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废后将军续 作者:Chris_Ivy 文案: 前任皇后的逝世 给予他和她太平盛世 如今 她,要回来了 不再沉默 不再痴迷于他 她的归来 是为了拿走本属于她七窍玲珑心 她的归来 也将往事的不堪一一展现 帝王之墓,最终都将尘归尘、土归土 她,会执谁的手,颠覆这天下。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幕容炎,左苍狼(白梦兰) ┃ 配角:姜碧兰,左薇薇等 ┃ 其它:续集 第1章 复生 左苍狼醒来时,入目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满屋翻飞的白幡、风中摇摆的白灯笼、以及……自己的牌位。照理,自己应是厚葬入皇陵的,这该如何解释自己现在的所见…… 是了,自己已经死了啊。哪来这么多纷扰,没有在皇陵,便是已在黄泉了吧。 闭上眼前,她想着:奈河平缓得竟无半点波澜。却没发现,还另有一人与自己共处一室。 “皇后娘娘醒了?身体可好?” 左苍狼偏头看去,她原是睡在棺上的,只在厚厚的棺盖上向内挖出一个浅坑,铺上上好的棉被,软软的。还别有用心地在左苍狼身旁堆上月白的雏菊。像极了死人应有的待遇,她如是想着,右手不安地摩擦着身下的柔软,心想:死人是无论如何都捂不暖的吧。 因这“床沿”她能很清楚地看清那人。 长长的幡条中若隐若现的人——是白帝! “他的师傅在这,那他!……”左苍狼惊恐,使力撑起破败的身子,花被散落,露出她青白□□的身体。“用毒酒也毒不死的自己,竟刺眼到要他动用白帝来杀吗!”右手虚扣腰间,拇指微弹,这是对敌时拔剑出鞘前的动作。然,如今衣不蔽体,又怎会留有佩剑在旁。 不远处的白帝悠然啜着手中的御茶“翡玉”,因这茶叶似翡翠般浓绿通透,泡出的茶也隐隐有玉的冰莹剔透,故而名“翡玉”。他似是对左苍狼发出的声响不为所动,只静静地将茶品完,似意犹未尽地晃了脑袋,尔后,将杯盏用壶中剩余的茶水洗净倒扣于茶盘中。 左苍狼警惕地看着这个男人,脑中的片段不断冲撞闪现,不消多久,身体就似被掏空般没了支架摇摇欲坠。 白帝在她倒下那瞬衣袂一扬,只一眨眼,就扶住了她的背。 “他呢?”刚复生的声音嘶哑难听,但在这只有两人的大堂里还是颇为清晰。白帝似是触到她眼中浓郁的化不开的绝望,撇过头,将她轻轻放回棺盖上,挥袖扬起白花覆住她瘦削的身躯。 “他不在,他也不知我将你复生的事,将军大可放心。”白帝偏过头看向左苍狼。 这个女人的执拗胜过狼在最饥渴时对生肉的渴望,然,却有一人,能让她百般妥协。 那个曾经威风凛凛的护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如今,不过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可怜女人。思及至此,白帝看她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怜惜。 她似累极,散去了浑身的戾气。 白帝微振衣袖,在她吃惊的目光中微微俯身,替她理顺额前凌乱的发。 左苍狼自他离座那刻起就一直盯着他,眼神戒备却不慌张,就连白帝近她身前做出此等暧昧之举也不曾躲闪。 他没有因她的□□而生欲念,她也并未觉得羞怯。 只是这一室寂清,终要有些“前尘往事”来打破。 “太傅……” “唤我白帝。” “白帝”,左苍狼思索片刻,缓缓道,“可否予苍狼衣物,苍狼赤身裸体,与太……于理不合。”说完,阖眼不看他脸色。 白帝却难得错愕,怔了怔才转身唤人进来。 “将军变了。”白帝的声音不愠不冷,但在许久不近人气的左苍狼耳中暖极。 “苍狼死过一回了”,她拨了一些雏菊遮住苍白的身躯,“死过一回,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木讷了。” 白帝看着眼前这个孱弱的女人,原先麦黄的肤色在皇陵阴暗的地下因长期受不到太阳的照射,已蜕变为莹白,只是她身上仍存的死气,给这抹莹白缠绕上了青气。 白帝似是在思索什么,不再言语。 一时间,偌大的大堂里,又只剩下风吹幡动的声音。 “太傅,衣物送来了” 左苍狼猛的睁开眼。这声音,是左薇薇!白帝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凝重的面色才有一丝缓和。他将左苍狼抱起走向另一旁早就备好的床榻。 “进来吧。” 苍狼始终凝视声音传来的地方。门槛上掠出浅紫的宫装,尔后,那个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出现了。 左薇薇早在苍狼入皇陵前就嫁于王楠,那时王楠已任皇城兵房总督卫有一阵子。皇帝念他护国有功又提拔了他,拨了好些赏赐,连带着王氏左薇薇也不再为奴,封了夫人的称号。想起当年皇帝在朝堂上赞扬丈夫的功绩时露出的无比自傲的神情,只觉讽刺——这大炎大半疆域都是将军负箭打下的,那人却一次又一次伤透了将军的心!如今,太傅将将军复生,自己定要护好将军,万不能再让她为了自私的帝王献上余生! “薇薇?”尽管看到真人,左苍狼还是不相信那人会放了左薇薇。 “将军……”左薇薇哽咽,匆匆上前咚一声跪在左苍狼榻前,两人相望流泪。 一别两年,护国将军“病逝”的消息只在皇宫里传了开,百姓只知将军战死,不明其中缘由。 重逢的场景固然感人,但左苍狼的体质经不起长期裸露在寒风中。她张口欲言,只字未吐就开始不住的咳嗽。胸口剧烈地起伏,鲜血从她唇角蜿蜒而下,脸色也因此微微泛红,配着苍白的肤色竟有种莫名的妖媚。 白帝大惊,令左薇薇关闭门窗,托起左苍狼的背,抽出袖中的针灸袋就要给她施针。 左薇薇关好门窗后急步向床榻走来,取了床头的外衫给左苍狼披上。 “太傅,将军这次……”,左薇薇急急地向白帝看去,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白帝一记眼色堵了回去。看着白帝扎在左苍狼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左薇薇心疼,此次若是能平安度过,便不再叫将军受苦。 盏茶后,白帝收走了插在左苍狼背上的最后一根针,长吁一口气,“让她再睡一阵子吧,去备些白粥小菜候着,待她醒了再给她送来。”说完起身走了出去,左薇薇只在一瞬间瞥到了白帝神色凝重。 白帝走后,左薇薇拿起一旁的里衣给左苍狼换上,在看到左苍狼身上斑驳交错的疤痕还是止不住心酸落泪。 门外的白帝听着屋里左薇薇的啜泣声,思绪不觉飘到了很远的之前…… 第2章 幻象 尚书房 “大胆!他们都反了不成!”慕容炎愤愤摔掉手中的奏折,龙案上堆堆叠叠都是下臣弹劾左相薛成景掌权太多!慕容炎怒不可遏,一拍龙案站了起来,漆黑的瞳色中有一抹鲜红一闪而逝,霜发在烛光下被染成金黄,“这些‘忠臣’都是右相翼下的贪官污吏,偏偏个个都有权有势!朕不过是拿了一些奏折与左相探讨,就以为朕要将这大炎王朝拱手送给左相不成!” “皇上慎言!”一旁的薛成景扑通一声跪拜下去,声音响得似是要将膝盖骨弄碎。 慕容炎踱步至薛成景面前,冷冷道,“薛相不必如此。” 薛成景躬身站起,把身体俯得更低,“皇上,近日朝中大臣愈发蠢动,姜霈盛举荐不少新人安排穿插在各个门下,臣恐姜霈盛谋……” 慕容炎抬手,制止了薛成景说完接下来的话。 姜霈盛之心天下人皆知,尽管现处戒备森严的尚书房,也难免隔墙有耳。 “左相大人还是先请起吧。”王公公随侍帝王数十年,对于慕容炎这个难伺候的皇帝更是下足了功夫,眼下,若是薛成景多言,只怕皇帝要大发雷霆了。 “你要说的,朕都明白。”慕容炎转身面对龙案,看着墙上生动的金龙深锁眉头,“这江山,是她打下来的,朕要守住……” 薛成景和王公公听得皇帝竟提起那人的名字,又想起左苍狼下葬不久皇帝行事萎靡,顷刻冷汗就渗湿了里衣。王允昭斗胆上前,“皇上,戌时了,皇后娘娘在栖凤宫候着您呢。” 慕容炎深深看了一眼龙座后上方墙上悬挂着的烽火连环箭,叹息一声,摆手示意薛成景退下,提步走出尚书房。 王公公并未直接跟上慕容炎,他目送皇帝出了尚书房后,与薛成景说“皇上近日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不肯服药,只怕还是对左将军一事耿耿于怀,这该如何是好?” 薛成景剑眉深锁,左将军一事已有四年之久,再加上皇帝去年行事狠决,边关也并无战乱,现已太平。 看来,皇帝心结不在朝堂之上,而是在皇陵之内啊! “此事不可再多说!皇上那里你须得安排太医在膳食里头加些补身养血的药材,药味不能浓,以免皇上觉察。御膳房里的人也不能闲着,当务之急,先养好皇上的身子,白帝的行踪我已派人去打听,你们这些旁的人谨慎些。”薛成景匆匆说完,又觉得话犹未尽,抬首环顾一番,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交与王公公,只一颔首就离开了。 王公公小心将那纸放入袖袋,命人熄了房内的灯盏,接过一旁小太监手上的提灯,赶往栖凤宫。 栖凤宫内 “哟,萱儿今儿个可真漂亮。快!快来!让母后仔细瞧瞧。”姜碧兰接过嬷嬷手中白胖胖的女儿,心里暖烘烘的。慕容萱是慕容炎与姜碧兰的第四个孩子,也是炎朝的第一名公主,自出生起就备受宠爱。 “娘娘……”慕容萱伸出雪白的藕臂,张开白嫩可爱的手把玩着姜碧兰头上的金凤步摇,不断发出“咯、咯”的笑声。孩子糯糯的声音让姜碧兰原本阴霾的心情变得明朗。 她方才从蓉湘那听说北华宫的沧月娘娘吞金自尽了,对于后宫这些女人,她向来是能不管则不管,专心占有慕容炎的宠爱就好。然而去年选秀,这个沧月竟在大堂上向慕容炎射了一箭!慕容炎无事,她却不能淡定了。好不容易解决掉一个护国大将军,又来一个类似的。想起当时慕容炎吃惊的表情,她就恨得牙痒痒。现如今,这个小疙瘩没了,本是好事,却偏偏是来了自己宫里回去的路上吞的金!这会让慕容炎怎么想!让满朝大臣怎么想!那个女人死后,自己一直活得战战兢兢,生怕慕容炎一个不快,追究起往事来。就连父亲那里也不断施压,要自己牢牢抓住慕容炎的心。 姜碧兰想得入了迷,手上一个使劲,掐哭了小公主。 