虫子,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最后会成为虫子的口粮。 聆久手上无意识地砍着虫子,回想自己这不长的一辈子,又想到了狭小通道中等着她的隐千重。他说不定活得会比她长一些,也说不定有机会出去,反正比她好运就是了。 她那些师父,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酒赌了多少钱,有没有闯祸……闯祸让他们自己担,她微弱的功夫可受不住他们捅的篓子。 隔壁张大妈、徐三叔,就算没她照顾生意,应该也能卖出足够菜和鱼糊口。 镇子上小胖、二虎、燕妞那几个,没她带着满街跑,应该很快就能长大懂事了。 还有那个偶尔出现的蒙面人,聆久一直觉得她很亲切,可没来得及问出她是谁…… 在这个时候,她脑海中竟不停地想着她喜欢的人和事物,至于害他们掉进百虫洞的芝鱼,还有曾经遇到的形形色色的恶人,她连想也没有想起过。 她踏着洞壁,一歪脑袋,惊险地躲过重重撞到她脸边洞壁的虫子。然而就在转头的一瞬间,她突然瞧见了黑压压中的一片空地。 想都没想她便脚下一蹬,飞扑过去,手在地上一撑险些扭了手腕。那地上有一块椭圆形凸起,她的手蹭了一下那凸起,忙一翻身立在地上。 然而其他虫子仅仅是不踏足这凸起周遭一尺的地面而已,会飞会跳的却是毫不顾忌。聆久心里叫苦,手上不停地斩或刺,脚不小心撞到了凸起。 此时一只虫子飞快地朝她面门冲来,她身子一偏,跨过凸起脚下一定,又撞到了凸起的另一边。 聆久深觉这东西碍事。瞧见一只虫子从远处猛然一弹跳将过来,她借力在凸起上一踩,跳起将虫子斩成两段。 她正欲在凸起上落脚,余光却突然瞧见那东西似乎缓缓上升,什么东西被顶了上来。 聆久忙挪了步子,弯腰一捞,果真有个盒子。她想也没想一把掀开,就见里面一个莹白色的东西,椭圆形的,像是块玉石,也就她大拇指大小。 周围虫子在她打开盒子的瞬间,忽然集体停下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似乎很忌惮这个东西。 聆久眨眨眼,疑惑地拿起那个东西,入手却吓了一跳,那东西怎么软乎乎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她突然感觉捏着那东西的手指一疼,她一挥手把东西扔回盒子,大惊失色地看自己手指。 手指上一个小小的伤口,没出多少血,但确实被咬破了。 聆久顿时吓得直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居然自投罗网被咬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也没觉出什么不适,血都已经止住了,只留下一浅浅的痕迹。 聆久心中疑惑,动了动手指,又挥了两下刀,身体没事,内力也还在。 她举起盒子,瞧着里面的东西。果然不是玉石,而是一只软趴趴的虫子。大概被聆久那一下摔疼了,左动右动扭着身子。 明明软趴趴又白花花,然而聆久却丝毫不觉得这玩意儿恶心,反而还有那么一丝丝可爱是怎么回事! 研究了半天软虫子,聆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四下一看又是一抖。原先张牙舞爪的虫子们黑压压地趴了一地,一动不动。 聆久顿时也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 不敢动…… 怎么还没有虫动…… 一人众虫就在原地对望了一炷香,几近崩溃的聆久心里开始不停地念“快走快走快给本姑娘滚”。 就在她心中出现想法的一瞬间,成百上千的虫突然齐刷刷地动起成千上万的腿,几息之间分别冲进周围通道,地面一片空荡,连方才被聆久砍的虫子都不见了。 聆久:?? 虽然十分疑惑,她却来不及多想,拍拍怀中草药发现还在,把盒子也一并带上,飞快地向隐千重所在的地方冲去。 第六章女侠机缘指百虫 无需提防虫子,聆久直奔隐千重所在的通道过去,认出那条小通道,点了火折子便冲进去,迎面便看见无力地靠着洞壁的隐千重。 “隐千重?隐千重!你怎么样?我把草药带回来了!”聆久仍点了小木条插在地上,将隐千重的身子扶正,焦急地叫他。 他脸色惨白,还透着些青紫,聆久心中一颤,比方才中毒更深了。 听到聆久的唤声,隐千重微微睁开眼,眼皮很是沉重。 他那条中毒的手臂已然失去知觉,动也不能一动,连带他的半边身子也开始发麻。若非聆久叫他拍他,他大概会永远睡下去。 “隐千重?你醒醒!那草药怎么用?我给你解毒!”聆久瞧见隐千重这几近昏迷的模样,吓得冷汗直冒,不停地拍打他的脸叫他,心里懊恼,早知应该先问过他草药用法的。 隐千重努力睁开眼,极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似是想要看清楚些,半晌才道:“草和花碾碎敷伤口,根茎煮药……” 说完他耗尽了力气,再次昏迷过去。 “隐千重?隐千重!”聆久晃了晃他,他毫无反应,她只得继续扶他靠在洞壁,心中焦急如焚。碾碎好说,可这地洞里哪里找煮药的器具! 她翻遍自己身上,有把隐千重身上翻了个遍,却完全没有头绪,急得满头大汗,而看隐千重的脸色越来越差,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撑不住了。 她着急地原地踱步,干脆先给他敷上药,煮药再想法子,实在不行把水囊烧了作药炉! 聆久三下两下将草药的花叶拔下,正打算想办法碾碎,却突然再次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倏”地将草叶塞进衣服,站起来转身,拔出刀,将隐千重护在身后,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瞪大了眼睛盯着通道口,瞧了一眼燃着的木条,考虑要不要将其熄灭。 然而待那声音靠近,聆久却觉得有些不对。 这声音不似之前狂躁刺耳,数量似乎不多,且有条不紊。 她握着刀站在原地,借着火光眯眼看着眼前,看到了地面上一些斑斑点点的小东西,果然是洞中的虫。 然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聆久没有动,看着那些虫排着队靠近,停在了距离他们一丈的距离。 聆久自看清了它们驼着的东西便没闭上过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形容她那世界观被刷新的心情。 过来的虫子几乎全是甲壳类,而他们一团团地靠在一起,驼在背上的东西稳稳地不会掉。 东西还不少,一个陶罐,罐里一柄木勺,一个竹筒,里面装了清水。聆久见那陶罐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瞧,发现是些花草,露出的一角和隐千重解毒所需极为相似。 那些虫子配合天衣无缝,将东西放到地上,便再次窸窸窣窣地离开了,消失在黑暗中。 聆久眨眨眼睛,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眨了眼睛发现有什么低落下来,她才意识到方才急得眼中蕴满了泪。 她拿手背蹭了下眼睛,心中如临大敌,这事坚决不能让第二个人,尤其是隐千重知道!不然,她怕是要被笑死了! 隐千重情况危机,不论眼前情境如何离奇,她也实在管不了那么多,端起地上东西,拿一堆小木条点了火,动作飞快地搭了个小架子,将罐中草药取出,又拔了几颗花叶,将清水和根茎一并倒入罐中,放在架子上。 她父亲病逝前,常年病痛缠身,聆久熬药几乎熬成了习惯。这几年没再碰过这些,倒是还记得。 然而此时却来不及慢慢来了,只能最快速度把药熬出来,先给隐千重服了救命要紧。 根茎解决了,她盯着手中花叶,四下看看,实在找不到合适器具,心一横,塞到口中,细细嚼了。 那东西毕竟是草药,口感实在不敢恭维,聆久却顾不上别的,眼睛不眨一下,只想嚼得越快越好,好赶紧给隐千重敷上。 …… 隐千重自陷入昏迷,只觉得手脚麻木,头脑昏昏沉沉,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感觉毒一点一点地渗入肺腑,喘息也变得艰难。 他想要睁开眼,却始终一片黑暗,心中满是不甘和无力。 “千重……”冥冥中,他听到什么人在呼唤着他,声音很熟悉,缥缈无边,似远似近,他四处寻找,似乎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师父……师兄……我要来找你们了吗?我终究没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缓缓朝那身影出现的地方移动,越来越近,似乎再走一步就能看清他们的面容…… 昏暗的光线照进他的眼中,依然有些刺眼。他闭了闭眼睛,看到火光和蒸汽,还有蹲在地上的姑娘。 她专心地盯着面前的陶罐,似乎数着时间。过了一会儿,她一抬眼,伸手将陶罐放到地上,取下盖子,拿木勺挑出里面的药渣。 陶罐应是很烫,她不时地换手捏耳垂,口中念着“烫烫烫烫”,手上却分毫不停,口中手上一块扇着,将药放温了,这才端起来向隐千重这边来。 一转身,发现靠在洞壁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聆久险些没拿住陶罐,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你醒啦!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好些没有?” 隐千重听她问了这么多,饶是没力气也没忍住笑了笑:“好多了,只是浑身无力。” 声音沙哑了不少,隐千重问:“我昏迷多久了?” “整整两天了。”聆久回答。 “两天?”隐千重皱眉,“这两天没有虫子来?” 他又看向陶罐,接着问:“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聆久面露难色,端起陶罐:“实在一言难尽。你先吃药,我再慢慢跟你讲。” 隐千重想要自己动手,然而浑身无力,完全无法动弹。瞧瞧那陶罐口子不小,应是不好喂药,想这两天都是聆久照顾他,便做好了脸埋陶罐洒满身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他惊诧地看到,聆久并未将陶罐凑过来,而是自己仰头灌了一口,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含着药凑近。 药汁流过两人唇齿的缝隙,苦涩的味道蔓延开。然而在苦涩之上,是唇上的柔软,以及不小心碰到嘴唇的牙齿。 她喂完药便离开,然而隐千重头脑此时一片迟钝,完全忘了吞咽,呛得好一个咳。 聆久给他拍着背,语气透着嫌弃:“怎么比昏着的时候还麻烦!” 隐千重听了咳得更厉害了。 好不容易等他咳完了,聆久再次打算猛灌一口,却瞥见隐千重那极端古怪的神色。 “怎么?嫌弃我?”聆久眯起眼,语气危险。 隐千重忙摇头,不敢不敢。 “我姑娘家都没说什么,你一大老爷们儿磨叽个什么劲儿!”聆久嘀咕,再次将药喂到隐千重口中。 隐千重听到她的嘀咕,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两下,心中说不清的滋味。 四五口喂完了药,聆久端走陶罐,又抓了一把花朵叶子,放入口中细细嚼了,吐在手中,轻轻抬起隐千重的手臂,将嚼碎的草药涂在伤口上。 隐千重再次瞪大了眼。 这次聆久依然精准察觉,抬起头来一记眼刀,意思怎么?你敢嫌弃? 隐千重再次连连摇头,不嫌弃不嫌弃我怎敢? 隐千重看着颜色正常多了的手臂,又看向转身拿起水囊漱口的聆久。 这药的味道隐千重是知道的,不论是药汁还是草叶,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苦涩。他一天要换不少次药,次次都要聆久入口。 她平日干饼都嫌艰涩难咽,却对着这药眉头不皱一下。隐千重又想起方才靠在他唇上的温软,心绪万千。 正想着,聆久又拿了两个浆果过来,靠着他坐,举起果子问他:“能啃不?” 隐千重赶紧点头,勉强抬起没受伤的胳膊接过浆果。 “你……你别多想啊,你中毒那么深,情急之下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隐千重正慢慢地咬着浆果,就听一旁聆久嘀咕。 