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作者:徐悲画 文案 BE慎入,万字小短篇,一个下午的爆肝作品~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女主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爹丢下一句“你怎么不去死”遂愤愤地转身走了。 我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叫我嫁的是那个丞亲王世子的傻儿子,这不是骂人,那真是个傻子。 从小痴呆,奈何世子和世子妃情深义重,不愿碰其他女人,而世子妃生了这一个孩子之后便体质虚寒,再生不出斤两的肉,世子倒是一点不遗憾,颇有些百年家族也抵不过这一个小宝贝的样子,把傻儿子宠上天,一直到他如今十八岁及冠。 这一大家子遗传的情深义重,老亲王只同老王妃生了世子一个儿子和景和郡主一个女儿,长了眼珠子的都能看得出来,丞亲王这位子以后得是这个傻儿子继承。 有人和世子说叫他从别支过继孩子来他名下继承王位,世子当场勃然大怒,说他的位置只能他和珞珞的儿子继承,哪怕找十个谋士帮衬他的儿子,也不会让别支的血脉混了进来。 喔,珞珞就是那个世子妃。 天下人为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所触动,再加上丞亲王府势力着实很qiáng,qiáng到众人觉得就算主家的是个傻子,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事儿渐渐的也没人管了,就连皇帝老儿也只是说了一句丞亲王对得起皇家就行。 现在爹让我嫁给那个傻儿子。 我千百个不愿意,爹说我们家是百年世家,和丞亲王府的地位相当,却从未有过联姻,这是我的责任。 我一口恶气憋在心里,像我们这样大家族的女儿,生下来享受了荣华富贵,就得听从安排,这个道理娘自小便教我,我也表示理解,可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哪个不对未来夫君抱有幻想?我曾经想过我未来或许要嫁给哪家的名门公子,如今这位倒确实是名门公子,但也是个名门傻子。 我恶狠狠地和爹说我就是死都不可能嫁的,父亲便摔门而去。 晚上娘摸进我的房间,眉头紧锁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我向来讨厌我爹,却心疼我娘,娘管着府上那么多闲事,爹却从来不陪娘,只知道那些新鲜的年轻美人。 真是讨厌得不得了。 娘一进来,我便知道这事儿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爹连娘都请出来了,就是冲着我对娘的心疼,肯定不会拒绝。 最后娘抹着眼泪离开我的屋子,她也是舍不得我的,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如今要葬送自己的一生在那个傻子身上。 不过也还好,至少傻子除了我,也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女人,不像爹。 我只能这么宽慰着自己,等两家谈好了时间,就匆匆裹上准备已久的红衣服,坐上红轿子,往那座陌生的府邸前去。 路上我才想起自己连那个傻子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赶忙问了陪在外头的阿云。 阿云小声提醒我,“丞亲王府的小公子名唤霍阙。”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丞亲王小公子在京城是个家喻户晓的人,却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儿,只一直以傻子称呼他。 我坐在喜轿上发呆,盘算着我以后的日子,先叫阿云去集市上买点布料子回来,闲时给娘做点衣服送去,这功夫是从小就练的,娘叫人给我练了一手好绣活,如今却只能用来虚耗度日。 除了做衣裳,还得让阿云帮我找些书来读,爹以前不给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有一回偷偷拿了哥哥在读的那本名家名作,虽看不大懂意思,甚至有几个字都不认得,但有时能看明白一些话的时候就会十分有成就感,可惜这成就感也就那一回,我那天看得津津有味,直接被爹抓住了,把我臭骂一顿,还让我罚跪。 爹真讨厌啊。 不过如今谁也管不着我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正想着得在王府把我以前不敢做的爹拦着我不让我做的都给尝个遍,突然想起来自己此番是嫁人去的,会有个夫君。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无妨,这夫君奈不了我何。 我本想草草了了今天的拜堂礼,没想到丞亲王府比我还绝,根本没给我草草了事的机会,新郎根本都没来礼堂上。 爹怒气冲冲地质问丞亲王,“我们把宝贝女儿嫁来,你们倒好,成个亲连新郎都不来?” 