孩子嚎啕大哭,这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好看的秀眉蹙起,贝齿咬住了橘红的唇。 候着的崔嬷嬷连忙疾步上前,恭声道:“娘娘,还是让老奴来吧。” “皇上驾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传递着好消息,姜碧兰将慕容萱递给崔嬷嬷,紧张地拢了拢凤冠转身入了内室。 慕容炎进来时就只看到睁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公主一枚和其余若干人等,偏偏没有那个倾国倾城的伊人。 蓉湘侧身,示意他皇后在玉屏风后。 慕容炎握拳掩住上翘的嘴角,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皇后哪儿去了!你们玩忽职守,全都拖下去斩了!” 话落,栖凤宫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皆是惶恐的表情。 “呵呵~”躲在屏风后的姜碧兰忍不住笑了出来,莲步姗姗走向慕容炎。 慕容炎两步上前搂住娇艳的姜碧兰,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引的姜碧兰粲然一笑。 一干人自觉地退了出去。 “炎,你怎么来了?”姜碧兰笑够,伸臂揽住慕容炎的后颈。 “明知故问,朕的皇后还是个长不大的娇气包啊……”慕容炎低头,两人鼻尖相抵,亲昵无比。 两人相携至凤榻坐下,姜碧兰指尖轻佻,沿着慕容炎的额际滑下——眉、眼、鼻梁、唇角…… 在姜碧兰的触摸下,慕容炎脑中依稀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青衫罗裙,似出水芙蓉。 素白戎衣,如皎月生辉。 ——是阿左! 慕容炎用力推开姜碧兰,脚步轻浮,面色惨白,一头华发暗淡无光。 姜碧兰大惊失色,伸手去扶,却被慕容炎堪堪避开。 慕容炎踉跄走到梧桐院内。 此时天上已有盈月,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间密密的缝隙倾洒在池塘上,在一朵最盛的白莲上依稀投出一人的身影。 他死死盯着那朵九月莲,不自主向前几步,左手紧紧攥住腰间的锦囊,双目瞪圆,企图将那人看得更清楚。 云雾掩月月又现 他看到那人转过身,躬身说道, “主上。” 那晚,炎皇旧疾复发,咳血不止,太医院众太医彻夜未眠。王允昭候在龙床旁,听得皇帝一声一声不间断地呼唤着“阿左,阿左……”泪浸湿了十几条锦帕,却无能为力。 那晚,栖凤宫的瑶池里没有了番邦进贡的九月莲。 九月莲 六月播种 花开九月 一月一瓣 一瓣一念 无印山 “真的,这样就好了吗?”白帝收回抚在月牙璧上的手,回身面向樱树下的左苍狼。 “嗯。” 这样,就够了。 第3章 望见君 那厢,白帝不慌不忙,掐诀隐去了墨池上虚浮的月牙璧,静静看着左苍狼。 这厢,左苍狼出神地昂首望着繁茂的樱花树,脑海中却不断回想方才见到的慕容炎的模样。 华发玉冠,瞳眸深不见底,刺绣金龙的华服外袍,就连淡薄的唇角也与记忆中无二。 主上一点都没变,阿左是不是不该回来…… 他与他的皇后又有了子嗣,看着很幸福…… 炎朝也大平,再不需要负箭杀敌的护国将军了吧…… 她出神的想着,不觉更深露重。 樱树底下水汽氤氲,少顷,便弥漫出淡淡薄雾。 苍凉的薄雾在这孟夏薄冷的晚上更是添了几分凉意,寒气入体,左苍狼未愈的身子骨经不得风吹露冻,一时重重的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重,不自觉佝偻了瘦削挺拔的背,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 随侍左右的左薇薇大惊失色,连忙将搭在手上的厚重的象牙白纹银裘衣给左苍狼披上,回头狠狠剜了白帝一眼后搀扶着左苍狼亦步亦趋地走回房间。 为照顾左苍狼病弱的身子,屋内早已腾起地龙,里屋外也有三四个左薇薇从王府带来的循规蹈矩的婢女候着,见左薇薇与左苍狼进来,相视一眼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张罗药汤、整理床褥。 有婢女欲上前接过左苍狼,却被左薇薇推开。她小心翼翼地将左苍狼扶至榻上,目光分毫不离左苍狼,替她去了外衣,又再合了被子,仔细伺候左苍狼躺下。一旁有一婢巧儿递上蓄满热水的汤婆子,左薇薇用羊脂白暖玉做的壳将其覆盖完全,才提起棉被一角推了进去。 可就算地龙的暖气漫布整个里屋,左苍狼的面色仍旧青白,浑身战栗,浅粉的唇不断颤抖着,贝齿上下轻撞发出咯咯的声响。左薇薇见状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忧心如焚,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她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怨恨自己是宫女而不是医女。 白帝闻讯匆匆赶来,挥手退去众多婢女仙童,取出袖中锦盒里护脉养身的参丹给左苍狼服下。 好容易稳住了左苍狼的病情,瞧着左苍狼渐转红润的气色,二人皆是心有余悸。 “左相派来的人已经到达山脚,不日就能登上无印山。届时,该如何安置将军?”左薇薇轻轻塞好被角,面上略有急色。 “无印山设有机关重重,即便有皇帝授予的破阵法也需费上些时日,王夫人不必担心。”白帝只淡淡瞥了左薇薇一眼,低声说了什么,就有仙童推开屋门连三跨五走了进来。 白帝踱步至茶桌前取出针灸袋,将数十枚金针交于仙童依次置于烛火上烧烫,末了捏起较为温凉的一根向昏厥的左苍狼走来。 这架势,竟是还要针灸。 左薇薇见一指长的金针没入各个养身的穴位后只余半截不足在外微微摇晃,顿觉一阵酸涩冲鼻,而后就是扑面而来的悲痛欲绝。 “王夫人若不忍直视,可以在外屋稍等片刻。”白帝头也不回地说着,指下金针入穴飞快明准。 “不!我就在这儿待着。”左薇薇郑重其辞地说着,紧紧握住了左苍狼瘦骨嶙峋的手,此时却已泣不成声。 天方晨光熹微,夏露坠叶雾稀薄,鸟啼婉转空灵。 此次行针,从开始到结束竟有足足一夜。 白帝拔走最后一根金针的同时,左苍狼也苏醒了过来。她睁着无神的双眼盯着墨色的帐幔,喃喃自语道,“我为何还在这?” “将军以为此处是何处?” “地狱鬼门关,河上黄泉路。” 白帝缄口不言,半响拂袖站起,提步欲走。 霎时,左苍狼毫无焦距的眼眸中有一丝火光燃过,她急急切切地支臂撑起,冲着白帝英英玉立的背影喊道,“白帝为何要将苍狼复生!” 白帝足下骤停,凝滞了一副仙风道骨。 左苍狼颓然低头,攥紧了刺绣精美的床褥,声音低沉沧桑得像是年逾花甲的老妇,“大炎如今已然太平,军部形同虚设,百姓和乐,帝后情深……左将军已无用,四年前的死顺应天伦人道!当初,太傅不是也撒手不救了吗?为何要在这盛世要将无用之人生生从鬼门关、黄泉路、孟婆前拉回!只一口三生汤,阿左便能忘却前尘,不再爱他……”声音渐轻,白帝思以为左苍狼旧疾复发,担忧大过本性凉薄,猛地转身,与左苍狼猩红狂躁的双目不期而遇。 “阿左不求转世为人,哪怕年年夕夕与孤魂野鬼做伴、腐尸烂肉为友也不愿再世为人!”说完,似掏空了所有的气力心力交瘁精疲力竭重重跌回床上。 最后的几字白帝分明听出了压抑的深重绝望和无尽的悲怆。 他轻轻叹气,折回床榻前,一掀衣袍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这真是将军所期望的吗?” “是。” “当真不假?” 左苍狼沉默了。 昨夜虽只是透过幻术见到了慕容炎,然而那枯死干瘪成草种似的心脏就好似有了蓬勃的朝气苏醒了过来,渐渐壮大,在左边狭小的胸腔里有力的鼓动。 ‘嘭、嘭、嘭’,就好像枯木逢春。 心脏用力的跳动,那声音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尽全力地向自己证明还爱着他、念着他这个事实。 即便她不愿承认。 犹若渴水将死的人见到了大片大片无边无际、碧蓝的汪洋,再咸再难下咽,为了多活片刻——即使最后还是会缺水而死,仍是甘之如始。 慕容炎是汪洋,是盐重却腥甜的玉露琼浆。 而左苍狼是那饥渴的人。 所以,他是毒。 所以,他也是药。 “……”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喃语自左苍狼颤动的唇瓣间传出。 白帝俯身,想要听得更清楚。 “我想见他。” 一行清泪滑过浅红的眼角没入乌发与软枕之间,她号恸崩催,执弓的左手和搭箭的右手交叠盖住不争气的不停流泪的眼睛。 祈求的声音渐渐大过痛苦的呜咽声。 “我想见他,求你……” 门外,左薇薇亦泪流满面。 第4章 望见君2 “好,我带你去。”白帝微哑的嗓音说着于她而言好比定心丸的话。 左苍狼渐渐平静下来,先前的恸哭骤停使她开始不住的抽噎。 白帝冰玉似的脸上终显三分暖意。 “王夫人,进来吧。” 屋外,左薇薇连忙拭净未干的泪水,努力扯出一丝微笑,端了清粥小菜,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床榻上的左苍狼听得白帝云淡风轻的话,惊地浑身一哆嗦,侧身面朝里,使劲撑起床被缩了进去,极不自然地揩揩眼泪。 “左薇薇从施针结束时起就在屋外候着了,将军此时亡羊补牢,也于事无补。” 白帝的落落大方反倒显得左苍狼大惊小怪了。 左薇薇端了粥食在左苍狼面前站定,白帝则将她半抱起倚在床柱上。 “薇薇,我……”她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欲言又止。 “将军毋须解释,薇薇省得。” 左薇薇舀了一勺米粥吹凉,送至左苍狼唇边。 左苍狼原想拒绝,但看到左薇薇眼中慑人的光亮,还是悻悻作罢,一勺一勺十分乖巧地喝完了整碗米粥。 示意巧儿端走碗碟后,左薇薇几个吐纳,才心平气和地与左苍狼说道,“将军已经下决心了吗?要回到皇都,回到那个人身边?” “薇薇,不得无礼!” 纵然与慕容炎分别多年,纵然左薇薇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最亲的人,左苍狼还是无法容忍他人对慕容炎的不敬。 