隐千重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暂且先问出了满腹的疑惑:“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聆久自然明白他在问什么,听到话题转开也是松了口气,便从怀中取出了那个盒子,讲从她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听到前面隐千重还替聆久捏一把汗,莫名还有些心疼。然而听到后面的那些,他的神色便越来越古怪了。 “所以你是说,这些东西,罐子草药浆果和水,都是那些虫子送过来的?”隐千重看着满地的东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昏着。 “嗯,自从我被盒子里那条虫子咬了之后,它们就没再攻击我,反而帮了我很多忙。”聆久点头,将盒子打开给隐千重看。 隐千重盯着里面白花花圆滚滚的一条,想到手上的伤还是没敢下手戳,想了片刻皱眉:“这莫非……” “莫非什么?”聆久问。 “莫非是只蛊虫?母虫之类的?”隐千重猜测道。 “蛊虫?”聆久仔细瞧了瞧白虫子,然而她也没见过蛊虫,不知该是什么样。 “你的意思是,我被它咬了一口,它就是我的啦?能让这洞里的虫子全听我的话?有这样的蛊吗?”聆久看了看手指上已经完全好了的伤口。 “南疆之地神秘,用蛊的族群基本都在这边了,应是极有可能。”隐千重点头。 聆久想了想,转头看向通道口,心里想“来只虫”。 隐千重见她转头盯通道口,便知她心痒想试试。 几息之间,两人便看到通道口爬进来一个小东西,爬到两人跟前停下,动了动触须,似乎正瞧着聆久。 聆久和隐千重对视一眼。 “回去吧。”聆久一挥手。 两人惊叹地看着小虫一转身子,如来时一般爬出了通道。 “真的啊!”目送着小虫离开,聆久迫不及待地转头看隐千重,“那我以后岂不是能随意驱使虫子了?” “既是在这洞里找到的母虫,那应当也只能控制这洞里的虫子才是。”隐千重给她泼冷水。 “这样啊……”聆久想想也是,倒没有很失落。能驱纵天下虫类的蛊,和随意操控旁人的蛊一样不可思议,是不可能存在在世上的。 第七章双侠困境定奇缘 又过了两日,隐千重体内的毒已基本清除,只是还有些虚弱。两人也不着急出去,在宽敞的地道中休息,甚至称得上有些惬意。 隐千重在有力气端起陶罐之后,便坚决推辞聆久继续那样喂他。 聆久自然不会反对。喂昏倒的人没什么感觉,可对着随时会睁眼、鼻子里喘着热气、嘴唇还会动几动的人,聆久简直一百个不自在。 期间还有一事,便是隐千重察看伤口是偶然发现身上干净清爽,衣服也像是洗过一样,实在没忍住便问了聆久。 “我帮你擦过的,浑身脏兮兮的碰着伤口怎么办?衣服给你擦身子的时候脱下的,顺便就洗了洗。”聆久捧着竹筒往陶罐中倒水。 隐千重闻言顿时失语,一张白脸浮上甚是明显的红晕:“你你你……” 聆久回头,幽幽地盯他。 “你你……实在是侠肝义胆古道热肠!”隐千重舌头在口中打了个转,咬牙切齿地道。 聆久满意地点头,继续低头熬药。心里嘀咕,真以为本姑娘愿意伺候你呀?再不洗洗要臭死了!下不去嘴! 她又转念一想,别说隐千重虽然皮肤白看着瘦,可身材是真不错,要啥有啥匀称结实……她才不是趁人之危呢! 隐千重独自消化了一会儿,待接受了这件事,又奇怪地问:“哪里有这么多水?洗衣都够了?” 聆久将草药扔进去,站起来,回头指通道外:“那边还有很多呢,那些虫隔一会儿就送来一筒子,根本用不完。” 隐千重慢慢走过去瞧了瞧,咋舌往回走:“这些虫子凶猛是凶猛,好用也是真好用。” “咬了你一口,又让你有命活,算是两两相抵了。”聆久点头。 隐千重刚想点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转头问聆久:“你……你给我擦身子,那……看……” 聆久后退两步:“你想什么呢?我对你可没兴趣啊!不该看的我可没看!” 隐千重一愣,明白过来,尴尬望天:“你脑子里天天都是些什么?我问的是我胸口……” 聆久眨眨眼,明白自己想岔了,顿时脸通红,想把自个儿脸埋地里,转头靠着洞壁坐下,佯装不在乎地一挥手:“哦,不就是个纹身么。挺好看的。” 隐千重也坐下来,不太确定地瞧着她:“好看?还有呢?” “还有?有什么?”聆久莫名其妙,“纹身怎么了?江湖门派有个纹身也算正常吧?又不是罪印。” 隐千重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你可听说过‘玄影’?” “玄影?”聆久仔细想了想,“似是听过……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玄影是曾经江湖上一个隐秘的门派,极少出山,很是低调,其功法也如其行事作风,以轻功、毒药、暗器闻名于世。”隐千重慢慢地道。 “哦!我想起来了,我师父说起过,隐秘避世却声名在外的玄影门。可我记得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玄影门便……” “便被灭门了。”隐千重声音冷冽,“有高手杀上山门,玄影避世太久,早已跟不上江湖变化。一夜之间,玄影上至掌门,下至弟子,尽被屠灭,生还者寥寥无几。” 聆久听他话中有话,又想起他那世人难及的轻功,惊讶道:“莫非你……” 隐千重脸色阴沉,点了点头:“我便是那生还的一员。玄影掌门,便是我师父。” “那你也家破人亡了?真巧啦,我也是!我娘在我小时候没了,后来爹也没了,其他什么亲戚都没有,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咱俩一样!”聆久顿时发现两人相同之处,开心的拍了拍隐千重的肩膀。 隐千重正沉浸在仇恨怒火之中,突然听到聆久这话,心绪顿时去了大半。觉得二人似乎有些同病相怜,可对面人这欢快的语气,实在不知让他说些什么好。 “你……”隐千重看着聆久一言难尽,“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难过?” 聆久叹口气,摆了摆手:“难过又能做什么呢?我不像你,我爹娘的死怨不得别人,我除了想念也没什么招数。想念归想念,可死了又活不过来,还不如开开心心的。我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过一生。不过现在跑到这来掉进虫子洞里,好像有悖他老人家遗愿……算了,反正他打不着我。若我真死在这了,再下去挨他训也不迟。” 隐千重看着她自个儿碎碎念,不由失笑,继续道:“我也不知究竟是谁干的。事发之时,我恰好出门在外,等得了消息回去,门中已是一片死地。” 隐千重仰起头,似乎遥遥看向什么地方,喃喃道:“我玄影惨遭灭门,师父师兄弟皆死于非命,可我连仇人是谁都不曾知晓。我找寻那股气息多年,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聆久想了想:“所以,你来幽荧山,是为了报仇?” “我孤身找寻多年,连一个同门都未曾寻到,整个玄影似乎只剩下我一人。而仇人能杀了我师父和诸位师伯师兄弟,怎是如今的我能够匹敌的。要手刃仇人,只有这一个法子。”隐千重看向自己受伤的胳膊,皱眉。 “可幽荧秘宝是真是假都未可知,你这是豪赌啊。”聆久道。 “那又如何?只要有一线可能,我都不会放弃,否则,日后如何去黄泉下见我枉死的同门!”隐千重突然抬高了声音,语气中满是不甘与仇恨。 聆久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些事,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隐千重也沉默了。他转过身子看聆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聆久,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的。但对于秘宝而言,我们依旧是竞争对手,在这一点上我不会让步,我一定要为师门报仇!” “你是要跟我讲清楚,哪怕秘宝在我手中,你也是要抢的。”聆久同样转过身子正对着他。 隐千重点头。 “那我也要和你讲清楚。”聆久认真道,“我虽没你这样生死攸关的理由,可秘宝若真的落到我手上,我也不会放手。” “自然。”隐千重早猜到她会这样说。 “但不管是否得到秘宝,我得了,你得了,你从我手上抢去了,或是干脆让别人找到了,我都会帮你报这个仇!帮你找到仇人,手刃仇人!” 聆久看到隐千重的眼睛微微睁大,接着道:“你中毒是为了救我,我照顾你就是报答了。其他的也就是几顿饭的事,不足挂齿。我要帮你,是出于信你的话你的人品,出于恶人不该逃脱罪责,出于做一个热心的侠士是我的愿望,或者出于我、我亲了你要对你负责怎么都行!和幽荧秘宝无关!” 说到最后聆久几乎是闭眼仰头吼出来的,有那么点视死如归的意思。 聆久说完了,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刚想拿起一旁水囊喝口水,却突然被一股力气向前一拉,随后被紧紧箍进了一个怀抱。 隐千重似乎恢复了力气,忘了胳膊上的伤一般,抱得聆久几乎动弹不得。 他把头靠在聆久肩膀上,全身都在微微抖动。 被迫一夜之间成为大人的他,孤身背负了太多年的仇恨。一旦遇到向他敞开的热情与真心,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忍不住想要牢牢抓住。 聆久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他这会儿心里大概不好受,便伸过手去,拍了拍他的背。 就在她的手碰到他后背的一刹那,他突然抬起头来,微微松了松。聆久以为他要松开了,忽然眼前一黑。 喂药和被亲的感觉完全不同。 聆久感觉隐千重有些颤抖的薄唇压在她唇上,重重厮磨。 干干净净的隐千重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如今这股香气透过口腔,弥漫在聆久全部鼻息间,将她的动作、思绪,尽数染上了香气。 他的鼻尖不时蹭过她的脸,微凉。平日里他的手、脸各处,似乎都是微凉的。然而此时聆久在他鼻息间感受到的,是无与伦比的炽热滚烫。 他们的牙齿不时磕碰在一处,微微的疼。他仿佛要将她的唇吞入口中。 两人的胸口皆剧烈地起伏。他将她的腰搂得更紧,另一只手扣紧了她的肩膀,像要将她揉进怀里,再分不开,斩不断。 聆久觉得隐千重的气息更加粗重了,而他却缓缓地放开了她。 隐千重专注地盯着聆久的眼睛,再次抱她入怀,在她耳边喃喃道:“聆久,不论你要或不要,隐千重,从今往后,只做你一人的影。” 聆久猜测这是玄影门的什么说法,她没有说话,抬起头,在隐千重灼灼的眼神中,轻轻印了一个吻在他嘴角。 好啊,你是我的,不许耍赖。 第八章偶获宝图寻秘宝 又过几日,隐千重已全然恢复。虽说这几日在这地道中与世隔绝很是惬意,然而毕竟他们是来探宝的,休整够了也该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们将整个地洞仔仔细细转了个遍。这蛊虫和一地洞的虫子定然不是自己呆在这里的,怕是不知多少年前有人故意存放。 这些虫子某种程度上也能当做一种宝物,那么这里说不定与传说中的幽荧秘宝有些关系。 然而地洞中并无稀奇,而虫子常年栖息的洞穴,不论是聆久还是隐千重,见了都是头皮发麻。然而二人还是硬着头皮找寻一番,不仅一无所获,还恶心的半天没吃下东西去。 一只两只也就罢了,谁能想象被成百上千的大虫小虫还有负责繁衍的母虫占据的、蜕壳产卵啥都不缺的地洞呢。 尤其是走进去四处扒拉这种事情。 作为一只蛊虫的主人,聆久难以想象,难道以后她的所到之处就是这德行了? 她不要。她拒绝。 ……如果虫子产的东西能卖钱,也不是不能考虑。 反正被虫子咬过一口并留下阴影的隐千重一万个拒绝。 不过最终对地洞死心的聆久和隐千重站在他们落下来的地方,看着虫子们几天时间结成的梯网,还是不得不承认。 好用是真好用啊。 “这洞里除了蛊虫真的什么都没有吗?”聆久不死心地回头望着地洞深处。 “见好就收吧,这已经是难得的收获了。”隐千重拽了拽梯网,发现结实得很,心下再次原谅了百虫几分。 聆久不甘心地点了点头,转头时瞥见一个小小的凸起,眉头一挑,开心地拉着隐千重过去看:“你看,我就是在这里面找到蛊虫的!” 隐千重被她拽过去,一起看着地面上那个方形的孔洞。 “这是个机关吧?你怎么打开的?”隐千重仔细瞧了瞧,惊讶地瞧着聆久。 聆久皱眉:“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好像在这石头上踢了两脚,然后就有个盒子升了上来,我就打开看看,然后被咬了一口。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偶然么……”隐千重左看右看,还是有些想不通。他试过让蛊虫也咬他试试,结果人家蛊虫压根儿不理他。