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在线阅读https://www.256zww.com/?fromuid=204704256中文【青衫渐隐】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庶女狂妃》作者:小妖重生 内容简介 她:宰相府庶出的四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琉璃国第一美人,一直以为自己嫁的是芳心暗许的四皇子,成亲当天才发现自己要嫁的居然是戴着面具,癫狂痴傻的七皇子,恍若晴天霹雳,羞愤难当的她选择撞墙尽。 她:武家第三十七代掌门的继承人,嚣张狂妄,为人奸诈,却在喝了所谓的掌门圣水以后,死于非命,附身在莫夕颜身上,代替她嫁给传闻中的七皇子,开始了她护夫的旅程。 片段一:胆小软弱扮可怜 “颜颜,哎呦,颜颜---” 某日,夕颜拿下了他家王爷脸上的面具,赫然发现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大发雷霆。 “小白,这到底是谁干的?” 夏夜白的两只眼睛像小兔子一般的看着他,哇的哭出了声:“颜颜,他们全都欺负我。” “太子哥哥让下人打我的脸,四皇兄在一旁那些人欺负我哈哈大笑,还有你认识的那个商人朋友骂我是傻子白痴配不上你,娘子,他们全都看不起我。” 某个天真善良的男人想要将某女身边的桃花一扫而光。 片段二:我的男人我做主 “美人,急忙忙的来找我,是不是想通了,觉得老七那窝囊废配不上你,来吧,我的怀抱永远为你而开。” 妖孽般的男子自恋的眨着桃花般的美目,眼底带着欣赏和得意。 “四皇子,我以前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这样的孔雀男,我今天来是警告你,管好你的王妃还有你自己的嘴巴,我的男人我做主,即使是天皇老子,谁要是敢说他半个不字,我马上就让他和五王爷一样变成猪头,穿三角挂在东门城墙上。” 对面的妖孽男嘴角抽了抽,满脸的黑线。 片段三:气死人不偿命 “本宫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想得到而又得不到的,那就毁灭。” 卧榻上,一身锦服的男子,慵懒的靠在上面,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如刀剑般锋利的眸子微微的眯起,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说不出的阴狠。 “你以为自己是男西施啊,人见人爱啊,车见车载啊,美女见了就一定要爱啊。整天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就连太子妃的性福也给不了,耽误了那么多的女人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染指我,心肠这么坏,小心明天阎罗王就让黑白无常带你去好鬼魂去做伴。” 某男气的咳嗽不止,苍白的脸顿时变成了血红色。 他:懦弱无能,痴傻癫狂,胆小如鼠的七皇子,事实却是将人心玩弄于掌心之上,心狠手辣,最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 他:当朝四皇子,琉璃国第一美男,莫夕颜原本芳心暗许和婚配的对象,眼高于顶,妖孽风流。 他,当朝的太子,体弱多病,阴沉内敛,野心勃勃,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一颗冰冷残忍的心却遗失在处处和他作对的莫夕颜身上。 他------ 本文的女主是上得了厅堂朝堂,下得了商场战场,写的了诗赋,胜得过太傅,赢得过皇子,斗得过小三,玩的过后妃,做的了智囊的全能王妃。 男主腹黑情深,手段毒辣,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的本能堪称一流。 颜颜:灰太狼老公,多多指教。 小白:呜呜,彪悍王妃,多多关照了。 此文一对一,男强女强,男配多多,坑品保证,故事精彩,欢迎收藏。 楔子:我命由我不由天 琉璃王朝,大景十七年。 时值初春,丞相府的后花园里百花竞艳,繁花似锦,四处张灯结彩,一派说不出的洋洋喜气。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镜中的女子,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比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比最娇美的玫瑰花瓣还要娇嫩鲜艳,比最清澈的水晶还要秀美水灵,那一身大红色的喜袍更衬的整个人愈发的娇媚柔美。 粉嫩的嘴唇向上扬起,眉梢眼角皆是藏不住的喜悦和笑意,藏着说不出的灵气,尤其是那双眸子,晶亮晶亮的,仿佛将天上所有的星辰都镶嵌了进去。 “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啊。” 一旁替她梳头的丫鬟红豆眉眼弯弯,笑着说道,饶是看惯了自家小姐的美貌,可当小姐穿上嫁衣的那一瞬间,还有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只是—— “我们家小姐是琉璃国的第一美人,今天绝对是我们整个琉璃国最美的新娘。” 另一边的丫鬟相思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你们啊,尽会说些好听的逗我开心。” 莫夕颜转过身,娇媚的脸上浮出两朵朝霞,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是山涧的清泉水一般。 “妹妹,今天可是你大婚的日子,姐姐说什么也要来恭喜你啊。” 突然,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忽闻一阵衣料的窸窣之声,一个穿着粉色百褶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梳着少女的发髻,丹凤眼向上挑起,虽然没有夕颜的娇媚多姿,却也算得上是妩媚动人的。 “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站在莫夕颜身边的相思和红豆两个人上前对着莫芸菲行礼,彼此偷偷交换了眼神,从对方的眼底读出了担忧。 莫芸菲看了两个丫鬟一眼,冷哼了一声,走到莫夕颜的身边:“妹妹今天可真是——” 莫芸菲啧啧发出了两声赞叹,拉住了莫夕颜的手,转了两圈:“我刚才进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天仙降临我们宰相府呢。” 夕颜微微的笑了笑,低着头,没有说话。 姐姐平日里见了她都是冷嘲热讽,今日这番好心,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这样的样貌,妹妹又是那般的才情,难怪能加入皇家了。” 夕颜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抬着头,微微咬着唇,轻轻的叫了一声,带着淡淡的撒娇的意味:“姐姐。” “姐姐是我们相府嫡出的小姐,大娘又是皇后的表妹,父亲一定会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的。” 而她只是庶出的女儿,不过能嫁给四皇子,成为她的侧妃,她已经很满足了。 莫芸菲看着她,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精致的丹凤眼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她猛然甩开莫夕颜的手,大笑出声。 笑不露齿,是莫家对子女的家训,莫夕颜看着莫芸菲这个模样,错愕的说不出话来,而一旁的相思和红豆早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二小姐一向嫉妒小姐的美貌和才情,今天来道贺,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按什么好心? 半晌,莫芸菲才止住了笑声,用手捂住嘴,脸上却还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却带着说不出的恶毒:“当然了,我是莫家的嫡女,父亲自然是会为寻一门好亲事的,怎么也不会让我嫁给一个傻瓜的。” 夕颜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朱钗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摔成了几段,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姐姐是在和妹妹开玩笑吗?” 夕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难看起来,紧咬着嘴唇,晶亮的眸子楚楚可怜的看着莫芸菲。 “谁和你开玩笑了,你这次要嫁的人不是四皇子,而是七皇子,那个面目丑陋,所以整天戴着面具,癫狂痴傻的七王爷,庶女配傻王,这可真是绝配啊,恭喜妹妹,贺喜妹妹啊。” 莫芸菲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个样子,她才是莫家嫡出的女儿,但是莫夕颜却抢走了她所有的光环,世人只知道琉璃第一美女莫夕颜是个才女,却完全忘记了她庶女的身份,父亲夸赞她,就连母亲也拿她作比较,数落她的不是,家里的丫鬟下人也都是一口一个四小姐,完全没把她这个嫡出的二小姐放在眼里。 “红豆,相思,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夕颜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丫鬟。 “小姐。” 红豆叫了一声,支支吾吾,一副为难的模样。 “你怎么能瞒我?” 莫夕颜想也不想,提起裙摆,就往外面跑。 不,她绝对不要嫁给那个傻子王爷,她莫夕颜,这辈子,非四皇子不嫁。 一路摇摇晃晃,数次摔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头上的凤冠也是歪歪扭扭,发丝凌乱,脸上的妆容已经被哭花。 好不容易来到客厅,莫夕颜看也不看这里有多少的贵宾,找到莫言安之后,直接跪在她的跟前。 “父亲,女儿不嫁。” 莫言安正在招呼客人,见自己的女儿这个样子出现在这么多贵客的面前,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快点起来,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莫夕颜虽然娇柔,害怕莫言安发怒,但性格却很刚烈,说什么都不起来。 “父亲,女儿非四皇子不嫁,如果让我嫁给七皇子,女儿情愿青灯古佛,伴在佛主左右,吃斋念佛,为父亲母亲还有整个琉璃祈福。” 莫言安看了一眼两旁的客人,心里越发的来气:“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容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父亲,你真的忍心吗?” 夕颜抬头,那双眸子满是泪水,楚楚可怜的盯着莫言安。 往日父亲对她千般好那都是假的吗?那个人是个皇子,也是个傻子啊,还是个癫狂痴傻,丑陋的要戴面具的傻子,被皇家抛弃了的傻子,即使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也没有几个人会愿意的。 莫言安的眼底闪过不忍,也只是一瞬,立马就狠下心来:“来人,把小姐带回去,时间不多了,伺候她梳洗打扮。” 她这个样子,简直让他在同僚面前丢进了颜面,好在这些人在朝堂上都是和自己同一线上的,要不然今日的事情传出去,皇上一定会降罪的。 几个家丁上来,站在莫夕颜的身后,夕颜心知已经不能挽回,可怜她,二八的芳龄,今后却要和一个戴着面具的傻瓜生活在一起:“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 她起身,抹了下眼泪,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生不忍,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她突然朝一颗柱子冲了过去,霎时间,血流不止,当场昏迷了过去。 ** “女儿,你醒醒啊,呜呜,女儿,我的女儿啊,你这么这么傻啊。” 头好痛啊,痛死了,怎么会这么痛啊? 妈的,谁那么吵啊,还让不让她休息啊,等她醒过来,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拳头是什么的滋味。 “小姐,你为什么想不开啊?” 妈的,别摇了,她全身的骨头都快被她摇断了。 武媚娘的手指动了动,猛然睁开了眼睛:“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她的头,武媚娘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像灌注了铅一样啊。 “女儿,你终于醒了。” 武媚娘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一个中年妇女给抱住了。 妈呀,她快不能呼吸了。 “女儿,你不要怪爹娘狠心,你和七皇子是皇上赐婚的,违抗圣命,可是要灭九族的啊。” “先放开我!” 武媚娘冷冷的吆喝的一声,原本如水般的眸子一下子变得光芒四射,透着冷静和智慧,那那一声更带着莫夕颜从来不会有的暴戾,方静怡愣了愣,果然立马就放开了她的手。 “女儿,你怎么了?” 方静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确定是自己的女儿没错,难道是刚才撞坏了脑袋了,想到这里,不由的大哭起来:“别哭,让我先静一静。” 武媚娘看着四周古色古香的房间,还有床榻上,那个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娇媚的女人,刚才她叫自己什么来着,哦,女儿? 难道?不是这么狗血吗?穿越了。 她必须要好好的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她是在武家的祠堂和上一任的掌门刚刚办理信物的交接,接着从那个人的手上接过了圣水,喝了以后,喝了以后—— 妈的,肯定是有人在圣水里面动了手脚,到底是哪个老不休的,争不过自己,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别让她知道知道是谁,要不然她一定让他断子绝孙。 雪嫣和相思两个人看着莫夕颜那阴狠而又奸诈的表情,不禁汗毛竖起,小姐(女儿)这个样子好恐怖啊。 “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的嫁,我绝对不会让莫家317条人命葬送在你的手上的。” 房门猛然被推开,武媚娘认得那个人,莫家的大家长,莫言安,她觉得好奇怪,她穿越过来,居然还能有那个莫夕颜的记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女儿,娘对不起你啊!” 武媚娘自然知道那个七皇子是个傻子了,如果不是傻子,那个莫夕颜也不会撞柱自尽了,她也不会附身在她的身上。 “夕颜,为父一向疼你,如果不是皇上赐婚,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七皇子的。” 武媚娘看了莫言安一眼,眼底虽有犹豫挣扎,眼底却清明坚定,他心里早就决定牺牲女儿的幸福了,这件事情绝对是半毛钱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看她们的样子,对这莫夕颜也还算的上关爱的,不过这关爱与他们自身的性命还有利益相比,那就太过微不足道了。 如果不是圣上赐婚,即使那个人是七皇子,肯定也是不会嫁的,自己和那个莫夕颜的性格相差那么大,呆在这个地方肯定是会被发现的,还不如嫁给那个七皇子。 但是想想心里还是觉得气愤,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穿越成公主小姐,而她就是一个庶女呢?还是个要嫁给傻王爷的庶女,虽然她对傻子没有任何的歧视,甚至有些时候觉得傻子很单纯可爱,但是自己的老公是傻子,她的性福怎么办啊? 傻子怎么了?傻子最好,二愣子啊,好欺负啊,而且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约束,除了想要狠狠的教训一下那几个老不休,她前世也没什么牵挂,嫁就嫁吧,说不定人家戴着面具不是因为长得丑,而是因为太帅了呢? 至于那方面的事情,男人在那方面都是天生自学成才的,她调教调教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两个人凑合着,一眨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我嫁。”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莫夕颜,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莫夕颜。 001:大婚风波(一) 唢呐,锣鼓震天响,长长的迎亲队伍领着大红花轿,一路沿着大街缓缓前进,街道两边聚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今日的朝阳城热闹,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大名鼎鼎的面具傻王便在今日娶亲,对象竟是丞相府的四小姐。 说起相府四千金,不知者定被道一句无知。虽是庶出,却才艺双全,且不说她犹如谪仙的容颜,单单琴棋书画便让人赞叹不已,当之无愧是琉璃国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 世人皆叹,如此一个佳人,就是进宫为后为妃那也不为过的,今日却要嫁给样貌丑陋需要整日戴着面具遮丑的傻王爷。 “琉璃国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却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傻王,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说的是啊,那七王爷虽是皇帝的儿子,可哪里有一点皇子的威仪,整日戴着面具,别人欺他的时候就知道傻笑,就连街头的乞儿也敢拿石子丢他,真的是傻离谱。” “哎,这都是命啊,他再怎么丑,即使是个傻子,不照样把这第一美人给娶回家吗?照我看,这七王爷傻归傻,却是个有福气的,要不然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怎么没把他烧死,只是毁了容吓傻了,那四小姐一心一意想嫁给四皇子当侧妃,寻死没死成,照样嫁给了七皇子,五王爷风流,可是肖想了这第一美人好久了,最后却被一个傻王爷给捷足先登了。” “自己从小带大的闺女,还出落得这样乖巧水灵,也不知道那宰相的心是怎么做的,要我,是绝对舍不得把这样一个闺女嫁给一个傻子的,不要说给二皇子当侧妃,即使是小妾也比嫁给那个傻子强啊。” “这倒是。” 霎时间,众人点头附议声不绝,不过大红花轿的速度可没因众人的窃窃私语而稍稍慢下来。 莫夕颜坐在花轿里面,听着外面那些三姑六婆的议论声,眉头微微皱起,她可不希望她的老公被市井的那些人当成议论的对象,即使是真的傻子,即使是真的样貌丑陋,那也是她莫夕颜的丈夫了,除了她以外,谁也不能欺负,即使是背后的指手画脚,她也不允许,她从来都是很护短的。 不过她的傻子老公是不是太不长出息了,居然连街头的乞儿都能欺负,还是王爷呢,看来今后要好好调教一番了。 她伸手,掀开自己的红盖头,轻轻的抚摸着那陌生的轮廓,嘴角绽放出了一抹笑意,七皇子,傻王爷,她的人生一定和上辈子一样,不会平淡无奇的。 没多久,花轿便来到了张灯结彩,挤满了更多热闹群众的王府门前。 “王妃来了!” “王妃来了!” 八人的花轿才停下,莫夕颜就听到守在外头的王府下人喜洋洋的往里头跑,她坐在花轿里面,不骄不躁,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顿时响了起来。 “王爷,恭喜你取了个如花似玉的王妃啊。” 莫夕颜很清楚听到了那些人窃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酸味和嫉恨,却没有半点对皇室的尊重礼貌。 “王爷快点踢轿门,别误了时辰。” 就是一个小小的司仪,对着王爷说话也是没有半点客气的,用的,也都是命令的口吻。 憨傻的夏夜白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袍,脸上戴着一张银白色的的面具,面具的左边刻着一朵盛开的白莲,遮住了嘴巴以上的轮廓。 按照司仪的吩咐,夏夜白乐呵呵的走到花轿的跟前,抬脚踢了轿座一下,象征性对着新来的王妃下马威的仪式,弯腰掀开轿帘,将结着彩球的红布的另一端交给了夕颜。 莫夕颜一直低着头,虽然古代的结婚风俗和现代的有很多的不同,不过她也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牵起那个傻子递进来的红布,她深吸一口气,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拉起那一端的红布,她难得诗意的想起了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然后,马上鄙夷自己,真是有够酸的。 夏夜白见新娘牵起了另外一头的红布,呵呵的笑出了声,正准备牵新娘子出轿时,没想到自己的半个头已经探进了轿内,还没来得及退出便慌张的想挺起身,接着就听到彭的一声,他的脑袋撞到了轿门,痛的哇哇大叫,那双大大的眼睛立马冒出了水雾,霎时,周围的群众爆出了巨大的笑声,而比刚才更难以入耳的嘲讽声从人群的嘴巴里面响起。 “宰相家的庶出小姐那也比一般人家的姑娘强吧,怎么会愿意把女儿嫁给傻子,我看这四小姐未必就像传闻的那样才貌双绝,说不定是个丑如夜叉的无盐女,没人肯娶,只好凑合着嫁给皇室最没出息的那个。” “莫丞相权倾朝野,就是丑如夜叉,只要可以攀上这这样的大树,我也愿意啊。” 今后官运肯定是一路亨通,前途也必定是一片光明的。 可怜的新郎官一直捂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脑袋,停在了原地,莫夕颜的眉头已经皱成小山堆了,弯着身子,拽着红布的手险些要把那东西给捏碎了。 王府的那些都是些死人吗?没看到他们的主子被别人欺负嘲笑吗,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的,王府养的就是这样一群饭桶吗?好,真是太好了,等她进了这扇门,她一定要一个个的收拾他们,给他们来一个真正的下马威。 “王爷。” 莫夕颜轻轻的叫了一声,连她自己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仿若珠翠落进了玉盘,婉转动听,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娇媚和关切,一声声,打在人的心上,让人的骨头都忍不住酥了起来,忍不住醉倒了,这嗓,要是能唱上一曲,那必定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 “疼不疼?” 莫夕颜走到夏夜白的跟前,踮起脚尖,手伸到他的脸上,碰到的却是硬邦邦,冷冰冰的面具,差点忘记了,他好像整日都是戴着面具的。 那双手,纤细修长,柔弱无骨,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动人的光泽,刚才还议论人家是丑八怪的那群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疼。” “呜呜——” “疼。” 那声音,是极其好听的,莫夕颜觉得就像是山涧的清泉,清脆而又悦耳,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的杂质和污染。 “那王爷,我们先进去拜堂,等下臣妾给您吹吹。” 莫夕颜说完,也不管什么礼数,直接走到了前面。 于是今日的恭王爷便多了一处奇景,红布的一端,穿着新嫁衣的新娘走在前面,一身大红喜袍戴着面具的新郎憋着嘴,一副痛痛的模样,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小心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002:大婚风波(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喜帕下得夕颜抿着唇,脸上绽放出无趣的笑容,好像只要在古代,无论是什么朝代,这个习俗都没有改变,拜完天地以后拜高堂,拜完了高堂之后便是 “夫妻对拜!” 莫夕颜弯腰的时候很清楚的听到了对面那个人笑声,纯粹的愉悦的笑声,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真是个傻瓜,自己大婚,主婚的长辈都没有,还能如此开心,这样也好,如果她嫁的是一个工于心计,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的皇子,她如何体现自己的价值,整天和自己的老公斗法,没劲。 “七皇子,留步。” 终于走完了一系列繁琐的程序,有人在傻王的手握住红绸就要迈步进入洞房之时,拦住了新郎官。 “李兄,你在叫我吗?” 带着面具的夏夜白转过身,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瞪得大大的,看着对面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挠了挠脑袋,嘟囔了一句:“奇怪,你不是不喜欢和我说话的吗?” 此人摇扇冷笑,自诩风流不俗,正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李建辉,众多皇子中,他和五王爷是走得最近的。 五王爷的母亲兰妃是皇上亲封的贵妃,十几年来盛宠不怠,虽然比不上皇后和皇贵妃,在皇上面前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风流成性的五王爷一直自从在宰相府邂逅了莫夕颜,便一直念念不忘,可是任凭他怎么闹,却还是未能报得美人归,他们这群风流狗友自然要揣测上意,要在这婚礼闹一闹了。 “七皇子,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很高兴罢?” “恩恩,七皇子很高兴,七皇子很开心。” 神啊,莫夕颜有种把自家老公的脑袋撬开,她真的很想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长草呢?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来意不善,他居然还乐意逢迎了,高兴个头了。 “既然高兴,还不让咱们看看新王妃,我们早就久仰大名,却未能一睹芳颜,着实遗憾呢?今日七皇子大喜,让我们也跟着沾点喜气。” 李建辉拿着手上的扇子拍了拍,完全没把对方的身份放在眼里。 “是呀,这么早入洞房做什么?反正王爷你也——” 下面的话,即使没说,这些个纨绔子弟又怎么会不懂,这个傻子,根本就不懂行房,可真是可怜了这一个娇滴滴的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着满堂的贵客,大笑出声,那模样,真是要多猥琐,便有多猥琐,可笑的是,这满堂的宾客竟没有一个出言阻止。 “几位公子若想与王爷开开玩笑,不如等王爷送王妃入了洞房再说,我们家王妃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折腾了一天,也累了。” 司仪为难,不得已,出面缓解。 “闪开闪开,我们与王爷的交情素来就好,这大喜的日子,我们也只是想锦上添花而已,再说了,只是看看天下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子,又不会少一块肉。” 夏夜白拧着眉,抿着唇:“你和我交情才不好呢,你老是拿你的扇子狠狠的敲过我的头,还笑话我,说我是傻子。” 夏夜白说完,仿若自己的头真的就被李建辉敲了一般,捂着自己的脑袋,憋着嘴,走到莫夕颜的跟前。 “你就是那个整日拿着扇子逍遥过世,和五哥整天一起吃喝玩乐的礼部尚书之子李建辉?” 夕颜的声音好听,即使是这样的冷嘲热讽,听在人的耳里也是如沐春风的,李建辉一时没听出她的意思,乐呵呵的点头,猥琐的盯着披着盖头的夕颜。 “冬天也带着扇子,莫非你神经有问题?” “王爷。” 红色的盖头下,夕颜柔声开口:“莫要和一些污秽之物计较,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就原谅这些神经有问题的人吧,你刚刚不是撞到头了吗?臣妾带你回去,给你揉揉。” 妈的,居然还用扇子打她老公的头,她家老公这么笨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今天她累了一天,就暂且放过他们。 “王妃——” 夏夜白鼻子酸酸的叫了一声:“你对我好好哦。” 他笑嘻嘻的牵着红绸,就要离开。 李建辉被那声音迷惑,半天没回过神来,在场的那些客人都是些身份地位低微的,想笑却不敢笑,生生的憋着,身份高的,都是让自己家的下人送来礼物,仿佛踏进这恭王府一步就会辱没了他们的身份,即使是宰相家的仆人,不过和堂堂礼部尚书的公子比起来,自然是不敢放肆的。 “你——” 没想到自己会受一个女子的奚落,且这个女子还是为那个傻子王爷出头,李建顿登时气的一张脸青红交替:“你这女子,还妄称天下第一才女呢,好不知礼。” “是吗?” 夕颜的声音冷冷的,低着头,整理着袖口上绣着的凤凰花纹:“李公子何以为才女,难道让小女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一个没有智商的人而袖手旁观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我执了这红绸,嫁给王爷,无论他是痴是傻,嬉笑打骂,全凭我一个人可以,别人,即使是天皇老子,都不行。” 李建辉被她冰冷而又强势的口吻给骇到了,吞了吞口水,可那么多人的盯着自己,他有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自然不肯服输:“我说的有错吗?夏夜白这个傻呆子肯定连什么是天地阴阳都不知道呢,即使你脱光衣服躺在床上,他也什么都不会,早晚会变成绿帽子王爷。” 李建辉说完,昂着头,得意的笑出了声,其余的人跟着大笑了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进,李建辉,这是你自找的。” 莫夕颜将红绸的一段快速的缠在自己的腰上,仿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在李建辉大笑的时候移步到了他的跟前,那双柔软无骨的手放在他的下巴,李建辉还没来及为那触感销魂一番,接着,在场的人只听到咯咯的几声响,李建辉弯着身子,咳嗽了几声,然后,他的牙齿一颗不剩全部掉在了地上。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莫夕颜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那声音,那叫一个事不关己,云淡风轻啊。 003:大婚风波(三) 都说相府的四小姐善解人意,温婉乖巧,蕙质兰心,还是一颗菩萨心肠,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看到鸟儿受伤,还会找大夫医治,那他们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眨眼的功夫,那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李公子已经被打的满地的黄牙,捂着嘴,托着下巴,痛得哇哇大叫,众人看着莫夕颜,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如此鬼魅的身手,不要说女子,放眼整个琉璃,也未必找的出几个,而这个人居然还是相府一直养在深闺,知书达理的四小姐。 难怪宰相舍得把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傻王爷,这要是嫁给四皇子,岂不是要把整个王府闹的鸡犬不宁,这样的母老虎,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要偶的。 相思和红豆两个丫鬟就站在夕颜的旁边,两人同样的惊讶,红豆捂着嘴差点叫出了声,相思稳重些,不过手上紧紧拽着的帕子还是泄漏她心里真实的想法。这真是她们的小姐吗?和以前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要是以前的小姐,即使是死,也绝对不会答应嫁给七皇子,难道是小姐寻死未果,性情大变?可是小姐什么时候会功夫的,还这么厉害,她们一直贴身伺候,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米——” 黄牙落了满地,李建辉起身,气愤的指着被盖头蒙住脸的夕颜,可能是因为没有牙齿的缘故,吐字一点都不清晰,别人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红豆和相思看着对面托着下巴,脸色涨得通红的李建辉,心里觉得好笑,又不免担心起来。 这李建辉和那五皇子都是一路的货色,自以为风流,其实根本就是好色之徒,大街上见到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无论是两家的少女还是已婚的少妇,便上前毫不客气的调戏一番,甚至强抢回家,那些小老百姓吃了亏,碍于他们的身份,只能吃哑巴亏。 他们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不知道残害了多少的良家少女,尤其是那五皇子,居然还想纳她们小姐为侧妃,呸,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她们早就想好好教训他一顿了。 可现在夕颜真的狠狠的教训了他,她们又不由的担心,这李公子根本就是个市井无赖,要是找小姐算账该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姐从今天开始就是七王妃了,偏偏这七王爷是个傻王,无权无势,连街头的乞儿都可以欺负,到时候没人帮忙,可就麻烦了。 满堂宾客都是惊讶又是害怕,担心这场风波会波及自己,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两个丫鬟心里矛盾的很,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差点没急的团团转了。 “李兄。” 与李建辉同行的人到现在才回过神,上前搀住李建辉,却被他瞪了一眼,用力的甩开。 “啊,漏风了,漏风了,嘴巴漏风了。” 李建辉刚抬头,指着莫夕颜,嘴巴张开,却没有一颗牙齿。 夏夜白藏着面具下的眼睛眨了眨,像个好奇宝宝一般,看着他没有牙齿的嘴巴,半晌,先是乐呵呵的笑了出来,接着就是啊的一声尖叫,牵着披着盖头的夕颜,拍着手欢欣鼓舞的指着李建辉连门牙都没有的嘴巴,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相思和红豆先是看着傻王,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终于,忍不住,扑的笑出了声,其余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被一个傻子取笑,李建辉颜面全损,气的脸都绿了,偏偏纯真的傻王全然未觉,指着李建辉,得意洋洋:“谁让你和五哥两个人欺负我的,现在被打的满地找牙了吧,活该。” 他哼了一声,侧过身子,笑眯眯的对着完全看不到他笑容的夕颜傻笑。 夕颜这下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甜美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柔媚。 她的这个也不是很傻吗,至少看着欺负自己的人倒霉了,还知道火上添油。落井下石。 “王爷说错了,不是嘴巴漏风,而是房子的围墙全倒了。” 像她这种有身份的人要用暗喻,暗喻,说的太直,太不文雅了。 傻王啊了一声,随即了然的点了点头:“对的对的,围墙倒了,房子也要塌了。” 接着,全场又是一阵的爆笑。 原本要羞辱的对象现在却在羞辱自己,而且那个人还是个傻子,他怎么能吞下这么恶气,反正这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根本就是皇家的耻辱。 “你们张四(你们找死)。” 他挥了挥手,就想要把这场婚宴给砸了。 “你们谁要是敢动手,满地找牙就是下场。” 长期的训练,她的耳朵比常人都要敏感,尤其是蒙着盖头,虽然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却可以利用听到的声音辨析出他们在做些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人是最在意这些的,想到自己的牙齿要和自己的嘴巴分家,今后就只能吃豆腐度日,谁还敢动手。 “我家相公再怎么不济还是个皇子,不过是一个礼部侍郎的儿子也敢在王府撒野,以下犯上,你还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琉璃的王法被你置于何地?对皇子不敬,就是对皇室不敬,其罪当诛。”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带着刀剑的寒意,她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喜庆的嫁衣,全身上下却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害怕起来。 “今日是我和王爷大喜的日子,各位能来,我们诚心欢迎,但如果你们是来找茬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有号下场的,大家都说,大喜的日子,见血光不吉利,我倒是觉得要是那艳红的东西可以添点喜气。” 众人听了,忍不住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暗自为自己刚才没有强出头开心,这七王妃,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可得罪不起。 “我家王爷宽厚大方,洁净仁善,纯如赤金,他是不愿和你们这些人斤斤计较,我就不一样了,生活这么无聊,我这个人最喜欢斤斤计较了,如果这样的事情还有下次,我一定让他血洒当场。” 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却如此狂妄,若是平时,大家一定会嗤之以鼻,但是刚才见过她身手的人心里却都有了衡量,看来回去要和自己的主子说清楚,今后要好好管管自家的少爷,七王爷取了个比母夜叉还母夜叉的女人,绝对不能得罪七王爷了。 “李建辉,我要你马上向我家王爷道歉,要不然即使是冒着杀头的大罪,我也要夜闯皇宫,把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皇上禀报,虎毒不食子,我相信皇上自有圣裁。” 004:洞房花烛夜(一) “娘子,你对我好好哦。” 喜房内,红豆和相思两个丫鬟已经被夕颜遣下去了,只剩下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和对着什么都看不到的新娘傻笑的新郎。 娘子?盖头下的莫夕颜眉头皱起,在心底轻轻的回味了一遍夏夜白的称呼,感觉怪怪得,就好像是有人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整颗心都开始荡漾起来,他的声音还蛮好听的嘛,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这种感觉会不会太奇怪啊,还有,真是个呆瓜,她哪里对他好了,他现在是她的人,自然就只有她能够欺负了,如果不是这样,即使他被别人唾沫给淹死了,也不要妄想她会出手相助。 虽然笨,虽然傻,却不失可爱,好吧,比起那个可能得了梅毒的五王爷,确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还发什么愣?还不过来把我的盖头也揭了。” 被头巾挡住了视线,夕颜的势力范围只能看到他呆站在自己跟前不动的双足,感觉到他的喜悦,等了老半天除了那一句,娘子,你对我好好哦,就再没了动静。 被折腾了一整天,她现在可以说得上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了,尤其是肩颈的位置,那沉重的凤冠,压得她都抬不起了,偏偏站在一旁的呆瓜完全没有一点自觉,还兀自沉浸在夕颜刚才那英勇的一幕没有清醒过来,他要是再不动手,她可就要自己掀开盖头,取下头上的风管呢,管它什么吉利不吉利呢,到时候不要怪她和那些人一样欺负一个傻子,剥夺了他新郎官的权利。 刚才那一会的功夫,她就已经把王府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遍了,都到那皇帝老儿了,她的这个王爷,绝对比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王爷都还要窝囊,大婚的日子,居然喜房里连伺候的嬷嬷都没有。 “啊!” 乍听到坐在床榻上新娘子不耐烦的开口,夏夜白惊讶的交出了声,面具下得那双眸子和那迷人的唇同时向上扬起,半晌,撅着嘴,万般的委屈:“怎么揭啊?” 夕颜差点想要吐血,终于,皇帝老子也被她在心底骂了好几十遍了,居然没人教他进新房以后要解开新娘的盖头,这个王爷,真的是当假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窝囊的王爷,看来那些人说的就连街边的乞儿也敢朝他扔石子的话是真的了。 “就是用秤杆把我的盖头揭开。” 注意到新娘子的火气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了,新郎摸了摸鼻子,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口中慌乱直叫:“在哪里?秤杆啊?在哪里?快点出来。” 虽然瞧不见,不过听着声音,也可以想象到此刻的他四处乱窜的傻样,夕颜心里觉得生气,可想到自己竟与一个傻瓜较上了劲,不免好笑,竟真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娘子,你在笑什么?让我也笑笑。” 他倒是一点也不认生,像条小狗一般,咬着尾巴,恨不得蹲在夕颜的跟前,马上就把那找秤杆的事情给忘记了。 “蹲在地上干嘛?找找看是不是在桌上?” 她自己都搞不明白,明明肩膀都已经发酸了,为什么她还不掀开盖头,把头上那沉重的凤冠厌恶的丢到一边。 闻言,蹲在地上夏夜白扭头朝花桌上瞧去,过着红纸的秤杆果真就在桌上,他乐呵呵的拿起秤杆,高兴的叫道:“找到了,找到了,真的在桌上,娘子,你好聪明哦。” 这就聪明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好不好。 “找到就好,快点帮我解开头巾。” 她用的,是自己习惯性的命令的口吻。 “哦。” 夏夜白乖巧的哦了一声,走到夕颜的跟前,拿着秤杆就揭开了盖头,霎时,一张足以用倾国倾城四字形容的脸庞忽地笑兮兮的印入面具下那人的眼睛,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高雅,眼波流转,藏着一份狡黠和聪慧,然最美的却是她的笑容,干净澄澈,温暖如三月的阳光,在一身嫁衣的衬托下,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媚。 夕颜抬头,一张戴着银白面具的脸陡然撞到自己的视野,银白的面具,干净的不染纤尘,清晰的印出了自己微微带着错愕的模样,鼻翼以上的部分全部被面具掩盖,鼻子以下的地方,夕颜觉得自己全部的视线都被那唇给吸引住了。 从小到大,除了教练还有那些喜欢和她勾心斗角的老头子,她就在没接触过其他的男人,尤其是和自己同龄的,就连见都很少,教练的样子很粗狂,黑的就像是从非洲的煤窑里面出来的,完全就是对她审美观的挑战。 他的唇,不是很厚,但是却让人觉得性感饱满,嘴角微微的抿起,淡淡的粉色,闪烁着光芒。 “娘子,你好好看啊。” 那纯真的声音给了夕颜一记棒喝,呜呜,她刚刚居然对一个傻子的嘴唇想入翩翩,她真的好好奇藏在面具下的那张脸是长得什么样的,非常好奇。 妈的,她哪里好看啊,这莫夕颜长的是美的让男人想犯罪,但是那个呆瓜的一张嘴唇就想让她犯罪了,啊,最好是个丑八怪,如果长得比这莫夕颜还漂亮的话,即使是个傻子,也会有情敌的,她最讨厌有小三的家庭了。 “我是琉璃国的第一美人,自然好看了。” 莫夕颜别过头,不去看那张嘴,至少晚上不能看,大白天的,效果应该会差很多,看多了,就免疫了。 “去,倒两杯酒过来。” 夏夜白直起身子,乐呵呵的点了点头,怪怪的去花桌上倒了两杯酒。 真乖,夕颜从夏夜白的手上接过其中的一杯,手臂和他交叉,碰了碰杯子,示意他喝下杯中的酒后,莫夕颜才一口喝下,随即松开他的手,将手上的杯子一并递给了夏夜白。 “刚刚喝的那个是交杯酒,你懂不懂?” 夏夜白认真地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喝了交杯酒以后呢,你就是我的人了,今后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都让你看我的脸了,公平起见,你应该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005:洞房花烛夜(二) “喝了交杯酒以后呢,你就是我的人了,今后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都让你看我的脸了,公平起见,你应该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盖头已经掀开了,沉重的凤冠也早就取了下来,夕颜双手撑着床,两条腿毫无形象的交叉,嘴角不怀好意的向上扬起,状似悠闲的姿态,那双清亮的慧黠的明眸直直的盯着夏夜白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不行,你会变成哑巴的。” 夏夜白捂着自己戴着面具的脸,嘴唇发白,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变成哑巴?夕颜的眼底闪过疑惑,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不过是看一下他长得什么样子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这个傻子编的理由还真是好笑,而且很荒诞。 夕颜嗤之以鼻,正想取笑一番,却对上那发白颤抖的嘴唇,略一思索,心里便有了计较,肯定是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人在看过他的脸之后便失了声。 他的样子有那么恐怖吗?古人的胆量会不会太小了啊,她这人天生喜欢刺激,兴致来了,半夜都会爬起来去看恐怖片,找的都是那些听说过吓死人的电影,她看起来就像喝白开水一般,在怎么恶心的东西,她也可以一边看一边吃着东西,还津津有味,他越是这样说,她的兴趣就越浓。 夕颜坐直身子,双交叉放在大腿上:“你放心,我胆子很大的,绝对不会被吓到的,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的婚姻是天地作证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你是长得美还是丑八怪,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今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夫妻之间应该做到坦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而已,绝对不会因为你长得丑就嫌弃你的。” 夕颜的两只眼睛殷勤的盯着他,每一字都无比的真诚,完全有诱拐的嫌疑。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是有些却是夕颜的心里话,她向来尊崇的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原则,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夏夜白虽然傻,但那也是她的男人,即使要欺负,那也只有她可以,别人,通通靠边站,再说了,她不是外貌协会的,对长得像祸水一样的男人没兴趣,现在嫁都嫁了,这个时代,悔婚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啊。 “我不要你变成哑巴。” 夏夜白咬着唇,紧紧的扣住脸上的面具,完全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妈的,谁要你好心了,我肯定不会变成哑巴的。 恩,和一个傻子生气很没必要,虽然自己的老公只有自己可以欺负,但是今天大婚,外面的那些奴才原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要是她动手的话,今后他在福利肯定更没地位。 “王爷,你有没有觉得娘子娘子叫起来很奇怪?” 夕颜从床上站了起来,伸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青丝如墨,披在肩头,夕颜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唇,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嘴角上扬,毋庸置疑,这样的一个动作配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绝对是可以颠倒众生的,即使是傻子,也可以迷惑。 “我叫莫夕颜,你可以叫我颜颜啊。” 夕颜的声音很轻很轻,入风中的金铃,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夕颜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唇,一步步的向夏夜白的靠近。 “颜颜,你好漂亮啊。” 夏夜白的乐呵呵的盯着夕颜,有晶莹的液体从嘴角里面流了出来。 这不是废话吗?琉璃国的第一美人,配上这样的妖媚的动作还有这一身火红的嫁衣,简直就是人比花娇了,虽然她以前长得也不差,和莫夕颜的脸有七分的相似,但是她身上的这种属于女子的柔美的气质,却是她怎么也模仿不来的。 颜颜,颜颜,妈的,真是有够难听的,小夕多好听啊,真是没有一点艺术细胞。 “王爷王爷的叫着多生疏啊,王爷叫什么啊。” 夕颜一步步的靠近,距离夏夜白只有一米的不到的距离。 “夏夜白,我叫夏夜白。” 银白的面具泛着冷光,面具下那张脸的轮廓却异常的柔和,显示着他此刻愉悦轻松地心情。 “夏夜白,夏夜白,那我今后就叫王爷小白好了。” 完全的名副其实。 “小白,小白——” 夕颜上前垮了一大步,伸手朝夏夜白的脸上袭去,眼看着手就要碰到那银白的面具,夏夜白快如闪电般的侧过脸,夕颜只是轻轻的碰到了面具,冰冷的没有温度的银白面具,她吃惊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带着说不出的震惊,夏夜白突然转过身,夕颜只感觉自己的腰有一双手,接着,整个人被用力的推开,夕颜完全没料到这样的结果,原本向前倾的身体因为着突然的外力,猛然摔在了地上,夕颜只觉得一阵的头昏眼花,额头上冷汗立马就冒了出来,浑身上下酸痛难受,眼前一片金光,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什么破身体,居然这么不经摔。 不就是想看一下你的脸吗?不但没看到,还被你推着摔了一跤,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夕颜抬头,也不管对面的那个是不是傻子,就想要理论一番,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突然强制的装进她的视野,干净的眸子,原本该是纯真的,满是受伤,眼角向上挑起,是典型的妖媚的丹凤眼,干净而又妖媚,那嘴唇,抿的很紧,憋的满肚子的火,夕颜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和那些人一样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人,我讨厌你。” 那双干净的眸子慢慢的变成妖冶的瑰红色,夕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夏夜白大叫了一声,疯一般的跑出去。 “喂!” 什么嘛,不是乞丐都可以欺负的傻子嘛,脾气怎么这么大。 夕颜艰难的起身,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臂,心底却产生了疑虑。 对自己的身手她一向很自信,虽然这娇弱的身体影响了自己发挥,但是那样的速度,如果不是身手极好,根本就不可能夺得过去,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是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夕颜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中的缘由,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尖叫吆喝声,就像是一群猎人在围狩一只野兽,恐惧中又带着兴奋。 006:吸血傻王(一) 夕颜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中的缘由,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尖叫吆喝声,就像是一群猎人在围狩一只野兽,恐惧中又带着兴奋。 她皱着眉头,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忽略身上传来的阵阵的刺痛感,站了起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色很好,银白色月光洒在小院,翠竹伴着小潭的的水摇曳生姿,院子里,走廊上,贴着大红喜字的灯笼高高的挂起,在风中轻轻摇摆,一大群穿着浅灰色家丁服的下人一只手举着燃烧的火把,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根拳头粗的木棍,跃跃欲试,丫鬟们站在走廊上,紧张的抱着柱子,或者是几个人抱在一起,那一双双眼睛又是恐惧,却又带着莫名的兴奋。 翠竹居,很清雅的一个名字,是夏夜白在王府的主居,不同于其他皇子的富丽奢华,这个地方的院子小的可怜,二十多个家丁围成一圈,把整个小院都包围了起来。 火光上的火熊熊的燃烧,那一张张脸,或胖或瘦,狞笑着,那兴奋的模样,夕颜忍不住想到了猎人和猎兽,猎人看着自己的狩猎的野兽在笼子里面挣扎,那是一种近乎麻木到残忍的心态。 “小姐。” “小姐。” 相思红豆两个人累了一天,刚脱下衣服,准备休息,就听到外面那堪比锣鼓的震天响声,两个人担心夕颜,穿戴好衣服就跑了出来,因为着急,称呼都还忘记改了。 “小姐,你没什么事吧。” 相思小跑着走到夕颜的跟前,拉着她的身体看了看,见她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 夕颜知道这丫头是真心关心自己,对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放心,没事。” “小姐,是王爷。” 相比于相思而言,红豆的个性比较大大咧咧,刚出来的时候确实是担心夕颜,可刚出来就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刚好就看到了正中间的夏夜白,忍不住叫出了声。 夕颜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夏夜白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银白色的面具在火光下散发着冰冷而又摇曳,发丝凌乱,面具下得那双眸子,已经由刚才的瑰红色变成了艳丽的血红色,仿若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那性感诱人的嘴唇是还没有干涸的血迹,显得有些骇人。 “啊!” 他仰着头,突然狂躁的大吼了一声,双手像野兽一般挥了挥,夕颜下意识的看了夜空一眼,只觉得整个天空的黑云聚集到了一起,瞬间将月亮遮掩,整个天空骤然全部被黑云掩埋,强风乍起,夕颜觉得奇怪,却又不知道这怪异从何而来。 “啊!” 夏夜白张大嘴巴,对着那些又是恐惧又是兴奋的家丁狂吼了一声,血红色的眸子带着失去理智的狂乱,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夕颜浑然有种血液凝固的感觉,觉得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这个样子的夏夜白完全就像是电影里面的吸血鬼,找寻着猎物。 “小白!” 夕颜叫了一声,慌忙冲了过去,却突然被人拦住。 “小姐!” “小姐!” 相思和红豆见夕颜冲了过去,想要拉住,却迟了一步,见夕颜被人拦住,心里松了口气,这七皇子不但是个傻瓜,还是个癫狂的吸血鬼,每逢月圆之夜,他就会变成魔鬼,吸别人的血,狠狠的咬下别人身上的肉,两人瞧了一眼夜空被这黑云遮挡住的皓月,明明不是圆月之夜,这傻王怎么就犯病了呢? 要是小姐现在过去,说不定被生生的咬下一块肉来,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平日里那么疼小姐,关键时刻,却那么狠心,将小姐嫁给这样这样的王爷。 “王妃现在不能过去。” 夕颜转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子,四十岁左右的光景,嘴角上留着八字须,尖嘴猴腮,即使是一身华贵的锦袍,去半点没有减退他身上的猥琐,反而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衣冠禽兽这四个字。 夕颜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让人心动,原本倾城的样貌因为着急染上了绯红,嘴唇抿起,那一身火红的嫁衣,更显娇媚,尤其那双漂亮的眸子燃着的火光更是为她添上了大家闺秀没有的韵味,王权惊为天人,眸底骤然染上了一抹贪婪和痴迷,这样的绝色,怪不得五皇子到现在还你念念不忘了,居然配给那样一个发起疯来像野兽的傻王,真的是暴殄天物,反正那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倒不如留给自己享用,要是五皇子问起,就直接把责任推给那个傻子。 王权死死的盯着夕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夕颜看着就觉得恶心。 那边,夏夜白像无头苍蝇一般,看到人就冲上去,动作敏捷,快如闪电,难怪刚才他能躲避自己的袭击,这样的速度,就是自己在状态最好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那些家丁也不甘示弱,挥着手上的火把,夏夜白的动作很快,但是他似乎很怕火,每次都已经靠近自己的目标了,可那人一举起火把,他就会马上向后倒退。 对于这一反应,那些家丁似乎非常的激动,眼底的那份恐惧渐渐被兴奋取代,脸色滚烫,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那些家丁的每一个工作看似独立,实际上却配合的相当严密,一个人被袭击,马上就会有另外一个人挥着火把上前营救,然后趁着夏夜白害怕分神的时机,在他的身上偷袭。 “不让开是吗?” 夕颜的双手紧握成拳,那双清亮的眸子火光跳跃,眸底却是沁骨的冰寒,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出鞘宝剑,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身为王府的管家,必须保护王妃的安全。” 王权哆嗦了一下脖子,心里暗自为自己打气,刻意咬重管家两个字,表明自己在王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自找的。” 夕颜的眸子冷冷的撇过他的脸,就像是一记用寒冰打造的飞刀,带着彻骨的冰寒,冷冷的飞射了出去。 下一刻,她伸出手,王权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向后倒退,夕颜的手微微调转了方向,两只手指准确无误的扣住了他的脖子。 007:吸血傻王(二) “管家是吗?” 那声音,除了嘲讽,冷的没有一丝感情,那双眼睛,熊熊燃烧的火焰,冰火交融,王权缩了缩脖子,因为害怕,忍不住打抖。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管家,府上的这些下人才敢以下犯上。” 夕颜的手微微用力,王权咳嗽了几声,那张猥琐的脸马上就变成了铁青色。 “王——妃——” 王权回过神,看着夕颜的鼠目带着恳求。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王妃啊,我刚才差点就以为自己是王府的下人了,不过是一个管家而已,现在我就告诉你谁才是王府真正的主子。” 夕颜的手微微用力,王权呼吸的力气越来越微弱,眼看着就要断气的时候,夕颜才松开自己的手,狠狠的将他扔在地上,飞身上前,在他的身上狠狠的补上了几脚才作罢。 相思和红豆两个人站在台阶上,吃惊的看着夕颜的一系列动作,稳重如相思,张大了嘴巴,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都给我住手。” 夕颜大吼了一声,可是那些人哪里会听夕颜的话,他们这些下人,平日就只有被主子支使出气的份,哪个心里没有些怨气,这夏夜白是王爷,能够把怨气发在他的身上,和家里人吹嘘起来,那是何等的荣耀风光。 他们一个个听了夕颜的话,不但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把怨气发在夏夜白的身上。 “找死。” 夕颜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古代不都是最讲究上下尊卑的吗?不过都是些下人,居然敢对棍子对主子行凶,难道他以前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吗?这些混蛋,这么多人,居然对一个干净的和小孩子一样的傻子动手。 她的男人除了她自己,即使是天皇老子,也绝对不能欺负。 眼看着夏夜白又要吃棍子了,夕颜想也没想,浑身上下散发着仿若从地狱来的怒气,伸手从头上取出发簪,对着那个人的手用力的射了过去,只听到哎呦的一声,手上的棍子落了地,金簪掉在地上,那些人才回过神。 “谁要是在敢动手,我就让他变成残废。” 夕颜猛地将那些拖地的长摆从身上扯了下来,伸手,金丝绣边的衣袖在空中飞扬,众人转过身,只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上的九天仙女下凡,红衣翩翩,青丝飞扬,即使是倾国倾城四字也难以形容他的美,可是下一刻,一切的美感全然消失。 夕颜冲到那些人跟前,像拎小鸡一般提起刚才手受伤的家丁,起身将他狠狠的扔了出去,那家丁摔在地上,闷哼了几声,接着就开始吐血。 夕颜还是觉得不解气,转过身,对着旁边还拿着棍子发愣的家丁,在每个人的身上补上了几脚,刚才一干举着棍子对夏夜白行凶的下人,捂着自己的伤口,痛的在地上翻滚。 “小白,你怎么样了?” 夏夜白躺在地上,皱着眉头,因为疼痛,全身蜷缩成一团,不停的传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夕颜蹲在地上,想把他扶起来,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口,她自己是经常受伤,却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红豆相思,把朝阳城最好的大夫给我找来。” “小白。” 夕颜的指尖轻轻的点了点夏夜白的脸,地上是鹅卵石铺成的路,湿气重,又硬邦邦的,他又受了伤,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白,我扶你回房间。” 他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猛然回过头,清冷的眸子仿若用千年寒打造的利刃,在月光下散发着动人的寒气,直直的刺入他们的心脏。 那些丫鬟已经从走廊上出来了,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显然不太相信,这新王妃会这么厉害,心里不由的捏了把汗。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怎么对待王爷的,记住你们自己的身份,你们是下人,他是主子,主子让你们去死,你们就得马上去死,不就是咬你们一下吗?即使他给你们一把刀,让你们马上自刎,你们也都得给我照做了。以下犯上,你们真是反了,今日的事情我先记着,要是还有下次,男的全部净身送进皇宫当太监,断子绝孙,女的我就卖进军营,相信那些男人应该很需要你们的滋润。” “啊!” 夕颜的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冰冷而又坚硬的牙齿,还有那急促温热的呼吸。 那些下人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眼前的这一幕骇到,大都是幸灾乐祸,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王妃还是王爷能治。 新鲜而又甜美的血液,仿若世间最美味的甘霖,夏夜白猛然睁开眼睛,眼底的血红色一点点消退,眉梢向上扬起,整个人突然兴奋了起来,用力的吮吸着。 “夏夜白,你这个混蛋,快点松口。” 怎么没人告诉他这个傻子王爷还是个吸血鬼,啊,被咬一口没什么,但是脖子的那个地方是动脉,不小心很容易翘辫子的啊,虽然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没什么牵挂,但是她是很爱惜生命一个人啊。 要不是看在他虚弱还是个傻子的份上,她一定像对付刚才那些人那样,直接一巴掌把他打飞。 “颜颜,你好甜。” 夏夜白突然松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头靠在夕颜的下巴上,仰着头,两只眼睛看着气的脸变成猪肝色的夕颜,呵呵的笑出了声,像极了贪吃的小孩尝到了渴望已久的美味。 夕颜低头,夏夜白刚好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角,银白的面具配上那性感的动作,弱智的声音居然让人听出了几分情欲的味道,尤其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淡淡的瑰红,仿若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我好喜欢。” 孩童般稚嫩的声音刚落,夏夜白便昏了过去。 “夏夜白。” “夏夜白。” “小白。” 夕颜叫了几声,脖子像是被蚂蚁咬了一般,整个人的思绪却还是沉浸在方才那艳丽的谋色,怎么没人告诉她她家小白其实是个迷人的妖孽。 她很是人认命的蹲下身子,在一片震惊的目光下,用那娇弱的身子将夏夜白抱了起来,朝他们的婚房走去。 008:营养不良而昏迷的王爷? 屋内,红烛燃烧,火光跳跃,衬的那大红的喜字愈发的亮眼,窗外的夜空,那笼罩着月光的黑云已渐渐散去,月华琼琼,斜斜的洒进了房间。 夕颜直接将夏夜白放到了床上,不经意间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小心轻柔,那完全是下意识的。 方才抱他进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身后那完全不带任何掩饰的震惊,绝美的脸上忍不住扬起愉悦的笑容,她注射过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具有深及功效的药水比他们每天喝的水还要多,这身体虽然柔弱,不过还好,她以前的异禀尚在,身手虽然比不上以前的灵敏,不过对付府上的这些人还绰绰有余,只要不松懈,勤加练习,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的。 夕颜起身,无意间碰到颈脖的伤口,斯的一声,痛的她直抡起拳头,想要狠狠的揍床上那人一顿。 “妈的,死小白,今后你要是想喝血,咬别人去,刚刚看清楚了没,晚上谁打了你,下次你就咬他的脖子,爱怎么咬怎么咬,要是他们敢还手,就给我把他们的脖子通通给咬断了去。” 要是没看到是谁动的手也没关系,刚才那个猥琐的管家在纠缠的时候,借着那火光,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了,谁谁谁,要是站在面前,保准认得出来。 几十个年轻的壮丁,轮着来的话可以支撑很久,下人敢和主子动手,即使是死在王府,也不怕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夕颜咬牙切齿,心里愤愤不平,为什么她帮了他,却成为了被他咬的那个人,她将手上尚未凝固的鲜血放在自己的鼻尖,闻了闻,伸出舌尖,舔了舔,秀气的柳眉顿时皱起,这浓浓的血腥味,分明恶心的要死,哪里甜了,他居然还喜欢,她嫁了个变态。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不知为何,对于那个人,她就是讨厌不起来,他的唇,他的眼,总是让她莫名的觉得熟悉,然后忍不住想要疼惜,她莫夕颜生平最讨厌别人碰她的东西,因为保护欲太强,是以,得到她认同的东西很少,但这次,她好像没有任何理由的就认同了这个呆瓜,难道真的是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寂寞了? 浅笑着转身,低头看着床上的夏夜白,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唇,柔柔的,带着弹性,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舍不得放手,她的脸顿时像被火烤了一般,红的似乎可以滴出血来,耳根都开始发热,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摔在地上。 夕颜蹲在地上,呼吸微微带着急促,看着那被自己撕破的裙摆,起身,正准备换套衣裳,门口突然想起了红豆和相思那两个丫鬟的声音。 “小姐。” “神医来了。” 红豆拽着背着药箱的大夫,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相思跟在身后,脸上的笑容带着无奈,每一步都带着沉稳。 红豆相思两个人从小就在夕颜的身边照顾,虽然比不上夕颜的国色天香,出落的也都是水灵灵的,红豆眼睛很大,很是爱笑,颊边的两个梨涡明艳动人,相思的一双眸子温柔似水,即使是笑,也只是嘴唇微微的向上扬起,个性内敛,两个一起长大的丫鬟,接受一样的教育,个性却是迥然相反。 “红豆,你看看你,毛毛躁躁的,怎么还叫小姐,该改口叫王妃了。” 夕颜的转变太大,相思一时无法捉摸,红豆个性毛躁莽撞,以前的小姐未曾有过片字的指责,但现在,相思却担心红豆会落得管家那样的下场,她们两个都忠心耿耿,岂不伤心。 “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小姐都没说,相思姐,你这么严肃做什么?” 红豆憋着嘴,模样看起来有些伤心,想来这相思年纪比红豆稍大,平日里都是当成妹妹照顾的,一时口气重了些,她有些接受不了。 夕颜倒是喜欢红豆的这种爽直的个性,大大大咧咧却不失纯真。 “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没人的时候你们爱怎么喊就怎么喊,我现在已经嫁给王爷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称呼我一声王妃。” “什么嘛,不过是个傻子,根本就配不上小姐。” 红豆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还是被夕颜听到了,她转过身,瞪了红豆一眼,那模样,分明就是不悦:“配得上配不上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他是不是傻子不重要,既然你叫我小姐,那床上的那个人便是你们的姑爷,你叫他王爷,那我就是王妃,如果连我身边的人都轻视他的话,岂不是谁都可以欺负到他的头上,如果再让我听到从你嘴巴里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就不要跟着我,另外找更好的主子。” 夕颜的口气很冷,对这个伺候着自己长大的丫鬟几乎没有留任何的情面,即使那些记忆还在,但她们照顾的并不是只是以前的莫夕颜,而不是现在的。 “李大夫,你看看王爷怎么了?” 夕颜蹲下身子,细心的将夏夜白的手从被子里面拿出来。 李大夫已经花甲,须发白化,身子却很健朗,行医数时间,在这朝阳城颇有名气,听说景帝想让他进宫为皇家效命,甚至许上了二等的官衔,却被他坦然拒绝,自称个性散漫懒惰,不适合皇家的拘束,当今的太子自幼体弱多病,至今吃的还是他开的药方,京城的一些达官贵人,得了病,也都经常请他号脉治疗,每次要收上百金,按理,他早就该是金山银山满堆,妻妾成群,可至今他还是孑然一身,日子过的甚是清贫,这人,曾替夕颜看过病,夕颜见过他几次面,听宰相一直叫他李神医,只是医术精湛,又不是又起死回生之术,神医二字,夕颜不屑。 李老看着眼前的少女,是宰相家的四小姐没错,可他却觉得不一样了,毕竟见过些世面,心里虽然吃惊压抑,却没有作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替夏夜白号脉。 “小姐。” 红豆憋着嘴,大大的明眸,满腹的心酸,小姐那样天仙般的人物,居然嫁给一个傻子,她只是气不过而已。 相思同样不解,她和红豆名义上是小姐的丫鬟,小姐视她们为姐妹,还教识书认字,大婚当日,从二小姐口中得知要嫁的居然是傻王七皇子,小姐不惜以死拒婚,现在却为了王爷训斥红豆,总觉得小姐寻死清醒以后,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李老的突然叹了口气,夕颜立马紧张起来:“李大夫,王爷他怎么样了?” 刚刚那些下人明明就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夕颜敢肯定,类似的事情,今天决不是第一次,夏夜白再怎么不受宠,那些下人再怎么大胆,毕竟关系到自己乃至整个族亲的性命,他们还没有那么大胆,难道是她估算错误。 夕颜滴着身子,李老转过身,刚好看到她着急的模样,这四小姐果然和那些人不一样,即使是一般穷苦人家的女儿,也不会真心相待的。 “王妃受伤了。” 因为夕颜穿的是一身艳红的嫁衣,李老上了年纪,适才并没有发现,直到她蹲下身子,靠近自己,闻到一股血腥味,近点看,才发现她脖子的痕迹,雪白的肌肤上,那粉嫩的艳红说不出的艳丽,伤口有些深,到现在还在流血,这四小姐虽是庶出,却有冠绝天下的美名,宰相对她一直报以厚望,这样一个被捧在掌心的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王爷,常言道,傻人有傻福,这傻王爷是捡到宝了。 “小姐,你受伤了。” 红豆擦了擦眼泪,叫出了声,走到夕颜的跟前:“伤口怎么这么深?” 那模样,急的都快要掉眼泪了,哪里还记得和夕颜刚才的小矛盾。 “李神医,你也给我们小姐看看伤口吧。” 夕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血已经不像刚才流的那么急了,不过是被咬了一口而已,这样的伤口对她而言完全就是小意思,无关痛痒,她等下自己清理一下,上了药,过几天肯定就好了。 “这王爷——” 红豆看到夕颜上面的咬痕,刚想抱怨,想到夕颜刚才的那些话,慌忙住了口,也不知道这小姐是怎么想的,以前说什么都不嫁这七王爷,现在被咬了一口,反而处处维护着了,一点也不正常。 “这伤口这么深,可是要留下疤痕?” 相思看着上面一片的血红,这么多的血,这王爷咬的也太重了吧,而且就下下巴一点点,平日里穿衣服,很容易就看到的,要是被别人看到,肯定又要嚼舌根了。 夕颜原本是不关心身上的这点小伤的,听他们这样一说,蓦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立马就变了:“李大夫,被咬了以后我今后不会变得像王爷一样,爱咬人爱喝血吧?” 电影里面的那些正常人被吸血鬼咬了以后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吸血鬼,天,她不要啊,想到那鲜红滚烫的液体,还有那血腥味,她就觉得恶心。 夕颜的话让旁边的两个丫鬟也跟着紧张起来,千万不要啊,要是那样的话,小姐一定会被当成怪物的。 李老笑出了声:“绝无此事,王妃尽可放心,伤口有些深,要是处理不当可能会留下伤痕,王妃别让伤口碰上水,在用些我亲自配的药粉,不出两个月,保准看不出来一点疤痕。” 夕颜顿时放下心来,没变成吸血鬼就好,会不会留下伤疤,那都是小事。 “至于王爷—” 李老转过身,叹了口气:“王爷气虚体弱,晚上又受了惊,只要好生休息调养。” 李老说的含蓄,夕颜又怎么会没听出来,休息调养,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因为营养不良而昏倒,而且还是琉璃这样的大国王爷,她真是闻所未闻。 而昨天的那个管家却是一身的华府,虽然尖嘴猴腮,那肚子却是圆圆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营养过剩,这府里的下人都翻天了,这可是王府,王爷是傻子,还有她这个王妃呢,看样子王府有必要整顿一番了,她要让那些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才。 009:揭开面具 夕颜双手紧握成拳,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清亮的眸子闪烁着狠厉的光芒,红豆吞了吞口水,再次被眼前的这个小姐给吓到了。 “王妃的伤口还在流血,赶紧让两个丫鬟给你包扎上药吧,晚了可就要留下疤痕了。” 李老比两个丫鬟更早的回过神来。 夕颜摆了摆手:“不用了,李大夫,伤口等下我自己会处理的。” 夕颜摸了摸自己的颈脖,她早就是身经百战,以前她的身体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哪个地方是没受过伤的,早就习惯了,这身体的虽然娇贵,但是因为这样一点小伤,就兴师动众的,不是她的风格。 “小姐,会留下疤痕的。” 红豆低着头,走到夕颜的跟前,很是小心的提醒。 相思愣在原地,两只眼睛似有若无的在夕颜的身上乱瞟,小姐一颗芳心暗许四皇子,四皇子丰神俊朗,容貌举世无双,小姐为了让自己站在他的面前不至于逊色,勤学琴棋书画,对自己的样貌更是在意,平日里即使是手被针扎了一下,也会担心好久,今日,实在太过反常。 夕颜明白,这样的行为落在那两个丫鬟的眼里,肯定会引起她们的猜忌,她却丝毫不以为意,这身体模样原本就是莫夕颜的,即使她们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这里面住着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李老,王爷身体虚弱,你给他开些补气的药吧,这是诊费。” 夕颜将手上戴着的一直翡翠玉镯取了下来,放在李老的手上。 李老看着手上的翡翠玉镯,晶莹剔透,光泽莹润,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微微的笑了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就像是树皮一般,干干的,皱成一团,那双历尽沧桑的眸子停在夕颜的身上,半晌,染上了笑意。 “王妃,那是夫人送给小姐的。” 夕颜冷冷的睇了相思一眼,声调陡然拔高了几分:“百金的诊费,夕颜付不起,李大夫都已经是花甲之年,特意跑着一趟,难道还要坏了他的规矩不成。” “李大夫,我们家王爷的处境不说你也知道,要是哪里磕到碰到了,你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因为钱少推辞了。” 李老撅了撅自己的的白须,眼底的笑意带上而来几分赞赏,突然笑出了声:“这娃儿有意思,王妃放心,今后王爷要是受伤了,你只管让这两个丫鬟我的医馆,我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这玉镯,既然是诊金,那我就收下了。” 李老蹲下身子,将来时的东西收拾好,看了床上的夏夜白一眼,常言不假,傻人果真是有傻福的。 “相思,你送李大夫出去,按着他给的药方捉药,红豆,你让人准备温水,等下给我送过来。” 夜已经深了,周围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户从外面照进来,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华,红烛还在燃烧,跳跃的火光在风中摇曳,见证了床榻边那两个人那暖暖的温馨。 夕颜颈脖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那深深的牙印是艳丽的瑰红,印在那白嫩的肌肤上,就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不但不丑,反而有一种妖冶妖娆的美。 夏夜白静静的躺在床上,艳红的新郎礼服敞开,露出雪白的胸膛,不是那种苍白的雪白,很健康,在月光下带着妖娆而又圣洁的美,夕颜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思想开放,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过男人的身体,但是除了教练的大块头,夏夜白是第一个,指尖在上面轻轻的戳了戳,很结实啊,还很有弹性,上面是一条条深浅不一的青紫伤痕,夕颜忍不住怀疑他结实的肌肉是被打出来的。 手紧紧的拽着手上的毛巾,脑海里闪过那些人殴打夏夜白的场景,忍不住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心疼起来,紧咬着唇,拳头咯咯作响,这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好不容易替夏夜白换了衣服,给他的伤口上了药,夕颜的身上早就出了一身薄薄的冷汗,昏迷的他嘴唇苍白,抿得很紧,一副痛苦的模样。 “夏夜白。” “小白。” 夕颜蹲下身子,月光下,银白的面具折射出森冷的光辉,夕颜一遍遍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小心的替他擦掉两边的汗珠,很是心疼。 这个时代不是最讲究上下尊卑的吗?即使他是个傻子,那也是皇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皇帝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如果不是他一次次的放任,堂堂王爷,怎么会沦落到乞儿都可以欺负的地步? “小白。” 夕颜的手指划过他胸膛的那些伤口,引得床上的人一阵阵的轻颤,即使昏迷,对于碰触,他都有感觉,即使他是个傻子,对于别人的欺辱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吧,要不然李建辉欺负他的时候,他就不会火上浇油,那么粗的棍子,打在这么瘦弱的身上,一定很疼吧。 夕颜蹲在地上,月光下,那银白的面具,上面的莲花娇艳动人,微微的弯曲,仿若在风中起舞。 夕颜突然起身,整个人凑到夏夜白的跟前,两只眼睛看着那银白的面具,顿时感觉到了一阵的寒意,手伸展在半空,五指并拢了又放开,紧咬着唇,心擂如鼓,乱如麻,犹豫不决,急的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脸长在身上,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他们是夫妻啊,今后会是最最亲密的人,是她今后会努力去保护的人,夫妻原就该坦诚相待,他长的是丑是美,都不会改变他是她男人的现实了,再说了,她的脖子都被他咬了有痕迹了,她索要点报酬那是很正常的。 夕颜看着床上那正沉睡的人,整颗心像是被什么吊住,上不去,却又下不来。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的时候,眼底已然没有了方才的不坚定,要是今天没看到的话,她的心里一定会纠结好久的,没完没了的折磨着自己。 她不再犹豫,身子坐直,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揭开。 只是简单的一眼,夕颜便惊得差点扔掉了手上的银白面具,柔和的脸型,五官精致的就像是精心打造的一般,细长的眉毛,直飞入鬓,挺翘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嘴唇有些苍白,和窗外的月光融为了一体,美得让人窒息,她记得他的眼,漆黑如墨玉,纯澈透明,仿若刚出生的婴儿般,不带半点尘埃,眼角向上扬起,带上说不出的魅惑。 那种好像被雷劈中的感觉,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咚咚咚,心跳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快要离开自己的身体一般,心头的一块肉好像被抽走,那张脸,夕颜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起来,紧咬着嘴唇,看着床上睫毛轻颤,眼角还带着伤口的夏夜白,好像在哪里见过,真的应该是见过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比刚才脖子被咬了还痛,她捂着胸口,心痛难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个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心痛? 010:傻王的宠妻计划 清晨,阳光从云层中射出,融融的照射着大地,热气慢慢的升腾起来,翠竹居的绿竹在沐浴在阳光下,翠绿动人,蝴蝶翩翩在石阶上飞过,金色的光线洒在房间,被绿竹过滤,丝毫不让人觉得刺眼。 昨日新婚,虽没有洞房花烛,那娇弱的身体,但夕颜那却也是疲倦之极的,隐隐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轻轻的推了推她,但她太累了,连惺忪睁开眼来看看都做不到,昏昏沉沉的,只想睡,睡到地老天荒。 隐约感觉到有人为她挪了枕头,她警觉动了动,刚想睁开眼睛,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被轻轻的放下,枕着枕头,她马上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相思红豆这两个丫鬟还不错嘛。 接近午时时分,夕颜这才心满意足的蹭了蹭枕面,揉揉眼,打了哈欠,没有任何迟疑的从床上的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睁开眼,就看到戴着银白莲花面具,撑着下巴的夏夜白,两只眼睛清澈干净,眨啊眨的,就像只可爱的小兔子,阳光洒在他的背部,微微的有些刺眼,银白面具下,头发有些凌乱,可那嘴唇始终向上扬起,阳光而有灿烂, “颜颜,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好能睡啊。” 小孩特有的嗓,清脆而又稚嫩。 夕颜探过身子,凑近他的脸,同样清澈的眸子带着探究,这个人和自己隔开了几千年,她怎么可能会觉得他熟悉呢,她从来没有那种体会,大脑一片空白,整个灵魂仿佛都在叫嚣,血液沸腾,她居然就那样昏了过去,不过这傻子不是记仇的吗?怎么没追究昨天晚上的问题。 “颜颜。” 夏夜白将手放在夕颜的跟前,挥了挥,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向上扬起的嘴角马上垂了下来,那双清澈的眸子,一下子盈满了水雾:“颜颜也不能说话了吗?” 恩?不能说话,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能说话?夕颜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模样,顿时回过神来。 “早啊。” 夕颜笑着,捏了捏夏夜白的脸,手刚好碰到他嘴角的位置,哦,皮肤好好,很有弹性。 “颜颜,现在已经不早了,你错过了吃早膳的时间。” “不是吧?” 夕颜掀开薄被从床上站了起身,走到门口,阳光灿烂,碧空如洗,扭了扭脖子和懒腰,转过身,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夏夜白身上的衣服很凌乱,显然,他不会穿这种复杂的衣服,也没有下人来伺候,他只是胡乱的套了件外套,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要掉不掉的样子,发丝凌乱的披在肩上,配上那银白的面具,夕颜竟觉得这傻子的身上散发出了慵懒而又邪魅的气息,别有一番迷人的风味。 夕颜盯着他发怔的时候,他双手已经绞好了湿毛巾,屁颠屁颠的跑到她的跟前:“颜颜,洗脸。” 恩?夕颜呆呆的,一时没回过神,看着他手上温热的手帕,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她嫁的这个傻子还蛮善解人意的嘛,比起那些纨绔子弟好多了。 她笑着接过他手上的手帕,轻声问道:“小白,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额娘啊,额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我,将来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颜颜,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夏夜白望着夕颜,坚定的言辞好似庄严郑重的誓词。 “你照顾我?” 夕颜笑着问道,这傻子还真有意思,就连大街上的乞丐都可以欺负的人,到底是谁照顾谁啊?昨晚要不是他,他肯定会比李建辉那个家伙敲的更笨的,虽然事实和他说的截然相反,即使只是笑话,夕颜的心里还是乐滋滋的,上扬的唇角,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哈哈,女人,果然是喜欢甜言蜜语的,她也不会例外,不过他刚说的,属于甜言蜜语的范畴吗?怎么更像是傻言傻语啊。 啊,不过真的好可爱啊,她昨天晚上好像昏倒在地上了,这么说是这个傻子抱她去床上的喽,比起那些家里妻妾成群却还留恋欢场的男人而言,她家的这个简直太可爱了。 “那你说说准备怎么照顾我啊?” 夕颜刚擦完脸,夏夜白马上就跑到她的跟前,两只眼睛,殷勤的看着她,夕颜忍不住想到等待主人夸奖,摇着尾巴的小狗,差点笑出了声。 “我都想好了。” 夏夜白接过夕颜手上的毛巾,微微的思索了片刻,兴致勃勃的说道。 夕颜坐在床上,挑了挑眉毛,示意他说下去,她很好奇,一个不会穿衣服,头也不会梳的傻王爷有什么照顾她的宏图大计。 夏夜白倒了杯水,怪怪的递到夕颜的跟前:“颜颜,你先漱口。” 夕颜看着他手上的杯子,眉头皱起,呜呜,她还是喜欢刷牙,不过看着那双像小狗邀宠一般的眸子,心顿时软的就像是一团棉花,今天就随便冲冲好了,先听听他的宠妻大计好了。 “别的人就知道打我,骂我,欺负我,颜颜你对我好好哦。” 他嘻嘻的笑了两声,傻傻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却更激起了夕颜的保护欲。 他挠了挠脑袋,头发被他弄得更是乱糟糟的,模样有些尴尬:“洗漱打扮,我现在都不会了,不过,我一定会很认真认真的学好的,每天早晨要比你更早醒来,打好水让你洗脸,努力学会穿衣服,啊,额娘还说了,要画眉点唇——” 再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嘴角突然垂下,眼底的晶亮慢慢的也在消失,夕颜有些心疼,他的父亲是这琉璃国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身为众多女人的一员,画眉点唇,那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 “还有吗?” 他伤感的模样,夕颜很不喜欢,看着会觉得心疼,虽然那些话很傻,但是夕颜却觉得感动,老天对她还是不错的,傻王爷又怎么了,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还有还有——” 果然是个傻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夕颜看着那双恢复了晶亮的,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嫁给了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保护他,看到他真实的模样,她会激动的昏过去,她来这个地方,是不是就是为了他呢? “我还要学习洗衣做饭,颜颜你喜欢吃什么,记得告诉我哦,我一定会做的很好吃的。” “君子远庖厨,你堂堂一个王爷,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了。” 但是鼻子为什么会觉得泛酸呢,眼睛也涨涨的,该死的,大清早的干嘛说着,她双手捂着眼睛,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小白,你告诉我,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011:骗人的是小狗 但是鼻子为什么会觉得泛酸呢,眼睛也涨涨的,该死的,大清早的干嘛说这么煽情的话,她双手捂着眼睛,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小白,你告诉我,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才没有呢。” 夏夜白甩开夕颜的手,对她的质疑相当的不满,抿着唇,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夕颜,口气是说不出的认真:“这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扑哧—” 夕颜被她认真地模样逗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好好,我相信你还不成吗?”其实,她更愿意这些话是他自己想的,即使是用来哄骗自己的也没有关系,比别人教的好,至少是用了心得。 “相思和红豆呢?” 虽说这王府没有长辈不需要敬茶,但既然她在睡觉,至少有个人要在旁边守着吧,夏夜白这个模样,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替他梳洗一番,她们是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他们刚刚来了,被我赶出去了。” 夏夜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亲自照顾颜颜呢。” 夕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喜悦的笑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她家小白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好吧,今后就由你来伺候我洗脸,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会做也没有关系,你是王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你的特权,没人敢说些什么。” “但是——” “但是——” 夏夜白低着头,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说话吞吞吐吐的。 夕颜想也不想,直接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拖住他的下巴,直直的盯着那双干净的眸子,心跳很没骨气的加速了,强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你是主子,是王爷,说话不要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要昂首挺胸,两个鼻孔朝天也是应该的,你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即使是和太子说话,你也不用觉得由于害怕,他不敢那你怎么样的,要是一个太子和一个傻子斤斤计较,那显得他没度量,你的那些兄弟都是一样的道理,今后你要是看他们不顺眼,就给我冲上去,对准他们的脖子狠狠的咬下去,出了事我替你负责,尤其是那些下人,要是他们敢欺负你,你就把他们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替你善后,死了一个,看今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银白的面具清晰的倒影着此刻她的模样,瞪得大大的眼睛,双眼迸发出冰寒之气,清寒凌厉,对她对视的那个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清澈的大眼睛,像小鹿斑瑟缩了一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但是——” 夏夜白抿着唇,急的都快哭了:“我打不过那些人怎么办?” 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角,那双小鹿斑的眸子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开始不停的掉眼泪,夕颜差点没被他气吐血。 打不过那些人,她的身手那么好,还不是被他躲过了,还有,昨天晚上他咬人的那股子冲进去哪里了,啊,难道就因为她对他好,他就把她当成了好欺负的对象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真是太经典了。 夕颜刚准备斥责他一顿,看到他银白的面具上挂着的泪珠,那双像小兔子受到惊吓般的眸子,再想到刚才他说的那句话,顿时没了气,哎,嫁都嫁了,她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和一个傻子生什么气,就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就好了嘛,小孩子掉眼泪哭鼻子那是很正常的嘛。 夕颜看着那被哭花了的银白面具,顿时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 夕颜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 “那你还凶我吗?” 某男吸了吸鼻子,夕颜忍不住怀疑,鼻涕练练,却还要戴着面具,憋着不会难受吗? 呜呜,算她怕她了,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她面前哭的像小孩子一样,如果实在以前,她一定会暴力解决,一拳过去,直接打晕了了事,但是如果那个男人有一双和小孩子一样的眼睛,还用那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你,这个人还是你的老公,你还能下得去手吗?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样,她真怀疑,她上辈子是认识他的,而且还欠了他的。 “你乖乖听话,我就不凶你。” 不能无条件的投降,那太没骨气了。 “呵呵—” 夏夜白擦干眼泪,顿时笑出了声,夕颜看着他上扬的嘴角,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挫败感。 “你说的,今后不会凶我的,骗人的是小狗。” 夕颜法发誓,她真的一巴掌闪过去的冲动。 “你—” 夕颜手指着那张脸,不要冲动,那是个傻子,你的傻相公,刚刚你还被人家的话给感动了呢,他一个傻子,那些话肯定是想了好久的,看在人家一片诚心的份上,就算了,算了,算—— 夕颜深吸几口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愤愤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洗脸了吗?” 吸了也是白洗了。 “洗了洗了,早饭都吃了,是香喷喷的白米粥哦。” 夏夜白笑着舔了舔舌头,仿佛那白米粥是什么美味。 她爱吃肉,餐餐必须有肉补充营养,白米粥,那东西再香喷喷,吃了马上就饿肚子,她没兴趣。 “还说要好好照顾我,你看看,自己的衣服都不会穿,真是被你气死了。” 夕颜还是没忍住,走到他的跟前,快速的将他的衣服整理好。 “你不是说我是王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我的特权,不会也没关系的吗?” 夕颜的手顿住,愈发的欲哭无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骂骂不得,一凶他就哭,偏偏自己居然对他的眼泪没有任何的免疫能力。 “坐好。” 细心的帮他穿戴整齐,拽着他的手,用力的将他摁在梳妆台前,轻巧的手将他披在肩上的黑发梳理好,最后佩戴上玉冠。 “颜颜,你好好哦。” 夏夜白突然起身,挨到夕颜的跟前,露出腼腆的笑容。 “哪里好了?” 夕颜没好气的反问,她刚才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把他的牙齿给打碎了。 “梳头啊,不会那么用力,除了冰初,那些人梳头都好用力,好痛,不过冰初好像有事离开了。” 夏夜白皱着眉头,俊脸霎时皱成一团,一副痛苦的模样。 “是吗?” 眸底迅速闪过一阵的寒光,区区一个丫鬟给主子梳头,居然还敢有脾气了。 “那好,今后只要你乖乖的,我就给你梳头,时辰不早了,我换身衣服,等下我们一起去吃饭。” 012:穷相公 夕颜换上的是一身素雅的百褶裙,腰上是淡蓝的腰带,素面朝天,细腻雪白的肌肤没有一丝的瑕疵,细致的眼角染着浓浓的笑意,隐隐透着骄傲的姿态,如丝般的秀发随意的绾在脑后,只用一根简单的玉钗固定,她讨厌麻烦,但只是这般,却比盛开的花还要娇美,艳丽的令人不敢逼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不需要精心打扮,依旧倾国倾城,美丽动人。 “小白,去吃饭。” 微微一笑,窗外的阳光顿时失色,夕颜牵着夏夜白的手,相思红豆早已恭候在门口,见夕颜出来,恭敬的叫了一声:“小姐。” 夕颜点了点头,停下脚步,将夏夜白拉到自己的跟前,银白的面具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目的光亮,散发着耀眼的光泽,目若朗星,清澈见底,两人站在一起,居然让人觉得相配。 “姑爷。” 相思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微微福了福身。 “姑爷。” 想到自己昨天因为这个傻子被小姐训斥了一顿,红豆到现在还觉得窝火,迫于夕颜的压力,不甘愿的叫了一声,马上愤愤的别过脑袋。 夕颜恩了一声,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把午膳送到翠竹居来。” 新婚燕尔,今天算是她的蜜月期,以前吃了那么多苦头,为了身边的这个呆瓜,今后还要勤加苦练,这几天,她要偷懒,顺便清理一下门户。 “小白,我们在房间里面吃。” 夏夜白转过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夕颜,带着惊喜:“真的吗?在房间吃!真是太好了。” 夕颜看着他,对这样欣喜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就是在房间吃饭吗?他是王爷,难道连在房间吃饭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夕颜忍不住心疼起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揪疼感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既然你喜欢,我今后每天都在房间里面吃饭好了。” 夏夜白拉着夕颜的手,模样天真的就像个孩子,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傻子,这样也好,没有五王爷那些人身上的诟病,如果像他们那些人那样,自以为风流,强抢民女,再可爱的傻子,她也看不上眼。 过了大概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在夕颜耐心快要耗尽,准备发飙的时候,相思和红豆领着身后的丫鬟适时的走了进来:“小姐,姑爷,可以用膳了吗?” 夕颜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看着相思和红豆两个人张罗,她夕颜看人还是有几分眼色的,这两个都是不错的丫鬟,之所以对夏夜白不敬,不过是觉得他配不上自家的小姐,并无任何的恶意。 双手托着下巴,指尖轻轻的划过嘴唇,这是她思考时常有的动作:“相思,红豆,今后见到王爷要叫王爷,见到我称呼王妃,知道了吗?” 是小姐姑爷还是王爷王妃,不过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在她看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替小白在王府立威,那样的话,她不在他身边,他也可以少受点欺负,她把称呼当做浮云,但是其他人不是这样看待的,如果连自己和自己的两个丫鬟都瞧不起小白的话,又怎么能让别人尊重他。 红豆和相思闻言,愣了片刻,不过夕颜的口气可没有半点和她们商量的意思,两人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王妃。” 夕颜点了点头,不是她喜欢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上划上一条鸿沟,尤其这两人还是自己的丫鬟,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思量,自己的信仰,那样才会有动力,人生也才会有意义,以前的她为了登上武家掌门的位置和自己的伙伴拼死搏斗,现在,夕颜看了一旁的夏夜白一眼,她要她旁边的这个男人活得有尊严,对于这样一个连傻子都可以欺负的王爷而言,这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是不尝试,不努力,怎么知道可不可以呢? 午膳并不丰富,甚至是相当非常的寒酸,虽然她是昨天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过从相思的抽气声还有红豆的惊呼声中,凭借着先前的记忆,夕颜可以肯定,即使是相府的下人,吃的也绝对比这个好。 两菜一汤,不见丁点的荤腥,老实说,夕颜在看到桌上那黄黄的菜叶还有那清的可以照镜子的汤水,真的有种翻桌子的冲动。 以前的她,每天都要接受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为了保持充沛的体力,不让自己在与对手的搏斗中倒下,每天都要补充大量的热量,她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对于白米粥还有汤类的食物,她没有任何的好感。 凭借身体主人先前的记忆,她大概知道夏夜白是非常不受宠的,也想过他的吃穿用度都很拮据,但是—— 琉璃国富有强大,这样的膳食,即使一般的百姓,也看不上眼,夏夜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还要被外面的人欺负,却连饭都吃不饱,可以长成这样,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傻人有傻福,他真的是受到上天的眷顾了。 夕颜突然想到昨天拦住她的那个管家,贼头鼠目,穿的却是一身价值不菲的华服,肚子也是微微隆起的,这也就难怪的,小白的吃穿用度全部被他给克扣了,看样子昨天她手软了,还没能让他吸取经验教训。 夕颜看着桌上的饭菜,双手紧握成拳,那双清亮的眼睛简直快要喷出火来了。 “王妃。” 相思和红豆轻轻的唤了夕颜一声,眼眶红红的,心底也忍不住担忧起来,小姐虽然是庶出,却蒙老爷疼爱,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怪不得连乞丐都可以欺负小白了,贵为王爷,穿的比四等家丁还要差,再怎么被打,也不会有王府的人找他们算账,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傻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别人,可以有免费得发泄对象,他们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 “颜颜。” 小白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夕颜的衣服,不安的唤着盯着饭菜发呆的夕颜。“你——你嫁给我——受苦了——对不起了——” 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可怜的小狗,那模样,都快要哭出来了,站在一旁的相思和红豆两个人听了,皆是一愣,这王爷虽是个傻子,却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比起五王爷之辈,不知好了多少倍,对他的印象也不由的改观了不少。 夕颜看着夏夜白这个模样,心里的火烧的更旺,挥开夏夜白的手,只听到砰砰啪啪的声音,两菜一汤顿时摔在地上,她猛然转身,双手紧握成拳,气势汹汹的走到方才送饭来的丫鬟跟前,吼了一声:“让管家马上来见我。” 013:杀机 夕颜看着夏夜白这个模样,心里的火烧的更旺,挥开夏夜白的手,只听到砰砰啪啪的声音,两菜一汤顿时摔在地上,她猛然转身,双手紧握成拳,气势汹汹的走到方才送饭来的丫鬟跟前,吼了一声:“让管家马上来见我。” 那丫鬟吓得浑身哆嗦,半天不敢抬头,站在那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是聋子吗?我说的这么大声都还没听到,让王权马上过来见我。” 夕颜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几分,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脸色阴沉的骇人,如果不是亲眼多次所见,相思和红豆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们的小姐,从撞墙自尽醒来的那一刻,就变了。 她们两个伺候夕颜长达十年之久,早就习惯了那个温婉善良的小姐,夕颜的突然转变,尚不习惯,不过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身处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小姐才能够保护好自己,才会不被欺负。 “你个贱婢,居然敢忤逆王妃的命令。” 红豆也不多想,冲上前去,对着那丫鬟就是狠狠地一巴掌,将她狠狠地推在地上。 同是下人,本就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怪就怪,这丫头没把小姐的话放在眼里,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小姐如何能在府里长久的立足下去? 她自小和相思两人在宰相府长大,承蒙夕颜的庇佑,吃穿用度,没有一样是比别的丫鬟差的,单就小姐每个月给的打赏,就是那些下等丫鬟一年的工钱,府里没几个下人敢给他们脸色瞧的。 小姐虽是庶出,却才貌双全,天下所有人都认为她将来定是可以嫁给哪个大有作为的皇子的,一个个都巴结着她和相思姐姐,没想到小姐最后嫁给的却是七王爷,昨日小姐说的一点不错,如果在王府,连她们都对王爷不敬的话,这王府还有谁服王爷,如果不服王爷,王妃又该置于何地? 不过是区区一个送饭的丫鬟,刚进门就摆出上等的姿态,把食盒交给了相思,也没有向王妃见礼,甚至瞧都没瞧王爷一眼,这样的丫鬟,如果姑息,那还得了,小姐身为王妃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她和相思这样的陪嫁丫鬟了。 “王妃问你话呢?聋了吗?” 红豆的声调陡然拔高的几分,那模样,藏着几分凌厉,两边的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 夕颜看着,眼底带着欣喜,原以为是个毛毛躁躁的丫鬟,没想到这丫头却是如此的冰雪聪明,相思内敛沉稳,不骄不躁,红豆心直口快,却反应灵敏,聪慧异常,这两个丫鬟,一静一动,完全可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区区一个丫鬟,见到王妃,居然一直不见礼,是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 相思冷声质问,蹲在地上的那个丫鬟被她和红豆两个人吓的哭出了声,跪在地上,爬到夕颜的跟前,哭拽着她的衣服:“奴婢知错了,王妃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奴婢了。” “房间今天都还没有打扫,你摔在地上,浑身都是灰,怎么,我的衣服是你的抹布吗?” 素白的衣裳,绝美的容颜,向上扬起的嘴角,仿若盛开的雪莲,对地上的丫鬟而言,那无疑是魔鬼的笑容,吓得哭着缩回了手,叩头求饶。 “王妃,奴婢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会吧。” “都是管家让奴婢这么干的,奴婢要是不这么做,她就把奴婢赶出去。” “奴婢上有老,下有幼弟,全都指着奴婢一个人。” “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地上的丫鬟哭的惨兮兮,恨不得抱着夕颜的大腿诉说自己的惨状,听说王妃才貌双绝,还有一颗菩萨心肠,相信她一定会饶了自己这一回,可惜她错了,莫夕颜早就不是以前的莫夕颜了。 夕颜想也不想,一脚直接将她放在自己鞋上的手踢开,因为太过用力,直接踢到她的鼻梁,那人倒在地上,顿时鼻血横流。 “知道错了啊?” 夕颜冷笑着问出了,那丫鬟捂着鼻子,脑袋昏昏的,迷迷糊糊只听到夕颜的话,完全没察觉到她冰冷的口吻,使劲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错了。” “你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关我什么事,我不是大慈大悲的观音,没有拯救你们的义务,也不是圣母玛利亚,现在知道错了,刚刚你的脑袋哪去了,塞了稻草吗?人就是喜欢犯贱,好了伤疤就会忘了疼,我昨天晚上才教训过你们,转眼这才一天的功夫没到,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是王府,王爷才是你们的主子,他王权不过是个下人,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我看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是不会长记性了。” “红豆,给我掌嘴。” “哇哇—” “哇哇—” 夕颜刚吩咐了红豆,红豆正准备掌嘴,坐在桌边的夏夜白突然大哭出声。 夕颜转过身,看着坐在桌边的夏夜白,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颜颜好凶啊—” 夕颜的额头顿时冷汗,她是恶人,她凶,那还不都是为了他吗?要是他稍微争气一点,今天她哪里需要做这种事情。 “颜颜你这个样子是怪我吗?”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不怪你怪谁,身为王爷,即使是傻子,也没必要这么失败吧。 “颜颜你居然怪我。” 夏夜白指着凶神恶煞的夕颜,哭得更大声了。 “小白,我又没有凶你。” 夕颜咬牙切齿。 夏夜白擦了擦眼泪,像个小媳妇般走到凑到夕颜的跟前,拽着她的衣服,吸了吸鼻子:“打人痛,颜颜不准像老鼠那样乱打人。” “老鼠是谁?” 夕颜的口气还是愤愤的。 “哈哈,居然连老鼠也不知道。” 夏夜白放开夕颜的手,指着夕颜,一副你是笨笨的模样。 “老鼠是—管——家—” 地上的丫鬟哆哆嗦嗦的替夏夜白回答了夕颜的问题。 老鼠?管家?那家伙贼眉鼠眼的,确实就像是一直猥琐的老鼠。 “因为王爷当着他的面这样叫他,管家很生气,让人狠狠的打了王爷好多耳光。” 房间,再没有一点声音,跪在地上的丫鬟抬头的瞬间,不期然的对上夕颜的那双眸子,懵懂的她居然也察觉到了——杀机。 014:清理门户(一) 一个时辰后,王府的大厅站满了奴仆,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每个人心下都惶惶不安,不明白新上任的王妃此举何意。 往日里,王府的大小事务都是由管家王权说了算,王爷就一个傻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被打了还乐呵呵的。 管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即使是四等的家丁,对他,也可以肆意欺辱,吃穿用度也比他好上许多,为这,府里的下人根本就没把这新进门的王妃放在眼里,才貌双全的相府千金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庶出,如果受宠,相爷怎么会舍得把她嫁给七王爷,听说还是个菩萨心肠的女子,只当是王府多了个摆设的花瓶,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窃喜府里多了个可以调戏欺辱的主子,哪想到,这王妃,那样厉害。 昨日,有不少人是见识过这夕颜手段的,对着管家都是一阵的拳打脚踢,这还不算,那礼部尚书的公子何等的身份,她居然毫不留情的就把人家的牙齿全部打掉了,一点也不手软,有些人是在欺负夏夜白的时候,在夕颜的手下,狠狠的吃过苦头的,听到王妃说要在大厅会和,丝毫不敢怠慢,放下手上的活计就赶了过去,当然,有不少人还是一无所知,看到通知的小菊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吓了一跳,听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哪里还敢抗命,一大群人聚在客厅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大气都不敢出。 众人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手心一直冒汗,约莫过了半刻中,才见夕颜拉着下也白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她的陪嫁丫鬟,一身素白的衣裳,嘴角含笑来到大厅,明明是倾城之貌,在配上那温婉的笑容,站在阳光下,仿若天仙观音一般的人物,却让人浑身发寒。 夕颜拉着夏夜白,让他坐在大厅的主位之上,夏夜白却是如坐针毡,刚坐下,腾地站了起来,夕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双手摁住他的肩膀,强制让他坐下。 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白顿觉委屈,憋着嘴,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像小狗一样:“颜颜,你说过不凶我的。” 夕颜无奈,她哪里凶他,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偏偏某人心智未开,她难得好心,却被人误解。 “这原本就是你的位置,你不坐,谁坐?” 夕颜心里满肚子的火,对着夏夜白还是好声好气,等下子,她非要扒了那些人的皮消火。 “呜呜——” 夕颜不说不打紧,这话一说,夏夜白马上挥开夕颜的手,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哭出了声。 “小白。” 隐忍着怒气。 “呜呜,小白不——不敢了。” 他指着方才还没做热的主位:“管家—要——打我的。” “他敢!” 夕颜的音调陡然拔高,又尖又细,险些刺破人的耳膜,她拉着夏夜白的手,两个人同时坐在高堂的主位上,冷冷的扫视了底下那乌压压的一群下人,冷冽刺骨。 “我问你们,这是谁?” 夕颜微微一笑,蓦然起身,当着所有排排站的奴仆面前指着主位上的夏夜白,扬声问道:“我问你们,这是谁?” 一干的下人面面相觑,不懂这新王妃究竟是何用意,一时间,竟没人敢吱声。 “不知道吗?” 她笑得轻柔,那声音,也分外的柔美,眼底却越发的酷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冰冻凝结了一般。 “想不到府里的一干奴才都是认不得主子的,这样的奴才要来干嘛,让主子把你们当他们供起来吗?” 此话一出,一干的下人皆是一惊,惊慌下,一个个纷纷跪在地上,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声:“是王爷。” 众人随即醒悟,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的叩头急喊着:“是王爷!” “王爷才是我们的主子。”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声大过一声,唯恐惹得夕颜不快,那就是全身是伤的下场啊,他们可不是王爷,被打了不痛,还能乐呵呵的。 “原来你们还知道是王爷啊。” 夕颜笑得人畜无害,凌厉的目光一一的扫过众人不安的脸庞,走回原来的位置,静静的坐下,端起一杯的茶水,微微的喝了一小口,杯盖和被子发出清脆叮当的响声,一下一下的打在那群人的心尖上,一个个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夕颜却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气氛,转过身,握住了夏夜白的手,轻笑出声:“王爷,看到了吗?这个位置就是你的,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管家算什么东西,你是王爷,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王妃说得有理,这是王府,奴才欺辱主子,以下犯上,绝不能轻饶。” 相思和红豆两个丫鬟跪在夏夜白的跟前,态度恭敬。 “奴才们今后一定好好照顾王爷王妃,绝不敢有半丝的懈怠。” “是吗?” 夕颜冷冷的笑了一声,突然站了起来,猛地将手上的茶杯甩到那群乌压压的人群跟前,只听到彭的一声脆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碎片,滚烫的茶水四处溅晒,饶是皮糙肉厚,前排的那群下人手上马上就起了水泡,却没有一个人敢哼出声。 “管家呢?怎么现在还没来,是不是要王爷行三跪九叩之礼把他请来?” 夕颜气势汹汹,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管家——家——受伤了——在养—养病——” 假定哆哆嗦嗦的,几个字半天才说完。 “受伤了?我允许他养病了吗?王爷允许了吗?断气了吗?在王府,只有死人可以违抗我和王爷的命令。” 她的表情冷,声音更是彻骨的冰寒。 “奴才——奴才—这就—去—去——叫。” 几个人低着头,狼狈的滚了出去,恨不得变成兔子,逃离这低压的空间。 “我的耐性不好,要是半刻中还没到的话,我就把他扔出去喂狗。” 相思重新给夕颜泡了茶,夕颜一边和夏夜白说说笑笑,一边悠闲的喝茶,一干的下人跪在地上,没有得到命令,谁也不敢起来,心里恨得牙痒痒,这新王妃再怎么厉害也还是个女的,等下管家来了,保准给她好看,这样想着,心里平衡了不少。 就在夕颜和夏夜白有说有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通报的声音。 “王妃,管家来了。” 015:清理门户(二)(二更) 就在夕颜和夏夜白有说有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通报的声音。 “王妃,管家来了。” 先是方才那几个通报的家丁在前面向夕颜通报了两声,夕颜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半,端起茶杯很是悠闲了喝了口相思刚泡的茶,看着茶杯上的水雾,她冷笑了声,很轻很轻,就像是夏日的微风吹在湖面上,难以察觉。 他以为自己是谁,区区一个管家,还需要王爷王妃亲自迎接不成,是不是要她们三叩九拜,道声管事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真是可笑的离谱。 “颜颜。” 夏夜白凑到夕颜的跟前,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服,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嘴唇抿起,微微的颤抖,可怜巴巴的就要站起来,却被夕颜死死的摁住:“老老实实的坐着。” 夏夜白憋着嘴,两只眼睛瞅着夕颜,这该死的管家,如果不是被欺负的那么惨,小白也不会这么怕他,好,好,好一个尽忠职守的管家。 夕颜站了起来,蹲下身子,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凑近他的脸,贴着那冰冷的面具,模样温柔:“乖,等下不敢看的话,就闭上眼睛。” 夕颜笑着,很是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优胜劣败,弱肉强食是她一直接受的教育,真正的强者,必须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同时,还必须有硬的过别人的拳头,能够成为武家最后的掌权者,她确实耍了点小聪明,但如果没有好的身手,她早就被打败,沦为杀人赚钱的工具。 “相思红豆,照顾好小白。” 转身的瞬间,刚好看到管家王权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悠闲的靠在后面,手上和脚上都是白色的绷带,被四个穿着家丁服侍的大汉抬了进来,走进了大门以后,小心的放在地上。 夕颜的嘴角向上扬起,形成像刀剑一般锋利的弧度,双眸危险的眯起。 “不知王妃找奴才前来有何要事?” 王权整个人依旧靠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只是微微的睁开眼,看了夕颜和主座上的夏夜白一眼,便闭上了眼睛,神态倨傲,明显把这个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没把夏夜白和夕颜放在眼里。 而刚把他抬进来的那四个大汉,黝黑的皮肤泛着光泽,看着地上乌压压跪着的一片,像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夕颜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的狗奴才。” 几乎是在把这短短九个字说完的瞬间,夕颜已经避开那几个大汉,闪电般的走到管家王权的跟前,动作比婚宴上教训李建辉还要快上几分。 “该死。” 如利刃一般的两个字,夕颜对着王权坐着的位置,狠狠的踹了一脚,接着,王权哎呦了一声,吓得睁开了眼睛,整个人以狗吃屎的姿态摔在地上。 这帮高傲的姿态,想必平时欺负小白已经欺负惯了吧,今天,她就是要在这王府树立威信,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个王府真正的老大。 难道他们以为她是笨蛋,还不知道他们心里的那些小算盘吗?一边跪在地上向她求饶,一边寄希望于王权,让他替他们这些人出一口恶气,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就是没搞清楚对象,她莫夕颜,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所谓杀鸡儆猴,必须得把这好事的公鸡给杀了,才能平息那些猴子的妄念。 王权摔在地上,旁边的那几个大汉慌忙就像去扶,却被夕颜的眼神骇住,定在原地,不敢乱动,一瞬间,整个客厅寂静沉萧的没有头一丁点声响。 王权转过身,脸上的倨傲消失殆尽,猥琐的老鼠眼迸射出恶毒的光芒,死死的盯着夕颜。 “这样的东西,王府不需要。” 夕颜上前,抬高脚,对着那担着椅子的架,用力一踩,彭的一声,竹子的木屑四处飞溅,底下的那些人瞪大着眼睛,将最后一丝奢望生生扼杀。 “王妃意欲为何?” 老鼠眼恶狠狠地瞪着她,淬毒的眼神恨不能扑上来将夕颜撕裂成碎片。 “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吗?王爷是主,管家是仆,奴才来见主子,还坐着四人抬的大轿,真是闻所未闻,这样的风气滋长下去,那还得了,岂不是满朝的文武百官效仿求见皇上,都要坐着八人抬的大轿?身为奴才,我看不到你对主人有一分一毫的尊敬,我倒是好奇,谁才是这王爷府的主人了,还有——” 夕颜走到王权的跟前,微微的蹲下身子,捉着他的衣领,只听到撕的一声,王权穿在身上的外衣全部变成了碎片:“我还真不知道有哪家的奴才穿得比主子还要好的。” 夕颜掐着他的脖子,狠狠的将他往后面一推,然后厌恶的将自己的手放在王权包扎伤口的纱布上,使劲的擦了擦,凭着记忆,用力的摁着他伤口的位置:“以为主子好欺负就敢在他头上动土了吗?以为我是区区一个庶女,就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 夕颜的手一路向下,最后到他腹部的位置,狠狠的就是一拳:“自己吃的脑满肥肠,给王爷吃的都是青菜萝卜,不过是区区一名管事,居然敢私扣主人的月银,凭着这一点,我就可以把你送到官府查办。” 王权整个人被推倒在地上,整个人不敢吭声,严重的狠毒依然,鼠目眯起,成倒三角,似乎是在认真评估夕颜的说的那些话。 “这是奴才该有的眼神吗?居然敢打量主子,怎么,怀疑我的能力,来人,把他给我送到衙门府,我倒是想看看是他的命硬,还是那里的板子硬?” “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 老鼠眼见夕颜不想开玩笑,慌忙调转方向,进宫夏夜白。 夏夜白坐在主座上,身子向后瑟缩了一下。 “身为奴才,没人教你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嘛,红豆,掌嘴。” “是,小姐。” 红豆抡起袖子,欺身上前,挥起大掌,就要打人。 “我是皇后指派来的管事,你们谁也不能打我。” 情急之下,王权吼出了声。 016:清理门户(三) “我是皇后指派来的管事,你们谁也不能打我。” 情急之下,王权吼出了声。 夕颜一惊,似有些不敢相信,皇后?堂堂琉璃国的一国之母,如果说是别的皇子,夕颜还可以接受,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这样可以体现她国母宽阔的胸襟,顺便也可以打消那些皇子身后所代表的势力的顾忌,但是小白,还是算了吧,她也不想打击自己的老公,但事实就是如此,一个不被皇室接受,甚至可以说是抛弃了的傻子,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要家世没家世的,她何必多此一举? 每天和后宫的那些女人勾心斗角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关心小白的事情,她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去笼络别的大臣来的实际,二皇子虽然子凭母贵还有家族的势力,被立为了太子,却因为身体的缘故,多次被朝臣要求废太子,这样的呼声越来越高,而这莫夕颜喜欢的对象,当朝的四皇子,生性不羁,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得皇上宠爱的,他的母妃,丽妃娘娘,是当朝的贵妃,仅次于皇后,娘家支持的势力虽比不上皇后,这外表看起来这是一个劣势,事实却是一个优势,没有那个君王愿意受制于人,当一个傀儡,有何意思? 这些年,王皇后家的势力渗入整个朝廷,丽妃深蒙圣恩,泽披整个家族,很有可能就是皇上有意为之,为了就是培养一股在朝堂上可以和王家抗衡的势力,鹬蚌相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但夕颜还是不明白,皇后指派这管家给小白是何意?夕颜瞥了王权一眼,想到他方才倨傲的态度,猛地一个激灵,这么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王皇后授意的,小白和皇后有何恩怨?那日大婚,大街之上好像有人议论,说十年前王宫起了场大火,小白就是在那场大火被毁容的,但是那晚,她揭开小白的面具,看到的那张脸,比起二皇子,也是丝毫不逊色的,他为什么要戴上面具?那场大火和皇后有没有关系? 皇后伤害小白,难道是因为他的母妃,不过傻王的母妃,她未曾听过任何的流言啊,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对王皇后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威胁,难道皇上深爱的是小白的母妃,王皇后因为嫉妒,设计了一切,小白有幸活了下来,所以她才继续报复,我呸,她在想什么呢?这个皇帝可是琉璃果9代君主最风流的一个,后宫佳丽,当真是三千不止的,再说了,如果是自己心爱女人生下的孩子,是断然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小白的,那皇后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王权在说谎? 夕颜转过身,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夏夜白低着头,无措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方才战战兢兢开了口,似是很艰难才挤出了几个字:“他——是—母后——指派给—我的—管—管事。” 转过身,夕颜明显瞥到了那双老鼠眼的得意,果真是皇后指派来的,他没有说谎。 一国之母?皇后?夕颜在心底冷冷一笑,抱歉了,她今天只想给小白立威,没考虑过对象的问题,即使是皇上指派来的,欺负小白,也只有死路一条,她倒是想要看看,皇后能拿她怎么样,即使小白是不受宠的皇子,但要是这件事传出去,她倒是要看看她如何堵住悠悠众口,这样的国母,甚至是太后,还能得到谁的支持? 她淡淡的笑了笑:“王爷,他们的卖身契呢?” 在相府,卖身契是大夫人直接保管的,夕颜只希望,这卖身契,在夏夜白的手上。 “卖身契?” 夏夜白的眉头皱起,似在想些什么,夕颜微微的转过身,见王权脸色蓦然大变,心里顿时一喜,这东西果真在夏夜白的手上,她果真还是押对宝了。 “对呀,你想想放哪里了?” 夕颜耐着性子,谆谆善诱。 “哦——” 夏夜白扬着手指,高兴地跳了起来,王权看着蹲着身体,偷偷地看了一眼夏夜白,银白的面具,抿着的唇,未有任何的不同,那银白的面具却陡然生出了几分寒意。 “是不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摁着红红的丑丑指印的,我放在房间了。” 夏夜白蹲着身子,拽着夕颜的衣袖,嘴角扬起,舌头伸了出来,很是可爱。 夕颜没有马上做声,果见那脸色倏然惨白了几分,那双淬毒的眸子无神的垂了下来,点了点头:“王爷说那个是,那便是了。” 她拉着小白的手,笑得好不得意,见底下的那一个个人面色灰败,心里只觉得畅快。 “王爷,你和相思一起去把那些东西取来。” “我不要。” 夏夜白想也没想,挥开夕颜的手,憋着嘴,甚是任性,夕颜头疼,为什么没见他对着管家那些人那么放肆,难道这家伙要揍他才会乖吗? “那你告诉相思在哪里,我让相思去取。” 偏偏她自己没出息,对着那张脸,就是狠不下心,下不了手,算了,让他见识见识一下她的暴力手段也好,看他今后还敢不乖乖听她的话,自己舍不得下手,让他看一下自己对别人下手,也是好的,看他还会不会说自己对他凶。 “管家,你现在是谁的人?” 夕颜使劲揉了揉自己的手指,轻轻的吹了吹,底下的人仿佛到自己就是任她揉捏的手指,只需轻轻一吹,便被挫骨扬灰。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王权跪在地上,开始求饶,夕颜却丝毫不为所动。 “王爷,奴才错了,奴才罪该万死。” “奴才是被猪油蒙了心。” 王权蹲在地上,老泪纵横。 “颜颜,猪油蒙了心是什么?” 夏夜白很是天真的问道。 “王爷,我们这王府开支大,每天您只能吃萝卜青菜,喝开水汤,妾身真的想让你补补身子,可这王府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真让人头疼啊。” 夕颜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 “依奴婢看,这吃闲饭的人多,这些人长得年轻力壮的,能卖个好价钱,给王爷买几斤肉。” 王权一听要把他给卖了,马上就慌了,皇后可是让他一直呆在王府的啊。 “奴才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今后一定会好好伺候王爷王妃,让你们吃好喝好的。” “我们,不敢当。” 夕颜的脸色蓦然一变,双眼迸出寒光,冷如寒月,走到王权的跟前,对着他的大腿内侧,就是劲道十足的飞毛腿,只见王权啊的一声尖叫,突然仰着头,双手抱着自己的小弟弟跳了起来,这个地方,十之八九是废了。 夕颜的脸色未有半点的改变:“既然是皇后指派下来的管事,让你照顾我和王爷不是太屈就了吗?我看,还是送您进宫照顾那些妃子好了,皇上刚选了一批佳丽,宫里的人手怕是要不够了,您不进宫,皇后那边怪罪下来,我们不好交代啊。” 夕颜笑着走到主位,毫不嫌弃的端起夏夜白的那杯茶喝了一口,看着还在龇牙咧嘴的王权,眉头皱起:“吵死了,直接送去净身房。” 017:清理门户(四) 夕颜不屑的哼了哼,扫了眼低眉垂眼、畏畏缩缩的家丁婢女们,淡淡道:“还有谁不懂主仆之分的,上前一步来,我一次性把你们教会了,谁要是再犯,小心我揭了他的皮。” 没错,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但她所处的生存环境告诉她另外一个更深刻的道理,那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弱肉强食,她的小白,有傲人的身份,却没有任何的优势,还因此成为大家发泄出奇的对象。 被踩在脚下?不,她也一点都不喜欢那种感觉,即使有一天她刻意讨好别人,那也是将来能够永远把他们踩在脚下,只有强者,才能保护自己,也才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没有人天生就是心狠手辣的人,每一个人强势的人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血泪史。 对小白的欺辱,这些年来,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今天,她定要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在见识了夕颜的手段以后,谁还敢上前,找死吗?以前那些欺辱了夏夜白的人,一个个悔的肠子都青了,脸色苍白,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现在认清楚谁是王府的主子了吗?” 黑眸一冷,底下的人无一不战战兢兢:“王—王爷,王妃。” 方才那人可是管家啊,以往的王府,说一不二的人物,还是皇后指派来的,也不见王妃手软,一脚就把他的子孙根给踢坏了,而他们—— 手心,额头不停的冒着冷感,一个个低着头,撑着身子的双手颤抖的厉害,传言果真相信不得,早知这新王妃是这样狠毒厉害的人物,处处袒护这傻王,即使是死,他们也断然不敢在她面前欺负王爷的。 “既然知道王爷是你们的主子,就该明白得好生伺候着,咱们恭王府穷是出了名的,每个月给你们的月俸不容易,不是让你们白白花那些银子,而是要你们服侍好主子。你们可都是欠了卖身契进来的,生是王爷的人,死即是王爷的鬼,不管是人是鬼,王爷的话你们就得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王爷的话就是圣旨,他让你们生你们才能生,要是让你们死,你们谁要是敢打马虎眼,我绝对让他生不如死,别以为王爷单纯善良,不与你们一般计较,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给点颜色就上染坊,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我们王爷容不下比主子还要贵气的下人,明白了吗?” 夕颜神色柔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句句凌厉似剑,听得一干奴仆冷汗涔涔,尤其那些以下犯上,欺辱夏夜白,甚至以此为傲的下人,此刻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颜颜。” 夏夜白拉着夕颜的胳膊,吸了吸鼻子,紧抿着唇,银白莲花面具下,那双眸子,清澈明亮盯着夕颜。 “你对我真好。” 他呵呵的傻笑了两声,银白面具在夕颜的身上蹭了蹭,仿佛小孩子一般对着夕颜撒娇。 抚慰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夕颜的模样温柔,嘴角依旧含笑,全然没有方才的狠辣之感,在场的下人更是捏了一把汗,王妃对王爷越好,他们就越倒霉。 “以前王爷的梳洗是谁负责的?” 夕颜扬声问道。 “咚咚”的两声,就见两个穿戴一模一样的丫鬟,其中一个还是方才送饭的下人,两人白着脸从奴仆堆中爬了出来,吓得哭出了声:“王妃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奴婢今后一定尽心伺候王爷,再也不敢了。” “尽心伺候王爷?” 夕颜扬眉,嘴唇勾起,满是冰冷。 “让你把王爷的头发一根一根的拔下来吗?” 两个丫鬟一听,顿时明白了夕颜的意思,瞪大眼睛,吓了一跳,半晌没回过神来。 “奴婢再也不会了。” “奴婢不敢了。” 两个丫鬟不停的磕头,求饶声不断。 见状,夕颜并没有任何的心软目光直直的射向身后的红豆:“红豆,拿把剪子来,把她们两个的头发全给我剪了。” “王妃不要啊。” “奴婢真的知错了。” “王爷饶命啊。” 两个丫鬟跪走到夕颜的跟前,扯着她的衣服,夕颜皱眉,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声音冰冷,没有丁点商量的余地:“我不要你们的命,只是你们的头发而已。” “颜颜,是把头发剪光光吗?” 某男靠在夕颜的身上,很是好奇。 “既然王爷这么说,那就剃成光头好了。” 夕颜云淡风轻,微微一笑,夏夜白的这个提议让她甚是愉悦,好在这个傻子还知道有仇报仇的道理,如果此刻,他敢求情,她一定会忍不住,想要掰开她的脑袋瞧瞧,那里面是不是真的是一堆的稻草。 “小姐——” “你准备违抗我的命令吗?” 红豆瞧着那两个丫鬟,发丝凌乱,神情狼狈,脸上全是眼泪和额头上的血和在一起,动了恻隐之心,头发可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啊,想要求请,夕颜转过身,瞥了她一眼,那真的是他们的小姐吗?冰冷而又凌厉的眼神,不带一丝以往的温柔,可那双眼在对上王爷时,却温柔动人,小姐不是很讨厌王爷的吗?甚至以死抗婚,怎么醒来以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眼里心里就只有着傻王。 “奴婢不敢,这就去取剪子。” 小菊和另外一个丫鬟被夕颜一脚踢开,两个人倒在地上,痛的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人给我拖出去,半死不活的,看着就讨厌。” 剪头发,她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头发没了,命还在,过段时间也还会长出来,要死不活的,真不知道她们这些人怎么想的。 “昨晚你们的火把舞跳得可真精彩,还有棍子助兴呢?” 松开夏夜白的手,夕颜走到奴仆堆里,双眸含笑,却冷如寒月,不自觉间散发出的压迫之感,即使低着不看,也无法忽视。 “那真是我看过的最美的舞蹈。” 一脚踩到其中一个家丁的右手上,低着头,她就不认识了吗?昨天,他就是用这只手拿着木棍狠狠的袭击了小白的肩膀,她笑着,脚下微微一使力,只听卡擦一声声音响起,右手手骨在短短三十秒不到的时间被夕颜踩断了。 “最后的舞蹈,果真是最美的。” 那一声声痛苦的尖叫,仿若成了她笑容的催化剂,那笑声,是愉悦的,却比地狱的魔鬼还要恐怖,今后,他们的右手再也无法拿着木棍袭击别人,而一旦被王府辞退,他们只能自生自灭,因为,没有谁,会要残废的人做家丁。 这个人,真的是相府庶出的四小姐吗?养在深闺的小姐,怎能有如此恶毒的心肠?谈笑间,居然就废掉了他们的手。 “我不管你们背后的靠山是谁,在这恭王府,我和王爷就是规矩,今天我小惩大诫一番,若有下次,女的卖进军营,男的,我让他断子绝孙。” 018:余威 夕阳似火,云霞满天,水纹晃动,翠竹烁金。 门窗紧闭,屋内是黑暗的,冷寂的,没有点灯,只余点点的金黄。 夕颜独自一人,背靠着床榻,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眸紧闭,身着素衣,乌黑的长发宛如丝缎一般披散着,眉头皱起,仰头,看着窗外。 她从小在暗门长大,那样一个残酷的杀手组织,足足十二年的时间,和死神搏命,一次次挑战自己生命的极限,好不容易攀登上自己人生的顶峰,把那些人踩在脚下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她是个适应能力超级强悍的人,对于这个事实,虽然不甘,到现在,她已经坦然接受,对那个地方,那些人,她只想用铁血的手段报复,这是她每次在死亡线上存活下来的动力,报复,虽然能得到快感,但不能成为一个人继续生存得到快感和幸福的动力。 告别已经不能挽回的,放弃那些终生再也不能相见的,而现在,自己只能尽最大努力去改变那些不能改变的,也接受了这些不能改变的,既然不是梦境,那就接受已经发生的,这个地方,有她觉得更有意义的东西存在。 倘若迷路,第一要务便是冷静,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因为那样,只会让自己头破血流,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冷静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做出最有利自己的判断,然后采取对自己最有利的行动,这是她处事的宗旨。 迷路了,这条路偏离自己的方向太远太远,所以,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她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十二年的时间,足足有七年的时间,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生存,比起一般人,她更加爱惜自己的生命,回不去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再也不属于自己,怎么办?没有关系,至少她还活着,还有生命,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既然她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从几千人当中脱颖而出,在这个落后了几千年的朝代,她完全有信心,自己可以再一次创造奇迹,但生存,是第一要务,如果命没了,什么都是空谈。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对于未来的一切,她都不确定,但是,她想要保护夏夜白,保护那个傻傻的男人,她是个很相信感觉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决定了,这个男人,除了她,即使是天皇老子,也不准动他分毫。 经历过今天的事情,相信府里的下人是绝对不敢对小白有任何不敬的行为了,但欺负小白的不仅仅只有府里的那些人而已,现在也仅仅是安内了,那府外呢?乞丐和寻常的百姓可以像对待府里的那些下人一样,杀一儆百,那皇后呢?还有那些早就将取乐他作为乐趣的皇子,也可以那样吗?他们不是府里的下人,也不是那些普通的小老百姓,她是狂妄,但还不至于到无知的地步,那些人,她现在根本就得罪不起。 小白虽然是王爷,却比寻常的百姓还要不如,在后宫,没有可以在皇帝身边说得上话的厉害母妃,在朝廷上,更加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力量,相府那边,她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指望,这相爷,往日里对着莫夕颜还不错,估计是看上了她身上未开发的价值,要不然,身为权倾朝野的宰相,哪里会舍得把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现在的她,除了自己,没有任何的靠山。 一边要保护小白不受欺负,另外,还要努力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夕颜相信自己的能力,还还不至于自恋的认为这对自己而言是见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有任何的靠山没有关系,她就不相信自己还找不到了,朝堂之上,现今是天下两分,后宫之中,皇后丽妃,平分秋色,朝堂之上,四皇子和太子,势均力敌,她就不相信,这样的形势,她会没有空子可钻。 “颜颜。” “颜颜。” 夕阳下,夏夜白银白的面具,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站在门口,垫着脚尖,伸长着脖子,使劲的敲着门。 “王爷,王妃累了。” 相思担心夕颜责怪,上前一步劝道,态度恭敬,可夏夜白就是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一点不放在心上,非要见夕颜不可。 自小姐从大厅回来了以后,就很奇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谁也不让打扰,可今日的那一通脾气,相思哪里还敢阻拦夏夜白。 夏夜白转过身,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像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瞅着相思,抿着嘴,仿佛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颜颜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伤心而又沮丧。 他这个模样,相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难怪小姐为这王爷大发雷霆了,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即使是戴着这冰冷的面具,仍让人忍不住怜惜起来。 夕颜听到声音,这才慢慢的清醒了过来,方才从客厅离开,她的思绪混乱,把小白扔在了身后,肚子一人回来,关上了门,便一直在房间没有出去。 “颜颜,你一天没吃饭,饿不饿啊?” 夏夜白整个人趴在略有些老旧的镂空雕花木门上,两只眼睛隔着门缝,使劲的往里面瞅,恨不得把两只眼睛塞进门缝才好。 “王爷,这两日王妃过于劳累,她现在正在睡觉呢,我们在这里说话会吵到她休息的,王爷饿了,还是去用晚膳吧。” 红豆上前,也不管夕颜的命令,拽着夏夜白的手,匆匆的就要离开。 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了,昨日小姐为了抗婚,不惜撞墙自尽,醒来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处处维护这傻王,昨日一番折腾,虽然睡到晌午才起床,哪知道起来以后又是一番的折腾,铁打的身体也累了,更何况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被人照顾着,哪里吃过这等的苦头,真不知道这傻王有哪里好。 夏夜白哪里乐意被她这样拽着走,一只手抱着柱子,死都不和红豆离开。 “我不和你去,我要和颜颜一起吃饭。” “我要和颜颜一起吃饭。” 夏夜白撅着嘴,叫出了声。 红豆听到他的叫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慌了神,快步上前,就想要捂住夏夜白的嘴巴。 “红豆,你在干什么?” 夕颜站在门口,斜阳照在她的身上,那张脸,冷冷清清的,那双眸子,却带着怒意。 019:生不如死 纤手翻转,身形快如闪电,紧扣住红豆僵在半空中的手腕,夕颜横在中间,将夏夜白护在身后。 “看样子是我对你太放纵了。” 眉色一冷,清冷的声音染上了浓浓的火药味,手上微微的用力:“我让你亲自拿的剪子,亲自剪了那两个丫鬟的头发,还是不学乖吗?还是没看到我把那些人的手筋挑断,所以还没学乖,恩?” 拖长的声调,蕴藏这危险的味道。 “王妃。” 红豆眉头皱起,动了动手腕,却被死死的扣住,动弹不得,酥麻的感觉从手腕传遍全身,仿若被雷击了一般,额头上有冷汗冒了出来,两只眼睛满是惊慌,盯着夕颜,那满脸肃杀的愤怒,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再动。 “王妃,手下留情啊。” 相思见状,先是吃惊,马上回过神来。 “王妃,红豆从小就伺候你,怎么会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不忍见王妃太累,担心王爷会吵到王妃休息,才会带王爷离开的。” 相思一时情急,想求情,夕颜猛然的一个转身,锐利无边的眼,只一瞬,便让她住了嘴。 “以下犯上,错了就是错了,不要给自己或者他人找那么多的理由,既然知道我是王妃,那就尊敬你们的王爷,这是王府,王爷要吵我闹我,那是他的权利,你们这些下人可以劝,断然没有动手的资格,处处忤逆,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这就是你忠心于我的方式吗?” 红豆不敢说话,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紧抿着唇,万分的委屈。 这王爷傻傻的,又没用,她自是不喜,她自幼便和相思一起伺候小姐,小姐善良,从不将她们当成下人看待,教她们识书认字,能遇上这样的主子,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小姐的恩惠,一点一滴,她都铭记在心,哪里敢把小姐的话当成耳旁风,她这样做,只是不想王爷扰了小姐的清梦而已,她对小姐的忠心,日月可鉴,半丝的忤逆都不敢有,更遑论处处? 她是心有不甘,小姐那样天仙一般的人物,倾城之姿,才华横溢,却要嫁给这样一个癫狂痴傻,软弱无能的王爷,不但不能得到他的庇佑,还要小姐处处为他操劳,没有一点配得上小姐的,她不是相思,沉稳冷静,如果不是小姐警告,她早就像其他人那样将这傻王暴打一顿了。 她是强制拽着他离开没错,但她也是一番好意啊,并无任何冒犯的意思,方才,她只是见了小姐,担心这傻王会胡言乱语,一时情急,失了控,慌忙间才会想要捂住她嘴巴的,她毛躁的个性,小姐清楚,以往做多也就说她几句而已,今日,却如此严厉。 “红豆。” 夕颜狠狠的拽着她的手,眸光眯起,清冷如寒月,表情丝毫未变,而被她拽住的冷月,仿佛全身的血气都往头上冒,一张雪白的脸像是被火烤了一般,红的仿若可以滴出血了一般,额头上不停的冒着冷汗,方才那酥麻之感,顿时集中在被夕颜捏住手腕的那一处,刺痛的厉害。 残阳似火,这一片金黄的天地却冷若寒潭,让人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静,耳边的风声清晰可闻,这边天地,除了那树叶纱纱的声响,便只有急促紧张的呼吸声,红豆虽痛,却不敢说话,相思虽忧,却不敢求情。 “颜颜。” 躲在夕颜身后的夏夜白突然探出了脑袋,两只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仰着头,那双清澈如小鹿般的眸子,水汪汪的一片,可怜兮兮的瞅着夕颜:“松开豆豆的手好不好,她被你捏的好痛。” 夕颜低头,结了冰的脸绽放出一抹笑容:“好。” 红颜被扣住的手,被狠狠的挥开,红豆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双腿,颤抖的厉害,两只眼睛,满是惊恐,刚才,差一点—— 银白面具,却没有了往日的阴森和讨厌,相思快步上前,扶起了地上的红豆,刚才,她心里也害怕的紧,如果不是王爷求情,她真的担心小姐会像对待那些人那样废了红豆,岂不让人寒心。 “王爷心慈,为你求情,你应该为有这样的新主子高兴,我嫁给谁,是好是坏,还不需要一个丫鬟为我不平,小姐,已经成为过去,从我嫁进王府,我便是这恭王府的恭王妃,红豆,只要我稍稍用力,手腕上的大动脉破裂,你会亲眼看着自己流血而亡。” 云淡风轻的口吻,淡到不能再淡,红豆和相思脸色却变了,割脉既然可以自杀,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完全可以取代匕首的作用。 “我留着你,不是顾念什么往日的情分,不过是因为你有用而已,这个世界,除了我身边站着的你们的王爷,其余的人对我而言,只有有用的和没用的两种类型,忠心的,有用的,我就暂且留着,要是没有半点利用价值,还敢对小白动手动脚,我管他是谁,女的卖进军营,男的,我让他断子绝孙。” 地上的红豆和相思两人愣住,抬头,看着夕颜,满是震惊。 夕阳下,对面的那人,无比的熟悉,一身染上了金色的素衣,那张脸,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多余的感情,就连方才的愤怒都没有,那双温柔的眸子却满是寒光,和那温暖的金色形成对比,红豆和相思毫不怀疑,即使是他们,一旦做出了冒犯王爷的事情,下场,绝对不会比昨天的那些人好到那里去,王妃,不会因为往日的情分对她们的留情。 除了要保护的王爷,她将世界上的人分成了两种,有利用价值的,没有利用价值的,红豆松了口气,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对王妃一直以来的忠诚还有那身上存着的那几分利用价值。 “奴婢不敢了,谢王爷宽宏大量。” 倒在地上的红豆突然起身,跪在地上,但她跪着的不是夕颜,而是站在夕颜旁边的夏夜白。 果然聪慧,是可造之材,夕颜满意的勾起了冰冷的唇,如果不是冲着这一点,现在的她绝对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周围该会是盛开的血莲花。 “闭门思过,相思,除了茶水,其余的一概不准送,回门的第二天就是老太君的六十大寿,回门那日再放你出来,这样的事情,若有下次,红豆,相思,你们今后就跟着二小姐吧。” 夕颜淡淡的公布自己的决定,红豆相思瞪大了眼,满是畏惧。 二小姐善妒,手段狠毒,府里的下人没少遭她的罪,更不要说她们两个是小姐跟前的红人了,若不是小姐庇护,她们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送给二小姐,下场,绝对是——生不如死,因为,那就是一个看着自己死亡的过程。 020:考验 晚膳虽然谈不上丰盛,比起中午的青菜萝卜外加一个可以当做镜子来用的清汤自然要好上许多,相思亲自下的厨,家常小菜,味道十足,饭后还有她最拿手的桂花糕,夏夜白难得一顿饱饭,肚子撑得圆鼓鼓,这不,刚用完了晚膳,就闹着说困了,非得让夕颜陪着他一起睡,刚吃饱了饭,夕颜怎么可能睡得着,在里间哄了他一会,可能真的是犯困了,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夕颜笑了笑,替他揶好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看着那银白的面具,笑了笑,睡觉戴着这个,不会难受吗?真是个傻子,有时间,她应该想办法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至少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不要戴着这冷冰冰的东西,第一次晕过去,第二次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丑态了,即使是倾城妖孽,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掀开略有些陈旧的帘子,外间,相思正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见夕颜出来,慌忙走到她的身边,就要见礼。 这王府不是相府,小姐也不是以前的小姐了,她不是红豆,本就恪守规矩,主子奴婢间的该有的礼节她以前不敢逾越,经过这一遭,现下愈发的谨慎起来。 “不用那么麻烦。” 夕颜点了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一丝的扭捏,那口气,相当的随意,似乎这种对主子和奴婢间的礼节真的是不屑一顾,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是午间,她明明还因为这件事,闹翻了王府,更是以礼节为由,让红豆闭门思过,还不准给她送除了水以外的食物,现在的小姐,相思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无所谓,她揣摩小姐的意思,不过是希望更好的伺候她,既然不能揣摩,那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夕颜虽然这样说,相思还是给夕颜行了礼,马上又给她泡了茶。 夕颜吃了几块相思做的桂花糕,嘴巴甜甜的,有些干,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后日回门,隔天便是老祖宗的六十大寿,不能太寒碜了,找流云坊的师傅给王爷做两套衣裳。” 她的小白,吃穿用度,今后,她都会给他最好的。 “可是小姐。” 一直低着头的相思突然抬头,样子有些为难,流云坊的衣裳因为质地华贵,做工精致,贵是出了名了,依王府的现状,哪里穿的起那里的衣裳,而且只有短短两日的时间,这王府不是相府,能让那流云坊卖情面,这银子肯定是要双倍的,王爷现在的衣裳确实上不得台面,只怕是这王府的面子银子都不够啊。 夕颜哪里不知道相思的为难,但是如果连这样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如何能堪当大任,红豆那丫头虽然鲁莽,但这件事,想必还为难不了她。 “相思,我已经不是相府的四小姐了,我嫁给的不是四皇子,而是七皇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很清楚,王爷给不了我们任何的东西,我们现在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想要什么,只能自己争取,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善良的莫夕颜,红豆的下场不会只是闭门思过而已,你也不可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弱肉强食,不是我们打倒了别人,就是我们踩在我们的头上欺辱我们,主子被人瞧不起,身为下人的你们会是什么下场,你们该不会不知道。” 长在相府,这样的道理怎么会不明白,倘若主子被人瞧不起,下人就是众矢之的,完完全全的成为欺负的对象,如果小姐还是和以前一般的善良,那么,这王府,绝对没有她和红豆的立足之地,即使是有,那也是众人奴役羞辱的对象。 相思一愣,抬头,瞧了一眼桌上的夕颜,此刻的她低着头,正把玩着桌上的杯盏,月亮还没有出来,房间里,点了几根蜡烛,绝色的面庞,在昏暗的烛火摇曳,没有白日里的冰冷肃杀,那双眸子,几乎和往日的小姐一模一样,温婉宁静,就连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让让人觉得心安,瞧不出有任何的异常。 “你们是跟着我陪嫁过来的丫鬟,你们不尊重王爷,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惩罚,别人会怎么想?即使是我将府里的那些下人杀了也没用,没有王爷,哪里来的王妃,记住了,在这个地方,王爷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 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别人不把她莫夕颜当回事没有关系,但是如果看不起王爷,或者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话,那下场绝对比得罪她莫夕颜还要悲惨,谁都不能成为例外,明的不行,她就来暗的,她有的是报复的手段,总之,敢欺负小白的,她一个也不放过。 “我说过我的身边就只有两种人,即使是嫁给了七王爷,我断然不会让跟着我,效忠我的人被人欺负轻视,我相信你和红豆的忠心,但是想要站在我身边,光有忠心还不够,现在,我把王府交给你打理,相思,我想看看你的价值,不过是区区的两件衣裳而已,如果连这样的一点小事都完成不了,你,还值得我相信吗?” 她的对手,不是大街上的地痞流氓,或者是哪一出的地头蛇,皇后,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那些人不知道想怎么对付小白呢?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心慈手软,想死的话,当然可以。 沉思的眸子,前一刻还是混沌不堪,下一秒,陡然清亮起来,就像是厚厚的云层突然被冲开,刹那金光万仗,一片的清明和坚定。 “两日后,奴婢一定让王爷穿上流云坊的衣裳。” 相思望着夕颜,眼底满是决绝,如果只有这个样子才能站在她的身旁,报答她这些年来的恩情,她一定会完成任务,相思蓦然想到什么,眉头皱起:“小姐,回门准备的东西怎么办?老太君生日送什么好?” 小姐把王府交给她,这样的事情,她原本就该处理好,但现在的王府,拿出的东西,相府看不上,老太君的寿诞,皇室的人都会送上贺礼,就更加不要说了,不送,丢人,送,亦是丢人,相思怎么能不犯难。 夕颜用手轻轻的点了一下方才喝水的茶杯盖子,发出叮叮的响声:“王府的情况,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回门的东西,就不要准备了,反正他们也看不上,至于太君的寿诞贺礼,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操心,你先下去吧,让人送盘热水进来。” 夕颜手撑在桌上,站了起来,淡淡的丢下吩咐,转身向内室走去。 021:定情信物 夕颜担心室内太亮,夏夜白会睡不着,整个内室,只在床榻边燃了一根蜡烛,银白的面具上那雪白的莲花,随着烛火的每一次摇曳,明明灭灭的,仿佛会动一般,一点点,在慢慢的盛开。 一旁的热水冒着气,夕颜蹲下身子,将手上干净的毛巾打湿,然后拧干,重新在床榻便坐好,床上的人睡得正酣,嘴唇微微的抿起,性感饱满,淡淡的粉色,在烛火下更是让人浮想联翩,色泽饱满,如果仅看他的唇,夕颜定然不会认为他是个每天只吃青菜萝卜度日的王爷。 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掀开被子,将他的衣襟解开,眉头骤然一缩,方才的笑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在昏暗的烛火下,雪白的胸膛上,那一条条深浅不一的伤痕愈发的清晰起来,一处处,都是足足有两根手指宽的棍痕,看起来有些狰狞,手指缓缓地抚过,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而那双眸子,一边是滔天的怒火,一边则是泛滥的心疼,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那些该死的家伙,今日只是被废了右手,真是便宜他们了,早知道就该把他们全部送进宫里阉了,断子绝孙方才能暂时消她心头之恨。 温热的毛巾放在那雪白胸膛一处处的伤痕上,小心的擦了一遍,随手合上他的衣襟,取来了白日里那李大夫配的药,给小白抹上,顿时又犯难起来,昨晚,后背的伤口她没有检查,她看到他是挨了几下了,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见小白睡得正香,着实不想把他吵醒。 “小白。” 夕颜用手点了点他的肩膀,床上的人巴了巴嘴巴,就没有了反应。 “小白。” 夕颜着实担心,今晚说什么都要上药,伤口最拖欠不得,虽然他已经被打的有免疫力了,但她还是不放心,使劲的推了推夏夜白的肩膀。 “恩—” 夏夜白恩了一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站在床榻边的夕颜,夕颜松了口气,这家伙还挺识趣的。 夕颜蹲下身子,将他的内衫褪了下来,温柔的眉眼,在一瞬间冰冻,泛黄的粗制内衫,一点点的血迹,仿佛盛开的梅花,背上,一条条青紫的伤痕,沿着脊梁的位置,足足一寸长,上面的伤口是血红色的,血已经止住了,可能是因为刚刚把衣服脱下来的关系,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顿时流出血来,还有脓水。 夕颜的双手拉着他衣服,看着冒血流脓的伤口,吸了吸鼻子,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钝钝的,痛的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是汹涌的黄河水,奔腾而来,冲破每一处的堤坝,事先构筑的每一处防守顷刻间溃不成军,眼眶酸酸的,眼泪,完全无法控制,打在自己的手上,灼热的温度,把心都给燃烧了,心疼,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恨不得那伤口落在的是自己的身上,替他承担所有的痛楚。 替他承担所有的痛楚?夕颜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如此在意他呢?昨晚被他咬去了半条命,却还是舍不得对他下手,她对人何曾这样心慈手软。 拿着衣裳的手颤抖的厉害,夕颜抿着唇,吸了吸鼻子,将他的衣服全部退至腰上,水眸盯着他背上的伤口,满是坚定,不由的,双拳握紧,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这样的伤害绝对是最后一次,今后,谁要是敢伤害小白,她就让他用命来偿。 夕颜蹲在地上,拿着毛巾,小心的处理他背上的伤口,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四周都是干了的血迹,正中间流着脓,这伤口绝对不是简单的木头可以造成的,除非木头上有利器,好,真好,她倒是想看看今后谁还敢在王府甩这样的把戏,她绝对让她常常真正的生不如死的滋味。 每一个动作都异常的轻柔,唯恐弄痛了夏夜白,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擦了又擦,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来,专注的盯着夏夜白脊梁上的伤口,小心的处理着上面的流脓这干涸了的血迹,这个傻子,笨蛋,受了伤,怎么也不告诉她一声。 “唔—” 床上的人突然轻轻的发出了声,身体微微的动了动,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夕颜的手指被毛巾小心的包裹着,揩拭着上面的血迹,被夏夜白吓了一跳,手指划过伤口,刚处理好的伤口上面顿时冒出大量的鲜血,那脓水揩拭扑扑的直冒,背上突然一条长长的红线,夕颜倒抽了口,心猛地缩起。 “小白,你在干什么?” 夕颜站了起来,手上拿着毛巾,看着他背上的伤口,心里有是急又气,吼出了声。 夏夜白转过身,两只眼睛还带着浓浓的睡意,紧咬着唇,双手抱着膝盖,就那样可怜巴巴的瞅着暴怒的夕颜,半晌开口,小心的叫了一声:“颜颜——” 那委屈的模样,那颗心仿若被水浸泡过一般,柔软无比,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对着他,即使是在生气,也发不出火来,更何况,她哪里是生气,只是担心他的伤口而已,现下天气炎热,伤口要是发炎,在这落后的琉璃国,可就麻烦了。 “你说过不凶我的。” 夕颜真的有种掐死他的冲动,顿时有有些苦笑哭得,她交代了那么多事,这句话他记得都是最清楚。 “谁让你乱动的,没看到我再给你处理伤口吗?真是个傻子,身上有伤难道不会痛吗?不知道让别人给你上药吗?伤口要是发炎了怎么办?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你再给我乱动试试,看我会不会揍你,老老实实给我趴好,不准乱动,我给你上药。” 口气凶狠,但那里面夹杂着的分明就是关心和担忧。 夏夜白抱着身子,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两步,两只眼睛满含委屈,憋着嘴,低着头,半天没有言语,夕颜见状况不对,刚才她说什么了。 吞了吞口水,夏夜白突然抬头,下场的凤目与夕颜的对视,满满的都是伤心和委屈,看的夕颜的心顿时难受起来:“你刚刚骂我傻子了。” 那声音,仿佛都要哭出来了一般。 夕颜一愣,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懊恼,看着夏夜白这个模样,更是后悔的要命。 “生气了?” 僵硬的试探。 夏夜白哼了一声,撇过头不说话。 “我刚刚不是担心你嘛,背上有伤怎么不告诉我,天气这么热,你又穿了这么多层衣裳,要是伤口发炎了怎么办?你今后要是再这个样子,我就生气了,我生气可就不理你了。” 往日绝对不会有的耐心的和好脾气。 夏夜白闻言,偷偷的瞧了夕颜一眼,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快速拉起夕颜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上:“我母亲留给我的,送给你。” 夕颜低头,眼前是一块玉,确切的说,是一块鲜红艳丽的血玉!鲜红如血娇艳欲滴,绚丽的色彩毫无杂质,晶莹剔透,握在手上的感觉温润如水,一看便知是上乘货色,尤其是血玉上的花纹,更是百年难得一见,不是一般的龙腾团,血玉上,血莲盛开,妖冶异常,上辈子,她见过不少好宝贝,但这样独特的血玉,她还是第一次见。 “给我的?” 夕颜看着手上的血玉,凑近对面的低着头的夏夜白,有些不敢置信,这家伙刚刚不是还和她因为傻子置气吗?转眼的时间就把这样的宝贝给他了,藏了这么久,还藏得这么好,这应该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既然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自己收好,睹物思人,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这玉要是当成回门给大夫人的礼物,她看了肯定会欢喜,不过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用小白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好东西巴结她,想从她这里捞到好处,休想。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就想要塞还给他,没想到这家伙还和她杠上了,使劲的挥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要那玉佩:“给你的就是你的,不要就扔掉。” 他生气的哼了一声,用那双清澈的眸子受伤的看了夕颜一眼,拽着被子,躺了下去。 这家伙,真长本事了,居然还生气了,对着别人怎么不见他这么厉害,偏偏自己没出息,就是吃他那一套,他就是吃准了自己这一点,才这么肆无忌惮,不过甩小性子的小白还真可爱。 “你母亲是不是让你亲自交给未来的儿媳妇的啊,还是小白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啊。” 夕颜蹲下身子,凑近夏夜白的耳畔,嗤嗤的笑出了声,异常的愉悦。 “都定情信物不是—” 夏夜白掀开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好了,别乱动。” 夕颜拍了拍夏夜白的手:“东西我给你收好,现在你乖乖躺着别动,我给你上药,我让相思给你做了两套新衣裳,过两日我们一起回相府,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要是乱动,伤口裂开的话,没收新衣服,回门的时候我把你一个人关在王府。” 022:我的就是你的 天方晴好,阳光灿烂,碧空如洗,绿竹生辉。 转眼就到了夕颜回门的日子,一大清早,她还在睡梦中,便被夏夜白给吵醒了。 从昨晚见到自己到现在,他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整晚都处于兴奋的状态,闹腾到不行,他不睡,她也休想睡,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相思来请示她红豆的事情,她才借机让相思把他带了下去,这不,刚睡下没多久,夏夜白就兴冲冲的冲了进来。 “颜颜。” “颜颜,我换上你给我做的新衣服了。” “颜颜,看我的新衣服,穿起来好舒服啊。” “颜颜,你快点起来为我绾发。” 脆生生的声音夹杂着孩童般纯粹的满足和喜悦,堂堂王爷,区区一件衣服便可让他如此满足,夕颜心疼还来不起,哪里舍得生气。 一整个晚上没睡,夕颜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夏夜白蹲在床榻边上,嘴角咧开大大的弧度,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晶亮晶亮的,像极了夏夜的星辰,好看的紧。 这几日,她忙着给莫府的太君准备大寿的贺礼,早出晚归,忙的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每每回来,小白已经睡熟,早上的时候,天没亮她就起床了,小白还没睡醒,白天,小白倒是醒了,而她根本就抽不开身回来,算算时间,两人两日都没说的上一句话。 “啊!” 夕颜伸了个懒腰,事情完成了,全身都舒畅,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你先出去,让相思进来伺候我梳洗,乖乖在外面等我,换好衣服就给你绾发,完了我们在一起去相府。” 夏夜白没动,撑着下巴,两只眼睛望着夕颜,嘴唇撅起,似是在沉思什么。 “傻愣着干嘛,还不让相思进来替我更衣。” 夕颜用指尖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额头,掀开被子,从床上站拉起来。 夏夜白跟着站了起来,挡在夕颜的前面,两只眼睛盯着夕颜看,一动也不动:“你是我的王妃,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我给你换衣服。” 那口气,真叫一个理直气壮,眼睛,不躲不闪的,夕颜的视线被她挡住,嘴唇向上扬起,这话说得很在理,好像新婚的第一天,他就端着一盘水说要照顾她,虽然他们二人并无夫妻之实,一方面是因为小白不懂,另一方面,这身体才十六岁,年纪太小,古代避孕又落后,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了妈妈,尤其是在现在,身旁的这个自己都还不能护他周全,要是再来一个,估计更加头疼,但是在心底,她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 既然是夫妻,既然他不在意所谓的王爷之尊,要给她穿衣服,她也就不推辞了。 “好啊。” 夕颜转身,从柜子里面取出一件水蓝长裙,递到夏夜白的手上:“给我换上吧。” 仰着脖子,雪白的颈脖曝露在空气中,夕颜张开双手,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披在肩上,衣襟敞开,那一片肌肤入凝滞白玉般,隐约可以见到那傲人的双峰,双眸微闭,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般,赛雪的肌肤没有丁点的瑕疵,高挺的鼻梁,嘴唇的线条很美,微微的抿起,鲜艳的粉色,娇艳动人,散发着甜美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压在身下,一亲芳泽。 “小白,你给我快点。” 夕颜睁开眼睛,看了一旁拿着衣服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夏夜白,招了招手,复又闭上了眼睛。 “来了来了,就给颜颜穿衣服。” 夏夜白拿着衣服,银白面具下,一抹异彩快速的闪过,嘴唇向上扬起,无端端的让人觉得邪气,全然没有往日的纯真。 好半天,夏夜白才替夕颜穿好了衣裳,余下的描眉,夕颜是再也不敢劳烦夏夜白了,简单的两件衣裳,穿了大半天的时间,身上都是汗,都印出肚兜的花纹了,随手接过夏夜白体贴递过来的毛巾,夕颜擦了擦汗,夏夜白很是自觉地坐在铜镜前等待着夕颜的每日一梳。 柔软的发丝,乌黑的就像是上等黑芝麻,一点也不会毛躁,那触感,仿若上等的丝绸,被束于脑后,用上等的红宝石的玉冠固定。 “我家小白真帅。” 夕颜的眉眼弯弯,对于夏夜白现在的这个模样,十分的满意。 常年的营养不足,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清瘦,但这却依然无损于他的风姿,一身绛紫的长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姿,带着说不出的华贵之美,银白的面具,不但不让人觉得怪异,反而平添了几分俊美,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果真是有理的,如果不是平日里的形象太差,小白这一打扮,出去定然也是能迷倒不少大家闺秀的,要是将这面具揭开,琉璃国第一美男,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夏夜白听夕颜这么说,蹲下身子,对着铜镜照了照,头顶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夏夜白用手摸了摸,呵呵的傻笑着,穿过了身:“颜颜,这个石头好漂亮,是送给我的吗?” 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殷切,只等夕颜说一个不字,他便用哭闹抢夺。 “我的东西,只要你喜欢,它就是你的,别人的东西,你看上了,不是你的,我也会让它变成你的。” 这哪里是石头,分明就是一块上等的红宝石,莫言安那人还不算太坏,这次陪嫁,有不少好东西,要是省着点花,够这王府好几十年的开支了,但坐吃山空,不是她的原则,如果只是想要解决吃饭问题,对她而言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她不行,她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弱肉强食,自古以来亘古不变的真理,落后软弱就要挨打,她见不得小白受欺负。 同样都是皇子,同样都是王爷,凭什么那些人受人拥戴,坐享荣华,小白却被府里的家丁打的浑身是伤,吃着青菜萝卜度日,连最低贱的下人都不如,如此的不公,总有一天,她会为他讨回公道的,这些年,他想要的,要不到的,总有一天,她都会一一为他讨回来。 眉梢向上挑了挑,夏夜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直直的盯着夕颜,纯真的眸满是困惑。 夕颜笑了笑,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脑门,他一点也不反抗,小兽一般的乖巧。 “不懂也没有关系,反正属于你的东西我会帮你抢回来的,好了,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早点出去,一路上从东大街逛去相府。” 023:一触即发 琉璃国位居黄河中上游的红川东谷,上游的位置,是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式生活的少数民族,他们身形彪悍,骁勇善战,过着完全靠天吃饭的生活,常常因为抢夺肥沃的水草土地而爆发战争,众多的民族,其中又以匈奴最为强大,三十万铁骑,号令一方,严重威胁北方的边境,南方的和滇,东吴等小国,现一片的散沙,因常年洪涝,依靠琉璃的救济度日,沦为附属国。 琉璃建国三百余载,凭借地理上的优势地位,发展经济,拥兵号称百万,成为毋庸置疑的第一军事强国,而琉璃国的国都朝霞城赫然已经成为了整座大陆的政治经济中心,虽然顺帝以来国力呈现下降的趋势,却丝毫没有改变朝霞的绝对领先地位。 朝阳城分为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分别通向皇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四大城门,以东门作为正门,东大街最为繁华,住的尽是些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官,高楼比邻,没有北方的那种厚重,也不似南方的秀气,处处体现出天朝上国的富庶,雕栏画栋,奢靡成风。 天高云淡,微风阵阵,东大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声声不绝于耳,琉璃国的国都朝阳城一派的热闹繁华。 “桂花糕了,新鲜出炉的桂花糕了。” 一旁的小贩唯恐自己的声音被来来往往的人群盖过,洪亮的嗓,叫的比谁都还要起劲大声,两只有力的胳膊提起刚新鲜出炉的桂花糕,粗壮的身子掩在白茫茫的热气之中,顿时,清甜的桂花香气四溢。 夕颜领着夏夜白,两人并肩而走,身后紧跟着相思和红豆两个丫鬟,再然后便是穿着深蓝布衣的王府家丁,一行八人,在大街上本就招摇,还有一个戴着银白面具,家喻户晓的傻王,夕颜的绝色容貌更是引得旁人品头论足,东大街上,顿时唏嘘声不断。 夏夜白站在夕颜的身旁,完全感觉不到那些人的鄙夷和轻蔑之色,拽着夕颜的手,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咽了咽口水。 “想吃?” 夕颜挑了挑眉毛,语气几乎是肯定,他这个模样,分明就是小孩子看到好吃的东西,嘴馋了。 夏夜白点了点头,恩了一声,两只眼睛依旧停留在桂花糕的摊位上。 “小白。” 夕颜叫了一声,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刚好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都可以听到。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就是你的,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她拽着他的手,与那双满是桂花糕的眸子对上,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疼惜和无奈。 夏夜白没再乱动,正对着夕颜,半晌才开了口:“颜颜,我想吃桂花糕。” 这样才对嘛,夕颜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放开扣住夏夜白双肩的手,转过身:“相思红豆,没听到王爷的话吗?他想吃桂花糕,你们还不快给他买来。” 红豆福了福身,比相思的更快的走到摊位。 “那不是那个傻子嘛?今日这一打扮,果真就不一样了。” “傻子就是傻子,即使披上龙袍,还是个傻子。” 某人的鼻孔哼出了声,万分的不屑。 “身后低头跟着的是王府的家丁吗?” 说话的那人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没错,是王府的下人,王府的下人没狠狠地走他一顿,给他脸色看就不错了,怎么会乖乖跟在身后的?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那不是傻子的王妃吗?长得可真漂亮,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么美的小娘子,不知道压在身下是什么感觉。” 可以被乞丐欺负的王爷,他取的王妃,也可以变成众人调笑的对象。 “颜颜,他们在说什么?” 夏夜白一只手被夕颜拉着,另外一只手拿着热乎乎的桂花糕,嘴巴塞得满满的,见一旁的指指点点,仰着头,好奇的盯着夕颜瞧,一派的天真。 夕颜握着夏夜白的手紧了紧,而又松开,黝黑的眼宛若深潭,扫过两边那看杂耍一般的路人,锐利无边的眼,寒光乍现,带着说不出的压迫,绝美的脸庞,冷森的气息,众人纷纷住了口。 夕颜满意的勾唇:“没什么,一群狗乱吠而已。”现在已经清净了。 “哦,原来是狗在叫。” 银白面具,那主人恍然大悟,拖长的声调,似是天真,却又不尽然。 “颜颜,你也吃。” 夏夜白伸手,将被自己咬的满是缺口的桂花糕递到夕颜的嘴边,上面还沾着他的口水。 “王爷。” 那么多的人,全部把视线都集中到夕颜的身上,看向夏夜白的时候,则多了份嘲讽还有幸灾乐祸,真是个傻子,那人可是天下第一美女,琉璃国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的才女,虽是庶出,配这傻王,怕是完全有的多了,居然还敢让人家吃他口水,真是笨的可以,一时间,众人不由的兴奋起来,都想看这傻王丢脸。 后面的红豆见了,眉头皱起,那桂花糕小姐每一处都被王爷啃过了,上面都是他的口水,居然还给小姐吃,虽然知道他是傻子,不明白这些,相思也把小姐的顾虑告诉了她,可她还是看不下去,小姐可是有洁癖的,这王爷,仗着小姐对她的好,得寸进尺,太过分了,要不是担心小姐赶她离开,她才不管他是什么人呢,定然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我这里还有。”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夕颜笑了笑,眉毛弯弯的,张开嘴,对着夏夜白递上来的桂花糕咬了一大口。 静,绝对的安静,一切似乎只在一瞬间,热闹的东大街,只剩下众人大口呼吸的声音,两眼瞪大,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即使得到了彼此的确认,却还是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宰相府的四小姐之前不是因为抗婚撞墙自尽吗,这才几天的时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味道怎么样?” 夏夜白眉眼弯弯,两边的嘴角咧开,愉悦的笑出了声,两只眼睛巴巴的盯着夕颜,满是期待,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桂花糕是他做的呢。 “不错呢,很好吃,回去让相思学着做。” 夕颜被他的那份感染,没有任何缘由的,只要他开心,她就会忍不住的觉得满足。 夕颜舔了舔嘴角,金光下,那艳红的舌,轻轻的划过嘴角,在唇边划出优美的弧度,仿若一个妖精,美到不可思议。 “冰糖葫芦—” “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远处,冰糖葫芦的吆喝声传了过来,打破了一条街的平静,肩上扛着冰糖葫芦,由远而近,冰糖葫芦在阳光下色泽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颜颜,冰糖葫芦诶。” 夏夜白兴奋的拽着夕颜的衣裳,指着不远处扛着冰糖葫芦大声叫卖的中年男子。 “王妃,我让他过来。” 相思上前一步,不过一会,那扛着冰糖葫芦的人便走到了夕颜的跟前。 夏夜白不等夕颜开口,兴冲冲的抽出一窜冰糖葫芦,放进嘴巴,吃的津津有味。 “颜颜,这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好好吃。” “少吃点,这东西吃的太甜,吃了对牙齿不好。” 夕颜笑着从怀中掏出随身带着手绢,温柔的替他擦掉了嘴角的那一圈黏在上面的红糖。 端着冰糖葫芦架子的中年男子猥琐的笑了两声,看了温柔细心的夕颜一眼,差点流出了口水,眼底的恶意顿生:“王爷,这冰糖葫芦好吃,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恶意的笑容,夕颜忍不住戒备起来,转过身,狠狠地瞥了那人一眼,迫人的寒意,猥琐男浑身一震,毛骨悚然,再看,夕颜的脸上风平浪静,哪有方才的冰冷和锐利,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冰糖葫芦,那不就是用冰糖和葫芦做的吗?” 夏夜白很聪明的断章取义。 猥琐男笑了笑:“这冰糖葫芦却是用了冰糖和葫芦,王爷知道这冰糖为何红的这般好看吗?” “为什么?” 夏夜白想也没想,直接问道。 眉梢吊起,那男人笑得愈发的猥琐了:“你看这颜色是不是和血很相近啊,冰糖原本是干净的白色,染上了血才变成红色的。” “真的——是血—吗?” 夏夜白的声音颤抖的厉害,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只等对面的人一句话,只要他回答是,他便会马上哭出来一般。 “是呀,猴血,趁着猴儿还活着,硬生生敲开它的脑门,然后用碗结果那刚流出来的鲜血,你不知道,为了这些猴儿我可是煞费苦心,这些猴可都是我常年用血养着的,所以,那冰糖葫芦有猴儿的血,还有我的血。” 猥琐男见夏夜白嘴唇发白,知道他害怕,说的愈发的起劲:“这猴儿是最通人性的,你说要是知道你喝了他们的血,会不会趁着王爷睡觉的时候,来找王爷索命啊。” 听他越说越是惊悚恐怖,夏夜白咬紧嘴唇,两只眼睛依然是水汪汪的了,瞅着夕颜,眼眶满是泪水,害怕的叫了一声:“颜颜。” 而后,一身绛紫华服,已然成婚的夏夜白,像个小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你很擅长编故事嘛。” 夕颜将夏夜白拥进自己的怀中,轻轻的拍着安慰他,两只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那个胡编乱造的猥琐男人,冷光迸射,寒风阵阵,狂风骤雨,一触即发。 024:杀鸡儆猴(一) “颜颜,我不是故意的。” 夏夜白哭得伤心,仿佛那猴子是他亲手杀死的一般。 “别听他胡说,他这是在骗你呢。” 夕颜蹲下身子,用手将夏夜白的脸上的泪水擦干,真是个傻子,这冰糖葫芦才两文钱一串,用人血喂养的后脑血,亏他们编的出来,看样子,为了看小白的笑话,他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夏夜白现在哪里肯听夕颜的话,双手捂着眼睛,哭的愈发的伤心起来,哭声也越来越大,两边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这边,指着人群的夏夜白,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可是—” “可是——” 阳光下,那冰糖葫芦红艳艳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夏夜白擦了擦眼睛,止不住的抽噎。 红豆相思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着实有些无奈,这样的话,王爷也会相信,居然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哭出来,这里这么多人,小姐如何能下的了台面,真不知小姐为何自找没趣,处处维护着这傻子王爷。 “这冰糖确实是用我亲爱喂养的猴脑血做的,我从来不骗傻子,你看——” 那猥琐男人唯恐夏夜白不信,掀开袖子,手臂上,一条条的刀痕,异常清晰:“这就是给那猴儿喂血留下的伤口。” 要是让这傻子丢了脸,成了这朝阳城的笑话,他回去可是还有赏钱的。 夏夜白的两只眼睛盯着那人伤口看,刚才擦干的眼泪,一瞬间盈满了水雾,顷刻间哭得比方才还要大声。 若是在王府,夕颜定然会上去狠狠的训夏夜白一顿,人血,猴脑血,那是别人把他当猴耍呢,偏偏这些这么多人,她想替小白立威,要是自己把他当儿子一样教训,那些百姓又会如何看待,偏偏这傻子说风就是雨,相信别人也不相信她,真真是气死她了,夕颜一肚子的火,正想法做,手却被夏夜白拽住,对上那双满是恐惧悲伤的眸。 “颜颜,那猴儿要来索命,我不能和你睡一起了。” 声音悲切,仿若那猴儿已经来找他索命了一般。 仿若一块巨石投进湖面,掀起千层浪,方才还抱着看戏心里,一言不发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不可能吧,四小姐居然和那傻子睡在一起。” “那王爷是个傻子,懂如何行房吗?” “是个男人,碰上那样的美人,这样的事情还要教吗?” 夕颜一开始没回过神,半天,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管那沸腾的人群说的话有多难听,微微一笑,这呆瓜,原来是担心她也被那猴儿索命啊,且不说那猴儿会不会来索命,即使会,她莫夕颜难道还会怕一直猴子不成。 夕颜瞥了一眼那掳起袖子的中年猥琐男人一眼,冷光迸射,锐利无边的眼,藏着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杀鸡儆猴,她刚愁找不到人呢,没想到居然有不怕死的撞到枪口上来了,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容,这个人,不可饶恕,在劫难逃。 不过现下,一旁的夏夜白还在哭个不停,夕颜颇有些无奈。 “谁说不能一起睡了,要是那猴儿来索命,我陪着你一起。” 在一片寂静的只剩下抽气声的大街,夕颜盯着那吊角的猥琐男子,冷哼了一声,伸开右臂,五指微张,取下木叉上的两串冰糖葫芦,一个还没吃完,另外一个就被塞进了嘴巴,两串冰糖葫芦下肚,前后不足一分钟,嘴角艳红,像是涂了上等的胭脂,比那冰糖还要诱人。 夕颜伸手,将嘴角的冰糖擦干,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小小的一个动作,带着常人无法抵御的魅惑,周围议论声明显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吞口水的声音,而一旁的猥琐男更是如此,盯着夕颜的手指,恨不得变成她的一根舌头。 “你刚刚只吃了一根,我现在吃了两串冰糖葫芦,即使是那猴儿要索命,也会先找我,要死的话我给你垫背,不过是几只猴子而已,要是他们敢伤害你,我把它全身的毛都给拔了。” “颜颜。” 夏夜白低低的叫了一声,虽没像方才那般哭闹,两边的眼泪却流的更欢了。 