左薇薇的声音渐渐急切,“将军!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想要见到深爱人的心情,可是他对你的所作所为犹好比视你为宠物,他对你只有利用。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回到他身边吗?那个荆棘做的鸟笼!” 战功赫赫的左苍狼在左薇薇眼里,除了一个可以展翅翱翔的苍鹰,还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少女。 旁人的,就算不是大富大贵的商贾之女,在金钗之年以前就已经对脂粉罗裙颇有了解,或是每天对着黄澄澄的铜镜精心打扮,为悦己者容。 而将军那时莫约二八,豆蔻年华的少女,却是第一次见到脂粉,第一次穿上轻飘的罗裙。 左薇薇永远都忘不了那日左苍狼看着铜镜中略施粉黛,清颜绝绝的自己露出的欢欣的神情。 就好像小时候爹爹买了一串糖葫芦,自己分到了最大的一颗。 忐忑的无上欢喜。 让左苍狼回到皇都,就好比斩去苍鹰的双翅,将其拘束在只供金丝雀活动大小的鸟笼里,痛苦、煎熬……日日嘶鸣。 主仆二人僵持之下,左相薛成景派来请白帝出山的人马已达山腰。 白帝掐指一算,大步流星走向左苍狼,对二人说,“你们速去无印山背面的宗庙,左相的人不出盏茶时间就能抵达。记住,到时候遇到头上六点的僧人别看他的眼睛,只说是我令你们去的。” 左薇薇见白帝寻常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许慌乱,不疑有他,轻而易举的驮起左苍狼就冲了出去。 白帝随即支会座下二童半步不离地跟着两人,以确保左苍狼二人安然无恙抵达宗庙。 少顷,有一门童慌不迭地奔来,见到白帝也忘了行礼,直道,“师傅!院前跪了几十人!” 白帝微点头,左脚略迈,一瞬就不见其踪。 “白帝!炎朝皇城兵房总督卫王楠求见!” “白帝!炎……” 王楠正欲再拜,一只温润如玉修长好看的手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扶起了他,但王楠仍旧是躬着身子,目光直直看着地上白帝不沾尘泥的白靴。 “皇帝派你来的。” “非也。” “那是何人?” “左相薛成景。” “所谓何事?” “皇上龙体报恙。” “……”白帝凝眉,若有所思。 半响,不闻其声。 王楠神色似切,扑通一声跪地,连带身后几十名士兵齐刷刷地跪成一片波澜尔后风平浪静。 “求白帝出山!” 几十名矫勇善战的将士不在战场以磅礴的气势镇压敌人,却把这力量深深融入在恳求白帝的声音里。 寂寥的无印山顿时鸟飞花颤,将士们洪亮的声音也在重峦叠翠中相互推搡传出好远。 毋庸置疑,这场面到底震撼到了白帝。 他在那一刻思及良多。 有关乎左苍狼,亦有关乎慕容炎和他的江山。 慕容炎的大皇子慕容云尚年幼,担不起一国之君的重任。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姑,慕容炎的病症不能一拖再拖。 可是左苍狼的虚症若不靠金针一日三次稳定,就会急速恶化。到时,左苍狼再葬入皇陵也只是时间问题——不出两天,就会在剧痛中虚耗而死。 二者权衡之间,竟一时难以抉择。 “太傅”王楠急不可耐,大声唤了白帝。 氤氲的仙气从白帝足下溢出,飘起洁白的纹银长袍一角。 众人皆屏气凝神,噤若寒蝉。 一旁巧夺天工的三足紫荆香炉中插着的葱根般粗的檀香燃了有三分之一,王楠等人才听到白帝轻声应承。 一干人如释重负地相视而笑,拍拍戎衣站了起来。 “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太傅请说!” 白帝张嘴无声,除却王楠无人胆敢直视当今圣上的太傅。 王楠却“读”懂了,他重重地点头,脸上却带着浓郁的化不开的凝重。 因为他说——左苍狼与我同去。 归途中,有几名将士好奇地驱马上前询问与王楠,皆被他冷若寒玉的脸吓得一眼不出。 王楠突然猛的一抽马鞭,勒马狂奔起来。 一干将士面面相觑,都不敢追上。 马蹄笃笃,两旁参天大树投下参差的黑影,光与影在他的脸上交错,麦黄的俊颜晦暗不明。 白帝竟胆大到将死去四年的左苍狼起死回生!主上那晚病发,怕是与无印山脱不了干系。而言下最棘手的,仍是左苍狼。她若回到皇都,不出几日,就会与主上再见。届时,还如何是好 杀不得,也阻止不了。 王楠狠狠勒紧缰绳,强制停住了奔驰的汗血马。 马蹄声停,忽觉四周的风向有异。不出多时,竟卷起不少的路尘,终焉化出一个可见的似嘴的圈。 他右手虚扣腰间,倏尔握紧剑鞘,警惕地打量眼前的怪物。 “将军先行片刻,白某与左苍狼稍后出发。另,白某会替她更名换脸,若非强求,不会让她以原貌示人。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将军配合一二。” 白帝一席话打翻了王楠先前所有的忧虑,他毕恭毕敬地向那物鞠了一躬道是。 而无印山的另一面,左薇薇好奇心作祟抬头看了头上六点的僧人一眼,身陷囹圄。 第5章 望见君3 却说左苍狼主仆二人受白帝指引来到无印山背面的宗庙躲避王楠等人。 左薇薇驮着清瘦的左苍狼绕过半山丝毫不觉疲惫,只有些浸骨的酸楚。 望着不远处的庙宇,左薇薇轻轻耸了耸肩,细声道,“将军,醒醒,咱们快到了。” 左苍狼自复生后一直都很嗜睡,一日十二个时辰有七八个时辰是在床榻上度过的。 通常是亥时起卯时睡,昨日闹得太凶没睡够,方才枕上左薇薇肩头的那时起就开始昏昏欲睡,待到了庙前,都快睡深了。 “嗯,快些进去罢。” 得到背上之人回应后左薇薇托住左苍狼往上提了提向那庙宇慢慢走去,边走着边与她说话,让她一直精神着别在背上睡了去。 庙里应该有供施主暂住的房间,床褥总是要比薄肩舒服的。 身后两名仙童寸步不离地跟着,双眼机灵地打转,时刻警惕周遭的风吹草动。 近了,更近了。 就在左薇薇抬脚要跨过不高的门槛时,一阵金光将她推开两尺远。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着灰衣、双目合十,嘴上念念有词的小僧走了出来。 背山迎风,一习微风对于左苍狼而言已是钻心蚀骨。 登时,冷汗如瀑。 有几滴自她额际流下,滴落在左薇薇脸上。 左薇薇被冰的一哆嗦,偏偏左苍狼是个耐苦的,牙关紧咬也一声不出,最后只有一丝痛苦的低吟从牙缝中钻出。 左薇薇心疼不已。 心疼与焦灼之下听得那小僧嘴里滔滔不绝的佛经,又看到他低眉顺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将左苍狼交与那两位仙童,撸了广袖就冲了上去。 谁知她连那小僧的衣袍袖角都没碰到,就被他闪到一边躲了去。 眼尖的一仙童留意到小僧头上不明显的烧香疤——恰好六点!急忙上前拉住又要扑上前的左薇薇,低声道,“夫人,这小僧就是师傅说的那人。” “什么人?”左薇薇不解地反问道。平日里的灵巧善辩撞上与左苍狼有关的事就灰飞烟灭。 倒是一旁站不稳的左苍狼发现了小僧的身份特殊,不顾身体有恙硬是向那僧人作揖,并道,“小师傅莫怪,我等是由无印山白帝指引而来,并无恶意,只想在此地暂歇一会儿。左薇薇无礼之处,苍狼在此之前代她道歉,还望小师傅海涵。” 那僧人似是不闻外声,仍旧专心致志地诵着佛经,身体不着痕迹地向里侧去,好似默许他们可以入内。 二仙童见状,一个背起左苍狼另一个扶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左薇薇走了进去。临进前,左薇薇好奇心作祟,偏头看了那僧人一眼,与他的如炬目光撞到一块儿。 昏迷前,左薇薇看到了左苍狼从仙童背上挣脱,目光惊痛,向自己急步而来。 左苍狼另一仙童将左薇薇横打抱起,目不转睛地凝视面前高不及自己肩膀的僧人。左薇薇昏迷前一刻,她分明看到小僧如潭水般深不可测的双眸中有一抹精光一闪而逝。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看似无害的僧人并不如表面那般平平。 “小师傅如何才能放过我的婢女?” “阿弥陀佛。无印庙长久无人来访,小僧只是想多留施主一刻。” “何故施术于她!” 那小僧默不作答,俯身捡了地上的一根树枝拿在手上肆意把玩。行为放荡,全然不似庄严神肃的庙僧。 那棕黑树枝一端有叉,另一端什么也无。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将有叉的一端直指左苍狼,身体也同时转向她。左苍狼慌忙闭目,引得他哈哈大笑。 他用一种十分期待的语气低声说道,“不如你来换她?” “好!” 二仙童闻言身抖如筛。 “我这双眼可以看到人的前尘往事,而且也可以让人身临其境再度感受一回,只要撑过今日以前的所有回忆,你就算过了我这一关,我就放你进去。” “可你的前世我不感兴趣,施法对我的心力也是巨耗,不如……就让我们看看往事吧。” “好。” 仙童想起临行前白帝的千叮万嘱不由得大呼出声。 但为时已晚,灰衣小僧睁开浑黑的双目的那刻,左苍狼就陷入术法之中。 回忆接踵而至,不出多时,她心神皆是崩离破碎,顷刻面如死灰。 那僧人却如食了梦寐以求的满汉全席,略有沧桑的脸上登时容光焕发,身量也急剧缩小。 左薇薇也悠悠转醒,只是神思还有些迷惘,双目也好似罩了层迷雾,看不清面前。她揉了揉眼睛,迷雾好似散开了些,定睛看到已如孩童般大小的光头小僧,又看看惨白唇青的左苍狼,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果痛哭起来。 白帝翩然而至,一把搂过不省人事的左苍狼腾至半空,如冷霜般的俊容染上丝丝怒气,低声重喝灰衣小僧,“孽畜梦貘!还不快快放人!” 白帝的出现好似救世神佛,左薇薇长吁一口气软了身子栽倒在身后仙童怀里。 那名曰梦貘的小沙弥似是对白帝的威慑不以为然,磨蹭许久才悠哉悠哉踱至白帝正下方不远处,仰头张口吐出方才吃掉的左苍狼的“往事”,目光中满是不可一世的挑衅。而他也渐渐拔高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白帝蹙眉,凝气于食、中两指尖,凝出核桃大小后甩向梦貘吐出的那物,将那团白雾团团围住,引着它到左苍狼印堂前融了进去。 