也不知是因为已认了聆久做主人还是别的什么。 “对了,这不是把你绊了一跤的那个石头吗。”隐千重还在思考,顺口道。 聆久一愣,一拍脑袋:“对哦!好像我被绊了一跤之后,那些虫子就出来攻击了。” “果然是个机关。”隐千重点头,“你第二回怕是误打误撞打开了机关……诶?” 隐千重一伸手,从孔洞的边缘揭下来一张薄薄的布帛。 “这是什么?之前没注意过!”聆久立马凑过来瞧。 “这东西和周围差不多颜色,不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隐千重摊开布帛,和聆久一块儿看。 二人瞧着瞧着,脸色纷纷变化。 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惊讶。聆久张大了嘴:“这上面写的莫不是?” “这怕是真正的,幽荧秘宝!”隐千重声音中难掩兴奋,仔细看着布帛上的图画。 布帛上画了一幅图画,仔细辨认似是幽荧山的地图,而地图上的一点标注了一个图案,并写明了从此地到那图案所在之处的路线。 上面还有一些二人看不懂的文字,以及形形色色的图画,似乎描绘了什么场景,瞧上去极像南疆族群的图腾绘画。 “你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吗?”聆久盯着那个图案,一头雾水。 “看不出,怕是得找到了才知。”隐千重转头看着聆久凑过来的脑袋,注意力被拉走了一些。 “有道理,那我们这就去找吧!”聆久笑着一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竟凑得这么近,一时有些呆住。 隐千重看着有些斗眼的聆久,不由笑出声,低头在她嘴唇上“啵”的一下,将布帛叠整齐,放到聆久手里。 “给我做什么?”聆久一愣。 “毕竟是你打开的机关。再说了,你的我的又有什么分别?” 听了这话,聆久只觉一股热气冲上天灵盖,整个人欢喜得要飘上空去,喜滋滋地接过布帛放好。 “这下东西也找到了,你该满意了吧?我们上去吧。”隐千重拉起聆久的手,让她在上面攀着梯网。 重新站到地面上,二人皆长出一口气,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不过几天而已,他们竟经历了这么多事。 而他们的关系竟也变成了如今这般。 聆久定了定神,取出布帛仔细看了看,指着远处一座形状奇特的山峰:“就是那里吧?” “看样子是。”隐千重点头,对聆久道,“动身吧。” 聆久应了一声。二人朝那个方向去了。 而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一路上碰到了许多人,而他们行进的方向,与聆久和隐千重极为相似。 正巧有不长眼上来招惹的,隐千重独自料理了,顺便问问是怎么回事。 得到的答案却让二人大吃一惊。据那人所说,一天前,寻宝人之中突然流传出秘宝所在,看其方位,正是在二人正去往的那座山中。 二人狐疑。莫不是山中还有其他记载着秘宝所在的洞穴机关?然而就算有,为何不藏着掖着,弄得如今人尽皆知? 聆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心中划过一丝怀疑的念头。 “那传言可有说秘宝究竟何物?”隐千重问那人。 “说……说是有此物便可号令天下,以天下力为己力,究竟是什么传言没说。”那人瞄着隐千重的刀尖,战战兢兢地道。 聆久和隐千重对视一眼,觉得问不出什么了,便打发那人离开幽荧山。 后者屁滚尿流地跑了。 二人对他无甚在意。隐千重问:“如何?” “总觉得怪怪的,为何我们才发现线索,满山的人就突然一下子知道了。”聆久皱眉。 隐千重沉吟:“你是想说,线索是有人故意传播的?” “我们寻到的机关必然是什么人留下的。如果……那人没走,而是始终关注着机关的情况呢?幽荧山中莫非有人居住?”聆久越想越瘆得慌。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隐千重点头,“可是,守着能够号令天下的宝物,他为何不据为己有?有如此威能的秘宝,究竟会是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不解。 不过二人都不是什么轻易退缩之人。况且就算有危险,隐千重为了报仇也是要试上一试。 他们不再犹豫,径直向那座山峰过去。果然一路又遇到了许多人,擦肩而过便罢了,若是有人招惹上来,他们自然也不曾留手。 仅仅半日,他们已然站在半山腰。 “这里人更多了。”二人趴在山石的平台上,看着下面山路上不时走过的人。 能走到这里的人,大多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二人毕竟尚且年轻,还是能躲就躲。 “秘宝莫非在山顶么?”聆久看着似乎都在往山顶去的江湖诸人,顺势猜测。 “也许这些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目前并没有确切的消息能证明这点。”隐千重随着聆久目光看去,“不过这些人在这座山待得时间比我们久,也许除了山顶,其他地方确无所获。” “那我们也去山顶?那里人太多了。”聆久看向山顶方向皱眉。 隐千重盯了山顶片刻,突然矮着身子站起来看着那边。 “怎么了?”聆久赶紧确认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声问他。 隐千重狐疑地看着那边,又转回到原处,摇了摇头:“……没事。” 方才突然觉得那边有一丝熟悉的气息,然而转瞬便消失了。 “我们也往山顶去吧,有你教我的隐匿之法,应当不易被发现。”聆久也没在意,拉他衣袖,言语里有些期待。 先前在地洞中,隐千重教了她玄影门简单的隐匿之法,自学了之后一直无处施展,她心痒痒得很。 隐千重无奈,倒也没否定。 往山顶去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不少的人。不过这个阶段的众人都想着赶紧赶路见到宝物,暂时没工夫在这里斗殴火拼。 反正看到秘宝后,那架迟早要打的,而且还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混战。 第九章深山寻宝再奇境 即便如此,聆久和隐千重依然见到了在山路上打起来的人。 那其中竟还有个熟人。 自百虫洞后就未曾见到的芝鱼,此时又一次被一群江湖人围住。虽然听不明确,但这场景与聆久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分外相似。 这一次,聆久不会傻到再去救她。而瞧见这一切的人,也都在幸存至今的经验中,默契地明哲保身。 “还真是眼熟,对吧?”隐千重碰了碰聆久的手。 “她这也算自食其果,我这样的傻子不多。”聆久点头,“我不会再救她了。但会不会救他人……也难说。” “都被害了一次了,还想多管闲事?”隐千重好笑地看着她。 然而聆久认真的思索片刻,冲他点头:“这一次被骗,是因为芝鱼心术不正。说不准下一次,我便真的遇到一个可怜人呢?不过——” “不过什么?”隐千重问。 “身在江湖,莫名其妙惹祸上身的人不少,可心里有鬼终遭报应的人更多。芝鱼的事,若不是我倒霉掉到他们跟前,我可能也不会管吧。我可不是什么初入江湖的愣头青。”聆久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郁色。 隐千重轻叹一声,明白聆久是什么意思。她从小便在江湖沉浮,性情直爽热情,最容易被骗。 想来芝鱼的事,也不是她第一回被坑了。于是再遇到事,不是真的直面,便不去理会。 隐千重有些走神,思绪飘回过去。在门派被灭之前,他也是这样的吗? 记忆里师父师兄都曾说过,他性子太直太热,和玄影门格格不入。 不然,他当初招惹聆久做什么。又为什么看到她救芝鱼后,不放心一直跟着。 这个江湖,承载了太多豪气干云和仗剑天涯,让无数年轻的侠客忘记了父辈师辈归隐田园的理由,待到反应过来,无一例外被江湖吞没。 要么抽身而去,要么成为他们曾经厌恶的两面三刀之辈。 多年以来,隐千重不再相信所谓侠肝义胆、把酒诉衷肠、但行侠义不计功名的故事。 即便是天性善良热情的聆久,也学会了冷眼旁观。 不…… 隐千重看向身边眼神漠漠的聆久。 若让这个姑娘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她追求的也绝不是功名利禄。 而是埋藏在她心中的侠义。 隐千重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开始思索,若大仇得报,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 聆久自然不知隐千重心中所想,她看着芝鱼,心中原本的愤恨消减了大半,只余叹息。 她曾经也见过像芝鱼一样的人。 在她父亲刚病逝时,她葬了父亲,心中没了着落,整日郁郁。 而就在这时,她收留了一个流浪到镇子里的女子。她说她被家中抛弃,人人叫她丧门星,唯一关怀她的母亲也与世长辞。 同样失去了亲人的聆久同情她的遭遇,见她不似作假,且的确不会武功,便收留了她。 女子为人温柔,见聆久压抑,时常出言劝慰。她的话很是在理,慢慢让聆久走出阴影,开始新的生活。 她将女子当做姐姐一般,本以为是老天带走了她的父亲,又赐她一个姐姐。 一天夜里,女子卷了家中所有财物,临走前自架上取了聆久的刀,甚是狠厉地刺向聆久脖颈。 丝毫没有犹豫。 恰好肚子疼睡不着的聆久,夺下刀,刺进女子胸口。 那是她第一次夺人性命。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次。 聆久总忍不住疑惑,温声劝慰她的,和满脸冰冷害她性命的,究竟哪一个是真的。 她在说着那些温暖至极的话语时,究竟有没有片刻的真心? 如果有,那么她家中那点不值几个钱的财物,就能让这真心完全泯灭吗? 只可惜,那满脸惊诧狰狞的脸孔,无法再开口回答她了。 然而聆久无法恨她,没有她,聆久不会如现在这般直爽快活。 所以当她看到同样满脸柔弱,同样不会武功的芝鱼,完全没有联想到那个满目冰冷的人。 只可惜,聆久再一次失望了。 她忘记了,能来到幽荧山这种地方的人,怎么会是她想象中的温柔的人呢? 聆久漫漫回想,看到芝鱼抬头望向这边,随后满脸惊诧。 “你……你们?!”芝鱼手指着聆久和隐千重,声音不知是因惊诧还是什么,尖锐难听。 “嗯?”围着她的人回头,也看到了二人,面色不善,“二位难道要多管闲事吗?” “聆久,聆久姑娘,你救救我,你救我一次,我这里,我这里有秘宝的消息!”芝鱼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几步,立即被周围的人粗鲁抓住。 聆久看着努力摆出无助面孔,却显得狰狞的芝鱼,微微一笑。 隐千重看到她的笑容,便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阁下说笑了。大家都是为了秘宝来的,走到这里,明哲保身已是难事,又怎会自找麻烦,救下他人呢?”聆久远远抱拳。 说罢,聆久转身,径直和隐千重一同离去。 百虫洞的事,虽然凶险,却意外有所收获。不过这个,芝鱼没必要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聆久方才看到那几个人身上手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虫子,想来是某个以驯虫为功的门派。芝鱼害他们掉进百虫洞,自己葬身虫腹,也算是报应了。 …… 一路上遇到的人多是拉帮结伙。如聆久和隐千重两人搭伙的都极为少见。 两人更是谨慎,靠着山缝躲避来人,能不硬刚最好。 而这个时候,剩下的人大多集中在了这片山头,不时有着秘宝被寻到的消息出现,然而随之湮灭。 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 聆久紧跟在隐千重身后,矮身悄悄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草丛。周围隐隐约约能听到金铁相击之声,又有人动手了。 然而周围无他路可走,两人只好硬着头皮穿过这里。 “隐千重,这会不会太冒险啦?”聆久听着周围“乒乒乓乓”的动静心底发慌,忍不住拉拉隐千重的衣角。 “穿过草丛便接近山顶了。这是唯一通路,万一后面还有人呢。”隐千重停了停,拉住聆久的手。 聆久咽了口唾沫,刚欲说话,却突然抬眼看向前方,第一反应把隐千重拽开,两人一同滚到了草丛里。 “当!”一把铁剑从天而降,刚好插在二人方才的地方。