丞亲王苦着一张老脸,“真不是我们故意,这会儿我们也找不到阙儿啊!” 爹冷笑一声,“你们丞亲王府面子真大,怎么,是欺我邢家没人了吗?!” 我看丞亲王那欲哭无泪的样子,只得站出来道,“爹,这些繁文缛节的,不要也罢,我也没那么在乎……” 爹闻言怒吼,“胡扯,咱们家女儿是明媒正娶来的,连个拜堂礼都没有算怎么回事?!” 我这会儿心里也有了些感动,对爹的恨意也消了一些,我说,“这么多宾客都在这儿呢,也是做了个见证,毕竟新郎比较特殊,诸位肯定也都能谅解。” 大家都说:“是是是。” 爹这才犹豫着道,“但是这件事必须得给我们一个jiāo代。” 我听了这话,就知道爹开始和丞亲王谈那些世家大族的条件了,先前那丝感动也消失了,我叹了口气,假装疲惫地扶了扶额头,“爹,你和丞亲王谈便好,我有些乏了,去歇息了。” 丞亲王世子叫人带我和阿云去了婚房,我刚坐下便打发走了那人,盯着房间里的摆设发呆。 红色的帐子,还有桌上的jiāo杯合欢酒,盘子里的枣子桂圆,无一不是嘲讽。 我想,这和冥婚有什么区别。 我叫阿云陪我出去走走。 丞亲王府很大,尤其是这后院,种满了树,阿云说:“这是枇杷树,是丞亲王亲手给王妃种的。” 王妃身子也不太好,霍阙出生没多久就离世了,这么算来,也有十多年了。 我不知道霍阙跑哪去了,说真的,这和我又有多大关系呢,反正我们什么也不会有,估计我们就算是碰见了,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毕竟他脑子不太好,是吧。 丞亲王府把他藏得很好,外人只知道他是个痴呆,不过痴呆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希望他能自己穿衣服吃饭,我如是想到。 我走得脚都酸了,才发觉走了很远,这里的构造不算复杂,也就是枇杷树和枇杷树,我很容易便找回去了。 我推开门,正准备给自己倒杯茶解解渴,却看到桌子前坐了个人。 我开始紧张了。 那人背对着我,正拿着我之前用过的杯子喝茶,听见我开门的动静,便转了过来,和我对了个视。 我想,这要是霍阙,那这张脸还值得我跟他上演母慈子孝的大戏。 那真是一张俊俏公子哥的脸,我走过去问他:“你是谁?”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一直不回答我的问题,我被看得头皮发麻,只得疑惑道:“这里是邢家女儿和丞亲王府小公子的婚房吧?” 他诧异地看着我,“你不是刑墨白?” 这回轮到我抓不着头脑了,我说,“我是,你是霍阙?” 我心里更紧张了,颇有些摸宝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抓了个什么。 他点点头。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看都不像个痴呆。 “母妃说要给我娶亲,说的就是你?”霍阙眯着眼睛看我。 我不得不收起我准备当慈母的心,搬了个凳子坐下来认真道,“是。” 如果霍阙是个傻子所以没去礼堂我还能理解,但他看起来挺正常的,这就让我有些不解了。 然后霍阙的作为就解释了我的不解,他突然站了起来,把我拎起来往门口一丢,“走开,这是我的屋子,谁都不许进来。” 我:“???” 然后他把门一关,我和阿云站在门口对着门板发呆。 我突然就很难过,眼泪控制不住地要往外流,我靠着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云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很少哭,或者说,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哭,我觉得那是一种很不坚qiáng的作为。 可是我今天真的忍不住,我先是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傻子,再在礼堂上被公然放鸽子,又被莫名其妙地赶出门外。 我想起以前爹训我的每一个日夜,我也是这样被爹狠狠地推出去,有一次外头在下雨,我被冻得四肢都快失去了知觉娘才哭着把我接回屋里。 我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睁都睁不开,突然我听到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来,跟娘走。” 我不知道那是谁,眼睛里都是泪珠子,根本看不清她的脸,我听到阿云轻声说了一句“世子妃”。 她的声音很像娘,但我知道那不是,我作为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已经丢尽了脸,不能再丢脸下去,我撑着阿云站起来,我哽咽着说,“多谢世子妃关怀,墨白没事。” 世子妃担忧地看着我,“阙儿他……” “没关系,墨白既然嫁过来了,自然是早就知道了情况。”我低着头道。 只不过这痴呆长得人模狗样,险些骗了她。 “阙儿性子古怪,有时候还会说胡话,但你放心,他不会伤你。”世子妃说。 “嗯。”我低眉顺眼着说。 世子妃又叹了口气,“今日是你们大婚的日子,可阙儿这样……” 我很懂事地说道,“世子妃帮我再安排一间屋子便好。” “也只能这样了。”