夕颜细心的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少了往日的温柔,多了几分正色:“那是冰糖,哪里来的血,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相信,他们根本就是把你当猴耍,除了我的话,你谁也不要相信,这是大街,你是王爷,有足够可以显摆的身份,这么多人,要是下次别人随便说什么你就哭出来的话,我就把你都在这里,再也不理你了,明白了吗?” 现在不好好教育一下,将来指挥更加吃亏,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就是因为他动不动就哭,这些人才会将他作为戏弄的对象。 夏夜白看着夕颜,似懂非懂,收住了眼泪,眼眶满是泪水,雾气腾腾的,睫毛上露珠晶莹,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唯恐眼泪掉出来,嘴巴憋着,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得紧。 “颜颜,我不哭了,不准不理我,不准扔下我。” 死死的拽着夕颜,唯恐她抛下自己一个人跑掉。 “乖乖的就不会。” 夕颜捉着他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去处理点事,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用自己的血养猴制成冰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果真是很有创意呢。” 素手划过冰糖,轻柔的声音,冰眸扫过那直盯着自己手不放的商贩,夕颜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 脚尖点地,身轻如燕,那猥琐的商贩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夕颜的手已经对准了他的脖子,猥琐的老鼠眼瞪大,满是错愕惶恐,等想起要避开的时候,那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冰冷的指尖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顿时从颈脖上喷了出来,被夕颜扣住的那人脸色灰白,双眼瞪大,惊慌不知所措,就连求饶也忘记了。 绝美的脸,如雪莲花般圣洁的笑,在看到鲜血的那一刹那,夕颜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不知道那猴儿会不会喜欢这血。” 一刹那,那人脸上全无半点血色,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 “红豆,带两个人找几只活的猴子来。” “相思,我要热水,一定要刚烧开的那种。” 025:杀鸡儆猴(二) “区区贱民,居然也敢在皇室头上动土。” 眸光微冷,五指轻轻一扭,猥琐男脸色灰白,舌头伸出,呼吸越来越微弱,那微弱的气息,简直让人觉得恶心,这么快就要死了吗? 夕颜冷哼的一声,纤细的手轻轻一扬,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猥琐男顿时摔在在地上,痛的叫不出声,哼了两声,剧烈的咳嗽起来,艳丽的血色在地面蔓延开来,周围齐齐安静下来,落地有声,双眼瞪大,看着嘴角含笑,轻松的拍了拍手掌的夕颜。 这力气,比起常年干苦力的男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宰相府的四小姐虽是庶出,却深得相爷宠爱,养在深闺,只习琴棋书画,哪里有这样的力气,看样子是传言有误,这四小姐在相府定然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当成仆役使唤,才有了现在的大力,相爷若真心疼爱,怎舍得把这样的一个水滴滴的美人送给那傻王糟蹋。 那猥琐的男人抱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如老鼠一般的眼睛露出一小段缝隙,金黄灿烂辉煌,一身素衣的夕颜嘴角含笑,正一步步的向他靠近,沉鱼落雁,绝色之姿,周身却散发着与那金光相持的冰冷,素手纤纤,像极了那夺命弯刀,身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夕颜不怒反笑,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得了吗?简直笑话,这一次过后,她倒是想看看谁还敢当街欺辱她的小白,两个快步上前,夕颜毫不留情将脚踩在那人的脸上:“傻子是你可以随便乱叫,随便欺负的,即使是狗,咬上了不该咬伤的人,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脚上微微的用了力,绣花鞋凹凸不平,一张大饼脸顿时变了形,痛得龇牙咧嘴。 “王妃,水来了。” 相思走在前边,身后跟着两个抬水的家丁,夕颜对着那张大饼脸狠狠一踢,转身看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水,水珠在里面不停的冒泡,一看就知是刚烧开。 “王妃,你要的猴儿。” 红豆抱着猴儿,拿起他的爪子,朝夕颜挥了挥,满脸的笑容。 “王妃,这猴儿也皮了,一路上都在挣扎,你看,我的手都被他抓破了。” 红豆拉开衣袖,手背上是那一条条的抓痕,清晰可见。 “等下我就替你好好教训这该死的顽皮猴子。” 夕颜接过红豆手上的猴子,那小猴仿佛感应到了她身上的危险,使劲的挣扎,夕颜笑了笑,敏感如他,定然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颜颜,好可爱—” 夏夜白凑近夕颜,蹲着身子,与那猴儿大眼瞪小眼。 “颜颜,我也要抱抱。” 夏夜白抚摸着猴儿的脑袋,很轻柔的动作,可那猴儿却挣扎的愈发厉害,整个身子甚至往夕颜的身上钻,不敢再看夏夜白。 夕颜不疑有他:“乖乖在一旁看着。” 清澈的眸子快速的扫过乌压压的人群,蕴藏着摧古拉朽之势力,辗转变成了嗜血笑容。 夕颜一只手紧紧的拉着那猴儿的尾巴,倒提着,将他的脑袋对准那沸腾的冒泡的开水,那猴儿嗷嗷的叫了一声,蹦上蹦下的,不停的往上面窜,艳阳下,那一身素衣的女子倒抓着一直惊恐万分的猴儿,那猴儿的叫声凄厉,响彻九天。 “再叫,再叫就把你扔下去。” 夕颜冷声威胁,那猴儿果然乖乖的不敢再动,果然是通人性的猴子呢,不过若他可以提前预知下场,一定情愿被这开水烫死。 “颜颜,他这样会很难受的。” 夏夜白走到夕颜的跟前,两只眼睛巴巴的盯着水桶里面的小猴,小心的拽了拽夕颜的衣裳:“放了他好不好?” 夕颜转过身,狠狠地睇了夏夜白一眼:“等下看到什么都不准出声求情。” 他心软,她不能心软,她可不想这琉璃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到他们头上。 “听到没有!” 夕颜的声音有些严厉,夏夜白紧抿着唇,半晌点了点头。 “猴脑也是精髓,以人血喂养,用猴脑血制成的冰糖,味道果然比一般的好。” 轻柔的声音,夹带着阵阵阴风,那猥琐的男人不由的吞了吞口水:“我是五王爷的人,你不能——” “啪啪”两个耳光,寒光骤冷,瞬间结冻成冰,一开始是皇后,现在又是五王爷,下面还会有谁,一个个都以为小白好欺负是吗? “五王爷怎么了,不过区区走狗,我就不相信我还对付不了你了。” 夕颜一边说,盯着地上的那人,面色冰冷,嘴上却带着笑容,死死的摁住手上只剩下一口气的猴,看也不看,几下就将他头上的猴毛扒光,动作利落,仿佛是宰杀牛羊的屠夫,雪白的物质沾满了血迹,成百上千的围观人群,齐齐不敢出声,亲眼看着那猴儿的最被她捂住,出不了声,可他们却能清晰的感觉得到那猴儿的痛苦和绝望,不寒而栗,盯着夕颜,仿若在看着一个怪物。 “以脑补脑,这猴脑可是好东西,不过还是先用你的血补补吧。” 夕颜握住那猥琐男人的手,指尖划过他手上的脉搏:“大动脉就在这里。” 手上没有任何的利器,手指轻轻一动,鲜血潺潺:“猴儿,最后的早餐,可不要浪费。” 猴通人性,那一片艳丽的色彩,他早就吓懵了,哪里还知道什么最后的早餐。 “真是一点都不识趣。” 夕颜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勺起那刚刚烧开的手,对着猴儿那光秃秃的脑门,倒了下去,那猴儿没了毛,就没了保护自己的屏障,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热水,叫了一声,顿时晕死了过去,手上用力一摁,只听得一声的惨叫,脑浆四溅,夕颜的手早就被血色所染,转手就将手上的猴儿扔到那卖冰糖的男子跟前。 “我管你是五王爷派来的,还是太子的人,身为皇子,却不知兄友弟恭,不知包容保护自己的兄弟,反而处处加害,简直天理不容,区区贱民,为了蝇头小利,冒犯皇室,再有下次,欺辱我家王爷,那猴儿便是你们的下场。” 每一字,掷地有声,响彻九天,冰冷似雪,不带一丝迟疑,这是她的警告,她现在不能直接对上那些皇亲贵胄,但这些小老百姓,想整死他们,于她而言,易如反掌。 众人骇然,脸色铁青,嘴唇哆嗦,根本不敢看那猴儿的惨状,而那戴着银白面具,方才还在替那猴儿求情的傻子王爷,双眼动也不动,盯着那猴儿的脑袋看,嘴唇微抿,那眼底闪烁的分明就是兴奋的光彩。 “这真的是相府的四小姐吗?” 宽敞的大街,乌压压的人群中,那豪华精致的马车若在平时,一定会引得众人的侧目,可惜此刻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手牵着手,背对着他们的一对身上。 “真是可惜了。” 邪肆的声音,淡淡的,望着那紧握着手的夏夜白和夕颜,最唇扬起,妖孽一般打的脸,精致的丹凤眼满是兴味,却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026:傻子与狗不得入内 东大街的交叉路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可以通往各条大街,通往各个城门,是朝阳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隔开这交叉路口十米的距离,有一处豪门大宅,朱漆的门面,两边是高头大马的狮子,威风凛凛的守着,上面挂上了艳丽的红绸,显贵异常,夕颜再怎么笨也不会认为这是为了迎接自己而挂上的,如果是嫁给四皇子,倒是有可能,现在的她可没那么个资格,高高的匾额上三个鎏金的大字,苍劲有力,宰相府,琉璃王朝第一大家,门口的家丁清一色的藏青长衣,满脸的横肉,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着,说不出的骄横。 宰相府的家丁,堪比那九品芝麻官,仗势欺人者,其气焰自然嚣张。 “哇——” 夏夜白仰着头,惊叹于眼前的豪华府邸的气势,忍不住叫出了声。 “颜颜,好大好豪华啊。” 这也难怪,夏夜白住着的地方美其名曰是恭王府,实则连这京都的一些大商都不如。 先皇在位时,曾和匈奴发生一次大规模的战役,铩羽而归,险些丧命在战场,莫言安奋勇杀敌,救驾有功,在之后的战役中更有不少突出表现,先帝念其才能,直接晋升为兵部尚书,一个战场的普通小兵一跃而成了这琉璃的二品大官,又从兵部尚书成为了权倾朝野的宰相,这样的传奇人生,就连夕颜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是靠着自己一路爬上来的。 这相府,便是他成为兵部尚书的府邸,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先帝丝毫不吝啬,无论是地点还是建筑本身都是最好的,建筑华丽,雄伟威武,现莫言安已成为堂堂一国宰相,又向四周扩建了不少,在琉璃,除了那金碧辉煌的琉璃皇宫还有四皇子夏宇辰的府邸,这宰相府排第二,绝没有他家敢认第一的,自然不是夏夜白那破破烂烂的王府可以相提并论的。 “哪里来的傻子,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堂堂相府是你该来的地方,给我滚。” 一边说,一边走下台阶,凶神恶煞的,作势就要赶人,手还未伸到夏夜白的跟前,就被夕颜护在了身后,红豆上前一步,挥开来人的手:“大胆,这才短短几天,四小姐就不认识了吗?” 气势夺人,这样的红豆,自是冷静的相思比不上的,夕颜盯着被红豆挥开的手,面露冷光,如果不是红豆出手,那人的手现在想必已经废掉。 能一眼认出是傻子,琉璃上下,除了七王爷夏夜白,哪个傻子是戴着银白面具的,哪个傻子会在今日光临这宰相府,明明知道,却还装作不知,甚至是驱赶,好,真是好,狗仗人势,这宰相府的门卫倒是把这一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我们相府哪里有什么四小姐,只有一个嫁给傻子的王妃。”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刁难,那莫言安虽然混蛋,对着莫夕颜却是好的,今日,这区区一个门卫也敢对她放肆,怕是背后有人,夕颜的眉头皱起,真不知这小白有何威胁,还是大家都喜欢欺负弱者,号称一心为这琉璃王朝的相府,方才她还在心底赞赏这莫言安好手段,能爬上这样一个位置,却原来连自己的门卫都管理不好。 官场之上,瞬息万变,上一刻权势滔天,下一刻便是满门抄斩的事例比比皆是,对待皇室成员,就不应区分贵贱,公平对待,小白是傻,但也是七王爷,这样落人话柄,难道小白就这样不值得大家放在心上吗? 事实也是,小白孤身一人,后宫没有得宠的母妃,朝堂之上,也没有支持的力量,这样的他,没有任何的威胁。 好,好,真是太好了,夕颜仰头,看着那鎏金的三个大字,总有一天,她要把这牌匾亲自摘下来,狠狠的扔在地上,踩踏一番才好。 “颜颜——” 夏夜白靠在夕颜的背上,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颤巍巍的声音,有些害怕。 “我们回去好不好,他们好凶。” 夏夜白怕的都快哭出来了。 夕颜没有回头,伸手握住夏夜白的手,很紧很紧,把她拽到自己的身旁。 “道歉——” 一字一句,坚定决绝,那娇小的身子仿若散发着无穷的力量,风云骤变,那双眼,夹带着足可以让山河绝提的气势和力量,双方,齐齐对峙,那满脸横肉的门卫见了吞了吞口水,向后退了两步,四小姐何时变得这么恐怖了? 那气势,只是虚张声势,四小姐常年养在深闺,除了琴棋书画,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只是吓唬人而已,遂停下脚步,昂着头,哼了一声,像只骄傲的公鸡,死撑着。 夕颜冷哼一声,不道歉是吗?她一定让他更加后悔。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忘记了自己的主人了,你这有眼无珠的看门狗有何用处?” 相思见夕颜的脸色还有周围的气场,如临大敌,知道小姐的火爆脾气就要发作了,可这是相府,明日又是老太君的寿诞,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姐回门,可千万不能发生什么事。 红豆也是这样想,在王府,那些都是下人,欺负王爷,自然是不成的,方才大街,那些都是小老百姓,真要是撕破脸,王爷毕竟是皇室的人,要真闹出什么事,皇室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定会干涉,保住颜面,可这是相府,这打狗也要看主人,看着架势,这门卫肯定是受谁指使了,十之八九和大方的二小姐脱不了干系。 两人心里乱作一团,突然,一中年男子从大门小跑出来,相思面上一喜:“小姐,夫人让人来接我们了。” 那人一身紫色的长衫,颜色是极好的,却比不上主子们穿的华贵,个子不高,整个人看起来却自有一股精明劲,一上来就指着那满脸横肉和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拦路的家丁骂。 “四小姐都不认识,居然还敢拦路,你们这两个崽子眼睛是瞎了吗?” 夕颜收回手,担心夏夜白害怕,紧握着他的手,回头对他微微一笑,她自然也知道这个地盘不是她的,不过谁要是敢欺负小白,即使是天皇老子,她也不会放过,更遑论这相府区区的门卫。 前生,她受尽磨难,好不容易可以报仇雪恨,没想到却无端端的报复,不过也好,至少,保护小白,用自己以前的那些手段惩罚恶人,倒也畅快,不过无权无势,有些束手束脚而已,像是今日,如果是在现代,即使是有人出来,那双眼睛,她也一定会取下来。 “四小姐,二夫人让我来接你。” 那人的态度恭敬,看样子,这二夫人在这相府也颇有些地位的。 夕颜点了点头,今天的账,来日她总有时间来算,老祖宗生日,正闹出什么事,对小白也没好处。 她想就此罢手,可那人却不要命的凑了上来,伸手拦住了被夕颜挽着手的夏夜白:“四小姐可以进,他,不行。” 态度狂王嚣张,脸上奸笑连连,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那里同样竖着一个小牌匾,用竹竿撑着:“傻子与狗不得入内。” “想进去可以,只能从那个地方进。” 牌子的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一米高的狗洞,宰相府好威风,这狗洞也是比别的地方大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相思和红豆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看着身前的夕颜,直觉的她周身被火光萦绕,滔天怒火,从天而降,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无人能挡。 027:大闹相府(一) 陡然间,空气凝结成冰,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四月天,却让人不由得打起了寒颤,宰相府门口,那悬挂在威风凛凛狮子上的红绸,像旌旗般飞扬,迎风飘飞,竟让人感觉到战场才有的杀气,是的,杀气,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 “狗洞?”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那是一种近乎冰冻的口吻,仿佛只要她愿意,周围的事物,可以瞬间成冰,春风吹过,却带着往日没有的刺骨冰寒。 仰着头,看着那鎏金的牌匾,夕颜一声冷哼,带着绝对的不屑和嘲讽,不仅仅针对眼前的那个门卫,而是整个宰相府,那是对琉璃第一大家族的轻蔑,腐败,从小处可见,长久以往,这宰相府必定会在这琉璃的朝堂上消亡。 收回视线,夕颜像如鬼魅一般移到夏夜白的身后,紧贴着他的背,方才紧握住他的手突然抬起,五指扣住他的手臂,方才还耀武扬威被夕颜的那双眸子骇住,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冰冷而又嗜血,他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招魂的黑白无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梁上直窜而上,整个后背的的寒毛唰的立起,吓得直往后退,夕颜哪里容得他跑,推着夏夜白,快步上前,‘啪啪’,捉着夏夜白的手,对着那个人就是狠狠地两巴掌。 动手的同时,脚上也不闲着,顶了一下夏夜白的膝盖,那家丁已经推到了台阶,娇小的身形移动,快如闪电,转眼已到了夏夜白的右手边,一只手就把夏夜白抱了起来,身轻如燕,快速的旋转,夏夜白叫了一声,在对方满脸错愕的神色下,抬了抬头,背对着夕颜,邪笑着抬腿,眼见自己的脚尖踢上那人的下巴,眼底的笑意愈盛,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整个身子向后倒在台阶上,侧过身子,咳嗽了几声,满嘴的黄牙站着鲜红的血迹,掉了一地的台阶。 一连串的动作,优美流畅,只在雷霆之间,众人反应回来的时候,夏夜白还被夕颜抱着,双手紧搂着她的脖子,喘着粗气,急促的呼吸尚未平稳下来,满脸的慌张无辜,若不是台阶上那鼻青脸肿,脑袋还在流血的家丁,他们几乎会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这真的是他们的弱不禁风,温婉善良的四小姐吗? 冷眼扫了一眼四周,余下的几个家丁像是见鬼了一般,定在原地,哪里还敢动弹分班,恨不得化成空气,随着这四月的刺骨冷风一齐消失在这相府门口。 “说,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的?” 如果说只是拦住小白不让他进相府,那她还可以理解为狗仗人势,狐假虎威,想用欺负小白的方式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王府的那些下人不也如此吗?但那所谓的傻子与狗不得入内,还有那狗洞,不单单羞辱了小白,更是折毁了她的颜面,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这莫夕颜前身还算得宠,不过是守门的下人,借他们十个胆子,也未必敢这样做,必定是背后有人撑腰。 这些人要惩罚,他们身后的那人,她更加不会轻易放过,敢在她的头上动土,无论是谁,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颜颜。” 夏夜白轻轻叫了一声,面色苍白,睫毛扑闪,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慌乱惊恐,水汪汪,盯着夕颜,嘴巴紧抿,委屈的声音带着哭腔,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没事的。” 声音轻而柔,仿若哄着受惊过度的小孩,萦绕在相府上空的杀气顷刻间随风消散。 夕颜冷笑一声,放下手上的夏夜白。 “自己的主子被欺负了,你们该干什么,还要我开口吗?” 冰冷的声音含着势不可挡的尖锐,身后跟着的那四个壮丁顿时回过神来,身为下人,主子受到欺负,要十倍,百倍把主子受到的欺辱从那人身上讨要回来。 这几个人都是见识过夕颜手段的,至今右手的伤还未痊愈,哪里敢不听她的话,他们不动手打人,那受到教训的就会使自己,一个个纷纷出列,对着倒在台阶上的那人又是踢,又是打的,一点情面也不留,往日里,就是借他们几个狗胆子,也断然不敢在相府的地盘撒野。 “别打死,给我留口气。” 仿若家财万贯的贵妇突来兴致,和商家讨价还价,随意的不能再随意。 “是,王妃。” 四人齐齐的应了一声,在大腿几处不足以致命的地方,狠狠地补上了几脚,这才作罢,四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冲上门口,对着那发愣的几个家丁就是一阵穷追猛打,那人虽是罪魁祸首,不过这些人要是放过,王妃定然不会满意,果然,夕颜见自己带来的家丁朝另外一个门卫动手,嘴角几不可见的扬起,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笑意,那些人,虽没主动参与,不过态度,真让人想不讨厌都难。 “小姐。” 这真的是那个柔软的四小姐吗?怎生如此的强悍,那身手,快狠准,丝毫不拖泥带水,却不知道是何招式,在相府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四小姐习过功夫啊,那气势,那份狠绝,简直让人望而生畏,即使是相爷,也未曾让他如此。 再有,弱不禁风的她哪里来的力气,能轻易把那王爷抱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觉得难以置信,死而复生,怎么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些日子那礼部尚书携牙齿被打光的儿子气冲冲的来相府告状,相爷说什么也不相信,甚至为此斥责了那礼部尚书,今日所见,想来那事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电光火石间,夕颜的脑海陡然想到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扬,冷眼瞥过,丝毫未将那管事放在眼里:“父亲可在府上?” 她怎能忘记,相爷有四女,至今膝下无子,至今却直娶了两房夫人,就连她也不得不佩服这莫言安,有女无子,即使权倾朝野,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至少,这威胁不足以让当今皇帝像他开刀,甚至会因此得到上位者的怜悯,四女,配的都是大官之子,通过联姻,完全可以巩固地位,能够爬上今日的高位,哪个不希望有儿子能继承今日荣华,继续光大门楣,这莫言安,想来绝对不会例外,只是这老狐狸藏得比较深而已。 眉梢微挑,夕颜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小白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了,在这个无依无靠的年代,想要闯出一番天地,必须有所依傍,这相府,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相互利用的关系,那是最好,抛弃的时候,丝毫不用留情。 “住手。” 夕颜叫了一声,那握着拳头的手,僵在半空,令行禁止,没有丝毫的拖沓。 “地上的人还有那牌子给我带进去。” 夕颜指了指狗洞旁的牌子和躺在台阶上,鼻青脸肿,满脸的血渍,狼狈不堪,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前面带路,我要见父亲。” 牵起夏夜白的手,夕颜盯着站在一旁发呆的管事,冷声道。 山雨欲来,宰相府,今日注定难得安宁。 028:大闹相府(二) 身为琉璃第一大家近十载,家大业大,下人众多,夕颜牵着夏夜白的手,身后紧跟着红豆相思,再然后便是拖着相府门卫的王府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引得不少下人侧目,交头议论。 “跟着我。” 夕颜紧握住夏夜白的手,笑容灿灿,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回廊曲折之处,见到的婢子婆子越来越多,手上端着托盘,上面用艳丽的红绸遮住,不知是什么东西,想来是为明天老祖宗寿诞做准备的,这莫言安倒是个孝子。 这老祖宗,这莫夕颜的印象也甚是模糊,只知是个很精明的老女人,虽未上战场杀敌,没有任何功绩,沾着莫言安的光,进了几次皇宫,便与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今的太后交好,莫家的嫡长女,莫芸雪能嫁与当朝太子,夕颜想,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这老祖宗,自先帝驾崩以来,这老祖宗也随着那太后一起,开始修身养性,整日吃斋念佛,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出庙堂,是以,夕颜对这老祖宗着实没有太深的印象。 虎母无犬子,有这样厉害的母亲,莫言安能没用到哪里去? 夏夜白倒是好奇,一只手被夕颜拽着,另外一只手却丝毫不减安分,东摸摸,西碰碰,凑近那婆子的托盘,伸手便要掀开里面的东西,夕颜用力一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现在,就不能给她省点心吗? “呦,妹妹今日回门,怎么也不告诉姐姐一声啊。” 人未至,声先到,这尖酸刻薄,幸灾乐祸的嗓,一听就出自谁的口,莫家的嫡出的二小姐,因为嫉妒这莫夕颜的才貌,处处针对她的莫芸菲了。 世人皆知相爷好福气,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琉璃王朝的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有位尊贵,二女儿,也是嫡出,眼高于顶,至今未嫁,三小姐,虽是庶出,却也寻得了那好郎君,兵部尚书的儿子,王旭桡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四小姐,莫夕颜,虽无太子妃的尊贵身份,却是四女当中最优秀的,才貌双绝,号称琉璃第一美人,却偏偏嫁给那当时第一无能之人,傻王夏夜白,世人不禁扼腕叹息,尤其是当时那自以为风流才子之辈,嘴上没说,哪个不是恨不得扎个小人诅咒那夏夜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却还是一朵惊世奇葩插在那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牛粪之上,几欲让人呕血。 这莫芸菲虽比不上莫夕颜的国色天香,也是颇有姿色的,琴棋书画,谈不上样样皆精,却也拿得出手,只是和那莫夕颜一对比,差距立现,身为莫家的嫡女,却被庶出的莫夕颜死死的压着。 今日的她一身孔雀绿打扮,头上插满了朱钗,腰上满是佩环,每走一步,叮当作响,打扮的花枝招展,眼里浓妆,姿色虽是艳丽,不过站在那一身素雅的莫夕颜面前,简直就像是一直野山鸡和凤凰比美,尤其是眼底的那抹恶毒和嫉恨,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我没和你说,你不是也来了吗?” 反唇相讥,夕颜丝毫不客气。 她本就是个不擅长说好话,阿谀奉承之人,更不要说对面那人,针锋相对,即使溜须拍马也无任何用处,那何必让自己吃亏。 “你——” 莫芸菲气的咬牙,这莫夕颜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和她当面叫板了,以前这妹妹,虽然傲气,不过因为是正房所出,无论她如何冷嘲热讽,也绝不会像今日这样无力,心里不由的窝火。 嫁给一个比乞丐还不如的傻子,有什么好得意的,这样想着,心里方才好受了些,盯着夕颜的眼神莫名的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甚是得意。 “颜颜。” 银白面具,贴上夕颜的耳畔,低低的声音隐隐含着笑意。 夕颜撇过头,看了一眼嘴角扬起的夏夜白,真是个傻子呢,现在居然还开心的起来,回门以后,她定要好好教教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心,什么时候应该小小的伪装一下自己的憨傻。 “我家颜颜是凤凰,那个人—” 夕颜的眼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对面,是一身华服的莫芸菲:“好像只山鸡哦。” 低低的声音,点点的笑意在夕颜的耳畔酝酿开来,随着两边的风一遍遍的散开,夕颜的眼角也不禁染上了笑意。 山鸡和凤凰,虽然这比喻不是特别贴切,不过小白这话却说的让她全身都舒畅了,果然女人都是爱听甜言蜜语的,尤其这话是从自己在意的人口中说出,那效果就更好了,嘴角扬起,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反观对面的莫芸菲,双眼通红,袖摆下的双手握紧,两眼通红,像是充血了一般,等这夏夜白,仿佛要把他吃了一般,明明是悄悄话,虽说夏夜白是贴着莫夕颜的,那声音却是不小的,莫芸菲就站在离他不过一米的位置,哪里能没听到,而一旁端着东西行经的婆子们,常年历练,岁老眼昏花,那耳朵却异常灵敏,一字不差,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虽忍着,老脸上的却还是表现出了抽筋了抽筋的表情,瞧着那夏夜白,在心底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子,谁不知这儿小姐最讨厌便是别人说他不如四小姐,偏生,二小姐不甘,死都不愿承认,要是谁说了这样的话被她听到了,结果定然是被她打的皮开肉绽的。 “二——小——姐—” 那被夕颜打的鼻青眼肿的家丁张了张嘴,开了口,气若游丝,要不是周围太过安静,几乎没人听得到。 莫芸菲瞧了那全身是伤的门卫一眼,气的咬牙切齿:“莫夕颜。” 那恨不得把夕颜生吞活剥的凶恶表情,让站在身后的红豆和相思吓了一跳。 “小姐。” 这是相府,这二小姐一向任性嚣张,这样的争端,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夕颜挑眉蓦然想到什么,星眸锁定对面的莫芸菲,里面同样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微微侧过身子,指着身后的牌子:“这件事是你让他干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方才含笑的美眸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她怎么忘记了,她的这个好姐姐为了让这莫夕颜难堪,可是不折手段,上次大婚,如不是她在大婚当天,想要借机嘲讽这莫夕颜,她也不至于会撞墙自尽的下场,今日,这样的好时机,她怎么会放过? 雪白的脖子,扬起高傲的弧度,明明该是高高在上的,却因为眼底的那份怒火和嫉恨,让人想不厌恶都难,莫芸菲冷哼一声,满是不屑:“我宰相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下三滥的人都能从正门进来的。” 雪白修长的手用力一挥,顿时,一大群家丁气汹汹的冲了过来,将夕颜和夏夜白等人围在了中间。 029:大闹相府(三) 雪白修长的手用力一挥,顿时,一大群家丁气汹汹的冲了过来,将夕颜和夏夜白等人围在了中间。 “颜颜。” 夏夜白叫了一声,整个人害怕的缩到夕颜的怀中,身体颤抖的厉害,双手抱着她的腰肢,头贴在她的胸口的位置,来回磨蹭,可面具下那双偶尔探出,偷偷仰视的眸子哪里有半分的害怕,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狡诈的像只狐狸。 “没事的。” “没事的。” 夕颜轻拍着夏夜白的背,轻缓而又温柔,盯着莫芸菲的那双眼睛,眼底的小火焰已经聚敛成了火球。 “莫芸菲,你自找的。” 走廊两边,风吹叶动,四月微风,四处花香四溢,碧蓝天空,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整个回廊却染上了血腥的气息。 “小白,乖乖呆在这边。” 夕颜对着小白笑了笑:“你们在这边保护好王爷,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仔细你们的皮。”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一边一个,将夏夜白护在正中。 夕颜扫过围着自己的数十家丁,冷冷一笑,当初,她和近百人在绝境中的以命搏命求生存,最后只剩下她一个走出来,不过区区几十家丁,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一旁的管事见了,心里暗叫了声糟糕,这阵势,怕是要打起来,真是要命,虽然老爷将四小姐嫁给了傻王,但这些年的栽培,要真是被这二小姐弄出个好歹来,他绝对别想有好日子过,二夫人就四小姐这么一个女儿,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这样想着,找了实际,通风报信去了。 “你们全上吧。” 夕颜够了勾手指,这是蔑视,身娇柔软的女子,完全不将这数十人放在眼里,这是强者的蔑视,她有自己的依仗。 “给我狠狠的教训她,对准脸打,一拳,赏银五两。” 几句话,将满腔的嫉恨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这个妹妹自己还不了解吗?平日整日呆在雪苑阁,弹琴作画,吟诗作对的,手无缚鸡之力,虽然今日和往日相比,有很大不同,怕是嫁给那样的傻子,受刺激了,精神不正常呢,要不然怎么会对那傻子那样好,大婚当日,她为了抗婚,不惜撞墙自尽呢,越想,就越觉得如此,完全忽视了夕颜那吃人的眼神,笑得愈发得意。 十两银子?那可是比他们一个月的月俸还要多,一个个身上像是充了气,精力十足,大喝一声,挥拳,对着夕颜的脸就冲了过去。 “自不量力。” 夕颜闭上眼睛,在原地,扭了扭身子,这四小姐也变傻了吗?还把自己当成这相府的掌上明珠吗?以为他们不敢对她动手,笑话,这四小姐怕是失宠了,要不然老爷怎么舍得把她嫁给那个傻子。 想到那五两银子,一个个双眼通红,恨不得摁住夕颜的肩膀,狠狠地打上几拳,出手毫不留情,哪里有半点的怜香惜玉,美人固然重要,不过这美人不是自己的,犯不着和银子过不去,更犯不着为此得罪了刁蛮的二小姐,那不是找鞭子抽吗? “颜颜。” “小姐。” 手刚要碰上夕颜的脸,那边的莫芸菲拍这手,大喝一声好,夕颜陡然睁开双眼,冷沉如铁,阴狠决绝,扣住其中一人的手背,用力一折,咯咯作响,在这嘈杂的环境之中显得异常响亮,那人的手骨断了,其余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在周围的一阵抽气声中,夕颜单手提起那上前的家丁,倒头就朝自己那冲上前来的四个家丁丢过去,五个人撞倒在柱子上,其中一个后脑鲜血直流,其余的几个,倒在地上,一时也没起来。 王府哪里会出现这样的斗殴现象,而那被围殴的人还是往日柔软的四小姐,不过这四小姐何时变得这样勇猛了,方才她们还以为这四小姐是脑子烧坏了才挑衅的,没想到还真的有几下子,难道这些年小姐闭门不出,除了琴棋书画,针线女红,还有高人指导她功夫不成,这老爷如此煞费苦心,怎么舍得把这样的温婉善良的小姐嫁给那样的混账王爷呢。 那一个个婆子也舍不得走了,向后退了几步,双手端着托盘,靠在柱子上,看起来热闹。 “颜颜,后面。” 夏夜白叫了一声,要不是那些人拦着,他就冲出去了。 左右还有身后的家丁齐齐朝她的脸袭去,夕颜眼都未抬,凌空而跳,捉住了悬梁,左右两边的人都是拼尽了全力,身子前倾,都是对准夕颜的脸,现在哪里还收的住,两边八个人,都打在对方的脸上。 真要感谢那些老家伙,要不然她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弹跳力,嘴角微挑,一个翻身,脚上几乎用了全力,对着那几个人,凌空一跃,狠狠地踢上了那些人的下巴,素白的身影一闪而过,他们的脸上顿时留下新鲜的印迹,翩然旋转,带起一阵风,落在了地上。 十几个大汉,完全的不堪一击,倒在地上,脸色铁青,抱着伤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夕颜冷着脸,气息丝毫未见紊乱,拍了拍手,一派的轻松。 “颜颜,好棒!” “好棒!” 夏夜白兴高采烈的拍着手,冲出了几个人的包围,夕颜转过身,对着他,嫣然一笑。 “站在那边,我马上就过去找你。” 转身的那一刹,又恢复了那方才的冷然,嘴角扬起,让人觉得阴狠。 “二姐,现在轮到我们算账了吧。” 她挑眉,双手握拳,磨刀霍霍,一步步靠近。 莫芸菲哪里想到夕颜有这般身手,见那一个个壮汉被她打的鼻青脸肿,倒在地上,抱成一团,哭爹喊娘的,吓得脸都青了,夕颜一步步进步,她便一步步后退。 “莫夕颜,不准过来了。” 莫芸菲五指张开,示意夕颜不准再靠近。 “你让我不过去我就不过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夕颜伸手,看了一眼五指,轻吹了一口,状似随意,实则坚决。 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了她惩罚这死女人的步伐,不是因为她方才打一巴掌,赏银五两的命令,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羞辱小白,她是个护短的人,极其护短,既然她已经把夏夜白当成了自己人,那他,便不是他人可以随意欺辱的对象,王府的人不行,相府的人不行,即使是皇宫的那些人,她也不允许。 “你们躺着地上做什么,都给我起来,起来。” 莫芸菲慌了,抬脚踢着地上那些装尸体的人,那些人哎呦叫了一声,却没在站起来,莫芸菲扫了一眼身后的婆子,开玩笑,现在谁还敢小瞧了那四小姐,和她作对,一个个低头装作没看见,端着东西,跑的地什么都快。 “你们——” 莫芸菲叫了一声,生气的跺了跺脚。 “夕颜,我是你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那是要遭雷劈的。” 莫芸菲已经退无可退,靠在柱子上,指着莫夕颜,两只眼睛盛满了惊恐。 “现在才知道是我姐姐,晚了。” 夕颜加快步子,眼底闪过狠厉,敢让小白钻狗洞,不要说是这样一个处处针对自己的姐姐,就是当今圣上和她攀关系,即使当面不能对他如何,背地里也不要怪她使绊子。 “你们在干什么?” 莫言安跟着王喜来到这走廊,看着满地的伤患,抬头便瞧见夕颜将芸菲逼到角落,扬手,就要打她,忙喝出了声。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就是他莫言安的好女儿,这些年的那些教养都去哪里了,居然在这么多下人跟前打架,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尽了他的脸。 莫芸菲见莫言安来了,方才惊恐的眸子顿时盈满了泪珠,下一刻,夺眶而出,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父亲,妹妹嫁出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 眼底的恐慌消散,转而变成了恶毒骄横,将矛头再度指向了夏夜白,对着摁住她的夕颜,挤眉弄眼,幸灾乐祸,好不快活,她就不信这莫夕颜胆敢在父亲面前对她动手。 030:照打不误 “对准脸打,一拳,赏银五两,姐姐这是想毁我容貌吗?” 笑容艳艳,淬着毒汁,淡定从容,哪里有半丝的慌张,相反,那双眸子,灿若子夜,星光熠熠。 “莫夕颜,平日里的教养都去哪里了,还不快放开你姐姐。” 莫言安大吼,方才听王喜说自己这个女儿性情大变,他还不信,现在看来,上次那礼部尚书,也绝非虚言,一个女孩子家,居然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父亲。” 莫芸菲的绕过莫夕颜,两只眼睛,水雾缭绕,睫毛上水露晶莹,似掉未落,端的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楚楚可怜,瞅着怒冲冲朝这边赶的莫言安,眼底闪过阴狠得意。 莫芸菲会演戏,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屑,莫言安的速度快,还能比得上她吗? “莫芸菲,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羞辱小白。” 电光火石之间,莫夕颜突然拽住莫芸菲的手,将她狠狠的推在柱子上,四月微风,阴冷刺骨,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啪啪”两个巴掌的声音,清脆响亮,一点情面也没留,莫芸菲捂着自己的脸,两边的脸火辣辣的疼痛,双眼圆睁,似是不敢置信自己就这样被打了,当着那么多的下人,她堂堂相府嫡出的二小姐,居然被一个庶出,嫁给傻王的莫夕颜打了,精致的妆容瞬间龟裂,而那个罪魁祸首,一排的云淡风轻,甚至是不屑,嘴角的笑容,如此的阴冷,莫芸菲不禁打了个寒颤,这真的是那个柔弱的莫夕颜吗? 夕颜满脸的笑容,盯着震惊的莫芸菲,以为莫言安来了她便不敢打了吗?真是好笑,就是身后那个事当今圣上,这两巴掌,也是她该得的。 “莫夕颜!” 身后的莫言安暴跳如雷,那架势,堪比晴天惊雷,像是要把夕颜给生吞活剥了一般,身后,强大的掌风,如闪电般袭来,她怎么忘记了,这莫言安一开始可是武将,上过战场杀敌的,这些年虽任琉璃宰相,脾气收敛了不少,可本质没变,武将,即使有勇有谋,能改掉自己火爆脾气的,又有几个。 “莫夕颜,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身后,是来势汹汹的莫言安,前面,是捂着脸,双目通红,发了疯一般的莫芸菲,夕颜夹在中间,腹背受敌。 “颜颜,小心!” 夏夜白大叫了一声,快速将头上的红宝石取下,捏在掌心,分成了两半,悄悄的退到一边,面具下的那双眸子,锐利阴狠,好似一把开窍的宝剑,盯着莫言安和莫芸菲的手,只灯火他碰上夕颜,便准备让他们作废。 夕颜对着夏夜白笑了笑,示意他放心,再不做任何犹豫,拉起处于暴怒发疯状态的莫芸菲,这莫芸菲从小娇生惯养,即使发疯,那力气,也无法和夕颜相提并论,反手扣住她的手,冷哼一声,死死的扣住她的身体,将她挡在身前。 朝这边飞奔而来的莫言安见状,忙想要收手,可对于这样一个曾在战场上杀敌的武将而言,尚处于愤怒之钟,虽未用尽全力,比起那些家丁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瞪大着眼睛,眼看着自己的手朝芸菲那张已经红肿了的脸蛋打去。 只听到啪的一声,清脆之音在走廊来回飘荡,夕颜先他一步松开扣住莫芸菲身体的手,接力推开,更是将莫芸菲的脸往那巴掌上凑,缓冲的时间大为缩减,莫芸菲吃下这重重的一巴掌整个身体如落叶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父亲,你是不是也觉得姐姐太过分,要替我一起好好教训她呢。” 夕颜对着如雄狮般暴怒的莫言安眨了眨眼睛,可爱俏皮,莫言安瞧了一眼地上被自己一巴掌打的近乎动弹不得莫芸菲,气的头冒青烟。 “这二小姐平日里被大娘惯坏了,原来父亲也觉得她欠调教。” 夕颜抿着唇,一副我很了解的通透模样,险些让莫言安一口银牙咬碎。 “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肖女。” 夕颜对他的怒火完全就是冷眼以对,莫言安心头的盛火燃烧的更旺,一干的婆子担心殃及池鱼,端着东西,纷纷离开。 扬手,一巴掌将朝夕颜的脸上挥去,夕颜闭着眼睛,竟然躲也不躲,掌风,如闪电般凌厉,比起方才那一巴掌,绝对是有过之而不及,嘴角上扬,冰冷的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这莫言安,上次大婚看这莫夕颜还有几分的不舍,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如此的狠绝了,因为没有利用价值,所以,可以像畜生一般毫不留情的踢开吗? 小白再怎么没用也还是贵为王爷之尊,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其他皇子,她就不信他莫言安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话来,她是王妃,不是这相府的四小姐,岂容他说打就打的,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姐!” “小姐!” 红豆相思两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这一巴掌打下去,小姐不死也会受重伤的,二小姐仗势欺人,如果是以前的小姐,肯定被那些人打的鼻青脸肿了,二小姐那几巴掌都是活该,根本不关小姐的事情,老爷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小姐呢。 两个丫鬟抹着眼泪,小姐说的没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想今后有安生的日子过,就只有自力更生,相府是靠不住了。 发丝如墨,凌空飘飞,近乎贴在脸上,莫言安的手,刚碰上那发丝,那双眸子,陡然睁开,如不可挡,仿若混沌的空际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顷刻间,光芒万丈,冰冷,麻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双眸子的主人已经和这天地万物融为了一体,没有了灵魂,没有了感情,只剩下季节的战斗。 眼看着那张脸就要遭殃,夕颜的唇边陡然绽放出笑容,恍若盛开的白莲,悠然清贵,高不可攀,站在云层的高处,俯视众生,让人心生顺服,也就在莫言安这发怔的一瞬间,扬起的右手动作有所放缓,却还是朝夕颜的脸袭去。 落叶有声,千钧一发,那双漠然的眸子满满的就只有那双手朝自己挥来的手,电光火石之间,就在众人都以为夕颜凶多吉少的时候,那双夹带着雷霆之势的手却被她轻而易举的扣住。 “莫夕颜,你—” 莫言安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手上加了劲,反观夕颜,一派的轻松,笑得愈发的灿烂,手上的拇指和中指悄悄用了些力,莫言安的脸色苍白,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来。 “父亲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先动手,这就是宰相该有的作为吗?” 夕颜笑了笑,挥开他的手,莫言安向后退了几步,那双精明的眸子落在夕颜的身上,满是审视。 “颜颜。” “呜呜——” 夏夜白冲了过来,紧抱住夕颜,虽没大哭出声,却憋着嘴,一个大男人,眼泪掉的比什么都快。 夕颜不动,不惊不惧,坦然面对。 半晌,莫言安苍白而又铁青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来人,把二小姐和地上那些人都带到我的书房。” 看了夕颜和夏夜白一眼:“你们也跟着来。” 夕颜笑着夏夜白一眼,眉眼含笑,拉着他的手,忙跟上莫言安。 031:发难(一) 莫言安的书房坐落在相府正中的位置,是个单独的院落,春末夏初,四周的树儿枝叶繁茂,吐着嫩芽,苍翠欲滴,偶尔有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带着春日里特有的朝气和那股子活力。 院子里,没有后花园里那百花竞放,争奇斗艳的繁华胜景,却处处透着雅致。 绿树环绕,假山布景,打开书房的大门,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小小的喷泉,打磨光滑的大理石环绕,泉水叮咚,清脆作响,说不出的诗情画意,最高处的假山,是和滇进贡的圣花香雪兰,上等名贵物种,银着琉璃的气候,存活的很少,举国上下,不过五十株,相府家山林里,几乎每一座大的假山顶上都有一株这香雪兰,七片花瓣,赤橙黄绿青蓝紫,阳光下,每片花瓣的颜色层次变换,让人眼花缭乱,淡淡的花香四溢,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 这莫言安虽是武将出身,不过说到生活享受,细致中处处透着格调,怕是整个琉璃上下,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这日子,要是他懂得放权,让那皇帝放心,怕是真这日子比谁都还要逍遥,可惜这个人,他不会,明明已经权倾朝野,却还不懂得急流勇退,说他聪明,但再聪明的人,但在这个王权时代,太过执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场想来好不到哪里去。 王喜,也就是方才去迎夕颜的管家,走在最前面,轻轻的推开书房的门,弯着腰,等着莫言安先进。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慌忙跟上,虽说这莫夕颜是相府的四小姐,从小在宰相府长大,不过莫言安的书房,她却是从未到过的,骨子里的血液沸腾,她知道自己是兴奋的,不是因为看到了这样别具一格的书房,以她的个性和见识,这书房怕的设计怕是再别出心裁,匠心独运,哪怕是用黄金玉石打造,也无法让她的血液沸腾。 这书房是莫言安处理政事的场所,其重要性从莫夕颜十六年却未能踏进这里一步,就可见一斑,王府的下人,除了莫言安的几个心腹,一般人根本不得踏足,如果方才她感应无误的话,这书房,除了那来回巡逻的守卫,还有高手在暗处守护,里面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夕颜心里漾起了喜悦,那东西对莫言安肯定非常重要,要是能把那东西拿到手的话,这莫言安有了把柄落到自己的手上,今后在这琉璃,即使她没有任何的作为,也可靠着这座大山,横着走了。 一行人进了书房,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两只眼睛正快速的扫描四周,看的分外仔细,也因此,她没发现,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眸子和她一样,打量四周,说不出的犀利。 书房分为内外两室,中间用一扇门和帘子隔开,门是合上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说是书房,却比王府的大厅还要搭上许多,不过这外室的设计,除了两边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倒真的像是客厅,靠近内室的正中,摆着两张朱红色的椅子,类似于大厅的主位,两边一排的位置向下,想来这外室必定就是莫言安光明正大与朝堂百官闲聊的地方了,莫言安办公的地点必定是在内室了,密见同僚,还有一切重要的文件,定然也是放在那里。 莫言安刚才主位上做好,马上就有丫鬟送了茶上来,放在一旁,小白,莫芸菲,加上她莫夕颜和方才那些被她打伤的家丁,少说也有二十多人,却独独只有他莫言安的一个人的茶水。 那丫鬟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大,长得很是标志,见到莫芸菲等人也只是福了福身子,眉目清冷,不卑不亢,眼角掠过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闪过轻蔑,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还是被夕颜捕捉到了,脸色顷刻就冷了下来,心底闪过不悦,下人就是下人,她岂能容许她的小白被她用那种眼神瞧着。 “站住。” 夕颜转过身,喝住了那拿着托盘就要离开的下人,不怒自威,那声音,带着让人臣服的威严。 “不知小姐叫住奴婢,有什么事?” 微低着头,腰杆却挺得笔直。 “我是小姐,是主子子,你是奴婢,是奴才,想什么时候叫你就什么时候叫你,一定要有什么事情吗?” 夕颜冷哼一声,已经走到她的跟前,低头,瞧了她一眼:“长得倒是挺标致的,今天有十六了吧,叫什么名啊?” 捧着托盘的手紧了紧,这四小姐,态度转变的未免太快,不由的谨慎起来:“奴婢今年十六,小姐可以叫我清莲。” 嘴唇紧了紧,半晌,夕颜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个知道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也配得上莲这个字吗?回去改了名去。” 生硬坚决,不是商量,纯粹是主人对仆人的命令。 清莲低着头,双肩颤抖的有些厉害,见没人为自己求情,身为合格的下人,最基本的一点,不能忤逆主子的命令,即使主子没了势,这一点,她懂。 “是。” 咬着牙,放吐出这不情不愿的一个字。 “啊!” 夕颜惊喜的叫出了声:“身为下人,是很忙碌的,胸中有无半点墨汁,哪里能取出好听的名字来,我倒是有一名,就叫你阿花吧,怎么样?” 夕颜很是明主的征求起她的意见,没等清莲开口,夏夜白便兴冲冲的跑到夕颜跟前,抱住了她,双眸晶莹,满是好奇:“颜颜,颜颜,那不是老鼠(管家王权)养的大黄狗的小名吗?” 清莲一听是狗的名字,还是那傻王七王爷家的狗,哪里肯从,抬头刚要反对,却被夕颜抢了先:“我就觉得这名字不错,好听又好记,配得上她这个人,小白觉得呢?” 夕颜装过身,征求夏夜白的意见,狗眼看人低,不刚好配狗的名字吗?叫阿花还算好的,要是她敢反抗,她直接就叫她阿猫阿狗。 夏夜白像没了骨头的人一般,靠在夕颜的身上,抿着唇,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很是严肃认真:“既然颜颜这样认为,那肯定就是这样的。” 仿佛只要是夕颜说的,那就都是真理。 “阿花,没看到王爷在这里吗?怎么只给老爷一个人泡茶,再去沏杯茶来,父亲现在喝的是芷兰进贡来的雪兰春吗?这个香味,王爷最喜欢了。” 夕颜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很是享受,那般的随意,仿佛那雪兰春不是什么上等的茶叶,而是市集上一两银子可以买上许多的低等茶叶。 心里却暗自为名字那事,憋着一口恶气,低着头,掩住了眼底的恶毒,巴不得夕颜因为这件事被莫言安狠狠的说一顿,最好是像二小姐那样被狠狠的扇几个耳刮子,解了她心里的恨才好。 这雪兰春,老爷只用来招待贵宾,如果眼前这个是四皇子,那还好说,直接泡了茶来,这七皇子,傻子一个,哪里懂得品茶,简直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根本就是浪费,可莫言安没开口,她一个下人,哪里能做主,一时间,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032:发难(二) 莫言安坐在主位,端着茶杯,方才被夕颜扣住的手臂,传来一丝丝的阵痛,浓眉不由的紧皱,活了大半辈子,吃了不少苦头,却没想到老来还会在自己柔弱的女儿身上吃了亏,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但若要说心里真没有一点芥蒂,那就是假话了。 这真的是夕颜,她莫言安的女儿吗?虽说自己一直忙于朝堂上的事务,子女的教育大权都交给了大夫人,却从没听她说过夕颜会拳脚功夫啊,还这么厉害,难道说是藏得太深,今日才爆发出来,这份隐忍,就连他也是自叹不如的。 莫言安放下茶杯,盯着门口的莫夕颜瞧,他知她的性子定然是不愿嫁给七皇子的,便骗她说她要嫁的是四皇子,哪知道竟然会在大婚当日发生了纰漏,她抵死不从,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那傻子有什么好,竟让她处处维护。 一身素白的衣裳,因逆着光,看的不甚分明,但那声音,那模样,分明就是他和静怡的女儿没错啊。 “父亲你觉得呢?” 莫夕颜转过身,双眸清澈,直直的迎上了莫言安探究的神色,坦然一笑。 “按小姐说的,给王爷沏杯茶来。”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雪兰春再怎么珍贵,也是有价的,现在最让他捉摸不透的倒是以前那个最乖巧贴心的女儿,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冰冷嘲讽的眼神,居然让久经官场的他也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莫言安心里喜忧参半,更多的是惋惜,要是这夕颜是男孩,战场杀敌,定会个莫家带来无尚荣耀,偏偏却是女儿身,现嫁给了那傻子,再有本事,他指望不上,但若要毁了,又觉得可惜。 “是。” 阿花愣了片刻,乖巧了应了声,下去给夏夜白泡茶了。 “这里都是些下人,王爷怎么能和和他们一样站着呢?” 夕颜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莫言安的旁边,指着左边和莫言安并排的主位:“王爷该坐这里。” 莫言安放在椅子上的手指动了动,抬头,双眼掠过,带着戾气,站在正中间的夏夜白缩了缩鼻子,向夕颜的身边靠了靠,双手抱着她的腰不放,用自以为只有夕颜才听到的声音,委屈道:“颜颜,那个人好凶,我不敢。” 莫言安一言不发,眉头却皱的愈发厉害了。 “这本该就是你坐的位置,你想坐就坐,有什么不敢的?” 来前再三叮嘱,让他好生听自己的话,没想到他却把自己的说的当成耳旁风,如果不是为了他,她至于做这么多,冒那么大的风险吗?夕颜怒其不争,几乎是把他摁在椅子上的,还不忘瞪着他说一句:“坐好。” 那边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进来的莫芸菲一进来便坐在垫了几层细软的椅子上,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到现在那痛才稍稍缓了下来,双眸微睁,便见那和莫言安并排坐在主位上的夏夜白,两只眼睛,一瞬间睁大,指着夏夜白,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凭什么坐在做那里?” 这架势,哪里像个受伤的人,话刚说完,扯到了伤口,莫芸菲痛的又是龇牙咧嘴的。 夕颜同样站了起来,走到莫芸菲的跟前,绝美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他是皇子,是王爷,不坐在那里,那我倒是要问问姐姐,他该坐哪里?” 莫芸菲被莫夕颜教训了一顿,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哪里还敢和她叫板,慌忙瞥过头,小心翼翼的盯着莫言安:“傻子而已,就该和下人一样站着。” 声音很轻,如果是以前的莫夕颜,定然是听不到的,可现在的夕颜却听得一清二楚,莫芸菲,新仇旧恨,她们的梁子是结大了,这莫芸菲,她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父亲,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妹妹今日回门,我领着人去迎她,没想到她非但不领情,反而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给我脸色看,我知她嫁给七王爷,心里不快,也不计较,只是劝了几句,她居然就对我动手了。” 这莫芸菲可真是演戏的好手,瞧瞧那眼泪,说来就来,能编善造的,睁眼说瞎话,也亏得她开的聊这个口,栽赃嫁祸,恶人先告状的话,简直就是信手拈来,这样的事,以前绝对没少做。 敢做却不敢当,夕颜对她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你—你—说谎—” 夏夜白见莫芸菲冤枉夕颜,气的耳根子都红了,指着莫芸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差点把杯子都给打破了。 夕颜见了,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这傻子,不枉费自己处处护着他。 “你冤枉颜颜,坏人。” “让人打颜颜,我打死你。” 稚气的嗓,带着明显的傻气,看着他为了自己真的就像个傻瓜一样为了自己和别人拼命,那感觉,暖暖的,真是该死的好。 “王爷,这样的小事,无需您亲自动手,臣妾来处理就好。” 夕颜抱住夏夜白,她可没忘记,那晚他就是受了点小刺激,就差点咬断了她的脖子,这可是相府,那人再怎么不济也还是这莫府嫡出的小姐,扇几耳光,她有的是方法糊弄过去,但要是闹出人命,可就不好玩了。 夕颜让夏夜白重新回到主位上做好,无视莫言安吃人的眼神。 “夕颜,今日要是你不交代清楚,别怪我不念父女的情分。” 父女的情分,夕颜差点笑出了声,他们之间有那个东西吗?她怎么不知道? “父亲,我倒是不知道,宰相府的门槛有这么高呢?” 夕颜伸手,将王府下人递过来的牌匾重重的摔在地上,戾眸扫过莫芸菲,冷笑一声:“这就是姐姐迎我回门的方式吗?” 夕颜眼也不抬,抬起左脚,狠狠的踩在那木匾上,只听到彭的一声,那木匾顿时就被五马分尸,四溅的木屑,桌上的杯子左右摇晃,整个书房,像是小地震了一般,惊得莫言安整个身子不由的向后缩,更不要说莫芸菲和那一干的下人了。 美目圆睁,怒目而视,自有一股上位者让人忍不住臣服的威严:“女儿不济,虽说是庶出,可也是这相府的四小姐,算是这相府的半个小主子,即使是嫁与了寻常百姓人家,带着自己的夫婿回门,也断然没有拒在门外的道理,不过是相府的门卫而已,就这狗仗人势,胆敢以下犯上,堂堂王爷之尊,进这宰相府居然要钻狗洞,这事要是传出去,琉璃的百姓会怎样看待父亲?父亲置皇上的颜面于何处?高处不胜寒,朝堂之上,想搬倒父亲的人比比皆是,父亲是想落人口实,让人捉住把柄,以此借题发挥吗?” 夕颜见莫言安蹙着眉头,知他是听进去了,不由得意的瞥了莫芸菲一眼:“宰相府身为琉璃第一大府,确实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人都可以进来的,我倒是想问问姐姐,何为上等?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聪明也好,愚钝也罢,那也是龙子,岂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比得上的?” 莫芸菲没想到夕颜的嘴巴如此厉害,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咬着唇,动了动,方才就吃了亏,现在他哪里肯让自己落下风,浮肿的一张脸,狰狞可怖,盯着夏夜白:“他哪里是什么龙子,分明就是被皇室抛弃的傻子?” 夕颜双手握拳,咯咯作响,那样子,分明就是怒极了:“我家王爷是狗,那当今圣上是什么,狗父亲吗?我倒是不知,原来在姐姐眼里,皇室一家景都是属狗的,身为皇室的儿媳,有维护皇室颜面的责任和义务,今日之事,我自会上禀父皇,父皇圣明,定有圣裁。” 夕颜双手捧在拳,对着皇宫的方向,态度恭敬,满是坚决。 “你分明就是欲加之罪。” 莫芸菲紧咬着唇,脸色煞白,吓得浑身哆嗦,那话听起来无丝毫底气。 这七皇子,人人可以得罪,也有人把他和狗相提并论,但那念头就只敢在心底想想,谁敢说出来,就像夕颜说的,再怎么不是也还是龙子,这七皇子没脸可以,但若牵扯到皇室,谁还敢说他一个不字? 莫言安深吸一口气,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他居然被自己的女儿气到了这个份上,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生生隐忍,吃哑巴亏:“夕颜,你姐姐她开玩笑的。” 夏夜白虽是皇子,若不是这次圣上赐婚,他断然不会把夕颜嫁给他,不要说自己的亲生闺女,就是府上的下人,他也不屑和恭王府扯上关系,身为王爷,如此窝囊,他根本看不上眼。 但夕颜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夏夜白再怎么无能也是个王爷,当今圣上的儿子,这事要传到皇上耳朵,对他们莫府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皇上对他本就有所顾忌,事情可大可小,要借此发挥,也不无可能。 今日朝堂上又掀起了一阵废立太子风波,他必须为自己另外谋个出路,是个女儿,就只剩下这莫芸菲了,对于有用的棋子,他从来不会抛弃。 夕颜见他神情犹豫,哪里能不知道他心里的顾忌,这个人,万事以利当先,这莫芸菲怕是当下有用,但今日之事,绝对就不能这么算了。 夕颜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只听咚的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莫言安的跟前。 033:罪名 罪名夕颜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只听咚的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莫言安的跟前。 “莫夕颜,你这是做什么?” 莫言安脸色大变,饶是见惯了战场官场的大风大浪,夕颜这一举动,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心头竟隐隐生出不安的预感来。 “颜颜,你干嘛跪在地上?” 夏夜白惊起,伸手就去拉跪着的夕颜,夕颜处于悲愤之中,没有发现,那冲着她嚷嚷的声音少了一份傻气,更多的像火一般燃烧的愤怒,甚至是颤抖的,处于震惊状态的莫言安自然也没有发现,那双眼睛,是夹杂着仇恨的,还有痛心怜惜。 “小白,放手。” 夕颜仰头看着他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声音很冷,很压抑。 男儿膝下有黄金,她的膝下同样也有,她不是没有尊严的,更加不是没有原则,她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抛下了那些,不过是下跪而已,今日低头,是为了他日把他们都踩在脚下,强木则折,她一向能屈能伸。 “不放,不放。” 夏夜白拉着夕颜的手,晃个不停,撒娇的意味十足,但是不是撒娇,也许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妃。” “王妃。” 相思红豆此刻才回神,盯着跪在地上的夕颜,齐齐的叫出了声,老爷的口气明显是松动了,好端端的,小姐为什么还要下跪,两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虽然疑惑,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小姐这样做肯定是为了王爷。 相思自那日和夕颜谈了以后,心里便有了一个信念:无论王妃做什么,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和思量,也不劝了,上前两步,跪在了夕颜的身后,红豆见状,当下也不犹豫,跟着相思一起,跪在了地上,王府来的一干下人,也纷纷跪在地上。 “都跪了,那我也跪。” 夏夜白松开拽住夕颜的手,往后看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几个人,嘴角露出了完全称得上愉悦的笑容,拍了拍手,理所当然的就要跪下,膝盖却被夕颜扣住,夕颜的脸色未变,只是那双眸子却愈发的冷了。 “你是王爷,哪有王爷向大臣下跪的道理?” 莫言安的脸色愈发难看,落在夕颜身上的眸子也愈发的锋利起来。 “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夕颜紧扣住他的手,她是用了力气了,如果说不生气,那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不乖乖配合就算了,总给自己找些麻烦。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 夏夜白站了起来,使劲的摇头,银白面具冷光晃动,雪白莲花却像是被火燃烧了一般,艳红刺眼。 “那就在一旁看着,听着。” 看她为了他下跪,听她为了他如何的低声下气,收回的视线便直直的与那主位上的莫言安相撞,不卑不吭,淡然沉着。 “父亲。” 夕颜俯首,对着莫言安叩拜,抬头,两人的视线重新对上:“今日跪在这里的不是恭王府的王妃,而是莫府庶出的四小姐——莫夕颜,君臣有别,上下尊卑之礼不可偏废,即使父亲身为宰相,也担当不起王妃这一礼数。如果方才是父亲打女儿,那一巴掌,夕颜不敢有任何的怨言,但现在,女儿已经是恭王府的王妃,若女儿不躲不闪,那就是陷父亲于不忠。” 那声音,冷冷的,淡淡的,很是平静,没有质问,像是只在说一件简单的事情,当朝的宰相,偏心,势力。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夕颜没有去看莫言安的脸色,想来也是头冒青烟,好不到哪里去。 夕颜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情绪:“我家王爷,没有得宠的母妃,在朝堂上,也没有任何依靠的势力,确实比不得其他王爷,夕颜斗胆问一句,他是否是皇上的儿子,既是皇子,父亲痛打王妃,这话要是传出去,女儿只是不想让父亲为难,方才时间紧迫,才会用姐姐去挡,而那一番话,女儿只是太过伤心了,父亲一向疼爱女儿,何以对女儿下如此重手?” 那双深沉的眸子锐气逼人,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剔掉层层的外壳,一眼可以瞧进灵魂深处,只是这次,这刀却有些钝了。 “父亲,她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什么恭王爷,分明就是个傻子。” 莫芸菲指着跪在地上的莫夕颜,气急败坏道。 “给我住嘴。” 莫言安拍案惊奇,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快速的掠过莫芸菲,莫芸菲一惊,脸色煞白,吓的顿时用嘴巴捂住嘴。 夕颜垂着的脑袋猛然抬起,对着莫夕颜,笑容几不可见:“今日是女儿回门探亲的日子,本该是欢欢喜喜的,热热闹闹,没想到刚到了大门,就被几个下人给拦住了,女儿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听说领着王爷进相府,还要钻狗洞了的,会自己的家还要用闯的,姐姐一片的好意夕颜心领了,若不是夕颜以前悄悄学过些功夫,哪里受得了那些家丁的联手围攻,若今日从相府回去的王妃,鼻青脸肿,传到坊间,那些人会怎么想?” 夕颜的眉梢微挑,莫言安挥了挥手,脸上竟不知为何平静了下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只手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放下,夕颜看着莫言安,也不急着开口,倒是莫言安把茶杯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淡淡的开了口:“接着说。” 夕颜的嘴角几乎是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父亲一心为琉璃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片赤胆忠诚,日月可鉴,但总有些心胸狭窄之辈,嫉恨父亲今日的权势地位,处处与父亲为难,恨不得父亲行将踏错一步,好捉住父亲的把柄,落井下石,这次皇上将女儿赐婚之事,定有蹊跷,皇室将王爷排除在外,无端端的,皇上怎会想到赐婚,定是有心人士蓄意为之,说不定就是为了今日,让父亲给女儿还有王爷难堪,冠上藐视君王,以下犯上,无视圣令的罪名,姐姐这样做,分明就是给那些有心之士可趁之机:,夕颜虽是女子,也知道朝堂风波,风云诡谲,最是大意不得,就像下棋,一步错,满盘皆输。” 夕颜没再继续往下面说,大家都不是笨蛋,她相信,莫言安已经明白。 034:重要棋子 “今日要不是王妃提起,我还不知道我们宰相府花钱请来的居然是这样一群狗仗人势的奴才,连回门的王爷王妃都不认识的,居然还敢对王妃动手,你们是吃了豹子胆嘛!” 夕颜由着相思红豆两个丫鬟扶着站了起来,跪在地上太久,腿微微的有些发麻,夕颜笑了笑,这身体真是娇贵的紧,一左一右扶着相思红豆的手,退到夏夜白的旁边,拉住了他的手。 夏夜白转过身,咧嘴,对着夕颜一笑,眼底带着心疼,十指紧紧相扣,夕颜转身,会意一笑,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责怪。 从小到大,每一日在死亡边缘求生,在她手下丧生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有些甚至是朝夕相对的伙伴,她下手从不见手软,她是个爱惜生命的人,从来都是,如果不是她们死,就是她自己亡,既如此,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她这个人没有太大的野心,但这并不表示她愿意永远屈居人下,仰人鼻息,就像刚才,如果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向莫言安下跪的,如果只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不是她目中无人,她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但是她舍不得小白受委屈,为了不过是替他讨回一个公道,在琉璃这边土地上,有她莫夕颜在,就绝对不会让那些欺负小白的人讨了便宜去。 她,武媚娘,从未想过自己会为另外一个人做出这样委屈自己的事情来,但是在意了便是在意了,做了便是做了,对于既定的事实,她从来都是坦然的接受。 不就是下跪吗?他日在讨回来便是,就像以前,杀人了伤心难过又能如何,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穿越,那些给她人生带来不幸的人,她早就让他们见阎王去了。 “来人!” 莫言安大喝了一声,马上就有几十个壮汉冲了进来,虎背熊腰,比起王府的那些下人不知道要壮上几倍,明着全是守护这书房的安全的。 几十个人,上身穿着类似现代的短袖粗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粗壮的胳膊,及至膝盖的裤子,脚上一双草鞋,皮肤黝黑,这些不是琉璃的人,这样的气势,这样的穿着,有些像是塞外匈奴之人。 “区区下人,居然敢对王爷王妃动手,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底下的人方才见夕颜跪在地上就感觉不妙了,那一字一句,不和老爷说理,反而字字扣着利字,宰相府的奴才虽说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但平日里逢迎拍马那些权贵,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说完全懂,但还是知道的几分的,夕颜那一番话,差点让他们吓破了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莫言安开口说把他们拉出去乱棍打死,才回过神,吓得脸色铁青,跪在地上。 “老爷,奴才冤枉啊。” “老爷,饶命啊。” “奴才知错了,老爷饶命啊。” 莫夕颜的另外一只放在夏夜白的手背,轻轻的抚摸着,夏夜白转过身,看着莫夕颜,脸上依旧是纯真的笑容,没有丝毫的畏惧。 “别——怕—” 夕颜也不知夏夜白看得懂看不懂,动了动唇,指了指他的眼睛,慢慢的闭上眼,示意他要是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她并没有发现,在闭眼的那一瞬,那银白面具迸射的冷光和狠毒,足以让周围的空气染上一层寒冰,残忍嗜血,对着地上的那群人,嘴角划出优美的嗜血弧度。 双眸微闭,那雪白的脸上,笑容安静而又淡然。 这是琉璃王朝,历史上的封建王朝,下人命如草芥,和奴隶社会的奴隶没什么两样,这莫言安谨慎,怎么会让别人给自己冠上藐视君王,以下犯上的罪名?不过是些下人而已,对于一个从战场杀敌,一步步排上今日高位的莫言安而言,这些人的性命根本算不得什么,而对于连自己的伙伴都可以抛弃杀死的夕颜而言,为了夏夜白,牺牲这些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莫芸菲看着方才的那些下人一个个被拖了出去,不多久,门口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云霄,震动整个相府,伴随着板子打在身上噼噼啪啪的声响,莫芸菲吓得向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仿若被抽了气的娃娃,了无生气,也不管伤口会不会痛,木然的倒在椅子上,那双嚣张跋扈的眸子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顷刻间黯然无光。 夕颜侧过身子,身后的相思红豆,两人紧抿着唇,脸色同样难看的紧,倒是夏夜白,头靠在夕颜的肩上,两只眼睛看着外面,看起来不像是害怕,倒是兴奋的紧。 凄厉的尖叫声,像是海浪一般,一点点渐渐的平息了下去,到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剩下一地的寂静。 那凄厉的叫喊声,恍若来时地狱,鬼门关开,明明是温暖的春天,那阵阵暖风吹来,带着冬日里的凌寒,让人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把二小姐带到她的居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他出房门一步,任何人不准探视,给我好好的闭门思过。” 扣住夏夜白的手紧了紧,几乎可以听到骨骼碰撞发出的咯咯声,轻眉蹙起,闭门思过,这莫言安,太偏心,要不然,就是这莫芸菲对他有用。 “父亲。” “父亲。” 莫芸菲听说要让她闭门思过,摇着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跪在地上,拽着莫言安的手臂,哭出了声:“明日四皇子要给老祖宗拜寿,这个时候闭门思过,我就见不到他了,父亲,女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女儿这一回吧。” 莫言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过身,征询似的瞧了夕颜一眼。 夕颜哪里能不明白,这莫言安是让自己给他台阶下呢,毕竟今日这莫芸菲得罪的是王爷王妃,既然牺牲了那些下人的性命,怎么还会在这点小事上在落人把柄,惹人闲话。 难怪这莫言安今日对她下如此狠手,原来是自己得罪了他重要的棋子了,莫芸菲善妒,眼里容不得别人,想用这样的人去笼络传说中那风流成性,惊才艳绝的四皇子,也不瞧瞧那莫芸菲是什么德行,满脸的浮肿,她倒是要看看,明日她如何出席老祖宗的寿诞。 看样子,市集传说是真的了,当今圣上很可能废长立幼,这莫言安怕是狗急了要跳墙,急着给自己找后路,对于莫言安这一举动,夕颜只在心底冷笑,这宰相府的大夫人是当今皇后的妹妹,这莫言安能有今日,虽有自己拼搏,少不得大夫人娘家人的扶持,这莫言安想攀上四皇子,下场必定如李商隐那般,在夹缝中,再无作为。 “既然姐姐已经知道错了,父亲也教训过了,那便放了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若相府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莫言安那雷霆一巴掌不是为了教训她莫夕颜,而是教训那以下犯上的忤逆女莫芸菲,一切,拿捏的恰到好处。 035:刹那悸动 一行人到了听雨楼,已近午时,夕颜和夏夜白刚坐下不久,才喝了口茶,小白摸着扁扁的肚子,刚闹着说了句饿了,马上就有宰相府的下人送来了午膳,七七四十九道菜色,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无一不囊括其中,美味精致,一看就只是花了心思了。 “小姐。” “小姐。” 相思红豆轻轻的叫了声,脸上带着笑意,显然非常的开心。 “颜颜,好多菜啊。” 夏夜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伸手,将满桌的菜绕了一圈,像是要抱到怀里一般,嘴角扬起,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晶光闪闪的,夕颜见了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点点的笑意,扫过满满一桌子的美味,无一丝意外,仿佛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 刚发生了这样的事,莫言安忙着洗脱罪名,恨不得把相府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们跟前,更遑论只是一顿这样丰盛的午餐。 “伺候王爷用膳。” 昨晚闹腾了一晚上,一早就起来了,没片刻的消停,早上喝了点清粥,还有几片桂花糕,肚子肯定是饿了。 “你们先下去,王爷喜欢桂花糕,让厨房准备。” 王府的膳食和宰相府精心准备的午膳那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小白嘴馋,又是没吃相的,她是不在意,这些下人看到怕是又要嚼舌根了,被那么多人看着,小白吃的也不自在。 “颜颜,真的好好吃哦。” 夏夜白左手上拿着滴着油的烧烤羊腿,右手拿着汤勺,喝着美味的鸭舌翡翠羹,一张嘴巴塞得满满的,说话的时候,嘴里的汤汁溅到夕颜的脸上,他一点也没注意,张开大口,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左手的羊腿肉,吃的不亦乐乎。 夕颜拿起筷子,也不忙着动筷,托着下巴,看着夏夜白,见他吃的开心满足,心里暖暖的,竟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幸福,丝毫不介意夏夜白的口水喷在她的脸上,若是别人,怕是早就被她狠狠扇了几个耳光。 “小姐。” 相思见了,慌忙掏出手帕,蹲下身子,就要替夕颜把脸上的油渍擦干,这王爷也真实的,嘴上都是鸭舌翡翠羹,怎么对着小姐的脸说话呢?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悦的情绪来。 “我自己来吧。” 夕颜取过相思手上的手帕,相思松开手,退到了一旁。 “小白,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夕颜笑着,蹲下身子,温柔的替他擦掉嘴角的油渍。 “小心别呛着。” “咳咳——” 这话才刚说完,那边夏夜白竟真的呛到了,夕颜忙站起来,轻拍着他的背,脸上的笑容柔柔的,仿若三月的春风,暖暖的,说不出的舒适。 “不是让你慢着点嘛,呛到了,活该。” 夕颜一边责备,一边朝身后的红豆使了个眼色,红豆哪里能不明白夕颜的想法,早就转身去取水了。 夏夜白呛的难受,也不等夕颜接手,抢过红豆手上的茶杯,喝了个底朝天,深吸一口气,半张脸戴着面具,另外露出来的半张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呛的通红,透明的白,燃烧的红,竟是说不出的妖冶。 夏夜白憋着嘴,两只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夕颜,吸了吸鼻子,那模样,比那被抛弃的小狗还要可怜:“颜颜,你又凶我。” 妖娆而又无辜,夕颜的脑海忍不住浮现出那日揭开他面具,那样的小白,定是可以称为妖精的,即使是傻子,也足以让任何女人沉迷,夕颜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点了吗?继续吃饭吧,多吃点,我让人准备了你喜欢桂花糕。” 夏夜白听到桂花糕,双眼放亮,顿时把方才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乐呵呵的坐在一旁,却不像方才只顾着自己吃,还不忘记给夕颜夹菜:“颜颜,你也多吃点。” 一顿饭,从午时吃到未时,足足一个多时辰,夏夜白的肚子吃的圆鼓鼓,就闹着困了要睡觉,夕颜知他有午睡的习惯,不过现下他吃的十分饱,哪里马上就能睡觉? 夕颜不肯,拉着哈欠连连的他在后院走了一圈,若在平日,夏夜白肯定会兴奋的上串下跳的,现在却整个人都靠在夕颜的身上,眼睛都是闭着的,就只有脚在动, 夕颜哭笑不得,任由他的手环着自己的腰,走了一小圈,就带着夏夜白回到房间。 夏夜白的头刚沾到枕头,翻了个身,嘴角扬起,嘴巴满足的吧唧吧唧了几声,不久就睡了过去。 夕颜坐在床榻旁,蹲着身子,轻轻的抚摸着他银白冰冷的面具,指尖划过他的嘴唇,和她想象中的触感一般,柔柔的,软软的,很舒服。 睡梦中的夏夜白像是感觉到什么了一般,伸出了舌头,吧唧了一下,含住了夕颜葱白的手指,像是品尝美味一般,舌尖缠绕,吮吸了几下,轰的一声,夕颜只觉得浑身上下被电击了一般,酥麻的感觉透过食指传至全身,脸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睡梦中的那人却更加用力的含住,那又痛又麻的感觉,怪怪的。 “咚—” “咚——” 心跳如雷,夕颜的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个地方,一下一下的,刚强有力,却没有一点规则,快的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脸烧得更厉害了,耳根都红了个底朝天。 “小白。” 夕颜松开放在胸口上的手,轻轻的推了推,可床上的人却没有半天反应,只有嘴巴里面的舌头,像蛇一般的灵活,极尽灵活的挑逗着她的手指。 他倒是好,睡得香甜,她却不得安宁了,这睡觉喜欢咬手指,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干的事情吗?这几日,和他同寝,也没发现他有这毛病,难道他还认地不成,他身下的这张床可是比王府的那床舒适多了。 “王妃。” 夕颜听到声音,心慌慌的,想也不想,将手从夏夜白的嘴巴里面抽出来,马上站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烧的更厉害了。 “王妃脸怎么这么红?” 红豆凑近夕颜,瞧了眼床上睡的正是香甜的夏夜白,一时也想不出原因。 衣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仿佛是她调试的呼吸,马上就回复了往日的冷静,莲步轻移,向前走了几步:“窗户何时关上的,我说怎么这么闷。” 红豆听了,也不做多想:“奴婢这就打开。” 夕颜恍然想到什么,对着红豆招了招手:“红豆,先不忙,过来,我有事让你去做。” 红豆见夕颜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凑到她的跟前,夕颜伏到她的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红豆看着夕颜,不停的眨着眼睛。 “小姐要那个有什么用?” 红豆转过身,好奇的问道。 “反正我有用,你小心着点,别让人发现了。” 两个人说这话,背对着床,谁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刹那,床上那原本熟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侧过身子,盯着那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的两个人,她和红豆说了些什么。 原来,她方才脸红了,不知她脸红是什么模样,一定很好看。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清明透彻,哪里有半点的倦意,夏夜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笑得就像只狐狸。 甜甜的,和她的血一样美味。 036:做坏事鸟 红霞满天,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撒了一地的金黄,整个听雨楼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彩色,像极了盛开的花,绚烂夺目,却多了几分温馨。 房间里燃着助眠的熏香,淡淡的香味,很是好闻,夏夜白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摸着肚子,就闹着说饿,夕颜笑着让相思传膳,替夏夜白穿好衣裳,刚漱了口,便闻到外面阵阵的香味,夏夜白顾不上穿鞋,就跑了出去。 夕颜浅笑着,温柔如水,在夏夜白旁边坐下,知道他嘴馋,小孩子心性,醒来定会吵着要吃东西,在他刚睡下没多久,就让厨房准备晚膳了。 许是肚子不那么饿了,夏夜白晚上吃了并不多,而她,吃的一向不多。 天色渐暗,艳红惨淡,房间四处的窗户打开,四月的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夕颜和夏夜白刚用完膳,两人还未离开,坐在桌上,吃着甜点,便见红豆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王妃。” 红豆跑到夕颜的跟前,蹲着身子,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夕颜手上拿着桂花糕,放进嘴里,轻轻的嚼了几口,露出了笑容,转过身,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小白,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也不等夏夜白回答,夕颜便兴奋的拉着红豆离开了,从红豆出现到离开,夏夜白自始自终的低着头,吃着碟上的桂花糕,一言不发,两人前脚离开,夏夜白猛然抬头,深邃迷人的黑眸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快速扫了四周一眼,静悄悄的,一人也没有,这才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小心的跟了上去。 夕颜把红豆拉到房间,两个人靠在门后,夕颜谨慎的扫了四周一眼,来往无人,这才朝红豆摊开手:“东西呢?” 这几日那清冷的眸子闪烁的分明就是兴奋,那模样,就像是狗见到了骨头,两眼冒着的尽是金光。 红豆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被一张泛黄的纸包裹的整整齐齐,隐约可以瞧见里面是白色的粉末,递到夕颜的手上:“王妃现在可以告诉奴婢,要这个何用了吗?” 夕颜掌心握紧,笑得奸诈:“天机不可泄露,明日你就知道了。” 这东西,可是有大用处,今日那莫芸菲如此过分,她岂会那样轻易就放过?明着不行,她有的是别的手段对付。 这莫言安想利用莫芸菲攀上四皇子的高枝,必定是两边不讨好,不过那山鸡好像一直钟情与那夏天辰,侮辱伤害了小白,想要息事宁人,简直做梦,对于这样虚荣的女人,当着满堂的宾客失了态,想给四皇子留下好印象,她偏不让他们如愿,不过这毕竟是相府,她也不能做的太过分,那就小惩大诫一番好了。 夕颜拿着东西,心里乐开了花:“没人发现吧。” 要是被莫言安知道是自己在后面扯他的后腿,即使背负以下犯上的罪名,他也绝对不会轻易饶过自己的。 “我办事,王妃放心,这药是奴婢花钱让路边的乞儿去捉的,掌柜的也不知道,奴婢今日出府是向店家催要老太君的寿诞礼物,绝不会落人把柄的。” 这身体的主人想必也是个奇女子,她着实应该好好感谢一番,给她留下了相思红豆这样两个聪慧的丫鬟,尤其是这红豆,焦而不燥,思路清晰,做事谨慎,确是可造之材,夕颜的眼底划过一丝赞赏,这丫鬟,虽心直口快,对夕颜确是忠心不二,将来和相思一起定可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红豆,做的不错,要是对王爷再好点,脾气在收敛一点,就接近完美了。” 屋内的烛火摇曳,明明灭灭的,那张冰冷肃杀的变得柔和起来。 “王妃这话时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红豆娇嗔道,靠近夕颜,福了福身子:“奴婢也知道该好好对待王爷,只是觉得他配不上王妃,为王妃不平,至于这脾气,还不是王妃惯的嘛,不过现在看王妃和王爷在一起很开心的样子,奴婢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只要王妃幸福,奴婢就满足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避不闪,满是真诚,虽然不知道王妃要那雪花散有何用处,不过王妃如此谨慎,定是不想让别人知晓,却让自己去捉药,这样信任自己,她岂能辜负这份信任。 夕颜不由的感叹,心里微生出满足的情绪来,这莫夕颜是个有福之人,只是这性格未免太过偏执,就因为不想嫁给小白,就撞柱自尽,要不是自己附在她身上,最伤心难过的怕是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小白憨厚可爱,哪里不好了,倒让她捡了个现成了便宜。 “你明白就好,王爷应该吃饱了,我先哄他睡觉,你和相思两人好生照顾这,我去去就回。” 夕颜说完,将东西塞进袖子,走了出去。 “颜颜,颜颜,你和豆豆说什么呢?这么久,东西都被我吃完了。” 夏夜白一见夕颜出来,忙站起来,跑到她的跟前,拽着她的袖子,整个人靠在她的怀中,满手的糕点,满嘴的油都擦在她素白的衣服上。 桌上一片狼藉,桂花糕,绿豆糕,雪松糕,一扫而空,难怪要抱怨了,原来是东西都吃光了。 “困了吗?我让红豆去打水,明日老祖宗生日,你早些休息,好养足精神,可不能像昨晚那样胡闹了。” 夕颜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夏夜白仰着头,捂着张大的嘴巴,半闭着眼睛:“颜颜,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困了。” “那先去睡觉。” 夕颜拖着夏夜白就往内室走,他要是不睡,她如何能走。 “但是颜颜,我刚吃饱了饭。” 夏夜白蹭了蹭夕颜的胸口,仰着头,深吸一口气,口齿不清。 “我等下给你揉揉肚子。” 这人怎么老喜欢蹭她胸口,夕颜刚想要推开他,转念一想,他定是什么都不懂的,也就只能由着他。 “那颜颜呢,不陪我一起睡吗?” “要给你揉肚子,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夏夜白倒在床上,哦了一声,把脚上的鞋子踢开,拍了拍床榻,兴冲冲的:“颜颜,坐这里。” 掀开被子,几下就把外面的衣裳褪掉。 夕颜在他指定的位置坐下,手伸到他小腹的位置,不停的揉着,动作很是轻柔。 红豆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夏夜白已经睡了过去。 “王妃。” 夕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动作轻点,瞧了熟睡的夏夜白一眼,这才站了起来:“你替王爷把身子擦干净,动作轻点,房间里面燃了熏香,王爷一时不会醒,你还没用晚膳吧,我让相思给你留了些糕点,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已经陪王爷歇下了,有事明日再来。” 夕颜小声交代。 “奴婢记住了,王妃自己小心。” 王妃虽然没说,红豆还是隐隐的猜出了。 夕颜点了点头,转身换衣服去了。 红豆拧干毛巾,替夏夜白把身子清理了一遍,看到上面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青紫伤痕,往上是银白的面具,难怪王妃如此心疼,这七皇子,也真是可怜。 红豆小心的替夏夜白拢上了衣服,把被子盖好,放下帘罩,端着水,这才离开。 确定她走远,不会再回来了,床上的夏夜白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掀开帘幔,快速的打量了四周一眼,穿好鞋子,双眼如鹰,快速的捕捉到窗外的那娇小灵活而又熟悉的影子,嘴唇扬起,那弧度,宛若天上的弯月,却带着丝邪气。 037:惊喜 月光溶溶,清辉洒落,群星环绕,泛蓝的夜空,是现代没有的干净素洁,星光璀璨,明日定是个大晴天。 夕颜一身贴身黑色劲衣,男装打扮,头发盘起,只用一根玉簪定住,黑夜下,那双眸子比起往常愈发的清冷警觉,浑身散发出黑夜该有的寒气,就像是一头在暗夜奔跑的豹子,黑夜的王者,那通身的气质,冰冷而又洒脱,没有丝毫的女气,若不是亲眼见她从听雨楼出来,一路尾随,夏夜白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否认得出来。 夕颜这身打扮,自然不能从正门光明正大离开,凭着这身体的记忆,娇小的身子犹如狸猫一般,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门墙,纵身一跃,跳了出去,动作流畅,虽不优美,却快如闪电。 银白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微微的闪过吃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王妃,养在深闺的女子,何以有这样的雷霆身手? 见夕颜已经跳下了楼墙,离开了听雨楼,也不多想,施展轻功,跟着就追了上去,长夜漫漫,这样打发时间的方式,着实可取。 出了听雨楼,便是宰相府的后花园,这里不比听雨楼,来回守卫巡逻,四周大红琉璃灯笼高高悬挂在四处的屋檐走廊上,随风摇曳生姿,夕颜潜伏在夜色,光影波动的瞬间,那灵活的身子快如闪电,躲过一波又一波的包围,朝着莫芸菲的醉仙楼走去。 夕颜虽然不会轻功,但她以前学习的那些隐藏的技巧,她的嗅觉和视觉在黑夜比任何人都要灵敏,即使是高手也未必能够发现,更不要说这些巡逻的侍卫了。 夏夜白跟在夕颜身后,身形矫健,快如闪电,就像是一阵风从眼前吹过,下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安全起见,却还是和夕颜始终保持两米的安全距离,见她朝着的是醉仙楼的方向,嘴角难以自抑的弯起,深邃幽暗的眸子闪过一丝了然和得意。院子里,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花香阵阵,屋檐下,红绸在夜风中飘飞,显得异常的喜庆,夕颜躲在树丛后,双眸闪了闪,血一般的艳丽色彩,她虽不反感,但这艳丽的颜色永远不会成为她的钟爱。 醉仙楼,灯火通明,比起入夜的听雨楼,不知热闹了多少倍,走廊上,几个下人一起抬着水,来回走动,现正是莫芸菲沐浴的时辰,下人们抬着水鱼贯而入,夕颜扫了四周一眼,无人经过,琉璃宫灯摇曳,或明或暗,光影晃动交替瞬间,夕颜翻身一跃,身轻如燕,跟在那群下人的身后潜入了房间,动作轻柔,竟无一人发现异样。 若说莫夕颜的房间是清新雅致,充满了书卷味,这莫芸菲的闺房便是奢侈豪华的,无不透着富贵之气,单从壁阁四角用来照明的夜明珠便可见一斑,没一件摆设都足够寻常百姓人家几年的生活。 这个地方,莫夕颜之前来过,她的洞察力非一般人能比,只一眼,凭着先前的记忆,房间的构造便了然于心。 “小姐,流云坊的衣服已经送来了,小姐明日穿哪一件。” 夕颜听到屋内声音,藏于屏后,紧绷的脸如水纹一般,慢慢的舒展开来,朦胧珠光,足足可以容纳五人朱漆大床,紫色的帷幔,金色流苏随着紫色帷幔,随夜风飘飞。 莫芸菲坐在床榻旁,旁边站着四五个丫鬟,每人手上拿着一件衣服,因那些丫鬟是背对着她,那样式看的不甚清楚,不过既是宰相府让流云坊做的,那用料必定是上乘的。 莫芸菲站了起来,伸手,在每一件衣服上轻轻的抚摸着,夕颜心惊,这才多久的时间,这莫芸菲那张猪头脸竟好了大半,这样的神效,即使是在现代也很难做到, 这莫言安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花费了这样的大成本,却被自己弄巧成拙,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这莫言安也莫要怪他,她这可是好心帮他呢,这莫芸菲要是嫁给夏天辰,他虽两边都可讨好,但这可就是里外都不是人了,她可是个孝顺的女儿,哪里忍心亲眼见着自己的父亲里外不是人呢。 “小姐,这些可都是流云坊的彩云姑娘亲手织的,别人可都是求都求不来呢,也只有小姐才配得上这样的衣裳。” 莫芸菲这样虚荣的女子,听到夸赞自己的话心里自然开心,几步走到那丫鬟的跟前:“孔雀羽衣,母亲父亲这次是有心了,穿在身上必定明艳动人。” 对于这样的夸赞,莫芸菲倒是一点也不谦虚,沾沾自得,颇有些天下唯她最美的自傲之感。 其实,这莫芸菲也不丑,想是被大夫人惯坏了,对于自己的妹妹都可如此,处处针对陷害,没有半点容人之量,这样的人,如何为后为妃,她虽没亲眼见到夏天辰的本尊,不过这四皇子能够让这莫夕颜倾心,想来不是浪得虚名,这样的人如何绑得住那个人的心? “是呀,小姐明日穿上这衣服,必定会惊艳全场的,到时那四皇子一定会对小姐一见倾心的。” 其他的丫鬟纷纷附和起来,莫芸菲脸颊绯红,眼神迷茫,嘴角笑容带着迷离,一看就知道是少女春梦了,这莫芸菲,和这莫夕颜一样,对那四皇子都是有情的。 “是呀,二小姐不过是庶出敢和小姐争锋,自以为有几分皮相,现在还不是嫁给了那个窝囊废?论才能,不就是会做几首诗吗?哪点比得上小姐,小姐可是这相府嫡出的小姐,大小姐是当今的太子妃,身后又有皇后还有夫人疼爱,那四小姐不过只是野种而已,怎么能和小姐相提并论。” 莫芸菲脸上得意,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那双眸子却满是狠毒和无情:“那贱人,居然敢打我,他日等我成了四王妃,我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莫芸菲咬牙切齿,放在脸上的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把莫夕颜的脸给毁了。 若不是父亲手上有白玉凝露膏,这张脸,怎么能这么快就消肿了,如若不能消肿,明日如何还能见四皇子,她倾慕四皇子,这宰相府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是人尽皆知,她这样做,分明就是嫉妒自己。 想要对付她,等她成为四王妃再说吧,夕颜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拍了拍胸口,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能不能对付的了她尚且未知,但是明天,她定让她好看。 “小姐,水已经备好了,小姐可以沐浴更衣了。” 莫芸菲垫了底那头,恩了一声:“把衣服都放下吧,伺候我沐浴更衣。” 夕颜听她说要沐浴,知是机会来了,两只眼睛盯着方才那拿着孔雀羽衣的女子,见几个人随着莫芸菲一齐离开了,等了片刻,见没人再来,大摇大摆走到了莫芸菲的榻前,伸手摸了摸那几件衣服,果真都是上等你的材质呢,这镶金带银的,真是有够俗气的,皇家什么没见过,尤其是这四皇子,听说深受当今圣上宠爱,有什么好东西,他可是第一个就得到了,莫芸菲那样的姿色,还如此庸俗的打扮,人家岂会放在心上。 当下也不迟疑,从怀中掏出东西打开,洋洋洒洒的粉末,似雪花一般洒在那孔雀羽衣上,起身,似乎还不放心,将剩余的粉末洒在床垫锦被之上,将外面那层纸小心的包好,重新放回自己的怀中,拍了拍手,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莫芸菲,别说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帮你,说不定四皇子眼光独特,明日被你独特的风采吸引了也说不定。” 转眼,屏风后,几个丫鬟正伺候着莫芸菲沐浴,玫瑰花香透过夜间的清风,徐徐传来,莫芸菲抬起雪白玉臂,倒映在屏风上,带着说不出的香艳。 眉眼弯弯,慧黠奸诈,夕颜笑得好不得意,她要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的好戏,她岂能错过。 夕颜前脚离开,趴在屋顶的夏夜白跳了下来,学着她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莫芸菲的房间,他料定,夕颜那么大胆,定是这时候没人,想来也是,这莫芸菲沐浴,自然不能让人随意进入了,不过这相府未免太过托大,大门敞开,一个人也没有,这不是邀请是什么,下次颜颜洗澡,他一定要在旁边守着,谁要是敢看她一眼,就挖去他的双眼,再把他给阉了。 夏夜白同样直奔莫芸菲的床榻,瞧了床上的几套华服,眼底不屑,山鸡再怎么装扮,也还是山鸡,岂能成为凤凰。 只一眼,夏夜白便发现了床上的白色粉末,银白面具下的那双眸子闪了闪,深不见底,不知其意。 “小姐的皮肤和真好啊。” “比那绸缎还要好。” “四皇子能娶到小姐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是呀,像二小姐那样的悍妇,除了七皇子那个傻子,谁还敢要?” 低低的笑声,一边是奉承,一边是讽刺,屏风上那雪白的玉腿倒映在上面,带着说不出的香艳,夏夜白却只是瞧了一眼,那眼神就和那银白面具一般,不染半分的情欲,一声冷哼,满是不屑。 转过身,宽大的衣袍在床榻上方划过优美的弧度,幽黑深邃的眸子也染上了邪恶的笑意,她的人,何时轮到别人在背后置喙了? 转身离开的瞬间,那双眸子恢复了一贯的清澈无辜,唇边的笑容去却让人有些发寒。 颜颜,小白明日有惊喜给你哦。 038:无理取闹 晨曦未破,天还是蒙蒙亮的,宰相府的下人起的比往常都要早,洒水的洒水,打扫的打扫,擦桌子的擦桌子,恨不得把宰相府拆了重新修建,四周的红绸昨日便挂上了,就连那嫩绿的抽芽的枝头也不放过,比起夕颜出嫁不知用心了多少倍。 这日,是老太君的六十大寿,宰相府一片的欢声笑语,府里的下人们忙得不可开交,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气氛热闹至极。 巳时时分,宾客纷纷而至,这些大都是莫府的亲眷,还有一些是莫言安的门生,往日里大家走得近,带上厚礼,早早的就登门贺寿来了,几桌子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很是亲厚。 刚用了午膳,宰相府宾客盈门,早先来的莫家的那些近亲们也跟着莫言安还有王喜等人一起招呼往来的贵宾,满朝的达官贵人,只要能和这宰相府沾得上边的,齐齐前来恭贺,直到傍晚,宾客还是络绎不绝。 大堂那边是热闹,听雨楼这边有小白和夕颜,倒也不会太过冷清。 “颜颜,你是不是喜欢四哥,他们都说你喜欢四哥,你打扮的这样好看是不是就是为了去见他?” 洗漱了一番,夕颜刚换好衣服,用完午膳的夏夜白从外面冲了进来,站在门口,将夕颜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突然冲了过去,抱住坐在铜镜前的夕颜,嘴巴贴着她的雪白的颈脖,蹭个不停。 夕颜眉头微皱,知他又要闹腾了,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以前的淡妆,丝毫未变,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服,颜色比起往常,确实是艳丽了点,不若在王府穿的素雅,不过今日是府里太君的生日,不是出丧,总是要打扮的喜庆些的,身上的这套,还是她未出阁穿过好几次的,虽同样出自流云坊的绣女彩云之手,不过样式显然已经是过时了,和莫芸菲的那几套完全没法子比,哪有会情郎的人会穿以前穿过的旧衣裳的。 不过这莫夕颜天生丽质,穿什么自然都是好看的,素雅点的就是小家碧玉,清新灵动,而今日这样的瑰红加身,则是成熟妩媚,明艳动人,她倒是更喜欢王府的打扮,春末夏初的,这天气虽谈不上热,不过身上穿这么多层,出去一趟,身上少不了要出汗。 “小白,别胡闹。” 夕颜转过身,口气微微的带着些责备,若她现在只是莫夕颜,而不是他夏夜白的王妃,她才不给自己找罪受,爱怎么穿怎么穿,还不是怕给他丢脸嘛。 夏夜白抱住夕颜颈脖的手突然松开,夕颜等了半晌,没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之间夏夜白一人趴在桌上,两只肩膀颤抖的厉害,夕颜顿时头疼,站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让你别动不动就掉眼泪吗?好端端你哭什么啊?” 夏夜白不理她,抽噎了几声,一边面子也不给夕颜,使劲的挥开她的手,明显是耍小性子了,夕颜双手握拳,对着他的后脑勺,却还是没舍得动手,双眼圆睁,怒目而视,能怪谁,这都是自己给惯坏了,要不然他哪里敢冲着自己发脾气。 夏夜白猛然抬头,转过身,夕颜的五指紧握成拳,还未松开,这下可好,夏夜白更难过了,双手捂着脸,开始大哭大叫起来:“啊,颜颜居然要打我,被我说中了对不对,你这是恼羞成怒。” 居然连成语也用上了,夕颜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她心里委实是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却还是没舍得动手,若是别人,她早就一掌劈死了。 “那么多人都喜欢四哥了,你干嘛也喜欢他,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我对不对,他们都说了,你宁肯去当姑子也不愿嫁给我,你就那么讨厌我,大家都不喜欢我,你也饿不喜欢我。” 夏夜白越哭越大声,越哭越伤心,仿佛被全世界的人抛弃了一般,双手捂着脸,双肩颤抖的愈发厉害,屋外的相思红豆听到声音,忙赶了进来。 “王爷怎么了?”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见夏夜白哭得那么伤心,不由母爱泛蓝,虽然一开始觉得王爷痴傻,配不上自家小姐,但几日相处下来,越发觉得夕颜说的有理,这王爷虽然痴傻,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待人真诚,为人亲和,没有一点的架子,比起五王爷那些纨绔子弟不知好了多少倍,对小姐也是一心一意,也就慢慢的喜欢起来。 “相思,豆豆,颜颜喜欢四哥,她不要了。” 夏夜白转过个方向,依旧捂着脸,声音哽咽,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红豆相思一听,两人对视了一眼,小姐喜欢四皇子那么久,那里是说忘就忘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姐既然已经嫁给了王爷,就该谨守本分,王爷虽然痴傻,对王妃却是一片真心,王妃可千万不能做什么傻事啊。” 相思先开的口,那斥责的模样,竟带着严厉。 “是呀,出嫁从夫,再说了,那四皇子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好看点,长得一张巧嘴,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嘛,和那五王爷有什么区别,小姐不是一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嘛,王爷多好啊,除了小姐,根本就没人愿意嫁给他,小姐可以和王爷相守一辈子的。” 这红豆,到底是劝她呢还是贬小白呢,这两个丫鬟不是一直不喜小白吗?现在居然如此一致的不分青白皂白就倒戈了,她做了这么多,不都是了夏夜白吗,现在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夕颜心里隐隐觉得窝火。 当初想当姑子,以死抗婚的是莫夕颜没错,但是她真的是无辜的,现下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便只不理夏夜白,转移了话题。 “相思,寿礼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王妃如此神秘,到底是什么礼物啊?” 相思好奇,这件事虽是她在负责,不过完全是由夕颜监工,她至今仍不知道王妃准备的是何寿礼。 “颜颜,连你也讨厌我。” 那声音,轻轻的,捂着脸,垂着闹嗲,没有一点生气。 夕颜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恶狠狠地瞪了夏夜白一眼:“老祖宗过生日,我自然要穿的喜庆些了,这身衣服,我没嫁给你就穿过好几次了,哪里是刻意打扮,既然你不高兴,我换掉总行了,不是让你别随便掉眼泪嘛,若再因为一点子虚乌有的事情和我闹脾气,哭哭啼啼的,我就和别的男人跑了。” 夕颜正是火冒三丈,那便夏夜白却突然止住了哭声,从桌上站了起来,破涕为笑“谁说我哭了。” 那双眼睛,灿若星辰,可怜无辜,带着浓浓的笑意,哪里有半点的泪光,红豆相思两人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夕颜气的脸色铁青,这傻子,居然敢戏弄自己。 “你说的,要把衣服换下来的。” 夕颜瞪着小白,愤愤的哼了一声,转身朝内室走去。 039:四皇子到 华灯初上,四处的琉璃宫灯高挂,皎月寂寂,群星环绕,一地的银华,庭院树上的红绸,精心制作的大红灯笼高高悬挂,整个庭院恍若白昼。 夕颜一身淡粉色的长裙,极淡极淡的粉色,裙摆上,是用银色丝线绣成的莲花,圣洁素雅,金色花蕊,蝴蝶翩飞,每动一下,莲花盛开,极尽的美丽,带着淡淡的妖娆,夏夜白一身暗紫华服,前襟是一大朵盛开的莲花,做工极其精细,一看便知是出自流云坊的最好的绣女之手,和脸上的银白面具几乎一模一样,和夕颜两人走在一起,就像是穿着情侣衣的情侣。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赶到大堂的时候,满堂的宾客聚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脸上带着笑容,有恭维的,有谄媚的,也有清高孤傲的,下人们腰上系着用红绸折叠的红绸,穿梭其中。 “颜颜,他们好好玩哦。” 夏夜白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指着下人腰上的红绸,捂着嘴,笑出了声。 夕颜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紧了紧:“等下不准乱说话,知道吗?” 满堂的宾客,都是这琉璃王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不允许任何人把小白当成猴子一般,成为他们饭后的笑话,偏偏这么多人,还有那四皇子,这要她如何发作,又该是一件头疼的事。 “相思红豆,等下照顾好王爷。” 大堂的正中挂着金色的大‘寿’字,红烛高照,莫家的老太君端坐上方,已是花甲之年,保养的再好,笑起来的时候却还是满脸的皱纹,两鬓斑白,她的表情宁静祥和,即使是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微眯着眼睛,手上拿着念珠,不像是做寿的,倒像是坐着念经的。 她的旁边,莫言安,大夫人王静怡还有莫夕颜的生母雪嫣还有莫芸菲等人依次下来,态度恭敬,皆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了,夕颜再瞥了一眼高坐上的高凤喜,嘴角绽出如雪莲般的笑容,若真是无欲无求,无半点心计,如何能与太后交好,笑可藏刀,怕是深藏不露才是真。 夕颜走到大堂的正中,福了福身,一旁的夏夜白学着夕颜的模样,就要蹲着身子请安,却被夕颜用手拽住:“孙女携王爷一起,给老太君请安,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父亲,母亲,女儿祝你们身体安康。” “妹妹真是好大的架子,太子妃姐姐的礼物都送来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才是今日的寿星呢。” 夕颜淡淡一笑,拉着夏夜白的手退到一旁:“姐姐今日可真是明艳动人啊。” 莫夕颜一眼便瞧见了莫芸菲身上浅蓝的孔雀羽衣,流云发髻,丹凤美眸瞄着浅蓝的眼影,长长的睫毛颤抖,魅惑动人,这样的装扮虽然好看,但在琉璃,没哪个正经人家会容许自己的女儿打扮的像个招客的妓女那般,更遑论今日有这么多的贵宾在场,这莫言安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果真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也难怪,这样的人,只要给机会,就可以爬上来。 “妹妹也这样认为?” 莫芸菲捂着嘴,痴痴的笑出了声,喜悦的声音被鞭炮还有烟火的声音,高凤喜站了起来:“别让客人们久等了,开宴吧。” 起身,双眸睁开,状似无意的瞥了夕颜一眼,一身浅粉色的素衣,却依旧明艳动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清澈,自信满满,盯着芸菲,嘴角扬起,满是讽刺。 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夕颜慌忙别过头去,高凤喜由着王静怡还有雪嫣两个人扶着,除了她的背影,什么也没有。 夕颜冷哼了一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相思,红豆,跟上去。”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笑着跟了上去。 夕颜跟在高凤喜的身后,这一刻她才知道这女人的傲然的地位,只在那里一站,方才那闹哄哄的庭院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弯腰,态度恭敬:“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呵呵,各位大人赏脸,落座,开宴。” 高凤喜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沉稳有力,一点也不像是个有花甲之年的女人,一干的客人纷纷落座,高凤喜等人自然是坐在走廊最中间的位置,夕颜扫视了四周一眼,没有马上找位置坐下。 如果方才的的那一眼真的是高凤喜的话,她定然会让自己和她坐在一起,这老祖宗,平日里可是大牌的很,若是以前的莫夕颜,定然不屑,想必是知道这几日自己的所有所谓,想要一探究竟了。 果然不出夕颜所料,她才拉着夏夜白,迈着步子朝着高凤喜对面的桌子走了两步,那边今日的寿星就开了口:“四丫头,来这边坐吧。” 高凤喜朝着夕颜招了招手,夕颜也不客气,笑着点了点头:“谢谢老祖宗。”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笑着寻了个位置坐下,能坐上那桌,这是对他们身份的肯定,在琉璃,夏夜白人人可欺,但若攀上莫府,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后谁还敢对恭王爷放肆。 莫芸菲瞧了莫夕颜和夏夜白一眼,不乐意了,撅着嘴:“老祖宗怎么让他们也坐这里啊。” “芸菲,你四妹妹现在可是王妃了,王爷王妃没有资格坐这里,谁还有资格。” “他算什么王爷。” 莫芸菲咬了咬牙,却没敢把那句话说出来。 夕颜心底一声冷笑,这高凤喜可比莫言安的眼光长远得多了,做事竟是滴水不漏的。 “姐姐,今日四皇子要来了,你穿的这么好看,要是说错了什么话,讨不得他的欢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你—” 莫芸菲顿时被夕颜堵得说不出话来。 夕颜心里暗自觉得奇怪,这都已经开宴了,这四皇子怎么还没来,难道是相府的消息有误,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如果不是消息的来源可靠,这莫言安怎会下如此大的血本,但如若消息可靠,这莫家既然想要巴结那四皇子,怎么会这么早就开宴呢。 “四皇子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夕颜转过身,来人一身大红色的锦织长袍,腰上佩戴着上等和田暖玉,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贵气十足,刚刚才坐下的大臣们见是四皇子,慌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弓着腰,低着头,纷纷行礼。 那模糊的身影一点点渐渐靠近,柔和的面部线条,细长的眉毛入鬓,每一步,仿若一阵风,带着说不出的恣意潇洒,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眉梢挑起,漫天桃花飞舞,端的是万种风情,绝世风流,微微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一身的风华,却又让她觉得说不出的熟悉。 夕颜的双瞳扩大,竟然就那样看呆了,一时竟然没有回神来。 “颜颜。” 夏夜白轻轻的叫了一声,手指用力的恩了一下她的手背。 夕颜木然的转过头,继而双眸死死的盯着夏夜白,死寂的眸子蓦然燃起了火苗,接着被疑惑缠绕,方才模模糊糊的,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脱了面具的小白了,他们两个,怎生得如此相像? 040:吃醋 “微臣给四皇子请安。” 莫言安一见夏天辰,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跟前,君臣之别,上下尊卑,现下倒是展现的淋漓精致。 “宰相不必多礼,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诞,可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到来破坏了这寿诞的气氛,美酒佳肴,如此站着,只看不吃,岂不太累,各位大人还请坐下。” 夏天辰轻笑出声,低沉喑哑,仿若大提琴一般,夕颜忍不住抬头,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他仰着头,只隐约可以看到他光洁的下巴,还有唇边那意味不明的弧度,天地间除了那一抹火红,再无其他的色彩,妩媚惑人,夺人眼球。 夕颜现在算是相信了,这世上,果真有那样一些人,不需要言语,也无需动作,只是一笑,便可颠倒众生。 “七弟今日也在啊。” 夏天辰瞥了夕颜身旁的夏夜白一眼,那模样,甚是亲和。 “四——哥——” 夏夜白低着头,很是笑声的叫了一句,双手紧拽着夕颜的衣裳,而后将头埋在她的肩膀,用力的蹭了蹭,夕颜却还未能回过神来。 “王妃。” 身后的相思轻轻的推了推夕颜,自四皇子进来,小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现在居然还仰着头,难道真的像王爷说的那样,小姐旧情难忘,还想和四皇子再续前缘,那王爷怎么办?若是小姐离开,王爷肯定又要受欺负了。 夕颜这才回过神来,自知方才失礼了,转身见红豆一直朝自己使眼色,满座的宾客也都看向自己,眼神怪异,面含嘲讽,夕颜哪里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况这堵墙内还有莫芸菲那样一个时刻想要对她落井下石的大嘴巴,大婚当日她非四皇子不嫁,以死抗婚的事情定是传的沸沸扬扬了。 她哪里是看那什么夏天辰,她只是好奇这夏天辰为何和小白如此相似而已,夕颜有苦难言,想必方才那充满探究的眼神定是被大家误认为是深情的凝望了,要不然那莫芸菲怎么用那吃人的眼神盯着自己,沉稳如相思,也不会推自己了。 “素问宰相府的四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素颜素衣,依旧倾城倾国,七弟真是好福气啊。” 口是心非,笑里藏刀,分明就是想看她笑话,没看到那莫芸菲的双眸都喷火了吗? “皇家四朗行过处,引起多少春闺怨诗,只一眼,多少女子牵肠挂肚,再难忘怀,琉璃第一美男,深得圣宠,才华横溢,夕颜已是有夫之妇,岂能和四皇子相提并论。” 如此的风流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满山遍地的野桃花也能盛开,她才不屑。“七王妃也是其中之一吗?” 举止轻佻,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芸菲见过四皇子。” 娇滴滴的声音,楚楚动人的模样,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含羞欲语,那双吐着蓝色眼影的眸子,却是大胆而又露骨,分明就是一副勾人的模样。 夏天辰笑了笑,多看了两眼:“二小姐今日果真是明艳动人。” 一上来,便毫不收敛的与两个女子纠缠,这夏天辰,当女子是什么,调笑玩弄的对象吗? “四哥,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这女人长得虽然好看了点,事实上根本就是母老虎,她不但凶我,有些时候还打我,你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 夏夜白从夕颜的怀里探出脑袋,仰头看着夏天辰,指着莫夕颜,脆生生的声音,着实凶恶的很,他双手抱着夕颜,突然站了起来,蹲着身子,银牙霍霍,朝着夕颜雪白的颈脖咬了下去,夕颜的眼角瞪着他,这小白,不会像那晚那样,难道是见了夏天辰,受了刺激,又发神经了? 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几乎只露出一小段缝隙,垂着脑袋,寒光迸射,如刀剑般狠厉,一丝情面不留,唇腔间血腥的咸涩味流窜,那柔嫩的唇染上了鲜艳的红,那甜美的味道,就在夕颜以为自己脖子上的那块肉会和上次一般被他咬的大出血的时候,夏夜白突然松开口,贴上了她的耳畔:“今后不准那样看四哥。” 那口气,嚣张霸道,还带着浓浓的酸味,哪里是哪个人人都可欺辱的傻子,分明就是个混世魔王。 夕颜用手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闪电般的抬头,那模样,并不甚凶恶,反倒是充满了探究,盯着夏夜白的那双眸子,动了不动,干净清澈的眸,可怜而又无辜,夕颜的眉头皱起,难道方才是她的幻听? “四哥,你看吧,我都说了,她就是指母老虎,这才是她的真面目,还有你看——” 夏夜白指着莫芸菲的孔雀羽衣:“山鸡再怎么打扮,也变不了凤凰的对不对?”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哪想到,虽然这院落座无虚席,却碍于这四皇子在场,无人敢放肆,静的可闻那风卷绿叶的声音,夕颜这一桌子的人几乎听得清清楚楚。 夕颜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家小白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伤痕了,说话不经大脑,完全就是欠揍,他这样说她很高兴,但她若是莫芸菲,她早就冲上去狠狠的给他两耳光了。 “看什么看,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四哥不会看上你的。” 夏夜白瞪着夕颜,哼了一声,生气的坐回原来的位置。 银白面具,鲜红的唇撅起,偏偏那一声冷哼极其的小孩子气,夕颜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也就把方才的事情给忘了。 “王爷小孩子心性,姐姐莫怪啊。” 莫芸菲白了夏夜白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夏天辰,紧咬着唇,别过头,脸色铁青,可见气得不轻。 “你受了伤,可要让太医来看看。” 主位上的高凤喜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平静无波。 满堂宾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莫言安皱着眉头,冷冷的瞧了夕颜一眼,没有开口,坐在她身旁的雪嫣也没说话。 “一点小伤,不碍的,老祖宗莫怪,王爷素来和我这样玩闹惯了,并无恶意,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诞,若是因为孙女坏了大家的雅致,夕颜万死难辞其咎。” 高凤喜点了点头,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四皇子今日能来,民妇不胜感激。” 夏天辰点了点头,马上就有两个随行的太监端着两个礼品盒走了上来:“父皇来之前告诉儿臣,宰相大人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鞠躬尽瘁,若没有老太君,他今日哪能有这样的左膀右臂,还有皇祖母,让我代向老太君问好。” “人参果。” 夕颜双眼瞪大,看着躺在锦盒里面的东西,通体雪白,拳头大小,双手合十,那模样,像极了刚成型的娃娃,憨态可掬,叫出了声。 夏天辰看了夕颜一眼,依旧是浅笑,桃花美目却晕染了一层赞赏:“东吴的国王来朝,向父皇进贡了此物,名曰人参果,听说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特让我给老太君送来,恭贺太君寿诞。” 即使贡品,自然是好东西,莫言安盯着那东西,满眼的激动,倒是那高凤喜,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平静:“民妇叩谢吾皇圣恩。” “我也是近日听那国王说起才知是人参果的,七王妃何以知晓?” “不知在哪本书上读过,东有灵根,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三十年开花,五十年结果,再有一百年才得以成熟,人若有缘,闻一闻能活长命百岁,吃一个能活三百六十年,这些都是传闻,不得而知,不过这人参果却有强身健体,防止疾病,延年益寿的功效。” “哈哈,博览群书,不愧是才女啊。” 夏天辰笑着,火红的衣摆飞扬,坐在莫芸菲和莫夕颜的中间。 莫芸菲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莫夕颜生吞活剥,莫言安等人对着莫夕颜自然也没好脸色,今日这风头,合该只能是莫芸菲的。 “妹妹博古通今,行为处事异于常人,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诞,不知妹妹准备了什么礼物,好让我们一饱眼福。” 041:仙鹤祝寿 莫芸菲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莫夕颜生吞活剥,莫言安等人对着莫夕颜自然也没好脸色,今日这风头,合该只能是莫芸菲的。 “妹妹博古通今,行为处事异于常人,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诞,不知妹妹准备了什么礼物,好让我们一饱眼福。” 王府是什么状况,她自然清楚,空架子一个,没有银子,她倒是要看看她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姐姐什么宝贝没见过,妹妹的东西,姐姐怕是看不上眼。” 夕颜朝身后的相思递了个眼色,这莫芸菲嫉恨莫夕颜的才貌,哪里会放过刁难的机会,更何况今日夏天辰在,她更是会千方百计的给自己难堪,今日她是答应得给她看,不答应也得给她看。 现下她的身份可是恭王府的王妃,莫夕颜可以丢脸,但她绝不允许七王妃出一丁点的差错。 “礼物不分贵贱,重在心意,只要妹妹有心,即使是一文不名的东西,老祖宗也会欢喜的。” 莫芸菲听夕颜这样说,愈发以为那礼物是拿不出手的,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芸菲,给我——” 高凤喜刚想制止,却被夏天辰抢了先:“我也很好奇七王妃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老太君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高凤喜淡淡瞥了莫芸菲一眼,瞧了瞧莫夕颜:“既然四皇子开口,夕颜,那就先看看吧。” 声音不咸不淡,高凤喜刚说完,刚出去的相思就走了进来,身后多了几个人,很是小心的挑着一个大箱子,用料普通,在场的,没几个人瞧得上眼,这些人,出生富贵,这样的东西,不要说拿来包装盒里,当做柴火还差不多。 “好了,给我放下,都给我小心点。” 相思站在前面,小心的指挥着,唯恐这些人一不小心,摔坏了里面的东西,方才那些已不感兴趣的大人们被这一声抢了注意力,纷纷又凑了上去。 夏天辰瞧了莫夕颜一眼,桃花美目狭长,带着几分邪气,夕颜扫了一眼,转过身,再没任何的反应,这个人,乍一看和小白很像,越看就越觉得不像。 “颜颜,是什么东西啊?” 夏夜白盯着那盖着的大箱子,恨不得把它戳出一个洞来,拽着莫夕颜的手,看她问了一句,仿佛方才的一切全都没发生过。 夕颜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想知道?带你去看。”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缓缓的朝台阶的下方走去,红豆紧随其后。 “相思,把箱子打开。” 皎皎银华,穿过云层,全部的光亮仿佛只凝聚在那一片小小的天地,大箱子的正中,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鸟兽赫然立于其中,嘴长,颈长,脚长,除颈部和飞羽后端为黑色外,通体的雪白,振翅欲飞的姿态,更衬的她全身似雪,朱红的头顶,仿若镶嵌着上等的红宝石,体态飘逸雅致,月色朦胧,波光流彩,洁白无瑕,高贵圣洁,竟让人联想到了天上的圣物。 “这是什么东西?” “有翅膀,那就是鸟类,是什么鸟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今日倒是第一次见。” 夏天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夕颜的跟前,看了她一眼,高深莫测,眼底闪过一丝亮色,啧啧赞叹了几声:“夕颜果真是见多识广呢,看来今日是不虚此行了,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用来作为老太君的寿诞贺礼,是否蕴藏了什么深意,我和列为大人一样,也是好奇的紧。” 夕颜?当着小白还有这么多人的面唤她的闺名,这四皇子,未免太过随意,还是和那些人一样,都没把小白放在眼底,夕颜的脸上心底有些不悦,却未在脸上表现出来。 “绰绰神姿,婷婷仙骨,头镶一点朱砂,清霜素羽洁无瑕。居浅泽,闲庭信步,出深谷,展翼齐霞,此名丹顶鹤,即为传说中的仙鹤。” “仙鹤?” 人群炸开了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迷茫的模样。 “高贵圣洁,仙姿卓绝,仙鹤,果真是名不虚传。” 夏天辰看了夕颜一眼,眉目尽是风流,赞道。 “仙鹤?” 夏夜白自言自语,声音低不可闻,看着莫夕颜,双目灼灼,却在发现另外一个人眼底隐藏的光芒时,双拳握紧,狠绝玩味,盯着正中的仙鹤,竟无一丝其他人的意外。 正中的高凤喜乍却在听到这一称呼站了起来。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唇角几不可见的向上扬起,这高凤喜吃斋念佛数十年,性精明,虽非一心向佛,但心里的对和仙和佛有关的东西定是怀揣着一颗敬畏之心,修身养性之人,谁不想得道成仙,投其所好,事半功倍。 夕颜所料不假,一整个晚上都眯着眼睛,雷打不动,仿若看破红尘,置身局外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满是激动的冲到了夕颜的跟前。 “对,古书上这样记载,一鸟之下,万鸟之上,地位仅次于凤凰,仙鹤是鸟类中一种异常高贵的鸟,传说她又几千年的寿命,是长寿,富贵的象征,此外,她还有幸福吉祥的寓意。” “你说有就有了嘛,我看你分明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随便胡诌在这里吼人呢,一层镀银,让我说怎么也应该用金子啊,还有那顶上,居然用如此劣质的红宝石,根本就没把老祖宗的寿诞放在心上。” 凭什么,未出阁前,世人只知这宰相府的莫夕颜,现在她嫁给了一个傻子,也还要来抢她的风头,莫芸菲气的头顶直冒青烟。 夕颜就连一眼也不屑给她,跳梁的小丑,极力的想要挽回自己失去的颜面,到头来,只会让自己更丢脸而已,不过她心里却暗自奇怪,那雪花散的药效也该发作了吧,可现在她怎么看起来一点事情也没有,难道是红豆拿错了药,她不是那种粗心的丫鬟啊。 “这里怎么是松柏的图案?” 高凤喜走到那仙鹤旁,近乎膜拜的抚摸。 “王府的状况您是知道的,这礼物虽然比不上各位大人的贵重,但孙女确实花了心思的,用金子打造仙鹤,夕颜之前也曾想过,仙鹤飘逸,纯金打造,难免染上世俗之气,至于那红宝石,夕颜这礼物是临时准备的,在王府的这几日,几乎未曾闭眼,上等红宝石,一时难寻,这仙鹤是太乙真人的座骑,来自天上,既是仙物,自是不会在意俗物的好坏。瘦鹤与长松,且伴月翟仙,久住人间世,松柏也是长寿的象征,为了不影响整体的美观,夕颜特意命人将他放置在羽翅之下,老祖宗常年礼佛,夕颜祝老祖宗百年之后,能有仙鹤带路,上得九重天,享受天乐。” “莫夕颜,你这分明就是诅咒老祖宗。” “福星高照面红光,如雨如潮客满堂,东岳情怀天下聚,海龙须裹献沉香。寿攀难表儿孙愿,比孝怎如日日将,南拜观音求老健,山松一世伴青狂。夕颜和王爷一起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满堂宾客皆起身鼓掌,这藏头诗并不华丽,不过太君寿诞,应景确是再合适不过了,这相府的四小姐,不愧是琉璃的才女,博古通今,无所不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偏偏嫁给了一个傻子,真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的绝色聪慧的奇女子。 042:药效发作 “夕颜还是和以前一般聪慧知礼,芸儿,你该好好和你妹妹学学。” 大夫人看了莫夕颜一眼,声音不咸不淡的,莫芸菲听了,瞪了莫夕颜一眼,冷哼了一声,面含不屑。 “牙尖嘴利,不过是鬼话连篇,欺骗世人。” 夕颜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手上拿着筷子,挑了个最肥最大的鸭腿放在夏夜白的玉牒上,扫了王静怡一眼,浅笑如雪,不发一言,仿佛方才满堂宾客的喝彩声皆是为了他人,荣辱不惊,水眸轻晃,对着夏夜白柔柔一笑,除了那傻王夫君,再无一点波澜。 “妹妹对王爷可真是关怀细致,体贴入微啊,若不是我等知情,还以为王爷是今日的寿星。” 莫芸菲声线微扬,眉梢上调,深蓝色的眼眸,波光滟潋,满是讥诮。 夕颜转过身,娇柔的身子无骨,靠在夏夜白的身上:“姐姐是和妹妹说笑吗?我和王爷成亲不过数日,新婚燕尔,不正是该你侬我侬的嘛,不过是一个鸭腿而已,相府承蒙圣恩,能有如今的地位,哪怕这鸭腿是用纯金打造,妹妹也不该大惊才怪才是。更何况,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王爷可是我的夫君,我不对他用心,又该对谁体贴?老祖宗和父亲都没开口,姐姐又何必置气?见到我与王爷如此恩爱,身为姐姐,该为妹妹高兴才对,还是姐姐身边无人,吃妹妹的醋。” 那声音,就和那靠在夏夜白怀里的身子骨一般,酥魅入骨,带着几分玩味,秋水横波,深若漩涡,让人沉溺其中。 夏天辰手上端着酒杯,进贴着唇,桃花的眉目隔着一层薄薄的武器,看的不甚分明,唇角扬起,眼角若有若无的瞟向靠在夏夜白身上的夕颜,一身素雅,藏尽天下灵秀。 莫芸菲两只眼睛,不带任何修饰,直勾勾的盯着夏天辰,却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端着就被,两只眼睛若有若无的瞟向夕颜的方向,顿时如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 以前那四皇子对哪莫夕颜也颇为冷淡的,可今日,他从一进来,视线就一直停在她身上,未曾正眼瞧过自己,方才她在满堂宾客面前也是出尽了风头,让她好生丢脸,她今日分明是有备而来,勾引这四皇子的。 莫夕颜,你个不守妇道的狐媚子,都已嫁她人,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勾引四皇子,不守妇德,还处处于她为难,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去,今日说什么,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莫芸菲气的脸色涨红,十指丹寇嵌进冰雪肌肤,一双明眸瞪大如铃:“我吃妹妹的醋做甚?琉璃上下,谁人不知,宰相府庶出的四小姐一颗芳心暗许四皇子,大婚当日,曾言非四皇子不嫁,为了抗婚,不惜以死相逼,最后不得已才嫁给了七皇子,姐姐这些可有假话。” 莫芸菲见夕颜的脸色变了变,自以为踩到了她的痛楚,不同沾沾自喜,兀自得意起来,底下的宾客盯着莫夕颜。 这事他们也是知道的,不布偶今日这场景,又有那莫芸菲说出来,意义自然非往常可比,众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些什么,偌大的安静庭院顿时热闹了起来。 “莫芸菲。” 莫言安大喝了一声,声音洪亮,威严十足,底下的宾客们也纷纷住了嘴。 “让各位见笑了。” 老太君手上端着酒杯,赔礼道歉,面有难色,一时间,众人在胆怯的同时愈发的不好意思起来。 “哦——” 夏天辰放下手上的酒杯,转过身,看着莫夕颜,难解其意,不过那眼神,夕颜却不陌生,她也曾有过,每每遇上可戏弄之人,她便会如此。 夏夜白的身子一瞬间僵住,马上恢复如常,但夕颜的反应如何敏锐,更遑论此刻是靠在他的怀中,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心不由的一窒,小白的傻,只是心智未开,他们说些什么,他该是懂得,又联想到今日在听雨楼他闹着让自己换衣裳的表现,顿时明白了大半,定是府里的下人也跟着嚼舌根,说了和那莫芸菲一样的话,偏巧被他听到了。 从夏夜白的身上离开,夏夜白顿时就要站起来,夕颜哪里肯让,拽着他的手,生生将他摁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手背,唯恐他冲上去对着莫芸菲的颈脖乱啃,倒不是担心莫芸菲会疼,只是她嫌弃她的血会脏了她小白的嘴,她却没注意到,那被她死死的摁住的夏夜白暗自倒了一杯酒置于掌心。 “姐姐可听说过一句话,东西可以乱吃,话确是不能乱讲的,东西乱吃死的不过是自己,逞口舌之快,以下犯上,肆意污蔑诽谤,其罪可大可小,诛灭九族也不在少数,我与王爷是生上赐婚,我两新婚燕尔,鹣鲽情深,姐姐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难道是见不得妹妹与王爷相爱,还是姐姐希望看到我与王爷日日吵架斗殴才觉得开心。” 夕颜就站在莫夕颜的跟前,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你自己爱慕四皇子,今日盛装打扮,却依旧不能得其欢心,满腔怒气迁在妹妹身上,实为不该,王爷英俊风流,未出阁前,我却是存了一份幻想,不过这样的男子,只是少女春风而已,现我与七王爷已拜过了天地,成为了七王妃,既是往事,姐姐何必再三提起,几天前,我是相府庶出的四小姐,姐姐是嫡出的二千金,今日,姐姐依旧是相府的二千金,而我已是恭王府的王妃,什么都可以变,更何况是那浅薄的爱慕呢?妹妹现在是恭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皇上亲下的圣旨,希望姐姐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切莫以下犯上才好,妹妹没什么本事,就是一张嘴生的巧,他日有幸,若能面圣,妹妹可不愿做那多事之人。” 空旷的庭院,无一丝杂乱的声音,一个个,只定定的瞧着那站在莫芸菲上旁的莫夕颜,双眼瞪大,果真是生得一张巧嘴,绝代佳人,才华横溢,能说会道,这七皇子,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果真是应验了那句傻人有傻福。 夕颜说完,本以为莫芸菲会反唇相讥,哪想她半天反应也没有,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深蓝浅影下,睫毛颤动,一双眼里的明眸带上了几分醉色,双颊潮红,轻笑出声,魅态横生,那模样,分明就是迷乱动情的表现。 夕颜的双眸眯起,未抿着唇,瞧着那背对着莫芸菲的夏天辰,不动声色的退回了原位,反正都丢人了,再丢人一点也无所谓了,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 端着酒杯,浅尝了一口,心情愉悦,静候佳音。 043:丑态毕露 “四皇子,来,芸菲敬你一杯。” 莫芸菲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攀上了夏天辰的颈脖,柔弱无骨,吐气如兰,夕颜却觉得那气息该是灼热的。 莫芸菲这样的举动太过突然,也太过的惊世骇俗,高凤喜方才的注意力一直在夕颜身上,根本未多顾忌莫芸菲,满堂的宾客为她的大胆哗然,无不震撼,除了那事先就只晓得两人,其余瞪大着眼睛,就连那当事的夏天辰,都还未缓过神来。 “四皇子,我等的你好苦啊,前几日听父亲说你会来参加老祖宗的寿诞,我日夜盼,夜也盼,好不容易才把你盼来,今日盛装打扮出席,就为了四皇子能多看我一眼,上次秋山一别,芸菲早就对四皇子芳心暗许,今日,我终于见着四皇子了。” 莫芸菲痴痴的笑了两声,那双明眸就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带着说不出的魅意。 夏天辰最先回过神来,眉头微皱,掰开了莫芸菲的手,那双风情万种的明眸闪过几许厌恶。 莫芸菲此刻哪里会放手,卯足了劲,整个人攀着那夏天辰:“那莫夕颜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上天眷顾,空有一张皮囊而已,倾国倾城,才华横溢,根本就是狗屁,我哪一点比她差了,天生命贱,要不然怎么会嫁给七王爷那个傻子,明明是有夫之妇,还不安分,妄图攀上四皇子,和她娘一样都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出言污秽,明明是大家闺秀,说出来的话比那街上没有教养的市井无赖还要不堪。 狐媚子?夕颜微垂着头,眼角扬起,对面的莫言安气的脸色铁青,而她的母亲雪嫣,脸色苍白如纸,紧咬着唇,那模样,甚是惹人怜惜,大夫人眉头紧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恼恨模样,倒是那老祖宗沉得住气,一般无二,可那双眸子的波光却还是泄露了她真实情绪。 台下的宾客,眼含嘲讽者有之,面露叹惋者有之,更有甚者,手举酒杯,这位遮掩那满脸忍俊不禁的笑容,明日琉璃王朝的各大酒楼怕是又有的热闹了,这宰相府的二小姐痛恨四小姐抢了她的光环,明日,她定可名扬整个朝阳城,这二小姐怕是要成为全京中女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眉眼间的笑意一点点的荡漾开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哪有一丝一毫被人辱骂的伤心悲愤之意。 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忽见那高凤喜跟前的两个锦盒,双眼放光,顿时大喜,瞧了身旁的夏夜白一眼,双眸晶亮,大方异彩,哪有半点痴傻之状。 “照看好王爷。” 夕颜起身,朝身后的相思红豆吩咐道。 “道人是非,我倒是不知道二小姐好在哪里。” 即使心生厌恶,避如蛇蝎,可行为举止,依旧是绅士有礼,不见丝毫野蛮。 夕颜没料到夏天辰会说的如此直接,一点情面也不留。 以他的见识,不会看不出来那莫芸菲是被药物所控,彼此都是聪慧之人,她可不认为他今日前来只是给那高凤喜祝寿那么简单,其中定有深意。 高凤喜挑了挑眉,站了起来,喝了一声:“来人。” 夕颜心惊,顿时明白了大半,原来莫言安那些人不是没缓过神,只是试探那四皇子对莫芸菲的态度,这些人,可真够沉得住气的。 “老祖宗,今日是您的大寿,何故因姐姐闹得不愉,你和父亲先离开吧,这里的事情只管交给下人来处理,莫让那些客人再看了笑话。” 高凤喜双眸睁大,沉静如水,并无波澜,仿若看破红尘,可只有夕颜知道那一眼饱含的深意,千斤压顶也不过如是,这眼神,要是别人定然吃不消,可她从小就是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长大的,一身铜皮铁骨,堪称刀枪不入,一点反应也没有。 “痒。” “好痒啊。” 不等高凤喜发话,那被夏天辰推开的莫芸菲,先是叫了一声,脸红的愈发厉害,眸光躁动不安,也不管是什么场合,奋力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一双素手,插jin衣裳,一会捉着胸使劲揉捏,一会挠挠着自己的娇臀,一会搓着大腿,那模样,到是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堂下有不少好色之人,瞪大着眼睛,竟是一点也不放过那莫芸菲的一举一动,莫芸菲生的虽不及莫夕颜漂亮,却也是美艳动人,那些人见她揉捏自己的胸口,不觉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一身的欲火完全被挑了出来,那模样,甚是猥琐。 而一些须发花白的老者,则是皱着眉,不住的摇头,感叹世风日下,为了那四皇子,这相府的小姐竟是如此的开放,更可恨的是,相爷居然到现在还不出声管教一番。 莫言安哪里是不管教,看到莫芸菲那放荡的模样,再看那满堂宾客,顿觉一张老脸丢尽,气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了,高凤喜嘴唇颤抖,看样子也气得不轻。 “芸儿!” 王静怡叫了一声,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夕颜乐的差点笑出来,这莫芸菲有今日,全是她自己造孽,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慌忙冲到莫芸菲的跟前,吃惊的叫了一声:“姐姐。” 双手紧扣住她的双手,可莫芸菲全身奇痒无比,哪里肯让人捉着她的手,使劲的挣扎了一番,夕颜的手被甩开,她不依,抱着莫芸菲,趁机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娇臀,莫芸菲双眸狠厉,夕颜被她狠狠一推。 高凤喜冲到莫芸菲的跟前:“还不快把她给我捉住。” 莫言安也坐不住了,和那雪嫣一起,走向堂下的宾客,不停的赔着小脸。 夕颜借力使力,整个身子都倒在饭桌上,一身淡粉的衣裳被泼了一身油渍,难看的紧,夕颜却一点也不在意,双手撑着桌子,动得飞快,手肘轻轻一推,取过东西,直接放进宽大的袖中,转过身,看着莫言安那张小脸,心里也憋着笑,恐怕自当官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丢人吧,她自以为小心,却不知,每一举动,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王妃。” 红豆冲了过来,扶起夕颜,甚是担心。 “颜颜,你的衣服脏了。” 夏夜白眉头皱起,双手使劲的擦着夕颜衣裳的油渍,那力道,夕颜忍不住皱着眉头。 夕颜盯着夏夜白,这好端端的发生疯,竟如此用力,是要剥了她的皮嘛,不过现在也不是置气的时候,满身都是油味,那油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真是丑死了。” 夏夜白冷哼了一声,快速褪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夕颜的身上,那些男人,居然敢那样看她,若不是自己现在是傻子,他非要把他们的眼珠子全给抠出来。 “你这样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夕颜见夏夜白只穿了白色的内衫,很是单薄,不由的担心起来,伸手就要脱下夏夜白披在身上的外套。 夏夜白不理,抬腿就走。 “王妃,你看二小姐。” 红豆伏在夕颜的耳畔,轻笑出声,夕颜不由的转过身,只见莫芸菲那一身孔雀羽衣已有一半落下,束好的发丝凌乱的披在肩上,像只猴子一半上串下跳,挠着身子,几个婢女正一脸焦急,追在身后。 “疯子有什么好看的。” 夏夜白哼了一声,很是不屑,在夕颜看来,却觉得孩子气十足。 夕颜抿着唇,忍俊不禁,差点笑出了声来,疯子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个傻子骂别人疯子,却着实有趣的紧。“相思,你去告诉老祖宗,我衣服脏了,先回去了。” “王爷,你走那么快,妾身跟不上了。” 说完,一只手捂着唇,另一只手提着裙摆,笑着跟了上去。 044:tou食人参果 回廊曲折,琉璃灯高高悬挂,朗朗明月,群星环绕,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地的银华,繁花似锦,树影在碧潭荡漾,摇曳生辉,清风吹过,暗香浮动,醉人心脾。 夕颜浑身油渍,夏夜白只着一件单薄内衫,皆是狼狈的两人,便都只能辜负了那良辰美景,直奔听雨楼,府里的下人都在前厅忙碌,一路下来,就连那老婆子也没碰上几个。 刚回了听雨楼,夕颜拉着夏夜白进了内室,拿着床上的被子就披在他身上,这四月的天气,吹了风,最是容易感冒了。 “红豆,让下人准备热水,伺候王爷沐浴。” 夏夜白整个人被被子包裹着,暗想,莫不是她把自己当成那弱不禁风得大姑娘了不成,不过是吹了会风,回来就用被子裹着,自己满身油渍,脏兮兮的,也不知去清洗一番,倒是让他先洗澡。 心里虽然埋怨,可那手却是紧紧的拽着被子,呵呵的笑出了声,就连心也觉得暖暖的。 “满身油污,脏死了。” 夏夜白嫌恶的瞧了她一眼,一跳三米远。 夕颜心里不由得来气,她不嫌他是傻子,他道嫌弃她脏了,想说什么反驳,还没来得及张嘴便被抢了先。 “我要和你一起洗。” 夏夜白仰着头,双手叉着腰,盯着莫夕颜,双目炯炯,声音很是响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红豆泡了杯热茶,刚从外面进来,听到如此劲爆的话,脸红了大半,不由的哧笑出声,见夕颜那副恼怒却又无奈的模样,便觉得有趣,这世界,也就只有王爷治得了王妃。 “王妃,王爷说的也不无道理,王妃和王爷成婚至今,还未行周公之礼,方才我瞧那四王爷,对王妃好像也有些兴趣,莫不是七王爷担心了,夫妻间一同沐浴,也算情趣。” 鸳鸯浴?脑海第一刻便闪过这三个字,其后便是各种春光旖旎的画面,顿时摇头,傻子也是男人,而且她对这傻子并无任何抵抗能力,太危险了,她现在还太年轻,古代的避孕手段太过落后,这一个小白就已让她有种焦头烂额之感,要再多个小小白,她哪里还能闲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红豆,是不是好了伤疤就会忘了疼。” 红豆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那般:“奴婢这就让下人去准备热水。” “小白,乖乖给我听话,你刚吹了风,这样子很容易生病的,等下我给你搓背。” 难道古人也是如此早熟的吗?这莫夕颜才多大,不过是二八的方华,如此年纪,在她看来,未免太早,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了。 “你不和我洗,我自己一个人洗,才不要你帮我搓背,哼。” 夏夜白哼了一声,嘴巴撅的高高的,像极了负气了小孩,撇过头去,不再看夕颜,抱着被子,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夕颜不解,她这是哪里惹他生气了吗?她处处维护,他竟是一点也不理解,在外面她为了他处处小心,现在他却和自己置气了,心里不免难受起来,转念一想,他虽虚长自己几岁,却还是小孩子心性,若是自己和他计较,岂不是庸人自扰,这样一想,心里又觉得舒畅了,摸了摸袖中的果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夏夜白还生着夕颜的气,心里闷闷的,任谁的话也不听,在浴池一呆便是大半个时辰,等他穿好衣裳回到内室的时候,夕颜已经笑着在床上坐着等他了。 “过来。” 夕颜像是没看到夏夜白难看的脸色,笑着招了招手,上身穿了一点米白色的单衫,只在腰间用带子系好,下面是一条只及膝盖的短裤,她这一招手,身子微微的前倾,便可看到里面水蓝色的肚兜,上面绣着莲花的图案,甚是好看,夏夜白别过头,眼角却忍不住往那边瞟,窗帘飞舞,只觉得莲花的幽香扑鼻。 不和自己一起洗澡,却穿成这个样子,虽然他现在是个傻瓜,但也是个男人啊。 夏夜白心底忍不住抱怨,却见夕颜盯着站在原地的他,脸色已有了几分难看,要是下次她再敢在他的面前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哼,看他怎么收拾她。 “王爷,王妃在这里可是等了你好一会了。” 红豆站在榻前,弓着身子,微垂着脑袋,唯恐夕颜发怒。 “红豆,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 她见识过王妃发怒,那怒火,她可承受不住,王妃舍不得教训王爷,她可不想等下成为王爷的代理受气包,红豆一听这话,如临大赦,跑的比什么都还要快。 夏夜白顿感情况不妙,也不能等夕颜开口,忙的冲到床边,抱着夕颜的颈脖,求饶起来:“夕颜,我知道错了,你说过不凶我的,更加不能打我。” 不是躲不开,躲开了,以她的聪慧,必定会发现什么。 那口气,仿佛夕颜是什么专以打他为乐的十恶不赦之人。 “放开我。” 这样的距离,脸贴着脸,他说话的灼热气息全喷在自己脸上的感觉,弄得她全身都不舒服。 “你不会打我吧。” 夏夜白蹭了蹭,温软的嘴唇划过她的脸,带起如电击一般的酥麻,夕颜觉得心里像是有无数的毛毛虫在蠕动,又是舒服又是难受的,矛盾的很,愈发的不舒服起来。 “在不放开我可就真的要打人了。” 她从不知,自己的耐心如此的好。 夏夜白听她这样一说,双眼在她看不到的位置,闪闪发亮,堪比熠熠生辉的星辰,嬉笑着松开了手。 夕颜只瞪了他一眼,也不多和他计较,转身,变戏法一般的多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果子。 夏夜白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莫夕颜,吞了吞口水,那模样,可爱得紧。 夕颜笑了笑,两个人参果全部塞到夏夜白的手上:“给你的。” 夏夜白的眼睛瞪得愈发的大了,暗想,这四月的天,夜间的风还真是大,竟能把人心底的闷气也给吹散了。 “你偷东西。” 夏夜白小心的瞧了四周一眼,凑近夕颜的脸,小声说道。 夕颜双手抱腿,不以为然:“谁说是偷得,这本就是你该得的。” 那一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模样,坦荡的很,哪里有做贼被发现的尴尬和惭愧。 东吴国王觐见景帝,千里迢迢带来了十个人参果,太子,四皇子,就连那不成器的五皇子都有,可曾有谁记得小白?一枚原是小白该得,至于另外一个,那自然是利息了。 夏夜白的眸子闪亮,呈现出淡淡的瑰色,带上了几分暖意,就连那冰冷的面具也带上了几分暖色,点了点头,像个撒娇的小孩一般,使劲的在她的怀里蹭了蹭:“颜颜,你对我真好。” “现在知道我好了,今后还对我随便乱发脾气吗?” “保证不会了。” 夏夜白呵呵的笑了两声,使劲摇了摇头,瞧了一眼手上的两个人参果,将其中的一枚较小的递给夕颜:“你个子小,胃口也没我大,就给你吃小的,一人一个。” 夕颜轻轻的推开,清澈如水的双眸同是晶亮:“既然你胃口大,就一个人吃吧,等下给我咬一口尝尝味道就好,反正我也不嫌弃你的口水,你快点吃,可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之所以顺手牵羊,不过是为那强身健体的功效而已,她吃有何用? 夏夜白看着那诱人的果子,咽了咽口水,看着夕颜,呵呵的笑了两声,当下便大口的吃了起来:“颜颜,又脆又甜,好好吃,你也尝一口。” 夕颜点了点头,小小的咬了一口送至嘴边的人参果,眯着眼睛,看着夏夜白开心而又满足的模样,笑意一点点的弥漫开来。 属于他的东西,她该一点点的替他讨回来了。 045:月下相会 夜,已深,万物皆息,万籁俱静。 夕颜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仰头望着那粉色的帷幔,杳无睡意,清醒异常,累了这许久,等这件事真的结束了,她反睡不着了,这宰相府,在她看来,终究是一个不安全的地方。 侧过身子,夏夜白依旧是银白面具,只露出鼻翼以下的地方,睡得正香,看样子他也是累了,只吃了一枚人参果,便是哈欠连连,困意袭来,便闹着要睡觉。 夕颜笑了笑,小心翼翼的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衣,窗外一轮明月如霜,整个听雨楼笼罩在一片银光之中,月下树影晃动,枝芽嫩绿,正打着尖,翠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繁花似锦,满室的清香,杂乱的很,清风朗月,花影翩然,倒是上辈子从未见过的好风景。 这个地方,是这叫莫夕颜的女孩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如此美景,她可曾觉得,这和那皇宫一般,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而已。 夕颜原就睡不着,被这风一吹,更是半点睡衣也没有了,索性也想诗情画意一把,月下散步,岂不妙哉。 她不曾防备,因此并不知,自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刹,与她同塌而眠的男子也醒了过来,她起身的瞬间,他便睁开了眼。 夜风清凉,花香袭来,沁人心脾,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冷。 这听雨楼,并无醉仙楼的奢华,看似简单,却处处透着雅致,也可看出这莫夕颜的心性,该是和这月色一般,清冷异常,洞悉世事,只是那性子,太过倔强,太过刚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时如此,要不然何以为因为嫁娶之事,竟当着满堂宾客,撞柱自尽。 和莫言安的书房不同,听雨楼的正中是一座湖心亭,清澈的水面,透明的碧蓝,倒影着明月,两边栽着柳树,往后两米,是一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秋千晃动,闭上眼睛,仿佛可以听到那清脆而又柔美的银铃笑声。 夕颜顿觉有趣,便坐在那秋千架上,手扶着两边的藤蔓,看着那依依杨柳和碧波荡漾,微微的有些出神。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随身披着的外套已沾上了露珠,夕颜觉得有些冷,看了看天色,刚想起身,却被一道如这月色一般迷人的声音打断。 “七王妃不陪我那弟弟,深更半夜在此,莫不是等我。” 夕颜转身,四目相对,那一刹那,一身火红的夏天辰,心为之一颤。 白衣如雪,长发如墨,因那转身的动作,秋千轻轻荡起,霎时衣袂翩跹,明眸皓齿,恍若九天落在凡尘的仙女,让人不敢亵渎,多年后,夏天辰依旧会忆起这一晚,只恨时光不能倒流,若那一刻便是永久,该是多么美好。 “四皇子怎么赏月赏到这来了?莫不是醉仙楼那月亮不若听雨楼的圆亮?” 夕颜望着来人,脚尖垫底,举止洒脱,无半分忸怩之态。 这夏天辰深得圣宠,虽及弱冠,却仍住在皇宫,可谓这琉璃王朝第一人,这深更半夜,他拜完寿,不回自己的东宸殿,怎会突然出现在听雨楼,明眸灿若星辰,却隐隐的带上了戒备。 “醉仙楼的月太俗,哪及得上这听雨楼的清新雅致,撩人心弦。” 夕颜微微一笑,横波荡漾,就连那明月也失了颜色:“王爷叫你一声四哥,我就算是你的弟妹了,也算得上是半个亲人,四皇子可不要害我。” 浅笑盈盈,话里却藏着针。 夏天辰的眉头皱起,那妖孽般的笑容却未减分毫。 “若这话被姐姐听到,即算是她身体抱恙,也会不依不饶,非得把我这张脸给撕烂了不可,四皇子这样做不是害我是什么。” 夏天辰一笑,转头望向那一望碧波,淡淡的哦了一声,未在言语。 “王爷风流倜傥,不怕闲言碎语,可夕颜已为人妇,若污了四皇子美名,万死也难辞其咎,天色不早,我家王爷怕是要醒来了,先行告退。” 夕颜福了福身子,那一笑,荡尽人间烟火,夏天辰竟有片刻的失神,直到夕颜从他身边掠过,带起阵阵相逢,方才如梦初醒。 莫不是月色醉人,要不然方才他怎觉得自己心跳如雷。 “素闻七王妃钟情于本殿下,却不想父皇先一步,赐给了七弟,真真是可惜,今日再见四小姐,被四小姐的风采倾倒,生出再续前缘之心。” 他叹了一声,带着说不出的惋惜,难辨真假。 “四皇子何必纠缠往事不妨,承蒙抬爱,夕颜愧不敢当。” 夕颜的眉头皱起,步子却未停下,声音在夜间恍若清风,带着疏离,没有前缘,谈何再续,真真是可笑之极,若他真对这莫夕颜有几分好感,她何以落得大婚当日自尽的下场,以他之能,不过区区一句话而已,可他却连这一句话也吝啬,想来,那一面,秋山那一面,就只有莫家的两姐妹放在心上,而那男子,不过是薄情寡性,玩玩而已。 仗着自己的家世,有几分男色,不把女人当人看,这种人,她最是瞧不起,若非他是皇上宠爱的四皇子,得罪不起,她早就狠狠的给他了两巴掌了,踹上几脚发泄了,和他这样心平气和的讲话,做梦。 对于夕颜的拒绝,夏天辰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轻笑出声:“四小姐的一首猴子偷桃练的是出神入化,不知那老太君发现那遗失的两枚人参果没有。” 夕颜的脸色一变,连地闪过杀机,背影微微的僵住,继而转过身,眼底也恢复了方才的自若:“宰相府什么没有,不过是几个寿桃而已,老祖宗又怎会放在眼里。” 即使高凤喜发现人参果掉了那又怎么样?丢失了圣上赏赐的东西,这是何等大罪,她们定不敢生长,她就是依着这一点,有恃无恐,才会顺手牵羊。 “父皇赏赐的东西何等珍贵,若是掉了,他们也只能吃哑巴亏,可方才在宴上,若我眼神没出错,四小姐摔在桌上的时候,快速的将锦盒里面的两颗人参果取了出来塞进了袖子,动作快如闪电,让人弗叹不如啊。” 夕颜的眉头皱起,该死,竟被人发现了。 “满堂的宾客,我哪里有哪个胆子去拿皇上上次给老祖宗的东西,怕是四皇子眼花了吧。” 他的责任不就是负责将东西送到吗?拿不拿与他有何相干,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多管闲事。 “我知道你伶牙利嘴,能言善辩,老太君掉了人参果之事定是不会声张的,你说若是我告知老太君,说我亲眼瞧见你拿了那人参果,你说她会怎么处理?” 怎么做,若这件事传出去,掉了皇上上次的东西,这不是什么小罪,无论她有没有拿,都会被当成替死鬼,到时候,她定是百口莫辩。 抬头,那桃花美目风情万种,尽是玩味与自信,卑鄙,无耻,夕颜心里生气,恨不能把那张脸给撕烂了才好。 “到时候不只是你,怕是我那七弟也会遭殃吧。” 夕颜深吸一口气,蓦然想到什么,脸上笑容浮现,仿若莲花盛开,圣洁高贵,带着些许的而飘渺,靠近夏天辰,头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他的胸膛,感觉到他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 “相府后山有一小房子,我经常去那里玩耍,明日丑子,不见不散。” 夕颜说完,猛地推开,长袖遮脸,夏天辰只隐隐看到她脸颊似火在烧,以为是害羞,当下扬起了笑容,邪魅勾魂,自信如松。 夕颜转身,眉眼弯弯,笑得奸诈,尽是得意,威胁我,小心我玩死你。 若夏天辰见到的是这样的笑容,必定会心生悔意,暗自提防,可惜他没看到,便是一生悔恨。 046:布局 第二日,夕颜起了个大早,还没用早膳,便把相思叫道自己的跟前,了解了一下自己离去以后的状况。 “昨日小姐闹得厉害,用膳的桌子好些都被翻了,客人们有些受了惊,不少是看了笑话,下人们花了好些时间,才把小姐给制住了,一地的狼藉,还如何能继续下去,王爷和王妃离开没多久,宴会便散了,老爷和大夫人没少赔罪。” 相思抿着唇,顿了片刻,瞧了四周一眼,见没人,不由的笑出了声:“您是没看到,老爷气的脸都青了,头上险些冒烟,客人离开了以后,任是大夫人再怎么叫,老爷应都没应她一下,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夕颜恩了一声,并无太大的反应,昨日来的都是琉璃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莫芸菲把他的老脸都丢尽了,他如何能不生气?大夫人教女无方,他没当场斥责怒骂,就已经算是很给王家面子了。 “老太君气的也是不轻,当着四殿下的面,让人强制把二小姐押回了醉仙楼,也不知老太君和四皇子说了些什么,四皇子是笑着离开的,我上前传达了王妃吩咐转告的话,便回来了。” 莫芸菲如此举动,宰相府的脸都丢尽了,成了这琉璃的笑话,那无异是在皇后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无论老祖宗说了些什么,那妖孽心里怕是乐疯了,哪里有不开心的道理。 等过了今日,也不知他能不能笑得出来,千万别哭出来才好。 “莫芸菲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夕颜喝了口茶,那口气,淡淡的,仿佛就再问一个烧饼多少钱,漫不经心,全是随意,嘴角扬起,那模样,分明就是开心。 “二小姐现在在醉仙楼,已经有大夫去看了。” “瞧出什么了没?” 相思摇了摇头:“连李老也去看了,愣是什么也没瞧出来,二小姐这回丢人可丢大了。” 李老竟没看出来,昨夜,她看莫芸菲脸色潮红,双眼迷蒙,那分明就是中药的迹象,可竟连李老也没看出来吗?是谁,竟有如此的本领,这莫芸菲到底得罪了和人,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不过可比她手段高明上了许多,恶毒上了许多,不过,她喜欢。 莫言安原本还想给她找个借口,也好为自己挽回几分颜面,特意邀请了那正直不阿的李老,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不是中毒之类的,那便是为了勾引四皇子故意为之了,这事,若是传出去,相府怕是更没脸了,此刻莫言安怕是又急又气,想要吐血了吧。 “颜颜。” 夏夜白叫了一声,从门口跑了进来,抱住了夕颜。 “我还以为你和四哥跑了呢。” 他抱得紧,末了,松开手,还不要命的补上了一句,气的夕颜直想拿手敲他的脑袋,夏夜白倒是聪明,说完就推开,在夕颜的对面坐下,呵呵的笑着,那傻傻的模样,倒是让夕颜不好再继续与他计较。 “王爷王妃,该用早闪膳了。” 夕颜点了点头,马上就有下人鱼贯而入,芙蓉糕,绿豆酥,桂花糕,莲子羹,样样精细,比起昨日还要好上许多。 “颜颜,看起来都好好吃的样子。” 夏夜白咽了咽口水,伸手就拿了桂花糕放进嘴巴里面,仰头,见夕颜正瞧着他,摊开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刚刚已经梳洗了,干净的,很卫生。” 夕颜笑着,将莲子羹推到他的跟前:“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夏夜白嘴巴塞的漫漫的,笑着点了点头,却还是一个劲的往嘴巴里面塞东西,夕颜也便不再多言。 “你们都退下吧,红豆留下来伺候王爷。” 一旁的下人福了福身,道了声是,低着头,纷纷退下。 “王妃找我有事。” 王爷吃饭自主的很,哪里需要什么伺候,平日里在王府,都是王妃照顾着王爷,现在把人都打发下去了,定是有事吩咐。 夕颜颔首,示意她靠近,红豆凑近,看了莫夕颜一眼,在她的身前蹲下。 夕颜贴着夕颜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那红豆的眼睛越睁越大,竟带着深深地不解和疑惑,瞅着莫夕颜,活像是见鬼了一般。 “颜颜,你和豆豆说了些什么?我也要听。” 夏夜白手上满是高点的碎屑,耳朵刚凑了过来,夕颜就说完了,独留下红豆还没回过神来。 “没你的事,瞎凑热闹。” 夕颜推开夏夜白:“听清楚了吗?照我的吩咐去做,一个字也不落下的让人说给莫芸菲听。” 夏夜白揉了揉鼻子的位置,哼了一声,瞪着夕颜,退回了原位。 “王妃当真要这么做?” 自从小姐嫁给王爷以后,性子大变,越来越难以捉摸了,难道王妃又是要设计二小姐:“王妃,昨日之事,二小姐身体抱恙,恐怕不行。” “你只管照我的吩咐,让莫芸菲知晓即可,别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红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夕颜,一丝一毫也不放过,瞧见她那阴测测的笑容,不由的全身毛骨悚然。 “小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生呆在这听雨楼,告诉相思,今日她哪里也不要去了,在听雨楼好生照顾王爷。” “颜颜,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夏夜白拍了拍手,随意擦了一下嘴巴,拉着夕颜的手不放。 “我要向父亲问安,昨日被二姐那一闹,宰相府的脸都丢尽了,身为人女,自然要去问候一下,他现在气头上,要是你跟着去,说错了话,可是要挨板子的。” 夏夜白一听要挨板子,忙松开夕颜的手,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那我不去了,不去了。” 心里却在腹诽,他的王妃,吼人的本事可是一套一套的。 听下人说,莫言安今日并未早朝,而是高了病假,呆在书房,夕颜心里好笑,哪里是生病,琉璃上下,满朝文武百官,谁不知相府二小姐生性放荡,就脱衣勾引四皇子,他哪里还有脸去上朝。 夕颜站在书房门口,等候结果,直到下人在前边引路,才跟着走了进去。 莫言安坐在案台前,眉头皱起,脸色阴沉难看,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显然是为昨日的事情烦恼。 “夕颜给父亲请安。” 夕颜福了福身,莫言安抬头,一双精锐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带着探究,仿若要把她看得通透。 夕颜仰着头,浅笑着与他对视,不卑不亢,她哪里能不知道,他这是在怀疑自己呢,要是自己有躲闪的话,他定会给自己按个罪名,不过她也不冤枉,莫芸菲昨日呼痒,确是她做的手脚,不过其他的她就一概不知了。 “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夕颜问了一声,语含关切。 “死不了。” 那口气的冰冷生硬,竟让夕颜心惊,那可是自己女儿,一夜过去,竟还是说出如此狠心的话来,难道莫家的女子就真的只是他谋取利益的工具不成。 “姐姐没事便好,昨日的事情,父亲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姐姐不是那等的糊涂人,我看定是有人陷害,故意让父亲难堪。” 莫言安哼了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陷害她,你倒是说说是何人陷害,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能得罪什么厉害的人,我已让李老来为她诊治,根本就无任何异常,真是丢尽了我的脸,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父亲切莫生气,小心身子,人有失误,马有失蹄,我看定是那李老诊断错误,姐姐若不是中了药,怎会如此失礼,女儿倒是愿意替父亲分忧。” 莫言安转过身,瞧了她一眼,蕴含深意。 “我看那李老也不是那铁石心肠之人,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他也不愿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只要他开口,事情定然不会如此尴尬,事关莫府的声誉,姐姐的名声,女儿愿意一试。” 莫言安利眸一亮:“从小到大,还是夕颜最懂事,也不枉为父的疼爱,你且出府一趟,他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定不会吝啬半分。” 夕颜低着头,道了声是,薄唇微扬,眸底的精光乍现,竟让那老谋深算的狐狸也栽了个跟头。 047:桃林密会 桃花林深处,是几栋连成一起的小木屋,从外观看,有些简陋,走进一看便会发现,这是上等的竹木,用这个建造的房子,冬暖夏凉,非常适合居住。 屋内的摆设,谈不上富贵,甚至可以说得上简单,却处处透着雅致,主屋的房子比较大,用水晶帘隔成三个小房间,墙壁上挂着一些色调清雅的山水画,主卧室内,一张可容四人睡得紫檀木大床,天蚕丝做成的锦被,单单只是抚摸,便可感觉到那上等的触感,仿若婴儿的肌肤一般,正中的房间,麒麟状的炉子上,也不知燃着些什么,那味道,好闻的很,最外面的一个房间些大,桌上,摆满了一桌子的小菜还有美酒,地上,铺着深红的呢绒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一点也不觉得冷。 “王妃,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夕颜推开窗户,星子如稀疏的雨点,点缀于漆黑的夜幕,一轮明月当空悬挂。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相府后山的一处,桃花盛开,粉色的,白色的,红色的,绚烂多姿,让人眼花缭乱,仿佛心里的桃花也要盛开了一般。 夜风吹来,满枝的桃花在风中起舞,甚是美丽,漫天盖地的香气也一并席卷而来,沁人心脾,夜间的露水打在脸上,微微的有些凉意。 红豆站在夕颜的身后,担心的紧,要真是出什么纰漏,这罪名,即使是小姐,也担待不起啊,初听指示觉得惊诧有趣,细想一下,却着实冒险。 夕颜转过身,也不知是夜晚的缘故还是那冷风的缘故,即使是嘴角向上扬起,眉宇间依旧带着清冷:“红豆,在琉璃,有那些个奴才会像你这般质疑主子的能力,若是自己贴身的奴才都不相信主子,这件事如何能成?王府的事情我已经交给相思处理了,我带你来,只是让你长长见识,多学习一些手段,而不是如此刻这般担心这担心那得,做大事,哪里有不冒半点风险的。” 话还没说完,便隐隐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夕颜挑了挑眉毛,经过她的身边,走到门口,老远便看到那一抹火红的身影,当朝的四皇子,似乎钟爱这火一般的亮色,红衣加身,微微的一笑,看起来就像是个妖孽。 “我还以为四皇子不来了呢,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守时。” 夕颜浅笑着从他手上接过披风,转身就交给了一旁的红豆。 夏天辰拍了拍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拉着夕颜的手,一双桃花美眸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让美人久等,确实不该啊。” 夕颜歉意的笑了笑:“四皇子气势不懂怜香惜玉之辈,是夕颜心急,早到了。” “好香的味道。” 夏天辰闭上眼睛,嘴唇抿起,微微的上扬,那弧度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过,少一分难表其意,长长的睫毛浓且密,灯光下,那皮肤竟是半点瑕疵也没有,夕颜晃了晃神,暗咒了声妖孽。 “也不知四皇子喜欢吃些什么,就让下人随便做了几分小菜,夕颜虽不擅饮酒,但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扫兴。” 两人各自坐下,夕颜瞧了一眼身后的红豆:“还不快给四皇子斟酒。” 红豆道了声是,挽着身子,就要去取那酒壶,却被夏天辰拦住:“如此良辰美景,当你们二人共赏,有第三人在,岂不扫兴。” 四目相对,夕颜却只是淡淡的一笑:“红豆,在外面候着。” 红豆看了夕颜一眼,面露担忧,本不想离开,想到方才夕颜告诫的那些话,终是没有开口,退了出去。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博古通今,知人所不知,未能娶到四小姐,天辰引以为终生憾事。” 夏天辰看了夕颜好久,半晌,幽幽的开了口,语出惊人,边说边摇头,皱着眉头,那模样,甚是凄苦无奈。 “没能嫁给四皇子,那是夕颜没有福气。” 长睫轻垂,掩住眼底波光,柳眉微皱,声声哀怨,带着说不出的凄苦和感伤,夏天辰的心也不由的跟着提了起来,她这模样,如此的真实,不像是在演戏。 “夕颜命贱,天生便是庶女,比不得姐姐高贵,婚姻大事,全凭父亲一句话,没想到他竟忍心让人嫁给那七皇子。” 说道伤心处,声音竟带上了哽咽。 夏天辰见她如此,非但不上前安慰,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四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七弟再怎么不是也是堂堂皇子,皇室的血脉,我可是听说,自大婚当日,四小姐寻短见未成,醒来以后性情大变,对七弟爱护有加,甚至为他大动肝火,大打出手。” 前两日,在东大街上,那买冰糖葫芦不过是和夏夜白开了个玩笑而已,却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那猴儿凄厉的叫声,至今还让人毛骨悚然,传闻的四小姐可是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今日也才会赴约,他倒是想看看,这人是真善良还是家菩萨,抑或她所有的好只是因为那被世人瞧不起的傻王。 思索了片刻,再抬头,对上的那双盈盈水润的眸子,夏天辰脸上的笑容僵住,她平身风流,只有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对着他尽展如花笑颜,只因有一次一个颇受他宠爱的小妾因争风吃醋到他跟前哭诉,他心生厌恶,便觉自己厌恶女子的眼泪,再也未宠幸那女子,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敢在他面前流眼泪。 可此刻,对面那女子同样在掉眼泪,他却并不觉得讨厌,却也不喜欢。 “那四皇子认为我该怎么做,悔婚吗?大婚当日,我以死相逼,可父亲却不为所动,硬是让我嫁给那七皇子,死后重生,父亲依然坚持己见,我又该如何,再死一次吗?若我死了,便在难见四皇子一面了,这个世上,哪里再找一个莫夕颜爱四皇子?” 她的声音,从开始的斥责,一一点点的慢了下来,到最后,竟只剩下幽幽的喃喃自语,那双眸子,被浓雾这样,瞧的不甚清楚,只感觉伤心悲痛凝聚成海。 048:昏迷(二更) 夏天辰盯着莫夕颜,那双桃花美目睁的大大的,一动也不动,皇宫之内,互相倾轧的事情,比比皆是,人人对他好,人人说爱他,到底是因为他的这个人还是他的这个身份,怕是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看似风流,却只有他自己明白其中的甘苦,可此刻却有一个人告诉他,她舍不得死只是因为看不到他,怕这个世上再没人比她更爱他,如此真挚的一份感情摆在他的面前,他如何能不心动动容? “我爱夏天辰,无关乎身份地位,只为这个人。” 夕颜定定的瞧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不出的清晰,像是一颗颗石子投在平静的水平面上,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澜。 夏天辰望着对面的那个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有一份真挚的感情,那永远挂着笑容的脸上,呈现出僵硬之色,这一刻,他心痛如绞,方知后悔是何滋味。 夕颜见她神色恍惚,便知他信了自己的话,武家的掌门令岂是那么好拿的,除了好的身手,最重要的还是驭人之术,揣测对手的心思,这是一门学问,用得好,虽不能天下无敌,但绝对可杀敌于无形。 “此生既然不能嫁给四皇子,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今生我莫夕颜无缘成为你夏天辰的妻子,但求下辈子,你我能投生在寻常百姓之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好过今生错过。” 夕颜的眼泪流的更换,月色朦胧,添了几分柔媚,夏天辰的手完全不受控制的抚摸上她的脸,轻轻的擦掉那清冷的泪水,视线模糊:“若是我早点听到这番话该有多好。” 今生便不至于错过,至少,他所有的女人中,有那么一个,是因为他是夏天辰这个人而喜欢他。 夕颜胡乱擦干眼泪,笑了笑,那模样,比哭还要难看:“看我,见到四皇子太激动了,良辰美景,有你陪我共赏,今生我已知足,我敬四皇子一杯。” 夕颜刚举起酒杯,隐隐听到外面踏在木板上那急促的脚步声,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先饮为尽。” 夕颜起身,端着就被,连续倒了三杯,皆是一口就喝完,到第三杯的时候,她娇弱的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 “夕颜。” 夏天辰叫了一声,起身抱住夕颜。 “夏天辰。” 夕颜趁势倒在他的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痴痴的叫了一声,双颊微红,迷蒙的模样,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冰冷的指甲划过他的颈脖,带了几分夏天辰看不懂的情绪。 “头好晕。” 夕颜刚说完这句话,便晕倒在夏天辰的怀中。 莫芸菲气愤的冲了进来,一眼便瞧到夕颜倒在夏天辰的怀中,顿时火冒三丈。 “莫夕颜,你也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啊,居然还敢勾引四皇子,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王妃,你怎么了?” 红豆见夕颜晕倒在夏天辰的怀中,慌着叫出了声:“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怎么?” 红豆上前,却被莫芸菲拉住,抢了个先,此刻的她尽显泼妇本色,红豆被她捉住, 扶着脑袋,左右摇晃了几步:“头好晕。” 说完,便重重的倒在一旁的椅子,撞上那生硬的椅子,额头马上就起了个大包。 若是平时,夏天辰定是不会管夕颜的死活的,但刚才那一番话下来,他哪里会让她被莫芸菲欺负,就算是她身边的红豆晕倒,也让他的好修养难以维持。 “莫芸菲,你到底对夕颜的丫鬟做了什么?” “夕颜?她可还是你七皇子的王妃,你的弟妹,你怎么能这么叫她?” 莫芸菲自是气恼,小兰一早偷偷告诉她,丑时时分,莫夕颜要和四皇子在相府的后山约会,四皇子那般的人物,那怎么能行?昨日的事情让她颜面丢尽,父亲让她在醉仙楼闭门思过,好在有小兰的帮忙,她才能及时阻止。 “本皇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夏天辰虽是再笑,可那笑容却像刀一般冰冷锋利,明显的不悦。 “四皇子,莫夕颜不甘心自己嫁给那个傻子,她今日根本就不怀好意,我来只是不想中了她的圈套。” “管好你自己。” 夏天辰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抱着莫夕颜就往外走,可还没走几步,就觉得头晕沉沉的,左右摇晃了几步,他使劲的甩了甩头,他方才明明没饮酒,不经意间瞥到地上的红豆,脑中的警铃大作,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莫芸菲,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大喝一声,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瞪着莫芸菲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片刻后也跟着红豆一起,晕了过去。 莫芸菲见夏天辰也晕了过去,正莫名其妙,蓦然想到什么,突然大笑出了声,在寂静的夜晚,那笑声,异常的清亮,笑声一点点慢了下来,炉子的香气愈发的盛了,随着夜风在房间一点点的弥漫开来。 莫芸菲深吸了几口气,笑着笑着,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她和夏天辰一样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可头却越来越大沉,迷迷糊糊的,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谈不上,竟也跟着昏昏欲睡起来。 049:步步谨慎 地上铺了层呢绒毛毯,春末夏初,并不是很冷,四周的门窗是开着的,外面的风吹在身上,还是带着浓浓的凉意,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那呼呼的风声,再没有一点别的声响。 半晌,倒在夏天辰怀中的莫夕颜,两只眼睛突然眯开一小段缝隙,柳眉微皱,瞧了四周一眼,推了推怀里的夏天辰,伸手捏了捏他那比女子还要美艳的脸蛋,触感细腻,如上等绸缎,她啧啧赞叹,果真是妖孽,这皮肤竟也是比女子的还要柔滑上几分。 她用力的捏了捏,地上的人依旧是半点反应也没有,不由的笑出了声,那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而又愉悦,那模样,又是俏皮,却又奸诈的很。 从夏天辰的怀里钻了出来,夕颜并不马上起身,而是坐在呢绒毯上,瞧着那闭着眼睛,陷入昏迷状态的夏天辰。 此刻的他,眉头微皱,桃花美眸紧闭,面上的线条柔和,没有往日那妖孽一般的笑容,也没有了寿宴的千种风情,万种风华,和小白愈发的相似起来,若不是他身上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和小白身上那似是女子的莲花香气差距甚大,她险些都快要辨认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家世有家世的,这样一个三优男人,竟要便宜莫芸菲那样一个女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真有点舍不得呢。 “你自找的。” 夕颜张唇,看着地上的夏天辰,并没有出声,谁让你捉着把柄不放的,居然还出口威胁,这可就怪不得她了,这样一个风流的男人,要是娶了一个善妒而又任性的女人,将来的四王府,想不热闹都难了。 “王妃。” 夕颜看的出神,突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红豆正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揉着额头上的伤口,站在她的身后,见她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夕颜忙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红豆见了,使劲的点了点头,捂着嘴,退到一边。 “把他们弄进去。” 夕颜走到红豆跟前,指了指地上的夏天辰和莫芸菲,说的很是小声。 红豆虽是丫鬟,跟在夕颜身边,识书认字,不像那些粗使,常年干粗活,比起以前的莫夕颜也没多少几分力气,把莫芸菲扶到里间床榻的时候,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推到一旁,气喘吁吁的。 反观夕颜,单手提着夏天辰,就像是提着一只小猴子,轻而易举,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红豆见怪不怪,似是习惯了莫夕颜的神力。 夕颜想也不想,直接将夏天辰扔到床上,托着下巴,向后退了两步,瞧了一眼床上横躺着的两个人,再次笑出了声。 红豆下意识的看了夕颜一眼,眉眼弯弯,那笑脸依旧是很美的,可她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瞧着床上的夏天辰竟不由的带上了几分同情。 夕颜走上前去,蹲着身子,快速的解开夏天辰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赛雪的白,却不是那没有血色的苍白,就像是上等的宝玉,没有丁点的瑕疵,比起小白全身的伤痕,不知好看上多少倍,甚至可以用赏心悦目四字来形容,夕颜的眼底划过一丝惊叹,眼底带着欣赏,却也只是一瞬,便马上恢复平静,她若是那好男色之辈,怕是不等穿到这莫夕颜的身上,她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上身的衣服被她褪下,夕颜蹲在床边,低着头,便要解开他的腰带。 “小姐。” 红豆眼睛瞪得大大的,见夕颜把夏天辰的衣裳褪下,忍着没有说话,现在见她居然要脱夏天辰的裤子,心提的高高的,再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夕颜的手停在夏天辰的腰带上,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冰冷的好似一把利剑,王妃的眼神好吓人,红豆这样想着,紧咬着唇,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夕颜转过身,又将夏天辰的裤子脱了下来,只剩下一条亵裤,红豆从小接受的便是男女有别的观念,直盯着夕颜的背,低着头,怎么都不敢往床上瞧。 越看就越不明白,王妃好端端的把王爷的衣服脱光了干嘛,还如此的兴奋,要是七王爷知道了,又该和王妃闹了,想到夏夜白,红豆不禁觉得好笑,天下间,谁也不怕那七王爷,而小姐呢,偏偏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七王爷,只要他一哭一闹,说是要天上的月亮星星,王妃怕是也会亲手捧上的。 红豆一开始不明白,直到夕颜蹲着身子,脱下莫芸菲身上的衣物,两只眼睛瞪得愈发的大了,一男一女近乎赤身裸体躺在同一张床上,她愣是不经世事,也不会不明白这在世人眼里是什么意思,盯着莫夕颜,却见她脸上神采奕奕,满是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心里愈发的害怕起来。 夕颜直起身子,瞧着床上赤luo着的两人,眉头皱起,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思虑了片刻,那清澈如水一般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熠熠生辉,竟让这昏暗的房间跟这明畅了不少。 夕颜快速动作,片刻之手,莫芸菲的手便搭在夏天辰的肩上,头埋在他的怀中,一条腿放在夏天辰的小腿上,另一条腿勾着他精装的腰肢,两个人的私密之处紧密贴在一起,夕颜见此,拉开被子,盖住了那赤luo交缠在一起的身体。 转过身,拍了拍手,似是非常满意,对着尚处于呆愣的状态的红豆,眉梢一挑,嘴角飞扬,波光聚敛,尽是狡黠和得意。 经过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红豆瞧了床上一眼,自然不会贴心的放下帷幔,看了一眼昏睡的莫芸菲,叹了口气。 转过身,看着走到正中间的炉子上,掀开盖子,很是小心的将里面一个包裹严实的东西取了出来,又是钦佩又是害怕,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满满的依旧还是疑惑,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见夕颜已经离开,忙跟了上去。 夜风吹来,漫天飞舞的桃花,满世界都是桃花的香气。 红豆跟在夕颜的身后,伸出舌头,月光下,艳红的舌尖出,那一片绿色异常的显眼,红豆伸手取出绿叶就要扔在地上,却被夕颜拦住:“等下再扔。” 说完,从另外一个小木屋拿出两件事先准备好的外衣,将其中的一件塞到红豆的手上,扬长而去。 红豆手上拿着绿叶,将衣服披在身上,盯着夕颜的背影,笑着追了上去。 两人前脚离开没多久,寂静的小屋突然多出了一个人,一身紫衣,裙摆下雪白的莲花盛开,银白面具,在月下带上了几分冷森的色彩。 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却是异常的清亮,紧抿着唇,盯着走在前边的莫夕颜,清亮的眸子像是有火焰燃烧一般,呈现出艳丽的瑰红,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在她的背上灼出一个洞来,浑身上下散发这幽寒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哼,死女人。” 他愤愤的冷哼低咒了一声,带着明显赌气的意味,转而朝夕颜方才离开的房间走去,嘴唇勾起,呈现出弯月一般的弧度,那双眸子又恢复了最初的清亮之色。 050:谆谆告诫 两人漫步于桃林,香气比起方才刚出门那会闻得的香味还要浓郁,携着夜间冷湿的露气,吹在脸上,带上了几许凉意。 红豆小心翼翼的跟在夕颜的身后,紧了紧身上的风衣,看着她的眼神不由了多了几分敬佩和感激。 “好了,现在可以扔掉了。” 夕颜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指着红豆手上一直拿着的绿叶,淡淡的开了口,抿着唇,微微动了几下,小嘴微张,那舌尖上的叶子掉在地上,刚想要随那艳红的桃花起舞,桃枝上的露珠滴了下来,刚好洒在上面, 红豆开始没反应过来,顺着夕颜手指的方向,这才发现被自己紧紧拽住掌心上的绿竹叶片,松开手,掌上的叶片随着夜风落在地上。 夕颜走到红豆的跟前,前看后看,左看右看的,有头到脚,由里到外打量了好几遍,红豆十指紧扣,低着头,慌忙而又无措。 “还得多多磨练才是。” 夕颜叹了口气,幽幽的声音随着夜风传到红豆的耳中,她蓦然抬头,对上那双略带着失望的眸子,心蓦然一沉,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虽谈不上精明老道,看人的眼色还是有几分的,王妃并非池中之物,心思缜密,非常人所能及。 方才小姐让她退下,她心中担忧,哪里能真的离开,便一直在门口候着,小姐与四王爷说的话,虽不是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大概还是听出来了,情真意切,让听者也不由的动容起来,小姐以前对四皇子也是存了心思的,若不是事先知道小姐的安排,她绝对不会怀疑小姐对四皇子的心意,怕是那四皇子铁石心肠,也被小姐感动了吧,如果不然,那样总是嘴角挂笑,风度翩翩的男子怎会大声呵斥二小姐。 就连现在,她自己也还在矛盾,到底小姐对那四皇子是何态度,六年相思,岂是一朝就可散尽的?若无半点感情,那些话听在耳里怎会真实的让人感动,可她不明白,若是还存着情分,她又怎么让那四皇子与二小姐共卧一榻? 但让红豆最为心惊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她的算计,如此的精准,堪称滴水不漏,以为二小姐说情之名名正言顺出入相府,如若失败,情有可原,若是成功,既是老爷也会对小姐另眼相待,还可光明正大到李老那处拿药,小姐有意将消息透露给二小姐,分明就是让她蓄意破坏,那一番话,四皇子岂有不信之理?即使四皇子追究此事,小姐也可讲一切的责任推给四小姐,置身事外。 她从小伺候夕颜,从不怀疑自家小姐的聪慧,二小姐的所作所为,她岂会不知,只是小姐善良,不愿与之计较而已。 那两个人,一个是小姐曾经深爱之人,一个是小姐的血亲,小姐尚可如此,若是别人—— 红豆吓的一身冷汗,两只眼睛盯着夕颜出神,一时竟忘了主仆之礼。 “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 红豆的眼睛瞪得愈发的大,惶然惊恐,双腿发软,想要跪下去求饶,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能跪下去,不能跪下去。 红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睫垂敛,仔仔细细将方才的事情前后想了一遍。 这一刻,在红豆看来,负手而立自己身前的并不是并非那个她伺候了经年的小姐,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清。 “奴婢不该大意,将那绿竹叶扔在地上,给王妃带来麻烦。” 夕颜恩了一声,对于她此刻尚算冷静的态度似是满意,目光遥望星际,新光好似全部落入她的眼眸,映的那双黑眸比那天上所有的星星还要来的清亮。 “还有呢?” 她转过身,眼眸静静的落在故作镇定的红豆身上,没有责备,没有窥探,更不带任何的压迫,只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问话。 红豆紧咬着唇,方才她唤小姐的时候,她回头瞪了自己一眼,可她却不知小姐为何瞪她。 “红豆,你知道的太少,也还不够谨慎,有些事情,稍有不慎,便只有死路一条,那四皇子是何等人物,这些年来,想必你知道并不比我少,高院深宫,那人又是极得圣宠的,如果不够聪明,早就死了不下千百回了。