不知是斗殴那边哪个杀千刀的剑被挑飞到这里。 “好险……”聆久回头看着那还在抖动的铁剑,吐出一口气。 “不妙!”隐千重还被聆久压着,眼神却被不远处的人吸引。这边的动静被他们发现了! “快走!”隐千重拉起聆久便向后跑,能够听到身后的人向这边追来了。大概是暂时合作,干掉碍事的再说。 两人速度不慢,那些人逐渐被甩在身后。刚欲松口气,两人却瞟见前方有人影出现,数量不比身后的少。 两人面如土色。聆久瞧了一眼周围,拽着隐千重便跑。 隐千重莫名其妙叫她扯着向山壁跑,待眼前黑暗才明白是被拽进了一个隐蔽的地洞。 地洞实际上连通了山体,几个阶梯上去便相当于处在山洞中。两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进来,这才原地坐下松了口气。 “怎么每次和你一块儿摔倒都没好事!”聆久气哼哼道。 隐千重就当她发牢骚,回道:“你仔细想想,哪次不是因祸得福?说不准这回也是。” “一共三回,第一回就不是!”聆久反驳。 “你说竹筏上?若你我没摔倒,我后来怎会管你吃不吃毒果?”隐千重漫不经心回答,抬头看着周围,“这石洞好生隐蔽,你怎么发现的?” “偶然瞥了一眼,感觉这边有东西。”聆久也站起来,“这是人造的吧?” 这洞穴通道极为规整,洞壁上还有照明的木柴。聆久显然问了句废话。 感觉洞中没什么东西,隐千重便取火折子点了一根木柴。然而火把亮起的一瞬间,“呼啦”一声,整条通道的木柴突然依次亮起,火光照亮了前路,灯火通明 第十章穿越石窟惊生变 两人愣在原地。 火把亮了后,二人这才瞧见洞壁上还绘着形态各异的壁画。 聆久瞧见壁画,思索片刻,从袖中掏出百虫洞中寻到的布帛,一对照,这壁画果然与布帛上的图画极为相似。描绘的似乎是同一个族群。 “莫非……这个洞穴?”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就幽荧山中什么都藏在洞里的一贯风格,这幽荧秘宝会不会也在洞中? 两人顿时来了精神,心跳有些加速,沿着火把照亮的路向洞中走去。 沿途壁画似乎描绘着连续的场景。 一群同样打扮装束的人围着一个双手捧起、头顶银饰的人跪拜。 一个寻常装束的人对银饰者举剑。 一群人对银饰者举剑,而第一个人此时站在银饰者面前。 那群人站在银饰者身后。 银饰者站在山崖上,注视山下无数人影。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总觉得这壁画似乎是记录了什么事情,无奈太过晦涩模糊,实在难懂。 而同样让他们惊讶的是,洞中一路畅通无阻,毫无机关险要,一路通达。不多时他们便到达山洞深处,看到一座石台。 走近发现石台上放着一石盒。乍一看去,与聆久在百虫洞中得到的石盒极为相似。只是这个看起来更加厚重。 二人对视一眼,聆久欲上前拿起石盒,被隐千重抢先。他拿起石盒瞧了瞧,觉得没什么不对,便递给聆久。 聆久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石盒。 石盒打开的一刹那,隐千重突然猛然一晕,脑海中嗡嗡作响。然而这感觉仅仅片刻便消失不见,他甚至怀疑这是个错觉。 耳边传来聆久的惊呼,隐千重便将其他的抛之脑后,定睛看向打开的石盒。 石盒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不知是用玛瑙还是珊瑚镶嵌,状似飞虫,很是优美好看,在火光之下散发淡淡的五彩光华。 聆久拿起小盒左看右看,不管是不是秘宝,这盒子绝对也是一顶一的好质地。 “这个怎么打开?” 然而隐千重话音未落,聆久不知摸到了什么,小盒“噗”一声打开。 聆久吓了一跳,看了一眼隐千重,定睛看向盒中。 盒中只有一块紫色玉石一般的东西,只有聆久大拇指大小,看不出究竟是何物。聆久伸手触碰,只觉得冰冰凉凉,并没什么感觉。 隐千重也碰了碰,同样毫无察觉。 两人再次对视,不免有些失望。 “这应该不是秘宝吧?”聆久将那东西翻来覆去,满腹怀疑。 “……也说不准。”隐千重瞧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太不像了吧!秘宝可是什么号令天下来着。这说不准也是藏在山中的小宝贝。”聆久实在看不出名堂,便将东西放回盒子,只带着小盒。 “也对。旁边还有一条通道,要不要去看看?”看着她收起了盒子,隐千重指向旁边。 聆久点头。既然来了,那自然要去的。 二人往那边通道走。始终周遭墙上都绘着各色壁画,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透着一股神秘与诡异。 大约几盏茶时间,二人同时感觉到不对劲。 “这通道怎么是向上走的?”聆久看向前方。 隐千重握着聆久的手腕,没有说话,眼神却同样戒备。他看看四周,示意聆久拿出那块布帛。 “怎么了?”聆久将布帛递给他,疑惑地看着他仔细对照。 布帛上只能看出路线的大致方向,并不详细。隐千重瞧了半天,摇了摇头:“在通道里看不出是哪座山,但应当离目的地很近了。” “这个是什么符号?”聆久指着地图上目的地处圆乎乎的符号问。 “不知。不过……”隐千重说着,突然有些迟疑。 “我怎么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聆久抱着手臂仔细思索。 隐千重默默地指向她胸口。 聆久大惊,双手护胸:“你要干嘛?!” 隐千重被她大反应吓了一跳,随后无语:“我是指你放在衣服里那东西!” 说完还一咋舌,斜眼看聆久:“你一天天就想这?我也不是不可以……” 聆久一掌上去把他嘴捂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取出方才拿到的小盒,打开盒子。 “确实有点像诶。”聆久连连点头。 隐千重揉着被拍痛的嘴,扯扯聆久的头发,指自己嘴——你谋杀亲夫! 聆久眯眼——你有错在先! 对视片刻,隐千重败下阵来——我的错我的错! 聆久满意点头——这才对! 她刚准备继续低头观察盒里的东西,却感觉一股大力拽着她的胳膊往怀里扯,接着唇上一热。 ……怎么那么热,难道真被她拍肿了? 隐千重自给自足得到补偿,心满意足放开聆久,开始看她手里的东西。 聆久摸了摸同样热起来的嘴唇,瞧着隐千重的侧脸,突然觉得,若不是灭门之仇压在身上,隐千重的性格似乎该是蛮活泼的……活泼又嘴碎那种。 然而两人瞧也瞧不出名堂,只对这所谓秘宝愈发怀疑,若这东西真是秘宝……那到底怎么用,也是个问题。 两人决定顺着通道继续走,看看会通到哪里。 …… 眼瞧着前面光亮愈盛,显然是接近出口了。聆久有些兴奋,拉着隐千重往前面去。完全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开始不说话了。 “到后面越来越陡了,我们不会是直接到山顶了吧?”聆久低声道,看着头顶洞口透出的光亮,那上面应是遮盖了一块青石。 聆久伸手推了推,发现推得动,低头检查了腰间的短刀,然后慢慢将青石推开。 山顶清新的空气顿时迎面而来,隐约有股淡淡的香味。聆久在通道里呆了太久,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花草香还是什么,但这香气让她很是舒服,感觉体内的内力都跟着活跃起来。 她感觉很是新奇,这感觉很是自然,她意识仍然清明,丝毫没有被催化之类的毒香蛊惑的不适感。她不住好奇,这山上有什么这么香。 这洞口在一小片草丛中,还算隐蔽。聆久探出脑袋,往周遭一瞧,顿时吓了一跳。 山顶这片空地上不知为何聚集了百数人,各个拿着兵器武器站在一处。恐怕这山中余下的人马全都聚集在这里了,全部散发了内力。 百数高手同时散发的内力,虽说没有至尊级别,那也不是闹着玩的,聆久顿时觉得周身有些压迫。聆久觉得若没有那香气,这压迫定然会更让人难受些。 聆久满心疑惑,刚想回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出了洞口,站在山顶的草丛中,双手拔出弯刀,回头惊诧地看着从洞口跃起的黑影。 银光一闪,黑影长刀出鞘,步法诡谲,几步出现在她眼前。 “铛!” 隐千重的长刀重重地击在聆久挡在面前的弯刀上,金铁相击之声震耳欲聋。 “咔!”聆久的刀上出现了一条裂缝。 “隐千重?你怎么了?”聆久胳膊被震得酸痛,慌乱而不解,完全不明白隐千重为何突然攻击她。 然而隐千重一语不发,眼神冰冷,刀刀毫不留情,直冲聆久胸前要害而来。 “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聆久脑海中一片混乱,她杂乱无章地躲避隐千重的攻击,堪堪躲过隐千重划向她胸口的一刀。 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聆久猛然有个猜测,秘宝放在那里——他要抢夺那“秘宝”! 顿时,一种心寒掺杂着无力与无助裹挟了她的意识。他要抢秘宝……可她不是说了会帮他的吗? 他说她的就是他的,亲手将盒子放在她手中。 他一次次说让她拿着就是,需要的话会找她要的。 他不信她,还是…… 从始至终都是在骗她? 进山前踏她的竹筏,进山后冷言冷语地招惹她……为什么要招惹她?难道这一切不是巧合? 这一次的温言软语,情真意切,难道也是假的? 她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女子的脸。 聆久突然觉得自己可悲,真正爱她的人离她而去,而一门心思要骗她的……都在她心上狠狠扎上一刀。 不止扎一刀,还要刀刀下去,刺得血肉模糊、肝肠寸断。 第十一章误入古族得真相 聆久有些走神,然而对面的隐千重却毫不留情,笔直的一刀冲着她的面门刺过来。 聆久一惊,扭头躲避,随即脸颊一疼。 她伸手抹了一把,划得不深,但还是有鲜血渗出来,在她手心染上了红。 她呆呆地看着那抹红色,突然有些不想要躲避了。 然而就在她愣在原地的几息时间里,并无刀风划过。聆久皱眉,抬头看去。 隐千重仍然面色冰冷,然而他握刀的手停在原地,时前时后,使力大到手背青筋凸起,似乎在与什么对抗。 聆久一怔。然而就在这时,这边的响动似乎吸引了那边密密麻麻的人群。聆久回头一望,瞬间头皮发麻。 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举着手中刀剑向这边冲过来。 但这么多人一起,终于让聆久看出了名堂。 那些人一个个看似凶神恶煞,像是有天大的仇恨向这边扑过来。然而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或者说是面色呆滞。 聆久再次回头看向僵在原地的隐千重,他天生面容冷肃,面无表情的时候便是冷冷的,始终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但眼神不对。 就算面容冰冷,但不论是挥舞长刀、提起仇恨,还是面对着聆久的隐千重,眼中始终燃着火焰。 他眼中的人从来不是草芥。他的眼神永远不会这样冰冷。就算是夺人性命,在他眼中的每个人也都是不同的。 ——蛊! 聆久突然想起了百虫洞中听她差遣的虫子,它们是被那软乎乎的蛊虫控制了,那这些人,包括隐千重,极有可能也是! 那她怎么没事? 来不及让聆久想明白这点,那些上了山的人马已然冲了过来。猜测到真相的聆久这回可不想死了,忙挥起弯刀,用上隐千重教她的步法,堪堪躲过几把伸到眼前的利刃。 然而这里人实在太多了,实力大多要比聆久高些,聆久对上这些人毫无招架之力。 再加上还有一个隐千重,她既不想被他伤着,也不想伤着他或者让他被别人伤着! 聆久不停地从脑海里搜刮从小到大所有学过的功夫,突然福至心灵,内力聚集在刀尖,双刀旋转挥出,击退了周围一圈人。 聆久接过刀才想起来,这是那个时不时会来和她偶遇的神秘人教她的。 自她十五岁爹去世之后,每隔三月五月,都会有一个身着长袍的蒙面人,与她在各种场合遇见。要么是她练功的后山,要么是她教训混混的街边。 她听得出那是个女子,声音很是温柔。每次见面,都会看看她功夫练得如何,然后教她一些连她那些师父都从未见过的功夫。 不过,似乎已经有一年没遇到她了…… 这一招出来,顿时那人教她的各种招式涌现在聆久脑海中。而这些招式在她用来竟是信手拈来,几招之内就击退了好几波冲到她面前的人。 然而虽能击退,以她的内力却很难真正伤到他们。若这样下去,被消耗死的还是她自己! 就在这时,聆久突然感觉手中一轻,心道不好。 果然,她那随便在铁铺上打的刀,经过隐千重那柄好刀一撞,再这么一折腾,彻底的断了。 聆久果断扔下刀柄,弯身躲过一道刀风,冷汗直冒。 她看着那一双双想要往她胸口伸的手脑壳儿疼。而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出去的隐千重此时又挤了回来,冲锋在前,将一大堆伸过来的形形色色的手堵了回去。 