世子妃点点头。 晚上睡觉时,我总看见外头有人影,这让我迟迟无法入睡,我叫了阿云来,阿云四处环视了一下,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阙公子一直在外头。”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我套上一件袍子,轻轻推开门。 没有看见霍阙,他大概是还知道得躲一躲我。 我讨厌他吗?说不上吧,毕竟之前是做好了准备的,只不过乍一看他像个正常人,抱了期待,又被当头一棒打下来,才一时委屈涌上心头,没忍住掉了眼泪下来。 我不想与一个痴呆过招,显得我很没气量,关了门又回了chuáng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问阿云:“我叫你买的布料子呢?” 阿云转身去拿了来,递给我,我拿起针线剪子,想着我娘的身量,在蜡烛下做起了衣裳。 门口的人影又冒了出来,我不再理会,只是盯着手里的布料忙活,那人影也一直停在那,他好像靠着房门坐了下来,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阿云担忧道:“小姐,明日还要给世子世子妃还有丞亲王敬茶呢,快些歇息吧。” 阿云刚说完这句话,我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阿云出门去看,转头给我给我递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走出去一看,霍阙正躺倒在门口,闭着眼睛睡着了的样子。 我皱着眉不知从何下手,把这个人抬回他的屋子。 我蹲下身抓住他的两条手臂,让阿云抬他的脚,还好婚房和这间客房离得不算远,没多久就到了。 我让阿云把他的脚放在地上,让他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我眼观鼻鼻观心,不去感受霍阙吐在我脖子上的热气。 毕竟是夫妻,这应该……没什么吧…… 阿云赶快开了门,同我合作着把霍阙抬了进去。 我把霍阙安置在chuáng上,松了口气正准备走,霍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跟话本里写的那样坐起来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霍阙那双好看的眼睛。 我试探着说道,“你放心,我马上就走。” 霍阙低下头,咬着嘴唇说,“母妃说让我把你带到这里睡。” 我愣了一会,想通了他在我房门前徘徊却不进来的原因,我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会告诉你母妃的,明天我早早地过来,你就当我睡在这了就行。” 阿云出声提醒道,“小姐,马上就天亮了……” 我:“……” 霍阙很不情愿地说道,“我假装看不到你就可以了,你上来吧。” 我叹了口气,说,“你睡吧,我在凳子上坐一会儿就好了。” 霍阙这会儿倒是把一个傻子的蛮不讲理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行,你是我的妻子,你要和我一起睡。” 我无语,“行行行。” 我让阿云出去,脱了外袍躺上了chuáng。 让我意外的是,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根本不能算是男人……额,这么说是不是侮rǔ人了…… 霍阙背对着我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我倒是出乎意外地很快就睡着了,可惜刚闭眼没多久,就感觉有人推了我一把。 我皱着眉睁开眼,看见霍阙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chuáng里头。 他把一套衣服递给我,“去见父王和母妃。” 我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接过衣服,叫了阿云进来帮我穿衣服。 霍阙冷笑一声,“母妃说不会自己穿衣服的人都是笨蛋。” 我闻言笑了,“我们小姑娘穿衣服都是叫侍女帮忙的,你不懂。” 阿云帮我穿好衣服梳好头,霍阙站在我身后突然说了一句:“嫁了人就不是小姑娘了。” 我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忍不住调笑他道:“为什么?” 霍阙板着一张脸说:“母妃说的。” 我突然觉得,霍阙这人的心智应该只停留在七八岁孩童那么大,真是跟个孩子一样。 我不与小孩计较,伸手捏了捏他好看的脸:“走吧。” 霍阙一脸震惊和嫌弃地看着我的手,猛得抓住我刚才捏他脸的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手心。 我吓得立刻缩回手,他力道用得不算大,更像是母亲教育孩子的时候施加的惩罚。 “这也是你母妃教你的?”我挑眉看着他。 霍阙恶狠狠道:“别碰我!” 我愣愣地看了霍阙一眼,最后垂下眼,摆了摆手,往前走去。 