每日流连青楼酒苑,朝堂之上的呼声比起太子却丝毫也不逊色,你真以为那些大人是瞎了眼吗?今日之事,莫芸菲定会纠缠到底,他少不得会调查一番,这种人,常年陷于泥淖之中,最是警醒,那小小迷药,只能让他身体陷入昏迷,可那意识却是清醒的,我们说些什么,他虽不能回应,却未必不能听见,昏迷之人岂能开口说话?成大事者,即使对死人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那声音轻飘飘的,风一吹,便如青烟一般散开,在这寂静的桃花林,盖住了风声,可那轻飘飘的声音对红豆而言,却比那钢丝还要坚韧,一根根缠在她的心上。 “奴婢知道了,今后自当少说多做,小心行事。” “我相信你,才会让你参与今日之事,你既然跟了我,就必须对我一心一意,决不可有半点猜忌之心,更不要自作聪明,随意揣测我的想法,还有,我不需要一个对敌人会心软的下属,莫芸菲求仁得仁,得偿所愿,该感谢我才对,至于四皇子会如何待她,那就看她的造化了,与我何干?” 夕颜的嘴角噙着笑容,云淡风轻,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可她心里却明白的很,即使那夏天辰迫于压力娶了她,怕也只是弃如敝屣,她这辈子,除非有奇迹发生,要不然绝不可能得到幸福。 红豆听了,那张明艳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从小到大,二小姐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处处针对陷害小姐,小姐今日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二小姐得偿所愿,至于下场,于她何干。 “王妃的话,红豆谨记于心。” “那就好。” 夕颜再抬首看着即将破晓的夜幕,天幕上的繁星有的明亮,有的黯淡,有的大些,有的小些,她笑着,伸展四肢:“听闻桃林深处的温碧泉是天然的温泉,昨日身上满身的汤水,只匆匆冲洗了一番。” 夕颜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皱起了眉头:“要把着身上汤汁的味洗净了才好。” 夕颜笑着奔在前方,红豆在其后紧追,气喘吁吁之间,脑袋也跟着不清醒了起来,脑子里想到的问题随口就问出了声。 “王妃方才对四皇子情真意切,被王爷听到了怎么办?” 小白听到了会如何呢?夕颜隐隐想到他咬着自己颈脖,狠狠地,毫不留情。 “听雨楼高床暖枕,又有相思照顾,他睡的正香,哪里能听到我说的那些话?” 她的心底,自是不喜这样的假设,那傻子要是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哪里还能按捺的住,早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冲进去,拉着她的手不放,胡搅蛮缠一番了。 051:千钧一发 模模糊糊间,夏天辰一阵的口干舌燥,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堆上,浑身上下燥热难受,胸口像是有千万蚁虫蠕动,来势汹汹,波涛翻滚,冲毁一座座防护的堤坝,想要睁开眼睛,脑袋却似有千斤重,浑浑的想要睡去,可身上的燥热却让他如何也睡不着。 莫芸菲压在夏天辰身上,两人皆是同样的感觉,燥热不安,她动了动身子,轻轻的溢出了声,带上浓浓的情欲,娇媚柔美的可让铁骨铮铮的男子也化成绕指柔水。 轰的一声巨响,夏天辰只觉得大脑的那根弦被拉断,大脑一片混沌,根本就不知身在何方,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眉头皱起,隐隐的生出了愁绪,五指并拢,想要冲破体内的一切束缚,睁开双眸,却怎么也做不到,只凭一股毅力告诫自己,此时此刻,他绝不能做出禽兽之事,害己一生。 身上那灼热之感语愈发的强烈明显,加上迷魂药的作用,夏天辰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动了动腿,明显的感觉到那滑腻的触感,明明是和自己一般的灼热,却让他觉得异常的舒服,他忍不住蹭了几下,身下的欲火已濒临边界。 莫芸菲比不上夏天辰的警醒,此刻的她意识模糊,完全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身下的男子气息,深深的刺激这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奔腾着,叫嚣着,下身一阵的暗潮涌动,她想也不想,直接找到扑了上去,对着夏天辰的身子就是猛啃。 两人本就是赤身裸体,中了迷魂药,双腿交缠,那姿势本就没几个人能够抵抗得住,加上此刻两人意识不清,又中了春药,夏天辰即使知道不对劲,可哪里还能压抑得住这汹涌的潮流,只闻得一声低吼,夏天辰反将莫芸菲压在身上,不带丝毫怜惜的吻了上去,没有任何前戏的进入。 天色微明,床上的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缠绵不休,不带感情,只有发泄,不知何时方休。 “不知颜颜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窗外,那一身紫衣银面的男子,透过敞开的窗户瞧了一眼那微微晃动的床榻,抬头仰望着星际,明明是嘴唇紧抿,整张脸却是舒展着的,甚至带着笑意,心情颇好,无端的多了几分诡谲。 僻静的桃花林,绿草青葱,温碧泉是天然的露天温泉,终年不冻,氤氲的雾气缭绕,桃花雨落,点点的艳色飘洒在温泉之中,煞是好看。 “红豆,好舒服啊,你不和我一起泡泡吗?” 天即亮未亮,旭日还未取代那轮弯月,夕颜背对着红豆,如墨的发丝披散下来,谈笑间,一只白玉般的手臂,泛着晶莹的光泽,手上贴着艳红的桃花花瓣,水珠莹润,顺着如玉般的肌肤重新滴落在温碧泉中,那雪白的肌肤,如笼了一层琉璃瓷色一般,盈盈生辉,周身光滑流动,不沾尘烟,那笑声,比那流水之声还要悦耳,如银铃般清脆,恍若漆黑的夜顿时明亮了起来,红豆不由的呆了。 自小在夕颜的身边伺候,怎会没见过她沐浴的模样,可此刻她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思维严谨缜密,处事决绝,谈笑着透着的洒脱,自信从容,那不是以前的那个处处忍让退避的小姐,却更加的让人信服,就好像是一个发光体,既算是在这昏暗的夜晚,依旧亮的刺目。 “天色不早了,王妃快些洗,早点回去,要是王爷醒来没见到王妃,又该闹了。” 红豆恭敬回道,果见夕颜加快了动作,红豆不由的笑出了声:“王妃天不怕地不怕,何故如此怕王爷。” “你个死丫头,居然敢笑我,不要命了。” 夕颜挥拳用力打在水面,顷刻间,水花四溅,掬水整个身子后仰,水洒向红豆,雪白的肌肤如凝滞白玉一般,酥胸浸泡在水中若隐若现,配上那娇艳的桃花,即使是柳下惠,也无法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夏夜白离开小屋,正准备回去,寂静的桃林,却隐隐听到熟悉的笑声,心头不由得一震激荡,相府后山上的桃林有一处天然的露天温泉,名温碧泉,思及此,静谧的桃林突然想起了无比诡异却又夹杂着愉悦的笑声,疾风骤响,紫衣翩跹,那带着银白面具之人脚下生风,仿若一只在黑夜奔跑的豹子。 夏夜白站在一棵高大的桃花树下,面具下的那双眸子黝黑深邃,紧紧的盯着那美好的背影,那背影的主人忽然扬起身子,胸前那一片雪白的肌肤,如凝滞白玉一般,没有丁点的瑕疵,双峰傲然,在夜空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仅仅只是站在这里,看着她微微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生出从未有过的燥热之感,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却第一次如此的强烈,该死的让他心动不已。 那身影恍若游龙一般,在水中,恣意徜徉,溅起一阵阵的水花,此刻的他真恨不得自己能变成那水,紧贴着他的身体,品尝她的美好,他真想马上冲出去,立刻伸手捉住她,牢牢的将她扣在自己的怀中,压在身下,把她占为己有,让她的美丽只为自己绽放,将她变小,放进自己的口袋,不让任何人窥探她的美好。 这一刻,他真是恨透了自己的傻,如若不是这样,她早就是自己的女人,夏天辰也不敢打她的主意,美人当前,却只能看不能吃,夏夜白算是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了。 水中的夕颜停了下来,仰着头,伸手轻轻的梳理自己乌黑如墨的发丝,仿若天宫的仙女,夏夜白只觉得身下灼人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把那声音印入自己的眼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该死的女人,三番两次勾引他,总有一天他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让她知道厉害,此刻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不速之客的身份,他要的,他看中的,从来就没有逃得过的,只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谁?” 水波平稳,一片安静,夕颜双眼快速扫过四周,带着明显的戒备,呵斥了一声。 “王妃,没人啊。” 红豆转过身,静悄悄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夕颜瞥了红豆一眼:“衣服扔过来。” 方才她在游泳的时候,那灼热的视线烧的她后背发烫,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可方才那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夕颜从水中一跃而出,身形矫健,翩若游龙,四周的水花四溅,将她团团笼罩,水中龙女,也不过如此,伸手,接过红豆扔过来的衣裳,快速的披在身上,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夏夜白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月下的美人,虽然只是一瞬,可那赛雪的肌肤,那玲珑的身段,那柔软带着暗香的娇躯,旋转的姿势,比世间任何的舞姿还要优美,若是嫦娥在场,定会自惭形秽的。 “再不现身,若被我寻出,小心你的眼睛。” 夏夜白看着温碧泉旁站定的身影,眉头皱起,暗咒了一声,他怎么忘记,他的王妃非常人能及,在夜间堪比那猫头鹰,哪怕是一点的风吹草动也会察觉,思虑的片刻,夕颜已经朝他这边走了过来,此刻再要躲已经来不及,若被她发现,自己还如何能装得下去? 面具下那对幽深冷暗的眸子闪过慌张,不知是担心自己的面具被揭穿,还是担忧佳人因此离开。 052:急中生智吃豆腐 “颜颜。” 千钧一发之际,夏夜白突然从树丛中跳了出来,一把抱住朝这边走来的夕颜,双腿环住她柔软如柳的腰肢,双手搂着她的颈脖,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像只无尾熊一般吊在她的身上,那姿势,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夕颜心有他虑,一时也没多加注意,任由夏夜白抱着,两只眼睛仍然在观察四周,像是在找些什么,可过了半天,不要说是人影,就连鸟兽的影子也没有,不由的放下心来,看样子方才那动静是小白造成的。 “颜颜,你身上好香啊。” 夏夜白趴在夕颜的脖子上,闻了闻,整个身子向前倾,两人的身体贴的愈发的紧,嘴巴贴上了夕颜只着一身单衫的香肩,银白面具下,那双深邃的黑眸闪着淡淡的瑰色,说不出的旖旎。 那酥麻的触感,夕颜浑身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回过神,方觉两人的姿势暧昧,不由的想起以前电影上播放的骑乘式,若两人现在不着寸缕,而她又被他摁在身下的话,那定是干柴烈火,燃烧荒原了。 夕颜越想,心跳的愈发的快,紧咬着唇,耳根不由的发烫,明明身上只着了一件蔽体的单衣,身上却冒出涔涔的冷汗。 “颜颜,你耳朵怎么红了?” 夏夜白凑近她的耳畔,两只眼睛像是要在夕颜的耳朵灼出一个洞来,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雪白的颈项,夕颜浑身都开始战栗起来,耳根烧的愈发的厉害,心慌慌的,没能察觉那好奇稚嫩声中夹杂的点点戏谑。 红豆站在身后,瞧着这一幕,差点笑出了声,慌忙用手捂住嘴巴,脸上却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月光朦胧,群星渐渐消失,四周的雾气弥漫在那身体紧贴着身体的两人身上,虽瞧不清小姐此刻的表情,不过红豆却也想象的出来,双颊红嫩,恰似枝上的桃花,美艳动人,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般,这世间,也就只有这王爷能治得了小姐。 “你怎么来了?” 夕颜思绪紊乱,心跳的飞快,慌乱间,推开夏夜白,她的力气本就大,此刻更是不分轻重,只听哎呦的一声,夏夜白整个人摔在地上,掌心不过是碰到那嫩绿的小草,却马上流出了血来。 “颜颜,你好凶。” 夏夜白仰着头,两只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夕颜,吸了吸鼻头,嘴巴撅起,那模样,仿佛夕颜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谁让你—”靠的那么近的。 夕颜刚想教训斥责他一番,瞧到夏夜白手上流血的手掌,脸色一沉,忙就跑了过去:“摔倒哪里了?怎么流血了?是不是很痛?” 两只眼睛盯着他的伤口,不由为自己方才的行为自责。 “不是很痛了。” 夏夜白笑了笑,挥开夕颜拉着自己掌心的手,猛地扑了上去,将夕颜压在草地上。 “夏夜——” 夕颜不明所以,却因担心夏夜白伤口,不敢太过挣扎,正准备开口让他起身,却只看到那银白的面具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一冷,嘴唇却被自己肖想了好久的唇瓣的堵住,自记事以来,脑袋第一次出现了当机的状态,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瞪大着眼睛。 这是第一个让他有碰得欲望的女人,想到她方才和夏天辰说的那些话,还有她靠在他怀里的模样,他不由的一阵火大,想狠狠的惩罚她一番,哪想到,她的唇竟如此的甜,就和她的血一般,清醇甜美,足以抑制一些的焦躁,女人的唇都是如此甜的吗?怪不得萧剑整日持酒,醉倒在温柔乡。 夕颜躺在地上,手还僵在半空,一动也不动。 夏夜白的动作无比的温柔,轻轻的吮吸,柔柔的啃噬,带着摸索和试探,舌尖在她唇上轻舔啄吻,吸取她口中所有的甜蜜,那双眼睛澄澈干净,一眼就可以瞧见她眼底所有的情绪,幽深的眸子闪过得意的邪恶,那笑容带着异常的满足。 站在一旁的红豆险些惊叫了声,看着地上亲吻着的两人,紧咬着手臂,浑身发烫,谁说王爷不懂天地阴阳的,那她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不过这荒郊野外,露寒霜重的,小姐她能吃得消吗? 那被电击的感觉愈发的强烈,夕颜只觉得一阵的心旌荡漾,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明明还是被压在地上,可她却觉得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 两人的呼吸愈发的急促,身下的那人双眼迷离,两颊生花,妩媚动人,夏夜白嘴唇扬起,幽深的双眸星光熠熠,泛着光泽,竟是比吃到乌鸦口中的肥肉还要得意。 分开她的大腿,两人的私处近乎抵在一起,那生硬的灼热,夕颜猛然回过神来,却不敢像方才那般用力的推开夏夜白,只是使劲的别过脑袋:“夏夜白,你给我放开。” 夕颜喘着粗气,大口呼吸着那带着浓重湿气的空气,清新无比。 “我不,我不。” 夏夜白却不放开夕颜,头靠在她剧烈起伏的胸上,双手环着她的腰,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竟恶劣的去扒她的衣服。 方才情况紧急,夕颜的衣服本就是随便裹在身上的,夏夜白蹭了几下领子就开了,那冰冷掌心上带着厚厚的茧子覆上那如雪般的肌肤,一路向下,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诡异起来。 “颜颜,你这个地方怎么大大的?” 那口气,却是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说完,低头瞧了自己的胸膛一眼,恶意的揉捏的几下,轻咳了几声,那冰冷的面具好像也在笑一般,声音醇厚低沉,像是大提琴一般,撩人心弦。 夕颜死死的盯着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双手,差点就溢出了声,慌忙紧咬住唇,双颊艳如朝霞,心里却着实恼火得很,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夏夜白,你找死。” 明明该是凶神恶煞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撒娇一般,没有半点的威慑力。 夏夜白嘿嘿的笑了两声,不依不饶,扑到夕颜的身上,咬住了她的耳垂,一点点含住,夕颜当场愣住,竟忘记了挣扎,一张脸红的发烫,夏夜白笑了笑,用力的吮吸了一下,全身的感觉仿佛集中到那一处,夕颜忍不住轻吟出声,那边,夏夜白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得意。 娇吟春水,激起一地的波澜,那幽深的眸子,颜色一点点的加深,变成了瑰丽的琦色。 “颜颜。” 夏夜白贴着夕颜的颈脖叫了一声,夕颜打了个寒战,险些气炸。 “小白!” 夕颜大吼了一声:“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前几日,她和小白日日睡在同一榻上,却未见他又半点的逾越,今日怎么会像是发情的野兽一般,见人就咬,居然还扯她的衣服,摸她的胸,若不是她阻止,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夏夜白松开手,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伤心害怕的都快要哭出来了:“颜颜,你说过不凶我的。” 想到方才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再想到他曾对别的女人也如此,夕颜心里直觉得冒火,硬是狠下心来:“没听到我问你话吗?” 夏夜白抬头,小心的看了夕颜一眼,在接触到她的眼神以后,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马上低下了头:“我本来是睡觉的,听到相府好吵,然后很多人都上山来了,我也跟着一起来了,到了那个小木屋,四皇兄和那个山鸡两个人都穿衣服,抱在一起,四皇兄就是这么对山鸡的,我看山鸡的模样好像很舒服,所以我才——” 053:最佳演员 夕颜自是不信,她给夏天辰和莫芸菲下的不过只是寻常的迷魂药而已,并无任何催情的作用,之所以脱光他们的衣服,不过是为了造成错觉,即使两人生米为煮成熟饭,可莫芸菲的清白已毁,宰相嫡出的千金,即使是最受换上宠爱的四皇子,又岂容他狡辩反悔? 她和红豆离开前,夏天辰和莫芸菲明明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发生关系,可小白好端端的,怎会撒谎骗她? 夕颜带着疑问,快速穿戴好衣服,拉着不依不饶又是胆战心惊的夏夜白,红豆也是一惊,紧随其后,三人重回小木屋的时候,门口站满了人,手上拿着火把,有些提着灯笼,清一色的藏青服饰,一看便知是相府的家丁,几个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想也知道是在讨论些什么,竟会有如此多的人,看这样子,夏天辰这是是在劫难逃了。 夕颜回头看了红豆一眼,那双明艳的双眸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显然是有些被吓到了,她的眼睛慢慢的合上,给了她一个鼓励却又带着警告的眼神。 事情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夕颜微垂着脑袋,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锋芒,可即算如此,她也绝不会让自己深陷此漩涡之中。 “王爷,原来你在这。” 相思木屋的一处小门跑了出来,见到被夕颜拉着手的夏夜白,顿时松了口气。 方才王爷口渴想,她自然要去倒水,可是等她端着茶水进去的时候,王爷却不见了人影,差点没把她的心吓出来,要是王爷有个什么事,小姐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她把听雨楼翻了个遍,却连王爷的影子也没瞧到,紧接着,相府便开始沸腾起来,老爷领着一众手上拿着火把的家丁,匆匆往后山上赶,她也顾不上许多,便跟了过来,跟着众人一起冲进了主屋,哪知道看到那一幕。 这四皇子自诩才华横溢,却原来也是个下流胚子,明明不待见二小姐,却和她上了床,她最是不齿,也不知小姐以前看上他哪一点,屋子里瞧了一眼,没见到王爷,就出来寻了。 “王妃,是奴婢没照顾好王爷。” 不等夕颜责怪,相思福了福,引咎自责,虽说王爷现在没事,可小姐之前吩咐让她在听雨楼好生照顾着王爷,若不是自己疏忽,王爷何止会半夜到这个地方。 “里面怎么样了?” 夕颜抬头瞧了主屋一眼,比起方才亮堂了不少,此刻的天际,再无半点冷月的踪迹,天灰蒙蒙的,只隐隐的有一丝丝的光亮,马上就要天明了。 “老爷在屋里,二小姐一直想嫁给四皇子,终可得偿所愿了。” “是吗?” 夕颜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便听到从里面传来说话声,有些哽咽,断断续续的。 “你毁我清白——还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不愧是被娇惯的莫芸菲,夏天辰此刻心里怕是恨不得喝其血,噬其肉,再怎么说也是这琉璃王朝唯一能和太子旗鼓相当的皇子,莫芸菲还在里面,她倒是敢大声说话。 “莫芸菲,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设计,我何故会碰你,这件事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想我对你负责,简直做梦,即使全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我夏天辰即使是取一个青楼女子,也不会纳你为妃。” 夏天辰很是懊恼的怒吼道,完全没有往日的风流绅士,不知此刻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下面应该是莫言安说了几句,声音并不是很大,听得也不甚清楚,不过想来也该是赔礼道歉,再用宰相的身份朝夏天辰施加压力。 “颜颜,你看我没骗你吧。” 夏夜白冲到夕颜的跟前,一只手指着那敞开的窗户,另一只手拉着夕颜的手,得意的差点笑出声来。 “四皇兄不知是什么眼光,那么多的女人,居然和山鸡玩亲亲。” 夕颜狐疑的瞧了夏夜白一眼,见他一副嫌恶的模样,顿觉好笑,那莫芸菲虽比不上莫夕颜,也算是中上之姿,容貌艳丽,若她知道自己竟被一个傻子嫌弃至此,不知会有何想法。 “还是我家颜颜好,香香的,抱起来舒服,这里好甜啊。” 夏夜白指着夕颜的唇,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的夕颜又是害羞又是懊恼,脸色转红,拍了拍他的脑门:“再说这些,看我今后还理不理会你。” 被傻子调戏不打紧,偏生你还则不得责骂,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你却因为他的几句戏语,弄得面红耳赤的,这让她如何受得了。 “在这边呆着,相思,你看着王爷,红豆,你随我进去。” 夕颜小声吩咐了几句,还没走几步,就没夏夜白双手拦住,撞了个满怀。 “四哥他都和山鸡在一起了,你还不死心,不准进去,就是不让你进去,你要进去,那带我一起进去。” 夏夜白仰着头,两只眼睛看着夕颜,大有不达目标绝不放手之势。 “相思,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她不过是想说几句话好助莫芸菲得偿所愿,顺带做戏给莫言安看博取好感而已,小白何故如此紧张,不过平心而论,见他如此在意自己,她却觉得莫名喜悦。 夕颜走在最前边,那些有好些都是见过她身手的,竟没一个人上前去拦她,一路畅通无阻。 房间的桌上,那些精致的饭菜早就凉了,空气中还残留着那美酒的香味,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说了这不关我的事情,我只是听说你在这里和莫夕颜那个贱女人约会,才逃了出来,根本就不知你为何会晕倒,什么神仙醉,什么催情的药,我看根本就是四皇子不想负责任的推托之词,事情既已发生,四皇子就必须对芸菲负责。” 夕颜敛起嘴角那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眼睫低垂,睫毛颤动,紧咬着唇,竟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悲伤之感,风中柳枝惹人怜,也不过如此。 “四皇子,姐姐。” 夕颜掀开帘子,莲步细碎,小跑了进去,如水的眸子在注视到床上的莫芸菲之际,忽然变暗,整个身子忍不住颤抖,脚步虚浮,向后退了两步,若不是红豆及时扶住,险些摔在地上。 床上的莫芸菲已不是衣裳不整四字便可形容,衣不蔽体,只用被单裹住身子,裸露在外的颈脖上,手背上,还有耳垂,尽是欢爱后的痕迹,触目惊心,这夏天辰长得潇洒风流,没想到在房事方面竟是如此的禽兽。 “夕颜。” 夏天辰见夕颜这模样,桃花美目哪还有往日的风流,眉宇间尽是懊恼,手足无措,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动了动唇,半天,只喃喃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半晌,夕颜才慢慢的抬头,清澈的眸子隐隐带上了泪花,尽是伤悲与失望,对上了夏天辰那双懊恼的桃花眼,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四皇子。” 凄凄切切,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心也碎了一地。 “莫名昏迷,冰冷的露珠打在身上,没曾想醒来却是在荒郊野外,早知会看到这一幕,就该长睡不醒。” 夕颜干干笑了两声,长而密的睫毛沾上了晶莹的泪珠,似掉非掉,那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莫夕颜,你这贱人,你已是有夫之妇,居然当着自己夫婿的面勾引未来的姐夫,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们莫家的颜面早就都被你丢尽了。” “你还有脸说夕颜,我们莫家的颜面到底是被谁丢尽的?” 莫言安冷着一张脸,大声呵斥道。 他莫言安怎么会生了个这么笨的女儿,难道瞧不出那四皇子对夕颜有意吗?早知这女儿竟能的四皇子青睐,得李老赏识,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赐婚,把自己这最有价值的女儿嫁给那样一个傻子的。 “父亲。” 莫芸菲仍是瞪着夕颜,像是要把她吃掉一般。 “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夕颜一步步走到夏天辰的跟前,那羸弱的身子左右摇晃,仿若秋风的落叶,让人忍不住担忧起来。 夏天辰低着头,没敢再看她。 夕颜突然越过夏天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雪白的床单上,那一点点的血色,宛若红梅盛开。 “果然是真的。” 夕颜向后退了几步,手扶着床榻,竟比那西施还要柔弱,眼泪簌簌的落下。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解释也无济于事,但是夕颜,你知我情非得已。” 夏天辰走进,满是怜惜,伸手想要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却被夕颜用力甩开。 夕颜走到正中,长发披肩,大笑出声:“既知解释无用,那又何必多言,今生是我莫夕颜没有那等福气,高攀不上四皇子,有缘无分,原是如此,我和四皇子有缘相识,却无法相守,情深何用,奈何缘浅,四皇子身为铁骨铮铮的大男子汉,自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懊恼羡慕,那有何用?” 几个转身,夕颜避开夏天辰,已倒在夏夜白的怀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应站的位置,倘若心有旁骛,羡慕他人所有,亦或是对自己所得不屑一顾,那无疑是自找罪受,自我煎熬,我莫夕颜傻了一次,便伤了一次,也许四皇子也该认清自己的责任和归属,王爷,带我离开。” 054:因为吃醋 碧空如洗,惠风和畅,绿影斑斑,安静宁谧,春日里阳光正好,最是容易犯困。 午时刚过,夕颜打发了一屋子伺候的下人,寻了个理由让相思把那闹人的夏夜白一并赶了出去,褪了衣裳,刚躺倒床上,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可谁知,还没睡多久,便感觉有人用力的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接着,那魔爪竟不安分脱她的衣裳。 夕颜怒,挥开夏夜白的手,眼还未睁,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夏夜白,你又发什么疯?” 自那日从相府回来,这厮就一直在发疯,数日来,胡搅蛮缠,可谓是劣迹斑斑,其刁蛮任性程度比起那莫芸菲完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日里,她和红豆二人在外劳累奔波,晚上回来,她想休息,可他却缠着死都不放,一整晚都闹腾着,颜颜颜颜没完没了,劝也好,骂也罢,他就是听不进去,一张嘴喋喋不休,还配合着一切凶神恶煞的表情,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她这般忙碌,还不都是为了他,他如此这般,即使知道他是傻子,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她是人,而非神,再怎么厉害,数日的不眠不休,哪里还能承受的住?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他给摇醒,如何能不生气? “五皇兄说我应该脱了你的衣服,让你光光和我睡。” 夏夜白看都没看夕颜一眼,兀自忙着手上的活计,非把夕颜的衣裳给全脱光了才好。 夕颜的睡意被就被恼火冲淡了不少,听夏夜白这么说,愈发生气,那五皇子,自己好色贪杯就算了,居然还想要教坏她的小白,简直罪无可恕,而小白,这几日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任性妄为,全然没有往日的乖巧可爱。 夕颜伸手扣住夏夜白在自己胸前胡作非为的手,猛然睁开眼睛,冷冷的瞧着夏夜白,好的不学偏要学那些歪风,若不好好制止,好不容易被肃清的七王府将来定会被那些莺莺燕燕的弄的乌烟瘴气,她在外累死累活,可不是为了给小白养女人的。 “那五皇子不学无术,他的话你能听吗?你也知道我讨厌那五皇子,你听他的话,是想让我也讨厌你吗?” 夏夜白吸了吸鼻子,停下手上的动作,银白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光泽暗淡,盯着夕颜,可怜而又委屈:“你哪里喜欢我了,你喜欢的是四皇兄,他马上就要娶那只山鸡了,你喜欢他也没用了。” 夏夜白哼哼了几声,伸手继续去扒夕颜的衣裳,夕颜瞪着他,险些被他气晕过去,他哪知眼睛瞧见她喜欢四皇子了? “五皇兄说了,女子最在意清白和名节,要是我把你脱光光给睡了,你今后就会对我一心一意了。” 大婚当日,行人都说,这七皇子,乞丐都可欺负,现在倒好,这乞丐都可欺负的人整日里对她的事不依不饶的,莫不是她把他给惯坏了,这倒是她的不对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是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看我不把你一个人困在房间里面,随你怎么哭闹,我我管你怕黑不怕黑,今后别想抱着我睡觉。” 夕颜知自己在气头上,用力没个分寸,唯恐伤了夏夜白,不敢挣扎,夏夜白一推,便被他摁倒在床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的两条腿将她牢牢的扣住,任由夕颜如何挣扎,也无法再动半分。 “偏不,偏不,就要抱着你睡觉。” 那口气,着实无赖的很,更不要说那动作了,更是流氓,两条腿摁住的身子,一只手扣住夕颜挣扎的双手人,倒在夕颜身上又啃又咬的,那银白的面具却遮不住他嘴角的得意和眼底的愤怒。 “你说,你和豆豆都去哪里了,整日都不在王府的,肯定和四皇兄幽会去了。” 夏夜白不依不饶,越想,心里就越气,居然在他跟前和那夏天辰表演深情,想到那日她瞧见那落红时的模样,还有那凄厉的笑声,他就觉得来气,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可她却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夏夜白只顾着生气,完全忘记当时是他自己死缠着要进去的。 “夏夜白!” 夕颜怒吼了一声,心凉了半截,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用力推开夏夜白,拿起床榻上的衣服,头也不回就跑了出去。 谁愿意整日在外劳累奔波的,若不是为他,她才不愿意吃那种苦头呢,好不容易事情有些进展了,她才在家休息,让红豆出去打听,可他倒好,全在自己的脸上抹黑了,若她真要和那四皇子幽会,岂会让他知道。 夏夜白原以为夕颜会顾虑他,不会用力,夕颜这一推,他有些措手不及,整个人撞在榻上,等回过神的时候,夕颜已经披着衣裳跑出去了。 银白面具下,那双幽黑的眸子险些喷出火来,一腔的怒火积在胸口,他本想冲出去,最后却还是止了步,双手拍在桌上,方才还完好无损的桌子顿时被分成好几半,杯盏摔了一地,噼噼啪啪作响,夕颜走到门口,听到声音,脚步顿了顿,却还是没回头。 相思听到声响,忙赶了过来,桌子倒在地上,一片的狼藉,夏夜白站在一旁,银白的面具泛着冷光,折射着温暖的阳光,看不清他的脸,只隐隐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一股傻子不会有的怒火,阴森的很。 门外,夕颜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发丝凌乱,衣裳半开,香肩外露,雪白的颈项,可以瞧出明显的青紫吻痕,双手握拳,紧咬着唇,脸色铁青,眼中虽未有泪水,可那模样,相思叹了口气,王爷虽是无意,怕还是伤到小姐了。 “王妃,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夕颜理了理衣裳,将垂在额头的发丝拨到耳后,没好气道:“我有些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奴婢以为王妃不该和王爷置气的。” 相思说完,俯首小心的瞧了夕颜一眼,见她并无不悦,才继续往下说:“四皇子和二小姐的事情发生以后,王妃那晚说那番话情真意切,就连我们这些旁观者也能感受到王妃的心碎之感,扼腕伤怀,也许王妃这样做是为了演戏给老爷看,或是让那四皇子死了心去,安心娶二小姐为妃,可王爷并不知道这些啊,王妃在大婚当日非四皇子不嫁之言,现琉璃上下有几人是不知的,王爷虽傻,却不是痴儿,心里难免有疙瘩,他这是在吃王妃的醋呢。” 夕颜敛眉,脸色比起方才好看了不少,眼底的那窜火苗并不似方才那般旺盛。 相思笑了笑,知夕颜是听进去几分了:“王妃回来都好些日子了,可第二天一早便带着红豆出府了,一个解释也没有,王爷小孩子心性,自然是需要哄的,若王妃和他说些好听的,何至于会发生今日之事,可王妃非但没哄他,还把他丢在一旁,王爷心里怎么会不难过。” 相思抛开身份,语重心长。 “这几日,王妃和红豆日日在外奔波,王爷也闲不住,天天往外跑,可每日都是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等着王妃回来,可王妃日日都是天黑了才回来,也不和王爷说做了些什么,外面那些人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王爷也就是耳根子软些,今日才会对王妃用强。” “你是我陪嫁丫鬟相思吗?怎么一个劲的帮他说话。” 夕颜嘀咕了声,却无半点责怪之意,她这几日忙晕了,竟是没想到这些,好在相思提前,这件事她确有不对,不过小白也绝对有错。 相思轻笑了两声:“奴婢哪里是帮王爷说话,王妃爱护王爷之心,即使是瞎子也看的出来,奴婢伺候王妃这么多年,如何能不知,王爷以前虽是胆小懦弱,任人打骂也从不还手,今日却对王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知道王妃心里生气懊恼,可这件事确实不怪王爷,王爷虽是皇子,却无人关爱,能存活至今,实属奇迹,王爷他定是太在意王妃了吧,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而已,才会听人怂恿做出此等事情来。” 夕颜方才只是一时气急,哪就真的会因此就不理夏夜白,不过就只是吓吓他而已,相思这一说,夕颜忍不住便想到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心酸酸的,心疼了起来,琉璃上下,他夏夜白虽是王爷,却只有她莫夕颜而已,他心里有火,不往她身上发,又该如何宣泄。 罢罢罢,权当是她上辈子欠了他的,要不然怎么会从几千年后来到这陌生的琉璃王朝呢,既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又何必再为这点小事与他计较。 “相思,你去准备些王爷爱吃的糕点,等下我亲自给他送去。” 055:重归于好 翠竹居内,绿影斑驳,来往无一人,异常的安静,午后的阳光洒落,添了几许静谧,让人的心也跟着沉淀安静下来。 “小白,睡了吗?” 房间的门窗都是开着的,四周异常的明亮,夕颜手上端着相思刚做好的绿豆糕,桂花糕还有芙蓉酥走了进来,轻轻的叫了两声,见没人回应,便将手上的糕点放在桌上,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了背对着她的夏夜白。 和衣睡在床上,头枕着手臂,鞋也没脱,被子也不盖,盘于脑后的发丝微微的有些凌乱,旋在雪白的床单上,阳光透过帘子照了进来,洒在他的身上,晕染着淡淡的金色,竟让人的心奇迹般的柔软下来。 “不要吵我,我已经睡着了。” 床上的人动也没动,哼哼了几声,双肩颤抖,隐隐带着哭腔,很是小孩子气,却又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生气了?” 夕颜干笑了两声,巴巴的凑了上去,若不是事实摆在以前,她打死也不信自己会有这样一日,厚着脸皮低头道歉。 “你不是出去了嘛,不去找四皇兄,还进来干什么?反正我和五皇兄一样不学无术,怎么都比不上四皇兄讨人喜欢,他长得好看,也比我会说话,父皇又宠他,别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难怪你讨厌我了,不让我抱,要把我一个人关进黑屋子里面,我讨厌死你了,小白讨厌死颜颜了。” 夏夜白挥开夕颜的手,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尤其是双肩,一耸一耸的,竟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可她却不知,在她瞧不见的地方,那双原该带着泪水的眸子此刻却盈满了得意,嘴角弯起,甚是愉悦。 夕颜也是第一次做此等道歉赔礼之事,根本就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看着他这个模样,自然是心软了,也愈发的心疼怜爱起来,可看着自己被他毫不留情挥开的手,心里又难免愤怒懊恼,却还只得压着心里的火气,轻声细语。 “我不是担心你肚子饿,出去给你准备吃的吗?听外面的那些人说,皇上下了圣旨,让你的四皇兄纳莫芸菲为妃,我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即算是不要脸,我还要命呢,哪里敢违抗圣旨,和你的四皇兄纠缠不清?倒是你,明知我不喜五皇子不学无术,你还和他纠缠,我如何能不生气,你也说他爱欺负你,敲你的脑壳子,你是欠揍了吗?” “反正没人会心疼,把我打死好了。” 夏夜白努力吸了吸鼻子,身子向里靠了靠,哭得愈发大声,嘴角却带着坏坏的笑,心里却在想着,哼,那些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你该说我比那夏天辰优秀,哼,死女人,你应该说你就只喜欢我一个人。 这话自然是负气的,可夕颜听在耳里,却觉得心里酸涩的很。 想想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他却一点也不领情,自觉地像个笑话一般,她耐心不好,却对他放下身段,赔礼道歉,这对她而言已是极限,心里不由得又有些气闷,一屁股坐在床榻上。 夏夜白此刻正生着气,不愿与她靠近,她刚坐下,夏夜白便哼哼了两声,身子继续往里移了移,偏生夕颜就和他杠上了,踢掉鞋子,背靠着夏夜白的背。 “夏夜白,你别太过分,好吧,我承认,这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一回王府就拉着红豆往外跑,去哪里也不告诉你一声,那日在木屋的事情,我不该不给你一个解释,我只是觉得告诉你太多,你也未必听得懂,我现在就和你坦白,那日你四皇兄和莫芸菲的事情是我设计的,夏天辰发现我拿了你原本就该得的人参果威胁我,我便约他在后山的小木屋见面了,当日迷晕了他们以后,我便把他们的衣裳全给脱了放在同一榻上,当日我用的明明只是一般的迷药,那床上的落红——” 夕颜皱着眉头,还想在说些什么,床上的夏夜白却猛然坐了起来,动作快的有些惊人。 “四皇兄身上的衣裳是你脱得?” 夏夜白冷着脸,瞪着夕颜,银白的面具泛着冷森的光,那口气,带着明显的质问,那模样,仿佛夕颜只要说是,就会扑上去狠狠地啃她的脖子一般。 夕颜盯着那双眸子,冰冷而又狠厉,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那种像是恨不得把人生拆入腹的眼神,傻子也会有吗?夏夜白暗咒了一声,眼底的狠辣重被无辜清澈所取代,恍若昙花一现,快的让人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我问你话呢?你脱了四皇兄的衣裳?” 那日他进去的时候,夏天辰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亵裤。 “当然不是了,我是你的王妃,夏天辰是你的皇兄,更何况男女有别,他的衣裳是红豆脱得。” 夕颜撒谎完全不打草稿。 “真的?” 夏夜白似是不信,盯着夕颜,狐疑的问了一声。 夕颜眨着眼睛,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那日红豆一直陪在我身边,你要是不信,等下她回来,你可以问她,我让相思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有绿豆糕,芙蓉酥,桂花糕,你要吃什么,自己出去拿,别闹我。” 夕颜说完,推开夏夜白,掀开被子,正准备安生睡个好觉,可还没躺下,手便被夏夜白拉住,抬头,对上的便是一对燃着火焰的眸子:“我还在生气呢。” 夏夜白嘟着嘴,晃了晃身子,凑近夕颜的脸,大叫道,唯恐夕颜不知道一般。 “谁让你睡觉的,不准睡觉。” 夏夜白缩进夕颜的怀中,抱着她的腰肢,又开始蹭个不停,叫嚷嚷的,夕颜如何还能睡。 “小白,别闹,我真的困了,难受的很。” 话还没说完,夕颜便打了个哈欠,一双星眸泪眼汪汪的,两边的眼眶红红的,眼圈微微的有些黑,并不是很明显,不过那模样,确实疲倦之极的。 “我说了我还在生气,我在生气呢,你没听到吗?你都没给我解释清楚。” 夏夜白颇有些无赖的黏在她的身上,一见夕颜闭眼,就拉着她的手使劲的晃个不停。 “那你说如何才能不生气?你就闹腾着我,也不知自己去反省,这次的事情,虽是我自作主张不告诉你,没和你商量,但你问问你自己,我告诉你不告诉你有何差别,今后若你真想知道什么事,只管直接来问我,不必如此闹腾,若是我的错,或是我的疏忽,我定会和你解释其中的缘由,你只需像以前那样,每日开开心心便好,其余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我莫夕颜无论做什么事,但定不会对不起你夏夜白,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夕颜盯着夏夜白的眸子,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满是真诚,说完了最后一字,却见那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撅着嘴,皱着眉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两只眼珠滴溜溜的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夜白忍不住将手指放进嘴巴,吧嗒了几声,就被夕颜皱着眉头拿了出来。 那撅着的嘴唇一点点的松开,紧皱的眉头忽而松开,那滴溜溜转动的眸子在一瞬间流光溢彩绽放,盯着夕颜,反扣住她的手,那模样,说是狗见着了香喷喷的骨头,倒是一点也不夸张。 “我想到了。” 他兴奋的拍着掌,叫出了声,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亮光。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 夏夜白手指着自己嘴唇的位置,闭着眼睛,撅着嘴,凑到夕颜的跟前,额头上分明写了几个大字:我要亲亲。 夕颜瞪大着眼睛,着实懊恼的很,感情方才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了,他方才思考的竟是这个,他还真是把什么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了。 夏夜白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见夕颜吻上来,不由得急了,嚷嚷道:“你要再不吻我,我就把你脱光光,压上去了啊。” 好的不学尽学些坏了的,看样子是自己把他宠坏了。 “别烦我,累死了,我要睡觉。” 夕颜想也不想,拍开他的脑袋,拉着被子,整个人钻进被子,今后决不能再惯着了。 夏夜白等了半晌,没得到香吻,睁开眼,那人居然躲在被子里面睡觉了,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弧度,想也不想的就扑了上去:“不准睡觉,我还在生气了。” 一手扯开夕颜头上的被子,嘴巴却还在喋喋不休:“你不亲我,我亲你。” “颜颜,你脱光光和我睡觉吧。” “夏夜白,你这个色胚。” “你在和那五皇子见面试试,我一个月都不和你说话。” “那你亲我一下,我今后都不和五哥见面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床榻上的被子早就被踢到了地上,夕颜衣裳不整,甚至可瞧见里面的粉色的肚兜,发丝凌乱,雪白的脖子山被啃了好几个青紫的草莓,浑然未觉。 “王妃,宫里来人了。” 夕颜衣裳凌乱,整个人被夏夜白压在身下,咯咯的笑,听到声音,忙推开夏夜白。 “小白,别闹,宫里来人了。” 夕颜推开夏夜白,可小白此刻便宜占的正欢,哪里愿意就此放手,眉头皱起,瞪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恨不得把那人五马分尸:“不管不管,让他们等。” 夏夜白的声音不小,外面的太监自然听到了,在加上方才夕颜咯咯的笑声,眼底闪过不屑。 “奴才是皇贵妃娘娘宫里的人,明日是牡丹节,御花园中牡丹盛开,娘娘特邀众位王妃一同赏花。” 056:进宫 春日里,微风和畅,既无冬日的冰冷刺骨,也不若夏日的焦躁炙热,天方晴好,阳光明媚,正是赏花的好时光。 此次是夕颜第一次进宫,皇贵妃原只是邀请了诸位王妃,夏夜白并不在其列,可他却不依不饶缠了一整个早上,夕颜无奈,只得带着他一同前往,随行伺候的还有红豆相思两个丫鬟。 马车一路慢行,到了东门,便有白露宫的太监前来相迎,夕颜下了马车,拉着夏夜白跟在引路太监的身后,两只眼睛却不似其他人那般谨慎,莹润清澈的星眸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远远看去,红墙绿瓦,围墙高耸,一座座庄严的殿宇升起灿烂的金顶,相依而列,高低错落,鳞次栉比,金黄的琉璃瓦重檐殿顶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置身其中,辨不清东西方向,气势恢弘,富丽堂皇,坐享人间一切繁华,这便是人们口中的皇宫,和想象中得并无太大差别。 那高高的城檐,阻隔了这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夕颜脑海浮现出了八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宫殿,内里的肮脏与复杂又是几人清楚,又有几人可以承受。 夕颜思绪飘回,手关节处却被人重重捏了一下,转头便瞧见夏夜白那张戴着面具的脸,阳光下,辨不清喜怒,她心里却忽然生出了几分喜悦和庆幸,若小白不是早早离宫,痴傻疯癫,软弱无能,并无任何的威胁,如何能在这个地方生存?她又如何能与他相遇? “七王妃,皇贵妃娘娘正在御花园内与其他的几位王妃娘一同赏花,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姐。” 那小太监说完,顿了片刻,极是小心的瞧了夕颜一眼,带着点征询的意思,眸光的深处却暗藏轻蔑之色。 夕颜拉着夏夜白,微微一笑,不是那温婉动人,也没有宫里的那些妃子们的妩媚多娇,那眼神是极冷的,像是结了层冰一般,一身的冷酷肃杀,却无损于她清丽出尘的绝色容颜,素衣长裙,头上只别了一只简单的玉钗,全身上下也就那鲜红艳丽的血玉值钱了些,雪莲盛开,简简单单的打扮,比起那些盛装打扮的小姐,却不知美上了多少倍。 那小太监盯着夕颜的脸,不禁有些被她的笑容蛊惑,竟不由的看呆了,一时没回过神来,心里唏嘘感慨,此等的样貌,却只能嫁给一个傻子,真是可惜了。 夕颜没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底的温度降到了零点以下,整个心神却被她吊着,明知是失礼不敬,却还是控制不住。 那小太监满世界的就只有夕颜的那冰冷的笑脸,自是没关注到被夕颜牵着手的夏夜白,那被面具遮挡住的脸正泛着森寒的冷意,紧抿着唇,那双眸子的冷光透过那面具的缝隙迸射出来,温暖的春风也变得绵长刺骨起来,夏夜白紧盯着那不知死活的太监,可他却乐在其中,浑然未决,看来那双眼睛,他是不想要了。 还有那死女人,明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这些太监虽净了身,也成了人精,骨子里却还是好色的胚子,干嘛还对他们笑,刚想瞪她,猛然想到昨日她看着自己眼神那片刻的吃惊,立马就打消了这想法,这女人,精明的很,自己绝对不能在她的跟前露出半丝的马脚来。 “颜颜是我家的,不准那样看她。” 夏夜白挣开夕颜的手,整个人比那出笼的猛兽还要凶猛,身形快如闪电,那小太监只闻得声音,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整个人便被夏夜白扑到,压在地上,刚想挣扎,腹部却遭遇重拳袭击,那探监闷哼了一声,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咳嗽了几声,险些吐出血来。 “我让你看颜颜,我打死你,打死你。” 那话,那声,明明是极其幼稚的,可动作,不寻章法,就像是小孩子间的斗殴,可落在身上,却像是被锤子击打了一般,明明只有一处被打,可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那眼神,是七皇子特有的清澈无辜,迸射出的却是刺人的寒芒。 那小太监先是吃了几拳才回过神来,想挣扎,却没什么力气,可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这样打下去,他的一条命可就没有了,闭着眼睛,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使劲的挣扎。 这王爷虽是皇子,可宫里面有哪个人是把他当成皇子对待的,不过是比他们这些下人的名声好听些而已,他再怎么说也是白露宫的下人,平日里仗着丽妃(皇贵妃)娘娘得宠,哪个不是横着走的,哪里能让自己在一个傻子手下吃了亏去,双腿并用,考虑到打他的脸只会让自己手痛,对准的便是夏夜白的胸膛。 “平日里,你也是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丽妃娘娘看的吗?” 夕颜想也不想,扣住那太监的手,狠狠地挥开,那太监还没坐起的身子便又重重的倒在地上。 “王爷,你可是主子,这奴才不知规矩,你大可让红豆相思掌嘴,何故降了身份,与这样的人计较。” 夕颜拉起夏夜白,上前一步,站在了夏夜白的身前,只有身后那人下巴的位置,可那气势,比起宫里那些人得宠的主子,也弱不上哪里去。 “我虽比不上丽妃娘娘,但身为皇子妃,也算是个主子,你一个下人,盯着我瞧那么久,这还有理了吗?我等下倒是要请教丽妃娘娘,是不是这白露宫的太监都如你这般,若都是这样的,那我可要劝娘娘换了人才好,你们这样做,分明就是丢了白露宫的脸。” 那小太监一开始还想咬着夏夜白不放的,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在琉璃,这七皇子可是连乞丐都可以欺辱的,打他,就等于在皇贵妃娘娘的脸上掌掴了一巴掌,皇贵妃娘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个的面子也会给他讨回面子来,哪想到这七王妃竟如此袒护这傻子,伶牙利嘴,能言善辩,可他如何能吞得下这口气。 “公公先擦擦脸吧。” 红豆从夕颜的身后站了出来,从兜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地上的小太监。 “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但这狗若只有真诚还不够,还必须能给主子长脸,若给主子丢脸,主子家那么多狗,少了一条又有何妨?你虽是皇贵妃娘娘的奴才,可我们家王爷再怎么样身后站着的可是当今的皇上,孰轻孰重,你还不明白吗?” 那太监只是瞧着红豆,手上紧紧的握着她递给的手绢,一时无声。 夕颜瞧着蹲在地上的红豆,眼底的冰雪融化,比那阳光还要明耀,论聪慧手段,红豆现在不及自己的十分之一,但她比她更会收买人心,今日之事,这样的一个太监放在皇贵妃身边,那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她原本想着等下借丽妃之手将他清楚,现在看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我们做奴才的,最要紧的便是谨守本分,狗眼看人低,最后吃亏的只有自己,皇宫内院,行为举止,应更加小心,你进入如此,我家王爷只是教训了你一顿,若换成别的主子,早就让那御林军把你拖出去仗毙了。” 相思走到红豆的跟前,语重心长,那温柔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如春日般的关怀。 “两位姑娘教训的是,王爷王妃手下留情,奴才铭感五内,时候不早了,奴才这就给王妃引路,皇贵妃娘娘就等着王妃了。”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红豆,你随我进去,相思,你和王爷在此处等我,王爷,这可不是乱走的地,你安生点,我很快回来。” 夕颜拍了拍夏夜白的脸,脸上挂着炫目的笑容,可那小太监却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劳烦公公在前面引路,切不能让丽妃娘娘久等了。” 057:小白失踪 御花园不愧是皇家园林,回廊曲折,廊腰缦回,大理石光可照人,几日不曾下雨,可着御花园人来人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却像是刚被雨水冲刷过一般,干净无痕。 进了园子,一路走来,间或可以瞧见几个衣裳靓丽的女子,与她年纪相仿,虽不及夕颜貌美,样貌也算端庄,几个人围在盛开的牡丹花旁,一起品评牡丹品种,间或有人挥毫而画,或有人弹琴而歌,尽显高贵雅致。 夕颜姗姗来迟,跟在那小太监身后,缓步前行,而方才无论是那聚首交谈之人,或是那挥毫而画,弹琴而歌的闺阁小姐,指着她的身影,不知在谈些什么,偌大的御花园,笑声依旧,热闹依旧,却多了几分嘲讽与轻蔑,夕颜不愿与他们计较,一笑而过。 这是皇宫,自然是外面比不得的,愈发的要小心,能忍则忍,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就绝不会在这个地方惹上事端。 “娘娘,七王妃来了。” 站立在凉亭外,方才那领路的太监高声禀报道。 “恩。” 牡丹亭四周,轻纱曼舞,那一声应答不甚清晰,可闻者却恍若被电击一般,没有少女的婉转轻灵,没有后宫女人该有的空洞沧桑,那是娇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却不会让你觉得有丝毫的做作之感,虽然隔着一层帷幔,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不过夕颜肯定,这皇贵妃定也是个美女,要不然怎生的出夏天辰那妖孽。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红豆俯首跪地,态度恭敬。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祝贵妃娘娘容颜不老,永驻青春,圣宠不衰。” 夕颜自然不需要行红豆那样的大礼,福了福身子,说了几句自认为女人,尤其是后宫得宠的女人都爱听得话,这个人,她不想得罪,她现在也得罪不起。 “容颜不老,永驻青春?那该是所有女人的梦想,不过韶华易老,到最后不过是感叹时光无情而已。” 隐隐闻得佩环撞击之声,随即就有两个宫女勾起那轻纱,丽妃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落裙站在正中,低垂鬓发斜插一金色步摇,皮肤细润如滋,粉光闪闪,二十岁女子的样貌,三十岁女子的妩媚多娇,余下的便是她四十岁女子该有的风流余韵,眉眼间风情万种,容貌甚是妍丽,丽妃,名副其实。 夕颜不由的多瞧了两眼,深吸一口气,胸口有些窒闷之感,这四皇子长得像丽妃,小白也是,若说小白是这皇贵妃的儿子,她定不会有半分的怀疑,这中间,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娘娘承蒙圣恩,更的上天眷顾,福泽深厚,二十年如一日,岁月不曾留下任何印记,韶华匆匆易逝,娘娘不正是个例外吗?” 丽妃捂着嘴,轻笑出声,任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千呼万唤,踱步而出。 “方才和那些人聊了一会,便有些乏了,就你嘴巧,说的话听的人全身舒畅。” 丽妃从牡丹亭,翩跹而出,走到夕颜身边的时候,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带着淡淡的笑意,瞥了她一眼,将手轻放在夕颜的手背上:“陪本宫单独走走。” “是。” 夕颜浅笑着应道。 正是牡丹节盛开的时节,园中开满了红,白,黄,紫等各色牡丹,人行花中,如置花国,花香袭人,沁人心脾。 “这牡丹园中,牡丹花开千娇百媚,本宫却独爱这墨雪—” 那一株牡丹不同于这园中任何一株,枝干挺拔,高约三尺,顶上开花,花约碗大,墨黑如发,蕊若白雪,白雪上又有点点的墨黑之色,和满园那姹紫嫣红的花朵截然不同,碧叶开展,甚是稀疏,叶梢带黄,有些美中不足,引以为憾,却让那墨雪在这盛开的牡丹花海中,愈发的抢眼起来。 “墨雪——如墨似雪,果真是名不虚传。” 满园牡丹盛开,姹紫嫣红,以色为稀,这墨雪独独一枝,立于花海之中,确实稀罕。 “墨雪是东吴国花,此次东吴王前来拜谒,除了那十枚人参果,还有五株墨雪,墨雪在东吴能够生存,可刚搬到这园中没多久被枯死了,就只剩下了这一株了。” 说话间,丽妃已经松开夕颜的手臂,爱怜的扫过那一株墨雪,微微俯首,嗅那一缕清香。 这丽妃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今日召自己前来,定不会仅仅只是为了赏花,后宫之中,若她这般简单纯粹,固然能得皇上欢心,但绝不可能在这后宫生存,更不要说和当朝的皇后分庭抗礼,好端端的和自己说那些话,闲道家长,怕是想要试探些什么,却不好直接开口,所以如此拐弯抹角? “这墨雪比之相府后山之上的桃林如何?” 果真是为了试探,是为自己试探?还是那夏天辰对那日的事情产生了怀疑,告知了丽妃,让她前来试探自己的口风? “相府后山的桃林虽美,却难登大雅之堂,哪比得上这墨雪珍贵?那日的事情,夕颜虽在场,不知为何陷入了昏迷,并不清楚始末,被桃花林的露水的湿气惊醒,只觉情况不妙,匆匆往回赶,路上遇上了王爷,等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夕颜走到丽妃的跟前,双眼望着那盛开的墨雪,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空气中得花香,一点点的消散开来:“四皇子人中龙凤,堪比牡丹墨香,在东吴高高在上,在这琉璃也是独一无二的,夕颜不过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叶子,即使有幸能够陪衬牡丹,那也只是凡品,像四皇子那般的风流雅致的人物,尤其是我这样平凡的叶子能够配得上的,相府后山上的桃花,夕颜铭记于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夕颜福薄,配不上牡丹墨雪,能远远仰望,那便是莫大的幸福。” 夕颜的眼神飘忽,望着那盛开的墨雪,嘴角那剩下的一丁点笑意也染上了苦涩。 丽妃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对她的赞许,夕颜松了口气,看来,她并不知那日的细节,今日应该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对夏天辰的感情。 这莫言安虽是王家的人一手提携上去的,却并非王家族人,朝堂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对于那种利字当先,随时可两边倒的人而言,丽妃为了巩固势力,增加与太子一派人争夺皇位权势的筹码,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拉拢莫言安,联姻无疑是最好的,也是最有用的,这次的事情,夏天辰也许不愿,这丽妃却乐见其成。 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迎娶权倾朝野的当朝宰相家嫡出的二小姐,这完全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可那夏天辰却只许了一个侧妃之位,这丽妃心里肯定是不悦了,却苦苦未果,那皇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同意了夏天辰的要求,看样子那夏天辰真的很得皇上宠爱,加上太子体弱,难怪莫言安想要另谋出路了。 也不知道那夏天辰到底和这丽妃说了些什么,居然让她对自己另眼相待。 夕颜在心底冷笑,无论她今日的试探是出于自己本身的意愿,还是为夏天辰解除疑虑,她都不会让自己露出任何的破绽来,有哪个深情的女子,会设计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的?这件事情,即使是她所为,她也绝不会车上丁点关系。 “才华横溢,美而不艳,娇而不狂,本宫识别人无数,能有几人可以做到如此,早知你是如此识大体,当初就该将你说给我们辰儿,可叹,你们只是有缘无分。” 丽妃转过身,流露出无限的惋惜,那模样,却让夕颜觉得假的很。 “夕颜庸脂俗粉,又是庶出,姐姐是相府嫡出的小姐,琴棋书画,无论是才貌,都不比夕颜逊色,对四皇子芳心暗许依旧,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定会全心辅佐的。” 那夏天辰即使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在她看来也比不上小白的单纯可爱,即使她是相府嫡出的小姐,有这样的机会,她也未必愿意与这样桃花满天的人携手一生。 两人浅笑着,虽是品花,却又句句暗藏玄机,话里有话,夕颜应付起来虽是游刃有余,她却不愿与这样的女人虚以委蛇,却不敢表现出来。 夕颜正有些心不在焉,转过身,却瞧见夕颜罔顾丽妃的命令,急忙忙的朝这边跑了过来,明眸焦灼,很是焦急。 夕颜眉头皱起,心底闪过不悦,红豆这丫头,简直找死。 “贵妃娘娘见笑了,臣妾身体不好,常年呆在闺房之中,贴身的下人没见过世面,失了礼数,臣妾回去定当好好调教。” 丽妃竟蹲着身子去扶夕颜:“我看你那丫鬟,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本宫陪你一起过去瞧瞧。” “娘娘宽宏大量,难怪如此深得人心。” 夕颜眉头皱起,心跳的飞快,看着红豆,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表现的太过急躁。 “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扰了贵妃娘娘的雅兴,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红豆看了夕颜一眼,好几次动唇,却没有开口。 “本宫乏了,小李子,让那些小姐们多聊一会,本宫过会再陪他们,七王妃若真有什么事,就不用陪着本宫。” 丽妃抚着额头,由方才那引路的公公扶进了牡丹亭。 夕颜看着丽妃那堪比杨柳的身姿,心里一团的疑云,这丽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却对她如此亲近和蔼,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可她现在心里乱的很,脑子也是,只觉得奇怪,却不愿细想。 “红豆,什么事这么着急?” “王爷不见了。” 王府风云 058 斗 相思和夏夜白两人呆在牡丹园外,寻了个地方,相思不善言语,不如红豆会调节气氛,一句话也不说,两人坐下还没多久,夏夜白便伸长着脖子往牡丹园瞧,不一会,就开始不耐起来,瞧着相思,愈发觉得无趣起来,哪里愿意继续和她呆着,捂着肚子,佯装不舒服,说是要出恭,还没等相思跟上,一溜烟地便跑了。 皇宫戒备森严,身穿银白铠甲的御林军手上持着长枪,来回巡逻,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夏夜白料想夕颜一时半会定是出不来的,便一个人四处乱逛,却好死不死地碰上了王府的前任管家王权,刚想躲开,没曾想那王权如此眼尖,也瞧见了他。 自知逃不过,夏夜白憨憨笑了两声,迎了上去:“老鼠,你怎么在这里了?” 虽每次如此叫都会被他狠狠地教训一顿,可任王权打得再厉害,每每见面,他仍会用那种轻蔑的口吻如此唤他,像是抗议一般。 “王爷,近来可好,王妃呢?她不在吗?” 那嗓子又尖又细,比起以前,少了几分粗犷,阴阳怪调,不男不女,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像老鼠一般,东张西望的,像是做贼一般,极其猥琐。 “老鼠,你的声音好奇怪哦。” 夏夜白指着王权喉咙的位置,捂着肚子,大笑出声,那双眸子也染上了似有若无的喜意:“老鼠,你的胡子呢?还有还有,你的皮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夏夜白答非所问,笑得愈发的畅快起来,气得弓着身子的王权,抬着头,一双老鼠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傻子,还敢说,若不是他,他何至于会落得如此下场,下身已被阉割,可怜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儿子可传宗接代。 虽说他做的那些事都是皇后授意的,可现在失败了,哪里有他的好果子吃,在这宫廷里面,他也就是个卑微的小公公,处处受着别人的欺负打压,哪里能和王府的日子比。 若在从前,王权定会冲上去,狠狠地教训那夏夜白一顿,可这是皇宫,已不是他的天下,他哪里敢动手,事情过了这么久,每每想起王妃,他仍心有余悸,一个女人,竟可以下如此毒手,若他现在对王爷做些什么被发现了,他已经被她弄得不能人道,谁知她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如此想着,便生生压住了心里的怒火。 “王爷,承蒙您的照顾,奴才在王府里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如今也没什么可报答您的了,皇宫可有不少好地方,奴才带您随处逛逛。” 王权柔声道,尖嘴猴腮的,偏生还要勾起那兰花指,愈发的猥琐起来。 “你在王府天天欺负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逛逛呢,颜颜说了你不是好人,让我离你远点。” 夏夜白瞪大无辜的双眸,使劲的摇头,向后退了几步,避如蛇蝎。 这王权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人,说是陪自己一起逛逛,结果肯定是把自己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报自己方才的嘲笑之仇,虽说只要自己愿意动手,便可轻而易举取他性命,不过,夏夜白瞧了瞧自己的手,他的手虽沾染上了鲜血,但他却从不做取人性命之事,更何况如此猥琐之人,他才不愿他的血脏了自己的手。 这边,夏夜白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却被一声更轻更柔却满含威严的声音叫住:“这不是七王爷吗?” 来人一袭桃花烟罗衫,腰上系着大红色的拖地烟罗裙,在两个宫女陪同下袅袅行来,水蛇腰肢,不是那太子妃莫云霞又是谁? “丽妃娘娘今日邀七王妃一同赏花,太子听说七皇弟也一同进宫了,被挡在牡丹园外,毫不生气,好些年都没见到七王爷了,太子好生惦念,本想去恭王府看看王爷过得好不好,奈何身子一直不好,不能出门,他此刻正与其他的皇子在慧春坊听太傅授课,特命我前来邀请七皇子。” 看来今日他们是有备而来了,把王权直接送进皇宫里面净身做了太监,丝毫没顾及皇后的颜面,他们如何能忍得了这口恶气,今日丽妃相邀,颜颜身在其中未必知晓,但太子一党的人定会把她归为四皇子一派,不能对她下手,哪里还有放过他的道理? 太子与众皇子都在,夏夜白眉头皱起,那四皇子和五皇子也都在了,夏天辰还好,那五皇子就是个混世魔王,还有那什么帝师,分明就是太子一党的人,这一去,少不了一顿毒打了,不过既然是太子下的命令,太子妃亲来,他如何能逃得了? 不知丽妃会不会早点放人,颜颜能不能及时赶到?若是看到自己手上,不知会有何反应?他喜欢看她因为他受伤生气又伤心的模样。 “太子哥哥真的这么说吗?” 夏夜白凑近太子妃,却被太监拦下,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星辉闪闪,尽是喜悦和激动,嘴唇抿起,微扬的弧度却充满了嘲讽。 托他们福,到现在他依旧活得好好的,现在有了那个女人,他更要长命百岁。 莫云霞对着那双清亮而又无辜的眸子,一瞬间没回过神来:“是呀,七王爷离开皇宫这么多年,太子又是重情义的人,如何能不想?七皇子纳妃,太子本想亲自到场祝福的,衣裳都穿好了,偏生又病发了,便耽搁了下来。” 夏夜白呵呵的笑着,心里却有他想,从小到大就是药罐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死,活在这世上浪费粮食,也碍人眼,那夏天辰也真没用,那太子虽是个人物,但药罐子哪里能离得开药的,若是他,直接毒死,再找个人顶罪,一了百了,争了这么久,还没当上太子,真是有够没用的,就皮相好点,真不知颜颜以前看上他什么。 夕颜告别了丽妃,火急火燎地出了牡丹园,便瞧见在那拱形门外站着来回踱步的相思,夕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跟前,也不看她,与其在这个地方责备她,还不如将那些时间用在寻人上。 “你看王爷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相思低着头,虽没哭出声,可眼圈早就红了,盈满了水雾,低着头,不敢看夕颜,半晌没回话,夕颜不由得恼了。 “我没那么多的时间追究原因,也没那么多时间看你沉默,我现在只想早点找到王爷,他是朝哪个方向离开的,若你连这个也不知道,今后便永远都呆在王府。” 明知道小白的个性,相思如何能看得住?这是她的失误,皇宫这么大,但愿小白只是迷路了,他向来是打不还手,偏偏有些时候还爱在口头上逞一时威风,可千万别被欺负了才好。 “王爷闹着说肚子不舒服,捂着肚子,便朝着那个方向跑了。” 相思抬头,手指方才夏夜白消失的方向,夕颜想也没想,就朝着那个方向跑。 “王妃只是太担心王爷了,没事的。” 红豆上前安慰了相思几句,相思看着红豆,点了点头:“我都明白的,是我没把事情办好。” 两人随便说了几句,便快速的跟了上去,随夕颜一起去寻夏夜白。 偌大的皇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夕颜和红豆相思几人将四周找了个遍,拉着太监宫女便问,却没一个人瞧见。 “王妃,你身子不好,先去歇着吧,找人的事还是交给我和相思两人来办。” 寻了这么久,夕颜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更是着急得冒火,红豆见她那模样,还以为她是累了,夕颜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两个丫鬟自然不忍她四处跑着找人。 “那你们倒是告诉我,准备如何办这件事?” 夕颜扬眉,带着焦灼怒意,两人顿时哑口无言。 “方才我瞧见了七王妃,不愧是我们琉璃的第一美人啊,那模样,我还以为是天仙下凡呢,比当年的丽妃娘娘还要美呢。” 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也看到了,那着急的模样,脸颊潮红,当真是肤如凝脂啊,那傻王可真是有福气,那王妃四处找他,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王妃。” 红豆刚歇下,就听到这些太监聚在一起嚼舌根,不由得心里来气,她们家小姐岂是这些低贱的人可以肖想的。 红豆怒气冲冲,恨不得上去给那些人两个耳刮子,却被相思拉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姐已经被王爷的事情搞得心烦,何必再多生事端,惹得小姐不悦。 “那王妃在这里找有什么用?我方才瞧见太子妃和王爷一起——” 太子妃?莫云霞,她怎么会和小白一起?她把小白带哪里去了? 那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你方才瞧见王爷了?太子妃找王爷干嘛?她把王爷带哪里去了?” 夕颜冲上前去,也不管身份差别,扣住那太监的手,就是一通的问题。 她把皇后安插在王府的眼线给阉了,那就是给了皇后一巴掌,她如何会放过刁难自己和小白的机会? “要再不说,我就把你这舌头给剪了,今后你也别想再说话了。” 那小太监一听,一张脸顿时吓得苍白,慌忙跪在地上:“主子饶命啊。” 那小太监以前没见过夕颜,见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那衣着装扮虽是素雅简单的,可那气质,还以为是宫里的娘娘,哪里还有不求饶的道理。 “你只管交代王爷的下落,王妃自然会饶了你。” 小姐看重自己,让自己权掌王府,今日进宫也才会带着自己,明知王爷对小姐的重要性,却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如何能不伤心?伤心的同时,愈发觉得愧疚,若王爷真发生了什么事,她便以死谢罪。 越这样想,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见那小太监吓得说不出话来,忙温言安慰。 那小太监小心地瞧了夕颜一眼,见她没有反应,又马上垂下了脑袋:“我方才经过的时候,瞧见太子妃和王爷,太子说许久不见王爷了,好生想念,便邀他一起叙叙兄弟情谊,余下的奴才也不知道了。” “东宫在哪里?” “这时辰,太子和诸皇子应在慧春坊听太傅授课。” 夕颜一听,暗道一声坏了,眉头拧成一团,叙叙兄弟情谊,狗屁,那些个皇子,若有一个把他当成兄弟,何至于让他受那样的欺负,那慧春坊一群的豺狼,他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吗?尤其是那五皇子,早就垂涎夕颜美貌,而自己却嫁给了小白,那样一个混账,肯定不会给小白好果子吃的。 “你带我去慧春坊。” 夕颜手指地上的小太监,让他带路,一行人匆匆往慧春坊赶。 夕颜衣饰简单朴素,到了慧春坊,那守门的太监一时没认出来,拦住了夕颜。 “大胆,见到王妃还不下跪。” 不等夕颜出手,红豆上前几步,用力地将那太监一推,那太监没料到有人敢在这里对他动手,事先并无任何防备,整个身子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跌倒在地上。 “我要进去。” 夕颜盯着他,冷冷的宣告道,不带任何的征询,双眸闭起,只露出一小段的缝隙。 “王妃?这可是太子与诸位皇子学习的地方,女眷不得入内,就算是太子妃未经允许,也不例外,太子说了,他要和诸皇子一起与太傅学习治国之道,不容任何人打扰。” 那太监丝毫不以为意,指着夕颜一行人,也不关心地上的伙伴,那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让人舒服不起来。 “七王爷可在里面?” 相思站在夕颜的身后,明显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冰寒的戾气,却又像火一般的焦灼,心不由得一寒,不停的祈祷,但愿王爷在里边别出什么事才好,最好是那几个太监眼花了,王爷最好只是迷路了,并不在里边。 “七王爷?不在不在。” 那太监不耐的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就要赶人。 “啊——” 这边太监还在赶人,里边却传来一声尖叫,夕颜的眼睛蓦然睁开,那太监一愣,身子竟忍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干净清冽,就像是传说中天山山上的冰雪,虽没人去过那地方,可只要一提起那冰层,便会有种冬日夜里只着一件单衣,寒风呼啸,冰冷刺骨,那眼底的杀气,就像是刚磨好的尖刀,让人瞧着就有种窒息的感觉。 “是王爷的声音。” 红豆一双明眸瞪的大大的,叫出了声,而相思,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尖叫声便一阵的颤抖,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苍白,两人很有默契的,将视线调转到夕颜的身上,只瞧到那衣袂翩翩的鹅黄色,而后便是冷的不能再冷的声音:“你该死。” 等两人反应过来之时,方才那耀武扬威的太监已经被丢至半空,再然后便是“嘭”的一声,两人转过身,那太监被丢在两人才能环住的朱红柱子上,咳嗽了几声,口吐鲜血,便晕死了过去,等两人再很有默契的回身的时候,已不见夕颜踪影了。 “王妃。” “王妃。” 两人叫了一声,匆匆的追了上去,独留下引路的小太监,眼睛睁的大大的,瞪着那昏死过去的太监,无法回神。 “小白。” “小白。” 夕颜一边跑一边叫着,方才那一声,夕颜的手停在半空,恰好对准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个地方好疼,疼的同时,又像是被火烧一般。 慧春坊的大殿门紧闭,夕颜想也不想,风一般的冲了过去,将门推开,大殿之内,坐着好几个皇子,无一例外都是锦衣华服,可夕颜却正眼都不愿瞧他们一眼。 “这便是恭王妃吧,素颜素衣,即便是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却难掩天生丽质,不愧是我们琉璃的第一美人啊,七弟艳福不浅,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最显眼的位置之上,歪坐着一个身着明黄织金大袍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眼窝较之常人略显凹深,带着几分的病容,那双眸子却是极亮的,幽深如海,明明是霸气天成,却因为那苍白的脸多了几分阴柔,不是当今的药罐太子夏明旭是谁? 夕颜站在门口,痴痴的瞧着躺在地上的那人,什么皇子,什么太子,什么太傅,她通通都瞧不见,她的眼里就只有那张戴着银白面具的脸,殿门被推开,阳光随之洒落了一地,额头上那银白面具也泛着暖暖的光。 夕颜呆呆的站在原地,紧抿着唇,眼眶酸酸的涨得难受极了,胸口的那个地方被什么东西缠住,越来越近,拧成了一团,她吸了吸鼻子,竟隐隐的有种想要哭的感觉,可那眼泪却着实奇怪得很,就是盈在眼眶,把她的视线都模糊了,却怎么都掉不出来。 “小白。” 夕颜轻轻地叫了一声,轻若鸿羽,无视其他人的眼神,走到夏夜白的跟前,蹲着身子,跪在他的跟前,伏到他的耳边,轻轻叫了几声。 “小白。” “小白。” “你是谁?慧春坊乃众皇子学古论今之地,你一介女流,未经通报,谁允许你进来的。” 太傅立于高台之上,吹胡子瞪眼,指着夕颜,一阵的呵斥,可夕颜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她不知夏夜白伤得如何,不敢随便乱动他,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 “小白,疼不疼,都说让你不要来了,你偏生不听,这地方人心险恶,都是些爱吃人的恶魔,下次进宫前应到李老那里拿些止痛的药才好。” 方才那些人下手确实重了些,尤其是太子手下那个叫黄威的武将,自己根本就不能用内力抵挡,下次他非要让齐谡把他的腿给打残了不可,居然那样用力的踢自己,还有那些小太监,他要把他们的手剁了包饺子。 小白是被人打着长大的,若非伤情太重,如何这么久还站不起来,夕颜蹲在地上,闻着那粗重的呼吸,心里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双手紧握成拳,亟需发泄出来。 “平日里不是嘴巴不饶人吗?你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如此模样的。” “这都怪他自己自作自受,太傅正授课与我们,他却在太子讲为君治国之道时,横冲直撞了进来,惊扰了太傅,岂能不受惩罚,慧春坊圣地,岂容一个傻子踏足?” 五皇子夏俊驰大摇大摆走到夕颜跟前,长得虽是人模人样,可步子却有些虚浮,脸色比起常年生病吃药的太子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的阳气全被女子吸得干净,此刻他的两只核桃目闪闪发亮,盯着夕颜,差点没流出口水来,好色之态毕露。 “颜颜。” 那声音,似有若无,几乎听不见,可夕颜却听到了,脸上闪着奇光,看着躺在地上的夏夜白,手指微微动了动。 “怎么了?” 夏夜白仰着头,夕颜蹲着的身子惊得坐在地上,握拳的双手,骨骼咯咯作响,紧抿着唇,任由那咸涩的血腥在口腔间流窜。 这些都是他的兄弟,可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今日之事,她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王府并非无人,并非人人可欺,等到来日,她绝对要他们好看。 “王妃。” “王妃。” 红豆相思两人大叫了一声,心跳得飞快,盯着莫夕颜,双眼动也不敢再动,心跳如雷,皆觉出了不妙。 银白面具上那盛开的圣洁雪莲被染成了其他的颜色,艳丽绚烂的刺眼,一条条显眼的红色,嘴角明显有被殴打过的痕迹,那张脸,白的有点吓人,一点点的,就像是冬日里在雪地上盛开的寒梅,盛开的同时却还在蔓延,触目惊心,偏那嘴角却带着宽慰的笑容,愈发的让人怜惜,也愈发的让怜惜的那人心里的怒火燃烧得更旺。 红豆和相思两人冲到夏夜白的跟前,瞧了夕颜一眼,复又马上低下了头,尤其是相思,那声、那手都是颤抖的。 “王妃,王爷受伤了,我们还是回王府,好让李神医替王爷瞧瞧。” “王妃,都是奴婢的错,你要罚就罚奴婢,可别气坏身子了。” 两个人不停地劝着,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慧春坊圣地,原本就不是女子可以随意踏入的,王爷虽是被太子妃带来的,可太子妃要是不承认,有哪个下人敢乱说,不要命了是吧,依王妃的脾气,这事肯定是要见血的,没准还会弄出人命来,这可就不得了了。 “颜颜,我没有。” 夏夜白仰着头,眼皮上也沾上了鲜血,那双清澈无辜的眸子染上了残忍的血腥之色,可那模样,在夕颜看来,除了心疼,便是怜惜,余下的便都是愤怒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想发泄,却不可得,就像是快要喷发出的火山。 “七王爷,你虽是皇子,却也是傻子,这慧春坊可不是你该来的,今日之事,便这样算了,下次不可再犯。” 太傅站在离夕颜并不很远的地方,虽然她并未正眼瞧他,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他却比那些皇子更有同感,若只是冰寒,还能够接受,但那不仅仅是寒意,还有杀气,腾腾的杀气,虽然那杀气一点点的被压制了下去,可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存在。 “我当然相信王爷是不会撒谎的,相思,搬条凳子来。” 夕颜蹲着身子将夏夜白抱了起来,送到相思红豆的手上:“扶王爷坐下。” 这里是皇子们听课的地方,桌椅上都垫了几层呢绒的毯子,坐在上面,即使腰酸,也不至于太过不适。 “不知太傅对为君治国之道有何高见?” 夕颜福了福身子,态度甚为恭敬。 “深探其本,而反自贵人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正如太子所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君为臣纲,德侔天地者称皇帝,天祐而子之,号称天子,万民理应听从膜拜,若敢违抗,便以犯上作乱之罪论处,现我琉璃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此乃天佑我琉璃,若有忤逆,上天必施以责罚,必定被天下唾弃。” 董仲舒的三纲五常、天人合一、君权神授,不过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帝皇愚弄万民的手段而已,他们不过只是看到了其中有利于自己的一面而已,为何不说五常?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大力鼓吹,不过是因为自己处于统治上层,永享特权而已。 “太傅之见,恕夕颜不敢苟同。” 夕颜瞧着王太傅,冰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火药味。 “夏桀商纣自负勇武,荒淫无道,好酒淫乐,唯妇人之言是用,昏弃厥肆祀,暴殄天物,害虐臣民,自绝于天,结怨于民,朝代更迭,纯属自取灭亡。秦始皇扫灭六国,结束各国纷争,南平百越,北击匈奴,车同轨,书同文,度同制,改币制,整交通,行同伦,修筑长城,六国无人敢出其右,千古一帝,名副其实,及至晚年,大兴土木,阿房宫、兴乐宫、梁山宫,将天下武器聚集咸阳焚毁,焚书坑儒,耗费巨资,寻求仙药,以求长生不老,天下百姓,无不深受其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后有陈胜吴广起义,前后不过短短数十载而已,功过是非,后人也不知如何评判。南唐后主李煜,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性骄奢,好声色,又喜浮图,为高谈,不恤政事,本该是一风流才子,却奈何成了一代帝王,终日与百官饮酒为乐,国门被破,隔江犹唱后庭花,后被壮大的北宋所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终逃不过一杯毒酒赐死的下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君王自以为是天子,便可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奴役百姓,那就大错特错,终会被千千万万的百姓推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贵君轻,民惟邦本,只有把百姓放在首位,事事为民着想,得万民拥护,得道多助,江山才能千秋万代,皇上三宫六院,立嫡立长,不若贤明。”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再无一点声音,夏天辰那妖孽魅人的脸上,紧紧地锁住那张完美的寻不出任何的瑕疵的脸,笑容凝在嘴角,自是少不了震惊。 夏夜白坐在椅子上,面具下的那双沾上血液的眸子突然睁开,直直的盯着正中的夕颜,眼底有错愕、欣喜一闪而过,带上了点点的恐惧和担忧。 而方才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的太子夏明旭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盯着夕颜,活像是见鬼了一般。 “太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五皇子夏俊驰走到太傅跟前,一头的雾水。 “什么夏桀商纣,秦始皇的,那个南唐后主又是谁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立嫡立长,不若贤明,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这些不经之谈是谁教七王妃说的,休在这地方煽风点火,危言蛊惑,单就你说的这些话,就该被处以极刑。” 王太傅气得差点晕了过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他身为帝师,三朝元老,更是皇后一家的领袖人物,就连当朝景帝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如何能忍受得了这口气?如何能被一个女子教训?他自认为知识渊博,可方才她说的那些东西他居然都不知道,实在是心怒难消。 “诛灭九族吗?我父亲大人是琉璃宰相,一生为琉璃辛劳,鞠躬尽瘁,难道就因为夕颜的几句真言便抹去他一生的功绩吗?我家王爷再如何不是,也还是皇子,难道还能诛九族吗?死有何惧,不过是命而已,与其被你们为威胁侮辱,不得还手还口,还不如一死。” 夕颜冷眼瞧着那太傅,不卑不亢,态度高傲,两眼火花四射,恨不得把这慧春坊的那些人都烧成灰烬。 “宰相一生为民,云霞、云菲都是好孩子,如何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方才说的那些是谁告诉你的?秦始皇是谁?如何能与我们的开国莽帝相比?” 王太傅慷慨激昂,仿佛夕颜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夕颜的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暗道糟糕,她本只想给太傅难堪,这琉璃并非中国历史朝代上的任何一个王朝,也许荒淫亡国的例子并不在少数,但这几个人他们却未必知道,方才自己怒火中烧,竟忘了这事。 “太傅不用管我如何知道的,更加没有必要计较秦始皇与莽帝谁更厉害一点,既为帝师,你可知自己该如何教导学生?眼见兄弟相残,却冷眼旁观,认为一旦当上皇帝,便是天子,万民臣服,便可以为所欲为,如画江山也必定败在手上,至于那南唐后主,太傅需要多说吗?并非夕颜危言耸听,北方的匈奴便是那成长的猛虎,他们骁勇善战,整个民族团结一致,若我们再不多加提防,谁知是不是下一个南唐?” “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我们琉璃身为天朝上国,那北夷蛮子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枉帝师一腔爱国热情,自以为自己的国家是最好的,任何人也无法比拟超越,沾沾自喜,在说到琉璃之时,顾盼神采。 “太傅未免太过自信,我承认我们琉璃确实富裕强大,但这些年匈奴的强大有目共睹,北方已被匈奴统一,近几年我们琉璃的边境,尤其是年关的时候,被屡屡侵犯,民不聊生,太傅身为三朝元老,难道不知,为着一个天朝上国的美名,每年都耗上百万银两资助,东吴、芷兰,他们并非我朝的国土,现在与我们亲近不过是为了那几百万而已,将来若是匈奴做大,许给他们更多的好处,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倒戈?若同时夹击,不是更无反手招架之力吗?” 夕颜一字一句,透着冷静,除了嘲讽,再无其他多余的感情。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王太傅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傅身为帝师,既然说不过我,便该心悦诚服的认输,而不是半点风度没有,强词夺理,真不知你如何胜任帝师的?方才我说的那些皇帝,可并非都是些荒诞无稽之谈,瞎编乱造的,而你却一概不知,博古通今,未免太过,难道就因为你三朝元老的身份,时代在变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太傅你如何还能独占鳌头,每日只知之乎者也,教些已经过了时的知识,是让众位皇子与你一起活在过去吗?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国家要强大,要的从来不是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蠢材,要的是那些有经世济伟、雄才大略又有实干精神的,每日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沾沾自喜,不知所云,总会被他国取代。” “七王妃的意思是太傅该换人了吗?” 夏明旭坐直了身子,两只眼睛颇带着兴味的瞧着夕颜,并未因她那立嫡立长,不若立贤的惊世骇俗的言论而怪罪于她。 “太子这话是何意?” 夕颜一脸无辜,那眼神,竟和夏夜白有七分的相似,清澈无辜,不过无形间却透着天然的媚意。 “太傅年迈,视野闭塞,思路也跟不上琉璃的发展,如何能培养出合格的君王?七王妃不是这意思吗?” 夕颜笑了笑,这太子倒是个人物,若不是那深凹进去的眼圈,她都忍不住要怀疑他是真病还是假病,瞧那太傅的样子,明明是帝师,更是当今的国丈,太子的外公,可言谈举止间,若有似无间,却在处处征询着太子的意见,方才那立嫡立长,不若立贤的见解,虽是心里想法,但也并非脱口而出,琉璃上下,谁都知道,丽妃与皇后在后宫之中,势同水火,太子与四皇子也为了太子之位,各有自己的拥护者,形成两派,她方才才见过丽妃,这样说,外人定会以为是丽妃授意,两方的关系必定更加紧张,她和小白乐得清闲,还可看戏,哪想到这太子竟是半点都不在意,如此的通透,完全就是一副掌控了全局的模样。 身患重病,却屹立东宫太子之位不倒,看来并非没有任何理由的,这人,别的不说,单就这忍的功夫,就非常人能及。 “太子殿下可听说过忠孝信悌,礼义廉耻?” 夕颜走到夏夜白的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婉的笑容,比今日牡丹园中的墨雪更夺人眼球,夏天辰的眸底黯然,一个奇怪的想法快速从脑海闪过,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夕颜的模样,凝在嘴角的笑容带上了苦涩,甚至变得狰狞起来,双手紧握成拳,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比那日在小木屋的模样还要恐怖。 “太子过目不忘,这些太傅教过不下五遍了,皇兄哪里还有不知的道理?” 夏俊驰想也不想,也不知是拍马屁,还是真心就如此拥戴太子。 夕颜瞧着太子,似在等他回答。 “此乃为人之本,更何况我身为太子,自然是知道的。” “身为太子该知道这些,太子如何不知,身为太子,更应以身作则,贯彻这些呢。齐家治国平天下,孝敬长辈,与兄弟和睦相处,敢问太子做到了吗?我家王爷本性纯真,没有你们的七巧玲珑之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既为兄弟,你们身为兄长,不给予关爱就算了,还处处欺负,这是何道理?手足相残已是不悌,自然不能再行大义灭亲此等不孝之事,太子殿下的身体本就不好,若要是市井之上再流言飞起,只怕对殿下的身体更加不利。” 夏明旭的一双眼眸,古井无波,慢慢地荡漾出笑意,突然笑出了声。 “七皇弟,你这傻人果真有傻福,竟能娶到如此有趣的王妃。” 夏明旭说完,一双眼睛仍盯着夕颜,笑声愉悦而又爽朗,其余的一干皇子也跟着笑出了声,唯有那三朝元老的帝师,站在一旁,擦着冷汗。 “这女人哪里有趣了,说话大声,还那么凶,像只母老虎。” 夏夜白说的大声,说话的声音有些稚嫩,可能是嗓子太干的缘故,说完了以后干咳了几声。 “红豆,让人泡杯茶来给王爷润润喉。” “这是慧春坊,不是你的恭王府,你以为你是谁啊,耀武扬威的?” 十一皇子站了出来,指着夕颜,一副我对你很不满的模样。 “给七王爷和七王妃备茶。” 夏明旭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淡淡的吩咐道。 “不用了,给王爷准备就可以了,若是口渴,我就喝王爷剩下的。” 夏明旭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隔着氤氲的雾气,似有若无的瞥了夕颜一眼,复又重新品茶。 “喝我的吧,进贡的雪芽,我就喝了一口,到现在还是热的。” 五皇子夏俊驰走到位置,端着茶水,谄媚地走到夕颜的跟前,这茶可是他刚喝过的,要是美人能在上面喝上一口,他再喝上一口,那岂不等同于与美人亲吻了吗? “你这雪芽,即使是用天山上的冰块融成的雪水化的,若被别人喝上了一口,我也不会再喝,若是我家王爷喝过的,即使是普通人家的粗茶,我也觉得甘之如饴,如此说,五王爷可明白?我家王爷在你们眼里也许只是个傻子,但在夕颜眼里,这傻却是一种赤诚的表现,没有太过阴谋的人,每日不去计较太多,我对他的好,他即使是傻的,也会一点一滴记在心头,将来无论发生何事,都会因我今日为他做的那些事,必不会因为权力而负我。” “那日你都是骗我的?” 夏天辰双拳握紧,脸色铁青,那张一笑倾城的妖孽脸上再无一丝笑意,桃花的美眸不若往日的万种风情,盯着夕颜,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看透看穿了一般。 夕颜心中一凛,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方才她对小白的保护怜惜太过明显,哪里像是没有半点感情的,她知自己的心并无半点的不愿和委屈,那夏天辰一直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吗?可是发现了什么? 虽是这样想,心里也确有担忧,可夕颜却不敢表现出来,紧抿着唇,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门外,那一身素衣在风中飘舞,在暖日的照耀下,却愈发显得伤感起来。 “诚如我之前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应站的位置,倘若心有旁骛,羡慕他人所有,亦或是对自己所拥有的不屑一顾,那无疑是自找罪受,自我煎熬,天堂与地狱,废物与宝贝,不过只是一线之隔,要不然如何有变废为宝之说,不过是各入各人眼而已,我自觉我家王爷是宝,那我们的生活便可和乐融融,如果与你们一样都觉得他是废物,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那声音幽幽的,随着临近午时的暖风,如青烟一般散去,夕颜转过身,浑身上下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一张素颜像是会发光了一般,美得不可思议。 “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岂有再收回来的可能,既如此,还不如在水没被泼出去前,好生珍惜。” 不过只是片刻的时辰,夏天辰的脸上已然恢复了以往的妖孽从容,盯着夕颜的那对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却是冷的,带着警告:“即使是骗我,也永远不要被我发现。” 如果一切都只是她的设计与圈套,他到底输得有多惨,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 “当然。” 夕颜笑着吐出两字,既然是她布的局,便不会轻易让他发现,即使发现了又如何,事实已成定局,但今日之事,她绝不会轻易就算的。 “啪啪——” 太子最先鼓掌,走到夕颜的身边,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幽深的眸底流露出赞赏:“能有如此见地,不愧是我们琉璃的才女,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七王妃所言,本宫会慎重考虑,对匈奴,我们琉璃的防备确实有所欠缺,南方诸国,每年从我们琉璃要的确实太多,就凭你方才那一番话,今日之事,本宫既往不咎。” 相思红豆一听,眉眼舒展开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了笑容。 夕颜脸上却无丁点儿感激的笑容,一旁的夏俊驰见了,不由得偷窥夏明旭一眼,隐隐带着愉悦的神情,当即便开了口:“太子殿下宽宏大量,你们还不谢恩。” 夕颜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脸色比起方才谈话还要阴沉上几分,走到夏夜白跟前,蹲着身子,仰头瞧着他,抬手用指甲轻轻地擦掉上面的血渍:“脸也受伤了吗?” 另一只手更不得安分,顺着夏夜白大腿根部一路向上,在腹部的位置稍用了几分力,夏夜白眉头皱起,立马哇哇大叫起来:“啊,痛,颜颜,好痛啊。” 夏夜白叫得大声,痛得流出泪来,就差没哭出声了,夕颜松开手,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可若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笑意里面并无半分愉悦,这里面藏着的是足以燃烧一切的怒火。 “谁能把你伤成这样呢?” 那一声,轻飘飘的,却让人无法忽视。 夕颜轻轻地将夏夜白嘴角最后一点干涸的血迹擦掉,笑了笑,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言安是如何教导女儿的,目无尊长就算了,竟不把太子殿下的话放在眼里,罪当杖毙。” 王太傅心里憋着屈,他堂堂三朝元老,朝堂上下,无人不敬,今日竟被一个小丫头数落,心里如何能平? “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心领了。但夕颜却不愿就此不了了之,我家王爷受伤之事,若我为求自保,一味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今后还有谁把我家王爷放在眼里?太子殿下既与我家王爷兄弟情深,今日就该给我家王爷做主。” 夕颜冷冷的瞥了一眼夏明旭身后佩刀的侍卫,身材高大,长得却是白白净净,有点婴儿肥,站在那里,仿若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就连眉梢也没动一下。 “来人啊,把这几个太监拉出去,乱杖打死。” 夏明旭眼波未动,眼皮也没挑一下,手轻轻一抬,指着方才站在倒地的夏夜白周围的几个太监,在一片惊呼求饶声哭喊声中,几个太监都拉了下去,接着,便听到外面不停传来的尖叫声。 “七王妃,如此可满意?” 夏明旭轻咳了几声,站在那大汉旁边的两个小太监马上弓着身子,走到他跟前,夏明旭由他们搀扶着,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接着,门口马上就有端着不知是什么茶水的小太监小跑了进来,走到夏明旭的跟前,夏明旭双手颤抖,接过太监手上的茶杯,喝了两口,不过是眨眼的时间,脸色便好了不少。 慧春坊的其他人,一句话也不说,似已司空见惯,瞧他这模样,这太子应是用什么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病的不轻了,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这太子也许是有几分本事,可这样的身体,如何能处理朝政?大权旁落,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 “当然——不满意。” 一字一句,冰冷似铁。 夏天辰脸色稍变,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唯有夏明旭,脸色未变,依旧如初。红豆相思双手捏紧,急得手心都出汗了,倒是夏夜白,端着太监刚泡好的茶,一口一口,喝得不亦乐乎,像是没听到夕颜的话一般。 “太子殿下是在包庇真凶吗?我家王爷是被人殴打着长大的,若只是一般的攻击,不会如此的痛。” 大婚那日,府里的那些壮丁,用棍子殴打他,也不见他趴在地上起不来,痛得哼不出声来。 “在这慧春坊伺候的太监,干得都是些端茶泡水的活儿,哪里比得上宫外的壮丁力气大,能把王爷伤成那样的,必定是常年习武之人,刚才的那些人确实是伤了王爷之人,却不是伤的最重的,不过即使如此,以下犯上,他们也全都该死,能把王爷伤成那样的,就只有他。” 夕颜指着夏明旭身后身着暗灰色衣裳佩剑的武将,双眸坚定,如利刃一般:“太子殿下若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便该让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夏明旭双手握拳,轻咳了两声,夏夜白喝茶喝的舒服,端着杯子的手微颤了片刻,坐直着身子,瞧着正中的夕颜,一眨也不眨,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夏天辰双眼绽出邪笑,颇有兴味地瞧了夏明旭一眼。 “王妃。” 相思上前,拉了拉夕颜,王爷受伤,王妃必定生气,可那人可是太子的御前带刀侍卫,黄将军的儿子,那身份可不是一般的太监比得了的,小姐这样做,分明就是和太子抬杠,太子若是生气,这事可就没法收场了。 “黄威是本宫的贴身侍卫,从小到大一直跟在我身边,护我周全,方才皇弟突然冲了进来,他以为是刺客,才会冲上前去打了那一拳,追根溯源,这倒成了本宫的不是了。” 夕颜心底冷哼了一声,何须追根溯源,原本就是你的不是,不过是为了拉拢五皇子身后的势力,巩固自己风雨飘摇的太子之位而已。 “太子殿下体弱多病,如何能受得了棍棒之苦,黄大人身为您的贴身侍卫,太子殿下念他这些年劳苦,舍不得责罚,太子殿下不舍,那些人又如何敢对他动手,你说这只是一个误会,杀人偿命,若一切皆可用误会二字,一句带过,不了了之,那要衙门何用?” “你既知这些,又何必多言,岂不是多此一举?” 王太傅冷哼一声,甚是不屑。 “想说什么,直言便是,太子殿下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夏俊驰拍着自己的胸脯,仿佛太子是他一般,两只核桃目盯着夕颜,长得虽不丑,可那模样却着实猥琐得很,让人心生厌恶。 “比试如何?当然,黄大人是武将,若是比文,即使赢了,也胜之不武,那便比武吧,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还是王妃,皇室中人,如何能与一低贱的武将动手?听闻黄大人天生神勇,尤其是射箭技术了得,百发百中,那我们便比射箭如何?” 不给黄威等人考虑的机会,“黄大人身为太子御前的侍卫,自然不会怕我区区一个弱女子了。” 黄威双目圆睁,却并非莽汉,双手捧拳,对着夏明旭弓身道:“全凭太子殿下做主。” 夏明旭满意的微微颔首,将目光移向夕颜:“尔等与我一并移步西苑骑射场吧。” “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在这慧春坊便可,比试规则:我与黄大人隔开百米,各持两箭,同时发射,不用箭靶,我们便是对方的箭靶,谁要是先躲开,那便是输了,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黄威代表太子,也就是说,若黄威输了,太子就必须答应夕颜一件事,若夕颜输了,是死是伤,全凭天命,在座各位都可作证。” “不知死活。” 夏天辰冷哼一声,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本宫听说,七王妃神勇,可你想好了,黄威可不是李建辉,你若是发生什么三长两短,今后谁来照顾皇弟,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啊,我不准,我不准。” 夏夜白冲上前去,从身后抱住夕颜,脑袋在她的腰上努力的蹭了蹭:“要是你受伤了,谁来照顾我。” “夕颜既然开口,断然不会改变主意,红豆、相思,照顾王爷。” 夕颜一点点将夏夜白的手指掰开,转过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脸。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人在世上走一遭,如何每次都了解自己的对手,就像以前她还是武媚娘之时,每日游走在死亡边缘,周围的都是自己的对手,若是要了解对方的实力才敢动手,她早就去见阎王了。 她很珍惜生命,也许今日,她该如太子所言那般,息事宁人,更不该与黄威比试,但如果不这样做,她心火难消,那个地方快要爆炸了。 她不是冲动的人,即使没有必胜的把握,也可保自己无虞,输就输了,至少是一种反抗,若每次受了欺负都只吃哑巴亏,永远都无法改变现状。 “黄大人,请。”夕颜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两人率先走了出去。 “黄大人,你可要手下留情,别把美人的脸给伤了。” 夏俊驰冲到门口,对着黄威的背影大声道。 “如此好戏,怎能错过。” 夏天辰站了起来,仪态万千,风华无度。 夏明旭垂目须臾,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准备弓箭。” 一行人离了慧春坊的正殿,到了室外一处空旷的地方。 夕颜一把取过太监手上的弓箭,开弓搭箭,蓄势待发,阳光下的她仿若战场上身穿铠甲的将军,立于城墙,从容淡定,飒爽英姿,让人如何能不心动? 手上的箭射出,正中靶心,夕颜转过身,对着一旁黄威道:“黄大人,夕颜不会手下留情的。” 黄威惊愕,重新打量那看似柔弱的七王妃,他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厉害,随手一射,便是靶心,而且还是女子,这等箭术,就连一般的武将也无法做到。 黄威见夕颜已经试射了一箭,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便也收回了自己方才的轻视之心,搭箭而出,亦是靶心。 夕颜鼓掌喝彩,大喝一声:“好。” “黄大人,既是旗鼓相当,还请全力以赴,别给太子殿下丢了脸了。” 两人的身子不停地向后退了,两人凭借自己的目测,足足一百米的距离。 “颜颜,你赢了我晚上就不压着你又搂又抱了,我给你捶背。” 夏夜白冲了出来,却不慎被什么东西绊住摔了一跤。 “王爷。” 红豆相思忙上去拉他起来,夏夜白双手拽紧,不知拿了些什么在手上,痛得哭出了声。 夕颜取出太监手上的另外两支弓箭,眼睛微微眯起,对准一百米处的目标人物,听到夏夜白的哭声,看了过去,秀眉拧起,愈发的心疼,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微眯的眼眸迸发出足以让水凝结成冰的寒意,冷笑一声,添上了几分狠辣,抛去杂念,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她的心,她的眼,就只有她箭上瞄准的人物。 “放。” 只听得一声大喝,那边的黄威已经拉了弓,双箭已经射出。 夕颜的箭却还在弓上,整个身子快速倒退,夕颜一脚踏在台阶上,整个身子凌空而飞,身子后仰,双箭如流星一般,快速飞出。 夏夜白挣开红豆相思的手,冲了出去,手上不知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紧随夕颜那两只腾飞弓箭,夕颜那方的弓箭竟有如神助一般,虽比黄威更晚发箭,可那速度,却比黄威不知快上多少,爆发力自是黄威比不上的。 空中,四箭相撞,火光四溅,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黄威那方其中一只弓箭竟被夕颜从中间穿过,分成了两半,掉在地上。 黄威惊愕的瞧着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支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其中一支正朝着他眉心位置飞来,黄威想也不想,本能的躲开,可刚躲开了一支箭,另外一支箭已经朝他肩肘的位置射去,距离如此的近,黄威尽力避开,只听得一声闷哼,那箭直接击中他手关节处。 夕颜闭上眼睛,感官异常的敏感,风呼呼作响,那箭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 “小姐。” “小姐。” 相思红豆眼看着那箭距离夕颜的脸越来越近,惊得大叫出声,夏夜白转过身,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竟是冰冷的,狠狠的瞪了相思红豆一眼,又马上转过身,红豆相思遍体生寒,转过身,盯着夏夜白,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相思红豆的声音瞬间盖过那箭随风的呼呼声响,睁开眼睛,其中以之间正朝着她右肩的位置袭来,,距离她不足一米的距离,她想也不想,夕颜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伸出左手,朝那快速向自己袭来的箭捉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夕颜已经慌忙避开,箭穿过右边肩胛的位置,夕颜的眉头皱起,鹅黄的素衣顿时被鲜血染红。 “颜颜。” 夏夜白站在距离夕颜最近的位置,见她受伤,慌忙冲到她的跟前。 “居然流血了。” 夏夜白瞧着夕颜肩上的伤口,双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半晌,吓得眼泪横流。 “小姐。” “小姐。” 红豆相思两人见状,忙也冲了上去,扶住夕颜,吓得脸色苍白。 “都怪你们。” “都是因为你们颜颜才受伤的。” 夏夜白冲了上去,双手抡着拳头扑向相思红豆两人。 “你们别碰颜颜。” 他吼了一声,用力地打开相思红豆扶住夕颜的手,将她们推开,双手搀着夕颜,红豆和相思一头的雾水,见夏夜白怒气腾腾的,不敢再上前。 夕颜紧握着夏夜白的手,笑了笑,脸色发白,额头上的还在不停地冒着冷汗,整个人看起来微微的虚弱:“没事,箭只是从表皮擦过,一点皮外伤而已,还没你上次咬得痛呢,回去上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那箭头锋利无比,又借着风力和惯性,灌力于一点,那里是上次脖颈上的痛可比得了的?若只是一般的疼痛,她的模样看起来也不会如此虚弱,不过这对夕颜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伤口隐隐作痛,脑袋虽然有些昏昏沉沉,但整个人却更加的清醒起来。 这伤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相思红豆那两个丫鬟,若非方才她们两人的叫声盖过风声,让她有片刻的失神,影响了她的判断,她现在定然不会受伤,不过这些,小白如何能看出来,夕颜觉得奇怪,却瞧见夏夜白撅着的嘴,也忘记了细究。 “黄大人比我伤的更重呢。” 夕颜笑着指着对面单膝跪地的黄威,转过身,脸上是浅浅的笑容:“小白,我们赢了。” 夏夜白搀着夕颜的手紧了紧,呵呵的笑了两声,要不是此刻正扶着夕颜,他定是兴高采烈地鼓掌。 夏夜白低头,伸出一只手替夕颜擦掉额上的冷汗,温柔地替她整理发丝,笑得很大声:“当然了,那些人都比不上我家颜颜厉害。” 夏夜白昂着头,盯着对面的黄威等人,稚嫩却又带着满足骄傲的嗓音在慧春坊的校场飘荡,羡煞其他皇子。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比那傻子有出息,当初他们怎么没想到去向父皇求婚,如此才貌智勇双全的绝色美人,若真有谁欺负了自己,虽然让女人出面有些失了面子,不过其他人也就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是太可惜了,可惜。 “我们过去。” 那边,黄威单膝跪地,那箭几乎穿透了他右手的肩膀,鲜血染红了他整件衣裳,他跪在地上,哼都未哼一声。 “微臣有负太子所托,请太子责罚。” 夕颜远远的听见黄威的声音,不为自己的伤口,也不开口求饶,反而要求责罚,夕颜真不知是该佩服太子用人的手腕还是耻笑那黄威的愚忠,那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并无丝毫虚弱之感,强将手下方能无弱兵,这太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太子,你们输了。” “若太子妃有你那般的身手,我身边哪里需要什么贴身侍卫,直接把你带在身边,便可高枕无忧了。” 夏明旭从地上站了起来,状似随口一提,那双如黑夜一般的眸子愈发的深沉,波涛汹涌,望不到底。 “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太子殿下之前允诺过的,我们虽未立字据,在场人人都是见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殿下呢。” “是我黄威技不如人,不关殿下的事情,王妃有任何要求,只管向我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威一只手撑着伤口,想要起身,奈何伤口太深,即使只是轻轻一动,也会牵动全身。 “是黄威的错,太子殿下不必理会。” 夏明旭低着头,淡淡瞥了黄威一眼,“别动,太医马上就来了。” “黄大人,我可以理解你的忠心,但这件事我们之前便说好的,太子殿下身体虚弱,你不过是代他比试而已,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殿下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方才有意见你怎么不提,等到现在输了才知道狡辩,晚了,生命只有一次,方才那支箭偏巧朝你的脑门射去,为了性命,当然要躲过了。” “殿下!” 黄威一边脸色发白,一边脸色铁青,叫了一声,羞愧万分的垂下了脑袋。 “若你不躲,今后可就没有如黄大人这般忠心的人在太子跟前效劳,拼命保护他了,这岂不是更大的损失。” 黄威微微抬起头,瞧了一眼自己被箭刺穿的右手,那双冰冷而又坚定的眸子明显的黯淡了下来。 “我瞧着右手伤得不轻,今后怕是再难拿剑了,即使今后能用刀剑,也必不如以前那般灵活。” 夕颜松开夏夜白的手,瞧了瞧他的伤口,那声音淡淡的,脸上的笑容着实刺眼得紧,让人一看便觉得实在嘲讽。 “可若真心想做一件事,即使有天大的麻烦也可以用毅力克服,右手不能用,还有左手,即使是左右手都不能用了,不是还有脚嘛,太子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黄威这样的下场,夕颜并无丝毫的同情,说这些,只是觉得他和自己一般都是痴人,他对夏明旭的一片忠心,和她对夏夜白还未理清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有朝一日,若是让小白因自己受到屈辱胁迫,她也定不会同意,就像今日,她以命与黄威相搏,也只是为小白的自尊而已。 黄威仰头,脸上白白净净的,下巴有一点点的婴儿肥,憨厚而又敦实,一双眸子干干净净的,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王妃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本宫可以做到,绝不会有推辞。”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点了点头:“我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吗?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王妃,你别太过分了,之前明明说好是一个条件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三件事了,你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了。” 黄威大声抗议。 “我的这几件事对太子殿下而言不过都是些举手之劳而已,太过简单了,根本就无法体现黄大人的价值,就连我这点皮外伤也赔偿不了。” 夕颜盯着夏明旭的眼睛,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条件有多过分。 “你想我答应你什么?” 夕颜微抿着唇,俏脸带上了笑意:“第一,方才谁欺负了我家王爷的,把我家王爷当猴耍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必须向他道歉,太子殿下也不例外;第二,太子殿下,还有诸位皇子,决不能像今日这般欺负我家王爷,在大臣面前,必须把他当成一般皇子对待;第三,第三嘛——” 夕颜眉梢挑起:“第三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如何?” 第三,你们这些人通通让我插上一刀,好让我发泄心头怒火。 夏明旭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道了声:“好。” “太子殿下,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您可是未来的储君,如何能纡尊降贵,向七皇子道歉。更何况第三个条件还未可知,若是她狮子大开口,提出无理的要求,太子殿下如何能答应?” “王太傅,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是没错,他与我家王爷虽不是一胞所生,但同为皇子,便是兄弟,身为哥哥做错了事,向弟弟道歉,如此有何不可?太傅大人也说了君为臣纲,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答应,你就该无条件服从,七皇子是皇室成员,你只是大臣,就凭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就足以治你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至于第三件事,我绝不会让太子殿下做出有违身份道义之事,太傅尽管放心,太傅大人贵为师长,应以身作则,还劳烦太傅大人表率一番,先向我家王爷道歉吧。” 算什么太傅,三朝元老,分明就是一势利眼,要不然怎么会冷眼旁观小白被欺负,这样的人也能当上帝师,也不知那皇帝是什么眼光。 王太傅瞧了呵呵傻笑的夏夜白一眼,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态度高傲,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太子,你怎么看?” 夕颜冷冷的问了一声,王太傅的态度让她非常不满。 “既然太傅不愿道歉,于公,他是三朝元老,有功于整个琉璃;于私,他是本宫的外公,本宫还是他的学生,便由我代劳吧。” 夏明旭弓着身子对着夏夜白,方准备开口,却被夕颜拦住:“你是你,太傅是太傅,太子殿下原本就要像我家王爷道歉,一次与两次有何差别?太傅年迈,不能弯腰,我虽不能代他道歉,帮忙还是可以的。” 夕颜冷笑着,走到王太傅身后,抬腿对着他的膝盖,轻轻一踢,王太傅哪想到夕颜会如此大胆,一点防备也没有,双膝弯曲,跪在地上,夕颜快速回身,捉着夏夜白,将他推到王太傅的跟前,对着夏明旭莞尔一笑:“如此不就好了,根本不必太子代劳。” “对太傅动手,七王妃,你胆子未免太大了。” 夏明旭指着夕颜,大喝了一声,饱含严厉斥责。 “殿下圣明,明察秋毫,心里自有计较,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别,太傅虽是三朝元老,却对太子殿下和七皇子不敬,君不君,臣不臣,此风如何能滋长?为了王爷,我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这点胆子如何能没有?” 夕颜站在夏夜白的跟前,执起他的手,两人十指紧紧相扣:“我若是贪生怕死之辈,方才便不会与黄大人比试,夕颜是以性命相搏,我是七王爷的王妃,有七王爷才能有七王妃,王爷脸面上过不去,别人便会瞧不起我们整个王府,我莫夕颜可以没脸,甚至没命,但我家王爷不可以被别人羞辱,没了自尊,身无长物不过贱命一条,太子想要便只管拿去,别人也休要以王爷的性命威胁,那对夕颜而言,无用,若是夕颜发生了什么三长两短,这世上,再无其他人能像我这般护王爷周全,又何必在这世上遭人羞辱?若是王爷离开了,我便把害他那人千刀万剐,然后共赴黄泉,黄泉路上,有我照顾,也可保他不受欺负。” 夕颜字字坚定,态度诚挚诚恳,那一双明眸,定定的瞧着夏明旭,无半点畏惧。 “七皇弟虽傻,却是我们这些皇子当中最有福气的。” 夏明旭撇过头,不再看夕颜的那双眼睛,万般感慨,看着夏夜白,淡淡一笑:“今日之事确是我的不对,皇弟多多担待,下次再不会有此类的事情发生。” 夏明旭说完,轻咳了几声,转过身,对一旁的几个小太监道:“地上湿气重,太傅身子不好,你们扶他起来,送他回去。太医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你们看在本宫的面上,向七皇弟认个错。” 太子发话,一干的皇子自然不敢不从,心不甘情不愿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弓着身子,说了几句话,这些人自诩皇子,被人捧在掌心,心高气傲,心里自然憋屈得很,这傻子,若没有这样厉害的王妃,他们何至于要道歉?为何他们就娶不到这样貌美如花、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又一心一意为他们着想的王妃呢? 夏天辰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弓着身子,可一双眼睛却不停地瞟着夕颜,妖孽笑容万种风情,即使是弓着身子,矮人一等,却不见半点比人低下之处,“七王妃,你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夕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未变,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方才夏天辰说的是和别的皇子一般客套的道歉话。 “王妃,诸位皇子已经道歉了,你身上还有伤,我们早些回去吧,让李老给您瞧瞧。” 相思站在夕颜身后,虽然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春日里的阳光并不刺眼,相思明显察觉出夕颜脸色愈发的苍白,即使有风,可肩上的血迹却一直未干,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 “颜颜,这些人说的话都无聊死了,我肚子饿了,我要吃相思做的桂花糕、绿豆糕、芙蓉酥。” 夏夜白撅着嘴,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一一细数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夕颜。 “王爷受伤了,夕颜身子也有些不适,不打扰各位皇子继续探讨为君治国之道了。” “是呀,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懂,还不如相思的桂花糕呢,我和颜颜先回去了。” “皇弟和王妃受了伤,还是等太医来了瞧瞧,等确认无恙再离开吧,慧春坊备有糕点,皇弟可以先填填肚子,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准备。” “才不要。” 夏夜白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那个满脸白胡子的老头会给我们看好的,不用那些庸医,我还是更喜欢相思做的糕点,香香的。” 夏夜白说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口水,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受了重伤。 夕颜和夏夜白两人刚走了几步,门口边有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那双眸子却闪闪发亮,极尽的兴奋:“太子殿下,国师大人来了。” 王府风云 059 天仙国师 夕颜和夏夜白两人刚走了几步,门口便有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那双眸子却闪闪发亮,极尽的兴奋:“太子殿下,国师大人来了。” 国师大人?夕颜沉思了片刻,可因为受了伤,一时间竟调不出莫夕颜身体的记忆来,两眼快速扫过方才那些因为向夏夜白道歉而冷着脸的皇子,此刻的他们,一个个兴致勃勃的,那模样,竟像是虔诚的信徒见上了信奉已久的神明,就连太子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而夕颜想的一点没错,若说夏天辰是这琉璃的第一美男,无数春闺少女的梦中夫婿,朝中大臣眼中的乘龙快婿,那这国师便是他们心目中敬仰的神,夏天辰可以爱慕,而这位国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爱慕是对他神圣的一种亵渎,他是全琉璃子民信奉的神,高高在上,只可仰视,不可亵玩。 沉思的瞬间,只听吱呀的一声,慧春坊的殿门被推开,夕颜回过神,金光下,只见一人一身白衣,衣袂飘飘,仿若踩踏着云彩而来,阳光有些刺眼,隔着一段距离,瞧不清楚他的模样。 “你受伤了。” 转眼,那国师已走到夕颜的跟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阳光一瞬间躲进云层,天瞬间阴冷暗沉了下来,可这个人本身就带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即使是在没有星月的夜晚,他也可以为行人照明,那张如玉无瑕的脸上有着温柔而又静谧的微笑,那双深海无波的眼眸无欲无求,无波无绪,此刻带上了怜惜。 夕颜仰着头,盯着白凤,清瘦脸颊,温润容颜,不是那种浓墨色彩的帝王霸气,更不是夏天辰那般的风华万千,更不是横眉竖目的狰狞容颜,清贵异常,就好似天上的神仙,一身的优雅,一身的单薄,一身隐于骨髓的对世间万物的怜悯,虽没有帝王的威严,却让人忍不住崇敬膜拜。 这种人,任是谁也无法讨厌的起来,对他的碰触,她并不觉得反感,更不要提那像钟鼓一般美妙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她心里的怒火也跟着消减了不少,可她的心却忍不住生出排斥之感,对这个人,她觉得亲近,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夕颜愣了片刻,终是拒绝了他带给自己片刻的安静,挥开他的手:“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就不劳国师费心。” 白凤只是淡淡一笑,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夕颜应该出现的生气、愤怒,一点点阴暗的情绪都没有,只有全然的温柔、平和,少了往日的怜悯,其余的便是疼爱怜惜:“以前,你在我面前,从不逞强的。” 他的目光飘渺,似望着夕颜,又似落在了别处,神情平和而悠远,明明他就在自己的跟前,却又感觉那般的遥远,仿佛是凡人与仙人,天与地的距离,遥不可及。 慧春坊鸦雀无声,太子等人瞧着国师白凤的背影,而又将视线转移到夕颜的身上,国师常年在天凤殿,即使是琉璃的庆典也很少见他参加,相府四小姐虽名扬天下,却体弱多病,常年藏于深闺,他们如何会认识,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见他如此亲厚。 对任何人,平民百姓,即使是街边的乞儿,病重的患者,亦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太子,他都是一视同仁,不高看谁,也不会轻视。 夕颜直直的盯着白凤,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举动落在其他人的眼里是多么的无礼。 这莫夕颜和这国师难道是旧识吗?夕颜紧抿着唇,在大脑快速搜寻莫夕颜的记忆,却无半点信息,秀眉不由地皱起。 “伤口还在流血,把这个吃了吧。” 白凤瞧了一眼夕颜的伤口,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拢起。 从袖口突然掏出一个小瓷瓶,很小很小的一个瓶子,上面的图案竟和夏夜白面具上盛开的莲花出奇的吻合。 “颜颜,颜颜,你和国师认识啊?” 夏夜白两只眼睛牢牢的盯着夕颜,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话语间隐含着兴奋骄傲,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眸光深处,却是惊涛骇浪,眼角瞥了白凤一眼,隐含不悦。 夕颜想也不想,摇了摇头,推开夏夜白:“没见过,不认识。” “那他怎么一副和你很熟的样子?” 夏夜白咬着唇,将视线转移到白凤身上,像是自己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他。 “多谢国师大人美意,不过无功不受禄,你我素不相识,你无端端赠药与我,是何居心?我凭什么相信你?肩上只是一点小伤,只要好生休养几天,便会痊愈,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也不想承你的情。” 白凤抬头,双眼眺望远方,乌云压顶,遮天蔽日:“快变天了。” 夕颜皱眉,虽说她以前受过比这更重的刀伤,可那身体底子并不是这莫夕颜能比得上的,一旦下雨,伤口愈合的更慢,湿气入侵,到时必定麻烦,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想与这高高在上,受人仰视膜拜的国师有任何的牵扯,还想继续推辞,一旁的夏夜白松开夕颜的手,跑到白凤的跟前,毫不客气的夺过他手上装着药丸的小瓷瓶:“国师的都是些灵丹妙药,为何不要?” 那口气,理所当然,成竹于胸,带着挑衅,哪里是平时那个疯癫痴傻的夏夜白?不过那一副不要白不要的无赖模样倒是像极了从前。 “小白。” 夕颜在心里叫了一声,盯着夏夜白,愈发觉得和记忆中的那人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颜颜,吃了吧。” 夏夜白倒出一粒,摊在掌心,也不管夕颜的意愿,直接递到夕颜的唇边,用力的送了进去。 天上山巅玉雪莲制成的紫心丹,刀剑之类的伤口,一般都需上药,可这紫心丹不同,只需内服,一颗便可止血止痛,可谓是千金难求,这国师一次就是三粒,出手竟如此大方。 夕颜吞了药,果真觉得舒服了不少,方才肩上的那痛楚明显缓和了不少,短短一分钟的时间,见效竟如此的快,说是灵丹妙药,倒是名副其实。 身上的痛楚减轻,夕颜精神也跟着好了不少,脑子里浮现出方才的一幕,不由觉得奇怪,他如何得知这国师给的都是些灵丹妙药,且不谈这事,他如何会知道自己受伤是因为相思红豆,那种状况,如果不是练武之人,知晓专心的重要性,是不可能会知道这事的。 “觉得可好些了?” 夕颜抬头,恰巧对上那双足以包容世间万物的眸子,夕颜不由的一凛,整个人像是斗士一般,充满了力量:“见效很快,没想到国师还有如此珍品,我家王爷腹部方才挨了一拳,黄大人那般神力,不知有没有内伤,不知国师能否赐药?” 白凤走到夏夜白跟前,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双眼睛,像是能把世间所有的一切全部看透一般,使人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 夏夜白盯着他,面具下眉头皱起,那双清凉无辜的眸子染上了艳丽的瑰红色,变得嗜血起来,这个国师,高雅出尘,悲天悯人,可他却觉得一点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是,讨厌,深深地厌恶。 “王爷若是不想受伤,这天下间便没人可伤他,即使是受伤了,王妃也不必担心,这般体魄,不出三日,自当无事。” 其余的人皆是似懂非懂,夏天辰、夏明旭闻言,两人迅速将夏夜白打量了一番,那双眸子,清澈无故,嘴巴微微咧开,显得异常的傻气,两人视线转移到白凤身上之时,变得敬畏起来。 夏夜白任由夏天辰、夏明旭等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片刻后,低下了头,凌乱的发丝披散了下来,遮挡住眼底那势可破竹的杀气。 “莫非国师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不成,可以治好我家王爷的痴傻疯癫之症?” 白凤视线转移到夕颜身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痴傻疯癫也未必就是坏事,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又何必把自己牵扯其中,倒是你——” 他顿了片刻:“性子愈发的冲动了,那里面还有两颗紫心丹,你且放在身上,以备他日不时之需。” 那口气,饱含爱怜关切,可夕颜却不领情。 白凤摇了摇头,那双温柔清润的眼神望着天空,似在感慨些什么“那些事让你对我的芥蒂如此之深?” 像是问夕颜,又像是在问自己,可仙人就是仙人,即算是感慨是神,也可马上恢复如初。 转过身,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看着躺在地上的黄威,眉宇间慈悲的不染一点红尘,却终究没能忍住叹了口气,虽然很轻,可他自己却知道,自己叹气了,也就只有她,每次能让自己如此忧心。 “你果真要为了他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吗?” 夕颜不怒反笑,同样看着地上受伤的黄威:“我为了谁手染鲜血与你何干,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白衣飘飞,止步于黄威跟前,白凤伸出二指,轻轻在他的伤口处,说话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伤口没有再流血了,处理的不错。” 清瘦的脸颊似笑非笑,仿佛无边无垠的水,倒映着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可以让人忘记疼痛,黄威一双虎目睁的大大的,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竟染上了朵朵的红晕:“把国师的手弄脏了。” 白凤却一点也不在意:“伤口虽深,未伤及心肺,生命未有大碍,你忍着点,我替你把箭拔出来,可相信我?” 这一刻,即使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可对这样的人,任何人也无法做到怀疑犹豫。 “能得国师出手相助,是黄威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凤伸手握住了箭尾,另一只手摁在他伤口的地方,夕颜瞧着,不由瞪大了眼睛,他这是准备直接拔出来了吗?虽未伤及心肺,可若是强行拔箭,伤口必定会大出血,若是无法止血,这黄威必死无疑。 只听得闷哼一声,黄威整张脸苍白一片,嘴唇已呈现铁青之色,额头冷汗涔涔,那箭已从黄威右手肩胛处拔了出来,鲜血溅了他一身白衣裳,煞是好看,白凤一点迟疑也没有,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刻着盛开着的莲花小瓷瓶,打开盖子,将药粉洒在那喷血的伤口处,不过片刻时间,伤口上飞溅的鲜血竟随着那药物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身体,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替黄威包扎好伤口。 古人的智慧果真了得,还是那个国师太厉害? 夕颜瞧了那被血染红的手绢一眼,还国师呢,一个大男人,竟随身带着女孩子家用的东西,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去。 “调养半个月,便无大碍,两个月以后,可恢复如初。” 白凤起身,即使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却丝毫不显狼狈,站在一群锦衣华服的皇子之间,依旧鹤立鸡群,无法忽视。 黄威原以为自己的右手被废,今后再也无法拿剑,没想到两个月以后便可恢复如初,顿时大喜过望,抬头仰望,那双眸子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敬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谢谢国师大人。” 强撑着身子,就要叩头谢恩,可那伤口才刚包扎,这一动,扯到了伤口,他痛得哼了一声,白凤蹲着身子,忙扶住他:“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黄威却着实倔强得很:“也许这对国师大人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这右手对黄威而言却至关重要,右手被废,即使将来我的左手可以像右手一般灵活,可需要不少时间,废人一个,如何保护太子的安危,国师今日对黄威有再造之恩,将来国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只要不是对殿下不利,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黄威也在所不辞。” “没想到这木头倒是挺能说的,哦?” 红豆凑近相思,指了指被白凤扶住的黄威,努了努嘴:“要是能被国师大人那样扶着,又能为王妃尽忠,我也愿意挨那一箭。” 相思听着红豆的自言自语,两只眼睛却看着早就被人忽视了的夏夜白,眉头皱起,今日王爷好生奇怪。 “若你真要感激我,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白凤还没松开手,就有几个太监自发地走到他跟前,抬着一个担架:“七王妃年幼不懂事,她这样做只是想要发泄心头怒火,你且不要放在心上。” 黄威的手还放在白凤的手背上,听他如此一提,瞧了夕颜一眼,点了点头:“是我失手打伤了王爷,七王妃爱夫心切,方才已是手下留情,黄威技不如人,不敢埋怨。” 不要说黄威了,在场之人,无不为白凤之言好奇,国师大人近两年虽长居皇宫,却一直隐居在静僻的天凤宫之中,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靠近百米之内,皇宫之中,不要说诸位皇子,就是以他太子之尊也未曾见过几次,即便是皇上,每每见面,那双眸子也只有悲悯,矮了他一截,也未曾见他有任何的亲厚。 两年时间,国师整日隐匿于天凤殿,除非遇上关乎万千百姓生计的大事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可今日看来,他来慧春坊,为黄威治病,都是为了那莫夕颜,举止亲昵,语带关爱,若换成其他人,怕早就感激涕零,可那七王妃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领情,这是为何? 七王妃对王爷真情一片,若她真是有心,凭借国师在琉璃的地位,何必以身犯险,只要国师一句话,琉璃的百姓定会把那傻子当成佛一般供奉起来。 “多管闲事,无聊。” 如他们想的那般,夕颜一点也不领情,看了白凤一眼,一字一句,无丝毫感激之意。 她最是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大公无私的慈悲心肠:“国师大人菩萨心肠,想要普度众生,可夕颜早就堕入了魔道,不在那众生之列,就不知到最后,是佛度化了魔,还是魔同化了佛呢?人生苦短,说不定琉璃的百姓过不久便会处于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国师真有心,便留着去度化他们吧。” 夕颜冷哼了一声,走到夏夜白的跟前,拉住了他的手:“王爷,我们回去。” “王妃。” “王妃。” 红豆相思跟在夕颜的身后,两人小心的叫了句,那可是国师大人诶,无欲无求,一心只为琉璃百姓幸福安康,赠良药,救伤患,对小姐一番好意,可小姐不但不领情,还冷眼冷脸相对,这是不是不太好啊,而且什么魔,什么佛的,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她们怎么觉得小姐就只是为了和国师唱反调呢? 夕颜回头瞪了她们一眼,冰寒锐利的目光透过越过他们停在白凤的身上,而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如春风划过心田,带着阳光的温暖,那双无波无绪的眸子,饱含宠溺与宽容,夕颜心头一颤,隐觉得熟悉:“你如此厉害,若真有心帮我,便给我一个完美的夫君,若做不到,就收回你的悲悯,我一个人也能撑起王府的一片天地,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白凤无话,那双眸子停在夏夜白的身上,了然一笑:“若是他想,你的梦想,眨眼间便可实现,这事,我帮不了你。”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决然转身,行至慧春坊门口处,白凤突然上前快速走了两步:“龙行有雨,泽被三生。” 夕颜的一只脚正准备踏出门槛,听到这两声,拉着夏夜白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帝传三世,武代李兴,你可知是何意?” 夕颜的身子蓦然僵住,放开夏夜白的手,猛然转过身,冲到白凤的跟前,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你如何知道这些?” 方才她说的夏桀商汤,秦始皇之人,这琉璃最渊博之人也不知其人,这边说明,这时代和中国是隔开的,只是文化相近而已,若是如此,这时代,哪里来的一代女皇武则天,可方才那分明就是谶语,尤其是后两句,也是她名字的由来之处。 那些老不死想她光耀武家,恰恰她又是女儿身,虽整日和那些堪比非洲煤窑出来的壮汉一起,日日训练,可皮肤依旧光滑细腻,眼含娇媚身带花香,十二岁那年结束了那血腥的杀戮上火以后,便有了这样的名。 白凤一句话也没说,那双眸子如云雾一般,烟雾缭绕,却足以包容一切的血腥与丑陋。 他突然执起夕颜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像是这样就可让她手上的杀戮血腥通通消失:“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如何能不管?” 夕颜瞪大眼睛,对于自己听到的似有些不敢置信,他这是什么意思?那几句谶语,根本就不是乱说的,是他把她带到了这陌生的国度。而她就像唐僧一般,西天取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劫难,而她从小到大所吃的苦头还不够,还要再在这个地方继续如履薄冰的生活?是她的幻觉吗?这世上如何有如此滑稽的事情? “既然结束了那般的生活,为何不让自己干干净净的呢?你这身体很干净。” 夕颜的思绪混乱,大脑一片的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可她却本能的很是用力的挥开了他的手,一双眸子迸射出骇人的寒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喃喃自语:“为了生存,这双手,已经不知道结束了多少人的生命,还在意鲜血吗?国师既如此神通广大,为何不把我的那些记忆一并消了去,在我看来,这世界,唯一的准则,唯弱肉强食尔。” 她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身为女子,那有谁天生就是心肠恶毒的,第一次杀人,她才七岁,也会怕得全身颤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些人死去的画面,脸上都是血,面目全非的模样,她躲在帐篷里,一整夜都不敢睡觉,可若不是这样,死的就会是她。 那些人可真是好笑,在她的手沾满了同伴的鲜血以后,竟把她从那个地方放了出来,每日让她应酬那些歌舞升平的场面,人人对她好到不行,可这样,便可温暖那颗早就被鲜血冰冷的心了吗? “若你真想我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便不该找上这莫夕颜。” 也许一开始,她会不甘心一身的本事被埋没,可她依旧会愿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平静的生活,可莫夕颜不行,她要保护痴傻的夫君,要撑起整个王府,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既然做了,为何做不到最好呢? 这是夏明旭等人第一见到有人质疑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瞧见国师的情绪失控,他们原本以为像那样的人物,永远都该高高在上,就像是画中的仙人一般,怜悯世间万物,再没有其他的情绪,现在看来,他身上原也有常人的情绪,可那时间,太过短暂,以至于他们甚至觉得那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若想解你心中疑惑,你随时到天凤殿找我。” 夕颜的背影僵住,脚下的步子更快,却始终没有停下,也没有转身:“三日后,我自当拜访,国师该知道我想问什么,到时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便是掀了你的天凤殿,也难消我心头怒火。” 夕颜双手紧握成拳,心头的怒火更盛,清亮的声音在慧春坊上空飘荡,敲打在每一个皇子的心口上。 夕颜方才离开,殿外各宫娘娘们的眼线纷纷朝自己效命的主子所在的宫殿奔去,务求把这第一手消息传递出去,今日之事,让夕颜一夜之间成了整个琉璃上下争相谈论的对象。 有人说她是天上的仙女,和国师是上辈子的兄妹,两人皆是天人之姿,精通六艺,无所不能,还生得一副菩萨心肠,上次老太君六十寿诞,她赠的仙鹤便是她以前的坐骑。 有人说,她是恶魔之女,以前的菩萨心肠皆是表象,管家净身,婢女落发,扼杀无辜猴儿,箭伤太子贴身侍卫,这都是她的罪行,此女心肠恶毒,手段歹毒,非一般人所能及,此次国师出山,便是感化她的。 市井之上,众说纷纭,各种版本流传,莫衷一是,可有一点,恭王府有了七王妃,在这琉璃上下,那七王爷再没人敢肆意欺辱。 夕颜初入皇宫,虽谈不上是兴致勃勃,也是满心欢喜,没想到这一趟进宫竟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尤其是那国师之言,勾出了往日她隐藏在脑海深处的那些记忆,还有他说的那些话,自己这次前来,好像就是他有意安排的一般。 马车上,夕颜双手抱着膝盖,闭着眼睛,一路沉默,平日里爱闹腾她的小白学着夕颜的样子,从东门口坐上马车开始,竟然也一言不发,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动也不动,盯着夕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红豆相思两人坐在一起,感觉到马车的压抑气氛,相互瞧了对方一眼,只是不停的在心里叹气,早知如此,便是可以亲眼瞧见传说中的国师大人,她们二人也不愿进宫。 马车到了王府停下,红豆最先跳下马车,取出放在马车后的小凳子放在地上,扶着夕颜、夏夜白两人下了马车。 在马车上待了那么久,乍见到阳光,那光芒照得人微微有些不适。 夕颜用手挡住眼睛,隐隐瞧见恭王府几个大字,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红豆,你去李老的医馆一趟,让他瞧瞧王爷的伤势如何。” “相思,王爷的肚子饿了,给他准备些他爱吃的。” 吩咐好了这边的事情,夕颜拉着夏夜白,两人一道回了翠竹居。 夕颜换了身衣裳,想来那药是极好的,肩上的伤口没有在流血,夏夜白正在用膳,桌上几个精致的小菜还有些相思一大早就做好的糕点,此刻恰是申时,夏夜白饿了一整日,狼吞虎咽的。 见夕颜出来,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末,拧干一方毛巾,上面还冒着热气,笑呵呵走到夕颜身边:“脸上脏死了,我给你擦擦。” 不等夕颜反应过来,夏夜白手上的毛巾便覆上了她的脸,温温的,不烫也不冷,最是舒服。 “我从水井刚打的水,是不是很舒服?” 夕颜蒙着头在里面,眼眶鼻子都觉得酸酸的,深吸了几口气,差点流出眼泪来,使劲地点了点头。 “今后我每天从水井上打水给你洗脸,一辈子都是这样,你说好不好?” 夕颜听得不甚清楚,只感觉说话的那人像是在害怕些什么,心下又是烦闷又是感动。夏夜白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夏夜白见她点头,脸上的阴霾和眼底的猜忌一点点消去,这才露出了笑容。 “说好了,一辈子,可不能反悔了。你若是一直对我好,我也会努力学着对你好的。” 夏夜白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几乎就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将毛巾从夕颜的脸上拿下,温柔的拉着夕颜的手,将上面的脏污擦干净,“你去吃饭吧,我把水端出去到了。” 夕颜看着夏夜白转过的背,然后弯着腰,将毛巾扔在脸盆里,一副认真娴熟的模样,心下感动得要命,可他的动作,却着实搞笑的紧。 他的身子弯得不够低,手上的毛巾几乎是被他毫不怜惜的仍在水盆上,溅起了一阵的水花,他大叫一声,忙着后退了好几步,伸手擦掉面具上的水,瞪着脸盆,一副气哼哼的模样。 “脸上可受伤了?” 夕颜走到夏夜白的跟前,仰着头,伸手就要摘下他脸上的面具,夏夜白站在原地,不退后,也不抗拒,夕颜的手刚碰上那被水打湿的面具,门口就传来红豆的声音:“王妃,李神医来了。” 夏夜白退后一步,夕颜忙缩手,脸色通红,不敢再看夏夜白。 “请他进来。” “小白,你躺到床上去,让李老给你看看。” 夕颜推着夏夜白进了内室,夏夜白刚躺在床上,李老背着药箱就走了进来。 “李老,麻烦你了。” “王妃稍等。” 夏夜白掀开床帘,见夕颜站在床榻旁,两眼盯着他:“不是让你去吃饭吗?站在这里干嘛?像个木头一样,你少吃点,不要全吃完了。” 夕颜盯着注视着她的夏夜白,嘴角不由的露出笑容,两只眼睛,略带着戏谑的往他身上看,最后竟不由的笑出声来:“放心,我又不是你,一天不吃饿不死的。” 夏夜白哼哼了几声,见夕颜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背对着她,拉着被子,将头蒙住,什么女人嘛,他难得关心人,她居然不领情。 夕颜笑着拍了拍蒙着脑袋的夏夜白,那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好了好了,你让李老好好给你看看,我先出去吃饭了,知道你喜欢吃相思做的糕点,等下再让她去做些。” 李老站在一旁,撅着下巴上银白的胡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双精气十足的老眼也带上了几分暖意。 夕颜心事重重,只随便吃了点,让相思泡了杯茶,用了几块糕点。 李老出来的时候,申时已过,外面红霞满天,整个翠竹楼沐浴在一片金黄之中,翠竹斑斑,小池的清水摇曳,格外的静谧,格外的温馨。 “我家王爷可还好?” 夕颜见李老出来,忙起身迎了上去,瞧了内室一眼问道。 李老身上背着医药箱,背微微佝偻着,叹了口气,夕颜也不多想,取下李老身上的医药箱,递给一旁的红豆:“我家王爷睡着了?” 夕颜放低声音,做了个请的姿势,李老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这到底是谁,竟对王爷下如此狠手?” 李老方走出去,便愤怒地喝了一声,夕颜一听,心吓得突突的跳,停下脚步,盯着前边李老的背影,差点烧出个洞来。 李老走了一会儿,见旁边没人,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过身,夕颜愣在原地:“王妃不用担心,腹部的那一拳虽重,并未伤及肝脏,不甚要紧,想来是王爷平日里被人——” 李老方想继续往下说,猛然回过身来,一张老脸被夕颜盯得微微有些尴尬之色,这傻王堪称沙包王爷,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流氓乞丐,没有一个不欺负他的,这些年来,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那伤,若是常人,怕早就吐血昏迷了。 “这原就是事实,李老不必觉得尴尬,今后我自当护着我家王爷,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他。” 李老赞赏的点了点头:“我在王妃的房间留了些外敷的药,每日早晚各一次,都给王爷敷上,轻揉几分钟即可,至于内用的,王妃找个信得过的人随我一起回医馆,我再细细吩咐服用之法,几日便会好的。” 夕颜亲自送李老到了翠竹楼门口,李老先止步:“王妃不用送了,让这丫头回我的医馆拿药吧,顺便还可以给老头提箱子。” 夕颜站在翠竹楼门口,看着须发花白的李老点了点头:“我们王府的现状,李老想必也是知道的,这几次李老前来,未有分文诊金,我知李老不是那种贪财好利之人,但那些原本就是你该得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欠你的,夕颜都记在心上,将来定当十倍百倍偿还。” 李老瞧着夕颜,看着她一副自信笃定的模样,笑道:“女子有志气也是好的。” 夕颜也只是笑,却并没有反驳,她说的那些,并不只是志气而已,她莫夕颜,说到便会做到,她才不屑为了暂时拉拢别人而开出口头支票,到头来,只会更加被人瞧不起。 夕颜回到房间的时候,桌上的剩菜已被相思收拾干净,只有几盘刚换上的糕点,上面还冒着热气,一看便知是刚做好的。 “王爷睡下了,饭菜等到王爷醒来肯定没法再吃了,奴婢便收拾了,这些都是刚做好的糕点,等下王爷醒了,就不会闹着肚子饿了。” 相思低着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声音微微的有些哽咽,自始自终都不敢瞧夕颜一眼。 夕颜哪里不知她心里的想法,站在一旁,看着她,也不说话,今日之事,她确实是有责任的,若是她把小白看好了,他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过她也知道,这不能完全怪她,平日里,小白爱胡闹,她都管不住,更何况是相思。 “王妃,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照看好王爷,才让王爷受了伤,王妃就原谅奴婢这一次吧。” 相思跪在地上,哭出了声。 “东西收拾好了就下去吧,王爷累了一天,刚睡下,别把他吵醒了。” “王妃——” 相思仰着头,两只眼睛沁满了泪水,叫了声。 “我有些累了,今日之事不想再提,你且下去吧,王府若是在你手下井然有序,你也就不负我所望了。” 相思瞧了夕颜一眼,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黯然的道了声是便退下,提着东西刚走到门口却被叫住。 “吩咐下去,入夜大家各自就去休息,任何人不准靠近翠竹楼,无论等下他们听到翠竹居有什么声响,没有我的命令,一概不准进来,违者,家法伺候。” 王府风云 060 再揭面具 春日里的夜来的有些早,傍晚刚过,转眼天就暗了。 夜色清淡,屋内就燃了两只红烛,昏暗的火光摇曳,翠竹居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夕颜自己掌了灯,打了水替夏夜白把身子擦干净,又给他上了药,这才歇下。 夏夜白躺在床上,夕颜抱着膝盖在床上坐着,床帘放下,隔绝了床内床外两个世界。 上次身上青紫的伤痕已经好了不少,若不仔细瞧,几乎很难发现,夕颜伸手,微凉的指尖划过,最后落于他小腹的位置,上面一大片青紫色,比她的巴掌还要大上许多,夕颜手上的肌肤白净赛雪,衬的那一片愈发的触目惊心起来。 夕颜看的心疼,一双手缩回来,不由得紧握成拳头,今日,若不是她无权无势,何至于要强忍下心头这口恶气,她想要的哪里是黄威的右手,她恨不得把里面那些人的手都给废了,再在他们的心窝上补上一刀。 一抬眸,发现床上的夏夜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银白的面具,黑沉沉的眼珠子,带着她未曾见过的深沉认真,静静的望着她,床上的空间太小,床帘放下,夕颜看的不甚清楚,只觉得这狭小的空间,被那双眼睛看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醒了?” 夕颜叫了一声,凑上前去,对着夏夜白的眸子,瞧了半天,并无任何异样,莫不是今日遇上了国师,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你看着我干嘛?” 夏夜白坐直身子,同样凑近夕颜,长长密密的睫毛轻垂,一眨一眨好似扇骨,他的唇不算薄,微微嘟起,异常柔软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她的鼻、她的下巴,他身上没有其他男子说的汗臭味,很清雅,莲花的香味,这样近距离的瞧着,你会觉得那香气是从他银白面具盛开的莲花上散发出来的。 这样的姿势,好像亲密无间的情侣正准备拥吻,这样的念头一划过夕颜的脑海,像被火烧到尾巴似的,慌忙别过头自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肚子饿了吗?相思刚准备了些你爱吃的糕点,现在还是热着的,我给你端来。” 夕颜掀开床帘,整个人坐在床榻边,舒了口气,那里面严重缺氧,她险些都没法呼吸了,深吸了几口,这才转过身,床上的夏夜白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两只眼睛被那银白的面具衬着,乌溜溜的,盯着夕颜看。 夕颜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忙道:“你受了伤,还是吃些东西吧,肚子饱,伤口才能好得快些。” 夕颜原以为夏夜白又会和自己胡闹上好久,自己少不得又要费上一阵的唇舌,没想到床上的夏夜白却丝毫没有刁难她,一双滴溜溜的眼珠瞅了她半晌,整个身子探近夕颜:“好啊,我都快要饿死了。” 略带着撒娇的口味,最让夕颜哭笑不得的是,他的肚子竟如此配合,话还没说完,便咕咕的叫了起来,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夕颜险些笑出了声:“你受了伤,好好躺着,别着凉了,我这就出去给你拿。” 绿豆糕,芙蓉酥,桂花糕,夕颜每样都拿了几块,满满的一碟子,担心夏夜白吃的太快会噎到了,又准备了茶水。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呢。” 床榻边摆了一张小凳子,桌上放了个茶壶还有茶杯,夕颜坐在床榻外边,手上端着的糕点越来越少,夏夜白坐在夕颜的对面,左手拿了块桂花糕,右手拿了块绿豆糕,嘴上正吃着的则是芙蓉酥。 “你看,全都吃床上了,别吃得这么快,小心噎着。” 夕颜见夏夜白吃得如此开心,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淡淡的,却载满了幸福和满足,室内昏暗,一切不甚清晰,可那笑容却像是会发光一般,照的人心暖暖的,若是王府的其他下人瞧到定会觉得自己眼花,对待下人如此严厉,手段甚至是毒辣的王妃,她的笑容合该就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如何能让人觉得温暖? “咳咳。” 夏夜白也忍不住觉得开心起来,这种感觉很是陌生,可他却并不排斥,甚至欢喜,他呆呆的盯着夕颜瞧,所有两只手的糕点一下子全都塞进了嘴巴,直接就吞了下去,真的就如夕颜说的那般噎到了。 “咳咳。” 小白将手上还残留着的半块糕点随手一扔,丢在床上,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夕颜见了,忙将手上的盘子放到一边,倒了杯水,送到夏夜白的嘴边:“让你慢点吃,你偏不听,现在呛到,可好了,你瞧瞧,整张床都是那些糕点的碎末,红豆相思那两丫鬟的床也比我们来的干净。” 夕颜将夏夜白抱起,顺着他的背,轻轻的拍了拍,夏夜白喝了口水,方好些,可因为呛到,脸还是红红的,对着夕颜吐了吐舌头,笑得又是无赖又是无辜。 “我不是太饿了吗?四皇兄就住在皇宫,我才不让你一个人进去,要是你撇下我,和他私奔了怎么办?” 夕颜哼了一声,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我若是要和别人私奔,你跟着我也没用。” “谁说没用的。” 若他不想放手,她一辈子也别想逃出他的五指山。 “你说什么?” 夕颜转过身,便见夏夜白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夏夜白摇了摇头,孩子气的道了声:“什么也没说。” 掀开被子,刚准备睡下,便被夕颜拉住:“你看看你,也不知是你在吃,还是你这面具在吃糕点,相思要是知道自己辛苦做的糕点被你这样糟蹋了,说不定明日就劝着我去找别人了,瞧瞧,这满面具都是你爱吃的。” 夕颜单手撑在床上,整个身子凑了过去,她原本是想要伸手将夏夜白戴在脸上的那银白面具上的糕点碎末给擦干净,可那双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怎么都舍不得拿开。 “小白,今日脸上没事吧,可有受伤?” 方才,若红豆没来,他可会让自己摘下他的面具。 夏夜白一只手肘的位置撑着床,支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拉着被子,眼角微微垂着,隐隐可以瞧见他莹白如玉的手指,微微的有些颤抖,轻轻的抚摸着,似在犹豫什么。 “大婚当日我也看过了,除了昏倒并无大碍。” 双眸幽幽,像蒙了一层雾般,深思飘飞,自言自语,此时此刻,也许她连自己说些什么也是不清楚的。 夏夜白心思转动的飞快,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这些日子她对自己的好,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女人说的果真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傻子果真比较容易别人记住他的好,他莫不是傻子装的太久了? 夕颜晃了晃脑袋,再望着夏夜白的时候,那双被烟雾缭绕的眸子已经变得清明起来。 “小白,我若摘下你脸上的面具,你可会像上次那般生气?不会发疯直接咬我脖子上的动脉吧。” 她可没忘记,大婚当日,她不过是想要摘下他的面具,他的癫狂之症便无端端的便发作了,整个王府被闹得鸡飞狗跳,她的脖子还被他狠狠地啃了一口,他喝着她颈脖上的血,那满足的笑意,就像个吸血鬼一般。 今晚,她让府里的下人入夜了便去休息,不准靠近翠竹楼,也让他们无论听到声响都不准进来,就是担心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她不喜王府的下人伤害小白,可若是危及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便是一种本能,可若是这种本能伤害了小白,她依旧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王府上次便卖了一大批人,留下的这些人,倒也还算老实,若是再发生什么事,继续招人,继续训人,岂不麻烦。 可这面具—— 夕颜定定的瞧着那银白的面具,觉得甚为碍眼,并未窥探到那银白面具下那双如波涛般翻滚的眸子。 这面具,小白虽说已经习惯,可无论是吃饭,喝茶,还是睡觉,整日都对着一张面具,她心里隐隐的还是有些小疙瘩,上次她见着的那张脸,并未有丝毫被烧坏的迹象,这张脸,完好无损,配上那双无辜的眸子,虽说和夏天辰有几分相似,可在她看来,却是举世无双的。 世人都把他当成傻子,她也是,尤其是每每气急,便会用这借口安慰自己不与他计较,但是她心里明白,她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若说一开始她只是护短,若只是这样,今日她便不会与诸位皇子还有太子太傅之辈理论,那可是会掉脑袋的,对于生命,她一向看重。 可当时她却顾不得那么许多,看着他满脸满身的血迹,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一般,即使箭穿黄威右肩,诸位皇子还有太傅等人向小白道了歉,她依旧是愤怒难平。 她对他的好,她为他做的那些事,回头想想,连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可事实上,那些难以置信之事皆出自她之手,她虽没告诉他自己的出处,可也算是以诚相待了吧。 面具在她看来,只有彼此不亲近,不信任的人才需如此,是为了向对方遮掩住自己的秘密,可她的心底不希望小白对她有任何的隐瞒。 她告诉自己小白终日戴着面具并非针对她而为之,可她依旧希望能摘下他脸上的面具,至少在只有彼此的时候,坦诚相对,她不希望,自己一切的努力,是为了一个整日对自己也要戴着面具的人,到头来,她连自己护着的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世界,可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情? “小白,你脸上受了伤,乖乖的,我给你瞧瞧,乖乖的别动。” 夕颜移了移身子,蹲着身子,低头瞧着夏夜白,放在他面具上的手未曾取下,心跳的飞快,连带着的手颤抖也愈发的厉害起来。 “那我摘下来了。” 夏夜白瞧着夕颜,她蹲在自己的旁边,一边移着身子,一边小心的看着他,吞了吞口水,间或伴随着几个深吸气的动作,那双无辜的眼眸刹那间像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多了几分笑意,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紧张,难道是上次那一口让她的印象太过深刻,还是她的心里太过介意自己戴着面具这件事。 夏夜白只是侧着身子卧在床上,见她如此说,眉梢挑起,瞪大着那双无辜的眼眸,依旧沉默不语,也并未出手制止。 夕颜的手微微用了些力,许是心里太过紧张,跳的飞快,总担心夏夜白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出来,为了避免落得个伤痕累累的下场,她的两只眼睛睁开,瞪得大大的,仔细关注着夏夜白的一举一动。 面具被取了下来,夕颜先是看着手上的面具,似有些不敢置信,等了半晌,略有些呆滞的转过头,她的眼神很好,即使是在这只燃着两根红烛,略有些漆黑的房间,她依旧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莫夕颜的身体很好的承接了她以前身体的一切异能。 那张脸,和那日自己看到的,连日来想象的并无太大差别,脸型轮廓分明,五官精致的就像是精心打造的一般,细长的眉,直飞入鬓,鼻梁挺翘,这种人不该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为何他却成为了全流离百姓嘲笑欺辱的对象呢? 夕颜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大脑一瞬间的空白,脸色也一下子便变得惨白起来,虽说不是第一次瞧见这张脸,可她的心跳却依旧无法控制,心一抽一抽的疼,仿佛千万年之前他们便认识的一般。 第一次再见他的脸,灵魂深处依旧有着深深的震撼之感,却并未像上次那般眼前一黑,便直接昏了过去。 “啊,颜颜,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夏夜白捂着脸,将头埋进被子,不再让夕颜看她。 以前他只知她的笑容如春日的阳光一般,可让人觉得心暖暖的,可方才,她脸上并无笑容,甚至带着苍白之色,那双眸子,像是黑洞一般,蕴藏着无限的蛊惑,他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面,像个小孩一般嬉闹着,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这双眸子,像是带着彻骨的哀伤,他觉得熟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半点思绪都没有。 哀伤?那是为何?因为这张脸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吗?两张脸,若不仔细瞧,便不会发现二致,更何况是夜间,所以,是因为那个人吗? 夏夜白蒙着被子好半天,却没听到外面有半点动静,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在她的面前想别的男人想到发呆,今晚别想睡觉了。 夏夜白低咒了一声,用力的掀开被子,正准备发挥自己胡搅蛮缠的功力好生报复折磨她一番,却见夕颜站在床榻外,一只手端着盛了水的盘子,另一只手不知拿了些什么,正朝这边走来。 “脸上还有血迹,我替你擦干了。” 今日的月色并不是很好,月色透过窗户从外面照了进来,不若前几日的亮,房间的两根蜡烛蜡烛摇曳,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现在已经是入夜了,房间的门窗也没关,平日里念念叨叨的说他,自己一点也不注意,要是生病了,别想他照顾。 “也不知道加衣服,生病了我可不照顾你。” 夏夜白整个身子仰在外面,身上的衣裳夕颜方才给他擦身子的时候解开了,到现在还没系上,胸膛裸露在外,夕颜见了,忙冲上去:“方才才给你敷药了,好生躺着别动吧,衣服也不知道系好,我生病了,自有相思红豆照顾,至于你,我当然是要躲得远远地,省得你胡搅蛮缠,不让我有片刻安宁。” 夕颜蹲着身子将盘子放在地上,拧干毛巾,坐在床榻上:“过来,我瞧瞧你的脸怎么了?” 她方才回神刚准备要仔细瞧瞧他脸上的伤势,哪想到他居然故作害羞的将头埋进被子里去了,不见她了。 “真的受伤了。” 夜里,她的眼神虽好,可他脸上的伤瞧得并不甚分明,这才发现他除了嘴角裂开了,脸上的轮廓虽未有任何变化,可右边的脸颊却有一道明显的青紫伤痕,应该是拳头重击所致,夕颜的手轻轻的抚了上去,指尖动了动,那边的夏夜白痛的立马皱起眉头来:“这么痛,颜颜你谋杀亲夫啊。” “怎么这么严重。” 夕颜的眉头皱的像小山堆一般,免不了一番心疼满,可心里那团火却燃烧的愈发旺盛起来,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就加大了,直听到夏夜白嗷嗷的叫声,才松开手。 “夏夜白,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真心待你的人了。” 夕颜的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眼角,动作轻柔,满含怜惜,若那力气再多上一分,或是那拳脚再偏上一丁点,他的那双眼睛可不就是废了嘛。 “颜颜,你弄得我眼睛好不舒服。” 微凉的指尖划在眼角的感觉虽然很舒服,可眼眶上的伤口太过敏感,轻轻的触碰却会带来一阵阵的不适,这些疼痛原算不得什么,可他不愿继续隐瞒,疼便是疼了,他连面具都让她摘下了,还如何会在意这些。 这世上,她确是待自己最好的,她果真是真心相待吗?这份真心,又能持续多久呢?若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骗她,以她的个性,可还会待自己如初?还有那神出鬼没的国师,想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他说的那些话,他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琉璃百姓敬仰膜拜的对象,就连那九五之尊也要敬上三分,天下苍生皆平等,可这样一个人,只要不是瞎子,今日慧春坊,还有谁没瞧出来那国师对颜颜的不同?三日后,颜颜进宫与他见面,他可会说些什么? “在皇宫的时候,脸上全都是血,什么都看不清,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瞎了呢。” 指尖划过,夏夜白的头靠在夕颜的大腿上,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五皇兄的脚踩在我脸上,痛死了。” 夏夜白似想起当时的场景,眉头鼻头皱起,嘴唇嘟起,一副痛痛的模样。 夕颜收回的手僵在半空,微微的顿住,紧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声响,那双眸子,十足的冰冷,可眼底却有火焰燃烧,骇人的紧。 仁义礼智信,那些人身为皇子,从小便接受这些教育长大,却比那些市井无赖还要不如。 若说那些人殴打小白还能发泄不满,或逞一时威风,那那些好修养的皇子们呢?小白对他们而言并无任何威胁,可他们却一点都不顾念兄弟的情谊,如此打骂,毫不留情,此等人,比之畜生还不如。 方才消下去的几分怒火,现在燃烧的愈发旺盛起来,那些人,如何能放过,夏明旭,夏俊驰,夏天辰,这些没一个是好人,若他们心里还有一点良知,便不会对夏夜白做出此等事情来,若不是小白脸上戴着面具,这张脸,还不知会被伤成什么模样? “颜颜,小白一直都很乖很听话,从来不给他们找事,他们干嘛对我那么凶啊?我们还是兄弟呢。” 最后一句话,声若蚊蚋,细不可闻,带着惆怅。 夕颜垂着脑袋,正给他上药,小白的声音虽轻,可这夜里,原本就安静,夕颜的耳朵又是贴着他嘴巴的,如何能听不清楚,手微微一颤,盯着夏夜白的那双那张脸,半天没回过神来。 其实,他的轮廓虽与夏天辰有几分相似,可若细看,便会发现两人长得一点也不像,小白的脸部轮廓分明,夏天辰脸部线条看起来更柔和一些,两人的眉毛皆是细长如鬓的,可小白虽傻,怎么瞧都比那夏天辰多了几分英气,小白的嘴唇略偏菱状,不厚,却也不薄,当他无辜的舔着嘴唇,或者闹着肚子饿的时候,那模样,比夏天辰那妖孽不知要可爱多少倍,若说两人最大的差别,那便是眼睛和微笑了,那人长了一双还算得上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笑,便是千种风情万般风华,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抵挡的住这样的魅力,可偏偏她却喜欢上那双整日隐藏在面具下的眸子,干净而又无辜,笑起来的时候,傻傻的,让她忍不住想要呵护,即使是用一生的时间,所以,瞧着他脸上的那些伤,她才会如此的愤怒。 她的愤怒,从来都要用血来偿,可今日,她却只能用那黄威泄愤,可到了这一刻,看着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她却有种想要杀回皇宫的冲动。 夕颜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夏夜白牢牢的锁住那张深情恍惚的脸,眉头不由得皱起,她如此模样,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因为他这张脸想到了另外一个男人? 他不愿猜忌,更不屑与他比较,可就是忍不住会如此想,他的手轻轻的覆上了自己的脸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恶自己这张脸,和那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颜颜你是不是想到四皇兄了?” 夏夜白推开夕颜,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口气,像极了捉奸的丈夫,冒着酸气。 夕颜盯着夏夜白瞧了几秒,不明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他们两个虽然长得极为相似,不过她自信,他们两个若是同时站在她跟前,她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小白来。 “你是你,他是他,我看着你,如何会想起他来,不过若是同时见过你们两人,怕都会以为你们是双胞胎兄弟。” 夕颜猛然想到什么,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小白:“你脸明明没毁,为何终日戴着面具不敢示人,还有,你上次说有个丫鬟被你吓成了哑巴,可你和四皇子如此相像,那四皇子被无数春闺少女视为梦中情郎,被评为琉璃第一美男子,你如此样貌,丝毫不逊色于他,怎么也不至于把人吓成哑巴吧。” 夕颜一手托着下巴,那眼神,恍若扫射的雷达一般,在夏夜白的身上来回上下扫描,比起那刀之锋利剑,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夜白抿着唇,也学着夕颜的模样,托着下巴,那黑如曜石一般的眸子一瞬间就黯然了下来,不知想起了什么,捂着脑袋,大叫了一声,使劲的锤了夕颜。 夕颜吓了一跳,脸色也跟着变了几分,忙丢下手上的东西,整个身子扑了过去,用力的扣住夏夜白的手:“小白,怎么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夏夜白使着力气想要挥开她的手,可夕颜又岂是一般的女子,任由夏夜白如何挣扎,都未能挣脱开夕颜的手,漆黑的夜里,那张满是伤痕的脸此刻都上了一层白白的膏药,眉头,鼻头皱成了一团,紧咬着唇,脸色难看,甚至有些狰狞。 夕颜看着他,方才她不过是随口一提,早知他会如此激动,便不说了,有哪个人愿意终日戴着面具,在别人的影子下生活,若是小白以真面目示人,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吧,这面具也是就是有先见之明的高人让他戴上的。 “跟着我深呼吸。” 夕颜盯着夏夜白的脸,手上却不敢有一点放松,这厮的力气大得很呢。 “吸气,吐气。” “对,跟着我做,吸气,吐气,不要紧张,什么都不要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夜白终于安静了下来,却因为方才的一番波动,满头的大汗,微闭着眼睛,还喘着粗气,神情甚为疲倦。 “累了就睡了,我给你把身上的汗擦擦。” 夕颜坐在一旁,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夏夜白嘴巴吧唧了几声,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一会,便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夕颜停下手上的动作,双脚曲起,双手抱着膝盖,呆呆看着小白的睡颜,安静而又无辜,夕颜的手忍不住去抚摸着他的脸,脸上的肌肤很好,紧致且富有弹性,这张脸,原该是白白净净的,没有任何伤痕的,这些伤口,都是那些人加在他身上的,拿着毛巾的手不由得握紧,心怒实难消。 “小白。” 她叫了一声,很轻很轻,在这寂静的晚上,像风一般。 “若是你不傻,该有多好。” 若是不傻,便不会无理取闹,她也就不会如此的吃力,若是不傻,她在这陌生的地方,无论做些什么事,都可以有个商量的人,她知道,她的身后也还有个依靠,若是不傻,两人便可以一起闯荡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可她,偏偏却还是喜欢上他的傻,傻傻的甜言蜜语,傻傻的为她做那些常常男子都不屑做,却让她感动的事情。 若是不傻,如何会被皇室抛弃,那些皇子便不会从他的身上寻找优越感,更不敢把脚踩在他的脸上,琉璃上下,也便不会有人敢轻视怠慢了七皇子。 那些人,凭什么如此欺负小白,越想,越觉得烦闷,心也愈发的躁动起来,像是有一个火球,越滚越大,只觉得要从那颗心分成两半,然后从她的心脏里奔跳出来一般,夕颜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两只手紧紧的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整张脸像是被火烧一般了,烫得吓人,就像是一座即将要喷发的火山,寻着机会,跳出她的身体,这种感觉,即使是她杀了自己的伙伴,也不曾有过。 夕颜想要大叫,可刚张开嘴,便被手捂住,她随手扔掉拿在手上的毛巾,紧咬着手臂,连衣服也没来得及加一件,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方才睡着的夏夜白突然睁开了眼睛,掀开床幔,侧趴着身子,瞧着夕颜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眉头不由得皱起,他真的任由她拿下了脸上的面具,这是为何? 夕颜推开门,赤脚跑了出去,夜里有些凉,那冰凉的露珠打在脸上,身上,可她身上却依旧滚烫的厉害,地上的鹅卵石,因为时间有些久远,早就被雨水打磨的光滑,可赤脚踩在上面,夕颜跑的又快,偶尔还是会有尖锐钻心的疼痛,雪白的鹅卵石上,一点点的艳红盛开,可夕颜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对于疼痛,她早就习惯,刀剑之伤,即使是子弹穿肩之痛,她也可以咬牙忍下,更何况只是这般。 身子烫的厉害,大脑也是一片模糊,夕颜一路跑,直到了翠竹居最大的一块空地,方才停了下来,额上香汗淋漓,可她却仍觉得不甚畅快。 喘气的机会也未给自己,那方停下的身子,用力的跺了一下脚上的土地,虽无山崩地裂之势,却让这一大片空旷之地,顿时尘土飞扬起来,只见那身子,灵活轻巧如飞燕,脚尖点竹,飞上了枝头,手用力一扯,竹竿上的枝杈便被她取了下来,同时,手心之上便多了一道割痕,顿时流出了血。 夕颜只觉得心怒燃烧,拿着手上的竹叉,毫无规律的乱挥了一阵乱砍,仿佛那风声便是她心头愤恨之人,出手毫不留情,竹叶呼呼作响,方才立于指头的竹叶随风飘舞,顿时落了满地都是。 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天,今晚的月色并不是很好,翠竹居屋檐上的红灯笼悬挂,在风中飞扬,夏夜白站在一块假山石的后面,背靠着假山,看着正中间的夕颜。 他不敢靠的太近,担心受伤是一方面,另外一点,他并不想被她发现,上次桃花林之事,他便知她的警惕性非常人能及,若被发现,一番唇舌,她少不得会生疑。 因为隔开了一段距离,她的脸在夜里瞧得不甚清楚,更遑论她脸上的神情了,他靠在假山上,看那尘土飞扬,绿竹晃动,竹叶飘飞,一直都知道她的力气大与常人,至少他还未见哪个女人可以把他这样一个大男人抱起来,生气愤怒的时候单手就可以把人给扔飞了。 不过即使未能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可他依然能够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腾腾杀气,还有滔天怒火,即使是王府前几次清理门户还有回相府也未见她如此,今日这般,是为了自己受伤这事吗? 可今日受伤的是他不是吗?太傅今日因她的一番话颜面尽失,那些皇子也逼不得已低头向他赔礼道歉,还有那些欺负了他的太监们,乱棍打死,太子手下的那猛将黄威也险些被废,若只是为了颜面,还有什么让她失了面子的?那她为何还如此愤怒?难道是因为他受了伤? 夏夜白被这一想法吓了一跳,正中的位置,夕颜心中的怒火得到了宣泄,也似是累了,直接就躺在铺了一地绿竹嫩叶的地面上,双手双脚张开,抬头仰望着并不算是美好的夜空,身上出了一身的汗,喘着粗气,倒觉得舒畅了。 来这里这么久,满肚子的怨气,今日终于小小的发泄了一番,那些人,太子,四皇子,五皇子,无论是哪个人,就算是当今来的圣上,但凡那些欺负了小白的,总有一日,她都会为他讨回公道,她就不信,她在这里闯不出一番天地来,总有一日,她的小白可以在这琉璃为所欲为,却再无人敢对他不敬,今日之事,只是让她这个认知愈发的强烈罢了。 “这辈子,你为我放下屠刀却落得如此下场,下辈子,我便是化成嗜血恶魔,手染鲜血,也定要护你周全。” 夕颜呆呆的望着那漆黑的夜空,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画面,却也只是一瞬,模模糊糊的,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可她却不自觉的念叨出这样的话来。 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夕颜不由得一愣,隐隐觉得这句话很是熟悉,眉头皱起,却如何也想不起是在哪听过,还是自己曾经说过。 夏夜白原以为夕颜只是太累了,才躺在地上,可谁知,等了半天,也未见她有起身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懊恼起来。 平日里像老妈子一般念叨着自己不要着凉,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现虽比不得冬日的寒冷,可大晚上的,湿气这么重,就躺在地上,若真生病了,那也是活该,可若是生病了,相思便要忙着照顾她,那她的绿豆桂花糕怎么办? “颜颜。” “颜颜。” 夏夜白闭着眼睛,四处乱窜,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朦胧之意,间或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在哭。 夕颜听到声音,忙侧过身子,便瞧见往这边走的夏夜白,不是睡着了吗?大半夜的,他如何就来了? “这里呢。” 夕颜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并未起身。夏夜白见到她挥手,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乐呵呵的跑了过去,冲到她的怀中,紧紧的搂住她的腰,也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醒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你说,大半夜的出来,是不是想和别的男人幽会。” 夕颜见他一副慌张的模样,原还想安慰几句,可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恼火起来,也不知这脑袋装的是什么,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每日想的却尽是这些有的没有的。 “累了,出来走走,你起来,地上湿气重。” 夏夜白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夕颜:“为什么你可以坐我就不能,我还是男的呢。” 夏夜白在地上扭动了几下,捉住夕颜的手,冰冰凉凉的,不由得握紧,身子也不由得向她靠近,将身上的热源传递给她。 “冰冰凉凉的,别靠。” “就要,就要。” 夏夜白耍无赖,整个人将夕颜抱在怀中。 “随便你,生病了可别怪我。” “不怪你怪谁,就怪你就怪你,累了不和我睡觉,跑出来干嘛。” 夕颜瞧了一眼夏夜白身上披着的外套,两人的距离如此近,里边的衣裳也该是系好的,先是微微愣了片刻,眸底微闪,带上了笑容。 “夏夜白,别人如何待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待你是真的好,等再过两年,我便把那些属于你的东西都要回来,你既知那些人不把你当兄弟,今后便离他们远些,也好过再发生类似今日的事情。” 夕颜深吸了口气,双手缠住了夏夜白的颈脖,疲倦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脖。 “那颜颜会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吗?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 夕颜松开手,挣开夏夜白的身子,倒在地上:“我不在你身边,别人欺负你了怎么办?” 夏夜白也躺在地上,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盖在两人的身上,两人同时躺在地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如此良辰,却苦无美景应场。 “如果你发现我欺骗了你呢?” 夏夜白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了一声,他本想问她,可话到了嘴边,却没了问出口的勇气,只改成了喃喃自语,却不想夕颜还是听到了。 “那便永远不要让我发现。” 夕颜望着漆黑的夜空,幽幽的说了声,夏夜白瞪大着眼睛,心微微一颤,侧过身子,用力的将夕颜抱进了怀中,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颜颜也看了我的脸,为什么还可以说话?那今后只有我和颜颜两个人的时候,我就不戴那冷冰冰的面具了,难受死了。” 。 王府风云 061 神秘来信 三天过去,转眼便到了夕颜与白凤约定的日子。 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好,略显得阴沉灰沉,就连往日那淡蓝炫目的云彩也变成了厚重的黑色,乌压压的,这鬼天气,很难让人的心轻松愉悦的起来。 夕颜的身子骨不错,那晚出了汗在外面吹了一夜的风,即便是第二日受了凉,在床上躺了一日吃了些药便好了,连着两日,被夏夜白缠着,房门都未迈出一步,数日的讨好,好说歹说,再三保证,今日才有了这单独进宫的机会。 一大早,相思便准备好了进宫的马车,王府大门口,夕颜前脚坐上马车,掀开帘子,看着正准备跟上马车的红豆,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红豆见了,凑到她的嘴边:“瞧瞧我们看上的那块地能不能买过来。” 红豆瞪大眼睛,瞧着夕颜,点了点头。 “国师大人宽厚仁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们不必跟着了,留在王府好生照顾王爷,相思,给王爷做些好吃的,别让他乱跑,我尽快回来。” 夕颜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放下帘子,道了声:“走吧。” 马车夫恭敬的应了声,扬着手上的鞭子,轻轻的抽打在马屁股上,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行,直到了皇城正东大门方才停下。 夕颜刚下了马车,便瞧见皇城门口一身着淡蓝青衫,长相清秀的小童迎了上来:“小的范统,奉国师之命特在此地恭迎,姑娘请吧。” 范统弓着身子,对着夕颜做了个请的姿势。 “饭桶?你这名字可是那天仙般的国师给取的,怎如此的恶俗搞怪?” 因着夕颜一句话,范统的耳根子都红了,低着身子,轻道了声:“小的是皇上赏给国师大人的,并无名字,初见国师大人被他如此一问,一时答不上来,皇上便笑说我个小力大,食量更是惊人,名为范统如何,如此便有了这名,国师大人只道了声,规范,统一,确是不错的名。” 夕颜见他说话,始终面带着笑容,无丝毫受辱之屈,提到国师时,眼底恭敬之色难掩,盲目崇拜,没有自我,不过倒像是那人的调教出来的人,温和的没一点脾气,却让人生不出好感来。 夕颜跟在范统身后,皇宫之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一路上,抬头低头所见皆是成群的太监宫女,还有来回巡逻的守卫,每每碰上,总会停下脚步,弯腰低头给范统让道,而范统便以笑容致谢。 越走到后面,来往的太监宫女越少,来回巡逻的侍卫也未瞧到,快到天凤殿之时,连一个人也没见到,四周的古树参天,葱葱郁郁的,加上这阴沉的天气,周围显得有些阴森,不过倒是安静的很。 “小的就送到这里了,国师就在里面,姑娘进去吧。” 范统停下脚步,态度恭敬。 “知道了。” 夕颜点了点头,重重的道了声,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再加上这周围都是些高大的树木,光线阴暗,推门进去,大殿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虽说是青天白日,可这天凤殿如此暗沉,难道非要伸手不见五指不成?堂堂国师大人,明知今日有客来访,却连像样的灯都舍不得点嘛,还是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的国师实际则是如这天色一般的阴暗之人。” 夕颜瞧了四周一眼,空荡荡的,人影也没瞧见一个,只有她说话的声音回荡,没有半分的人气。 夕颜见没人回应,索性站在原地,任由白色的纱幔轻拂她的脸颊:“白凤是吗?若你再装神弄鬼不出现的话,我就走了。” 夕颜大喝一声,将那拂在脸上的纱幔拿开,用力的扯下,扔在地上,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你的脾气何时变得如此暴躁了?” 依旧轻柔的嗓,像极了夏日晴空的浮云,响在耳边,像是清风一般拂过耳畔。 “暴躁吗?王爷还在府里等我回去呢,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夕颜豁然转身,如炬的目光瞪着不远处那如沐春风的脸,昏暗的光线下,那人一身白衣,站在暗处,整个人却像是会发光一般,整个大殿一瞬间被照亮点燃,满身的清贵,说不出来的优雅,那双眸子,不似那日的初见,无波无绪,那里面,是她看不懂也不愿看懂的情绪。 “看来,你适应的很好。” 白凤笑了笑,长长的衣袍一挥,满室顿然生辉,柔和的夜明珠光芒将整个大殿照得恍如白昼。 “以前的你很讨厌黑,我还以为你适应了呢。” 那双带笑的眸子看着夕颜,却似望着别处,神思飘忽。 夕颜眉头皱的像小山丘一般,那张绝美出尘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黑暗?这世上还有她不能适应的环境吗?即使不是莫夕颜,哪怕被丢弃在乱葬岗,与那些尸体为伴,她也可以让自己活下来,因为她曾有过如此的经历。 “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目的何在?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对她愈和善,她就越讨厌,看着他带笑的脸,她就觉得刺眼,恨不得在上面狠狠的揍上几拳。 “你以前那么乖巧,从不会大声对我说话,那件事,真的就让你如此恨我吗?都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你也轮回了好几世,孟婆汤让你忘记了前尘往事,你忘了他,却处处保护怜惜,你忘了我,却时时戒备警惕。” 白凤走到夕颜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动作,如此的自然,带着那仙人般的人物难有的宠溺和感伤,像是曾经的他们便是如此的亲密。 一身的白衣飘飘,多了几分人气,少了几许仙气,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鲜活了起来。 夕颜一头的雾水,抗拒的挥开他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国师是没听清楚方才我说的话吗?我无缘无故来到这里是不是和你有关,还是这件事就是你做的?