聆久欣慰,就算被控制了也要护食……呸!她才不是食呢! 她突然伸手掏出那个盒子,环顾四周——既然他们要秘宝,那干脆给他们算了,小命要紧! 她伸手欲将盒子抛出,然而那盒子不知怎么自己弹开,里面那不知是玉石还是什么的东西滑落出来,蹭过聆久的手腕。 “啊呀!”聆久突然感觉手腕一疼,定睛看去,那东西竟然挂在了她手腕上,将她伤口处流出的血吸了进去。 聆久震惊地看到那个东西动了动,挪到了她的手中。 随后周遭吵闹声逐渐减弱,周围人的动作渐渐变慢。她再次闻到了那股香气,突然感觉头有点晕。 她看到不远处似乎有几道人影,衣着很奇特。 隐千重的动作停下来,倒在了她旁边。她想将他扶起,然而刚欲动作,眼前突然一黑。 最后她听到的,是手中那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 …… 再次醒来时,聆久入眼是淡紫的床帐,以及顶棚上雕刻着线条妖异的图案。 她眨了眨眼,慢慢地坐起身来。 身体没有什么不适,胳膊腿都在,她摸了把脸,脸上似乎也正常。 这下聆久放下心去,而随之昏迷前的记忆也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换成了一套颇有南疆风格的衣裙。 她这才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个银质手环,手环上雕刻着细密的花纹,和架子床的顶棚像是一个风格。 聆久有些懵,这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这是哪?其他人呢? 正当她满腹疑惑时,她听到门口的响动,回头看去,首先听到了叮叮当当银饰的响声。 进门的小姑娘看到站在地上的她,同样愣了愣。 聆久见是个小姑娘,便向凑个近乎打听打听,谁知她还没开口,那姑娘便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聆久:“???” 她再次摸了摸脸,想找块镜子之类的东西瞧瞧,是不是变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样子。 她打量了一圈这屋子,应是个竹楼,在南疆这片湿热的地界里显得挺凉爽。房间十分宽敞,布置颇优雅,家具大多是用竹子做的,做工十分精致。墙上还挂着绢画,画得正是南疆风物。 聆久估计了一下,这要在客栈里,怕是个天字号。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她身上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张桌子上,包括那所谓“秘宝”。她想找她的刀在哪,猛然想起先前两把都已断掉。 她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取回桌上的药瓶和一个小木牌收在身上,犹豫片刻,又拿起了那盒子,走到开着的窗子旁,想要看看外面。 就在这时,门再次打开。她回头看去,这次进来的不是那个小姑娘了,而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 “少族长既然醒了,那请随我来。” 女子得体地向她躬身,身上的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然而听清了她的话的聆久,却是彻底懵了。 “少族长?什么少族长?你说我吗?”聆久眨了眨眼,指自己。 “少族长请跟我走,见到了族长后,会和您解释清楚的。”女子语气平缓道。 聆久瞧了瞧她,觉得和她套近乎应该不大可能,便干脆跟着她走。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穿着类似服饰的人,而这些人看到她们,都会立刻停下来,做大概是行礼的动作。 有了之前的经验,聆久能够猜到,他们在向她行礼。 可为什么? 少族长又是什么?她什么时候成了这个什么族的少族长?那族长是谁? 这些问题她也向那女子发问了,然而她只是说见到了族长会知道,口风很严,聆久之后作罢。 聆久大致分辨出这应该还是在幽荧山中,只是不知为何,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里有一处山谷,那块布帛上也未曾标识。 她有些担心隐千重,不知他现下何处,控制解除了没有。 她的屋子距离族长所在不远。仅走过了一个回廊,女子便将她带进了一个应是正堂之类的竹屋。 进了屋,女子便向坐在首位的人躬身,口中说的是聆久听不懂的话。 聆久眨眨眼,打量着屋里的人。多数是女子,身上都戴着各种银饰,有老有少,各个看上去都有几分威严。 为首的人瞧上去三四十岁,一举一动很是优雅,她向带路女子微微点头,眼睛始终盯着站在中间的聆久。 聆久瞧了她片刻,眼神转向那人身旁的人,然而在看到她的脸的一刹那,聆久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人……那个人是—— “你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女子开口问她,汉话竟说得很好,口音并不像西南口音,反而有几分关中味道。 聆久暂时将注意力拉回来,看了看那人:“聆久。” 听到她回答,那人神色不变,声音中多了几分审视:“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轻易地报了名号?” “不然呢?就是不知道才要说啊,难道你要我说‘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抱我名号’的话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聆久略微歪头,觉得莫名其妙。 一连串话让那女子一时语塞,而她下首那人似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女子也不管聆久什么反应,问道:“你拿到傀蛊了吧。” 聆久一怔,取出山洞中得到的盒子,问:“你说这个?” 女子点头:“拿到傀蛊并被其认主,证明你有成为我幽荧族下任族长的资格。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幽荧族下任族长。待我身喂傀蛊后,你便继任族长之职。” 这一席话彻底把聆久说糊涂了:“我根本没听说过幽荧族,也不是幽荧族的人,怎么就成了族长了?” “她你可记得?”族长嗤笑一声,指了指她下首那温婉女子,“既然有她,那你便是我幽荧族的孩子,自然可以继任族长。” 聆久瞬间双拳紧握,之前进来时心中的猜想瞬间被证实。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欢喜还是苦涩,亦或是怨恨和疑惑。 “你真的是……娘?” 聆久走近几步,对着那个依然端坐,然而泪水早已落下的温婉女子,颤声道。 第十二章旧事难忆惜今人 聆久对娘亲的记忆从七岁那年便终止了。 她记得那天一早,爹便将她赶出家去玩,说她可以在外边玩一整天。 傍晚小聆久欢欢喜喜地回家,看到爹独自坐在桌前喝酒,而哪里也找不到娘的影子。 “爹,我娘呢?”她着急地问。 她爹灌下一口酒,并不常喝酒的他满脸通红,不知是清醒还是醉了:“你娘,你娘……她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小聆久心里一惊,以为她爹在唬她,上去拽着他的衣袖,“爹,我娘呢?娘哪去了?” 然而凑近了,她震惊地发现她爹早已泪流满面,心中这才相信了他的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娘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没了?娘呢?爹,娘呢?” “是爹没用……是我没用……”她嚎哭之余,只记得她爹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而后来没过几年,她爹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在她十五岁时与世长辞。 当年的她还小,只知道娘亲没了却也没多想。长大后直到爹去世都不见娘亲踪影,她只能猜测娘大概是早就生了病,她年纪小没看出来罢了。 然而此时,活生生的娘亲坐在她面前,把“幽荧族族长”的名头不由分说扣在了她头上。 “聆久,”她听到思梧在叫她名字,正是记忆里那个声音,“我是娘啊!” 娘…… 娘……! 聆久猛退一步:“你为什么要走?” 思梧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咬了咬唇嗫嚅:“聆久,娘亲真的没办法……” “是谁逼你离开的吗?她?还是她们?”聆久打断了她,伸手指着族长,还有屋里的其他人。 屋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族长面色也不大好看。 “你太放肆了!”族长沉声斥责。 “放肆?”聆久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缓缓转过身对着族长,“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次娘提起姐妹就会沉默。你是她姐姐吗?” “是。”族长微抬起头。 “是你把她从我和爹身边抢走的?”聆久丝毫没有退让,继续问。 “那个男人配不上思梧,他们本就不该在一起。”族长冷声。 “凭什么你觉得配不上就要把娘夺走!” 聆久不管她是什么人,不管什么身份高下,她只记得爹自从娘走后,每天都很痛苦。 “就算我不把思梧带回来,你爹那分毫内力都没有的身体,也支撑不住蛊的毒性,他一样要死。”族长站起来,高挑的身材很有些压迫。 聆久心中一震,父亲去世前几年的模样走马灯一样从她眼前闪过。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思梧,低声问:“你早知道他会早死?” 思梧低着头,放在椅子上的双手颤抖:“……你爹他不会功夫,受不住蛊的毒性……” “那你下蛊做什么?”聆久看着她,像是从未认识自己的娘亲,一字一句,“你明明能回来,为什么不看看他?你明知道他会死,为什么要下蛊?你明知道他忘不掉你,为什么还要狠心让他含恨而终?!” 聆久已然猜到,十五岁以后来教她功夫的蒙面人,定然是娘亲。那股气息,那股香气,她记得,她想起来了。 “聆久……娘不能见他,娘……” “他们不让你回去,他们不同意你和爹在一起,哈,若我不是这什么傀蛊认的主人,那他们定然也会视我为眼中钉,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娘没有死,不会知道爹为什么生病。我说的没错吧?” 聆久说着,双眼早已通红。 她那么痴情的爹,那么正直的爹,就因为这些人的独断专行,因为娘的懦弱,早早断送了性命,断送了真心。 至于下蛊,若这是幽荧族的传统,爹一定不会拒绝。 哪怕会害了他的寿命。 但她觉得不值。 思梧说不出话来,而其他人也不知是气恼还是心虚,都没有作声。 聆久闭上眼,极力忍住眼眶上翻滚的湿润,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族长,声音有些沙哑:“隐千重呢?” “那是谁?”族长冷冷问。 “和我一同来的人。”聆久回答。 族长看向下面一人,那人立刻站起来说了几句什么。 “那些人都在后山,你要做什么?”族长道。 “那些人?你们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聆久皱眉。 “那些都是你的傀儡,他们曾被傀蛊控制,只要傀蛊饮下他们的血,那他们便会为你所控。”族长道。 “我的傀儡?”聆久觉得不可思议,随即她想到了江湖上的传言,“……号令天下,原来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是故意将这些人吸引来的?” 族长不置可否。 “你放了他们,我不需要他们做傀儡!还有隐千重,我要见他!”聆久有些着急道。傀儡……谁知道这些人对傀儡是什么待遇,别再让隐千重受伤了。 “身为傀蛊的主人,怎能没有傀儡?你莫要心软!”族长另一侧,一个白发老妪跺了跺拐杖。 “我不会做你们的族长,也不会是傀蛊的主人,更不需要傀儡!