一路上霍阙一句话都没和我说,只是安静地跟在我身后,但是他投放在我背上的目光烧得我很不自在。 到了世子的屋前,一个丫鬟见了我们,赶快笑意盈盈地迎了我们进去,丞亲王和世子夫妇都已经在上座坐好了,世子妃见我们来了,第一个笑着向我挥手:“白儿来了,快来,到阿娘这里来~” 我摆上假笑,往世子妃那里走过去。 我正打算坐下,霍阙却一把拉开了我,自己坐在了世子妃旁边,又把我安置在他的另一边。 世子妃脸上的笑立刻就有些挂不住,她冷冷地看着霍阙:“阙儿!” 霍阙面无表情地低头看自己的腿,像是没听见世子妃的话。 世子妃愣了半天没说话,直到世子开口道:“阙儿,白儿是你妻子。” 霍阙这才抬头,“可是阿娘是我的阿娘,不是她的。” 我适时开口:“墨白坐哪都行,不必劳烦小公子挪位置了。” “还叫小公子?”世子妃这才有了点笑意,冲我揶揄道,“该叫夫君了。” 这回轮到我有些愣了,“夫君”二字着实喊不出口,这跟让你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夫君没什么差别。 我抽搐了一下嘴角,“我……” 丞亲王突然说:“无妨,阙儿毕竟和旁人不同,不必为难小姑娘了。” 我低下头,不敢说话。 安静许久的霍阙突然说,“有什么不同?我的确是她夫君。”  我跟着打圆场,“是的是的。” 世子妃闻言笑开了花,“白儿,我听丫鬟说,昨儿个你是睡在了阙儿房里的?” 我想了想,虽说只那一小会儿时间,但这么说也没什么错,我说:“是。” 世子妃笑道:“好!真好!” 我想,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也不打紧。 丫鬟给我和霍阙倒上了酒,我们一同出席向世子夫妇敬酒,让我惊讶的是,霍阙一点都没捣乱,完整地做下来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奇怪的夫妻,奇怪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唯一要庆幸的就是霍阙不是个痴呆,他只是心智太小,无妨,本来我想的便是母慈子孝,虽然这个子并不那么孝。 不过日子尚且能过,我在这丞亲王府住了整整一个月,与霍阙同chuáng却什么也没发生,连盖棉被聊天都没有。 这会我替娘做的衣服也断断续续地做完了,我叫阿云送出府给娘,正好被世子妃瞧见了,她连声夸我手巧,还说叫我给她也做一件。 我笑着应下,这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又一个月后的霍阙看见了那件衣服,晚上我正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转过来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迷迷糊糊地转过去看他的脸,“怎么了?” “你给母妃做了一件衣服?”霍阙问。 我闭着眼睛点头,“嗯。” “我也要。”霍阙理直气壮道。 我困得只想睡觉,什么也没管就答应:“好好好。” 霍阙满意地松开了我的衣角,笑着亲了我的脸一下。 我吓得瞬间醒了。 “你gān嘛???”我惊坐起。 霍阙一脸茫然地看我,“母妃和父王就经常这样,我偷看到过好几次。”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同龄的小朋友解释亲吻是什么,我只能耐心地告诉他,“这是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不能乱做,明白吗?” 霍阙表示不明白。 我放弃了,只能躺下来接着睡,但是根本睡不着。 霍阙这个小妖jīng撩了人自己倒很快就睡着了,留我一人细细品味脸上残余的灼烧感。 我又失眠了,第二天见到世子妃的时候世子妃还调侃了我几句说让霍阙不要累着我,我细想想,这话说得也没错,这事真的怪霍阙。 下午我叫来霍阙帮他量身形,他很听话地任我摸来摸去,我上下摸完后红着脸淡定道:“选个喜欢的布料。” 霍阙乖巧地说:“嗯。”然后在一桌子五花八门的布料里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块深蓝色带着花纹的布料,和世子妃常穿的几身衣服倒是很像。 “喜欢这个?”我问他。 霍阙呆滞了一会儿,点头,“嗯。” 我拿了那布料,同霍阙说:“等着吧,我做好了给你。” 于是这十天我都待在屋子里做霍阙的衣服,倒是霍阙,这些日子都没个人影,只有晚上睡觉才回来,我这一天随口问他:“你这几天去gān什么了?” 霍阙躺在chuáng上,听我说话,转过头看我,说:“夫人,我想喝酒。” 霍阙自从大婚之后给世子夫妇敬过酒,都一直叫我夫人,我也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我摸不着头脑,“喝酒?” 霍阙肯定地点头:“嗯,我前几天去了一次茶楼,里面有个人一直在讲故事,他说酒很好喝,而且解千愁。” 我笑了:“解千愁?你多大的人,有什么愁啊?” 霍阙皱眉头,“我及冠了。”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比我还大了两岁。 