你有什么目的?不要和我打什么哑谜,我莫夕颜并非仙人,听不懂仙言仙语,还请国师直言不讳,直接相告,省去彼此的麻烦,你该知道,我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未曾施恩于我,我也不喜盲目崇拜他人,我相信的就只有我自己。” 白凤轻轻的笑出了声,一扫方才的感伤:“是呀,我怎会不知你是不一样的?不过你这倔脾气要好生改改。” 任是夕颜再怎么无礼,白凤就是好脾气,温言相待,可那双眸子,并未有任何怜悯之意,他对她,自也不像对其他人那般亲近之中带着淡淡的疏离之感,让人想要靠近却不敢太过亲近。 “你原本就属于这里”。 轻飘飘的一句话,夕颜听得怒火中烧,险些笑出了声,土生土长在21世纪,十几年刀口舔血的非人生活,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可他却说,她是属于这里的,这如何能不好笑? “白凤,你少在这给我装神弄鬼,别以为你是万民敬仰的国师,我便不敢动你。” 他凭什么?凭什么操控她的灵魂宛若提线木偶?他以为他是谁?宇宙之神吗?简直荒谬,她莫夕颜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控,他凭什么横插一脚,将她之前的计划全部打乱。 夕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身子宛若游龙一般,腾空而起,抬腿就朝白凤踢了过去,几乎用了十分的力气,双手曲起,就朝他咽喉的位置袭去。 白凤见她动手,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只见白衣和半空中的白色纱幔一同飘飞,夕颜的踢腿便落了空,白衣翩跹,即便是那躲闪的动作也丝毫无损于他的优雅与清贵,转身的瞬间,侧首的一个回眸,便见夕颜的拇指与食指曲起,呈倒勾状,毫不留情的朝他颈项的位置袭来,那双无波无绪甚至是带笑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眸底染上了一层愁绪,眼见夕颜越来越近,他却停在原地,没再动一下。 夕颜愤恨的瞪了他一眼,顺势就收回了手上的力气,可若是出手,必要见血才能休,她想也不想,双脚借着高大的朱红柱子,整个身子腾空飞起,一脚踢在了白凤的胸膛上,安然落地,一系列的动作顺畅自然,舞蹈般的优美。 “为何不躲?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国师大人未免太高估自己了,琉璃上下,除了我家王爷,其余的人,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有觉得心疼,还是你觉得对不起我,觉得这是你该受的才没躲开,你该知道我不是那个善良的莫夕颜,我没有她的菩萨心肠,你得罪我在先,我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愤懑而已。” 夕颜冷冷的盯着被她一脚重重踢在地上的白凤,眼见他倒在地上,咳嗽了几声,流出的竟是鼻血,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单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依旧是那般的优雅,发丝凌乱,鼻翼上甚至还挂着血痕,可他看起来却丝毫不显狼狈,盯着夕颜看了半响,微微的叹了口气。 经过夕颜的身边,走到了门口,夕颜随他转过身,片刻便瞧见了方才消失的范统,白凤也不知吩咐了什么,范统垂着脑袋,一个劲的点头,便又消失了。 “国师不该是光明磊落的吗?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的?” “不过是几个迷路的人闯进了天凤殿罢了,我已经让范统去处理了。” 夕颜淡淡的哦了一声:“怪不得天凤殿不需任何的侍卫巡逻,国师本领高强,如何需要那些个废物。” “本领再高,也并非事事都能有所及。” 白凤似有些感慨。 真是没料到,国师大人不是仙人吗?仙人不该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吗?何以国师大人有如此受伤的表情?唉声叹气,不是国师所为,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听国师叹气的,你为何把我带到这地方,有什么目的,不要和我说那些我原本就属于这里的话,你不是神棍,我也不是会受骗的信徒。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过是遵从你的意思,把你带来这里。” 夕颜一听,愈发的生气,两只眼睛盯着白凤,险些要喷出火来:“国师大人还是要和我开玩笑吗?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能把我到来这里,就该知道我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若说十二岁以前你把我带到这里,带我逃离那满是杀戮的生活,我也许还会相信,甚至感恩,可从十五岁以后,我便彻底死了那条心,我克服了重重困难,你该知道那掌门之位有多么的不易,也该知道我有多想报仇,就算是想来,我也会将那些老匹夫通通杀掉,用他们的血祭奠我的童年和那些伙伴,我并非仁慈无私的人,但有些人,确实不是我想杀,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我这般坚硬如铁,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如我这般,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牺牲,他们有些人是为了而死,国师你既有怜悯苍生之心,就该早点让我脱离苦海,现在唉声叹气,一副疼惜的模样,只会让那张清润的面容变得可憎可恨,更何况,我也不需要。” 白凤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的苍凉,满室的夜明珠,也不知有多少,光芒柔和耀眼,那笑容就像是风一般,怎么也捉不住,这般的模样,这般的笑容,若是其他人瞧见,就算是站在白凤跟前,也未必能认得出他来。 “你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既然不信,又何必来?就算你报了仇,杀了那些人又如何,便会觉得开心了吗?那些人罪大恶极,自然会有报应,你又何必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 夕颜笑了笑,那笑容竟是有几分嘲讽,走到白凤的跟前,突然将掌心摊开在他的跟前,雪白的掌心,覆盖这桃花一般的红,光滑细腻,没有厚厚的茧子,干净的甚至有些剔透,一看便知是千金大小姐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你觉得干净吗?” 夕颜笑着在白凤的跟前挥了挥手,嘴唇微微的向上勾起,那双清亮的眸子,转动间,流光溢彩倾泻而出,明明是笑容,却让人欢喜不起来。 “国师大人,可看清楚了,这双手可是相府的四小姐莫夕颜的手,平日只用来弹琴作画,连一只鸡都没杀过,这双手,没有半点的血腥味,就像你说的,这双手,干干净净的,可国师大人真觉得她干净吗?这绝美的容颜,这完美的不带一点瑕疵的身子,这般干净剔透的人物,你既觉得干净,有何故让我这般肮脏的一个灵魂毁了她?我武媚娘可是恶魔,比那武则天还是狠上三分,我不为天,不为地,只为自己而活。” 夕颜似想起了什么,脸色顷刻间变得凝重起来,眼睫微垂,再抬头,那双清亮的眸子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眼底绽放出狠辣而又决绝的光芒,比那夜明珠还要亮上几分,刺得人心都不舒服起来。 “若只为自己而活,那日你又怎会受伤?我知道这些年你很辛苦,但现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你想,便可以过安定的生活。” 夕颜看着白凤,那眼神,仿佛站在她对面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国师,而是个傻子,带着她的怜悯,突然笑出声,那口气终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嘲讽:“国师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几日前我说过的话便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国师大人既然如此神通广大,就该将我的那些记忆一并消除了去,如若不然,我的世界,便只有一条准则,强食弱肉而已,你若不强,或者是被别人压过,便只有被欺辱的份,国师大人对此不是很清楚吗?我深谙此道,以前如此,与王爷在一起以后,更是如此,若是我家王爷与那四皇子一般,母妃得宠,朝堂之上的支持力量与东宫太子叫板,何至于落得任人欺负的份、,这不正是国师大人给我的深刻的体会吗?” 白凤别过头,似有些不愿看到这样愤世嫉俗的夕颜,这样清丽出尘的一张脸,那样美的一双眸子,原该是清澈如水,楚楚动人了,可现在她浑身上下却都散发着骇人的煞气。 “无论如何,别为了他让这双手再沾满鲜血。” 白凤突然拉住夕颜的手,那飘逸出尘的面容略有些苍白,那一双悲悯怜人的眸子没层层的灰尘。 “他,你指的是谁?王爷吗?” 夕颜并未立刻甩掉他的手,一双眸子牢牢的将他锁住。 “我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不是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吗?现在的我可是大家闺秀莫夕颜,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妻为夫纲,这些话国师一定不会陌生吧,我家王爷若是没有任何地位,又有谁会瞧得起他的王妃,国师既然想让我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便不该让我变成相府庶出的四小姐,若是那莫芸菲,或是莫云霞,嫁给太子或是那四皇子,我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可坐享富贵荣华,或是我的良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许一开始我会心有不甘,但时日一久,我说不定也愿意过那样平静的小日子,可偏偏呢,我的夫君是当朝的七王爷,若是不争不抢,那就只有被欺辱轻视的份,我是那种会让人欺辱之人吗?我家王爷不会争,我便由我来动手好了,数十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我都可以忍下来,还有什么事是我完成不了的?总有一日,琉璃会尽归我手。” “也许冥冥中真的自有定数,即便是我拼尽了全力想要改变,到最后,却还是抵不过你的意念决心。” 白凤看着夕颜离去的身影,淡淡的开了口,若当初不是她苦苦哀求,他也不会违抗天命应下她的请求,没想到,到最后,却成了她的劫。 前生,他为了她放下屠刀却落得那般下场,这一生,她难道真的要为了他手染鲜血吗? 夕颜走到大殿门口,突然转过身:“国师大人受万民敬仰,在琉璃位高权重,虽不是国君,不过你说出的话,就是那景帝也不敢反驳吧,把我从一个拥有全世界可呼风唤雨的武家掌门人变成一个连乞儿都可欺辱的王爷妃子,满腔的仇恨更无处发泄,国师大人不觉得这些都是你欠我的吗?” 那双眸子的深处带着常人无法窥探的宠溺,白凤笑着点了点头:“对,我欠你的。” “东郊十里外有一处依山傍水的空地,风景极好,不知国师大人能否把它作为我们的见面礼?” 红豆打探了这么久,今日才有线索,那块地方她找人看了,是块风水宝地,肯定是朝阳城哪个有权有势的,那处地方,离东大街最繁华的闹区,若乘坐马车,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辰,最关键的是,那块地够大,若用心经营,想要超越东大街并非难事。 “你若想要,自会有人双手奉上。” 夕颜见他一副笃定的模样,不由的好奇起来,她心里虽对国师有些抵触,不过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这人不是那些神棍,信口雌黄之语,他该是不屑的,只是她心里气愤,总想出言顶撞。 “我是人类非仙类,还劳烦国师说的清楚明白些,不要总与我打哑谜。” 怎么可能?那块地若不是皇城的贵族所有,那也该是朝阳城数一数二的大户,要是卖的话,起码能卖上近百万的银子,她不是四王妃,又不是太子妃,怎么会送如此重礼? “天机不可泄露,你既担忧王爷,早些回去吧,今日的话,你仔细考虑,不要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至少,别再杀人。” 白凤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柔和而又让人觉得亲近,可夕颜却始终没有上前,靠近他一步,他身上有让她觉得温暖的东西,可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冰冷世界,即便是全身冰冷彻骨,如果不能让她全然安心,即便是暖炉,她也情愿紧咬着唇,蜷缩成一团,用自己的毅力煎熬过去。 “国师真难听,还是白凤好听些,这地方太阴森,真是让人讨厌。” 夕颜幽幽的开了口,一副嫌恶的模样。 “我叫你莲儿可好。” 白凤像是夕颜会拒绝一般,不等她开口,便迫切了抢了先:“莲儿既然不喜欢这里,这里的饭菜你肯定也吃不下,范统。” 白凤叫了一声,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范统便出现在白凤跟前,单膝跪在地上,说不出的恭敬。 “送王妃出宫。” 夕颜瞧了白凤一眼:“到现在为止,国师并未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我现在并不怪你,能认识七王爷,我觉得很开心呢,就像你说了,报仇了以后我便能开心吗?也许报仇之后我会觉得很爽快,不过那些人要是死了,我也就失去了活着的乐趣,行尸走肉,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我会尽我一切的能力保护王爷,那些原本属于他的,我都会帮他夺回来,至少,看着他的笑容,我会觉得很开心,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这是武媚娘不能有的,所以我不会要求你送我回去报仇,我即便是不回去,那些人也别休想像以前那般风光的活着,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叫我莲儿,不过我还是允了,但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夕颜跟着范统,两人刚离开天凤殿,继续往外边走,却被人叫住:“请问前面是七王妃吗?” 太监特有的嗓,又尖又细的,夕颜不由的回头,便见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裳的太监蹲着身子,小步跑了过来。 范统上前一步,将夕颜挡在身后:“原来是王公公,太子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夕颜侧过身子,不由的看了范统一眼,个小力大,食量更是惊人,原以为只是个范统,未曾想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强将手下无弱兵,堂堂国师的手下,这样一个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如何会连应酬也不会。 “原来是范大人,劳您惦记了,太子殿下还是老样子,一直吃着药,太子妃许久不见七王妃,听说她今日进宫,特命奴才在此等候,邀王妃叙叙姐妹情。” “这可真是不巧,王妃有事急着回府呢,特命奴才送她出宫。” 王公公听着这话,紧抿着唇,颇有些为难瞧了夕颜一眼,夕颜笑了笑,推开范统,走到王公公跟前:“我难得进宫,姐姐又是诚心想邀,王府的事情再急,也不能驳姐姐的面子,王公公,带路吧。” 听那范统的意思,这王公公应该是太子近身的人,莫芸菲现就要成为夏天辰的侧妃,皇后定是恼火万分的,太子殿下再怎么宽容,心里也定是介怀的,再说那莫云霞莫芸菲两姐妹都是一个德行,刁难任性,最喜吃醋,不过那莫云霞身为嫡长女,又是太子妃,比较会装而已,让太子的人邀她去叙旧,也不知夏明旭是什么意思? “范大人,我先和王公公去见姐姐,天凤殿鼠辈流窜,你该回去和国师大人商议一下,提前做好防范才是。” 东宫是何地?住着的可是未来的储君,戒备如何会不森严,更何况太子还是个药罐子,又不是无能的主,伺候的人定不会在少数,可沿途虽有巡逻的守卫,来往忙碌的太监宫女却没见几个,且无那种压迫谨慎之感,甚是懈怠,再瞧着王公公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夕颜心里几乎可以肯定,今日见她的绝不会是那想与她叙叙姐妹情的太子妃,十之八九是太子殿下本人。 一路上也不知绕了多久,最后来了一处甚为清雅的地方,与天凤殿不同,这地方的树木虽说也是郁郁葱葱,却并不会给人一种威严而又沉闷之感,四周都是树,盘根错节,顺其自然而生,与御花园那些修建整齐的名种相比,更见其风韵,正中是一座凉亭,曲桥通幽,碧蓝湖水,红鲤畅游,两边的树木倒影其中,随水波晃动。 想不到这森森的皇宫竟有如此地方,丝毫不让人觉得压抑,夏日的时候,泡上一壶好茶,再让相思亲手准备一些小白爱吃的糕点,两人吹着风,看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兴之所及,还可喂养湖中鲤鱼,再让人弹上一曲,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不过这样安逸的日子,她现在便也只能想想而已。 两人过了桥,便见那被群树环绕的碧波亭,轻纱曼舞,亭内坐着一人,依旧一身明黄的长袍,袖口上绣着一朵黑金色的牡丹花,含苞待放,欲放却未完全绽放,只见那人手上端起一上好青花瓷底的茶盏,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吹口气,抿了抿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盖上了盖子,隔着重重纱幔,即便是你并未品茶,甚至未闻得那淡淡优雅茶香,可你却能从品茶那人享受的表情,嘴角的笑容,生出了一分向往。 “你先下去。” 凉亭内的夏明旭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的开口。 “太子殿下果真是雅致之人啊。” 夕颜掀开帷幔,慢慢的走了进去,今日虽无阳光,不过已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夏明旭身上依旧批了件厚厚的大衣,膝盖上还放着保暖的小炉子,放下茶杯,两只手便紧紧的捂着那炉子,想来是极怕冷的。 他身子不好,琉璃上下无人不知,上次慧春坊夕颜便发现外面传言并非夸张,这太子殿下的身子确难当琉璃国之大任,也难怪那么多人倒戈,倾向夏天辰那一方。 “雅致?尝闻风花雪月四字,那些风月场所本宫自是不能去,也去不了的,若是能在冬日下雪时,抱着一壶酒在屋外迎风吹雪,见那梅花飘飞,如此才算得上雅致。” 夕颜微微一笑,这对寻常人而言,是件即便做了也会在第二日便忘怀的小事,可这样的小事对这个一直用药吊着生命的太子而言,确实就成了奢望。 “太子殿下今日找我前来,不会只是为了约我品茶,再谈你那无法实现的风花雪月之事吧。” “若本宫说便就是为此事才特意把七王妃找来的呢?” 那双眸子一如初见,深沉如水,比那湖水还要沉静上几分,不见任何波澜。 “太子殿下如此雅兴,夕颜岂敢不从?” 夕颜笑着,在他的旁边坐下,掀开壶盖,用手轻轻地扇了扇,转身对着夏明旭,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上等的雪芽,可是用天山上的冰水沏的?” 说完,也不管夏明旭同意不同意,便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果真是天山的水沏的,比那日慧春坊的雪芽甘醇,太子殿下可真是会享受。” 夏明旭见她如此,无澜的眸底带上了点点的笑意:“既知是真品还要如此,岂非暴遣天物。” “我恭王府向来穷困,一般的茶叶都喝不上,更遑论此类珍品,若细细品尝,恋上其甘甜醇美,今后我岂不是只能喝水了,好东西,浅尝即可,一旦沉迷,谁知会有何后果?今日虽未见到姐姐,不过能见上姐夫,也算一件美事,夕颜再次谢谢姐夫的好茶,这样的味道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了,作为酬谢,夕颜总该有所表示,太子殿下只管直言,今日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夏明旭眸底的笑容愈盛,却隐含点点的惋惜之意:“若是你姐姐有你一般的聪慧,说不定今日朝堂之上便不会出现两派分庭抗礼之争。” 夕颜一听,抬眸看了夏明旭一眼,可惜那双眸子的主人隐藏的太好,除了漆黑如夜一般的深沉,再没有其他。 “太子殿下谬赞,姐姐才思敏捷,娴熟聪慧,端庄得体,比夕颜不知好了多少倍,如夕颜这般的胭脂俗粉,便只能陪七皇子那般的癫狂痴傻之辈。” “那日怎不见你如此谦虚,看来你待七弟方才是真心,可本宫明明听说,你喜欢的是四皇弟,甚至在大婚当日立下非君不嫁之言,莫不是是市井流传有误,还是真的就如你所言,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以前我确实倾心于四皇子,不过现在的我是七王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要站在我家王爷一边了。” 夏明旭淡淡的哦了一声,也不知是夕颜的话太过好笑还是听在他的耳边太过嘲讽,嘴唇抿起,居然形成了向上扬起了的弧度。 “今日本宫找你来,并无任何目的,只是想与你说会话而已,前几日在慧春坊你说的那些人,事后我命人去藏书阁寻,却并未在任何典籍中找到他们的名字,那日你随口一提,对他们的事迹颇感兴趣,尤其是那秦始皇的,不过李后主那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如此绝佳好句,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可还在?” 夕颜瞥了夏明旭一眼,虽只是淡淡的掠过,却在不动声色间窥探到了他眼底伸出的渴望和兴奋,夕颜莞尔一笑,爱上秦始皇,许是因为这个身份,现今整个陆地分割,身在其位,谁不想成就一番霸业,名留青史,不过对于李煜,与其说是欣赏,到不若说是同情吧,这个人,也许酷爱诗文,却不会弃江山社稷于不顾:“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是如此好色之人,那些书,年代有些久远,夕颜也记得不太清楚,只隐隐记得有这样几个人与这样的一些事情,那日就脱口而出了,早知道殿下对他们感兴趣,夕颜说什么,也会把那些书放好的。” “你那日说的那些话,本宫觉得很有道理,水能载舟焉不能覆舟?百姓乃国之根本,不可动摇,琉璃自莽帝创国以来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国势却大不如前了,却因着那天朝上国的美名,每年有近百万两真金白银流往南方的其他小国,琉璃国库空虚,虽号称有百万雄兵,却俨如一只沉睡的狮子,比不得匈奴兵马强大,临近年关,匈奴侵犯边境,掠夺猪马牛羊还有俘虏无数,如此下去,琉璃泱泱大国,指不定就真的如你所言,成为下一个南唐,而本宫便是那亡国之君臣。” 夕颜脸上带笑,静听夏明旭说完,一脸无辜的瞧着他:“夕颜不过是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太子殿下和我说这些作甚?” 夏明旭盯着她,并未开口,半响,突然仰头,大声出声:“若夕颜是男儿身,必定是我琉璃的栋梁之才,方才本宫说的那些不过是重复你那日说的话而已,你虽是女流之辈,本宫却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若是琉璃国败,七皇弟虽未受朝廷重视,也是我琉璃的堂堂王爷,你以为他有好日子过?” 因方才的大笑,夏明旭强忍着咳嗽的欲望,将话说完,脸色涨红,张口便剧烈的咳嗽出声。 四周无人,夕颜坐在原位,并不上前,只冷冷的看着他咳嗽,脸上的表情,甚至那笑容,分毫未变:“太子殿下说得有理,不过夕颜如何肯定,帮你就一定能保我家王爷无虞呢,殿下的身子,想必殿下清楚的很,这储君之位,还不知落于谁手呢?即便是殿下继位,就一定能善待我和王爷么?皇后娘娘指给恭王府的管家可是让我家王爷吃了不少苦头呢,倒是那丽妃娘娘,对我赏识的很呢,国师大人方才也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我周全。” 夏明旭瞪大着眼睛,捂着胸口,半天咳嗽才渐渐的消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明显比方才难看了几分,整个身子恨不得抱成一团,双手紧紧的把抱住那暖炉。 夕颜决然起身,看着那剧烈舞动的轻纱,转过身,替夏明旭拢了拢风衣,轻道了声:“起风了,太子殿下身子不适,还是早些让人带你回去休息吧,马上就要变天了,夕颜要快些回去,再晚,我家王爷该坐在王府门前淋雨了。” 夕颜掀开那飞舞的白纱,刚下了两个台阶,身后的夏明旭忍着身体的不适,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莫夕颜,不要和丽妃走的太近,她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夕颜闻言,停下了脚步,却未转身:“谢殿下关心,夕颜对自己这条贱命,可是在意的紧,外面风大,殿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要是一病不起,夕颜岂不是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直到出了皇城的东大门,夕颜这才松了口气,一整个上午,没有片刻的停歇,白凤,夏明旭,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若不是她够聪明,应变能力快,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刚出了东大门,赶车的马温见到夕颜,忙跑到她跟前,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 夕颜接过马温递过来的信件,边拆便问道。 马温抬头看了一样眼夕颜手上的信件,摇了摇头:“这个奴才不知,方才奴才正在外边等王妃,突然有个小乞儿走了过来,问我是不是恭王府的家丁,是不是今日送王妃进宫,我道了声是,那乞儿便将这信件给了我。” “可还说了些什么?” 马温摇了摇头,随即点点头:“那小乞儿告诉奴才,王妃看了信便会明白的。” 夕颜恩了一声,点了点头,利落的拆了信封,抖开了信纸,脸色倏地大变,神情瞬间变得萧沉凝重,咬牙切齿,无比阴沉:“夏俊驰,你该死。” 马温一见夕颜这个表情,陡然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夕颜猛如风一般掠到她的跟前:“这信是何时送来的?” “辰——时——时就——” 夕颜愤愤的推开他,大喝了一声:“怎么不早告诉我。” 马温有苦难言,他不过是个赶马车的,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若无传召,他也进不去啊。 马温眼见夕颜像无头苍蝇一般往前跑,不由的追上前去:“王妃,你这是去哪里啊?” 夕颜果然停下脚步,可马温却后悔叫了那一声,那一瞬间回头的表情,差点吓得他心跳停止了呼吸,愤怒肃杀的她,绝美的面孔因担忧,紧张,愤怒,憎恨等等情绪被扭曲,很是狰狞,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如此,仿佛只要被盯上一眼,便让人觉得遍体生寒,比起那日在训斥他们这些对王爷不敬的下人还要恐怖,就像是地狱来的魔鬼,浑身上下,被杀气充斥。 “让相思去倚翠楼见我。” 倚翠楼,琉璃最大最闻名的烟花柳巷,青楼瓦院,整个琉璃,它若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 王府风云  062 强迫威胁 夕颜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几条街,路上拉着人便问,好在那倚翠楼颇有名气,在琉璃上下几乎已到了无几人不知的地步,倒也没费多少劲。 一路上,男男女女望着她的背影皆摇头叹息,男的在想,这般绝色脱俗的女子,比起倚翠楼的头牌姑娘红玉那也是丝毫不逊色的,更不要说楼里的那些姑娘了,简直就是一堆的庸脂俗粉,云泥之别,相差甚巨,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男人居然如此不知惜福,这般如花美眷竟还不懂得知足,简直该遭雷劈了。 女的有些摇头叹气,心道这家花果真不如野花的香,男人都是下贱胚子,怎么都不会知足,可怜的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痴情女子,也有另外一些嫉妒夕颜美貌的,则是幸灾乐祸。 一路上,夕颜没有片刻的停歇,额头上沁出了晶莹的汗珠,贴近肌肤的那层里衣,也叫汗水湿透了,早上梳理整齐的发丝垂落在肩上,瀑布一般挡住她的脸,许是因为焦急的缘故,微微的有些气喘,又跑又问的,被手捂着的胸口,透着尖锐的疼痛,可她却一点也不敢慢下来。 她的身后,几名形迹可疑的人,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她,小心的跟着身后,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之感。 夕颜停下脚步,双手撑着夕颜,脸颊潮红,气息微微的有些紊乱,双手撑着膝盖,片刻后,方才缓缓的直起身躯,额上的冷汗落尽眼眶,她微微的眨了眨眼睛,水珠子从眼缝滚出,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眼泪。 半晌,夕颜方抬头,目光深邃而又坚毅,望着正前方硕大招牌上那三个鎏金的大字。 说起这倚翠楼,就不得不提那花魈红玉,这倚翠楼能有今日,大半是她的功劳。 这红玉也算是一奇女子,十三岁进的倚翠楼,十五岁挂牌接客,姿容不凡,人更聪慧,尤擅琴舞,尤其是跳舞之时,身如灵蛇,一双眼波像是会勾人一般,又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很快就成了那倚翠楼的红牌,凡事她的恩客,只要能再与她一夜恩爱,常常是一掷千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坊间便有传言,说她是妖精化身,床上功夫才会如此了得。 可她性情却很古怪,看不上的人,即使是金山银山摆在她面前,她也不屑一顾,可若是看对眼了,对象便是那乞丐,也可以上她的床,这样的性子本事不讨喜的,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是犯贱,每日还是巴巴的贴上去。 十六岁那年,她定了一条规矩,若想与她缠绵一夜,必须答应她一个条件,可她在恩爱之前,并不会提出自己要些什么,等到第二日,方才提出要求,若是金银财宝也就算了,偏偏她刁钻的很,非得让那些客人砍掉自己的手指,或是喝那什么毒药,甚至是要人子孙根的也有,可尽管如此,她的门前依旧是络绎不绝,每日那倚翠楼的妈妈不知道要为她费多少嘴皮子。 她现在已是自由之身,随时都可以离开倚翠楼,若是其他女子,一定会找个好男人嫁了从良,可她偏不,依旧在楼里呆着,那妈妈哪里舍得这摇钱村,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尽心尽意的哄着,唯恐这财神爷离开。 她微微的垂着脑袋,低头瞧着自己的掌心,因一路上双拳握紧,手心全都是汗,湿漉漉的,愈发的晶莹剔透起来。 白凤,这人生是你给我安排的,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能不争,这双手,如何能不沾上鲜血人命?我想息事宁人,与世无争,那也要别人肯啊,嘴唇向上扬起,一声冷哼,整张脸似是带上了笑意,却没有半点的温度。 因是在白日,倚翠楼并未开门接客,这时候并不若晚上热闹,来往的行人也很少,夕颜深吸一口气,却并未像方才一般,气势汹汹的推门冲进去,而是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管自己身在何处,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王妃。” 红豆遵照夕颜的吩咐去打探那块风水宝地的主人,经过多日的明察暗访,好不容易才在今日有了消息,原是想回去告诉夕颜这个好消息的,哪想到在路上遇上行色匆匆的马温,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支支吾吾说不知道,只说小姐往相思去倚翠楼找她,她闻言吓了一跳,忙也赶了过来,便瞧见坐在地上似在闭目养神的夕颜。 夕颜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瞧了一眼不远处正朝她走来的红豆,半晌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相思呢?” 红豆摇了摇头:“奴婢回去的时候碰上了马温,知道王妃可能在这里,边赶过来了。” 红豆瞥头忘了一眼那鎏金的三个大字,还有四周的艳丽的轻纱,别过脑袋,便瞧见偶尔经过的那一两个行人停下脚步,看着她和夕颜二人,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心下不悦,一双明眸瞪着那些人道,叉腰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些人见红豆如此凶悍,吓了一跳,努了努嘴,却不愿自己失了面子,唧唧哇哇的回骂了几句,方才离开。 “王妃,这地方不适合女子出入,您又是如此身份,有什么事交代下人去办就好了了。” 红豆的眼神闪烁,这绿瓦红墙之地,小姐来这里作甚,正这样想着,猛然想起神色匆匆的马温,小姐让相思姐姐来这边,小姐明知相思姐姐的个性,性格沉稳,素爱安静,怎会让她来这个地方?小姐不是让相思姐姐在王府给王爷做糕点的吗? 王爷?红豆的一双眼睛睁的大如铜铃,瞪着夕颜瞧,嘴巴张大,手指着倚翠楼:“小一一姐一一不会是王爷在里边吧?” 王爷痴傻癫狂,面目丑陋,难以见人,这些她是知道的,不过并未听说过王爷上青楼之事,虽说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对王爷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排斥,不过这些也都是相处后才改观的,而且还是小姐强制要求,她才给改的,不是她贬低王爷,琉璃上下,除了她家小姐还有谁是真心待王爷的,这地方,可是皇城数一数二的烟柳之地,王爷即便是想进去,这里的妈妈也定是不让的。 夕颜看着红豆震惊的模样,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 红豆自言自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转而一想,王爷在里面,小姐怎么会在外边等,还让相思来这里,而且马温说了,小姐是拆了信神色大变,便急忙忙赶来倚翠楼了,莫不是? 夕颜看着红豆刚合上的嘴巴又张开,从怀中掏出方才的信件甩到红豆的怀中,红豆一愣,狐疑地看了夕颜一眼,将手上的信展开,脸色大变,一双明眸冒出了火光:“那该死的色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还敢对王妃有非分之想,我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红豆咬牙切齿,撅起袖子,怒气汹汹的就要夺门而进,却被夕颜拉住。 红豆转过身,不明所以,大叫了一声:“王妃,你别拦我。” 夕颜倒是没继续拦她,松开手她的手:“你凭什么教训他,想死的话就冲进去,看我拦不拦你?” 夕颜轻飘飘的一句话,果真让红豆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跑回夕颜的跟前:“王妃那么厉害,而且和国师认识,一定可以的,那五皇子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王妃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红豆双手握拳,一副气愤的模样。 “王妃,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啊,相思姐姐什么都不会,你等她有何用?我们现在就进去把王爷救出来。” 相思语气焦灼,恨不得拽着夕颜的胳膊,把她拖进去。 夕颜瞧着红豆焦急的模样,没有一丝掺杂的虚伪,脸上的表情渐渐的柔和下来:“让你打探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红豆一听,不由的有些生气,撅着嘴:“王妃怎么到现在想到的是这个?难道您就不关心王爷的安危吗?” “我离开王府时,王爷还没起床,我并未回府,谁知这信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既然他们给我写了信,肯定是有所准备了,若是假的,我这一进去不就是中了他们的计了吗?若是真的,你也说那五皇子是个色胚,他的目标是我,不过是想利用王爷让我乖乖就范而已,他是见过我本事的,夏俊驰那等贪恋美色又贪生怕死之辈,不会自寻死路,惹我生气,再说了,关心则乱,若我什么都不考虑清楚就莽撞的冲了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到最后,不但没能把王爷就出来,还很有可能把自己也赔了进去,岂非得不偿失?至于相思,上次她让王爷受了伤,这件事我不了了之,这次,若王爷真的被夏俊驰带来了这烟柳之所,她难辞其咎。” 红豆一听,果然是句句在理,思虑周详,果然是自己比不了的。 “不过王妃,这件事也不能怪相思姐姐,您临出门前吩咐她亲自给王爷准备糕点,偏生王爷又活泼好动,姐姐如何看得住?” “让她照顾好王爷,几次三番都让王爷陷入危险之境,若是我不给她点苦头吃,她自己心里也该觉得愧疚难当了,这件事你不必再捉,小惩大诫,这次说什么都该让她吃些苦头,也好把她心里的结给解了口” 夕颜挥了挥手,不愿红豆再提此事,抬头眺望远处,天空依旧是黑压压的,乌云密布,未见半分的明朗。 “王妃,你不是和国师认识吗?奴婢这就去找他来,有国师出面,即便是那五皇子,也不敢怎么样的。” 想到这一点,红豆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不用了,那么多老鼠跟着,你如何能去得了,更何况,国师高高在上,也不是我们说见便能见的上的。” 乍知道这消息,她确是被担忧冲昏了头脑,失掉了往日的戒备警惕之心,可现在,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如何还不能发现那些跟屁虫,那夏俊驰也不愧色胚之名,平日里那般草包的一个人,今日为了能占得莫夕颜的便宜,竟然也考虑的如此周全,这件事对白凤太简单,她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 红豆急的跺脚,双手捧拳,嘴巴不停的喃喃自语:“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王爷没被绑架,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色胚骗小姐的。” 夕颜正看着红豆自言自语,转眼便瞧见相思下了马车,匆匆的往这边赶,眼睛红红的微微的有些肿,应该是在路上哭过了,神色悲戚,低着头,走到夕颜的跟前,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她,夕颜一看那模样心里变有数了。 红豆见到相思,忙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相思姐姐,王爷可还在王府。” 相思抬头看了满含殷切的红豆一眼,忙又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王妃,这可怎么办?那五皇子那太过分了,平日里不顾自己的身份上这青楼瓦院找乐子,还调戏那些个良家妇女,甚至强抢民夫,这些也都算了,你和王爷可是皇上亲自赐婚,他居然还敢包藏色心,简直死不足惜。” 红豆还想继续责骂那夏俊驰,红豆突然哭着跪在了地上:“相思该死,几次三番辜负了王妃的厚望,在无颜见王妃,今日王爷要是发生什么三长两短,不需王妃开口,相思便该一死谢罪。” 相思双手平放地面,头顶地,一副叩首谢罪的模样。 “你的性命如何能与王爷相捉并论,若是王爷真发生了什么事,你即便是死,也难辞其罪。” 红豆听了看了相思一眼,看着夕颜,似在无声的求情抗议些什么。 夕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进去,在倚翠楼门口处停下了步子:“你们跟着一起进来。” 烟花场所,龙蛇混杂,可这样的地方,日进斗金完全不在话下,若想要在琉璃站稳脚跟,如何能错过这赚钱的行当,红豆跟在她身边,自然也少不得要接触,今日刚好见见世面,至于相思,就当是惩罚好了。 相思听到夕颜的吩咐,犹豫了片刻,抬头的瞬间,脸色嘴唇比起方才苍白了许多,嘴唇哆嗦,最后道了声是,起身跟在夕颜的身后,脚步虚浮,那双温婉的眸子尽是恐惧。 正此时,午时刚过没多久,楼里的姑娘们忙了一整个晚上,都还在休息,有些则是刚刚起来,站在走廊上,衣着清凉,袒胸露乳,一双媚眼勾魂,这幅模样,怕是没几个男人抵抗的住。 相思低着头,看着楼上的那些姑娘们,眼神不复方才的恐惧,飘忽的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观红豆,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楼上的那些姑娘,凑到夕颜跟前:“王妃,这些都是庸脂俗粉,长的没你一般好看,即便是脱光了站在王爷跟前,王爷也不会多瞧一眼的。” 夕颜轻轻恩了一声,两眼飞快的扫过走廊上那些姑娘们,她倒是没觉得这楼里热的这么厉害,她们身上只穿了一件透明的轻纱,腰上系了一根带子,松垮垮的,双峰之间,沟壑深深,几个人围在一起,有些在聊着天,有些坐在椅子上无聊的嗑着瓜子。 这些人见着夕颜一行人,先是有些吃惊,随后嗤嗤的笑出了声:“我可是眼花了,青天白日的居然闯来着倚翠楼了。” 另外一群人听了,也笑出了声,指着楼下的夕颜等人:“还是几个女的,莫不是相公在外面偷吃,来捉奸了。” 夕颜并不理会她们,那夏俊驰费尽周折才让她来了这倚翠楼,定不会避而不见,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便听到榆木台阶上急促的脚步声,不过下来那人倒是让夕颜颇为意料之外,竟是被她废了以后许久不见的王权。 “管家,怎么会是你?王爷呢?你把他藏哪里了?” 红豆见是王权,怒冲冲地走到他跟前,一脸的怒气,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恨不得上前狠狠的在他脸上揍上几拳。 一段时间不见,王权自以为是的脾气倒是改了不少,面对红豆的指责,他只是阴笑了一声,便转过身子,走到夕颜的跟前:“王妃驾到,奴才有失远迎,还望王妃恕罪,饶奴才不死,奴才已是半死之身,只剩下这条贱命了。” 轻声细语之因,可听在常人耳力,却觉得押得慌,正常的男人,哪里说话会如此阴阳怪调的,也就只有断了根的太监说话才会如此,阴测测的,多了几许得意。 “王权,讦久不见,瞧你的样子,过得还不错。” 夕颜会意一笑:“早知你会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当初我便不该好心,只将你废了。” 红豆一听,顿觉有理:“对,当初就该直接把他给杀了,怎么说也是我们王府出去的奴才,居然和完人勾结做出伤害绑架主子的事情来,简直就是猪狗不如,这种人活在世上,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王权嘿嘿笑了两声:“奴才死不足惜,想到王妃不杀大恩,才芶延残喘至今,便是为了报答王妃的恩情。” 夕颜冷笑,摩拳擦掌,全然不在意楼上那些窃窃私语的姑娘们,摊开掌心,看着上面的纹路,放在鼻尖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小白身上的莲花幽香,盖住了那一丝丝的血腥气,这手,还没染上人命,所以依旧算得上干净。 红豆,就是不知在深思些什么的相思见夕颜如此模样,不由好岢地看着她,半晌,夕颜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惋惜些什么,掌心放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却给人一种嗜血的感觉。 这世上,对于自己的罪过的人,生不如死固然可以让自己的心更畅快一些,不过只有死亡才能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真是八面玲珑啊,王府的管家,然后又是皇后指派的人,成了太监以后,还能和五皇子扯上关系,果真是不错。” 那话,虽是赞赏,可听在耳力,却忍不住发颤,那笑,是极美的,可看在眼里,却忍不住全身发汗,王权突然想到那日被废的那日,她说的话也是如此的轻松随意,笑容也是很美的,可是却在一瞬间断了自己的子孙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麻烦王妃随我上去,五皇子还在等着您呢。” 王权态度恭敬,眼底却又一抹阴谋得逞的奸笑。 “那就劳烦公公带路了。” 夕颜也笑,刻意咬重公公二字,仰着头,完全不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王权在前边引路,夕颜紧随以后,身后跟着相思红豆二人,几个人一起上了需要千金一夜的三楼,还在走廊上,便听到不知从哪个屋子传来的欢笑声,极尽挑逗,再然后便是猥琐色情的男声,虽然只在慧春坊听他说过几次话,不过夕颜隐隐听出来那边是当今五皇子夏俊驰的声音。 继续往里走,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走到三楼走廊上最后一间房的时候,王权才停下脚步,弓着身子道了声:“皇子,人带来了。” 也不等夏俊驰吩咐,王权便推开了门,房间很大,窗户是开着的,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却还是散不了那一室淫靡的气息,正中间还点了熏香,却依旧遮不住那令人作呕的难闻气息。 房间的布置奢华,一眼望去,尽是些价值不菲的物件,还有不少是皇宫之中的,是夏俊驰在倚翠楼专用的房间,金雕玉器,却是中看不中用,和他的主人很像。 整个屋子,最最显眼的便是靠窗的大床,正正方方之形,五米长五米宽,足足可以容纳数十人,床榻之上,用的竟是粉色的帷幔,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女子的房间,若不是亲眼所见,而是有人告诉她这房间是男子的,她定不会相信,竟然有如此变态的男人。 大床之上,夏俊驰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衫,衣裳半敞开,露出雪白的胸膛,却不是夏天辰小白那般的白,上面尽是一些肥肉,很不健康,他的周围全部都是一些衣裳不整,发丝凌乱的女子,左手边,一个女子靠在他的胸膛,一双手像是弹钢琴一般在他的胸膛上撩拨,左手边的女子,正拿着葡萄喂他,每次轻轻举手,便见那夏俊驰仰着脑袋,嘴巴张开,极为享受,地上,一左一右蹲着两个女子,不停的给他捶着腿,偶尔按住他的脚板,便可听见他叫的声音,整个身子像是抽筋了一般,要多猥琐变有多猥琐,而另一边,则是上次被夕颜打掉了满口黄牙的李建辉,和那夏俊驰一样,身边美女环绕,他左拥右抱,非常享受,只是每每得意之际,笑得合不拢嘴,便会露出那空空的嘴巴,让人实在是不想笑都难,也不知那些女子如何能不做到幸灾乐祸,大笑出声的。 其余的女子只是笑,一个劲的往他们身上蹭,床榻之上,横陈着其他的女人,面色潮红,双眼迷离,一看便知是吃了药的,整个画面,甚为淫荡。 那些女子,不过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女,带血肌肤,要若灵蛇,再加上那一副经过无数次跳脚的勾魂眼眸,五皇子夏俊驰好色,琉璃上下无人不知,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这阵仗,比他那皇帝老子的三千后宫也是不差的,那些女子,都是些千金小姐,深受礼教束搏,论闺房之乐,哪里比得上这倚翠楼的女子。 这日子,对那些好色之徒而言,简直就是赛过活神仙了,也难怪他们二人如此享受,甚至连王权的话也没听到了。 “王妃。” “王妃。” 红豆相思轻轻的叫了一声,走到夕颜的跟前,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夕颜的跟前,拉住了她的手,两个丫鬈都红着脸,反应却是大相径庭,相思捂着眼睛,恨不得把整张脸都给挡住,背着身子,也不知那在她看来是何等的污秽之事,红豆那丫鬟倒是可爱的紧,对红着脸,却像个好奇宝宝一般,瞪大着眼睛瞧着床上,差点没流出口水来,一点也没有女孩子所谓的矜持。 倒是夕颜脸不红心不跳,面色不改,她并非真正的莫夕颜,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她虽未亲身经历,不过电视上,现实中,早就看过了不少,也有不少想占他便宜的,不过最后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很惨烈的见了阎王,也不知这五皇子是否会落得同样下场。 “在外面候着。” 红豆相思两个丫鬈都是未出闹的,也没有她那么超前的思想,当然,她这样做,并非休谅,只是不想让两个人跟进去坏了事,若是有什么事,身边也有个帮手。 王权先走了进去,夏俊驰还没回过神,直到夕颜进去,可那些女人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瞧着夕颜,眼底带着得意,像是在炫耀什么,面对这些肤浅女人的挑衅,夕颜并未放在心上,想来是那五王妃还有王府的姬妾曾来大闹过,到最后每讨得好处,丢了脸,她们把她也当成五王府众多姬妾的一员了。 按照夏俊驰的吩咐,若是夕颜俩了,王权立马就得告诉他,可王权想看夕颜出丑,一直没出声,可等了半天,夕颜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倒是他先急了,要是王爷知道这七王妃来了等了那么久,最后可有自己的苦头吃。 王权先是咳嗽的两声,然后走到夏俊驰的跟前,蹲在他的脚边,道了声:“王爷,七王妃来了。” 这一声不小,又是站在距离那么近的位置,夏俊驰听到了,忙坐直了身子,看着不远处的夕颜,依旧是一身素衣,淡扫蛾眉,唇不点而朱,似笑非笑,发丝微微的有些凌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夏俊驰的整副心神都在他的身上,一旁的李建辉也坐直了身子,见到莫夕颜,两个人皆是好色之辈,差点没流出口水来,美色惑人,瞧李建辉那模样,便知道是讲上次掉牙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这狗奴才,七王妃到了,怎么也不事先通报一声。” 夏俊驰回过神来,对着王权就是狠狠地一脚,王权哪里敢躲,动也不动,生生的受了那一脚,整个人倒在地上。 “奴才该死,奴才知错了,王爷饶命啊。” 夕颜看着地上的王权冷笑,欺软怕硬,说的就是此类人吧,方才他在门口便已经通报,可现在却连狡辩也不敢。 “你们都先下去吧。” 李建辉挥了挥手,示意房间的女人离开,其余的女人见了,看了夏俊驰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一干的女子又嫉又恨的瞪了夕颜一眼,哼哼了几声,方才不甘心的退下。 夏俊驰从床上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两只眼睛恨不得贴在夕颜跟前:“四姑娘还是那么漂亮,上次慧春坊一别,我茶不思饭不想,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今日终于是见着了。” 夏俊驰双眼冒着爱心,声情并茂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爱慕之心。 “五皇子能看中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如何一点也不知感恩?” 夕颜淡淡的扫了李建辉一眼,难怪牙齿掉光,那夏俊驰还是不嫌弃丢脸和他一起,这样的马屁功夫,对他这样的色胚草包而言当然是最为适用的。 夕颜方才进来便将四周快速的观察了一遍,这房间虽大,可除了那床,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很有可能是被夏明旭藏在了别的房间。 夕颜隐了怒气,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对着夏明旭福了福身子:“敢问我家王爷可在此处?” “也不知那个傻子有什么好的,居然让美人如此挂心。” 夏俊驰不屑又愤怒,表情略显狰狞和丑恶:“本皇子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貌比潘安,跟着本皇子,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随你穿,那个傻子有什么好的,你何必跟着他受苦?” 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貌比潘安?她如何一点也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纵情声色,长久以往,身子定会被那些女人给掏空,说不定比那太子死的还要早,跟着他,岂不是守活寡的命。 夕颜心里虽然愤怒轻视,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波澜,依旧是一副谦逊的模样:“夕颜福薄,恐怕要辜负五皇子的一番美意。” 夏俊驰见她一副恭敬矜持的模样,便以为她心里是甘愿的,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说,想想也是,谁愿意嫁给一个傻子,与一个傻子共度一生,不由的有些得意,整个人靠在床上,双腿一伸,闭着眼睛,对着夕颜招了招手:“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故作矜持,夏夜白那傻子如何懂得鱼水之欢,巫山云雨吧,你到现在该不会还是完璧之身吧,肌肤赛雪,如凝滞白玉一般,像你这般的美人,压在身下该是何等销魂,快过来让本殿下尝尝你的味道。” 夏俊驰说完,不由的转过身,对着空荡荡的床单便扭动着身子,还不断发出叫声,像是夕颜就在他的身下一般,那动作,要多恶心便有多恶心,简直就是让人作呕。 夕颜站在一旁,想到自己竟被他当成欢爱的对象,顿时怒火冲天,双拳握紧,咯咯作响。 “五王爷是没听明白夕颜的意思吗?你的一番美意我无福消受,你要找就找别的女人,我家王爷有什么好的,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有什么好的?仗着自己是皇子,强抢民女,府里的一百零八名姬妾还不够,还整日到这倚翠楼寻欢作乐,我家王爷虽然无权无势,不能给让我过上呼风唤雨的话好日子,不过整日粗茶淡饭也好过和一群女人争宠吧。” 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穿不完,她上辈子,能吃的不能吃的,好吃的不好吃的,还有什么是没吃过的,纸醉金迷的日子不是没有,她早就厌倦,至于呼风唤雨,若是她想,何必要靠男人? “你这女人一一” 夕颜看着开口的李建辉,截住了他说的话,笑道:“五皇子能看中我,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感恩,是吗?” 李建辉点了点头:“你既然知道还一一” “你的意思是我该叩谢他的恩德吗,然后叩首谢恩?感谢他在拥有了数百美人之后看上了我?可方才夕颜不是也说了吗?夕颜福薄,受不起这恩。” “你若是不喜欢,我把她们通通赶出王府,要是你不想当小的,我便把王妃休了,让你当家,而且今后再也不来这倚翠楼。” 夕颜闻言,险些笑出了声,这夏俊驰莫不是杀了不成,她以为她是谁?那王妃是能随便乱休的吗?他莫不是以为这琉璃的一切都是他可以做主甚至是为所欲为的? “王爷。” 李建伟为难的叫了一声,那五王妃可是他妹妹,几年来,王爷花天酒地,她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还处处给他遮掩,并无任何过错,如何说休就休了,那他李府的面子往哪里放? “那一百零八个女人都给你了。” 李建辉一听,双眼登时就亮了,看着夏俊驰的眼神,就像是狗见到了骨头,要多亲密便有多亲密,激动的放光。 “这样可以伺候我了吧?” 夏俊驰一副赏赐的模样,像是能伺候他是何等了不得事情。 “你看上的不过是我的美貌,你为我一人,可以休弃那一百零八美人,还给出再也不来这倚翠楼的话,若将来有一天我年长色衰,谁知今日那一百零八美人不是我明日的下场?朋友妻尚不可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弟弟,我莫夕颜才不愿和你这促生不如之辈发生芶且不如之事,你现在得宠,不过是仗着兰妃得宠,你还不会不知道我今日见的是谁吧,我与国师交好,不要说是兰妃,就算是皇上见到国师也要客客气气的,若我把今日之事告诉国师,身为朋友,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国师?王权?李建辉看着夕颜,似是不敢相信她居然和那高高在上的天人国师也有关系,不过二人都是好色之辈,自然便也将那国师归位了同辈,如此美人,就算是仙人,动心也不为过。 夏明旭先是愣了片刻,表情有些犹豫,不过对于这样一个色胆包天的草包而言,费尽心机,如何舍得让到手的没人飞走。 夏明旭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夕颜的跟前:“良禽择木而栖,你嫁四哥不成,反成了那废物的王妃,你现在这样的身份,除了我还会有谁要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过不惯苦日子,便来着地方勾引我,你看到时候大家相信谁?就算是你认识国师又怎么样,你这样一个爱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看国师到时候还会不会替你说话?” “对,到时候大家肯定不会相信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说的话。” 李建辉现在是巴不得夏俊驰休了他的妹子,纳夕颜为妃,那一百零八个女人,虽比不上莫夕颜,可也都是上等货色啊。 这五皇子,果然是天生多了色胆,那一刻草包脑袋为了占莫夕颜的便宜居然也能转得这么快,这倒真是个奇迹了。 废物?夕颜的双眸险些喷出火来,她的小白,即便是个废物,也就只有她可以这样说,谁也无权指责,夕颜低着头,敛这眸子,浑身的杀气倾泻而出。 “更何况那废物还在我手上,你敢去告吗?这样的人,反正活着也是丢皇家的颜面,还不如一死了之,就算是我杀了他,父皇大不了就是责骂几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夕颜的双拳握紧,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鲜红的液体一点点的渗了出来,虎毒还不食子,杀了他也只是被骂几句吗? “我要见王爷。” 夕颜蓦然抬头,夏俊驰只觉得周围一阵黑风刮过,整个人像是跌进了一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四周全是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生出恐惧之感,本能得向后退了几步。 夏俊驰吓得跌坐在床上,再见夕颜,她的身上并无一丝一毫的异样,绝色容颜,美丽动人,那双眸子虽然没有仵翠楼那些女人的媚意,却更能夺魂蛇魄,一时间又是色心大起。 “想要见那废物可以,先让我香一个,否则你永远都别想见到那傻子。” 王府风云  063 反击 “想要见那废物可以,先让我香一个,否则你永远都别想见到那傻子。 夏俊驰撅着唇,半闭着眼睛,极尽享受的模样,那张脸虽说长的不丑,可在夕颜看来却是面目可憎,和猪头脸无异。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夏俊驰原以为夕颜为了见夏夜白定会上前吻他的,可等了半天,却不见夕颜有半点反应,这么半天,还未能占得半点便宜,不由气恼了起来,瞪大着眼睛,怒指站在原地的夕颜:“我命令你主动亲我,如若不然,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 夕颜盯着怒气冲冲的夏俊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好笑的事情,捂着嘴,大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 夏俊驰莫名其妙,见她一点也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的愈发气恼。 “是啊,你在笑什么,还不过来把五爷伺候好了。” 李建辉也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夏俊驰的跟前,狐假虎威。 夕颜止了笑声,可嘴角依旧向上扬起,那双眸子,冷冷的,没有半分笑意。 “觉得好笑自然就笑了,五皇子觉得不好笑吗?左右不离废物二字,千方百计想要将自己弟弟的王妃占为己有,这便是你所谓的手足之情?五皇子每日左拥右抱,吃的是山珍海味,美味珍馐,穿的是绫罗绸缎,可我家王爷呢?原本就不多的俸禄却被用来养那些好吃懒做,忘恩负义的狗奴才,每日吃的是清可照面的汤水,还有那没有一点营养的青菜萝卜,穿的是粗布衣裳,整日被那些身份低贱下人,市井平民,甚至是乞儿的欺压,身为顾念手足情谊的哥哥,你依旧过着神仙般醉生梦死的生活,可有谁关心过他的生死?” 夕颜一番羞辱,夏俊驰自然史听出来,不由恼羞成怒:“你这女人,我好说歹说,你别给脸不要脸。” 夕颜敛聚笑容,面色不改,眉梢微挑,这突然的转变,愈显阴沉。 “五皇子和国师太子一流都是贵人,记性果真不好,我还是那些话,任何人休要以王爷的性命威胁,那对夕颜而言无用,若夕颜发生发生什么三长两短,这世上在无其他人能如我这般护王爷周全,他堂堂王爷之尊,我如何忍心见他一人在世上受苦?我若因为救王爷委身他人,谁知他日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王爷若是知道,情何以堪?我家王爷虽傻,却有一颗真诚善良的赤子之心,残花败柳之身还有和何颜面继续在他身边伺候?若王爷离开了,就算是你,我也要将害他之人千刀万剐,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定生死追随。” 字字坚定,如那日一般,没有任何的动摇,双目真诚,全是她一番肺腑之言。 夏俊驰一听,脸色难看的紧:“你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又不是个瞎子,如何会看得上那傻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反正是个废物,你要是再不同意,我便让王权把他的手给剁了,看你还敢不敢忤逆我。” 剁了他的手吗?夕颜一听,眉头皱起,嘴唇带笑,那绝美的脸光华万丈,明明该是蚀骨销魂的,可见者却不由的生出寒意,惬意,那笑容该如何来形容,冰冷似铁,无一丝暖意,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刀。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她更加不接受别人的威胁。 夏俊驰见她如此,吓了一跳,身子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倒在床上,让李建辉挡在他的身前,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莫夕颜:“来人,把这个不识趣的女人给我拿下。” 夏俊驰的话刚说完,便有十来个大汉从那宽五米长五米的大床后走了出来,十几个人脚步一致,每走一步,整个房间便像是地震一般,这些人先是站成一排,将夏俊驰护在身后,在听到夏俊驰的命令之后,齐齐大吼了一声,明显能感觉那身后大床短暂的摇晃,纷纷向夕颜扑了过去。 这些个大汉,皮肤黝黑,肌肉结实,比起夕颜不知强壮了多少倍,若是其他人见到这阵仗,早就瞪大着眼睛,吞着口水,害怕的开口求饶了,可夕颜依旧是冷冷一笑,表情未有半分改变,更不见一丝恐惧。 “你现在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夏俊驰站在床上,见夕颜为一群壮汉围着,昂着头,一副高高在上施恩于人的模样,让人如何都舒服不起来。 “既然想死,我如何阻拦。” 夕颜一声冷哼,浑身的气息一瞬间改变,上一刻还是个温婉动人,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这一刻,却变成了地狱来的恶魔,那双眼睛,空洞麻木,仿佛这世间什么东西都无法融进去,宛然成了杀人的机器,外面乌云压层,这屋子里面明明是金碧辉煌,还放着热气,可她却被层层的黑气笼罩。 只见那一团黑气快速移动,快如闪电,只听得嘭的一声,接着,噼噼啪啪一阵阵鸣响,碎片撒了一地,檀木制成的桌子飘荡在半空之中,夕颜腾空而起,灵活如飞燕,脚尖踩在半空的桌脚上,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瞪大着眼睛,夕颜冷冷一笑,目空一切,娇小的身子,朝着那十几个大汉袭去,动作之快,有如神助,双脚藏了刀剑之锋利,众人只感觉有一阵旋风从身前刮过,胸膛像是被刊开了一道口子,那道身影像是旋风一般席卷而来,其势强大,无人可挡。 只听得连续撕的几声,那几十个壮汉上身的衣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四分五裂,掉在地上,黝黑结实的胸膛上,鲜血顿时流淌,而其中的几个,脖子歪歪扭扭的,上面隐隐有一道勒痕,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李建辉看着正中浑身煞气的夕颜,脸色惨白,上次她就是在弹指间就打掉了自己的牙齿,他愤愤不平,总想伺机报复,现在看来,她根本就算是手足留情的,这哪里是什么女人,分明就是庵鬼,冷血的魔鬼。 夏俊驰见了,整个人躲在李建辉的身后,动了动因害怕而颤抖的身子,饶是如此,他仍要逞口上之强,比之嘴上不饶人、爱煽风点火的夏夜白而言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要是拿下这个女人,赏黄金千两。” 他站在床上,指着正中的夕颜,饶是如此,他还不忘意淫一番,这美人果真是美人,温婉的时候有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之美,可现在这模样,浑身煞气,也无法掩饰她的出尘脱俗的样貌,能把这样凶狠泼辣的女人压在身下,不知是何等的滋味。 千两黄金,选一处像样的宅子,再娶几房妻妾,购置些良田,脱了这俘虏的身份,还可一生无虞,这些个壮汉都是从匈奴俘虏来的奴隶,平日里最受压迫,过着的本就是猪狗不如的生活,左右不过是一死,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哪个不是放手一博了。 方才还有些因贪生起了胆怯之心的,个个牟足了力气,双手叉腰,用力跺了跺脚,整个倚翠楼都震上了三震,呈破竹之势朝夕颜扑了过去。 夕颜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动也不动,这在夏俊驰眼里无异于寻死,他顿时收起了方才的害怕,将李建辉推开:“可别把美人的脸打坏了。” 内衫亵裤,走来晃去,再配上那动作,简直猥琐至极吧,不堪入目。 “王权,把那废物的手给剁了。” “哼,又是傻子,又是废物,我看你还如何喜欢,就老老实实从了爷吧。” 言罢,喜不自禁,双手置于腋下,得意的大笑出声,而一旁的李建辉也学着夏俊驰的模样,狂笑不已。 夕颜闻言,睁开眼睛,拿起一旁的檀木桌,用力一跃,踩在其中一个壮汉的肩上,身子后仰,对准正朝外走的王权,用力将手上的桌子扔了过去,刚好砸在王权的背上。 那桌子可是上等的紫檀木桌,又是实心的,沉甸甸的,砸在背上,方才的局势对夕颜明明是不利的,王权虽知夕颜的狠毒厉害,也没料到她会拿那檀木桌砸自己,可见其后果,王权惨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前趴,脸色惨白,以狗吃屎的姿态向前倒去。 房门是关着的,相思红豆二人站在门外,夕颜进去了这么久还没消息,来回踱步,担心不已,二人并无任何武艺,心里明白,若冲进去,并无任何帮助,是以虽然心急如焚,堪比热锅之上的蚂蚁,仍然没有冲进去。 直到房间里面传出砰砰乓乓的打斗之声,相思虽然谨慎,可哪里还呆得住,看也不看红豆一眼,推门就冲了进去,大喝了一声:“王妃,我们来了。” 经过这么些事,红豆对夕颜自是非常有信心的,原没准备进去的,本想拦着相思,却没来得及,见相思进去,忙也跟了进去。 王权的身子正往前倾,恰巧相思用力的推门进去,王权整个人撞在门上,顿时头破血流,王权叫了一声,痛的醒了过来,捂着脑袋,身子本能的前倾,红豆跟着相思一起,这丫头原就是风风火火的,平日里又好动,力气比起相思不知大了多少,再加上相思之前的推力,便见王权的身子像落叶一般飞了出去,夕颜见了,嘴角露出一丝残忍嗜血的笑容,凌空而起,朝王权的身子踢去,王权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朝自己飞腿而来的夕颜,吓得忘记了出声,只听得嘭的一声,王权整个人装在古玩架上,金玉之器掉了一地,砸在他身上,紧接着,那架子晃动了几下,随着那价值连城的掉在他脸上的金玉,宝马一齐砸下,方才还在哼哼唧唧的人早就被伤的体无完肤,面无全非,再没有一点声音。 一系列的事情,夏俊驰应接不暇,看着夕颜的眸子就像是见鬼一般,又爱又怕,李建辉吓得浑身哆嗦,指着莫夕颜:“快,把一把一一这个女一一女人拿下。” 余下的那几个壮汉也是吓了一跳,听到李建辉的哆嗦声才回过神来,挥着拳头扑了上去。 “小姐小心。” 相思叫了一声,刚要冲过去,就被身后地赶来的红豆拉住:“王妃应付的了。” 一字一句,是最虔诚的信仰。 相思和红豆见一群的壮丁朝夕颜飞扑而去,忙也冲了过去,夕颜也不出手阻拦,脚尖点地动也不动,像是在等他们送死一般。 最前边那壮汉的手已经贴近夕颜的脸,气势汹汹,像是一阵清风,吹起夕颜鬓角的发丝,夕颜身子后仰,退后了两步,与此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紧握成拳,与之相撞,完全就是硬碰硬的较量。 “小姐。” “小姐。” 红豆相思两人进惊吓出声,小姐的力气虽大,可这些男子可都是从匈奴捉来的俘虏,力大如牛,小姐如何能与他们硬碰硬呢,瞪大着眼睛,忘记了呼吸。 两拳相撞,一红一黑,一大一小,形成明显的对比,可结果却让所有人惊掉了眼球,身强力健,体重足足是夕颜四倍之多的大块头喘着粗气,连续向后退了几步,而那娇小玲珑的女子却是身形未动,气息未有丝毫改变,双手抱住小腿,整个人合成一团,像球一般跃于半空,对着那人的胸口处狠狠的一脚,那壮汉身子退得更快,夕颜身子悬于半空之中,拉起他的左右手,只听到咯咯的几声脆响,那人的右手就像是再也抬不起来,单手掐着他的喉结,那手是极其漂亮的,又白又细,干干净净的,一看便知是从未干过任何粗活的千金大小姐的手,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扭,真的只是很轻微的一个动作,也很美,像是在弹琴一般,你甚至感觉不到她的用力,那百来公斤的大汉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夕颜,舌头伸长,那只手便被鲜血给染红了,雪地里的梅花,美的不可思议,让人的心也跟着发颤起来。 这些个壮汉,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块头大,有几分蛮力,可他们却不知,现在的夕颜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夕颜了,因为注射了多种药物,后天拥有了神力。 其余那些原本向前冲的人见了,原本无畏的他们生起了退却之心,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可怕,可若是你看到一个二八的小女娃子冷眼杀人,面不改色,看着自己的一个个同伴死在被自己轻视的对手手上,你还会不要命的向前冲吗?此刻的她,是凡人不敢直视的魔鬼。 夕颜看着手上那红艳艳的一片,那张绝美的脸蛋露出诡异的笑容,妖艳至极,残忍至极,嗜血至极,随即眉头皱起,一副嫌恶的模样,猛地将那人推倒在地上,四处看了一眼,最后走到窗台边,用上面的窗帘使劲的擦了擦手,而地上的那人,即便是死,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满是恐惧和痛苦。 直到那双白白嫩嫩的手上再看不到鲜血的痕迹,夕颜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像是小孩子一般愉悦开心,衬着那阴沉的天气,竟像太阳一般光芒耀眼,谁会想到这样一个拥有太阳般笑容的女子竟会是方才杀人的恶魔。 夕颜将方才那沾满血迹的手置于头顶,瞧了瞧,觉得满意了才放下,方才那些壮汉一见她靠近,一脸死灰,纷纷给她让道。 “你一你想一一怎么样?” 夏俊驰吓得缩在床上,咽了咽口水,李建辉想逃,却被他死死拉住,走也走不了:“别忘了,你家王爷还在我手上。” “我要见我家王爷。” 不是商量,更加不是请求,而是强硬的不能再强硬的命令口吻,不带任何回旋的余地。 夏俊驰被夕颜吓得不轻,抱成一团,忐忑不安,可那双色迷迷的核桃眼却怎么也无法从夕颜的脸上离开,如水星眸,比那太阳还要耀眼上几分,微微一笑,出尘脱俗,即便是方才那又凶又狠的模样,也别有风情,这种女人,最先是自己看上的,若是嫁给那该死的夏天辰,他也无话可说,父皇却偏偏将她指给了夏夜白那个傻子,简直是瞎了眼才将一朵鲜花生生插在牛粪之上。 这样的美人,世间再难寻出第二个,即便是王府那一百零八个姬妾加起来,也比不上她微微一笑,此等绝色,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下次想要再亲没人芳泽,怕是难如登天了。 “想要见那废物可以,先亲我一下。” 不过这次他倒是退了步,指了指自己的右边的脸颊,似是不肯再做妥协。 “你是想死吗?” 夕颜冷笑道,心里却着实有些咬牙切齿,这夏俊驰好色,每日恨不得能泡在酒池肉林,收尽天下美色,醉生梦死才好,可她却没想到他果真是色胆包天,方才自己那般手段,却还是不能让他放弃占自己便宜之心。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夏俊驰色迷迷地盯着夕颜瞧,极为理所当然,一副只要占到夕颜便宜即便是死也在所不辞的模样。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吗?” 夕颜也不生气,低低的笑了两声,阴森森的,靠近夏俊驰,盯着他的下半身,让人的心不由的发毛起来。 “在不带我去见王爷,我就像对付王权一样,把你给阉了,我看你还如何风流?” 夏俊驰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成了苍白色,额上冒出了冷汗,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子孙根,阉了?那怎么行?如果成了太监,不男不女,行尸走肉,还有何乐趣?不若死了算了,何况他姬妾众多,到现在却未有子息,岂非要断子绝孙,绝了他这一脉? “你敢,我可是皇子,我的母妃是当今圣上的四妃之一,多年来深得圣宠,你要是动我半根汗毛,我定将你满门抄斩。” 多年来,夏俊驰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未有任何的麻烦,骄傲自大,自以为天下间无人敢动他分毫。 “五皇子,这女人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李建辉冲到夏俊驰的跟前,趴在床上,抱着他的胳膊,苦苦劝道:“我们还是带她去见王爷。” 这五皇子要真是有个万一,不是他们相府满门抄斩,他们李府的人通通都得陪葬。 夏俊驰吞了吞口水,似乎真的是非常害怕:“我带你去见夏夜白,你保证不把我给一一” 夏俊驰低头看着自己命根子,做了个剪的动作。 夕颜抿着唇,轻道了声:“我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那说好了,见到夏夜白之后,你必须亲我一下。” 不等夕颜抗议,夏俊驰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跳下床,转过身,对着夕颜道了声:“这就带你去见他。” 他笑了的两声,猥琐而又阴森。 夕颜拍了拍手,跟在他的身手,相思红豆两人对视了一眼,忙也跟了上去。 穿过了走廊,一行人下了楼梯,来到倚翠楼一处偏僻的小院子,这个地方甚是冷清,和前厅的热闹截然相反,四处横七竖八,乱糟糟的,周围坑坑洼洼的,若不是夏俊驰亲自引路,夕颜险些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皇城之中,数一数的青楼竟会有这样落败的地方,肮脏污秽,就像是这内里一般,早就腐烂。 “好了,就在这里。” 夏俊驰停下步子,指了指正前方的一处低矮的小房子,屋顶是茅草的棚子,周围的墙壁已经慢慢的脱落,和夏俊驰方才的房间,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天堂,一个则是人间的贫民住所,云泥之别,也不过如此,同为皇子,可待遇却相差如此之甚。 夕颜丝毫不怀疑夏俊驰将夏夜白藏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即便是有金山银山,那也是花在女人身上,哪里有半点的兄弟情义,跟着太子想来是兰妃授意,此等草包,若是没有兰妃,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夕颜也不多想,迈开步子就要冲进去,却被夏俊驰拦住。 夕颜瞪了他一眼,怒道:“让开。” 夏俊驰整个人靠在门上,说什么也不让:“你不是说那夏夜白那废物有一颗善良赤诚,会一心一意待你吗?里面有我的人守着,你要是现在敢动手,我马上就让人把那废物给杀了。” 夕颜闻言,脸色未变,心里却暗自觉得不对劲,四处瞧了一眼,跑到窗台,顿时脸色大变。 两个丫鬟见了,是不是王爷发生什么事了?小姐的脸色怎生如此难看?两人甚是默契,同时凑了上去。 入眼,满室狼藉,硬邦邦的卧榻之上,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躺在上面,衣衫不整,夕颜瞧见那刻着莲花圄案的银白面具,顿时松了口气,面具没被拿下来,还好还好,若是拿下来,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这张脸,时好时坏,到现在她心里没一点底。 可下一瞬,那双眸子却燃起了火苗,起初是星星之火,却大有燎原之势,那窗子并不高,刚到夕颜下巴的位置,里面的香艳之景尽收眼底。 “哪个男人不好美色?那傻子以前是没女人要他,现在看上女人,还不得像饿狼一般扑上去。” 夏俊驰见夕颜脸色大变,自以为是见到他和女人缠绵方才如此,幸灾乐祸的凑了上去。 卧榻之上,夏夜白双手被牢牢束搏在卧榻之上,许是挣扎了太久的缘故,昏暗的烛火下,明显可以瞧见一条条青紫色的勒痕,很是醒目,此刻的他正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呼吸再多也不够似的,那银白的面具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满脸的汗水,裸露在面具外的肌肤晶莹剔透,几缕湿透的发丝垂落在他裸露的大片胸膛上,黑白相间的景象很是养眼。 暗黄色的内衫湿了一大片,隐隐可以瞧见那弧形优美的身躯,可夕颜第一眼瞧到的却是他小腹上还未完全淡化的深紫色淤青,漂亮的喉结不断的重复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似是在渴望些什么。 夕颜的目光滑到地上的是个女子身上,皆是香肩半露,下身只着了一条亵裤,露出雪白的小腿,有两个只上身穿了一件肚兜,染红的脸蛋,凌乱的罗衫,倒在地上。 小白的左手边,是一手拿匕首的壮汉,长得五大三粗,很是彪悍。 这几个女子定是被小白奋力推在地上的,偏生夏俊驰之前下了命令,一定要与他发生关系,小白才会被绑着。 “王妃,王爷的模样不对劲。” 夕颜没有说话,房间里面的几个人,也都没能察觉夕颜地到来。 相思方凑近夕颜,站在夏夜白跟前的大汉突然大喝了一声,地上那几个衣裳不整的女子艰难的撑起身子,双手如灵蛇一般,齐齐的缠了上去,媚眼如波,红唇嘟起,吻上了夏夜白的不断吞咽的喉结,探出的舌,灵活的舔砥着,另两个执着肚兜的美艳女子,两人趴在夏夜白的胸膛上,扯开他的衣裳,她们的动作一点也不粗鲁,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他的胸膛,带来一阵阵的战栗。 两人将夏夜白胸膛之上的衣服扒开,方才低下头,伸出舌头,极尽色情的舔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下,偶尔停下动作,媚眼如丝,盯着夏夜白瞧。 卧榻上的夏夜白双手挥个不停,应是想推开他,双脚踢个不停,但却因为她那样的动作,全身像是脱了力一般,就连说话喊叫的声音也没有。 “看吧,没哪个男人能抵抗的了美色诱惑,我不过是讲自己的欲望直接表现了出来而已。” 夕颜转过身瞪了他一眼,一旁的相思别过头,剜了夏俊驰一眼,大声道:“分明就是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们家王爷。” 红豆心里也愤愤难平,这五皇子自己好色就算了,还给自己找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己不学好,还想带坏他们家王爷,简直就是个混蛋,这样的人还想娶她们小姐,简直就是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 “对,我们家王爷还知道抵抗,若不是被绑了手,那些个不要脸的女人早就被我们家王爷吸干了血了,呸呸呸,这么肮脏的女人,我们家王爷才不屑碰她呢,若是五皇子,早就像饿狼一般扑上去了,哪里还会抵抗,我们家小姐说的没错,你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比不上我们家王爷的一个手指头,是头发也比不上才对,自己也不撒泡尿照镜子看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你,你们一一” 夏俊驰平日里被人吹捧惯了,哪里受得了别人这般说他,而且还是为了个废物,顿时气的脸色发青,指着相思红豆两个丫鬟,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奴,把那傻子的手给废了。” 夏俊驰转过身,便见夕颜向后退了几步,身轻如燕,一跃翻上了门窗,溅了他满脸的灰。 里边的阿奴听了夏俊驰的愤怒,对准夏夜白的手腕,举着手臂上的匕首,就要挥下。 “住手。” 夕颜的眼睛危险的眯起,瞳孔紧缩,乍听到夏俊驰的命令,紧咬着唇,心跳的飞快,脸色陡然也变得苍白起来,想也不想大喝了一声,门口的相思红豆二人呆呆的愣在原地,心吓得快要蹦出来了一般。 阿奴原准备动手,听到有人喊住手,转过身子,床上的一干子人听到声音,也一同转身,谁也没有发现,硬邦邦的卧榻之上,那双手被紧紧束搏的夏夜白眼底闪过了一抹清亮的惊喜愉悦。 阿奴转身的瞬间,夕颜伸手摘下了早上出门前别着的金簪,也不知那丽妃是真被她哄得开心还是假意想要拉拢,时候竟派人送来了一批贵重的首饰,今日进宫,她随意选了一只别上,没想到竟会派上用场。 许是太过在意的缘故,夕颜拿着金簪的手竟有些颤抖,她半点犹豫也没有,一纵跳下了那并不高的窗子,眯着眼睛,手上的金簪对准那人的脑门飞了出去。 那阿奴还没来得及问清发生了什么事,便见那金簪如脱弦的箭一般,朝着自己的脑门飞来,想躲开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庞大的身躯笨重如山,根本就避不开,也避不过,大叫了一声,没有任何的挣扎,蠢笨的闭上了眼睛,粗扩的尖叫声还未间断,那金簪立于印堂之上,鲜血四溅,那庞大的身躯彭的一声向后倒了过去,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卧榻之上的夏夜白险些从床上弹了起来。 那边粗扩的尖叫声还未间断,那几个那人看到那四处飞溅的鲜血,还有那死不瞑目的模样,吓得尖叫出声,抱头逃窜,地上的衣服都忘记了捡。 “全都不准叫,在地上蹲好,要不然我杀了她。” 夕颜冷声喝道,忙又跑到夏夜白的跟前,那几个女人听了,刚见那阿奴惨死之状,哪里还敢乱叫乱动,违抗夕颜的命令,纷纷抱着脑袋,乖乖的在一边蹲好。 “小白。” “小白,怎么样了?” 夕颜冲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夏夜白的脸,神色焦急,似是要唤醒他的理智,方才隔着一段距离便瞧见他手上的勒痕了,现在看的愈发的清楚,夕颜的阴沉的脸色一点点的柔和下来,满满的都是心疼怜惜,可想到方才那香艳的一幕,心里又着实气恼的紧。 “这就给你松开。” 夕颜蹲着身子,拾起一旁的匕首,轻轻一动,那绑了好几圈的绳子便被害开,也不知是那匕首太过锋利,还是夕颜的力气太大。 夏夜白像是没有骨头一般靠在夕颜的身上,在她的怀里轻轻的蹭了蹭,捉住夕颜的手,在自己的脸上不停的摩挲着,闻了闻,傻傻的笑出了声:“是颜颜的味道。” 他嗤嗤的笑出了声,那模样憨厚,甚至带着些傻气,却无端端的让夕颜没法生他的气来,甚至有些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她身上的味道?他记住了她身上的味道了吗?是什么味道?方才他是因没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所以才一直在抵抗吗?真是个傻子,但是她迷恋的似乎就是他的傻气。 心口的那个位置依旧跳的飞快,方才她真的好怕,怕自己一时失手,那匕首真的就落在他的胳膊上,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因此嫌弃他,只是上天对他已经如此不公,他如何忍心让世人再诟骂他残废无能。 夕颜的手心皆是汗,掌心也是滚烫的,可一碰上夏夜白的脸,方有觉得不对劲起来,那滚烫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拧起了眉头,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刚消下去的怒火又腾腾的冒了上来:“夏夜白,你简直找死。” 她愤愤的骂出了声,想要抽开的手却被夏夜白紧紧扣住:“颜颜一一好舒服一一好舒服。” 俊秀的脸庞布满了红潮,双眼迷离,迷迷糊糊的,竟将夕颜压在了身下,隔着面具,嘟着嘴就在夕颜身上乱亲,一双手也不见闲着,使劲的和夕颜身上的衣服作斗争,亲的夕颜满脖子都是口水。 “夏夜白,你给我醒醒。” 她虽早就将身上这个人当成自己的夫,方才她确实很感动,也不是没想过他会有要了自己的一天,但绝对不是现在,他中了药甚至昏迷之际,且一旁还有数人围观,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其他女人的气息。 前世的她虽也纵情声色,纸醉金迷过好长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让别人占得自己半分便宜,对于感情,她始终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她是如何也不会要的。 慌乱间,夕颜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怪异甜香,她的目光在简陋粗鄙的房间搜寻了一番,最后落在了那青烟缭绕的香炉上,眼眸微沉,唇瓣也跟着紧抿了起来。 她相爷不想推开身上的夏夜白,径直朝香炉走去,那一双清亮的大眼险些能喷出火来,她怒哼了一声,将香炉用力砸在地上,弄了满地的灰烬,响起了巨大的碎裂声,地上的那几名女子听了,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避开那飞溅的碎片,差点叫出声来。 “往哪里跑。” 夕颜方打碎了那香炉,便听到门外红豆的叫嚷声,眉头皱起,看着正朝着相反方向跑的夏俊驰,而它的正前方是一棵粗壮的梧桐村,嘴角勾出一抹残忍嗜血的笑容,兄弟情谊,今日她也让他来领教一番。 夕颜眼疾手快,低着身子拾起地上的匕首,快步跑到窗前,身子向后微仰,朝夏俊驰飞去,从他颈项的位置飞过,黑色的发丝飘落,夏俊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趴在村上,喘着粗气,气还没喘匀,那匕首乘风借力而来,就插在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夏俊驰打搅了一声,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匕首,浑身颤抖,吓得不敢再动。 “相思,把他给绑了。” 红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粗绳,在相思的跟前得意的晃了晃,相思配合着红豆不由的也露出了笑容,夏俊驰瞪大着眼睛,想反抗,浑身虚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任由相思两人给绑了。 “相思姑娘,我们也来了。” 相思红豆二人刚绑好了夏俊驰,那厢,王府的一些家丁,一群人推着方才逃出去的李建辉,手上拿着棍子冲了进来,走了进来。 “我们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料想他肯定没做好事。” 那人挥着手上的木棍,指着李建辉,吓得李建辉身子不停的向后仰。 “对,王爷失踪,肯定是他们干的好事,绑我们家王爷,真当我们恭王府没人了。” 另一人附和道。 “对,也该是时候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了。” “那现在怎么办?” 王府上下一气,同仇敌忾。 “王妃就在里面,一切等王妃出来发落口” 说曹操,曹操就到,夕颜推开门走了出来,看着那一群斗志昂扬的家丁,看了相思一眼,脸上露出的赞赏的笑容,短短时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王府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团结。 她站在门口的正中,只轻轻的一个动作,那些下人便纷纷住了口:“王爷善良心软,他们便真以为我们王府无人了,今日便要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这些人,管他是皇子还是下人,一一个一也一不一放一过。” 王府风云 064 意乱情迷 夕颜站在门口的正中,只轻轻的一个动作,那些下人便纷纷住了口:“王爷善良心软,他们便真以为我们王府无人了,今日便要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这些人,管他是皇子还是下人,一一个一也一不一放一过。” “王妃说得对,这些人敢欺负王爷,就是没把我们恭王府放在眼里,没把王妃放在眼里,今日若是不让他们长长记性,他们就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相思姑娘说的没错,王府有王爷那才是王府,没了王爷,那还算是个屁,别人连王爷都看不起,哪里还会瞧得起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以前我们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眼光太短浅,才会受了蒙骗,让王爷多次受了委屈,今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红豆上前拍了拍相思的肩膀,笑道:“不过嘛相思姐姐,没想到你还有这手。” 相思见红豆打趣,笑得有些腼腆:“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王妃说的,我只是把王妃说的话说给他们听而已。” “你们方才说的都没错,在王府,王爷就是我们的主子,生是王爷的人,死了,即便是画作鬼魂,看见别人欺负我们王爷,那也是不能放过的,同样都是皇子,五王爷为什么就能处处欺压我们王爷?我们七王府的一等家丁为什么见了七王爷家的四等家丁,也要绕道走,这些难道是因为我们王府的下人太过软弱?不是我们王府的下人没用,而是以前你们根本就没把王爷当成主子,别人也才没把我们家王爷当王爷,我们家王爷若是在外面受了欺负,王府可有人会为他出头?没有,都没有,不但如此,以前的你们还合着外人一起欺负王爷,既如此,那些人还不把我们家王爷当成受气包?五王爷就不同了,平日里逛个大街,哪次身后不是跟着几个身形彪悍的壮汉还有一大群的家丁,若是哪个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哪个不是被那些人打的鼻青脸肿,没了半条命,这样还有哪个不要命的冲上去?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若是五王爷家的哪条狗受了欺负,不用第二日,那家的大门定会被五王府家的那群下人给拆了,可你们呢?你们在外面受了欺负,可有人替你们出头?这能怪王爷吗?不能,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自己,王爷没了脸,你们没了主子,如何还想别的奴才尊重你?王爷善良憨厚,可现在,我们有了王妃,她就是我们王府的女主子,若是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冒犯了她,你们说该怎么做?” 红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慷慨激昂,她的这一番话简直道出了那些人的心声。 这些个问题,他们以前并非没有考虑过,可每每想起,总是将责任推给王爷,怪他痴傻疯癫,没有本事,才让他们这些个下人也跟着丢脸受穷,现在想想,若是以前王爷受了欺负,他们王府的这些个下人一同站出来的话,哪里会落得今日的地步,里里外外都不是人。 “王妃是我们的主子,欺负了我们的主子,当然要讨回公道。” “对,就算是要了我们的命,也绝对不能放过那个人。” “没错,管他是皇子什么,即便是天皇老子,那也不准。” 王府的下人激动了,愤怒了,手上的棍子举得高高的,恨不得将那人乱棍打死。 一旁被五花大绑着的夏俊驰和李建辉见到这场景,不由的吞了吞口水,整个身子不由的后退,唯恐激怒的他们发现了自己,这些下人是要造反了,他们真的是要造反了。 “王妃,像这种人就该把他给杀了,若到时皇上责问,就说是我福贵杀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对,这种人渣,就不该活在世上,色胚一个,也不撤泡尿自己看看,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夕颜摆了摆手,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表情愤慨,握紧着手上的木棍,恨不得上去在夏俊驰,李建辉二人身上狠狠地补上几个拳脚。 “哪个奴才不想有个好主子,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你们以前做了些什么,我不想再去追究,今日能在这倚翠楼见到你们,便说明你们已经觉悟了。虽说我们家王爷现在不被待见,可那也是正正经经的龙子,哪里是我们这些贱民之人比得上的,今日他被五皇子捉来,若真有个什么好歹,你以为皇上责怪的会是谁?到时候死的会是谁?那还不都是你们这帮奴才吗?到时候死的岂止是你们一个人,怕是你们整个家人也会受到牵扯,这五皇子哪里是在害王爷,而是在拿刀在杀你们的家人,你们居然一点也没觉察出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个人不想攀上高枝,哪个下人不想有个厉害的主子,只有七王爷好了,你们才能跟着好,我今日在这里许下承诺,今日你们跟着我和王爷吃苦,一心一意跟着我和王爷,有我和王爷一口饭吃,便有你们一口汤喝,总有一日,我会给你们讨回公道的机会,但若对我和王爷有异心,我必定让他和王权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底下的那群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片刻,随即了脸上都绽放出仿若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光芒,那双眼睛,看着夕颜,充满了期待。 “效忠王爷,忠心王妃。” “若有异心,天打雷劈。” “王爷万岁,王妃万岁。” 在这男尊女卓的时代,在王府那些人的心中,夕颜身为王妃,俨然摆在了和王爷同等的地位,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终有一日,她会伴着那个男人,携手并进,患难与共,站在琉璃的顶端,站在这个时代的最巅峰。 “里面还有四个女人,相思,你和这些人留在这里,把里面那几个女人还有夏俊驰李建辉都给看好了,等我回来,红豆,你带几个人去方才的那房间,准备好冷水,我和王爷马上过去。” 夕颜吩咐完,忙冲进那小柴房,卧榻之上的夏夜白衣裳凌乱,露出整个胸膛,本就红润的嘴唇上被汗水浸润,晶莹剔透,愈发的诱人起来,一双手不安分的抚摸着自己的胸膛,像是在抒解什么。 “给我先把衣服穿好。” 夕颜蹲着身子,替夏夜白把裸露在外的胸膛给裹上,转过身子,见那几个女人正往这边瞧,不由的恼火起来:“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抠出来。” 那些个女人听了,忙惊恐的低着头,什么嘛,他们也吸进了不少迷香,听到男人的呻吟声,很自然的就会有欲望啊,不过就是看一眼,这女人,不过是长得好看些,像只母老虎,还如此狠毒,就只有那傻子才会当宝,若没有那皮囊,就算是瞎了眼,也没人看得上。 “颜颜,我好热哦。” 夏夜白撅这嘴,虽隔着一张面具,夕颜也能想象地出来他此刻的模样,面泛桃花,颊边的红晕定时比女人还要还要妖冶,那双眸子,尽管沾染上了情欲,却比小孩子还要无辜。 “热死活该。” 夕颜没好句说了一声,将夏夜白抱了起来,夏夜白在她的怀里动了动,头埋在她的颈项,像小狗一般嗅了嗅,马上就开始不安分起来:“颜颜,你好香。” 那灼热的气息,像是能把人的血液也点燃起来,夕颜不由的跟着燥热起来,夏夜白呵呵笑了两声,一双手使劲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这便也就算了,自己上身的衣裳扯开了以后,竟在夕颜的身上煽风点火,像弹钢琴一般上下抚摸,揉捏。 夕颜一脚刚踏出门槛,浑身一颤,低头瞧了一眼眸光迷离的夏夜白:“夏夜白,你给我安分点,再动手动脚,我就直接把你扔在地上。” 那些个女人见抱着小白的夕颜离开,惊的下巴都掉了出来,天,这还是个女人吗?到底是什么东西变异的?一只金簪便可夺人性命,还能把那个大个男人给抱起来,这该不会近来在市井流传的恭王妃吧? 四人经过方才一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那戴着面具的便是传说中软弱无能的七王爷了,可怎么看都不像啊,中了迷烟的人,哪个不是意乱情迷的,可方才她们脱得如此干净凑上去,却被他给推开了,即使被绑住了手,只要她们几人一靠近便是拳打脚踢的,到了后来她们几人上前才好了些,难道那迷烟一开始失效了? “颜颜,你说过不凶我的。” 夏夜白气息急促,高高撅起的唇瓣似是在控诉,那双眼睛迷迷蒙蒙的,像是深秋的早晨,雾气弥漫,瞧不见底。 还凶,她简直想一巴掌拍死他,那样,她也就可以省心了。 夕颜松了口气,好在方才那迷烟不是很重,想来夏俊驰那种人定是以为只要有女人凑上前去,即便是柳下惠也会化身为狼,小瞧了小白。 夏夜白眯着眼睛,脑袋使劲的往她胸上靠,那软绵绵的触感似让他特别满意,哪里肯听夕颜的话,一双手隔着衣裳在上面不停的探捏:“颜颜的这个地方和那些人一样,大大的还很软。” 夏夜白呵呵的傻笑了两声,食指轻轻一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巧对上的是乳尖的位置,夕颜只觉得全身被点击了一般,手上一软,险些就把夏夜白甩在地上。 “夏夜白。” 不知是因为恼火还是害羞或是其他的缘故,整张脸红到了耳根脖子,这一声她原本是想大声呵斥的,却变成了毫无威慑力的娇吟,夕颜听到自己像小猫一般的声音一惊,脸更是爆红的厉害,怀里的夏夜白双手紧紧的缠着夕颜的腰肢,头埋在他的双峰之间,方才迷离的眸子竟在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嘴唇一丝坏笑,却让人读出了幸福和满足之感。 夏夜白一路兴风作浪,等到了夏俊驰方才的那房间,夕颜上身的衣服几乎已经被他拨开,就差伸开手臂,便可脱下来了。 “王妃,里面有浴池,里面的水也还是凉的,不过我让人准备了新的大浴桶,冷水已经准备好了,是干净的,就在里边。” 夕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好生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红豆道了声是,让王府随行的那几个家丁那那厚重的古玩架子搬开,将王权的尸体搬了出去,吩咐他们扔去那乱葬岗,关上门,留了两个人一同在门口守着。 夕颜跑进了室内,想也不想便将夏夜白扔进了浴桶之中,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之心,夏夜白整个人浸泡在盛满了冷水的浴桶之中,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至少,盯着夕颜看的眼神不若方才的迷离,而是多了几分幽怨:“颜一一颜,好一一冷。” 夕颜盘腿站在浴桶边上,有些心疼又有些懊恼地看着他哆嗦的唇,伸手在他的跟前挥了挥,不确定那药效是否被这冷水击败,冷冷的叫了声:“小白。” 夏夜白用力的甩了甩头,似还有些昏沉,双手在半空路胡乱的挥舞,过了半晌,总算是捉住了夕颜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使劲的搓了搓:“颜颜一一好一一好冷。”还极其配合的打了个喷嚏。 夕颜看了愈发的心疼,可心里着实还生着气呢,偏生还是担心他多些,慌乱的抽开自己的手:“小白,你先等等。” 夕颜跑到门口,吩咐了声:“红豆,请李老到王府候着。” 刚吩咐完,又跑了回去,夏夜白头靠着浴桶的边缘,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嘴唇发青,扯得很是凌乱的衣衫让水一泡,湿漉的服贴在他肌理起伏的身子上,黑黑的长发部分没入水中,部分散落在他肩膀胸口,小腹之上那一团淤青愈发的显眼起来。 “我之前便告诉你,这世上,除了我真心待你,你的那些个兄弟,就是些豺狼虎豹,那些个禽兽,哪里管你是不是傻子,只要可以利用,一点也不会顾着兄弟情义的,我让你离那五皇子远点远点,偏生你就是不听我的话,你这样,分明就是活该,世人都叹你是傻子,事实上,我才是傻子,比你还傻的大傻子,如若不然,我现在就该转身离开,再让红豆那些人再加些冰块来,冷死你活该,反正你也不听我的话,还管你生死作甚,权当给你点教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三分感慨,三分愤怒,余下的四分,也许更多,便是她对他难以自己的心疼怜惜,她真的就想像她说的那般,出去让红豆拿些冰块来,由着他一个人在浴桶里面,是冷是热,就该让他自己煎熬,偏生对他,她就是狠不下心来。 抚上他的发,忍不住轻声叹息,像是对夏夜白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小白,为什么我说的话你总是不听呢?” 依着她的性子,即便是对他处处心软,可也不该如此纵容,若不是处处惯着,他也不至于这般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今日居然着了五皇子地道,不过想来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夏俊驰那色胚,色胆包天,即便是死,若是牡丹花下,那也是不枉此行的,他存心想利用小白牵制她,占她的便宜,小白如何能躲得开。 看吧,她就是如此,明明是想要对他狠心,可到头来,却总是为他找借口。 “颜颜。” 夏夜白的嘴唇哆哆嗦嗦的,火热的身子遭受着寒凉冰水的浸袭,一冷一热间,他的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抱的愈发的紧:“我好冷。” 夕颜拍了拍他的脸,冰凉的有些吓人,叹了口气:“若下次再这样,我便真的不再理你了。” 红豆思虑的甚是周到,似乎早就料到夕颜会陪着夏夜白一同泡冷水澡一般,木桶很大,足足可以容纳两个人,没想到真被那丫头说中了,不过她倒是没料到两人的鸳鸯浴竟会是在这种状况之下。 夕颜一只脚方踏进浴桶之内,闭眼抱成一团的夏夜白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半身在水里的夕颜:“谁让你下来的,我要一个人洗。” 那口气,竟带着几分责怪。 夏夜白猛然起身,冷水四溅,洒了夕颜一身,用力的将夕颜推了出去。 上次夜里有他护着,她不过也就是吹了一晚上的风而已,便在床上躺了这日,这水冷冰冰的,她又没有内力,少不得要生病。 夕颜被他一推,整个身子向后倾斜,险些掉了出去,好在被夏夜白被拉住,心里却仍觉得恼火,脸色暗沉了好几分:“夏夜白,别给我胡闹。” 若不是她看他冷的直达哆嗦,她才不愿下来陪他呢,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 夏夜白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冷还是怎么回事,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反正就是不愿领她的情,上次见她生病,他心里难受憋屈的很呢。 “脸上可有受伤?” 冰凉的指尖划过脸颊,顺势就将那银白的面具取了下来,夏夜白动也不动,看着夕颜,只觉得身上比方才在那小柴房之内还要燥热不安,夏夜白想也不想,慌忙别开脸,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身子抱成一团,坐在水中。 即便是坐在水中这么久,夏夜白依旧是双颊通红,全身上下仿佛被火烧了一般,热血沸腾,那双漂亮的眸子,半睁未睁,眼神朦胧却火热,额头上那些发丝早就被打湿,被汗水浸润的脸蛋,泛着桃花,颊边的火红妖艳而生动。 夕颜才不管他愿意与否,这才几分钟,他身上的药效应该还未退去,左右不过是陪着他在水里泡上半刻钟,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春末夏初,那水虽不及冬日的冰寒刺骨,却是冰冰凉凉的,与身上的温度相差甚大,一时间自然有些无法适应,不由得倒抽了口气。 对面坐着的那人,是个傻子,可自己从未有过半分嫌弃,大婚至今,她事事为他着想,宁愿自己低头,也不让他受丁点的委屈,为了他,何止是让自己的手沾上了鲜血,夕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的纹路清晰,掌心透明,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可今日却染上了几条性命,她心里未有半分的埋怨,可方才,看着阿奴手举匕首,对准他手臂的时候,她真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这地方,人不生地不熟,自己不受宠,要保命还得处处陪着小心,她却还要挖空心思保护他,用命去维护他的尊严,他为何总不听自己的话,次次都让她提心吊胆,是不是傻,就有了让关心他的人伤心的权利? 夕颜双手放在木桶之上,头靠在上面,极为疲倦,可对面那人似乎在任何时刻都不让她省心。 “颜颜。” “颜颜。” 夏夜白叫了几声,夕颜抬头,见他凑过来,想也不想,拽起他扶住浴桶边缘的手,她原本是想狠狠的咬下去,可到了嘴边,想到他满身的伤,到最后还是舍不得,若这世上,她都会因为生气而伤害他,还有谁是不伤害他的,到最后,终究只是象征性的咬了一口,不痛不痒,哪里是教训,和挠痒无异,倒是想到自己的傻,心里酸涩的厉害,眼眶也不由的跟着红了起来。 看着那张傻笑的脸,心里愈发的抑郁起来,明明都是一样的脸,她怎么就对他狠不下心来? 她看着自己方才咬过的地方,除了口水,没有任何的痕迹,心愤难平,使劲的甩开他的手,擦了擦嘴巴。 “夏夜白,你如何才能让我省心些,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我对你太好?你就不能乖乖听我的话吗?在心里,我把你当成傻子疼爱,你胡搅蛮缠,我由着你,从不与你发火,觉着你从小到大受了太多的委屈,总变着法的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你,但我可有嫌弃你半分?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也从未有过隐瞒,在我看来,你夏夜白,是傻子也好,不是傻子也罢,从大婚那日,我便认定了你,我是护短的没错,但若只是护短,上次在慧春坊,我便不会用性命去赌,傻又怎么样,除了我,谁也不准轻看了你,欺负你,可从大婚到现在,我可有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方才我的心都快吓出来,夏夜白,你是不是要我死了一一” “不准说那个字。” 夏夜白大喝了一声,被夕颜拉着的手用力一带,夕颜不查,便跌进了她的怀中。 火热的唇带着近乎疯狂的劲道和势在必得的决心,堵住她抱怨的小嘴儿,狂猛的席卷了她的呼吸,夕颜始料未及,瞪大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直直地盯着那双如黑耀石一般的眸子,那里面清楚的倒映着自己吃惊而又错愕的模样,还残留着方才她歇斯底里的愤怒。 如此霸道的气势,还有那双清亮坚定的眸子,一点也不像自己平日里看到的夏夜白,夕颜不由的愣住,可这样的强势也只是一瞬,等她回过神来想继续去寻的时候,那双眸子又恢复了最初的清澈无辜,还带着点点迷蒙的情色,那吻也是极其的生涩,还带着啃的味道。 夏夜白眉头皱起,心中警铃大响,他怎能忘记眼前这个女人的本事,若不是那双吃惊错愕的眸子印着自己的霸道强势,他险些就暴露了。 为着夕颜的那些话,夏夜白心里一阵的狂喜,原来她心里真的是有自己的,她做的那些事全都是为了自己,一颗阴云猜忌的心顿时难以抑制的窃喜,可下面的话却让他不由的暴怒起来,她为他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可慧春坊还有今日之事,他也是始料未及的,他今日出府,原是想去东城门接她,顺带给她惊喜的,哪里会想到会遇上夏俊驰那该是的竟连日来守在恭王府外,设好了陷阱等着他,若是出手,身份必定曝光,那那些人必定是一个都不能留的,齐谡,萧剑都不在身旁,偏生他的手不能染上那些贱民,如若不然,那些人哪里是对手。 可再怎么样,她也不该说那句话啊?若是想她死,在相府还有慧春坊,他哪里会冒着风险那样出手,事后,若不是那装神弄鬼的国师再三警告,那黄威哪里还能有命活着,看着那女人肩膀上的箭伤,他简直恨不得把那人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才好。 之前他做的那些也许是有一丁点的过分,但是对于大婚当日,一死也不愿嫁给他的女人而言,他为何要手软?他哪里知道她寻死没成,变化竟会如此的大。 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若不是因为那晚她甜美的血可以解他的狂躁之症,他早就让人下手了,更没想到之后她会为自己做那么多事,尤其是慧春坊,她以命相搏,为了只是让他不受那些人的欺负。 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对待,谁让她把自己当成小孩对待了?他可是男人,随时都能把她由女孩变成女人的男人。 这女人,对他也是狠心的,明知他中了迷药,虽说那迷药对他而言根本无用,夏俊驰派来的那些个女人,满身的脂粉味,闻着就让人作呕。 依着她对自己的好,他以为她会以身解药才忍着让那些女的亲了几口,想着若是生米做成熟饭,将来再有个小小白或是小颜颜之类的,即便是事情败露了,她总会看在孩子的面上,不与他计较,至少不离开他。 这个女人,虽然凶巴巴的,还凶狠的要死,不过却着实招男人喜欢,上次在慧春坊,他可没错过夏天辰和夏明旭两人看着她的眼神,欣赏赞赏,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还有那国师,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对谁都是亲近而又疏离,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偏偏对这女人好得很,那人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平日里那老不死的如何都请不到他这尊大神,那日他定是专门了这女人的伤才去得。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二人虽是夫妻,至今却还是有名无实的,他如何能放心的下,本想趁着这次成事,哪想到这女人如此狠心,竟选择和自己一起泡冷水这般麻烦,还有那该死的夏俊驰,自己没用,竟把别人也当成和他一般没用的窝囊废,用的居然是那种低劣的不能再低劣的迷烟,若是他,就用神仙醉。 “呜呜。” 他的牙齿几乎是恶狠狠的叩开了她紧咬的牙关,不由分说的长驱而入,带着渴望的深吻好似在迷惑人一般,头晕晕的,有股燥热烧坏了她的思考能力,卷走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对她,有着深入骨髓的渴望,每晚抱着她,那种感觉,就仿佛找到自己丢失了已久的心,夜夜安睡,再也不会有噩梦缠身,可他一点也不满足于每晚只能与她相拥而眠,他的唇贴着她的唇,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一点点的品尝着她的美好,可这样,他依稀觉得不够,手开始不安份起来,探进她的衣内,留恋着那一份柔软,还有她一瞬间的颤抖。 “夏一一夜一白一” 夕颜虽是意乱情迷,心里却还是不愿的,手上也并未放弃抗拒,只是力气不大,对夏夜白而言,有些可有可无,尤其是那轻斥声,柔中带娇,娇中带媚,撩人心弦。 两人贴的极近,她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下的炽热抵着自己的私密之处,这一刻,她真不敢把他当成傻子对待。 她对他的吻他的碰触并不抵触,但是她不愿在这个地方,更不愿在此种状况之下,她不嫌他是傻子,但绝不是那低劣的不能再低劣的迷烟的解药,更何况,入髓便知其味,这是个厚着脸皮,极爱胡搅蛮缠的主,偏生自己对他又是不舍得狠心的,有了这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红豆才有了那块地的线索,从她来的那日到现在,她想做的事情还不容易有了着落,绝不能因此事被这爱闹事的家伙缠住了身,而且,她心里还有太多的疑云,至今还未解开,她不能就让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和小白发生关系。 她的唇就如她的人她的血一般,美好异常,柔柔的,软软的,异常的香甜,让人舍不得放开,下身早就是肿胀的难受,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早就被情欲染成了瑰红色,甚为艳丽。 他贪恋着她的美好,理智早就被燃成了灰烬,他的心告诉自己,吃了吧吃了吧,让她成为自己真正的女人,然却总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夏夜白,她是值得你珍惜的女人,如此犹豫纠结了好久,到最后他终究是松开了她的唇。 整个人紧紧地靠在她的肩上,脸上的笑容似是满意又似是不满意,输了口气,那双满是情欲的眸子清明了不少,那颗犹豫纠结的心也轻松了下来。 夕颜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因方才他的举动而生气动怒,嘴角上扬,竟隐隐是带着笑容的,只是那笑容有些诡异,像是开心,又像是在怀疑写什么,不过总的来说却还是愉悦的。 “夏夜白,你好些了吗?” 夏夜白整个人靠在夕颜的肩上蹭了几下,紧紧的抱住了她,呵呵的笑出了声:“颜颜,你好甜啊。” “但是你的味道很差劲,好像还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夕颜低低的嘟囔了一声,相当不满的抱怨道,方才那些女人在他的喉结,还有胸膛上亲了好久了,也不知干净了没。 夕颜想的生气,掬起一把水泼到夏夜白的胸膛,用力的搓了好久,到最后,还不忘记他的颈项。 “颜颜,我好冷,浑身一点劲都没有。” 夏夜白轻道了声,唇若有似无的划过的夕颜的耳垂,引起她一阵的战栗。 “抱我去床上。” 夏夜白双腿唤着夕颜的腰肢,动也不动,显然,他也不准备再动了,就直接想让夕颜用这个姿势抱他上床,他放弃了那么大的甜头,只要求她这样抱他上床,自是认为一点也不过分的。 “你这样我如何起来?” 夏夜白不乐意,低着头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耳根红的厉害,松开了缠住夕颜的双腿,夕颜站了起来,放把他拎了起来,便被夏夜白重新抱住,整个人像是无尾熊一般,贴在她的身上,夕颜觉得他大力的都快把两人融合成一体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干的衣服换上。” 夕颜说完,跑的比兔子还要快,转过身,滴着水的身子颤抖的厉害,紧咬着唇,一只手扶着橱窗,另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咚一” “咚一” 这个地方跳得飞快,完全控制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也烫的这么厉害。 夕颜伸手给了自己几个巴掌,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这么紧张作甚,上次在桃花林,他不是也胡搅蛮缠欺负了自己一番吗?今次他还中了药,权当是被小孩子当成棒棒糖啃了一番好了,再说了,他们还是夫妻,做了比之更亲密的事情也是天经地义的,不过是鸳鸯浴,她还穿了衣裳,虽然那衣裳穿了和没穿一样,但也好过那些赤裸相对的吧。 可该死的,心为什么越跳越快,脸为何越来越烫了,甚至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颜颜,你好了没?我快要冻死了。” 夕颜猛然回过身来,竟没发现那叫嚷声中夹杂着的低低笑意。 “你慌什么慌,我也换身衣服。” 夕颜打开柜子,好不容易找了件适合自己,颜色又比较素雅的衣裳换上,这是夏俊驰的专用房,适用夏夜白穿的自然不少,夕颜随便拿了套,又去找了两条干净的毛巾,替夏夜白把身子擦干,给他换上衣服,把头发擦干,这样的事情在王府也做过好些次,夏夜白似乎也没了力气刁难,这才算是把事情给做好了。 “我出去处理点事情,你今日也累了,好生休息吧。” 夕颜坐在床榻上,替夏夜白盖好被子,细心的将他额前的发丝拨于脑后。 夏夜白一听夕颜要走,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就要穿鞋:“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在这里好好休息,外面有人候着,你要是有事,直接让人去办,乖乖听话,若在发生什么事,今后休想我理你。” 夕颜瞪了他一眼,不再像以前那般,温声细语的说上半天安慰的话,而是直接用上了威胁。 夏夜白低着头,抬起眼角,可怜兮兮地盯着夕颜瞧了半天,见没有回旋的余地,耷拉着脑袋,那双兴致勃勃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来,闷闷的道了声:“知道了。” 夕颜走了几步,突然退了回来,指着床榻旁的银白面具:“记得戴上。” 夕颜前脚方走,夏夜白站在窗前,轻轻的拍了拍手掌,转身回到了房间。 片刻的功夫,倚翠楼三楼的窗户忽飘来一阵莲花的清香,淡淡的,却是说不出的好闻,接着,雪白的莲花花瓣从窗户飘了进来,两个身着青衣少年从天而降,皆是十六七岁的上年,俊眉星目,一个面上带笑,一个冰冷似铁,两人默契地走到夏夜白跟前,将一锦盒递到夏夜白跟前,恭声道:“公子。” 夏夜白恩了一声,点了点头,瞧了房间那艳丽的帷幔一眼,接过锦盒,朝室内走去。 两人会意,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便见两人朝着相同的方向在房间内移动,配合默契,床榻之上的雅馒,室内的桌布,全部被清理干净,另马上有一人换上款式颜色皆是一样的帷慢,桌布,动作之快,令人咋舌,一瞧便知不是第一次。 等夏夜白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整齐的衣裳,深灰颜色的内衫,看上去极为老旧,可若是你上去触摸几下,便会发现其中的不同,金线编制,轻若浮云,领口之处,俨然是雪莲盛开,而房间内的那些帷幔桌布早就焕然一新。 两人见夏夜白出来,一个搬过房间的红木大桌,一个搬来一个茶几,一个拿出拂尘拂了拂桌子和茶几,一个搬过椅子,一个给椅子铺上锦垫,然后一个捧出冰心玉壶,一个手捧翡翠茶杯,一格揭开杯盖,一个斟上茶水,那茶水竟还是热气腾腾的。“公子,您要的茶泡好了。” 夏夜白恩了一声,方才坐下,接过茶水,单手掀开被子,轻轻的吹了吹,浅尝了一口,还未来的放下杯盏,便有不速之客闯来。 “公子身上好些了吗?可要我给你找上两个美女纾解纾解痛苦。” 那声音,从远处飘来,带着说不出的潇洒恣意,风流无限,可说的那话,那口吻,却着实和市井之上的无赖有些相像。 王府风云 065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公子身上好些了吗?可要我给你找上两个美女纾解纾解痛苦。” 那声音,从远处飘来,带着说不出的潇洒恣意,风流无限,可说得那话,那口吻,却着实和市井之上的无赖有些相像。 站在左边一直带着笑的青衣男孩望着窗口,忍不住笑出了声。 “莫离,你笑一笑这辈子就会碰不上女人吗?整日顶着一张冰山脸,还是莫青可爱些。” 慵懒的嗓轻佻又戏谑的响了起来,宽大明亮的房间里,突然又多出了一抹青色的影子,发自披肩,简单的束于脑后,言笑吟吟,和夏天辰一般,两人皆是桃花电眼,不过这男子与那四皇子相比,显然多了几分他没有的潇洒随意,像是风一般,没人捉得住。 萧剑走到莫青跟前,捏了捏他的脸:“肤如凝脂,我家莫青的脸蛋虽好,皮肤也够滑腻,可与那些女子相比,就差得远了。” 莫青呀呀的叫了几声,使劲挣开那不正经之人那不正经之手:“萧剑大哥,你再不放开我,大哥可就要和你动手了。” 萧剑呵呵的笑了两声,瞧了一眼站在夏夜白右边,从见到他开始,脸黑得和那炭头无异,皱着眉头,一副不想与他亲近说话的模样。 “莫青今年都十三岁了,你萧剑哥哥新交了几个相好的,可都是美女,下次带你去长长见识,可不要像某人……” 萧剑拖长声调,斜着声调,眼角故意往夏夜白这边瞟:“都已经大婚半个多月了,还是处男,到嘴的鸭子居然让她给飞了,哎……” 他拍了拍手,仰头望天,惆怅的叹了口气:“小公子,你何时才能出现,萧剑等着你接班上任啊。” 夏夜白自顾喝着茶,瞧都没瞧他一眼,完全将一进来便唧唧呱呱的萧剑无视,让他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萧剑哪里肯依,一双眸子不怀好意的盯着夏夜白:“如夫人那般绝色,温香软玉在怀,即便是柳下惠,也会化身禽兽的,公子……” 萧剑舔了舔舌头,话还没说完,便遭遇到了突袭。 “她不是你能想得。” 低沉的声音含着浓浓的警告,夏夜白执气翡翠茶杯,水珠朝着喋喋不休的萧剑飞溅而去,萧剑瞪大着眼睛,笑容僵在脸上,慌忙躲开,可仍有几粒水珠打在他的身上,那青裳竟多出了几个水珠大笑的破洞,而其余被萧剑躲开的水珠并未洒落在地上,而是像离弦的箭一般,最终落在萧剑方才位置正后方朱红的柱子上,只听得啪啪的几声,那柱子有指甲般大小的位置,凹陷了进去,内力之强,用力之大,可见一斑。 萧剑猛然转身,瞧了一眼身后的柱子,吞了吞口水,转身看着夏夜白,摸了摸自己的脸:“公子,我的身手比起齐谡差远了,您手下留情啊,若这些水珠打在脸上,可就要毁了我这貌胜潘安的脸了,我还如何去见我那些相好的啊。” 他深吸几口气,惊魂未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张脸要是毁了,不知道有多少美女会哭瞎了眼睛。” “长江后浪推前浪,萧剑哥哥不要说脸受伤了,即便是在公子的手下丢了性命,那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不是还有莫青吗?再过几年青儿长大了,定比萧剑哥哥还要还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更招女人喜欢的。” 莫青笑着,手执冰心玉壶,重新替夏夜白斟上茶水,顿时,清雅的茶香或者莲花的香气,充盈了整个房间,再没有方才的淫靡之气,再有莫青,萧剑二人斗嘴,房间倒是一点也不冷清。 夏夜白已经戴上了银白面具,鼻翼以上的部分隐藏在面具之下,嘴唇紧抿,那双眸子少了往日的清澈无辜,黑曜石一般如刀一般的犀利。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上身只着了一单薄的暗黄内衫,手捧翡翠茶杯,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无端端的让人觉得高贵优雅,却给人一种黑暗邪魅的气息,无法抗拒。 萧剑自己单手搬了条凳子,手上拿了个茶杯,瞧了瞧桌上的精致美味的糕点,在夏夜白的对面坐下,将手上的端着的茶杯伸到捧着冰心玉壶的莫离跟前,另一只手拿了块糕点放进嘴巴,盘着腿,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彩霞亲手做的芙蓉糕,公子,这么好的手艺你干嘛让她去流云坊天天做针线活啊,真不知道利用资源,若是天天可以吃到彩云亲手做的糕点,就算是死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萧剑连续吃了好几块,直到端着茶杯的手都酸了,可莫青却依旧手捧冰心玉壶,动也不动:“莫青,给你萧剑哥哥倒点水喝,好久没喝我家莫青弟弟泡的茶水了。” 莫青呵呵笑了两声,笑了眼一旁黑着脸的莫离:“哥哥说了我们只负责伺候公子,其余的一干闲杂人等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动手,你方才吃了彩云姐姐的芙蓉糕,我已是冒了被骂的风险,若是再给你倒茶,岂不是要挨打了,你知道我哥哥的身手,除了公子还有齐谡哥哥,再没人是对手的,我可不敢与他动手,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挨打了不说,还落得个目无尊长的罪名。” 莫青将那冰心玉壶紧搂在怀中,向后退了两步,躲到了莫离身后。 萧剑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茶杯,叹了口气:“三年陈雪泡成的雪芽,比起天山水泡成的不知香甜多少倍,这雪芽乃芷兰进贡,朝堂之上哪个皇子不以能饮此茶鸣谢皇恩,可在公子眼里,这些怕都不值一提吧。” 夏夜白这才将手上的翡翠茶杯放在桌上,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深不见底,却敛聚了世间所有的光芒,他只是随意瞧了一眼,并未给任何的压力,却无端端的让人生出了几分寒意,不敢直视。 “我没说要见你。” 夏夜白淡淡的开了口,终于拿正眼瞧他。 “哎呦,主子你这样说就太伤属下的心了,哦,我脆弱的心灵。” 萧剑双手捂着胸口,紧皱着眉头,双眸无辜,一副受伤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向谁学的。 “属下万花丛中过,忍不住想到公子您那戴着银白面具的仪表风姿,挥泪与那些新好上的美娇娘挥泪分别,我原就没指望你能热情,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伤害我,我的小心肝,不行,我要去寻找安慰。” 假哭的嗓听起来倒是煞有其事,但哭闹的以为却分外明显,可即便如此,夏夜白依旧未看他一眼。 萧剑猛然站了起来,端起夏夜白的翡翠杯子,快速将里面的茶水倒进自己的杯子,放在鼻间闻了闻,莫青见了,单手便要来抢,那萧剑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慌忙躲开,将杯子里面的茶水放在鼻间闻了闻:“公子喝的,果然是坊间比不上的啊。” 他似是陶醉了一般,喝了一口,莫青见他喝了,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重新站到夏夜白身后。 萧剑得意的舒了口气,唇齿留香,又喝了一口,拿了云片糕,对着莫青故意张大嘴巴,用力的咬了一口。 对于萧剑此举,众人似乎早就司空见惯,莫青呵呵的笑了两声:“我的茶艺就是彩云姐姐教的,萧剑哥哥那么有本事,就把彩云姐姐给娶了,我们茶楼里什么没有,还在意这些雪芽?那样的话,你也不用总和公子抢了。” “你个小鬼懂什么。” 萧剑拍了拍莫青的脑袋,盯着夏夜白,脸上的笑容凝住,那张脸明明不是严肃的,却无端端多了一份正经,半晌,突然问出了声:“公子莫不是喜欢上夫人了?” 面具下那双眸子愈发冰冷,就那样盯着萧剑,周围的空气险些凝固了起来,可萧剑却像是什么都没感知一般:“公子可从来就是自私自利的人,方才那种状况,没几个男人把持得住,除了那个原因,萧剑想不出其他,若是当成玩物,直接装傻充愣占有了便好,留在身边,岂不方便,公子在最后关头刹车,想来是很珍惜夫人了。” “所以呢?” 夏夜白玩弄着手上的翡翠茶杯,抬眸状似随意的瞧了一眼。 “公子又不是你,如何会控制不住?哪像你,见到女人就想上。” 莫离看着萧剑,滨冷的眸子满含嘲讽不屑,显然他和萧剑有些不对盘,也许是很少说话的缘故,声音硬梆梆的。 “我赞同哥哥的,夫人对公子那么好,值得公子好好珍惜。” 萧剑眉梢一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夫人好是好,但是性子太怪,把握不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不是没有,若是有朝一日她发现公子一直在骗她,与公子闹翻了怎么办?” 萧剑的神情很是认真,一旁的莫离莫青听了,偷偷地瞧了夏夜白一眼,不由的陷入了深思。 那萧剑,平日里虽吊儿郎当,不过这正色说起来的却是有几分道理的,这些日子,夫人对公子的好,他们都看在眼里,即便是铁石心肠,那也会被一点点焐热的,莫离嘴上虽然否认狡辩,不过心里却觉得萧剑说的甚为有理,就像他们一开始,心里都是瞧不起夫人的,可现在,心怕是早就被她感动收服了。 公子身为男子,还中了药,夫人又是那般的绝色,不过是冷水而已,公子几次三番占夫人便宜,想来不是没动那歪脑筋的,平日里都是夫人强力抵抗,公子不得才放弃,可今日却放过这样的好时机,生生克制了下来,想来不是没有任何缘由的。 他和莫青二人榆木脑袋,对爱情之事一窍不通,两人呢私下虽好奇,若是没有萧剑今日提醒,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你发现我欺骗了你呢?” “那便永远不要让我发现。” 夏夜白看着桌上的翡翠茶杯,拨弄的手蓦然愣在了半空之中,他猛然想气进宫那日,当日两人从慧春坊回来,夕颜半夜跑到了园子,似在发泄什么,他原只是自言自语,却不曾想,她的警惕性如此之高,他的话居然被她听了进去。 “那便永远不要让我发现。” 在她未出现之前,他便相信自己做事是可以滴水不漏的,可现在,他却总是感慨,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纸又是如何能包得住火呢?更何况她还是那般聪慧警觉的女子,即便是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也无法逃出她的眼睛,若不是处于信任,他在她跟前怕早就无所遁形了,更何况现在两人相对,他不能戴着面具,少了这掩饰之物,只怕会更加麻烦,最最关键的是,他心里越发的不想瞒她,可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痴傻疯癫是为了欺骗世人,她会不会一怒之下离开自己? 萧剑的话可谓是一语中的,直击夏夜白的心脏,这问题,便是他自己到现在也还拿不定注意,到底是坦白还是继续欺骗? 若是坦白,也许能得到她的宽恕原谅,但她很有可能离开自己,若是继续隐瞒,她依旧回事那个一心一意为小白着想的颜颜,只能事情爆发的那一日,每每想起这事,夏夜白便觉得心里烦躁,恨不得杀人。 这样想着,夏夜白竟然失了神,知道那灼热的视线大喇喇的落在自己的脸上,他方才回过神来,顿时便是浑身煞气:“你今日来便是为了说这些的吗?有话就说,不然就给我滚。” 夏夜白大喝了一声,肃杀狠辣的声音隐隐含着慌乱焦躁,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他自己也许是没察觉出来,不过旁人却明白,他们的公子甚是烦恼这个问题,这也便是说,他们的公子开始为了一个女人烦恼起来了,这倒是件稀奇事,至少萧剑对此是幸灾乐祸的。 “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 萧剑倒是一点也不害怕,指着夏夜白,嬉笑着脸,奸笑出声。 夏夜白的气息微微的有些急促,不过不明显,倒是那双黑曜石一般纯真的眸子变成了嗜血艳丽的玫红色,妖娆动人,但也骇人的紧,不过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我可是你的主子,你今日前来便之时为了以下犯上和我打趣的吗,楼里的事情还有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可都办好了?若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便以死谢罪吧,我可不养无用之人。” “以……以死谢罪,没……没这么严重吧?” 萧剑吞了吞口水,公子在是公子的时候,可从来不开玩笑的,妹妹想到这里,萧剑总是痛心疾首,为什么倚翠楼那头牌姑娘红玉竟如此没有眼光,若是她乖乖的赎身跟自己走,他何至于落得替别人打杂的下场,为什么街边的乞儿,使劲无赖都可以欺负之人,而他每次见了却要恭恭敬敬的? 想他萧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竟连街边的那些乞儿还有市井无赖都不如呢?这让他情何以堪啊?他其实也很想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说,可那次,他不过是站在人群中看到他家公子受了欺负,因为长期收到的压迫拍了拍手掌,顺带怂恿了几句,之后便成了楼里的代理管事,每日像陀螺一般成为了打杂的工具,开始那几日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家公子可是很记仇的。 “就有这么严重。” 夏夜白起身,走到萧剑身边,冷感十足,压迫感十足。 萧剑双手置于头顶,顶着个苦瓜脸,作投降状:“公子其实也不用担心,夫人如此关心你,若到时真的发现真相,你扮扮可怜,撒撒娇,或是让小的扮个恶人什么的欺负您,把公子打的鼻青脸肿,你再掉几滴金豆子,夫人肯定就心软了,其实都用不上小的,你可以让你安排的那些棋子去动员一下您的四哥还与二哥,让他们来一个情杀,夫人见你受伤,肯定会像上次在慧春坊一般,继续誓死保护您的安全的。” 萧剑越说,夏夜白的脸色愈发的阴沉,浑身上下煞气骇人,萧剑觉得自己都快要黑气冻结了。 “继续往下面说。” 夏夜白轻飘飘的道了一声,萧剑连连干笑了好几声。 “我看公子还是先继续装着吧,夫人最近有大事要忙,暂时肯定不会怀疑到您头上的,您暂时是安全的,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想应对之策。” 死亡压境,没个正经的萧剑终于有所收敛,但真的就只有一点点而已:“公子,森林茂密的很,你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 夏夜白下巴紧绷,下垂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萧剑。” 显然,国事萧剑再继续胡言,他可就不能保证自己是否会手下留情了,萧剑自然也知道为了小命着想,决不能玩的太过了,他很明白,想留着命下次继续玩,必须懂得适可而止。 “小的有要事禀告,才特来骚扰公子的。” 末了还觉得不放心,加上了一句:“是关于夫人的。” “说……”夏夜白的眉头松了松,下巴也不似方才那么紧绷,回到椅子上坐好。 “公子不是吩咐要小的找人跟着夫人身边的那个叫红豆的丫鬟,瞧瞧她做什么好事吗?今日小的派去的那个没用的终于发现了点眉目。” 萧剑蹲着身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讨好似的盯着夏夜白。 夏夜白正眼也没赏他一个,面具下的眉梢微挑,有些不耐烦:“直接说重点。” “夫人好像看上了城东十里外的一块风水宝地,红豆那丫头这几日四处打探的便是那地的主人。” 萧剑不见夏夜白开口,只能继续唱独角戏:“据小的了解,那块地好像是朝阳城首富柳家的,柳家的那老头子已过了花甲之年,马上就要翘辫子了,花了好长花四溅才给找了这么一出好地方,准备百年之后享用,所以,即便是夫人有钱想买,人家也未必肯卖。” “那地方我看过,依山傍水的,确实是个好地方,那柳老爷子也真的是的,人死了不就是一堆白骨吗?一副棺材而已,哪里需要那么大的地方,不过夫人那么年轻,好端端的打探那个干嘛?” 莫青抿着唇,眉头皱起,可想了半日,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转而一双眸子滴溜溜的盯着萧剑看。 萧剑摆了摆手:“你问我我问谁啊?” “不是你让人去打探的吗?不问你我问谁去?也不打探的清楚些,你不知道公子想听吗?” 萧剑叹了口气:“柳家下人继承人柳逸风和四皇子走得比较近,背后有人撑腰,也算得上是个有权有势的了,公子,据小的所知,七王爷是个穷光蛋,也不受宠爱,即便是人家柳公子肯卖,夫人也未必出得起那个数啊!公子可有和夫人交流,间接告诉她,有想法固然好,但要切合实际,不要异想天开。” 夏夜白目光直视窗口的方向,嘴唇抿起,似在思考些什么,并未马上回应萧剑。 从大婚至今日,她总说要把自己失去的那些东西拿回来,他以为她只是安慰自己,并未放在心上,身在皇家,那些他原该得到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她不过是个女子,那些东西,岂是说要便能要的?她能为他做到那些,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已经足够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看上了那块地,向来肯定和他有关。 “莫青说得对,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若是死了,用席子一卷,扔进棺材便好了,何故浪费那样好的一个地方。” 嗯?萧剑一听,顿时觉得不对,见夏夜白的模样,顿时明白了几分,连笑了两声:“小的明白,那糟老头当然比不上我家王爷了,那柳家虽说只是个商人,可人家背后的靠山可是很硬的,不过最近柳家和我们的一家绸缎庄倒是有合作,是大生意哦……” 夏夜白斜眼瞧了萧剑一眼,那模样简直比以前那只老鼠(管家王权)还要猥琐。 “我们琉璃的绸缎在东吴和芷兰的那样的南方的那些小国销量一直很好,很有商业头脑的萧剑高价向柳家的订购了一批上等的绸缎庄,准备提供给东吴、芷兰等小国的王室,时间是有点紧的,小的特意在里面加上了违约一项,若是在里面动些手脚,肯定句没法按时交货了,柳老爷子以前精明,可现在就是只铁公鸡,如何舍得赔上数百万的真金白银,若是我们小小的提一下那块风水宝地,再好心送上些他喜欢的珠宝,那块地倒是便是公子您的了,公子再找个时机借口好心的送给夫人,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公子您觉得怎么样?” 萧剑仰着头,咧开嘴,笑得万分的奸诈,那模样,着实欠扁的很,让人恨不得在上面狠狠的揍上几拳才好。 “这样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啊。” 莫青也笑,盯着萧剑,挑了挑眉,这孩子,显然是受萧剑荼毒,被带坏了。 “不过夫人为我们公子做了这么多,这个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即便是昧着良心,可只要是为了公子,莫青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莫青转过身子,将手上一直捧着的冰心玉壶递到莫离的怀中,单膝跪在夏夜白的跟前:“眼看着夫人每日为公子做那么多事,可莫青跟在您身边却什么都帮不了,公子,这件事就交给莫青吧。我定让柳家交不了货。” 夏夜白半眯着眼睛,看了身后的莫离一眼,似是在示意着什么。 “如果柳家交不了货,我们势必也会受影响,这么些年,我们好不容易才和南方诸国建立了这种友好的合作关系,若是因此被破坏了,有些可惜。” “莫离,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唱反调呢?怎么说我也是天机楼的代理楼主,你干嘛非得处处忤逆我呢?我说东,你偏说西,你就不能在我说东的时候,和莫青一样,说个东吗?或者闭嘴也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分明就是没把我这个代理楼主放在眼里,挑衅我的威信,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没面子啊?好在这里没有女人,你这样会眼中破坏我在她们心目当中的英雄形象的。” 莫离白了险些跳脚的萧剑一眼,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理他。 “公子,这个问题小的不是没想过,不过只是一单生意而已,更何况那些皇室成员常年得了我们不少好处,断然不会因此和我们彻底断绝了关系,当然,对我们天机楼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也就只有那么一丁丁点。” 萧剑指着指甲的大小,而后一点点的缩小,知道那影响小到不能再小方才作罢:“不是有句话叫爱江山更爱美人吗?将来夫人若是知道公子为她牺牲如此之大,一定会非常感动的,还是公子您已经想到了什么缺德的招数,不会是想把人家的时候藏身的地方一把火给烧了吧,我事先申明啊,我萧剑除了风流一点,平生可没做过几件坏事,别想让我干那下三滥的事啊。” 萧剑见夏夜白的一双眸子盯着他,不停的摆着手,向后退了几步。 “既然是颜颜看上的地方,我如何能把它给毁了?不过也不能毁了我们楼里的信誉,那块地不是号称风水宝地,若是在里面发生点什么事情,比如会所发生点什么鬼神灵异之事,那地方不是有个碧湖吗?夜半有水鬼出没之类的?这也未尝不可。” “扮鬼?” 萧剑兴奋的叫出了声,手指着一旁的莫离:“这家伙,长得虽然人模人样的,不过夜里看起来和鬼没什么两样了,就让他去吧。” 方才说完,蓦然又想起什么,拍了拍手:“莫青也可以,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前一刻看到,莫离。下一刻看到莫青,那些人肯定会吓坏的。” “两个人太少了,这事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你和莫青莫离一起,别给我出什么乱子了。” 萧剑抬眸,蓦然想到什么:“公子,夫人看上它是因为它是风水宝地,若是有鬼神之类的传言,夫人说不定就看不上眼了。” 夏夜白但笑不语:“过些日子你寻个雅致点的名目,邀请朝阳城的富商巨贾,绅士名流参加,至于时间,你等我消息便可。” “公子你又在玩什么?好端端的请那些人干嘛?” “只管照着我的意思去办,其他的你不比多问。好了,她去了蛮长时间了,也该回来了,你们可以滚了,各自干事去。” 夏夜白挥了挥手,不耐烦似的,准备赶人。 “这些日子以来,夫人把公子照顾的这么好,小的想向她道谢。” 萧剑憋着笑意,一脸认真道。 “我替她接受你的道谢,你可以滚了。” 那模样,就像是打发叫花子一般。 “听说法个是我们琉璃的第一美女,貌若天仙,小的到现在还未能一睹芳容,是实为今生一大憾事,今日难得出来,当然要一睹为快了。” 萧剑勾着唇,诡谲的笑了笑。 “萧剑!” 夏夜白低喝,半眯的眼眸里有火在喷,指着窗口的方向:“给我消失。” “公子,就不能商量一下嘛。” 萧剑继续嬉皮笑脸的打诨:“属下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第一美女长什么样子而已。” “休……” 回答他的,是一只气势十足迎面而来的闪着冰凉光芒的笑道,萧剑慌忙避开。他怎么忘记了,莫青擅长暗器,每日身上随身都带着夺命小刀。 力劲十足,毫不手软,萧剑惊的一身冷汗,险险避开,却还是不够快,一小缕青丝飘然落地,他看着飘落的青丝,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公子,我是萧剑,不是齐谡。” 他可没有齐谡的身手,避得开公子的突袭。 细长的刀身完全没入萧剑身后的窗棂,震动带着细微的仿若蜂鸣的声音,下一刻,萧剑跑到床边,正准备逃离现场,窗棂之上突然跳上一人,同样是一身青色,可那青色早就被鲜血染红,那人的脸毫无血色,嘴唇苍白,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拳,额上满是冷汗。 “齐谡,你居然受伤了?” 萧剑脸上未有半分伤心,那模样,倒显得有些幸灾乐祸,蹲在齐谡跟前,将他的发丝撩开:“我瞧瞧是不是齐谡?” 他呵呵的笑了两声,在他的身边快速点了两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到齐谡的嘴边,齐谡想也不想便含了进去,深吸了几口气,脸色比起方才好了不少。 “属下该死。” 那声音像是钢铁一般的刚强,似乎永远都不会折断,更不会有丁点的弯曲,即便是受了伤,依旧未有半分改变。 “怎么受伤了?” 淡淡的声音,竟让人听不出半分的情绪。 “属下一路根镇王妃到了天凤殿,隔着一段距离,夫人并未察觉,却不曾想被国师发现了,一群人追了出来,属下不慎受了些小伤,咳咳……” 齐谡说完,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可听清楚说了些什么?” “属下并未听清楚,房间里并未燃灯,属下什么也未能瞧见。” 夏夜白点了点头:“那国师既被誉为天人,想来是有过人之处,你既受了伤,先随萧剑一同回天机楼养伤吧。” 齐谡抱拳:“太子今日在碧波亭召见了夫人,太子殿下似有意拉拢,不过夫人并未同意。” 夏夜白点了点头,思虑了片刻:“莫青,你送齐谡回去养伤,莫离,萧剑,你们留下,我想去瞧瞧我的五哥。” 齐谡闻言,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红了半边天,支支吾吾的:“公子,那个……” “那个……” “那个……夫人……” 齐谡的耳根都红了,那个那个了半日,耷拉着脑袋,嘴唇哆嗦,却未能将下面的说全。 “齐谡,你吃到苍蝇了,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萧剑也不管他受伤与否,用力的推了推他的肩膀,齐谡哼了一声,抬头,红着脸,看着夏夜白:“公子……公子……” 齐谡闭上眼睛,嘴唇苍白,衬得那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了一般,双手紧握成拳:“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要是被公子看到,夫人又该要倒霉了。 夏夜白这边虽说是有惊无险,可氛围却还算轻松,而此刻夕颜置身其内的小屋子却和外面的天气一般黑云压顶,压抑万分。 小屋子里,燃着几根蜡烛,因为光线的缘故,略显的有些阴沉,借着方才夕颜带夏夜白回房解药的空档,相思将小屋子收拾了一番,比起方才整洁了不少,就连卧榻之上的床单也换上了干净的。 夕颜做在床榻上,端着茶杯,甚是悠闲惬意,相思手捧托盘,立于身后,王府一大群的假定,将整个小屋子都挤满了,方才的四个女子抱着近乎赤裸的身子蹲在地上,她们的以上早被相思方才整理房间时扔了出去,夏俊驰和李建辉被五花大绑伺候着,到现在还未松开,被仍在了一旁,被几个家丁围着,彷徨不知所措。 她坐在卧榻上,嘴边漾着淡淡的笑容,看似轻柔,却让人觉得阴森,盘着腿,细细的品茶,颇为享受她们此刻惊恐的表情,害怕是吗?那便是她的目的。 死亡并不可怕,坐等死亡的过程和未知的未来,那才是最恐怖的,因为经历过,所以,自是深有同感。 “相思。” 过了半晌,夕颜觉得差不多达到恐吓的效果了,这才出了声,将手上的茶杯递到托盘之上,地上的几个人见她起来,身子不由的哆嗦,不受控制的向后移了两步,李建辉夏俊驰两人见了,吓得脸色愈发的苍白起来,无半点人色,见夕颜未朝他们这方向,才松了口气。 原来,她在他们眼里竟成为了洪水猛兽了吗?还是比那洪水猛兽还要恐怖? 她一步步走到那几个女人跟前,突然蹲在了地上,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烈:“几位姑娘好雅致啊。” 极淡极淡的声音,随风传到她们的耳畔,隐隐还带着低低的笑意,地上的几个女人突然抬头,入眼是一张足以让她们羞愧恨不得钻地洞的绝色容颜,尤其是唇边的笑意,隐隐带着邪气,那双眼睛,像是漩涡一般,将她们深深的吸了进去,沉沦,然后下一刻,便是灭亡,那是彻彻底底的毁灭,即使她们抛弃了一切,可依旧会生不如死。 “王……王妃,饶……饶命啊。” 其中的一个女人猛然别过脑袋,吞了吞口水,也不管夕颜要做些什么,一开口便是求饶。 “饶命?” 夕颜见她们几个又惊又恐的模样,嘴角不由的勾起了满意的笑容,烛火摇曳下,莫名的添上了几分诡异和阴森之感,让人愈发的毛骨悚然起来。 夕颜停顿了片刻,那双夺魄摄魂的眸子带着点点的笑意,却又是极其冰冷的,很是矛盾:“为什么求饶?为什么穿的这么少?为什么勾引别人的男人?” 一旁的家丁见了,看着地上那四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纷纷在心底叹息,饶命?哎,如果换成他们,一定让王妃给个痛快,那也好过生不如死。 夕颜眨了眨漂亮的星眸,恶意的扬起唇角,一字一句缓缓下了结论:“你们看起来很缺男人,如果不然,怎会连癫狂痴傻,面目丑陋不堪的七皇子也不放过。” 夕颜手指着唇角,突然起身,皱着眉头,似在思考些什么,那几个女子见了,慌乱间,拉住了她的裙角:“王妃,我们今后再也不敢了。” “是呀,王妃,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而已,绝不会有下次了。” 地上的几个女人仰头看着夕颜,一双美目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哦……” 夕颜盯着她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几人见夕颜如此,还以为是有救了,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是呀,我们不过是拿了别人的钱财,凤鸣办事,王妃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这个样子啊。” 真是好笑,她们以为这样说,她便会顾着身份不与她们计较了吗?夕颜唇瓣的笑意加深,看向她们的眼神充满了嘲弄:“你们拿钱替别人办事,真是个不错的理由,既然是不喜我家王爷,却还费尽心机勾引,分明就是玩弄我家王爷,罪加一等。” 那声音柔柔的,听在耳里,没有一点威胁,可那张脸已经阴沉了下来,那声音似乎是用了力,有些咬牙切齿的:“你们还真是无辜呢。” 夕颜轻轻挥了挥手,裙摆在空中旋转出美丽的弧度,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回声,紧随着便是啊的一声尖叫,方才那紧拽着夕颜裙摆不放,墙上的石灰飞扬,只着了一粉色肚兜的女子撞到在门板上,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头刚好撞到门槛,顿时头破血流,可那门槛的泥土嘻嘻松松的,之时磕破了点皮,病未能马上晕死过去。 夕颜冷笑一声:“如此说来,若是今日有人给了你们一把匕首让你们杀人,你们便可以那匕首不是你自己而为自己杀人的罪名狡辩了是吗?还是说那人原本就该死呢,嗯?” 夕颜瞧着其他的三哥蹲坐在地上的女子,看着一下便被她甩到门上的女子,早就吓得面如死灰了,哪里还有说话的能力,一旁的李建辉夏俊驰两人见了,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尖叫了一声,小心的瞥了夕颜一眼,慌忙闭上了嘴巴,唯恐她注意上了自己,夕颜见状,笑得愈发灿烂起来。 “你们不知道七王爷是我的男人吗?我的男人除了我谁也不准动,即便是天皇老子,那也不例外。” 地上的那几个女人瞪大着眼睛,嘴唇哆嗦的厉害,几次开口,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夕颜托着下巴,眼睛蓦然一亮,再抬眸,那张脸已是阴沉狠厉的下人:“我莫夕颜可是菩萨心肠,往日里可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所以呢……” 地上的几个女子早就是难看至极,浑身虚软,夕颜对着她们,咧开嘴唇,笑了笑:“既然你们那么缺男人,我自然要好好满足你们一番了。” 她呵呵的笑出了声,那笑声,她们仿佛听到了阴间黑白无常招魂的声响,甚是阴森:“来人……” “给她们找三十个……” 夕颜别过头又瞧到门口那穿着肚兜正头破血流的女子,嘴角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四十个身强力壮,最好是从来都没碰过女人的乞丐来,好好去招呼她们。” 她手指着地上的几个女人,好像那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脸上的笑容,除了笑容深了些,没有一分的变化。 “哦,对了,记得找些人旁观,她们似乎觉得这样很刺激,好生看着些,若是没死的话,相思,你便每人给他们一百两银子,以色待人,得之银两,果然是很公平的交易。” 夕颜拍了拍手,甚为满意。 “若是还有没死的,将她们送到军营去,相思,记得加上一百两银子,可不能让这些人吃亏了。” 夕颜回头,不忘叮嘱相思。 相思瞧了一眼地上几个面无人色的女人,不由的有些同情,犹豫了半晌,却还是没有求情,轻道了声:“是。” 夕颜恩了一声,点了点头,看着地上几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北境苦寒,那些个男人可是好女人的紧,又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应该可以满足你们,不用谢我,那些士兵为了保护琉璃、镇守边疆,不得已与家人分别,其精神可嘉,身为宰相之女,恭王王妃,我自然要为其提供一些绵薄之力了,也不枉他们一番幸苦。” 夕颜说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出了声,地上的那几个女人见了,瞪大着眼睛,脸色惨白,看着夕颜的眼神仿佛是见鬼了一般。 四十个男人,一个十个男人,还都是些没尝过女人的,这些女子虽说都是青楼女子,可伺候的都是些有钱的公子哥,哪里愿意与那些肮脏不堪的乞丐欢爱,若是不死,那也快没命了,还要被送到北境那苦寒之地,欢场女子,哪里能吃的那苦头。 这也难怪,平日里王妃把王爷可算是捧在手心了,红豆相思照顾着,可说的上是无微不至了,上次在慧春坊,王妃为了王爷都和太子殿下那些人叫板了,虽不知王爷痴傻,有什么好的,不过向来王妃是爱惨了王爷了,这些女人不要命,居然敢对王爷做出那种事,王妃如何能不生气,也不知王妃会如何处理那五王爷和李公子二人? 王府来的那些个家丁听了夕颜的吩咐,忙将那些个女人拖了出去,那些个女人早就吓傻了,知道被人拖了出去,还未回过神来。 “李公子,五皇子,轮到你们了。” 夕颜看着她们离开,这才转过身,半眯着眼眸,笑容温婉动人,依旧是那美若天仙一般的绝色容颜,可夏俊驰再没有了之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风流雅致,李建辉更是恨自己吃了亏也不知长脑子,眼见她一步步的靠近,他们便一步步的后退,直到最后,退无可退。 王府风云 066 五皇子的下场 “对付你们这样的色胚,该用什么手段才好呢?” 夕颜站在夏俊驰,李建辉的跟前,拍着手,走来走去,来回不停踱步,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时不时啊的尖叫一声,一双眸子异彩绽放,夏俊驰,李建辉原以为她马上就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哪想到她即刻便恢复如初,两人每每听到她兴奋的尖叫声,都会不由的心惊肉跳起来,两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倾泻出满满的惊恐,吞了吞口水,整个身子不停的向后仰。 即使被五花大绑着,二人也忍不住浑身颤抖,那紧抿的嘴唇不知不觉间咬出了血来,两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到了此刻,皆恨不得一死了之,也好过受这样的折磨,他们现在总算明白了那种被人送上了断头台却不马上行刑是什么感受了,简直就生不如死,这哪里是女人,分明就是地狱来的魔鬼,女魔鬼。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亮原早该升起,星星缀满银河了,可今日的天气却阴沉沉的,春风阵阵,却让人觉得阴森,那小屋子的门是管着的,风从缝隙里漏了进来,春风阵阵,却让人觉得阴森,那小屋子的们是关着的,风从缝隙里漏了进来,一点点,却让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 过了半日,夕颜依旧还未开口,之时偶尔托着腮,用按似笑非笑的眼神凌迟他们一番,若在平时,夏俊驰一定是满心欢喜,心花怒放,可现在哪里受得了此等刑罚,咽了咽口水,昂着头,终久忍不住开了口。 “莫……莫夕颜,你……你……想怎么……么样?我可是……五……五皇子……子……” 平日里,他仗着身份横行惯了,哪一次不是畅通无阻的,这次自然而然的也便用上了。 他是五皇子,当今圣上的儿子,母妃得宠,在朝堂之上有自己足以依傍的势力,即便是皇后,也千方百计的想要拉拢,她虽是宰相千金,不过也只是庶出而已,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嫁给了那个废物,一个废物如何能与自己相提并论,一个废物的王妃,若是敢对他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来,那便是死罪。 他昂着头,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用害怕,她是个明智之人,不敢对自己犯下冒天下之大不韪之罪的,惹祸上身,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夕颜,尽量让自己的底气足些,可话到了嘴边,又忍不住想到那日慧春坊之事,她连太子殿下都敢得罪,更何况他之时个皇子呢?方才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底气顿时消失了个底朝天,心虚的厉害,以至话说完了,嘴唇还在不停的哆嗦,仰着头,看着夕颜,似在等待回复。 “我知道啊。” 夕颜转过身子,双眸尽量,嘴角依稀带着笑意,凉凉的道了声,点了点头:“夏俊驰,琉璃王朝的五皇子,兰妃的儿子,我知道啊。” 平日里,若是五皇子搬出这身份,那人立马就焉了,可夕颜的反应,两人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愈发的提心吊胆起来。 李建辉见状,心顿时凉了半截,攸关生死,他如何能死心:“冒犯皇族……皇族……可……可是……死罪……罪” 夕颜点了点头,似乎还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过那声太小,两人没听得清楚,一颗心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急的人浑身冒冷汗。 “这个我倒是不知。” 两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夕颜这才道了声,和方才一般,凉凉的,轻飘飘的,却又是理所当然。 她走到夏俊驰李建辉二人中间,侧过身子,瞧了一眼身后的相思:“相思,我方才可是听错了,李公子说的可是冒犯皇族是死罪?” 夕颜哦了一声,指着李建辉,厉声道:“原来李公子也知道冒犯皇族是死罪啊,那你怎么还敢与我家王爷作对?嗯……” 夕颜走到李建辉跟前,眉头微挑,扬长的声调,嗯了一声,对着李建辉的腹部便是狠狠的一脚,夏俊驰见了,一句话也不说,慌忙躲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只觉得那里麻麻的,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夕颜心里有气,这一脚不轻,王府的那些歌家丁也是自觉的,一件他们的王妃抬脚,未免殃及池鱼,忙就躲开,李建辉哼了一声,整个身子不停的往后滑,后背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墙上的灰尘掉了下来,撒的他一脸都是,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嘴角岑出血来。 “五皇子是皇族,我家王爷不是皇族成员吗?五皇子是皇室成员冒犯不得,那我家王爷就可以由着你们欺辱吗?冒犯皇室成员是死罪,李公子现在还能坐在哪里捂着胸口咳嗽吗?怕早就去见阎王了,五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夕颜蹲着身子,凑近夏俊驰,夏俊驰只管睁大一双眼睛,脑子一片混乱空白,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早就惊恐的说不出半个字来了。 “把他们的绳子解开,扶他们站起来。” 夕颜坐在床榻之上,悠闲的喝了口茶,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嘴巴有些渴了。 剩下的几个家丁,将夏俊驰和李建辉两人松开,若是其他人,或许还会推开那些人逃跑了,可那二人,平日里仗势欺人,作威作福,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事实上,两人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再者夕颜的伸手他们是见识了的,尤其是夏俊驰,方才眼见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将那金钗射到阿奴的脑门,哪里敢逃,只在心里暗自祈祷她能手下留情,当然他们心里抱着侥幸心理,怎么说自己也是皇子,大臣之子,岂是那些青楼女子比得上的,想那女人不是愚蠢之人,想来她不敢做的太过分的。 夕颜低头瞧了一眼被待到跟前的夏俊驰和李建辉:“这次我家王爷被你们绑来这里,总有一人要为此事负责,但对于从犯,我也不想放过,我方才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你们大人在我面前打一架,谁赢了,我便放了他,至于输的那个人……” 夕颜顿了顿:“当然就必须接受惩罚了。” 夏俊驰一听,一双核桃眼顿时放光,转过头,看着捂着胸口,脸色煞白的李建辉:“我是皇子,你不过是大臣之子,更何况平日里我待你不薄,吃酒玩女人都带着你,就是你现在这丑样,我也未有嫌弃,你前些如是还说感恩戴德,铭感五内吗?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今日我便给你这机会。” 被胭脂染红的嘴角,带着阴森得意的笑。 李建辉闻言,轻啐了一口:“我呸,你平时还不是和我称兄道弟,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女人一起玩,可结果呢?你根本就是把我当奴才使,有什么上等的货色,可都是你先玩,玩腻了以后才会给我上,感恩戴德,铭感五内,还上刀山下火海,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现在受了伤,若是留下来,肯定会没命的,五皇子你身强体健,现在就是你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了。” 夏俊驰见李建辉如此说,气的脸色发青:“我若是发生什么三长两短,你那妹子可就要守寡了。” 李建辉哼了一声:“王府一百零八姬妾,你还整日在倚翠楼醉生梦死,她早就是在守活寡了,你若是死了,她还能过些清净的日子。” “你……你……你若是敢与我动手,我便让父皇诛了你们九族。” 李建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上去就要动手,却被夕颜拦住:“我让你们动手了吗?我还没宣布比赛规则呢。你们慌什么?都给我听好了。” “夏俊驰,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方才我给李建辉那一脚可是没留一点情面的,他受了伤,你可算是占尽优势了,别再拿身份压人了,如若不然,我直接就当你输了,还有李建辉,今日的事情不会传出去。你打了五皇子,如若我们不说,李大人有功于朝廷社稷,皇上定不能凭他的一面之词便降罪李家,你放心动手,若是被我发现你有半点留情,那便算你输,比赛的规则很简单,一方必须将另一方打倒,直到那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那便是赢了,你们二人的身份要尊贵些,自然不是那几个女人比得上的,可得悠着点,别把人给打死了,谁也不好交差啊,当然了,这个地方这么偏僻,那几个人又都被我绑起来了,没人通风报信,你们别直往有人来救你们。” 两人闻言,仰着头看着夕颜,似在等待些什么,半晌过后,夕颜才悠悠的道了声:“开始吧。” 即便夕颜不说,李建辉那等自私自利之人,为了逃过此劫哪里会顾念夏俊驰的身份,夕颜的话还没说完,便像猛虎一般朝夏俊驰扑了过去,气势汹汹,半点也不像受伤的人,夏俊驰平日里只知道欺压百姓,仗着身份强抢民女,皇子该学的骑射还有防身的功夫,他是一点也没学上,那身子,因长期玩女人早就虚了,又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反应慢得很,哪里躲得过李建辉的突然袭击,眨眼的功夫便被他压在身下。 李建辉哪里还记得冒犯皇族是死罪,整个身子骑在夏俊驰的胸膛上,双腿用力,压制住他的身体,夏俊驰虽是养尊处优,可到了关键时刻,人的潜力便会被激发出来,夕颜把话说绝了,没人来救自己,那就一定要成为赢得那人的人,他是皇子,今后若是不再招惹这蛇蝎女人,还可以享受好长时间呢。 夏俊驰睁开眼睛,双手不停的袭向李建辉的脸,不时的打在他的脸上,李建辉吃痛,一开始是想捉住夏俊驰的手,哪想到夏俊驰的力气突然间变得这么大,半天都没有成功,脸上还挨了好几拳,也不由的火大起来,握紧拳头,对着夏俊驰的脸、胸口,,简直就是闭着眼睛,打到哪里便算是哪里了。 夏俊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的身子虽被李建辉压制住,可双腿却从未放弃挣扎,踢个不停,许是太用力的缘故,紧咬着唇,一张脸别得通红,甚至呈现出绛紫色。 夕颜坐在一旁,看着地上扭打成一团的男人,悠闲的喝着茶,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浓烈,这便是超越身份,可以让人感恩戴德,铭感五内,下刀山下过海的情感,这便是他们所说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两肋插刀的友情,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为了生存,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只要能够继续生存,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 为了活着,即便是对至亲好友下手,那样也没什么不可以,人性都是自私的,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超越生命,更加没有谁会为了另外一个人放弃生命。 夕颜左手端着茶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放在鼻间闻了闻,脸上的笑容未变,可那眉头却微微的皱了起来,白里透红的掌心,纹路依旧清晰,却多了许多的分叉,这双手不再干净,是不是也意味着从今日开始,她在这里的人生也会像以前一般,满是荆棘,崎岖不平。 “你们是没吃饭,还是刚玩女人太累了,怎么一点劲都没有,还是需要我帮忙?” 夕颜猛然抬头,看着李建辉还坐在夏俊驰的身上,胜负之势如此明显,那夏俊驰,真是一点用也没有,不知道平时功课都学哪里去了,若是腿能抬高一些,踢上李建辉的脑门,哪里会处处受限。 李建辉正抡起拳头,听夕颜说要帮忙,顿时重重的捶在夏俊驰的胸膛上,夏俊驰吃痛,大叫出声,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张脸憋得通红,只听得卡兹一声,夏俊驰的腿居然因夕颜的一句话,最大限度的发挥了潜能,踢到了李建辉的头,李建辉只觉得大脑像是裂开了一般,一时头晕,身子摇晃了几下,夏俊驰见状,被打的像熊猫一般的左眼眯了起来,双眼迸射出奇光,想也不想,几乎是处于本能,用力将李建辉推到,整个人扑了上去,拳头便在他的身上招呼着,那模样,哪里像是个有修养的皇子,根本就是个市井泼皮在和人混战,没有半点章法可言。 夏俊驰身上伤痕累累,也没有太多的力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报了方才的手脚之仇,正想压上去,那李建辉的反应倒是比夏俊驰想象中的要快上不少,眼见人扑了上来,双手撑着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躲过了夏俊驰的袭击,不但如此,他还用力的伸出腿,夏俊驰吃了一脚,整个人在半空之中飞了几秒,只听得一声闷哼,重重的摔在地上。 李建辉见状,得意的笑出了声,勉强撑起身子,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到夏俊驰跟前,现在他身上也没多少力气,身子虚得很,眼看着就要压倒在夏俊驰身上,夏俊驰吃一堑长一智,见李建辉倒过来,忙起身,双手拽住他的手,两人脸贴着脸,夕颜正觉得没劲,那夏俊驰突然睁开眼睛,用自己的脑门对着李建辉的脑门,用力的撞了过去,只听到哎呦的声音,两人皆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像是快要断气了一般。 “真是没用。” 夕颜哼了一声,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两个人,夏俊驰李建辉两人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哼哼了几声,便再没了动静。 “王妃,现在怎么办?” 相思走近,瞧着地上的两人,小声问道。 夕颜转过身,素雅的衣裳在半空之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盘膝坐在卧榻之上,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脸上的笑容得意而又狡诈:“我说话向来是说话算话的,两人打一架,谁赢了谁便可以的,现在两人不分胜负,这可如何是好呢?总不能让我把两个人都放了吧,那我们王爷今日不是白受罪了吗?可若是把其中一个人放了,那另一个人肯定是不服气的,岂不麻烦?既如此,便把两个人都留下好了,既是好兄弟,自然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言罢,猛然起身,走到李建辉夏俊驰跟前,却并不看地上的两人,那双如飞刀一般的眸子盯着剩下的几个家丁:“平日里,我们七王府的人没少受五王府的气压,你们心里肯定都窝着火了,这二人,平日里没少作恶,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些年害了不少良家少女,你们的乡邻相必也没少受其害,心里愤懑,今日我便让你们出这口恶气。” 剩下的几人你悄悄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动手。 这五皇子,李公子二人皆是好色之人,平日里鱼肉百姓,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妾不说邻里,便是姐姐妹妹也有过被他掳走的遭遇的,好端端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爱说爱笑的,回来以后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心里如何能不胜其,能不愤怒? 生气,愤怒那又怎么样?民不与官斗,他们不过是些卑贱的奴才,哪里敢与当朝皇子作对?地上那两人再落魄也只是主子,要是自己打了他,将来还有活路吗?一时间都有些踌躇不定。 夕颜冷哼了一声:“一个是五皇子,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公子,怕了吗?担心他们会报复,那你们对王爷动手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是你们的主子呢?大婚那日,你们一手拿着木棒,一手挥着火把,我怎不见你们有一点留情?还是在你们看来,他不过只是个无能懦弱的王爷,便是报复,也不能耐你们何,还有方才你们那些话都是假的吗?身为男子,一到了关键时刻连个注意也拿不定,有何用处?让你们动手便动手,难道你们不知道对于主子的命令是不能犹犹豫豫的吗?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你们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妹妹的一生便被你给毁了。” 夕颜笑着,眼见一人冲了上去,其余的人便也跟着冲了上去,对着地上那二人拳打脚踢。 “怎么说也是主子,别把那张脸打的别人认不出来,也别把人给我打死了。” 那一群家丁早就红了眼,哪还管地上那二人是那劳什子主子,懂了他们,可能会掉脑袋,拳脚并用,夕颜站在一旁,对着窗口,瞧着夏夜白所在房间的方向。 小白,我曾说,我会将你应得的东西一点点慢慢的讨回来,真该让你来瞧瞧,这琉璃的皇子,并非只有你一人受奴才的欺负。 “相思,你说这些个奴才动手,是怜惜邻里乡亲,加中的兄弟姐妹,还是担心我会责罚他们呢?” 夕颜并未转身,一心低头瞧着自己的掌纹,相思站在她身后,闻言浑身一震,双眸黯然,看着夕颜,只觉得两人明明站的很近,了中间却像是隔了重重雾气一般,怎么都瞧不清楚。 小姐似乎真的变了好多,以前菩萨心肠,处处为善,可现在,手段毒辣,甚至,如此怀疑人性。 夏俊驰与李建辉二人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知用双手护住脸,不让他们的脚踢到自己的脑袋,全身上下,早就是伤痕累累,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哪处是痛的,哪处是痛的?只感觉全身的骨架都快要散了一般。 “住手。” 过了半晌,夕颜回过神,走到那群红了眼的家丁跟前,大声的喝了一声,一群人见夕颜下令,忙停下手,还不忘补上一脚,不少额头上都岑出了汗来,脸上笑容满满,很是畅快,心里也颇为得意。 “五皇子,李公子,死了吗?” 夕颜蹲在地上,伸手捏住他们的下巴,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是痛的不轻,脸色苍白,有几处又红又肿的,额头上不停地岑出冷汗,不断发出哼哼的呻吟声。 食指在夏俊驰,李建辉脸上的伤口重重的摁了一下,两人哎呦了一声,忙用手捂住脸,夕颜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平日里身体补得不错,这身子,也不是那般没用。 夕颜起身,走到窗前,今日的天色阴沉,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风微微的有些大,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晚上了。 这院子,很是偏僻,入夜愈发的安静起来,隐隐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丝竹之声,带着说不出的欢乐淫靡,倚翠楼营业,那里的姑娘开始接客了。 “相思,去准备些食物来,让那两人也吃些,再准备一把剪子,你们……” 夕颜指着余下的几个家丁:“准备些冷水,还有笔墨,放在门口之后你们便自行回府,别让我发现你们去通风报信了,方才你们可都是动手了,若今日的事情有半点的风声走漏,以下犯上,你们知道的,到时不但捞不到半点好处,还全成了替死的羔羊。” 那些个人听了,脸上不由的露出惊恐的表情:“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奴才便死无葬身之地。” 相思依夕颜的吩咐,准备了几个小菜,又寻了把剪子,王府的那群家丁将水和笔墨放在外面便都一一离开,整个小屋子,便只有夕颜和相思二人。 “五皇子,李公子,相比你们也饿了吧,先吃些饭吧。” 相思蹲着身子,将方才做好的饭菜端到他们的跟前。 李建辉问到饭菜的香味,马上就睁开了眼睛,可那双眸子却并未有半分的喜悦,而是如死灰一般盯着夕颜:“是断头饭吗?莫夕颜,我可是礼部尚书的儿子。” 他还如此年轻,还不想死。 “礼部尚书,我连五皇子都敢教训,太子殿下都敢忤逆,还在意你这区区一个礼部尚书的公子吗?便是李大人就在跟前那又如何?” “你这女人心肠如此狠毒,分明具是想要毒死我们。” 夏俊驰眯着眼睛,手指着莫夕颜,说句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现在想要你们的狗命不过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这分明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夕颜冷哼了一声,去过相思递过来的筷子,坐在卧榻之上,用起了晚膳。 除了早上吃了些高点,累了一整日未用过任何东西,夕颜着实有些饿了,李建辉,夏俊驰二人也不比她好上哪里,见她吃的如此之香,不由摸着扁平的肚子,咽了咽口水,也顾不得其他,她说得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她真想他们死,根本不必在食物下毒,如此大费周章,这样想着,端起地上的饭菜便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自然就会犯困,两人吃饱了饭,见夕颜还坐在卧榻上喝茶,一派的悠闲,并无任何对他们动手的意思,两人都是没吃过苦头的,现在落得一身的伤,脑子也是迷迷糊糊,竟真的放松了警惕,睡了过去。 夕颜虽是品茶,却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动静,见他们睡了过去,竟是一点也不意外,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眼底的阴狠和轻蔑一闪而过。 “相思,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丑时了。” “时辰不早了。” 夕颜恩了一声,瞧了外面一眼,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一盏照明的灯笼也没有,真不知小军吃如何找到这地方的,可算是花了一番心思,结果却是葬送了自己,这地方,若不是如此隐蔽,这大半夜的,何至于没一个人前来,害人害己,说的不正是这道理吗? “相思,把水端进来,把他们给我泼醒了。” 夕颜拿起方才相思娶进来的剪子,放在手上,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相思脸色微变,饶过夕颜,将方才在门口的那些冷水端了进来,一股脑儿的泼到睡得正是香甜的夏俊驰李建辉二人身上。 “美人……” “杀人了……” 那即便是水泼了依旧想着美人的自然是那高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夏俊驰,那李建辉还不至于陷入梦境无法自拔,惊恐的大喝了一声杀人。 “吃饱了,也睡够了,你们说是不是该干正事了。” 夕颜手上拿着剪子,咔嚓咔嚓的响,一步步朝着李建辉和夏俊驰靠近,二人睡得香甜,被那水泼的就只醒了五分,可听懂啊那剪子咔嚓咔嚓的声响,整个人彻底就醒了,拖着满身的伤就往外面跑。 方才那些人给他松了绑,他们明知有危险却没想过跑,可见到夕颜手上的剪子,他们想也不想,忍着身上的痛楚,两人跌跌撞撞的便想要逃跑。 夕颜冷笑了一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捆绳子,她勾着唇,放在手上很是随意的甩了甩,猛然朝逃跑的夏俊驰和李建辉二人挥了过去,拿绳子竟像蛇一般灵活的绕在他们的腰上,夕颜的手微微用力,用力一带,夏俊驰李建辉二人的身子不停的打转,那绳在他们的身上绕了好些圈,最后两人倒在地上,又是一阵阵哎呦的救命声。 夏俊驰李建辉二人瞪大着眼睛,吓得早就是魂不附体了,这女人方才说的不是真的吧,她真的要把他们像王权一样给阉了吗?这怎么能行?如果成为了太监,那人生还有何意义可言? “王妃,你想……想干嘛?” 相思站在一旁,瞧着夕颜手上蠢蠢欲动的剪子,也被吓得不轻,这两人可不是王权之辈,那可都是些正正经经的主子,尤其是五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儿子,皇子成了太监,这可是皇室莫大的耻辱,若是追究起来,小姐便是能言善道,舌灿莲花,也免不得要受到惩罚。 “相思,你给我记着,面对敌人,即便是她先松懈了,你也不能放下警惕之心,否则会死的很惨。” 夕颜转过身,挑了挑眉,昏暗的灯光下,烛火摇曳,那剪子却散发这骇人的光芒。 夕颜在夏俊驰,李建辉两人的脚边蹲下,拿着剪子,一步步靠近。 “莫……莫夕颜……你……不讲……信……信用,说过要放了赢的那人的。” 夕颜听出李建辉话语间的惊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君子一言方才有驷马难追之说,不是有句话叫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我是女子,一直都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你今日才知道吗?更何况这件事本就不是我的错,方才你们二人倒在地上都未能起来,并未分出胜负,这便是说你们二人都输了,既然如此,我该放了谁呢?你们就剩下半条命了,总不好让你们起来再打吧,所以我便好心将你们都留下了,既是兄弟,自然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相思,看你那模样,去外面守着吧。” 夕颜抬头,灯光若隐若现,相思鲤鱼一旁,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瞧着夕颜手上的剪子,紧抿着唇,双手紧紧交缠,额上都岑出汗来了。 “奴婢不放心,还是在里面守着吧。” 相思头摇的想拨浪鼓一般,即便是紧咬着唇,隔着一段距离,夕颜仍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偏偏就是不肯出去,即便要死,那她也要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是否命不久矣了,更何况小姐在这里,她如何能先离开? “那便留下吧,五皇子觉得可好?有天下第一美人做伴,又有我如花似玉的丫鬟作陪,也算是牡丹花下了,那若是死,你也可以作那风流艳鬼了,不过你的那些风流韵事便只能成为过去了。” “五皇子,我可要动手咯。” 夕颜挥着手上的剪子,笑得比天仙还要美,在夏俊驰看来,比恶魔还要恐怖三分。 我剪,我剪,我剪剪剪…… 相思站在一旁,因为太过震惊,此刻真的是石化了,眼尖夏俊驰的裤子被她挑开,此事她正沿着裤裆一路向上,距离夏俊驰的命根子一点点的逼近。 “你……” “你……” 夏俊驰睁大着眼睛,手指着兴致勃勃的夕颜,你你你了好久,半天却为说出一句话来,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瞪,便晕了过去。 李建辉瞧了一眼晕过去的夏俊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命根子,双手紧紧的捂住,正在一定对付夏俊驰的夕颜突然转过身子,拿着剪子的手突然对上了夏俊驰,做了个咔嚓的动作,李建辉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天旋地转,也跟着晕了过去。 “王妃,五皇子的裤子怎么被你剪成了这模样了?” 相思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转过了身子。 “怎么说也是我家王爷的兄弟啊,身为皇室的儿媳,总不能让他太过丢人吧,羞愧而死吧,你家小姐我菩萨心肠,便赏给他一条三角内裤好了,哈哈,我这脑袋怎能如此聪明?” 夕颜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一般,一双眸子绽放出兴奋的色彩,拍了拍手,左看右看,对于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没出息,一点也不经吓,真没意思。” 不顾只是最简单的心里考验而已,居然连这都承受不了,难怪那兰妃要和皇后走的近些,生了这样的儿子哪里还有什么指望?不给自己添乱便是阿弥陀佛了。 “三角内裤……” 相思自言自语,似是好奇:“奴婢是不知道这是何东西,不过王爷若是知道了这三角内裤,还知道这是王妃剪的,王妃又该要嫌他胡搅蛮缠了。” “就你多嘴,你照着我的样子,把李建辉那碍眼的裤子也给我剪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就当是给鸡拔毛好了,哪有那么多的顾忌。” 相思心里忐忑,抬头瞧了夕颜一眼,见她双目清明坦荡,未有半分戏谑玩弄之意,这才接过了剪子。 相思蹲在地上,依葫芦画瓢,照着夏俊驰身上的模板,原是给李建辉剪的是三角内裤,可到最后,变成了四角裤,夕颜见了,也不再强求。 “王妃,这边可以了吗?” 显然,以她对小姐的了解,方才那些个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女人都被折磨的生不如死,这两人,小姐定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的。 夕颜瞥了她一眼,笑了笑,夺过她手上的剪子,在手上旋转了几圈,仍在了地上,愣愣的哼了一声:“你说呢?相思,把那笔墨给我取过来。” 相思依言取过笔墨递到夕颜的手上,夕颜借故毛笔思考了片刻,一双眸子盯着夏俊驰李建辉二人的身体,突然露出了笑容,下笔如有神,不过一会的功夫,便见夏俊驰的胸膛上写满了字:“我是色魔,猥琐淫荡的色魔,三岁偷摸了宫女的屁股,五岁偷爬上是女的床,七岁调戏父皇的妃子,八岁便上了瓦房,十岁混迹街头称霸,但凡稍有姿色的女子,不管是未出阁的小姐还是有夫之妇,定要强掳回去,占为己有,我不是人,我是禽兽不如的夏俊驰。” “王妃……” 相思咽了咽口水,虽然那这些都是事实,不过心里想的和写出来的又是另一码事了,更何况这位置…… 是不是太狠了啊,瞧小姐诶嘴边那笑容,她不相信,小姐写这些只是为了给她一个人看的,相思不由得又有些同情起来。 “等我写完了再说。” 相思别过头,看着夕颜在李建辉身上写的:“我是色狼,没女人便无法度日的色狼,父亲的小妾貌美如花,夜夜与我相伴,加重的婢女年轻貌美,时长被我调戏,长姐貌美如花,常入我梦,与我缠绵,只要是女人,便是六十老妪,也可上我床,我是色情狂李建辉。” “好了。” 夕颜转过身,毫不留情的将手上的毛笔扔在了地上。 “我们朝阳城哪处门是最热闹的?” 夕颜的笑容诡谲,却让相思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王妃,他可是皇子。” 相思的眼神带着不安,她原以为小姐会像对待王权一般对付他们,但小姐并未那样做,可见她还是存着几分理智的,若是把他们悬挂于清晨最热闹的东城们之上,被上朝的文武百官瞧见,这成何体统啊? “那又如何,如果不是他趁着我进宫与国师见面绑架小白,以他来威胁我,还让别的女人迷奸小白,何至于会落得如此下场,相思,你不喜觉得他们可怜,收起你的额同情心,这世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夕颜蹲着身子,将捆绑他们的绳子拉在手上:“我记得,东城们好像是最热闹的,那些赶市集的百姓见了,一定会在心里感激我的。” 王府风云 067 小白出手 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让人觉得万分的压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呼呼作响,偶尔会有惊雷响起,轰隆隆的还有那如流星一般的闪电,照亮整个天际,眼看着就要变天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夏俊驰,李建辉二人被挂在城墙之上,他们二人身上除了一条三角的内裤,再无其他东西可以蔽体,方才被那冷水一泼,现在整个人立于寒风之中,冷的瑟瑟发抖,嘴唇早就成了青紫之色,可额头上却在不停的冒汗。 城楼之上,是来回巡逻的守卫,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他们来回踱步的声响,他们的手被绑住,嘴巴被夕颜的布块塞得满满的,想要尖叫呼救,到最后却只能发出轻微的哼哼声,随着夜风一同飘散,并未引起任何的注意,心急如焚。 这二人原可以用脚揣在城墙之上,那楼上寻楼的守卫势必可以听到声音,可那身子被挂在半空之中,摇摇欲坠,这东城们是四大城门之最,足足有数十米高,看都不敢往下面看,更何况正佳,只在心里祈祷天早些亮了,可早点从这惶惶不安中解脱出来。 两人又是饿又是冷又是害怕,这感觉,简直比死还要难受,想晕过去,那样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手腕上的痛,刺骨的夜风,还有心里的恐惧之感,他们便是想晕过去装死也不能,不知不觉间,二人已是泪流满面,悔不当初,若知道那女人如此凶悍狠毒,他们便是没有女人,也不会去招惹。 不过幸好,下身并无疼痛之感,命根还在,两人又觉得宽慰了不少。 两人在城墙之上,正暗自会很,楼上的守卫巡逻的走动时的脚步声,突然就消失了,可二人自顾不暇,却没有发现。夏夜白站在东城们城楼之上,极目远眺,夜色弥漫,隐隐可以瞧见那娇小而又倔强的背影,要干挺得笔直,心里不由觉得暖暖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公子,那些人已经处理妥当,不会过来了,还有,你方才笑得好淫荡。” 一旁的萧剑见了,凑到夏夜白跟前,痞痞的笑道:“配上这身俗不可耐的衣裳,更是不堪入目。” 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并未因这句话掀起波澜,依旧直直的瞧着那远去的背影,像是要把她刻进自己的心里,直到那清丽的背影凝聚成了一点,消失不见,才转过身,瞧了身后的莫离一眼,指着被挂在城墙之上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闪电划过,嘴角的那抹笑容在这快不可及的亮色之中显得愈发的残忍。 那张如雕塑一般的冰山脸,此刻却显得有些愤怒,走到城墙之上,受快速划过,很快手上便多了两根绳子,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带。 夏俊驰,李建辉二人正靠在城墙上,见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一晚上两人备受折磨,还以为是夕颜想将他们拉上去再剪断那绳子,晃着脑袋,想要张口,想要挣扎,可奈何自己的力气太小,根本没有人恩赫作用,光落地额背部沿着城墙,被那粗糙的城砖划过,刮开了一条条的口子,鲜红的血液岑了出来,可他们却恍然未觉,整颗心完全被死亡的恐惧填满了。 “公子,难怪你会看上夫人,这城墙之上,如此多的守卫,戒备森严,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男人,还能把这两个男人送到半空中,果真是女中的巾帼啊,这世间,也就只有她配得上公子。” 萧剑见夏夜白依旧半点反应也没有,奸笑了几声:“小的我更加想见见了,这些年天机楼在我的手上不停地壮大,就算是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啊,公子您就替我引见一下吧。” 言罢,萧剑还觉得不过瘾,不由得瑟的加上一句:“还是公子担心夫人被我的神采吸引?” 夏夜白突然摘下面具,那双眸子就像是被淬了毒的箭一般,直击萧剑心脏,萧剑不由的一愣,一只手不由的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指着夏夜白的脸,惊的说不出话来,公子不是毁容了吗?怎么? 他和公子认识虽长达七年之久,至今却未能目睹他的庐山真颜,外界传言,他痴傻癫狂,他自是不信的,可他整日带着银白面具,他一直以为他的脸在那场大火中被毁了,没想到,没想到…… “我说过,她不是你能想的,若是想死,你便继续。” 绝世的容颜,配上那冰冷的声音,冰冷的眸子,如此的真实,比那戴着银白面具的模样还要骇人。 这张脸,和当朝最受宠的四皇子夏天辰竟如此相像,公子戴了这么久的面具,难道就是因为这张脸?隐瞒他们已近十年,何故现在摘下面具。 萧剑侧过身子,瞧了那被悬挂在城墙之上的夏俊驰,突然明白了过来,不愧是公子,不出手则已。以出手绝对就是惊人的的大手笔,那四皇子也真是够不幸的,今日过后,怕是要被五皇子一派的势力彻底的恨上了,倒是让那病怏怏的太子捡了现成的便宜,就是不知道到了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夏俊驰,李建辉二人惊魂未定便被拉了上来,眼看着就到城墙了,再上一点点便可获救了,闭上眼睛,悲哀的等待死亡,他们二人此刻的位置,恰好是城墙的顶端,屁股刚好够着城墙,却又不上去,侧过身子,借着灯火,完全可以将城楼之上的人瞧得清楚。 莫离单手紧握住绳子,取过一旁的宝剑,银白剑芒,照亮一方夜空,夏俊驰,李建辉二人见了,心突的一跳,闭上眼睛等死。 莫夕颜,你果真是个蛇蝎女人,心肠狠毒,我们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定会托梦告诉我的母后(父亲),让他们彻查此事,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莫离将自己的刀鞘插入了那城砖之内,另一只手的绳子快速绕过那剑鞘,将他们二人固定,然后提了上来。 二人双脚着地,似乎见双脚着地,竟有种不真实之感,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竟忘记了方才在小屋子斗殴结下的梁子,在城墙之上,奔跳了几下脸上露出了劫后重生的愉悦笑容。 萧剑被夏夜白骇的不轻,眼见着两人被莫离处理好了,忙急着跑了过去,一手一人,对着两人的脑袋便是一阵猛敲,还不忘训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们这两个色胚,自命风流,强抢民女,强迫女人,用的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简直是丢了我们男人的脸,活该今天被人脱光绑在这城墙之上。” 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心,便被人敲打着一阵训斥,若是在平时,定要让他尝尝厉害,可现在,脚着地,他们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开心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计较萧剑的不敬之罪。 萧剑一通数落,手敲得酸痛,方才停下。 他最是看不惯这等仗着势力,强迫女人的男人,简直是无耻至极,女人是用来疼的,生气反抗的时候那该是用甜言蜜语哄着的,强迫女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萧剑深吸几口气,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公子和那夏天辰长得相像又如何,他丑也好,美也罢,戴着面具,定是有自己的计量,再怎么样,他永远都是公子,谁也改变不了,虽然被骗了这么久,心里很不舒服,不过人家也没说自己是丑八怪啊,也算不得骗了自己,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人云亦云,这样想着,心里便平衡了不少。 不过看莫离那模样,定是知道的,该死的,为什么他知道他却不知道。 萧剑先是自我安慰了一番,又在心底把莫离埋怨了一顿,指着夏俊驰的胸膛,另一只手扶着腰,大笑出声,别过头,又敲到李建辉的胸膛,笑得愈发的大声,半天才止住。 夏俊驰李建辉二人见萧剑指着自己的胸膛,不由的低头瞧了一眼,原是兴奋的猪头脸,顿时变成了酱干色。 “莫离,你快来瞧瞧,我倒是不知,我们琉璃的五皇子原来是个猥琐淫荡的色魔,不过这话说的倒是贴切。” 莫离早就习惯了萧剑没事找事,一张嘴巴没个停歇,自然没放在心上,不过见他指着夏俊驰的胸膛,再看那两人的脸色,想来是夫人又做了什么好事,不由凑了过去。 “五皇子,你是不是太早熟了?三岁偷摸了宫女的屁股,五岁偷爬上侍女的床,七岁调戏父皇的妃子,八岁便上了瓦房,十岁混迹街头称霸,但凡稍有姿色的女子,不管是未出阁的小姐还是有夫之妇,定要强掳回去,占为己有,你的确不是人,禽兽不如,只是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莫离走了过去,看着两人的熊样,嘴角也不由的抽了抽。 “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家伙身上也有啊,我是色狼,没女人便无法度日的色狼,父亲的小妾貌美如花,夜夜与我相伴,家中的婢女年轻貌美,时常被我调戏,长姐貌美如花,常入我梦,与我缠绵,只要是女人,便是六十老妪,也可上我床,我是色情狂李建辉。” 萧剑大声念了一遍,眼角不时向后瞟,嘴角的笑意愈盛,坐在地上,乐的拍掌跳脚:“哈哈,竟是个不孝子,还玩乱伦。” 莫离瞧了一眼坐在地上夸张的萧剑,就差没捶胸顿足了,不由的满头黑线,就算是想引公子注意,也不必日次吧。 夏夜白站在一旁,一双眸子又尖又利,像是打磨的像刀剑一般的寒冰,盯着夏俊驰身上那仅剩下的蔽体之物,成倒三角包裹住他的终点部位,男女授受不亲,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去碰其他男人。 城墙之上的灯火在风中忽明忽暗,他向前走了两步,夏俊驰,李建辉二人这才察觉他的存在,华丽的艳红,在黑夜之中,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每走一步,那艳红的色彩在空中飞扬,煞是抢眼。 细长的眉毛如鬓,从远处瞧去,那双眼睛就和他的衣袍一般,微微一挑,便是满世界的桃花盛开,高挺的鼻梁,嘴唇抿起,似笑非笑,明明是一张冰冷至极的脸,因那一身红装柔和了不少,让人完全移不开眼来,当朝的四皇子夏天辰。 夏俊驰眨了眨眼睛,再睁开,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极为开心,双手使劲的动了动,晃了晃脑袋,低着头,使劲的努了努嘴,看着夏夜白的眸子满是期待。 李建辉瞧着那走近的人,不由的也是一喜,不是那心如蛇蝎的女人,四皇子,原来是四皇子,有救了,有救了。 