白帝拂袖落地,银白纹银长袍飘起好看的波澜,梦貘讨好上前却被他的袖风重重掀开,它竟也不生怒,只傻乎乎的笑着,专注地看着白帝二人,眼神中具是贪婪。 白帝脱下左腕上的金圈念诀圈住梦貘,梦貘化出只有巴掌大小的原型后僵住不动。 那梦貘原是上古时代的神兽,食梦而生。化形成人后就改了口味,改吃人的前尘往事。当初是看在它本领不凡,无印庙又急缺人手看管,才“雇”了它。不入梦貘诡术的法子就是不看他的眼睛,而他明明已经教予她们二人此法,连派去的仙童也是再三嘱咐,她却还是中计了。 那身抖如筛的俩小仙童从白帝出现的一刻就忐忑不安,接到白帝凌厉的一眼后居然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因为不用担心会不会受罚了,抄几百遍经书挑几十缸晨露是绝对逃不了的…… 一行人回到无印山白帝府内。 左薇薇与一干闲人退出屋外等候召唤,屋内只有白帝、左苍狼二人独处。 白帝唤醒左苍狼后,把今日发生的事与她细细道来。看到她秋水翦的瞳中映出无法言喻的欢喜,他默默叹了口气,拂落她发上的樱花,温柔道,“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早再出发。” 地龙暖的过了头,左苍狼望进白帝凤眼中时清楚的感受到了心脏的悸动,但只认是心疲所致,不做他想。 “嗯。” “睡吧。” 白帝走出去反身合上门,右手搭在左手上探脉搏,发现快的过了头,弹指于身上几处凝神平气的穴位轻点,又抚上蛟人皮附着的脸,快步走出左苍狼所在的院落。 犯错事的仙童敛气屏声,灰溜溜的跟在后头。 第6章 入皇都 次日寅时天微亮,白帝与左苍狼等人就启程出发赶往皇都。 马车车厢内的座位上铺了柔软的滚银边降紫软垫。 体弱的左苍狼靠在左薇薇肩上透过卷起的银白帷裳看支起的车耳挡不住的葱郁。 马车行在不平的路上不住的颠簸,让原本存着三分睡意的左苍狼更加昏昏欲眠。 但她又想到马上就要回到让自己又爱又恨充满怀念的地方,还有……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于是骤然心痛的无以复加,钻心蚀骨的痛楚让她清醒着,一分睡意也无,微睁的双眼隐隐有血丝缠绕。 一路上,左薇薇更是比旁人提心吊胆些,生怕肩上的人挨不过颠簸的路程虚症发作。这又是在赶路,王楠不会允许因为左苍狼一人的拖延致使皇帝不能在午时之前得到救治。所以即使左苍狼发作,白帝也断不可能为她治疗,只好旁的人细心些。 左苍狼每每一小咳,左薇薇细长温婉的柳叶眉就蹙得更深。 马车辘辘而行,少时,前方有人大呼白帝。 随即马车停了下来,坐在车厢外的白帝脸略侧,隔着帷帘说,“是王楠,看样子勿用多时我们就要到了。” 隔着朦胧的白帘看不清白帝的表情,左苍狼当他与自己一样是开心的,只有左薇薇从他清冷的嗓音里听出了几分郁郁。 左苍狼喜不自胜地坐直身子稍稍向前倾,连细浓的黛眉和秋水翦的眼都欢喜地弯了。 赶上王楠的军队,也就是说快到了! 她高兴的过了头,眸里泛起微微波澜,洌滟闪闪。 而左薇薇得知夫婿在前并没有多大欢喜,只是顾念左苍狼的身体,强制将她按回坐垫上,严厉的喝道,“将军,不许再乱动了!” 可左苍狼并未听进去,敷衍地点点头道好,目光却一直胶在前方,好像要直直穿过前方的一切看到皇宫里的那人。 见此,左薇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嘱咐同在车厢里的婢女巧儿看顾好她,躬身打起帘子小心避过白帝下了车,径直走向王楠所在的队伍里。 左苍狼并不知道左薇薇此去意欲何为,只是端坐着呵呵傻笑。 不断地念叨到了,快到了…… 巧儿从怀中拿出雕刻紫藤的檀木盒打开,挑了其中最大的两颗参苓白术丸放入胚花翠底碗中,用勺子碾碎后提壶用开水冲开,递到左苍狼面前,垂头忐忑恭声道,“将军,该喝药了。” “嗯!我喝!” 她眉开眼笑,端起平日里如何都不肯喝的药汤一口气闷下肚,也不要巧儿随后送至嘴边的化甜的酸果。 她嗜酸畏甜。 想来是“生前”太过疾苦,过不惯太甜蜜的日子,连带甜腻的东西都戒了。她也不大喜欢娇嫩的颜色,但对气头上的左薇薇却是言听必从。故此,平日里下人若能看到她着青衣或蓝衣一定是左薇薇逼迫的结果。 那时,平淡对她来说也是无尽的折磨。 于是她不要平安,豁出命及所有为他收复边疆,再苦再累,只要归来见到他喜悦的面容她也是快活的。 她只有他,他却可以有很多的“她”,甚至可以在后来不要她。 即便他后来会刻不容缓地大步奔去栖凤宫与他心尖上的那人一夜温存,尽管寒夜里只有自己举杯独酌。 再后来,成为人质,失了与他的孩子,也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再后来的后来,被那位倾城绝绝的一国之母——他的心上人,喂下几十条活蛇……最后,就是一杯寡淡的毒酒。 不多时,左薇薇哭丧着脸打了帘子钻了进来,身后跟着依旧一身纹银白袍的白帝,只是今日为了显得庄严,将一头散漫乌发用玉冠束起。那名巧儿的婢女略一颔首就退下。 “快到了吗?”她看着他,欢喜地问道。 “嗯,前方不远就是城门了。王楠早已替我们备好了通行令,保证我们可以进出无阻。但是……除你之外的人都可以露面待查。你,绝对不能出来!知道吗?” “嗯……”她心里其实有些遗憾的,但是白帝言之有理,仔细想想还是乖乖的答应。 白帝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放松地靠着身后的软枕闭目养神。 “与我说会儿话吧,闷甚。”她不安地摩挲柔软的衣裙,垂头低声说着,像个孩子。 “可。” “……” “唔,白帝为何只着白衣?” “欢喜。” “……” 似是注意到她渐渐暗淡的眸光,白帝暗叹一声,右手抚上她的脸颊,道“我有一法,可以让你在人前露面,只是……” “苍狼愿意!” 她目光灼灼,白帝无法拒绝。 他轻扣身旁扶手的檀木,未己,一青衣仙童就自外过车耳递来一包物什。 “这是?” “蛟人皮。” 她目瞪口呆,全然不曾想到用来易容的东西如此血腥,连忙摆手道,“算了吧,不要了,我还是不出去了。” 白帝失笑,冷冷的声音中掺了暖意,“你以为是从活的蛟人身上扒下来的?” “难道不是吗?”她不解地反问道。 “当然不是!我既已升仙便不能再生杀戮。”他顺手将包裹打开,露出一个深蓝的晶莹剔透的盒子,打开里面堆了不少李子大小的冰块,而冰上有一片薄如蝉翼的雪白的圆膜。 温润如玉的长指挑起圆膜一角,那蛟人皮就被白帝捏在指尖,腾起丝丝的白汽,左苍狼伸手去摸,被冰的一哆嗦。 “成年蛟人每年逢月圆就会聚集到岸边褪下已老化的不再光滑的蛟皮……” “所以,你这是从岸边捡来的?” “算是吧,不过也不全然。我与几只蛟人有恩,这是他们定期供上来的。” 他撒谎了,老化的皮若想长久保持新鲜,除了要放在低温中保存还需夜夜浇灌蛟人血。 这等同于将蛟人皮一次又一次从蛟人身上扒下。 王楠在外第二次催促二人下车时,左苍狼才戴好蛟皮面具。 帷帘被一只素手拨开,刺绣并蒂莲的银白雪纺褶裙裹着折柳般的细腰还有委地的裙底下时隐时现的雪白绣鞋。再往上,雪颈上端的脸平淡无奇,只一双熠熠生辉的浅棕瞳眸散发着灼人的光辉。 这便是易容后的左苍狼了。 “薇薇。” “哎!将……小姐。” 即刻起,左苍狼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是白帝亲授的关门弟子。无论是何种层面上,左薇薇都应尊称她一声“小姐”。 王楠须入宫面圣,将白帝一行人领至将军府——当年他赐她的府邸。 坐在正房大堂扶椅上看下人进出搬运行李,左苍狼有些眼湿。 昔日自己刚入住将军府时的场景与今日无二,只是清冷些,那是只有自己和薇薇。 左薇薇取了锦帕替她拭泪,柔声道,“小姐,回屋歇息吧。” 左薇薇与巧儿一左一右搀扶着左苍狼往厢房走去。 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太监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王允昭。 慕容炎来了! 左苍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目,左手紧紧抓住左薇薇,或许还抓痛了她,但二人毫无所觉。 左苍狼只觉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分毫碎着痛着扎进肉里,每一滴鲜血都急速在血管里奔流。 她竖起浑身的“刺”,死死盯着院子里那抹金黄。 他为什么来了! 是王楠吗?还是白帝! 此刻她竟谁也不信。 然后那抹明黄迈进了大堂,逆着熹微的晨光照亮了大堂的每一个角落。 四年未见,她听到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 “大胆,还不快跪下!” 那一刻,她欢喜的快要落下泪来…… 第7章 似是故人来 那一刻,她欢喜的快要落下泪来…… 她想哭,并不是因为自己内里改不了的卑谦而感到难过、失落,而是因为太过想念这个声音,过于思念这个声音的主人。 左苍狼紧咬苍白的唇,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还好是易了容的,不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到。末了,呆呆地看着慕容炎的衣襟出神忘了行礼。 左薇薇注意到慕容炎对左苍狼过于灼热的目光流露出的不喜,慌忙扯住她的衣袖跪下,暗暗取了帕子假意为她擦汗,实则不露声色地为她拭去欲滴的泪。 左薇薇低着头,一言不敢发,现下她能做的只有稳住左苍狼的情绪不让她露出破绽。她心里忐忑,不敢抬头看这喜怒无常的帝王。 慕容炎并未唤二人平身,先前的那句话只是面上功夫,能与白帝一道来皇都且与左薇薇如此亲密的人定非常人,但未明其身份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终,他淡淡瞟一眼跪地不动的二人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有人通报白帝来了,慕容炎未掩面上喜色就匆忙迎上正向这里踱步而来的白帝。 “师父。” 