我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到时候世子妃听了,要怪我纵容你了。” 霍阙不乐意,“可是我就是想喝。” 我有些为难,突然计上心头,我勾了勾嘴角,“明天给你喝,今晚先睡觉。” 霍阙笑了,凑过来亲了一下我的脸,这一次我没有第一次那么惊慌,只是微微脸红了一下,板着脸转过去睡觉了。 第二天霍阙早早地把我从chuáng上拉起来,“夫人起chuáng了!” 我眯着眼睛qiáng行坐起来,收拾好衣裳头发后,钻进了小厨房。 上回世子妃同我说,霍阙的毛病奇怪,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也不像是装的,可就是心智停留在七八岁的大小,且他不能吃或者喝什么有刺激的东西,否则会神志不清,上次他吃了一盘辣兔丁,直接胡言乱语了一整天,把整个丞亲王府吓坏了。 不过上回给世子夫妇敬酒倒没有这种情况,大约是那酒不太平常的缘故。 我如今也没有法子搞到那酒,只能想别的办法。 我让霍阙在外头等,然后我在杯子里倒了一杯白水,又撒了点糖,搅和均匀了,拿出去递给霍阙。 我笑嘻嘻道:“喝吧。” 霍阙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不知名液体,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然后高兴地把一整杯都喝完了。 他笑着说:“真的可以解千愁。” 我想,那肯定,小孩都喜欢甜的,这杯糖水足以解决问题。 霍阙把空杯子给我,说:“我还要喝。” 我拒绝了他的要求,说:“一天一杯,不能多的。” 霍阙只得瘪着嘴走了。 此后,我每天还得按时给霍阙倒杯糖水喝,他同我说:“不能告诉母妃我喝酒的事,这事儿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我点头,笑眯眯地看他又喝了一杯糖水。 半个月后,霍阙的衣服做好了,我拿去给他看,他高兴得当场就穿上了,还拉我去找世子妃,说他娶了一个好夫人,世子妃听了这话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知不觉,我就给霍阙泡了半年的糖水了。 世子妃早就知道了我给他灌糖水的事情,除了刚知道的时候以为是真的喝酒拉我去问了个究竟后就不再管了,还夸我聪明。 只是这一天,她叫了我去问我,“白儿,这都大半年了,你这肚子……” 她一开头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我无奈道:“母妃,这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世子妃愁眉苦脸地看着我,只说辛苦我了。 不过我自己是清楚得很,我和霍阙什么都没发生,除了他越来越放肆地亲我。 晚上回屋子的时候,我刚一推开门,霍阙就扑了上来抱住了我。 我有些经不住,霍阙一句话也不说,我试探着问他:“怎么了?” 霍阙还是不说话,我扳过他的肩,待看清他的脸后,我皱眉道,“怎么了,哭什么?” “他们又说我是傻子了。”霍阙的嗓子有些沙哑。 我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我揉了揉他的背作为安抚,道:“他们胡说的。” “我知道你也觉得我是傻子。”霍阙红着眼睛看我。 我急忙道,“怎么会呢?”这话我说得有些心虚,但鉴于我一直把他当孩子看,我又将这股心虚压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亲我?”霍阙抿着嘴说。 我被他说得噎住,“我们不是爱人……” 霍阙的眼泪又要出来了,“母妃说我们是爱人,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呆住,不太敢看霍阙,“你不懂的,这个不算的。” “为什么不算?你是我夫人,我是你夫君,我们就是爱人。”霍阙皱着眉说。 我的眼泪也上来了,不知是被霍阙的情绪感染了,还是自己这大半年来的委屈。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抽泣着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霍阙说:“不算的,不算的,你又不爱我,你怎么懂什么是爱呢?” 我哭得越来越凶。 霍阙愣住了,呆在原地不动。 我抹了抹眼泪,掀被子上了chuáng。 就在我闭上眼睛快要睡着的时候,霍阙爬上了chuáng,钻进了我的被子。 我和他一向分两个被子睡,他这贸然的举动让我立刻警惕起来,我睁开眼,“你gān什么?” 霍阙低垂着眼睛没有直视我也没有回答我,反而一伸手搂住了我。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突然认真地看向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很喜欢你,像喜欢母妃一样喜欢你。” 我说不出话来。 霍阙开始笨拙地亲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唇,直到他开始拆我衣服的时候,我才抓住他的手,gān笑道:“你不要学大人乱脱别人衣服。” 