你们放了那些人!”聆久眼中有怒色。 听到这话,堂中一片哗然,不少人看着她窃窃私语,似是不可思议。 “傀蛊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这一代蛊母认了你,便无法再改。若你不继任,幽荧族将后继无人,全族都将走向覆灭!包括你!”族长脸上的不悦已经无法遮掩,她瞥向一旁失魂落魄的思梧,又转回了目光,语气强硬严肃。 “我?”聆久不解。 “蛊都是带毒的,傀蛊自然也不例外……你已经被傀蛊咬过,毒性进入了你的身体。若没有傀儡分担蛊毒,不出十年你便会毒发而亡。”坐在思梧旁边的老妪解释道。 聆久顿时心头一紧:“你是说,傀蛊的蛊毒需要傀儡分散,也就是说,傀儡也会中毒?” “那是自然,不然如何能成为傀儡。”那跺拐杖的老妪哼道。 “傀儡会如何?”聆久又问。 “既然是傀儡,自然无神无智,为主是尊。”老妪道。 聆久看着这满厅堂的人,忽的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族长脸色阴沉。 聆久没有立刻回答,转过身,环顾这堂中每一个人,然后抬起手,将傀蛊取出,捏在手上:“你们幽荧族,便始终是用着别人的命,来图自己的事?” “成为我幽荧族的傀儡,本就该视为荣耀。被蛊母选中更是无上之尊,那些人有什么拒绝的余地?”跺杖老妪放高了声音。其他人都发出附和之声。 聆久没有理会她,直直地盯着族长:“我要见隐千重!” 族长看向她,眼神冰冷锐利,常年上位者的威慑在她的目光中尤为明显。 若是平日,这种人聆久自然不会招惹。但现在她料定了他们不敢拿她如何,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族长盯了她许久,最终做出让步,派人将隐千重带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各执心思,等候事态发展。 思梧屡屡看向聆久,可聆久一眼都没有看她。 “聆久!” 熟悉的声音将聆久从思虑中拉回,她猛然转身,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黑衣身影。 隐千重看着站在中央、身着幽荧族服饰的聆久。方才在路上,带路的人大致跟他讲了之前的事。他对于聆久竟是幽荧族传人这种事感到匪夷所思,又对自己神志不清时所做之事感到不安,很是急切地过来。 一看到他,聆久喉头一紧,然而她很快将其他情绪压下,反复思考心中所想,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想不想报仇?” “什么?”隐千重本以为会听到争吵或是指责之类,不明白聆久为何问这个。 “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聆久抓的更紧。 “你要干什么?”隐千重觉得不对,皱眉问。 聆久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族长,缓缓道:“反正今日,就算我不当这少族长,你们也不会放我走的,对吧?” “你清楚最好。”族长眯眼。 “本就走不了,那我怎么反抗,受苦的终究是自己。既然幽荧秘宝就是这傀蛊蛊母,那我这就算是夺下了。先前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聆久继续看向隐千重,握紧他的手。 “既然要我当这少族长,那么也该让我做点我想做的事吧?”她转身,和隐千重并肩正对族长,站得笔直,“第一,我要用幽荧族的力量给他报仇。第二,让我娘去看看我爹的坟,跟他道歉。第三,我要你们放了进山的江湖人,我不会让他们做傀儡。只有这三件事,若你答应我,我便答应做你们的少族长。” 族长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轻轻点头:“好,我说到做到。” 见她答应,堂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松动。思梧怯怯地看向她长姐,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罢了,谁让她没有天赋,肆意妄为,还那么懦弱。闹成如今这样子,姐姐和女儿都不喜她,也是应该的。 …… 之后幽荧族众人都开始着手准备继任仪式,族长也如约将那些倒霉的江湖人送下了山。当然,他们只觉得莫名其妙被扔下了山,并不知道任何关于幽荧秘宝的真相。 而隐千重则和聆久一起,在幽荧族暂住。 “你怎么就答应她了?我的仇怎么报都行,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一进屋没了旁人,隐千重便连声道。 聆久没有说话,而是一转身扑进了隐千重怀中,环紧了他的腰。 隐千重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察觉到聆久心情不好,叹了口气,伸手抱紧了她。 半晌,隐千重听到聆久闷闷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什么?”他轻声问。 聆久抬起头,向来明亮的眼睛有些迷茫,眼眶红红的,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是很想她的,我从七岁之后就一直很想见到她。可、可我知道那不可能,我想的是早就死了十几年的娘,可她现在出现在这里,爹是因为她死的,我,我不知道……” 隐千重明白聆久是在说她娘的事。但他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只能默默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聆久抱了他一会儿,情绪渐渐平静了,抽了抽鼻子,还伸手抹了抹隐千重胸口,发现没弄脏,便松了手。 “既然生她气,那就别理她了呗。反正你记忆中的娘已经死了,当年是她抛下了你们父女。”隐千重伸手蹭了蹭聆久眼角。 “你有没有搞错?那是我娘诶!”聆久顿时不高兴了。 “可你不是生气嘛?你现在想和她说话?”隐千重无辜。 聆久撅着嘴,摇了摇头:“我一想到爹爹死时候的样子,就不想看到她。” “那就别看了。”隐千重伸手一挡聆久眼睛。 聆久只觉得眼前一黑,眨了眨眼。 睫毛在隐千重手心扫来扫去,痒痒的。他赶紧挪开手。 “那个……我不大记得了,但我是不是攻击你了?”和聆久一块儿找地方坐下,隐千重挠挠头,有些犹豫地问。 聆久闻言,眼神冲隐千重一扫,语气不善:“你想起来了?” “真、真的啊?”隐千重咽了口唾沫,手指在膝盖上动了动,“我真动手了啊?没伤着你吧?我下手重不重啊?” 瞧他战战兢兢的模样,聆久莫名觉得有些爽,面上摆出一副生气不想理人的样子,扭过头去:“你觉得呢?” 隐千重见她这样,更是慌神,别真下了重手伤到她了:“你可伤着哪儿了?让我看看,我给你赔罪,都是我的错,让我怎么补偿都行!……你先让我看看!” 听他语气里的惶恐,聆久险些憋不住笑,本想转头告诉他没事,却突然想起了脸上好似的确被他划了一道。 幽荧族的人应该是给她抹了药,伤口已经长好了,只有一个淡淡的痕迹还没消去,不过也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聆久顿时起了坏心思,努力把嘴角往下扯,肩膀还抖啊抖,做出一副委屈吧啦的样,转头指自己脸:“你看!” 她本意是想唬隐千重一下。结果没成想,隐千重一呆,靠过来仔仔细细地瞧那道浅浅的痕迹,还伸手轻轻地碰,好像怕把皮肤碰破一样。 聆久反倒不自在了:“就小伤……什么事都没有,不用在意。” 她抬眼看隐千重,他专注地盯着她的脸,脸色有些阴沉,以及一眼便能看出来的自责。 聆久掰他的手:“真没事,你看,都快好了!你没怎么伤着我!” 隐千重还是没说话,任由她掰开他的手,忽的坐在一边生闷气。 聆久完全不懂他怎么想的,脑袋凑过去:“隐千重?怎么了?我真没事!不信你看?都好啦!” “你说好了才不是好了。”隐千重自个儿阴沉着在那,小声憋出一句话来。 聆久摸不着头脑:“不是我说那是谁说?郎中?” 隐千重猛地转过身对着她,脸上满是不高兴,被聆久催了半天才小声道:“我怎么能伤你呢?” 聆久眨眨眼。 “就算是神志不清,我也不能伤你。”隐千重轻触聆久的脸,声音里有些难过。 聆久只感觉一股热流涌进心里,方才在幽荧族那边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笑眯眯地搂住隐千重脖子,蹭蹭他的脸:“好啦好啦,我真的没事!我又没怪你,我最喜欢你啦!” 隐千重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被她哄,有些不自在,便伸手将聆久箍在怀里,认认真真讲:“下次,我说如果,如果还有这种情况,你千万别手软,直接把我打晕过去,知道不?” “好。”聆久面上笑嘻嘻答应,心里却道她哪里舍得。 第十三章祭坛拜月授傀蛊 五天过去,聆久都和隐千重待在一起,偶尔会被叫去说一说继任仪式的事,总的来说也还闲适。 除此之外,她没见过族长,也没见过思梧。她们也没露面。 由于这几日忙碌,还没有人手去给那些江湖人和隐千重解体内一丝蛊毒。于是他们暂时还在谷中,待仪式结束后再作考虑。聆久虽有些意见,却也没法真正决定什么,只能憋着这口气。 虽然只是少族长任命,可同时也是傀蛊蛊母认主的仪式,所以格外隆重。第六天一早,便有侍者将聆久拖起来,给她更衣上妆。还有人细细地跟她讲仪式的流程,教她需要做的事。 也不知是为什么,幽荧族这些人几乎是把隐千重当做隐形人,说话做事也不怕他看见听见。除去只让他呆在聆久这里,若不是聆久把他推了出去,给她换衣服都没打算避讳他。 隐千重百无聊赖地在门口坐了大半日,终于见门打开,回头一瞧,聆久正站在门口。 由于地处湿热,幽荧族的衣着偏向轻薄,并不吝啬脖颈和四肢的裸露。其华服同样如此。紫色长裙显出腰线,手臂在紫纱遮掩下仍能看到线条,裙下露出了白嫩的脚踝。 从来不施粉黛的聆久嘴唇嫣红,虽有浓郁的幽荧族色彩,却更增添了一种别样的美。 隐千重眨了眨眼,几乎没认出来这是平日里揣着刀到处跑的野丫头。 聆久正打算开门让他进来,瞧见他眼神,有些不自在地靠着门框:“怎么?很奇怪吗?” 隐千重一愣,忙摇头:“没见过你穿得这么讲究,还挺好看的。” “好看呀。”聆久原地转了个圈,“我是从没打扮得这么费事过,简直累死个人,不过倒是挺凉快的。” 听她这么一说,隐千重的目光忍不住在她露出的脖颈、胳膊上转了一圈。平日的衣服也露不出这些地方,在隐千重眼中白得有些晃眼。 聆久瞧见了,脸一红,在他胸口捶了一记:“流氓!” 隐千重挠头,口中嘀咕:“反正也不对别人。” 聆久觉得脖子可能也红了,啐了句“不要脸”,拉着他进屋,大半天没吃饭了,实在饿得慌! ……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有人来叫聆久,仪式要开始了。 聆久依着侍者整理她的衣装,指了指隐千重:“他呢?” “族长说隐公子可以同去。”侍者瞧了一眼隐千重,随即垂下眼。 聆久和隐千重都有些惊讶,然而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便被侍者催了出去。 聆久跟着侍者,穿过山谷中的房屋建筑,径直来到山谷的另一侧,向山上走。 这山谷能够容纳幽荧族生存千百年,早自成规模,聆久向后看去,能够看到山谷中鳞次栉比的房屋,最中央的便是议事厅和族长所居。房屋之后的山坡上,是幽荧族人开辟的梯田、茶田,以及养蛊的密林。 一代代人的积累,开辟出幽荧族人所拥有的这方天地。若不是傀蛊过于惊世骇俗,这里当真是远离朝廷、远离武林的一片桃源。 幽荧族的老祖研究出傀蛊这个东西,究竟是为自保,还是当真有以天下为傀的野心? 这山不算高,几步便到了半山腰,透过密林,隐约能看到前面有片空地。 再走近了,便能看到空地上建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祭坛,祭坛中央一座高台,族长还有几位族老正站在高台下。 聆久看着月色下不甚分明的族长的身影。反正目前这位族长,野心应当很大的。 走到靠近祭坛处,便有侍者出来迎,并欲将隐千重带到别处。 “你们做什么?”聆久忙拉着隐千重。 “少族长莫怪,隐公子不能跟随您上祭坛。请您放心,我们定会好生招待隐公子。”旁边一直跟着她的侍者道。 聆久狐疑,拽着隐千重不放手。一群人僵持在这边,吸引了不少目光。 族长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走到这边来:“怎么还不过去?” “族长,少族长不愿让隐公子离开……”侍者向族长行礼道。 “胡闹!我还能亏待他不成?”族长脸色一沉,“把手松开!” 聆久也不说话,拽着隐千重袖子。二人间气氛愈发凝重。 隐千重看了看周围,微微皱眉,拍了拍聆久的手:“我没事,你快去吧。” “可……!”聆久还是不愿。 “总要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隐千重微微笑道,让聆久安心。 聆久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目送着隐千重从祭坛另一边离开。 族长冷哼一声,转头便走了。 聆久才不管她怎么样。不紧不慢地跟过去,打量着隐藏在山中的祭坛。 祭坛整体素白,边缘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团黑亮亮的东西。聆久眯着眼看,大致分辨出应是黑色的晶石,反射了月光,于是亮些。 她记得司者跟她讲的,仪式开始时她应该走到高台上,待月神降临之时拜月祈福,手托蛊母请求月神首肯。 幽荧族信奉月神,因此才在这遍地清辉的夜晚举行仪式。 聆久十分疑惑,月神降临之时是什么时候,难不成世间当真有月神降临? 以前偶尔听老人说起什么菩萨显灵老君现身的,她从未见过,半信半疑。这月神她从未拜过,莫非真能因为她而显出灵来? 她自个儿发呆,没注意祭坛下何时挤满了人。听到族长讲起她听不懂的话,这才回过神来。 这几日耳濡目染,她倒是能听懂“幽荧”“少族长”“傀蛊”这几个字眼,其他的却是两眼一抹黑。 她站得比族长靠后了些。见台下人与她有段距离,便偷偷向族长那边瞄过去,注意到族长旁边站了一个人,看身形是个男子,且应当习武多年。 她来这几日从未见过此人,见他能站在族长身边,有些疑惑。 莫非这族长还藏了个男人? 聆久走神颇远,见族长回过头看她,才发现族长今日也是盛装,脸上眼角画了不知是黑色还是深紫的纹路,看上去神秘又诡魅。 该说的说完了,接下来该聆久上场了。她转身,慢慢地跟着司者的步伐向高台上走。 高台上有一石台,上面仔细放置着一块同祭坛边缘一样的黑晶,只是要大上许多。在月光下,光泽也漂亮不少。 她在石台旁边站定,朝台下看去。这个高度,刚好能看到所有人仰起脸上的表情,一个个都狂热期许地盯着她。 聆久一阵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族长是怎么受得了这么诡异的眼神的。 她又听司者念了几句什么,紧接着,月光便刚刚好打在了石台上的黑晶之上。 聆久睁大了眼,看到月光被黑晶反射出去,恰好照在祭坛边缘的黑晶上。月光再被反射,直直地射向高台,刚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而她身上衣服镶嵌了许多小小的黑晶,再反射,竟是如星如点,而她身上的月色如瀑,与她衣装相映,再来一阵轻风吹过,竟真像是仙子下凡,圣洁缥缈。 司者示意她开始,聆久这便明白,这就是所谓月神降临。台下看不明白,从她这里,这月神怎么降临的倒是清清楚楚了。 就算是菩萨降世,也大多都是无数巧思与巧合所堆砌出来的。她倒是佩服,建造这祭坛的人真是巧夺天工。 她又转念一想,幽荧族人如今拜月神,似乎也比寻常百姓家拜菩萨三清多不了几分狂热,便顿时能够理解三分无数落在她身上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了。 只是她曾经拜过菩萨,如今改拜月神,菩萨大恩大德,应该不会怪罪的吧? 她举起手,作出司者教她的表示祈福的手势,大声念出一句幽荧族语言的话。虽说她死记硬背下的发音,但语音语调真听不出什么不对。 那边族长神色也缓和些许。 随后,她看到族长走上高台,接过司者手中的盒子打开,聆久从其中取出傀蛊蛊母,让其沐浴月光。 月光继续照耀聆久的身上,代表月神的承认。 聆久成为了幽荧族的少族长。 一切顺利。 第十四章忽识仇敌恨别离 结束了这些步骤,聆久本以为仪式就到此为止了,然而她看到一直跟在族长旁边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 直到这时,聆久才看清他的脸。他的脸上也有和族长眼角一样的花纹,同样身着幽荧族华服。然而当他的目光投射到聆久身上,却让她吓了一跳。 那人眼神犹如一滩死水,聆久觉得他看到了自己,却又好像没看到,仿佛没有神志一样。 无神无智…… 聆久猛地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族长的傀儡,被族长的傀蛊控制的傀儡! 这种场合被她带在身边,应当是最强的一个傀儡了。 他动作无甚异常,只是神色木然,一语不发,仿佛活着,又仿佛死人。 聆久只觉得诡异。 她盯着那个傀儡,看着他引动内力,与族长一同作出一套奇怪的不知是舞还是武技的动作。 疑惑他们在做什么的同时,聆久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隐千重去哪儿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突然耳边一声巨响,她下意识回头,看到胳膊上流着血的隐千重不知从哪里冲上了高台。身后跟着一群惊慌的幽荧族人。 族长二人的动作于是被打断。 聆久一愣。 台下的人一阵惊慌,有高声喊叫者被压下,接着是一片惶恐不安的窃窃私语。 聆久被吓了一跳,也不管仪式不仪式了,看到隐千重胳膊上的血赶忙过去,却听到从他嗓子眼中发出的低吼。 “是你……” “什么?”聆久动作一顿,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他正死死盯着族长……身边的傀儡。 “什么是他?”聆久忙问,“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流血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自然是让他成为你的傀儡。”族长昂起脸,“继任仪式除去结果蛊母,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得到第一个傀儡。”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聆久顿时怒气上脑,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程度。 “反正你与这小子情投意合,将他变成你的傀儡,他这辈子就是你的了。不好么?”族长冷笑一声,“按住他!” “谁敢!”聆久一个箭步,拉住隐千重的胳膊,“谁敢靠近他!” 然而她没有想到,隐千重一把扯开自己的胳膊,从聆久背后走出。 “隐千重?”聆久惊疑。 “就是这股气息……就是他,杀我玄影满门!” …… 隐千重嘶哑的声音让高台上一片寂静,聆久呆了片刻,待脑中嗡鸣过去,喏喏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会记错!”隐千重丝毫不顾流血的手臂,猛然抽出长刀对着傀儡和族长,“就是你杀我师门!” 然而傀儡自然毫无反应。然而聆久却看到,族长的手微微抬了起来。 “一个傀儡,竟然敢在此质问!还不快处理了他!”族长冷喝。 “谁敢动他,我便毁了这蛊母!”聆久只恨自己手里没有武器,弯刀之前也断掉了,只能举起手中蛊母。 听到她的话,周围的人迟疑了。 “姐姐!”台下不远,思梧无助地看着台上剑拔弩张的双方。 “你最好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聆久盯着她,“玄影门,是不是他……或者你们杀的?” 族长看着他们,眼中嘲弄,缓缓道:“不错。” 一瞬间,隐千重眼中血红,举起长刀便冲向二人,聆久阻止不及。 傀儡一掌便将隐千重拍出,几十步方才停下,口中腥甜,竟是一口血吐出。 “隐千重!”聆久欲上前,却被得了族长指令的人一把钳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眼看着傀儡要上前,隐千重仍欲举刀,似是不要命的要和傀儡同归于尽。 “放开我!隐千重!停下!停下!!”聆久在原地,挣脱不开而几乎跪倒,她看着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嘶哑了哭腔,猛然低头咬向钳制她的手,趁其吃痛松开,从那人腰间抽出匕首放在自己脖颈,另一手捏着傀蛊,“停下!” 见她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族长忙喝:“回来!” 傀儡的动作随即停下,生生受了隐千重一刀,腹中流血,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径直退回。 “放他走!我留下,放他走!”聆久双眼通红,全身都在颤抖,匕首在脖上冰冷,划出血痕。 思梧也跑上了高台,看到眼前场景,捂口痛哭。 族长冷冷地看着她,又看向那边因受伤意识有些模糊的隐千重。 “放,他,走!”聆久一字一顿。 整个山坡一片寂静,月光森冷。 “……好。放他走。你留在这里,乖乖地继承傀蛊。”族长看着她手里的傀蛊,最终松了口。 “铛!”聆久将匕首扔到地上,飞快跑到隐千重身边,跪坐在地上,手向他背后一拍,体内大半内力输了进去,随后一推隐千重:“走!” 隐千重没有动。 “你快走!”聆久声音带了哭腔。 隐千重慢慢站起来,握着刀,不顾还在淌着的血,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看聆久,一步一步地转身离开。 台下的幽荧族人自动给他开出一条道,看着他走下了山。 聆久跪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隐没在山林里,泪如雨下。 …… 幽黑夜里,月光惨白。 祭坛便人影绰绰,夜里的山林阴湿,有些令人难受的凉意。 “以天下人为傀,不可轻易动情。你速速将这情根斩去,否则终会毒发。”族长身着华服。纵使此刻,依旧面容冷硬。 “你没有情吗?”她的面前,是头戴银饰的聆久。 “什么?” “你若无情,为何只把他带在身边,又为何要对玄影门赶尽杀绝?” “你……” “因为傀蛊,我作为孤儿长大,没了心上人。为什么你一定要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爹,我娘,还有他?” 这时候,族长一向阴沉的脸上已然有些疲惫之色,她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反驳聆久。 “你困了我娘和我太久。” “我都是为了幽荧族!为了你们!” “我从未想要号令天下,从未想将天下人化为傀儡。只想在江湖,做个普普通通的侠客。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有刀、有歌、有酒。” 聆久看向祭坛下无数人影,看向远处山林,默默出神。 第十五章经年再遇寻生路 “客官您慢走!” “小二!再上壶酒来!” “好嘞,您稍等!” “郑老二,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我没几个意思,说你是狗而已!” “两位好汉!上外头打啊!哎!我的桌子啊!” 眼见客栈里再次热闹起来,打架劝架看热闹还有倒霉的掌柜的心疼桌子,黑衣侠客握着长刀,扔下银子,慢悠悠从大门出去,半分没被背后拳脚波及。 眼前是熙攘集市,普通老百姓对带着刀剑的江湖人多少有点怵。随手把一个带刀砍价的大汉扔去几丈外的柴堆里,黑衣侠客给吓得半死的老头扔了块碎银子,不管身后人絮絮议论,漫不经心走开。 “救命啊!救救我儿!儿被毒虫咬了!救命啊!” 黑衣侠客抬头,听到前方突然传来的喧闹,皱了皱眉,快走几步,挤进人群里。 人群中央,一个妇人跪坐在地,怀中小儿面色发紫,显然是中了毒了! 他刚欲上前替小儿解毒,却被人抢了先。白衣的姑娘几步冲到妇人旁边,自怀中掏出一黑瓶,倒出两粒丹丸喂进孩子口中。 黑衣侠客看到那小瓶,冷肃的脸登时僵住。 白衣姑娘扶正小儿身子,袖子盖住小儿手上伤口片刻,挤了挤伤口,流出的是鲜红的血。随后又掏出一瓶子,取出个绿果给小儿喂了,这才站起来:“没事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小儿脸色好了起来,睁开眼睛便喊酸。 “方才那绿果酸涩,吃块糖就好了。”姑娘似是笑了笑,从荷包里掏出块糖递给小儿。