夏夜白瞥了一眼他们二人脸上的喜色,微微一笑,黑夜之中,像是有烟火绽放,千种风情,万般的风流,走到夏俊驰的跟前,伸手扯掉了他口中的布条。 夏俊驰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女人走了,四哥来了,提心吊胆了一整个晚上,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莫离见夏夜白拿下了夏俊驰口中的布条,不等他吩咐,便将李建辉嘴上的布条也取了下来,扔在了地上,李建辉舒了口长气,脸上一喜,看着夏夜白的时候不由多了几分感激。 这一整个晚上受的累,可比他们这被子还要来得多,不过现在总算是结束了,心里不由的都觉得庆幸,下一刻便都是思筹毒计,对付夕颜。 两人谁也没有发现,夏夜白扯开那布条以后嫌恶的神情,向后退了几步,一旁的萧剑从怀中拿出一方素白干净的手帕递到夏夜白手上,夏夜白皱着眉头,擦了又擦,过了好久,才将手帕扔给了莫离。 “四皇兄,今日你的大恩大德我夏俊驰定不会忘记,虽说我和太子殿下走的近些,但是我绝非忘恩负义之辈,他日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只要我可以做到的,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夏俊驰慷慨激昂,神采奕奕,就差没行三叩九拜之礼来表示忠诚感激之心了。 “我也是一样,今后四皇子有什么事,即便是肝脑涂地,我李建辉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李建辉大声说道,不由扯到嘴角的伤口,不由的咝了一声。 “是吗?” 夏夜白淡淡的反问了一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那双眸子却愈发的冷了,盯着夏俊驰的三角内裤还有看着他一脸感激的李建辉,嘴角勾勒出如刀剑一般的弧度,带着说不出的兴味。 “那是当然。” 两人点头如蒜,很是有诚意,高兴过了头的他们,竟没有察觉前来营救他们的四皇子到现在还未给他们的手松绑。 夏俊驰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胸膛,一双核桃目气的差点喷火,被绳索捆绑的手背布满了一道道青紫的伤痕,可此刻激愤的他竟不觉得疼,咬牙切齿,大有将那人大卸八块之势:“那不识好歹的女人,我夏俊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能看上她,甚至愿意为了她休了王妃,赔上那一百零八貌美如花的姬妾,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不领情就算了,居然敢如此待我,看我出去,本皇子非得找一百个乞丐,把她给玩死。” “没错,居然让王府那些下贱的奴才对我们动手,把五皇子弄的全身是伤,这种女人死了就该下地狱。” 两人一搭一唱,将方才他们二人动手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对夕颜的仇恨,他们站在了同一阵营,同一战线。 想到方才受的那些屈辱,两人恨不得将她扒皮饮血,以泄心头之恨,他们自顾愤愤不平,完全没有察觉到站在一旁那一身身着艳红色彩的衣裳的夏夜白,此刻浑身煞气,他们说的越欢,他身上的煞气就越重。 “我的女人,何时轮到你们议论了?她不是你们能说的,更不是你们可以肖想的。” 冰冷的声音在警告,幽幽的,带上了死亡的气息。 “你的女人?” 夏俊驰盯着夏夜白,满是疑惑。 “四皇兄,你是不是搞错了,那莫夕颜可是那傻子的王妃,何时成了你的女人了?你的女人可是宰相府嫡出的二小姐,她虽比不上莫夕颜那臭娘们长得标志,身子抱起来也不若她那般销魂,也算是个美女,四哥你不会不喜欢吧。” 好了伤疤忘了疼,可夏俊驰身上的伤疤还在,疼痛依旧,他便把方才的教训抛到了九霄云外,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一猥琐的色胚,盯着夏夜白,一副你不要便给我的模样。 “对呀,四皇子和莫二小姐的时间都定好了,下月初八可是个吉日,建辉在此恭喜五皇子抱得美人归,到时一定上门恭贺。” 李建辉说着恭维话,显然那颗心已从惊魂之中安定下来了。 夏夜白低头瞧了自己的掌心一眼,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却将这黑夜给照亮了,低低的道了声:“可惜你没那机会了。” 那声音,极轻极轻,除了内力深厚的莫离,谁也没有听到。 “真不知道那傻子有什么好的,面目丑陋不堪,整日戴着面具,疯疯癫癫的,便是别人打他也只知呵呵的笑,就连还手也不知,那傻子知道什么是天地阴阳吗,那女人一副凶悍的模样便知是没男人滋润的,嫁了那么久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是瞧她空虚寂寞,才好心让她伺候我,也不知那女人是什么眼光,我看她眼睛分明是瞎了,要不然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草包。” 萧剑偷偷向后退了几步,选了一个自以为偏僻而又安全的位置,嘴角上扬,双眸绽着兴奋的光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傻子?面目丑陋?若是他知道眼前站着的是那琉璃上下人尽皆知的废物七皇子,而并非天下第一美男夏天辰,不知会有何想,绝对不会比他更吃惊的。 天地阴阳,萧剑眼角瞥了一眼夏夜白的火红背影,一张脸因为憋着笑,涨红的厉害,他们家公子是很纯情没错,要不然如何到现在还是处男呢,但是他绝对不是不知道天地阴阳为何物的傻子,他就是什么事 都能忍,才一直憋着没把夫人给破了,能看上他们家公子这块活宝,而不是那被打的鼻青脸肿还自命潇洒不凡的夏俊驰,可见,他们夫人比谁都有眼光,那些个瞧不起他们家公子的女人才是一个个瞎了眼。 以前他总以为上天是公平的,因为他赐给了公子完美的一切,却毁了他的脸,他也为此沾沾自喜,至少在某一方面来说,他还是有优势的,可现在,萧剑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上天是不公平的。 萧剑整个身子倚在城墙上,看着夏俊驰,李建辉的眸子颇有些同情,骂吧骂吧,骂的越凶越好,等下若是被公子千刀万剐了,他们死的也不亏,是不? 长期掩在面具下的眸子习惯性的眯起,带着说不出的危险,可那张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起来,像极了四月的桃花,极其的烂漫,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肃杀之气,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那些草包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他们只顾发泄内心的不平,出言越是污秽,他们的心里就越觉得爽快。 “四皇兄,你说那莫夕颜是你的女人,莫不是你也看上她了。” 夏夜白依旧在笑,并未开口。 “看上了便看上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我知道你并非好色之徒,要不然到现在也不会还被父皇留在皇宫之中,到现在也就两个姬妾伺候了,不过像她那般冰雪聪慧的女子,还是琉璃的第一美人,哪个男人是不想把她压在身下的,也不知道那废物是踩了什么狗屎运,还是父皇日理万机,脑子糊涂了,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之上。” “五皇子言之有理,我可是听说那四小姐原是钟情于四皇子的,大婚当日,可是说今生飞四皇子不嫁的,可那种下贱的女人,自以为是,又是庶出,哪里能配得上四皇子,没想到最后以死拒婚。” 这两个人,不愧是草包之中的经典,这件事若放在以前还好,现在可是他们家公子心中的硬伤,那李建辉居然好死不死的踩在警戒线上,他没发现他们家公子已经浑身都被黑色的煞气包围了吗?人头猪脑,这两人,他不佩服都不行啊,现在,他们肯定死得更惨了。 萧剑坏坏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胸口,触到那硬梆梆的东西,侧过身子,瞧了那城墙一眼,不由的哆嗦了一下,他家夫人可真是够狠了,将两个此等贪生怕死之辈挂在这城墙之上,那简直比死还要折腾人,难怪公子能和她对上眼,魔头配魔头,简直就是天生绝配。 “四皇兄莫不是被她的殉情感动了,继而对她产生了感情,既如此,看在你今日救了我的份上,我便把她先让给你,不过先说好了,你玩了以后必须把她给我,要不然别怪我上门讨人,什么洁身自好,在我手上,我马上就让她变成淫娃荡妇,到时候让她求着在我身下承欢,再把她丢给一百个乞丐,如若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夏俊驰满眼的阴狠毒辣,双手紧握成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的绳子还未解开:“怎么绳子还未解开,夏天辰,你快让人帮我把手上的绳子给解了。” “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她是我的女人,不是你们可以肖想染指的对象。” 夏夜白双眸危险的眯起,异常的平静,可那平静却让人忍不住想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太过不寻常,也太过的骇人。 “为什么替你解开绳子?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吗?你不知道我是来送你们下地狱的吗?” “别开玩笑了,我累了一整日,身上都是伤,府里的那些美人可都在等着我呢,快些帮我把绳子给解了吧。” “是呀,四皇子,你与五皇子可是亲兄弟,你是来救他的还是来害他的啊?四皇子可是兰妃娘娘的儿子,丽妃娘娘虽然得宠,朝堂之上的势力可不及皇后,五皇子平日里和太子走的比较近,感念您的救命之恩,若是您在太子殿下身边有内应,什么事坐起来可都事半功倍,将来的太子之位必是您的囊中之物。” “我要你们这两个废物草包有何用处?指望你们,还不如指望一条狗,狗尚且知道对主人忠诚,可你们呢?墙头草两边倒,如何能靠得住?” “夏天辰!” 夏俊驰双手指着他,大喝了一声。 “你别太过分了,别仗着有父皇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若是我母妃与皇后彻底联手,不要说是太子之位,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红衣翩跹,恰如鬼魅一般,快如闪电,转眼便到了夏俊驰的跟前,只听得嘎吱一声,夏天辰的下巴竟被卸了下来,开口也吐不出话来。 雷声轰隆,漆黑的夜空突然划下一道闪电,清楚的照亮那张脸,风流妖孽,可现在却让人觉得阴沉冰冷的骇人。 夏俊驰死死的盯着那张笑脸,即便是彻骨的疼痛也让他忘记了眨眼,这张脸,琉璃第一美男夏天称,当朝的最得宠的四皇子。 “越看你就越觉得讨厌,不过这双眼睛,暂且留下,也好让你看看我是如何把那药罐子赶下太子之位的。” 李建辉见了,啊的大叫了一声,忙又捂着嘴巴,想也不想便要逃跑,可他的手还被绑在莫离的剑鞘之上,哪里能跑得了,还没跑几步,再怎么努力挣扎,也动不得了。 “你不是说今后我若是有什么事,即便是肝脑涂地,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吗?怎么,方才说的话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那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风一般,又像是没有任何重量的棉絮,压在人的欣赏,让人喘不过气来。 “四……皇子……饶……饶命啊。” “我何时说过要取你的狗命了?” 夏夜白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我答应了她,这辈子绝对不会杀人,这双手永远都不会让活人变成死人。” 不杀他?李建辉盯着夏夜白,这人真的是四皇子吗?怎么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莫离。” 夏夜白叫了声,而后转过身子,淡淡的瞥了一眼身后一角的萧剑:“你还想站在那里到什么时候。” 萧剑哭丧着脸,走了过来,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公子,这药是由一百零八种上等药材配制而成,足足花我三年的时间才有那么两颗,您不能如此对待我。” 萧剑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很明显就是一副我舍不得的模样。 “天机楼是公子的,那些药材也是公子的,你整个人都是公子的,你用那些药材配的灵丹妙药,自然也是属于公子的,公子要用自己的东西,还需要你同意吗?” “莫离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萧剑哼了一声,怀揣着东西,很是同情的拍了拍李建辉的肩膀:“肝脑涂地,为何你偏偏要在这城墙之上,用上那么富有鲜明歧义的词汇呢。” 他叹了口气,走到莫离跟前:“大冰块,你给我选好位置,若除了什么问题,人直接给死了,就是你的问题。” 萧剑说完,一跃飞上了城墙,竟从十几米的地方踩在城墙之上,跳了下去,莫离见了,伸手取过一旁的宝刀,也跟着跳了下去,只听得宝刀插入城墙之内,嘭的一声巨响,夏夜白的脸上绽放出如莲花盛开一般的笑容。 李建辉见二人跳下去,眼睛睁的大大的,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心跳的飞快,方才被悬于半空之中的那种恐惧感莫名的袭了上来,来势汹汹,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给淹没了一般。 夏夜白单手便将李建辉提到城墙之上,李建辉一张脸惨白无人色,嘴唇哆嗦,几次想开口,到最后却只发出啊啊啊的叫声,到最后根本没说出话来。 夏夜白笑了笑,一只手拽着李建辉,一只手突然遮住自己鼻翼以上的部分:“李兄。” 那声音,清澈如水,还带着些稚嫩,李建辉刹那间觉得无比的耳熟,转过身,夏夜白的另一只手恰巧遮住以前银白面具遮掩的地方,双眼的位置,指缝叉开,那双眸子,干净清澈,说不出的无辜,还带着些傻气,李建辉登时脸色惨白,下一秒,全身的血气上涌,那张脸就像是被火烤了一半,似震惊又似在怀疑。 “七皇子很开心,七皇子很高兴。” 李建辉的耳畔就在跟前,夏夜白低低的道了声,憨憨傻傻的,李建辉登时全身僵硬。 “李建辉,如此,你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吧。” 夏夜白低低的笑出了声:“要怪就怪你自己好色,千不该万不该,你最不该的便是在她的头上动歪心思。” 拽着绳子的手轻轻用力,便被震成了两段,他笑了笑,对着脸色铁青,一直往这边探的夏俊驰道:“过来。” 命令的声音带着无法违抗忤逆的强势,夏俊驰依言走了过来,李建辉此刻不堪夏夜白,反而愤愤的瞪着夏俊驰,像是要把他给吃了一般,千不该万不该,他最不该和他交上了朋友。 夏夜白伸手,对着李建辉轻轻一推,李建辉身子向后仰,从城墙之上掉了下去。 “啊……” 凄厉的尖叫声持续不断的响起,那身子到了半空之中并未继续滑落,莫离手松开宝剑,接住他的身子,向下继续飞了两米,然后,重重的扔在地上。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朝阳城的百姓还会忆起那一夜,那凌厉的尖叫声将他们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只听得嘭的一声,像是脑浆破裂的声响,夏俊驰放在城墙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整个身子像是秋分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浑身上下再没有半分的力气,扶着城墙,瘫软在地上,双手环着身子,盯着夏夜白的眸子盛满了恐惧。 “你……你不能……能……那样……样……对我,我是你……弟弟。” 夏夜白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未有一分变化,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蹲在地上:“你现在才知道我们是兄弟吗?平日你和太子走到一起,仗着太子在朝堂的势力,对着我也是耀武扬威的,身为父皇最宠爱的孩子,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我早就想狠狠地教训你一顿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我便让你悔不当初。” 夏俊驰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衣裳,抱住他的大腿:“我今后再也不敢了,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夏俊驰边哭边说,声音因为害怕,哽咽的厉害,他不要,不要从十几米的地方摔下去。 夏夜白面无表情,冷冷的踢开了他抱住自己大腿的手:“莫夕颜是我看上的女人,她这辈子只属于我,你居然敢对她下手,你说得对,我们是兄弟,所以我不会杀了你,更加不会把你从城墙上扔下去。” 夏俊驰一听,双眸亮了亮,松了口气。 “四皇子,都办好了。” 莫离突然从城墙外飞了上来,单膝跪在夏夜白的跟前,下一瞬,一身青衣的萧剑也落在了夏夜白的跟前。 “人没死?” 萧剑得意的笑了笑:“那是当然,公子你如此仁慈,我如何能让你的手上沾上认命呢。” “那个地方看着真让人觉得碍眼,你们觉得呢?来时怎么样,去时还怎么样。” 夏夜白挑眉,指了指夏俊驰的三角胯裆,做了个剪的动作。 “李公子方才说为了我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五弟方才说只要你可以做到的,只要我开口,便是刀山火海,不过是想向你借样东西而已,你肯定能给的。” 夏俊驰见了,双手捂着自己的命令,摇着头,身子不停的后退。 “五皇弟的王府有一百零八位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可不能浪费了,萧剑,这任务便交给你了,务必要让五弟天天听到那曼妙之音。” 萧剑伸出满满的十根手指,嘴巴呈o字型张开,脸上的笑容险些徐家的掉下来:“一百零八啊,王爷,你一定要让王妃给我好好补补才行,要不然,我会被她们玩死的。” 夏夜白抬头瞧了黑蒙蒙的夜空,电闪雷鸣的,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萧剑,马上就要变天了,他胸膛上的那些可都是墨宝,别让雨水给冲了,莫离,去通知李府的人在天亮后给抬回去,剩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该有人发现了。” 夏夜白说完,纵身一跃,只看到红色的衣袍飞舞,被风吹得呼呼的响起,一下子便不见了人影。 夏夜白换了衣裳,放在床上躺好,闭上眼睛没多久,夕颜便回来了。 夕颜向守在门口的几人吩咐了些话,推开门,小心的走了进去,看到躺在床上的夏夜白,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嘴角不由的露出了笑容,灯火忽明忽暗的,看起来有些虚弱,在床榻边坐下,伸手,将他额上的发丝拨到脑后。 手怎么冰的如此厉害?夏夜白眉头皱起,突然捉住她的手,坐了起来,看着夕颜。 “把你吵醒了。” 夕颜笑了笑,星眸温柔如水,轻轻的道了声,眉头皱起,额上刚刚擦掉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颜颜。” 夏夜白轻轻的叫了声,顿觉得不对劲,将她搂在怀中,那身体依旧柔软,却冷冰冰的,一点也不正常。 “颜颜的身体怎么这么冷?” 夕颜恩了一声,从东城门回来的时候身子便有些不舒服了,可能是方才泡了冷水,这身子,怎会如此没用?可她隐隐又觉得好像不是着凉那么简单,心口的那个位置,像是被针刺了一般,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若之时着凉,胸口不会如此的难受。 “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小白睡了一觉好些了吗?李老在王府等着呢,回去让他瞧瞧,吃些药,睡一觉就好了。” 夕颜说完,笑着倒在夏夜白的怀中,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王府风云 068 夕颜昏迷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是放了晴,大街小巷的污垢被这次的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便是那枝头的绿叶也比往日娇嫩上了几分,走在大街上,闭上眼睛,便是那呼吸着的空气也比往常的清新。 虽说是下雨,皇室也未有任何的庆典,可每每过了午时,众人吃了午饭,酒楼茶座定是座无虚席的,热闹,那一个个神采飞扬,滔滔不绝,每每说到兴奋之处,拍案惊起,那便是唾沫横飞了,无一个不是在谈论那晚东城门惊魂。 “那日我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挑着担子去赶集,你猜猜我到东城门看到了什么?那五皇子全身赤裸被挂在城墙上,下身全部都是血迹,好不吓人,我再往上一看,你猜猜我瞧见了什么?” 坐在正中的那人扫了周围的人一眼,卖起了关子。 “看见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对呀,快说快说。” 其余的人纷纷附和,拍着桌子催促道。 “五皇子命根被一根绳子串住,挂在脖子上,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脸色苍白,头发披散着,那模样——” 那人啧啧感叹了两声,似是想到他当时的摸样,不由的打了个寒战,“简直和鬼没什么两样,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死了,那一群守卫把他放了下来才知道原来还吊着口气,那手臂啊,哎,看着着实可怜。” 那人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另外却有一人愤愤不平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是活该,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英雄好汉,算是为我们出了口恶气。平日里,他和那礼部尚书的儿子,横行霸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回家,家里但凡稍有姿色的女子哪个没被他占过便宜的,害死了不少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弄的家里的女子都不敢出门逛街,这样禽 兽不如的东西,早就该受惩罚了,现在是遭天谴了,活该。” “对呀,我这有内幕消息。” 那人瞧了四周一眼,卖弄起了神秘,其余的人见了,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我在倚翠楼有个相好,事发的当天她还伺候了五皇子,原是那五皇子好色,将那傻子掳了去想让七王妃作陪,那七王妃虽说是庶出,却是咱们琉璃的第一美人,那五皇子垂涎已久。不过那七王妃可是个厉害角色,一听说这事,单枪匹马的就杀到倚翠楼去,那七皇子虽说是个傻子废物,可那毕竟也是他的弟弟啊,连自己弟弟的老婆都不放过,这五皇子,太不是人了。” 其余的人听他这样一说,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人,早该死了,我家的妹子和那卖猪肉老朱家的儿子青梅竹马,两人都订了亲,都选好了日子要过门了,哪想到去量制嫁衣的那日被那禽 兽看上,掳了去,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给毁了,告到那衙门,却挨了一顿的板子,我早就看那人不顺眼了,今日终于有人给我出了气,我是全身畅快,昨日我便在家里的灶台上点了香,祈求上苍保佑那人永远不被发现,最好是长命百岁。” “你们还听不听了?” 那人拍着桌子,站在椅子之上,大声问道。 其余的人瞧了他一眼,忙闭上了嘴巴,可恨那日自己起的不早些,没看的那场面,要不今日那威风的便是他们了。 “那两人虽说是无恶不作,不过那下手之人也是个心肠狠毒的,那五皇子已经是惨不忍睹,可那礼部尚书的儿子,我见他时,他正倒在地上,周围全是血,与那五皇子一样,只有下身一条穿了条蔽体的东西,脑浆都裂开了,应是从那十几米的城墙上摔下来的才是,张着嘴巴,浑身抽筋似的,什么知觉也没有,居然还没死,那礼部尚书七个女儿,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急急忙忙的赶来见到地上的人,登时便是抱着儿子,呼天抢地,满口大骂,要将那人大卸八块。” 这边围成一圈,另外一处,同样围着一大群人。 “我是色魔,猥琐淫 荡的色魔,三岁偷摸了宫女的屁股,五岁偷爬上侍女的床,七岁调戏父皇的妃子,八岁便上了瓦房,十岁混迹街头称霸,但凡稍有姿色的女子,不管是未出阁的小姐还是有夫之妇,定要强掳回去,占为己有,我不是人,我是禽 兽不如的夏俊驰。我是色狼,没女人便无法度日的色狼,父亲的小妾貌美如花,夜夜与我相伴,家中的婢女年轻貌美,时常被我调戏,长姐貌美如花,常入我梦,与我缠绵,只要是女人,便是六十老妪,也可上我床,我是色情狂李建辉。那日我刚见到他们二人,便发现他们胸膛之上的字迹,那李建辉虽说浑身是血,不过印出的那字却是清晰的,也不知是谁如此有才,如此让我们这些人都要甘拜下风啊。” “这话说得到,太是贴切了,那五皇子天生好色,现在没了那命根子,看他还如何风流的起来,不过可惜了,王府那一百零八个美娇娘,还有那礼部尚书的儿子,尚书大人老了,可那些小妾却都是娇滴滴的美人,今后怕是要寂寞了,家里的那些个还不够,平日里跟在五皇子的身后,那些个女人哪个不是被他玩剩下扔给他的,也就只有他要那种二手货,若是我,还不如花钱去倚翠楼找个花娘。“ “你说这五皇子下面没用了,王府的那些个女人怎么办?个个年轻貌美如花,哪里真的能一辈子就守着活寡,别现在那五皇子没了命根子,王府的女人却突然有了孩子,到时候上哪去找孩子的爹去,那五皇子,以往天天给别人戴绿帽子,现在也该尝尝那龟孙子的滋味,哈哈。” 一人笑,其余的人也跟着哄堂大笑,却着实猥琐的很。 若是往常,哪里能有这么好的生意,着实小赚了一笔,赚了钱,也找了乐子,他们才不管那什么五皇子,什么礼部尚书的儿子,那样的人渣,死了便死了,没想到还能给他们的酒楼这样的效益,酒楼的掌柜乐的是合不拢嘴,那店小二看到店里的人多,大家说的又开心,动作也不知比起以往利索了多少倍。 这些人说的正欢,一群身穿银甲,配着刀的士兵突然冲了进来,领头的那人长得是五大三粗,横冲了进来,冲到柜台,一大群士兵跟着蜂拥而进,将那些人团团围住,一群人顿时不敢说话。 领头的那人取出腰上的宝刀,振臂一挥,大喝道:“从今日起,不准聚众聊天闹事,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雪亮的银刀砍下,酒水四溅,方才还得意的掌柜顿时抱头蹲下,那神采飞扬的一群人都蹲在地上,热闹的酒楼一下子鸦雀无声,领头的那人瞧见了,似是十分满意,这才抽回宝刀,挥了挥手,走在了最前头,那一干的士兵见了,忙也跟了上去。 直到那些人的背影消失,那一干人才站了起来,拿着方才放在桌上喝茶的粗碗,扔在了地上,乒乒乓乓的响。 这酒楼茶肆是热闹,店掌柜们瞧见了那些人砸碗,也是乐开了花,这些碗用了好些年,现在终于可以换新的了,这边是众人皆欢,可那夏俊驰的府邸却因为这次的事情被闹的鸡犬不宁。 一百零八名姬妾,不少的人听说了他们家王爷的遭遇,忙收拾着细软,准备跑路,钻狗洞的钻狗洞,翻墙的翻墙,哪想到兰妃突然驾临,带人追了出来,将那些逃跑的人全部处死,其余还没跑路的人见了,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了。 “俊儿。” “俊儿。” “我的儿啊。” 兰妃这还没进门,便开始大叫着抹眼泪,刚进门,便有一古董飞了过来,险些砸了她的脑袋,她向后退了一步,便瞧见一干的家丁婢女还有太监全被赶了出来。 “滚啊,都给我滚出去。” 便是站在门口,也可听到那可惊天,可动地的怒吼声。 景帝雨露均沾,这兰妃虽是得宠,却并非专宠,就夏俊驰这么一个儿子,如何能不宠着,乍听到宫女禀告这一消息,只觉得天旋地转,马上便晕了过去,醒了之后,也不管身体,急忙忙的便赶了来。 她原是个心善的,即便是在皇宫之中,也一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便是动哪些小心思,那也是为了儿子的将来,日日吃斋念佛,没想到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你——你——你别过来。” 夏俊驰神色憔悴,头发披散了下来,脸色苍白,那摸样,真可谓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双手紧紧的被一条被子包裹住,嘴唇颤抖,可能是方才发泄了一番,身上没了力气,见着了兰妃,便紧紧的裹着被子,一个人缩在角落,看的兰妃的心都要碎了。 “俊儿,我是母妃,乖,母妃不会伤害你的。” 兰妃举着双手,一点点慢慢靠近夏俊驰,夏俊驰依旧缩在角落,将头埋进被子,整个人突然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兰妃忙跑了过去,这可是她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那可是宝贝的,她走到床榻边,蹲着身子,轻轻的抚摸着夏俊驰的脑袋。 “我的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呼天抢地的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娇滴滴的一个美人,那双手拽着那锦被,颤抖的厉害。 “这一切都怪母妃。” 她原本就不该如此宠着他,惯着他,他做的那些个混账事,她如何能不知道,可她不但不管束,还找人遮掩,若是她对他严厉些,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她颤巍巍的掀开被子,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再想到往日里那总是神采奕奕的笑脸,泪珠子掉的愈发的快,她轻轻的抚摸着夏俊驰的脸,手上一个用力,将被子猛然掀开,看着那地方空荡荡的,捂着胸口,只觉得那个地方都空了,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就没法呼吸,指着夏俊驰的命根:“谁做的,这到底是谁做的?” 抱着夏俊驰就是嚎啕大哭。 夏俊驰一双眸子黯然,没有半点生气,听到兰妃那呼天抢地的哭声突然醒了过来,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拽着兰妃的手,愤怒,屈辱,怨恨,各种各样的情绪排山倒海朝他席卷而来,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给淹没,只一眼,你便会觉得,这个人的一生怕是要葬送在仇恨之中了。 “母妃,你要替我报仇,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你一定要找人杀了那傻子,让那女人痛不欲生,还有夏天辰,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兰妃止了哭声,瞧着自己的儿子,吓了一跳,愣了片刻,又马上握住了他的手,那双眸子带着便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的坚定:“母妃一定替你做主,替你讨回公道。” 一个是当朝的皇子,一个是礼部侍郎的儿子,此等大事,自是流言蜚起,即便每日都有官差来回巡逻监察,也堵不住那悠悠之口,这不,前脚刚走,那一哄而散的人纷纷回到了酒楼茶肆,有道是人多力量大,几下便腾出一块地来,大家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只是再不敢若之前那般明目张胆。 这东城门之事却是闹了沸沸扬扬,没过几日,又有了新鲜事,皇城首富柳家柳老爷子选的那块风水宝地近来突然发生了几起闹鬼事件,吓坏了好些人,那柳老太爷听闻此事,当场气晕了过去,躺在床上好些天才慢慢的好了过来。 说也奇怪,自这块福地发生了此等怪异事情之后,柳家的生意也走了下坡路,那老太爷忙找了风水先生,依那风水先生的意思,说是这块地被妖怪侵袭,出现了煞气,才会惹得家里诸事不顺。 柳老爷子听了,当即找人想把那地给卖了,可这样一处闹鬼的地方,还会给家里带来霉运,不要说花银子,便是送,也没几个人要,惹得那老爷子是忧心忡忡。 再说那五王爷,自命根没了之后,性子愈发的暴躁起来,对着下人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兴致来了,把府里的那些个姬妾召到房间,脱光了衣裳,完好无缺的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是遍体鳞伤,一些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像是凋谢了的花一般,没了生气,听说好些人不要命的想逃,不少人甚至是疯了。 市井酒肆每日热闹,五王府是怨声载道,自不必说那尚书府,每日女子的哭啼声冲上云霄,恭王府近些日子以来也被阴云笼罩,每人的脸上都是愁云惨淡,不见半点笑容。 夕颜自那日从倚翠楼回来了以后,身子不舒服,恰巧李老就在王府便让他瞧了瞧,说只是一般的伤寒,并无大碍,吃了些药,第二日果真就好了,还吃了不少相思准备的早膳,可当天晚上睡过去了以后,已经是半个月的时间,竟没有再醒过来。 阳光穿过重重的树枝,从窗外洒进了房间,翠竹居内,原该是宁静祥和的,却让人觉得压抑的紧。 躺着床上的人儿,容颜清丽,飘逸出尘,双颊红润生花,水润的唇紧抿,说不出的好看,此刻双眸紧闭,睫毛都未颤一下,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仿佛永远 都 睡过去了一般。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夏夜白呆呆的看着床上的夕颜,她这样躺在床上已经过了半个月了,面具下的眉头紧皱,那双眼睛,红红的,满是血丝,便是瞧不见他的脸,也能感觉的出来,他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李老瞧过了,便是皇城里那些个稍有名气的大夫都来恭王府走了一圈,到最后都被夏夜白赶了出去,翠竹居那些伺候的下人,哪想到他们王爷的脾气如此火爆,见着什么东西便是什么东西,直接就往人的头上砸,没几个人敢靠近,便是相思红豆,也被夏夜白轰了出去,两人只得在外面伺候。 净身梳洗,什么事情,但凡是夕颜的,夏夜白全部亲力亲为,白天夜里,没一刻的停歇,别说是饭了,便是相思做的那些糕点,他也没用上几块,每日就只喝一些茶水,便是铁打的身子,哪里能挨得住半个月的。 宫里来催了好几次了,说是兰妃娘娘召七王妃进宫,他心里正是有气没处使,想也不想,拿着凳子就把别人砸得头破血流,如此还觉得不够,拿着凳子追到了门口,想来傻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这事兰妃便是想追究也无法。 可眼见着半个月过去了,夕颜依旧是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便是箫剑的医术,也查不出病因来,他愈发的坐立难安起来,心急如焚,恨不得找上几个人,将他们的脖子给咬断了。 那日她原本还是好好地,虽然身子冷冰冰的,回来以后那李老瞧了,便只说是着凉,第二日明明就好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不醒?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他险些都以为她离开他了。 箫剑坐在床榻上,闭着眼睛,正替夕颜诊脉,那总是舒展着的眉头,此刻像是小山堆一般。 箫剑松开手,转身瞧了自家公子一眼,叹了口气。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琉璃第一美女,果真是名不虚传,人是美人,又如此聪慧有胆识,他早就想一见,却没想到是此等场景,看公子摸样,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更加不敢开口。 “箫剑哥哥,你倒是快说啊,叹什么气啊?” 莫青走到箫剑的跟前,用力的推了推,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他从未见公子如此焦躁不快,那双眸子在对着他们的时候险些要喷出火来了,他是公子之时,不若七王爷夏夜白那般憨傻可爱,原就是冷冰冰的骇人,现在这摸样,更是让人心生惧意,不敢靠近。 “夫人脉象平稳,并无任何异常。” 箫剑正色道,不敢有半分的玩笑。 “那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这么久?若是你都看不好夫人,那夫人不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 莫青吸了吸鼻头,边说边哭了起来。 夏夜白觉得心烦,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睛呈现明显的赤红色,朝着箫剑便挥了过去,这一拳,夏夜白几乎是用了全力,虽没灌注内力,那威力也不可小视,箫剑的身子摇晃,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头冒金星,晃了晃脑袋,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淬了一声,嘴角便是鲜血翻滚。 “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一直都很厉害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一点用也没有。” 他侧过身子,那双眸子变成了瑰红色,一点点慢慢的加深,指着床上昏睡的夕颜,最后变成了艳丽的血红色:“脉象平稳,并无任何异常,那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这么久?不过是简单的着凉,你也看不好,我要你何用?” 夏夜白冲到箫剑跟前,揪着他的衣服,单手将他提了起来,像是失控了的野兽一般,尤其是那双眸子,嗜血而又骇人,明明是艳丽的火红色,却像是凝结了千年的冰块一般,带着重重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公子,他可是箫剑。” 莫离上前,双手用了力,才拉住了夏夜白的手。 箫剑看着他那眸子,全身不由的打起了冷战,只觉得一颗心寒了个底朝天,这些年来,他为壮大天机楼日夜辛劳,即便是有了现在的成就,也未有半分背叛之心,他为他夏夜白做牛做马,没想到到头来他竟然对他动了杀机,这让他如何能不寒心。 “夫人只是简单的着凉,公子何时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夏夜白愣了片刻,皱着眉头,她该是能忍之人,脖颈被他咬的出血,便是那日在慧春坊,肩上受了伤,她也是一脸的坦然从容,若只是一般的着凉,她定是不会让他察觉到任何异样,那日在倚翠楼,她脸色苍白憔悴,十分难看,眉头紧皱,浑身冰冷的倒在他的怀里,想到那里,那双眸子愈发的骇人起来。 萧剑动也不动,颇有几分胆识,站直身子,与夏夜白对视:“我是不是废物公子还不清楚吗?若是公子不相信我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近些日子,公子让我做的尽是些装神弄鬼之事,莫不是真的惹上了哪路神仙,原是想找公子的,却被夫人不小心给碰上了。” “萧剑,公子的心情,你还不清楚,他便是心里烦躁,想找人出气,你这样说,是想找死吗?” 莫离大吼了一声,脸色有几分难看。 “萧剑哥哥,你是个坏人,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莫青站在一旁,听萧剑这样说,哭得越发的凶,擦着眼泪,一双大眼睛幽怨的盯着萧剑。 这也怨不得萧剑,他与莫青莫离不同,这两人日夜在夏夜白身边伺候,与他形影不离,夕颜对他的好,他们二人自是看在眼里的,而萧剑知道的那些,便是听莫青与他说的,莫青这人与萧剑一般,平日里都是吹嘘夸张之人,那些事情,萧剑也就只信了六分,他在夏夜白身边七年,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现在他却为了另一个女子质疑他的能力,甚至生了杀机,他如何能不生气。 “公子,萧剑他只是在气头上,他就是个口快的,并无恶意,你别与他一般计较。” 莫离瞪了萧剑一眼,难得的说了一句长话,还是为萧剑求情。 萧剑顿生感动,假哭到:“想不到大冰块对我这么好。” 夏夜白似是想到了什么,松开了萧剑的手,萧剑见状,便以为是自己的公子觉悟了,不由的开心起来:“谁说我只是说说的,这些年来我一心一意为了公子,忠心不二,可他方才居然对我动了杀机,他不是嫌脏,不杀人的吗?他方才居然想杀我,想杀我诶。” 萧剑叽叽喳喳,只要一想到这个,便气的跳脚。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夏夜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嘴角上扬,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阳光洒落,整个房间顿时少了几分压抑。 他笑着跑到夕颜的跟前,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那双血红的眸子,顷刻间变得温柔似水:“你睡觉了,若是有人欺负我了怎么办?” 嘴角上扬,那声音,没有废物七王爷的痴傻憨厚,也没有在是天机楼楼主该有的冰冷无情,那是一个男人只有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才有的温柔神情。 “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 莫离莫青站在一旁,有些伤感,萧剑不由的也是一惊,那模样,比那日见到夏夜白的庐山真面目之时还要惊讶,这真的是公子吗?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世间,若是他不愿,便是当今的圣上,也再不能对他动手。 莫青莫离跟在公子身边,未识情爱也许看不出来,便是公子自己也许也还未曾发现,他对夫人的爱,早就不是担心她会离开自己那么简单了。 若是有一天,夫人发现事实的真相,想要离开公子,公子他会允吗?但是他却相信,若是夫人离开,公子定是拦不住她的,若是爱上了一个女人,爱到即便是伤害自己也不忍伤害她的地步,除非那个女人也爱他如命,但愿莫青说的那些并未有夸张的成分,如若不然,那一日,真不知公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这里好生守着夫人。” 夏夜白说完,站了起来,如风一般,动作奇快,走到门口,方才打开门,竟不由的愣了片刻。 “公子。” 莫离最先发现不对劲之处,冲到夏夜白跟前,站在他的身后,当场怔住。 门口的那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清瘦脸颊,温润容颜,如玉无暇的脸上,笑容温柔而又静谧,像是夏日里的凉风,让人焦躁的心也不由的跟着平静了下来,那双眸子,古井无波,无欲无求,隐隐带着悲悯的怜惜,这样的人,你心里明明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太过亲近,仿佛自己的靠近于他而言都是亵渎了一般。 白衣飘飘,沐浴金光之中,他整个人像是踩踏着金光而来,清贵异常,仿佛天上的神仙一般。 莫青、萧剑也跟着过来凑热闹,瞧着门口的那人,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莫青、萧剑还未凑过来,夏夜白便回过神,看着门口的人,冷冷的道了声:“你来了。” 方才还是意料之外的,可现在他站在这里,一切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白凤微微一笑,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微笑,却让你有种金光穿破云层之感,阳光普照,这世上仿佛再也没有任何苦难,一片的光亮,没有痛苦,也没有任何的压抑。 夏夜白同样回以一笑,不友好,也无任何的敌意,松开放在门上的手,身子让开,放白凤进来。 白凤似乎并不急着进去,依旧站在门口,那张平和的脸上,似笑非笑,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盯着夏夜白的眸子,像是要把他未能看清的东西看清一般。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夏夜白早就已经习惯,他能忍,可此刻,他却没有那份耐心,要不然方才也不会克制不住,打了萧剑一拳。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淡了下来,冷着一张脸,也不管那是国师还是天人,冷哼了一声:“颜颜就在里边。” 便狠狠的将白凤拽进了屋子,白凤看着他那双因为焦躁担忧而变得艳红色的眸子,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那张脸,明明是带着笑容的,可你却觉得像是此刻他才舒展开来了一般,似是恍然大悟,又像是在感慨一般,那一双眸子,幽幽的望着远方,竟让人觉得一丝丝的遗憾惆怅来。 夏夜白转过身子,瞧了床榻之上的夕颜一眼,随着白凤一起看着门外碧蓝的天空。 白凤走到门口,伸出手,像是要把那阳光给捉住一般:“原来,虚无缥缈的东西更能禁锢人心。” 而他,便是输在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随风消散,谁也没有听见,再转过身来,又恢复了那天人一般的姿态,无波无绪,悲悯众生。 “国师大人,好久不见。” 萧剑一脸痞笑,扬手,走到白凤跟前,一副和他很熟的模样,原是想兄弟一般的拍拍他的肩膀,却在对着那张脸的时候缩回了手。 这种人,若你心性够强,在只瞧着他背影的时候,还有幸能触碰到,可若是看到他那双眼睛,你便是再胆大妄为,却不敢对他动手动脚,何况,他们并不熟,前后不过是见过两次面而已。 “好久不见。” 白凤轻道了声,如风一般经过他的身边。 夏夜白眉头紧皱,似有些不悦。 “国师大人, 你就是国师大人吗?我今天终于见到你了。” 莫青走到白凤跟前,一双大眼激动的险些热泪盈眶了,若不是被他那若有若无的仙气阻隔,怕早就冲上去抱住他了。 “滚一边去。” 夏夜白出声咆哮,颜颜昏迷了半月有余,他早就是心急如焚,现在唯一有希望能救她的人就在眼前,便是再能忍耐,也经不住那个磨蹭。 他才不管那是天人还是凡人,拽着白凤的长袍,近乎粗鲁的将他拖到夕颜的跟前,那一双眸子在接触到床上的人时,不由的柔和了下来,转过身子,怒瞪着白凤:“半个月了,你居然现在才来。” 那口气,显然是不满的。 即便是被夏夜白粗鲁的拽着,那人依旧高雅不容侵犯,并无任何狼狈,蹲在身子,伸手,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脑门,那动作,自然而又宠溺,可那天人一般的手,却险些被一双灼热的眸子烧出洞来,他却依旧一派的坦然自若,拉起了夕颜的手,却并不诊脉,却望着她的掌心,似是发呆。 掌心雪白,带着健康的红润色泽,肌肤细腻,指尖修长,纹路清晰,与常人并无任何异常,可白凤却是一惊。 掌心之上,满是鲜血,无数的骷髅白骨若隐若现,午后的阳光洒落,房间里静悄悄的,愈发的宁静安谧,他却觉得周围寒气森森。 白凤轻笑了一声,似有些无奈,轻道了声:“以前你那般乖巧,为何现在却不肯听我一言。” 白凤揉了揉夕颜的脑袋,眼底流露出无奈的宠溺。 站在一旁的莫青萧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的雾水,同时将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莫离,呆呆的问了声:“什么意思?” 怎么看国师的模样好像与夫人很熟的模样,夫人何故会认识国师? 莫离昂着头,鄙夷的瞧了他们一眼,冷哼了一声:“我如何知道?” “仙人谶语,我等凡人如何能听得懂,公子忧心夫人,日夜照顾,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国师何必与他卖关子?” 莫离走到白凤跟前,抱拳行礼。 莫青萧剑瞪大着眼睛,颇有种莫离出口,必品之感。 白凤松开夕颜的手,从床榻边离开,站了起来,盯着夏夜白的眼睛:“她并非天性偏执,奈何却为你如此。” 转过身,颇有些惆怅的盯着那向上摊开的掌心:“那双手干干净净,可我方才瞧见的却是满手鲜血,白骨森森。” 悠然的别过身子,将视线重新落在夏夜白的身上:“她为他杀人了。” 幽幽的一声,划过千山万水,落在人的心间,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剑迷离惊讶的快说不出话来,低头瞧着自己的掌心,都是杀人无数的人,手上沾满了鲜血,瞧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瞧出来。 夏夜白怔住,摊开手,低头细细的瞧着,有些发愣。 并非因眼前这天人,而是为那句话,她为他杀人了,为了他一个傻子,双手沾满鲜血,甚至是人命。 “她如此轻贱人命,活该有此一报。” 夏夜白瞪大着眼睛,狠狠的推开白凤,冲到床榻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掌心对着掌心,放在自己的唇上。 “即便你这样做,也洗不去她一身罪孽,那日,她可以不动手,更不用杀人。” 夏夜白轻轻的将夕颜手放在床榻之上,小心的替她盖好被子,猛然起身,与白凤对视:“如何才能让她醒过来。” 一个一身骇气,一个满身的仙气,两两相持,不相上下,到最后,竟是那黑色的煞气占了上风。 “你的心头血。” 白凤开口,在场的几人脸色顿时大变。 “国师,以心头血为引,闻所未闻,简直是无稽之谈。” 萧剑最先开的口。 “你是什么国师嘛,悲天悯人,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害我们公子,亏我还如此崇拜你。” 莫青说完,孩子气的哼了一声,别过脑袋。 “公子,请三思。” 莫离走到夏夜白的跟前,也极为不赞成。 夏夜白瞧了床上双眸紧闭的夕颜一眼,袖口微动,手上便多了一把匕首,衣服被内力震开,他想也不想,将匕首抽了出来,对着胸口用力的刺了进去,眉头也未皱一下。 “今日之事,不准泄漏出去半分。” 若是她知道自己能醒来,是因为他的心头血,定会心疼后悔懊恼,她那般聪慧,定会发现其中的端倪,若没有能把她留在身边的完全之策,他是绝不会轻易让她发现的。 莫离见了,莫青见了,忙跑到夏夜白跟前,手上变戏法一般的多出了个冰心玉壶,接住了夏夜白的血,心头血,可不能浪费了,直到那玉壶满了,白凤才开口,意味深长的道了声:“足矣。” “公子,您就和没用的小的去上点药吧。” 夏夜白冷汗涔涔,嘴唇发白,取心头血,如何能不痛。 萧剑与莫离二人上前扶住夏夜白,却被他推开,身子略微有些僵硬的转过,盯着白凤:“若她还是不能醒来,我便毁了你的天凤殿。” 夏夜白向前走了几步,身子微微有些踉跄,背脊却挺的笔直。 “不要再让她的手再沾满鲜血。” 挺直的背脊僵住,夏夜白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 王府风云 069 激吻 阳光明媚,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碧玉一般的清澈,像一幅洁净的丝绒,镶着黄色的金边,那绿竹,苍翠欲滴,偶尔还可以听到一两滴水珠打在石板上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响。 今儿一瞧,便是好天气,便是睡了再久的人也忍不住想要醒来活络活络筋骨。 床上的人睫毛轻颤了几下,明眸眯开一小段缝隙,突来的光亮,微微的有些不适,过了半响,才慢慢的睁开眼睛,脑子混沌一片,像是有千斤重,夕颜眉头皱起,拍了拍脑门,轻晃了晃脑袋,看着那干净的白色蚊帐,隐隐带些老旧的暗黄,说不出的熟悉,思绪散开,这才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那晚从东城门回来以后,身子有些不舒服,原是着凉了,吃了些药,第二天便好了,哪知到了第二日晚上整个人犯晕,夕颜眉头皱起,若只是正常休息了一夜,她浑身上下不会如此酸痛。 眼睛四处瞟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床榻边的夏夜白,整个人坐在椅子上,身子趴在床上,银白的面具依旧戴着,不过还是可以瞧出他的疲倦,很是憔悴的模样,嘴唇抿得很紧,呼吸平稳,睡得有些熟。 夕颜动了动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将他额前的发丝拨于脑后,盯着他沉睡的模样瞧了好半响,这才下了床,伸了伸腰肢,秀气的眉头皱起。 浑身上下的骨架险些要散开了,莫不是她在床上三天三夜不成,这身子,怎生的如此没用? 窗外阳光甚好,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倒是让这简陋的房间宽敞明亮了不少。 夕颜侧过身子,在屋内找了件斗篷,小心的披在夏夜白肩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又小心的将门带上。 天还没有大亮,这琉璃的夏日似乎来得有些晚,都已经是夏初了,早上的湿气还如此重,这阳光都出来了,四周却还是有些雾蒙蒙的。 翠竹居内,那一棵棵绿竹,叶尖上水珠盈动,娇艳动人,与正午骄阳下的竹子相比,别有一番风情。 这恭王府虽小,好些东西虽说的陈旧了,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府毕竟是王府,又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那布局比起一般的人家自然是要精巧雅致的。 出了翠竹居,夕颜继续往前边走,眼前豁然出现一汪碧水来,依水而建,还有一座架桥凉亭,算得上是恭王府最大的景观,偏生这家的王爷是个痴傻之人,不懂那些风雅之事,这碧湖还有这凉亭,到现在也还只落得无名的下场。 因是在晨间,宽阔的湖面上弥漫着淡淡的白气,氤氲缭绕,像极了深秋的雾气,湖心上的那一座亭子倒像是一座仙宫,这栏杆原是白玉的,也不知是几代人传下来的,到现在已经被风雨打磨成了另一番光景,这主子又穷,食宿问题都解决不了,哪里想到装点这庭院。 湖畔上,柳枝低垂,倒映在水面,虽无皇宫御花园的繁花似锦,不过却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一旁,满池子的荷花盛开,如莲裙一般的叶子,碧绿碧绿的,水珠摇晃,煞是好看,脚下踩着的鹅卵石透明的干净,不像前些日子瞧见的那般,四处尘埃,应是经过了一场时雨的冲洗。 空气里带着晨间特有的清新,凉风里,微微带着些湿气,打在脸上,配着这样的季节,很是舒服。 夕颜浑身酸痛,一大早又觉得无聊,单脚勾起,手扶着那打磨光滑的栏杆,一下一个台阶,跳上跳下,权当是锻炼胫骨。 夕颜刚走没多久,夏夜白便被外面的光线给刺醒了,他睡得向来不深,但这些天来,不眠不休的,着实太累了,便端着条椅子趴了会,哪想到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竟真的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第一眼便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惊的跳了起来,身上披的斗篷掉在地上,他心中顿时一喜,看都不看那地上的外套一眼,便跑了出去,过了半响,又退回来,将地上的斗篷放在手上,拍了拍,抱进怀中,兴奋的冲了出去。 王府伺候的那些人都被他赶去了前厅,翠竹居四周,大清早的,只有零星的几个下人清理落叶,见了夏夜白,吓了一跳,停下手上的动作,便要行礼,哪知夏夜白根本就不搭理他们,如风一般经过他们的身边,兴冲冲的不知去什么地方。 那些个人见了,吓了一跳,担心王爷会发生什么事,忙让人通知相思红豆,她们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妃现在昏迷,王爷脾气暴躁,在她们看来,这王爷痴傻,也是做不得主的。 夏夜白围着翠竹居跑了一圈,并未发现夕颜的身影,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出了翠竹楼,找了大半天,心急如焚,蓦然回首间,便发现了低着头上窜下跳的夕颜。 夏夜白愣在原处,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了?激动,开心,兴奋,懊恼,亦或是其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法理清,也许更多的是害怕,害怕那鲜活的会动会跳的人只是自己的幻觉。 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用力的眨了几下,再睁开,佳人依在,双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那人站在碧水湖畔上,双手撑着栏杆,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许是因为跳上跳下的缘故,发丝凌乱披散了下来,脸颊微微的有些红,一身素雅的衣裳,美的就像是画中的仙子。 夏夜白正沉浸于一片喜悦之中,蓦然想起什么,眉头不由的皱起,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是要燃出火苗来了一般。 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她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一大清早的,水气那么重,她居然只穿了一件如此单薄的衣裳便跑出来了,平日里便只知道对着他唠叨,怎么这关键时刻倒是一点也不顾念着自己的身体。 夏夜白心跳的飞快,牵扯到胸口上的伤口,隐隐的有些疼,兴奋过后,便是懊恼,那名为担忧的情绪像是泄了堤的洪水,排山倒海而来。 “颜颜!” 他大喝了一声,却再不是以往的憨厚痴傻,携着雷霆之怒。 夕颜出了身汗,浑身上下舒服了不少,玩的正是畅快开心,这地方,空气清新,在这边吹了会凉风,只觉得神清气爽,今后定要早些起来,拉着小白一起来这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正这样想着,忽听到有人叫她,声音很是熟悉,不由的抬头,看着不远处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招了招手,依旧是那张脸,一点也没改变,她却觉得千帆过尽,像是好久不见了一般,不由的甜甜一笑:“小白。” 夏夜白冲到夕颜的跟前,一只手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猛然扣住夕颜的脑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他的力气微微的有些大,夕颜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事,张嘴叫了声:“小——” 夏夜白猛然低头,准确的吻上了她的唇,他吻得很用力,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咬来的更准确一些,夕颜吃痛,不由的松了口,夏夜白灵活的窜入她的口腔间,咬住了她的舌头,却没有任何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像是要把夕颜吞进肚子一般,手上的力度不断的加大,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夕颜不明所以,挣扎的厉害,被禁锢在夏夜白胸前的双手胡乱捶了几拳,不慎碰到夏夜白的伤口,夏夜白微微的顿了顿,却并不松开,舌尖探入夕颜的喉咙深处,重重的舔了几下,极其的霸道,夕颜只觉得呼吸不畅,瞪大着眼睛,方想要动手,却发现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红红的,布满了血丝,很是疲倦的模样,眼底的深处,满满的都是恐惧,直抵达内心深处,那双紧紧扣着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 为何如此害怕?她不过是着凉睡了一觉,难道是睡了太久,他担心自己醒不过来吗?夕颜不由的生出几分怜惜,这个傻子。 原是推诿挣扎的手突然环住了夏夜白的,夕颜垫着脚尖,下巴贴着夏夜白的下巴,嘴巴张开,主动配合了起来,那双焦躁的眸子隐隐带上了笑意,环着夕颜的手却并未有丝毫的松开,手背上的斗篷花落在地上,激吻中得二人却为察觉。 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的感觉,柔软的身子,如此的真实,会笑会动,如此的鲜活,她的身上,有他最熟悉的淡淡的莲香,洗去了半个月的焦躁与不安。 雾气渐渐的散去,阳光穿过云层,顷刻间金光万丈,洒在那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和谐而又美好,夹带着说不出的浓情蜜意。 “大冰块,公子和夫人天天这样,你怎么就没一点感觉呢?还是大冰块一个。” 碧水湖畔另一旁,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露出点点的缝隙,隔着一段距离,三人趴在围墙上,探出脑袋,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那相拥在一起激吻的两人。 萧剑侧过脑袋瞧了一旁的莫离,颇有些感慨。 “公子每天都占夫人的便宜,我和哥哥早就看厌了。” 莫青接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公子的醋劲很大的,每次夫人要是和别的男人稍微亲近了些,一定会想着法的折腾夫人,占尽便宜方才罢休。” “这么激烈的吻过后,公子就不想做些别的吗?” 萧剑自言自语,一旁的莫离甩了个白眼过来,吐了一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吗?” 萧剑呵呵笑了两声,脸上的笑容痞的厉害:“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大冰块,你是男人中的异类啊。” 莫青嘿嘿的两声,靠在萧剑的肩上:“公子应该是想的,不过夫人好像不愿意,公子把夫人的便宜都占尽了,就差最后一步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夫人就会为我们天机楼诞下小公子的。” 莫青的眼睛瞪的愈发的大,看着拥吻着的夕颜和夏夜白,满是向往之情。 “公子不是傻子吗?傻子知道什么是激吻吗?他这个样子,夫人那般聪慧,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萧剑话音刚落,莫青莫离不由的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都有些担忧起来,今日公子好像做的有些太过了,夫人的嘴巴肯定被他咬肿了。 那因担忧而变得暴戾的心因夕颜的配合一点点变的柔和起来,连带的,那吻也变得愈发的柔情起来,没有了方才的霸道强势。 夏夜白的唇贴着夕颜的唇,仿佛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唇舌相交,细细的描绘这她的唇形,温柔而又缠绵,夕颜不由的红了耳根,不由的溢出一声娇吟。 之听得轰的一声,夏夜白的脑袋猛然炸开,面具下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眸不由的睁大,隐隐生出了担忧。 这半个月来,日日担忧,才见她,只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揉进自己的身体,这些日子天天与萧剑那些人呆在一起,他一时激动,竟忘记了自己傻子的身份,颜颜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如此想着,夏夜白的双手不由颤抖的愈发厉害,忙将夕颜搂进自己的怀中,呼吸急促,大哭出声,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委屈:“颜颜,对不起。” “呜呜,对不起。” 夏夜白靠在夕颜的肩上,哽咽的厉害。 上一刻还与你激情拥吻,下一刻便像小孩子一般抱着你大哭出声,上一秒你在他怀中是个羞涩的小女人,下一瞬你却得是一个极有耐心哄小孩似的哄着一个大男人,如此大的转变,有几人能坦然承受的住,这也就是夕颜,才能做到这般的以不变应万变。 夕颜莫名其妙,先是愣了片刻,脸上那代表羞涩的潮红慢慢的褪去,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像是流星一般,太快,也只有一点点的影像,她正想捉住,却奈何那哭声实在是太大,不容她有太多的思考。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夕颜推开夏夜白,面具下那双黑濯石一般的眸子满是红色的血丝,嘴唇紧抿,两边的脸颊憋得通红,眼眶红红的,那模样比小狗还要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夕颜笑着,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动作倒是不轻,带着惩罚的意味,她的心性虽好,不过毕竟是女人,与自己喜欢的男人激吻还未回神便被这样打断,如何都会有点小郁闷。 “啊。” 夏夜白捂着鼻子,憋屈的厉害,那双像小狗一般可怜的眸子控诉的瞅着夕颜,像是她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一般。 “颜颜,你弄得我好痛。” “那是你活该。” 伸手将他眼上的泪珠擦干,那声音,竟比这阳光还要柔和上几分:“男子汉大丈夫,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那摸样,没有一点的娇羞,仿佛方才的脸红,只是夏夜白的错觉。 夏夜白看着眼前那镇定自若的人,不免有些失望,却也只能在心底叹息,那小女儿般的姿态为何就不能持久一点呢,哼,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怪物异类,虽说他是傻子,不过被傻子那样吻着,也该会觉得害羞吧,她倒好,这般镇定,夏夜白真想冲上去,将她搂在怀中,不将她吻到不能呼吸绝不罢手,当然,这样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他现在可是个傻子,哪里能那样做。 胡乱的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正色道:“谁说我哭了,我在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为了表示真的有在生气,夏夜白一双眸子盯着夕颜,两边的脸颊像是充了气一般,气鼓鼓的,涨的厉害,指着夕颜的颈脖:“我本来是想咬你这里的,可怕像上次一样咬出血来,你现在是病人,要是昏倒了醒不过来怎么办?” 夏夜白说完,蹲着身子,将地上的斗篷捡了起来,披在夕颜身上,不满的抱怨道:“整日就像个老太婆一样在我耳边啰嗦,自己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生病了也不知好好照顾自己。” 夕颜别过头,看着夏夜白披在肩上的斗篷,正是方才自己替他盖在身上的那件,如此温柔的动作,如此体贴的心,夕颜笑着从夏夜白手上接过斗篷披在肩上,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方才那从脑海一闪而过的瞬间,她隐隐像是捉住了些什么,却像是什么都没捉住。 “不过只是着凉而已,哪有那么夸张,现在不是好了吗?” 夏夜白听她这样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嘴唇抿得愈发的紧,眼睫垂下,像是在生着什么闷气,从夕颜手上抢过衣裳,紧紧的围在颈脖上,闷声不再说话。 还使上性子了,夕颜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嘟囔道:“好端端的也不知你在胡闹些什么。” 不过是着凉而已,便是再严重,多睡了几天,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何故对着她生闷气?像是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她哪里想到这身子如此不争气,像她以前,便是冬日里在冰水里浸泡上半个时辰,也没有生病着凉啊,大小姐果真是大小姐,这身子比起常人果真要娇贵上许多。 “王妃,是王妃吗?” 夕颜听到声音,方抬头,便瞧见不远处一惊一乍的相思红豆,神情甚是激动。 这两个丫鬟原是在处理王府的事情,王爷痴傻,小姐身子不适,这王府的大事小事就落在她们二人的身上。 方听到下人提起王爷不对劲,忧心发生了什么事,心道,若是等小姐身子好了,王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忙扔下手上的事情,一路寻了过来。 乍见到夕颜,和夏夜白一样,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出现了幻觉,皆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眼,说不出的兴奋激动,大老远便叫着,也忘了那什么礼数,像是兴奋的鸟儿一般,激动的飞到夕颜的跟前。 “是王妃,真的是王妃。” 相思走到夕颜的跟前,犹自觉得不敢置信,直到确认了下来,不由的激动的流出了眼泪来。 那些个庸医,什么也查不出来,还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害她们两个都担心死了,两个人大半个月没瞧见夕颜,现在见她醒来,站在那里,如何会有不激动的。 红豆自不比相思的稳重,方冲了过来,便拽住夕颜的手不方,紧紧的抱住她,大哭出声:“王妃,你可把我给吓死了。” 夕颜拍了拍红豆的背,安慰了几声,她只是昏睡,脑子还没傻,红豆的反应虽有夸张,但相思是个稳重的,她都如此激动,想来定不是自己想的昏迷了三两日那般的简单。 那晚她身子发寒,浑身无力,确是着凉的病症,可胸口隐隐刺痛,竟像是被无数的针扎了一般,着凉何至于会如此,且瞧小白那哭哭啼啼的模样,方才他吻着自己时,似是用了全力,恨不得把自己揉进骨髓的模样,若不是极度害怕失去定不会如此,但如果只是寻常的着凉昏睡,相思那丫头肯定能把他给哄好了。 “相思,这是怎么回事?” 小白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红豆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早就哭成了泪人,听她说话想必也是极为幸苦的。 “王妃昏迷了半个多月了,我和相思两个人都担心死了。” 红豆仰着头,一双明媚的眼眸盯着夕颜瞧了半天,又窝着她华丽的哭泣去了。 “谁让你靠在颜颜身上的,不准靠在颜颜身上。” 夏夜白想也不用想,用力将红豆从夕颜的怀里拉开,推到相思的跟前,而后蹲着身子,整个人像只乖巧的小猫一般埋进她的怀中,环住她的腰:“只有我才能抱颜颜,这个地方只有我才能靠。” 夏夜白犹自觉得不够,在她的怀里使劲的蹭了蹭,挑衅的瞪了红豆一眼,这才作罢。 “王爷怎么那么小气,奴婢这么久没见着王妃,自然会激动的啊。” 红豆恼红了脸,气的直跺脚。 夏夜白哼了一声,头缩进夕颜的怀中,过了半响,那一双滴溜溜的眼珠探了出来,带上了点点的笑意,紧紧的搂着夕颜的腰,怒瞪着红豆:“那也不准,就是不准。” 红豆还想说些什么,夕颜暼了她一眼,红豆似有些不服,却被相思拉住,紧抿着嘴,脸憋的通红:“王爷说的极是,王妃是王爷一个人的,除了王爷一个人,谁也不准碰。” 夏夜白一听,顿时乐开了花,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眸子登时亮了不少,昂着头:“那当然。” 夕颜将夏夜白从自己的怀中推开,暼了一眼对面的相思:“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我昏睡了半个月?” 相思点了点头,经夏夜白红豆这一闹,已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理清了思绪:“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王妃确实昏睡了大半个月了,李老,皇城的那些个大夫都给您瞧了一遍,却没有一个查出病因的。” 红豆点了点头:“对呀,您不知道,王爷当时听了可生气了,拿着东西就往他们身上砸,就像是发怒的狮子似的,把那些个庸医砸的头破血流,便是奴婢和相思姐姐也被赶出了翠竹居,两人只得在外面候着,心急如焚,大半个月没瞧见王妃,方才才失了礼数。” 红豆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夕颜,似有些哀怨。 半个月的时间?好端端的怎么会昏睡那么久?那定然不是着凉那般简单了,是这莫夕颜的身子太过娇贵,还是就像心脏一般,她的灵魂与莫夕颜的身体出现了排斥现象,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昏睡这么久?她说呢,身子怎会酸痛的如此厉害,原来是在床上呆的太久了。 秀气的眉头皱起,夕颜想了半日,却还是想不出其中的缘由,那日胸口上的阵痛感如此莫名,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昏迷期间王府可有特殊的人来过?” “特殊的人?” 相思红豆闻言,疑惑的瞅着夕颜。 夕颜点了点头:“国师可曾有来过?” 原来不是着凉,她也暗自奇怪,若是着凉,周遭发生的事情,她定然是有知觉的,但是这次,她昏昏沉沉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红豆抿着唇,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和相思姐姐被王爷赶出了翠竹居,一直都是王爷在照顾王妃,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知情。” 红豆说完,思考了片刻,转头望着夏夜白:“王爷,王妃好端端的怎么醒了?” 夏夜白挥了挥手,依旧用白眼瞪着红豆,蹲着身子,讨巧的瞅着夕颜:“颜颜是怎么醒的啊?” 摸了摸鼻子,似有些哀怨:“颜颜怎么睡的那么久啊?” 红豆看着夏夜白的模样,愈发的生气,大叫了一声:“这个当然要问王爷了。” 对着主子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相思用力扯了扯红豆的衣袖,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讲话。 “王爷不分昼夜的照顾王妃,这些日子茶饭不香,便是奴婢准备的那些糕点,都还没用几块呢,看样子王爷是真的担心王妃。” 夕颜看着相思,转而将视线移到红豆身上,红豆见夕颜看她,使劲的点了点头:“对呀,奴婢也没想到王爷会这样做,小姐的眼光果真没错,这件事若是发生在五王爷身上,他定然把王妃丢在一旁置之不理,那样的人渣落得那样的下场,简直就是活该,王妃昏迷的这段时间,兰妃好几次让人来请您进宫,我与相思姐姐都说了,王妃身子不适,他们偏还不信,后来还是王爷出马,直接把他们打的狗血喷头,实在是过瘾。” 红豆似是想到了当时那别开生面之景,呵呵的笑出了声。 “是吗?” 夕颜似有若无的问了声,盯着夏夜白,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深沉起来,带着别样的光辉,夏夜白脸上依旧挂着憨憨的笑容,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害羞,隐隐觉得夕颜的眼神太过奇怪,心跳的飞快,却并未表现出来。 移开专注在夏夜白身上的眸子,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突然笑出了声:“小白心细如尘,又如此可爱体贴,怕是其他正常皇子也没几个能比得上。” 夏夜白的心陡然一跳,像是有激流划过一般,这话虽带着玩笑,可听在他耳里着实有些意味深长。 夏夜白轻哼了一声,乐呵呵的拍着胸脯,一双清澈无辜的眸子像是会发光一般,脸上的笑容都比那破云而出的晨光还要耀眼,昂着头,神采飞扬:“那当然,小白最好了。” 那模样憨傻,颇有些王婆卖瓜之意。 “咕咕——” 偏生他那肚子不争气,竟在这时候叫了出来,相思红豆听到声音,捂着嘴,笑出了声。 “肚子饿了。” 夏夜白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毫不客气的拍了几下,似在惩罚他的不配合。 夕颜的一双眸子盯着夏夜白,半天未动,直见到夏夜白教训自己的不配合的肚子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捉住他的手:“谁让你这么久不吃饭了。” 夏夜白哼了一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颜颜不吃饭,小白吃不下。” 夕颜嗯了一声,仰着头瞧了夏夜白的下巴,伸出手摸了摸,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多久没洗脸了,居然都长胡子了。” 踮起脚尖,随手将夏夜白的发丝扯开,发出似有些嫌恶的啧啧声:“头发都成鸡窝了,多久没梳洗了。” “颜颜!” 夏夜白撅着嘴,似有些生气的叫了声,抗议夕颜的嫌恶。 “本来就是,脏的要命了,若我再不醒来,你岂不是要像街边的乞儿那般,浑身发臭了。” 夕颜松开手,扯开衣服,闻了闻自己身上,过了半响眉头才舒展开来,眸光带着深意的看了夏夜白一眼:“想不到小白还蛮会照顾人的。” “红豆,让人准热水,半月没沐浴,方才出了身汗,不舒服的紧,多准备些,王爷也要用,相思,你带王爷下去用些糕点,把手洗干净即可,小白,你随相思下去。” “我不要,我要和颜颜在一起。” 夏夜白紧拽着夕颜的手不放。 “你身上都臭死了,你先去用些糕点,等我沐浴更衣完再伺候你梳洗。” 夏夜白准备撒娇,便被夕颜瞪了回去:“撒娇也没用,倚翠楼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我不是让你呆在王府吗?好端端的你如何会被夏俊驰给擒住了,不是告诉你了吗?你的那些个皇兄没一个安好心的,让你离他们远些,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若是下次再这样,休想我再理你。” 夏夜白一听这事,羞愧的松开了夕颜的手,倒不是为了自己被夏俊驰那禽 兽擒住之事,只是若非他被夏俊驰绑住,颜颜那日也不会杀人,若不杀人,也不会昏迷。 只是她方才为何那么肯定国师来了相府,白凤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那日他要自己的心头血是为了试探还是其他?还有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前些日子,夕颜并未起来,他没心情思虑这些,现在她醒过来了,转念一想,好些地方都想不通,越想越觉得烦躁,这件事他一定要搞清楚。 “又被公子占了一次大便宜。” 莫青似有些感慨,一双滴溜溜的眸子却是兴致昂扬的,颇为开心。 萧剑呆呆的看着夕颜的背影,下巴靠在手背上,似并未听清莫青的话,突然问道:“你们说夫人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莫青呆呆的问道。 “当然是公子的不对劲了。” 莫青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公子方才演的很像啊,傻傻的,完全就是个傻子嘛。” 萧剑拍了拍莫青的脑袋:“我也觉得王爷是演技派的,正常人再怎么能装,那也不是傻子,还是会有端倪,如果公子是傻子,方才怎么能把夫人吻到不能呼吸,公子对夫人太好了。” “那是因为夫人对公子也很好,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莫青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并不以为这样有什么不好,莫离瞧了萧剑一眼,冰水般的眸子出现了一丝龟裂。 “难道你没觉得公子对夫人太细心了吗?总觉得夫人发现了些什么。” 萧剑感叹了一声,松开莫青莫离的手,从墙上跳了下来,乐呵呵的挥了挥手:“随时保护夫人安全。” 莫青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跟着从墙上跳了下来:“萧剑哥哥,夫人在洗澡,不能去。” 莫离依旧趴在墙上,呆呆的盯着夕颜和夏夜白的背影,似在沉思些什么。 夕颜半月未沐浴梳洗,自是花了不少时间,等到沐浴梳洗完毕,已是艳阳高照,四周的雾气早就散了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只觉得浑身清爽,身上的酸痛之感少了大半。 回到房间,桌上的几盘糕点已经被清理一空,夕颜方走了进去,相思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见夕颜坐在桌边,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妃昏睡了大半月,那些糕点吃下去不消化,奴婢吩咐厨房用小锅煮了些粥,放了些肉末,又亲自准备了些开胃的小菜,王妃您尝尝。” 夕颜点了点头,相思将食盒放在桌上,边说边将食盒里面的东西端了出来,除了清粥小菜,还有些是夏夜白爱吃的糕点。 “王爷,奴婢见你爱吃,又去准备了些。” 夏夜白呵呵的笑了两声,满手的糕点碎末擦在身上,便要去拿,却被夕颜拦住:“糕点吃不得多,要不然肚子不舒服了,相思,再让人盛碗粥来。” 夕颜大半个月没吃东西,只喝了一晚清粥,便觉得饱了,夏夜白见她吃的太少,愣是让相思多添了半碗,夕颜拗不过他,就着吃了些,夏夜白许是真的饿坏了,吃了两大盘的糕点,又喝了两大碗的肉末粥,这才满足的放下了碗筷。 两人方才吃饱,相思还没把桌子收拾干净,红豆却让人将满满几大桶的热水抬了进来。 夕颜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指着那些抬水的下人,指着其中的一大木桶水:“把那里面的水留下,其余的抬进房间。” “水放下以后马上离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相思,你利索些,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红豆,找几个人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红豆点头道了声是,却并未随那些下人一起离开,走到夕颜跟前,盯着她看,几次张口,像是有什么话对她说。 等到下人纷纷都离开了,夕颜方才找了个位置坐下,夏夜白站在她身后:“是关于那块地的事情?” 红豆点了点头。 “你上次在倚翠楼说有线索了,那块地是谁的?” 红豆紧咬着唇,有些为难,思虑了片刻:“那块地是皇城首富柳家的,柳老爷子百年之后用的,原是块风水宝地,可王妃昏迷的这段时间,闹了鬼,柳家的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那柳老爷子正四处找买家。” 红豆说完,小心的看了夕颜一眼:“王妃,那块地闹鬼,而且还会带来霉运,我们还是不要吧。” 他们王府本就很倒霉了,要是再倒霉,她简直不敢想象。 夕颜眼睫微敛,思索了片刻,半响才道了声:“我知道了,但那块地,我还是要。” 清亮的眸底光芒一闪而逝,顾盼间,带着足以征服世界的自信神采。 商途官道 070 怀疑试探 一干的下人被夕颜谴退,整个翠竹居便只有夕颜与小白二人。 时近午时,阳光洒落,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是舒服,夕颜左右各搬了条凳子,手上不知拿了些什么东西,在屋檐下找了个向阳的位置坐下,转过身,对着夏夜白招了招手:“搬条小凳子出来。” 夏夜白听了,傻笑了半响,忙也搬了条小凳子,在夕颜的跟前,面对面坐下。 “颜颜睡了一觉,比以前漂亮了。” “油嘴滑舌。” 夕颜娇嗔了一声,伸手将他发上的玉冠取下来,一头的黑丝洒落,披散在肩上,阳光下有些悠悠的感觉。 “半月来,我躺在床上没发臭,你这能动能跳的人都快要脏的不能见人了,若是府里来了什么人,又该丢人了。” 夕颜哼了一声,执起梳子,将夏夜白的发丝梳顺,用一根发带束起,将梳洗类的东西都放在另一条凳子上,蹲着身子,在一干净的木盘上倒了些水,用手轻触了下,又倒了少许的冷水,将椅子放低,只微微比夏夜白的小凳子高了些,这才坐下。 “坐近点。” 夕颜指了个离自己很近的位置,示意夏夜白将小凳子搬过来坐下,夏夜白乖乖的配合,搬过小凳子凑近了些。 “真的长胡子了,好难看。” 夕颜仰着头,一双眼睛盯着夏夜白的下巴,她的手柔柔的,软软的,在下巴碰触,很是舒服,说话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带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让人的心也跟着轻颤起来。 这些日子,他心急如焚,日夜照顾昏睡的她,哪里有时间注意自己的妆容,哪想到竟会被她如此嫌弃,夏夜白哼了一声,却不舍得甩开她的手。 “给你刮胡子。” 夕颜说完,不等夏夜白反应过来,便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阳光下,夏夜白自觉地不适,想要抢,夕颜却不肯,将银白面具置于身后,“不是说今后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不戴那面具吗?相思红豆不在,门口有人守着,不会有人因为瞧了你这张脸变成哑巴。” 夏夜白抿着唇,犹豫了半响,伸回手,点了点头,夕颜将面具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转过身子,心不由得一紧,阳光下,那张因戴着面具本就雪白的脸呈现出不健康的白,像是冬日里的雪一般,在太阳底下险些要随风化了去,让人忍不住心疼,清澈而又无辜的眸子布满了红血丝,即便是此刻睁着眼,精神抖擞,兴致勃勃的,也难以掩饰他的疲倦,一对眼圈像熊猫似的,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微微的凹了进气,那性感好看的唇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周围全是青色的胡渣,整个人足足瘦了好几圈,即便如此,这张脸却并不让人觉得丑,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颓废的美感。 想来自己初见那张俊美无韬的脸不是没有缘由的,定是他自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清理的,这才半个月,若是再久些,真的和那乞丐无异了。 夕颜蹲着身子,将一旁凳子上折叠整齐的毛巾打湿拧干,给小白擦了脸,淡蓝色的毛巾转眼成了黑色,放进水里,那清澈的温水也像是停了层煤灰一般,顿时就浑浊了。 夏夜白凑了过来,看着那变得污浊的水,不由呀的叫出了声,继而抿着唇,手捂着,脸红了大半,一副讶异的模样,瞥了夕颜一眼,“怎么这么脏?” 夕颜点了点头,指了指木盘上的蓝色毛巾,“你瞧瞧,都黑了。” 夏夜白从凳子上离开,蹲在地上,瞅着那蓝色的毛巾,半响,抬头,似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夕颜,认真道:“不能让相思和豆豆瞧见了。” “若是你乖巧些,不给我惹事,我便不把这事告诉他们,若是惹出像上次倚翠楼那日的事情来,我便把这毛巾拧了水晒干,让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来瞧瞧。” 夏夜白听夕颜这样说,低着头,紧抿着唇,愁眉不展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不开心了,快些坐下,我给你洗头。”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夏夜白愈发的伤心,布满红血丝的眼眶红的愈发厉害,险些就要哭了出来,乖乖的在小板凳上坐好,却一句话不说,低着头,闷闷不乐的。 夕颜放下手上的毛巾,眉头拧起,盯着夏夜白:“你若是再这样,我现在就走,不理你了。” 他的脸垮的愈发厉害,紧抿着唇,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可那双眸子流露出的却是真诚的歉意:“颜颜,对不起。” 他原以为她会生气,好好的盘问一下那日的事情,会狠狠的斥责他一顿,可都没有,就像她说的那般,自大婚以来,她对自己一心一意,可自己却三番两次的试探,这次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受那等大辱。 他虽不喜白凤,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她不过是个女人,他不该让她的手沾满鲜血,白骨森森,他自己不喜杀人,又怎么能让她如此,若不是他,颜颜也不至于昏迷这么久,这一切也算是他的过错,他原本可以自己出手,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甚至,不让这件事发生,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萧剑也没说错,他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从不做损人不利己之事,若非担心将来东窗事发,她恨自己早早将她占有,那日,温香软玉在怀,他如何愿意忍着。 夕颜挑了挑眉,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夏夜白,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在阳光下微微的有些炫目:“是因为保护不了我还是因着做了对不起的事?” 那眼神,带着探究,夏夜白盯着夕颜,呵呵笑了两声,这女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怎生得如此警惕,总觉得她是在试探些什么。 “我给你洗头吧。” 夕颜见夏夜白如此,也并不过问,将小凳子放到在她大腿的一侧,拍了拍,示意夏夜白坐下。 夏夜白依言坐好,夕颜掰过他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将他的头发拨于脑后,用瓢子舀了水,沿着他的额头将他的头发打湿,一边清洗,一边按摩。 柔软的身子,带着淡淡的莲花幽香,让人紧绷的神经不由放松下来,夏夜白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满足。 “舒服吗?” 夕颜舀水的瓜瓢重新放了回去,双手不停的揉捏小白的太阳穴,力度适中,不大不小,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柔软的身子,带着他最熟悉的香气。 “舒服吗?” 那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像是催眠曲一般,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舒服,好舒服。” 夏夜白的嘴角忍不住咧开时,舒服的溢出声来。 夕颜瞧着怀中的小白,转过身瞧了那银白的面具一眼,眸光有些复杂,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些许的苦涩,置于太阳穴两边的手指慢慢的前移,一点点靠近夏夜白的天灵盖。 方才还舒服的忘乎所以的夏夜白全身的肌肉忍不住紧缩,全身的肌肉忍不住紧绷了起来,整个人本能的处于戒备状态。 夏夜白闭上眼睛,双拳忍不住握紧,却努力控制睫毛的颤动。 放松,放松,莫夕颜,她是颜颜,她不会伤害自己的,训斥家奴,清理门户,大街之上,杀猴儆人,相府动手,慧春坊比试,脑海中,那一幕幕快速闪过,震撼人心,这女人定是发现什么了想要试探自己,她是怎么发现的? 夏夜白懊恼的暗道了声该死,定是自己早上太过激动,一时失了分寸,这女人,简直太难讨好了,他带上斗篷,不过是担心她着凉,可这女人倒好,不但不领情,还怀疑上了自己,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若是怀疑自己,再想到以前的那些事。 夏夜白,你为了她舍得自己的心头血,便是性命怕也没什么不舍得,若是她要你的命,你给了她又如何? 想到这里,夏夜白不由的在心底松了口气,下一瞬,心又紧绷了起来,她已经对自己产生了疑虑,若是自己再露出些什么马脚,以她的聪慧,定是瞒不下去了。 握紧的拳头忍不住松开,全身上下的肌肉也不由的跟着放松,夏夜白嗯了一声,嘴巴吧唧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在阳光印衬下愈发的灿烂起来。 修长的指甲,若有似无的划过夏夜白的天灵穴,一点点慢慢的滑动,夕颜睁大眼睛,一双眸子带着说不出的紧张,眉头皱起,盯着夏夜白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双手,五指并拢,掌心向下,对着夏夜白的天灵盖跃跃欲试,带着一阵阵的掌风,可怀中的那人依旧睡在她的怀中,动也不动,就连眼睛也未睁开一下。 紧绷的脸不由的松了下来,夕颜舒了口气,脸上忍不住带上了轻松的笑容,重新轻柔夏夜白的太阳穴,替他缓解疲劳,她却没瞧见,在她舒了口气的同时,她怀中的那人睫毛方才轻颤了几下。 “洗好了,你快坐起来。” 夕颜伸手取过另一条毛巾,将夏夜白的头发裹住。 “不要不要,好舒服,颜颜再多洗一会儿。” 夏夜白撒娇似的在她的大腿上蹭了蹭,似乎享受的还不够。 “我第一次帮别人洗头,还帮你按摩了那么久,手 都 酸了。” 夕颜忍不住抱怨,直接扯着夏夜白的头发,将他拉了起来。 夏夜白装模作样,皱着眉头,哎呦的大叫了声,伸手揉了揉头皮:“颜颜今后每次都要给我洗头。”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一声相当不满的冷哼,若非为了试探自己,还不知能否有此待遇?一开始是享受,后来险些吓出一声冷汗来,他可是拿命在搏击,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让她多伺候几回了。 “背对着我。” 小白乖巧的转身,背对着夕颜,过了好半天,见夕颜还是没反应,侧过身来:“到底怎么样嘛?” 瘪着嘴,一副你不答应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夕颜抿唇一笑,那双眸子也染上了愉悦的色彩:“小白一开始可是说照顾我的,怎么现在反而缠着我伺候你了?” 夏夜白苦着脸,转过身子,那一双如星辉般璀璨的眸子顷刻间暗淡了下来,嘀嘀咕咕的道了声,有些很是郁闷:“也没说不照顾你啊,你偶尔也可以伺候我两回的嘛。” 夕颜听了,只觉得好笑,动作轻柔的替他把头发擦干,又重新用玉冠束好,当是没听见他的抱怨。 “好了,转过身子来,今后再不许这样了,哪个人不生病的,我便是生病,你也好好照顾自己,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怎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夕颜虽是在抱怨,心里却着实是开心的,他能如此对待自己,也不枉费自己一心一意待他好,不过这幅邋遢憔悴的模样,她确有些看不下去。 银亮的刀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夏夜白见了,端着小凳子就向后退了两步,吞了吞口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恐惧的盯着夕颜:“你干嘛?” 夕颜挥了挥手上银亮的刀片,笑了两声:“刮胡子。” 见夏夜白不但不过来,反而离的越来越远,不由的板起了脸:“再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那双清澈无辜的眸子转动,好半响,才坐着小凳子不甘愿的回到夕颜跟前,闭上眼睛,昂着头,睫毛颤动的厉害,大道了声:“来吧。” 那模样,不像是刮胡子,倒像是上断头台了一般。 夕颜低着身子,左手托着他的下巴,右手拿着刀片:“要想别受伤,别乱动。” 夕颜昂着脑袋,全神贯注的瞧着他的下巴,即便是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她的指尖依旧冰凉的厉害,划在被太阳灼热的脸上,像是夏日的风一般,很舒服,却带着微风没有的轻柔,她的动作很小心,温热的气息险些要把那满是青色胡渣的下巴灼伤,酥酥麻麻的,像是羽毛划过,连带的那颗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眼角下暼,看着夕颜蹲着身子认真的模样,单手托着下巴,仿佛托着的是自己整个世界一般,那双眸子,说不出的温馨。 夏夜白舒服的闭上了眼睛,阳光洒在身上,竟有种昏昏欲睡之感,真希望时间能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他也再不用为她发现真相而时时担忧。 “颜颜。” 夏夜白闭着眼睛,轻叫了一声,像是呢喃一般,口齿不甚清晰,迷迷糊糊的,将夕颜抱在怀中。 夕颜大功完成,正将刀片抽回,哪想到夏夜白会忽然抱住她,刀片划过,下颚立马就流出血来。 夕颜一惊,忙将刀片扔在一旁,拿起一方干净的帕子,托着夏夜白的下巴便清理伤口:“不是让你别乱动吗?怎么那么不听话?” 刀片划过,夏夜白动都未动一下,像是那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一般,直听到夕颜抱怨,这才挑了挑眉,眼睛都不愿睁开,双手搂住夕颜的腰,在她的怀里蹭了蹭,找到舒服的姿势,便不愿再动:“颜颜,又舒服又累,不愿再动了。” 夕颜见他如此,原是想用力的拍拍他的背将他打醒,手抬到半空,到最后,却像是抚摸一般的落下,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亮的仿佛能照亮人的心一般。 “夫人真的好好啊,为什么我就碰不上这样既漂亮又能干,还如此温柔的女人呢?” 隔着一段距离,三人趴在屋檐上,萧剑看着趴在夕颜大腿上,似是睡得正香的夏夜白,险些流出了口水来,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满是羡慕嫉妒。 “是呀,公子真的好幸福啊,真希望一直这样,直到永远。” 莫青呆呆的看着那一幕,表示赞同:“将来我也要找像夫人一样的女子。” 莫离瞧了一眼身旁的二人,道了声:“白痴。” 若他们是公子,若然不是全心信任夫人,现在和谐温馨的画面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知方才公子经历了何等的风险,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夕颜拍了拍夏夜白的背,还以为他是睡着了:“等你睡的舒服了,里边的水都凉了,本来还想着你洗澡的时候替你搓背,我看还是晚些让相思红豆伺候你好了。” 睫毛轻颤了几下,下一刻,躺在怀里的那人突然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自己张大的嘴巴:“啊,睡饱了,颜颜,我要洗澡。” 夕颜不由的笑出了声,将一旁凳子上的东西随便收拾了下:“你先进去,把衣服脱了,我马上就去给你搓背。” 夏夜白乖巧的点了点头,欢快的哼着不成曲的调子,一边跑一边将衣裳脱了下来,夕颜方将东西收拾好,便听到房间里面嘭咚一声,还没到房间,便听到房间里面玩水的声音。 “颜颜,好舒服啊,你快点过来给我搓背。” 夏夜白一边说,一边朝站在帘外的夕颜泼水。 “别往我身上泼,我方才沐浴更衣,不想再去换身衣裳。” 夕颜手上拿着毛巾,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看着满地的水,不由的皱起眉头。 “颜颜,给我搓背。” 浴桶内的夏夜白探出脑袋,那一双眸子清澈而又无辜,巴巴的盯着夕颜,与那唇一般莹润布满光泽,许是泡了水的缘故,脸上身上雪白的肌肤呈现出粉嫩的色彩,着实迷人的很。 “背对着我。” 夏夜白听了,乖乖的换了个方向。 夕颜找了条小凳子,在浴桶便坐下,手上的毛巾方被水打湿,那一直背对着她的那厮,突然转过身子,掬了一把水,泼了她一身,夕颜用手挡住,正准备斥责,那边夏夜白的手紧握成拳,用力的打在水上,水花四溅,夕颜顿时就成了落汤鸡。 “夏夜白。” 当她连名带姓唤他大名的时候就表示,她已经在生气了。 “我把面具拿进来给你戴上,然后让相思红豆进来伺候你。” 夕颜说完,将毛巾挂在浴桶边缘,转身就要离开,手却被夏夜白拉住,那张脸,沾满了水珠,那一双眸子,可怜巴巴的盯着夕颜,盈满眼眶的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那蒸腾的热气,皱着眉头,略带恳求的唤了一声:“颜颜。” 她咬牙怒瞪着那一双无辜的眸子,终究是在小凳子坐下,暗骂自己没出息,“转过身去。” 小白顿时笑出了声,转过身子:“不过是泼了些水,颜颜真是小气。” 夕颜哼了一声,不理他,捉过搭在浴桶上的湿毛巾,认命的给她命中的克星搓背,从颈部开始,背脊、肩膀、手臂,一个地方也不放过,脸上不由的飘过浅浅的羞赧,颊边红晕顿显,却也只能在心底抱怨,这看男人的身子和亲自动手果真就是不一样的吗?她以前看电影还未隔着水呢,怎么就没有一点感觉,她还以为自己冷感呢,但是现在心跳怎么这么快呢,脸也烫的厉害。 夕颜的动作微微的有些僵硬起来,便是连她自己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自然,却不知夏夜白的身子绷得更紧,下腹隐隐有抬头的态势,不过好在浴桶够大,水也够多,要不然便是夏夜白也不敢享受夕颜的这种伺候。 夕颜撇了撇嘴,半响才寻出了个理由来:“我第一次伺候人,你将就着些。” 夏夜白嗯嗯了几声,夕颜红着脸,并未发现,那声音,竟是带着压抑的快感,水下的那双手早就握成了拳头,浑身的肌理绷紧的厉害。 “夏夜白。” 夕颜感觉到他的紧绷与压抑,她虽未经人事,至少前世片子还是有看过的,她替他搓背能想入非非,更何况还是夏夜白呢。 “颜——颜——” 夏夜白轻轻的呢喃出声,语气里隐隐含着隐忍,可那嗓子却带着往日里没有的低沉暗哑,转过身子,微睁着眼睛,盯着夕颜,目光不复往日的清明透彻,多了些他不该有的深沉,夕颜眉头微挑,方才消去的疑窦顿生。 “小白。” 那称呼虽是一样,不过却多了些警觉与探究,顿把陷入压抑之中的夏夜白惊醒了过来。 这个女人,还是不是女人了?有哪个女人可以如此坦然自若的给男人搓背洗澡的,他便是傻瓜,可也是个男人啊,哪里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场景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可她却还能保持如此警觉,即便是庶出,可依她的才华,绝不敢有人轻瞧了去,这样的女子,真的是宰相府里那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吗?夏夜白也不由的生出了疑问。 夏夜白看着不远处凝 眉 思 索的夕颜,嘴角不由的勾出一抹坏笑。 “颜——颜——” 夏夜白叫了声,那一双清澈的眼眸迷迷蒙蒙的,似染上了情欲的色彩,加上那全身粉嫩的肌肤,愈发的诱人,夏夜白叫了一声,浸泡在水中的他忽然变得焦躁起来,捉着自己的胸膛,撅着红唇:“颜颜,我好难受,身上像是有火在烧一般,还有,这里也很不舒服。” 夕颜顺着夏夜白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昂然的脖子,大脑轰的一声炸开,夕颜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冲,耳根子都红了,看着水中的夏夜白,只觉得自己身上也发燥的厉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个——” “那个——” 她想也不想将手上拿着的毛巾扔到夏夜白的身上:“我去给你把面具拿进来。” 不等夏夜白开口,便咚咚咚的跑了出去,险些滑到在地上,一口气跑出了翠竹居,捂着胸口,这才停了下来。 谁让她老是怀疑试探自己,他也该要好好整整她才行。 夏夜白看着夕颜逃窜的背影,心里顿觉得爽快,忍着好久,直到她走远了些,不由的大笑出声,原来,她也会害羞啊。 夕颜方才离开,房间里突然多了三道青色身影。 “公子,你好坏啊。” 萧剑翘着兰花指,对着夏夜白抛了个媚眼,一旁的莫青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一阵的恶寒。 萧剑见夏夜白没反应,不由的凑了过去:“奴家也要看,奴家也要看公子的——”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夏夜白见萧剑靠近,背靠着浴桶边缘:“若是你想和夏俊驰一样,就继续过来。” 那声音不紧不慢的,却让人如何也不敢玩笑对待。 萧剑停在原地,兰花指翘起,挡住半张脸,那声音简直比青楼瓦院的那些个姑娘还要柔媚上三分:“公子,奴家一心待你,你怎能如此狠心残忍,奴家不依,奴家不依嘛。” 萧剑边说边扭着身子,还时不时的跺脚,一旁的莫青抗压能力比较差,双手交叉抱着双肩,走到萧剑的跟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剑哥哥,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对都要起来了。” “莫离,莫青。” 夏夜白叫了声,两兄弟像是有默契一般,莫离快速回到房间,取出一件衣裳,隔空扔给夏夜白,一旁的萧剑见状,顿时兴致勃勃,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夏夜白,公子的身子啊,他到现在还没能一饱眼福呢。 夏夜白腾空一跃,莫青莫离同时转身,站在萧剑身边的莫青,双手飞快的捂住萧剑的眼睛,不留一丝缝隙。 “莫青,你就让哥哥看看吧。” 萧剑语调柔媚的让人森寒,身子却挣扎的厉害,尤其是那双眸子,瞪大如铜铃,可惜莫青用上了力气,每每不能让他如意。 夏夜白单手勾住那衣裳,快速的在身上打了个结,莫离转过身子,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双鞋,扔在地上,夏夜白双腿岔开,分别勾住那鞋子,安然落于地面,走向了室内,莫青这才松开了萧剑的眼睛。 “公子,没想到你为了夫人竟守身如玉至此,为什么莫青莫离可以看,我却不可以。”萧剑故作伤心,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眶,装模作样的哽咽了两声。 “萧剑,你可以滚了。” 夏夜白整个人坐在床榻上,手上端着惯用的翡翠杯,喝了一口茶,淡淡的开了口,却没有任何商量回转的余地。 可某人却不甘心,扭了扭身子,撒娇道:“公子我不嘛。” 还没说完便被夏夜白瞪了一眼,冰冷蕴藏杀气,少了那面具的遮掩,愈发的让人胆战心惊,不敢直视,他坐在那里,胸膛半露未露,许是因为刚跑完澡的缘故,肌肤雪白粉嫩,莹润富有光泽,竟让人觉得妩媚撩人,而这份妩媚撩人又带了点冰冷,愈发的勾人起来。 “公子这模样,便是那倚翠楼的当家花魁红玉也要自叹不如了。” 莫青听了不由得一声冷哼:“那红玉再如何传奇,也不过是区区一个青楼的花魁,如何能与我们家公子相提并论,我们家公子现在为了夫人身子都不让别人瞧一下,岂是那个当街可以与乞儿发生关系的红尘女子比得上的?” 夏夜白似未将萧剑的话放在心上,将杯子递给一旁的莫离:“你出来了也够久了,该回楼里了,下月莲花盛开,皇城之中不少自命风流的儒人雅士定会聚首观莲,那是个不错的日子,你记得把朝阳城那些有名望的人全部请上。” 夏夜白说完,脱了鞋,坐到了床上。 “莫离,送他离开。” 言罢,躺在床上,萧剑不服,还想要据理力争,可夏夜白却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另一旁,莫离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一副赶人的模样。 “公子,等观莲节结束,我要和冰块换活干。” 夕颜跑出了翠竹居,气还没喘匀,便见相思款款走来。 相思见了夕颜,加快步子走到她跟前,面露担忧之色:“王妃怎么了?” 夕颜摆了摆手,想到自己烫人的脸:“喝水喝的太急了,呛到了,王爷这些日子都没休息,方才睡下,我担心扰了他,便跑了出来。” 夕颜待小白一向贴心,这理由虽有些牵强,倒也说得过去,相思不作他想。 “这太阳当空,虽是暖和,可王妃身子不适也该注意些,衣裳湿了,奴婢伺候您换了去吧。” 夕颜点了点头:“我有事正准备找你,随我来。” 夕颜由相思伺候着换了身衣裳,在桌旁坐下,外面的阳光明媚,室内也很是亮堂。 “王妃找奴婢来有什么事?” 相思泡了杯茶,递到夕颜的跟前,夕颜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说,相思垂着头,犹豫片刻,还是在夕颜指定的位置坐下。 “我们王府现可拿出多少银子?” “王妃上次回门省亲,送的寿礼颇和老祖宗心意,让人备了不少好东西送了过来,还有老爷大夫人二夫人的,便是二小姐也送了些,还有后来的丽妃娘娘,皇后娘娘,其他的妃嫔见了,有不少人送了,尤其是丽妃娘娘和皇后,这两人的那些东西若是当了,少说也有三万两,加上其他人的,大概有五万两,王爷虽是穷的,手上也有几处房产,地产,就是偏僻了些,这王府太破旧了,奴婢想着等王妃这次的身子好些了,便花些银子让人修葺一番。” 夕颜点了点头:“若是把那些东西当了肯定会有人察觉,王爷的房产在哪里,城东有吗?” “有一处,不过好久没住人了,别人都以为是没人住的废宅,也不知现在能不能住人。” “我最近要用银子,你把二小姐还有二夫人送的东西都拿去当了,其他人的,若是可以当得便都当了,把城东的那处房子让人休整休整,余下的银子,给我三千两,若是还有多的,便贴补这王府,给王爷做几身衣裳,再给我和红豆做几身男子穿的衣裳,若是还有多,便赏给王府的那些下人。” 相思心里疑惑,却并未问出口,她家小姐要那些东西定是有用的,只道了声:“知道了,奴婢回去便将那些东西整理出来,兑换成现银,城东的那处房子,奴婢尽快让人整理出来。” 夕颜面带微笑,满意的点了点头:“少说多做,我最喜欢的便是你这点,我知道你心里存着疑惑,你是个谨慎的,王府的事情交给你,我便没了后顾之忧,至于红豆,我想带她出去见见世面,锻炼锻炼,你先下去吧,我去瞧瞧王爷。” 相思低着头,站了起来,双手紧紧交缠,并未离开。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相思紧抿着唇,脸色变得有些难堪:“李公子从东城门摔下,现在半死不活,五皇子的子孙根被人给切了,朝廷觉得丢了颜面,特让吏部调查此事。” “什么?” 夕颜激动的站了起来,脸色未变,碰上一旁的茶杯,只听得砰的一声,杯子摔在地上,七零八落,茶水四溅。 “王妃昏迷的这段时间,兰妃几次让人请你进宫,被王爷打了回去,奴婢也觉得奇怪,那晚王妃明明只把五皇子和那李公子绑在城墙之上,可第二日,便发生了此等事,整个朝阳城全都闹翻了。” 夕颜深吸一口气,倒不是感慨这手段有多残忍,若不是有所顾忌,她也会这样做,不过她无权无势,那晚的事情,她又是去了的,要真闹出人命来,到时候肯定会拖累小白,才忍着没下狠手,把他们挂在城墙之上,也只是小惩大诫一番,那两人都是要面子的,哪里敢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便只能吃哑巴亏,可现在倒好,有人抢先把她想做的事做了。 “可知道是谁做的?” 相思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言罢,夕颜坐在桌上,忍不住想到上次夏天辰中药之事,眉头不由的皱起,李建辉夏俊驰,这两件事中间可有联系,她总觉得像是一人所为,到底是谁做的呢?是否和她有关,还是因为那两人作恶太多,才落得此下场。 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她顿时脸色大变,晃了晃脑袋:“不是他。” “不是他。” 相思见夕颜如此不由吓了一跳,慌乱的大叫了一声:“王妃。” 夕颜回过神看着他,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快些将我吩咐的那些事处理好,然后让红豆安排我与柳家的人见面,有时间教教红豆,让她做事别太莽撞了。” “王妃怎么了?” 相思面露关切,似还有些不放心。 “没事,你先下去吧,将我安排的事情处理好。” 相思犹豫了片刻,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相思方才离开,夕颜豁然起身,快步跑回了翠竹居,外面阳光明媚,室内静谧温馨,夕颜站在床榻边,看着床上的夏夜白,眼神很是复杂。 在床榻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又替他盖好了被子,静静的看着他,可那双眸子,缺少了往日的温柔,多了几分警惕探究,手指温柔的划过他的脸,呢喃出声:“夏夜白,你可又骗我?” 那声音低低的,像是梦语一般,却像刀一般划过他的心。 商途官道 071 祭祀大会 月余前的一场雨后,近来的天气很是不错,阳光明媚灿烂,惠风和畅,天气一下子暖和了很多,夏天似乎真的快要来临了。 一大清早,大街上男男女女,人来人往,商贩吆喝声不绝于耳,两边的那些店铺,早就开门营业,交织成一副繁花似锦的画面。 清风吹过,耳畔的发丝凌空起舞,面如玉冠的少年,一身锦衣华服,装束却极为简单,只在腰间佩戴了一鲜红艳丽的血玉,一看便知是千金难求的上等货色,血玉上,雪莲盛开,绚丽的色彩无一丝毫杂质,阳光照射下,愈发的晶莹剔透,妖冶异常,引得不少路人关注,眼光上移,不由得呼吸一窒。 衣袂飘飘,那人一身白袍,不若寻常男子那么高大,个子略有些娇小,穿在身上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肌肤雪白,光洁无瑕,如凝脂白玉一般,一眼瞧去,让人忍不住以为是女扮男装,偏生他身上却有一种便是男子也难有的放浪轻佻的邪气,那身衣裳穿在他身上不但不觉得反感,反带上了说不出的洒脱之感,乖张却又不让人觉得张扬,他似在笑,几分魅惑,几分肆意,尤其是那股子自信,全身散发出浑然天成,令人称臣的威严,便是那些个大体壮的男子站在他眼前也不由得矮了一截。 眉间那一颗美人痣,似泪滴般大小,男子不由得纷纷扼腕叹息,若此人是女子,必定是倾城倾国之色,而那些个大清早上街买胭脂水粉的女子,一个个不由得羞红了脸。 “王妃。” 没错,此人便是女扮男装的夕颜,而那一声王妃自然是出自她身后的书童打扮的红豆之口。 这是琉璃,出门在外,还是从商,女儿之身总归没有男装方便,她现在身边,除了相思红豆,也没有其他人可用能用,便只有亲自出马。 夕颜闻言,转过身子,眉头皱起,盯着红豆:“告诉你多少遍了,叫我公子。”红豆听了,顿时反应过来,低头瞧了自己一眼,她穿的一身灰色的裙衫,下面穿了条裤子,配上那双明亮的大眼,模样十分俏皮,忙捂住嘴,笑出了声:“知道了,公子。” 第一次穿男装,也没想到能有机会与人谈生意,心里难免兴奋,一时得意忘了形,便将那称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夕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若是再叫错,你就直接回去,省得跟在身边坏事。” “小童知道了。” 红豆憋着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保证道。 一路未停,直到到了岳阳楼方才停下,说起这岳阳楼,整个朝阳城怕是没几个人是不知道的,若说倚翠楼是朝阳城最大的青楼,那这岳阳楼便是这皇城之中规模最大的客栈,是朝阳城首富柳家的财产。 整个岳阳楼共分三层,是所有客栈中规模最大的一家,除了提供吃住,还开辟了不少其他的经济来源,在这琉璃来说,自非一般的客栈酒楼能比。 第一层比较大,客人较杂,碰上什么好日子,便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也可在这里宴请朋友吃上一顿,便是低档,可那些菜比起一般的酒楼还是要好上许多,算是薄利多销。 第二层左边的一大排是房间,房间正对面的是雅间,雅间里有棋盘,笔墨纸砚也是一应俱全的,布局精致,与一楼完全隔开,那些个爱附庸风雅的公子哥最喜欢的便是此地,中间是一大厅,足可容纳百余人,常有人聚在此地喝酒作诗,能上得这二楼的自然不会是那些泼皮市井,必要能对上柳家的嫡长孙柳逸风的对联方能上来,胸中都有些墨汁,当然,即便是纨绔子弟,交上一百两银子,再到掌柜那里开个凭证,便也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皇城之中,稍有名望的人必定得上这二楼来,比上一比,拼上一拼,若是出彩,那便出名了,那些个花钱上来了,若是谁开口说了好话,他们说的绝对更好听,算是附庸风雅。 至于三楼,那就愈发的严格了,这严格,倒不是说你必须是才华横溢的才子佳人,便是那状元爷,若未能得皇上重用,那也是上不去的,这地方,只有那些个皇亲国戚才住得起,这里面有些什么,寻常小老百姓如何得知,关于这个,市井上可谓是流言纷纷,说是那岳阳楼定是有密道,那些个皇亲国戚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花上些重金,让人从密道来见,谁也发现不得,还有那更离谱的,便说有人说那地方藏着修炼成精的美女,那些个贵人不过是与美人一度春宵。 谣言纷纷,莫衷一是,不过有一点,这三楼定不是普通人上的去的,也为那柳家带来了不少收益,这柳家与丽妃娘娘一派的势力走得很近,若真有暗道,不定就是他们密谋的老窝。 时值巳时,过了早餐的时间,午膳还没到,岳阳楼来往的人很少,门口的小二眼尖,瞧着夕颜的打扮,老远便笑着跑了过来。 “客官,吃饭吗?我们岳阳楼可是全朝阳城最好的酒楼,想吃什么,只要你报的上名的,我们都能准备。” 那店小二微笑着,引着夕颜往岳阳楼走,很是热情。 这话说的倒不夸张,岳阳楼请了琉璃上下各地的师傅,还有南方诸国的一些食物吃法,便是那匈奴的,这里也是有人会的,这也算是一大特色,吸引了不少爱好美食之人,能有此头脑,也无怪乎这柳家能成为皇城首富。 若是你在岳阳楼没吃上自己喜欢吃的,那去别的酒家,你定然也吃不到你想要的了。 “我要吃披萨,牛排还有红酒,你们这有吗?” 店小二挠了挠头,看着夕颜,对上夕颜清澈的眼眸,带着几分调笑的邪恶,像是漩涡一般,将他的全部心神一并席卷,不由愣住了神。 “傻盯着客人瞧,就差没流口水了,这便是皇城第一楼招待客人的方式吗?” 红豆叉着腰挡在夕颜的跟前,用力的将那店小二向后推开,明眸瞪大,火焰燃烧。 不知道小姐太过在意王爷,还是王爷天天念叨,她心里竟完全赞同了夏夜白的观点,小姐是王爷的,她碰都不能碰一下,岂容小姐被他人用这种眼神瞧着。 “小童,退下。” 夕颜道了声,放低了声:“我与柳老爷子约好的,来商谈买卖那块地的事宜。” 这么和善的主子,身边怎么带了这样一个恶仆,那公子长的可真好看,虽说用好看来形容男子有些不敬,不过他确实就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一个男子,若然装扮成女子,不知能倾倒多少男子的心。 “原来是公子,我们家老太爷子身子不适,大少爷来了,正在里面候着呢。” 那店小二将毛巾搭在肩上,忙跑到夕颜跟前,弯着身子在前边引路。 夕颜跟在他身后,以前的莫夕颜身子不好,整日便在相府弹琴画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还是第一次来这岳阳楼。 十四岁以后,她便跟在那些人的身后,每每出入的都是些高档的酒店,灯光下,那等金碧辉煌,堪与黄金打造的金殿相提并论,这岳阳楼在琉璃的老百姓看来也许还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地方,她站在楼梯口,四处瞧了一眼一楼的大厅,并未觉得有特别之处,只是比起那些一般的酒楼要精致上许多,不会给人一种随波逐流之感。 那店小二领着夕颜直接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站在走廊之上,一楼的一切尽收眼底,夕颜笑了笑,似乎有些明白那些个纨绔子弟便是被人取笑也愿意花一百两银子上这二楼而并非去那倚翠楼找个花娘开开心心的吃酒了。 “公子就在里边。” 夕颜转过身,那店小二已经掀开帘子,弓着身子对着夕颜道了声:“公子,我们家少爷就在里边。” “小童。” 夕颜看了红豆一眼,红豆顿时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递到那小二的手上:“我们家公子赏你的。” 那小二见夕颜出手如此大方,不由得乐开了花,眼睛笑眯了起来,接过了银子:“那块地原是我们老太爷子一直想卖,我们少爷似乎并没那意思,近来我们老太爷身子不利索了,这件事便落在少爷身上,虽说那地儿闹了鬼,不过依山傍水,风景不错,上门的买家还是有不少,都被我们家少爷给气走了,公子今天来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 红豆鄙夷的瞧了那店小二一眼,很是不满:“你拿了银子才和我们说这些。” “公子,要不你先进去与柳少爷商谈,我把那柳老爷子请来。” 夕颜摇了摇头:“柳府离这里有不少路程,等你去了再把那身体欠佳的老爷子请来,时间如何来得及,我自有主意,你不要出声,只跟在我身后便好。” 夕颜笑了笑,自信满满,让人不由的信服。 夕颜方走了进去,便瞧见一身着藏青长袍的男子,低头弯腰,那神情甚是认真,围着那一方长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不知是赞叹还是在感慨。 夕颜站在门口,背靠着墙,双手环胸,用那种看猴子一般的眼神瞧着那围着桌子打转的柳逸风,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却让人觉得嘲讽,甚至觉得不怀好意。 半响,柳逸风才转回了原处,坐在椅子上,盯着夕颜看:“我又不是猴子,你那样瞧着我干嘛。” 那张脸,白白净净的,五官与夏夜白夏明旭之辈相比,算不得精致,甚至比不得夏俊驰那色胚,不过组合在一起,却十分的耐看,便是生气的模样,脸上却还带着笑似的,许是因生在商贾之家,那双眸子便是镶嵌在这样一张娃娃脸上,也带上了精明之气,只是这股子精明,太容易让人忽视。 这柳家公子幼年丧父丧母,被那老太爷子捧在掌心,性格纯真,却有些怪癖,与皇城中那些风雅之士走的并不近,甚至每每交恶,一点也不像是巨商富贾家的少爷。 酷爱字画,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说出来的话却经常让人啼笑皆非,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像极了个痴儿。 夕颜笑了笑,走了过去,搬了条凳子,在他的对面坐下:“我方才瞧着的明明是柳公子,哪里来的猴子供我观赏?谈生意最是讲究诚意,不是将人当猴子耍,若有诚意便谈,若没有诚意,我就只好与柳老爷子亲自谈了。” 夕颜开门见山,直道出他心中所想,一点也不忌讳。 柳逸风听她这么说,忙坐直了身子:“若没有诚意,我便不会坐在这里与你这满身铜臭的人说话了。” “满身铜臭?” 夕颜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反问出声,可对面那人的眼睛流露出的明显就是深深的厌恶,甚至是愤怒,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 性格确实怪癖,哪有首富家的孙子嘲讽别人满身铜臭的? “我家公子仪表天成,风度,哪里满身铜臭了,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我们家公子。” 红豆见柳逸风出言不敬,想也不想便出口反驳。 “主子说话,下人如何能插嘴,没一点教养。” 柳逸风盯着夕颜,刻意咬重教养二字,夕颜不由得冷笑出声。 “你笑什么?” 柳逸风见她如此轻蔑的模样,不由得生气起来。 “觉得好笑自然就笑了,柳公子不觉得好笑吗?柳家是皇城的首富,琉璃上下,若说富有,有哪一家能比你们柳家?柳公子生在这样的家庭,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满身铜臭?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戴着的玉扳指,发上的玉冠,你所有所有的一切,哪一样没有染上铜臭味?你若真的高尚,那便将身上的衣服脱光,玉冠摘下来,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在大街上走了,到时候柳大公子你可比起那乞丐还要不如了,如何还能有教养?” “你这人好不——” 柳逸风被夕颜堵得说不出话来,拍着桌子,从椅子上猛然站了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不知廉耻吗?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为了生存,哪里顾忌的了那么多,也许在你柳大公子眼里,钱是万恶之源,不过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没有银两,眼见自己的亲人离开,妻离子散,柳公子若实在不喜欢那些东西,那就分给我好了,我定让下人在家里立个长生牌位,日日烧香拜祭,保佑你能长命百岁,报答您的赠银之恩。” 柳逸风别过头,哼了一声,半晌别过脑袋,盯着夕颜:“你赚钱不过是为了生活的更好,那地方以前是风水宝地,近来可是频频闹鬼,府上的屡有祸端,你不怕你把那地买去,那些鬼找上你吗?” 柳逸风眼睛向上翻了个白眼,舌头伸的长长的,突然凑到夕颜的跟前:“鬼来了,鬼来了。” “啊!” 红豆一见他这个模样,再配上那森森的声音,不由尖叫了声,脸色煞白。 他得意的笑了笑,哪想到夕颜不但不害怕,反而用力的将他的脑袋用力的拍了好几下,从桌上站了起来,对着他左边的脸颊就是用力的一巴掌。 柳逸风摸着自己的脸,瞪着夕颜,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挨了一巴掌,眼底火光跳跃,险些喷出来烧在夕颜的身上:“你居然敢打我?” 夕颜昂着头,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谁说我打的是柳大公子,我打的分明就是鬼,我长这么大,什么事情都碰上过,到现在却还不知那鬼长的什么样子,倒是想见识一番,更何况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夕颜回头瞪了惊慌失措的红豆一眼,不满她的大惊小怪。 “若是那鬼被我碰上了,我定要甩他两个巴掌,叫他好看,好好的人不当,偏生要做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或者便劝他早些投胎,莫在阳间停留做这些吓人的缺德事,我瞧着今日,柳大公子吓我是真,谈生意是假,既如此,我只有先离开了,若柳公子有诚意,下次再谈,若没有诚意的话,那就找个有诚意的和我谈,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柳公子这般游手好闲,也可坐享富贵。” 一旁的红豆惊魂未定,被夕颜一说,又觉得羞愤,一边脸煞白,一边脸红的滴出血来,见夕颜离开,忙抚着胸口,跟了上去。 柳逸风捂着脸,盯着夕颜转身离开的背影,一双眼睛水雾蒙蒙的,险些要掉出眼泪来,满是伤心委屈,他是皇城首富家的少爷,从小到大,哪里受过此等待遇。 偏生他这人不喜与那些溜须拍马之辈一起,夕颜说话虽然难听了些,不过倒是很对他脾胃的,想出言挽留,又不想自己颜面受损,可就这样让她离开,心里还憋着一口恶气,愈发的不甘。 “打了我还想离开?” 夕颜转过身,盯着一脸懊恼的柳逸风,看着他那双急的要掉眼泪的眸子。 “柳公子意欲何为,青天白日,莫不是要学着五皇子之辈抢人不成,他的下场可还摆在眼前,你切莫学他,柳老爷子的身子伤不起。” 柳逸风哼了一声:“你不是诚心想买那地吗?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 夕颜挑了挑眉,转过身子,知他是要刁难自己了。 “你过来。” 柳逸风走到长桌旁,对着夕颜招了招手,夕颜走了过去,一眼便发现桌上未完工的画作。 池塘上,大片大片的荷花盛开,红的,白的,紫的,洁白如玉,出水芙蓉一般,一眼望不到底,那片片的荷叶,像撑开的一张张绿伞,轻浮于湖面,亭立在碧波之上,似层层绿浪,如片片翠玉,荷花丛中,一少女身着白色的衣裳,微微低着身子,采下一朵莲花,放在鼻尖似在汲取她的淡淡香味,青丝飞扬,裙带飘飞,与那碧绿的荷叶融成一体,四周有不少的蝴蝶蜻蜓,那女子像是要随那蝴蝶一起翩翩飞舞起来,画感飘逸,功底可见一斑。 如此的诗情画意,可那画面却极为干净,无丝毫做作之感,可见作画之人有一颗出尘干净之心,只不过那仕女的脸只有轮廓,并未添上五官,却丝毫不影响此画的美感,反让人愈发的浮想联翩。 “想让我替你把这画补全了?” 夕颜侧过身子瞥了柳逸风一眼,眉眼间带着玩笑之意。 那笑容,极是随意,柳逸风呼吸不由得一窒,只觉得满堂盛开的荷花在这一笑中,黯然失色,转而看着案桌上的那未完成的画作:“一个大男人,怎生得和女子一般柔媚?” “天生的,我能如何?难道非得在脸上划伤一刀,用那丑陋不堪的伤痕增添自己的男子气概不成。” 她本就是女子,自然比男子柔媚,这有何奇怪,不过这柳逸风也真有意思,居然当着面就说了出来,若他是男子且忌讳此事,只怕当场就要甩袖离开了。 “若是女子,必定倾国倾城,你换身装束,让我把这画完成了,我便把那块地送给你,如何?” 他的个子比夕颜高上不少,又是如此趾高气扬,说话的声音并不甚友好,完完全全就给人一种趾高气扬之感。 红豆一听,这还了得,她家小姐原就是个女子,如果再换上那一身衣裳,没有那衣领遮住喉结,哪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柳少爷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我家公子乃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能作此装扮,你分明就是想看我们家公子笑话。” “你公子也说了,小老百姓为了生存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有所得必有所失,不过是换个装束,又不会少一块肉,你家主子还没开口,你个下人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柳逸风似全然不把自己的身份放在心上,想也不想便出言反击,一点也不甘落后,说完,还瞪了红豆一眼,如此才作罢。 “小童,我们走。” 夕颜疾步走到柳逸风的跟前,带起一阵的香气,淡淡的,如那荷花一般无异。 “不能走。” 柳逸风快步上前,拽住夕颜的手,夕颜转过身子,瞧了一眼柳逸风拽着自己的手,眉头不由得皱起,眼底闪过厌恶,想也不想便狠狠的甩开,眼底暴风骤雨聚敛,垂首,再抬头,一片的平静。 “你要是走了,休想得到那块地。” 柳逸风对着夕颜的背影,愤怒的大叫道,那口气,极为懊恼,像是个讨不得糖吃的小孩。 夕颜还没走到门口,那竹帘便被掀开,紧接着便是苍老却依旧中气十足的斥责声:“你这个不孝子,非得见我进棺材才开心是不是?” 一阵疾风从身边转过,夕颜转过身子,便见一发鬓斑白的老者,脊背挺得笔直,从这个方向看去,却还是有些佝偻,手上拿着一根拐杖,指着柳逸风,满身的怒气,恨不得上去狠狠的敲上几下,他的旁边,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穿的比起一般人好上许多,应是柳府的管家。 “祖父,你怎么来了?” 柳逸风抱着头,唯恐那拐杖打在自己头上,可见曾经是有惨痛经历的。 “我如何能不来?我再不来,我们整个柳家都要被你害死了,我说呢,那块地怎么一直卖不出去,原来是你这小子从中作梗,你到底要我赔上多少银子才满足,是不是非得让我心痛死啊。” 那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个生病的老者。 “爷爷,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那些都是流言,祥叔,你怎么也相信那些市井上的无稽之谈。” “少爷,你就听老太爷的话把那块地卖了吧,自那块地闹鬼了以后,我们整个柳家没一日安宁的,不是今日哪个下人上吐下泻,便是明日死了猪羊,那些之前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唯恐沾上了霉运,便是巨额赔偿也不愿再与我们有往来,现在连一向健朗的老太爷都病倒了,那块地是再留不得了。” 夕颜一听,心中不由一喜,看样子柳家是下定决心要将那块地给卖了,哪个人不贪生怕死,这里的人大都是些迷信的,若柳家再发生什么事,那块地定然是不会有人再买了,不过这些个人可真是有够蠢了,买家就在一旁站着,他居然就大喇喇的说那商品不好的,简直无可救药了。 “我看柳老太爷和柳少爷意见有分歧,既如此,你们先谈,我们就先离开了。” 夕颜嘴唇紧抿,眸底是势在必得的自信,转身头也不回,红豆暗自好奇,不过见自己家小姐走的这样决绝,虽是满腹疑问,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喂,我的画。”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唧唧呱呱的惨叫声,想来是那柳老爷子拿着拐杖教训那不孝的孙子了,夕颜笑了笑,走的愈发的快,脚下似生了风一般。 “公子,请留步,留步。” 那叫祥叔的跟着夕颜跑了出来,哪想到夕颜走的太快,他根本就跟不上。 直到两人离开了岳阳楼,红豆这才跑到夕颜的跟前,终于将肚子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公子不是很想买那块地吗?那老爷子来了,只要公子开口,这生意肯定就谈成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若是被别人买走了怎么办?” 夕颜脚步未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那股自信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柳家接二连三发生祸事,在我看来,那地也许还有其利用的价值,可在其他人眼里,避之惟恐不及,哪里还愿意去买那地,若是柳家好端端的再发生什么事,那块地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敢买。” 红豆却有些着急:“要是那块地真闹鬼,会带来灾难,公子,我们就别买了,再花些时间找别的地方好了,这世上的好地方又不是只有那一处。” 夕颜摇了摇头:“小童,我让你跟在我身边是为了让你增长见识,你心里有疑问,我只能给你解答一时,今后再有什么问题,不要再问我,放在心上,自己慢慢去寻答案,若有什么事都要开口问我,你何时才能独当一面,若不能像相思那般独当一面,和王府的那些个伺候的下人有何两样,我又何必特别栽培你。” 红豆听了,不由脸红的低下了头,还没来得及回应,后面突然涌上来一大群人,有好些人撞到夕颜身上,夕颜迅速定住身子,拉着红豆走到一旁,看着那奔腾如河水一般的人群,不由得皱起眉头:“去问问前边有什么事。” 红豆点了点头,转而走向了人群。 “原来你在这里。” 夕颜站在一旁,似听到那咬牙切齿的声响,微微的有些熟悉,转过身,便见柳逸风挥了挥双肩,指着夕颜,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都怪你,害我挨了我家老头子一阵好打。” 夕颜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除了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记,并无任何伤口,想来是拐杖是打在他肩上了,不过他这样未免夸张,谁都知道那柳老爷子爱这个孙子如命,不让受一点委屈,便是打,也只是小惩大诫,哪里舍得下重手。 “你怎么来了?和我谈那块地的事情吗?我现在有事,没空和你聊。” 柳逸风见她一脸的平淡,愈发的生气,走到夕颜的跟前,居高临下,狠狠的瞪着他:“你让我挨了打,要好好赔偿我,你必须入我的画。” 完全就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夕颜懒的理他。 “王——” 红豆上气不接下气,习惯性的王妃差点脱口而出,瞧见一旁的柳逸风,忙改了口:“公子。” “什么事那么热闹。” “今日易楼那边有个盛大的祭祀大会,这些人就是赶去那里看热闹的,不过是将一群人与一头发狂的牛放在一个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公子,我们早些回去吧,再晚些,恐怕有人会生气的。” “祭祀大会吗?” 夕颜抿着嘴,转头看着一旁暴跳如雷的柳逸风,此刻他脸色微微有些发青,想来是不喜那场面,拽住了他的手便随着人群往前跑:“柳公子不是嫌弃我们满身铜臭吗?我们去瞧瞧身上没有铜臭味的奴隶,不知他们过得可好。” 夕颜的脸上带上了清浅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商途官道 072 祭祀场惊魂 夕颜拽着柳逸风,身后跟着红豆,三人到了易楼的时候,祭祀场的四周已是人山人海,欢呼雀跃声充斥于耳,一个个踮着脚尖,恨不得将脖子伸长,便是变成长颈鹿也是好的,满是兴奋激动。 “公子,好多人啊。” 红豆站在夕颜的身后,只看到人头攒动,手举在头顶,惊叫着,欢呼着,便是还在门外,就已经觉得全身热血沸腾起来。 夕颜身为相府的千金,体弱身娇,便是那正经的岳阳楼都没去过,更遑论是这易楼。 这易楼说的好听些就是买卖的地方,说得难听些,便是贩卖人口的地方,与一般的人贩子不同,这地方并非拐卖小孩,买卖的都是那些匈奴的俘虏,年轻力健,身子强壮,比之畜生还要低 贱,和奴隶没什么两样。 这里的人,若是表现突出被客人看上了,勉强可以混个护院,那已是相当不错了,那些个纨绔子弟最喜这些奴隶,低贱耐打,有气了就往他们身上撒,打死了一点事也没有,若是逛大街时身后跟着几个这样的保镖,虽谈不上体面,却也是威风赫赫的。 若只是买卖奴隶,易楼自达不到这样的规模,它最最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便是每月一两次举办的祭祀大会,让一群奴隶戴着灰黑色的斗牛面具,与一头发狂的牛关在一个地方,场面血腥,却深受那些琉璃上下各个阶层的爱戴,每人入场收费,赚了不少银子。 “柳大公子,这里可有你的专属位置?” 柳逸风看着那欢呼的人群,嘴唇紧抿,眉头不由得皱起,一看便知道是不喜欢这地方的。 “进去吧。” 夕颜才不管柳逸风乐意不乐意,若是不乐意,让他吃些苦头,那更好,拽着他的手,将他怀中的荷包扯了下来,随手扔给身后的红豆:“买票去。” 两人方走了进去,便见一上身只着了短袖单衣的壮汉,手上拿着鞭子,露出黝黑的胸膛,上面全是黑色的毛,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过来,很是谄媚,满脸的横肉全部堆积到一起。 “柳公子,您大驾光临,真让我们易楼蓬荜生辉啊,您如此身份,怎么能和那些粗鲁野蛮之人坐在一起,我前边让人给您腾位置去。” 眼睛微微的眯起,形成一条直线,压根就分不清哪里是嘴巴,哪里是肥肉来。 “早知道这样便不让小童去买票了,浪费银子。” 那壮汉听得一旁的夕颜开口,方才看她,只一眼,不由张大嘴巴,瞪直了眼,险些没流出口水来,这哪里是男子,简直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还要美,便是那些女子加起来也没她一半好看,便是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不但丝毫无损于他的气质,便是让这污秽之地也干净了几分。 柳逸风瞧着,心里一阵的不悦,上前对着他的腿肚子狠狠的踹了一脚:“看什么看,他可是我的画中仙子,再看一眼小心我让人剜了你的狗眼。” 那人方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忙在前边引路。 几个人跟着那壮汉上了楼,到了一处露天的亭子,恰巧是正前方的位置,站在高处,登时楼下的光景尽收眼底。 这地方,有些像西班牙的斗牛场,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校场,应该就是等下祭祀的地方,四周全都是台阶,站得近便可瞧得清楚些,站在后边看表演的人也不至于会被前边的人挡住,不过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又没有望远镜之类的现代工具,想来看的不是很清楚。 位置不同,价钱自然不一样,若是有钱,自然不愁没有好位置,当然,若是柳逸风这等有身份的人,易楼会准备专门的位置,还会有专人伺候,准备茶水与糕点,并且不会收取任何的费用,当然这样的人不会只有柳逸风一个,便是皇室的不少成员,也爱上这找乐子。 夕颜隔着竹帘,瞧了一眼对面的亭子,一座座,像是空中楼阁一般,每一处楼阁依据身份,高低也是不一样的,最顶层的位置坐着的是谁,谁也不知道,夕颜身处的这阁楼位置不高不低,在中上的位置,距离正中间的校场大概有五米的高度。 夕颜不由得笑了笑,看着底下那乌压压的一片,懂得放长线钓大鱼,这楼主倒是个有经济头脑的人。 正这样想着,底下的人群像是炸开了火,沸腾了起来,一座座楼阁的帘子顿时被掀开。 “公子,你快来瞧。” 夕颜不紧不慢,拽着不情不愿的柳逸风,扶着栏杆,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吵死了。” 柳逸风皱着眉头,方想要进去,却被夕颜拽住衣袖不放。 “没有铜臭味的人的下场,我马上就告诉你。” 夕颜话音刚落,四周爆发了比方才不知激烈了多少倍的骚动声,目光远眺,校场的一处铁门被拉开,一群奴隶乖乖列着队,头上戴着灰黑色的面具,头上两个牛角,牛角上绑着红色的布条,在风中起舞,有条不紊的走了出来,虽然瞧不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不过夕颜却能感觉得到,他们麻木的神情,那双眸子,灰白死寂,没有任何的生气可言,他们的旁边,是一个骑着黑马的挥着皮鞭的守人。 看台上的那些个看官们瞧着校场上那些戴着面具垂头丧气的奴隶,举手高声欢呼,兴致盎然,那一双双眸子兴奋的险些喷出火来,模样甚是狰狞,其中不乏一些挥着彩绣的女子。 “看到了吗?” 夕颜指着正中校场上的那些神情麻木的奴隶。 “你瞧瞧他们,衣裳破破烂烂的,整个胸膛都露在外面,下身的裤子也无法蔽体,脏兮兮的,你在他们的身上可闻到铜臭味,你看他们的眼睛——” 柳逸风顺着夕颜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一愣,不敢置信的瞧着一脸胆小的夕颜,那双眸子像是带上了妖孽的气息一般,邪恶但却不嗜血,甚至是平静的,没有那些奴隶的迷茫,没有那些看官们的兴奋激动,就好像,就好像——即将发生的杀戮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无关痛痒。 红豆看着校场上的那些人,裸露在外的胸膛还有下身完全无法蔽体的裤子,不由羞红了脸,一旁的柳逸风太过专注于其他的人,并未发现,要不然定又是一番嘲笑,都是男人,男人看男人的身体,居然像个娘们一样脸红。 整个奴隶队伍有老人,有小孩,足足有百来号人,在守人皮鞭的威胁下像行尸走肉一般前行,到了正中间,只见那骑着黑马的守人用力的将鞭子抽打在好些个奴隶的身上,像是经过数百次演练一般,在整个校场的周围分不开来,从夕颜的这个方向看去,全部都是戴着银灰色面具,牛角上红绸飘飞的奴隶。 “那些人为什么不会愤怒呢?被人像畜生一样的买卖,为何不反抗,易楼怎么样,便是琉璃的千军万马又怎么样,那么多的人,若是我,便是自己没了命,也定要让他们脱一层皮。” 夕颜似有些感慨,到了后面,却有些怒其不争的恼意,若是她定会夺了那人的皮鞭,狠狠的在他身上抽上几鞭子,一人一脚将他踩死。 “看到了吗?那一鞭子,他,他,居然有这么多人被打的皮开肉绽。” 红豆不由抬头瞧了夕颜一眼,见她神情冷漠,说的却很是开心,不由吞了吞口水,她们家小姐自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以后就有了这血腥的毛病,王爷没在身边,她更是没了顾忌,未免晚上做噩梦,她小心的退到另一角落,既可以瞧见会场的里面发生的事,也可以避免夕颜血腥的荼毒。 “柳少爷会什么?听说你爱画成痴,可有人欣赏?那些人的赞赏是因为你柳逸风这个人呢还是柳逸风的这个身份,你该感谢你家祖父,若是没有他给你的那些铜臭味,你哪里能过这样舒适惬意的日子,不要说是画画,便是上街乞讨,也会被饿死,也或许被那些恶狗给咬死了。” 柳逸风被夕颜说的难堪,却知他说的句句实话,几次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铁青着脸,愤愤的盯着夕颜,夕颜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脸上带着笑容,这人和小白一般单纯,不过不是夏夜白,她说话自然无须客气。 柳逸风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转而将视线投到那一群奴隶身上,一个个衣衫褴褛,再想到他们的命运,心里不由得有些感触,明明心里抵触这个地方,却由着只见了一次面,还把他气得半死的人强行带到了这里,明明就可以离开,为什么他却要傻愣愣的站在这个地方不动受气呢? 校场上的那些奴隶已经站定,那骑着黑马的守人收回手上的鞭子,退出了广场,一时间,校场之上只剩下那些低垂着脑袋,戴着银白面具,绑着红绸的奴隶,看台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不由得屏气凝神,整个会场,静默无声,只听到那一声比一声还要激动急促的呼吸。 上一刻还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一刻,万籁俱静,像是万物都睡着了一般,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寂静的让人不安,尤其是那些奴隶,紧咬着下唇,闭着眼睛,像是等待极刑,双手紧握成拳,又似乎是蓄势待发。 空气中,恐惧与兴奋交织,编织成一张网,锁住人心。 校场的正中突然缓缓一个铁盒子,里面是一头黑色的肥牛,头上的那两个犄角尖锐无比,明明是灰黑的颜色,在阳光下却散发着夺人摄魄的冰冷,像是锋利的镰刀一般,场上的那些奴隶终于不再麻木,双眼恐惧,不由得向后退步,那牛的脖子上围了一块大布条,火燃烧的颜色,像艳红的鲜血。 那铁盒子刚到了地面,一边的门突然打开,那黑色的牛从铁笼子里面走了出来,挥了挥脑袋,在阳光下那一身黑色的毛,骇人的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出丝毫凶残。 “啊!” 奴隶场上,不知有谁尖声,抱着脑袋突然跑了起来,其余的奴隶见了,忙也抱着脑袋,跟着尖叫奔跑了起来,校场之上,只听到一声声的尖叫,还有那飞扬的红绸,再无其他,原来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的牛,那一双黑色的眼睛突然变成了血红色,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仰头大叫了一声,大有山崩地裂之势。 “蠢货。” 夕颜眼底结了一层寒冰之色,冷冷的吐了两个字,看着校场那乱作一团的人群,并无任何同情。 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不但害死了自己,更害了其他的人,那些个没用的家伙,这么多人,竟然还会怕了一头牛,若是大家齐心协力,不要说是一头牛,这么多人,便是十头牛,也用不着如此惊慌失措。 至于那山崩地裂之势,一头牛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能力,不过是那些个没用的奴隶奔跑造成的。 她却不知,牛在她眼里也许是再普通不过的禽兽,可在匈奴看来,它却是神兽,神圣不可侵犯,这也是易楼为何选择牛而不是狮子老虎等猛兽的原因。 “冲啊。” “杀。” “给我撞死他们。” 看台上的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那些人兴奋的险些手舞足蹈起来,眼睛充血,挥着拳头,恨不得冲上校场去。 场上的那些奴隶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抱头逃窜,不少人撞到那黑牛的犄角上,头破血流,肠子都刮了出来。 夕颜伸手,马上就有下人端了杯水,放到夕颜的手上,夕颜笑着接过茶水,轻抿了口,一旁的红豆早就扶着栏杆,掐着喉咙在干呕,柳逸风放在栏杆上的手不停的握紧,看着那疯狂的大黑牛,手心和额头不停的冒着冷汗。 夕颜对着柳逸风淡淡一笑:“他们原来可以不用死的,知道为什么会死的这么惨吗?因为——他们——太——蠢——” 商途官道 073 威慑祭祀场 夕颜对着柳逸风淡淡一笑:“他们原来可以不用死的,知道为什么会死得这么惨吗?因为——他们——太蠢——” 手上的茶水沿着屋檐,像雨水一般,滴落在石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是哭泣,却让人觉得嘲讽,柳逸风转过身子,瞧了夕颜一眼,那脸上的笑容,像是天山上的冰刀一般深深的刺痛人的眼球。 “怕了吗?这祭祀大典才刚刚开始呢。” 吸烟笑着将手上的茶杯用力的甩了下去,碎片四溅,那声音,轻柔的像是夏日的风,不但不能让人觉得全身舒畅,反倒是遍体生寒。 “碰。” “碰。” 只听得几声巨响,像是有千军万马一般,校场的入口处凭空生出了一黑色的漩涡,数十头黑牛身上帮着红绸,一步步向是人群靠近,尘土飞扬,大有山崩地裂之势,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双眼盯着前方飘动的红色,像是发狂了一般。 “啊。” “好多的牛啊。” “快跑。” 校场内的那些人是害怕的惊慌失措,看台上那些人却愈发愈发的兴奋起来,站在这个方向,可以很清楚的瞧见下面那些楼阁上的那些人手舞足蹈,拍手喝彩的模样,眼看着别人为死亡恐惧,他们没有丝毫的担忧同情,甚至以此为乐,他们嗜血,他们残忍,他们才是真正的魔鬼。 “刘公子也瞧清楚了,这世上无所谓高尚,无所为铜臭,只有胜者为王败者寇,只有弱肉强食,因为是弱者,所以只能成为强者娱乐的对象,弱者从来就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因为强者让他们死他们必须得死,强着让他们活他们也才能活,所以,人人都想成强者,我也是,站在巅峰俯视众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受任何人的束缚,这才是人生。” 那声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带着说不出的自信与强势,让人情不自禁的认同,有朝一日,这样的人定会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接受众人的膜拜。 柳逸风浑身打了个抖,嘴唇也哆嗦的厉害,盯着夕颜,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般,慌张的大喝了一声:“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那声音,同样是响亮而又坚定,夕颜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残忍,很是凉薄,像是一点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世上,除了夏夜白,谁变成谁,或者谁变成什么样,她一点也不在意。 “啊。” “啊。” 校场内,惊呼声此起彼伏,那些个俘虏看着那些疾冲而来的牛群,吓得魂飞魄散,逃跑已经成为一种本能,顿时,整个校场红绸飞扬,那些牛越来越兴奋。 牛群离开人群越来越近,方才的那头牛看见自己的伙伴来了,愈发的兴奋起来,数十头牛,有秩序有默契的分成几批,朝着不同的方向冲向了人群,地震越发的猛烈,锋利的犄角撞向那些人的肚子,腹部,这是一场大比拼,牛与牛之间厮杀的比拼,把最多的人装得穿肠肚烂,然后拨得头筹。 那些俘虏早就炸开了锅,呼救声不绝于耳,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即便是知道毫无出路,依旧拼死奔跑。 “小童,过来。” 夕颜大叫了一声,还在干呕,没有听到。 “小童。” “小童。” 夕颜连续大叫了几声,红豆这才抬起头来,脸色煞白,嘴唇也没有一点的血色,便是平日里那一双明艳的大眼,也没有任何的神采,一步步艰难的走到夕颜的跟前。 “王妃,什么事?” 此刻的红豆,除了恶心,还是觉得恶心,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血腥的地方,那些人怎么能如此残忍,虽说是俘虏,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么的死亡之上,太恐怖了太恐怖了,红豆心慌慌的,思绪一片混乱。 夕颜闻言,眉头不由的皱起,一旁的柳逸风虽没有红豆那般夸张,也好不得多少,红豆身上无力,声音不大,外面的欢呼喝彩声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盖过了红豆的声音。 “过来。” 夕颜知道红豆肯定不愿意,一只手用力,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跟前,另一只手指指着校场周围的围墙,那地方只有五米高,只是上面满是沾上了血腥的钉子,森森的骇人。 “看我手指哪里?” 夕颜用力捏了捏红豆的脊背,红豆吃痛,顿时挺直了脊骨,一双无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夕颜手指的方向,一旁的柳逸风不由的也转移了视线。 “这些人不是死在了那些牛的犄角上,他们是死在自己的愚蠢上,那围墙不高,人踩着人,只要三四个人便可以跃出去,必定有一大半的人可以活着逃出去,可你瞧瞧他们。” 吸烟指着那一个个尖叫着惊慌失措的人,校场内,除了被人的犄角撞破肚子的,有好些人因为逃跑被人撞在地上,然后被人和牛活活的踩死。 “在死亡面前,他们只想到了逃跑,却没人想办法逃出去,更没有人反抗,越是危难的关头,越是要静下心来观察周围的形势,害怕逃跑除了像猴子一般被敌人耍,不会有其他的下场,想要生存下去,生活得更好,就要学会利用自己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绝美的脸上挂着近乎麻木的神情,没有兴奋,没有同情,甚至连方才的愤怒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嘲讽,是不屑。 “看到他们头上的红绸的吗?” 那铁黑色面具的两个犄角,系着的红绸在空中飞舞,煞是显眼。 “红色,是可以让所有动物都兴奋的颜色,因为奔跑,那些东西都晃动,那些牛群才会失了控,只要他们将头上的红绸取下,安静的呆在原地,那些牛群马上就会安静下来。” 柳逸风,红豆两人看着夕颜,似有些震惊,对这样毫无根据的话,他们居然就那样毫无理由的相信,好像只要是这个人说的,便是在离谱的事情也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白衣飘飘,明明自己就站在他的跟前,可那气势气度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 而与此同时,校场上满是钉子的围墙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铁盒子,比方在那牛出现的铁笼子差不多大小,只能容纳二十人。 铁盒子的四周都是封闭了,突然,正前方位置的一扇门被打开,发出碰的一声巨响,那些奔跑的俘虏们马上就发现了,黯然的眸底闪过一丝亮色,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一个个伸长腿,拼了命的往铁笼子的方向跑,因为看到了生的希望,整个人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难以压抑的激动。 与方才一般,看台上静默无声,那一个个人紧握着拳头,像是不敢呼吸了一般,可那眼里却跳跃着的确实血一般燃烧的火花,夕颜勾唇,轻笑了一声,看来她今日是来对了,瞧他们的神情,这凌空出现的铁盒子应该是今天新添加的项目,方才是牛与人的厮斗,而现在是人与人之间为了生存的搏杀。 方才跑了那么久,他们早就是筋疲力尽,可这一刻,因为看到了生的曙光,一个个的潜力被无限的激发了出来,那铁盒子,已经有三四个人冲了进去,几个人想也不想,靠在最角落的位置,双手紧紧的贴着盒子,唯恐被后面冲进来的人给挤了出去,第五个人冲了进来,第六个人也冲了进来,等到那铁盒子才只有是个人的时候,其中的一个人却站在了门口,看着朝着这边涌动而来的人群,他想也不想便准备将那铁盒子关起来,只要自己可以从这场人牛搏斗中存活下去,其余人的生死与他们何干,他们的脸上,神情麻木而又冷漠。 人群像奔腾的河水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一个个拼了命的往前挤,拼了命的向前冲,不少老人,小孩,还有那些身材弱小的人被撞倒了地上,没有人蹲下扶起他们,他们像是发了疯一般,从那些小孩老人的身上踩了过去,偶尔可以瞥到一两眼地上的人,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模样。 其中的一个人将门关上,另外的几个人忙上去帮忙,那些还在奔跑的人瞧见了,不由的露出愤怒的神情,跑的愈发的快,飞一般的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卡在那铁门中间,人群蜂拥而至,两方的力量悬殊,铁门未能关上,连续冲进去的那几个人愤怒的给了那些个想关铁门的人好几个拳头,又将他扔了出去,这才作罢。 仅仅是几秒钟,那些个动手的也慌忙起身去关铁门,越来越多的人被踩死,一个个都想躲到那个安全的地方,拉着铁门,拼命的往里边挤,你拽我,我推开你,有些人挡在铁门的门口,不让其他的人进去,便是牛群赶过来,也有后面那群人做挡箭牌,那些俘虏厮打成一团,这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一个人愿意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牛群的速度很快,在他们拼了命的想要挤进那窄小的铁门之后,便像洪水一般,撞向了人群,锋利的犄角将他们的肚皮穿破,他们的脚蹄把那些人的脑袋踩碎,顿时血肉横飞,脑浆迸裂,所经之处,四肢分解,七零八落,难保全尸。 看台上那些人的眼睛和那些激狂的疯牛一般,这是古罗马的斗兽场,那些俘虏是不值一文的努力,工看台上那些花钱的看客娱乐消遣,他们是被血腥迷昏了心智的人,不管不顾奴隶的生死,他们喜欢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濒临绝望,这边是人性。 为了生存,可以罔顾一切,而所谓的娱乐,可以让他们罔顾任何人的生死,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善良的,每个人都有阴暗的一面,而在这个地方,听着那些凄厉的呼救声,看着那些血肉横飞的画面,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那阴暗的一面被无限了激发了出来,甚至让人丧失了本性。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那些围堵在铁门的人群越来越少,这一刻,没人想到了逃跑,目标就只有一个,便是那铁笼子,只有那个地方才能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不被那牛群杀死。 “开门啊。” “让我们进去。” “开门啊。” 那一道道恳求声,像是死前的哀嚎,说不出的凄厉。 “你快看那个。” 柳逸风指着铁门的一角,拽住夕颜的手,兴奋的叫出了声,那是这校场之上的一幅奇景,只要现在还是冷静,稍有良知的人便会被震撼。 那铁盒子虽说不矮,却也不足四米,那扇被人群挤爆掉的铁门,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怀中紧紧的搂着一个身量娇小,那是个很是瘦弱的小男孩,那男孩也许已经不小,不过与那搂着他的人相比,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 他们二人被挤在人群中间,可那壮汉却始终未放开自己的手,许是太过强壮的缘故,俘虏已经死了不少,站在人群中,就显得抢眼起来。 其余的人都是猩红了眼往铁笼子里边挤压,唯有他,抱着怀中的小男孩,不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怎么都不松手,向着和人群相反的方向。 可能是因为怀中的小男孩的缘故,他的动作很慢,好半天才挤出了人群,朝着那铁门相对的方向,那被封闭的铁门奔去。 “这些个俘虏,总归有那么一两个还算得上聪明。” 虽说开始随波逐流,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反应过来,就值得嘉许,看他护着怀中那人,尚算有几分人性在。 夕颜呵呵的笑了两声,红豆柳逸风转身看了夕颜,皆是不解。 只见那壮汉先是蹲在地上,将护在怀中的小男孩扛在自己的肩上,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他张了口,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被他扛在肩上的小男孩双手便紧紧的拽着那铁盒子的顶部,那壮汉踮着脚尖,用力将那瘦弱的小男孩托放了上去,他便稳稳的坐在上边。 其余的人见了,那濒临绝望的眸子又是闪过一丝兴奋,只不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再没有人能像那个壮汉一般,让别人骑在自己的肩上,他们一个个拼了命的拽着别人的肩膀,狠狠的将那些人推倒在地上,踩着他们的胸膛上,用力的跳了几下,知道地上被踩的那人已经吐血,还没有人停下,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爬上去,爬上去。 在他们看来,地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可以帮助他们继续存活下去的踏脚石。 方才还挤在门口的那些人一窝蜂的全部改变了方向,方才还极力关门的人见了,也忙着从铁盒子里跑了出来,那宽敞的铁盒子里顿时一个人也没有。 夕颜看着那空落落的铁盒子,喝了口茶,突然大笑出声。 这些人早就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他们怕死,却想着便是死也要一起死,明明没人和他们争那生存的空间了,可他们却放弃了存活的机会,与别人去争,这种人,活该成为娱乐大众的对象,这种人,便是活着,也只是浪费粮食。 人围着人,何止是里三层外三层,那些个没爬上去的想也不想拽住那一个个攀住那铁盒顶部的人,不让他们上去,将他们用力的拖在地上,然后踩着他们的身体想要爬上去,等到了一半的时候,又被身后的人拖下。 铁盒子之上,也是一番拼搏,生存的空间不大,大家都在拼搏,方才那壮汉千辛万苦才送上去的那小孩哪里是这群虎狼的对手,顿时就被是废物一般抛了下去,地上人叠着人,他并未摔在地上,却被其他的人踩在了地上。 那壮汉一见那小男孩被抛了下去,忙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去,见有人踩在他身上,忙挥着拳头,重重的打在那人的脸上,眼睛看也不看,看见有人就提起来摔出去,直到看到全身是血的小男孩,忙将他抱进怀中。 其余的人见他如此疯狂,不是对手,忙从另外的方向往上面爬,那壮汉也不迟疑,抱起了那男子,往那铁门赶,人来人往,人潮涌动,与他撞在了一起,几十个人一起,那人便是有再大的力气也没用,经过十几下的撞击,整个人倒在地上,手上的那小男孩也跟飞了出去,摔在那牛群跟前。 那壮汉见了,顿时瞪大了眼睛,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眼底的恐惧与震惊,他不作二想,撑着身子,飞扑了出去,狠狠的踢了那牛的肚子一脚,那牛吃痛,晃了晃脑袋,如刀一般的犄角就要刺过去,也不知那人什么地方来的力气,抱起地上的人就跑,那牛杀的正是兴奋,突然扑了个空,不由的愤怒了起来,像是有灵性一般,追跑着那壮汉。 牛紧紧的追在他的身后,他怀中的小男孩子拽了拽他的衣裳,应该是想让他扔下自己,可那人看都不看一眼,紧紧的将那男孩护在怀中,如此跑了好几圈,那人似有些体力不支,不过那牛依旧疯狂的厉害,甚至,越来越疯狂,甚至被逼到了死角。 那人大喝了一声,蹲着身子,将怀中的人放在地上,忙转过身子,张开双臂,便是死也要护地上那人的周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那人晃了晃脑袋,就要冲上去,那壮汉跑了几步,那牛盯着那飞扬的红色,紧跟在他的身后,在前边跑的那人突然转过身子,强壮的身子灵活的就像是轻燕一般,翻上了那牛的背,捉住那牛的犄角,那牛受制于人,愤怒的叫了几声,整个身子使劲的晃动,那人弯着腰,整个身子抱住那牛,双手依旧拽住那牛的犄角不放,才没从那牛背上摔下来。 整个会场上再一次静默无声,方才那些单方面的厮杀,他们早就看厌了,现在居然有人骑在牛背上,一对一的搏击,不知比方才牛刺人,人踩人的场景精彩多少倍,站在铁笼顶上的俘虏瞪大着眼睛,愣在了原处,像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场面。 “杀了他。” “杀了他。” 夕颜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那手指的方向不是那牛,居然是牛背上那人,那神情,与看台上的那些人不同,不是兴奋,是愤怒,可以燃烧一切的愤怒,像是那人不是骑在了牛背上,而是嗜杀了他们心中的神灵还有信仰。 “这些都是匈奴来的俘虏,匈奴一族,认为牛是神明的化身,被封为神物。” 柳逸风见夕颜困惑,不由的解释道。 “哦?” 夕颜拖长了身影,转身身子,倒了杯茶,手上的指甲动了动,笑了笑,走回了栏杆处,递给了柳逸风:“柳公子,喝口水吧。” 柳逸风不明所以,这么久,不停的咽口水,早就渴了,不做任何迟疑,接过夕颜手上的茶水,夕颜见他喝了,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炫目,转过身子,双眼专注的盯着那骑在牛背上的壮汉,紧咬着唇,眉头紧锁,额上的冷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人大喝了一声,一只手松开了牛的犄角,对着牛的后脖子就是重重一拳,那牛愈发的狂躁起来,跑的愈发的快,晃的愈发的厉害,恨不得将那人甩在地上。 夕颜的眸光绽出奇彩,比阳光下那一地的鲜血还要抢眼。 “公子。” 红豆站在夕颜跟前,闭着眼睛,根本不敢再看,转眼盯着夕颜,见她嘴角的笑容还有眼底那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不由担忧的叫出了声。 夕颜向后退了几步,走到阁楼旁边,去过悬在柱子之上的宝剑,抽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 柳逸风见她如此,不由的也跟着担心起来。 夕颜淡笑不语,一跃跳上栏杆,手上的宝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叫,会场上一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到夕颜的身上,半空中的那人,一身白衣的衣裳在空中飞扬,娇小的身子,就像是飞燕一般,比飞燕还要轻盈,踩在那一座座的屋檐上,朝着校场的方向跳了下去。 那发式,明明是男子的装扮,可众人却觉得像是看到了天上的仙女,可仙女又怎么会那样的洒脱不羁,又怎么有那样蔑视天下的眼神。 “公子!” 红豆头朝下,整个身子探向楼阁外,大叫了一声,看着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往下跳,吓得心都跳出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人进去,要是让我的画中仙受了伤,我把你们的易楼都给拆了。” 柳逸风大喝了一声,在旁伺候的二人这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去,那人可不是俘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得了。 校场上,方才俘虏早就体力不支,那牛用力的甩了几下,他重重的摔在地上,那牛受的如此屈辱,低着头,疯一般的冲了过去,地上的壮汉见了,躲开了第一班的攻击,那人吃了个空,愈发的愤怒,什么也不管,对着那跌跌撞撞的人,朝着他肚子的方向袭了过去。 “滚开。” 夕颜大喝了一声,踩着地上那人的肩上飞上了牛的背,整个身子贴着牛的身子,双手紧紧的拽着那牛的两个犄角,上一个人才刚甩下去,就有另外一个人骑到他头上来,那牛愈发的愤怒起来,四处乱窜。 可夕颜是何人,后天有了一身力气,不要说是那壮汉现在没法比,便是吃饱喝足了也未必能与夕颜一较高下。 “将地上那些人头上的红绸全部取下。” 那人原是想上前帮忙的,听夕颜这样一说,忙抛开,将地上那些早就踩的不成人形的尸体头上的红绸取了下来。 夕颜双手定住那狂躁的牛,直到那牛的反抗一点点的变弱,这才松开一只手,将手上的剑向下,用力的插入它心脏的位置,牛皮随厚,不过夕颜的力气也不小,顿时刺出了一个大洞,那牛哀鸣了几声,一路跑,身上的血流的愈发的快,夕颜冷笑了一声,抽出满是牛血的宝剑,对着牛的头颅又是一剑。 看台上的那些人见了,一个个更是拼命的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拍手跺脚,恨不得也拿着一把刀冲上去,喝彩声,响彻云霄。 “杀。” “精彩。” “好样的。” 一时间,夕颜竟成了校场最大的看点,比起那猴子更受关注。 牛的持续性很强,夕颜却不再动手,像方才一般,贴着牛的身子,捉住他的犄角,任由他跑,鲜血从那两个大洞喷了出来,那一身雪白的衣裳早就染成了鲜红,那牛围着校场跑了两圈,直到血流干了,倒在了地上。 夕颜拍了拍手,从牛背上跳了下来,站在校场正中,那一身白里带红的衣裳在空中飞舞,绝美的脸上也沾上了鲜血,顿时被一群同仇敌忾的牛围在正中,方才群情哗然的看台顿时右边得寂静无声。 阳光洒下,那银色的锋芒被鲜红遮掩,她舔了舔嘴角的牛血,双眸冰冷,满身的肃杀之气,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像是地狱的使者,其势无人能挡。 商途官道 074 杀戮 其余数十头牛见自己的伙伴满是鲜血的倒在地上,低着头,满是愤怒,一对牛角对着夕颜,上面同样沾满鲜血,甚至还有那些人的肚肠,比那刀剑还要恐怖骇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那一双牛眼瞪得大大的,像是被血染了一般,不停的抖着身子,焦躁不安却又愤怒着,想上前,被夕颜身上的煞气骇,那地狱魔鬼一般的气息,手上拿着镰刀,像是死神一般,只要轻轻一挥,便可轻易将任何一条生命结束,无一头牛敢冲上前去。 那娇小的身子,站在会场的正中,恍若沧海一粟,而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忽视她的存在,那舍我其谁的凛然,谁与争锋的霸气,明明是地狱的魔鬼,却是一身雍容的气度,这种人,天生就是王者,生来就是让别人臣服在她的脚下,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不屑一顾。 白衣飘飞,青丝飞扬,校场四周插着的各色旌旗飞扬,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喝彩,甚至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大家用力呼吸的声音,明明四周一片安静,众人却觉得身陷战场一般,只能战鼓作响,热血沸腾,拿着手上的东西,只等他一声号令,便是一场厮杀。 夕颜转过身子,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些将她团团围住的牛群,挥了挥手上的剑,突然大笑出声。 那笑声,夹带着神崩地裂之态势,像是要毁天灭地一般,刹那间,乌云密布,遮天蔽日,她微仰着身子,青丝飞扬,带着说不出的张狂,四周的旌旗飘飞,发出挥挥的声响,一声声,随风一起,直击人的心脏。 过了好半天,她才收住了笑声,双眸冰冷,就像是天山之上结了千年的寒冰,不带一丝情感,她转过身,快速的扫过那些看台上的人,嘴唇抿起,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浓烈,更多的却是残忍嗜血。 她转过身子,盯着那手上拿着大把红绸的匈奴俘虏,红绸上面的血液散发着冰冷的色泽,上面沾着的是死人的血液,一点一滴不停的扩散,像是要让那艳红的色彩愈发的艳丽起来。 “东西给我。” 夕颜大叫了一声,纵身一跃,踩在牛背上,脚步轻点,整个人像是生了风一般,那站在地上的壮汉听了,想也不想,将方才手上从那些尸体上手机来的红绸朝着夕颜的方向扔了过去,夕颜眼疾手快,凌空一跃,单手将那些红绸全部接住。 白衣翩翩,像是要随风而飞到九重天上去,如飞燕一般的身子在空中打转,到最后却落在了牛背上。 红绸在空中飘飞,牛群突然间像是发了疯一般,开始剧烈的奔跑起来,夕颜的剑插在其中一只大黑牛的脊背上,无论他们怎么动,她依旧安然的站在上方,看台上的那些人看着夕颜手上的那些红绸,有些慢慢的明白过来。 牛群狂奔,那边的奴隶早就忘了方才的事情,一个个看着在与牛搏斗的夕颜,他们的眼底并未有任何的感激,那一双麻木的眸子盯着夕颜手上的宝剑,那眼底燃着的是愤怒的火焰。 人群不停的朝着角落的方向奔跑,看台上的那些人不但不为那白衣少年担忧,反而是说不出的兴奋,人训兽,如此精彩的搏斗,完全就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夕颜冷笑了一声,抽出牛背上的宝剑,那奔跑的牛群,他们的背,就好像是桥梁一般,沟通了校场与看台的距离,夕颜才在距离围墙最近的一头牛的背上,用力一条,躲开了那血迹斑斑的钉子,飞身纵上那五米高的围墙,手上的红绸不在轻飘飘的,像是有了力量一般,用夕颜永利的扔了出去,然后又像是鸿羽一般飞到了那些看客的身上。 “把栅栏给我打开。” 夕颜看着那伤痕累累大汉,另一只手指着方才放那群牛出来的栅栏,那是和着高强一般,隔开了看客和俘虏。 那壮汉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那铁门,铁链子被打开,跟着铁门也被打开。 “把他们赶出去。” 夕颜站在铁强上,手上的剑扔了下去,恰好被那壮汉捉住,他紧紧的握住那宝剑,跑到牛的身后,将他们一步步逼近栅栏的出入口。 看台上的看客们,那些明白了夕颜意图的人,忙转过身子往易楼的出口方向跑,其余的人虽不明其意,不过见其他人慌张的模样,也纷纷掉转身子,朝着出口的方向看,一时间,方才还幸灾乐祸的看官们立马就乱成了一锅粥。 那看台式台阶式的设计,比起校场,若是人多,发生混乱,更容易造成死亡,只见一个个抬着脚往后边冲,其中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们的力气自然比不上那些男子,很多都被踩在地上。 “啊。” “好多的牛啊。” “冲过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眼尖的指着那携怒而来的牛群,大叫了一声,走在前边的不由回过头来,看着那乌压压的一片,不由得乱成一团。 此时此刻,死亡威胁下,没有人会怜香惜玉,更加不会有人良心发现,将地上那些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扶起来,不,他们不会那样做,便是小孩,为了自己他们也会踩着他们的身体上去。 这里的很多人是经常来这边观赏这别开生面的祭祀大会的,可今日这样牛冲到看台上的事情却是第一次,他们只知道那些牛的厉害,只看到那一对锋利的牛角上恶心的肚肠,甚至还有残留的肝肺,感觉到那浓浓的血腥味离自己越来越近,死亡在一点点吵着自己逼近。 看台上的那些人虽比不上楼阁的那些客人尊贵,却也不乏社会名士,那些整日将道德仁义放在嘴上的人,看台之上,足足有数千之众,而那不过是区区数十头牛而已,可到头来,却没有一个能够指挥若定的人,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仍然是逃跑。 那个地方,再没有兴奋,再没有欢呼,在没有喝彩,尖叫声却还在持续,只是与方才存在了太大的差异。 “哈哈。” 那高高的围墙之上,夕颜独身而立,张狂无比,却依旧没有同情,这世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却在空中随风一起,一波一波,声声不绝了一般。 “呦,那不是张公子吗?你不是一向提倡道德仁义的吗?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方才那衣裳人兽斗你觉得可精彩?” “啊,邓学士,你不是一直都很怜香惜玉的吗?啊,你的脚下就是一个美人,别把人的脸给毁了。” “天哪,宰相家的二小姐,你居然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溜出相处,听说你马上就要成为四皇子的侧妃了,没想到四皇妃竟取了你这么个血腥的女人,不会比那母老虎还凶吧。” 虽无内里支撑,那声音,却无比的响亮,刺痛人的耳膜。 牛在平地奔跑还可,这台阶式的设计却让他们的速度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加上那台阶又高,牛群并未真正冲到人群中,不过那些人贪生怕死,早就乱作了一团,不少人死在了他们的脚下。 “你们方才不是欣喜若狂的吗?怎么,现在也知道害怕了吗?喜欢看猴戏,那就要有被当成猴子耍的准备。” 她平生最不喜的便是自己对当成猴子看待,以前她是没有本事,万般无奈,但是现在,谁是谁把他当成那抢香蕉的猴子,她就要让他们变成那可以让人肆意凌辱践踏的香蕉。 同情?可怜?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何况,这样的人,凭什么,又如何值得? 方才她立于牛群之中,那般危险,可有人站出来替她分担,没有,都没有,他们只想着他们的快乐,既然罔顾了她的死活,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平日里你们不是还吃牛肉的吗?怎么现在一个个都怕得要死。” “冲啊。” “冲啊。” 夕颜大叫着笑出了声。 “小莲,你又顽皮了,生病了怎么办?” 阳光穿透层层的黑云,阴冷暗沉的天空因着这个人的出现,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就像是早上出门那会,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这个人本身就带着柔和的光芒一般,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之中,瞬间点亮了那些慌着逃命的看着们的双眸,微微的转过身,那张如玉般无暇的脸上有着温柔而有静谧的笑容,那一刻慌张而又恐惧的心顿时安静了下来,看着地上的那些人,那双如深海般无波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怜惜与哀痛,那些人随着他的视线一起,地上的那些人早就被他们踩的鲜血直流,有些人早就断了气,或是奄奄一息的,那双悲恸的眸子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罪恶。 “快,快把这些人抬上去。” 白凤刚到,便有一身着青裳,那一双精致的桃花美眸与夏天辰无异,皆是千种风流万般的风情,不过却多了一分江湖人的潇洒,皇室中人没有的邪魅。 “哈哈,至高无上的国师大人,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这些个人,可是我们琉璃的国之栋梁呢,原来也和那些人一样,贪生怕死。” 夕颜指着校场内那些尚在铁盒顶端的俘虏,笑得好不畅快,在那些人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讽刺,羞愤难当,不由握紧了拳头。 “她小孩子心性,与你们开玩笑呢,别放在心上。” 那声音,像小石子一般,投在每个人的心湖,微风吹过,掀起一阵阵的细纹,吹散了心底的那股愤怒压抑的阴云,让人不由得听从,像是如若不放下对她的恼火愤怒,是一件多大的罪过一般。 “阴魂不散,多管闲事。” 夕颜别过头,不去看白凤。 白凤的手轻轻一扬,那些飘飞的红绸顿时落到了他的手上,他收紧掌心,将掌心放下,看着手上的红绸,悲天悯人,看着夕颜,闪过一丝伤痛,闭上眼镜,似是在为那些亡灵超度。 “静下来,都安静下来吧。” 白凤对着那些狂躁的牛群,随意的压了压手,那声音,如鸿羽一般,却如此的安定人心,像是催眠曲一般,那些狂躁的牛群停在原地,果然不再向前冲。 “看着我有什么用,地上的那些人又不是我杀了,那些人,都是被你身后的那些人给踩死的,等别人是了才来,马后炮。” 那些人听夕颜这么说,再想到方才她的冷嘲热讽,又是羞愧又是愤怒,碍于白凤在场,没人说话。 “莫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满罪孽。” 夕颜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转过身子:“国师大人若能早些来,地上的那些人便不会死了,那些人都是你害死的。” 白凤一听,眸光微闪,却也只是一瞬,马上恢复了如水般的平静无波。 “莲儿,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莫要再伤人性命。” “莲儿,怜儿,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同情,我只相信我自己,若你要说教,就和你后面说去,相信他们会很喜欢的。” “公子,您没事吧。” “公子可有受伤。” 校场内,突然出现了一大群身着守人衣裳的人,他们仰着头,探出脑袋,一双眼睛满是期待的盯着夕颜,眉头紧皱,像是夕颜说有事,他们便会跟着去死了一般。 “公子等着,我们马上接应您下来。” 几个人人叠人,踩在肩膀上:“公子,踩在我们肩膀上。” 夕颜也不客气,踩在他们的肩膀手背上,轻易的就了墙。 “公子。” 夕颜方才下了地,指着方才那瘦小的孩子,对其中的一个守人道:“把他带过来给本公子瞧瞧。” 那守人听了,忙跑了过去,将那小孩抱了过来。 “公子,你没事吧。” 夕颜还没反应过来。转过身子,便见红豆哭哭啼啼的报了过来,非一般的奔到她怀中,大哭出声,蓦然想到什么,忙松开手,站在一旁,不停的擦着眼泪。 “公子,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她擦了擦眼泪,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我看看,我看看。” 柳逸风走到夕颜的跟前,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绕了好几圈。 夕颜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我没事呢,都是牛血。” 柳逸风拍了拍胸口,吓得不轻,听夕颜说没事才放下心来。 “公子,人带到了。” 夕颜蹲着身子,将那小孩的面具揭开,拉起他的手,果真如自己看到的一般,瘦弱柴骨,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肉,脸色苍白,一看便知道是常年营养不良造成的,那些个俘虏常年住的都是最差的地方,湿气太重,年期轻轻,应该是得了病。 “他是你何人?竟如此护他?” “我的弟弟,塔其木。” “你弟弟似乎有病,若继续呆在这个地方,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你今后就跟在我身边,只要你像待你弟弟那般忠心耿耿,我就把你带出这个地方,并且让人照顾医治你的弟弟,你若是愿意,等下我离开,你便抱着你的弟弟跟在我身边,若是不愿意,就带你的弟弟回到你们该回得地方去,不过我到时蛮欣赏你的。” 夕颜冷冷的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扔到其中一个守人的身上:“他们两个,我买了。” 那守人不但不收银子,反而恭敬的将银票还回到夕颜的手上:“我们家主子的交代了,公子咬人,只管带走便是,不需要银票,除了这两个人,那些人公子看有没有喜欢的,看上谁只管带走便是。” “哦。” 夕颜别有深意的应了一声,对于这家主子的大方似乎有些意外。 用这样的手段方式赚钱,这家的楼主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如此的层出不穷,人兽斗,人人斗,将人性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样的人物,比之她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夕颜冷冷瞥了一眼那些满是期待盯着他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要一群蠢货干嘛?” 夕颜想也不想挥开那两百两银子的银票,大笑着,转身离开 商途官道 075 小白发怒 好不容易辞别了一路上喋喋不休的粘人柳逸风,夕颜将那紧随的二人安置在相思刚收拾出来不久的东郊府邸。 那壮汉抱着塔其木,夕颜方才坐下,便跪在了地上,摘下了脸上乌黑色的面具。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皮肤黝黑,没有琉璃百姓白皙的肌肤还有柔和的线条,也没有草原男子的粗犷,那五官就像是刀刻的一般,说不上俊美,却带着一种琉璃还有南方百姓不会有的美,说不出的刚毅,像是永远都不会折断的钢铁一般,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此刻就跪在夕颜的跟前,那双如虎狼一般的眸子近乎膜拜的注视着夕颜,那直直的眼神,没有一丝的不敬之意。 就是这个人,把他从那失控发疯的黑牛身上救了下来,一身白衣,像是天神一般,还把他和塔其木从那个地方救了出来,这等恩情,他便是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 “我叫塔其木。” 草原男子生性豁达,不喜讲究那些繁琐的礼节,便是对着王上,也没有人自贬身份,与琉璃的百姓那般卑微,用的竟是标准的琉璃方言。 “主人。” 塔其木说完,掌心向上,双手交叠,对着夕颜行了个大礼,一旁的塔其木也跟着他做同样的动作。 两人跪走到夕颜的跟前,塔奇宇双手放在夕颜的鞋跟上,蹲着身子,近乎虔诚的吻了上去。 红豆站在一旁,见他居然亲吻夕颜的脚,冲上前去,对着塔奇宇便是一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家公子岂是你能随便碰的。” 这一动作塔奇宇是虔诚的近乎膜拜,可在她看来却是猥琐至极,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一个下贱的俘虏,怎么能对他们小姐做出这样不敬的事情来。 塔奇宇哼都没哼一声,跪在地上,动也不动,像是这一巴掌对他而言完全就是挠痒痒一般。 琉璃的文化与草原的差异极大,这里极讲究上下尊卑,男女有别,塔奇宇的那亲吻在她看来无异是惊世骇俗的,更何况夕颜已是有夫之妇,若让别人瞧见了,不知会有何下场,可那塔奇宇却是一副不知错的模样,红豆见状,愈发的生气,冲上前就想用脚踹他。 “给我住手。” 夕颜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大喝了一声。 红豆一张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回头看着夕颜,夕颜也瞪着她,如此对峙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的把脚收了回来,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只有夕颜能听懂的话:“我还是贴身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的下人,不过就是抱了你一下,他就那么生气,要是知道你被男人亲了脚,府里肯定又要损失一笔钱了,” “主人,您饶了我哥哥吧。” 塔其木抱着塔奇宇,害怕的哭出了声,他放在坐在一旁,看的很清楚,一个人就把牛给杀了,方才她站在正中,听着他笑,他浑身都忍不住打颤。 “你今年多少岁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竟是兄弟,许是很少见到阳光又是生病的缘故,塔其木的脸蛋只有巴掌那么大,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再加上营养不良,身子还没发育完全,就像是女孩子一般。 “十----十二----岁了。” 塔其木似乎有些紧张,说话的时候不由的抱紧了塔奇宇,像是寻找力量一般。 “十二岁啊,真是幸福呢。” 夕颜似有些感慨,瞥了眼塔奇宇,从方才塔其木抱着他开始,他便一直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十二岁了呢?她这个年龄,已经不知闯过多少次鬼门关了,那个地方不知比那校场危险多少倍呢,塔其木的身边有塔奇宇,可她的身边就只有自己,还有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支撑到最后。 塔其木见夕颜的神情不对,忙解释道:“匈奴的男子到了弱冠之年,可以自行选择自己誓死效忠的主人,仪式上行的就是此礼,一生只有一次,哥哥为了救我,未及弱冠就到琉璃来了,这礼一生只行一次,代表一生忠诚追随,至死方休,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塔其木一气呵成,并奇迹般的没有结巴。 “小童,听到了吗?道歉。” 夕颜转过身,面带斥责。 “不----不用----道歉的。” 塔其木抬着头,不停的挥着双手,有些受宠若惊,塔奇宇并不爱说话,一声不吭的,便是受了委屈,挨了打也不解释。 居然让她向一个俘虏道歉,红豆似有些震惊,不敢置信的瞪着夕颜,却换来夕颜的不悦。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俘虏了,和你一样都是我的随从,我不会因为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而有任何的偏袒,对错不分贵贱,明白我的话了吗?” 塔奇宇抬头,看了夕颜一眼,又马上垂下了脑袋,双手紧握成拳,被灰掩埋了原来颜色的手臂青筋爆出。 红豆走到塔奇宇兄弟跟前,不情愿的道了声:“对不起。” 不过却还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这句话是公子让我说我才说的,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错,琉璃与匈奴文化不同,入乡随俗,自然是我们这些奴才随了主子,我们家公子是琉璃人,你既追随了我们家公子,就要谨守我们琉璃的规矩,我们家公子是有家世的人了,家里那位霸道着呢,也很爱吃醋,便是我这样从小伺候着的,抱了一下也被训斥埋怨了好长一段日子,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却是个惧内的,这件事若是被家里那位知道了,肯定是要天翻地覆了,你若不想给公子带来麻烦,今后就不要再做这等违背琉璃世俗的事情了。” 红豆一番话,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夕颜紧抿着唇,却还是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红豆说的不错呢,小白确实很爱吃醋,又爱胡搅蛮缠,红豆还是女的半月未见抱了自己一下,也被他年上了许久,若是自己被一个男的给亲了,虽说只是隔着鞋子,肯定又要闹上大半个月了。 一直静默的塔奇宇闻言,突然抬起头,看了看夕颜,又瞧了瞧红豆,居然开了口:“奴才知道了。” 红豆笑了笑,这才满意的退到夕颜的身后。 “我虽是琉璃长大的琉璃人,也不兴主子奴才那一套,所以你无须奴才奴才那样的贬低自己,我刚从家里出来,身边没几个值得信任使唤的人。在我看来,人只分两类,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的,方才我在阁楼上看了,你能为你弟弟卖命,不过若是在易楼,你弟弟便是不被牛给杀死,到时候也会病死,你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你的弟弟没有,我可以花钱医治你的弟弟,但身为商人,我不能让我的银子白花了,你今后就必须跟在我身边,替我卖命,即使是让你去死,你也决不能犹豫,你如果愿意的话,我马上就让人替你弟弟看病,你若只是为了敷衍我,现在就带着你弟弟离开,因为背叛欺骗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最后一句话,声音不大,甚至轻柔,却还是可以让人察觉出其中的阴狠。 “我哥哥不会背叛你的,若是背叛了,是会遭到天谴不得好死的。” 夕颜喝了口茶,冷哼了一声:“天谴?” “听说牛是你们匈奴一族的圣兽,天神的化身,你哥哥为了你可以骑在牛背上,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不过我看上的就是你的这种不顾一切。” 夕颜起身,走到窗前,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血迹的白裳,午时已过,也不知相思能不能抚慰小白,那傻子现在用膳了没有。 “只要主人能救我弟弟,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塔奇宇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若是我让人把你弟弟给治好了,再有人捉住你弟弟以他作威胁让你背叛我,你会如何,是背叛我救你弟弟还是就像你说的那般永远效忠于我,誓死追随。” 夕颜定定的瞧着塔奇宇,不遗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塔奇宇脸上的表情未变,眉梢都未动一下:“便真有那一日,无法两全,我只有一死谢罪。” “哈哈。” 夕颜大笑出声,甚为愉悦,半天才止住:“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想你的黄泉路绝不会孤单,那些匪类定会让你弟弟去陪你的,若是真有那一日,你必须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能有半点隐瞒,我自当想办法救你弟弟,若是被我发现你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我便送你与你那病重的弟弟一同去见阎王。” “塔其木,塔奇宇,既然你们跟了我,这名字怕是不能用了,就跟着我姓好了,不过你们这些人最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了,这名字,想必你们父母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若是弃之不用,未免不敬,便取那最后一字好了,武宇,武木,叫起来是别扭了些,慢慢的便习惯了,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若是你们不满意,可以自行改了去。” “谢主人赐名。” 夕颜点了点头:“既然跟了我,便不是俘虏了,就随小童一样,称呼我公子吧。” “小童,让人带他们二人下去先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再让他们去洗澡,这满身的血渍,还有那味道,真让人恶心,伺候我要沐浴更衣。” “这里的事情之前我都是交由小童全权打理的,你既然来了,便替我把这府邸守住,小童每日会过来一趟,若是有人上门,你可以将事情告知与他,我自然也就知道了,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告诉他,过几日,我会让他给你一笔银子,届时你自己看着办即可。你与你家弟弟趁此机会好好聚聚,过几日让他随红豆一起回府,我自当会请朝阳城最好的大夫,替他把病瞧好了。” 她才不管那匈奴的风俗呢,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人质在手,总是更安全的,更何况那孩子尚小,还有培养的空间,何故错过了这样一根好苗子,在他身上浪费的银子也不能浪费了。 夕颜回到王府,已是傍晚了,夕阳西下,染红了整片天空,红云浮动,像极了校场那流淌着的鲜血,空气中却无一丝血腥味,那橘黄色的颜色,带着一种温馨的美,没有一点校场的惨烈悲壮。 “王妃,你终于回来了。” 夕颜还未在王府站定,便见相思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见了夕颜,不由的松了口气,忙跑到她跟前,脸色有些难堪,额头冷汗涔涔。 夕颜一看便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而能让相思站在门口等的事情,定与小白脱不了干系。 “是不是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夕颜提着衣裳,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台阶,忙问道。 “我不是与他说好了吗?今日会出去,他好端端的怎么又和我生事了。” 虽是这样说,不过夕颜脚下的步子却越发的快,险些让一旁的红豆跟不上。 “王妃不是说要回来陪王爷用午膳的吗?” 夕颜的眉头不由的皱起,原本是可以赶回来用午膳的,哪想到会碰上易楼的祭祀大会啊,安置那二人也费了些时间,她一身白裳都是血,满身的血腥味,小白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她哪里就敢回来啊。 “早上不见王妃还是好端端的,午膳也用了不少,过了未时,王妃还未回来,王爷便有些焦躁了,房间里的那些东西全都给砸了。” 夕颜一听,眉头不由皱起,倒不是心疼那些东西,王府那些个值钱的东西,她全权交给相思保管了,房间里那些都是些不值钱的,就是为了防着他发疯,不过这也不是办法啊,她既决定了要在琉璃发展事业,哪里能天天呆在王府里陪着他,她若是出去,谁能保证没有个意外事情发生,像是今日,他若是次次都这样,单就处理他一个人的事情,她可真的就要头大了。 方走到翠竹居,老远便听到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走的近些,就看到一大群下人挤在门口,低着头,不敢吭声,似在等待些什么。 夕颜眉头紧锁,这夏夜白,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她以前可从未听说过他对下人发火的事情,真是被她骄纵坏了。 “滚。” “我要见颜颜。” “我就要见颜颜。” “你们都给我滚。” 隔了近些,那声音愈发的大,站在门口,险些把她的耳朵都要给震聋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下人抱头跑了出来,惊慌失措的,不少身上都流血了。 “你们先下去。” 那些人见夕颜来了,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纷纷让开路,皆松了口气,现在的王爷脾气怎么这么暴躁,太难伺候了。 “相思,你也下去。” 相思见夕颜的脸色难看,有些踌躇不定:“王妃,王爷他不懂事,又等了王妃这么久,心情难免急躁,你不要与他计较,王爷小孩子心性,王妃说几句好话,哄哄就好了。” 夕颜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没太大的表情,她便是太惯着他了,什么事情也不管对错,只要他用那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瞧着自己,就忍不住心软。 