白帝抬手制止了慕容炎行礼,他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左苍狼二人,有些不悦的蹙眉,却不过去,指着她们问道,“那二人可是犯了什么错,以致于此?” 慕容炎轻暼一眼,恭声答道,“不曾。” “那便唤她们起来吧。” 说着,白帝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左苍狼身旁,与左薇薇一道将她搀起。 慕容炎跟在白帝身后入室,见此,不解的问道:“师父,她是……” “白梦兰,为师的关门弟子,你的师妹。” 左苍狼与左薇薇听此,不可置信地向一脸风淡云轻的白帝双双投去震惊的目光,当事人左苍狼更甚。 “哦~原来如此。”慕容炎淡薄的唇角微扬,化去了三分冷意,携了四分暖意打量着一身雪白、腰若扶柳、看似弱不禁风的左苍狼。少顷,上前一步略一俯身道,“见过师妹。” 偌大的大堂里只有四人,王允昭早在慕容炎进大堂前就打理好了一切,除室内四人外余下的所有人都被拦在将军府外的一个茶苑里候着,如此大的阵仗只因恭谦有礼的皇帝不能被有心人看到,四年来行事以狠决、毒辣闻名于贪官污吏间的皇帝在老百姓眼里是冷酷无情的,更何况,慕容炎的恭谦只对白帝一人。 回过神来的左苍狼可谓是吓得不轻。 白帝轻飘飘一句话就免了她与左薇薇二人的不敬之罪,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自己成了他的师妹——在白帝面前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的人。这是左苍狼,啊不,白梦兰如何都想不到的。她不自觉抚上冰凉的蛟皮,心神恍惚。好在隔着蛟皮面具,若非如此,过于苍白的脸色恐怕是会引起他的注目。 “左……白梦兰见过师兄。”白梦兰蹩手蹩脚地向慕容炎反行一礼。 她行的礼并不规矩,看得出是刻意为之。 画虎不成反类犬,慕容炎诧异地挑眉但不作声。 天清风寒,檀香氤氲。 屋门大敞着,风伴着院子里的冷香飘然入室,白梦兰呛了一丝冷风入喉,咳声不止,却是契机。 左薇薇与白帝交换眼色,上前一步故作支吾道,“皇上莫怪……白姑娘她……她患有虚症……不能见……此乃虚症之征……奴婢……” 慕容炎果然厌烦地摆摆手道,“那就赶紧退下去吧,朕与太傅还有要事商议。” “是。”左薇薇曲膝又起,半搂住白梦兰的肩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临去前,白梦兰一直凝视着慕容炎孤傲的背影,渴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但是他没有,他径直向位于上位的白帝走去,二人似是开心地诉说些什么,他脸上的快意是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的。她只从侧脸看到他的唇角高高扬起,不似方才做戏般虚情假意,他对见到白帝是真的欢喜。 那么,主上……如果你见到复生的左苍狼,会不会欢喜呢? 还是想把我杀掉,再葬入昏暗阴冷的皇陵? “师父,您此番入皇都,并不只是为了要治朕的病吧。” “噢?你以为何?” “朕以为,与适才的白姑娘脱不了干系。” “算是。” “是为了向朕讨要国库中的甚么名贵药材?朕看白姑娘的虚症并不作假,只要朕的国库里有的药材再名贵朕也派人送来。” 白帝好笑地摇了摇头道“无用的,她那是心病……” “心病……”慕容炎不由自主地重复道,忽觉心脏钝痛。 阿左当年也是心病,四年了,她会不会…… 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慕容炎猛地看向上座品茶的白帝,惊声道,“她是不是阿左!” 那声音是颤抖着的,尖利地几乎破碎。闻声而来的王允昭也是面带惊异,但仍旧毕恭毕敬地低垂着头,心绪不自觉飘去了栖凤宫。 若左苍狼复生,唯一对她不利的怕是栖凤宫的那位皇后娘娘了。 白帝悠然睨着惊恐万状的慕容炎,淡淡道,“如果你一定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她不是。” 她只是我白帝的关门弟子而已,与你、与你的大炎皇朝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甚好,甚好,如此甚好。”慕容炎心不在焉,重重坐回雕刻精美的檀木椅里。 王允昭提了茶壶倒了杯茶放入慕容炎颤抖的右手,茶水荡漾,泼洒了一些晕湿了慕容炎华贵的龙袍,透过紧密的线脚烫在皮肤上,他却感觉不到半点而疼痛。倒是眼尖的王公公看到了,慌忙攥着袖口按压住茶水晕开的地方。 白帝见此终是不忍,他夺过慕容炎手中茶水所剩无几的茶杯,重重掷到地上,厉声道,“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皇帝的样子!” 慕容炎骤醒,张张嘴,却发现无力辩驳,灰了曜黑的眸,败了熠熠的发。 “四年了,你若是对她心中有愧就应该更好的打理这个国家!把炎朝一代一代延续下去!而不是在这里怅然所失!” “朕明白!朕怎么会不明白!从那年朕捉到她的那刻起,就已经亏欠了她。朕折了她的羽翼要她呆在朕的身边,她没有反抗;朕休了她娶了碧兰为后,她也没有半点怨言;为了碧兰,她被朕送去尤国做人质,那时朕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痛意可还是没有反悔;最后眼睁睁看着她被碧兰……师父,不是慕容炎不想忘,而是每一分每一寸都刻在了骨头里!如果要忘,就是剥皮剔骨啊!” “我欠她的,只能来生再还。” 情到深处,他竟自称为我。 白帝被他眼中的悲痛触动,差点就要告诉他阿左还没有死,刚才她就站在你面前。 “皇上,皇后娘娘魇着了,正发脾气呢,吵着要您。” 慕容炎深深看了白帝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将军府,快马加鞭赶回皇宫。 栖凤宫 “皇上呢!啊?皇上呢!你们一个个都死了不成!快回本宫的话!皇上人呢!”姜碧兰揪着崔嬷嬷的发髻狠声道。 她一身凤袍,九尾凤钗在乌发间灼灼,端的一副倾城之姿。只是此时面容狰狞,仿若地狱厉鬼。 已经步入梧桐院的慕容炎闻声足下更是健步如飞。 “兰儿。” 姜碧兰循声看去,见是慕容炎,滚了满脸的清泪。她奔投入慕容炎的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栖凤宫一干奴才宫女才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慕容炎像哄着孩子一般轻轻拍打姜碧兰的肩,动作熟稔,好似早已做过许多次。 姜碧兰本是闭眼窝在慕容炎怀抱里汲取安心和温暖,脑海中猛地闪现梦中的片段,用力推开慕容炎。随即又懊恼自己做的事,目光楚楚地看着慕容炎解释道,“炎,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慕容炎呆愣着看着姜碧兰,没反应过来。 倒是姜碧兰抢着扑到他怀里急忙说道,“炎,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慕容炎携着姜碧兰至榻上,自上而下刮了她精致而高贵的鼻梁,嗓音中满是宠溺,“做了什么?说与朕听。” 姜碧兰抬头紧紧盯着慕容炎的眼睛,小声道,“我梦到左苍狼回来了。” 倏而,她看到慕容炎瞳孔紧缩,心里顿时没了底。 难不成,左苍狼真的回来了! 第8章 覆水难收 难不成,左苍狼真的回来了! 她咬紧下唇,低头不语,想起往事心中越发不发。 “梦中的她何般模样?” 他声线平稳,听不出起伏。 姜碧兰只好自己揣测帝王心,忐忑道,“一身白衣,肤白,面容姣好。” 慕容炎猛地掐住姜碧兰的脖颈,低吼道,“你没看错!” “没……有。” 束缚在脖颈上的力量撤去,姜碧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朕亲眼看着她死去的!” 慕容炎不自觉声音拔高了许多,他想起今日将军府见到的白梦兰,心中有些怀疑尘埃落定。 “炎,你相信我!我没有看错!真的是她!她没死!” 慕容炎此时没有了先前出宫接见白帝的喜悦之情,姜碧兰每一个咬字肯定着左苍狼还活着的事,他听在耳中愈发烦躁。一脚踹向姜碧兰,恨恨道,“姜碧兰你给朕听好了!左苍狼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若还胡诌这些莫须有的事,朕就将你膝下四子全部转记入德妃名下!” 他一抬手,王公公就弓身迎了上来,他冷冷道,“即日起栖凤宫圈为冷宫!” “是。” 看着王允昭捧着上有口语的绸缎离去,姜碧兰捂着剧痛的心口不敢再言。 当初左苍狼逝去,父亲篡权……慕容炎是看在她又有了龙子的份上才收回了栖凤宫为冷宫的诏书,自己也因此没有卷入诛九族。后来,三皇子四公主诞下后人见人爱,慕容炎对她也越来越好,依稀有了以往青梅竹马时的样子。她便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忘了当初在他面前她是如何折磨左苍狼的。 “碧兰明白。” 哪怕再不甘,在一国之君面前她只能臣服。 一时间,皇后所处的栖凤宫被圈为冷宫的消息在各宫间传开。 听月阁 倚在刺绣木槿花上的德妃王岚听罢宫女的话,削葱根般的指捻着帕子掩嘴笑了几声,美目盼兮,闭月羞花。 屋内宫女皆屏气敛神。 他们都是伺候德妃有一阵子了,早就知晓主子并非面上看着那般和气。 “本宫就说她嚣张不了多久,且看着吧,不用多久,栖凤宫就是本宫的了。” “奴才也是这么觉得,皇后容貌倾国倾城又如何,皇上的心还不是被主子牢牢抓着。” 说话的是德妃的奶娘。 “嗯……” 门外有太监诚惶诚恐的声音传来。 “二皇子哟,您可得看着点,跌坏了奴才可要赔上一个头咯。” “狗腿子,你且放心罢,本殿下行得端坐得正不会跌的。” 德妃闻声摘了护甲柔了眉眼立刻迎了出去,到了门口,一把抱起瓷娃娃一般的二皇子,捏了捏他的鼻子,轻笑道,“你可劲儿吓唬底下的人,到时候个个离了你去,你得把鼻子都哭没咯。” “娘娘,海儿已经是大人了,哪有这么容易哭鼻子,莫将海儿与妹妹比。” “宫里属你最会说。”