霍阙却笑了笑,“我没有学他们,我会,母妃找人教过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慢慢挣脱了我的手,继续解开我的上衣。 他亲吻过我身上各处,直到最后那一刻,他喘息着,贴着我的耳朵:“母妃说,只有对喜欢的姑娘才能这样。” 这一夜,我们真正圆了房。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懵的,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霍阙伸手搂住了我,在我嘴上亲了一下,我静静地看着霍阙的脸,开口道,“你母妃有没有告诉你,要姑娘也喜欢你才能做这种事。” 霍阙的表情有些慌乱,“你不喜欢我吗?” 我看他的样子,笑了,没有回答他。 霍阙焦急地抓住我,“夫人不喜欢我吗?” 我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霍阙愣住了,我又凑上去,深深地吻住了他。 我喜欢霍阙吗,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对这个母慈子孝的对象动了心,是他亲我那天,还是我骗他喝糖水那天? 最后两人都亲得意乱情迷,我qiáng行控制住自己,坐了起来,“去洗一洗吧,身上黏糊糊的。” 霍阙表示同意。 早上给世子妃请安的时候,霍阙还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世子妃看得高兴得不得了,“阙儿长大了,要好好对白儿。” 又过了三个月,大夫说我怀孕了,霍阙高兴得不得了,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 头三个月我害喜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把霍阙吓得够呛。 不过挨过那段时间倒好了许多,我还是照常每天给霍阙泡杯糖水,他喝得不亦乐乎。 还有十几天我就足月了,大夫说我肚子特别大,像是怀了两个。 我高兴地想,那不错,要是个龙凤胎就更好了,就是身子有些累。 我让霍阙挑了一些布料子给孩子们做衣服,他挑了一些素绿色的布料,像是我的品味。 我笑着说:“你就没点自己喜欢的?” 霍阙摇头,“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就是我喜欢的。” 我赶着时间给孩子们做了好几件衣服,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 四月初五那天,我感觉腹部一阵剧痛,我拉住霍阙,说我快生了。 府里早就准备了接生婆,就等着这一天来。 我躺在chuáng上,chuáng尾的产婆在那拼命地喊,我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我闭上眼,听到产婆直说“不好”,我很想问她怎么了,可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半闭着眼睛,我好像看见了霍阙站在我旁边,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说:“白儿,坚持住!”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以前都叫我夫人。 我突然来了力气,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可我却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霍阙正趴在我旁边睡着了,我安静地看着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吐了口气。 霍阙突然就睁开了眼,他见我醒了,立刻握住我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累得动不了,我觉得我挺没用的,人家生孩子也没像我这么不争气。”我叹气。 霍阙不高兴地掐了掐我的手,我只得道:“好了好了,不说了。” 世子妃一听我醒了,赶快就来了,人未到声先至:“小白儿,你生了一对龙凤胎呢!” 我有气无力道:“我要知道生两个这么累,就不生了。” 世子妃被我逗乐了,“都当娘的人了,还胡说八道。” 我在chuáng上躺了好几天没能下chuáng,世子妃告诉我我体质虚寒,生了孩子元气大损,可能会落下病根。 这和世子妃当年的情况挺像,我倒是无所谓,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两个了,也不想再生了。 霍阙很喜欢那两个孩子,男孩取名叫霍夏,女孩叫霍冬,我没什么意见,叫着不拗口就行。 过了些日子,我总算能下chuáng走动的时候,霍阙缠着我说想喝酒。 我想想这几天自己在chuáng上也没能给他混糖水喝,便叫阿云扶着我往小厨房去。 我的手还不是很有力气,拿糖勺的手有些抖,待我帮霍阙混好了糖水,太阳刚好从云层里钻出来,阳光就透过窗户洒在杯子上。 