她在外奔波劳累,到底是为了谁啊,偏生她累死累活,那人却不领情,今日她非好好训斥他一番。 如此想着,夕颜吸了口气,推开门,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我让你滚啊。” 夕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迎面便飞过来一东西,她想躲开也来不及,打在脸上,不但不痛,还软绵绵的,睁开眼,抱在手上才知竟是一个枕头,难怪不痛了,若是那些瓶瓶罐罐的,她现在早就是头破血流了。 满室的狼藉,到处都是碎片,白的,红的,上面刻着好看的图纹,一处处的水渍,还有不少的书籍,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夏夜白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内衫,下身一条亵裤,小腿以下裸露在空气中,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地方,背靠在床榻,银白面具下,那嘴唇抿的很紧,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太冷的缘故,微微的有些哆嗦,闭着眼睛,下巴靠在膝盖上,旁边什么东西也没有,想来全是被他给砸碎了。 虽说现在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夏天已经来临,不过这太阳刚下山,这房间早就没了阳光,他穿的如此单薄,也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那些个奴才,没一个有用的。 事先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日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可瞧见他这个模样,还是不由的心软了下来,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床榻上的被子拿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将他紧紧的裹住才好,不过夕颜还是忍住了这样的冲动,她今日一定不能再心软了。 “你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夕颜看着地上的碎片,略带斥责。 夏夜白睁开眼睛见是夕颜,眼底闪过一丝亮色,马上便撅着嘴唇,哼了一声,起身坐在床上,拉开被子,背对着夕颜,便躺了下来。 “夏夜白,我看是我平时太骄纵你了,以前你也是这样看着东西就砸的吗?这些东西虽说不值钱,不过也还是要钱的,我们王府可没多少银子,还要养着那么多人,好些地方要用钱的,你要是生气,出去跑几圈,或是大吼几声,没人拦你。” 夕颜下定了决心,果真没有口下留情。 小白背对着夕颜,肩膀颤抖了几下,像是在抽噎。 “你好端端的与我生气做什么?没能回来陪你一起用午膳,这确实是我不对,不过你也不该发这么大的火啊,计划赶不上变化,哪个人不会遇上突发事情啊,每次只要我做的事稍有不合你心意的,你便和我闹,也就只有我受得了你,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你吗?你就不能和我省心点吗?我也很累的啊,你今后要是再这个样子,你看我还管不管你,你装可怜撒娇都没用。” 那肩膀耸动的愈发厉害了,夕颜眉头皱起,也不知他哭成什么模样,这样一想,愈发的心软起来,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有些过分了,不由又松了口。 “我肚子饿了,你要和我一起用晚膳吗?” 她忙着赶回王府,到现在还没吃一点东西,实在是饿的要命。 夏夜白动也不动,不过已经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他哽咽的声音了。 “既然你不去,那我就一个人去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舒畅了。” 言罢,夕颜忙转过身离开,他这个样子,要是继续呆下去,十之八九是要心软的,那之前说的那些话便都白费了。 夏夜白见她离开,忙坐了起来,从床上跳了下去,赤着脚就跑,夕颜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忙转过身子,见夏夜白赤着脚跟在她身后,看都没看地上的碎片一眼,眼看着就要踩在碎片上了,忙奔了过去:“别动。” 夏夜白心里难受,哪管夕颜,假装没听到一般,脚就踩了上去:“母妃离开了,父皇不要我,现在连你也嫌弃我,反正没人在意我了。” 他说得可怜,夕颜的心都快要碎了,见他踩在碎片上,只觉得心里被刀割了一般,也跟着流血,忙冲到他跟前,将他抱到床上:“相思,拿止血包扎的药来。” 相思担心两人发生争执,便悄悄的站在屋外候着,听到夕颜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去让人准备东西。 “颜颜不是不管我了吗?” 夕颜蹲在地上,看着夏夜白掌心的碎片,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可当事人却未发觉一般,嘴唇扬起,甚至带着些兴灾乐祸的开心,让人恨不得在上面狠狠的揍上几拳,偏生她又是舍不得的,只好低着头,不再看他,也不再与他说话。 她其实也不明白,这傻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每天不停的给她惹祸,无缘无故的与她发脾气,除了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一开始每日比她起得早给她洗脸,再没做其他的事情,她为何就是对他这般死心塌地呢? 骂了他,自己心里不舒服,更不要说打了,就是受了一丁点的委屈,便是拼上性命也要给他讨回来,就像现在,理智上她就觉得自己不该理他的,若舍得这一次,今后定不会再发生今次这般无理取闹的事情,她一直是个理智的人,却栽在了这人的手上,不要说离开,看着他伤口上的血,她其实就已经是在自责了。 原就是她说好了要陪他用午膳的,结果自己却食了言,回来以后不好好道歉,说几句好话,还那般严厉,实在是太不该了,偏生她心里又恼火的很,所以在把那碎片即将要拔出来的最后一刻,她却还是忍不住用了力。 “啊,颜颜,痛死我了。” 夕颜闷声不说话,替他上了药,又把伤口给包扎了,很熟练,很迅速,像是之前就做过千百次一般。 等伤口处理好了,夕颜这才坐在床榻上,靠到夏夜白的跟前,将他脸上银白的面具取了下来,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撅着唇,看得她差点掉眼泪。 拿出手帕,将他额上的冷汗擦了擦:“今后不要再这个样子了,还疼不疼,回来陪你用午膳,我一直记着呢,临时发生了点事,才没及时赶回来,下次不会这样了,相思说你中午不是还好端端的吗?等的久了,不高兴了?” 夏夜白摇了摇头,突然将夕颜紧紧的搂在怀中,这样待他的女人,他如何能不爱,方才那样做,他当然知道这是无理取闹的,可这个女人,她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太让人放心不下了,便是让齐谡一直跟在她身边,他还是会觉得不安。 今日她去了易楼也就算了,她若是想玩,他也没意见,哪想到她居然拿着把剑就冲到了校场正中与那数十头牛搏斗,险些没把他的心给吓跳出来。 他知道她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他,不想他再受欺负,也许也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她原就不是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这样的人,就该是在天上翱翔的雄鹰,才能与她匹配,所以他没有阻拦,还暗中让人助她,可若是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他就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任由她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了。 他不能也不敢让她的手再沾上性命,若是再像上次一般无声无息的昏迷那么久,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若他们两人之中,注定有一个人必须手上沾满鲜血与森森的白骨,他会主动去承担那一切。 夏夜白靠在夕颜的肩上,在心底叹了口气,将夕颜紧紧的搂在怀中,双目有些沉痛:“午睡做噩梦了。” 夕颜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这样啊。” 果真是小孩子呢,居然会害怕梦里的东西。 “那个梦把你给吓醒了啊。” 夏夜白轻轻的嗯了一声,在夕颜的颈脖上蹭了蹭。 “梦里的东西和现实都是假的,相反的,你说是噩梦,指不定我们王府马上就要发生喜事了。” “可我做的那个梦好真实。” 也许那不仅仅只是个梦而已,他真的担心,有一天那会变成现实。 “梦到什么了?” “梦到颜颜手上拿着把剑,上面沾满了血,颜颜的周围也是,全部都是死人,那些血像河水一样多,你大笑着,然后那个国师从天而降,说你不能造杀孽却造了太多的杀孽,会有报应的,你不相信,笑得更大声,笑着笑着突然倒了过去,我跑过去叫你,怎么都叫不醒你。” “是因为这个才那么担心焦躁的嘛?” 夏夜白嗯了一声,使劲的点了点头:“这世上,就只有颜颜一个人对我好了,要是你离开,小白也活不下去的。” 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点蜡烛,什么都没有,夏夜白的声音很轻很轻,在这寂静的夜晚随着清风一起吹到夕颜的耳中,让另外一颗心变得不可思议的柔软,两人紧紧将对方抱在怀中,夕颜未能发现夏夜白眸底伸出的恐惧和慌张,夏夜白也未能看到夕颜那双清澈的眸子,蕴藏的深情和怜惜。 什么坚决,什么决定,在这一刻完全化成了泡沫,夕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被他的话给揉碎了。 想说些什么,竟发现自己的喉咙都是哽咽的,方才,她确实经历了一场杀戮,她手上拿着被鲜血染红的铁剑,被一群发了疯的黑牛围着,旁边全都是尸骨不全的死人。 夕颜吸了吸鼻子,仰着头,生生的将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即便是为了小白,颜颜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别担心了,伤口还疼不疼,下次不要这么任性了,要不然我真的生气了,我生起气来,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未生过他的气。 “不疼了。” 夏夜白吸了吸鼻子,在夕颜的颈项闻了闻,夕颜只觉得一阵酥麻,由着脖子的位置,一直到全身,心有片刻的慌乱,下一刻,她忙将夏夜白从自己的身上推开,眼里的泪水还是涌了出来:“夏夜白,我饿了,先吃点东西。” 她方才站起,手就被夏夜白捉住,只见他眉头皱起,那模样确实及其肯定的:“颜颜,你身上有血腥味。” 这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啊,夕颜暗自嘀咕了声。 “不是人血,是牛血。” 见夏夜白不相信,她忙补充道:“真是牛血,不信可以等红豆回来问她。” 月光从外面照了进来,夕颜站在床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夏夜白通红的眼眶,又开始在不停的冒眼泪:“颜颜是不是杀人了?颜颜上次昏迷了那么久,肯定就是造了杀孽。” “我不要颜颜杀人。” “我不要颜颜昏迷。” 夏夜白越说越离谱,越哭越伤心。 夕颜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因为他那个梦境,其实还是蛮真实的,她确实是手上拿了剑,浑身是血,旁边都是尸体,虽然那些人不是她杀的,不过看台上那些被踩死的人应该和她有点关系,不过也就是一点点而已,她可没有动手,更没有动脚。 “那你要什么呢?” 夕颜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叫夏夜白的人就是自己命里的克星,方才自己还信心满满的说要好好训斥他一顿,可现在,却是她蹲着腰,很没有骨气的哄着他,方才的决定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闹吧闹吧,反正她也不是天天出去,三五天闹上那么一两回,也不是承受不住。 “颜颜必须答应我今后再也不杀人,也不能随便伤人。” 夏夜白仰起头,那一双被泪水浸湿的眼眸是说不出的认真和坚持,像是夕颜说不同意他便会大声哭出来一般。 “好的,我答应你。”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必须的。 “你发誓。” 夏夜白继续坚持,他会让天机楼身手最好的那些人去保护她,定不会让她受到丁点的伤害。 “我发誓,如果我莫夕颜再杀人或者是轻易伤人的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是武媚娘,不是莫夕颜,莫夕颜早就死了。 夏夜白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都发誓了,已经可以了吧。” 不过是个梦而已,他何必如此较真,不过看着他脚底的伤,她还是不舍得让他天天为自己担心。 夏夜白摇了摇头,夕颜顿时咬牙,看吧,她就不该对他心软,心软的结果换来的永远都是他的得寸进尺。 “那你还想怎样?夏夜白,我出去了一整日,还没吃饭呢。” 夕颜抱怨。 “我又没让你出去,是你自己非出去不可,怨不得我。” 夕颜瞪大了眼睛,小白何时如此伶牙俐齿了,不过这话说的孩子气,夕颜也不怀疑。 “你跟着我说。” 夏夜白盯着夕颜,夕颜向来由他,点了点头。 “我发誓----” 夏夜白先说。 “我发誓。” 夕颜看着夏夜白,跟着说了声。 “如果我今后再杀人或是伤人的话----” “如果我莫夕颜今后再杀人或是再伤人的话----” “夏夜白就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夏夜白就----夏夜白,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夕颜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吼出了声。 “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吗?跟着我说,要不然今后我就天天跟着你,让你哪里也去不了。” 大婚至今,也不过只是短短两月而已,可他若是用了心,又如何还会不了解她的脾气,她是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半分的,上次不过是杀了两个那样的恶心之辈,便昏迷了半月有余,若不是白凤,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想到她有可能再昏迷,他就觉得焦躁不安起来。 若是有朝一日,她为了他大开杀戒,白凤又不是常年都在琉璃的,若是寻不到他的人,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为了他,她连命都可以舍弃,以她的脾性,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他便是不相信天,也舍不得她拿自己发毒誓,她既然如此在意他,若是用他发毒誓,想来还会更加顾虑一些。 “我肚子饿了,别跟上来,暂时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看到你。” 用他发誓,还是那样的毒誓,想都别想。 夏夜白见夕颜就要离开,一点也不顾伤口,对着夕颜的腰就扑了上去:“不发誓可以,那就在家和我生孩子。” 夕颜转过身,看着地上的夏夜白,紧紧的搂着她的腰,那模样,说不出的固执,脚上方才包扎好的伤口,因为这一动,又流出血来,她不禁懊恼,难道傻一点的都是这么固执的吗? 单手就将夏夜白悬空提了起来:“我要生孩子,颜颜,你和我生孩子。” 他被夕颜提在半空,双手乱挥,使劲挣扎,势必要将生孩子的事情贯彻到底。 夕颜真是有种将手上的夏夜白扔在床上的冲动,想到他的伤口到最后还是作罢,将他小心的放在床上。 “我要生孩子,我要生孩子。” “那你自己生去。” 夕颜笑出了声,凉凉的道了声。 “我不能生,颜颜才能生。” 夏夜白指着夕颜的肚子,一副向往的神情。 “这个事情将来再说,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在不恰当的时机,灌输这些不健康的思想,她一定要好好修理那人一番。 “相思说的,相思说了,女人要是当了母亲,就会想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不会出去乱跑了。” “什么时候说的?” 夏夜白想了想:“说了好多次了,我母妃也说了,绑住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孩子。” 言罢,夏夜白做了一个扑倒的动作,就将夕颜压在身下,闭上眼睛,汲取她身上的香气。 她洗得很干净,身上哪里有血腥味,那些不过都是他胡诌的,他鼻子灵得很,她有心虚的紧,哪里会没有用,他真的不想她手上再沾上鲜血和森森的白骨。 夏夜白的唇方要凑到夕颜的脸上,就被她毫不客气的打开:“夏夜白,我才十六岁,身子还没发育完全呢,生小孩会痛死的,要是难产怎么办?” 夏夜白一听难产,也不管真假,忙从夕颜的身上离开,起身后方觉得不对劲:“颜颜,你骗我,我母妃像你这么大已经有我了。” 夕颜忙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与夏夜白两人面对面,满是委屈的盯着夕颜。 夕颜看着夏夜白,那双眸子,当真是温柔如水的,她笑了笑,伸手抚上了夏夜白的脸:“没骗你呢,年纪确实太小了,小白再等颜颜两年的时间,两年后,颜颜天天在王府里陪着小白,小白想去哪里颜颜就跟着你去哪里。” 那块地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现在就是资金的问题了,这个方面,应该可以从柳逸风身上下手,把那块地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定要花上至少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等工程竣工,半年的时间她就会让一切走到轨道,两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夏夜白自然明白夕颜心里在思虑衡量些什么,不自觉地将头靠到夕颜的怀中,点了点头,那双眸子却带着说不出的担忧,若是有朝一日,她发现自己骗她,她又有了自己的势力,若是想离开自己,他还能拦得住吗? 他靠在她的怀中,一动也不动,夕颜都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像小孩子一般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喃喃道,口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多久都可以等你,但是别不要我。” 商途官道 076 再遇夏天辰 翠竹居,正是午膳的时辰,夕颜吃了快荷叶鸡,觉得味道不错,自自然然的夹了片添到夏夜白的碗中,笑着道:“多吃点。” 夏夜白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戴着银白的面具,傻笑了两声,点了点头,将桌上的五花肉推到夕颜的跟前:“你也多吃点。” “王妃。” 两人还没吃完,便见红豆喘着气,从外间跑了进来。 “什么事?” 夕颜放下筷子,见红豆一脸的兴奋,心里便猜了个七七八八,转过身子,对一旁伺候的下人沉声道:“你们先下去。” 几个伺候的奴婢道了声是,纷纷退下。 红豆笑了笑,带着几分俏皮,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夕颜的跟前:“不出王妃所料,那柳老爷子一见柳少爷生病躺在床上,忙请了个风水先生去看望柳公子,哪想到那风水先生是我们事先就安排好的,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流言传了出去,果然再没有人愿意花钱去购买那块地,我听武宇说今日一大早便有柳府差他们管家来了,听说王妃不在,甚是欢喜,直接把那块地的地契留下,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王妃果真是料事如神啊,不花一两银子就拿下了那块地。” 许是跑了太久的缘故,红豆拍着胸口,气喘的厉害,眉眼间星辉明亮,难掩兴奋的神采。 “看样子那柳老爷子真的很疼柳少爷,流言纷纷,虽说都传那块地闹鬼,不过奴婢前几日与武宇一起瞧了,山明水秀,风光明媚,应是风水宝地无疑,柳老爷子当时定是花了不少银子才得了的,这人是个极爱财的,那柳少爷只不过是在床上躺了两日,竟让他分文不收,就把那地拿去送人了,心头不知该如何滴血呢。” 有其主必有其奴,瞧红豆那新灾乐祸的模样,便知是被夕颜带坏了。 “颜颜,那块地不是闹鬼吗?不会跟着来我们王府吧。” 夏夜白手上拿着筷子,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四下探望,像是大白日真的有鬼一般,红豆见他这样说,吓得浑身鸡皮疙瘩,胆寒的叫了声:“王妃。” 而另一旁的夏夜白愈发的夸张,听到这一声王妃,便尖叫一声:“鬼啊,鬼来了。” 整个人躺在夕颜怀中,红豆一听,吓得胆都没了,忙抱着头尖叫了一声。 “哈哈。” 夏夜白指着红豆,大笑了一声,鄙夷的瞧了红豆一眼:“豆豆是没用的胆小鬼。” “没听出来王爷在和你开玩笑吗?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鬼神之说,向来是无稽之谈,只有那些愚钝之人才会信此道,我若相信那些,哪里真的就敢买那块地了。” 红豆瞪了夏夜白一眼,原是想狠狠瞪上好久的,哪想到夏夜白却对她做了个鬼脸,她看了愈发的生气,恨不得上去狠狠的揍他几拳,不过小姐就在旁边,便是借她几个胆她也断然不敢如此的,不过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红豆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走到夕颜的身边:“王妃不相信鬼神之说,更不相信那块地有鬼,不过其他人可不像王妃这么胆大有见识,像我就觉得怕怕的,若不是那日有武宇作陪,我定不敢去那地方的,其余人应该都和红豆差不多想法吧,若是人人都怕沾染上霉运,不敢前去,王妃费尽心机,得到的岂不是废地吗?” “既然这块地落在我手上,我自然就不会让他成为废地的,对于那些相信鬼神之说的人,我自有对付制服他们的办法,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即可,至于其他的,将来你自会知晓,还没吃饭吧,今日厨房多做了些菜,你让人送副碗筷上来,坐下来与我们一起吃些。” 红豆不是相思,一大清早就出去办事,到现在还没吃饭,早就是饥肠辘辘了,方才见到这满桌子的菜,险些就流口水了,现夕颜开了口,哪里还会推托客气,当即跑了出去,让下人拿了副碗筷过来,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王妃,我早上只喝了两碗粥,几块糕点,到了那里,就和武宇说了几句话,茶都没喝上一口便急忙忙的赶回来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红豆说的很夸张,站着身子,端着碗,盛了碗翡翠羹,没几下便喝完了,舔了舔饭碗,如此还觉得不满足,又盛了一碗,一点吃相也没有,也不知以前相府里学的那些礼仪都到哪里去了。 “真好吃,是相思姐姐亲手做的。” 眼见她就要盛第三碗了,夏夜白不乐意了,将盘子端到自己的跟前,起身用手护住:“豆豆是饿死鬼投胎吗?颜颜还没吃那么多呢。” 红豆瘪了瘪嘴,拿起筷子瞧了瞧碗,这才不情愿的坐下,亏得她为了王爷,每次出去防着别的男人就和防狼一样,连点汤都不让她喝过瘾。 “相思姐姐偏心,平日里除了忙着王府的事情,伺候王妃王爷,你们喜欢吃的菜她烧的比谁都好吃,一句话,她便是再忙也马上就去准备了,平日里知道我在外面这么辛苦,便是我央求着也不肯给我留点,好久没吃到姐姐烧的菜了,比以前更好吃了。” “我要告诉相思你说她坏话,让她今后什么都不给你留,就只伺候我和颜颜。” 夏夜白将翡翠羹推到自己的跟前,拿起夕颜的碗盛满端到她跟前:“颜颜,你多吃点。” 那殷勤的模样,着实讨喜的很。 “不用王爷说了,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夕颜方喝了口汤,便见相思走了进来。 “相思姐姐,你来了。” 红豆嘴里的饭还没来得及下咽,见相思来了,忙转过身,走到她的跟前,讨好的叫了声。 “你还好意思抱怨,平日里为王爷王妃准备的那些好东西,若是你在跟前,哪次不是你尝了鲜,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原来我的好妹妹竟是白眼狼。” “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方才我与王爷是在说笑呢,哪想到会让你听了去,好姐姐,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红豆拽着相思的手,靠在她的肩上,像个小孩子一般撒娇。 “相思,方才豆豆是故意的,决不能轻易原谅她。” “王爷,每次和王妃出去,为了你,我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你怎么不但不帮我还挤兑我呢?” “好了,都别吵了,相思,你应该还没用午膳吧,红豆,你亲自去拿副碗筷给你的相思姐姐当是赔罪了,今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你相思姐姐待你是极好了,不要寒了她的心。” 这红豆口无遮拦,若是小白知道她女扮男装与那些男人接触,不知又会如何闹她,单就是想想,她就觉得头疼,忙作此打住。 红豆一听如此简单,那还有不从的道理,忙道了声是,扶着相思坐下:“好姐姐,你先坐下,我马上就给你去拿碗筷。” 相思只是与她玩笑而已,哪里是真的生气,见她这模样,也不由的笑出了声,由着红豆去了。 “武木怎么样?安排好了吗?” 相思点了点头:“奴婢将他安置在了后院,那地方僻静,适合养病,离前院还有翠竹居也远些,又吩咐两个家丁每日在门口好生守着,王妃若是不想与他碰面,便不会见上的,李老前两日已经来过瞧过了,说是气虚体弱,寒气太重,好生调养上半年,并无大碍。” 夕颜点了点头,瞥见相思手上的东西:“手上拿的是什么?” 相思低头瞧了眼手上的东西,像是想起了什么:“阿木说想告诉他哥哥现在的状况,我正准备把这东西转交给红豆,让她下次出去时带给他哥哥呢。” 夕颜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着相思手上的那些东西:“给我瞧瞧,写了些什么东西。” 相思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夕颜。 “相思姐姐,碗筷来了,你肚子饿了,我给你盛汤。” 红豆异常殷勤的替相思盛饭盛汤,转过身子,将手上的东西递到相思的跟前,一双眼睛却盯着夕颜看。 “颜颜,你怎么了?” 小白也发现了她的异样,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摇了摇,可夕颜却恍然未觉,嘴微微张开,一张张迅速的翻看着那一叠东西,就像是清晨冉冉升起的旭日,越来越亮,最后冲破云层,光华万丈。 “王妃看的是什么啊?” 相思看着红豆,也是一脸的疑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阿木画的,让我给你转交给他哥哥的。” “这些可都是武木画的?” 夕颜的心情雀跃,拿着那一张张纸的手颤抖的厉害,走到相思的跟前,盯着她,充满了期待。 相思愣了片刻,半晌才点了点头。 “王妃,是什么东西啊?” 夕颜见红豆蹲着身子,歪着脑袋,盯着她手上的东西瞧,笑了笑,将手上的东西悉数塞到红豆的怀中,夏夜白不由的走到红豆的跟前,低着脑袋,呆呆的看着上面的东西。 红豆学着夕颜,前前后后把那些东西翻看了好些遍,却没发现一点端倪,刚想问出口,想到夕颜之前说过的话,便生生的将疑惑放在了心上。 夕颜见红豆半晌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不由的又绚烂几分。 “乱七八糟,颜颜,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夏夜白起身看着夕颜,手指着红豆手上那一摞纸,走到夕颜的跟前,很是不解。 心里藏着这样一个大问题,红豆着实难受的紧,见有人替她问了出来,简直是求之不得,一双眸子同样满是期待,就只有相思,坐在原位喝着汤。 虽然好奇,不过小姐愿意说自己就会说了,她只管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轻笑出声:“这次出去买了两个人,原以为最值钱的是他哥哥的忠心,没想到那累赘反倒更有了利用价值,小白你说,这是不是意外的惊喜?值不值得高兴。” 夏夜白嗯了一声,却依旧是一头的雾水:“颜颜,我还是没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你只要知道那个人对我们而言是有用的就可以了。” “相思,从明日开始,你每日抽空一两个时辰过去,叫他识字,在外面给他寻个身手好些的师傅,有了功夫,他的身体也能好的快些,但轻易决不能让他到前厅来,若是有人问起他的身份,便说是你的亲戚。” “红豆,明日你过去将这些东西亲自交到武宇的手上,告诉他,我已经找大夫替他弟弟瞧过病了,还有,过几日等武木好些了,你带着他和武宇一起去那块地瞧瞧,相思,你若是想出去走走,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到时递上笔墨纸砚,让他想到什么便画出来,到时候交给我。” “王妃在王府吗?若是奴婢和红豆都不在,王妃也不在,谁照顾王爷。” 夕颜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应该都在王府,你想去便跟着他们一起去,武木的话,初来王府,我看你与他处的不错,今后多照顾他。” 夕颜这边才交代完,红豆像是想到什么,叫出了声:“王妃,还有一样东西,差点就忘记了。” 红豆言罢,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夕颜手上:“是柳少爷让人给王妃的。” 信封打开,是一张烫金的请柬,夕颜看了红豆一眼,将请柬打开。 “方才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上的,这时间算的可真准,那柳老爷子前脚将那地契给了王妃,后脚柳少爷就醒过来,身子和以前一样的健朗,一点也不像是生了病的,大家都在称奇,说定是那块地的缘故,王妃,上面写了些什么啊?柳少爷该不会发现是王妃动了手脚了吧。” 夕颜皱着眉头,不悦的瞪了红豆一眼,将请柬合上:“这个月的二十四日是观莲节,他邀我一起去碧波池赏莲。” “王妃去吗?” 夕颜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如此风雅浪漫的节日,定然少不了皇城之中的那些个文人雅士,社会名流,他谏子上还说这次的观莲节有不少的富商巨贾也会一同前去,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错过了。” “可是王妃----” 红豆盯着夕颜,并未继续往下说,这确实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没错,不过王妃在易楼可还是把他们都得罪遍了,虽说后来有圣子出面,平息了众怒,可难免还是有人怀恨在心,小姐前去,不是羊入虎口吗?那些个文人雅士,说得好听点便是附庸风雅,说得难听些,那种人,根本就是伪君子。 “既是伪君子,难道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再说了,既是柳少爷诚心相邀,如何拒绝,有他在身边,相信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胡乱做些什么,那日把武宇也一同带去,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能对我怎么样。” “观莲节,六月二十四。” 相思看着夕颜,默念了几声:“王妃,您忘记了,观莲节也是您的寿诞,这是王妃在相府的第一个生辰,怎么说也该好好庆祝一番,那些年在相府,受着二小姐,大夫人的欺压,二夫人又是个不管事的,您从来就没有开开心心的过过一个生日,奴婢前些日子还想着,等事情忙完了,便筹备王妃的生辰呢。” 六月二十四?这莫夕颜竟和她是同一天所生,她们二人,也算得上有缘分了。 “颜颜的生日吗?” 夏夜白低声轻喃了几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失了神,并未上前劝夕颜留在王府。 “虽说是来王府的第一个生日,也不用大肆铺张庆祝,生日年年都有,这般好的机会,错过了便错过了,再说了,那观莲节赏莲也不至于要用上一整日吧,我可以早些回来,你做上几个小菜,我们几个人一起,好好庆祝一番便可,若真想替我好生庆祝,便等我双十再说吧,饭菜都凉了,快坐下来吃饭吧。” 夕颜指了指相思,红豆二人身后的位置,示意他们坐下。 “颜颜生日想要些什么?” 夏夜白突然问出了声。 夕颜转过身,眉眼弯弯,带着浓浓的笑意:“女孩子自然是喜欢惊喜了,我也喜欢惊喜,不过呢,只要是小白送的,我便喜欢,当然,最好是小白这两年乖乖的,不要给颜颜再惹祸,无端端的砸东西发脾气,那我是最开心不过了。” “哦。” 夏夜白低低的应了声,端着碗,头埋在里边,喃喃自语:“惊喜?惊喜?” 念叨最后,不知想出了什么办法,嘴角不由的露出笑容,偷偷瞥了夕颜一眼,那双眸子不知觉的也染上了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意。 转眼便到了观莲节的日子,一大清早,夏夜白迷迷糊糊还在睡梦中,夕颜就换好了衣裳准备出门,却难得没有像以前那般缠着夕颜,只让她晚上早些赶回来,夕颜前脚方才出了翠竹居,床上的夏夜白就睁开了眼睛,那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清明似镜,哪里有半分的惺忪睡意。 等夕颜与红豆二人潜进东郊的别院,方才换好了衣裳,便有下人来报,说那柳少爷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王妃。” 红豆看着莫夕颜,似对柳逸风的这一安排不甚满意,夕颜虽是女扮男装,她心里却偏执的冠上了恭王爷王妃这一称号,那柳少爷又是个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坐在一辆马车的。 “下去回了,就说我们有自己的马车。” 夕颜拉住红豆的手,忙道:“告诉柳少爷,我们马上就到,武宇呢,让他换好衣裳,随我们一同前去。” 那丫鬟自是听了夕颜的吩咐,道了声是,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夕颜转过身子,眉头皱起,挥开了红豆的手:“今日念在你是为小白着想的份上,我便放了你这一回,若有下次,休想与我出来。既是女扮男装,那我现在便是男子,男子与男子同坐一车,有何不可,随口拒绝,岂不惹人怀疑,那柳逸风虽不与皇城大少交好,但首富之孙,哪有人敢不给几分薄面,你也知上次我在易楼得罪了好些人,若是一个人前去,定会遭排挤,但有柳少爷维护,事情定然会顺利上许多,以我看,他性子也算得上率真,是值得交为朋友的,今日若是相思在此,绝不会轻易说出那样的话来,你虽是聪慧,但个性未免焦躁,长久以往将来定是要吃亏的,既然都出来了,做大事,就不要顾虑那么多繁文缛节,要不然到了最后,定是一无所成。” 言罢,夕颜自行走到桌旁,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舒了口气,转身离开。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夕颜经过低着头的红豆身边,听她如此说,眉头依旧深锁:“不要每次都要我来纠正你的错误,事事都依赖着我,这样的人在我看来是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 红豆闻言,浑身一颤,看着夕颜的背影,脸色煞白,直到夕颜走远,才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相思姐姐细心谨慎,将王府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她也想象她那样早日独当一面,为小姐分忧,她深知自己做事毛毛躁躁,不免担心,不过她心性豁达,抗压能力强,若是把她换成相思姐姐,每日听上一番小姐这般严厉的说辞,说不定早就病倒了。 “公子。” 武宇眼尖,夕颜方走到门口,便被他瞧见了,忙上前,躬身对着夕颜,算是请安。 柳逸风听到声音,掀开帘子,那一旁的小童见了,忙低头将手递到他的跟前,哪想到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跳下了马车,转过身子,还训斥了一番。 “你家少爷我不过是昏迷了几日,又不是七老八十,病的快死了,这么丁点高的地方,需要你搀扶吗?” 柳逸风冲上前去,差点就要在他身上踹上两脚,那小童垂着脑袋,胆战心惊,以前少爷若是去了什么地方,下车不都是由他搀扶着的吗?也从未见他生气,这次大病初愈,他自然要更加小心的照顾了,若是少爷有什么损失,他们一家子都别想有活路。 他哪里知道,柳逸风原也是要由着他搀扶下车的,偏生夕颜站在一旁,他不由的想到上次在易楼,她单手拿剑,从那五米高的地方跃下,只手与群牛搏斗的壮景,已是让他自叹不如,若是下个马车也如此,岂不是太丢人了嘛。 “柳少爷一大清早的对着下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作甚,他如此细心,不过是担心你的身子,你若是有什么闪失,便是少了根寒毛,那柳老爷子可是会要了他一家子的性命的。” 柳逸风哼了一声,恶声道:“今日便饶过你。” 完全一副大少爷的脾气,这样的人,也亏得有柳老爷子,要不然早就被那些嫉恨的给害死打死了。 “怎么像个娘们一样,换身衣服也要这么久。” 不知何故,相思这次给夕颜做的衣裳全都是白色的,白衣飘飘,黑色镶着金边的腰带,依旧是夏夜白送给她的那块玉佩,血色晶莹,玲珑剔透,宽大的袖子,手肘以下,粉色的莲花盛开,一针一线,做工甚是精致,一看便知是出自流云坊的头号绣女彩云之手,衣领微微有些高,可以将雪白的脖子完全遮住,一左一右,两边的莲花用的皆是金线,很衬那雪白的肌肤,不看衣料,单就是做工,便足以让这件衣裳价值不菲。 “果真是奸商,又不是没钱,一心却想着不要成本的买卖。” 夕颜看着柳逸风,不明此话从何而来,见他也在打量着自己,笑了笑:“我没钱,我很穷。” 这倒是实话,这别院虽是小白名下,没花钱就得了,若不是回门给老祖宗贺寿得了巧,讨得她的欢心,又帮了那莫芸菲的忙,得了些银子,这地方现在定是破破烂烂,和破庙没什么两样,宫里那些个嫔妃送来的东西,都是拿的出手的,就是不能拿到当铺当银子用,还不如大夫人送的那些。 她若是有钱,今日的观莲节她才不出来呢,这可是她来这地方的第一个生日,她一定会带小白一起好好庆祝自己的重生。 “柳少爷,你以为人人都是像你这般的富贵命啊,什么都不做,就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们一大家子人全靠我一个人来养活,做生意若是能一本万利,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夕颜经过柳逸风的跟前,一阵清雅芬芳的莲花香气,淡淡的,却又那么的浓郁。 柳逸风赶上,快步走到夕颜的跟前,凑到她的耳畔:“我这次昏迷,与你有关,上次易楼,你给我喝的茶有问题。” 夕颜撇过头,看了柳逸风一眼,未发一言,只是勾唇笑了笑,无一丝心虚,那日他在岳阳楼对她无礼,她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不过她倒是有了一番新认识,这柳逸风并非太笨太蠢,只是不愿让自己卷入那是是非非之中,这种人,是把一切看的太通透。 “亏得我把你当朋友了,明知我生病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柳逸风快步向前,越过夕颜,带着些伤心委屈。 朋友?看他?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小白就已经够让她烦心了,她可不想再多一个人头疼,便是今日与他接近,也是别有目的,如此想着,便默不作声。 柳逸风等了半晌,见她不说话,转过身子:“我叫柳逸风,你总不想我喂喂的叫你吧,或者称呼你为画中仙,你不要整日柳少爷长柳少爷短的,听得太别扭,你叫我逸风吧,风也行的。” 柳逸风靠在马车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夕颜,竟带着说不出的认真。 “柳少爷,你可是皇城首富之孙,如此不是显得我们高攀了吗?再说了,我们家公子与你不过只见了一次面,哪有这般的熟稔,您是不在意,我们家公子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不过其他人会怎么想,定会以为我家公子是溜须拍马之辈,攀上了您这个高枝,定会用有色眼神瞧我们公子的。” 红豆说的不过是借口,逸风,风,如果小姐如他所愿,这样叫了,若是被王爷发现,天,她单就想想,就头大了。 王爷虽爱胡闹,不过还是有些害怕小姐的,只要小姐生气,便是佯装,他也会收敛,收敛的结果就是他定会整日的缠着自己,闹着自己,斥责自己没有将防狼的工作做好。 小姐方才也说了,他们现在是男子,要把自己当成男子看待,可怎么一回了王府,王爷闹自己,她不为自己解释呢。 “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若是被那些世俗偏见束缚,岂不是将自己限在了条条框框之中,出不得来,既活得不畅快,还不如死了算了。” “哈哈。” 夕颜看着柳逸风,那眼底,竟隐隐的带上了钦羡,突然大笑出声,半日才止住。 “柳逸风,还是你活得畅快,我叫武媚娘。” 前一刻,那笑声爽朗张狂,而现在的她,置于阳光下,一身雪白华裳,眉眼间隐隐带着愉悦,如画一般,一颗似泪珠大小的美人痣像是宝石,熠熠生辉,嘴唇向上弯起,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眼角上挑,媚态天成,一颦一笑,撩人心弦。 柳逸风只觉得心跳的有些快,那阳光太是灼热,竟让他的脸也跟着烧了起来,忙跳上了马车:“一个大男人竟取了一个女子的名字,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那模样,果真是人如其名。 “柳逸风,这不是你说的吗?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若是被那些世俗偏见给束缚了,岂不是将自己限在条条框框之中,出不得来,也活的不畅快了,这名字在你们看来许是有些女孩子气,不过我却觉得是个好名,女人如何,花木兰,穆桂英,梁红玉,樊梨花,这些人虽是女子,披巾上战场杀敌,谁说女子不如男,只要她们愿意,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输给男子。” 夕颜见柳逸风上了马车,也跟着跳了上去。 “公子说的对,我最是瞧不起那些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了,自以为是,骄傲自大。” 几人纷纷上了马车,眼见就要离开,武宇却还愣在远处。 “武宇,怎么还愣在那里,快些上车。” 夕颜指了指马车外的另一处,示意他坐上去。 武宇看着夕颜,眼底快速闪过些什么,点了点头,在夕颜手指的位置坐下,夕颜这才放开帘子坐下。 “柳逸风,你的人生果真是很惬意舒畅啊。” 什么都不用干,什么也不用烦恼,过着的确实别人做梦都求不得的日子,那柳老爷子身子虽然硬朗,也是一大把的岁数了,也不知这样的好日子还能过多久。 方才她站在外面,并不曾特别注意这马车,只觉得阳光下金光闪闪,很是刺眼,上了车才知道,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马车很大,即便是在里边坐上七八数十人,定不会觉得拥挤。 整辆马车,共分了三层,用珠帘隔开,最外面的一处是随身伺候的四个下人,从方才上了车到现在,便一直跪在地上,听候他们家少爷的差遣,正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糕点,蜜饯茶水,应有尽有,马车的地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毛毯,手放在上面,只觉得异常的柔软舒服,最里边,也就是夕颜现在坐着的位置,除了那柔软舒适的毛毯,还放了层虎皮垫子,位置也很宽敞,便是柳逸风这般身材颀长的,都可靠在地上休息,累了就可以睡觉,简直就是流动的房子了。 “真想那碧莲池可以远些,那样我就可以在车上多呆一会了。” 红豆仰着头,嘴巴塞满了东西,却还是张的大大的,托了小姐的福,这辈子才能坐上这么舒适的马车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一点也不颠簸。 “若伺候我的那些下人都如小童一般,便是坐着这样的马车,也没有任何的乐趣可言。” 红豆撅着嘴,伸了伸手,马上就有外间的人递给她一方干净的手帕,她笑着接过,擦了擦手,坐在夕颜的跟前,看着对面的柳逸风:“我也想好好伺候我们家公子呢,不过他不喜欢,有钱人的生活果真就是不一样啊,公子,你也这样认为吧。” “武兄,你家的小童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 “那是因为我把我们家公子伺候的好啊,再说了,我们家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才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呢。” “你既知她没有规矩,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就好了。” 夕颜转过身子,掀开帘子,碧莲池置于郊外的平顶山上,山虽不高,看上去倒也秀丽婉约,环境安静清幽,这一点倒合了那些文人雅士的心境,便只有这莲花盛开的季节,这些人有幸受到邀请的才能去赏莲,那荷花开的再美,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瞧见的,物以稀为贵,就是因为有了这规矩,那碧莲池才成了皇城的赏荷的佳处。 马车来到山脚下,夕颜突然道了声停,前边赶车的武宇忙勒紧了缰绳,将马车停下。 “公子,还没到呢,怎么了?” “如此风光,阳光明媚,怎堪坐在马车之上。” 为这突然来的诗情画意,夕颜不由觉得好笑,想来之前那莫夕颜是爱极了这样的山山水水的,竟让她也跟着受了影响。 夕颜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柳逸风见了,忙也跳了下去。 “啊,公子,我还想多坐会,享受享受啊。” 红豆大叫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跟在身后,也跳下了马车。 跳下马车,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苍翠的生机之色,低头便可瞧见一汪清澈的流水,沿着山间的岩石狭缝潺潺流下。 山道早有修葺,台阶连着台阶,一眼望不到边,只瞧见零星的几个人,而另一处,皆是精致豪华的马车,想来都是些受邀的琉璃名流,很少有夕颜这般的兴致。 时已值夏日,走了些路,便觉得浑身发热,快要出汗了,幸而两旁的树木繁茂,加之又是在山间,不时有缕缕的凉风吹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几个人才走到一半,便听到身后的柳逸风气喘吁吁的声音:“不行了,我要歇会。” 夕颜转过身,便见一身青衫的柳逸风,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脸颊通红的,耳畔上的鬓角皆是汗珠,一看就知道这大少爷每日里缺乏锻炼。 “柳逸风,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这才走了多久,你便上气不接下气了,连小童都比不上,这里,可不是休息的地。” 夕颜自不用说,什么苦头没尝过,这对她而言,便是连累也说不上的,红豆虽是女子,不过身为丫鬟,便是在相府得宠,也因为莫芸菲吃了不少苦头,这些脚程对她而言自然也是算不得什么的,至于武宇,那就更不用说了。 柳逸风可不一样,出入都是马车,若是这样的山路,便是几个下人抬着上去的,能坚持这么久,实属不易了。 “小童是跑腿的,天天跑来跑去的,自然不会觉得累了,前边有一处凉亭,无论你怎么说,我一定要在那里休息片刻。” “那我先走,在前边等你,武宇,你留下来陪他慢慢耗着。” 他这样的大少爷,不知何时才能上去,和女孩子一样,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有人对他不利,她可不想麻烦。 山道有几处分岔,好在也有零星的几个与夕颜一般突来了兴致,也是走山路的,夕颜跟着他们,倒不至于迷了路,四周树木茂密,晃眼看去,只见那翠绿的一片在阳光下,险些要滴出水来。 过了片刻,夕颜才到了柳逸风说的亭子,八角的亭子依山崖建造,亭边青白色的山石之中,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潺潺流出,从一条像是人工开辟出来,约莫一尺多宽的弯弯曲曲的水道里,顺着山石的坡度蜿蜒而下,曲折的流水两旁,每隔大约两米间距,放置了一两张棉垫。 这亭子的四周已经来了不少人,想必都是受邀来赏荷的,看他们的打扮,一个个皆是长袖飘飘,身子潇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文雅之气,想来是属于这次受邀行列的社会名列而非富商巨贾,这等人,身上都有股穷酸味,又是好面子的,若是驾车前往,与那些富商巨贾一比,自尊心定会受损,不如走山道,如此还可以借机风雅一番。 几个人站在一起,夕颜正准备寻个地方坐下等柳逸风上了,方转身,居然就看到了一个她以为机会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人,夏天辰,他如何会在这里。 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身红衣,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却依旧无法遮掩他满身的光华。也不知在谈些什么,不时可以听见从人群传来的笑声,而他也恢复那日相府祝寿时的神采飞扬,抿唇一笑,一双桃花美目,像是有桃花盛开一般,千种风情,万般风华,让人倾倒。 “公子,四皇子也来了。” 红豆拉着夕颜的手,小心的瞧了一眼夏天辰的方向,似乎有些担心。 夕颜点了点头:“不用担心,你我现在皆换了男装,也乔装打扮了一番,尤其是你,他平日里哪里会关注,你自己对着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你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更何况是他,一切顺其自然,慌慌张张,躲躲藏藏,愈发惹人怀疑,不要自乱阵脚,知道了吗? 今日来赏莲的都是在皇城中有些名望的,他今日前来,定是为了太子之位拉拢他们,到时候她寻个缘由,离那柳逸风远些,他便是连瞧见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武兄,我快累死了。” 夕颜才吩咐完,便见柳逸风趴着身子,由武宇提着,双手在空中乱挥,像是游泳的青蛙一般,见了夕颜,便是累的说不出话了,却还是憋气大叫了一声。 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众人不由朝柳逸风的方向看去,见是柳家的少爷,眼底不由的流露出几分不屑,倒是夏天辰,见是柳逸风,忙辞了围着他的那些人,走过去,那些人见他过去,也忙着跟了上去。 武宇走到夕颜的跟前,将他放了下来,柳逸风喘着粗气,坐在了地上。 夕颜听到身后的声音,便知是躲不过了,对着红豆使了个眼色,让她退到一旁。 “柳逸风,你怎么这个模样?” 那风情万种的模样,配上的原该是轻佻的声响,可这声音却是温润如玉一般,带着几分调笑。 “是呀,柳少爷,你好端端的马车不坐,干嘛受这等罪?” 他们那马车是拿不出手,若是有他那般豪华的马车,鬼才走这山路。 柳逸风见大家纷纷走了过来,忙拍了拍身子,坐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到现在脸还是红的,额头上还一直冒着汗。 “我喜欢走路,与你们何干?” 那口气,没有一点客气,听了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恨不得在那张脸上揍上一拳,这也难怪那些人不与他交好了。 其余的人听了顿觉得尴尬,面子上都有些过不去,这人自己要得罪别人,干嘛把她也拖下水,她今日前来,可是结识这些人的,并不准备得罪。 “几位莫怪,柳兄与我一路前来,被我拽下马车的,他受了累,脾气有些不好,各位都是大量之人,就不要与他计较。” 他们虽是社会名流,在琉璃有一定的影响,哪里能与柳逸风相比,他便是不客气,他们也只能吃哑巴亏,放在心里不舒服,夕颜这样做,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而已,彼此不至于太难看。 谦谦君子,气度不凡,再加上那一身华裳,还能拽柳公子的,众人不由的生出攀交之意。 “四皇子,你怎么来了?” 柳逸风原还想再说些什么,碍于夕颜在场,不想把场面搞得太过难看,便转移了话题,这倒是让夏天辰好奇。 他与柳逸风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可是不得理也不饶人之辈,方才那些人话语间明有嘲讽之意,他居然就如此罢休了,不由的转过身子,将视线投注在夕颜的身上。 夕颜轻易便发现了他眼底的震惊,却依旧坦然自若,任由他打量:“在下武媚娘,曲临人士,今日有幸见到四皇子,果真是三生有幸。” 前生的武媚娘学了一身的本领还没来得及施展便死了,这辈子,她定要让这个名字在琉璃大放光彩,名留青史。 直到夕颜开了口,夏天辰方才回过神来,一旁的人听了夕颜的名字,不由得露出鄙夷之色,有些甚至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武兄坦荡,才不遮遮掩掩,才不像你们----” 下面的话不用再说,不过想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听的。 夏天辰盯着夕颜,脑海不由的闪过另外一张脸来,除了那每间的一颗朱砂,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可这满身潇洒从容的气度,半晌,夏夜辰微微一笑,走到夕颜的跟前,四周的那些人顿时就成了黯然失色的陪衬:“武媚娘是吗?除了眉间朱砂,你和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女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商途官道 077 一曲成名天下知 一行人同时从八角凉亭再出发,队伍堪称浩浩荡荡,夕颜走在最前边,武宇与柳逸风紧随其后,红豆淹没在人群之中,也不知被当成谁家少爷的小童。 柳逸风走到夕颜的跟前,走了还没多久,就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左右上下瞧了一眼,并未发现红豆的踪影,拽着夕颜:“你家那牙尖嘴利的小童去哪里了?” “他身子不好,偏生爱逞强的紧,定是方才跑得太急,现在没有力气了,应该是在后边吧,柳少爷既如此关心他,不若在这边等等,他应该马上就追上来了。” 柳逸风不过是好奇,从认识夕颜到现在,有他的地方必定有红豆的踪影,现在见他不在,难免好奇,哪里就是真的出于关心,听夕颜这么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心情反而开心了起来。 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小童,谁能笑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好,他若是最先上了平顶山顶峰,便还是他赢了。 “武兄,你们家有没有同胞的姐姐或者妹妹之类的?” 柳逸风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盯着夕颜看,问得有些小心。 方才四皇子的那句话,虽不至于大声,不过他就站在一旁,岂有没有听到的道理,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这世间,也有能让那颗心心动的女子吗? 也许他以前不信,不过若是长得像武兄这般的样貌,若再能有这份胸襟气质,这世间,没有男子不动心吧。 夕颜转过身眉头微皱,从方才到现在,那夏天辰虽说与自己隔开一段距离,可她却觉得如针芒在背,倒不是她害怕些什么,而是那满是探究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像是动物园的猴子一般,着实让人舒服不起来。 夕颜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内心的烦躁与憎恶,脸上带笑,复又转过身,一双美眸转动,波光滟潋:“我倒是希望我有个妹妹或者姐姐,既如此,就能攀上柳兄的这根高枝,省去我不少麻烦,也不知这苍天是如何造人的,偏生多给了我一样东西,如若不然,要是嫁给柳兄,就算是一辈子什么都不干,照样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会被人轻贱了去。” 夕颜的话说得直接,柳逸风直接红了脸,那模样,像是害羞的小男生一般,夕颜忍不住大笑出声,说不出的畅快,这柳逸风比小白还大了些,却如此的纯情,一句话就能让他脸红,果真是世间少有了。 一路上,那柳逸风被夕颜弄得是面红耳赤,其余的人见了,心里也觉得畅快,这柳少爷,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份,几次三番出言不逊,每每闹得他们尴尬不已,下不了台,没想到也有这样一天,有几个见他气得跺脚,差点就笑了出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顶峰。 平顶山顶峰是一大片空地,此刻,已经停满了各式精致豪华的马车,马车的周围,一群人聚在一起,手上拿着鞭子,应该是替那些人赶车的,不过即便是赶车的仆人,论衣着打扮,丝毫不比夕颜身后的那些社会名仕差,也不知那些人是有意为之还是他们的下人受到的待遇历来就是如此,不过夕颜倒是更偏向前一种的有意为之。 士农工商,那些个读书人瞧不起商人身上的满身铜臭,那些个商人自然也看不上那满身的穷酸味,像柳逸风这般又是256中文,又是巨商富贾的家族在琉璃并不多,两个党派,无论是在朝堂之上,亦或是朝堂之下,每每都有不少的争夺,而这两派的争夺,主要体现在四皇子与当今太子的皇位之争上,清流一派的那些文人雅士大多依附以王家为代表的太子势力,而那些新兴崛起的商人大多与夏天辰交好。 继续往里边走,便是一座座设计精妙的凉亭,那些个达官贵人,巨商富贾此刻正在里面乘凉喝茶,见一行人走来,眼都没抬一下,似是不屑,见夏天辰与柳逸风在其中,忙放下手上的杯盏,赶了过来,那衣裳,装饰,不知比身后的一群人华丽了多少倍,显得那些清流愈发的寒酸起来。 “四皇子,柳少爷,你们怎么来了?一起与我们进去坐坐吧。” 一个人开了口,其余的人也纷纷上来寒暄。 “原来是尤大人,一段时间不见,你好像廋了些,可是为了那倚翠楼的红玉姑娘,伊人憔悴啊。” 身后的清流一派见他们只向夏天辰和柳逸风问好,把他们当成空气,不由的出口反讽。 琉璃上下,谁不知,尤安尤大人为见红玉一面,一掷千金,最后却被人嫌弃太老太胖太丑,拒之门外,一时成为笑话。 “变得也愈发的英俊了。” 一时间,哄堂大笑。 那尤安见众人取笑,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便是身后的一干同僚也有些人笑出了声,不由的有些羞愤,若不是夏天辰在此,怕是早让人动手了。 “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尤大人散尽千金,可见是怜香惜玉之人,红玉姑娘美貌如花,合该是一件美事,尤大人何故置气?” 那尤安听夕颜这样一说,顿时呵呵的笑出了声,脸上的肥肉堆聚成一团,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也难怪那红玉嫌弃,这种人,便是散尽家财,她也绝不愿以身作陪。 “公子说的有理,有理,若是能博得红玉这样的美人一笑,便是家财散尽,那也值得了。” 夕颜身后的一群人见她为尤安解围,心里不由得有些不畅快,几个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指着夕颜,不知在说她什么坏话。 夕颜看到了当没看到一般,这些所谓的清流名仕不过是自诩高尚,事实上不过都是些伪君子而已,再说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大量的真金白银,若能皆是尤安之辈,哄得他们心甘情愿的将腰包里的银子掏出来,那才是正理。 “这不是上次易楼的那个人吗?” 人群中,不知有谁指着夕颜,出了声。 “没错,就是他把那红绸扔到看台上,引得那些牛疯狂向我们进攻,若不是国师大人及时赶到,恐怕我们早就死于那牛的犄角之下了。” “你瞧他身边站着的那人。” 人群中,有人手指着夕颜身旁的武宇。 “就是上次的那个俘虏,区区一个下贱的俘虏,如何能来这碧莲池与我们一同赏莲,简直就是对我们的侮辱。” “我看他分明就是故意轻贱了我们。” 上次在易楼,就因为夕颜,险些没把他们吓死,差点丧命,便是白凤出面,也只是暂时压住了他们心里的愤怒,想到她当时的模样,他们就恨不得把她给碎尸万段,没想到现在她居然带着武宇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甚至还替那尤安说话。愈发让他们生气。 一旁的柳逸风见夕颜受了欺负,就要出声,却被夏天辰拦住,夕颜冷哼了一声,这夏天辰,果真不做好事,是想让她得罪这里所有的人吗?不过这倒是她会做的事情,若不是碍于夏天辰在此,她也许真的就动手了。 “各位是说武宇吗?他现在可不是什么俘虏了,是我的随从,今日阳光明媚,可是个赏荷的好日子,琉璃上下,污秽之地处处皆是,难得有碧莲池这样一方净土,可莫要毁了。” “匈奴的男人可都是很有血性的,我身边这位,连他们族的圣物都可以骑在胯下,若是惹得他一个不高兴,拔剑动手伤了谁,可就不好了,你们瞧瞧----” 夕颜用力的掀开自己的衣裳,将手背露了出来,那乌青之色甚是显眼:“前两日,他狂性大发,把我也给弄伤了,身上背上还有好几处呢。” 那些人探过身去,果见到她的伤口,他们都是见过夕颜身手的,哪是自己能比得上的,看了武宇一眼,武宇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做了个抽刀的动作,吓得他们忙转过身子逃跑。 “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当时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哪想到那红绸竟能让那牛如此兴奋,更没想到武宇会把那牛放出去,让各位大人虚惊一场,武宇,还不向各位大人赔礼道歉。” 夕颜睁眼说着瞎话,坦然自若,态度也颇为诚恳,心里却打着如意算盘,那日去易楼的虽有不少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名流雅士,大部分的都是些普通的百姓,今日受邀来这碧莲池赏荷的,有不少人还是从未去过易楼的,这种人,尚可结交,至于那些经常去易楼看那祭祀大会的,一个个如此血腥残忍,又贪生怕死,她要这样的人何用。 “易楼的生死屠杀太过血腥,冤魂太多,各位既是名流雅士,还是少去那地方为好,晚辈初出茅庐,若以前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前辈多多见谅包涵。” 语气谦和,态度恭敬,孺子可教也。 “武兄,这些个伪君子,你何必对他们行礼?” 柳逸风见夕颜行礼,挣开夏天辰的手,瞪了他一眼,忙将还要行礼的夕颜拽住,夕颜朝一旁的武宇使了个眼色,武宇得令,单手就将柳逸风提了起来。 “晚辈身子不好,方才爬了山,浑身都没有力气,不妨碍各位前辈叙旧聊天,先行告退。” 夕颜弓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起身,转过身子,随便寻了处凉亭,便坐了下来。 “武兄。”柳逸风见她离开,慌忙跟了上去,在她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我累了,别吵我。” 夕颜闭上眼睛,背靠在倚栏上,脸上写着的却是我在生气几个大字。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本来都已经快要开口了。” 柳逸风的声音听起来着实没几分底气。 “可在你快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四皇子拉住了对吧,借口,他扣住的是你的手,又不是捂住你的嘴,如何就不能开口了,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帮我。” 夕颜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方说完话,又将眼睛合上。 “不过想想也是,那人是当朝的四皇子,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我不过是区区贱民,自然是比不上了,若是真心想要帮忙,便不会犹豫,若是犹豫了,机会便错过了,真情和假意,不过是一线之差,朋友,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为朋友的,真正的朋友,是看你关键时刻为对方做了些什么,柳逸风,你倒是说说方才为我做什么了。” 柳逸风顿时哑然,小心的看着夕颜,带着点讨好:“你生气了。” 生气?夕颜自然没有,只是柳逸风明明一句混话就可以替她解决的问题,结果却要她赔礼道歉,那种感觉,着实让她舒服不起来。 “武公子好大的火气。” 夕颜睁开眼睛,便见一声红裳的夏天辰站在凉亭的入口,那样的轮廓,熟悉的眉眼,总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 今日是她十六岁的生日,又恰逢是观荷节,若没有这些琐事,让相思做上几个拿手的好菜,再弄上一壶好酒,与小白在月下边喝酒边赏那月下盛开的莲花,不知比这美上多少倍。 她在琉璃的第一个生日,居然要浪费周旋在这样一群戴着面具的伪君子身上,还要低声下气的,只有鬼的心情才能好得起来。 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将夏天辰骂了千百遍,收敛起脸上的不甘愿,站了起来,堆起满脸的假笑,走到夏天辰跟前:“四皇子怎么来了?” “外面那些人无趣的很,我见逸风跑了过来,也就跟着过来了。” 无趣,那些人哪里无趣了,你今日前来,不就是为了与这些无趣的人攀关系的吗? “四皇子真是爱开玩笑,那些大人可都是皇城的名门望族,今日前来,有幸才能相见,我倒是想上前认识一番,奈何无人引荐。” 夕颜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有些可惜。 “原来武兄想要认识他们啊,那我替你引荐好了。” 柳逸风毛遂自荐,很是殷勤。 “逸风,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武公子说。” 柳逸风皱着眉头,看了看夏天辰,又瞧了瞧夕颜,小跑到夏天辰的跟前,挤了挤他的手肘,小声问道:“你想要干什么啊。” “你先出去,这么多人,青天白日的,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那声音,原该是霸气十足的,带着质疑,可从夏天辰的嘴巴说出来,却像风一般的清淡,夹带着温柔玩笑没有压迫感。 柳逸风看着夕颜,夕颜却不看他,他心里觉得懊恼生气,隐隐又有几分尴尬,松开夏天辰的手,不情不愿的道了声:“那我在那里等你。” 柳逸风手指着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也不管夏天辰同意不同意,就退了过去。 夏天辰靠近夕颜,蹲着身子,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那一双桃花美目当真是波光流转,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夕颜任由他盯着,憋了半天气,脸才慢慢的红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烫,山间的风吹来,带着凉意,夕颜不停的将身子后仰,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很是不解的看着夏天辰,茫然问道:“四皇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边说还不忘摸自己的脸蛋,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满是惊慌,手指刻意在眉间的朱砂停留了片刻,微微的用了力。 夏天辰见状,果然瞪大了眼睛,夕颜冷笑,这才放开了手:“我的脸上应该没什么东西才对吧。” 她既要乔装骗人,如何会让别人轻易发现了去。 夏天辰直起了身子,笑了笑:“武媚娘,越看我就越觉得你们长得像,不过你不是她。” 若是她,如何会在面前脸红,甚至如此的惊慌,那个女人,就像是一只狡诈的狐狸,那日梅林的小木屋,动心的终究只有他一个人,而她,很有可能就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手。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心想要嫁给他为妃的莫夕颜了,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夏夜白那个废物而已,能牵动她的喜怒哀乐的,居然是一个傻瓜。 夏天辰的思绪似有些飘忽,那双盯着夕颜的桃花美目带上了迷惘之色:“若你是男人,你心爱的女人口口声声说爱你,却又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欺你,伤你,害你,甚至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会怎么做?” 他问的认真,夕颜的心却忍不住突突的跳,他说她长得像一个他又爱又恨的女人,他爱的该不会就是莫夕颜吧,可除了莫夕颜,这琉璃应该没人长得和她很像了吧。 这夏天辰也真是奇怪,喜欢莫夕颜,为何要眼睁睁看她嫁给夏夜白,欺他,伤他,害他,甚至玩弄于股掌之上,难道他发现那日梅林事情的真相了?还是这只是一个试探? 发现了便发现了,反正他与莫芸菲大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容不得他反悔,若只是试探,自己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 “该不会那个你就是四皇子吧?四皇子才貌双全,又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更难得的是对她一往情深,那个女人肯定是有眼无珠,才会舍弃四皇子选择其他的男人。” 说到最后,夕颜竟有些愤愤不平。 “她的事情还由不得你一个局外人来评论,你只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夕颜笑了笑:“这种事情我从未遇到过,怎么知道该如何处理,不过若真是爱到了骨子里,伤了他比伤害自己还要难受,便是知道他欺我,伤我,害我,将他捆绑了放到我跟前,我也舍不得动手的。” 若是有朝一日她发现小白骗了她,骗了她,小白骗她,每每想到这里,夕颜顿时就觉得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平时里他伤到了或是磕碰到哪里,她嘴上虽是斥责他不小心,其实心里早就将那栏杆或者石头骂了个千百遍,这也许很幼稚,不过她知道自己心疼他,舍不得他受一丁点的伤害委屈。 夏天辰似笑非笑的看了夕颜一眼,半晌才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不知她是不是也这样想,也许你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感慨些什么。 莫夕颜是莫夕颜,是女人,武媚娘是武媚娘,是男子,虽说两个人都是她,不过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是她,我是我,不是同一个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大千世界百杂碎,无奇不有,容貌相似之人不知有多少,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既然得不到,还如此执着,那便是孽缘,何不大方放手,也好过痛苦纠缠。” 夏天辰笑了几声,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嘲讽一般:“既然没放过,如何能知道我的心意?放手?” 他冷哼了一声:“当初是她主动招惹的我,为何要我放手,能有几分像她,是你的福气,可你若口无遮拦,我定不会饶你,逸风他心思单纯,对你一片赤诚,你若是利用欺骗,就永远别被他发现,若是让我知道他因你而伤心,便是你长得再像她,我定不会饶你。” 夕颜紧抿着唇,没有再说话,瞧了眼一直站在角落往这边看的柳逸风一眼,传言不假,他与四皇子果真交好,夏天辰竟然如此维护他,便是对自己的亲兄弟,也不曾见他如此。 不过想来也不足为奇,皇室之中,为了皇位,兄弟之间互相倾轧,手足相残,屡见不鲜,到最后,不是他死便是你亡,为了生存,谁会愿意手下留情。 “四皇子教诲,谨记于心。” 夕颜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答的异常认真,他那般聪慧通透之人,如何能看不出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既然他愿意被她骗,受了伤,又与她何干。 “你不是想与那些人结交吗?走吧,但是你记住,今日,你欠我一个人情。” 夏天辰开了口,率先走了出去,柳逸风见夏天辰离开,忙跑到夕颜的跟前,问了声:“四皇子和你说了些什么?” 夕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了声:“什么也没说。”便跟着追了出去。 随后,夏天辰带着夕颜绕着平顶山走了一圈,向她介绍那些巨商富贾,也有不少与他交好的名流雅士,同时也将夕颜以武媚娘的身份介绍给他们,夕颜对夏天辰一派的势力成员也算有了一点的认识。 夏天辰不愧是皇城少女的理想夫婿,那些个大人眼中的乘龙快婿,也难怪能得到这么多势力的支持,与太子一派在朝野之上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他为人谦逊,便是对着那些身份比他低下的人,也以礼相待,让夕颜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夏天辰前边介绍着那些人,柳逸风就跟在后边,一个个交代他们对夕颜多多关照,明明是拜托人家,给人却是一副趾高气昂之感,好在大家已经习惯,很多人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暗自奇怪这柳少爷如何对一个新结交的朋友如此用心,也就不由的对夕颜多上了几分心。 其实夕颜并无多大反应,她知道夏天辰给她介绍的那些人,定都是些在琉璃有身份名望之辈,不过莫夕颜这人,似乎并未对这些人上心,她更加没有任何的印象。 夏天辰约莫介绍了一二十人,若是药罐子太子夏明旭离世,或是琉璃的朝堂之上发生变故,夏天辰继位,那么今日这些人必将以不同的身份登上将来政治舞台的中心,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颇有影响力的中间人士。 光听名字,她也搞不太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只是在夏天辰介绍的时候暗自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回去再让人去调查一下他们的身家背景。 因为有夏天辰的引荐,柳逸风的交代叮嘱,加之她本身就是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她本就擅长这种应酬的场面,能说会道,该谦逊的地方谦逊,适当的时候也炫一下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发挥的淋漓尽致,很快就得到两派的好感,虽谈不上熟悉,不过彼此都有了印象。 “今日之事,多谢四皇子了,若非有你引荐,我初出茅庐,必定不能与他们相交。” “是金子总会发光,你这般聪慧,便是没有我,他们也照样欣赏。” 夕颜笑了笑,不再说话,夏天辰说的不错,便是没有他,她照样会用自己的手段与他们结交,得到他们的赏识,不过那定要费一番时日功夫,哪里能一下子这么轻易的就认识这么多人。 “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能进去,武兄,你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吧。” 柳逸风走在前头,几名侍从紧随其后,其中一个手上拿着食盒,另外一个手上端着个紫砂壶,里面定是上好的茶叶。 不知不觉,已到了午时,收到请柬的人,该来的能来的差不多都来了,夕颜坐在凉亭上,肚子微微的有些饿。 近来她都是在王府陪夏夜白,起的远不如今日早,早上随便吃些,很快就到了午膳的时辰,也就养成了这习惯,早上起得早,出门前,她也就只简单的用了些,方才走了那么久的路,哪里还有不饿的。 “好累啊,我方才在车上不小心就睡着了。” 柳逸风站在石桌旁,马上就有下人拿出虎皮垫子放在凳上,柳逸风这才坐下,夕颜,夏天辰也跟着坐下。 “这怜园的主子是何来头,这么大的架子,等了这么许久,怎么没人出来迎接各位大人。” 夕颜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方才她就好奇,在场的这些人都是琉璃有身份地位的人,来了这么久,居然连泡茶水的人都没有,而那些人居然也不生气,寻了个地方各自聊着天,竟看不出一点的不耐。 “武兄你不知道吗?” 夕颜看着柳逸风摇了摇头,笑话,她若是知道何必问他。 柳逸风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眨了眨眼睛,说出的话却着实欠扁的很:“其实我也不知道。” 夕颜瞪了他一眼,转身不再理会,不知道还卖什么关子。 “这园子是五年前才建成的,以前这里就只有碧莲池,并无怜园,不过那时的碧莲池远不如今日这般盛名在外,他只是一座开满莲花的池子而已,但每年还是有不少的人会来这里观赏盛开的莲花,园子建成了以后,所有的人皆被拒之门外,不得入内,那些人自然不服气,与园子里的人闹了起来,第二日,园门大开,那些人出入畅通无阻,将那园子欣赏了一番以后,直奔碧莲池,满池子的荷花被鲜血染红,就连那碧野也染上了红色,池子上,那些尸体的周围全部都是红色的鲤鱼,就是昨日闹事的,那些人见了,吓得脸色苍白,不少人当场就吐了出来,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擅闯这怜园。” 柳逸风双手捧着茶杯,颤抖的厉害,低头喝了口水,脸色苍白。 夏天辰拍了拍柳逸风的肩膀,接道:“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那些被害死的人有不少是皇城王族之子之孙,有一个还是太后的侄子,朝廷当时震怒,马上就派了兵围剿,到最后,却无一人生还,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父皇在朝廷之上亲自下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准踏入怜园一步,违令者斩,那莲花,明明是大家都可以欣赏的,却在一瞬间变成了私人所有,当时很多人都愤愤不平,可到了第二年的观莲节,那园主却给琉璃的那些达官贵人送了请柬,当时不少人胆战心惊,唯恐这园主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却也不敢违抗,一一都赴了约,回来之后,都赞那荷花之美,前所未有,天上有地下无,众人皆心生向往。” “最怪的是那些被邀请的人,若是商人,生意越来越好,一本万利,若是为官,则步步高升,有如神助,这碧莲池的名声便传开了,说是碧莲池住着神仙,能给人带来好运。每年怜园都会向外发出好多请柬,收到请柬的人却未必进得去这怜园,这中间还需要经过重重的考验。” 夕颜嘴唇紧抿,略带嘲讽的弧度,什么神仙,她才不相信这些,想来应该是这园主的手段厉害,中间动了手脚,夕颜偷偷的观察了夏天辰片刻,眉头不由的微微皱起,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神秘厉害,这么多年,竟连夏天辰都还是一无所知,区区一个园主,居然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却不敢有半丝怨言,堪称琉璃的地下霸主了。 夕颜正这样想着,怜园的大门陡然打开,方才还聚首交谈的一行人听到声音,纷纷停止了交谈,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安静的站在一旁。 大门打开,红色的地毯一点点不断地向外延展,红毯之上,飘满了白色的莲花花瓣,在清风中起舞,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红地毯朝着不同的方向,将整个平顶山顶染成了其他颜色,不多时,一身着青衣的男子款款而来,发自披肩,简单的束于脑后,一双与夏天辰一般无二的桃花美眸,言笑晏晏,潇洒而又随意。 他率先走了出来,紧接着一群同样身着青衣,手上拿着长矛的守卫,有条不紊的小跑了出来,站在两旁,大喝了一声,整齐一致,声音洪亮的像是要把这平顶山给震塌了一般,气势如虹,让人不由的心惊肉跳,不自觉的矮了一截。 雪白的莲花飘飞,为首的男子双眼迅速扫了人群,也不知瞧见了谁,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我家主子数月前大婚,恰巧今日是夫人的寿辰,公子交代了,但凡是今日收到请柬的,无需任何考验,均可进怜园赏花。”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底下便有人接了过去:“园主大婚,此等大事,怎么不事先与我们说一声,我等理应备上薄礼表表心意才是。” “今日是夫人的寿辰,我等空手而来,着实羞愧啊。” 那些人一开始是震惊,那等铁血手腕,他们一直以为这怜园的主子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哪想到竟如此年轻,今年才大婚,小小年纪,简直难以想象,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如此好福气,能嫁给这样厉害的男子,此生当了无遗憾了。 “两手空空,那便送祝福好了,我武媚娘在此祝公子与夫人举案齐眉,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夕颜站了起来,走到小写的入口,那声音脆脆的,无丝毫男人的粗犷之气。 “武媚娘?” 一身青衣的萧剑用手捂住唇,险些笑出了声。 “举案齐眉,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得好。” 萧剑大喝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有些痞,话说得真好,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听在某人的耳中可就是妙不可言了。 “原来是武公子,幸会幸会。” 萧剑走到夕颜的跟前,态度恭敬:“借武公子吉言,我们日日都盼望夫人能为我们家公子诞下小公子。” 夕颜笑着福了福身子,笑了笑,当是回礼。 “各位舟马劳顿,我家公子原是要好好宴请各位大人,当是赔罪,偏生我们家夫人性子古怪刁钻,这几日,公子为了给夫人一份惊喜绞尽了脑汁,到今日才想起观荷节之事,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各位大人多多见谅。” “公子对夫人一往情深,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其余的人听了,纷纷附和。 夕颜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底淬了声,方才那尤安也是为了美人一掷千金,他们一个个恨不得把别人踩在地上,果真是虚伪的可以。 “今日是观莲节,夫人心血来潮,说是想吃莲子羹,公子听了,特命园里的厨子多准备了莲子羹,请各位大人一起品尝。” 萧剑拍了拍手,一群身着青衣的女人,手上端着托盘,款款而来,裙衫舞动,像极了碧池中舞动的荷叶。 “武公子,你请。” 那粥盛于碧色的小碗上,雪白的莲子,还可以瞧见青色的莲芯,一颗颗,很是好看,闻着还有淡淡的香味,夕颜方才与柳逸风夏天辰聊天,吃的东西并不多,见大家都端着碗,吃的很香的模样,自然不客气的从萧剑手上将碗接了过来。 萧剑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视着夕颜。 夕颜瞧了萧剑一眼,为他这种专注的表情暗自奇怪,拿着勺子,浅喝了一口,眉头不由的皱起,这是莲子羹吗?琉璃的甜糖不是很贵的吗?怎么她觉得他像是在用不要钱的黄沙一般,莫非这公子真的太有钱。 “怎么样?” 萧剑很是热切的问了声。 夕颜忙松开紧锁的眉头,脸上的笑容着实不是那么自然:“还不错。” 萧剑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就是翻江倒海,嘴角微微的有些抽筋:“这可是公子特意为各位大人准备的,不要浪费了才好。” “武兄,不好吃吗?刚采摘的莲子,用荷叶包裹放在水里浸泡了三日的珍珠米,果真香甜。” “对,很不错。” 夕颜的眉宇松开,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低头,将那甜的不能再甜的莲子羹喝的干干净净,这才将碗递到萧剑手上:“替我谢谢你们家公子。” 被一双干净透彻,像是能把世间所有事情都看透的眼眸盯着,似有若无的笑容,不由的让萧剑打了个寒颤。 “武公子喜欢就好。” 萧剑压制住内心的忐忑,笑着接过夕颜手上的碗,递到了侍女的托盘上。 “时日不早,各位大人进园子吧。” 萧剑大喝了一声,在场的人却未有敢动的,萧剑了然的笑了笑,躬身对一旁的夕颜做了个请的手势:“武公子,一起吧。” 一个是当今圣上最得宠的儿子,另一个代表了琉璃上下最富有的家族,可这怜园却不屑一顾,却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武媚娘如此厚待,大家心里不由的有了计量,那园主神秘莫测,便是想攀也攀不上,从这武媚娘身上下手,可就简单的多了。 夕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随口推脱了一番,到最后成了第一个踏上红毯的人。 “四皇子,武兄和这怜园是什么关系,那人对他怎么这么恭敬。” 夏天辰直直的盯着夕颜远去的背影,并未看柳逸风一眼,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这武媚娘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啊。” “肯定大有来头,要不然怜园的人怎么对四皇子,柳少爷不屑一顾,对他却如此好。” 。。。。。。 众人不由议论纷纷。 “你看那衣裳,那可是东吴的云锦,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几个人穿得起,反正不管是谁,总归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小心巴结着总没错。” 众人皆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纷纷进了园子。 刚进了园子,便是一座拱形设计的小门,应该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红的,白的,各占了一边,便是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雨水,那鹅卵石干净的像大理石一般,光可鉴人。 茂密葱茏的竹子沿着小路错落有致的站成两排,翠绿的竹叶则在顶端逐渐合围,形成了一个圆拱形的屋顶,浓烈的阳光和夏末炙人的热气就这样被隔绝在外了。 园内,每隔开五米的距离便有一处小谢,八角楼的设计,此刻上面正喷着水珠,四周的帷幔挂在一旁的金钩之上,夏天在里边饮茶休息,喝酒赏月,定是美事。 继续往里走,房屋栉次邻比,错落有致,不若皇宫的金碧辉煌,很是简单精妙。 园子之内,假山奇石,湖光山色,名花异种,见过的,未见过的,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应有尽有。 萧剑走在最前边为夕颜引路,身后紧跟着一大群人,面带喜色,看着周围的山水树木,啧啧称奇。 “前边便是碧莲池了。” 回廊曲折,通幽向明,四周的树木苍翠欲滴,只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夕颜突然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快要腐烂,却依旧极尽艳红的豆子,放在掌心,在萧剑的跟前摊开:“这些可都是红豆树。” 萧剑转过身子,看着夕颜似有些震惊,半晌点了点头:“武公子果真是见多识广,是红豆没错,这些----” 萧剑绕了个圈,指着那一片茂密的红豆林:“这些全都是公子月余前从南方的小国移种到这怜园的,因为气候的缘故,死了不少,若不是公子悉心照料,恐怕武公子就无缘见到这一片红豆树林了。” 夕颜笑着收起掌心:“你家公子一片深情,能成为你们的夫人,那女人应觉得很幸福。” 萧剑叹了口气:“我们家公子以前不识情爱,现在是完全中了夫人的毒了,他是一往情深不假,夫人也很优秀,尤其有男人缘,公子为此近来烦恼不已,整日想着法的讨夫人欢心,唯恐她离开。” “既然公子对夫人一往情深,就该相信夫人,如果夫人不喜欢他,当初就不会嫁给他了,若是不喜欢,担心烦恼也无用,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 萧剑笑了笑,越过长长的红豆树走廊,便是一块空地,明明已经是夏日,地上的小草却像初春刚长出来的一般,嫩的滴出水来,间或长着几朵小花,正对着一汪碧水,楼台依水而建,一座铺着红毯的石桥,直接从草地延伸到楼台的尽头。 “前边可就是碧莲池?” 夕颜看着前方,问出了声。 萧剑点了点头,笑容带着几分莫测,无端端的叹了声:“今年,果真不一样。” 夕颜率先上了桥,走到尽头的楼台才停下,凭栏遥望,确实可以瞧见一大片的碧池,夕颜四处瞧了一眼,一朵朵莲花含苞待放,娇滴滴的,像是害羞的美人一般,却无一朵盛开,大片大片的,从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瞧到那苍翠的荷叶。 夕颜看着萧剑,眼底带着明显的疑惑,夏日荷花别样红,这都是夏日了,怎么这荷花还未开放,难道这家园子的主人还有改变自然界生物生长规律的能力不成。 萧剑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这已经是六月了,别处的荷花早就盛开,往日里,这碧莲池的荷花到了这时节该是最美的,今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武兄。” 柳逸风跑到夕颜的跟前,指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碧池:“怎么荷花到现在还没开?” 夕颜这边只有几个人还好些,外面早就是炸开了锅。 “不是赏莲节吗?怎么荷花未开呢?” “是呀,往日早就盛开了,一大片的,白色,红色,粉色,还有青色,大朵大朵的盛开,一眼望不到尽头,可真是美不胜收啊。” 有人联想到当时的场景,不尽唏嘘,弄得其他人愈发的心痒,这莲花盛开,并不稀奇,不过对这碧莲池的莲花,他们早就向往已久,好不容易进来了,如何能容许这样的遗憾。 “你们说是不是那些人来索命了,我听说当年这里碧莲池有不少冤魂。” 那人看着四周,小心的说了一声,立马引得其他人警告。 “园主那般人物,鬼如何能进得了身,我看这其中定有喜气,方才那人不是说了吗?今日夫人大婚,说不定园主是要给她搞什么意外惊喜。” 夕颜坐下,呆呆的看着一大片含苞的莲花,一生只盛开一次,好不容易熬到了这最美的季节,却无法向世人昭告自己的美丽,夕颜觉得惋惜,心头微微的有些疼痛。 “万物皆有灵性,他们是思念故人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袭白衣的白凤从天而降,落于夕颜的跟前,引得众人一阵的骚乱。 “小怜,他们是想念你的曲子了。” 白凤望着那一方碧池中尚未盛开的莲花,那一双眸子无波无绪,嘴角却带上了往日没有的笑容,怀抱的古琴递到了夕颜手中。 “弹首曲子给他们听吧。” 商途官道 078 生日惊喜 “弹首曲子给他们听吧。” 先是柳逸风,然后是夏天辰,接着就是这怜园的主子,现在就连这琉璃国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也来横插上一脚,她承认,今日前来,务必是要让自己出风头的,要不然如何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但是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她都不需要,更何况,白凤是何等人物,上次为了莫夕颜去了慧春坊,又主动来接近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武媚娘,只会让夏天辰对她产生怀疑。 夕颜瞧了眼白凤手上的古琴,眉头皱起,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这些人不知道,夏天辰也只是怀疑,这白凤定然就知道武媚娘就是莫夕颜的,这样做,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这位就是国师大人吗?如玉容颜,高高在上,悲天悯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夕颜推开白凤放在自己跟前的古琴,表面上说笑的自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已经是恨得牙痒痒,这语调也是阴阳怪气的,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对着那个以往总是面无表情,而现在却带上了点点笑意的白凤咬上一口。 “在下才疏学浅,琴棋书画,尤其是琴,只是略懂皮毛,恐难登大雅之堂,污了各位大人之耳。” 话虽如此,夕颜却明显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而充满探究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偏生那个一向悲天悯人好说话的国师大人不肯放过她,那被她推开的古琴又送到她跟前。 “只要是你弹的,便是再难听,他们也会欢喜的,毕竟,这么久没见过面了,他们想你的紧。” 白凤转过身,凭栏远眺,那茫茫的一片,却没了以前那般单纯圣洁的颜色,与那碧水融为一体,他的眼神有些飘忽,隔着那望不到尽头的碧水,不知看向了何处。 夕颜的眉头皱起,转过身,看着白凤,那一双无波无绪的眸子,布满了深秋清晨的迷雾,一眼望不到底,她的心也跟着不舒服了起来。 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很熟悉,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可对他,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防备,不敢靠近更加不会主动过去靠近,便是他靠近了自己一步,她马上就会像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 “我说了我不会,还有你不要总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夕颜靠近白凤,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含着不耐和烦燥。 她对夏夜白的耐性最好,对其他人,像夏天辰,莫言安之辈,对于他们的不当之处,只要不牵扯伤害到小白,她也可以忍,但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白凤,她的的心就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像极了被踩到尾巴的野猫,恨不得竖起全身的利爪,将痛苦加诸在他身上,根本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最真实的自己不是只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表露出来吗?可她的心里一点也不喜欢白凤这个人。 若不是夏天辰在这里,她担心自己大动肝火会引得他怀疑,也许她真的有可能做出甩袖走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 “武兄,原来你会弹琴啊,难听也没有关系,反正这里原就没几个欣赏上的人,和对牛弹琴没什么两样,等下弹完了,我带头鼓掌,那些人肯定会跟着拍手叫好。” 柳逸风走到夕颜跟前,从白凤的手上取过古琴,强制放到夕颜的怀中,夕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夏天辰突然走了过来,依旧是那欠扁的似笑非笑:“这世上,除了她,我以为再不会有人拒绝国师的请求。” 夕颜只得收起满腔的不甘愿,将古琴抱在手上,站了起来:“这么多的文人雅士,媚娘岂敢在各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 她练得一手好琴,小白都没听呢,若是被他知道了,岂不是要醋上几天,接下来的几日,陆陆续续的肯定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她肯定没法呆在王府陪他了,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得罪了他,那还了得。 夕颜怀抱古琴,眼角瞥过夏天辰,今日若是不班门弄斧一番,场面怕是要僵持了。 “国师大人不是擅长玉笛吗?既与武公子是知音,便合奏一曲如何,如此也让我们一饱耳福。” 建议一出,大家皆纷纷表示赞同。 夕颜自知躲不过,紧抿着唇,像是下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上便有下人搬了案桌上来,夕颜放下古琴,盘腿坐下,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闭上眼睛,轻轻拨动了琴弦,声音清亮如风铃,又带着一丝低沉,在空气中飘荡,熟悉的让夕颜那颗坚硬的心也变得感伤起来,察觉到自己的伤感之意,夕颜忙睁开眼睛,不经意间瞥到那古琴的右上角有被烧的痕迹,夕颜凑过身去,又仔细的瞧了瞧,竟在上面发现了干涸的血迹。 白凤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手指轻轻的波动琴弦,那一双清亮的眼眸,带着让人难以置信的柔和:“曾经陪了你那么久,你怎么舍得把他给毁了。” 白凤伸手轻轻的抚摸那被烧的一角,思绪又开始飘忽起来,夕颜发现,其实这天仙国师,对着她的时候不但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动不动很容易就走神了。 “我若是弹了这一首曲子,国师大人必须保证,之前你允诺我的两件事,只要我开口,无论是什么要求,你都必须答应,好不好?” “每天都练,无聊死了,凤哥哥,我若答应你天天与姐姐练琴,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好。” 是谁说,对一个人的宠溺,是因为那张让他心动的脸,也或许是因为她单纯的个性,可现在,明明是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个性,甚至连对着他说话的口吻也不一样了,可他却依旧无条件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夕颜没想到白凤这么好说话,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仰头看着白凤,轻快的说了声:“开始吧。” 白凤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玉笛,横放在嘴边。 午时已过,太阳并不是很大,清风柔和,碧色的湖水微微起了波澜,那张脸,本就生的白净,此刻更像是玉石一般,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颤动,眉间那一颗如泪滴般的朱砂,像是要滴出来的一般,美的让人窒息,在场的人无一不屏气凝神,此等样貌,清尘脱俗,高不可攀,便是那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 媚娘媚娘,果真是名不虚传,便是没有任何媚态,却在不经意间倾倒众生。 只见那十指修长,轻轻的拨动琴弦,那琴音便如水一般流淌而出,动人心弦,隐隐带着欢快之意。 忽听一缕优越的笛声昂然而起,婉转清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夕颜笑了笑,不由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手下的音调却愈发的柔和起来。 暖暖的阳光洒在夕颜身上,湖水反射着波光照耀在年轻的脸上、身上,隐隐约约居然让人感觉出无法言语的流光溢彩,若真是女子,又有几人可以做到这般的自信从容呢。 夕颜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影像在脑海闪过,她极力的想要捉住,明明都已经拽在手心里了,他们却又化成了一缕缕的青烟,从手心里溜走。 大脑明明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可那琴却像是有魔力一般,不停地指引着自己,手指竟微微的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那优美而又欢快的曲调,那般的干净纯粹,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却又如此的快乐着,她好像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只隐隐看到她的背影,隔着一段距离,可以听到她如银铃一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像个精灵,快乐自由的精灵,那是自己向往却不能拥有的幸福。 白凤一边吹着玉笛,微微的转过身,看着双眸紧闭的夕颜,嘴角那淡淡的笑容,那双眸子愈发的清亮起来,一身白衣飘飘,愈发的像个仙人,却又不若之前那般高不可攀。 一坐一站,一琴一笛,融为一体,配合的毫无间隙,无比默契。 两人配合默契,忽有萧声追着笛声而上,明明并未听过萧声,夕颜竟觉得再熟悉不过。 恍如当头的棒喝,夕颜顿时清醒了过来,猛然睁开眼睛,方才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是被风吹散的青烟一般,消失的无踪无迹。 箫声清越,夕颜忍不住上调了两个音调,笛箫相和,琴音袅袅,三者融为一体,周围的空气微微的波动,像是有声纹在空气中来回不停飘荡,周围的那些人不由的闭上了眼睛,嘴角漾着笑容,皆是一副陶醉的模样。 白凤转过身子,走到入口处,眺望着远处,那双眸子是常人无法看到更加无法看懂的深幽,清越的笛音渐渐的收了尾,箫声夹带着势如破竹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峡谷的一阵旋风,急剧而上,忽如深夜静静流淌的河流,无论他怎么变,那琴声总能马上跟着变换,少了份方才的柔和,多了些许的强势霸道,像是要把世间的万物都催生一般。 若说方才琴笛伴奏如夏日春风,那么这箫琴合奏更像是冬日的凛冽寒风,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夕颜双手扣弦,只听得一声拖长的挣破声,连带的那箫声也跟着戛然而止,脸色苍白,整个人无力的倒在古琴上,发出嗡嗡的声响。 心乱如麻,还有点疼,不是刀割般尖锐的疼痛,只是一点点的,像是有人拽着自己最敏感的神经,虽不用力,可那疼痛,那疼痛却异常的清晰。 夕颜手撑着案桌,站了起来,却像是做了场梦一般,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传说中的仙境。 人群中,有人睁开了眼睛,马上的,大家都从陶醉痴迷的琴箫合音中回过神来,下一瞬,全部的人怔愣在原地,痴痴的望着那一方碧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嫩绿的碧野之上,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在同一时刻绽放,雪白的花瓣,一片片慢慢的舒展开来,像是害羞的少女,取下遮在脸上的轻纱,露出的那张脸,美若天下,足以让众人惊叹唏嘘。 没有牡丹的富贵之态,没有山茶花的艳丽,没有蔷薇的娇媚,傲然绽放,清水出芙蓉,果真是不假,出尘脱俗,却又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之感,只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花园之中的争奇斗艳之态,姹紫嫣红之美,在这里了无踪迹,他们从未见过,更加不知,这世间的荷花原来是可以在一瞬间同时绽放,一朵朵,由碧叶衬托,皆是同样的大小,也只有素颜简单的白色,这般的千遍一律,哪有什么可看的?可他们却觉得今日碧池所见,必定终生难忘,成为记忆深处弥足珍贵的一笔。 碧水间,满湖雪白皎洁的白莲,如一盏盏羊脂白玉碗,轻浮其上,时值傍晚,那一轮红日慢慢的从西边陨落,如湖水一般碧蓝的云彩被染红的晚霞取代,像是被火燃烧得滚烫的鲜血,艳丽无双。 余晖斜斜,花上的清露折射出璀璨光芒,美如云霞灿若锦绣,风荷曲卷,绿叶田田,波光碎影里倒影着一双双满是震惊赞叹的眸子,这一瞬间,与这盛开的莲花相比,那些都成了庸脂俗粉。 夕颜几个趔趄走到背对着她的白凤身上,整个人靠在他的肩上,突然笑出了声:“百花仙子只顾在此著棋,哪知下界帝王忽有御旨命他百花齐放,这莲花仙子可是玩忽职守了,不过我可不愿成为第二个武则天。” 那声音轻轻的,就像是碧波上的烟雾一般,氤氲缭绕,听不太清楚。 白凤动也不动,只有那一袭白衣在夕阳的余晖下,舞动飞扬,与那碧池之上随风起舞的白莲融为一体。 万籁俱静,闭上眼睛,恍若可以听到那莲花欢快细语之音。 “莲儿做事都是这般决绝的吗?” 白凤转过身子,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只白莲,递到夕颜的手上,夕颜接过莲花手指轻轻拨动花瓣之上的水珠,突然站了起来,微低着头,眯着双眸,轻轻闻了闻那香荷之气。 柳逸风站在正中间的石桌旁,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忙用手捂住,那个地方,前所未有的不现则跃动着,像是套跳出胸膛了一般。 他瞪大着眼睛,理智告诉自己该别过头去,可他却依旧忍不住,云霞渐染,碧波荡漾,大片大片盛开的荷花,洁白如玉,清水芙蓉一般,一眼望不见底,片片的荷叶,像撑开的绿伞一般,轻浮于湖面,亭立在碧波之上,似层层绿浪,如片片墨玉,他单身而立,手上是一朵方才采摘上来的白莲,低头放在鼻尖轻嗅,眉间一颗朱砂,像极了美人痣,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青丝飞扬,裙带飘飞,像是莲花仙子一般。 那张空白的脸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渐渐的居然就变成你那个人的模样。 柳逸风似乎有些惊喜,他呆呆的看着夕颜,可那人却自始至终都未转过身子看他一眼,心里不由的有些难受起来,转过身子,像发疯一般的跑了出去。 比起柳逸风,夏天辰也好不得哪里去,那男子,双眸微闭,低眉顺耳,优雅的拨动琴弦,脸上一片安静,嘴角带着笑容,不可思议的纯净。 他心里挣扎,像是产生了幻觉一般,那抚琴之人女装打扮,像是舞动的荷花一般,缓缓的走到他跟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四皇子,媚娘其实是女子。” 然后心底便是一阵的悸动,这般的美好,如何会是幻觉,若她是女子,就凭那张脸,他定会八抬大轿,请求父皇册封她为正妃,即便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一生,他必视她为掌心之宝,不受丁点委屈。 这样想着,他心里愈觉得欢快轻松,眨了眨眼睛,可那抚琴之人却是男子装扮,是男的,竟是个男的,转过身,他看着满池盛开的莲花,被云雾缭绕着,像是戴了层面具一般,和那个人一样,明明性情的要命,却为了另一个人,终日让自己戴着面具。 “何为决绝,还望国师大人指点一二,你不辛苦吗?” 夕颜将手上的白莲重新还回给了白凤,淡淡的问出了声。 “无波无绪,无情无欲,便是活着,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自我,你可知自己为何而活,为谁而活,没有目标,没有信念,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这世上,没有谁一生下来便是冷血,没有谁天生决绝残忍,也没有人愿意让自己手上染满了鲜血,一开始,那森森的白骨也会让人寝食难安,可国师大人不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人生吗?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害怕恐惧,人之常情而已,人活着,不过是信念支撑而已,国师大人当真就没有七情六欲吗?悲天悯人,不过是习惯而已,就像以前那个时候的我,杀人也是一种习惯,一天不杀人,晚上便会觉得白日里未被自己杀死的那个人会把自己给杀了,我不过是想要活的更好而已。” “这想法,是你的还是他的呢?” 白凤幽幽的问出了声,声如蚊蚋,细不可闻,夕颜转身看他,不明所以。 “国师大人过去的几年,呆在天凤殿,终日不出,近来何以出入如此频繁,今日你就不该来,夏天辰本就怀疑我的身份,现在恐怕更加盯着我不放了。” 夕颜有些怨念,话语间却依旧自信满满。 “怀疑终究是怀疑,只要不露出马脚,他便是皇子,又能耐你何?” 夕颜点了点头,她也是如此想的,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要小心些不被夏天辰捉到切实的把柄证据,他还能脱了自己的衣裳验明正身不成? “快看,仙子跳舞了。”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碧波之上,夕阳西下,重重盛开的莲花丛中,白莲绿叶之上的水珠,向上蒸腾,突然凝聚了起来,袅袅生烟,便是有风吹过,却依旧凝聚不散,幻化成七彩的霓裳,香风飘动。 先只有一处,下一瞬,四周的水珠全部向上凝聚,汇集到了一处,也随着那正中的精魄舞动起来。双足旋转,裙裾如榴花迸放吐灿,佩环飞扬如水,白影团团,身体柔软如风中杨柳,在碧池上空舞动飞扬,到最后,形成盛开的莲花之状,闭上眼睛,还可以听到清脆愉悦的笑声。 夕颜愕然,双手不受控制的张开,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险些飞了出去,身上的血液沸腾,像是自己便在那正中跳舞一般。 “白凤,你是谁,我又是谁?” 夕颜原是想大叫出声的,转过身,瞧见四周的人,这才想起今日之事,不由的放低了声音,这种感觉,太过慌乱,她实在舒服不起来。 白凤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可这一次,夕颜却不敢再像上次在慧春坊一般,甩开他的手,双手紧握成拳,极力的隐忍。 “遇见他,是你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可是莲儿,他毁掉的何止是你的一生,我总觉得后悔,也许我便不该放纵你的任性,可若不惯着你,我又该娇惯着谁呢?” 夕颜低着头,她不会知道,那双眸子在面对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不用害怕,我怎么舍得再伤你的心。” 白凤唇边漾着笑容,清瘦脸颊,天人之姿,高高在上,那双所有人都认为明净、无波、温柔、平和的眼眸中,那最暗最深处,那最深处藏着的悲悯,真的只是对世人的悲怜吗?还是对自己命运的悲叹?这一刻,夕颜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很寂寞,很可怜。 不像一般的深沉寂寞,像是大海深处的翻滚,他在你瞧不见的地方奔腾着,生生不息,像是经过了千百年的沉淀,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生命之中最可悲的一部分。 “今日是你的生日,再许你一个愿望如何?” 他淡淡的开了口,可一瞬间,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柔和,像是预料到了什么,那满身的忧伤再也遮掩不住,却始终被压抑着。 夕颜心里也觉得酸酸的,不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舍得放过,她既已经出来做事,今后难免会碰上很多自己无法解决的因难麻烦,凭着白凤在琉璃的地位,他欠自己越多,于自己的好处越大。 “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夕颜这边与白凤才约定好,抬着头,方才空中还是云霞满天,一下子全部被遮住,燃烧的红海之下,忽然多了成千上百只风筝,福字,寿字,蝴蝶,老鹰,大雁,蜻蜓,千奇百怪,灯笼的,绢纸的,单只的,有些则是比翼双飞,无一不是天上飞行之物,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周围的惊叹声,啧啧称奇声,不绝于耳。 夕颜抬头仰望着那些空中的风筝,眼底有一丝的歆羡,以前的她是为了生存杀戮,为了报复卧薪尝胆三年,而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则是为了小白,她希望自己能手握权柄,但对此她并无迷恋,她其实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像老鹰一般,翱翔于九天之上。 白凤别过头,看着仰头望向天空的夕颜,满是向往,他也笑,转过身子,站在她的旁边,同样仰望着天空,喃喃的说了声:“他能给的,原来有些我真的给不了。” “武公子,这些风筝怎么样?” 萧剑看着漫天飞舞的各色风筝,这才回过神来,走到夕颜的跟前,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沉思。 夕颜点了点头:“很漂亮。” “今日是夫人的寿辰,这些纸鸢全是我们家公子亲手折叠的,送给夫人的寿辰礼物,也不知夫人会不会喜欢。” “公子这般用心,夫人岂有不欢喜之理,你们家夫人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今日她同样也是生日,却如此冷清,看着满空的纸鸢,只觉得羡慕,如果小白能为她如此,她一定会激动的掉泪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子没有一个春梦,这世间,谁不希望自己能觅得爱郎,她才16岁,如花美貌,豆蔻年华,若是没有小白,她一定心动,若那个女子不是自己,她也会嫉妒,恨不得能代而取之。 “喜欢就好。” 萧剑道了声,伸手,马上就有两个身着青衣的女婢扯了线,一左一右,分别递给白凤与夕颜。 “国师大人与武公子能让这含苞的莲花在一瞬间盛开,必定是有福之人,就将这风筝放了,也好为我们家夫人祈福。” 夕颜觉得有些意思,心里很是羡慕,又因为那猜测变得激动起来,笑吟吟的接过婢女手上的细线,微微的用力一牵,风筝遥遥飞上天去,竟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凤凰,文彩辉煌,艳红夕阳下,浴火凤凰,涅槃重生。 “夫人能得公子一如此有心人,自当好生珍惜,白首也莫相离。” 萧剑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乐道了几声:“自然自然。” 忽听一声惊雷巨响,围在碧莲池上方的纸鸢全部飞向空中,自由自在,在场之人无不心生向往,仰望天空,身上的俗气脱了大半,不由的都想起年幼时的美好梦想,沧海桑田,一切物是人非,便是自已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我们家公子说了,夫人聪慧机智,有胆有谋,不输任何男子,理应与那凤凰一般,翱翔九天,公子就算是忧心,也从未想过成为牵绊住夫人的那根丝线。” 那纸鸢在空中飞舞,顿时遮挡住那眼红的朝霞,等到随风飘得远了,瞧不见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脖子酸痛的厉害。 还未来得及平复激动地心情,却又被另外一幕骇的张大了嘴巴,原本被风筝惊动的人齐齐的没有了声息。 从草地通往楼台的桥梁上,那柔和的光芒一点点的亮了起来,才暗下来的天空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众人睁大了眼睛,方才众人经过,竟无一人察觉,还是那天上仅有人间绝无的曲子让他们陶醉的片刻,有人放上去的呢。 定睛一看,那柔和的光芒,竟是夜明珠之光。 桥梁之上,每隔开一米的距离,便放置了一颗夜明珠,桥头到桥尾,足足有数十米,分四处,就是上百颗的夜明珠,那些富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更何况这些夜明珠颗颗拳头般大小,一个就价值连城了,上百颗,便是夏天辰,也忍不住感慨。 难怪这人能独霸怜园,上次之事,震惊朝野,到最后也只能草草了之,这样的手笔,就算是柳家,也不能做到,这园主的实力果真不容小觑,他以前还是轻估了。 在场宾客,又是惊喜,又是感伤,惊喜于有生之年竟能见到这样的场面并参与其中,至于感伤,无非就是感慨钱财太少,自己赚来的傲人财富,沾沾自喜,与之一比,想不黯然神伤也难。 众人正这样想着,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的夜晚越来越清晰,众人不由的将视线集中于一处,只见两个身着青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走上了桥来,一眼便知道这两人是双生子,为何是几乎一模一样而并非一模一样,只因这两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一个面色冷漠,像是冰块一般,另外一个则不同,满脸的笑容,一双眼睛眨呀眨的,纯真如小孩一般。 “我们公子说,今日是夫人与他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诚邀各位大人前来赏荷,还望各位大人为我们家夫人送上祝福。” 那带笑的男子方才把话说话,站在另一处的,面色冰冷的男子突然拍了拍手,被夜明珠照亮的石桥上,顿时出现了一群小孩,五六岁的光景,红衣红裤,手上提着荷灯,粉嫩粉嫩的,脸上的笑容纯真而又美好,在一旁站好。 这厢方才站定,马上就有一群婢女端着笔墨纸砚,鱼贯而入。 “各位大人,请吧。” 楼台之内,那些个身着华裳之人握笔,看着石桌上的白纸,并未马上下笔,众人看着那夜明珠散发的柔和光芒,眉头皱起,绞尽脑汁,恨不得自己写的能博那美人一笑,让此园园主一颗真心大悦,自己便也就能攀上这高枝,锦绣前途大好,自不在话下。 “武公子,国师大人,请吧。” 萧剑替夕颜磨好了墨,做了个请的姿势。 夕颜坐在方才弹琴的案台之上,眉头皱起,始终没有下笔,遥望夜空,眼前仿佛还能看到那只在九天之上的涅磐凤凰,似有些愤懑,转身看着那张白纸,一幕幕,生出了幻景。 “我们家公子说了,夫人聪慧机智,有胆有谋,不输任何男子,理应与那凤凰一般,翱翔九天,公子就算是忧心,也从未想过成为牵绊住夫人的那根丝线。” 夕颜勾唇,清亮的眼眸带上了舒心淡然的笑意,下笔如有神,很快那白纸之上多出了两排娟秀的字体,她笑着拿了起来,轻轻的吹了吹。 “武公子可是好了?” 萧剑走了过去,伸长脖子,一双眼睛时不时往那纸上凑,奈何晚间的风太大,那纸张随风飘忽,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气的他牙痒痒,他的好奇心比莫青还要强,瘪了瘪嘴,真想知道上边写了什么。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墨迹已干,她坐直了身子,将东西叠得四四方方的,转过身子,对身后的萧剑道:“可还有纸了,有硬些的吗?” “有的有的,武公子请稍候。” 萧剑连连道了两声有的,心下却暗自嘀咕,我们家那比冰块好不了多少的木头,没想到竟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女人开窍了,今日的这些,不可谓不用心,不要说是稍微硬些的纸了,便是她此刻开口说要天上的月亮星星,公子也会为他取来的。 萧剑抬头看了天空一眼,天色暗沉,时间却还算不得晚,月亮星星尚不知躲在哪里,公子即便有本事,也摘不下来的。 萧剑与身边的人交代了一句,不一会,夕颜要的硬纸就到了,淡蓝的底色,完全附和夕颜心中所想。 萧剑只见她将那长方形的纸张对齐折叠了两次,第二次折叠的时候展开,将两个角沿着折痕对齐,又把两个边翻上去折下,如此重复循环了好几次,最后她的手拉开三角,箫创看着桌上的纸船,顿时眼睛一亮。 夕颜将方才写的纸条放在折叠好的船上,起身走到萧剑跟前:“是将这个放到那小孩拿着的花灯内吗?” “武公子心思奇巧,我们家公子夫人定会欢喜的。” 萧剑在前边开路,那双桃花眼带着说不出的兴奋之意,从一个小孩手上取过花灯,递到夕颜手上:“武公子,请吧。” 夕颜点了点头,将手上折叠好的小船置于花灯之内,提着花灯,莫青、莫离二人无不恭敬让道。 夕颜提着花灯,走到湖畔,将花灯轻放其上,看他平流而下,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带上了某种期待的神采,却无人知晓她期待的是什么。 “替你家公子把这古琴带回,告诉他,这是我额外送她的礼物。” 白凤指了指案桌之上一角已经被烧毁的古琴,对着站在一旁如雕塑一般的武宇说道,下一刻,如风一般的离开。 “国师先请。” 那些人见夕颜已放了花灯,唯恐晚了没诚意,见白凤靠近,一个个手上提着花灯,纷纷让道。 “国师大人。” 便是痞子流氓,对着天人一般的国师,心里也忍不住生出敬畏,如何也不敢放肆。 萧剑正了正眉色,让开身子,让他自行取了花灯:“告诉你家公子,若是不想她手上白骨森森,就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三年之内,不要参加皇家任何的狩猎庆典。” 白凤提着手上的花灯,并未去湖畔,而是将花灯塞到萧剑手上,萧剑一惊,一旁的莫离已从他手上抢过花灯,走到一旁,背着身子,取出里边的字条,字如其人,宛若飘仙,莫离看着上面的四个大字,浑身一颤,手上一松,花灯连着方才白凤写的那几个字,掉进了湖水,很快就被淹没冲走。 “怎么了?” 莫青很快就有了感应,走到莫离身边,果真见他脸色不对。 福祸相依,他与莫青一直认为能娶到夫人这样的女子,能得她真心相待,是公子的福气,福祸相依,那是不是意味着公子的灾难也即将降临,莫离想到这里,掌心冰凉,身子愈发颤抖的厉害。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莫青浑然想起了什么,摇了摇莫离:“方才那纸条之上写了什么?” 国师的话,不可不信,但若是告诉公子,因为那未知的危险让公子离开或者抛弃夫人,定会引得他雷霆之怒,方才国师说不要参加任何皇家的庆典狩猎,不要用自己做诱饵,他整日跟在公子身边,只要事事小心,不让公子以身犯险,应该无碍,这样想着,莫离顿时冷静了下来。 “一张白纸,什么也没写,国师大人肯定是要写的方才和我们说了,今后公子或是夫人进宫,我们一定紧随其后,为了保险起见,最好将齐谡也一起带上。” 莫青也觉的有理,点了点头,保证道:“今后我一定勤加练武,谁要是敢动公子夫人一根汗毛,破坏他们的幸福,我杀了他。” 莫离恩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排马车送夫人回去,路上找几个细心的,若是发现鬼鬼祟祟之辈,当场杀无赦。” 夕颜算着时间,方才放了河灯,见天色暗沉了下来,心里不由的着急起来,在不动身回去,肯定要错过时辰了,这才想起了与自己一同前来的柳逸风,四下寻了一圈,不见人影,问了夏天辰才知道他在她弹琴完了以后就离开了,却没有告诉她他当时的表情,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她早上是随他一同前来的,没有自己的马车,这碧池距离武府,若是走路,便是快,起码也要两个时辰,她还要换衣裳,到王府肯定晚了,当然,这话她是不可能会告诉夏天辰的,她不是个喜欢遭罪的人,便是步行回去,她也不愿与他乘坐同一辆马车的。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沉,那些个大人纷纷向他寒暄告辞,眼见平顶山的马车一辆辆减少,夕颜愈发的心急,若不是山道上马车太多,她真的有拦截马车的冲动。 “可是武公子?” 夕颜转过身,看着挽着身子恭敬的小童。 “我们家公子特安排了马车,让小的送你回府。” 夕颜一听,心里喜悦,眸子顿时亮了起来,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了,哪还有时间心情推辞,急急的上了马车。 马车自然是极舒适的,也不知地上铺了什么东西,坐着比早上柳逸风的马车还要柔软舒适,尽管马车已经行经的很快,可夕颜依旧觉得太慢,恨不得抢过车夫手上的鞭子,亲自赶车。 回到武府,戌时将过,夕颜跳下马车,对一旁的武宇道:“我身子有些乏了,想早些睡觉,你累了一整日,回去休息吧。” “公子,琴。” 夕颜摆了摆手:“暂由你替我保管,过几天再给我。” 夕颜回到房间,最快速度的换下了身上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溜出房间,等了半晌,见四下无人,这才翻上了墙,跳了出去,外面已经有马车接应,红豆小童打扮,脸上却清理的干干净净。 “没人跟着吧。” 红豆摇了摇头:“王妃放心。” 夕颜四下瞧了四周一眼,黑夜中,那双眼睛隐隐有些忐忑,心也有些不安,却还是跳上了马车:“红豆,回去多收拾几套衣裳。” 柳逸风,夏天辰,国师,还有神秘园主的另眼相待,明日之后,定有不少人上门结交拜访,这是拥有自己人脉的最好时机,决不能放过了,再有这段时间,夏天辰肯定会让人在武府盯梢,便是一点点的疏忽,也会露出马脚来,她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犯错。 红豆自然明白夕颜的担忧,点了点头:“王妃,可要让相思把手上的东西全都当了。” 夕颜想了片刻,最后道了声:“好。” 若是当了,必须得找个缘由出来,夕颜放下帘子,坐进马车,陷入了沉思。 “没人在跟着了吗?” 夕颜坐着的马车才离开,便有人从角落探出身子来,踩在屋檐之上,迅速的跟了上去。 这么晚的时辰,自然是不能大喇喇的从大门直接进了,夕颜自顾让红豆停好了马车,从后院的小门翻墙,直到落于王府的后院,理了理发丝还有身上的衣裳,这才笑着松了口气。 十五已过,今晚的月色并不是很好,弯弯的,像镰刀一般,夕颜现下心情正好,看什么都觉得是美得,那弯弯的镰刀在她眼里,觉得很像是某人的笑容,每每撤娇的时候,他总是紧抿着唇,并不明显,等她依了,那向上扬起的弧度很像今日的月亮,漫天的星辰点缀浩空,一闪一闪的,却是极美的。 夕颜并未在原地停留太久,直奔翠竹居,入了夜,屋檐,走廊上,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很是喜庆,整个王府前所未有的干净。 “小白。” “小白。” 夕颜兴奋的叫了几声,半天却没人反应,她一口气冲到房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夕颜转过身,正准备拉个人问问,便见有人闯了进来。 “王妃回来了。” 那声音,又是焦急,又是欣喜。 “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夕颜接着问道。 “王爷呢?怎么没瞧见他?这么晚了,又去哪里了?” 边问的同时,眼睛也跟着四处张望。 “大家都在厨房,王爷——王爷也在厨房。” “厨房?” 夕颜的秀眉皱起。 那丫鬟点了点头:“王爷在——在厨房——做菜。” 夕颜的眸儿立刻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扫射的丫鬟直缩脖子:“那些个厨子呢?都去哪里了?是不是好久没教训你们,皮又紧了,王爷是主子,如何能让他进厨房?” “不不一一不是的。” 那丫鬈跪在地上,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是王爷非要将厨子赶出厨房,说今天是王妃的生日,要亲自下厨做菜给你吃,相思姐姐劝也没用,大家担心王爷发生什么事,就一直在厨房门口守着,相思姐姐让我在这里守着,等王妃回来。” 那丫鬟见夕颜不开口,还以为在生气,忙又补充道:“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话,王爷就在厨房,王妃自己可以去问。” 做饭给她吃?夕颜忍不住想起大婚第二日他说的那些话,不由的笑出了声,那丫鬟听到笑声,然后便感觉有一阵疾风,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转眼便不见了夕颜的踪影。 商途官道 079 给你做一辈子饭 厨房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几乎是水泄不通,整个王府,大部分的下人应该都挤在这里了。 关心有之,担忧有之,自然也不乏那些看热闹的,伸长着脖子,垫着脚尖,小白下厨,至于这么多人围着吗?方才回翠竹居,一个人也没有,有的一个还是在事后报信的,若是遭了贼怎么办?虽说在小偷眼里,这恭王府未必有他们看得上眼的,不过便是什么东西都没掉,王府遭了贼,这传出去,也没了颜面。 “一个个围在这里,你们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了是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王府若是少了些什么东西,我唯你们是问。” 围在门口的那些下人转过身,见是夕颜,听她的口气也并不友善,忙跪在地上,齐齐道了声:“王妃。” “王府的事情都忙完了吗?你们都没事可做了吗?王爷上厨房就那么好看,既是想看,那便与我一同进去吧。” 那声音凉凉的,听在耳里愈发让人觉得凉飕飕的,那些人低着头,如何还敢出声。 “今后无论是我在王府也好,不在王府也罢,若是被我发现再有今日之事,一个个都没了规矩矩,你们是知道我手段的,我是绝不会留一些不安守本分的下人在王府的,都下去吧。” 那些人跪在地上是胆战心惊,听到夕颜说下去二字,纷纷谢恩,忙不迭地的从地上起来,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夕颜笑了笑,却一点也不生气,她的手段她自己知道,这些人,不把她当成洪水猛兽才怪,不过对于这些人,即便是你对他好,又有几个人会感恩戴德?只怕永远都不会满足,相思的怀柔,需要她的强权,不过身边的人还是少了些,只有相思、红豆,现在也就多了个武宇,武木大概还要过上两年,看样子要想些办法招兵买马了,不过这事急不得,对于身边的人,她向来是宁缺毋滥。 厨房的屋檐四周悬挂着大红的灯笼,隔着一层绢纸,微弱的烛光,并不是很亮,今晚的月亮虽说不圆,倒还算亮,漫空的星辰,虽无法与上百颗夜明珠争辉,倒也不至于黑漆漆的,如此便好。 夕颜刚上了台阶,还没走到门口,脸上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已经奔到她的跟前,见到夕颜,顿时欢天喜地的,一把抱住了她:“颜颜,我还以为你又碰上意外,赶不回来了呢。” 夕颜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眼神一下子柔和了下来:“先起来吧,不是不让你进厨房的吗?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 今天确实意外颇多,也却是就差点就赶不回来了,下次出门,她再不会与他人共乘一辆马车了,幸好,终究是在明天之前赶回来了。 “今天不一样。” 夏夜白起身,仰着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清澈而又无辜,直勾勾的盯着夕颜。 “我说了会好好照顾颜颜的。” 她记得,大婚第二日,他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说过,有些尴尬的对她说道:“洗漱打扮,我现在都不会,不过,我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的学好的,每天早晨要比你更早醒来,打好水让你洗脸,努力学会穿衣服,啊,额娘还说了,要画眉点唇一一” 他还说要洗衣做饭,不过到了最后,却是她为他梳洗绾发。 夏夜白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干笑了几声:“以前都是颜颜一直照顾我,但是今天不一样。” 那双无辜而又清澈的眸子带着说不出的认真偏执,夕颜总觉得感动,心里却有疑心,总觉得那无辜的背后有自己看不到的情绪萦绕。 “今天是颜颜的生日,我当然要亲自下厨了,我做了你最爱喝的翡翠羹,还有糖醋肉了和荷叶鸡哦。” 夏夜白看着夕颜,讨巧的说道。 “过来。” 带着微微的鼻音。 夏夜白躺着头,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乖乖的走到夕颜的跟前。 “你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了,弄得比包黑炭还要黑,难怪那些下人围在门口了,恐怕又是看你笑话了,我真该让相思拿面镜子过来,让你瞧瞧自己的模样。” “他们爱笑话就笑话好了,反正都习惯了。” 夏夜白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此刻,那张银白的面具,整个一片漆黑,全都是些炭灰的颜色,发上横七竖八插了几片鸡毛,衣服就更加不用说了,鸡蛋汁,辣椒末,甚至还有血迹,若不是这么多人在一旁伺候,她真的要担心那血迹是谁的了。 她轻声责备,也不知道是怜惜还是其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头轻柔的替他擦拭这面具上的炭灰:“有我在,我倒是想看看谁敢笑话你,除了我,别人要是欺负你,我就饶不了他。” 夕颜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见夏夜白没事,这才看了身后的相思一眼:“厨房没烧着吧。” “颜颜。” 夏夜白靠在夕颜的手背上,直接将脸上的炭灰擦在夕颜的身上,像小孩一般的撤娇。 “我可是为了颜颜生日才进厨房的,你居然还笑话我。” 那声音颇为哀怨,像是小熄妇一般。 “往日这个时辰,你不是去休息了吗?怎么这么晚还在厨房,黑漆漆的,要是伤到哪里了怎么办?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辰会回来?” 相思向前走了两步,温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王妃走了以后,王爷每隔半个时辰就问奴婢一声王妃什么时候回来,王妃回来了他睡着了怎么办?王妃今日会不会碰上前几日的意外,回不来了?这些问题,奴婢如何能回答的出来,便着人去平顶山下等,看到马车就马上赶回来报道,也就大概能知道王妃什么时辰能回来,今日能不能回来了。” 夕颜赞许的点了点头,能想到这种方法,看来相思果真是心细如发。 “王妃一大早就离开王府,王爷没多久就醒过来了,一直拉着奴婢问送王妃什么礼物好,直到傍晚,奴婢端着饭菜,告诉王爷,王妃马上就要回来了,王爷见了,就说要上厨房,王妃回来可以吃上他亲手的烧饭菜。” 红豆的脸上带着笑意,一双眼睛温柔的像谁一样,小姐说的不假,也很有眼光,王爷虽傻,也没有其他皇子的身份地位,却是一块璞玉,有一颗常人没有的赤诚之心,对小姐一心一意,便是她这个做丫鬟的,也觉得感动,她真心希望小姐和王爷能一辈子就这样幸福下去。 “相思。” 夏夜白被相思说的不好意思,转过身子,叫了一声,面具下的那张脸泛着羞赧的红光。 “相思不要说了,小白不好意思了。” 夕颜对着相思娇嗔了一句,忍不住笑出了声。 “颜颜也欺负我。” 夏夜白吸了吸鼻子,那张银白的面具便是被夕颜擦了好几遍,还是停了不少的炭灰,面具下那双无辜的眼珠子,可怜兮兮的盯着夕颜,憋着嘴,仿佛她们再多说一句便会哭出来的模样。 “没有欺负你,我那是夸赞你呢,这么晚了,你吃饭了没有?相思,王爷一整日都在王府,没有出去过吗?” 相思摇了摇头:“王爷用了午膳,休息了片刻,其余的时间都与奴婢还有几个厨子呆在厨房。” 夕颜听了,心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夏夜白紧咬着唇,低头不再说话,半晌才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像是黑夜的星星一般,一闪一闪的,亮的刺眼。 “今天是颜颜生日,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吃饭了。” 夕颜看着像个受了委屈无处哭诉的小媳妇一般的夏夜白,这种感觉,温馨的让她想要落泪,这大概就是温暖的感觉,上辈子的武媚娘,这辈子的莫夕颜都不拥有过,尤其是武媚娘,温暖与她而言,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般,从来都是只能远远观望而永远都碰触不上的东西。 无论何时,那个人聪明也好,痴傻也罢,你在外劳累奔波,只要想到家里还有个人在家里等着自己,他也许只是准备了简单的饭菜,或者是因为太困,趴在桌上不小心睡着了,但你的心里依旧会觉的暖暖的,涨涨的,即便是在外再苦再累,也会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便是幸福吧。 那怜园的公子为了博美人欢心一笑,花招百出,层出不穷,固然让人觉得惊喜,也让人觉得感动,那是有钱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过这样平时扑素的感情,相互依赖,才更让人觉得温暖,她家小白用的真心并不比那个人少。 世人只知道琉璃才学兼备的相府千金嫁给了一个傻子,他们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觉得牛粪占了便宜,因为鲜花,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和尊重,却不知鲜花同样依赖牛粪,没有牛粪就会活不下去,或者即便是活下去了,也不若事先的美,体现不出自己的价值来。 小白是依赖她没错,事实上,她也很依赖他,这份感情,不到最后一刻,她同样无法舍弃。 她的一生,最大的不幸皆是源于欺骗,但是她不怕被人骗,真的不怕,撤谎可以,但一定不要让她知道真相,更加不要在欺骗伤害她以后,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她生平最讨厌的三个字便是对不起,如果真的毫无愧疚,两个人之间又如何需要那三个字。 “今后这么晚不要进厨房了,黑漆漆的,别伤到哪里了。”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转身就要离开:“活脱脱的一只小黑猫,把脸洗干净了。” 夏夜白赖着不走:“颜颜还没尝我亲手做的菜呢,我不走。” 夏夜白用着力气,定在原地,拖着夕颜往厨房里边走。 “相思,把王爷准备好的饭菜的端到翠竹居的湖心亭上,再去准备些河灯来,小白先随我回去把脸洗干净了,换身衣裳,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颜颜怎么不说清楚。” 夏夜白抱怨了声,笑了笑,这才跟着夕颜离开。 夏夜白匆匆换了衣裳,两人手拉着手,出了倚翠楼,夏夜白像只小猫一般,头靠在夕颜的肩上:“颜颜今天出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夕颜看着天上如弯刀一般的月亮,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洒着点点的光辉:“今天出去发生了很多事,也认识了很多人,不过都是些无趣的,小白今天都乖乖的呆在王府没有出去吗?” 夏夜白闻言,哼了一声,站直身子,看着夕颜,似有些哀怨不满:“颜颜还好意思说,那么早出去,也不告诉我一声,每天都是这样,只要出去,就把小白一个人扔在王府,说好了中午回来陪我吃饭的,结果晚上才能回来,说是回来陪我用晚膳的,半夜才能回来,说话一点也做不得数,也不知豆豆有什么好,你每次出去都带她不带我。” 淡淡的月光投射在那银白的面具之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夏夜白紧咬着唇,皱着眉头,一一细数着夕颜的不是。 夕颜上前走了一步,紧紧地拉着夏夜白的手,他的手很大,比这莫夕颜的手要大上许多,掌心宽厚,却一点也不粗糙,倒是手指与手指的相连的关节,有不少的茧子,和他的身体一样,他的手很暖和,带着至少可以让她觉得安心的力量,前世今生,唯一一个可以让她觉得安心而又开心的人,能嫁给他,是她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她看着夏夜白,不由的笑了笑,这世上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她不是天生就孤僻的人,但是以前的生活注定了她的身边注定就只有一个自己,她渴望温暖,却又不敢靠近温暖,这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的一种本能。 曾经,她不得已,被安排和另外一个女生住在一起,不止一次,更加不止一人告诉她,媚娘,那是个温柔而又善良的孩子,你会喜欢她的,可她能做的依旧只是表面上的友好,而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也因为这虚伪的表面上的友好与她交好着。 直到有一天她病了,她病好的时候,那个女的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这番话,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因为她说的很对,她说,媚娘,你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女孩,不相信感情,向往温暖却又不敢靠近温暖。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发高烧的那天晚上,她又给她准备暖炉还有热水袋,可是每每碰触到她温暖的东西,她的反应就像是碰到毒蛇猛兽一般,不停的向后退,全身抱成一团,即便是冷的咯咯发抖,也不会向前靠近一步。 她说,她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她永远都不可能有飞蛾扑进火里的勇气和决心,真情这东西,若不付出,又如何能有所收获。 现在,她真想拉着把夏夜白带到她的跟前,然后很坚定的告诉她:“不是我没有飞蛾扑火的决心和勇气,而是在此之前,我没能碰上那个人,但是现在,那个人被我遇上了。” 夕颜仰着头,看了夏夜白一眼,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半晌才渐渐地清明过来,她做了那么多,但愿这个让她飞蛾扑火的人不会让自己死的太惨。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想早点回来陪你,哪想到总会临时发生意外,不是我不带你出去,你整日戴着一张面具,整个皇城没几个人不认识你,我带你出去,会惹来很多麻烦,你要是不想给我惹来祸端,就乖乖呆在王府。 也并非他整日戴着面具,而是面具下的那张脸比他的面具更招事。 夏夜白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夕颜,他自然知道她的顾虑,不过想到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与她亲近,便是见她,也要偷偷摸摸的,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不由的觉得懊恼起来,等下便是胡搅蛮缠,他也要偷香不可,不占尽便宜,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夏夜白。” 夕颜用力的掰过他的脑袋,与自己的眼睛对视,原是想厉声责备一番的,不过想到可能半个月见不到他,又觉得不舍,到最后,只是很没有的底气的说了声:“今天我是寿星,不能编排我的不是,知道吗?” 夏夜白抬头小心的瞅了夕颜一眼,点了点头,紧抿着唇,暗自嘀咕:“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口气,着实带着些负气。 夕颜哼了一声,也不与他计较,不过还是没忍住,哼哼唧唧了几声:“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居然还说我,好吃的总是给你先尝,守着你,护着你,便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让你受丁点委屈,你怎么不念着我对你的这些好啊。” 那口气,也着实小孩子气的很。 夏夜白碰了一鼻子的灰,担心夕颜生气,忙道歉撤娇,她的好,他自然念着,一辈子都放在心上。 两人一路到了湖心亭,依水而建的八角亭,琉璃宫灯高挂,烛火下,映衬着莲花盛开的图案,比起那喜气的大红灯笼不知漂亮了多少倍,散发出柔和亮丽的光芒,清风朗月,漫天星辰,虽无法与白日争辉,怜园看到的那些虽有视觉上的震撼,可那些毕竟不是为自己准备的,哪里有此刻的激动。 “今后就将这琉璃宫灯悬挂于此,不要摘下。” 相思站在石桌旁,点了点头,整个湖心亭就只有夕颜,夏夜白与相思三人,静悄悄的,夕颜倚栏眺望远处,只觉得那颗激动的心也慢慢的沉淀下来,像是冬日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一般,安逸而又舒适,夜里凉风吹来,微微的有些冷,可她却有种春暖花开之感。 “王爷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指挥着我们清扫王府,看着那些大红的灯笼,说是太难看,前些日子当掉的那些东西,还有些剩的,奴婢就琢磨着买了这些东西,王妃喜欢,也就没白费,至于那些河灯,是王爷让奴婢准备的。” 湖畔之上,河灯连着河灯,足足有数百盏之多,随波逐流,星光闪闪,波光粼粼,烛光点点,十分好看。 “相思从小就跟在王妃身边,是您教我与红豆识字读书,处处对我们包容,教会了我们做人的道理,王妃寿辰,我与红豆一起琢磨了好久该送些什么,到现在还未能有结果,王妃是我们的主子,对我们恩情深厚,我与红豆这辈子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王妃恩情,我们的命都是您的,但凡只要您开口,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犹豫,王妃与红豆在外,四处奔波,少不得遇上许多麻烦事,奴婢不擅与人交际,在外面帮不了王妃什么,但是王府,奴婢一定会替您守好,王爷奴婢也会尽心照顾,不让您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相思不敢抬头,更加不敢看夕颜的眼睛,低头将食盒里边的食物取了出来,半晌见夕颜没开口,心里不禁惴惴不安,忐忑起来,转过身子走到夕颜的跟前,低着头,诚惶诚恐,就要跪下:“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 夕颜蹲着身子,托住了相思的双手,没有让她跪下:“你说的很好。” 夕颜知道,相思与红豆不一样,她是个谨言慎行的人,可每每开口,说出的话总教人感动,她不是个感情冲动的人,但是她也并非天生冷血。 “相思,我相信你可以把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于我而言,你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她曾说过在她眼里,这世上就只有两种人,有利用价值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只有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这世上,只由夏夜白一个例外,而现在,她承认了相思的价值,这也就意味着她有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王妃。” 相思抬头,眼底隐隐带着泪光,夕颜拍了拍她的肩膀:“时候不早了,你累了一整日,早些回去休息。” 相思轻摇了摇:“奴婢就站在外面等着,王爷、王妃若有吩咐,只管叫一声,奴婢马上就到。” 夕颜也不多劝,点了点头:“夜里风大,先回去添件衣裳吧。” 相思道了声是,躬身告退。 “颜颜,你在笑什么啊?” 方才站在一旁的夏夜白突然凑到夕颜的跟前,仰着头,看着夕颜带笑的眼睛,那笑,带着些赞许,还有些满足。 夕颜转过身,拉着夏夜白的手在桌旁坐下,方才不曾注意,现在才知这冷冰冰的石凳上竟有一层软绵绵的垫子,夕颜笑了笑,这身子的主人留给她最大的财富大概就是红豆、相思两个丫鬟,若是没有他们二人,她做起事来愈发的束手束脚,还有夏夜白,她定会心力交瘁而亡。 “你看看相思多体贴,善解人意,你要多多向她学习,不要再闹我。” 夏夜白闻言,讨巧的贴近夕颜,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淡淡的清莲幽香,尤其是今日,那香味愈发的浓郁起来,方才隔了一段距离也能闻到。 “我也很乖啊。” 夕颜恩了一声,拿起筷子:“你这样靠着,我怎么吃饭啊,快些起来,夜里风大,饭菜很容易就凉了,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夕颜看着桌上的几个菜卖相都还不错,心想味道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生日的时候能吃上爱人亲自下厨做的饭菜,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小白是第一次做饭吗?”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满足和幸福了吧。 “我还做了好多的。” 稚嫩憨傻的声音在夜间显得醇厚低沉起来,又有些闷闷的:“颜颜喜欢的那些菜也真难弄,红烧土豆烧焦了,西红柿炒蛋我把盐看成糖了,还有清蒸鲤鱼……所以到最后就只剩下这几个菜了,你尝尝,味道应该还不错。” 夏夜白起身,拿起夕颜跟前的小碗,给她盛了碗翡翠羹端到她手上:“今日是观莲节,我本来是想准备莲子羹的。” 夏夜白说完,耷拉着脸,叹了口气,夕颜忍不住想到莲子羹是何下场,扑哧的笑出了声,不由的想到今日在怜园外喝的莲子羹,甜死人不偿命,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喝?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呢。” 夏夜白殷勤的将勺子递到她的手上,满眼的期待。 夕颜接过勺子,勺了满满的一勺子,放到嘴边,动作顿时止住,她不想皱眉,但是眉梢还是忍不住抖动了几下,敛下眼睫,瞧着夏夜白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着实不忍心打击他的自信心。 好甜,她很庆幸在炒西红柿的时候,他不小心把盐看成糖了,那到底该有多咸,难以想象。 “小白之前没尝过的吗?” 她嘴巴贴着碗的边缘,很是小心的问了声。 “颜颜生日,自然什么都该给你先尝了。” 你还真是好心。 夏夜白说的理所当然,夕颜便没再说话。 “不好吃吗?” 嘴角下垂,那一双眸子顷刻间黯然,很是沮丧,夕颜最怕看到他这个样子,最是让她心软。 “没有,我只是不敢相信,这是小白第一次做饭,味道很不错。” 夕颜笑着说道,为表诚意,她也不用那什么勺子了,直接端着碗,一口气喝的干净,眉头皱起,吐了吐舌头,用碗遮住脸。 甜了,太甜了,甜的都腻味了,酸甜苦辣咸,她最不喜的便是甜味,这种味道最是容易麻痹神经,让人放松警惕。 她喜欢苦,慢慢的咀嚼,品味里边细细的甜味,她最喜欢的是辣,任由那辣味将自己烧的面红耳赤,浑身发烫,心情便会好上许多,但是她有胃病,每每吃辣的,肚子都会痛上好几个时辰,像是在鬼门关挣扎了一番,她却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任由自己因为这种疼痛出一身的汗,她喜欢疼痛,她有自虐的倾向。 “那我也尝尝。” 夏夜白兴奋的拿起勺子,那盛汤的盘子却被夕颜抢了过去:“我还想多吃一点。” 夕颜拿起盛汤的大勺子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眉头皱起,嘴角抽筋,她这辈子都不会让小白再进厨房的,比今日吃到的莲子羹还要甜。 那柳逸风是何等挑剔之人,若是那莲子羹味道不好,也不会给那怜园园主的面子,一饮而尽,甚至出言夸赞,到底是她那碗莲子羹有问题还是他喜欢吃甜的,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吃甜食啊。 趁着夕颜怔冷疑虑的瞬间,夏夜白拿着勺子,才刚喝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吞下,便马上跳了起来:“好甜,水,水。” 夕颜忙倒了杯水,笑着递给他:“不是让你不要喝吗?偏偏不听。” 夏夜白端着水,一饮而尽,眉头皱起,他以前从没进过厨房,哪里知道什么该放多少,原想着两人甜甜美美的,便多放了些糖,哪想到那一些居然就这么甜。 夕颜看着他的模样,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半晌才鼓起了勇气,也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至于太过僵硬“小白,今日我去了怜园的碧莲池。 夏夜白心头一颤,隐隐猜测到她要问什么了,不由怪自己大意,他原是想给她惊喜,哪想到她反而如此戒备警惕起来了,那莲子羹,前些日子他便学着做了,不过实在拿不出手,今日的还好,不过与翡翠羹一般,都放了不少糖。 夏夜白憋着嘴,看着夕颜,那模样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哼了几声,明显是不悦的:“怎么不带上我。” 夕颜见他神色无异,暗松了口气,笑道:“怜园的园主果真深情,为了博爱妻一笑,可谓煞费苦心。” 那些都是为你准备的,有什么好羡慕的,这句话夏夜白自然是不敢说的。 “你这样说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夕颜顿时一愣,夏夜白不依不饶:“我哪里比他差了,我不是还亲自下厨给你烧饭了吗?” 说到最后,又有些没了底气:“虽然有些难吃。” 不过下一瞬,又拿出了魔王特有的胡闹:“我不管我不管,颜颜就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别的男人。” “我哪有说喜欢他了,今天是我生日,不要闹我。” 说完,夕颜又觉得自己口气太重了,忙转移了话题:“这荷花鸡不错,我尝尝看。” 夕颜蹲下身子,将包裹住鸡的那层荷叶揭开,顿时传来荷叶淡淡的清甜的味道,她看着夏夜白,笑容甜甜:“好香啊,味道肯定不错,我喜欢翅膀。” 夏夜白见她一只手摁着鸡,另一只手就要扯开鸡翅,就在要放进嘴巴的时候,突然从她的手上夺了过来,扔在桌上:“不要吃了。” 荷叶鸡他放的糖一点也不比翡翠羹少,肯定是甜的要命,他知道,她并不喜欢吃甜食。 “小白,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夕颜走到夏夜白跟前,也不管自己手上刚刚拿了鸡,是不是很油,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然后紧紧的握住:“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那声音又轻又柔,就像是羽毛一般,一点点撩拨他的心弦。 夏夜白头靠在夕颜怀中闭上了眼晴,喃喃的问出了声:“颜颜为什么时我这么好?” 像是问夕颜,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问着自己。 她如此优秀,相府、慧春坊、怜园,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面对的是何人,她总是能够做到坦然自若,自信满满,才貌双绝,在哪里都能大方异彩。 而现在的夏夜白不过只是个傻子、废物而已,她不是该嫌弃鄙夷他吗?就像世人认为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她为何却独独对他千般柔情,万般体贴,便是无理取闹,也从不见他生气。 他其实知道,只要她愿意,绝对有更好的选择。 夕颜没有说话,呆呆看着屋檐上在风中摇晃的琉璃宫灯发呆。 “颜颜这么优秀,我却一点用也没有,你说想要惊喜,可我连饭都做不好,我……” 夏夜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夕颜用手轻轻的捂住嘴巴。 “但是我还是喜欢小白。” 夕颜指着那缺了翅膀的荷叶鸡,语重心长:“小白是因为那个荷叶鸡看起来还不错才会想到与我一起吃的吧,翡翠羹也是这样,时不对?” 夏夜白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太难看了如何能拿得出手。 “但是太甜了,不是我喜欢的味道,因为不是我喜欢的,便是卖相再好,我也吃不下去,在我看来,权势、名利、富贵,这此东西确实都很诱人,夏天辰那些人固然好,不过不是我的口味,要来也没什么意思,但是小白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那些东西,但我喜欢,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觉得感情真的是件很奇怪的东西,之前的武媚娘游戏人间的三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当真会为了一个男人飞蛾扑火,牺牲到如斯地步,想做就那样做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缘由。 山珍海味,青菜萝卜,各有所爱,那是因为各有各的好,她不喜欢山珍海味,每天吃肉,那是因为斗争,要生存,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是在那段每天吃着青菜萝卜的日子。 她觉得自己的记性真的很好,将近十年的杀戮,三年灯红酒绿的生活,她居然还能隐隐记得三岁以前的事情,和姥姥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里,吃着她现在完全记不住味道的家常菜,那时候老人家都很省,很多都是用水煮的,但是每每吃起那些山珍海味的时候,她就会怀念那些没有味道的青菜萝卜。 喜欢小白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她希望自己手掌权势,却从不迷恋,在她的心底,她仍有一份自己向往的简单,这世上,好与不好,从来就没有定论,别人说好,她为什么非得要跟着说好,别人认为不好的东西,她为什么就不能视为珍宝? “我就是喜欢小白,喜欢和小白呆在一起怎么了?你是傻子又怎么了?谁现定我不能喜欢一个傻子?再说了,我家小白才不傻呢,那是他们没有眼光,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惯着你,宠着你,我碍着谁了,他们管的着吗?” 夏夜白内心不可谓不澎湃,只觉得像是吃了蜜一般,不,即便是吃了一整罐的蜂蜜也不能有这么甜,甜到了心坎里,心尖上,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跟着舒张畅快了起来,他却不敢睁开眼睛,他担心她一个低头便会发现他眼底的深情和欣喜,完全不同于一个傻子简单的迷恋。 银白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仰着头,看的却并未是满天的星辰,而是那向上昂起的下巴,带着不可高攀的倔强弧度,夏夜白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起。 他笑着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双手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吸了吸她身上愈发浓郁的清荷香气我也喜欢颜颜,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颜颜离开我身边的。 夕颜恩了一声,这种平平淡淡细水流长的幸福,其实她心里很欢喜。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啊。” 夏夜白坐直了身子,拉住夕颜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腰,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靠在她的怀中,指着天上的弯弯的月亮,眉梢嘴角皆成了月牙。 她不会知道,这一刻,那双褪去虚伪便只刺下一片冰霜的眸子隐隐带着泪光,仰头看着夜空,才没有落下。 颜颜,小白也最喜欢和你呆在一起,惯着你,宠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像九天的凤凰一般,自由翱翔。 “颜颜。” “恩。” 夕颜双手抱着夏夜白,头靠在她的背上,心静的就像是湖水一般,今年,算是她记事以来第一个生日吧,以前每一天的今天,她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都快忘记抱着别人是什么感觉了。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啊?” “愿望啊。” 夕颜的声音略微带着倦意,他的背很结实,靠着也很舒服,从未有过的安心,累了一整日,她方才并不觉得因,可这样才靠了一会,困意便袭了上来。 “愿望啊,都能实现吗?” 夏夜白听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倦意,点了点头:“只要颜颜说的,到最后都会变成现实的。” 只要她说出口,他一定帮她实现。 夕颜哦了一声,抱着夏夜白的手紧了紧:“我明日要出府,这段时间,小白呆在王府不要无理取闹,乖乖等我回来。” 夏夜白不免觉得好笑,难道他真的有这么不听话吗?有些时候心里不舒服,是爱胡搅蛮缠了一些,不过也不至于让这一点小小的要求成为她生日的愿望吧。 “还有别的吗?” 夕颜闭上眼睛,恩恩了一声,头贴在夏夜白的身上,没再出声,夏夜白等了半天,没见她说话,知道她在外面累,还以为是睡着了,唯恐她受了凉,转过身子,将她轻轻的揽在怀中,月光下,那肌肤当真如凝滞白玉一般,双眸闭起,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在脸上洒下斑驳的黑影,挺翘的鼻梁,嘴唇微微抿起,这样安静的夕颜,像是乖巧的小猫咪一般,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双眸子满是沉痛的深情,这只乖巧的小猫有着常人没有的戒备警惕,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若是被发现只会让她更加的怀疑,可是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情难自禁。 “希望小白永远对颜颜永远不要有伤害、欺骗。” 夕颜的睫毛颤了颤,夏夜白闻言,吓了一跳,慌忙收回自己的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躲闪的厉害,便是有银白的面具遮掩,那惊慌却如这淡淡的月华一般,倾泻了出来。 夕颜别过脑袋,在夏夜白的怀里蹭了蹭,头贴着他的胸膛:“小白,我累了,抱我回去睡觉。” “颜颜可真懒。” 夏夜白弯着腰,又变成了之前那憨憨傻傻的模样,将夕颜抱了起来,心里却乱作一团,莫非她发现了什么,会离开自己吗? 他现在无论如何是不能放手了,不过二人只有夫妻之名,便是将来死缠烂打,理由也不甚充分啊。 夕颜笑了两声,双手环住夏夜白的颈脖,整个人贴在他的怀中。 “颜颜,等你二十岁的生日的时候,我一定可以亲自下厨,给你做一桌子你爱吃的菜。” 颜颜,现在的我不想伤害你,只想好好地保护你,可若是伤害、欺骗已经造成,我若极力挽回,你会原谅我,陪在我的身边,一直宠着我,惯着我吗?希望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还能陪在你身边。 不,是你二十岁的时候,你一定还在我的身边。 “王爷。” 相思大老远就瞧见夏夜白抱着夕颜走了过来,忙迎了上去。 “颜颜太累了,睡着了。” 夏夜白压低声音,对着相思说了声。 相思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东西:“那些烟火怎么办?” 夏夜白笑了笑,憨态可掬:“等过年的时候我和颜颜一放。” “夜里风大,王爷带王妃早些回去休息吧。” 相思边说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夕颜的身上,蹲着身子,收拾地上的烟火。 夏夜白将夕颜抱回了翠竹居放在床上,将她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朦胧的灯光下,雪白的肌肤染上了红云,精致的锁骨,想到半个月不能抱着她睡觉,再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郁闷,越发觉得萧剑说的有道理,若是生米煮成熟饭,就是她若是离开,他便死皮赖脸的跟上去,若是有男人敢对她心怀不轨,来一个杀一个,两个凑一双。 这样想着,不由的蹲着身子,推了推夕颜。 “颜颜,你这次要离开好久啊。” 夕颜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便是疲倦,她心里明镜似的,这厮八成又要找借口闹她了。 夕颜不想理夏夜白,不过夏夜白哪里会让她如此,爬上床,整个人趴在她身上,指尖从夕颜的唇上划过,许是方才吹了风,冰冰凉凉的,夕颜浑身一颤,想也不想打开他的手:“别闹。” “颜颜,你这次怎么要出去那么久啊,我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夏夜白的声音多少透着些担忧和郁闷,他现在已经习惯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入睡了,要是离开,真的是会不习惯的。 夕颜见他这样,心下知道,等下准没好事,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半个月的时间不见,她应该也会很想他的,这事,全赖夏天辰。 夕颜任由夏夜白趴在她身上,不应他也不像方才那般抗拒,夏夜白眼睛一亮,顿觉得有戏。 “颜颜,你让我亲亲好不好,你让我亲一口去,我保证,你不在王府的半个月,我一定乖乖听相思的话。” 夏夜白肯定的保证,见夕颜不抗拒,一双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脸上的笑容比狐狸还要狡猾,他知道她没睡,以前是他在她的跟前装睡,这才多久,就全变了。她应该已经在怀疑了,他的意思就是,趁着她还没完全发现之前,最好能将生米煮成熟饭,反正对她,他的脸皮堪称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了。 夕颜未尝情欲,被他这样上下点火,便是再困也不可能继续睡下去了,转过身,刚想斥责夏夜白一番,哪知他尺寸捏的恰到好处,夕颜刚转身,就抱了上去,压在她的身上,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瞅着她,还带着些央求:“好不好?就让我亲亲。” 若不是那双眸子尚算清明,她都忍不住怀疑他像上次在倚翠楼那样,吃了春药了。 她的意思当然是拒绝,不过转念一想,这夏夜白虽爱胡闹,说话却还是算话的,反正自己已经被他不知道亲了多少回了,也不在意多这一次,思量了一番,到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你说的,若是我给你亲了,这半个月你保证安生的呆在王府,乖乖听相思的话。” 夏夜白相当诚恳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快点亲,我也好早点休息,明日一大早我就要出门办事。” 夕颜平躺着身子,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的厉害,嘴唇抿的死紧,双手拽着被单,她上辈子虽然看过毛片,但是看和亲自上阵做那根本就是两码事。 她也算是冷感,别人看了毛片都是欲火焚身,她却还可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脸不红气不喘,一点感觉也没有,连自己都觉得不正常,偏偏碰上了夏夜白这个魔障。 她为了让自己乖乖呆在王府,牺牲还真大,不过他知道,夕颜也是担心他,怕再次发生五皇子这样的事情,不过见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还是觉得好笑。 “你先起来。” 夕颜对夏夜白耐性一向很好,也由着他,心想着,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能让他安生半个月,不要说是吻,鸳鸯浴她也拼了。 夏夜白坐在夕颜的双腿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脑后,夕颜像个木偶人一般,任由他摆弄,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事实上却是手足无措,心脏砰砰乱跳,上次在湖心亭,她毫无防备,还被吻得心跳加速,现在还有这么多的准备工作,如何能不紧张,手心都已经出汗了,这哪里是接吻,他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若非真有事,她也不愿与他分开半月。 越想越觉得紧张,不由的舔了舔干燥的唇:“好了没,再磨磨蹭蹭,我就睡觉了。” “好了。” 夏夜白的唇贴着她的耳畔,那声音低沉喑哑,带着说不出的磁性,还伸出舌头,有意无意的划过她的脸耳垂,夕颜只觉得体内涌动着一股莫名的骚动,难以克制的骚动,不由的有些后悔,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夏夜白见她意志动摇,忙吻上去,一手扶在她脑后,先是在她唇角来回舔吮,动作细心温柔且诱惑,十分耐心,比起上次不知温柔了多少倍,待她忍不住嘤咛出声,舌头忙趁机溜进去,长驱直入,纠缠着夕颜的舌尖。 夏夜白的手还不忘到处摸索,从脊背到腰下,从锁骨到肚脐,从侧身到胸前,极尽所能的抚摸每一寸肌肤。她的外衣方才就被夏夜白脱了下来,只着了一身单薄的内衫,隐隐的便可以瞧见肚兜还有雪白的肌肤,夏夜白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快要炸开了,隔着衣裳,手便伸了进去,柔腻细滑,触手温润之极。 夕颜的身子颤抖的厉害,这种脱离自己理智的颤抖让她觉得很不自在,这样的小白也让她有些吃不消,拽住夏夜白的手,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却不知,此刻的她,脸颊粉嫩,双眼迷离,嘴唇嫣红,比起往常,愈发的诱人起来。 夏夜白虽宠着她,不过心里着实担忧的要命,每日想着的便是如何将生米做成熟饭,如何瞒住夕颜,不过她现在生了疑虑,他愈发要加快动作,哪里就肯放手,俯头再吻了上去,务必要一气呵成,将她吃干抹净。 两个人贴得极近,肌肤相互摩擦,似有火花,瞬间点燃,欲望如潮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这些全是情场高手萧剑亲自教授,再看了些春宫图,完全是现学现卖,不过男人在这方面向来可以自学成才,更何况他本就聪慧,又用了心,还有数不清的实战经验的军师多次指导,岂是夕颜能够抵抗的了的。 夏夜白恨不得她肚子里面就有自己的种,见夕颜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一只脚便压住她的挣扎,身上的衣服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褪去了大半。 夕颜再怎么强悍,也还是女子,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她原以为夏夜白只是亲她,才处处依着他的要求,哪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 夏夜白低着头,隔着粉色的肚兜在他的胸前吮吸了一下,夕颜浑身一颤,立马蜷缩成一团,果然就有了反应,夏夜白笑得有些恶意,知道是她的敏感点,微微低头,身下的娇躯一览无余,他按着萧剑说的那样,在她的胸前来回蹭了几下,还用手恶意的揉捏,心想,萧剑于他而言,最大的本事不是医术,若今日真能成事,他一定放他三天假。 夕颜只觉得身上像是有团火在烧一般,比起那日在倚翠楼胸口疼痛还要难受,忍不住发出呻吟,懵懂又带着无知,柔媚入骨,夏夜白听了,险些爆炸,他也是第一次啊,比起一般人,自然要兴奋些,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自己肖想了许久的。 他的手在她大腿内侧来回游移,浑圆光滑柔嫩,仿佛有魔力,让他欲罢不能,难怪萧剑日日春宵,原来女人的身子竟是有这般的魔力,夕颜已软成一滩水,夹紧双腿,不肯让他得逞。 “颜颜。” 他轻声叫道,不若往日的撤娇,而是带上了深深的情欲,额头上沁出汗滴,全身汗津津,身下欲望坚硬如铁。他强硬分开夕颜的双腿,手往下探去。 夕颜吓得脑中一冷,惊慌失措,警铃大响,她现在浑身无力,如何能阻止的住夏夜白的来势汹汹,见他并无罢休的意思,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竟带着些慌乱,忙道:“夏夜白,你要是继续,这次离开王府,就休息我再回来。” 商途宫道 080 小白死皮赖脸,天下无敌 夕颜吓得脑中一冷,惊慌失措,警铃大响,她现在浑身无力,如何能阻止的住夏夜白的来势汹汹,见他并无罢休的意思,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竟带着些慌乱,忙道:“夏夜白,你要是继续,这次离开王府,就休想我再回来。” 夕颜仰着头,两边的脸颊像是燃烧的晚霞一般,比那些上了胭脂水粉的女子不知好看了多少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开大大的,还带着些惶恐,残留着迷离的情欲,声音不大,甚是柔情似水,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决绝,夏夜白却觉得像是冬日里凛冽的冰水一般,把他方才的欲望瞬间浇灭。 夕颜见夏夜白愣住,忙推开他,衣不蔽体,双手拽着被单,慌张的跳下了床,哪想到还没走几步,身上的肚兜就掉了下来,夕颜尖叫了一声,忙裹紧身子,夏夜白转过身,看着掉在地上的肚兜,何曾见过她如此惊慌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方才那颗冰冻的心瞬间被注入了热流一般,马上就复苏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若是有朝一日生米煮成熟饭,他定要让她几天都下不得床来,对,一定让她几天下不得床来,不然难消他的心头欲火。 夕颜见小白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肚兜,低头瞧了瞧什么都没穿的身子,又是一声尖叫: “夏夜白,你给我转过身去,这段时间不准烦我。” 她是冷感,对这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方才她并非没有感觉,只不过是初次,再加上她习惯把什么事情都掌控上手上的个性,那超出预知,无法操控的陌生感觉,自然心里恐惧,她的心里也还有太多太多的疑虑顾忌,在感情情事方面,她与夏夜白一般,都不过是一张白纸而已。 夕颜提了提身上的被单,一奔一跳的,伸手就要去取放在衣架上的衣裳,许是太过紧张慌乱的缘故,衣服跟着衣架一起整个倒在地上。 夏夜白听她的口气不善,这一趟离府,她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是不会回来了,这次出去,少不得会与琉璃的那些青年才俊接触,她这要是负气离开,岂不是让别的男人有可趁之机,他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能将那园主与自己牵扯上,看来她对自己的怀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这次放任她离开,她再在胡思乱想,到时候真的不回来那怎么办?当下捡起地上的肚兜,决定势必要将无赖进行到底。 “以前你换衣服我又不是没看过,刚才也全部看光光了,现在为什么不能看了?” 夕颜红着一张脸,不看夏夜白,若不是现在身上光光的,什么也没有,她定要冲上去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她虽然不与他一起沐浴更衣,换衣服的时候也不会刻意避开,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抱着她,也会动手动脚,但是只要不太过分,她也就由着他,夕颜身上的便宜,早就被夏夜白占了个精光了,所以方才他说吻,她也没反对,哪想到夏夜白会如此过分。 哪里是亲,分明就是要将她吃干抹净,玩的还是偷袭。 夕颜蹲在地上,抬头,冷着脸,狠狠地瞪了夏夜白一眼,双颊粉嫩,如桃花盛开,那一双美目,像是娇嗔一般,波光流转,那被单裹在身上虽比较严实,不过她现在身无寸缕,就连肚兜也没有,夏夜白低着头,刚好可以瞧见被单下的风光,胸前那一片肌肤如凝滞白玉一般,不由想到方才柔滑的触感,又是一阵的心猿意马,却也知道若是此刻自己再敢胡闹,她定是要真的负气离家出走了。 只能看,不能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身上的欲火燃烧的愈旺,恨不得扑上去,也只能吞吞口水,强力克制压抑,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就是此刻夏夜白的真实写照。 他昂着头,尽量不去看夕颜露在外面纤细的手臂,雪白的小腿,还有被单下的风光,孩子气的哼了声:“刚才全部都摸过了,颜颜的皮肤真好,摸起来滑滑的。” 这样的话明明该是猥琐至极的,可听在夕颜耳里却觉得恼火万分,想到那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游离,带来一阵阵电击的酥麻战栗,夕颜脸烫得愈发的厉害了,低着身子拾起衣裳。 “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夕颜指了指夏夜白放在手上不停挥舞的肚兜。 “颜颜说的是这个吗?为什么你要穿这个,我怎么没有?” 夏夜白将肚兜放到夕颜的跟前,那笑容,和往日一样,说不出的憨傻真诚,低头瞧了瞧自己裸露的胸膛。 方才一番激情,夕颜身上是什么东西都被夏夜白扒了下来,夏夜白自然也不可能衣裳整齐,两人的外衣交缠着一起,七零八落的,满地都是,夏夜白上身唯一穿着的一件单色的内衫,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露出大片的胸膛。 夕颜又气又恼,恨声道:“夏夜白,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我裹着被单就离开。” 若站在这里的是别人,她的回答一定是,你要是想当娘娘腔,爱怎么穿怎么穿。 这人哪里傻了,便真是傻子,那也是不折不扣的色狼,夕颜越想越气,大婚至今,两人虽未有夫妻之实,不过他说的倒是一点不假,便是不说方才的,她浑身上下,也没哪个地方是他没碰过的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生气,她处处惯着他,宠着他,由着他,而他总是得寸进尺。 “不给拉到。” 反正房间里面的肚兜多得是。 夕颜越过夏夜白,就要去柜子里拿肚兜,再换身衣裳,眼不见为净,这次她绝对不会再心软了。 夏夜白哪里不知道夕颜的意思,见她经过自己的身边,忙楼住她的腰不放,头靠在她的小腹上,蹭了蹭,夕颜顿觉得心慌,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的缘故,一张脸烧的不成样子,耳根完全红了。 “不是明天还要出去吗?今天累了一整日了,颜颜早点睡觉吧。” 那被单不是很厚,薄薄的一层,夏夜白说话时,灼热的气息全洒在她小腹上,一阵一阵的痒得厉害。 胡搅蛮缠,又开始胡搅蛮缠,夕颜又是头疼又是恼火,使劲的想要把他推开,夏夜白早就知道夕颜定不会这般轻易的屈服于他,她的力气不比一般的女子,他紧抱着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这么晚了,颜颜能去哪里,相思、豆豆见你这么晚去找她们,肯定会起疑心的,要是被下人瞧见,看你这样怒气冲冲的,肯定都会知道我欺负你了,你对我那么好,宠着我,惯着我,处处为我着想,那些人都说我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娶上你这样真心待我的王妃,若是被他们知道我欺负你肯定会说我禽兽不如的,他们都是因为害怕你才对我好的,要是你对我不好,他们一定又会像以前那样凶我、欺负我的。” 夏夜白紧抱着夕颜的腰肢,越说越伤心,越说越难过,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哽咽,夕颜铁石心肠,对他却是菩萨心肠,这一番话下来,心里虽然生气,却并不若方才那般厉害,只在心里愤愤道,他倒是记得自己对他的好,能娶上自己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那为什么就是不让她省心呢,偏生自己也没用,对他就是心软。 夏夜白也正是仗着这一点,也才能色胆包天,胆大妄为。 夏夜白见有用,忙苦着脸,开始数落起夕颜的不是,倒是没有忘记装可怜,扮演苦情的角色: “我知道颜颜喜欢我,对我好,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嘛。” 夏夜白憋着嘴,差点哭出声来。 “颜颜长得好看,又聪明能干,那么多人都夸赞、喜欢你,没一个喜欢我的,他们都说我是傻子、废物,骂我没出息,配不上你,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不过小白真的很喜欢颜颜啊,你要是离开小白,小白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声思哀切,隐含着哽咽,夕颜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可尽管这样,他也不能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做那种事啊,她都已经保证过了,只不过让他多等两年而已,难道她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也不知道颜颜和豆豆每天在外面干什么,可你老是把我扔在王府,让相思照顾我,相思不爱说话,你又不让我出去,王府的那些人他们又不和我玩,我一个人无聊,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你每次都不按时回来,我当然担心了。” 那声音,比那深闺的怨妇还要哀怨上几分,担忧害怕之情溢于言表。 夏夜白此话说得不假,这担忧害怕更不是装出来了,以往的他虽谈不上冷血无情,却没有一个女子让他动情,琉璃第一美女,才貌双绝,这些不过都是虚名,他以前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可他现在却恨极了这虚名,偏生他是个没用无能的傻子,每每看着别人看她的眼神,也只能在心底气的牙痒痒,尤其是那夏天辰,莫夕颜对四皇子夏天辰的倾慕是琉璃上下举国皆知的,一想到他们两个可能会见面,他就会觉得无比的烦躁,再者,也担心夕颜知道他欺骗她的事实,离他而去,那说的当真是情真意切。 夕颜也不是不明白夏夜白的担忧,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不高,若是换成夏天辰、夏明旭之辈,定不会让她男装打扮在外行走,可她也是被逼无奈啊。 五皇子沦落到今日这地步,虽不是她一手造成的,但她也休想逃脱干系,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不如直接将他从东城城楼上扔下来,若是成了死人,那也就一了百了了。 那兰妃三番五次邀请自己进宫,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按什么好心?皆被自己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可这并非长久之计,最关键的还是手上握有自保的筹码,她若是不出去,整日呆在王府,天上就会掉下数不清的金银吗? 夏夜白知道夕颜已经动摇,不过心里终究是怒气难平。 “颜颜,你不要生我气了,你一生气我心里就难受。” 夏夜白巴巴的贴着,讨好道。 “快点起来。” 夕颜依旧冷着脸,踢了踢地上的夏夜白,她现在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哪里是气夏夜白,她是气自己,一点用也没有,方才还是怒气滔天的,这才多久,她就又开始心软了。 夏夜白抱着夕颜的腰不放,那一双满是泪光的眸子精光闪闪,虽有伤心委屈,更多的却是开心满足,就知道,颜颜到最后一定会心软的,若是下次,若还有下次,她发现事情的真相,她还会像今天这样轻易原谅自己吗? 小白恩了一声,摇了摇头:“颜颜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夏夜白,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地上冷冰冰的,你赤着脚,又没穿衣服,你要是想生病的话,就继续跪着,我这段时间可不在王府,你即便是病了,我也不会回来看你的。” “颜颜,你真的不关心我了吗?” 夕颜现在就是被踩住尾巴的小猫,又被人捏住了脖子,根本就动弹不得,她没低头,自然不知道小白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和算计。 他哪里能不知道,颜颜这是关心他,担心他生病呢。 “你现在倒是会说了,我生气你心里就难受,那你还要处处惹我生气,与我胡搅蛮缠,还不快点起来,你生病了我在外面如何能够安心。” 夕颜冷哼了一声,提了提被夏夜白蹭的不停往下掉的衣裳,就要去取衣裳。 “颜颜,我真的知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你明日离开王府,大半个月才能回来,这么久我都习惯抱着你睡觉了,我一定会很想你的,你晚上就让我抱着睡好不好,我保证,只是抱着你睡觉,绝对不动手动脚的。” 夏夜白一双眼睛盯着夕颜,做发誓状,满是诚恳。 “夏夜白,你说话一向不算话。”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原谅他。 “我出去的时候尽量小心些,不会轻易让别人发现的,相思不是爱嚼舌根的人,我不告诉她是你欺负我,她不会胡乱揣测的,我刚好有些话要交代她,时辰不早了,说完了我就出府,这些日子你乖乖呆在王府。” 夏夜白见她态度坚定,不过他岂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抱着夕颜的腰,紧的差点把她裹着身体的被单给扯了下来。 夕颜只觉得快要被他给气炸了,大喝了一声:“夏夜白,你到底想干嘛。” 夏夜白站了起来,看着夕颜凶巴巴的模样,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巴巴的瞅着她,那模样,不知有多委屈:“颜颜你说过不凶我的,你说话也不算话,我是像你说的得什么进尺的,我碰你不都是因为喜欢你吗?我就喜欢和颜颜黏在一起的,就喜欢抱着颜颜,贴着颜颜,你既然喜欢和我呆在一起,那为什么每天都不呆在王府陪我,一大清早我还在睡梦中就和豆豆出去,那么晚才回来,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每次都和我说乖乖的呆在王府,你根本就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你根本就不喜欢我,颜颜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颜颜,可颜颜却老是骗我,还不喜欢我。” 颜颜见他哭得厉害,眉头不由得皱起,一个大男人,整日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闹得她心烦,若是别人,她早就一拳挥过去了,偏生是夏夜白,她才一见他伤心难受就忍不住心软,不由的想到上次他踩在碎片上,鲜血直流,见夏夜白转身,又担心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心慌的厉害,忙追了上去。 “小白,我生日,你就安生点吧。” 带着懊恼,还有些火气。 夏夜白背对着夕颜,听到她的声音,头也不回,负气道:“你的生日已经过了,我还亲自去厨房给你烧饭做菜,你还嫌弃我弄的太甜。” 夕颜眉头皱起,她哪里有嫌弃,明明是他自己把那鸡翅给拍掉的,不过对于这样的胡搅蛮缠,她能说些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她受了委屈,被占了便宜,可到了最后,通通都成了她的不是。 这次夏夜白可没准备做什么傻事,经过上次的脚底受伤事件,他这样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吓夕颜而已,现在鱼儿都上钩了,他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了。 “夏夜白。” 夕颜身上裹着被单,不能跑的太快,不过现下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就像夏夜白说的,她都已经被他看光光,摸光光了,在古代而言,她根本就没什么贞操可言了。 扯着被单,只裹住重点部位,一只手提着,赤着脚追上前去,夏夜白本就是装装样子,走的自然不快,直到感觉夕颜就在距离自己身后不远的位置,才勉强加快了步子,任由夕颜逮了个正着。 “反正你都不喜欢我了,还碰我干嘛。” 夏夜白挥了挥手,紧咬着唇,奋力的挣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用了二分之一的力气而已。 “夏夜白,你再挣扎一下试试。” 反正勉强将被单像浴袍一般固定在自己身上,跑到夏夜白的跟前,扣住他挣扎的手,红着脸,微微的有些气喘,着实气的不轻。 夏夜白紧咬着唇,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泪花点点,楚楚可怜,差点就哭出了声:“你不是不喜欢我了吗?” 言罢,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夏夜白站在原地半天,见夕颜盯着他半天没有反应,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瞧了一眼,看着胸口上那长长的刀痕,不由吓了一跳,方才情动,外套褪尽,便是这内衫也是解开的,只是挂在身上而已,他一心只想着把夕颜留下来,忘记了自己身上新添了一道疤痕。 夕颜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呆呆的看着夏夜白胸口上的伤痕,长长的一条,在靠近心脏的位置,这若是偏一点,或是深一分的话,说不定就没命了,什么时候受的伤,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看着伤疤还是新的,应该就在这一两个月。 夏夜白暗皱着眉头,脑子转的飞快,他定是不会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可这伤口,该如何解释。 夏夜白自顾踌躇不安,夕颜上前几步,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覆上他的伤口,指尖冰凉,夏夜白心跳的愈发的快。 “疼不疼?” 轻柔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怜惜。 夕颜盯着上面的伤口,那长长的一条,像是划在自己的胸口上,一点点的,像是要把自己的心都给撕开了一般。 不用说,当时一定很疼。 夏夜白的心跳的愈发的快,一阵的口干舌燥:“只是被匕首划了一下,就和别人在身上打了一拳,有一点点疼,也不是很疼。” 夏夜白无所谓的说道,其实,当真是很疼的,这种疼,又岂是拳头能给的,但是想到可以让昏迷的她醒过来,便觉得这样是值得的。 夕颜恩了一声,抱住他,那柔软的身体,越发浓郁的清香,夏夜白只觉得浑身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下身炙热如铁,心里七上八下,他最最害怕的还是夕颜问这伤口的由来,她说她不喜欢欺骗,他更不愿意骗她。 等了半天,夕颜还未开口,夏夜白急的头上直冒冷汗。 “时辰不早了,睡觉吧。” 夏夜白瞪大着眼睛,便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窃喜,兴奋,激动,好像还有点遗憾伤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夕颜未动,夏夜白也不动,唯恐自己前脚刚上了床,她后脚换上衣裳就跑了。 “你先去睡吧,我换身衣裳。” 夕颜松开夏夜白,从他的手上将肚兜拿了过来,转过身子,就要去换衣裳,夏夜白看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也是第一次,他有了如此深的疑感还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房间里面只燃了根蜡烛,在风中摇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不甚明显。 夜里,两个人躺在床上,因为夕颜第二日要早起,便睡在了外边,夏夜白睡在内侧,夕颜背对着夏夜白,不知在想些什么,夏夜白看着夕颜的背影,心里着急,这个样子,比方才更让他觉得不安,他皱眉思索着的自然是如何打破僵局。 “颜颜。” 夏夜白凑了上去,轻轻的叫了声。 过了好半晌,就在夏夜白以为夕颜已经睡着的时候,夕颜这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睡着了吗?” 若是睡着了,还会应他吗?夕颜动了动身子,应都不愿再应他一下。 “颜颜,我就抱抱你,你身子凉,我给你捂热来。” 夏夜白说完,也不管夕颜同意不同意,移了移身子,直接将夕颜楼在怀中。 “你的手好冰。” 夕颜的双手被夏夜白的双手捧在掌心,使劲的揉搓了几下,又放在嘴边呼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的暖和了起来。 这手是暖和起来了,可另外一只手就不安分了,隔着衣裳又开始在夕颜的身上煽风点火,这类占便宜法早就形成了习惯,夏夜白见夕颜没有抗拒,少不得又得寸进尺起来,那双手解开夕颜的衣裳就要伸进去。 “小白。” 夕颜扣住夏夜白的手:“你说过只抱着我,不动手动脚的。” 夏夜白一张脸顿时耷拉了下来,眼底的光芒减了大半,委屈道:“别的夫妻都是亲密无间的,他们可以做的事为什么我不能做,母妃说,母亲最心疼孩子了,只要有了孩子,再要强的女人也会变得温柔如水的,颜颜,你给我生孩子好不好,要是有了孩子,我就让你出去,我一定乖乖听话,天天在王府带孩子。” 夏夜白头靠在夕颜背上,玩起了一贯的撒娇,那稚嫩的嗓音带着他的不满,夕颜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夏夜白,她一向心软,上一刻生气,下一秒就好了,只是觉得不能轻易原谅他,要不然下次他更容易得寸进尺,才一直忍着没有说话,由着他自言自语,她装功确实不错,不过遇上了命里的克星,任你再强,你再能装,也只有破功的命。 “颜颜,你笑了,你笑了,你不生气了啊。” 夏夜白像是得到糖吃的小孩一般,就差没跳起来拍手鼓掌了。 人不要皮,必死无疑,可对象若是夕颜,小白不要脸,必定天下无敌。 夕颜转过身,与夏夜白面对面,将他在半空中挥着的手捉住,又替他盖好被子,眉眼间笑意再明显不过。 “堂堂一个王爷,整日在家带孩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她在的那个时代,女主外,男主内,家庭主夫也不见得多稀罕,不过在这琉璃,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她是可以不介意,让小白呆在王府,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她是一点也不介意他什么都不会了,也不知别人会在背后嚼什么舌根,她可以没了脸面,但决不允许别人对小白指指点点。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才管不着了,别人要打我,我也不能怎么样啊。” 夏夜白不以为然,一双眼睛盯着夕颜,闪闪发亮,对着夕颜傻傻的笑。 夕颜也笑,将夏夜白揽在自己的怀中:“谁说不给你生孩子了,你这辈子就我一个女人,我不给你生小孩,谁给你生去,身为父母就要对小孩负责,我们王府现在什么都没有,又被别人瞧不起,便是将来有了小小白,小颜颜,也会被别人瞧不起,被别人欺负的。” 夏夜白仰着头,哼了一声,看着夕颜,满是认真:“谁要是敢欺负他们,我把他们统统给杀了。” 他和颜颜的孩子,谁要是敢动他们一根汗毛,他必定十倍百倍的奉还。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脱光光睡觉。” 