她点了点慕容海的嘴,转身俯视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太监,故作惊讶道,“本宫竟不知道,何时一个太监的头可以抵得炎朝皇子一命了。” 她话若浮羽般轻飘,但那太监已经重重一顿首道“奴才有罪。” 毕竟是慕容海身边唯一的亲信,德妃并不多做为难。 “起来吧,以后警醒着点。” “娘娘高明!”慕容海恭维道。 “你这小滑头。” 左苍狼去后,姜碧兰一度为慕容炎所厌。那时前诞的二皇子慕容海就由品行徳善、为人亲和的德妃抚养。慕容海与德妃亲近,于她无害。何况,自小养在跟前的孩子,多少也有几分情分。她对慕容海付出多少真心,皇帝便对她也看好几分。 这后位于她,势在必得。 一大一小入了听月阁,欢声笑语便传开了。 路过听雨阁的慕容炎自然而然的被吸引了过来。 “什么事,引的朕的爱妃和皇儿如此高兴?” “父皇。” 慕容海并未像百姓家的稚童那般雀跃着投入父亲的怀抱,而是从德妃膝上爬下,恭恭敬敬的向慕容炎行礼。 慕容炎满意的点点头,免了礼,俯身将小人抱在怀中,眉眼俱是慢慢的自豪。 显然,皇帝吃死了这一套。 “皇上,海儿颇重,还是让臣妾来吧。”说着,德妃莲步轻移,向慕容炎走去。 慕容炎却将慕容海放下,改搂了美人在怀。 慕容海见状点点头,也不闹,严肃了一张小脸,“子长矣,不宜再烦父母,而报养育之恩。” 慕容炎再颔首,一扫先前在栖凤宫的不快,连声赞道吾儿有慧。 怀中德妃捂嘴娇笑,附和道,“二皇子聪慧得很,多半是皇上那儿传来的。” “是么?” 慕容炎左手搂着德妃,右手牵着慕容海,出了听雨阁往皇帝的行宫走去,远远看去,俨然一副一家三口的和乐景象。 蓉湘提着食盒看了一眼匆匆赶回栖凤宫。 不多时,栖凤宫又传来杯碗破碎的声响。 “那个贱女人!趁虚而入!本宫绝不能让她得偿所愿!”姜碧兰显然被气得不轻,地上杯盘狼藉,妆容也花了大半。 “蓉湘,快给本宫上妆,本宫要见皇上。” “可是……娘娘,皇上又颁下了禁足令,勒令栖凤宫众人三月之内看好娘娘,不让娘娘迈出栖凤宫半步……”蓉湘说到后面声音愈来愈小。 “什么!”姜碧兰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死死盯着蓉湘。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一帮无用的奴才!本宫养你们有什么用!给自己添堵吗!”她猛地拂落妆台上所有的首饰胭脂,双目猩红,最终无力的摇晃了身子晕倒在地。 栖凤宫顿时慌作一团。 大将军府 一阵忙活之后,原先死气沉沉的将军府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白帝默然站在梦兰歇息的房间门前一言不发,也不推门进去,只是这样站着。 里面时不时传来白梦兰压抑着的咳嗽声。 几个吐纳,他还是推开了门。 迎面撞上脸颊犹带泪痕的左薇薇。 “将军她……” 白帝顿觉事态严重,绕过左薇薇直直走向内室。 不曾想到,白梦兰此番并不只是干咳,她是在咯血。 她蹙眉侧躺着,枕边大大小小堆满了暗红的帕子,而她的唇角仍然有鲜血涌出。 “取针来!快!” “金针还是银针?” “都拿来!” 一阵忙活后,白梦兰才止了咳。 白帝擦去满头大汗,定定的看着她,伸手覆在她皱起的眉上,声音轻的好似怕惊醒了她,“希望将来你知道了真相,不会恨我。” 第9章 再次相见 翌日,慕容炎邀请白帝及白梦兰入宫,在御花园设宴款待,白帝本想以白梦兰身体抱恙为由拒绝入宫,却因白梦兰听到入宫便十分想去,白帝见此只好作罢,让前来的太监回宫告诉皇上,晚上准时到达。左薇薇看到白梦兰如此期待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不想白梦兰再因这个人而左右情绪,却又不知该怎么劝说,白帝见此摇了摇头,“这是心病,得让她慢慢来,我们看着点便是,此次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白帝也不知为何,看到白梦兰对慕容炎的相见如此期待,胸口像有口气堵着无法吐出,只觉是因为觉得慕容炎对她伤的太深,看不过去罢了。 待到傍晚时分,白帝与白梦兰坐着马车进宫,越靠近皇宫,白梦兰越沉默,脑海中不断地闪现曾经在这发生的一切一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白帝见此,隔着衣袖轻握住白梦兰的手腕,输送了一些内力过去,“别去想,一切都过去了,左苍狼早已葬入皇陵,如今只有白梦兰。”“我明白白帝,只是忘不掉。” 到了皇宫门口,所有人都要下马车步行,哪怕是皇帝的师傅也没有例外。白帝先行下车,将白梦兰搀扶下来便为其披上一件裘衣,如今白梦兰的身子骨受不得一点风寒,否则极有可能恶化,那么之前做的努力全部白费。 两人在太监的带领下慢慢地前往御花园,经过了南清宫,白梦兰愣住了,没有想象中会有的人气,冷冷清清的,“如今南清宫是否还有人居住?”白帝替她问出了心中的问题,“回太傅,无人居住。”“为何?是因晦气还是其他原因?”太监听到这句话慌张了,“太傅,话不可乱讲,奴才听闻是因皇上思念左皇...将军,下令任何人不得在此居住,因此除了固定对的宫女来此打扫,无人再来。”白梦兰听到太监的回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死后慕容炎会思念自己,她总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功臣,往后还有无数个功臣会将她取代。“呵,若是会思念,那当初做的那些事能弥补的了吗。”太监此时已不敢接话,这件事本在宫中就是禁止讨论的,也就这位皇上的师傅敢在这大肆评论。 将两人带到御花园后,太监急忙忙地告退,怕再待下去可能还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那可能他的头估计就要搬家了。“皇上驾到!”两人入座没多久,便听到太监宣告,“白梦兰参见皇上。”因慕容炎极为尊敬白帝,因此无须参拜,“免礼,你既为师傅的关门弟子,乃朕的师妹,以后不必称朕为皇上了,叫师兄就好。”慕容炎看着白梦兰,也许是昨天听到白帝说白梦兰的是心病,又或者是听到姜碧兰说梦到左苍狼回来了,他想从白梦兰的身上找到一丝那人的痕迹,然而并没有发现,那人是那么的坚韧刚强,而眼前这人十分柔弱,且模样根本找不出有何神似的样子。 白帝见慕容炎如此盯着白梦兰,心里十分不舒服。“皇上该回神了,不然我还以为你对师妹有所企图呢。”“师傅说笑了。”慕容炎听到白帝这么说,也知自己有失身份了,便率先入座,让宫女们上菜。“师兄,怎么皇后没有前来?”白梦兰很想知道姜碧兰如今过的怎么样,“我们师徒三人的宴席她不适合前来。”也许感觉到慕容炎并不想多讲这个人,白梦兰也自觉地不再提起,安静地吃着,听着他们师徒畅谈。她从来没想过能有一个可以和慕容炎能如此融洽地同桌吃饭,从前,他是君,她为臣,注定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 这次回来就是听说慕容炎身体抱恙,可就在宴席上如此一看,并无察觉任何不妥,不是左相谎称那便是不严重,不严重就好,即使伤了自己那么深,白梦兰依旧希望他能好好的。“师妹为何一言不发?”不曾想到慕容炎会提及到她,“看师兄和师傅聊得如此尽兴,不便插嘴。”“哈哈,无妨,一起吧。”“是。”白梦兰看着如此开怀的慕容炎,却想到从前的他从未对自己如此和蔼,想着想着鼻子一酸,赶忙低头不让他人发现异样。 “师妹,你可知昨日师傅说你有心病时朕以为你是一位故人?”慕容炎不知为何总是将话题引向白梦兰,白梦兰一个慌神,“皇上所说的这位故人可是开国君臣,这片江山便是她与皇上一同打下的。”白帝怕她露出马脚,看似在为白梦兰解答,其实是在提醒她回神,看白梦兰并没有任何反应,慕容炎笑了笑,“可是啊,她早已离去,朕欠了她很多很多,还不清了。”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白帝看着他这幅模样摇了摇头,都是咎由自取。 慕容炎见夜色已晚,欲留二人留宿宫中,白帝拒绝,“你师妹的身子骨弱,须每晚取暖入睡,在宫中实在不方便,还是回府较好。”慕容炎看白梦兰如此羸弱的身体,想想也罢,便让人带二人出宫,向慕容炎告退后,两人跟着太监离去。慕容炎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虽然今天种种试探,均表明白梦兰与左苍狼并非同一人,但他心中依旧觉得这个师妹必有秘密,“阿左,真的是你的话,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见我?”王允昭在旁听见未曾多言,只是为慕容炎披上一件披风,提醒夜深了该回宫了。 白梦兰与白帝回到将军府,看到左薇薇还坐在大厅等着,看见他们归来急忙起身迎接,“将军,太傅你们回来了。”绕着白梦兰绕了一圈,发现她并无异样后放心的舒了口气,“去趟宫里吃顿饭而已,又不是深入龙潭虎穴,看你紧张成什么样。”白梦兰看到这幅紧张兮兮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本来就是龙潭虎穴,里面有只恶龙。”左薇薇小声嘀咕,“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带将军去洗漱吧,早点休息。”白帝出声制止了左薇薇,待左薇薇扶着白梦兰回房后,默默坐着大厅里,今日听慕容炎一直提起左苍狼时,他就觉得不舒服,五味杂陈,他或许得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了。 第10章 败露 左薇薇最近发现白帝十分的异常,当白梦兰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以各种的借口离开,一直想问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上次去皇宫发生了什么,但苦苦找不到机会,而白梦兰只以为是因为慕容炎的关系,所以白帝才会忙碌起来,时常不见人影。 