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吧。 如此岁月又是一年。 这次生霍夏霍冬的确给我的身子造成挺大损伤,以往我出去散步走上几个时辰都没事,现在就站一会儿便觉得乏累了。 我叫阿云扶我回去歇着,霍阙不知道从哪摘了个枇杷果子来,我估计是枇杷林里头的,我斥责他:“摘你祖父种的果子gān什么。” 霍阙却像献宝一样递给我,“祖父摘了这个给霍夏和霍冬吃,我以前也不敢碰,这是祖父亲手给我的。” 我有些感动,叹了口气,捏了捏霍阙的脸,“那我肯定得赏夫君这个面子,吃了这个枇杷果子。” 霍阙笑了,给我剥好递过来。 我刚接过那果子,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我好像躺在chuáng上,昏昏沉沉中听见大夫说什么小世子妃高热不断不是什么好征兆。 我心里不由得一慌,我拼命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但我听见了霍阙怒吼的声音:“你要是治不好我夫人,就给我下去陪葬!”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告诉霍阙让他别急,但我说不出话,我真的没有力气。 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自从产后便一直不太好,本以为只是无法生育,没想到这回是真的伤了根本,以至于这病灶在身体里待了这么久,今天终于爆发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屋内只有阿云在守着。 我想开口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阿云见我醒了,赶快叫了人来。 我没有看到霍阙,只有世子妃冲了进来,一见我就哭了。 我想问她:霍阙呢?霍阙去了哪? 世子妃好似看懂了我眉间的愁绪和疑惑,哽咽着说,“大夫说你的病不是很好,没法治,只能找京城里那个深藏不露早已归隐的神医才行。” 我奇怪:神医? “我们派了人去,可是一点消息都寻不到,阙儿他……昨儿早上便不见了人影。”世子妃说。 我懂了,霍阙这是自个儿跑去找神医了。 那大夫信口来的一句保命话,霍阙却信了。 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听那大夫的话,我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霍阙不在也好,否则他看着我这副样子,应该是要心疼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只能继续在chuáng上躺着,说不了话,只能简单的张张嘴吃饭喝水。 生命流逝的感觉十分明显,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比之前更虚一些。 没多久,我又发了高烧,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人快死的时候大概自己都是晓得的,对什么都没兴趣了,吃什么都没味儿了,脑子也不大灵光了。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霍阙了,也不知道他找到神医没有。 最后那天,我心里想着丞亲王府不愧是丞亲王府,哪怕是这样也没有乱了套,所有人各司其职,治病的治病,换水擦身的换水擦身,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而我的爱人,他不知道回来没有。 我就快要连听都听不见了,头疼得很,现在我只想临走前见娘和霍阙一面。 所幸霍阙来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神医,但他握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想想我这一生,有儿有女,还有一个这么爱我的夫君,一个疼我的娘,一个视我若亲女的婆婆,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不能和霍阙,相伴到老,有点遗憾。 五感俱失的前一刻,我听见霍阙在轻声说着什么,我将那几个字在心里琢磨了半天,才发觉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夫人回来。 ———— 后记 小世子妃死后,霍阙便整日不与人说话了,就连小世子妃留下的一对儿女也不搭理,只是会和一个叫阿云的侍女说自己想喝酒,阿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和旁人说。 霍阙坐在桌子前,愣愣地看着桌上一件深蓝色花纹的衣服,他慢慢地把脸贴在了衣服上。 只有他知道,他再也喝不了酒了,也再也解不了愁了。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