夕颜伸手弹了弹夏夜白的脑门,夏夜白吃痛,向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盯着夕颜的眸子委屈的都要滴出水来了:“颜颜,你干嘛打我?” “你这满脑子的歪脑筋是谁教给你的,整日只知道想着这些,你说,是不是趁着我没在的时候去找别的女人了?” 那声音,着实是醋味十足,整个房间顿时都变得酸酸的。 夕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方才他的那个动作分明就不是亲吻的动作,他如何会这些,那吻比起上次在湖心亭的霸道不知熟稔了多少倍,她差点就意乱情迷了,怎么都不像是第一次。 夏夜白笑了笑,很是无辜的摆了摆手:“没有,我真没碰别的女人。” 夕颜没好气的说:“那你怎么会那些的,你给我说明白。” 夏夜白瞥着嘴,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起身,爬到了床榻的另一边,拿出一本蓝色的小册子,坐在夕颜的旁边。 “呐,就是这个,这是母妃留给我的,说是让我大婚以后看的,说是这样就可以有孩子了,你这些日子天天和豆豆往外边跑,我无聊了才想起来,便翻出来看了。” 夏夜白说完,满是兴奋的躺了下来,凑到夕颜的跟前。 “这是亲亲,我们刚才做的动作,你看,这个女人就是抱着男人的头,整个身体都贴着,颜颜你怎么和她不一样,你都不将手插进我头发里边,也不伸出舌头,害我还以为自己搞错了,还有啊,你看他们都没有穿衣服,我还让你穿了一件那个。” 夏夜白指了指夕颜最里边的肚兜。 “还有这个,颜颜,只要脱光光再把你给压住,就可以生小孩了吗?这个女的居然还用腿圈着他的腰了,颜颜,下次我们也试试好不好?” 夏夜白一页页的往下翻,连带的还替夕颜讲解了起来,若不是这本书是他母妃所留,夕颜真的会把它撕得稀巴烂,然后扔掉。 夕颜浑身冒着冰冷的煞气,夏夜白却浑然未觉,犹自说的开心:“颜颜,你看这个女人的手。” 夕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画面上,一男子全身赤裸的躺在床上,另外的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身只有一件肚兜,下身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亵裤,整个胸部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最最过分的的是她的手,传说中的打灰机,夕颜看了夏夜白一眼,脸顿时爆红,想也不想就抢过他手上的春宫图:“夏夜白,谁让你看这个的,今后不准看了。” 夏夜白看着夕颜的模样,缩了缩脖子,很是小声也很没有底气的问道:“为什么不能,这是母妃留给我的。” 萧剑,你该庆幸,今天我放在床头是我母妃留给我的春宫图而不是你的,若是将来被颜颜知道,非得将你生生扒了皮。 “不能看就不能看,你要是在王府觉得无聊,偶尔也可以出去走走,但必须事先告诉相思一声,让她找几个身手不错的跟在你后边,但是倚翠楼那些青楼瓦院你绝对不能去,还有这样的书。” 夕颜挥了挥手上的蓝册子:“你也不能再看,知道了吗?” 夏夜白乖巧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想看,他是男人,每次看了以后都难免会有冲动,颜颜不肯,他又不能找别的女人,每次把自己憋得要死,泡了好几次冷水了。 夕颜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温柔的抚摸上夏夜白的脸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小白。” 她轻轻的叫了声。 “恩。” 夏夜白乖巧的应道。 “一直就这个样子,永远都不要改变好不好?千万不要有一天,我连小白都不认识了。可以对着我撤娇,也可以任性,无理取闹,闯一些小祸也没有关系,这些我都可以容忍,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不让你受到委屈伤害,还有,千万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夕颜直直的盯着夏夜白,不知是因为光线还是何故,夏夜白竟觉得那双眸子隐隐的好像是有泪花的,似有若无,像是一场幻觉。 你不怕欺骗,允许我撤谎,却不让我让你知道真相,这世上,哪里有纸是可以包得住火的的,还是你已经发砚了什么。 夏夜白强力压制住内心的伤感恐慌,紧抿着唇,很是认真:“我知道了,颜颜不喜欢对不起,那我就不对你说这三个字好了。” 夏夜白无赖般的捉住夕颜的手:“颜颜,我这么乖,你不是应该奖励我,你亲我一口,好不好?” 夏夜白凑上前去,脸几乎贴着夕颜的脸,银白的面具下的光芒,说不清也道不明。 “夏夜白,别烦我,我要睡觉了。” “就亲我一口吧。” 厚脸皮的央求。 “再无理取闹就把你踢下床去。” “不是说无理取闹也没有关系吗?” 呵呵的两声干笑,捉住了夕颜的痛脚。 “颜颜,还有两年啊。” 巴巴的凑了上去。 “才两年而已,不准去找别的女人,好了,我要睡觉了。” 夕颜叫了一声,双手用力的拽着被子,将自己的整个脑袋也给裹住。 “那好吧。” 勉强妥协,却还是不能善罢甘体:“我等你两年,但是到时候你必须把书还给我,然后陪着我从头到尾把上面的动作做一遍。” 开始很是诚恳的与夕颜商量道。 “夏夜白。” 夕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发丝凌乱,额上微微的有些细汗。 “又不是一次性做完。” 夕颜盯着夏夜白良久,奈何他不为自己的气势所动,依旧死缠烂打的凑了上来。 “啊。” 她烦躁的叫了一声,克制住教训那张欠扁的脸的冲动,背对着夏夜白,整个人裹进了被子里边。 夏夜白坐在床的内侧,双手抱着夕颜,看着被被子裹成一团的夕颜,亲手摘下脸上的面具,眉梢上调,嘴唇上扬,黑曜石般的眼眸满是笑意,张了张唇,却没有出声:“从头到尾,一个也不落下。” 昨晚被夏夜白闹了一宿,夕颜依旧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起来了,双眸清亮,顾盼间自信满满,没有半分的倦意。 洗漱干净,换了一身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满脖子被啃的红印,眉头皱起,却只能暗自生气,无奈去换了身高领的衣裳,虽有些欲盖弥彰之意,不过也总比大喇喇的被人瞧见的好。 相思、红豆二人知道夕颜今日要出门,起的都比往常早,相思是提着食盒进来的。 昨晚去湖心亭整理,自然知道夏夜白准备的那些东西夕颜都没怎么吃,那怜园是个什么地,她心里也是知道一些的,夕颜一整日没有吃饭,第二天一大清早又要出门,她昨晚一整晚没睡,就是为了让夕颜起早能吃些东西再出门。 “王妃,你吃些东西再走吧,若是来不及,就在路上吃。” 相思走到夕颜跟前,将食盒放到桌上。 夕颜点了点头:“红豆,你拿着,我们在路上吃。” 时辰不早了,从这里到武府马车要不少时间,还要换身装束,只怕她还未准备好,宾客就临门了。 “红豆,你先下去准备东西,我们马上出发,我有些事情要交代相思。” 红豆拿着食盒,躬身离开:“时辰不早了,王妃快些。” 夕颜点了点头:“我交代几句,随后就到。” “相思,昨晚红豆应该和你说了一些吧,我做的事情从来没瞒过你,昨日之行,四皇子夏天辰也去了,对我起了疑心,我暂时是不能回来了,这段时间,王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件事是有些棘手,武府那边,夏天辰定会派人盯着,这段时间我暂时不能回王府了,夏天辰不是省油的灯,肯定会寻各种事由来这边要求见我,还有那兰妃,五皇子大仇未报,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现在人手不够,身边就只有你和红豆两个信得过的丫鬟,这边你要多费些心思了。” 相思点了点头,心里担心的直掉眼泪:“王妃既然这么辛苦,还危险,就不要干了吧,我会些针线活,红豆也会张罗,王爷的俸禄也还有些,紧着些,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夕颜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哪里有那么容易,身在皇家,便是无权无势,但那种平淡普通的日子也不是我们想过就能过的,以前还好,现在我把那兰妃、四皇子、太子、皇后都得罪遍了,哪里还想有安生的日子过,左右不过是一死,我见不得王爷受欺负,这样仰人鼻息的生活,我是如何都不能过下去的,再说了,我和王爷才是这王府的主子,偌大的王府如何能让你与红豆撑着,其他的王爷是王爷,荣华富贵,山珍海味,为何我家王爷连他的下人都不如,相思,你眼光该放得长远些,有风险才能有高回报,宫里那些娘娘赏赐的东西都还在吗?” 夕颜说,相思只是拿帕子抹了抹眼泪,连连点头。 “当了,全部都给当了,你直接把东西放到以前的那些当铺,银子我会让人去取的。” “王妃急着用银子吗?上次当掉的那些东西,除了给王妃的几千两,我那里还剩了些,我马上就给你取来。” 夕颜拽住相思的手,摇了摇头:“那些银子你留着,莫芸菲不是马上就要和四皇子大婚了吗?送什么东西,你替我拿主意,我与小白大婚,四皇子只是着了下人来,别人怎么待我们的,我们就如何待他,他大婚,你也一样,找人把东西送上门,说的这些可都记下了。” 相思继续抹眼泪:”“记下了,奴婢都记下了。” “王府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王爷了,他若是发生什么事——” 夕颜顿了顿:“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好还好,若是再发生个什么事,我在外面哪里还有心思,到时候不用四皇子,我自己就先崩溃了,你在王府,那些个琐事就不要干了,让其他的下人忙活,王爷一定要照顾好,他若是觉得无聊想要出去,你也放他出去,找几个你信得过的跟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王府的人去找我。” 相思点了点头:“王妃放心,相思会好好照顾王爷的,寸步不离。” 夕颜瞧了眼外边的天色,天已经渐渐的亮了,太阳还没出来,水汽微微的有些重。 夕颜走到门口,看了内室的夏夜白一眼:“他要是胡闹,你只管告诉他,若是他不听话,我便回不来了。” 相思点了点头:“王妃只管放宽心,王府的一切奴婢都会打点好的。” 夕颜前脚离开,相思跟着将她送到翠竹居门口,床榻上的夏夜白突然睁开眼睛,展开右边的手臂,被窝都还是热的。 “颜颜。” 他平躺在床上,轻轻的叫了声,另外一只手取过银白的面具,裁在了脸上。 商途官道 081 演戏 出了王府大门,天还是没有全亮,混混沌沌,像是蛋清一般。 夕颜担心夏天辰动作太快,早早的就让人跟踪自己,方才出了王府,便与红豆二人急忙忙的上了马车,顾不得许多,两人在车上直接换上了男装。 为了以防万一,半路上,夕颜寻了个人少的地方,与红豆分道扬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马车,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变得敞亮,第一缕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步行到了武府之时,裙下的衣摆早就被露水打湿,一大半都是湿漉漉的。 时值辰时,旭日早已东升,悬挂当空,夕颜走到武府门口,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才走几步,便瞧见站在门口的武宇,武宇也发现了她,忙迎了出来:“公子,客人们都到了。” 夕颜点了点头,暗道了声好快,在琉璃,还没有哪个人同时与柳逸风,夏天辰,国师还有白怜园园主关系匪浅的,国师大人高高在上,尤其是那怜园园主,身份神秘莫测,最关键的是富可敌国,琉璃的经济命脉皆在他手,对这些人而言,那就是财神爷无疑了。 他们必定是想要以她为跳板,与他们攀上关系,不过很可惜,她不是个合格称职的中间人,因为那些人,她都不熟,不过无论熟与不熟,现下她都是不能得罪的人,昨日怜园之行,果然是值得的。 “等很久了吗?都有哪些人?” 武宇紧跟在夕颜身后:“约莫有三盏茶的时间了,除了昨日被人取笑的尤安,另外一些人并不认识,衣着靓丽,与那尤安甚是友好。” 夕颜点了点头,她料想也是这些人,那些清流之士,自诩高洁,易楼之事,昨日尤安之事,她虽言辞婉转,但那些人未必就不介怀,更何况他们又不是笨蛋,如何能不知道尤安之辈会前来拜访,若是碰上,少不得一番冷嘲热讽,那些清流之士如何会承认自己也是阿谀奉承之辈,错开日子,她也能少尴尬。 夕颜微微抿着唇,笑得有些莫名,眼底狡诈的光芒一闪而逝,从一开始摆明了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她就更急不需要客气了。 她需要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她需要人脉,能够助她达成所愿的人脉。 “尤大人,王大人。” 夕颜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往常空落落的大厅坐满了人,皆是些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一个个果真如武宇说的那般,衣着光鲜亮丽,锦绣华贵,发髻之上,别着的皆是红绿宝石,手上戴着大大的玉扳指,如此还嫌不够,肥硕的手上全是闪眼的黄金戒,不少人的肚子隆起,比起怀孕八个月的女人还要甚,谄笑之际,满脸的横肉堆在一起,双眼微微眯起,拉成一条长长的缝隙,压根就瞧不见眼珠子了,这等富态,岂是那些平常百姓能有,她心生厌恶,脸上倒也还能维持笑容,应付自如。 不过是脑满肠肥而已,她又不是没见过。 那些人见夕颜来了,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争相迎接,如此夕颜倒更像是客人,而那些人则是等待她大驾的主人。 “武宇,怎么办事的,各位大人都是贵客,如何能让他们久等。” 夕颜见众人笑脸相迎,依旧不为所动,冷着脸,怒斥身后的武宇,满是威严,算是间接给了个下马威。 武宇低着头,一脸歉疚。 “武公子,我们才刚到而已,并未等多久。” 一人开了口,其他人纷纷附应:“我等唐突,前来打扰,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才是。” 点头哈腰,简直把夕颜奉为上宾对待。 “大人如此说可是要折煞晚辈了,各位大人光临寒舍,已是晚辈的荣幸,岂有让各位久等的道理,各位大人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千万不要客气,晚辈必当倒屣相迎。” 态度恭敬,游刃有余,无一丝可挑剔之处。 今日上门的这些,上次在易楼,不少当时就在现场,都是见过夕颜的,也有些是道听途说的,略有些耳闻,上门前还担心害怕,不过夕颜的靠山,任何一个他们也都是得罪不起的,方才没见到人还有些忐忑,现下见她如此,多少都放宽了心。 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本事,不沾沾自喜也就罢了,还能如此谦卑有礼,实在是罕见,不像那些清流之士,卖弄学问,自以为清高,实则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样一对比,众人对夕颜的印象愈发的好了。 “贤侄的衣裳怎么湿了?” 琉璃的商人中,尤安虽好色,为人也算仗义,虽不及柳家富有,那也是万贯家财,非在场的一般商人能比,要不然如何能为搏倚翠楼红玉美人一笑,一掷千金呢? 他见夕颜态度谦卑恭敬,与人亲近,加之上次怜园外为他解围之事,往日里的那些朋友没一个站出来替他讲话,而夕颜这一陌生人却为他出头,心头哪里能不感激的,那一番话更让他有种遇见知音,相见恨晚之感,这亲近之意,首先就体现在了这称呼上。 闻言,夕颜心生欢喜,昨日怜园外,她替被众人围攻的尤安解围,自然不是出于好心或是仗义,能为美人一掷千金,万贯家财不在话下,那些清流之士越是攻击,就说明他愈发的有钱,再者,她与夏天辰,柳逸风等人方才到了平顶山顶,他最先迎了出来,心下便猜测这人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柳家的名望财富毋庸置疑,身后却有一个她最不喜打交道的夏天辰盯着梢,哪比得上这尤安。 现在看来,他在琉璃的商户中颇有影响,她初来乍到,若能得到这样的人全力相助,很多事情做起来必定可以事半功倍。 也因此,虽不喜别人称呼她为贤侄,不过心里的那份欣喜远远胜于那淡淡的不悦。 夕颜笑了笑,蹲着身子取下裙摆下的杂物:“早上空气清新,对身子最好,方才出去走了一圈,没想到衣裳都湿了。” “没想到武公子还能有此雅兴。” 夕颜闻言,笑得愈发开心,心里却暗想,这人还真是会联想,这早上散步,有益身心与雅兴有何干系,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各位大人下次不妨一试,身体可是根本,早上起来舒展舒展筋骨,一整天下来都会很有精神,白日里也不会觉得昏昏欲睡。” 几句话,亲和力十足。 “贤侄可要去换身衣裳,这湿漉漉的,穿在身上,着实不舒服的很。” 其余的人见尤安这样说,也纷纷附和:“是呀,公子还是去换身衣裳,湿气太重,若是受了凉,岂非得不偿失了。” 夕颜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仪容不整,实在是愧见各位大人,晚辈去去就来,劳烦各位大人稍等。” “武宇,好好招呼各位大人。” 夕颜离开大厅,直奔主院,红豆又换了身衣裳,一张脸黑漆漆的,像是涂了炭灰一般。 “小童,你这是做什么?” 夕颜指着红豆的脸,眉头微微的皱起。 “公子,我担心今日四皇子会再来,单是看见你的模样,他就已经心生怀疑了,他以前是见过我的,若是我再被他瞧见,那如何得了啊,今日四皇子没来吧?” 红豆隐隐含着焦灼,夕颜见她这个模样,眉头皱的愈发的厉害,敛着眉梢,一脸正色,找了个位置坐下。 “红豆,看样子是我错看了你,你回王府吧,不要跟在我身边了。” 原本焦灼的红豆听夕颜这样说,忙回过神,一脸吃惊的看着夕颜,呆呆的叫了声:“王妃。” 夕颜心里的火苗腾腾的上窜,却被她强力压制下去:“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话吗?在我看来,这世上只存在两种人,有利用价值的与没有利用价值的,能站在我身边,得我讨好之辈,那必定是与我有益的,你既然没有价值,与王府的那些下人有什么区别,我又何必费心教你那么多的东西?”“你一直跟在我身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不曾瞒你,原本我是该杀了你绝了后患的,但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就饶了你。你聪慧有余,但冷静不足,一遇上事情就惊慌失措,没有一点主见,这样我还如何能指望你独当一面,我原以为你只是缺少锻炼,假以时日,必可成才,哪想到你还是如此不争气,做起事情来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如此不稳妥,你以为你这个模样,就没叫人怀疑了。” “王妃,奴婢知错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红豆跪在夕颜的跟前,眼泪刷刷的就流了出来。 “奴婢真的担心,我虽然跟着王妃出来,但私心里还是希望王妃能碌碌无为,一段时间以后便会安心的回到王府,日子过得清贫些,至少王爷王妃安好,昨日怜园之行,公子一曲成名,几乎无人不知,今日街头巷尾必定都在谈论公子之事,四皇子到现在还不知是何态度,若是被他知道上次桃花林之事是公子有意为之,定会报复,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公子是女扮男装,那些人定会以为公子是在戏弄他们,到时候该如何收场才好?” 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她一心为了自己,却不知她现在做的只会将自己推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那你以为你把自己的脸涂黑就可以了事了吗?且不说武宇,武府上上下下哪个是没见过你的,你突然之间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岂不更教四皇子怀疑,还有那与夏天辰交好的柳逸风,红豆,她自以为是,做事也太过莽撞,以我现在的身份,那些人便是知道我是女子,他们又能如何?杀了我?他们若是想死,或是一败涂地,大可那样做,古人有云,吃一堑,长一智,我时时处处调教你,可你却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遇上一点事情就自乱阵脚,每次我训斥你,你只会哭哭啼啼,说自己错了,你可知自己是错哪里了?如此不成器,我是万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了。” “王妃。” 红豆仰着头,眼泪直流,脸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黑黑的,弄得满脸都是。 “我原是想借着回来换衣裳的事情交代你一些事情,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只能另想办法了,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我去换衣裳了。” 红豆一听夕颜是有事交代她才回来的,忙冲了上去,一只手拉住夕颜,另外一只手不住的擦脸,到最后却是越擦越脏,狼狈不堪。 “你这个样子我如何能放心?我要的是在皇宫牡丹亭外能蹲着身子给那李公公帕子的红豆,知其长,晓其短,才能扬长避短,可你呢?这么久,与你不知说了多少次,你却一次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武府的下人虽多,王妃信得过的却没有,这件事非奴婢不可,王妃说的极是,是奴婢莽撞了,王妃只管告诉奴婢何事,奴婢定当全力完成。” 夕颜一只手被红豆拽着,另外一只手拿着衣裳,思索了片刻,终道了声:“好。” 红豆顿时喜上眉梢。“这次的事情不难,但你若是搞砸了,今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夕颜蹲着身子,在红豆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可明白了?我只交代这么多,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我要换衣裳了,不能让那些人等的太久,你且把脸洗干净,像往常一样着装,不要说是那些人,就算是夏天辰,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在这方面,夕颜也算是未雨绸缪,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相思已经代她坐镇王府,能用的也就只有红豆,好在这丫鬟也算聪慧,嘴巴也巧,便将她带在身边。 因为担心有人认出他们二人来,便在自己的眉间点上了朱砂,红豆自不用说,她的脸早就被她弄成面无人色的饥黄,再加上左边脸颊上的那一大块艳红的巴掌胎记,一般人如何能瞧得出来,若不是心虚,如何会惊慌?如此这般,岂不是自乱阵脚,越发的欲盖弥彰? 方才在红豆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夕颜换了衣裳,便匆匆的往大厅赶。 “各位大人久等了。” 夕颜赶了进去,那些人自然少不得起身相迎。 “尤大人请上座。” 眼见尤安就要坐下,夕颜忙上前,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尤安顿了顿,脸上笑得开花,扫了四周一眼,皆是得意,这些人原就是以尤安马首是瞻,说得通俗些,那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尤安有了好处,自然也少不得他们的,心里虽然介怀,不过还是纷纷附和邀他上座。 夕颜哪里不知道,这尤安定会推脱一番,等众人再三相劝,最后才会来一句,那就却之不恭了。 “尤大人既唤我一声贤侄,那我就是晚辈了,你不上座,我如何敢一个人坐在那里。” 尤安呵呵的笑了几声,那些人继续说了些奉承话,尤安不负众望,果如夕颜之前预料的那般,大义凛然的来了句:“承蒙各位看得起,那尤某就却之不恭了。” “武宇,各位大人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上茶,让人速速上茶,各位大人见谅,武宇并非中原人士,不识礼节,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 “武公子太客气了。” 时辰原本就不早了,几个人寒暄了一番,马上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各位大人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一同与晚辈用午膳吧,吩咐厨房,今日有贵客到访,多准备些菜,各位大人切莫推辞,若是推辞,就是不给晚辈面子了。” 夕颜淡笑道,言罢,席下的那些人纷纷面露喜色,夕颜端着茶杯,喝了口茶,双眼眯起,狡诈之光一闪而过,笑得比那些人还要开心。 夕颜方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便见换装后的红豆急忙忙的冲了进来,面色慌张,在场的众人纷纷看着她。 红豆直接跑到夕颜的跟前,不知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言罢,夕颜面色铁青,甚是难看,转过身,狠狠的瞪了红豆一眼,大喝了一声:“你说什么?” 众人见她如此,不明所以,皆是一头的雾水,夕颜见状,忙坐回了原位,面露尴尬:“一点小事,各位大人继续喝茶。” “公子,你再不能如此了。” 红豆跪在夕颜的跟前,心急如焚,不停的冒着眼泪。 众人见了,看着跪在地上的红豆,愈发的好奇,就连一旁的武宇也忍不住猜测他们家公子有何意图。 “贤侄,发生什么事了?” 夕颜佯装道:“一点家务事,各位大人继续喝茶吧。” “小童,还不快些退下,吩咐厨房多做些菜。” 夕颜板着脸,眼神却躲闪的厉害。 “公子,我知道你心善,平日里也爱与人结交,在外游历了这些年,认识了不少大有作为的人,散尽家财,救助了不少人,奴才可有曾拦过,这次也幸亏有贵人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就在皇城安定下来,可现在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以前四海为家,以天为盖地为庐,花不得多少银子,可现在要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这宅子还是别人送的,这么大的礼,我们如何受得?公子万不能像以前那样花钱大手大脚的,既然现在我们决心要在皇城久居,你就该继承老爷的衣钵才是,大手大脚,坐吃山空,便是剩下了一点家业也会被公子败光的。” “小童,谁让你多嘴的,速速退下,别扰了各位大人的雅兴。” “让各位大人看了笑话,媚娘实在是羞愧难当。” 夕颜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张白玉般的脸颊染上了如火红云,一副羞愧的无地自容的模样。 “这样的奴才确实该死。” 夕颜面色愈发的尴尬,惊慌失措下的眼眸却是沉静如水一般:“这是从小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小童,是父亲从大街上接回来的孤儿,他也是一片忠心。” “武公子可真是心善,若我家的仆人如此,早就被我千刀万剐了。” 那人盯着地上的红豆,恨不得上去踹上一脚,替夕颜出气。 “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对我寄予了厚望,从小就找了最好的师傅教我诗书礼乐,我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就是不善理财,家父离世以后,因为经营不当,只得折卖了家财,这三年来,一直在外游荡,他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却始终不离不弃,这些年,确实结交了不少知心好友,钱财也所剩无多,若不是得贵人相助,肯定不能这么快就在皇城立足,府上的事情一直都是由我身边的小童处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媚娘实在是无颜面见各位大人了。” 夕颜抱拳弯腰,头低的差点垂在了地上。 没脸就没脸,与在场的其他人相比,她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有的,什么事情都只得从零做起,想从一碌碌无为的小辈变成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她压根就没考虑自己的面子问题。 面子,那是什么东西,能值几个钱?能比命还重要吗?比小白还要重要吗?这些人今日前来,都是别有所图,反正他们现在心里已经认定自己与白凤等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她现在是乞丐,他们也是不会放手的,既如此,自然就不需要与他们拐弯抹角了。 与其等他们费时揣测,还不如开门见山,各取所需,不是更方便吗? “公子,我知道你好面子,老爷临死前可是谆谆告诫,你可不能不听吗?定要重振家业啊。” 夕颜转过身,瞪着地上的红豆,一副恼火羞愤的模样:“小童,我对你好,你就可以胆大放肆了吗?谁允许你说这些的?少拿父亲来压我。” 在场的不少人是见过夕颜乖张张狂的模样,唯恐她抽出武宇身上的宝剑发疯乱砍,又是害怕又是尴尬。 “国师是好人,待公子又极好,你去求求他,说不定就能重振家业了。” 红豆跪在地上,丑不拉几的小脸哭的是梨花带雨。 “国师大人那天仙一般的人物,我岂能为这点小事去烦他,你给我住嘴。” “可是公子。” 红豆趴在地上,抱住了夕颜的大腿,夕颜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将她踢开,转而看向一旁的武宇:“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拖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她,看着就心烦。” 武宇站了出来,单手就将红豆提了出去,红豆却还是不依不饶,双手挣扎的厉害:“公子你可不能让老爷死不瞑目啊。” 夕颜看着红豆被拎了出去,半晌才转过身,脸上虽笑着,面色却难看到了极点,几次开了开口,却没说出一个字来,着实难为情的很。 人家的家务事,还是如此丢脸的家务事,却被他们给碰上了,但愿他不要恼羞成怒了才好。 夕颜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她不开口,其他人也不开口,她是面露难色,心里却一点也不尴尬,甚至开心雀跃的紧,就是有些担心红豆的伤势。 其余的人是面上尴尬,心里更是像被蚊蚁咬了一般,看了这一场笑话,顿有种如坐针毡之感。 “贤侄父亲以前是干什么的?” 还是尤安先问出了口。 “米粮药材买卖,虽无法和在场的各位大人相比,经营的却是极好,可到了我手上,哎。” 夕颜叹了口气,面色恢复了平静,没有再继续说话。 “谁没有个难处,贤侄有话尽管直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是呀,武公子不说,就是看不起我们了。” 人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是此刻他有难处,他们能伸出援手,他定会感激在心,方才他自己也说了,是因为有贵人帮忙才得以在皇城定居,暂且不论那人是谁,国师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便是当朝的皇上也要给他三分的薄面,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就是想见一面也难,想要亲自巴结自然不成,往日里也没听说他与谁的关系好,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亲近的机会,如何能错过? 再说了,这武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等贪慕虚荣的肤浅之人,如若不然,凭他与柳公子的关系,只要开口,何愁大事难成,又何必在众人跟前丢了脸,让人笑话了去,这样想着,愈发觉得这个忙自己该帮了。 这些人前来,目的明显,那就是与夕颜攀上关系,他们最怕的便是她什么都不缺,那样如何巴结,若是银子可以解决的问题,与他们而言,这便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承蒙各位大人看中,媚娘深觉惶恐不安,各位大人如此热心直爽,若我再见外,便是矫情了。” 这些商人,虽爱拐弯抹角,不过比起那些文人墨客,倒也算的上直爽,这本就是夕颜乐见的结果,也就没有再三推诿。 “家父一直想我继承家业,偏生我志不在此,现在他老人家已经西归,我也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也该定下心来了,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已。”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有些话只需点到为止,不用完全说出来。没错,她就是缺银子,她恨不得自己能有个金山银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些人不清楚,她是明白的很,若是她能垄断琉璃的经济,掌握命脉,便是当今皇上,又能耐她如何? “我初来皇城,人生地不熟的,虽有几个朋友,但他们已经帮了我许多,着实不好再去打扰,一没人脉,二又没有钱财,想在这地方立足,谈何容易。” 夕颜叹了口气,把话挑明,未再言其他。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有何为难的,张谦刘虎他们做的就是药材的生意,许焕他可是有几十家米铺,你要什么东西,只管开口向他们要,那银子,我替你出了,至于铺子,你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东大街我有好几个门面,过几日你与我一起,看上了哪家,只管告诉我一声,就当是我送给贤侄的见面礼。” 这般的豪爽,便是夕颜也微微的吃了一惊,他这一开口,可是帮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心里不由得窃喜,没想到那日她随口说的几句话,竟有这么大的用处,没想到自己还捡到宝了。 “尤大人,你这样说可就是瞧不起我们了,我等与武公子一见如故,他要的东西,我们如何还能收尤大人的银子,我们是那等贪财好利之人吗?” “对呀,武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最近从芷兰进了一批上等药材,就给你留着了,等你的店铺开张了,只管拿去用。” “各位大人,这礼物实在是太重了,我如何能收。” 她虽有些意外,不过他既然送了,她自然要全盘接收了,不过这推脱也还是必要的,看那柳逸风与夏天辰的关系,对他,她是不准备抱太大的希望了,若是能将这尤安利用的彻底一些,东郊城外的那块地,自己也就再不用为那银子烦恼了。 倚翠楼,头牌红玉,这尤安为那美人一掷千金,最后却被人说成又老又胖又丑,还忍着火气没把那倚翠楼给砸了,可见是个怜香惜玉的,若是她能让那红玉陪上他一夜,甚至将那女子收为已用的话,这尤安就更是难逃她的五指山了,这样想着,夕颜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你再推辞可就是看不起我们了。” “我知道各位大人都是一番好意,各位大人能有今日的成就,那都是自己拼出来的,我如何能不劳而获?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张大人,刘大人,许大人,你们以你们的货物入股。” 夕颜突然想到他们可能不太明白入股是什么意思,顿时解释道:“其实与分红差不多,我们共同经营,若是将来赚了钱,按着收成分,尤大人也是一样,具体的细节,我们将来可以详谈,我知道各位不差那点钱,不过该给你们的我是一分都不敢少的,你们意下如何?” 其他人听夕颜这么说,愈发觉得她高尚起来,难怪能与国师大人交好了。 “贤侄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夕颜心下欢喜,如何都压抑不住,果然是人多好办事,这一下子,银子,人脉全都有了,而且是按收成分,相互间肯定还能保持联系,药材和米铺平日里不赚钱,若是有了战事,那可就不一样了。 夕颜换了一身青衣,本就长得好看,这样一笑,整个人愈发的明艳,让人有种眼前一亮之感。 “武公子一表人才,又聪明能干,一定早就娶妻了吧。” 夕颜一听,就知道这人打什么主意了,八成是想在自己身上搞推销了。 心道,有靠山的人果真是不一样的,他这样一穷二白的人也有人看得上。 “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像武公子这样仪表堂堂又年轻有为的。” 夕颜笑了笑:“父亲原是给我订了亲事的,只是他离开以后,家道中落,那家小姐的父母就不同意了,所以至今还未娶妻。” 没娶亲,却嫁人了,若是小白知道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不知会有何表情。 那些人听夕颜还未成亲,顿时喜上眉梢:“我家姑娘今年十三,与公子一样极爱舞文弄墨,也弹得一手好琴,昨日听说了怜园之事,对公子爱慕不已啊。” “我家那丫头也是,完全被公子给倾倒了,说是若能在公子身边,便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那些人一副玩笑的口吻,个个却都是话里有话的,夕颜哪里能不清楚,不过她可不敢应下来,笑着推诿道:“她们都是各位大人的掌上明珠,个个花一样的娇媚,我现在一无所成,哪里能让她们跟我吃苦,身为男子,就该有所担当,决不能让自己的妻儿吃苦受累,我定是要做出一番成就来才会娶亲的。” 夕颜豪情万丈,众人听她这样说,不但不觉得他唐突反感,反而愈发的赞赏起来。 “贤侄说得对,男子就该有担当,决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吃苦受累。” 尤安皱着眉头,不过夕颜还是能够听得出来他这话的认真。 “武公子所言极是。” 众人对夕颜愈发的赞赏有加。 到了午膳的时间,尤安寻了个理由,最先离开,其余的人也纷纷告辞,终究没有在这里用午膳,夕颜见他们离开,乐得清闲,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心里开心得紧。 夕颜亲自将那一行人送上了马车,态度谦卑有礼,却不让人觉得谄媚奉承,没有一丝可挑剔之处,虽然都没有用膳,勉强也算得上宾主皆欢。 送走了那些人,夕颜便急忙忙的跑回了府,方才大家都在场,好些人是见识过她的力气的,那一脚自然踢得不轻。 方才走到一半,突然被武宇拦住。 “小童怎么样了?” 夕颜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武宇,淡淡的问了声。 武宇依旧紧绷着一张脸,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夕颜身上,完全没了那日的恭敬。 “公子为什么要那样做?” 冰冷的声音,有些僵硬,微微的可以听到里边的蕴藏的埋怨。 夕颜瞥了他一眼,眼睫下垂,绕过武宇的身旁:“武宇,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那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夕颜特有的威严。 武宇转过身,看着夕颜的背影,眸光带着沉痛:“小童他如何会做让公子下不得台面的事情,方才的那一切都是公子一手安排的吧,就在方才公子去换衣裳的时候,公子为什么要那样做?公子为什么要对那些满身铜臭的人卑躬屈膝?” 那日校场职场,她一身白衣,手握宝剑,从天而降,像是天神一般,若不是她,他也不能有命活到现在,围墙之上,那一身沾满血色的白衣在风中起舞,乖张癫狂,无人能及,那般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让人不由的心生臣服。 便是与那国师对峙,也未有丝毫逊色,这才是他心目当中的主人,他誓死效忠的主子。 夕颜转过身,正午的艳阳打在她的青衣上,那一双眸子似寒冰一般:“觉得我不要脸,在他们的眼前颜面尽失,没了尊严是吗?” “武宇,这便是你们匈奴的誓死效忠吗?你既然知道我是主子,也该明白你完全没有立场问那些话,我不是开明的人,不喜欢自己的下属也质疑自己的做法,更不会解释,你愿意跟着我就继续跟着,若是看不惯我的做法,不想再继续跟着了,就带着你的弟弟一起离开,你说那些人满身铜臭,我也好不得哪里去,别忘了,你还是我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花了两百两银子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只会逞一时威风。” 夕颜冷哼了一声:“面子能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嘛?能让自己不被欺负吗?能让自己在乎的人不受到伤害吗?武宇,你应该比我清楚答案,不是吗?若是没有我,武木即便不是没死在那些牛手上,也早晚会病死。” 武宇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夕颜的背影,双手紧握手上的宝剑,一双幽深的眸子一点点的黯然了下来。 面子是不值几个钱,只是他不想自己心中的信仰再一次坍塌。 夕颜回到房间,直直冲到红豆的床上,见她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埋在被子里边,颤抖得厉害。 “红豆,你怎么样了?” 夕颜掀开被子,掰过红豆的身子,吓了一跳。 红豆瑟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双手捂着肚子,额上不停的冒着冷汗,夕颜虽然知道自己下手很重,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定是踢到什么不该踢的地方了。 “红豆,你等等,我马上让人去找大夫。” 夕颜刚起身,就被红豆拉住:“我——没——没事,王妃——不——不用——担心。” 唇色苍白,早就咬出一个个牙印,哪里还能没事的。 “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我马上让人去找大夫。” 红豆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拉着夕颜的手。 “这样——好——五——五皇子—就没法——瞧见奴婢了,奴——奴婢——也不会——会——给王妃——添——添乱子。” 夕颜摇了摇头,将红豆抱在怀里,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态度也不由得跟着软了下来:“红豆,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不是你不成器,你也知道,我的要求一向很高,我身边除了你和相思,再也没有可相信之人,那武宇,我到现在还是不知根不知底的,如何能够放心?偏生这多事之秋,是一点错也不能有的,我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你和相思都没错,也不是我不甘心,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因为管家王权,我们把皇后给得罪了,看夏天辰那样子,上次桃林之事,他已经心生怀疑了,还有兰妃,她更加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无权无势,等他们动手,我们拿什么自保,我们现在是做得做,不做也得做,而且动作还要快,既然出来了,如何是没有风险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在这里也不好受,整日还担心着王爷,想着你若是回去,好好陪着他,我也能更加放心。” 红豆咳嗽了两声,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呵呵的笑:“王妃,我都知道的。” “我给你找大夫瞧瞧,不用担心那些个大人心里介怀,你从小跟在我身边,不给你找人看,我才是不近人情呢,那些人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我需要些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其他的下人也是可以,这些日子你就呆在这边安生养病,等我回王府,再带你一起回去,让李老给你瞧瞧。” “王妃。” 红豆忍不住哭出了声。 夕颜笑了笑,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扶着她躺好,又盖上了被子:“怎么,真当我是不近人情的啊。” 接下来的几天,武府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门槛都快被那些人给踏破了。 “公子,不过都是些盆栽,有什么好开心的。” 夕颜笑了笑,指着近处一盆金桔:“掰开。” 红豆好奇的看了夕颜一眼,蹲着身子,依言掰开,顿时瞪大眼睛,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夕颜:“王妃,居然是——是金——金子。” “这些都是有钱人,如何只会送几盆金桔那么简单?” 夕颜笑着蹲下身子,将一盆盛开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兰花盆栽用力的摔在地上,只听得彭的一声,顿时就见几十张银票被黄土掩埋在地上。 “王妃,这可是上万两的银子啊。”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红豆,可瞧见了,官商场上,永远都是内藏乾坤,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奴婢明白了。” “身子可好些了?” 红豆转过身,即便过了这么久,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不过倒不像前几日咳嗽的那般厉害了,夕颜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让人用最好的药材,小心照料着。 “好多了,王妃不必忧心。” 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才倒了杯水,便听到武宇的声音:“公子,太子妃娘娘驾临,正在大厅等候。” 商途官道 082 小白中毒昏迷 莫云霞大红缀白梨花的曳地绢纱长裙,里边是白梨花的抹胸,腰上束着淡蓝的缎带,蓬松如雾的鬓发梳成流云髻,髻边斜插着一只金雀状的步摇,另一侧的发边贴着几朵珍珠荷花,皮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尤其是那气度,雍容华贵,更是常人所不能及。 夕颜走到门口,那人背光而立,站在大厅正中,脊背挺得笔直,头向上昂起,衣着华丽,像只美丽而又骄傲的孔雀。 这个女人她有骄傲的资本,相府嫡长的千金,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从一出生,便被冠上了太子妃的桂冠,她没有莫夕颜的貌美,却有她身上没有的雍容气度,若说以前的莫夕颜是一朵经不起任何雨雪,只能在温室成长的狼玕花,而她则是一朵牡丹,娇而不媚,媚而不俗,富贵之态,无人能及。 身为太子妃,她有自己的手段,东宫在她的管理下,一切井然有序,不紊不乱,她的身上,有同胞妹莫芸菲没有的聪慧,年纪轻轻,做事却从不莽撞,当了这么些年的太子妃,从未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好评一片,便是宫里的那些娘娘,也没几个能有她的能干。 因为是内定的太子妃,所以她的一言一行不能有任何的逾矩,这也正是夕颜奇怪的,那夏明旭莫不是真的不行,要不然如何会让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去见一个风流倜傥,为闺阁女子争相传颂的美男子?还是太过信任? 当然,这想法,夕颜也只能在洗涤娱乐自己而已,那太子虽是个药罐子,但个性深沉内敛,难以捉摸,与那夏天辰一般,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的这个姐姐比起那只知争风吃醋的莫芸菲不知强了多少倍。 “太子妃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一次,夕颜并未像往常一般,从门口便开始作揖,人未到,便热情的出声相迎,而是从门口一直走到莫云霞的跟前,才作揖出声。 抬头的瞬间,清澈而又磊落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莫云霞那双精致描眉的丹凤眼,震惊一闪而过,那挺直的脊背微微的耸了耸,夕颜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若是莫芸菲瞧见自己这样打扮,定会吓得倒在身后的凳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可这莫云霞可之时怔愣了瞬间,便是那震惊也在瞬间了无痕迹,在来之前,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特意提点了她的样貌问题,她定是心里所有准备才来的。 毋庸置疑,莫云霞是美丽的,她的美不同于风中的花,匆匆而逝,她的美,很淡很淡,那一身娴静的气质,却又让人觉得干练,明明是大家闺秀,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矫揉造作。 “娘娘,请上座。” 夕颜弓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回过身子,看着她手上抱满了东西的四个太监,站成一排,脸上不动半点声色,她对这些东西原本并无太大好感,前世今生,还有什么宝贝是她没见过的,这些人送的东西,完全不能与小白送她的血玉相提并论,不过是因为她亟需累计一笔财富,看到这些东西,心里自然是兴奋的。 “来人,上茶。” 等莫云霞坐下,夕颜这才坐了下来,淡淡的开口,举止谦卑有礼,同样没有一丝逾矩的地方。 这些日子,武府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来的都是些贵宾,如何能够怠慢,端茶倒水,没有点速度怎么行。 “一点小意思,还希望武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那声音淡淡的,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多一丝嫌多,少一分嫌少,气度雍容,夕颜却觉得僵硬的紧,看起来就觉得很假。 “太子妃太客气了。” 夕颜对着莫云霞颌了頜首,低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有些得意,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哪个人才有了如此手笔,不过既然是她想要的,她也就没有客气的必要了,太子府有一部分东西本就是小白该得的,她不过是提前拿些回来罢了。 “武宇。” 夕颜叫了声,武宇上前几步:“各位公公请随我来。” “太子妃,请用茶。” 夕颜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拿着杯盖,放在鼻尖闻了闻,对着莫云霞做了个请的动作,浅浅的饮了一口,上等的铁观音,浓香馥佩,唇齿留香。 “太子妃光临寒舍,不知何事?” 夕颜的态度算不得轻慢,但也绝对没有丝毫的奉承,甚至连前几日面对那些人的谦卑也没有。 莫云霞这人她接触不多,倒是这莫夕颜还有些残留的记忆,这种人与那些自诩清高之辈不同,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为人苛刻,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人骨子是高傲的,别人对她稍微谦逊了些,便会觉得他是刻意的阿谀奉承,稍有不敬,又会觉得别人无礼,吹毛求疵,为人堪称龟毛,难伺候至极,她的谦逊,只会被她当成阿谀奉承。 有所依仗,才能对着太子妃胆大妄为,若是毕恭毕敬的,她定会觉得外面传的那些皆是虚掩,那她还如何能在外面继续混下去。 “有没有人告诉武公子,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莫云霞淡淡的开了口,夕颜的心蓦然一缩,屏住呼吸,手握成拳,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更:“上次怜园之行,在路上偶遇四皇子,他也这样说,若是眉间没了这朱砂,媚娘与他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太子妃,我与那人真的如此相似?” 夕颜眉宇间一片澄澈坦然,满是真诚无辜,又无一丝做作,举止间的那份潇洒从容,更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学得来的。 莫云霞眼底的疑惑愈深,夕颜面上虽带着笑容,心里却将那夏天辰从头到尾骂了个遍,那日怜园之行,武媚娘一曲成名,天下皆知,不过知道莫夕颜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除了白凤,就只有夏天辰,白凤那人,她虽不了解,也很少接触,便是接触起来浑身也带着刺,但有一点,她可以确信,白凤不会害她,更不会给她添加任何麻烦,这件事情,除了夏天辰,她不作第二想,也不知那莫夕颜是何眼光,居然会看上这样一个八卦而又鸡婆的男人,居然还说出非君不嫁的话来,害她现在背负这样大的一个罪名,被小白三番五次拿来说事。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坦诚以对,反正她也之时怀疑,再三辩解,只会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反正他们也不知自己的底细,胡编乱造,也无可查证。 夕颜笑出了声,颇有些尴尬之意:“我不足月便出生了,身子很弱,差点就死了,按我们当地的说法,女孩子好养,父亲便给我取了这样的名,我骨架小,皮肤又白,长得很像女孩子,尤其是眉间这朱砂,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女孩子,也因此闹了不少笑话,一开始还耿耿于怀,为此还生了场大病,病好了之后,想开了不少,外面的闲言碎语也就不愿搭理了,不过若是将来有机会,我定要会会那位小姐,也可以看看女装扮相是什么模样,其实我也想瞻仰一下那让四皇子又爱又恨的女人是何模样。” 夕颜看着莫云霞,眨了眨眼睛,很是俏皮,没有一点的拘谨。 莫云霞也笑,这才端着茶杯,淡淡的喝了口茶:“四皇弟真的这样说,那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 夕颜抿了口茶,点了点头:“若是子虚乌有,便是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对娘娘撒谎啊,四皇子仪表堂堂,深受皇宠,能得他垂青,成为王妃,光耀门楣,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他深爱的女人,如此我又何必为养这一家子发愁,更不必因为一直碌碌无为被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童斥责了,父亲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现在对媚娘而言,最最重要的便是重振家业,至于其他,不是每个人都有娘娘这样的好命,嫁进皇家,享受无上尊宠,不知羡煞多少闺中女子呢。” 莫云霞看着夕颜,半晌,捂着嘴,笑出了声,细碎的声音,像是沙子从手上滑落的声音,一点点,淡淡的,从方才到现在,那象征威严的一直紧皱着的眉宇终究是舒展开了来。 “武公子的个性爽朗,难怪那些大人都愿意与你来往,可真是让人欢喜,四皇弟才貌双绝,又备受父皇宠爱,是所有皇子中最是拔尖的,朝堂之上,哪位大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塞到他的东宸殿,又爱又恨的女子,他天性风流,怎会为情所困?” 不会为情所困,莫云霞说得可真好,这世间,但凡天性风流,不会为情所困的必定是是无情无义之辈,她这样说是不是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呢?不过他若真的是无情无义之辈,朝堂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大臣拥立他为太子?不是她瞧不起丽妃,丽妃区区一介女流,若是夏天辰与那夏俊驰一般,她便是再有本事,夏天辰也不过是第二个夏俊驰而已,如何能与太子殿下一较高下? 不过她也不是不能明白她的心情,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个普通老百姓那么简单,虽说初来乍到,短短时间,她在皇城之中也有了自己的人脉,虽然说不上举足轻重,但总归有那么一两分的影响,有拉拢之心,也很正常。 不过若是她担心自己会向夏天辰投诚,那可就白担心了,她现在可是很享受自己中间一派的身份,她暂时两边都不会得罪,若是将来一定要有所取舍,她为何要屈居人下,自立门户岂不是更好? 小白再怎么不济那也是实实在在的皇子,手握权柄,占据一方为王,那日子不是更逍遥自在吗? 伴君如伴虎,她若是愿意过那胆战心惊的日子,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还要吃那么大的苦头,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令妹不是在上就要嫁给四皇子为妃了吗?让四皇子又爱又恨的女人莫不是她?二小姐与四皇子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又是两情相悦,实在是一段佳话。” 夕颜这样说也是为了打消莫云霞心中的机会,莫云霞未出嫁前便知道莫夕颜与莫芸菲两人因为夏天辰结下了梁子,莫夕颜这人是极其聪慧的,偏生个性淡泊,最不喜是非,是以莫芸菲三番两次找她麻烦她都是忍气吞声,可在其他人看来却不是这样想,他们认为这莫夕颜怕了那刁钻泼辣的莫芸菲,怕是莫云霞心里也这样认定的,那莫芸菲就是个醋坛子,若是莫夕颜,定不会给自己惹这样的麻烦。 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夏天辰,还说出非君不嫁的话来,居然可以容忍自己的情敌再三挑衅,也不知这莫夕颜是作何想的。 当然,若是她真有心替夏天辰办事,她下面定会以此为借口将自己的这想法扼杀在萌芽状态。 莫云霞听了冷哼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若不是夕颜视觉听觉比一般人敏锐,定然是听不见的,这一声,满含嘲讽,冰冷而又无情,可那脸上却依旧挂着端庄的笑容。 莫云霞十岁便进宫跟在皇后身边,学习宫中的礼仪,与莫芸菲接触的并不多,两个人关系冷淡,甚至连一般的朋友都比不上,因着这血缘关系,也不过是陌生人更熟悉一些而已,现在两个人立场对立,看她现在的态度就知道,将来两人少不得要姐妹相残。 “武公子长得确实与我妹妹很像,却不是嫁给四皇子的这位,嫁给四皇子的是我的亲妹妹莫芸菲,而你长得与我二娘的女儿莫夕颜最像,若是没有眉间的朱砂,便是二娘也无法察觉,武公子可要小心了,我那妹妹可是出了名的醋坛子,若是被她知道殿下心有所属,中意的还是我那个嫁给傻子的妹妹,这醋坛子要是打翻了,单凭你这张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会殃及池鱼的。” 夕颜的眉头微微的皱起,莫云霞以为她是为此事发愁,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却不知夕颜心里是在不悦。 傻子傻子,谁说她家小白是傻子呢?这莫云霞学习的那些礼数也不知去了哪里,小白再怎么样也算是她的弟弟吧,那污秽之词居然就这样脱口而出了,简直枉为太子妃。 夕颜侧过身子,冷冷的瞧了她一眼,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心道我便是傻子,那也是心甘情愿的,总比嫁给一个药罐子,随时都有可能当寡妇的好,还要和那么多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小白可是只有她一个王妃。 这夏明旭害人不浅,自己那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啊,居然为了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娶了那么多的官宦小姐,根本就是耽误了她们的一生。 “我那个妹妹,从小就给母亲惯坏了,出了名的刁蛮任性,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整日尽想着嫁给四皇子,四皇子文武双全,又是爱拈花惹草的,皇城之中大半女子的一颗芳心都在他身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脾气,几斤几两,这样的人岂是她能嫁与的了的,丽妃娘娘也不知是个容易对付的,她嫁过去,定是要吃苦头的,这件事,我早早的就劝过她,没想到她却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一意孤行,将来可有她受的,四皇子肯定不止她一个女人的,到时候争风吃醋,真不知该如何收场,若是嫁给哪个尚书大人的儿子,那还好说,毕竟是相府嫡出的小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便是再怎么过份,别人也会看在父亲还有母亲大人的面,息事宁人。” 夕颜笑了笑,这莫云霞进宫虽早,这些事情却是看的极为通透的,她当初就是因为讨厌夏天辰,憎恶莫芸菲,才设计了桃林之事,夏天辰娶了这莫芸菲,将来那东宸殿也有的热闹了。 若真是如莫云霞说的,嫁给尚书的儿子,还有何意思? 这莫云霞怕是与自己一样的吧,巴不得莫芸菲与夏天辰闹,闹得越凶越好,最好闹到皇上那,让夏天辰丢了脸,齐家治国平天下,堂堂一个皇子,若是连这点家务事都处理不好,还如何能治理天下。 “也不知道我那父亲是怎么想的,都有一个女儿当了太子妃了,何故还让妹妹进宫,这宫里规矩多,没个自由,何苦让她与我一起受累,平日里,若是遇上个烦心事,宫里连说个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夕颜笑了笑,静静的看着莫云霞,也不接话,她心里清楚,莫云霞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妃,早把人性看得通透,如何可能一无所知。 莫言安官居宰相,位居人臣,在他眼里,所谓的亲情、爱情完全不及权利半分,要不然当年她也不可能抛弃莫夕颜的圣母娶了现在的大夫人。 三个女儿不过都是他手上的筹码而已,莫云霞嫁给了太子夏明旭确实给墨家带来了极高的尊容,若是讲啦太子继位,他便是国丈,越发的高高在上,可谁知道这尊容能维持多久,他能不能等到这药罐子太子登基为帝的一天,他是个谨慎的人,尤其是在权欲方面,如何恩那个把所有的赌注压在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人的手上,若是太子英年早逝,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会赔了夫人还折兵。 可夏天辰不一样,在这太平盛世,他虽无所作为,但是年轻,身子也好,也深得皇上的宠爱和大臣的支持,若是将来太子发上了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便是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莫言安自然要为自己准备后路。 可他却不知道,也许他的权欲冲昏了头脑,只想着能永远享受这无上的尊容,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两边倒的墙头草,到头来只会让两方猜忌,弄得里外不使人,现在是莫云霞抱怨,再过些时间,便是莫云霞与莫芸菲姐妹一起埋怨。 这些事情,她心里清楚,不过绝对不会告诉莫言安的,告诉他他未必念着自己的好,恼羞成怒,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莫言安就不是个好人,因着想巴着可能成为四王妃的莫芸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想给她一巴掌,毫不留情,她嫁给小白这么久,也眉间他有过半分关照,这群畜生不如的人呢,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四皇子才貌俱佳,相爷大概是想给二小姐寻门好亲事吧。” 莫云霞看着夕颜,笑得意味深长,这些话她从来不曾告诉别人,便是母亲,她也不曾提起,可今天,对着这个见过一次面的人,即便是心生怀疑,她也忍不住这倾诉的冲动。 莫夕颜就是如此,坐在一旁,什么也不用说,便能让人的心跟着安静下来,她的一个笑容,一个闪身,你便恨不得把所有心里话全都告诉她,夕颜身上,天生就带着这样魔力。 “倒是可怜了我那四妹妹,难得的才貌双全的女子,便是进宫为后为妃那也是不为过的,到最后竟被父亲狠心的嫁给了一傻子,那人虽是个王爷,却无权无势,她身子娇弱,也不知能不能吃得过苦头,没想到父亲如此狠心,明知她对四皇子一往情深。” 莫云霞边说边叹了口气,似是在感慨些什么。 “我原以为只是她的单相思,没想到那四皇子也对她情根深种,两情相悦,到最后却不能终成眷属,实在可惜。” “娘娘切莫伤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姻缘是天注定的,岂是我们能够左右的,要是四小姐知道你为她伤神,也会过意不去的。” 谁说两情相悦的,鬼才稀罕那夏天辰的唉呢,她早就移情别恋了,她现在喜欢的是小白,莫言安这辈子唯一做的好事就是把她嫁给了夏夜白,所以,若是有朝一日他死在自己手上,她会好心留他一个全尸的。 “不说了不说了,好端端的怎么与武公子说起这些了,本宫今日前来,实在是受四皇弟相托,我那妹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虽是才华横溢的,却是一副小家子气,身子娇弱金贵的很,不过自从她嫁给七弟以后,性子打扁,听殿下提起,上次在慧春坊,她为了给七皇弟出口气,竟不要命的与黄威黄统领比射箭之术,到最后居然还赢了,实在是太出乎本宫的预料之外了,听说武公子上次在易楼,单手拿剑,与群牛搏斗,两个人皆是文武双全,再者,就是那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常年居于天凤殿,平日里很少出来,可武公子出现了两次,他也出现了,还有我那妹妹,听说上次国师大人因为她的伤势亲自送了丹药,举止亲昵,他怀疑你与我那妹妹是同一人,可我今日看来,你们除了容貌相似,性格方面截然不同,定然是四皇弟搞错了。” “我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粗俗至极,难登大雅之堂。” “武公子太谦虚了。” 莫云霞笑道,脸色顿时黯然了下来:“太子听人提起此事,不知有多羡慕,他身子不好,除了定期去慧春坊上课,每日就只能呆在东宫,每每说起那些擅长骑射之术的人,常唉声叹气的,他今日原是想亲自拜访的,没想到刚出了殿门,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太子殿下这病可是出了娘胎就落下的?” 莫云霞盯着夕颜瞅了半晌,似有些防备。 夕颜笑了笑:“娘娘可不要误会若是从娘胎带下来的病根,那便是天生的,不好医治,若是后来才染上的,这治愈的希望便能大些,这世上,哪有治不好的病,琉璃上下,能人大有人在,宫里的那些御医医术未必就有多高明,太子殿下体虚病弱,应该好生调养才是,朝堂政事,能少处理还是少处理为妙,免得上了身子,越发的不得好。” 莫云霞一听,双眸放亮:“武公子游历四方,可是认识医术精湛高明的?” 夕颜托腮想了想:“医术高明的我是认识不少,却没有一个是能与国师大人相提并论的。” 上次她在慧春坊肩上受了伤,血流不止,疼痛难受,可服了那白凤给的紫心丹,不消一分钟,就觉得浑身舒畅,疼痛缓了不少,还有那黄威,那手明明是被自己给废了,便是在现代,那手就算是痊愈也无法再拿起剑来,可边锋把箭拔出来以后,居然说半个月便无大碍,两个月以后便可恢复如初,其医术可见一斑,当时夏明旭夏天辰都在,她可是半点也没有胡诌,夏天辰告诉了她那日慧春坊之事,这件事肯定也是没落下的,要不然如何能把这莫云霞骗来。 莫云霞一听是国师,晶亮的眸子顿时黯然了下去:“国师的医术可以气死回天,自然是极好的,可他若是愿意出手,太子何至于到今日还是病怏怏的,太子身体若是健壮,又岂容那些小人逍遥?” “国师菩萨心肠,悲天悯人,娘娘去求他,他必定会出手的。”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既然那么爱多管闲事,对他来说,也许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有不出手的道理嘛。 莫云霞抿着唇,摇了摇头:“本宫与皇后娘娘不知去求了他多少次,许下了多少好处,奈何国师大人却不为所动。” 莫云霞有些赶上,蓦然想到了什么,两只眼睛看着夕颜,绽放出异彩:“武公子不是认识国师大人吗?能与他合奏一曲,想来交情匪浅,若是武公子能说动国师大人替太子殿下看病,本宫与太子殿下一定会一辈子感念武公子的大恩大德的。” 就知道这才是你今日来的目的,既有事相求于我,之前还摆什么太子妃的谱,你给别人一巴掌再赏一颗糖吃,你以为这一招每次都有用啊。 “娘娘这样说,可要折煞小人了,国师大人天人之姿,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有幸相识,谈不上熟,不过是认识而已。” “不瞒武公子,今日前来,其实就是为了此事,国师大人高高在上,无欲无求,便是父皇有所求他也未必能允,说来实在巧合,那国师大人竟然也认识我那苦命的妹妹,处处关照,偏生我那妹妹不争气,不但不领情,还出言顶撞,那日易楼之上,碧莲池之会,武公子对国师大人颇为冷淡,而国师大人却对你另眼看待,这件事,还望武公子能从中周旋。” 夕颜皱着眉头,暗骂那夏天辰阴险,居然用这样的借口把这莫云霞骗来,他怎么不找莫安言,莫芸菲啊,那两人与她更熟呢,这莫云霞也是被冲昏了头,国师大人是那么好求的吗?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想让白凤帮自己敢呢,如何会白白浪费一个条件,这么用心,该不会她喜欢上那个药罐子了吧。 “太子殿下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娘娘这般聪慧能干的女子。” 莫云霞掩嘴笑了笑,有些羞涩:“能嫁给殿下,才是本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殿下温柔体贴,待人极好的,又是极为开朗的,也很信任本宫,这皇城之中,有哪个王爷会放心自己的王妃去见武公子这样一表人才的男子,不要说那些皇子,便是一般的大人也是没有的,太子身体不好,这些事情自然要由本宫替他来做,本宫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只要能帮上殿下,便是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夕颜侧过脑袋,看着身旁的莫云霞,那一张脸,算不得美艳,也没有小家碧玉的柔媚,可那浑身散发的气度却让人折服,这是她对一个男人的爱,感情果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一个傻子,却爱上了,而这莫云霞,原以为她做的那些不过都是尽以个做妃子的本份,没想到却是因为陷入了情网。 莫芸菲生性刁蛮任性,对夏天辰却是一往情深,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从现在看来,莫芸菲远不是莫云霞的对手,可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莫家,怕是要败了。 “娘娘一番情深,若是我不为所动,那就是铁石心肠了,太子之事,媚娘自当尽量。” 除非对夏明旭有所求,要不然她是一定不会去求白凤的,白白浪费一个条件,她是死都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的。 莫云霞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完全就没了方才太子妃的谱,对着夕颜福了福身子:“如此就多谢武公子了。” 夕颜之时口头答应,莫云霞却还是看到了希望,心情大好,两人接着聊了几句,莫云霞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突然起身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本宫先离开了,太子的事情我就指望武公子了。” 走到一半,莫云霞突然转过身子:“武公子,上次慧春坊之事,与太子殿下五官,这一切都是本宫自作主张,殿下身子弱,那些大臣是越来越不看好殿下了,五皇帝中意我那四妹妹已久,没想到她最后嫁给的竟是七皇弟,本宫懂了这些手脚,不过是为了让他出一口恶气的,兰妃娘娘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他的话比任何人都有用,殿下可以不在意,但是我不能。” 夕颜坐在原位,双眸眯起。手上端着的茶杯轻轻的晃了晃,莫云霞,你说你相信我不是莫夕颜,这一番话是何意,还是你对夏明旭用情竟真的如此之深,担心我会因为那一点芥蒂不替你办这事。 你既然可以为了太子做这些小动作,我为何要尽力去救你心爱的男人呢? “来人,把茶给撤了,这杯子也扔了,今后再也不准泡铁观音茶,知道了吗?” 夕颜起身,长长的衣袖带过,杯子摔在地上,七零八碎,茶水溅了一地,那些在一旁伺候的下人莫名其妙,胆战心惊,道了声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再出。 夕颜离开以后,直接回了后院,还没走到门口,便见相思兴奋了跑了过来:“王妃,太子妃大手笔,送来的都是一些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南海的珍珠项链,有好几十个呢,全部都是一样的大笑,色泽……” 夕颜有些厌烦的摆了摆手:“与其他的东西放在一起,运出皇城外,全部给当了,看看值多少钱,到时候一并给我。” “王妃,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红豆便问边倒了杯水给夕颜,面露担忧:“可是大小姐说了些什么让您觉得为难的事情?” 夕颜结果水一口气喝完,摇了摇头:“没有,算不得什么大事。” 红豆哦了一声,将茶杯放到桌上:“王妃可是想王爷了,这都快半个月了,王妃又不让相思姐姐送信过来,也不知道王妃过的好不好,王妃若真是挂心,今晚就回去看看王爷,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要不奴婢晚上回去一趟?” 夕颜找了个位置坐下,背靠着椅子,闭上眼睛,眉头皱起,半晌,摇了摇头:“再等几天。” 这皇城之中,那些有名望的,该来的回来的大人应该差不多上门见过了,至于其他的那些,断断续续的,找个理由便能推脱过去,不过她最担心的还是夏天辰的人,若是她在这个时候回去,被发现的话,这些日子的幸苦努力,委曲求全不是都白费了吗? “柳公子怎么还没来?” 夕颜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红豆瞧见她这个模样,不由的有些心疼,这些日子来,小姐每日与那些人打交道,要处处陪着小心,又担心四皇子会生出什么事来,处处忧心,还有王爷,不在王爷身边,小姐一定时时都在担心,神经紧绷了数十天,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王妃,这段时间你都没休息好,先去睡一觉吧。” “四皇子与莫芸菲大婚,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吧。” 夕颜淡淡的开了口,对着一旁的红豆问道。 红豆点了点头:“二十八年七月八日,就在后日,再过两天,二小姐就能得偿所愿,嫁给四皇子了,王妃一点也不伤心吗?” 以前小姐对四皇子一往情深,现在四皇子要纳妃了,她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难受的吧。 夕颜淡淡的恩了一声,看着发呆的红豆:“胡思乱想什么,你家王爷已经够让我头疼了,我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情,太子妃刚来,后日四皇子大婚,备好贺礼,你代我送过去就可以了,这样夏天辰也不能说些什么,我回王府一趟。” 夏天辰大婚的当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灿烂,有人欢喜有人忧,莫芸菲是笑得合不拢嘴,而其他闺中倾慕夏天辰的那些美人们,一个个眼睛都哭肿了。 当日,夕颜起了个大早,清晨起来眼皮就跳个不停,她心绪不宁,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急急忙忙安排好了一众的事情,又交待了红豆几句,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下人来报:“公子,柳少爷求见。” 红豆正在清点贺礼,听到下人的通报,吃了一惊:“王妃,这柳少爷素来与四皇子交好,今日是四皇子的大日子,他不去祝贺,怎么跑来找你了?” 夕颜没有回答,打开门走了出去:“可说了何事找我?” “今日四皇子大婚,说是来接公子一同前去道贺的。” 夕颜眉头皱起,虽是极力掩饰,眉宇间却还是流露出淡淡的不悦来:“回了他,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会去了。” 那人道了声是,退了下去。 “王妃,怕是柳少爷不会善罢甘休啊。” 夕颜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人在情爱方面的脸皮子是薄了些,可若说起其他的,那脸皮厚的堪称铜墙铁骨,可与小白一较高下,不过她心里能包容的也就只有夏夜白而已。 那仆人前脚离开,夕颜还未进门,便见武宇手上拿着一封信,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夕颜接过,看了武宇一眼,却并未马上拆开,低头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自己,心微微一凛,她看过相思整理的账本,几乎是一模一样,心跳的愈发的厉害,拿着信封的手都是颤抖的,险些拿不住那信封来。 “谁送来的?” 虽然极力的想要牙医内心的慌乱,那说出来的话依旧带了些颤抖。 武宇抬头,看了夕颜一眼,微微的有些吃惊。 “方才到门口迎接柳公子,突然有个乞儿将东西塞到我的手上,让我一定要尽快交给公子。” 夕颜点了点头,转过身子,边走便将信封打开。 “怎么了,公子?” 红豆见武宇站在门口,自然改了口,看着急急忙忙走进来的夕颜,紧咬着唇,脸色苍白,额头上甚至有汗冒了出来,极为难看,忙凑了过去。 夕颜呆呆的看着雪白绢纸上写的几个字,当场愣住,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手不由的一松,那张纸便掉在了地上,而她整个人却像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公子。” “公子。” 红豆叫了几声,见夕颜没有反应,便蹲下身子,将东西捡了起来,一眼便发现上面熟悉的字迹,仰着头,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夕颜。 素雅的白纸上,上面黑色的字迹异常的清晰,那六个大字说不出的显眼,显眼的让人胆战心惊。 “小白中毒昏迷。” 商途官道 083 夏天辰的阴谋 “公子。” “公子,你没事吧。” 红豆又连续叫了好几声,还不见夕颜有反应,忙将地上的纸条收了起来,放进袖子里边,用力的扯了扯夕颜,夕颜转身看着红豆,那双清澈的眸子还带着迷茫,慢慢的回过神来,呆呆地叫了声:“红……红豆。” 夕颜的嘴唇紧咬着,可声音却依旧颤抖的厉害,脸色惨白,额头上的额冷汗不停地冒了出来,将两边鬓角的发丝都打湿了,尤其是双肩,一抖一抖的,整个人像是要哭了一般。 “公子。” 夕颜紧紧的拽着红豆的手臂,整个身子的重心全压在红豆的身上,像是要通过这至支撑找力量一般,红豆搀着夕颜,将她扶在桌旁坐下,倒了杯茶,递到夕颜的手上:“公子,先喝点水。” 夕颜双手接过,因为手颤抖的太过厉害,杯中的茶水几乎全部洒在手上,可她却浑然未觉,放到嘴边,一口气喝完,红豆双手去接茶杯,夕颜闪了个神,茶杯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夕颜心猛然一紧,浑身打了个哆嗦,越发的担心起来。 “公子。” 夕颜蹲着身子,正准备收拾,却被红豆拦住。 “公子,你坐着,这些事情让别的下人去处理就好了。” 红豆蹲在地上,紧握住夕颜放在膝盖上的手,小姐的身子骨弱,便是大热的夏天,那双手也是冰冰凉凉的,红都将夕颜的手握在掌心,倒吸了口气,手冻得就像冰块一般,掌心一直冒着冷汗,她握的越紧,那寒意像是透过掌心传到她的身上来,冷的她也跟着全身发抖。 她其实也是担心的,心里也很害怕,若是王爷发生了什么意外,最先崩溃的就是小姐,她若是自乱了阵脚,这具是可真的就是一团糟了。 “公子,你不用担心,王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这件事还没搞清楚,那柳少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封信来的未免也太过巧合,说不定是四皇子布的局,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安排的,公子可千万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夕颜的双手依旧颤抖的厉害,红豆说的这些,她何尝没有想到,不过只要一想到小白出事了,她心里就忍不住的打颤,脑子里边一片的混乱,心跳的厉害,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公子,你要实在担心,现在就去找王爷,至于柳少爷那边,我替你应付。” 红豆起身,就要离开,夕颜紧咬着唇,拉住她的手:“不要轻举妄动,你方才也说了,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四皇子布置的局,若真是这样,柳逸风定然是受他指使,不见到我定然是不会罢休的,便是我以生病为由,一整日都会被他缠着脱不开身的。” “公子,你说那可怎么办?武府这边有柳少爷看着,王府那边,四皇子定然会派人去找茬的,王爷什么都不懂,你说相思姐姐她能应付得来吗?” 夕颜听红豆遮掩说,越发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心急如焚,急的团团转。 “你容我再想会。” 夕颜揉着眉心,只觉得这地方涨疼的厉害。 从决心女扮男装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前路坎坷,比她想象的定会艰难十倍百倍,但既然下定了决心,若是那么轻易就被困难吓倒,当初她又何必出来,不做出一番成就,不闯出一番足以保护小白的事业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手的。 凡事有利有弊,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假,这次怜园之行,她虽得了不少好处,却没想到会遇到夏天辰,也没想到他动作会如此之快,来势汹汹。 “武兄,你怎么了?身子不好就该出去走走,今日四皇子与相府的二小姐成亲,你去沾沾喜气,讨杯喜酒喝,说不定马上就好了。” 夕颜正暗自烦恼,门外突然传来柳逸风的声音,朝着这方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公子,怎么办?柳少爷已经来了。” 红豆看着站在窗前的夕颜,急的都快要跳脚了。 夕颜自然也听到了声音,忙转过身,眼底的厌恶散去,呆愣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清明,急急忙忙的往房间里边跑,不时回头吩咐:“让武宇进来,我有事情吩咐他,至于柳逸风,告诉他就说我正在换衣裳,让他去大厅等着,他若是不愿意,就让他在门口候着,找几个人看着他,别让他闯进来,你记得进来,我还有事情要交待。” 红豆见夕颜这样安排,就知道她心里定是想到应付的法子了,不由的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武宇,公子不舒服,你进去瞧瞧。” 武宇正拦着柳逸风,见夕颜叫他,忙放下手,跑了进去。 柳逸风见拦他的人进去了,跟在武宇的身后,却被红豆拦住:“柳少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家公子身体抱恙的时候来,您这花时间赶得也真不巧了。” 柳逸风垫着脚尖,脖子伸的老长,看着屋内:“武兄生病了?可有看过大夫,他怎么说?我进去看看。” 柳逸风挥开红豆的手,就要冲进去,红豆快速向后退了几步,身子堵在他的跟前,对站在一旁的下人大声喝道:“请柳少爷去大厅坐着。” 那些个人听红豆吩咐,忙冲上前去,将柳逸风拦在门口。 “小童,你这恶仆,凭什么自作主张,我要去见武兄。” 柳逸风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着红豆,一双眼睛险些喷出火来。 “柳少爷凭什么这样冤枉小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家公子每日都来接待那些上门的贵宾,心力交瘁,昨日就不舒服了,柳少爷不体恤也就算了,如何还能在这门口大吼大叫,想什么样子,口口声声说与我家公子是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吗?上次怜园之行,明明是一同前往的,柳少爷何故丢下我家公子不管,若不是怜园的主子人好,准备了马车送我们回来,我们就要在荒郊野外过一宿了,居然让一个生病的人陪你去喝喜酒,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想的。” 柳逸风别红豆一番指责,顿时哑口无言,上次怜园之行,他匆匆离开,回到柳府才想气武兄与他乘坐一辆马车前去的,可等他派人去接时,那城门已经关闭了。 这段时间,他日日对着那副画像发呆,拿着画笔,想到那张脸,总觉得心烦意乱,难以下笔,今日若不是四皇子,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柳少爷亲自前来相邀,我们公子自然不能拒绝了,他正在里边换衣裳若是柳少爷不愿去大厅,就在这门口等着吧。” “柳少爷可是贵客,给我好好伺候着。” 红豆颇有威慑力的瞪了那些人一眼,转身,开了门,毫不犹豫的回了房间,只将们微微的带上。 “公子,这事万万不可,若是伤到要处了怎么办?” “十发能有九中,那就不要让我成为那个例外,我是你的主子,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上次易楼校场,我救了你一命,你认我为主子,誓死效忠,把性命托付给我,这次,我把我的命交到你的手上。” 夕颜坐在床榻上,突然站了起来,踮着脚尖,拍了拍武宇的肩膀:“希望在这关键的时刻,你于我而言不是还无利用价值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武宇浑身一颤,看着夕颜的背影,用力的摁住了胸口的位置。 “小童,你过来。” 夕颜拉着红豆的手,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看到红豆一直点头頜首。 “明白了吗?” 红豆点了点头:“公子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夕颜拍了拍她的背:“你身子没好,不要太过激动,等这次的风波过去了,你找个地方,好好修养一阵,我让李老亲自给你瞧瞧,每天让相思给你做好吃的,你一定可以康复的。” 红豆笑了笑,笑得两只眼眶通红点了点头:“恩,可以天天尝到相思姐姐做的糕点,我做梦都会笑醒的,柳少爷就在外边等着,公子不要耽误了。” “武宇,准备好了吗?” 夕颜转过身子,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身后的武宇,“我相信你不会丟草原男子的脸,更加不会让我失望的。” 武宇冷了片刻,右手轻握成拳,放在胸口,用力的锤了三下,笑着点了点头,这么久以来,这时夕颜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夕颜嘴角向上扬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种患难见真情的情意,没有所谓的上下尊卑,不需要言语,之时一个简单的笑容,就足够让人觉得心暖,浑身充满了力量。 柳逸风见夕颜出来,忙跑了过去,见他脸色苍白,精神并不是很好,忙关切道:“武兄,既然不舒服,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找个大夫来,替你好好瞧瞧。” 红豆站在夕颜的身后,冷哼了一声:“有你在,我家公子还能好好休息吗?” “不是你说的嘛,身子不好就该出去走走,今日四皇子与宰相府的二小姐大婚,这样的喜事,我如何能错过,去沾沾喜气,讨杯喜酒喝了,没准真的就好了。” 夕颜忧心夏夜白的事情,脸色如何能好的了,若不是她心智坚定,毅力非常人能及,早就担心的昏过去了,袖袍的双手紧握成拳,夕颜紧咬着唇,不停的深呼吸,情绪才一点点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脸上露出的不算提过勉强的笑容。 “这段时间登门的贵客太多,疲于招待,我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难免会觉得累,出去走走放松放松没准真的就好了,柳逸风,走吧。” 夕颜走在前边,柳逸风紧随其后,夕颜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的武宇,一双眼睛盯着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武兄,上次在怜园,实属无意,我……我……” 柳逸风结结巴巴了好久,到最后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看着夕颜,如何都说不出口。 “既然觉得为难,就不要说了。” 柳逸风叹了口气,低着头跟在夕颜身后,没有说话,虽然他今日称呼自己柳逸风,并未柳少爷柳少爷的称呼自己,可他却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发的远了,中间像是隔开了一道鸿沟,他如何都逾越不了。 几个人到了门口,便瞧见柳逸风的马车,外观奢华,却有让人觉得喜庆,想来是为了夏天辰的大婚特意准备的,这柳逸风与夏天辰的关系果然很好。 “柳少爷可真有钱,这才多久,就换马车了。” 红豆心里有气,说出的话虽然不怎么难听,可那口气,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嘲讽的意味倒是十足的。 柳逸风没有说话,倒是狠狠的瞪了红豆一眼,冷冷的看着夕颜:“明明只要开口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为了银子与那些虚与委蛇,把自己搞得这么累,那些人的银子就比我的高尚吗?真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夕颜笑了笑,哼了两声:“柳家再富有,现在也还不是柳少爷掌家,我要的可不止三五万两银子那么简单,我若是开口,柳少爷就把柳家给我吗?” 再说了,他与夏天辰关系密切,今日居然与那夏天辰一同设计自己,单凭这一点,她就不会与他深交。 柳逸风看着夕颜,一瞬也不瞬,很是认真:“若是有朝一日我掌管了柳家,武兄你又开口,我柳家的财富你可任意调配。” 夕颜看着他那双认真地眼神,不像是开玩笑,心猛然一凛。 夕颜呵呵笑了两声,玩笑道:“柳少爷肯定?是把柳家给我而不是助四皇子成就大业?”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红豆看着柳逸风,不屑的说道,搞得柳逸风不明所以,好不尴尬。 “小童,若是为了上次怜园之事,那确实是我有欠考虑,是我的不对,我再次郑重道歉,这总行了吧,干嘛总给我脸色看。” 红豆哼了一声,别过头,没有搭理他。 “柳逸风,时辰不早了,上车吧。” 柳逸风点了点头:“先去找个大夫给你瞧瞧,再开几副药。” 红豆听了,马上就想要说好,却被夕颜抢先了一步:“柳逸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可是去参加四皇子的大婚的,这满身的药味,成何体统?” 柳逸风走近马车,笑道:“武兄何时变得这么在意世俗的观念了。” “我现在可真算得上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了,若不是在意世俗观念,一意孤行,如何在皇城立足,那些个人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柳少爷这般超脱,小童,柳少爷的马车内定然准备了不少美食,你有口福了。” 柳逸风笑了笑,先跳上了马车,对着就站在马车旁的夕颜伸出了手:“柳少爷也太瞧不起我了吧。怎么说我也学过几年的功夫,不过是疲倦劳累,脸色有些苍白,马车我还是上的去的。” 夕颜侧过脸看着不远处的围墙,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还没跳上马车,百米之内,便有一支箭朝着这个方向,像流星一般,飞奔而来。 “小心。” 夕颜惊慌失措,大叫了一声,将蹲在马车外的柳逸风推进了马车,闭上眼睛,不躲不闪,背对着疾驰而来的利箭。 红豆愣在远处,瞪大着眼睛,屏气凝神,差点就不能呼吸,刚想叫出口,又想到上次慧春坊,王爷一直闹着说小姐手上与她与相思姐姐有关,是他们二人的尖叫声分了神,思及夕颜方才的吩咐,差点竟要尖叫出生,忙捂住自己的嘴,紧咬着手指,小姐为了王爷,又拿命去赌。 只听得箭头插进身体里边的声响,夕颜仰着头,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趴在马车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眉头皱起,该死的,射中的居然是上次肩上的旧伤,夕颜捂着流血的伤口,但愿这只手不要废了才好。 “武兄,你怎么了?” 夕颜的力气不小,柳逸风被推倒坐在了地上,方才他也是看到那箭的,想到夕颜,不由的吓出一身冷汗,忙站了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夕颜今日穿了一身白衣,那艳红的颜色越发的显眼起来,柳逸风蹲在夕颜的跟前,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裳,越发的心惊肉跳。 抬头,看着那箭射来的方向,刚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跳了下去,对着地下的一群人大喝出声,因为愤怒恼火,一张脸涨得通红,双眼真真的像是要喷出火焰来了,指着那人逃跑的方向:“快给我去追。” “武兄,你怎么样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御医。” 夕颜倒在马车外,只觉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有些恶心,直接就想要睡了过去,想到今日可以去见夏夜白,昨晚她有些兴奋,辗转反侧,几乎是彻夜未眠,一大清早的就接到了信,心乱如麻。 比起上次在慧春坊,这次的箭伤明显重了好多,加之又是在旧伤的伤口上,新伤加上旧伤,短时间内肯定是好不了了,整个身子早就是麻痹的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感觉到那个地方一阵一阵的,抽疼的厉害,全身敏感的神经都活跃起来了一般,身上流着的是血还是冒着的冷汗,就连她自己也快要分不清楚了。 柳逸风心急如焚,手心都冒出了汗来,跳下马车,就要把夕颜抱起来,一旁的红豆红着眼睛,早就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若这一切之时四皇子的圈套,王爷平安无事,瞧见小姐这副模样,不知道会有多生气,她怎么向王爷交待啊,还有何颜面去见相思姐姐啊。 眼见柳逸风就要抱起夕颜,她忙擦干眼泪,冲了上去,将刚刚才跳下马车,手放在夕颜肩上的柳逸风用力的推开。 “不要碰我们家公子。” 红豆双手张开,像是要保护避免受到老鹰伤害的母鸡一般,将夕颜护在了身后,瞪着柳逸风,那一双清凉的眼睛满是憎恶。 柳逸风忧心夕颜的伤势,顾念红豆护主心切的份上不与他计较,压了心底的火气:“小童,你给我让开,我带你家主子去看大夫。” 柳逸风绕过红豆的身边,想要把夕颜带走,红豆半寸不让,拦着他不放。 “柳少爷的好意我代我家公子心领了,带他去看大夫,谁知道看了大夫以后还能不能活下来。” 红豆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乱糟糟的,理不清半点的头绪来,她当然知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带小姐去看大夫,把伤口的血先给止住了,可小姐受了伤,就是为了能够回王府,且不让人生疑,若是被柳逸风带走,这伤不是白受了吗? 小姐意志坚定非常人能及,心思又是缜密的,便是受了伤,为了王爷,她定然也能挨下去的,若是不早点确定王爷是否安好,小姐这颗心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的,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把柳逸风这尾巴给甩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逸风见红豆话中有话,也觉得恼火起来,他难得遇上真心想要结交的朋友,如何会伤害他,他断然是不会承受这不明不白的冤屈的。 “不怪柳少爷该怪谁,我家公子都说了身子不适,在房间里休息的好好的,你何故非要他陪你一起去参加四皇子的大婚,若是我们家公子不出来,现在人也不会受伤吗,我们家公子现在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了,自然是有些人怕我们家公子对他不利了。” “小童,不要……不要乱说。” 夕颜伸手,掌心全部被鲜血染红。 “四皇子不是那样的人,你少血口喷人,小心掉了脑袋。” “公子。” 红豆看着夕颜惨白的脸蛋,嘴唇早就被咬破了,额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乌黑的发丝水淋淋的,在阳光下泛着光。 “公子,为什么不让小童说,早知道成名会引来这么大的风波,我当初就不勉强你继承老爷的家业了,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夕颜眨了眨眼睛,那双满是沉痛的眸子带上了赞赏的笑意,捏了捏红豆的手,示意她放心。 “柳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贱命一条,谁唉要便只管取走,但若是伤害了我们家公子,我便是化成了厉鬼,我也要找他索命。” 红豆盯着脸色苍白难看的柳逸风,冷笑出生:“我方才可有说是四皇子对我家公子下的手,那可是柳少爷自己说的,往常的这些时日,我家公子若不是在后院休息就是在前厅接待客人,又是哪个人这么神机妙算,知道我们家公子这个时候出来?” 柳逸风愣在原地,呆呆的,只看到红豆的唇一张一合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也一并的跟着乱了。 “公子。” 红豆趴到夕颜的跟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想要焐热她的手,却让自己的心凉的更厉害了。 她动了动,双手颤颤巍巍的围着夕颜肩上的箭,差点哭了出来,小姐这个样子,她那么一丁点力气,自己身上还带着病的,如何能抱得动小姐,武宇不在,看这样子,那一箭就是他射的,对着小姐,他如何能狠得下这个心啊。 “叫武宇来。” 红豆点了点头,转过身,瞧见柳逸风还愣在原地,可见他与四皇子的关系有多好了,便只是怀疑,也被打击的不轻。 “武宇。” 红豆大叫了声,便见一身灰衣的武宇跑 ??????了出来,直接跑到红豆跟前,看都不敢看夕颜一眼。 “把公子抱上马车。” 红豆指着趴在马车旁的夕颜,武宇这才转过身,阳光下,那一身白衣早就被鲜血染红,他吓了一跳,方才他根本就没用力拉弓,哪想到还是会伤的这么重。 “谁干的,是谁伤了公子?” 武宇大喝了几声,身长八尺,声音洪亮,在安静的近乎窒息的武府门口引起了地震一般。 武宇边走边说,差点把脚下的地也给掀了,跑到夕颜的跟前,愧疚的叫了声:“公子。” 这一刻,他心里不是不佩服的,方才那一箭,他虽未尽全力,不过这距离不短,他再怎么不用力,受了这一箭,流了满身的血,还能坚持到现在,都说草原的男子血性,他现在才知道琉璃的男子不输他们草原的任何一人。 “抱我上去。” 夕颜紧咬着唇,任由那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里游荡,拽了拽武宇的衣裳,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知道,武宇看她伤的这样重,心里肯定会自责难受,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伤口虽疼,不过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发展,她心里倒是舒了一口气。 武宇点了点头,将夕颜抱上了柳逸风的马车,红豆也跟着跳上了马车,走了进去,又掀开了帘子:“武宇,赶车去百草堂。” “王妃,你怎么样了?” 红豆蹲在夕颜的跟前,紧握住她的手:“王妃,我知道你担心王爷,可这就算是为了王爷,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若是王爷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夕颜似是想起了小白生气发火时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巴掌大的鹅蛋脸,楚楚可怜,越发的让人心疼起来。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份上了,不要让他知道。” 红豆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点头:“王妃是去百草堂吗?李老会帮我们吗?” 夕颜点了点头,蔓延的坚定:“他会的。” 即便是求,她也会求到他帮忙为止的。 “柳逸风不会罢休的,去百草堂,我累了,先眯一小会。” 红豆点了点头,让夕颜靠在她肩上。 柳逸风愣在原地,直到夕颜坐着的马车离开他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全身微微的发抖:“让武府的下人准备马车,去百草堂。” 武宇顾虑夕颜身上的伤口,赶的很慢,夕颜心急如焚,如何都觉得速度太慢,红豆再三催促,武宇不得已加了速,这时代的路坑坑洼洼的,便是热闹的东大街,也完全不及现在的平坦,一路颠簸,等到了百草堂,夕颜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胃里发酸。 “公子。” 红豆掀开帘子,武宇转过身,将夕颜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红豆率先跳下了马车,在前边引路,武宇抱着夕颜跟在后边。 一路过去,百草堂外满是病人,武宇抱着夕颜,走的飞快,众人只感觉有一阵风吹过,低头便瞧见洒落在地上一滴滴的鲜血,只觉得自己放才好像看到某人的肩上插了一支箭。 “李老。” “李老。” 红豆冲进大堂,一边哭一边大叫。 李老从内堂走了出来,就看到一身高八尺的壮汉手上抱着个肩上插着箭的少年,那少年满脸的苍白,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他不禁多瞧了几眼,猛然想到了什么,吓了一跳,掀开帘子就抛了出来。 “快,快把他抱进后院。” 武宇听了,跟着在前边小跑的李老,将夕颜放到了床上。 夕颜反倒在床上,转身看了武宇一眼:“小童留下,武宇,你先出去。” 武宇低着头,跪在床榻旁,满是愧疚,沉痛的叫了声:“公子。” “别让柳逸风进来。” 武宇见夕颜这样说,这才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红豆跟在武宇的身后,见武宇离开,忙把门关上。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李老是什么人,已经是花甲之年,活到现在,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一眼便将夕颜给看穿了。 “李老。” 夕颜轻轻的叫了声,李老蹲着身子,低头凑到她跟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那模样,颇为心疼。 “李老,求求您救救我们王妃,一定要帮帮我们家王妃,来世我一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快些起来,去准备热水。” 红豆听了,顿时一喜,看着李老,满是感激,擦了擦眼眶的泪水,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几次摔在地上。 夕颜心力交瘁,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夕颜就是她的主心骨,她不好,她如何能好的起来,她若是倒下了,支撑她的一切也就跟着坍塌了,夕颜受了伤,她的心比任何人都还要乱,靠着的不过是那份信任,她就像是个信徒一般,而夕颜则是被她敬仰的神,只要夕颜还能说话,还能下达命令,她便是再乱,还是一台可以运转的机器。 “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 夕颜连对着枕头,双手紧紧的拽着床单,紧咬着唇,摇了摇头:“李老,我没那么多的力气回答。” 李老又叹了口气,手指探了探夕颜肩上的箭伤,转过身子,夕颜只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不一会,便见他手上提了个药箱回来了。 “先替你止血。” 夕颜点了点头,李老手上拿着见到,将夕颜肩上中箭的衣裳剪了开来,看着那肩上足足有两寸长的伤口,一旁还有结痂的伤口,他不由的倒抽了口气:“真不知你这娃子是怎么搞的,居然弄的全身是伤,旧伤没好,又添了新伤,若是再不好好调养,将来老了可是有的受的,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夕颜恩恩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应答李老,还是因为疼痛发出的闷哼声。 这伤口,对她而言,并不是最重的,就是这莫夕颜的身体,许是千金小姐,从小到大,不要说是大伤,便是小伤也没有几次,对疼痛异常的敏感,方才那箭穿过自己肩骨之时,她痛得差点晕了过去。 “水来了。” 因为是医堂,随时都有热水准备着,不用临时烧,不一会,红豆就端着水走了进来,李老一只手捣弄着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镰刀状的匕首,比匕首小些,像是刀片,放在火上烤。 “王妃,你感觉怎么样了?” 夕颜点了点头,笑容苍白,眼睛微微的眨了眨,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李老,你动作快些,我们赶时间。” 李老瞪了心急如焚的红豆一眼,没好气的怒斥道:“也不知道你是如何照顾王妃的,竟让她受了这样重的伤,这样还要快些,受了这么重的伤,便是天塌下来,也得好好治理。” 李老手上拿着镰刀状的刀片,转过身,对着夕颜的伤口:“还是用些麻醉剂吧。” 夕颜刚想道不用,便听见,恩外传来的焦灼的声音。 “武兄。” “武兄,你怎么样了?” 红豆吃惊的看着夕颜,夕颜侧过身子,看着李老,伸手拽着李老的衣袖,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饶是这般的请求,那双眼睛却依旧坚毅,像是永远都不会被折断的钢铁一般。 “帮我。” 李老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东西,走了出去:“先等着。” 夕颜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一旁急的都快要跺脚的红豆:“红豆,扶我起来。” 红豆吃了一惊,看着夕颜:“王妃要做什么?” “扶我起来。” 伸长着手,没有多说一个字。 没多等一秒,心里便难受一分,像是被千万只蚁虫啃噬着一般,她一秒都等不下去了,以前又不是没受过伤,她从来就是个有自虐倾向的人,疼痛难忍,但是疼痛也可以让她觉得兴奋清醒。 夕颜由红豆搀扶着坐了起来,中间偶尔牵动到了伤口,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再也没哼一声。 这世间,谁都是怕疼的,当年第一次受了重伤,她也是彻夜难眠,后来也就慢慢的习惯了,这身体虽然敏感,但至少她的意志还在,更何况当年的那个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现在打了,怎没也比那个时候好些。 夕颜勉强坐直了身子,手指指向李老方才离开前放在桌上的刀片:“东西递给我。” 红豆一听,吓了一跳,看着夕颜,惊呼出声:“王妃要干什么?” 夕颜没有看她,而是朝着门口的方向:“为了小白,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那双眼睛,动也不动,坚毅的就像是一座永远都不会倒下的大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让自己有事,这世上,她若是离开了,还有谁能像她这般照顾小白,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红豆的眼泪刷刷掉的愈发的快了,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将刀片递给了夕颜。 “布条也给我,塞到我的嘴巴里。” 以前的她哪怕是受了再多的伤,身边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便是再难受,这些事情也只能自己咬牙一个人完成,没有人会帮她,那些人都是巴不得她死的。 红豆双手颤抖的厉害,依言把布条塞到她的嘴巴里,让夕颜咬着。 “转过身去。” 夕颜冷冷的命令道。 “王妃。” 红豆差点就要跪在地上,恳求素颜了,可不可以不要对自己真么狠,这个样子,她看着心疼,若是王爷还有相思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很难受的。 “不要让我说两遍,我没力气。” 红豆看了夕颜一眼,终究还是乖乖的转过身子,背对着她,不停的擦着眼泪,却在呢么也擦不完似的。 夕颜侧过身子,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背后那长长的箭,她笑了笑,一派的坦然,像是完全没把这伤口放在心上。 左手拿着刀片,准确利落的划上伤口旁边的肌肉,夕颜紧咬着布条,却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握上箭尾略一用力,断箭应手而出,紧跟着涌出鲜血,夕颜扔掉刀片,五指用力的摁住,用力的吐掉了嘴上的布条。 “上药。” 红豆听到夕颜的声音,忙活转过身,方才插在夕颜肩上的箭已经掉在了地上,连同那刀片一起。 如此剧痛,夕颜的联赛色自是不用说了,苍白如纸,嘴唇苍白,嘴角殷殷的有鲜血渗了出来,嘴唇却还是苍白的难看,额头上的冷汗就像是雨滴一般,一下一下的打在床榻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你。” 李老才把柳逸风给打发了,便急忙忙的赶了回来,一进门就瞧见夕颜坐在了床上,走进一看,就发现了地上的箭还有刀片,便是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李老看着夕颜的眼神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眼底的欣赏就像是陈年的酒酿一般,越发的浓郁。 这样的疼痛,不要说是女子,便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他也没见过对自己下手能这么狠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王妃,什么药?” 红豆看着药箱上的瓶瓶罐罐,挑挑拣拣的,不知该用哪一瓶,看着夕颜还在流血的伤口,更加的手忙脚乱起来。 “我来吧。” 李老拿着其中的一个药瓶子打开,将粉末洒在夕颜的伤口上,夕颜哼了几声,紧握成拳的手被自己咬着。 “白纱取过来。” 红豆忙将白纱递到李老的手上。 “红豆,紫心丹。” 夕颜箭红豆将白纱递给了李老,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红豆一听,顿时大喜,上次小姐在慧春坊也是受了箭伤,吃了这药以后,脸色马上就好了很多,忙蹲着身子,从夕颜的身上将东西取了出来,倒了伊利出来,送到夕颜的唇边。 夕颜张开口,直接就吞了下去,闭上眼睛,深舒了几口气,疼痛果然好了不少。 李老箭了,夺过红豆的罐子,闻了闻:“果然是紫心丹,你是从哪里要来这样的宝贝的。” 红豆抢过李老手上的罐子,护在怀中:“国师给的。” 国师说的没错,小姐性子冲动,这紫心丹可是宝贝,小姐留在身上,可备将来不时之需。 “李老,借我一套我能穿的衣裳。” 夕颜睁开眼睛,心不若方才的焦躁,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你等着。” 李老从床榻旁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红豆,快些帮我把身子擦干净,把伤口一并巴扎了。” 红豆点了点头,拿着毛巾小心的将夕颜身上的血渍清理了一遍,看着肩上的新伤旧伤,对着夕颜的背掉眼泪,一边哭一般替夕颜包扎好伤口。 这边伤口包扎完,李老就拿了衣裳走了进来,夕颜对着李老笑了笑:“多谢李老了。” 一刻犹豫也没有就对着身后的红豆道:“红豆,替我换上。” 李老转过身子,走了出去,坐在桌旁,红豆见了,迅速的伺候夕颜换好了衣裳,衣服的大小很合身,料子很轻盈,柔软异常,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李老见她换好了衣裳,转过身子,就箭夕颜走了出来,这样重的伤,她一个女子,走起路来,竟然无丝毫的虚浮之感。 “多谢李老相助。” 夕颜咚的一声跪在了李老的跟前,手放在地上,对着他叩头,李老知道她身上有伤,忙将她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夕颜笑了笑,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来:“我知道李老并非贪财好利之人,今日你能帮我,这恩情,夕颜谨记于心,一辈子都不敢忘怀,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七王爷,他便是痴傻癫狂,那也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要为他打算的,我一介女子,不敢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求的自保而已,也希望王爷能一生平安,不求大富大贵,但也不能被人随意欺负的去了,人不犯我,我如何会犯他人,李老定是了解我的脾性才会出手相助,李老既然已多次出手相救,还望能助我到底,今日之事,希望您能为我保密,如果不然,我这条性命,你也算是白救了。” “哎。” 李老低头看着夕颜,接连叹了好几声气,将夕颜扶了起来:“救得了你一时,不能救你一世啊,若是为了王爷,你就更不能以身冒险了。” “别的皇子每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若是出门,那必定也是前呼后拥的,我家王爷同样也是皇子,一颗赤子之心,为何要遭此鄙夷,我若不与他出头,不为他争回颜面,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受欺负,我们想要过平平淡淡的日子,那也要别人肯才行,李老仁慈,还希望能借你的百草堂安心静养几日。” 夕颜说完,又连续叩了两个响头。 “出了门,往前十米,有一处小门。“ “多谢了。” 夕颜笑了笑,就要离开,红豆跑了上去:“王妃。” “你留在这里,要不然如何能瞒的过去,这段时间你咳嗽一直没好,这两日便呆在这里,顺便让李老给你好好瞧瞧。” 夕颜刚出了小门,便看到有一辆载满了东西的马车,那车夫似乎也瞧见他了:“我刚给百草堂送了药材,是李老让我在这等你的,快些上马车吧。” 这马车定然是方才李老去取衣裳的时候安排的,没想到他也是如此细心。 夕颜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她身上有伤,若是急忙忙的跑回去,伤口定然会裂开的,速度也不如这马车的快。 “麻烦你快些。” 那人点了点头,也跳上了马车,挥着手上的鞭子打在了马腿上:“公子坐好了。” 恭王府,相思正在清点夏天辰大婚的贺礼,突然听到外面喧哗吵闹的声响,以为是王爷发生了什么事,忙跑了出去,到了大厅,居然瞧见一大群的陌生人,动作粗鲁,与王府的那些下人对峙,大有动手的倾向。 夏夜白站在王府下人的最前边,展开双手,拦住那一群气势汹汹的陌生人。 相思吓了一跳,唯恐夏夜白出什么意外,忙跑了上去,指着对面那些人:“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王府,对王爷不敬。” 便是见了相思,那些人的态度依旧颇为轻慢:“今日是我们四皇子与相府二小姐大婚的日子,四皇子特命我前来邀请七王爷与七王妃一同前去。”夏夜白冷哼了一声,走到相思的跟前,怒气冲冲的指着他们:“我说了,我家颜颜身体不舒服,要好好休息,不能参加四哥的大婚。” 夏夜白瞪着对面的那些人,隐隐觉得不安起来,今儿一大早,他的眼皮就跳个不停,尤其是方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惊肉跳的,总隐隐觉得好像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些日子,便是因为夕颜辗转难眠,他不止一次的想偷偷去见颜颜,终久被克制了下来,这辈子,他希望,他对她的欺骗只有一次,今后,便是天塌下来,便是什么都不说,他也不想欺骗她。 齐谡说她一切安好,方才他的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想亲自去看看她,没想到还没出门就碰上了一群上门找事的,他更加肯定颜颜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观莲节那日,他并不知道夏天辰会去,给夕颜捅出这样大的篓子,险些将萧剑打成残废,萧剑再三申明,自己并未邀请,哪里会想到那夏天辰竟会不请自来。 “王爷不是说了吗?我家王妃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参加四皇子的大婚,特命我备上薄礼,以表祝贺。”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如何能代表你家王妃?我家皇子让我等前来,是看得起她,别给脸不要脸。” “不准这样说颜颜,我打死你。” 夏夜白指着说话的那人,撅起袖子,就要动手。 “齐王爷别误会,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我们家四皇子也听说王妃的身子抱恙,特命宫里的邓太医与我一同前来,给王妃瞧瞧。” 相思一听,心里顿时也着急了起来,看四皇子这架势,定然是知道些什么了,今日他们这些人,若是见不到小姐,绝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小姐根本就不在府里,他们找谁让他诊治。 “四皇子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百草堂的李老方才来过,给王妃诊了脉,王妃吃了药,方才睡下,今日是四皇子大婚的好日子,我家王妃一个病人去了岂不晦气。” “少给我们找那么多的借口,今日你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们一定要见到王妃。” “你以为你们是谁,不过一群奴才而已,我的王妃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那一瞬间的冰寒气势,完完全全的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众人看着带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顿时觉得呼吸一窒,半天没回过神来,相思看着一旁的夏夜白,心里打了个冷战。 和生气的小姐一样,那样冰冷的气势,让人脚底生寒。 颜颜暂时应该是回不来了,不过几十个人,等下动手,把他们全部打退,便是暴露了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冲进去。 那些人浑身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傻子给吓住了,不由的懊恼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 夏天辰的人,便是这些奴才,走在路上,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如何能受的了这口恶气。 七王爷?在他们眼里,那算个什么东西,夏夜白在指派他们之前,就知道肯定会有一番阻扰,找的大部分都是一些爱生事的,若是王府的人敢阻拦,便强行硬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冲动的,说动手就动手。 相思心里七上八下,眼见他们动手,也知道如何都是不能让他们闯进去的,要不然如何对得起小姐临行前的再三嘱托。 “真当我们无人了,给我动手。” 相思大喝了一声,唯恐夏夜白受了什么伤,拉着他的手就要后退,可夏夜白哪里会让她如愿。 相思不清楚,他心里如何能不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恭王府的这些下人狗改不了吃屎,平日里被欺负惯了,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东宸殿的,他们如何就敢真的阻拦。 眼看着有人挥着拳头冲了过来,他想也不想,挥开红豆的手忙就冲了出去,脸上生生的挨了一拳,不过还好,不是很痛。 “大哥,公子受伤了,我们要不要帮忙?” 暗处的莫青看着夏夜白吃了一拳,气的牙痒痒的,恨不得就冲下去,将那些人全部都给杀了。 “等等。” 莫离扣住莫青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 相思一件夏夜白受伤,忙冲了过去,将他护在怀中,怒斥道:“干什么用的?居然让王爷手上,等王妃的身子好了,看她不揭了你们的皮。” 那些人见夏夜白受伤,又听了相思的一番话,他们这些人哪个是不怕夕颜的,哪里还敢有半分的懈怠,纷纷冲到夏夜白的跟前,与那一群人厮杀了起来。 夏天辰的那些人身手好,王府占着人多,两方扭打成一团,不相上下。 “王爷,没事吧。” 相思一位夏夜白是受了惊,拍着他的肩膀,温声问道。 夏夜白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盯着那些人,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都给我住手。” 两方人马正扭打成一团,夕颜突然冲了出来,急忙忙的回到王府她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迅速的换好了衣裳,便冲了出来,看着与相思站在一起的夏夜白,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夏天辰的计谋,不过见夏夜白没事,顿时还是放心了不少。 “颜颜,你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 夏夜白箭是夕颜,忙兴奋的冲了过去,紧紧的抱住她的腰肢。 “王妃。” 相思叫了声:“是奴婢没用,没能把事情处理好,扰了王妃的静修。” “今日是四皇子与姐姐大婚的日子,既然四皇子不嫌弃我这满身的病气,诚心相邀,只要我还没死,尚有一口气在,就该当面与他说声恭喜。” 恭喜二字,夕颜说的咬牙切齿,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 夏天辰,你不让我好过,那你也休想好过。 商途官道 084 大闹婚礼 按礼,夏天辰已到了弱冠之年,该与别的皇子一样搬出皇宫,住在皇上钦赐的府邸,可这四皇子却是例外,得到皇上的特许住在东宸殿,听说那东宸殿一开始并不叫东宸殿,是这四皇子住进去才改的名,与东宫相对,又以宸与辰为谐音,命名东宸殿,其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皇宫之中,虽是金碧辉煌,异常的繁华,不过那重重的深宫,宴请诸位大臣还好些,至于婚庆宴饮,并不适合,加之太后皇后对此事颇有微辞,当初太子殿下娶相府同样嫡出的大小姐莫云霞也未能由此殊荣,这四皇子再怎么深得圣宠,那也只是个皇子而已,太子都不能,更何况是区区一个皇子,必遭天下百姓话柄。 景帝唯恐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月余前,动工成千上万,结合地利,不分昼夜,终于在东郊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建起了一座精致豪华的府邸,名为东宸府,圣上亲笔提名,特为四皇子大婚之用,处处特殊对待,太子又是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也难怪那些大臣舍弃太子殿下,纷纷上书拥立风流的四皇子了。 到了东宸府的时候,正值酉时,太阳刚刚下山,红艳艳的晚霞,天地间染上了一层瑰丽的旖旎色彩,说不出的喜庆。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可东宸府四周早就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四皇子大婚用的大红灯笼,自然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比得上的,寻常人家是用纸糊的,而这灯笼用的全是东吴进贡而来的上等的绢纱,能将那一点点的烛光放亮四五倍之多,与天上的云霞交相辉映。 夕颜掀开帘子,首先看到的不是那些璀璨明亮的大红灯笼,而是来来往往的车马,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人无一不是锦衣华服,通身的珠光宝气,便是那赶车的马车夫身上穿的那身也足够寻常百姓家吃上半个月了,来往川流不息,看得人眼花缭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同样都是皇子,相差不过短短几个月,这待遇却是大相径庭。 夕颜笑着,由夏夜白抱下了马车,引得论人纷纷侧目,再加上傻王的面具本就招眼,不时有人停下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夕颜看到了却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坦然自若的拉着挽着夏特白的手,随身跟着相思,在后边便是两个拿着贺礼的下人。 东宸府的门口站满了迎宾的下人,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腰上别着大红色的缎带,模样很是机灵,对着谁都是弯着腰,呵呵的笑,张大人,李大人,一个个都好像认识似的,叫的不知道有多甜。 “颜颜,好多人啊,四皇兄大婚真热闹。” 夏夜白仰着头,面具下的那双眸子,一开始是兴奋地打量着四周,精致奢华,让人叹为观止,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夏天辰,你可知,你现在享受的一切尊荣都是因为什么缘故。 夏夜白唇角扬起,笑的有些讽刺。 “小白,怎么了?” 夕颜以为夏夜白是在伤感,这样的差别待遇,她看着都觉得愤怒,同样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皇帝,做的着实过份了些。 “颜颜,对不起。” 夏夜白头靠在喜欢的怀中,脸耷拉了下来,闷闷的说道。 因为他的这一乱动,夕颜不慎扯到了伤口,眉头皱起,吃痛的咝了一声,靠在夕颜怀中的夏夜白,身子明显一顿,嘴角微微的抽动了起来,忙站了起来,任由夕颜挽着手,便是步子也比方才放慢了不少。 夕颜点了点头,笑道:“这样风光的婚礼,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那只山鸡。” 夏夜白听夕颜这样说,头垂得更低了,女人一辈子就只有那么一次,有谁不想自己能嫁的风风光光的,他明明能给的,却没有给她。 “不过再风光的婚礼不过也只是个刑式而已,外观行的东西固然能迷惑人,却不是最重要的,夫妻同体,将来是要共同生活一辈子的,两个人若是相爱,便是以天为媒,以地为证,那也是幸福的,两个人若是不相爱,或者两个人当众只有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另一方不但不接受,反而弃如敝屐,这隆重的婚礼就是个枷锁而已,小白,你觉得那爱争风吃醋的山鸡嫁给你风流的四皇兄能快乐吗?两个人定然是貌合神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这婚礼,到时候就是一场笑话,这越是奢华,将来那莫芸菲想气这万人空巷的胜景,心里必定越发的悲凉,和你说这么多,就是告诉你,身为皇子,一个奢华的婚礼都没给我,将来一定要对我好,绝对不能辜负我。” 夕颜指着夏夜白的鼻子,凶神恶煞的模样。 “七王妃身子抱恙,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夕颜方才走到门口,便瞧见夏天辰热情的迎了出来。 欣长高挑的身材,一副是大红的上好丝绸,绣着威严的四爪麒麟和他头上的红宝石交相辉映,腰系玉带,微微一笑,颇有种风流少年的轻佻,风情万种的,那艳红的色彩衬的那张脸比女子还要娇美上万分,整个人越发的俊朗,活脱脱的一个妖孽。 夕颜定定的看着夏天辰,嘴角向上扬起,仰着头,看着脸上银白面具的夏夜白,脸上不禁染上了笑容,小白若是这样装扮,艳光照人,又是妖孽又是无辜,一定比这夏天辰还要迷人。 夕颜转过身,看着跟前的夏天辰,嘴角向上扬起讽刺的弧度:“今日是四皇子与二姐姐的大日子,妾身身子抱恙,本不该让这好好的喜事沾染上病气,免得晦气,不过四皇子诚心相邀,我又怎能不来凑凑这热闹呢?这般的隆重,若是没了我,岂不是少了热闹?大家岂不少看了一场戏?我来,自然是为了给四皇子这旷世的婚礼添加佐料来了。” 夕颜呵呵的笑出了声,整个人靠在夏夜白的身上,一双美眸眯成一条直线,如刀剑一般的锋利。 夏天辰看着靠在夏夜白身上笑得花枝招展的夕颜,也大笑出声,异常的畅快,却又让人觉得悲凉,淹没在嘈杂的嬉闹声中。 “七王妃言之有理,我的大婚若是少了你,着实落寞的很。” 夕颜紧抿着唇,止住了笑声,对身后王府的两个下人点了点头:“区区薄礼,夕颜在此祝福四皇子与二姐姐夫妻恩爱,婚后生活能够幸福美好。” “颜颜,你刚才不是说他和山鸡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吗?” 夏夜白看着夕颜,很是小声的说道,夕颜低下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七王妃不愧是国师的朋友,果真是料事如神啊,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法眼。” 夕颜笑了笑,一点尴尬也没有,反倒是理直气壮的很:“四皇子是不是也与国师交好,说的尽是些常人听不懂的谜语,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样的结果与我何干,能娶到我的二姐姐,得到父亲的支持,与太子对抗,不惜牺牲自己的爱情,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丽妃娘娘也很开心。” 夕颜冷冷的笑了声:“四皇子还是去招待其他的贵宾吧,且不要浪费时间在我与王爷身上,我们都是无用的闲人。” 既然决定撕破脸皮,夕颜也不再戴那虚伪的面具,说出的话,句句带着刺,着实伤人的很。 夏天辰看着夕颜与夏夜白两人手挽着手离开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一双桃花美目险些要喷出火来。 东宸府不愧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修建而成,每一处都透着精巧别致,豪华却并不让人觉得奢华,巧合的利用了地利,精致之中又透着精巧。 假山奇石,来自各地的奇花异草,四处琉璃宫灯高挂,来往的宫女太监络绎不绝,朝中的几个大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脸上带着笑容,不知在谈论些什么,不时还发出笑声。 “颜颜,走的好累啊,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不好?” 夏夜白苦着脸,蹲着身子捶了捶自己的小腿,对着夕颜撒娇道。 夕颜点了点头,时间太过匆忙,她肩上的伤口之时粗劣的包扎了一下,马车一路颠簸,不时扯到伤口,好在服用了紫心丹,这疼痛还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夕颜四处看了一眼,拉着夏夜白的手,正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刚转过身子,突然有人用力的撞了上来,夕颜吃痛,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本能的想要捂住伤口,手伸到半空中,不经意间,看到负手站在走廊上的夏天辰,忙缩回了手紧咬着唇,原准备捂住伤口的手将额前的碎发拨于脑后,自然而然的擦掉额前的冷汗。 夏夜白箭夕颜被撞,身子连续退了好几部,弯着腰,面具下的眉梢紧拧成一团,忙上前将夕颜扶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夕颜弯着腰,双手紧紧的摁住夏夜白的手,嘴唇早就被咬破,咸涩的滋味在口腔里游荡,她努力的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的适应了过来。 她一想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样的痛楚,不要说是一般的女子,便是强壮的男人,也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了,更何况她还要面不改色,假装没事。 又爱又恨的女人,若是真的喜欢,何至于如此试探,夏天辰,你果然够狠,你的爱,果然有够变态的。 夏夜白抱着夕颜,明显能感觉到她全身颤抖,呼吸很是急促,极力的在压抑些什么,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愤怒,一只手任由夕颜捉着,另外一只手在夕颜的背上游移,直到了左边肩胛的位置,听到她一声闷哼,不由得愈发恼火起来,快速在伤口的周围用力的摁了几下,这才松了手。 “颜颜,你怎么了啊?” 夕颜摇了摇头,额头贴着夏夜白蹭了蹭,站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不舒服。” “你……你……” 柳逸风呆呆的看着夏夜白怀中的夕颜,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夜白箭夕颜脸色苍白,额头上的碎发湿漉漉的,被咬破的嘴唇上面不时有鲜血岑了出来,转过身子,狠狠瞪了一眼对面惊得目瞪口呆的柳逸风,松开夕颜的手,冲了上去,用力的将柳逸风推开。 “走路不长眼的,你撞到我家颜颜了。” 夏夜白在气头上,下手自然不轻,柳逸风见了夕颜,完全就处于呆愣的石化状态,箭夏夜白怒气汹汹的冲了过来,也还没回过神,这一推,柳逸风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逸风。” 知道夏天辰大叫出声,柳逸风这才回过神来,眼看着就要装上身后的假山,顿时都吓得脸色铁青,闭上眼睛,大叫出声,夏夜白看着朝柳逸风飞奔而去的夏天辰,冷笑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夕颜的跟前。 今后谁要是再敢伤害他的颜颜,他就让他们死。 “颜颜,我们回去吧。” 夏夜白一只手搀着夕颜,另外一只环着夕颜的肩膀,看都不看被夏天辰包在怀中的柳逸风一眼。 众人听到柳逸风的尖叫声,忙赶了过来,将地上的夏天辰与柳逸风扶了起来。 “四皇子,你没事吧。” “四皇子可有受伤?” “柳少爷怎么样了?” 一时间,众人都围了过来。 “下次别那么冲动。” 夕颜拍了拍夏夜白的手松开,走到柳逸风的跟前,福了福身。 “进来我身子不好,王爷的性子难免有些冲动焦躁,方才箭我被撞,一时情急才会推了柳少爷,妾身在这里代我家王爷向两位赔罪,四皇子与柳少爷大人大量,切不要与我家王爷一般计较。” “七皇弟爱妻心切。” 夏天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竟似一点也不在意,着实宽宏大量的很,着实伪君子的很。 “什么性子莽撞,一个傻子哪里知道什么是爱妻心切,我看他分明就是借机装疯卖傻来捣乱的。” 站在夏天辰一旁的大人指着夏夜白,义愤填膺。 “夕颜,今日是四皇子与你姐姐的好日子,你身子不好就该在家好好休养,我看你脸色苍白,抱病前来着实晦气的很,你既然嫁给了七王爷就该安守本分,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该带着王爷前来捣乱啊。” “父亲教训的是。” 夕颜低眉顺耳,对于莫言安的话一句反驳也没有,更没有一丝的心痛。 他不待见自己,自己也未必喜欢他,他现在能对自己冷血无情,将来自己对他也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今日若不是夏天辰为难,她如何会来?他与莫芸菲大婚与她何干?既然嫁给了夏夜白,她自然会谨守做妻子的本份,守护好自己的丈夫,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莫夕颜了。 “她就是宰相府的三小姐啊,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都嫁给七王爷了,还妄图破坏四皇子的大婚。” “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庶出,还能翻天了不成?” “一只小小的麻雀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简直是痴心妄想。” 夕颜被围在正中,任由那些人指指点点,低着头,一言不发。 柳逸风依旧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垂着脑袋的夕颜,夕颜对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不为所动,她越是平静,他却恼火得很,双手撑着地,猛地站了起来:“你们以为自己好到哪里去了?东宸府现在正妃的位置虚悬,你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还不是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山鸡就是山鸡,披上凤凰的羽毛也成不了真正的凤凰,浪费时间,七王妃抱病前来参加四皇子的大婚,人家是出于一片好意,真心送上祝福的,不像你们,一个个居心叵测,心怀鬼胎。” 那些人被柳逸风说的面红耳赤,好不尴尬,碍于他的身份却不敢发作,闷着头,不再说话。 “七王妃是吗?你与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柳逸风走到夕颜的跟前,低着头看着垂着脑袋的夕颜。 “是吗?” 夕颜抬头,淡淡的瞥了眼一旁的夏天辰,冷冷的一笑,转身回到夏夜白的跟前,夏天辰,你原来也不过是个伪君子而已,哪里能与我家小白相提并论。 “是不是与武媚娘很像?” 柳逸风看着夕颜的背影,点了点头:“若是没有眉间的朱砂,两人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四皇子,他们并不是同一人,武兄他不会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的,而且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武兄他受了箭伤,现在正在百草堂养伤,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我过去找她聊聊,我的画有着落了。” 柳逸风正准备过去,门口的小四突然跑了进来,兴奋的大叫了几声:“新娘子来了。” “王妃来了。” “王妃来了。” 一群人听了,拥着夏天辰,兴奋的往门口赶。 “小白,我们也去瞧瞧。” “那山鸡有什么可看的。” 夏夜白箭夕颜坚持,双手将夕颜护在怀中。 四皇子大婚,果真是万人空巷,东宸府的门口,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恨不得变成长颈鹿,誓是不能错过这旷世的婚礼的。 夏夜白担心夕颜的伤势,两人并未挤在人群中间,而是寻了一棵大树,两人背靠着大树,看着不停往前边挤的人群。 “你不该来的。” 白凤幽幽的叹了口气,出现在夕颜跟前,伸手就将一颗药丸递到夕颜的嘴边:“止痛的。” 夕颜抬了抬眼睛,看了白凤一眼,依旧是一身白衣,那无波无绪的眸子戴上了淡淡的名为哀愁的情绪,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忽隐忽现。 夕颜毫不犹豫的张开嘴,将白凤给的药丸吞了下去。 “国师大人都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吗?” 便是受了他的好处,夕颜的一张利嘴依旧是半点也不饶人,他明明可以让自己不受伤的,却在事后来当好人,谁稀罕,再说了,若不是他,夏天辰的疑虑也不会那么深,至少下手不至于这么快,她若是有足够的准备时间,也不会让自己吃这等苦头。 “你来与不来,都消除不了他的疑虑,你可以不来的。” 夕颜笑着摇了摇头,语调甚是轻快:“若是没了我,如何能热闹的起来,国师也是来看热闹的吗?夏天辰的还是我的?” 白凤转过身,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替她将额前发丝的汗水全部擦干:“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东宸府门口,夏天辰已经踢了轿门,牵着莫芸菲的手,踏过了火盘,两旁围观的人群紧随其后。 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去,门口突然传来了太监又高又细的尖叫声:“皇上驾到。” 方才还在流动的人群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门口的方向,纷纷低头跪在了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是一双镶嵌着金边,刻着龙纹图案的黄金靴,明黄的龙袍,九爪的飞龙,上面的金线晃得人眼睛难受,在众人的千呼万唤声中,景帝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以为众人都跪在地上,独独只有夕颜夏夜白还有国师三人还靠在书上,这是夕颜第一次看到站在琉璃金字塔顶端的人,传说中高高在上的景帝,琉璃百姓敬仰的对象,早被夕颜在心里骂了千百遍的人。 一身明黄,满身的贵气与威严,身后跟着一身正装的皇后,艳气逼人的丽妃还有温婉动人的兰妃,便是足不出户的药罐子太子夏明旭也在太子妃莫云霞的陪同下来了。 太子虽然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病容,不过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像皇上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同样的深沉内敛。 夏天辰之前并未纳妃,这莫芸菲虽说只是侧妃,可人家毕竟是相府嫡出的掌上明珠,今日大婚全都是按照正妃的规格筹办的。 “我就知道皇上会来的。” 夕颜看着白凤,喃喃的说了声,转身走到夏夜白跟前,拉住他的手:“小白,我若是死了,黄泉路上,你记得要跟上。” 夕颜说完,踮着脚尖,吻上了夏夜白的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下一刻,便松开了夏夜白的手,像蝴蝶一般,飞到了人群中,跪在了满脸笑意的景帝跟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看着跪在地上,挡住圣驾的夕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大胆,居然敢惊扰圣驾,来人,把她拖出去,砍了。” 景帝没开口,倒是他身边的太监翘起兰花指,下达了命令。 夏夜白被夕颜突然吻了一下,心里欢喜,等缓过神,便看到夕颜低着头跪在一身明黄的景帝跟前,尽管是跪着,她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像是永远也不会弯曲一般。 “她为了你,果真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了。” “你知道她会这样做。” 夏夜白回头,狠狠瞪了白凤一眼。 白凤笑了笑,一身素雅的白衣,看着挂在树枝上的琉璃宫灯,露出了点点的痴狂之色:“她最爱的人是你,可最了解她的却是我。” “总有一天,我会比你还了解她的。” 夏夜白冷哼了一声,拔腿就要冲出去,白凤收回仰望琉璃宫灯的视线:“晚些再出去吧,她心里憋着气,你让她发泄发泄,皇上不会对她怎么样,便是要怎么样,不是还有你吗?” “古有含冤民妇拦钦差坐轿,我早就想效仿了,偏生我满腹的冤屈只有皇上能平,只能惊圣驾哭诉,身为奴才,就应该谨守自己的本份,好生照顾主子才是正理,这等揣测圣意,发号施令之事不是尔等该做的,我相信皇上是千古明君,必定不会不明不白的斩杀无辜,便是要治罪,也该等我把话说完,断不能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场下一阵唏嘘,门口那唢呐声也渐渐停了下来,昏君?谁敢给皇上扣下这样一顶大帽子。 那公公听夕颜这样说,翘着的兰花指指着夕颜,气的浑身发抖。 “今日是四皇子纳妃的好日子,不能耽误了拜堂的良辰吉时,你是何人?有何冤屈?状告何人,将状纸递上来,朕着命吏部的人去调查,定然还你一个公道。” “皇上此话当真?” 夕颜抬头,一双眼睛定定的与景帝对视,景帝身后的一群人,丽妃是见过夕颜的,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兰妃几番邀请,与夕颜虽未见面,不过有夏俊驰的血海深仇,对夕颜自然是不陌生的,皇后权掌后宫,既能那般关注夏夜白,哪里有不认识夕颜的道理,至于太子,上次慧春坊,早就对夕颜印象深刻,莫云霞虽然早早就进了宫,不过也在相府与夕颜呆了一段时间,除了景帝,其余的人都认出了莫夕颜来。 倒是夕颜身后的那一群大臣,除了莫言安与大夫人王静怡还有相府的几个小厮,没几个人见过她。 夕颜从百草堂离开,时间匆忙,随身换了一件素颜的衣裳,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打扮,就随着那一群人到了东宸府,加之身上受了伤,脸色苍白憔悴,今日前来参加大婚的小姐哪一个不是精装打扮,这样一比,便是夕颜天生丽质,也未免有些寒酸,不像主子,倒像是哪家伺候小姐的丫鬟。 “朕金口玉言,又有众位爱卿作证,岂容作假?” 一双深沉内敛的眸子满是威严。 “民女是夏夜白的王妃,皇上可还记得夏夜白是何人?今日状告的是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子,不知方才皇上说的话可还作数?” 一句话顿时掀起千层浪花,跪在两旁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如此胆大包天,相爷是如何管教女儿的?怎么敢在四皇子的好日子,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四小姐嫁给七王爷,莫不是也傻了疯了不成?” “谁知道呢?听说这四小姐对四皇子可是情根深种,还说出过非四皇子不嫁的话来,现今四皇子与她的姐姐结婚,她如何能受得了,女人的嫉妒心哪。” 八卦不一定是女人的专利,这些个朝廷大臣,若是八卦起来,也不比那些女人好到哪里去。 “你这孽女,平日里你母亲是如何教育你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给了七皇子,就该安分守己,如何还能因为一己私欲惊扰了圣驾。” 莫言安刚想要对夕颜动手,夕颜猛然转过身,一双眼睛盯着他扬起的手,满是憎恶,眼里的锋芒聚敛,比天山山峦之上的寒冰还要冰冷尖锐,像是锋利的刀剑一般,直接能把他的掌心刺穿,藐视一切,对着这样的一双眸子,你除了害怕,更做不出任何不敬的事情来,让人心虚的厉害。 莫言安吞了吞口水,将手放了下来,心却跳的飞快,自己方才竟然被一个女娃的眼神给骇到了,这女娃还是自己的女儿,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是爱卿的女儿,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景帝淡淡笑道,夕颜却觉得这话中有话。 “是臣教导无方,皇上仁慈,她只是一时冲动,还望皇上恕罪。” “夕颜,你已经嫁给了七皇子,四皇子也娶了你姐姐,你与四皇子再无缘分,乖乖听话,不要胡闹,耽误四皇子与你姐姐拜堂的时辰。” 莫言安这番话说完,场上一道道或鄙夷,或嘲笑,或轻蔑的目光洗漱落在夕颜身上,顿时有种针芒刺背的感觉。 夕颜冷冷的瞥了一眼莫言安的手,哼了一声,想也不想便甩开了:“于我而言,父亲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便是死也不成全我与四皇子,将我嫁给了七王爷,能嫁给七王爷为妃是我这几世修来的福气,夕颜誓死不悔,何来的嫉妒之意?” 夕颜盯着莫安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夏夜白站在人群中,只觉得她每说一个字,自己的心跳便加快一份,心暖暖的,顿时觉得春暖花开,有种热泪盈眶之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除了这样一个躯壳,父亲可还给了我其他?哦。” 夕颜拖长声调,看着莫安言,满是讽刺:“还有算计,算计着我这样优秀的女儿能给你带来什么荣誉,能不能给你带来更大的权利?琉璃第一美女,德才兼备,即便是区区一个庶女,可我身上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资本,所以你才对我千万般的好,大婚当日,世人皆叹,相府的这位小姐,便是进宫为后为妃也不为过,他的父亲怎么如此狠心,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傻子?你明知七王爷的处境,明知我的处境,可你却当完全没有我这个女儿一般,对呀,我的父亲是狠心,不是他把我嫁给了一个无用的王爷,而是在他的心里,他的女儿从来之时一颗似有若无的棋子,我说的可对?” 莫言安被夕颜戳到了痛脚,哑口无言,见在场的 其他大人都看着他,面露嘲讽,完完全全的丢了脸,不由的恼羞成怒:“你这孽障,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不过是实话而已,需要别人教吗?” 这莫言安做的太过分了,女子最在意名声,他为了另外一个女儿,不,也许该说是因为另外一个女儿给他带来的利益,可以把她给毁了,反正也指望不上他给自己带了好处,都已经撕破脸皮了,还不如一拍两散,他让她没脸,他自己也别想保全颜面。 她那个生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府生活潦倒,谁人不知,居然连让人问候也未曾有过,她若是因为她遭了那莫言安的鄙弃,那也是她活该。 他们不让她有好日子过,那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若是在意,方才就不会说出那番话,为了二姐,让我彻底没了脸,居然给我冠上淫、妒的罪名,你是觉得我的日子过的还不够难堪吗?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以前对四皇子,不过是纯粹的欣赏,有何不可?为何你们非要捉住这把柄死死不放,我倒是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安分守己与王爷过一辈子,是你们一个个非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们也知道我惊扰了圣驾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那你们在欺负我家王爷的时候也曾想过,他是皇上的儿子,是皇子,是龙子,你们那样做也是大逆不道的吗?” 夕颜转过身,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低头窃窃私语的群臣还有夫人小姐们:“我家王爷是傻子怎么了?那也是堂堂正正的王爷,皇室的成员,我是王妃,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不过之时大臣而已,议论纷纷,指手画脚,知道你们议论的是谁吗?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我与王爷的婚事是皇上钦赐的,你们这根本就是藐视君威,其罪可问斩。” “父亲虽然是官居一品的宰相,那也是大臣,我是你的女儿没错,但是女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王妃,朝堂之上,你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你还是臣,按规矩,见到我时,你该与我行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当着众位大臣的面上,怒不可遏的训斥我,以前是你没教好,我现在已经是皇家的媳妇,你便是想再教,也没有资格了。” 夕颜跪在地上,却觉得说不出的畅快,顿时大笑出声。 后边的那群人见她如此,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子,尤其是莫言安,跪在地上,险些将莫夕颜戳出洞来,撑地的双手颤抖的厉害:“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 众人连呼三声,心里都在抱怨,好端端的一场喜事,竟弄出这样不要命的事情来。 夕颜止住了笑声,双手伏在地上,眉头皱起,夏夜白见了,心顿时揪疼,她的颜颜,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傻,傻的让他心疼。 皇后一干人等也跪在地上,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丽妃心里自然不快,双手绞着帕子,后悔死上次没把夕颜给杀了,皇后见有人给丽妃一派难堪,又赶在是这样的日子,心里当然开心了,若是以往,兰妃倒无所谓,不过现在心里最开心的当属她了,唯一的儿子已成了废人,这香火是要断了,她一心想要找夏天辰的麻烦,奈何不知从何下手,没想到今日他们二人狗咬狗,差点乐的笑出了声,倒是夏明旭,由莫云霞撑着,看着双手颤抖的夕颜,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嘴唇哆嗦的厉害,不知在想什么。 夏天辰站在夕颜的身后,大红的系怕拧成了一团,一双桃花美目阴沉的下人,柳逸风呆呆的看着地上那孱弱的身影,完全被震撼住了。 “皇上现在可想起夏夜白是何人?痴傻疯癫,人人都可以踩在脚下的傻王。” 景帝定定的望着与他对视的夕颜,眼底闪过一丝沉痛,却又很快的了无痕迹。 “七王妃,你简直大胆,皇上跟前,你便是臣,又是皇上的媳妇,于情于理,你都没有资格质问皇上,皇上是仁慈,才没有怪罪,你休再继续胡言,冤枉他人。” 丽妃瞪着夕颜,一双眸子险些要喷出火来,那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却让夕颜觉得狰狞。 “皇上,万不能错过皇儿的吉时啊。” 那声音,娇媚入骨,让人忍不住心旌荡漾。 “皇上已经状告了天下,琉璃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宰相府的二小姐是四皇子的侧妃,今日大婚,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四皇子与王妃鹣鲽情深,拜堂成亲,随时都是吉时。” 景帝看着地上一脸坚定的夕颜,双眸渐渐的有些恍惚起来。 “皇上子嗣众多,不记得谁是七王爷,谁是夏夜白不打紧,四皇子目中无人,恃宠而骄,欺凌兄弟,我手上掌握了切实足够的证据,是不是冤枉,大家一看便知,四皇子欺人太甚,今日我就是替我家王爷来告御状的,君无戏言,皇上一言九鼎,不知方才说的话可还作数?” 夕颜仰着头,脊背挺得笔直,两只眼睛盯着景帝,动也不动。 商途官道 085 怒斥景帝 “皇上金口玉言,岂会作假?三番两次质疑天威,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到底有几颗脑袋?” 王太傅盯着夕颜,怒斥了一番,景帝撇过头,那一双深沉内敛的眸子似有若无的停在太傅身上,王太傅的身子颤了颤,双手撑在地上,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我与你们一样,都是肉体凡胎,自然只有一条命,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边疆战士为保卫家国战死沙场重于泰山,受了委屈心里憋闷积郁成疾而病死轻于鸿毛,与其苟且偷生,仰人鼻息,终其一生都没有翻身之日,那为什么不选择痛快些的死法?苟延残喘,日日担心受怕,遭人诟病,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还有何意义?树无皮必死无疑,各位大人若是没头没脸,终日被人欺凌嘲笑,你们还活得下去吗?虚与委蛇,欺上瞒下,我莫夕颜没有那能屈能伸的气节,更见不得别人践踏我家王爷的尊严,各位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不思予以关怀帮助,反而不顾身份,与那些市井泼皮一起欺压王爷,这便是孔孟之道交给你的仁义之礼吗?” “诸位皇子每日山珍海味,鲍鱼参翅,穿的是绫罗绸缎,轻丝锦缎,用的那就更不用说了,出门前呼后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我家王爷呢?每日皆是些青菜萝卜,所谓的菜汤不过是清可照脸的汤水而已,穿的是粗布衣裳,比之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出门必定遭受欺凌,王府的不管不问,反而与外人一起肆意欺凌,下手毫不留情,我家王爷满身伤口,你们可曾知道?这一切,并非我虚构捏造,我有没有夸张,在场的各位大人心里想必比我还要清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同为兄弟,你们便是连施舍的怜悯都没有,这就是皇室的骨肉亲情吗?如此一文不名。” 夕颜闭上沉痛的双眸,不由想起大婚那日,王府的下人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挥着棍子围攻夏夜白的场面,想到慧春坊内他倒在地上,银白面具那一点点的鲜红,像是盛开在雪地的梅花一般,面色苍白,他的身上,哪一处不是伤痕,心下怜惜,也越发的心疼起来。 “大胆。” 景帝大喝了一声,内敛的双眸闪过同样的沉痛,仿若昙花一现。 那双眸子虽是盯着景帝,可又像是极为空洞的,仿若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的眼里,心上,那是像勇士一般的视死如归,无所畏惧,夕颜冷冷的笑了声:“夕颜常年养在深闺,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闺中小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是夕颜的胆子大,不过是厌倦了被人指指点点,担惊受怕的生活,每日胆战心惊,便是生病想要好好休养也不成,都是皇子,待遇相差之大,真让人心寒呢。” 太阳已经渐渐落下,四处灯火通明,水光摇曳,绿影晃动,金碧辉煌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俗气,精巧细致到一小小的盆栽,也都是通过精心挑选的名贵品种,四处光影浮动,地上跪着的皆是些朝廷四品以上的大员,携带妻儿,便是贴身带着的小厮也只能呆在外面,与那日她大婚的场面截然相反。 “四皇子与我家王爷都是皇上的儿子,四皇子已及弱冠之年,至今仍住在皇宫,我家王爷则是早早的出了宫,彻底被皇上遗弃,自生自灭,四皇子大婚,皇上特命成千上万的壮丁,日夜赶工,修建了这东宸府,东宸殿,东宸府,皇上果真是别出心裁,今日婚宴,朝堂之上,四品以上的大员可有缺席?我与王爷大婚,还是皇上御笔钦赐,可有人想过将那王府修葺一番,大婚当日,不要说是四品以上的大员,除了几位大人家上门闹事的公子,便是个九品芝麻官也没有,诸位皇子的贺礼,不过都是随便遣了家里的下人送来,送了什么礼,各位皇子可还记得,府上礼单都还在,各位皇子出手大方,可要我让人前去把东西取来,一一念给你们听一下。” “礼物重在心意,这不是七王妃说过的话吗?七王妃一向聪慧,莫不是今日气急攻心,要不然怎么连自己说的话也忘记了?既然身子抱恙,便早些回去休息吧,胡言乱语,大逆不道,这罪名可是不是谁都能担待得起的,来人,给四皇妃准备马车,邓太医,你随她一同回府。” 夕颜转过身,眼眶微微的有些红,水润水润的,却始终没有一滴眼泪掉出来:“四皇子既如此说,可要人把礼单整理出来,我恭王府虽然穷困,那也是紧我们自己的,虽然无法与其他皇子相比,但也绝对是能拿的出手的,大逆不道,这罪名我确实担待不起,不过我这个样子不都是被你逼的吗?四皇子盛情邀请,这鞭炮虽然喜庆,却还是不够,有些不够热闹,我大婚的日子没能见到皇上,皇后娘娘,丽妃娘娘,兰妃娘娘,太子,太子妃,便是宰相大人,我也是一面也没有瞧见的,早知道今日前来能见到这么多大人物,我定当早早的让人准备好马车,又何烦四皇子备好马车,让人亲自到恭王府将人请来了呢?” 夕颜刻意咬重请字,意味深长。 “四皇弟这样可就不对了,殿下身子不好,可不见你派车去请,怎么对七王爷这般优待?” 莫云霞站在身后,淡淡的开了口,话语间颇有种幸灾乐祸之感。 “若是太子妃喜欢,那下次就让四皇子备好马车,叫上一些莽汉到太子府大闹一场好了,顺便还可以再给殿下一拳。” 夕颜轻飘飘的开了口,面露嘲讽。 “如此可就算了,殿下身子不好,若是被那些只有一身蛮力的莽汉打了,这如何了得?四皇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莫云霞脸上虽然尴尬,心里却万分得意。 这四皇子平日里对着谁不都是一张笑脸,彬彬有礼的,再加上那张脸,不知骗了多少大人还有大人家的小姐,皇上宠爱,大臣追捧,今日总算有人揭穿他的真面目了。 “四皇子是皇子,我家王爷也是皇子,数月前,我与王爷大婚当日,四皇子可是有要事缠身,四皇子可还记得送礼的是东宸殿的管事还是只是一名小太监?我虽然身子抱恙不能亲自准备四皇兄的大婚的贺礼,不过这一切是我亲着贴身丫鬟去办的,礼单,我也是一一过目了的,若非满意,也不敢随便就送出手。” 夕颜一字一句,虽是对着夏天辰说的,可那双眼睛,却一动不动的落在景帝的身上,在她看来,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景帝的过错,若不是他早早的就将小白遗弃,若是他把与后宫三千佳丽温存的时间分一点点用在小白的身上,便是一个月问上那么一两回,小白也不会被欺负的这么惨。 这样的差别待遇不是因为小白没有一个得宠的母妃,而是他的父皇,当朝的景帝,将他彻彻底底的遗忘了,今日的这一切,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四皇子闲来无事都不屑去恭王府向我与王爷送上只言片语,今日你与姐姐大婚,虽依着的是正妃的规格,不过还是改变不了你只是纳侧妃的事实,果真是独得圣宠的,我家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妃可以随便,而你不过是纳个侧妃便妄想普天都与你庆祝吗?你既能让邓太医前往,如何能不知道我身体抱恙,可你派去的那些人非但不听,还与王府的人动起手来,甚至还打伤了王爷,不过都是些狗奴才而已,居然就敢在王爷家动手,若非有四皇子在背后撑腰,他们哪里有那样大的狗胆?东宸府匠心独运,风光无限,我们恭王府比之不足万千分之一,我与王爷此生都只能瞻仰而已,断然不敢与四皇子比肩,四皇子,我知道你深得圣宠,朝堂之上,又有诸位大臣拥戴,后宫之中,又有聪慧能干的母妃撑腰,夕颜未有那种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高风亮节,你若是想要我们心悦臣服也不难,我家王爷无权无势,我知你不屑拉拢,但他毕竟是你的兄弟,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放过,禽兽不如,四皇子该如何取信于人呢?” 跪在地上的丽妃一听,精致的妆容微微的有些苍白,眼底闪过慌乱,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如闪电一般的松开,拉住了景帝的龙袍。 “皇上,皇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他断然不会做出这种粗鲁野蛮的事情来的,今日是他与芸菲大喜的日子,前段时间,外边蜚短流长,那些个流言都传到臣妾的耳朵来了,难听之极,简直是难以入耳,七王爷与王妃能够相亲相爱,那是妹妹泉下有知保佑他们的,皇儿事先并不知情,他请七王妃前来,原是出于一番好意,只是想要断了她的念想,让她彻底死了心,那些个奴才,皇上是知道辰儿的个性的,有些懒散,最不喜管这些小事,臣妾才会让他早日纳妃,也好让东宸殿有个女主子好好管管那些个不知礼数的奴才。” 夕颜狠狠的瞪了丽妃一眼,好一个四两拨千斤,不过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吗?她既已破釜沉舟,你便是说的再冠冕堂皇,若是皇上不处死她,别想就这样善罢甘休。 “皇上,丽妃所言甚是,四皇子为人谦和,断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七王妃片面之词,不能轻信。” 夕颜侧过身子,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头,黑白相间的络腮胡,长脸,瘦瘦的,一双眸子满是精光,一看便知道是朝堂的老臣。 “大人所言极是。” 夕颜冷哼了一声,突然转过身子,冷哼了一声,扬起右手,对着那人的脸颊狠狠的扇了两巴掌。 其余的人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忙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陈大人,又瞧了瞧夕颜,顿时瞪大了眼睛。 “居然当着皇上的面殴打朝中大臣,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来人,把她给我捉起来。” 夕颜犹觉得不解气,又在倒在地上的陈泰身上补上了一脚,这才算作罢。 “你凭什么说我打他了?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弱女子,哪里敢打朝廷的大臣,丽妃娘娘,你看错了,你这样激动,不过也是担心我说出的话有损四皇子名声而已,既然敢作,那就该承担后果。” 夕颜猛然站了起来,大笑出声,既然害怕于事无补,为什么不让自己坦然面对,不过是命而已,想要便拿去,黄泉路上,有人作陪,她也不会孤单。 丽妃心里也着实气的慌,好端端的一个婚事,被她搅黄了也就算了,还将四皇子陷入了不仁不义的境地,而当事人还是一副嚣张猖狂的模样,饶是她请求再三,偏生最有发言权的景帝却是一言不发,这让她如何能忍得下去,心下烦躁,这些年的恩宠,他又是为了谁,这样做,又是想要补偿给谁? “满堂的大臣还有皇上都看到了,你还敢狡辩,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丽妃站在皇帝的身后,指着夕颜,气的浑身发抖。 “皇上还没下令,娘娘何故颐指气使,你们谁敢动手,皇上,便是想杀我,也让我把话说完。” 夕颜站了起来,冷冷的扫了四周一眼,转身与丽妃对视,气势不减分毫:“对,不止满堂的大臣看见了,皇上,丽妃娘娘,皇后娘娘,兰妃娘娘,太子殿下还有太子妃这些人都瞧见了,所以我就被认定了打了陈大人,可若不是你们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相府出来,体弱多病,诗书礼仪兼备的四小姐,会动手打朝廷重臣?你,你,你们都没看错,方才我确实动手了。” 夕颜围着正中的一小块空地转了一圈,笑出了声:“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我能打朝堂的大臣,为什么四皇子就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做出那等无法无天的事情来,相思!” 夕颜转过身,看着站在人群中的相思:“把车上的那些贵客领下来。” 相思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进了几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壮汉进来,夕颜笑着走了过去,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夕颜走到他们的跟前,每人用力的踹了一脚,蹲着身子将他们身上的腰牌扯了下来,狠狠的扔在了地上:“相思,把他们带到四皇子的跟前看看,是不是他派去的那些人,我有没有冤枉他?” 夕颜看准目标,对着那挥了夏夜白一拳的奴才又是一脚。 丽妃看着地上的令牌,脸色大变,那几个壮汉勉强爬了起来,还未到夏夜白的跟前,便重重的跪在地上:“我等诚心相邀,是他们给脸不要脸。” “对呀,皇子盛情邀请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还不领情,分明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呀,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东宸殿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七王妃目中无人,皇子也要为我们做主啊。” “圣上在此,你们这些个下贱的奴才居然还敢胡言,来人,把他们拖下去乱棍打死。” 丽妃冲了过去,对着说话的那人就是狠狠的一巴掌,那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因为生气而涨的通红,愈发的妍丽。 夕颜仰头大笑了起来,冷冷的瞥了眼那些靠近的奴才,寒芒迸射,那些人没一个再敢靠前,夕颜继续大笑,癫狂却不嚣张,那一双明亮的眼眸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落在丽妃的身上,指着四处的挂着的红绸,淡淡的开了口,还可以听到那似为愉悦的笑声:“丽妃娘娘也觉得吗?这世间,再没有比那鲜红的血液更能给这个地方添加喜庆了。” 夕颜舔了舔嘴角,那模样,残忍而又嗜血,仿佛她方才说的不是杀人而是杀鸡一般,让人浑身不由得一寒,便是丽妃,也忍不住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王爷。” “王爷。” 越过人群,夕颜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牵起了他的手,这才发现国师大人也在,众人只是看着,却没有一个吭出了声。 “王爷。” 夕颜轻轻的叫了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拉着他的手走到那几个跪着的奴才跟前。 “我家王爷的伤可是你打的,谁给你们的狗胆去生事的?” “我们说要见王妃,王爷不让,这才动的手。” 夕颜大笑出声,不等夏天辰丽妃开口,便抢了先:“我是王妃,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原来是被主人挡开了狗链子的疯狗,怪不得连主子都敢咬。” 夕颜对慌张的丽妃翻了个白眼,拉着夏夜白走到皇上跟前:“皇上您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尽收天下美色,那么多的皇子,你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母妃是谁,皇上现在可有想起来,这就是你的第七个儿子,我的夫君,整日戴着面具,癫狂痴傻的七皇子,早早就被你抛弃的儿子,皇室家宴,你与群臣还有诸位皇子畅饮之时,可还想到还有一个儿子遭受欺凌。” 夕颜冷笑了一声,抬手托起夏夜白的下巴,将他脸上的伤痕摆在景帝的跟前:“皇上可瞧见了,这脸上的伤就是那些仗着人势的狗给咬得,既然他家的主子不管教让他们出来乱咬人,这狗疯的厉害,没人敢动他们,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了。” “狗奴才长狗奴才短的,一点家教也没有。” “这不正是相府的家教吗?我不过是说说而已,相爷忘了吗?我回门那日,你的宝贝女儿,现在四皇子的侧妃,做的比我还要过分呢。” 夕颜看着跪在地上的莫言安,并未发现她跟前的景帝看着夏夜白脸上青紫的伤口,满是悲痛怜惜,而夏夜白却是冷冷的盯着高高在上的景帝,嘴角扬起,极尽的嘲讽。 “我再怎么不济头上还顶着七王妃的头衔,那些人不过是奴才,便是陈大人也不过是个大臣而已,按身份品阶,我都比他高,若是见了面,也该是他向我行礼,被我打了一巴掌,那也是主子教训下属,没什么可丢脸的,他们这些人不过只是一群奴才而已,奴才打主子,这是犯上作乱,若不惩罚,岂不是要反了天了。大婚当日,坐轿经过街巷,我听围观的百姓议论,那七王爷虽是皇上的儿子,可哪里有一点皇子的威仪,整日戴着面具,别人欺负他的时候就只知道傻笑,便连街头的都敢拿石子扔他,真是傻得离谱,生老病死,痴傻疯癫,这岂是常人能够自己做主的?他这个样子,丢的何止是自己的脸?皇上娘娘诸位皇子听到这些话可觉得面上有光,心里得意?自己的亲人受了欺负,你们却还日夜笙歌,那些人在打我家王爷的时候定然也会想,皇室的人果真冷血无情。” “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七王妃明知皇上宠爱四皇子,难免偏袒了些,何故如此小题大做,搅了四皇子大好的喜事。” 跪在地上的兰妃开了口,声音柔柔弱弱的,却愈发的让夕颜恼火起来。 “一点小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兰妃娘娘不是该最有体会的吗?如果当初你对五皇子不是处处纵容,稍加管教的话,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的下场,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今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不过也与兰妃娘娘疏于管教脱不得干系。这件事,何须劳烦吏部的人紧锣密鼓的调查,五皇子不是还没死吗?直接让他说出真相不就好了,哈哈,这就是兰妃调教出来的好儿子,色欲熏心,胆大包天,王府的一百零八为姬妾还不够,不是还有倚翠楼的那些女人伺候吗?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诸位大臣纷纷将视线转移到兰妃身上,兰妃脸色一白,马上又涨的通红,这个女人把俊儿害成这样了,还要数落他的不是,怒指夕颜:“就是你把我家俊儿害成这样的,还敢血口喷人,恶人先告状。” 兰妃说完,跪走到景帝跟前:“皇上,你一定要为皇儿做主啊,皇上。” 其声凄切,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要做主也该先替我们家王爷讨回公道,五皇子趁着我进宫拜谒国师之际,把我家王爷绑到了倚翠楼,还用了春情的迷散,让他与诸多青楼女子呆在一起,若非我家王爷心志坚定,岂非要与五皇子一般,被一群下贱的妓女污了清白,以我家王爷威胁,居然想让我与他发生苟且之事,真是笑话,与那些不知道与多少男人睡过的女子发生关系,这样不干不净的男子,也妄图想要染指我,癞蛤蟆如何能吃到天鹅肉,我近守本分,洁身自好,又岂会碰五皇子那污秽之身。” “你根本就是污蔑。” 兰妃怜惜儿子,夕颜这样说,见诸位大人脸色有异,心里如何能不恼火,若不是皇上在此,她怕是早就冲上去把她活活给掐死。 “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十个手指各有长短,我家王爷虽傻但有一颗赤诚之心,不像其他皇子,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四皇子仪表堂堂,今日之事看来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身为明君,就该公平,一视同仁,若是与兰妃娘娘那般一味偏袒,谁知道皇室之中会不会有第二个五皇子出现?皇上万万人之上,手握天下人的生死,不需要像宰相大人那样出卖女儿巩固加强权势,因为担心荣耀权利不在,还不得不费尽心机,做两手准备以策万全,宰相大人,我说的可对?” 夕颜看着跪在地上的莫言安,呵呵的笑出了声,看着他这个样子,却不得发作,心里就觉得爽快。 “上美姿仪,少敏慧,高祖及后于诸子中特所钟爱,开皇元年,立为晋王,拜柱国、并州总管,时年十三,四皇子这般仁德,与隋炀帝杨广如出一辙,不过到后来他彻底变了,成了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衣冠禽兽,但是,他登上宝座之前,他却把自己伪装得温文尔雅,人见人爱,据载:大臣用事者,倾心与交。中使至第,无贵贱,皆曲承颜色,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有人说他是神通,也有人称其为伪君子,识人有术,须有先见之明,没有穿透表象直抵人心的目光,王家预言不过是盲人摸象,谁能想到这样仁德一个人竟会做出杀兄弑父强兄嫂之事,压抑太久,一旦爆发,谁知会有何后果?” 夏天辰站在原地,牵引着他与莫芸菲的红绸不知不觉间已经掉在了地上,大红锦袍下,那双手紧握成拳,骨头咯咯作响,那双满是风情的桃花美目,阵阵的暴风骤雨席卷而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再不见那通身的风流,满身的戾气暴露在诸位大臣跟前,面色铁青,直直的盯着夕颜狼狈不堪的憔悴脸庞。 “你是这样的认为吗?”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山雨欲来,其势锐不可当。 夕颜冷眼相对,丝毫不为所动,眼见夏天辰情绪几近崩溃,点了点头,定定的道了声:“对。” 丽妃走到夏天辰的跟前,脸色煞白,不停的拍着他的背:“皇儿,我的皇儿。” 声音哽咽,担忧害怕之情溢于言表,担心于满朝文武之中,夏天辰的情绪失控。 “不准这样瞪我家颜颜,她会害怕的。” 夏夜白冲了过去,将夕颜牢牢的护在怀中,那双桃花眼眸再不是满世界的春天,仿佛酷寒的冬日,寒风呼啸,那里边的冰冷残酷就像是毒蛇一般,让人不敢对视。 “七王妃,你根本就是危言耸听。” 丽妃抱着夏天辰,气的浑身哆嗦。 “四皇子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胡说。” 柳逸风指着莫夕颜,维护夏天辰。 “莫夕颜,我看你根本就是嫉妒,同样都是相府的小姐,谁让你只是个庶出,你分明就是妒忌我能嫁给四皇子为妃,而你就只能嫁给一个傻子,琉璃上下谁不知道你爱慕四皇子,因为生来就是庶女,为了配上四皇子才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大婚当日,你以死抗婚,言明非四皇子不嫁,若是嫁给七王爷为妃,情愿青灯古佛,这也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如何能转变如此之大,得不到就要毁了,莫夕颜,原来你是这种人。” 从夕颜开口,莫芸菲就想要讲话,奈何大婚,实在是不吉利,才一直忍到现在,这莫夕颜,简直该死,居然敢来搅黄她与四皇子的婚事,说出那样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来,分明就是陷四皇子于不仁不义,她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我天性淡薄,不喜与人争斗,我与姐姐一起长大,姐姐还不清楚吗?以前在相府,论容貌才华,你样样比不得我,每每找人来我的院里生事,那时我深得父亲宠爱,我可曾在父亲面前说过你一句坏话?因爱生恨,这话姐姐也说得出来,四皇子娶了一个样样逊色于我,我为何要恨,要恨那也该是四皇子恨才对,是他没有那个福气才会错过了我。” 嚣张狂妄,明明该是极其惹人嫌恶的,可这样的话从夕颜的口中说出来,在场的其他大臣却不觉得突兀,皇室之中,最可贵的便是一个情字,这样才情兼备的一个女子,敢爱敢恨,四皇子错过了她,确实是一大损失。 皇后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盯着夕颜,冒着精光,满是喜悦,今日之事,虽然皇上未必会把四皇子怎么样,不过这大婚的日子被搅黄,还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定会被百姓耻笑,没了脸,朝中那些左右摇摆不定的大臣,定然会站在太子一边的,她心里如何能不欢喜。 莫云霞扶着夏明旭,一心想要压抑,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欢喜,脸上笑容明媚,看着跪在地上的莫言安,划过一丝得意,也有些埋怨。 “四皇子文武双全,仪表堂堂,得朝中不少大臣赞许,无论原就是如此还是伪装的太好,皇上偏爱也无可厚非,丽妃容貌妍丽,冠绝后宫,皇上处处为四皇子搞特殊例外,若皇上只是寻常人家的一家之主,这样做也无伤大雅,不过皇上在是父亲之前,还是一国之君,便是父亲,皇上也不是一个人的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这样做,把其他皇子置于何地,把嫡长的太子置于何地?琉璃朝堂,分为两派,分庭抗礼,相互倾轧弹劾,宰相大人绞尽脑汁把二姐姐嫁进东宸府,造成今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是皇上,皇上认为自己配称得上明君吗?” 夕颜与夏夜白抱在一起,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愣在原地,思绪漂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景帝。 “咳咳。” 太子咳嗽了几声,松开莫云霞的手,慢慢的走到夕颜的跟前:“七王妃若真的为七皇弟着想,就该谨言慎行。” 那双清亮的眼睛满是倔强,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夏明旭,猩红的眸除了那银白面具的倒映,再无其他。 “既然都已经开口了,我就要说个痛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若是死了,王爷自当会跟上,黄泉路上,我照顾着他,也不用担心他会被别人欺负。” 景帝如死井一般的眸子微微的有些波动,抬头看了一脸淡然,无所畏惧的夕颜,呵斥了一声:“大胆。” 那威严的声音,竟隐隐是带着颤抖的。 “我有说错吗?皇上你扪心自问,自己是个好父亲,好皇帝吗?父亲皇上两者若是不得兼顾,该舍弃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既然享受了皇上的无上权力,就要履行自己的义务,可皇上却做了什么?朝堂之上,虽说要利益权衡,但绝对不是像今日这般分庭抗议,争权夺势,今日的琉璃,虽号称天朝上国,但骨子里早就腐烂,百万雄兵,但上下若不团结一致,根本就不堪一击,北方匈奴日渐强大,统一了各部,对我琉璃虎视眈眈,屡屡侵犯,早就是民不聊生,南方诸国,我们每年耗资上百万与之维持友好关系,没错,是他们向皇上行礼,但我却觉得这还是皇上用那些真金白银买得的暂时太平,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琉璃的国库空虚,拿不出那些银子来,他们势必会与我们撕破脸皮。” 夕颜呵呵的笑了两声,看着景帝,满是嘲讽:“也许不用等到那一日,他们要的不过是利益而已,谁能给他们更多的好处,他们就依附谁,匈奴若是许以更大的好处,他们就会与匈奴一起,夹击琉璃,往些年,从我们国库运走的成千上万的真金白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些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皇城繁华,遍地黄金,那是因为皇上没看到那些每日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百姓,他们每日甚至连一个干净的馒头都吃不上,数百万两白银,可以让我琉璃多少百姓过上好日子,可以让多少百姓感念皇上的好,他们默不吭声,是因为他们心智未开,被你们这些所谓的君权神授说荼毒,总有一天,他们会觉醒,那一日,今日的琉璃将会一去不复返,到时我看皇上还有何颜面去见列朝列代的先帝。皇上与诸位皇子如此对待自己的兄弟,儿子,肆意让我家王爷被百姓欺辱,没了皇家的颜面,必定让百姓寒心,他们对夏家也只有表面的信服,他日若是有人借此事煽风点火,民心必定大乱。” “攘外必先安内,各位大人在朝堂上斗的欢畅,今日是太子一派的赢了,太子一党的人沾沾自喜,明日是四皇子为首的阵营赢了,你们洋洋得意,可若是有朝一日,琉璃都不在了,我看你们还怎么去争,如何去斗?皇子犯错,与庶民同罪,若是皇上再一味继续包容放纵四皇子,琉璃山河国破的那一日必定不远矣。” “妖言惑众,将这犯上作乱的逆女给我拿下。” 景帝令刚下,门外的一群护驾的羽林军手持长矛冲了进来,顺着景帝手指的方向,将夕颜团团围住。 “太子殿下。” 莫云霞面色慌张,小跑到夏明旭的跟前,将夏明旭扶着离开。 夏明旭转过身,看着抱着夏夜白一脸淡笑,无所畏惧的夕颜,瞧了瞧身旁的莫云霞,眼底划过一丝黯然,扶着莫云霞的手,转身离开。 “谁也不准过来。” 夏夜白见众人围了上来,紧紧的将夕颜拥在怀中,伸手将夕颜发上的金簪取了下来,这才慢慢的松开夕颜。 “不准碰颜颜。”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夏夜白对着那些人,挥着手上的金簪,这些个羽林军自然是瞧不起夏夜白的,不过皇帝跟前,他再怎么样也是个皇子,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夏夜白手上的金簪对着那些人,那双眼睛似有些害怕惶恐,大喝了一声:“都让你们不要过来了。” 乌黑的发丝顿时垂落在肩上,衬上那张苍白而又绝世的容颜,难以言喻的病态之美,美的动人,美的让人窒息。 “要不是颜颜,我到现在还被皇后派去的老鼠欺负。” “你们都看不起我,天天打我。” “没一个好人,你们这些都不是好人。” 夏夜白围着夕颜,若是有人靠近夕颜,手上的筋脉马上就会受伤,一声声尖叫,然后血流不止的倒在地上,动作快速而又精确。 这双手,终究是沾染上流动的鲜血了,可他却一点也不害怕,更没有一点的后悔。 “王爷,你干什么,危险?” 夏夜白手上的金簪已经沾满了血迹,夕颜看着那些来势汹汹的人,顿时担心起来,冲上前去,就想把他手上的金簪夺下来。 夏夜白护在夕颜跟前,带血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胸上的位置,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狠狠的盯着景帝:“让他们不要过来,谁要是敢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把那妖女给我拿下。” 景帝指着夕颜,怒不可遏,夏夜白冷冷的瞥了景帝一眼,看着蜂拥而上的羽林军,心里担忧夕颜肩上的伤,想到她为自己承受的疼痛,举起簪子,用力的刺在自己的肩胄的位置,景帝的眼睛顿时瞪大,指着那些靠近的羽林军,呵斥出声:“住手,给我住手。” 夕颜先是愣了一愣,看着夏夜白插在肩上的金簪,心都快跳出来,忙跑了过去,手颤巍巍的却不敢取出夏夜白身上的金簪。 “这世上,只有颜颜一个人对我好。” 夏夜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肩上受了伤,脸上却带着笑容,心,也是轻松的,她的疼痛,感同身受,还不如陪着她一起痛。 他冷冷瞪了景帝一眼,血眸冰冷,满是嘲讽,同样没有一丝儿子对父亲的感情。 “夏夜白,你这个傻瓜。” 夕颜看着那潺潺流出的鲜血,坚强如她,多久没掉眼泪了,她都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感觉了,可现在,两边的眼泪,就像是奔腾的流水一般,如何都止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的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紧紧的拥着夏夜白,恨恨的看着景帝:“上次慧春坊,我与诸位皇子打赌赢了,他们答应了我,今后再也不会欺负我家王爷,在大臣面前,要把他当成一般皇子相待,可今日,诸位皇子全都食言而肥,你们全都是言而无信的伪君子,你们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百姓的拥戴,虎毒尚且不食子,没想到皇上执意偏袒,竟如此狠心。” 夕颜冷冷的扫视了周围一眼,那一双清澈的眼眸没有半点的感情,在夏天辰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景帝身上:“若不是皇上的遗弃忽视,我家王爷何至于如此?为着这十多年来的亏待,皇上就该诚心与我家王爷说声对不起,还有其他皇子,尤其是四皇子,我要他亲自下跪我与我家王爷道歉,要不然王爷王妃,叫得好听,不过是贱命两条,皇上若不答应,就把我与王爷赐死好了,也好叫这天下人看看皇上的为君为父之道。” 夕颜呆呆看着夏夜白肩上的伤口,只觉得怒火中烧,完全没了理智。 她爱惜生命,但这并不表示她会一味的委曲求全,不过是一死而已,她若舍得这性命,她还有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的。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商途官道 086 断绝关系 夜幕,渐渐降临,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可比那天色更暗沉的却是东宸府冰冷压抑的气氛,四周一片寂静,水光打在走廊的墙面上,光影浮动,只隐隐可以感觉到有风的声响,一点点,像是婴儿的呼吸一般,微不可闻。 夕颜扶着夏夜白,将他揽在自己的怀中,两人在地上坐了下来,冷冷的与怒气滔天的景帝对峙,没有分毫的退让,说出去的话就和泼出去的水一般。如何能收得回来,她也不愿更加不会收回。 她一直很想要属于自己的力量,最初的出发点是为了小白,若是小白都不在了,便是权倾天下,呼风唤雨,她一个人又有何意义? 方才见夏夜白拿着从她发上取下的金簪,那誓死保护自己的坚决态度,她觉得真的已经足够,偌大的琉璃,她有的不过只是一个夏夜白而已,若是黄泉路上,有他做伴,定然也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孤单了。 小白也是一样,这世上,对他好的也不过就只有一个颜颜而已,若她不在了,又何故让他在这世上遭人鄙弃,欺辱。 这样想着,顿觉得豁然开朗,不过是一死而已,也没什么舍不得。 跪在景帝脚下的莫言安,屏气凝神,小心的瞧了四周一眼,众人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微微的仰着头,眉头微微皱起,见景帝满身怒气,嘴角不由的向上勾起,撇过头,看着夏夜白肩上流血,靠在夕颜怀中,夕颜则是抱着他,不停的流着眼泪,莫言安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你这个孽女。” 莫言安双手撑地,突然站了起来,扬着手,冲到夕颜的跟前,对着夕颜的左边的脸颊就要挥下去:“我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今日我就要来清理门户。” 莫言安已经冲到夕颜的跟前,手扬的高高的就要落下,夕颜手上抱着夏夜白,一双眼睛以为哭过,红红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并不在意莫言安竟真的会半点情面也不留,加之没有受伤的右手被夏夜白靠着,若是用左手,定会惹得夏天辰柳逸风的怀疑。 眼见着那一巴掌就要落在脸上,夏夜白突然坐直了身子,冰寒的面具下,那一双眸子折射出的光亮比琉璃宫灯的面具还要骇人,像是淬了毒的利箭一般,也不管自己肩上的伤,双手用力的撑着地,对着莫言安的腿肚子就是一脚;“敢打颜颜,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般,由方才的瑰红色变成了艳红,莫言安吃痛,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大有种直冒金星之感,不过他毕竟是战场上历练过的人,夏夜白的那一脚虽然重,却因为手背上的伤未能用尽全力,加之他心里顾念着夕颜,下手也留了些情面。 莫言安心里被夏夜白的眼神骇的不轻,下一刻,这种心里的害怕转变成了恼火,想他堂堂琉璃的宰相,居然被那个傻子给吓住了,连乞儿都可以欺负的傻王踹了一脚,恼羞成怒,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给脸不要脸。” 夕颜见莫言安不死心,对她下手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对受伤的小白下手,顿时怒火滔天,纵身一跃,从地上跳了起来,身形快如闪电,越过夏夜白,挡在他的身前,冷眼以待,紧抿着唇,划出嘲讽的弧度。 莫言安见夕颜拦了过来,愈发的不客气,脚下的步子加快,扬起的右手就像是侩子手手上锋利无比的宝刀一般,重重朝夕颜的脸挥来,恨不得一刀就能够毙命,反正也没什么用处,省得丢他的脸。 宰相这一掌明显是携着雷霆之怒,众人见夕颜不但不避开,反而直直的迎了上去,心道,这七王妃莫不是因为四皇子大婚,伤心欲绝,一心求死了不成。 指尖划过夕颜耳畔的鬓发,就在众人仰头,以为夕颜的身子会随着这一掌飞出去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那双狠毒的手却被夕颜牢牢的扣住,众人一惊,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夕颜。 那传言居然是真的,七王妃果真是天生神力,这一巴掌,不要说是生了病的弱女子,便是战场上那些常年杀敌的年轻将士也未必能接得住,可她的动作却精准无比,分毫不差。 夕颜紧抿着唇,被眼泪浸润过的眼眸危险的眯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像是刀剑一般,夕颜紧紧的扣住莫言安的手背,莫言安使劲的挣扎了几下,那手臂却被夕颜握的越来越紧,见两旁跪着的那些大人都瞧着这边,像是在看他的笑话一般,原来铁青色的脸颊顿时烧成了酱干色。 “孽障,孽障,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孽障来?”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眉梢上挑,颇有些嘲讽之意:“对呀,怎么生出我这样的孽障来。” 乌黑的发丝披散了下来,微微的有些凌乱,有些挡在脸上,衬的那脸色愈发的苍白起来,那淡淡的笑容,仿若黑夜的明珠,整张脸顿时明艳了起来。 夕颜浅笑着,轻柔的像是夏日的微风一般,甚是无害,握着莫言安的手腕的五指紧了紧,没有骨骼的声响,莫言安的眉头紧皱,酱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额头上甚至有冷汗冒了出来。 夕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就像是碧莲池那日在一瞬间全部盛开的莲花一般,清雅高贵,却又无端端的多出一股子逼人的美艳来,还带着慑人的寒气。 “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唯利是图的父亲。” 夕颜冷哼了一声,将莫言安轻轻往身前一道,用力的往后边一推,将他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拉着夏夜白的手走到倒在地上的莫言安跟前蹲下:“父亲大人有把我当女儿吗?不要说我,便是大姐姐,二姐姐,你可曾站在父亲的立场,为她们考虑过分毫,大姐姐已经是东宫的太子妃了,将来琉璃的国母,这样尊崇的地位,已经是莫家极大的荣宠,父亲不思感恩,一心辅佐太子,反而因为太子的身子,担心将来有朝一日荣华不保,以二姐姐为筹码,极力的拉拢四皇子,敢问父亲大人,当初你在衡量这决定其中的利弊,可有考虑过我与大姐姐的感受?可有为大姐姐与二姐姐的将来考虑,父亲身为宰相,如何能不明白朝堂的局势,太子一派与四皇子一党势同水火,父亲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便可以让两个同根的女儿反目成仇吗?你把大夫人置于何地,若有朝一日,大姐姐真与二姐姐反目,父亲大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又会站在哪一边,还是在局势未明朗前,争取墙头草,两边倒呢?我听府上的下人说父亲与我的娘亲可是青梅竹马,到最后却娶了现在的大夫人,若不是王家,你便是再有本事,如何能爬上现在的位置,抛弃了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心爱女人,出卖自己的女儿,父亲这一辈子,除了为自己,可曾为别人考虑过半分?” 前些日莫云霞对着武媚娘抱怨过,再过不久,这怨恨莫言安之人,自会多一个莫芸菲。 