夜晚,白梦兰突然觉得房间里会有些许冷风吹进,从床上直起身发现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条缝,明明记得在入睡之前,左薇薇已将门窗关好,怎么还会有缝呢?并未想太多,可能是没有彻底关好吧,披上披风爬出床将窗户关好,却还是因为吹了风开始不停地咳嗽,左薇薇听到咳嗽声赶忙推门而进,虽然早已成了王夫人,但还是习惯伺候于白梦兰身旁。“将军,你可以喊我来关的呀,何必自己亲自动手,你得照顾好身体。”边扶白梦兰回床上,边在旁边念叨着,“这只是小事,就不想麻烦你了,咳咳”“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我来做。”将白梦兰扶回床上盖好被子后,又去倒了杯水给她喝,等白梦兰不咳了,伺候她睡下,又检查了一遍窗户彻底关好才放心离开,她们都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插曲会是因为明天一件大事。 第二天清晨醒来,就看到左薇薇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皇上来了。”“什么?”白梦兰赶紧起床洗漱,并将鲛人皮仔细地贴好,赶到大厅就见到慕容炎和白帝面对面坐着,并无任何交谈,感觉气氛十分紧张。在路上的时候,白梦兰提醒左薇薇千万别露馅,不要脱口而出“将军”,她是白梦兰,是白帝的关门弟子,仅此而已。 慕容炎看到白梦兰到来,一下子站了起来,“师妹(臣妇)参加师兄(皇上)”白梦兰和左薇薇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第一次见面之后,白梦兰就随左薇薇学习了很久如何行礼,前世是以臣子、将军的身份行礼,现在要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行礼,十分不习惯。“阿左”白梦兰身形一晃,没想到慕容炎会喊出这个昵称,多久没听到了,“不知师兄喊的是谁?我是白梦兰。”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妥,“阿左别闹了,我之前就很早猜测你的身份了,昨晚派人前来查探,果真是你,你和师傅瞒的很好惨嘛”慕容炎并没有自称“朕”,白梦兰突然想到昨晚开启的窗缝,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主会派人前来偷窥一个女子睡觉,任谁都无法想到。 “告诉你她还活着,再让你伤害她吗?”一直沉默的白帝终于开口了,“不,这是不可能的。”慕容炎慌忙反驳道,“皇上,你知道吗你的话我已经不相信了。”见事情已经败露了,白梦兰也没想再去隐藏,将鲛人皮撕下,“嗯,我不是白梦兰,但也不是你的阿左。”慕容炎怔怔地看着左苍狼,三年了,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却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这只是一场梦。 眼前的人比印象中的更为羸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一样。“若皇上前来只是确认,那如今已经确认过了,要想治罪,就请责罚我一人就好,太傅与薇薇还请皇上饶其一命。”没想到左苍狼再次开口竟是告罪,“朕并没有想要处罚你们,也知道你们是为朕好,只是师傅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慕容炎望向白帝,“私心罢了,不想她再被你伤害,上辈子她过的太苦了,与其被你知道,还不如和我一起隐居过的自在些,快乐些。上辈子她一心只为了你,为了国家而活,这辈子我只想她为自己而活。皇宫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她是苍鹰,应该自由自在,而不是被囚禁在一个都是规矩的笼子里。”慕容炎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白帝没说错,若是他知道左苍狼还活着,那么他肯定还会将她捆绑在身边,束缚着她,她是属于自由的,当初他们一起在边疆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是最快乐的。 “皇上,左苍狼已经死了,早在三年前就已离去了。”左苍狼看见慕容炎的表情,或许经历了这么多事,该明白了,慕容炎他或许真的已经回心转意了,但当初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她始终忘不了当初他将自己交给姜碧兰,任由她将活蛇塞进自己的肚子了,这种痛苦一辈子都无法磨灭。“阿左。。。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朕这次不会再勉强你了,今后你就随太傅一起修行吧。”慕容炎也知强求不得,算了,知道她还活着就心满意足了,还能奢望什么。“若想进宫随时可进宫,若想要官职,镇国大将军依旧你来担任。”“多谢皇上好意,不过我还是喜欢和太傅在一个偏静的地方生活就好。”左苍狼再次拒绝,白帝听到她说喜欢与自己一起生活,说实话真的挺开心的,本以为自己已经成仙了,七情六欲早已被自己忘却,却发现自己对左苍狼开始动心了,不愿说出来,觉得现在两人之间这样的关系刚刚好,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而有人欢喜有人忧,慕容炎接连被左苍狼拒绝,他现在才彻底明白,自己与她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会接受给自己弥补过错的机会,若不是因为白帝,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或许自己也不会知道她还活着,罢了罢了,活着就好,起码还有机会见面。 慕容炎毕竟是皇上,还有很多公务要做,便离去了,等他离去以后,左苍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一下子瘫软坐到椅子上,只有自己知道拒绝慕容炎花了多大的勇气,左薇薇赶紧递上一杯茶水,“将军,还好皇上没责备。”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以后别叫我将军了,叫名字即可,以免旁人听去说闲话,再说了有什么好怕的,太傅还在呢。”不知为何,有白帝在她就觉得安心,“说不定他气急了连师父都要治罪呢。”白帝开玩笑地说,“那他就是欺师灭祖了。”三个人就就这样嬉笑打闹,如今感觉一身轻,而白帝心里却装着一件事,既然要好好保护她,那么会对她不利的人就要斩草除根。 第11章 复仇 虽然姜碧兰贵为皇后,但只要曾经她伤害过左苍狼,那么就一定要付出代价。白帝没想到左苍狼也正有此意,左苍狼这次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见慕容炎,更是要让姜碧兰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当初做了就应该要有觉悟,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白帝在策划着怎么让姜碧兰一病不起,虽然要付出代价,但毕竟白帝已成仙,并未想过要痛下杀手,让其一病不起,身体撑不下去也不能算他头上了,更何况还要顾及到慕容炎,再怎么说,姜碧兰也是一国之后。左苍狼却没想这么多,她只想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当初姜碧兰是怎么对她的,她也就怎么对姜碧兰。 两人都在各自地谋划中,但最后都在如何入宫接近姜碧兰这个问题上被难住了,入宫还好,毕竟对外两人是皇上的师傅及师妹,入宫无须太多理由,但是想要去后宫接近姜碧兰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这天左苍狼找到白帝,问能不能带她入宫,“怎么突然想进宫了?”白帝问道,左苍狼本不想说实话,但奈何身手大不如从前,若是单独行动,可能她还未接近姜碧兰就已经被她叫人抓住了。“我想去找姜碧兰。”白帝一听,便知她的想法,“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徒儿,我们的想法竟然如此一致。”“莫非你。。。”“是的。”“你和她有何恩怨?”左苍狼实在想不出来白帝为什么要对姜碧兰下毒手,“此事不可说,总而言之我会带你入宫的,切记不要擅自行动,跟紧我便是了。”“好。” 夜深了,白帝带着左苍狼躲开宫里重重的戒备,来到了栖凤宫,两人躲在树上,借着茂密的树叶做掩饰,“你想如何动手?”白帝轻声地询问左苍狼,“本来想和之前她对我的那样,但是我怕带着一袋子的蛇会暴露行踪。”白帝竟然从这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可惜,“哈哈,没事,我带了一瓶药,这药可比蛇要痛苦一百倍,或许到时候她反而会想早点解脱。”左苍狼觉得白帝和以往不一样了,不知为何,现在对她越来越关切,已经超脱了原本的医患关系,难道是真的当她是徒弟,可又感觉不是师徒之间的关爱,搞不懂,还是专心于眼前的事。 两人等到房间里的灯熄灭,宫女也离开房间站在门口守夜,左苍狼在想要不要将宫女也杀掉时,只见白帝手一挥,就见一道白光飞向宫女,宫女便应声倒地,左苍狼看了一眼白帝,“放心,我只是暂时让她昏迷,我不滥杀无辜的,进去吧。”白帝解释了一下,带着左苍狼落地,慢慢地推门而进。只见姜碧兰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白帝并没有任何行动,既然左苍狼也在,那么便让她自己动手,他在旁帮忙就好,或许也用不到自己。