小家伙吃了糖便笑了,拽着娘亲喊饿。 “多谢恩人,恩人大恩大德!”孩子娘按着小儿脑袋便磕。 “不妨事不妨事,孩子没事要紧。”姑娘忙将二人拉起。周围人说着“妙手回春”,便渐渐散了。 黑衣侠客在原地愣了许久,方慌乱转身,却听背后一句:“隐千重!” 他再也走不得,抿了抿嘴,慢慢转身,看向那白衣姑娘。 “许久不见,去茶楼坐坐?”聆久说完便转身,也不管他是不是跟上。 隐千重握了握拳,终究没转头离开,跟着她走了。 …… 看着坐在他对面,从容让小二上茶的聆久,隐千重依然觉得不甚真实。 面容并未有太大改变,然而如今的聆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野丫头,身着白衣,竟也多了些出尘味儿。不知是否是在山中与世隔绝的缘故。 隐千重自恍惚离开幽荧山,养好了伤便想方设法找寻那山谷入口。他当时陡然得知幽荧族族长及傀儡竟是他寻找多年的灭门仇人,心神大震。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伤害了聆久。 虽然相识不长,但早已心意相通,况她早让他想通莫要执着过去的道理。 打不过当然要跑,当时聆久若不把他推出去,他怕已经被那族长下令灭口。不过,却不是他独自一人。 他怎么能把聆久独自扔在那虎狼窝呢? 于是纵是知道自己敌不过族长,他也在找那山谷入口,想找机会把聆久带走。 然而布下阵法的人实在功底深厚,他断断续续寻了那么多年,也未曾破阵。他八年来,多数时候在各地游历修行,搜集奇门阵法的记载,一面隔段时间便跑去幽荧山走迷宫。 整个幽荧山被他摸得门儿清,然而还是没能找到山谷所在。 时间长了,便成了习惯一样。聆久在他脑海里的样子有些模糊,他也不知聆久在山谷里究竟如何。但还是执着地跑去绕圈。 至于报仇,既然知道了仇人是谁,早报晚报,倒也没什么区别。 他偶尔还会担心,族长毕竟是聆久姨妈,会不会日子久了关系缓和。但他转念一想,要是能缓和那就不是聆久了。 从小在江湖里摸爬滚打的孩子,最会记仇。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八年过去,隐千重已经是颇有名气的一方游侠。他无数次设想过再遇聆久会是什么光景,也猜测这么多年,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曾好奇,再度相遇,他会是什么心境。 直到看到白衣女子在他眼前给孩童解毒,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被岁月磨得平淡的情思再度被忆起。 近乡情怯也好,临门退缩也罢。 原来已相思入喉。 …… “你……过得好吗?”看着聆久不紧不慢地倒茶,隐千重手指蜷缩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 聆久抬眼看他,脸上露出淡淡笑意:“起初不太好,后来习惯了。现在……还不错。” 隐千重大概猜测,前面那不太好自然也有他一份原因,轻叹一声,再次道:“幽荧族长,她还为难你吗?” 聆久神色顿了顿,声音淡淡:“她……三年前,与傀儡一起以身喂蛊了。如今,我是幽荧族族长。” 隐千重一怔,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滋味,接着便听聆久道:“放心,直到他们死,我也没露什么好脸色,憋了五年的气没处撒,应该也不太好受。” 又听这话,隐千重不知自己是该同情聆久,还是没能报仇的自己。 “这样啊……那这便,不了了之。”隐千重如今心性不同,也不像曾经一股少年意气非要手刃仇人,不过听此,心里还是有些憋闷。 “我追问过,她最终松口告诉我。那日,她和傀儡路过玄影山门,傀儡突然察觉气息,她当时对其桎梏不严,竟让他独自走开。”聆久抿了抿嘴,开始娓娓道来。 “直到看到傀儡对玄影掌门动手,她才想起来,那掌门曾经杀了与傀儡相依为命的弟弟,那傀儡这才松口让前族长控制……也是为了报仇。只是,傀儡神志不清,杀了掌门之后,碰见同宗同源气息略有相似的玄影弟子,也一并……” 隐千重听得怔怔,他只知有人屠他满门,却不曾想还有前缘。 他听罢却只觉苦涩,师父毁了傀儡的人生,傀儡毁他满门,改变了他的人生……冤冤相报。 玄影门人数实在多了数倍,多枉送了许多弟子的性命。然而现在,傀儡一脉断绝,他玄影门留下他这一个硕果,仍具生机。 一样惨淡,大致,谁也不欠谁。 只可惜他们玄影门皆是孤儿,死了除他一个,也无人挂念。傀儡兄弟皆身死道消……他总不能去找幽荧族报仇。 况且,他若真的牵连无辜之人,岂不再造因果,冤仇何时了结。 他与聆久二人倒霉夹在中间,只能将这口憋闷吞在肚里。 已知前缘,明白此事已了,可若要彻底在心中翻篇,怕是还得费一番泣血的日子。 隐千重暂且将此事搁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聆久:“其实我……” 见他嗫嚅半天说不出来,聆久觉得好笑:“你是想说,你多次来幽荧山找我,却没找到入口的事?” “你怎么知道?”隐千重顿时心事被戳穿,惊疑道。 “你忘了?你没来得及解蛊毒就跑了,和我的傀蛊尚有一丝相连,你去了哪儿,只要我想,就能知道。”聆久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隐千重突然觉得聆久果然还是那个聆久,明白他们为何会在此地相遇顺便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我实在出不来。”还没等隐千重问,聆久便道,“前族长派了无数人手跟着我,我实在没机会跑……再者,我娘也在那。” 隐千重一愣:“你和你娘……” “最开始我不想理她的。可她毕竟是我娘。”聆久苦笑着摇头,“她从小没有养蛊的天资,而她姐姐却是族长的继承人,冷嘲热讽,她性子又软,前族长便总给她撑腰。我和爹爹是最亲近的亲人,对她而言,长姐也是。一样的难题,我又能怪她什么呢?终究,爹爹走了,前族长也死了,我和她,就是唯一的亲人了。她现在除了和我一起,便在爹爹和前族长墓前,一天去一个轮换来。因为还是生她姐姐气,逢年过节便和我一起去看爹爹。” 隐千重慢慢点头,这样也好。 随即他突然想到什么,忙问:“你的蛊毒呢?不是说傀蛊的主人也会中毒,若不找傀儡便迟早毒发,你……” 聆久没想到他这么快便会问这个,沉默片刻,抬起头,笑得勉强:“兴许,还有两年。” “两年!”隐千重倏地站起来,险些将椅子踹翻,吸引楼中不少目光,而他浑然不觉。八年学得的沉稳此刻全然丢弃,还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聆久招手让他坐下:“我也没荒废,一直在寻找解毒之法,此刻有些眉目,只是不知两年是否还够。” “若不够如何?”隐千重勉强坐下,神色凝重。 “自然是……”聆久没说下去,隐千重却也懂了。 他心绪飞快转动,福至心灵,猛然拉住聆久的手:“让我做你的傀儡吧!” 聆久一愣:“什么?” “我做你的傀儡,让你多几年时间!或者不解也无妨,我便一直是你的傀儡!”隐千重认真地看着聆久的眼睛,不似玩笑。 “可是成了傀儡,便无神无智,我当然不愿让你这样。”聆久摇头,脸上无奈。 “那劳你多费神,再研究出个让傀儡有神智的法子了。”隐千重一笑,拉着聆久便走。 “你去哪儿?”聆久眨眼。 “去幽荧山,你中毒的事慢不得!”隐千重扔下银子便走,“我在山里转了八年,这回你总得让我进去了!” 聆久竟不知说什么好,还在想着怎么让他息了这个心思。 “这事由不得你。你偷我的瓶,我欠你的饭,这复杂恩怨哪里是两年时间还的清的。”隐千重猛然回头,险些和聆久撞个满怀。 聆久才眼神微暖,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清楚,就听他道:“我是你唯一的傀儡,愿听你任你,随你操控。” “为你续命,为你而活。” 第十六章过往已过享今时 “族长,族人们的解毒药都分发下去了。第一批茶叶也顺利卖出去了,对方愿意长期从我们这进茶。” 镶嵌了无数夜光石的石洞中,侍者禀报完,见族长没有应声的意思,便悄然退开。 被称为族长的女子坐在石床边,纱袖轻轻拂过沉睡之人冷肃的脸,脸上皆是柔和。 “三年啊……果真慢了一点。”女子喃喃叹息,“不过若不是你非要在这躺着,可能三年也研究不出解药。” 女子俯下身,仔细描摹那人的脸,眼中几分期待,几分落寞。 三年前,隐千重坚持成为聆久的傀儡为她续命,聆久反驳不得,便设法让他在这里沉睡,偶尔让他起来活动活动,自己没日没夜地研究解蛊毒的法子。 三年过去,困扰了幽荧族多年的难题,终是让她破解。 当然,曾经的幽荧族人怕是也没仔细费心思去找破解蛊毒的法子。毕竟自家绝门,要活命,找个傀儡就是。心善的,找个穷凶极恶的也算为民除害。 可聆久只想自由自在,不想让任何人没思想地服从。 以及,让隐千重不再是傀儡,归根结底也是要解蛊毒。 这一次,她研究出的解药解了宿主的毒,能不能解傀儡的毒,她还在忐忑。 她伏在隐千重躺着的石床上,拿手指触碰他脸上的每一寸。 “还是让我照顾了你三年……”聆久想起十多年前百虫洞里的景象,兀自嘀咕。 “那未来的几十年,我来照顾你吧。” 沙哑而有些虚弱的声音自耳边,聆久一怔,猛然抬头。 紧闭了三年的双眼,终于睁开,满目柔情。 期待成为现实,聆久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地伏在原位盯着他看。 “惊喜呆了?”隐千重略微支起身子,面露笑意地看她。 下一秒,他却被聆久扑过来的身体撞到,重重躺了回去。 “啊呀……”隐千重觉得身子更没力气了,然而他脸上依旧温柔,嘴角不时地露出温暖的笑,伸出手,搭在聆久的后背。 聆久眼睛有晶莹滴落,笑意却幸福而释然。 …… “外婆~你就让我悄悄看看我的傀蛊嘛!不要告诉爹爹和娘亲!”身着少族长服饰的少女拉着已显出几分老态的妇人撒娇。 “不行,到你仪式那天才能看!”妇人刮少女鼻子,眼中宠溺,却丝毫不松口。 “外婆!你看我都换上衣服了,现在看和那天看就没什么区别了!”少女还不死心。 “让你试试,这衣服还得改呢,你看,这腰不是不合适吗?”妇人笑着拍拍少女的小肚子,“瞧你吃的。” 少女顿时红了脸,捂着自己颇有几两肉的肚子,死了那份好奇心,生硬地转了话题:“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说了今日,肯定回得来。” 妇人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脚步声,侍者叫“族长”的声音。接着门帘被掀开。 “爹!娘!”少女瞧见来人便扑了过去,一个接一个地蹭。 聆久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看向屋里的妇人:“娘,我们回来啦!” 思梧笑着点头,指着隐婴:“还吵着看傀蛊呢。” “外婆!”意图被戳穿,隐婴不满地回头。 “着什么急?又不是不给你看!”聆久戳隐婴脑门。 隐婴鼓了鼓嘴,转头依旧开开心心地问隐千重:“爹!你们这回去哪儿了呀?” “你分明是想知道有没有给你带东西。”隐千重笑道。 隐婴毫不知羞,笑嘻嘻伸手:“有没有啊?” “在你屋里呢!”隐千重一指门外。 隐婴笑嘻嘻刚打算溜,却挪了回来,问聆久:“娘,我什么时候能出山啊?” “等你学会用蛊,再把玄影步法连上七重,爱去哪去哪。”聆久似笑非笑。 隐婴噘嘴,却继续情绪高昂:“出去是不是就能找到傀儡啦?” “你还想要傀儡啊?”聆久挥手一个爆栗。 隐婴委屈:“爹爹这样的傀儡嘛!” 聆久一愣,无奈地转向思梧:“娘——” 思梧笑呵呵:“反正闲来无事,便随口讲了讲过去的事。” 隐千重低头看着笑嘻嘻的隐婴,眯眼:“这才多大就要……” “爹!我都要继承少族长啦!挺大啦!”隐婴跳上去捂他嘴,屋里一时鸡飞狗跳。 思梧看着眼前一切,嘴角是宁静的笑。 昔日姐姐满腔野心,闭守山门,却抱憾而终。 而聆久,一心挣脱,却另辟蹊径,让幽荧族人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也摆脱了蛊母继承人以身喂蛊的命运,得以与爱人相守偕老,子孙满堂恩怨平息终得善果,隐婴不仅成为蛊母的传人,还继承了玄影门隐秘功法。 …… 过了许久,隐婴终于要去屋里看看她的小玩意儿,思梧也有些累了。聆久和隐千重便退出屋子。 曾经蛇虫遍地的幽荧山竟也成了温暖欢乐的家。 聆久吸了一口后山传来的花香茶香,伸手勾住隐千重的手。 与你一起,我便有力量,在层层桎梏中开辟自由。 你就是我的酒,我的歌,我的刀,我的江湖。 于你,我也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