左苍狼慢慢走近床边,姜碧兰感觉到有人接近,以为是慕容炎,睁开眼一看,竟然是左苍狼,一脸惊恐,她不是死了吗??左苍狼赶在她准备大叫之前点了她的哑穴,姜碧兰张着嘴巴特别惶恐,显得十分滑稽,左苍狼也不怕她有什么举动,相信有白帝在不会发生意外的。坐在床边看着姜碧兰,姜碧兰此时已经蜷缩在床角,“姜皇后,别来无恙啊,这几年过得还开心吗?”左苍狼很悠哉,但姜碧兰却没这闲情逸致,她不知道为何明明见到死去的人如今好好地坐在面前,不知道她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哎呀,我忘记姜皇后现在不能说话了,应该过得挺好的吧,但怎么皇上今日没有夜宿呢?莫非这栖凤宫成了冷宫?”白帝没想到左苍狼还会这样说话,挺气人的,但觉得她很可爱,这才是一个女孩子应有的姿态,而不是上阵杀敌。 左苍狼说了一会儿话觉得十分无趣,便从怀里把准备好的刀拿了出来,姜碧兰看到她拿出刀,挣扎地想爬出去,但是却发现有人挡在了面前,抬头一看竟然是白帝,她认识白帝,知道是慕容炎的师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难不成刚刚一直都在,只是没在意,那他和左苍狼又有什么关系?姜碧兰此时脑子一片混乱,“拿刀干什么,你现在要少见血。”左苍狼默默将刀收起来,姜碧兰一看左苍狼将刀收起来,放下心了,知道有白帝在,她不会做出什么事的。 “我曾经说过要想救苍狼,就必须有心尖血,而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我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我这有瓶药,可以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去,或者便用刀将你千刀万剐,虽然我说苍狼得少见血,但也不是说不能见,你自己选择。”听到白帝这么一说,姜碧兰心都凉了,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左苍狼等不及从白帝手里将药夺了过来,捏住姜碧兰的两腮,将药全部倒进她的嘴里,姜碧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姜碧兰便痛苦地在床上不停地打滚,两人站在床边冷眼旁观。“其实,你这药量多了,倒一点就行了,这么多反而让她早解脱。”白帝幽幽地说,“不早点说,便宜她了。”左苍狼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儿,姜碧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口吐白沫,两人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以后,就离开房间,白帝带着左苍狼躲开防卫回到了将军府,明日定是一场大风波。 回到房间后,左苍狼并没有因为手刃了姜碧兰而激动,反而是在思考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对白帝的有不一样的情感,不是因为曾经救过她一命,只是觉得在白帝身边很安心,当白帝为了自己草芥人命时会觉得有点小开心又不希望他这么做,莫非自己喜欢上他了?苦苦思考了一宿,左苍狼才发现自己对白帝的感情已经变质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慕容炎和她没关系了,但是白帝已成仙,难道她两世注定都得不到幸福吗? 第12章 最终章 第二日,白帝难得心情好,打算带着左苍狼去集市逛逛,于是左薇薇和左苍狼便跟着白帝一起出门了,至于左薇薇为什么也在呢?还不是担心白帝照顾不好左苍狼,白帝也没说什么,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三人就这样在集市上东看看西看看,“你有没有听说啊,昨晚皇后薨了。”“什么!给我讲讲到底怎么了?”三个人听到商贩小声地讨论,左薇薇一脸畅意,“这种坏女人死的好。”愤愤不平地说,而左苍狼却特别小声地问白帝“慕容炎到时候不会发现是你的药吧?”“不会,这药他没见过,而且无色无味,在体内一下子就消失掉的。”听到白帝这么一说,左苍狼也就放心了。 三人逛到了晌午,便打道回府,还没进门就看到管家慌慌忙忙地跑了出来。“太傅,皇上来了很久,在大厅等候着。”“嗯,好。”先行让左薇薇和管家离去,跟左苍狼一起前往大厅。到了大厅就看到慕容炎坐在正位,表情不能说伤心,只能说阴郁。“不知皇上前来所谓何事?”白帝问道,“太傅,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吗?”“噢~难不成刚刚我们在集市听到皇后薨了是真的?”白帝一脸惊讶,“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要是生病了就应该早点让师傅帮忙诊治呀。”左苍狼也在一旁帮腔,慕容炎很明显就能猜出姜碧兰的去世跟他们两个有关,但是没有证据,太医也说是因为突发急症,可谁突发急症会口吐白沫,肯定和他们两个脱不了干系,但却又无可奈何。“既然和你们两位没关系那是最好的。”慕容炎在这讨不到好处,只好准备回宫,“等等,这几瓶药给你,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你的身体,我观测了几天,你只是火气攻心,这几瓶可以降火宁心,到时候要是不舒服就吃一颗,既然你今日来了,那我们就不必进宫告别了,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还是隐居山林的生活适合我。”王允昭上前将白帝手中的药瓶接了过来,“如此甚好,这段时间劳烦太傅了。”慕容炎话虽然对着白帝说的,但他的目光是看向左苍狼的,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开口将她留下,只能将她此时的模样牢牢记住。 本来左薇薇也想跟着离去的,但左苍狼不肯,说她已经嫁为人妻了,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宫女了,得待家相夫教子的,想她了也能偶尔去见见她,路途也不是很遥远,左薇薇只好作罢,挥手泪别。白帝和左苍狼两人就这样离去回到了当初待的小屋,虽然将军府大,住着舒服,但还是这个小屋温馨。 两个人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下生活着,谁也没有提起自己心中那一份悸动,或许这样子多好,平平淡淡地生活着,偶尔左薇薇过来找他们相聚一下,然而这么平静的日子却被慕容炎的到来给搅乱了。 这天天气晴朗,左苍狼正在院子里浇花,就看到一位门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皇上来了。”随后就听到王允昭尖细地嗓音喊道:“皇上驾到~”左苍狼抬起头看到一抹明黄的身形踏进了院子,“参见皇上。”向慕容炎毕恭毕敬地行礼一礼,“免礼。”多日不见,慕容炎发现左苍狼不再那么羸弱,此时白帝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太傅。”“不知皇上此次前来所谓何事?”白帝将慕容炎引入里屋,仙童随后端来了茶水,左苍狼接过来让其退下,她为二人倒茶。 给慕容炎倒茶时,没想到他会突然抓住她的手,左苍狼吓得手一抖,茶水不小心滴落了几滴到了慕容炎的衣服上,慕容炎并没有在意。“皇上放手。”白帝出口制止,慕容炎并没有听,“此次前来朕想带你回宫,做炎朝的皇后。”慕容炎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空气仿佛都静止了,静到只能听见几人的呼吸声,“荒唐,护国将军已经病逝,入皇陵了,你现在若是要将她带回去昭告天下她是皇后,你让百姓怎么想?”白帝先行反应过来,呵斥道,“朕不管,朕的话谁敢不听?”左苍狼用力地将手抽出来,“皇上,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将我囚禁在宫中,你从来都是这样的,说话从来没有兑现过。”慕容炎慌了,因为他从左苍狼的眼中看出了失望,“我没想囚禁你,你当皇后,依旧能够自由出入皇宫。”慕容炎慌忙解释道,“不必了,她不会跟你回去的,她如今已是我的妻子。”谁都没想到白帝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慕容炎和左苍狼都一脸惊讶,“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慕容炎就像一个被夺走心爱的玩具一样失魂落魄,“之前回去的时候我们就已成亲。”左苍狼顺着白帝的话接道,“明明当时说你是太傅的徒弟,何况白帝是仙。。。”慕容炎还想说什么,却被左苍狼打断“说的是实话,还请皇上回去吧,不要再来叨唠我们了。”白帝看左苍狼不耐烦的样子,便喊来仙童送客,才不管慕容炎是不是皇上。 待慕容炎离去,左苍狼问白帝那话是什么意思,白帝此时觉得话既然已经说了,那就直接说开了吧,如果左苍狼反感,那他还和从前一样少出现便是了。却没想到听完他的话,左苍狼笑了,“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得不到幸福,没想到你会喜欢我。”“你这意思是说你也喜欢我?”白帝难以相信,然而左苍狼并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轻轻吻了一下白帝,随后抱住了他,白帝十分欢喜,紧紧抱住左苍狼。 “这辈子我会给你幸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