莫言安倒在地上,老脸又羞又怒。 朝堂之上,如莫言安这般为了攀上关系抛弃糟糠之妻的并不是没有,为了富贵荣华,牺牲女儿的终生幸福联姻的也不在少数,家里妻妾成群,儿女成群,如何会顾虑他们的感受?有了钱,便想有权,等有了权,又想掌握更大的权,大抵都是如此,然后陷进入网的洪流不能自拔,永无止尽,永远都没有真正满足的一天。 夕颜说的这些个事,若是摆在别的大人身上,他们未必就不会如此做,不过这等幸运的事情毕竟没有降临在他们的身上,这样的事实,大家放在心上,不过心照不宣而已,有些事情是不能捅破的。 若是不捅破,莫言安这样做无可厚非,甚至在有些大人看来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可若是被捅破了,哪个大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此等无情无义之人,必定指责莫言安的不义之举,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几个仁德之辈。 莫言安倒在地上,被夕颜捏过的手臂酸痛,这一番话,老脸丢尽了也就罢了,一下子突然把太子、四皇子都得罪了,这让他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这养尊处优了二十余年的老骨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才刚起来,就被夕颜身后的夏夜白用力的推到在地上,场下的那些个大人,心里虽然胆战心惊,可不少人脸上却忍不住带上了笑容,有几个甚至笑出了声。 莫言安平日里虽与朝中的不少大臣交好,但同在一朝为官,便是你做的再好,也难免会得罪人,更何况莫言安官居宰相,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假仁假义,不知引得多少人不快,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野心勃勃之人想取而代之,便是不能取而代之,能见着他出丑,心里自然开心畅快。 夕颜见莫言安不甘心,还想要教训自己,冷笑着扣住他的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莫夕颜早在大婚那日就撞墙自尽了,现在的这个女儿,早就已经不是以前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任由揉捏的莫夕颜了,不服气是吗?觉得难堪了是吗?想大声斥责我的不孝,然后说一大堆什么孝乃天经地义,人伦之本,八德之首也,水必有源,木必有根。根深则叶茂,源远而流长,我这样是不顾本源,将来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是吗?在此之前,宰相大人扪心自问,你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与义务了吗?若真有天谴,还不知道那雷劈的是谁呢?我有今日,不正是拜父亲大人所赐吗?这世上哪有骨肉亲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只有相互的利益才是永远,人无非分成两种,有利用价值的与没有利用价值的,对于那些没有利用价值之人自然要一脚踹开,至于那些有利用价值之人,便是纡尊降贵,也要处处巴结,最大限度利用,不过心肠软,明是非,可做不来那等过河拆桥之事,用完了就想一脚踹开。” 夕颜嫌恶的扔开他的手,站起了起来,退回到夏夜白的跟前,低头俯视着趴在地上的莫言安:“我认为你是我父亲你便是我父亲,若是我不承认,你就什么都不是,打我,你也配?宰相大人,你既然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好,那我便成全你。” 夕颜侧过身子,看着夏夜白笑了笑:“我莫夕颜生是夏夜白的人,死是夏夜白的鬼,自今日起,与宰相大人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父女之情,与宰相府的人再无半点瓜葛,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今生今世,我便只是夏夜白的妻,也唯有他一个至亲之人,若是我与王爷今日有幸不死,琉璃上下,若是再有敢欺负我家王爷的,我莫夕颜必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今日若是血尽而亡,夕颜也必定追随。” 夕颜定定的看着夏夜白的眸子,夏夜白也笑,嘴唇向上扬起,大掌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冰冷的手心,一双眸子深情如水。 他也一样,上穷碧落下黄泉,天堂地狱,她在哪里,他跟着便是。 “太医!” “太医!” 一旁站立着的景帝指着身旁的夏夜白,突然大喝出声,话音刚落,边有两名随行的太医躬身立在景帝身后。 “给七皇子止血。” 那声音有些激动,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可便是他极力压抑,还是微微的带上了颤抖。 地上跪着的大臣以为景帝担心被人诟骂无情无义,不配为君,并未多想,太子就站在景帝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瞧见夏夜白肩上的伤口,不有好奇的多看了景帝几眼,从这位置看他举起的手,那竟是微微带着些颤抖的,深沉的眸子光芒闪过,带上了疑惑。 夏天辰同样奇怪,他平日里极受父皇宠爱,夏夜白在琉璃的处境,他并非一无所知才是,他的人打了他一拳虽然不该,不过打了他一拳的何止他的人,他曾见过,他被街头的乞儿殴打,抢了身上的衣裳。 今日是他的大喜的日子,这样一点小事,父皇竟真的贻误了他的吉时,莫夕颜大逆不道,夏夜白在圣驾跟前行凶,这两个人,以下犯上,便是将其满门处斩,那也未尝不可。 夏夜白转过身,看了丽妃一眼,却见丽妃双手紧握成拳,脸色苍白,恨恨的盯着夏夜白,阴狠吓人。 “走开。” 夕颜将夏夜白护在身后,用力的将太医推开,两只眼睛定定的盯着景帝的脸:“止血就有用吗?止得了一时,止不了一世,今日是把血止住了,难保明日就会有人在他的胸口刺伤一刀,便是皇上爱惜了,今后无人敢对我家王爷不敬了,那些人也必定会在背后嘲笑我家王爷无能,那还有何颜面可言?皇上可是觉得愧疚,若真是如此,便亲自向我家王爷道声对不起,令四皇子下跪与我家王爷道歉,如若不然,就等着给我们二人收尸好了,我倒是要看看,皇上还有诸位皇子大人看着我们两人的尸体,会不会寝食难安?” “对,颜颜去哪里,我也跟着一起去,等着给我们收尸好了。” 那嗓音是极其稚嫩的,说出来的话明显带着几分傻气,夏夜白站在夕颜身后,高处夕颜的肩膀一个头的位置,伸手握紧肩上的金簪,用力的往里边推了推,面具下那双眸子冷冷的逼视着景帝,嘴唇在夕颜看不到的地方,向上扬起。 “七王爷、七王妃,你们别太过分了,今日是皇儿大喜的日子,你们搅黄了他大婚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来,我儿跪天跪地跪父母,若七王爷是兄长也就罢了,做哥哥的如何能向弟弟下跪?” 夕颜侧过身子,看着身后的丽妃:“四皇子饱读诗书,娘娘才华横溢,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这件事既然是四皇子做错了,便是向我家王爷下跪那又怎么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件事要怪就怪你儿子还有丽妃娘娘你自己,当然还有皇上,若非你们教子无方,肆意娇惯,以致他胆大妄为,若非他欺人太甚,我与他无冤无仇,不去搅其他皇子大人的婚礼,何故之破坏他的好日子?” “对,你们都不是好人。” 夏夜白盯着景帝,右手扯了扯夕颜的衣裳:“皇后娘娘让老鼠去我府上,克扣我的俸银,让我每天只吃青菜萝卜,有些时候连白米饭都没得吃,还有其他人欺负我,还有那个五皇子,居然把我和一群奇怪的女人关在小黑屋子里,还有你,你,你们……” 夏夜白指着场下跪着的下人:“全都欺负我。” 夕颜转身握住夏夜白的手,眸底一片坦然:“不但皇上和四皇子,在场的各位娘娘,还有诸位皇子还有大人都要向我家王爷道歉。” 场下的其他大人听了,这还了得,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是四皇子,太子殿下或是其他皇子都还好说,这七王爷,若今日之事传出去,他们还如何在百姓面前立威,心下都是不同意的。 “皇上三思啊。” 王太傅跳了出来,他饱读圣贤书,如何能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道歉。 其余的大人见了,忙出声附和:“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 “又任性了。” 琉璃宫灯下,白凤一身素衣华服,风姿绝世,人洁如玉,高洁出尘,一双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却无波无绪、无欲无求,脸上带着如清风一般的笑容,掠过地上跪着的人群,超然淡定,悲怜包容。 众人只感觉有一阵轻风从自己的跟前吹过,抬头看着那一身白衣,明明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裳,整个大堂一下子突然镀上了一层光华,月盈中天,那一身风采绝世的白衣公子像是与那嫦娥一般,腾跃驾雾而起。 白凤越过重重的人群,走到夕颜的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自然熟稔,亲密无间。 侧过身子,指尖轻轻的摁住夏夜白肩上的伤口,见夕颜满脸的心疼,那双无波无绪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心疼:“没你的重。” 夕颜看着夏夜白,见他并无太大的反应,抿着唇瞪了白凤一眼。 “让他坐地上。” 夕颜点了点头,让夏夜白坐在地上,白凤也跟着蹲下身子,雪白的衣裳落在红毯上,红白相间,说不出的好看。 双手只是微微一动,那沾满血迹的衣裳顷刻间成了碎片,金簪与骨肉相连,肩上的一大片悉数被鲜血染红,白凤伸手,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就将金簪取了出来。 夕颜看着落在红地毯之上的金簪,见夏夜白眯着眼睛,紧咬着唇,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的那个位置也跟着疼了起来,不由道“你轻点。” 白凤别过脸,看着她,眸底深处的怜惜愈重:“怀里有药。” 夕颜见他双手满是鲜血,又看了看他一身的素白的衣裳,点了点头,探过身子,一双手就在白凤的身上乱摸,好半天才找着了,不由开心的笑了笑,伸手探了进去,将东西取了出来,盖子拧开,递给了白凤,却不知有多少人为她的这一举动惊掉了下巴。 “怎么还是这么倔强,一点也没改变,我说的话,你总不听,做事还是这样莽撞冲动,任性妄为,半点也不能忍着,闯了祸事,若是没人给你兜着,你可怎么办?今后再不要这样了,并非每次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白凤一边说,一边将药粉洒在夏夜白的身上,夕颜看着他不停晃动的手,他每动一次,她就点一次头,总觉得夏夜白的摸样有些痛苦:“为什么不和我一样直接吃药。” 白凤收了手,颇有些无奈:“又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取过夕颜手上的盖子,将药粉递到夕颜的手上:“你留着吧。” 她知道白凤给她的都是些好东西,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好下了,虽然不知道白凤何故对她那般好,不过总觉得他不会让自己有事,只是没想到他到这个时候才出手,她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欺压辱骂,既是错事,何愁道歉失了颜面,何故让两条性命枉送自己手上?” 白凤幽幽的叹了口气,众人不由抬头,便是叹、叹气,双手沾满鲜血,依旧是满身的风采,那一双仿佛可以包容整个天下的眼睛,满含悲悯怜惜,丝毫没有常人拥有的阴暗,仇恨,嫉恨,欲望,放佛是安详的,静然的心湖,无人能及,真如仙人一般,让人不由得臣服膜拜。 “皇上。” 白凤走到景帝跟前,笑容温和,洞悉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心之所向,皇上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做吧,不要让自己后悔才好。” 景帝愣愣的盯着白凤的身影,看着地上的夏夜白,深邃幽黑的眸子带上了厚重的悲痛,很快就被那天生望着的威严遮掩了下去。 一步步,踩着白凤的足迹,走到夏夜白的跟前蹲下,而另外一边的丽妃,气的面色通红,丹寇嵌进肌肤,可她却浑然未决,看着蹲在地上的景帝,像是要把夏夜白生吞活剥的一般。 景帝犹豫着伸出手,僵在半空,掌心宽厚,保养的却是极好的,肌肤白皙,十指修长纤细,比女子的还要漂亮,夕颜呆呆的看着那双手一点点靠近夏夜白的脸,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却在最后一刻被夏夜白避开。 夏夜白躲进夕颜的怀中,拽着她的的衣裳:“颜颜,我不喜欢他碰我。” 是父子,也是陌路人,如此直言不讳的陌生。 夕颜明显能感觉到景帝那双激动的眸子黯然下来,身子一僵,很快就收回了半空中的手,皇儿看着被夏夜白紧紧抱住的夕颜,一派的威严,夕颜知道自己赢了,心里开心,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任由他审视。 “你不怕死吗?” 半响,景帝开了口。 夕颜盯着他的眼睛,眉头都未皱一下,点了点头:“怕,我当然怕死。” “那为什么?” 夕颜轻笑出声,嘴唇列开:“为什么还敢做出这样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是吗? 景帝赞赏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我害怕就可以改变我厌恶害怕的这个事实的话,我当然会选择害怕,但是害怕没有用,我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明君,做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明君之名,我不过是在赌而已,赌赢了,今后便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与我家王爷,若是输了,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胆子不小,但是因为生存下来实在太过不易,死过一次的人,比任何人都要在意生命。我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我信奉的是生命只有一次,人生得意须尽欢,我要做的就是让我的人生没有任何的遗憾,浮游一生,昙花一现。,他们的生命虽然短暂,但至少都曾经光华绚烂过,自我与王爷大婚之日起,就没有过过一天舒畅的日子,夜夜提心吊胆,终日被人踩在脚下,苟延残喘,却无丝毫还手之力,既如此,为什么不放手一搏,也好过一生碌碌无为。” “这样做值得吗?” 夕颜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怀中的夏夜白一眼,思考了片刻:“因为是他,所以值得。” 双眸纯澈坚定,一片的清凉。 “因为是他,所以值得。” 景帝心蓦然一颤,喃喃自语,整个人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有种陷云雾之感。 夕颜坚定的点了点头:“对,因为是王爷,所以我觉得值得。琉璃上下,上至皇上,下至普通老百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皇后,丽妃娘娘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登上皇位,将来她们就能成为太后,荣宠无华,宰相大人追求的是越来越大的权势,至于我,我希望我家王爷能活的开心幸福,不要再受到别人的欺负,目前来说,我更希望皇上还有诸位娘娘、皇子还有各位大人向我家王爷道歉,皇上思虑了这么久,心里应该又决定了吧。” 景帝定定的瞧了夕颜一眼,突然笑出了声,龙颜大悦。 “夕颜若是男子,必是我琉璃的股肱之臣。” 称赞欣赏亲近之意,溢于言表,莫言安哪想到形式会发生如此大的急转,把自己弄的里外不是人,见景帝大笑,悔的恨不能捶胸顿足。 “这些年,是朕亏待你了。” 景帝弯着腰,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垂着头,如黑夜一般深邃的眸子隐隐带着泪花,声音竟微微的有些哽咽。 “皇上。” 丽妃双眼猩红,冲到景帝的跟前,用力的扯着他的衣裳:“皇上怎么能这样做,皇上你不能这样。” 声嘶力竭,像是发了疯一般,晃动景帝,大哭出声,完全没有妃子应有的凤仪。 夕颜仰着头,看着景帝与丽妃的互动,不明所以,不过是道歉而已,这句话景帝也说的含蓄,丽妃也不用这么夸张吧,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夏夜白靠在夕颜的怀中,只露出半张脸,冷冷的看着发疯的丽妃还有垂首的景帝,满是讥诮。 “皇上金口已开,还有各位娘娘,皇子与大人呢,我家王爷身上受了伤,要早些回去休息。” 方才那样胆大妄为都没事,夕颜不怕死的开口提醒。 “礼仪尽失,成何体统,还不给我住手。” 景帝大声呵斥了一声,扣住丽妃的手,夕颜坐在地上,双眸放光,看着好戏,这两个没一个好的,狗咬狗一嘴毛,她了的看热闹。 月上中天,丽妃抬头,死死的盯着景帝,泪如雨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紧咬着唇,半响,眼泪才渐渐的止住,泪光点点,挂在睫毛上,像清晨荷叶的露珠一般,愈发的让人怜惜,呵呵的笑了两声,转身朝着地上的夏夜白福了福身。 侧过身子,看着不远处一身红衣,满是震惊的夏天辰招了招手:“皇儿,快些过来。” 夏天辰一脸茫然,见丽妃抬手,难得乖顺,呆呆的走了过去。 “四皇子。” 柳逸风见夏夜白脸色不对经,叫了一声,忙也跟了上去。 夏天辰觉得奇怪,父皇一向疼爱母妃,记忆中,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母妃一向自律,行为举止,无一不严格,那张妍丽的脸上永远挂着美丽得体的笑容,他从未见她掉过一次眼泪,可方才,她居然在满朝的大臣跟前失控了,失声痛哭。 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搞不明白,父皇不是一直都很疼爱他的吗?今日他居然为了一个傻子给母妃脸色看,这实在是怪异,甚至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母妃。” 夏天辰开了口,伸手将丽妃脸上的泪水擦干。 丽妃握住他的手,柔柔一笑,那张脸梨花带雨,愈发的楚楚可怜:“跪下。” 夏天辰的瞳孔一缩,看向丽妃身后的景帝,却见他的视线根本就没在自己身上。 “母妃。” 夏天辰不敢置信叫了一声。 “既然错了就要赔罪,给我跪下。” 丽妃的口气僵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父皇。” 夏天辰大叫一声,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他今日大婚,满朝文武都在,他夏天辰跪天跪地跪父皇跪母妃,如何能跪自己的弟弟,还是那样懦弱无能的傻子,他颜面何存? “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四皇子怎么就不体谅皇上的一番苦心呢?有道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不齐家,四皇子凭什么治国平天下呢?勾践卧薪尝胆,才能报吴王灭国之仇,大丈夫能屈能伸,四皇子就不要再让皇上为难了。 “我与四皇子交好,形影不离,不分彼此,我代他跪可好?” 那个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光芒万丈,千种风情,万般风华,又是心高气傲的,如何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今后四皇子一日三餐皆由你代替可好?” 她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夏天辰多次刁难,她一直忍着没动手,若不是他逼人太甚,她和小白都不至于会受伤,她非让他吃点苦头不可,让他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七王妃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柳逸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夏天辰拦住。 “一定要让我跪下赔罪?” 夏天辰盯着夕颜,一双桃花明眸,阴云阵阵,爱恋的背后藏着深刻的仇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铲草除根。柳少爷,咄咄逼人的并不是我。” 喜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额上的青筋爆出,只听到咚一声,夏天辰跪在地上,夕颜也不客气,将怀中的夏夜白拉了起来,直直的站在夏天辰的跟前,居高临下俯视那因气愤而颤抖的背。 夏天辰低着头,咸涩的滋味在口腔间盈荡,在抬眸,那双桃花美眸的笑容仿若以往,千万种的风情,只一眼,仿佛桃花盛开一般,嘴唇向上扬起,一身红衣,比女子还要娇美上三分,放在膝上的那双手紧握成拳,指尖用力,掌心痛得几乎麻木。 夕颜看着他的笑脸,也忍不住吃惊起来,脸上很快也展露出了笑意。 “来人,奉茶。” 夏天辰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下人吩咐道,马上就有人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走到他跟前。 夏天辰接过茶杯,递到夏夜白跟前:“愚兄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弟弟能够原谅。” 细碎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夕颜心里不由的一凛,暗想,这夏天辰,果真是个危险的人物,没准真的就是第二个杨广,今后要更加小心注意才是。 “王爷受了伤,这茶就由我代他接好了。” 夕颜笑着从夏天辰的手上接过茶杯,递到夏夜白的唇边,夏夜白张开嘴。轻轻的抿了口。 “父皇,儿子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盐巴,夏天辰起身,扯掉外边罩着的嫁衣,扬长而去。 接下来,其他各宫的娘娘,皇子还有各位大人,也纷纷的向夏夜白致歉,景帝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而那些人眼底再无半点轻贱之意。 “皇儿既已成大婚,就住在这东宸府吧,今后若是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恭王府打扰。” 景帝瞧了眼身旁的丽妃,淡淡的开了口,语气轻缓,不过谁都知道,这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丽妃将东宸府扫射了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无任何反对之意:“如此甚好,时辰不早了,皇上该摆驾回宫了。” 底下一片愕然,诸位皇子,还有大人,看着那渐渐消失的明黄身影,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皆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深受皇恩的四皇子居然因为一个软弱无能,还无作为的傻子王爷失宠了。 人群渐渐散去,谁也没有想到好端端的喜事竟会演变成这样的闹剧,除了七王爷七王妃脸上有光,他们一个个都没了脸,尤其是四皇子,一场婚宴,几人欢喜几人忧。 东宸府门口的一角,白风依旧一身无垢的白衣,看着在大红灯笼下那张若隐若现的脸庞,无波无绪的眸子闪过一丝担忧:“你为了他如此莽撞冲动,这个样子,我如何放心的下,我送你回去可好?” “白凤,我可不是可以由着你招之来即来挥之则去的玩偶,若是你未经我同意就自作主张,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夕颜眼底流出一丝慌张,手指着白凤,满是警告。 白凤笑了笑,捉住夕颜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到夕颜的唇边:“你安分些我就不会了,把这个给吃了。” “这个是什么,好香。” 夕颜一边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浓郁的清香,很是好闻,张开嘴,吞了下去,东西才刚下腹,便觉得眼皮沉重,脑袋昏昏沉沉的,指着白凤,左右摇晃了几圈:“白凤——” 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便晕了过去,白凤笑着将她抱在怀中:“何时你才会再叫我一声白凤哥哥呢?” 商途官道 087 小白VS白凤 月盈中天,漆黑的夜空缀满了星辰,方才的东宸府还是高朋满座,门庭若市,可一下子就变得冷清起来,来往再不见方才的热闹繁荣之感,门口的大红灯笼依旧高挂,在夜风中左右摇摆,东宸府几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牌匾之上的那大朵大朵的红花,方才看着还是觉得喜庆无比,可现在怎么瞧怎么都让人觉得清冷,甚至让人觉得嘲讽。 夏夜白靠在车上等了半天,还不见夕颜回来,想到她与那个白凤呆在一起,纵然心里清楚白凤不会伤害颜颜,可就是觉得不舒服,便是知道她女扮男装与其他男人接触,他也未曾如此。 就是讨厌白凤,没有原因,就是讨厌。 不耐烦的掀开帘子,相思与王府的几个下人就站在马车旁,正四处张望着。 “颜颜怎么还不回来?” 夏夜白说完,就要跳下马车。 相思见了急忙忙过去扶住:“王爷身上受了伤,慢着些,伤口裂开了怎么办?王妃又要担心了。” 其余的几个下人见了,忙也过来搀扶着,皇上纡尊降贵向他道歉,四皇子下跪奉茶,其余的那些皇子今日可都是矮了他们家王爷一大截了,他们恭王府的下人可算是跟着扬眉吐气了,看今后谁还敢给他们脸色瞧,这都是托了王妃的福,想到王妃,他们心里由衷的佩服。 傻人有傻福,这话说的一点不假,这王爷傻归傻,却是个有福气的,要不然怎么能娶到这样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王妃?庶出的又怎么了?便是那嫡长的太子妃也比不得他们王妃分毫,方才皇上还夸奖王妃了呢,若为男子,必为琉璃的股肱之臣。 他们的王妃可是巾帼英雄,今后他们一心跟着,把王爷照顾好了,再也不用为害怕别人欺负而发愁了,走在街上,面上也有光。 夏夜白刚下了马车,便瞧见不远处白凤抱着夕颜走了过来,忙跑了过去,见夕颜昏迷,转头看着白凤,厉声质问道:“你对颜颜做了什么?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就昏迷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将夕颜从白凤的怀中接过来。 相思随后赶到,见夏夜白动手要抱夕颜,忙出手制止:“王爷身上有伤,如何能用力抱王妃?国师大人不会伤害王妃的。” 夏夜白转过身,面具下的眼眸变成了妍丽的瑰红色,冷芒乍现,盯着拽着他手的相思,一贯稚嫩的声音带上了冬日寒风一般的凛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伤害颜颜?” 相思被夏夜白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由的松了手,王爷这模样,浑身煞气,好不可怕。 “马车有些挤了。” 白凤抬头看了一眼夏夜白身后不远处的马车,淡淡的开了口。 “相思是吗?你先与王府的下人回去吧,至于你家王爷还有王妃就与我同乘坐一辆马车,我送他们回去。” 相思一听白凤要亲自送夏夜白与夕颜回去,不由抬头,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眸满是激动的盯着白凤,半晌,轻笑出声,用力的点了点头。 今日王妃之举,为王爷赢了颜面,今后这琉璃上下怕是再没人敢对王爷不敬了,她心下欢喜,皇上今日也是被王妃弄的下不得台面,再加上国师大人出手相助才说了那番话,谁知他心里怎么想,没准记恨着他们小姐呢,若是其他人在背后使什么绊子,小姐现在无权无势的,到时候少不得吃亏,国师大人高高在上,受琉璃万民敬仰,他若是亲自送小姐回去,那些人势必会另眼相待,有所收敛的,更加不敢上门找麻烦。 “你还要抱吗?” 白凤见相思走远,转过身,将怀中的夕颜递到夏夜白的跟前。 “当然,她是我的女人,便是我一只手残废了,她我也能抱得起来。” 夏夜白冷哼了一声,将夕颜从白凤的手上接过,占有性的揽进自己的怀中,越过白凤,朝着他的马车快步走去。 两人前后上了马车,白凤的马车,算不得豪华,简单干净,不过里边却是很宽敞的,让人觉得安心舒服,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般。 时值夏日,车上并未放置任何保暖的动物毛皮,只简简单单的铺了层软垫,坐在上面,一点也没有硬邦邦的感觉,异常的柔软,很是舒服,想来这天下班的不染世俗的国师大人也是个极其会享受之人。 夏夜白托着夕颜的脑袋,很是小心的将她放在地上,看她躺在地上,衣裳单薄,不由皱起了眉头,掀开马车的帘子,将头探了出去,过了半晌,手上凭空多了件厚厚的轻裘,侧过身子,盖在夕颜的身上。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白凤靠在马车的另一边,看着披在夕颜身上的轻裘,突然开了口。 “怎么不要止血的创伤药?” 夏夜白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口,方才因为抱夕颜用了力,原本止住的血又开始流了出来,他却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颇有些不以为然,盯着白凤瞧了半晌,嘴角突然向上扬起,划出嘲讽的弧度:“我若不想受伤,这天下间便没人可以伤我,即使是受伤了,我这般的体魄,不出三日,自当无事,国师大人不都知道的吗?何必再问,一点小伤,不劳你费心了。” 言罢,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向上扬起,挑衅的盯着白凤:“不过我这个样子,颜颜瞧见了,又该心疼了,还是应该早些康复的好,要不然她一定舍不得我照顾她,我又如何给她打水洗脸,画眉点唇呢?” 夏夜白边说边蹲着身子,从夕颜的怀中将方才白凤给她的药粉取了出来,扯开塞子,往自己的伤口上撒了些:“这药粉是极好的,只是太烈了,洒在伤口上痛了些,想必是国师大人为我准备的吧?” 白凤头靠在马车上,看着上药的夏夜白,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朦胧飘渺,像是天上的云彩一般,如何都捉不住。 夏夜白止了血,将东西重新放进夕颜的怀中,面具下的那双眸子迸射出骇人的寒意,死死的锁住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白凤。 “你对颜颜到底做了些什么,她怎么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夏夜白继续发问,他总觉得,白凤与颜颜之间,有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他们有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有他也无法涉足的空间,他讨厌这种感觉,那种对未知的惶恐,是他这种喜欢把什么都紧紧拽在手上的人最为憎恶的。 虽然颜颜再三保证,他心里也是信了她的,可每每看到颜颜与他一起,他心里都会觉得烦躁,还有不安,怎么都压抑不住,总莫名的觉得这白凤会把颜颜给带走了。 “只是把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而已,她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休息,睡一觉,自然就会醒了。” 白凤坐直了身子,突然睁开眼睛,坐到夕颜的跟前,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撩开,双眸紧闭,睫毛微微的颤抖,那张脸,依旧出尘脱俗,美的让人窒息,略微有些苍白憔悴,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是紧缩着,拧成一团,可这非但不影响她动人心魄的美,反而越发的让人怜惜起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 夏夜白直直的盯着停留在夕颜脸上的那只手,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像是被大火烧过了一般,红的像是要喷出血来,把那双干净的手还有那洁净不染纤尘的衣裳全部给弄脏了。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她是莫夕颜,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和莫言安那个老家伙断绝关系了,从今往后,现在只是我夏夜白的王妃,我的天机楼的女主人,唯一的女主人。” 夏夜白弯着身子,用力的打掉白凤抚摸着夕颜的手。 “我不知道你和颜颜是什么关系,你和我的王妃之间有怎样深厚的渊源,你对她很好,比对任何人都还要好,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是心里却很清楚,琉璃上下,除了我,你是我唯一相信的绝对不会伤害夕颜的人,虽然你这个人老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我心里老是觉得忐忑不安,总觉得你会把颜颜带离我的身边,不过我不会因为内心里的担忧就阻止你和颜颜见面,但是我告诉你,颜颜是我的,今生今世,她莫夕颜只是我夏夜白的妻,也唯有我一个亲人,我也一样,上穷碧落下黄泉,这辈子,她莫夕颜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 银白而又冰冷的面具折射出柔和的暖光,夏夜白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指尖轻轻的划过夕颜的脸颊:“她永远都是我的。” 那声音虽然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坚定。 “你了解她吗?” 夏夜白别过头,狠狠的剜了白凤一眼:“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最了解她的人的。” 夏夜白盯着白凤,恨不得把他脸上的虚假的笑容扯下来,这笑容越是温和,他就越觉得讨厌。 “给我一个暖炉。” 夏夜白看着他,有些疑惑:“白凤,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不吃你那一套。” 言罢警告性的指着白凤的鼻子,转身,探出窗外,不一会儿,手上多了个暖炉,递给了白凤。 “你摸摸她的手。” 夏夜白没有动作,不用摸,他也知道,那手是冷冰冰的,她一向畏寒,便是这暖暖的夏日,她的手也像冬天那样,冷冰冰的,怎么都捂不热。 “你摸摸她的身子。” 夏夜白依言,当着白凤的面,伸手探进她的衣内,忙缩回了手,这身上明明盖了轻裘,如何还是冷的和冰块一般。 夏夜白蹲着身子,就想要将夕颜揽进自己的怀中,却被白凤拦住:“不是想了解她吗?坐在一旁看着。” 夏夜白看了故弄玄虚的白凤一眼,退到了角落的位置。 白凤一只手端着暖炉,另外一只手掀开夕颜身上的轻裘,过了半晌,夕颜的脸色比起方才还要苍白,紧咬着唇,全身蜷缩成一团,眉头紧锁,咯咯的发抖。 夏夜白不明所以的看着白凤,白凤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暖炉放在距离她只有二十公分的位置。 睡梦中身子冰寒的夕颜,隐隐感觉到了温度,眉头渐渐的松开,脸贴在手上,双手微微的伸开,一点点向暖炉靠近。 夏夜白坐直身子,瞪大着眼睛,不放过夕颜的一举一动,眼见夕颜的身子就要贴近暖炉,她突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松开的眉宇又渐渐的拧成了一团,夏夜白还没想明白原因,夕颜突然后退到了刚才的位置,侧过身子,全身像婴儿一般蜷缩成一团,浑身冷的咯咯发抖,自始至终与暖炉保持距离,再不见有任何的动作。 “看到了吗?” 白凤侧过身子,将轻裘重新盖在夕颜的身上,取过暖炉,还回到夏夜白的手上。 “渴望温暖却又不敢再靠近温暖,你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吗?这世上,我陪着她是最久的,没人能比我更了解她,便是她自己,也没有我对她的了解深,所以,不会有那样一天的。” 夏夜白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夕颜,只觉得心疼的厉害,莫言安这个老匹夫,他到底对颜颜做了些什么,才让她这般的决绝,她不过是个女孩子,却要让自己比男子还要强悍,这体弱多病的身子如何能经得住那样的摧残。 夏夜白握紧了双拳,突然站了起来,弯着腰,冲到夕颜的跟前,将她抱了起来,紧紧的搂在怀中,突来的温暖,夕颜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夏夜白却始终都不肯放手,过了半晌,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夏夜白的怀中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乖顺得像只小猫一般,眉宇的褶皱也渐渐的舒展开来。 夏夜白笑了笑,又替夕颜将轻裘盖好,看着一旁的白凤:“不是最了解的又怎么样?她抗拒全世界,独独没有抗拒我,这世上,她渴望却又不敢靠近的温暖,就只有我能给,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都还有彼此,那就足够了。” 白凤看着安静的躺在夏夜白怀中的夕颜,突然轻笑出声,恍然大悟了一般,喃喃自语:“原来一开始你也是抗拒的。”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夕颜左肩上的伤口,眸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夏夜白身上:“她为了你又受伤了。” 夏夜白盯着夕颜身上的伤口,眸光黯然,说不出的心疼。 “原来,她是最单纯快活的小莲花,调皮捣蛋,任性妄为,却为了你双手沾满鲜血,不惜与整个天地为敌,你为她又做了些什么?你若真的爱她,怎么舍得让她伤心让她痛?” 夏夜白搂着夕颜的手紧了紧,嘴唇微微抿起,那双黯然的眸子顷刻间又变得光芒万丈,就像是黑夜突然盛开的烟火,一下子将四周全部点亮,灿烂而又炫目。 “颜颜她有勇有谋,聪慧机智,见解独特,岂是一般的女子能够比得上的,前世今生,并非我不相信,而是就像颜颜说的那样,人的生命就只有一次,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能做的只是把握当下,让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的遗憾,浮游一生,昙花一现,他们的生命虽然都极其的短暂,却像烟火一般,光芒四射,自从和我大婚以来,她每日都在为我的事情烦恼,没过过一天安心舒畅的日子,她以为这是因为我无权无势,一心想要培养能够保护我的力量,我不知道瞒着她,让她现在这样辛苦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不过我觉得她应该就是这样的,和其他整日躲在闺间,只知花花草草的女子不同。” 夏夜白嘴唇抿紧,挑了挑眉梢,思考了片刻,脸上露出的淡淡的笑容,带着特有的骄傲和自豪:“我与国师大人不一样,我没有那样救济苍生的高尚情怀,悲天悯人,他们该庆幸,我到现在还没把他们给毁了,国师大人看穿世事,洞悉人心,我就是个自私的人那样怎么了?至少我敢承认,国师大人高高在上,受世人尊崇,可每每看着你脸上的笑容,我就觉得好假,恨不得撕下来踩在地上,你真的活得开心吗?” 白凤听了,看着夏夜白笑了笑,温和如春风一般,那双眸子却像是蒙了一层迷烟一般,像是深秋早晨的浓雾,久久不能散去,清瘦的脸上,嘴唇难得向上扬起,可那弧度竟让人品出了苦涩。 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笑容并不像现在这般,冰冷不带半点感情,但是,那是多久以前了,真的是好长好长时间没有那样笑过了,他都快要忘记嘴角向上扬起时,愉悦是什么滋味了。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无私的人,我自然希望我的女人是个满心只有我,乖巧听话,温柔贤惠的女人,整日陪在我的身边,她全部的生活只围绕着我打转,但颜颜不一样,凤凰于飞,自由自在,我的颜颜该是涅槃重生,在九天之上,无拘无束翱翔的凤凰,只要她觉得幸福,那我便是退步那又如何?因为是她,所以值得,因为是她,所以我不会折断这只凤凰的翅膀。 她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的存在,也许她做的一切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我,但是我希望即便是为了我夏夜白的人生,她莫夕颜也能活出自己的风采出来,像浮游还有昙花一般,绚烂多姿,我不想更加不会自以为是,将自己以为好的那些东西强加在她身上,我只给她想要的。” 白凤盯着夏夜白,脸上的表情未变,不过那双无波无绪的眸子却露出了名为震惊的表情,而后又是极淡极淡的笑容:“只给她想要的吗?” 难道他曾经给她的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吗?还是他的那些东西尽管是她想要的,却不是她最想要得到的,是他的期望太高,不经意间让她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勉强她了吗?所以最后,她舍弃了自己,甚至当着他的面,用那么决绝的方式,毫不留情的离开。 “对,只给她想要的,她受了伤,我自然是心疼的,恨不得能替她承受那样的痛苦,所以,当那锋利的金簪插进我肩上的时候,我心里面竟然觉得轻松,无比的轻松,她痛,我便陪着她一起痛。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受伤的事情,我便装作不知道,她不想成为在温室成长的琅玕花,既然她想,那就让她出去闯闯好了,也许会遇上很多的麻烦,免不得会受伤,但是那才会真正的让她成长,那样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有一天,她觉得累了,倦怠了,自然就会回来,也许我会站在原地等她,也许我一直就跟在她的身后,始终不离不弃。” “你曾经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白凤看着夏夜白,用一种审视的眼神,像是要把眼前这个人看穿看透一般。 夏夜白愣了片刻,而后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小猫一般:“我一个傻子,哪里能说这么多话?再说了,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声音越说越低,低头看着怀中的夕颜:“知道我知道,也会这样做就好了,飞翔是不需要负担的。”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像是被柔水浸泡过一般,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半点的煞气,说不出的深情。 “但你并不是傻子,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傻子。” 夏夜白闻言,上扬的嘴唇突然下垂,感慨出声:“我突然真的很想成为一个傻子,让她一辈子就这样保护着,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会向她说明一切的,将来的事情,我会陪着她一起承担,她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的。” 夏夜白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深吸了几口气,像是下了决定一般。 “在她眼里,欺骗是永远不能愈合的伤,是不能被原谅的吧,你能不能成为那个例外呢?” 白凤的声音轻轻的,有些感慨。 “暂时不要告诉她这一切,在她还没真正成为一只能够在九天翱翔,自由自在的火凤凰之前,她的羽毛还未丰满,还不能承受这样的伤害。” “一直隐瞒下去吗?” 夏夜白别过头看了白凤一眼,眼底是明显的担忧,有些东西,一旦太过在意了,就只能在原地停驻不前了。 白凤没有说话,直起身子,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夕颜的脑门:“这就是你们的劫。” 白凤说完,微微的抬头,看着双目直直的盯着夕颜的夏夜白:“如果有一天莫夕颜不再是以前的莫夕颜,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还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吗?就像现在的莫夕颜从来不会把夏天辰当成夏夜白,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一样。” “什么意思?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要把颜颜带走,带到哪里去?” 白凤笑了笑,缩回自己的手,转眼就到了马车门口,掀开帘子:“好好待她,在还能对她好的时候。” 说完,纵身消失在了黑夜。 夏夜白掀开帘子,看着那在黑夜一点点消失的白色身影:“我不会让你把颜颜带走的,永远都不会。” 若真的有那样一天,无论天上人间抑或是地狱,他都会把她找出来,带回自己的身边。 “颜颜,我们去放纸鸢吧。” 外面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夏夜白手上拿着纸鸢,一大清早纠缠着夕颜不放。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要是再裂开了怎么办?不去。” 夕颜头都没抬,低头看着手上的账本。 “怎么还是这么少。” 夕颜托着下巴,眉头皱起,嘀咕了几声。 皇城中,那些大人送给武媚娘的那些东西,小件的可以当掉的大部分都被当了,加上一些大人送的现银还有王府剩下的银子,才二十万两没到。 武木初步的设计图已经出来了,那块地的地契现在已经在她手上了,若是想要动工,随时都可以,不过银子的问题她还在犯难。 若是随随便便动工,工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没了银子,被迫停工,这是最让人心急的,也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尤安的银子,尤安的银子,最近夕颜天天想着的便是如何再从尤安那些人身上再捞上一笔,不过他们给的虽然数额都不小,对她而言却都是杯水车薪,除非他们倾尽家财,不过这实在太过不切合实际,人家辛苦劳累了一辈子,她又不能给别人现成的好处,那些人再怎么傻,也不会打开自己家的小金库,任由她免费拿的。 “你在看什么?” 夏夜白手上拿着自己刚刚扎的凤凰,下巴贴着夕颜的肩膀,看着桌上的账簿,眼角瞥到夕颜紧缩的眉头,心里顿时了解了大概。 “不要看了,这些东西像蚯蚓一样,看着就头痛,不要看了,颜颜,你陪我去放纸鸢好不好?” 夏夜白张开双手,整个身子居然将账簿给挡住,一只手靠在桌上,另外一只手挥了挥手上的五彩凤凰纸鸢:“我亲自扎的,好不好看?” 夕颜依旧皱着眉头,看了眼夏夜白手上的纸鸢,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好看。” 在她眼里,现在最可爱的东西是金子还有银票。 “颜颜,你都看了一整个早上了,天气这么好,去放纸鸢吧。” 夏夜白将账簿盖上,继续死缠烂打,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恰巧相思从门外进来,听到夏夜白说的话,不由笑出了声:“王爷,这太阳才刚出来没多久,王妃哪里就看了一整个早上了?看账要心静心细,你这样闹着王妃,王妃如何能看得进去?” 相思走到夕颜的跟前,福了福身:“王妃,那柳少爷又让人给你送了人参鹿茸,都是些上等的,听说今日送来的可是千年人参,我看了下,果然比以往见过的都大,萝卜大小,像是快要成形了一般。” 夕颜弯着腰,将账簿拿在手上,粗略的翻看了一遍,见夕颜皱着眉头:“那柳少爷可是皇城首富的孙子,将来整个柳家都是他的,既然他有心与王妃相交,出手都是极大方的,王妃何不找他帮忙?” 夕颜摇了摇头,将相思拿在手上的账簿扔在了桌上:“柳逸风与夏天辰关系要好,那柳家的少爷可是皇城首富的儿子,那日在场的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哪个是不认识他柳少爷的?夏天辰是皇子,身份不俗,丢不起那个脸,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柳逸风就能丢得起那个脸吗?关系之好,可见一斑,那丽妃,夏天辰,哪个是简单的角色?哪个皇子被这样羞辱了以后,脸上还能有笑脸的?不但下跪了,还给小白敬了茶水,这两个人,我们现在算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了,我现在一切都还只是刚刚起步,如何能与丽妃还有夏天辰抗衡?这两个人,我们能避开就避开,若是与柳逸风牵扯不清,岂不是把自己送进虎口?” “那柳少爷是谁?” 他才不在意这些,他最关心的是颜颜和他是什么关系?颜颜在不在意? “有钱但他的钱却不属于我的人。” 夕颜叹了口气。 夏夜白听她这样回答,心里顿时一喜:“颜颜,陪我去放纸鸢吧。” 夏夜白不依不饶,继续缠着夕颜。 “王妃,今日天气好,这纸鸢还是王爷昨日忙了一整日才弄好的,你陪着他一起,权当出去散散心好了。” 夕颜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快速喝了口茶,捉着夏夜白的手,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我就在附近,有什么事直接让人找我。” 蓝天白云的晴朗好风光,湖面波光点点,宛如一面明镜,倒映着百花争奇斗艳的胜景,天际掠过一只绘着五彩的凤凰,飞的那叫一个跌跌撞撞、那叫一个东倒西歪。 “放线,放线。” “快跑。” 夏夜白面对着夕颜,站在距离她只有两步的距离,快速向后退步,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下摇摆不定的纸鸢,手伸到半空,恨不得夺过夕颜手上的线,眼底惶恐,很是紧张的模样:“稳住,稳住,不要掉下来了。” 这个季节,放风筝的人很少,湛蓝的天空,只有一只七彩的凤凰,鸡头、燕颌、蛇颈、龟背、鱼尾、颜色绚丽,整个天空都变得绚烂起来。 “小白,要掉了。” “快要掉了。” 夕颜一边不停的往后退,一只眼看着身旁的夏夜白,仰望着天上即将要掉下来的风筝。 “快点,你来。” 夕颜快速后退了两步,将手上的线递到夏夜白的手上,夏夜白接过夕颜手上的线,一边后退,一边放开手中的线,不一会,那左右摇摆,摇摇欲坠的风筝稳稳的停在半空中,越飞越高。 “好高啊。” 夕颜用手挡住灼热的太阳,看着天际下飞翔的风筝,嘴角裂开,露出了笑容。 “在我很小的时候,清明节前后,母妃就会带我出宫,挑选一个很不错的日子,找一处有很多油菜花的地方放风筝,那个时候天也是这样,蓝蓝的,像镜子一样。” 夕颜站在夏夜白的身后,随着她一起仰头看着天上的风筝,看着她越飞越高,在一个高度以后,便再也飞不起来。 “小白的娘亲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夏夜白思索了片刻,嗯了一声,随后补充道:“是很漂亮,不过好像经常愁眉苦脸的,还是颜颜最好,我最喜欢颜颜了。” 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也许她也曾经得宠,为那个男子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少女春情,可你终究只能让他停住片刻,没法让他永远停留,那个位置,所以,后宫之中的女子,不爱便好,斗心斗角,争权夺势,为了权欲而活,那还好些,若是为了男人而活,便注定一生悲苦,被那个华丽的牢笼牢牢的囚禁着,就像是这风筝一样,因为一根线,被人拉扯着,永远不得自由。 “颜颜真笨,怎么连放风筝也不会。” 每逢清明前后,他总看到那些千金小姐坐着豪华的马车,去野外放风筝,她是相府的千金,比起那莫芸菲,不知优秀了多少倍,这宰相事先也不知道她会嫁给自己,想要利用她,又如何会亏待呢? 夏夜白见夕颜没有说话,忙退后到她跟前,见她看着天上的风筝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用肩膀轻轻的推了推她:“颜颜在想什么呢?” 夕颜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颜颜有没有什么愿望啊?告诉小白好不好?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要为你做些事情才行。” 夏夜白转过身,很是认真地盯着夕颜。 如果她的童年不快乐,他可以再给她一个快乐的童年,虽然有些幼稚,但是他愿意陪着她做那些幼稚的事情。 “放低点,东西给我。” 夕颜伸手,指了指夏夜白手上的风筝。 夏夜白依言,将手上的线放低,递到夕颜的手上,夕颜没接他手上的风筝,垫着脚尖,微微用力,将线给扯断了。 风筝没有了细线的束缚,随着清风,那七彩的凤凰,像是浴火重生了一般,自由自在的在空中翱翔,夕颜一只手扯着夏夜白的衣裳,另外一只手指着即将快要消失不见的纸鸢,大声说道:“看到了吗?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像那只凤凰一样,不让任何东西束缚,随心所欲的飞翔。” 她看着那只凤凰,夏夜白却在看着她,顾盼间神采飞扬,虽然指着的只是一只脱了线的风筝,却让人有种指点江山的感觉,浑身的血液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夏夜白笑着转过身随着夕颜看着那快要消失不见的风筝,点了点头:“无论去哪里,颜颜都不能把小白给忘记了,要带着我一起飞才行。” 直到那风筝在他们的视野消失,两人这才回过身来,看着彼此,愉快的笑出了声。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两人一起倒在了草地上。 夕颜伸手,张开五指,任由那阳光的光线透过五指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突然转过了身,看着夏夜白,银白的面具在光线下泛着暖暖的光,像是要射进人的心里去了一般:“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小白的。” 夏夜白点了点头,转过身子,两双眸子相对,载着同样的深情,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隐隐的带上了隐忍而又痛苦的闪光。 “颜颜。” 夏夜白突然叫了一声,欺身上前,吻住了夕颜的唇。 很温柔很温柔的吻,像是早晨细碎的阳光一般,柔柔的,软软的,直暖到人的心窝子里,夕颜半眯着眼睛,脸上是淡淡的笑容,轻轻的回应着,对于他突来的吻,她似乎已经习惯。 阳光暖暖的,洒在两人的身上,说不出的和谐美好温情,然后有些人却不像这阳光一般,颇为大煞风景。 “王妃。” “王爷。” “王妃。” 红豆站在山坡上,大叫着,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便看到这暧昧的一幕,一张脸羞的通红,忙用手捂住眼睛:“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们继续。” 可那捂着眼睛的五指却破开了一个大洞,那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盯着山坡上亲吻的两个人。 夏夜白闻言,抬头,恼火的瞪了红豆一眼,坐了起来:“你不是在包草堂吗?来这里干嘛?” 红豆尴尬的笑了笑:“什么也没看到。” 对于这样被捉包的情况,夕颜似乎已经习惯,看着不远处山坡上的红豆:“什么事情这样惶惶张张的?” “尤大人十万火急,有很要紧的事情找公子。” 尤安有事找自己帮忙,夕颜一听,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被夏夜白拉住了手,夕颜转身,好奇的看着夏夜白。 夏夜白看着她,好几次动了动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 “怎么了?” 夏夜白摇了摇头,撒娇似的在她的怀中蹭了蹭,仰头,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她:“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抛下我那么就不管了吧?” 夕颜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不会了,你和红豆先回去,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回去,永远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夏夜白松开手,乖巧的点了点头,呆呆的看着夕颜匆忙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来,其实方才他是想向她坦白一切的,可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如果我说我之前一直在骗你,我不是傻子,你是不是就会像那凤凰一般,挣脱我这根束缚你的线,离我而去。 商途官道 088 妙人红玉 夜幕渐渐降临,已到了点灯时分,尽管如此,城里行人依旧如织,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盏盏明灯房前檐下挂着,昭示着琉璃皇城的繁华富庶。 “贤侄之前去过倚翠楼吗?” 尤安今日可算得上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袍子,将满身的肥肉隐在宽大的衣袍之下,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贵气逼人,夕颜的眼角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方才止住的笑意,差点如奔腾的流水一般倾泻了出来。 这蟒袍宽大,确实可以遮住他一身的肥肉,偏生这尤安不但长得胖,个子也不高,这样的穿着实在是有种不伦不类之感,越发的矮了,好在他是与自己走在一起,若是他旁边的站着的是小白白凤身形颀长之辈,他这模样可真的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小侄初来乍到,还未曾来过,不过倚翠美名,早就是如雷贯耳,尤其是这红玉姑娘,可谓是艳名远播,至今未见,引以为人生憾事。” 来是来过的,却并非为了寻欢,而是为了救夫,来去颇为匆忙,倚翠楼的规矩,她是一概不知,不过这红玉艳名,她确实早就有所耳闻。 若只是身在青楼,性格孤傲的女子,她自然也看不上,偏生这红玉性格乖张,不惧世俗留言,随心所欲,不输任何男子的放荡不羁,可谓是红尘的奇人,着实让她倾慕。 “容绝、舞绝、琴绝、艳绝,堪称当世奇女子,琉璃上下,能与恭王府比肩的女子,在我看来,唯有一个红玉而已。” 红豆听了,心里顿时就生出几分不舒服来。 那个红玉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行为放荡不羁,实在是让人唾弃至极,他们家小姐有勇有谋,冰清玉洁,一心只为王爷,岂是那个红玉比得上的。 转过身,正想找那人理论一番,眉头不由的皱起,竟是许久不见的柳逸风。 “武兄,身子可好些了?” 红豆拦在夕颜的身前,恶狠狠的瞪着跟前的柳逸风:“柳少爷,我们家公子与你在一起总没好事,你与我家公子命里的八字犯冲,为了你与我家公子的安全着想,麻烦下次见到我家公子的时候自动保持十丈远的距离,当然,能绕道而行,那是再好不过了。” 若不是那日他与四皇子串通,小姐也不会受伤,总之,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柳逸风无疑了。 “恭王妃天人之姿,即便是嫁了个傻王爷,也真心相待,为了保护夫君,替王爷讨回颜面,不惜触犯圣颜,与众人对抗,其情可许,岂是一个青楼女子能比得上的?” 红豆昂着头,气势汹汹,哪里有半点下人的模样。 “小童,休要胡言,退下。” 夕颜大喝了一声,虽然知道红豆是为了自己,不过就不能把这张嘴巴给管好吗?本来她的模样就已经很招人怀疑了,她这番的义愤填膺,岂不是更惹人猜忌,再加上这尤安可是那红玉的倾慕者,说人家心上人的坏话,岂非遭人嫌吗? “公子。” 红豆转过身,不情愿的叫了声,很是委屈,见夕颜怒目瞪她,便是心有不甘,却还是乖乖听话退到了一旁,与武宇站在一起。 “柳少爷,好久不见。” 尤安的脸上挂着笑容,自两年前在倚翠楼见过红玉的舞姿以后,他茶不思,饭不想,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一掷千金,却终未能再见美人一面,为伊消得人憔悴,便是这样说,那也不足为过。 对她的倾慕可谓是由来已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情不但未有任何的消退,反而像美酒一般,越发的醇厚起来,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心上人,如何能不欢喜。 “柳少爷不是瞧见了吗?” 夕颜摆了摆手,笑了笑:“我这人福大命大,便是那牛头马面见着了我,也会绕道而行的。” “不是让你不要叫我柳少爷吗?” 柳逸风耷拉着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夕颜:“我真不是故意的,早知那日你门上有埋伏,我也不会——” “柳少爷对红玉姑娘的评价如此之高,为何不让她入你的采莲图?” 评价如此之高,又是绝世的美人,倒也不至于没落了那幅画。 柳逸风见夕颜有意转移华裔,知道她不想再提起那事,也不好再继续纠结:“莲花高贵脱俗,出淤泥而不染的,濯清涟而不妖,红玉姑娘美艳无双,实在难以如画。” 夕颜哦了一声,淡淡一笑,柳逸风见她感兴趟,忙接上了话题:“关于四绝,市井之上却有一种更广为流传的说法,绝情,绝爱,绝夫,绝子。” “倒有几分意思。” 夕颜赞许的点了点头,青楼女子,若不能绝情绝爱,为甜言蜜语所惑,终会落得财色两空的次下场,世间男子,流连花丛之人,哪个不是好色之辈,他们贪恋的不过是你的美色而已,如何能成为佳婿人选,自古等级森严,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登堂入室,男人三妻四妾,但凡是聪明的青楼女子,就不会为这样的人孕育孩子,这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遭人唾弃嘛。 自己的一生毁了也就算了,如何还能让自己的孩子遭到那些亲人的诟病。 “这红玉也算是一岢女子,十三岁进的倚翠楼,十五岁挂牌接客,姿容不凡,人更聪慧,尤擅琴舞,尤其是跳舞之时,身如灵蚝,一双眼波像是会勾人一般,又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很快就成了那倚翠楼的红牌,凡事她的恩客,只要能再与她一夜恩爱,常常是一掷千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坊间便有传言,说她是妖精化身,床上功夫才会如此了得。” 柳逸风说完,轻咳了几声,脸色潮红,偷偷瞥了夕颜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不由的放下心来。 红豆看在身后,见柳逸风说到最后,耳根发红,拿眼神偷偷去瞟夕颜,不由面露嘲讽,真是没出息,一个大男人在说到这个还会面红耳赤,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吗?他们家小姐现在可是身经百战了,便是与王爷恩爱被捉抱包,那也好似泰然自若,这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哎。” 夕颜一旁的尤安不由地叹了口气。 “可是她性情却很古怪,看不上的人,即使是金山银山摆在她面前,她也不屑一顾,可若是看对眼了,对象便是那乞丐,也可以上她的床,这样的性子本事不讨喜的,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是犯贱,每日还是巴巴的贴上去。青楼里的姑娘不过是表面风光,韶华易老,再过几年便会被新人取代,门前冷落,谁的心底不是酸苦无奈,日夜盼望的不过是一个良人一个归宿,偏生这红玉奇怪的紧。” 尤安说到这里,似有些气愤,又似有些无奈,他就是那巴巴贴上去的贱人之一,有种悲从中来之感,夕颜见他这模样,心里一凛,这尤安仗义,对这红玉怕不是那些纨绔子弟一般,玩玩而已。 尤安早年丧妻,膝下无子,至今仍未再娶,可见其对感情是极认真负责的,若红玉真的随了这尤安,倒也不错,不过世人怕是要扼腕叹息,这一朵美丽娇嫩的鲜花如何就插在牛粪之上。 “她那般惊才艳绝的人物喜爱的自是不少,但无论是高官贵族还是富豪大贾,谁来为她赎身她都一概拒绝,无论是迎为姬妾还是明媒正娶,她从来都是没有半分犹豫便回绝了,你可知她是如何拒绝的?” 柳逸风捂住嘴巴,咳嗽的有些尴尬,脸色红的愈发的厉害,像是被火烤了一般。 “便是嫁个王侯将相又如何,还不是用这模样,这身子去伺候一个男人,莫若我在这倚翠楼,千般男儿万般英雄,任我欢爱,惬意至极,何需屈了心,整日整年的对着一个男人,忒的腻味,除非今生我的有缘人出现,要不然我便是行尸走肉,合该在这倚翠楼醉生梦死。” “啊!” 红豆瞪大着嘴巴,半天都没合拢。 “居然还有这样不要脸的女子。” 夕颜悠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的笑容:“红尘果然多奇女子,如此佳人,与恭王妃比肩,谁也没有辱没,就不知她的有缘人是谁。” 她可是想当的紧,这个女人,可是比摇钱村还要值钱啊。 “谁也不知道,世人都说这不过是她放纵自己的一个借口,根本就不存在。” “借口?” 夕颜冷笑的一声,这样放荡不羁的女子,又何苦给自己找借口,所谓的世人,总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现在已是自由之身,随时都可以离开倚翠楼,每一年的今日,她都会在倚翠楼献艺,设下难关,谁要是能闯过,便是她命定的有缘人。”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到了倚翠楼,高楼朱栏碧户甚为富丽,檐廊上挝着绯红的明灯,夜色里望去,一排排一层层,如绽朵朵红花,令这楼格外的华美,一块金色牌匾高高挂起,“倚翠楼”三个黑体大字纵横其间,可能是刚听说了那潇洒不羁的女子,夕颜竟觉得透着一股子疏狂洒脱。 千盏灯笼齐点,万束烟花并燃,徇丽热闹的灯火映得洛阳城东面的天空一片红亮,倚翠楼外被装饰华美的马车、精致漂亮的轿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这青楼瓦院是夜间营生的,夕颜上次是白日来的,楼里的姑娘们都在休息,车鞍马冷落,冷冷清清,若不是亲自所见,你简直觉得难以想象,那个白日里冷冷清清的倚翠楼一到这夜间竟会如此的繁华,自然少不得红玉的功劳。 这样的绝世佳人,一年只出来一次,只为为了挑选她命定的有缘人,机会面前,人人均等,谁都希望自己能成为那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不过这倚翠楼也就只有那么大的位置,平日里还好些,若是碰上这样的大日子,这地方未免就太过拥挤了,自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随便进去了。 车水马龙,来往络绎不绝,无一不是锦衣华服,一看便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夕颜随意地看了几眼,好些人都觉得熟悉,像是最近就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顿时恍然大悟,上次四皇子夏天辰大婚,这些人她都是瞧过的。 上次清冷的朱门大开,一群身材魈梧的壮汉拦在两边,只见那些衣着华贵的人手上不知拿着些什么,类似于入场券的东西,应是之前废了不少银子才得到的。 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为见美人,一掷千金。 “呦,这不是尤大人吗?来给我们红玉捧场啊。” 倚翠楼的妈妈还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也与夕颜想象的那些发福的老鸨不一样,身材窈窕,风韵犹存,不过脸上的妆画的太艳,身上的脂粉味太重,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这老鸨淘金的手段倒是一流。 “柳少爷,稀客啊。” 那妈妈乐呵呵的正要凑到柳逸风跟前,却被他用手拦住,不让她继续上前,妈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也不恼,站在原地,笑了笑。 “好俏的公子,这是哪家的公子,第一次来我们倚翠楼吧。” 花妈妈见夕颜穿着不凡,再加上是随皇城首富之孙还有尤安一起来的,一双眼睛难以修饰的亮了起来,调转方向,就要凑到夕颜的身上去,却被柳逸风拦住:“我的这个朋友与我一样,不喜妈妈身上的胭脂味,你离他远些。” “上次怜园一曲成名之人,花妈妈如何能不知道呢?” 尤安是经常来这边的,见花妈妈尴尬,忙出来打圆场。 “原来是武公子啊,久仰大名啊,今日一定要玩的开心些。” 柳逸风一双眼睛防备地盯着挥着香巾的花妈妈,捂着口鼻,向后看了一眼,紧随在他身后的小童掏出一张银票来,递到花妈妈的跟前。 那老鸨都是见钱眼开的主,看了看手上的银票,个个都是大人物,顿时眉开眼笑:“柳少爷,尤大人,还有这么公子,里边请。” 老鸨的话方才说完,便有龟公前来引路。 夕颜随着尤安还有柳逸风一起走了进去,大堂内,摆着数席酒席,席间无一例外的男男女女皆是相依相偎饮酒调笑,红豆虽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不过上次这边也就只有想见半露的女子而已,哪及今日见的香艳,她毕竟是女子,平日里撞破夕颜与小白之事,虽觉得好笑,也难免尴尬,更何况是如此活色生艳的场面,难免有些害怕,面色枯黄的一张脸泛起了红潮,小心的跟在夕颜身后。 柳逸风与尤安身份皆是不俗,再加上是青楼,比起权势,这钱来得更为实在些,柳逸风又是个清高的,自然不会呆在乌烟瘴气的一楼,几个人由两个龟公领着,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很大,整个倚翠楼总共有三十六个雅间,每个雅间由一个小厮加一个丫头伺候,当然,雅间也分为三六九等,最靠近玉石台闾的位置是最上等的,比中等雅间要贵上十多倍,这样的位置,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么简单的,若是没有地位声势,任你出再多的银子,这倚翠楼便是将这雅间空出来了,也不会让你坐上去。 柳逸风预订的位置极好,又僻静,虽然距离那玉石台阁有一段距离,不过视野却是极好的,可以将台下还有那台阁看的一清二楚,尤安也预订了位置,不过既然是看热闹,他们也就只有三个人,自然也好分两个地方了。 尤安,柳逸风,夕颜还有随身跟着夕颜的武宇和红豆呆在一个雅间,另外一处,便让尤安还有柳逸风带来的人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月上中天,本来应该更为喧嚣的妓院感觉突然安静不少,倚翠楼外,方才停歇的烟火突然又齐齐迸射,漆黑的夜空,一下子,绚烂无比。 夕颜端起茶杯,瞧了右眼一眼,那双那双桌上的肥嘟嘟的油手紧握在一起,微微有些颤抖,而方才在一楼左拥右抱,采香撷翠的男子们将手上的美人推到一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比任何时刻都还要正人君子,夕颜笑了笑,轻轻抿了口茶,忍不住想要几个字,披着羊皮的狼。 奇怪的是,那些个方才还被人占着便宜的女人,与那些男子一般,脸上带着期待崇敬之色,未有半分嫉妒,这红玉,果然是个有手段的。 美人即将出场,好戏就要上演。 “公子,男人真奇怪。” 红豆看着底下的那些男人,蹲着身子,小声的对夕颜说道。 “男人心,海底针,既然觉得奇怪,就不要去想。” 这世间的男人大抵都是些贪财好色之辈,真正的正人君子,少之又少,把自己由人面畜生装扮成正人君子,这样做无非就是希望自己能中奖,成为那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然后不但能抱得美人归,还能借着这美人享受富贵荣华,平步青云。 若那红玉能瞧得上他们,那她真的是瞎了眼了,也枉费她一场欣赏。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得到的,这些人与我们半点也不相干,又何必费心揣测他们的想法?” 红豆看着台下的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你们不是男人嘛。” 柳逸风盯着那光可鉴人的玉石台阁,听到夕颜与红豆的对话,不由转过身子,将他们二人上下扫描了一眼:“你们不是男人吗?男人的心思,如何成了海底针了?” 夕颜看了一楼桌上的男子一眼,脸上露出了的淡淡的笑意,灯光之下,眉间的那一颗朱砂,衬得整张脸愈发的妖媚起来,那双眼睛,璀璨如天上的星辰一般,彻底要将人的心神吸附进去。 “男人的心思比起女人复杂多了,男人有三妻四妾,她们的一生却只有一个良人,这世间的女子大抵都是些为情所困,争风吃醋,伤春悲秋之人,便是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他们学习琴棋书画,不过也只是为了博君王一笑而已,哪里比得上这红尘的女子大托,陪酒卖笑又如何,各取所需而已,爽快有直接,可男人却不一样了。” 夕颜顿了顿:“这世间的男子,有贪权好利的,也有淡泊名利的,有真小人,也有伪君子,有好色的,也有清心寡欲的,还有像柳少爷这般,视金钱如粪土,而我则是那种即便知道金钱是粪土,却依然为了粪土而活的人呢,当然了,这世间大部分的男子都是贪财好色的之人。” 夕颜指了指楼下伸长着脖子,仰望着玉石看台的男人:“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说得极好。” “咳咳。” 柳逸风才喝了口茶,顿时呛住,涨红着一张脸,盯着夕颜,像是在看怪物一般。 他的小姐可真是有够惊世骇俗的,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的这个决断该不会是因为王爷吧,难道每次都是王爷主动不成。 红豆捂着嘴,笑出了声,回去她一定要把这事说给王爷听。 “你也是男子,怎么这么说?” 柳逸风喘过气,盯着夕颜,闷闷的道出了声,哪里有人会这样说自己的。 正说话间,整个倚翠楼整个突然安静了下来,底下的那些男人仰长着脖子,恨不得那玉石看台并齐,尤安放在桌上的手紧紧交缠在一起,握的愈发的紧,手心冒汗,不时冒着热气,脖子伸长,一双眼睛盯着通往看台的走廊为止,如此还觉得不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呆呆的望着美人出场的方向。 “一群色鬼,等到红玉老了,看他们还会不会如此?” 红豆不满的嘟嚎了几声。 夕颜笑了笑,端着茶杯,喝了口水,食色性也,虽然厌恶,不过可以理解,反正这些男人与她无关,若是夏夜白敢如此,她定会揪着他的耳朵,狠狠的训斥一番。 “她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 夕颜听到声音,微微的转过身子,便瞧见白凤经过自己的身旁。 “国师大人。” 柳逸风见是白凤,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着他作揖行礼。 “借柳少爷的地方一用。” 柳逸风笑着不停的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国师大人随意。” 白凤点了点头,这才在夕颜的跟前坐下。 “国师大人。” 红豆叫了声,学着柳逸风的模样作揖行礼,上次在东宸殿若非有国师大人相助,小姐和王爷命悬矣,对她而言,这白凤可是他们家小姐与王爷的恩人,那也就是她的大人,与那柳逸风相比,这待遇自然是天壤之别。 白凤对着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也许那并不是笑容,那清瘦的脸上一向如此,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清亮的眸子在灯光的辉映下,温和如水。 “国师大人也认识她不成?” 白凤没有说话,微微的仰着头,看着雅间外悬桂着的扎着各色花纹的灯笼,转而看向走廊的方向:“他是我见过的最重情重义的人。” 那模样,似有些感慨,带着似有若无的怜惜。 夕颜招了招手,让身后伺候的人给白凤倒了杯水,那些人见是国师,自然喜上眉梢,乐意效劳,却被红豆抢了先。 “国师大人是我见过的最爱装神弄鬼,神出鬼没的人。” “出来了。” “出来了。” 只听到几声兴奋的尖叫声,夕颜先是瞧见了方才在门口迎客,爱财如命的花妈妈,接着,倚翠楼所有宾客的眼中便只有那一团火一般的颜色,莲花轻步,香风移动,摇曳生姿,走廊两边的铜铃突然响了起来,叮咚叮咚的,清脆悦耳,很是动听。 “各位大人久等了。” 声音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任是把在场的所有宾客都迷的失魂落魄,那凭栏眺望的尤安激动你的浑身颤抖,便是夕颜,也忍不住心旌荡漾了一番,暗想,这女子,必定是绝世的佳人。 整个倚翠楼,一片的寂静,安静的只能听到众人屏气凝神呼吸的声响,那叮当的声音愈发的清脆起来,整齐而富有现律。 堂内灯火辉煌明如白昼,可这女子却比灯火更耀。 瀑布一般的黑发流窜而出,落的满肩墨色。肤色如白玉,在琉璃宫灯下熠熠生辉,轻眯的双眸,媚眼如丝,眼角上挑,标准的狐媚眼,朱红的滟唇魅惑的勾起一抹淡笑,绝世的容颜被轻纱挡住,那一双眸子欲语还休,真正的是勾人心魄,一身嫣红长裙,轻纱掩绕,裙裾飞扬,飘飘如仙。 原来,这世间,人的眼睛真的会说话。 绝世美貌,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忘怀的美,也难怪那些人为她一掷千金。 “好美。” 站在夕颜身后的红豆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赞叹出生,便是如木头人一般的武宇,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痴迷之色。 “听说那日在怜园只一曲便让满园荷花盛开的武公子也来了,可愿为红玉伴奏?” 红玉转过身,一双眼眸盯着夕颜所在的位置,也许那个人并未有勾人的心思,只是这世间,有几个人能抵住这样的魅惑呢? “媚娘之幸。” 夕颜笑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行至栏杆,与那双眸子对望,明明是沦落风尘的女子,可那双眼睛,却如稚儿一般,清澈如水,干净而又美好,却又让人忍不住怜惜起来。 场下的男子看了看蒙着脸的红玉,又瞧了瞧站在二楼栏杆处的夕颜,便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却还是忍不住极度羡慕起来。 尤安看了夕颜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夕颜不明所以,柳逸风突然开了口:“能得红玉姑娘垂青,可与其独处一夜。” 夕颜看了眼身旁的尤安,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了,他一掷千金,不过是为了与美人见上一面,至今未果,而她不过是第一次来这倚翠楼,却蒙她垂青,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还有不平衡的话。 “媚娘倾其所能,必让尤大人得偿所愿。” 她今日前来,可不是只是为了那短短一夜。 幽暗一厅,顿时双眼放光,看着夕颜,满是感激。 “琴。” 夕颜转过身,见白凤手上拿着的竟是上次怜园赠给自己的那把损毁的琴,不由瞪大了眼睛,这琴他不是已经给了她了吗?现在如何会在他手上。 “这几日,国师大人来访,让我将这古琴给他保管几日。” 夕颜点了点头,从白凤的手上借过,不一会,就有几个下人搬着置放琴的案台走了进来。 琴音渐起,玉石台阁之上,艳红的水袖突然展开,像是在一瞬间盛开的花瓣,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红衣白纱,青丝墨染,飘摇曳曳,若仙若灵。 红玉身轻似燕,舞姿轻灵,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夕颜素手拨动琴弦,只觉得自己与那些人一般,皆被她的舞姿倾倒。 红玉并未穿鞋,雪白的脚踝随着她的舞姿裸露了出来,夕颜这才发现她脚踝上的叮当,金色的叮当,随着她的舞步,叮当作响,配合着琴音,带上了几分欢快。 琴音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得越来越快,清档撞击,像是奔腾的流水一般,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古琴声止,倚翠楼内掌声,喝彩声如雷一般,夕颜悄然起身,看着玉石台闾之上的红玉,娇声细喘,白纱遮掩下的脸颊娇媚粉红,那一双妩媚的眉目并非停驻在场下那些如痴如醉的人身上,转过身子,对着夕颜的方向。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红玉姑娘实堪舞绝之名。” 夕颜笑了笑,在一波有一波的掌声停止之后,拍掌为她喝彩。 “哈哈哈。” 那笑声中,似有一股幽怨,一股惊艳,一股尘世间至沉至痛的恨意,一股红尘中最爱最怜的欣喜,红玉,这是一个比花还要美艳的女子。 “千言万语也不及武公子一句赞美。” 方才,她的舞蹈奔放而又轻快,这样惊才艳绝而又不惧世俗流言,行为惊世骇俗的女子,她必然有着自己的故事,她的身上,有其他女子没有的风韵。 一舞完毕,在所有人的在所有人的翘首企盼中,今夜的重头戏终于开场了,那就是一红玉可能会在众人中选择出她一生一世将会跟随的有缘人,虽然那武媚娘是得到了红玉的垂青没错,不过下边,机会人人均等,若是她不能闯过红玉设下的关卡,最多也只能与美人一夜春宵而已。 夕颜看着红玉,见她以别过头,拿眼扫描了四周一眼,在这茫茫人海中,这样的奇女子,又会花落谁家呢?众人纷纷都在猜想。 会不会是单刀直入,看谁出的钱多便跟谁了吧,这样的方法最为干脆直接,虽然是俗了点,会辱没了她的身份,也与她以往的为人不符,不过这青楼之地,不就是拿钱消遣的地方吗? 正如是想这,一个浑身珠光宝气,脑满肥肠的中年商贾挥动着手上十几个硕大的手指上面的黄金红玉宝戒;“红玉,你便从了我吧,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去,我愿意出黄金一万两,你若是随了我,我立刻就将那大夫人给休了,让你坐上正妻的位置,保你一声荣华。” “我愿出黄金十万两。” “二十万两。” 夕颜一声冷笑,冷冷了瞥了眼底下喊价喊的不亦乐乎的富商巨贾,眼底流露出不屑,果真是些肤浅之辈,这红玉,若真的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何至于到现在还寄居在这倚翠楼中,又如何会分文不收,与乞儿发生关系? “五十。” 夕颜侧过身子,见尤安举手就要喊价,笑道:“在尤大人眼中,可红玉、姑娘的身价也是可以用银子衡量的吗?若是不想被她厌恶,就不要随波逐流。” 看着那些人,她竟隐隐的生出同情,世界嗟叹,说那相府的四小姐便是进宫为后为妃也不为过,这红玉又何尝不是,力气当朝的丽妃,她怕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东西。” 红玉捂着嘴,冷笑了一声:“把我的房间都塞满了,我该谁去哪里?” 那声音,轻轻的,淡淡的,自带一股风情。 “红玉姑娘,趁着现今红颜还在,我们还喜欢着,你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吧,便是不嫁人,这烟花之巷也并未久留之地,何故继续待着,平白的让人闲话辱骂,既有了银钱,不如早脱了这肮脏之处,寻个干净所在,安然度过余生也是好的。” 台下有人好心劝道。 “武公子以为如何?” 红玉不怒,笑问夕颜。 “红玉姑娘十三岁,十五岁挂牌接客,姿容不凡,聪慧异常,洒脱不羁,怎么忽然间也在意起这世俗的言论来了,你是妓女哪有怎么了?这世间,有哪个人生来就是妓女的,既然已经入了这一行,还能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不成,倚翠楼的花魁,天下男人趋之若鹜的尤物,这半生听得那些闲话骂名,你若想继续这样活着,便该把这些当成耳边风才好。” 夕颜转过身,看着方才说话的男子,脸上带笑,那双眸子却满尽是些冰冷的嘲讽:“难道脱身从了良便不会有人瞧不起了吗?你们这些人便会把红玉姑娘当成高贵的公主,纯洁的处子的不成,聪明的婊子从来都不会想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妓女走到哪里都会有人骂婊子,所以为什么一定要从良呢?人生得意须尽欢,无论是从良还是继续呆在这倚翠楼,红玉姑娘自己活的开心便是,绝世的容颜,也有年华逝去的一日,等那一日,那些所谓的良人,那些个怜香惜玉之辈,便会将你弃若敝屐。” 红玉呵呵轻笑出声,清脆悦耳,像是银铃一般,让人的心也跟着轻快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好,武公子实乃红玉的知音,不遇有缘人,我红玉、就合该是吃这碗饭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红玉在这倚翠楼赚的欢愉,赚的金银,若真有容颜老去的那一日,我依旧不必去看别人的脸色度日,活得潇洒。” 底下的人一片愕然,红玉对着夕颜福了福身子,转过身子,回到玉石台阁正中,拍了拍手,马上就有是几个壮汉扛着千斤的巨鼎,走到玉石台阁,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倚翠楼像是地震了一般,众人好奇,不由地看着那古铜色的千斤巨鼎。 红玉笑了笑,走到巨鼎跟前,用手轻轻抚摸,在场的其他人,恨不得变成那铜色的金鼎,与美人亲民接触。 红玉笑了笑,看着二楼雅间的夕颜:“武公子若是能凭一己之力将这金鼎提起来,将我带出这倚翠楼,便是红玉一生一世追随的有缘人。” 商途官道 089 遭遇强吻 琉璃宫灯璀璨,光芒万丈,整个倚翠楼恍若白昼,玉石台阁之上,那立在美人一旁的金鼎,很是招眼。 夕颜大概目测了一番,鼎长至少一米以上,宽八十厘米左右,方才那十几个大汉一起扛着还如此吃力,可见是实心打造,至少有六百斤重,便是以前,她也未必有那个把握,更何况现在换了副娇弱的身子,一百斤不到的体重去举超过体重六倍的鼎,她并非西楚霸王项羽,这个有些太过不切合实际了。 再说了,除了要将这鼎举起来以外,她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刁钻的难题。 “怎么,武公子不愿为红玉一试吗?” 红玉看着夕颜这边,一双狐媚眼楚楚动人,声音柔婉娇媚,差点把人的整副心神都勾了去。 “武宇愿意代公子一试。” 夕颜摇了摇头,指着正中的金鼎,轻声道:“硬碰硬,以蛮力的话,你举不起来。” 武宇闻言,皱着眉头,看了那方形的大鼎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那鼎少说也有几百斤,我们公子如何能举得起来,我看红玉姑娘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夕颜摆了摆手,不让红豆继续说话。 柳逸风也凑了过来,看着台中的金鼎,有瞧了瞧夕颜,做了个对比,倒吸了一口气:“武兄有伤在身,红玉姑娘能否出别的考题。” “这金鼎都已经极上台阁了,如何还能再换题,能与我家红玉春宵一度,武公子也不枉此行了。” 花妈妈绕在红玉的跟前,宝贝似的捧着,看着夕颜,笑眯了眼睛。 这红玉可是她的摇钱村,就她一个人赚的钱可比楼里的姑娘加起来还要多,这话妈妈见钱眼开,巴不得红玉的那个有缘人一辈子都不要出现,便是要出现,也最好是在她人老珠黄没人要的时候,她及时脱手,还能省不少钱。 “若是简单,人人都可以为之,红玉姑娘与其他青楼女子有有何两样?又怎么能体现我的不同来,我只是觉得红玉姑娘太过厚此薄彼了,今日来这倚翠楼的,十之八九都是为你而来,红玉姑娘不是该给他们一个与我公平竞争的机会?我若是赢了,他们也才能心服口服啊。” 红玉笑着点了点头:“武公子言之有理,在场的宾客,谁要是能把这巨鼎举起来的,无论是富商巨贾,达官贵人亦或是贩夫走卒,都可以带红玉走。” 此言一出,方才还是一片寂静的倚翠楼突然炸开了锅,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跃跃欲试,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被人使唤的大块头,更是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公子你有办法能把这个鼎给举起来?” 红豆见她神采飞扬,一哥自信满满的模样,知道夕颜心里定然是有办法了,不由的高兴起来。 “武兄身上带伤,切莫轻举妄为。” 夕颜对着柳逸风,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看了身后的白凤一眼:“看表演吧。” 言罢,趴到红豆的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红豆先是满脸的疑惑,直到夕颜交代完毕,笑着不停的点头。 “武宇,你陪着她一起去。” 柳逸风看着红豆武宇消失的背影,走到夕颜跟前,推了推她的肩膀:“你让小童做什么去了?” 红玉与花妈妈不知退到哪里去了,玉石台闹顿时变成了比赛的擂台,只见一个身形壮硕,半开着领口露出浑身黝黑的肌肉的男子在众人的鄙夷声中登上了擂台。 那身恶心的肌肉还有那肥壮的身子,夕颜忍不住就想到她以前那些完全没人性的黑人教练,不由的期待他的出丑。 只见那个肌肉男双手大张,牢牢的固定在金鼎之上,双脚大开,然后涨红着脸大喝了一声,众人的心也不由的跟着提了起来,但是这个世界的奇迹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那巨鼎的四脚牢牢地贴在地面上,分毫未动。 “区区一个俘虏,还想抱的美人归,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我看他是痴人说梦。” “哈哈。” 在众人一阵幸灾乐祸的嗤笑声中,那名肌肉男灰头土脸的下了台。 “哈哈。” 夕颜双手用力的拍着栏杆,大笑出声,心里说不出的爽快还有解气,仿佛那灰头土脸,遭人鄙弃之人是她的魔鬼教练一般。 台下的那些人纷纷看向笑得张狂的她,不由的面露鄙夷之色,人家这些身强力壮的都失败了,他也不可能举得起来。 接下里的情况大致都是如此,从肌肉男一号换成二号,再换成三号,四号,五号,他们大都都是代表自己的主子出场,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将那巨鼎举起来,倒是让夕颜将近十年的怨气发泄了一番。 夕颜笑得畅快了,侧过身子,看着身旁的柳逸风,挑了挑眉,眉宇间仍带着笑意:“柳逸风,我们来打赌如何?” 柳逸风看着她,眼角瞥了一眼被轰下台的壮汉:“怎么赌?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把那巨鼎提起来。” 夕颜指着玉石台阁正中的金鼎,此刻,一个不知比武宇强壮上多少倍的壮汉双手环抱着巨鼎,浑身的肌肉爆出,金鼎微微的动了动,可也只是一瞬,很快那壮汉就松了手,整个人疲倦地倒在地上。 “如果我能把那巨鼎离地一米,便算我赢,你必须给我一万黄金,若是不能的话,便算我输,我给你万两黄金,如何?” “你不是很缺银子吗?如何筹一万两黄金给我?” 夕颜顿了片刻,并未马上接过,眼角似有若无的瞥了一旁的尤安一眼,故意放大声音:“红玉姑娘许我一夜春宵,这难道还不足一万两黄金吗?” 尤安一听,双眼放光,跑了过来:“如果贤侄输了,那一万两黄金由我垫付。” 柳逸风看了玉石台上被人拖出去的壮汉一眼,思考了片刻,看着夕颜:“你若是能让那金鼎离地一米,我给你十万两黄金。” 夕颜闻言,双眼顿时放光,兴高采烈,甚至有些忘乎所以,指着柳逸风的鼻子:“你说的,我若是赢了,就要给我十万两黄金,尤大人可是听到的,还有一一” 夕颜手指着坐在桌上,静心品茶,丝毫不为外界所扰的白凤:“国师也要为我作证。” 白凤看着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等你让那金鼎离地一米再说吧。” 夕颜眉眼弯弯,看着玉石台阁的巨型金鼎,自信从容:“拭目以待。” “公子,你要的东西。” 因为来去匆忙,红豆跑的有些急,上气不接下气的,武宇跟在身后,手上拿着一团粗粗的麻绳,一个金钩,还有一对金属滑轮。 “这个要来何用?” “等下你就知道了。” 夕颜边说边将从武宇的手上将东西接了过来,明眸几块的打量着玉石台阁之上四周的几根柱子,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武公子,你可准备好了?你身子娇贵,可别勉强啊。” 花妈妈贴心的开了口,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得意,那些身强体壮的人都不能动这巨鼎分毫,他一个书生,如何比的了那些壮汉。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妈妈这话可就不对了,红玉姑娘国色天香,不要说为她举起这巨鼎,便是说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给她摘下来。”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 “也不怕闪了舌头。” “就只会说,等下有他丢脸的。” 人群议论纷纷,很是不屑夕颜之举。 “哈哈。” 夕颜站在二楼雅间的栏杆处,大笑出声,嚣张而又狂妄,比那方才金鼎落地之声,还要震慑人心。 “红玉姑娘可是给在场的每位大人机会的,是你们自己没本事,没能把那金鼎举起来,国师大人也在,可以作证。” 夕颜转过身子,将白凤从位置上拽了起来:“所以,如果我凭一己之力把那金鼎举起来了的话,谁要是再敢口出狂言,胡言乱语的话,就是对国师大人不敬,谁要是敢阻拦我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夕颜说完,松开白凤的手,将那串着金属滑轮的麻绳扛在了肩上,一跃跳上了孩子有拳头大小的栏杆。 那动作,明明是粗俗至极的动作,可由他做来,却无端端的给人一种洒脱之感。 夕颜的身体平衙感极好,走在栏杆之上,身形矫健,一身紫衣飘飞,如飞燕一般,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众人不由得一愣,皆有种惊艳之感,若说红玉是妩媚多娇的话,而他则是清丽脱俗,长相阴柔,尤其是眉间的朱砂,微微一笑,足以颠倒众生。 红玉妖媚,活脱脱的一只勾人的狐狸,妖性十足,而他则不然,那张脸,长得虽然是极为阴柔,浑身上下却有一股子女子没有乖张张狂,那份不羁,那份女子如何都学不来的洒脱,那份众生皆在我脚下的王者气度,让人不由的折服,试问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可以如此。 夕颜站在最靠近玉石台阁雅间的栏杆上,左肩扛着粗绳,金钩还有那对金属滑轮,右手指着台阁之上那一群散落于四脚的壮汉,挥了挥手:“你们都给我滚开些,若是被压死了,本少概不负责。” 声音并不是很大,整个倚翠楼却无处不闻。 紫衣翩跹,翩然若蝶,台下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心完全被提了起来。 “若是掉坏了,这世间还有谁能让我的金鼎离地?” 方才落在一旁的红玉脚尖点地,朝着夕颜的方向,纵身飞跃而起,右手一伸,拦腰拦住直往下边,翩然若蝶一般坠落的夕颜,飞旋而起,稳稳落于玉石台阁的金鼎之上。 红裳紫衣,天色容颜,宛若下凡的九天玄女一般,让人不由的心驰神往,相逢飘动,不知天上人间。 “哈哈。” 楼下众人皆抬头,呆呆地看着金鼎之上的夕颜红玉,瞪大着眼睛,心跳得飞快,到现在还未能平复下来,便被那轻快的笑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夕颜侧脸,看着尽在咫尺的红玉,白色的轻纱飞舞,不是打在她的脸上,携着阵阵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心旌荡漾,心驰神往。 墨色的发丝飞扬,那张脸,是极美的,美的让人窒息,尤其是那双眼睛,闪动着千种琉璃光芒,明明是光华万丈的,带着绚烂的笑意,风吹花影动,一时间,柔情似水,魅态横生。 “红玉姑娘是想全天下的男子与我为敌吗?” 红玉听了咯咯的轻笑了几声,紧了紧放在夕颜腰上的手,闭上眼睛,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那一双烟视媚行的双眸隐隐带上久违的激动欣喜,幽幽叹了声:“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闻。” 夕颜还未回过神来,红玉已经从她的肩上离开,一双媚眼闪着盈盈笑意:“这有什么,我保护你不就好了,与我比翼双飞如何?” “红玉姑娘盛情,再好不过了。” 夕颜的右手放在她肩上,笑出了声。 笑声未止,便觉身子腾空而起,沿着那三米高的金鼎凌空而非,四处的琉璃宫灯闪耀,到处挂着艳丽的红绸,红玉笑了笑:“美人可喜欢琉璃宫灯。 边说边探出手,一盏花灯便在手上,伸手用力一扯,而楼下的众人则是翘首而望,红裳紫衣连着彩绸一同飘落在地上,一阵风吹来,花灯摇曳彩绸翻飞。 一人右手捉着琉璃宫灯,一人的手上拿着粗绳金钩还有金属滑轮,从金鼎之上缓缓飞落,身后的彩绸也跟着一同降落,不愧是比翼双飞,景美,灯美,人更美,美不胜收,让人不由的目眩神摇。 “好玩吗?” 红玉将手上的琉璃宫灯递到夕颜的手上,笑着问道。 “这英雄救美,角色颠倒,也别有一番趣味,现在全琉璃上下仰慕红玉,姑娘的男子皆视我为敌,红玉姑娘一言九鼎,可要说话算话,好生保护我才行。” 随着几声轻笑,两人已经安然落地,众人不由看了过去,紫衣玉容华美绝伦,清贵异常,红衣女子妩媚动人,尤其是那一对眼波,不要说是这世间的男子会忍不住深陷其中,这般风情,怕是女子,也难以抵挡。 红玉笑了笑,松开放在夕颜腰上的手:“那也要公子能捉住红玉给你的这次机会才成。” 红玉笑着转过身,指着依旧泰然立于正中的金鼎,台下纷纷附和。 “红玉姑娘言之有理,有些人是只是嘴巴上说得好听,那星辰在夜空之上,岂是凡人能摘的下来的。” “对,长得白白净净,就只有那张嘴巴厉害些而已。” “绣花枕头而已,红玉姑娘,你别信他的,居心叵测,动机不良。” 方才他们虽然被夕颜所感,不过那毕竟是暂时的,这是琉璃,森严的封建王朝,男女的界限严格,对场下的不少人而言,男生女相,魅惑人心,那定然就是红颜祸首。 再者,夕颜不过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却再短短时间内声名大噪,自然有不少人心生嫉妒,今日这些人都是为了红玉而来,美人都没拿正眼瞧他们一眼,却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青睐有加,自然有人忍不了这口气,再加上红玉主动开口,他们自然要火上浇油了。 夕颜看着台下的人,冷笑了一声:“各位大人的口气可真酸。” 夕颜用手扇了扇鼻子,双眸冰冷,满是讽刺。 “是只有嘴上功夫厉害还是真有本事,各位大人不是比我清楚,若是有不清楚的我本事的,下面大家就拭目以待好了,各位都是琉璃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何故当面做着挑拨离间的小人,岂不是失了风度,着实让人心里生厌。红玉姑娘心思玲珑,谁是真小人,谁是伪君子,她心里清楚明白着呢,今日大家前来,目的明确,无非都是为了抱的美人归,便是无法抱得美人归,得缘见红玉姑娘一眼,在场众人,论相貌才华,有哪个能比得的上我,红玉姑娘对我青膝有加,那也是理所当然,各位若真是坦荡荡的君子,希望红玉姑娘早些脱离这青楼之地,就该祝愿她早日寻得有缘人,便是那有缘人不是自己,也该心生祝福,祝愿她脱离苦海,开始新的人生,而不是在这里处处挤兑我。” “你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如何能让红玉姑娘托付终生,好听的话谁不会,你少在这里说那些好听的风凉话,红玉姑娘一颗七窍玲珑心,定然不会被你所骗。” 楼下之人同样慷慨激昂,不逊色夕颜半分。 “年纪轻轻又如何,各位大人能有今日,不都是靠着年轻的那股子拼劲吗?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敢问你们?” 夕颜冷笑了一声,指着那些人大而圆挺得肚子:“你们那里面还有年轻时候的野心和拼劲吗?那里面装的只是满肚子的油水和坏心,你们方才那样做分明就是嫉妒,嫉妒我年轻有为,你们说我居心叵测,动机不良,你们有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们又想从红玉姑娘这里得到什么?美色?权势?金钱?还是你们通通都要?” “你,你——胡言乱语。” 台下的不少人被夕颜说的面红耳赤,指着夕颜,瞪大着眼睛,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这世间,从来都不会少那些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将自己虚假的一面伪装起来,他们带着最坚实的面具,构筑成铜墙铁骨,彼此间心照不宣,谁也不侵犯谁。 夕颜反唇相讥:“我看你们才是恼羞成怒,我武媚娘情愿做真小人,也不愿做伪君子,今日我前来就是为了红玉,抱得美人归,不过像红玉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众人皆知,武媚娘是个爱财之人,我为了红玉姑娘身上的商机而来。” “红玉姑娘,你看,这人根本就是为了利用你,这样的人,你可千万不能跟,将来他,他还不把你当牛马使?” “对呀,这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火坑吗?才出了虎口又进了狼窝吗?可千万使不得啊。” “跟着你们就好了吗?在座的各位大人不少都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了吧,红玉姑娘这样的年纪差不多都可以当你们的女儿了?其余的年轻公子,他们就更加无法与我相提并论了,没错,你们的家世确实比我好,那又怎么样?除了家世,你们还有什么,我武媚娘能有今日,靠的都是自己的真才实学,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我一个人可以自成天下,红玉姑娘跟着我,我喜欢,我们武府的人谁敢说半句的闲言碎语,没人敢,红玉姑娘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至少她还有自由,而不用被你们那些大家族的礼节所束缚,有什么不好,她喜欢伺候我就伺候我,我喜欢的就是她的这份聪慧劲,便是有朝一日,她的容颜老去,身无分文,我依旧不会轻瞧红玉姑娘半分,各位大人能做到像我一样吗?” 不等他们开口,夕颜便大声抢了先:“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心里清楚。” 夕颜侧过身子,走到红玉的跟前:“只要能让这金鼎离地就可以了吗?” 红玉笑着点了点头,走到金鼎胖,玉手轻轻摩挲上面的花纹:“无论公子用什么手段,只要这金鼎离地,就算你闯关成功,我红玉自然说话算话。” 红玉说完,退到走廊之上,夕颜蹲着身子,将左肩上的东西放在了地上,转过身子,快速的将四周扫描了一眼,将两个金属滑轮桂在同一根直线上,用粗绳将金鼎绑在一起,最后在上方打了个结,用金钩挂在上面,确定金属滑轮与金鼎成一条直线。 夕颜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手,琉璃宫灯下,那暗灰色的粗绳,夕颜一只手紧拽着绳索的一端,而后将一段穿过鼎的两端,牢牢地固定住。 “大家可瞪大眼睛看仔细了,瞧瞧我武媚娘是虚有其名还是真有本事,是嘴皮子厉害还是有真才实学,不要眨眼了。” “红玉姑娘,如果我能让这金鼎离地,等下让我亲自揭开你的面纱可好?” 夕颜侧过身,看着身后的红玉,一只手拽着粗绳的一段,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尚未离地的金鼎,嘴唇向上扬起,满是自信从容。 “要求不过分,可以。” 夕颜笑了笑,右手一扯,那力道虽不是很小,不过也没有半点的吃力,众人瞧见她这轻松的模样,心里不由的不屑,可下一刻,在场的其他人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脸色大变,嘴巴张开,差点就能塞下一个鸡蛋。 只见四脚本来紧紧贴着地方的大鼎缓缓的的提了起来,金鼎离地面越来越高,差不多已经有了一米的距离,而另一端的夕颜却无半点吃力之感。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雅间的那些贵客也纷纷探出脑袋,呆呆地看着琉璃宫灯下金光闪闪的金属华滑轮还有桂钩,目瞪口呆。 “柳逸风,记得把银子准备好送到我府上。” 夕颜转过身子,看着柳逸风,左手对着他摇了个d的手势,右手稍稍用力,满是得意:“柳逸风,不止一米了。” 倚栏处的柳逸风望着那自信骄傲的容颜,笑容满满,那股子熟悉的惊艳悸动涌上心头,琉璃宫灯璀璨,每个人分得的光华明明都是一样的,可他的眼里却好像只容纳的下他一个人,他的整个世界,就只有那从容的紫衣身影,在容不下其他。 白凤呆呆地看着玉石台阁正中的夕颜,那一双无波无绪的双眸像是深秋早晨的迷雾一般,久久没有散去。 他恍然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荷花池中,那一身白衣的少女脸上带着如旭日一般干净而又恬美的笑容,拉着他的手臂,笑声如银铃一般倾泻,比那丝竹之声不知动听多少倍,就像是快乐的精灵,在他的身边围绕。 “白凤哥哥,我就说了嘛,只要莲儿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眼前被越来越多的迷雾萦绕,那张干净的笑脸就在自己眼前,从来不曾的离开。 “红玉姑娘,这算不算超额完成任务?你不过是要我让这金鼎离开地面,现在这巨鼎可是离开地面一米都不止了。” “这——这如何能算?” 一个突兀且含着惊讶的声音打破了原来的平静。 “对,这根本就是投机取巧。” “投机取巧?” 夕颜眉梢微挑:“什么叫投机取巧,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用最小的代价便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方才红玉姑娘可是事先申明了的,要凭借一己之力才行,如果凭着那个暗器,在场随随便便一个人,便是手无搏鸡之力的书生,也可以轻易把那巨鼎给举起来,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把红玉姑娘带回家了?这根本就是违背了红玉姑娘的初衷。” 此言一出,底下马上附和声一片,尤其是那把红玉当成摇钱村的花妈妈,那声音,比起方才,不知响了多少倍。 “对呀,我们也不是说武公子没有真才实学,不过像我们家红玉这样的美人,那心意,自然也该是实打实的,你现在就开始投机取巧了,将来我们家红玉随了你,哪里还敢相信你的话。” 听着底下的一片反对之声,看着花妈妈上了浓妆的得意笑容,夕颜的双眸直直盯着那离地的巨鼎,一片的冰冷。 “一群蠢货。” 夕颜哼了声,紫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朝半空的中的巨鼎飞去,只见她深吸了几口气,屏气凝神,右手紧握成拳,朝着金鼎的正中击去。 只听到轰隆一声如闪电般的巨响,本来还在半空晃动的金鼎突然爆破,碎片四溅,台下的不少人抱着脑袋,尖叫着四处逃窜。 “哈哈。” 夕颜走到玉石台阁的边缘,看着底下抱头四处逃窜的人群,像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王者:“谁要是敢拦我,那破碎的金鼎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抱头逃窜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纷纷停在原地,不敢尖叫,也不敢在四处乱动,那个人嚣张而又张狂,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我们王妃果然是最棒的。” 红豆呆呆的站在楼上,双手放在胸口的位置,那双眼眸近乎晶亮的虔诚,这就是她的小姐,自信,骄傲而又从容,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把她难倒。 一旁的柳逸风,尤安,武宇等人都太过专注,他们谁也没有发现红豆那一时情不自禁而改掉的称呼。 “呵呵。” 红玉从走廊走到夕颜的跟前,眼见瞥到她右手手上的血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和心疼。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没想到武公子对红玉的爱竟如此决裂,这一关,过。” 红玉转过身,一双如水般的横波盯着夕颜,款款的深情,如泣如诉,像是世间最深的爱语一般。 “武公子可要亲自替红玉将这轻纱拿下?” 夕颜对着雅间之上的尤安笑了笑,伸手,轻轻的将红玉脸上的面纱摘下,神秘的面纱揭开,倚翠楼一片安静,可以很清楚的听到男人抽气吞口水的声音。 揭开面具的那一刹,夕颜心里也有种悸动之感,以前一直听人叫骂狐狸精,却不知是什么模样,可此刻,她的心里却又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合该这狐狸精就是长着模样的。 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红玉的装束无异是大胆而又这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 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肌肤莹润,最动人的莫过于那一双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 狐狸精,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不需要任何的举动,只需站在那里,眨眨那双媚人的眼眸,就足以牵动任何男人的神经。 这样妖媚的女子,适合笑,而且是那种张扬的大笑,夕颜甚至有些后悔懊恼,没能观察到她大笑时候的模样,一定很美,比这满楼的琉璃宫灯还要明亮,比外面那迸射的烟火还要璀璨。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红玉姑娘这样的美貌合该只能在天上才能看到的,也难怪世间那些凡夫俗子挤破了脑袋,一掷千金,也想与你一度春宵了,莫名红玉姑娘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不成?” 夜风带着香气袭来,不是杏花香,不是桃花香,冰清玉洁,很是清幽,像是从夕颜身上沁出来的一般,似有若无,淡淡的却又极其浓郁的荷花香气。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闻。” 这一次夕颜听到了,她抬起手放到自己的鼻尖闻了闻,不由的皱起没有,她以前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倒是这张嘴一一” 红玉将玉手放到她的唇边,轻轻的摩挲:“嘴巴利了。” “你以前见过我?我身上有香味?” 红玉点了点头,捉住夕颜放在鼻尖的手臂,放到胸口的位置。 “听到了吗?” 红玉微微一笑,顿时倾倒了台下的一片,众人看着夕颜的手,各种羡慕嫉妒恨。 “什么?” 夕颜任由着她扣着自己的手置于胸前的位置,有些不明所以。 “心跳啊。” “我知道啊。” 夕颜点了点头,距离心脏这么近的位置,除了心跳还有什么,不过她一个大活人,有心跳哪里是件奇怪的事情,这个红玉,比任何人都要麻烦。 “你对我是一见倾心,已经莫名其妙的喜欢上我了?” “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爱了。” 红玉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 “你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的心是为我而跳的吗?” “算是吧。” 夕颜面上一喜,大声道:“郎才女貌,你我又是详情相悦,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你这就收拾收拾东西和我回府吧” “不要,居然把我都忘了。” 红玉想也不想挣脱开夕颜的手,后边一句话,带着些委屈,还有些负气感伤。 “红玉姑娘,我是第一次来倚翠楼。” 夕颜强调,她之前都没见过她,何来忘记之说? 红玉的眸子划过一丝黯然,脸上随即又是如烟花一般绚烂的笑脸:“有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方才我救了你,现在换你救我,把我救出这个火坑,我才能随你掉进另外一火坑啊。” 红玉笑着转过身,微抿着唇,指着散布于玉石台阁的十几个壮汉:“你,上去把他们都打倒了,就算你英雄救美成功,我就收拾东西,与你一起回去。” 夕颜皱着眉头,思虑了片刻,心里有些为难,那些人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还有十几个人,若是平日里还好些,便是不能将他们全部放倒在地,至少可保自己无虞,不过现在可不一样,她左肩新伤加旧伤,到现在还没完全好,若是用了大力,伤口崩裂,又要休息好长一段时间,至于右手,虽然方才她一拳打在的是重鼎最薄弱的地方,不过还是花了些力气的,手还是受了伤,一个人与十几个人对抗,确实有些风险。 夕颜转身看了红玉一眼,见她满是期许的望着自己,咬了咬牙,点头道了声:“好。”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没付出哪里来的回报,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在放弃,岂不是更可惜嘛。 “真的吗?” 红玉拍了拍手,面上喜色难掩,那欢乐,就和得到自己爱吃的糖的小孩一般。 “但你不能言而无信,继续再提要求。” 夕颜指着她的脸警告道。 “给我上,决不能让他把老娘的红玉带走。” 花妈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指着夕颜的方向,对着十几个壮汉招了招手。 “对,决不能让红玉姑娘跟着这样的人。” 群情激昂,那些个壮汉的斗志瞬间被点燃了起来,一瞬间将夕颜围在了正中,一步步,规律而又整齐,以泰山压顶之势,对着拳头,齐齐朝夕颜前进。 “你们根本就是人多欺负人少,不准伤害我家公子。” 红豆不停的在上边嚷嚷,眼见夕颜被包围,惊的从上面跑了下来。 十几个壮汉如铁桶一般,将夕颜包围住,夕颜四处打量了他们一个,他们的身形个个都是她的三四倍,手臂粗的就和大象一般,若是硬碰硬的话,以她现在的状况,一个两个还可以,这么多人,她肯定是吃不消的。 夕颜心里正暗自着急,不经意瞥到方才将那金鼎从地上提起来的金色钩环还有金属滑轮,顿时计上心来。 侧过身子,纵身一跃,双脚点底,踩在那其中一个朝着自己挥拳而来的壮汉手上,跳上他的肩膀,很快脱离的包围,如飞燕一般落在地上,在地上打了几个翻滚,迅速拾起那用粗绳串起的金属滑轮,拿在手上,从背后绕过,单手一只。 夕颜身形矫健,只见红衣飘飞,步子极快,像是传说中的凌波微步一般,行经之处,双手迅捷如闪电,将手上的金属滑轮挥到那些人的脸上,额头上,几个回合下来,玉石台阁之上已有一半的人倒在地上,捂着脑袋,不停的哀叫。 “都给我上,别让他把红玉带走。” 花妈妈看着地上倒了一大片全是自己的人,而夕颜却是毫发未伤,不由的着急起来,气愤的叫了一声:“若红玉被他带走了,你们也给我卷铺盖走人。” 这些壮汉大都是匈奴的俘虏,能在这倚翠楼谋得这样的差事,混口饭吃,实属不易,听说要卷铺盖走人,越发的全力以赴,地上的那些人忍着身上的伤痛,撑着爬了起来,将夕颜重新包围了起来。 夕颜原想将这些人全部打伤,哀兵一片,到时候她打的顺手了,胜的可能性自然就要大些。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那金属滑轮再怎么厉害终究是外力,这些绳子是红豆匆忙找来的,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方才将那几百斤的金鼎从地上提了起来,就已经损耗了不少,绳子已有了裂开的趋势。 只见夕颜几个转身,扬手将那金属滑轮如彩带一般飞出去之时,绳子突然断开,金属滑轮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掉在地上,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对这突发的情况,夕颜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反应了过来,那些个壮汉虽然反应比她慢,不过到底人家人多,夕颜处在人群中,一下子难免寡不敌众。 这个时候,自然不是硬碰硬,夕颜快速跳出包围,难免顾此失彼,前边的一个拳头过来,夕颜灵活的避开,直起身子,背后就有人袭来,就在距离自己耳畔的位置,就要打在自己的鼻梁之上。 眼看着是躲不过了,夕颜本能得侧过脑袋,眼看着那手就要打在自己的脸颊上,意外的情况却发生了,方才在一边看着热闹的红玉生生的将那冲过来的拳头捉住,那人现实愣了片刻,接着满是不敢置信地盯着红玉,眼底满是喜悦的痴迷之色。 “谁让你们碰她的?” 红玉大喝了一声,抬着腿,铃铛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响,夕颜刚转过身,就看到刚才的那个壮汉被她提到三丈远的位置,以狗吃屎的姿势倒在地上,鼻尖之上,恰巧有一块巨鼎的碎片,生生的插了进去,在场的不少人脸色顿时大变,看着红玉,不由得吓了一跳。 那双烟视媚行的媚眼没有半点笑意,像是有火焰燃烧一般,看着地上的那人犹自觉得不解气,对着其余的几个壮汉又狠狠地踢上了几脚。 “红玉姑娘。” 夕颜不明所以,看着被她踹到在地上的几个人,叫了一声。 并非她同情地上的那些人,这些人对她动手,是死是活与她和干,她比较不明白的是这红玉前后改变大的让人不能接受,方才不是她让他们与她较量一番的吗?以输赢来定去留,现在她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谁也不准伤害你。” 红玉大喝了一声,伸手将夕颜揽在了自己的怀中,唇狠狠地吻上了夕颜的唇。 商途官道 090 惨遭逼婚 “谁也不准伤害你。” 红玉大喝了一声,伸手将夕颜揽在了自己的怀中,唇狠狠地吻上了夕颜的唇。 夕颜先是一愣,瞳仁瞬间张大,呆呆的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这状况着实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便是对一切都是冷静以对的她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事先没有一点防备,更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女的那么大胆敢强吻自己。 性情刁钻古怪,看不上的人,即使是金山银山摆在她面前,她也不屑一顾,可若是看对眼了,对象便是那乞丐,也可以上她的床,所以她这是看上自己了吗? 四周静寂无声,便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耳畔飞过的只有那丝丝的抽气声还有吞咽口水的声音,无一不是在嫉妒夕颜的艳福不浅。 急忙忙冲下来的红豆看着玉石台阁上那相拥而吻的二人,那表情,已经不是呆若木鸡可以形容的了,傻傻的站在台阶上,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一般,双手捂着张大的嘴巴,她原是想要大叫的,不知怎么的居然给忘记了,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 雅间的柳逸风探出身子,放在栏杆上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看着那紧紧交缠着的红裳紫衣,眼底不由的露出歆羡,甚至藏着与台下那些人一般的嫉妒,只是不至于他们那般失态夸张,吞着口水,一双眼睛嫉恨的险些喷出火来了,他羡慕的却不是夕颜,而是红玉,可以如此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他却不敢,更加做不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白凤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微微的抿起,看不出是面无表情还是在笑,那双终年萦绕了一层迷雾的眸子,像是有星光洒落,一闪一闪,像是羡慕,又像是其他。 夕颜怔愣了瞬间,对她而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太快,虽然她以前一直把自己当成男人对待,不过她骨子里依旧是个女人,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人强吻了,还是个绝世的美女,虽不是青天白日,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一个个人恨不得把她拆入腹中。 她的吻并不强势,但一开始却绝对谈不上温柔,像是要惩罚她一般,微微的有些重,可到后边,却极尽的温柔起来,仿佛把她当成呵护的至宝,舍不得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回过神来的夕颜第一反应就是应该将她推开,然后狠狠的给这个非礼她的人一巴掌。 可清醒过来的她马上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现在的她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亟需红玉帮忙,没有妻妾家世的男人,她不是柳下惠,更加不需要像他那样,拒绝美人的投怀送抱,更不要说给一巴掌,岂非让人惊掉了眼睛,笑掉大牙吗?更惹那人的怀疑。 她瞪大着眼睛,伸到半空的手无奈的垂下,不抗拒,却丝毫也不迎合,紧抿着唇,不让她侵入自己的口腔,嘴巴贴着嘴巴,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有洁癖的人,但是上次倚翠楼的事情却让她认清了自己对待感情的固执,看着那些香肩半露的女人倒在衣裳褴褛的小白身上,那一刻,她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 她觉得感情应该是双方的,既然她讨厌别人碰小白,她希望小白一心一意为她守身,自己也该是一样的,应该忠诚,不让别人碰自己分毫。 红玉,这个欢场的奇女子,一只玉臂万人枕,她的身子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她的唇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吻过,她以为自己会觉得恶心,厌恶甚至是憎恶她的碰触,可是她却没有。 夕颜的眉头皱起,猛然抬头,不经意间对上那双足以勾魂摄魄的狐媚眼,整个人不由得一愣,传言,这个女子是性格乖张,无法无天的,她可以上一刻把你搂在怀中,说着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下一刻可以狠心让你去死,下手毫不留情,完全让人摸不透她的性格。 可人的眼神却是不会骗人的,那双眼眸当真是柔情似水的,那份柔情像是要把她溺毙了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躲开,可如何都躲不掉,张扬美丽,我行我素,夕颜却觉得那双媚态横生的眼眸却如何也遮不住内心的苍凉,像是早就历经了千年的风雪,只为等待她命中的有缘人。 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却满满的就只有一个自己,像是把那一片空白了千年的苍凉补足了一般,一瞬间绚烂的就像天空迸射的烟火,像是只要有了此刻她眼底的那个人,她的生命就不会再寂寞了一般,可她们之前,明明只是陌生人而已。 夕颜从不认为自己是会轻易心软的人,可这一瞬,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被那双眼睛迷感了一般,忍不住怜惜起来,这个如玉一般的人。 “公子,你看还在亲呢?” 从这个方向看去,玉石台阁的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唇瓣相贴,要多亲密便有多亲密,姿势也是暖昧至极,像是热吻一般。 二楼的一处偏僻的雅间,四周全是青色的帷幔,一身青衣的邪魅男子指着玉石台阁之上还在亲吻的两人,眉眼间得上了几分小心,当然,少不得试探和幸灾乐祸。 “萧剑哥哥,你别火上添油,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莫青开口替夕颜说好话。 “这样的美人,为什么她亲的不是我呢?” 萧剑挑了挑眉梢,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的是一个女人之后。” 萧剑小心地说了声,快步小跑到莫青跟前,站在莫青莫离的中间,指了指站在栏杆处浑身煞气的男子,小声道:“还是个亲一下就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女子,你说那红玉会不会后悔死?” 莫离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萧剑一眼,冷哼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这世间有哪个男子可以抗拒的了红玉姑娘的诱惑,若是夫人推开她的话,一定会更加遭人诟病。” “这么说冰块你也被她给迷倒了?” 萧剑笑看着面色潮红的莫离,啧啧赞叹了几声,又将视线转移到红玉身上:“这样的女子,不要说倾倒男子,便是女子,也会被她迷感的。” 这边三个男人一台戏,打的火热,那边的一个男子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早就变成了艳丽的鲜红色。 转过身,像是锋利的刀剑一般,瞪了萧剑几个人一眼,萧剑感觉到那股凛冽的杀气,慌忙用手捂着嘴,一双桃花眼动也不动,使劲的摇了摇头,只听到一声如寒冰般的冷哼,檀木桌上的茶杯突然腾空飞了起来,宽大的袖袍微微一动,杯中的水却未有半滴洒了出来,携着雷霆之怒,快速的朝着台阁之上的抱着夕颜的红玉飞去。 红玉的耳朵微微的动了动,嘴角露出了笑容,眼看着那被子就要砸在她的头上,可她却依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抱着这样一个绝世倾城的美人,还能得她主动送上香吻,若是其他人,早就动手动脚,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了,夕颜虽有一刹那的疑惑和怜惜,不过以往那非人的生活早让她养成在任何状况之下都能保持清醒和理智,视力听力比常人也不知灵敏了多少倍。 夕颜转过身子,眼看着那杯子就要飞到红玉的手背上,而红玉却动也不动,始终抱着她不放,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小心。” 夕颜先是推开紧贴着自己的唇瓣的红玉,大喝了一声,揽着红玉的柔软的不盈一握的腰肢,伸手用力将红玉往怀中轻轻一带,快速闪到一旁,瓷色的茶杯落在地上,发出彭的一声细响,滚烫的茶水四溅,顷刻间碎了一地。 “喂,你没事吧。” 夕颜没好气的叫了声,松开放在红玉腰上的手,就要推开她,心里怜惜是一回事,不过理智上她还是不能接受除小白以外的人碰她,而且还如此亲密。 “哈哈。” “哈哈。” 红玉转过身子,顺着茶杯飞来的方向仰头看着那雅间的位置,突然大笑出声。 夕颜的手还没从红玉的腰上抽出,便被她牢牢握住,接着便是她独一无二的猖狂笑声,充斥在倚翠楼每一个人的耳畔。 夕颜小心地看了四周一眼,方才她被红玉紧紧拥住的时候,总感觉有一道灼热而又带着寒意的视线牢牢的将自己锁住,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 场下的其他人都以为那人定是嫉妒她的艳福,看不惯她得此待遇,夕颜心里却清楚,那杯子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红玉,那人想要伤害的是红玉,难道是因为她碰了自己? 夕颜只觉得自己心跳的飞快,快速别过头,入眼只有青色的帷幔,再无其他。 “有人吃醋了,武公子你可知他吃的是谁的醋?” 那双妩媚的眼眸,满是风情,却像是能洞悉所有的一切,夕颜忍不住想到白凤那双无波无绪的眸子来,明明相差极大,可她却觉得这两双眼睛却是一样的。 洞察世事,带着她现在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沧桑和寂寞。 夕颜转过身,看着那飘动的青色的帷幔,眉头皱起,骨子里的血液像是燃烧了一般,有一股莫名的冲动,还有一股子莫名的烦躁,冲上去,一探究竟。 夕颜想也不想,用力的甩开红玉的手,才走了两步,却被红玉拦住。 夕颜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两边的脸颊通红,红玉不怒反笑,伸手轻轻的扭住夕颜的小鼻子:“公子是害羞了吗?还是和红玉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夕颜没有理她,仰着头看着那雅间的位置,四周的帷慢已经拉开,一一身青衣的男子,倚栏遥望,双眼风流,对着夕颜露出了邪肆的笑容,夕颜一愣,竟是上次怜园招待她的人。 怜园的人也来了,他们来做什么,也想成为红玉的有缘人吗?夕颜心里烦躁,思绪乱成一团,眼角快速将四处扫描了一眼,见那些人皆冷眼看着自己,嫉妒,羡慕,甚至还有嘲讽,夕颜自觉失态,眉头不由得皱起,却又很快舒展开来,深吸几口气,脸上很快就恢复了那坦然自若的笑容。 “红玉姑娘艳名远播,天下男子无不趋之若鹜,这世间可还有红玉姑娘要而不得的东西,我这样做,自然是——欲擒故纵了。” 红玉瞅着满脸笑意的夕颜,咯咯轻笑,纤细的身子像是在清风中摆动的柳枝一般,微微仰着头,下一刻,眼角两边竟有眼泪流出,四周明亮的琉璃灯皆为这清泪黯然神伤。 她伸出双手揽在夕颜的双肩上,鼻子贴上了夕颜的鼻子:“当然有了。” 夕颜愣愣地看着她眼角的泪水,她哭的模样,很美,不像她笑的那般乖张猖狂,没有一点声音,只是静静的流泪,那便是那流泪的模样,也是与常人不同的,泪珠盈在眼眶,始终没有流出,挂在睫毛上,一片的晶莹,愈发的楚楚动人起来。 “你啊。” 红玉轻笑了一声,睫毛上的泪珠颤动,伏在夕颜的耳畔:“你的人,你的心,就是我想要而无论如何也要不了的东西。” 夕颜猛然转过脸,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带泪的脸,那双狐媚一般勾魂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如何也辨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夕颜轻笑出声,其实她是想大笑的,然后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说一番深情的表白,可不知为何,对着那双眼睛,她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这双狐媚眼,她心里觉得熟悉,可任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那种感觉就和第一次见到白凤一样,陌生而又熟悉。 对着白凤,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忍不住想要防备,而对着这红玉,便是她大笑的模样,她却心生怜惜,忍不住想要爱护。 她说的一点没错,她的人,她的心,便是她再怎么想要也无法得到,这世上,没有武媚娘,只有一个莫夕颜,而莫夕颜的整个身心早就给了那个叫夏夜白的傻子,只是她如何能肯定说出那样的话来,心里的那团疑感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红玉姑娘是在与我开玩笑吗?我今日可是为你前来,这样一个绝世美人站在身边,我如何还能想起别人来。” 夕颜忍不住心生戒备,很多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古人比现代人的智慧不知高上了多少倍,尤其是脸上戴着的那一层面具,便是你想要揭开也揭不了,她自觉阅人无数,这世上没什么人是她看不清的,可自从到了琉璃,她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层迷雾之中,周围的那些围绕着自己的人都戴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白凤,红玉,皇上,丽妃,便是小白,她也不敢肯定是完全了解了,因为不了解,所以她做的很多事情只能单凭直觉,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至于结局,是浑身是伤,还是直接被撞死,她自己也不清楚。 身为女人,她从不看轻任何女人,巾帼不让须眉的大有人在,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能做,男子不能做的事情,女的照样能做,而且女子的心思比起男人不知细密了多少倍,夕颜见红玉这样做,愈发的步步小心起来。 “倒是红玉姑娘,你决定和我走了吗?” “人家都对你情根深种了,当然跟你走了。” 红玉飞出一个媚眼,眼波似秋水横流。 虽然早就是身经百战,对于这样的调戏,夕颜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可还是忍不住觉得恶寒起来,一个女人调戏另外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两个女人,眉头不由的皱起:“可你刚刚明明说一一” 她刚刚的回答明明很勉强的,怎么现在变成情根深种了。 “我对你不止喜欢那样简单而已,而是深深地,深深地,深深的爱恋。” 红玉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双媚态横生的眼波满是认真,盯着夕颜,柔声道:“你听,我停止了千百年的心跳因为你再次活跃了起来,每一声心跳都在对你说——我爱你。” 饶是夕颜接受能力如此强大的人也忍不住一阵恶寒,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可她却还要伸手紧紧的握住红玉的手表示自己的荣幸和激动,这个场景,她着实觉得狗血的很。 台上表演着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深情戏码,台下大片大片的观众。 “你是女的吗?” 她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已经算是女中的极品了,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本来是男的,不过为了你,又变成女的了。” 啊,这个红玉太疯狂,她不是男人啊,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真刀真枪,而是糖衣炮弹啊,这样高难度的甜言蜜语,夕颜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不过我现在是女的,不相信?” 红玉再次对着夕颜飞出了一个媚眼。 “反正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带你去我的房里,我脱光衣服给你看。” 还没等夕颜反应过来,红玉便拽着被她骇的不轻的夕颜,朝着她的闺房走去。 “那个人就是武媚娘?” 今日之后,倚翠楼少了名震天下的奇女子红玉,门前冷落车马稀,生意一落千丈,而夕颜在生意上却多了最最得力的助手。 “公子。” “公子。” 红豆见红玉把夕颜带走,忙追了上去,却被那几个壮汉拦住。 “国师大人,就这样不管了吗?” 柳逸风呆呆地看着夕颜消失的背影,怅然若失。 “随她们。” 白凤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转身离开。 二楼雅间的位置,有人指着被红玉紧紧拽着的夕颜,声音阴冷,像是要吃人一般。 “居然和那个贱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夕颜被红玉拽着,眼看着已经个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便想要挣开她的手,她越是挣脱,红玉握的越紧,夕颜才想要用力,红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凑到她的耳边:“不是你说的吗?用最小的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我就是那最小的代价。” 夕颜转身,红玉已经放开了她的手,慢慢的走在前边,四周很是安静,走廊上除了她与红豆,再没有其他的人,每走一步,红玉脚踝上的铃铛便会叮当作响,一声声很是清脆,像是打在她的心尖上一般。 夕颜快速的跟了上去,与红玉保持一米远的距离,灯光璀璨,将彼此的背影拉的好长好长,却始终没有重叠,明明是有缘分的,可两人却注定了只能像两根水平线一般,不会渐行渐远,但是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交际。 灯光下,那人一身的火红,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艳丽四射,每走一步,艳裳翩跹,动作优美至极,像是跳舞一般,那舞姿,只为一人展开,落寞至极,让人有种抱在怀中的冲动。 夕颜原以为红玉的房间定然是金雕玉器,极尽奢华的,可现实看到的却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的房间很简单,简单到朴素,除了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角落的位置摇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重重叠放,夕颜心里默数了一下,足足有十六箱,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 “是男是女,现在知道了吗?” 夕颜听到声音,刚准备转过身,便被一个火热的身子从背后抱住,胸前的起伏不停的摩挲着,夕颜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逆流,双脸爆红。 “刚才我吻你,为什么不迎合?” 唇,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耳畔,那声音,很是轻柔,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感,尤其是在如此寂静的夜晚,撩人心弦。 夕颜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这红玉弄的精神错乱的,她见过热情的女子,那些人为了钱,可以在一瞬间由圣女变成荡妇,这红玉是为了什么,外面那些有钱有权的大有人在,虽然男装扮相的她很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也不至于这样热情如火吧。 她是女人啊,被一个女人强吻,没给她一巴掌,就很给面子了,还迎合,若是被小白知道,他要是吃起醋来,单是想到那结果,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红玉窝在夕颜的颈项,用力的蹭了蹭,声音隐隐的带着哽咽,夕颜顿时一片恶寒,忙转过身,掰开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红玉姑娘,不是说收拾东西吗?那就快收拾收拾东西和我回武府吧,到时候就可以天天瞧见我了。” 安全起见,她绝对要和她保持五米的距离。 “你抱抱我好不好?” 红玉上身围着肚兜,下身只穿了一条亵裤,媚笑着,凑到夕颜的跟前,整个身子几乎贴在她的身上。 “刚才不是已经被你抱过了吗?” 夕颜眉头皱起,向后退了几步。 “那不一样,刚才是我抱你,现在换你抱我。” 红玉边说,朝着夕颜的方向扑了过去,夕颜浑身警戒,自然没有让她占得便宜。 “有人在外边等我,我先回去,红玉姑娘收拾好东西,武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夕颜的口气有些僵硬,走到门口,背对着红玉,就要离开。 “哈哈。” 房间里边只点了两盏灯,光线并不是很亮,微微的有些阴暗,那笑声,明明和方才在玉石台阁一般,可夕颜却听出了说不出的落寞和感伤。 “与我睡一觉就让你那么为难吗?还是你忘记了自己的宏图大计?” 夕颜转过身,烛光摇曳,明明灭灭,那张脸,一半的黑暗,一半的光明。 “红玉姑娘国色天香,是个男人自然无法拒绝,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有为的君王尚且如此,更何况我这样的一个凡人,我年纪轻轻,心里自然有一番报复,发誓定要闯出一番事业来,若是抱了姑娘,定会保持不住做出其他的事情来,长久以往,耽于美色,早晚都会迷失自己的心智,忘记自己的初衷,将来垂垂老矣之际,必定会懊悔不已,我这样做,正是为了自己的宏图大计。” “巧言善变,果然比以前厉害了,这样也好。” 红玉叹了一声,最后几个字,轻不可闻。 “我告辞了。” “你也知道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天下的男人皆为我趋之若鹜,你要是现在走出这门,今儿的努力也就白费了,而且还有大批的情敌,这样的赔本的买卖,身为商人的你如何能做?我看你还是乖乖在这里陪我一晚上吧。” 红玉乐呵呵的凑了上去,下巴靠在夕颜的肩上,像是挑逗一般。 便是与天下男人为敌,也没有几个会对自己怎么样,便是怎么样了,她尚且还有自保的能力,若是被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一旦泄露出去,岂不是麻烦更大。 “我相信红玉姑娘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会好好保护我的。” 红玉的手攀上夕颜的颈项,呵呵一笑,娇嗔道:“真是讨厌,干嘛把我说得那么好?” “我是说过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我那些爱慕者的骚扰,不过其他人我如何能保证的了,若没有我,你可是会过得很辛苦的?” 夕颜用力的甩开她的手,眉头皱起,这个红玉,话里有话,让她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红玉姑娘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何必拐弯抹角。” 听白凤说话就已经够累的了,现在还多一个红玉,简直让人头疼。 “丽妃娘娘,兰妃娘娘,皇上,太子殿下,四皇子,五皇子,哦,不对,五皇子以前是我的爱慕者,不过那几位娘娘和皇上还有其他的皇子,这些人若是对你不利,我不在你身边,可就帮不了你了,恭王妃。” 红玉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那双眸子看着夕颜脸上的瞬间的怔愣之色,闪过点点的笑意。 “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得罪的尽是些自己反抗不了的大人物?若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夕颜想也不想,用力的挥开红玉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你居然想杀我?” 红玉一副受伤的模样,低头捂着胸口,眼底划过一丝苍凉和安然,再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脸的媚笑。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便是夏天辰他们也都还在猜测,她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她如何知道武媚娘就是莫夕颜。 “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红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夕颜的眼底划过一丝阴狠,放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蓄势待发。 “你是想杀我吗?你怎么会杀我呢?你以前对我很好的,为什么到现在,你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呢?难道是因为他是你最后一眼瞧见的人吗?” 红玉像是对夕颜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你不能杀我,你也杀不了我,方才众人可是亲眼瞧着我们两个人进来的,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今后谁来保护你家王爷?这世上,谁都可以对我动手,取我性命,但即便是自行了断,我也不会让自己死在你手上的,那么干净的手,怎么能沾染上鲜血呢?” 红衣低着头,拉着夕颜的手,看得出神。 “你与白凤是什么关系?” 夕颜看着她的背,冷冷的问出了声。 红玉抬头,刚想要开口,却被夕颜抢了先:“不要说没有关系,我不是三岁小孩,你骗不了我,这双手。” 夕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沾满了活人的鲜血,也杀了人,如何还能干净得了,你们两个到底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骗我呢?” “真是讨厌。” 红玉孩子气的哼了一声,甩开夕颜的手:“国师大人不爱美色,又看不上我,我和他哪里有半点干系,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被你看光光了,你要对我负责。” 不就是看光光吗?你还和别的男人上床了呢?怎么不让他们负责? “那些男人臭烘烘的,没有你香,也没有你可以,你身子那么冰,抱着我睡,晚上就不会冷了。” 红玉说完,笑嘻嘻地靠在夕颜的怀中,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像是经历了千年的风霜雨雪,沧海桑田。 夕颜皱起眉头,颇有些沮丧无奈的望着这个浑身绽放着耀眼光芒的绝世美人,他眉眼间撼人心魄的艳丽,他唇边似有若无的柔情,恍惚中,她觉得她不是倚翠楼中那个乖张刁钻的红玉,而是一直被人遗弃的哀伤的狐狸。 “与我在一起。” “我是女的,而且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喜欢的很深,很深,很深的男人。” 她既然知道自己是恭王妃,就该知道她为小白做的那一切,若只是简单的喜欢,她断然不会为他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我知道。” 红玉仰着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夕颜:“你不是说了吗?你的眼里只有两种人。” 红玉直起身子,对着夕颜的略带着好奇的眼眸:“有利用价值的与没有利用价值的,你觉得我是有利用价值的还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我可以帮你,只有我才能帮得到你。” 红玉笑着转过身子,将方才那些对于角落的箱子打开,一瞬间,光芒万丈,刺亮人的眼睛,一箱子一箱子里边放着的全部都是些奇珍异宝,珍奇古玩,还有另外几箱全都是金子,足足十六箱。 “你应该很需要这些东西吧,有了我,你再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还有其他的任何事情,你都不需要担心,我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你该知道,我拥有的不止金钱而已,还有人脉,但凡是你需要的,我都有,我可以让你没有半点的后顾之忧,轻轻松松就可以建立自己的力量,怎么样?” 那金光照在夕颜的脸上,很清楚的映照出她眼底的点点震惊,对于红玉这个名字,她并非第一次听到,艳名远播的一个奇女子,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为见她一面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她知道,她肯定是不会差钱的,却不曾想,她居然有这样大笔的财富。 她说的一点不错,只要有了她,银子的问题便不再是头疼的问题,且不说这里的几百万两银子够不够,这琉璃上下,何止一个尤安?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便是她从了自己,那些人依旧乐意为她一掷千金。 她十三岁挂牌,在这个地方足足混迹了七年,不知结识了多少有权有势之人,很多事情,完全不用自己出面,只要有红玉,很多的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年的这一天,会有这么多人上这倚翠楼,为什么费尽心机想要的到她,那花妈妈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将她放走,却也不敢阻拦,这红玉,早就不是一个青楼女子那般简单了,便是花妈妈,也不能耐她何。 “有什么条件?” 这红玉一看就知是个精明的人,她可不认为她会把这几十箱金银珠宝连同她的人一起送给自己,这样的美事,简直是痴心妄想。 红玉走到夕颜的跟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地道:“娶我。” 轰,夕颜只觉得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她的脑子彻底炸开,饶是再聪慧理智的她也忍不住有种懵了的感觉。 娶她?如果她是男儿身,她这样说还说得过去,可她明明知道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嫁了人的女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太奇怪啊。 “红玉,我很正常。” 她对蕾丝可没有任何的兴趣,再说了,若是被小白知道自己再成亲一起,还不把她给闹死了。 “我承认,于我而言,相思红豆两个人加起来也没有你一个人对我的利用价值大,我很需要你,从一开始我就很坦诚的告诉了你,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再说一遍,我接近你,是为了尤安的银子,而你,是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掏空家底给我的人,就是这么简单,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应该把你留在身边,但绝对不是以那样的方式。” 红玉憋着嘴,说不出的委屈,一双雾蒙蒙的眼眸瞅着夕颜:“娶我有什么不好的?不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这么多的银子,还能有我这样一个美人常伴左右,武公子年轻有为,少不得会有女人贴上门,有了我你可以挡住那些桃花,四皇子对你的猜忌和试探也该到此为止了。” 夕颜盯着红玉,没想到她竟是有备而来,方才她说的那些对现在的她而言,都太过诱人。 “娶我吧,怎么样?” 红玉凑近夕颜,满是期待。 夕颜有些心动,但想到夏夜白,又生生的将那心动遏制了下来。 “为什么?” 明明可以过更好的日子,却愿意陪着她一起担着风险。 红玉痴情的望着她:“谁让我一见你,就无可自拔的喜欢上了你,生生世世就只有你一个人让我动了情,如何都无法忘记。” 商途官道 091 丫鬟冰初 夕颜将红玉带回了武府,原是另外给她安排了住处,红玉死活都不肯,整日的赖在夕颜的的院子,变着法的缠着她,费尽心机让夕颜娶她,整日跟在她的身后,一连好几天,两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武府上下,无不称赞红玉温柔休贴,每日听着从夕颜所住的院落传来的娇吟声,不由的暗叹他们家公子艳福不浅。 一大清早,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外边的天还是蒙蒙亮的,夕颜微微转过身,看了里侧的红玉的一眼,轻轻的将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掰开,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还没坐直身子,就听到那惺忪的魔音,盈荡在自己的耳畔。 “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红玉伸手拦住夕颜的腰就要把她带在怀中,夕颜身手敏捷,想也不想用手臂挡开,转过身子:“陪你在倚翠楼过一夜,让你与我住在同一个院子,还陪你睡了三天,你休想再得寸进尺了,你该知道我是有夫之妇了,四天三夜没有回去,我家王爷肯定会生气着急的,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一样,你想拦也拦不住。” 夕颜指着躺在床上的红玉,出言警告。 红玉慢慢的睁开眼睛,尚且还带着迷迷蒙蒙的睡意,憋着嘴:“倚翠楼的那一夜你是趴在桌上睡的,一到了这武府,我还没来得及和你培养感情,你就狠狠地把我一脚踹开,连着这三天,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裳。” 红玉伸手,用力的扯了扯夕颜皱巴巴的衣裳:“我是野兽吗?会把你吃了不成,晚上睡觉还要穿这么多的衣服,也不嫌磕的慌,还好意思说呢?我说的那几件事,你做的没一件是让我觉得满意的。” “你只让我答应你那几件事,可没说要让我做到你满意为止。” 夕颜拍掉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起身就要去梳妆台,红玉扑了上来,狠狠的拽住她的衣裳:“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娶奴家啊?” “等我变成男人的时候,你要是想嫁我,本公子一定娶你。” “公子不是要回去吗?奴家已经让人准备好马车了,就在外边,公子你等等我,让奴家换好衣裳送你出去。” 眼看着夕颜就要在梳妆台上坐下,红玉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拿起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一跃到夕颜的跟前,指了指外边的天色:“马车就在外边候着了,这个时候赶回去应该还能与王爷一同用早膳。” 夕颜顿了顿,盯着红玉的眼神颇有些审视的意味,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的缠着自己,死活都不让自己回去,现在如何会这样好心了。 “松弛有度,御夫有道,男人嘛,能有几个不在外边偷吃的,身为妻子,对于这种情况,要保持宽容的态度,该小气的时候要小气,让他感觉到你是在意他的,该大方的时候就绝对不能小气了,让他知道你才是全世界最温休贴的女子,最是善解人意的,自然就离不开你了,与王爷相比,我毕竟是后边来的,按照辈分,我还要叫他一声姐姐呢,你都已经陪了我三天了,也该回去看看他了,我可不是那种会容不下别人的女人。” 夕颜微仰着头,看着那一张一合的朱唇,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怎么没发现,这红玉竟是块活宝呢? 夕颜半天才止住了笑,眉眼间却还带着笑意:“第一,红玉,你这话不该对我说,应该和那些丈夫经常在外寻欢做柳的女人说;第二,我还没有答应娶你,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妻子;第三,我承认你是个很温柔休贴的女子,不过这方面的温柔体贴我不需要,还有,你不用担心王爷会吃醋,你们两个没有先后之分,我莫夕颜,一辈子就只有夏夜白一个丈夫,我不纳妾,也不会再嫁给第二个人,至于你说的回去和王爷一起用早膳,这个建议倒是不错,不过这么久没见过王爷,我这个样子好像有些狼狈了。” 夕颜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裳,伸手将额前的发丝拨到脑后,拍了拍自己的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过这么久没见,他看到我应该会很开心的。” “你不会真的就这样子回去吧,脸不洗,牙也为漱。” 红玉嫌恶的皱起眉头,快速走到门口:“进来伺候公子洗漱。” 红玉大喝了一声,转身走到夕颜跟前,指着夕颜的脸:“公子,不是我说你,对我们来说,这张脸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好好爱惜保护,你这个样子,我都嫌弃,更何况还是王爷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绝色的容貌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财富,要好好利用才用,我虽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红玉边说边用手轻轻的抚摸自己如凝滞一般的肌肤,对着夕颜抛了个媚眼,夕颜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由着她继续自言自语:“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若是像公子一样不修边幅,一点也不知道打理自己,如何能有那十六箱的真金白银,奇珍异宝,那些好色的男人怎么会为我趋之若鹜,公子能和我在一起,实在是莫大的缘分,要好好珍惜。” 红玉一边说教,伺候的几个丫鬟已经端着洗漱的东西走了进来,看着身着皱巴巴的衣裳的夕颜,半眯着眼眸,不经意间流露出那份邪肆还有慵懒,心跳加速,脸还是不由的红了。 平日里夕颜的饮食起居虽不是都由着红豆一手安排,不过夕颜所处的这院落就只有她能够进来,这些个丫鬟,心里早就仰慕夕颜,若非红玉,他们还未必能有这样就进伺候的机会呢。 “站住,端着东西,站在那里,不准再靠近了。” 红玉指着走进的她们,摆手示意,不让她们继续靠前。 那些个丫鬟听了,愣在原地,征询似的瞧了夕颜一眼:“红玉姑娘说的话就是我的吩咐,今后我若不在府上,你们这些人都要听从她的调配,听明白了吗?” 虽然这红玉与那白凤一样,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完仝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能感觉得出来,这红玉虽然有些和小白一样都喜欢胡搅蛮缠,给她找些不必要的麻烦来,不过她知道,她不会伤害自己,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不但不会伤害自己,还会保护自己,就像那日她在倚翠楼,那人还没碰到自己,她就忍不住出了手,谁也不准伤害你,这也许就是她的心里话吧。 欺负自己,然后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麻烦,想尽办法刁难,但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对她,她很放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不是她行为处事的原则,但是她却觉得这个性格乖张古怪的红玉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对象。 她对她的心意,从那满满的十六箱金子还有奇珍异宝就可以看出来,为了自己,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那样大的一笔财富,这个世上,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这样的红玉。 “是。” 几个丫鬟福了福身,端着东西,停在了原处。 “若是被我知道你们在背后嚼舌根,说红玉半个不字,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夕颜半眯着眼睛,只露出一小段缝隙,像是锋利的刀片一般,散发着森森的寒意,几个丫鬟吹着脑袋,不停的点了点头。 “公子,你对奴家真好,奴家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知遇之恩的。” 红玉边说边将漱口的杯子端到夕颜跟前,一双狐媚眼像是要勾魂一般,盈盈地盯着夕颜,整个身子柔弱无骨,就要倒在夕颜身上。 夕颜接过洗漱的杯子,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几步,漱了口,夕颜看着红玉手上的毛巾,伸手刚要去接,红玉没有把毛巾递给她,而是直接走到她的跟前,很是温柔的替她擦脸。 “以前在倚翠楼都是别人伺候我的,不过伺候公子的感觉也不过,公子,我这辈子,就伺候你一个人,除非我自愿,要不然你决不能安排我去伺候那些臭男人。” 夕颜不住的点头,脸上的笑容温柔而又带着点点的轻佻:“你这样的美人,我怜惜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你去伺候别的男人呢?你现在虽然是我的女人了,不过还有不少男人都在觊觎着你,你要什么就直接和本公子说,千万不能和别的男人跑了啊,要不然我会心痛死的。” “讨厌讨厌嘛。” 红玉瞧了一眼身后红着脸的丫鬟,锤了锤夕颜的胸口,娇嗔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那些个在伺候的丫鬟,一个个垂着脑袋,耳根子都红了。 夕颜到了王府的时候,才过了卯时,平日里若是没有意外,小白这个时辰才起来呢,武府有红玉,她自然少了担心,这次回来,也可以多呆在王府几日,好好陪陪小白,夕颜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夕颜刚下了马车,到了王府大门,便见相思笑着迎了上来。 “王妃,你回来了。” 夕颜点了点头,上前快走了两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早的有人送信过来,说王妃今日会回来,红豆身子不是不好吗?这些日子难得能在府上,我便让她好好休息,现在才刚起呢,所以就由奴婢亲自来接王妃了。” 夕颜走在前边,相思紧跟在身后,两人便走边说。 “王妃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没用早膳吧,奴婢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人参燕窝粥,王爷这个时候也该起来了,王妃刚好可以陪王爷一同用早膳。” “王爷这些日子还好吗?” “王爷很好。” 相思想也不想的回道,马上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 夕颜见相思慢下步子,似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夕颜不由得也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身后的相思:“怎么了?是不是王爷又发生什么事了?” 相思想了想,摇了摇头,随即有点了点头,夕颜看着她这个模样,愈发的着急起来。 “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王爷没发生什么事。” 夕颜不由的松了口气,相思继续说道:“奴才方才想了想,觉得王爷这些日子以来有些奇怪,王妃答应了王爷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这一耽搁就四天了,若是在平时,王爷定会不依不饶,每隔几个时辰就会问奴婢王妃的下落,何时才会回来,不过这次却一次也没问过,整日呆在翠竹楼未曾出来过,奴婢给他送饭,王爷也是爱答不理的,便是红豆也向奴婢抱怨了好几次,王爷这几日有些奇怪,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可是生王妃的气了,外边的事情虽总有很多意外情况,不过王妃每每失信于王爷,也难怪王爷伤心生气了。” 夕颜看了相思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是她的不对,虽然其中是有很多无奈,不过她多次失信于小白这是事实,她无从狡辩。 “王妃。” 红豆刚起来,随便洗漱了一番,便听到下人说王妃回来了,便在去翠竹居的必经之路上堵着,见着了夕颜,忙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王妃终于回来了。” 明眸弯弯,尽是笑意,可下一瞬她却像见鬼了一般,嘴巴微张,指着夕颜的颈项,险些叫出了声。 “怎么了?” 夕颜见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微微的有些斥责。 相思顺着红豆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由倒抽了一口气,夕颜见相思如此,便知道这上边肯定有什么了,不由的想到自己早上梳妆时,红玉一惊一乍的模样,顿时找了一处清水,蹲着身子,拉开自己的衣领,看着上面的草莓痕迹,在清水纹中晃动。 “王妃,王爷要是看到这个就不得了了。” 夕颜伸手不停的在上面摩挲,雪白的肌肤被搓的通红,可那印记却怎么都消不掉,反而越发的清晰起来。 夕颜烦闷的哼了一声,转头看着一旁的相思:“去给我拿套高领的衣裳来。” 夕颜迅速换好衣裳,直奔翠竹楼。 正值盛夏,翠竹楼的越发的茂盛苍翠,一株株的连在一起,减了不少的燥热之感。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整片翠竹居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像是春天还在,万物皆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之感。 “王爷。” “夏夜白。” 夕颜换好了衣裳,直奔翠竹居主卧,欢快的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伸手摸了摸颈上的痕迹,又觉得有些心虚。 “小白。” 夕颜冲进去,四处找了一遍,看着还在床榻上,背对着她睡觉的夏夜白,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怎么还在睡觉,时辰不早了,快点起来吧,我陪你一起用早膳。” 夕颜蹲在床榻旁,嘴角向上扬起,轻轻的推了推还在床上的夏夜白。 夏夜白甩开夕颜放在肩上的手,向里侧靠了靠,半声不吭。 “生气了?” 夕颜跪在床榻上,身子向前探,见他双眸闭起,睫毛却颤抖的厉害,暗想他可能是气自己过了这么久才回来,上次放风筝,明明说好处理了事情就回来的,她原以为最多就一夜,哪想到需要四天三夜这么久。 “好了,就算是生我的气,那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啊,相思知道我回来,准备很多好吃的,你快些起来,我这就去打水给你洗漱。” 夕颜说完,方才转身,手便被夏夜白扣住,下一秒,床上的夏夜白迅速起身,随便拖了一双鞋子就往门口跑:“我起来了,给我更衣洗漱。” 夏夜白说完,转过身子,直接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银白面具下的那双黑耀石一般的眼眸跃动着骇人的怒火,把那银白的面具都给灼烧了一般,周身不自觉的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四皇子何等人物,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王妃愣是没顾及半分,凭着性命给王爷挽回了面子,四皇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敢对夏夜白有半分的懈怠。 门外伺候的婢女们听到夏夜白的声音,忙端着东西,低头走了进来,两只眼睛小心的瞄着四周,对于正正经经的主子,他们一个个都会学着察言观色。 王妃带着笑容坐在床上,似有些无奈,王爷坐在桌旁,脸上依旧戴着银白面具,银面血瞳,浑身骇气逼人,打量着的几个下人忙害怕的垂下了脑袋。 “东西放下,你们先下去。” 夕颜站了起来,走到那群下人的跟前,淡淡的命令道。 这恭王府,名义上是王爷做主,但事实上,这些个下人最害怕最敬畏的还是夕颜,若是没有这位能干的王妃,他们哪里能像今日这般扬眉吐气,恐怕还是像以前一样,处处受别人的欺负压制,这些个人又都是见过夕颜手段的,哪个不是敬上三分,又有谁敢不听的她的话?面上对夏夜白与夕颜都是同样客客气气的,但一个个心里还是把夕颜排在第一位的,有的是害怕,有是感激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夕颜整日不在府上,可王府的下人却没一个人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下人们听了夕颜的吩咐,道了声是,福了福身子,纷纷退下。 “漱漱口吧。” 夏夜白接过夕颜手上洗漱的杯子,脸上一脸表情也没有,漱了漱口。 夕颜知道夏夜白心里不开心,不过她现在心里也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叫板,见他冷着脸,似乎并不太乐意接受她的好意,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蹲着身子,就要替他拧干毛巾擦把脸,哪想到夏夜白的动作比她还快,蹲着身子,当着夕颜的面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夕颜就蹲在他的旁边,伸手接过他手上的面具,夏夜白不开口,但是也不拒绝,任由她拿着。 夕颜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一旁的夏夜白,他这几天睡得好像并不是很好,眼眶下面有一层很明显的黑色,脸色也有些苍白,那双清澈而又无辜的双眸一片的阴冷,面上再没有以往见到她时的开心笑容,夕颜低着头,双手拿着面具,心里难受的发酸。 她其实不是那种会考虑甚至是在意别人感受的人,从她懂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为了自己而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她的生活信条,最初的最初是为了活下去然后报复,再然后就是如何让自最大限度的开心起来,她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很强大,但是在拉拢人心方面,其实自己并不擅长。 对夏夜白的忍,对夏夜白的爱,对夏夜白的宠,可以说这些已经是她的极限,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却总会让自己尽量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贯养成的脾气一时总是难以改掉,不过若是相思那些人指出她的不是,她马上就会低头,若是以前,若是其他人,她断然不会这样做的。 从大婚至今,她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浑身阴冷,真的就像是冰块一样,那冰块,又尖又细的,把她的心刺得到处是伤,有些还流出了血来。 夏夜白手上拿着毛巾,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夕颜的背影,还有那张隐忍黯然的脸,有些心疼,有些懊恼,可下一刻又被怒火取代。 他知道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无私的男人,为了她,他学会了放手,也学会了等待,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事情真做起来比起说不知艰难了多少倍。 理智上他告诉自己,不应该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但是并不是任何时候心都可以由理智来控制的,他的愤怒不是因为她几天几夜没有回来,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经历,他只是觉得不安吧,她已经不止一次失信于他了,她的话,他还能相信吗?那些她说过的一辈子都不会抛弃他,永远会保护他的话,会不会也有不作数的一天。 夏夜白烦闷的蹲着身子,将毛巾放在水盘里,不等夕颜反应过来,伸手就将银白的面具重新戴在脸上。 “我替你绾发。” 夕颜起身,很是殷切地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夏夜白依旧没有理会她,走到门口:“相思,早膳。” 她这样一大早就回来了,肯定是为了陪自己用早膳。 夏夜白坐下没多久,相思与红豆走了进来,手上各自拿了一个食盒,两人才走到门口,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小姐平日里回来,王爷都是笑脸相迎,缠着她没完没了,可现在两人坐在桌上,明明是很近的距离,可两人却一句话也没有。 “王爷,王妃回来,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啊?” 红豆将食盒放在桌上,直接就开了口。 前些日子,红豆是一直跟在夕颜身边的,每日见她与那些人应酬,心力交瘁,她都看在眼里,见夏夜白似与夕颜生气,自然就开口替夕颜说好话。 “王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王爷该和王妃多多说会话才是。” 夏夜白抬头,冷冷的瞥了红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却着实让红豆吓了一跳,冰冷而又充满警告,就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她的脖子,让人忍不住觉得窒息起来。 “红豆,你别乱说,王爷王妃,你们先用早膳吧。” 她与红豆不同,整日呆在王府,每次夕颜出去,夏夜白每隔几个时辰就会去问她王妃的下落,虽然不是那么强烈,不过她其实很能明白等待的那种心情,担心,焦灼,惶惶不安,王爷那么在意小姐,那种感觉只会比她更深。 小姐的优秀大家都看在眼里,便是王爷这般迟钝的人怕是也应该能感觉地出来,他心里应该是在意的,却只能每日呆在府上,担心受怕的,王妃每每失信,哪个人还不能有点小脾气呢。 相思扯了扯红豆的衣裳,两人退到了一旁,红豆站在夕颜身侧,相思则站在夏夜白身后,立场倒有些分明的意思。 夕颜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也不愿再说话,哪个人没有几分脾气,她以前虽每日游走在死亡边界,却从不曾委屈自己,她是晚了几日回来,这事确实是她的不对,不过她已经事先让红豆过来知会了一声的,也不算是无缘无故了,王府还有武府两边,那么多的下人,若是不想丢脸,各种节日庆典的礼数就不能少,哪些是不要银子的,夏夜白的那些俸禄哪里够用。 她从不曾因为这一点责怪埋怨夏夜白半分,为何他就是不能体谅自己分毫呢?是她的要求期望太高了吗? 夕颜越这样想,心里越觉得委屈,脸上也没了半分笑意,闷声不吭,低头喝着人参燕窝粥,愣是半点味道没喝出来,反觉得苦涩。 “王妃在外边辛苦了,怎么需要这么久?王爷还以为王妃会早点回来的,很担心您呢。” 相思站在夕颜的身后,见夏夜白和夕颜都不说话,扯了扯红豆的袖子,最先开了口。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含义,王妃在外边辛苦,她做的这一切无非都是为了夏夜白,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提点夏夜白不该与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生气,而后边的话自然是对夕颜说的,夏夜白现在生着闷气,无非是因为夕颜晚回来了,心里担心。 夕颜抬头,扫了冷着脸,闷不吭声的夏夜白一眼,恩了一声。 “武府的事情有红玉处理,这段时间都会呆在王府。” 相思面上一喜,看着夏夜白,笑道:“王妃出去了这么许久,在王府的时间总是很少,这次可以好好陪陪王爷了。” 夕颜眼角带过夏夜白,点了点头,这种被他忽视的感觉真不舒服。 “王妃,那个红玉到底是男是女啊。” “红玉艳名远播,自然是女的,要不然如何会有那么多男人趋之若鹜,红豆,王妃今日在府上用餐,你吩咐厨房多准备几样菜。” “那怎么行?一大清早的就是人参燕窝粥,中午还要再加几样菜,往日里那些下人都没见着王妃,一加菜就见着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王妃今日才回来的吗?” 这个相思自然也是知道的,就是担心红豆口无遮拦,说话没个分寸,让夕颜与夏夜白的关系闹得更僵。 “让你去就去。” 相思放着脸,将红豆推了出去。 “等等。” 夕颜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小白,你想吃什么,告诉红豆,让厨房多准备些。” 夏夜白甩开夕颜的手,夕颜不察,整个身子快速向后倒退了几步,险些掉倒,夏夜白眼神有些慌乱懊恼,刚想要跑过去扶住她,夕颜已经稳在了原地。 银白面具下那双眸子明显黯然了下来,他走回原来的位置,端起碗,直接走了出去,坐在了屋檐的台阶上。 “王爷,王妃一大清早赶回来就是想与你一起用早膳,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可也不该这样对王妃啊,你这样一声不吭,她心里会很难受的。” “红豆,好了,你下去准备几个王爷爱吃的菜。” 红豆看了相思一眼,愣在原地,就是不出去。 夕颜看了坐在屋檐下的夏夜白一眼,清晨温和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是冰冷的。 她恨恨的哼了声,转过身,自顾坐在桌上,继续闷头喝着人参燕窝粥,还故意喝的很大声,完了以后,将汤勺用力的摁在桌上,一时间碎成了两半,这才起身。 “红豆,你留下来照顾王爷,我有些事情要问相思,出去一趟。” “知道了。” 红豆紧抿着唇,很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小姐这么辛苦,王爷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武木的事情怎么样了?” “每日都服用了李老给他的药,再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奴婢已经请了私塾的老师教他认字,原是想将来可以帮着奴婢一起帮助王妃,也让人教他算术。” 夕颜经过夏夜白的身边,对着相思点了点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低头看他一眼,直接走了出去:“李老那边,过几日我去挑选些上好的药材,你亲自过去,代我致谢,就说他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怀,宫里兰妃可还有差人再来,丽妃呢?” 夕颜走在前边,相思紧跟在身后,两人方走到门口,夏夜白突然站了起来,扔下手中的碗,飞一般的冲到夕颜跟前,双手张开,拦在了门口,一双眼睛盯着夕颜,火花劈劈拍拍的响,浑身上下却阴冷的骇人。 夕颜见他这幅模样,不但不害怕,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轻笑出声:“被人忽视的滋味怎么样?好受吗?就该让你也尝尝,看你下次还会不会把我当成隐形人。” 夕颜盯着夏夜白,笑得有些得意。 这个该死的女人,夏夜白在心底低咒了一声,她既然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就更应该与他道歉了,居然与另外一个人同床共枕,这么久都不回来,上次在倚翠楼虽说是那红玉主动地,不过她应该在反应回来以后,马上抗拒才对。 夏夜白看着那张张合合的唇,忍不住就想到在倚翠楼那日,看着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心里愈发的来气,低吼了一声,用力的将夕颜带在怀中,狠狠的吻了上去。 夕颜没料到夏夜白会如此,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黑眸晶莹明亮,完全的不知所措,更不要说相思红豆了,两个人张大嘴巴,呆若木鸡,当场完全发愣。 这个吻带着狠狠的惩罚意味,极其的霸道,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啃咬准确些,没有丁点的柔情,半分的怜香惜玉,黑耀石一般的眸子带着往日不曾出现的幽冷深沉。 夏夜白很是用力,夕颜的嘴唇被咬破,唇呛间满是咸涩的血腥味,若只是因为霸道恐惧,只有这种深深搂在怀里的感觉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她接受这种惩罚,可这吻却却是携着怒火责备,夕颜被他抱在怀中,那咸涩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无比的屈辱,他夏夜白,把她莫夕颜当成什么了? 夕颜的双手使劲的挣扎,却被夏夜白扣住,她想也不想,双手并用,用力的将夏夜白推开。 这样的吻以前并不是没有,夏夜白不意她会这样对自己,被她狠狠地推开,放在她颈脖上的手无意间扯过她的衣裳,顿时就看到了夕颜隐在衣领下的印记。 夏夜白方才见她得意地笑,心里的怒火就已经消了一半,他知道她对自己好,他那么在意她,她难得回来,他哪里真的就舍得不理她了,原准备惩罚一番,她再与自己主动说话,上次在倚翠楼的事情就算了,哪想到居然好死不死的看到她脖子上的印记,顿时怒火中烧。 夏夜白看着夕颜受伤的眸子,心疼的厉害,可一瞅到她脖子上的印记,就控制不住。 他让齐谡跟在她的身边,却从不向齐谡过问她的事情,这几日,他只知道夕颜与红玉呆在一起,也知道她们二人同床共眠,不过他心里气归气,还是很相信夕颜的,可若是两人真的没事,她脖子上那个印记是怎么来的。 “那是什么?” 夏夜白冲到夕颜的跟前,将她的衣领拉开,指着她脖子上的印记大吼了一声。 夕颜愣住,侧过身子看着夏夜白,慌忙用手捂住,想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夏夜白直接将着一系列反应理解为心虚,见夕颜低着头,还不解释,越发的恼了。 “这里的印记怎么来的?” 那双黑耀石一般的眼眸,像是被血浸泡过一般,很是骇人。 相思红豆也纷纷回过神来,忙走了过去,站在两人的中间,不过火山正值喷发,她们二人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知道。” 夕颜口气僵硬,冷冷的回道。 “在你的脖子上,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咬的?”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就是那个叫红玉的女人。 虽然白凤也告诫他,不要把真相告诉夕颜,不过纸如何是能包的住火的,他心里原就没有把握夕颜会原谅他,继续与他一起,现在又出了个红玉,更是让他觉得坐立难安。 夕颜与夏夜白一人站在一边,双双对峙,红豆相思站在中间,不知所措,更不敢抬头看两个主子,四周静悄悄的,便是那空气也凝结了起来。 夕颜冷冷地盯着夏夜白被血浸红的眼,那张银白的面具像是快要被冰冻了一般,晶莹黑亮的双眸,像是一望深潭,说不出的痛苦和挣扎。 “夏夜白,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傻子,你真的是傻子吗?” 像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嘛? 红豆与相思听夕颜这样说,吓了一跳,纷纷看着夏夜白,浑身上下确实阴冷的紧,不过王爷怎么可能不是傻子呢。 夏夜白一愣,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却未有半分波澜,这句话,这样的声音,从他在意她的那天的开始,梦里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现在她真的说出这样话来了,他只觉得心跳的厉害,面上竟是一点惊慌也没有。 “你是我的王妃,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夏夜白大吼了一声,像是大声宣告着什么。 夕颜没有说话,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夏夜白,这个姿势保持了太久,实在是太累。 两个人正僵持不下,相思看了看红豆,红豆瞧了瞧相思,两人正准备开口,王府的下人突然闯了进来,面上带着笑,直接在夏夜白的跟前跪下:”王爷,冰初姑娘回来了。” 夏夜白一听,瞧了夕颜一眼,面上又惊又喜:“冰初回来了,在哪里? 夕颜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商途官道 092 智斗小三 夏夜白一听冰初回来了,顿时就放弃了与夕颜的对峙,忙不迭地的跑了出去。 相思与红豆两人看着夏夜白的背影,走到夕颜的跟前:“王妃,冰初是谁啊?” “王府的一个丫鬟而已。” 红豆听夕颜这样说,心里顿时不快了起来,指着门口的一群下人,虽是闲道家长似的抱怨,不过那声音着实不小:“看来是相思姐姐太好了,这王府的下人越发的不得规矩了,不就是一个下人嘛,就是以前伺候王爷的又怎么了?至于这样劳师动众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贵客呢?没见王妃正与王爷一起用早膳呢,一大清早的叫嚷嚷什么,不会让人在外边候着吗?这区区一个丫鬟还能比王妃更大了不成?” 恭王府现在虽称不上得了势,但也决不至于像以前那般由着人欺负了,这王爷毕竟是恭王府的主子,冰初又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前段时间离开了一阵子,现在王爷得了势回来了,他们也想着王爷高兴,卖个巧,这要是得罪了王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红豆,你少说两句。” 相思小心的瞥了夕颜一眼,见她看着门口,脸色有些难堪,忙劝道。 “我就是要说。” 红豆一张脸因为生气涨的通红,对着相思嚷嚷。 “你们先下去。” 相思挥了挥手,对着门口跪了一排的下人说道,那些人见了,忙感激的离开。 “我又说错吗?自从我们家小姐嫁个王爷以来,一心一意为着他着想,不知为他得罪了多少人,担了多少的风险,几次都差点死掉了,可王爷为王妃做了些什么,整日胡搅蛮缠,从不体谅王妃,那冰初算个什么东西,比得上王妃吗?若她真心待王爷好,真有本事,别人欺负王爷的时候,怎么没见她出手拦着,这世上,王爷就算是打着灯笼,也再不可能找着我们王妃这样的了,我看那冰初分明就是看恭王府现在风光了,跟着王爷身边有面子了才回来的,若是王爷还像以前那样,她才不会回来呢,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居然丢下王妃一个人就走了,不过是个丫鬟,有什么了不起?王爷他也就自个霸道,上次王妃昏迷,我不过是一时激动抱了王妃便被他数落了好久,他不肯别人碰王妃,自己却不顾着王妃的感受,兴致勃勃的当着王妃的面去找另外一个女人,考虑了王妃的感受了吗?纵使王妃与那红玉呆了几天,这不都是为了王爷吗?王爷怎么也不体谅一下?亏我每次出去都替他看着那些男人,早知道我就应该多制造些机会才好,那红玉再怎么样,也是个女的,能对王妃做出什么事情来。” 红豆嘀嘀咕咕的对着夕颜说了一大堆,她这话是站在夕颜的角度上说的,完完仝全是说到夕颜的心坎里去了。 对呀,她就是死心眼,看来她真的是有自虐的倾向,好好地清闲日子不过,偏偏要给自己找这么多的麻烦事,自己累,也不见他说一个好。 “火上添油。” 相思厉眼瞪了红豆一眼,慢步走到夕颜跟前:“王妃,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不舒服,就像红豆说的一样,觉得王爷很不懂事,很无情,不过奴婢还是要替王爷说几句。” 相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婉,言语间添了几分谨慎。 “红豆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自从小姐嫁给王爷以来,处处为王爷着想,您做的那些,我们都看在眼里,王爷虽然傻,但绝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辈,如若不然,上次在东宸府,他也不会用那样的方式保护王妃了。” 夕颜没有说话,两只眼睛向上扬起,对呀,那天他明明还说这世上,只有颜颜一个人对他好的,为了保护她,手上拿着金簪,还刺伤了自己,她不是不动容了,就是因为太过动容,动了感情了,明明知道这世上最伤人的就是这个,却还是没有控制住,所以方才看他离开,心里才会觉得空落落的,说不出的伤心失望吧。 “也许王爷有些时候是有些胡搅蛮缠,但王妃可见他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来,便是你失信了,他与你置气,却还是宁愿让自己痛,也不愿让王妃受到丁点伤害,比起其他皇子,我们家王爷虽然傻,对王妃却是用了心思的。” “若是王爷不是真心在意王妃,王妃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也不会不分昼夜的照顾你了,这事若是放在其他皇子身上,除了我们家王爷,哪个人可以如此,自王妃病愈以来,每日与红豆在外边,王妃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王爷心里也许也是知道的,但是心里怎么想,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王妃说被忽略的滋味不好受,等人的滋味更不好受,那半个月,我不敢让人去打探王妃的任何消息,只能在王府等消息,做什么事都没法伤心,坐立难安的,唯恐王妃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王爷呢?且不提这事,琉璃上下,我们这恭王府,悠悠之口,很多事情,岂是说堵就能堵的了的?王妃大婚当日,当着老爷还有朝中一些大臣的面说今生非四皇子不嫁,若是嫁给七王爷,情愿常伴青灯古佛,王妃现在是对王爷一心一意,两人鹣鲽情深,可那些人总喜欢拿这些说事,王爷整日整日的见不到你,王妃也未能如期回来,王妃很优秀,府里上下,便是琉璃的那些老百姓,也为王妃的事迹津津乐道,赞誉有加,可王爷呢?他们是如何说王爷的?王爷并非那种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府里又没个说话的人,自然会胡思乱想,忐忑不安,自从发生倚翠楼的事情后,他因为担心给王妃添乱,便整日的呆在王府,一个人有些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王妃答应了王爷会尽早回来的,可红豆都回来了好几日了,您今早才回府,这些日子,王爷没有向奴婢打探关于您的任何消息,定是因为心里不舒服,他心里原本就担心,王妃脖子上的印记又那样明显,王爷哪里知道这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王妃到现在还没和王爷圆房吧。” 相思句句都是站在夏夜白的立场上,有条有理,句句说的动容,完全道出了夏夜白的心声,坐立难安,这四字形容的最是贴切不过了,最后一句话,说的尤其小心。 “因为一个丫鬟把王妃丢在这里不管,反正王爷这样做就是不对,不过相思姐姐说的也很有道理。” 相思说的这些话,红豆也不是不知道,跟在夕颜身边这么久,哪里还能半点都不知道她的脾气,王爷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她只是心里气不过,说的气话而已,见相思一番话下来,夕颜的脸色好了不少,纵然是心里不乐意,还是跟着附和了起来。 “王妃为了王爷连生命都能舍弃,如何还会在意这些?我知道王妃的本事强,王妃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王爷吗?那就先问问王爷的意见才是,纵然是傻子,王妃珍惜拿他当成自己的夫君对待,那是要过一辈子的,若是将来王妃什么都有了,却失去了王爷,那又有什么意思呢?王妃可要小心那些个么蛾子,被让王爷的心从王妃这里分出去。” 这些事情她何尝没有想过,她又何尝愿意擅做主张,可偌大的王府,除了她,还有谁能拿的了主意,便是那人可以拿主意,他也不会那样做,她心里也是不让的。 “你既然能为王爷说这么多好话,相信你家王妃的本事,就不该说出他的心从我这里分出去的话,如果他把我放在第一位,不想失去我,就不会那样做,别把他当成傻子,他比谁都要聪明,我相信他不会那样做的。” “我也觉得王爷不会那样做的,他方才应该和我一样只是气不过而已,那冰初连我们家小姐的毛发都比不上。” 红豆哼了一声,对那未见面的冰初满是轻视。 “走,我们去瞧瞧那冰初是何方神圣。” 临近辰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天地皆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虽然是夏日,不过因为不是在正午,阳光并不是很刺眼。 夕颜刚走到王府的门口,便看到门口倚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曼妙身影,站在夏夜白的跟前,两人有说有笑的,怎么看怎么就觉得不舒服。 因为距离隔的有些远,看不清她的具休容貌,但一打眼便有一种弱柳扶风窈窕绰约之感,配合着衣衫的素色调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不过夕颜是什么人,琉璃的第一美女,这样的姿色在她眼里终究只是小家碧玉,对于这种弱柳扶风的女子,就像是藤蔓一样,依靠着男人的生活,若是离开了,便会活不下去一般,没半点本事,最会招惹是非,虽是让人嫌恶。 正想着,那粉色的身影猛然抬头,然后转过身,绵柔如水的唤了一声: “王爷。” 柳叶细眉含风流,杏核双目递情韵,花瓣红唇也算得上诱人,那声音一个叫娇滴滴啊,听得夕颜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边学的,长相虽然娇媚,却不及红玉三分,这声音,更无法与红玉的相提并论,不过这般的柔情似水,夕颜确实甘拜下风的,暗想自己这辈子也不知能不能修得这样的功力。 “王爷,这就是以前伺候你的丫鬟冰初啊?相思姐姐,王府最近换了血,她的房间应该被人占了吧,要另外给她安排住处才好。” 冰初闻言,一双如春水般的眸子盯着夏夜白:“我以前词候王爷,一直都在倚翠楼外间伺候着的。” 红豆笑了一声,对相思递了个眼色,相思哪里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定是想要存心戏弄她一番,不过这么多的下人都在,他们两个又都是王妃的贴身的侍婢,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妃,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了。 “你也知道是以前啊,王府就这么大,你离开都半年了,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王爷与王妃住在一起,半夜要是口渴了,还要自己起来倒茶水不成,倚翠楼的外间现在是我和相思住着,王府的事情,王妃也交给了相思姐姐处理,你瞧瞧王爷,是不是觉得他比以前精神了讦多,王妃把王爷照顾的很好,就不劳你一个下人费心了。” “王爷。” 冰初扯了扯夏夜白的衣裳,不甘心的叫了声,夕颜盯着她放在夏夜白的手,险些灼出一个洞来,一双眼睛死死的锁住夏夜白,火辣辣的愤怒。 夕颜还没什么实时性的反应,相思红豆这两个丫鬟倒先看不过去了,红豆直接冲到冰初与夏夜白的中间,将两人分开,冰初不依不饶,还想过去,却被相思拦住:“无规矩不成方圆,恭王府今非昔比,不是谁说进来就能进来的,外边不知有多少人仰慕我们家王妃的名号,想进来词候呢,便是下人,那也是我们王府的一员,就要谨守自己的本分,做事要有分寸现矩,你以前是伺候王爷的,那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下人而已,王爷是你随便就能碰的吗?当然,你若是不想继续呆在这恭王府,我们王妃是个心善的人,看在你照顾王爷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把你卖身契还给你,放你出去。” “王爷。” 夏夜白站在红豆身后,看着冰初一双如水般的星眸,一句话也不说。 “王爷王爷,你眼睛是瞎了吗?眼里只看到一个王爷,居然还想再凑过来,我告诉你,王爷可是我们家王妃的,要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敢对王爷有非分只想,我红豆第一个不放过她,小心我把她的脸给撕烂了。” 红豆对着不远处的冰初,对着她的脸伸出双爪,用力的划下,吓得冰初顿时花容失色。 “你就是冰初啊,我听王爷提起过你,长得倒算标致,怎么年纪轻轻眼神就那么不好使了。” 夕颜走到冰初的跟前,昂着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完全摆出了王妃的架子来。 王府的其他下人见了自然没什么说的,暗想,这冰初是有几分样貌,以前在王府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表面上伺候好了王爷,也没得罪了管家那些人,谁知道她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与其他王府的下人比起来,这冰初也算得上厉害,不过他们都是见识过这王妃的手段的,这冰初哪里能和她相提并论。前些日子说家里有事告假回去,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月,现在王爷发达了,有面子了才回来,谁知道安了什么心思,若她装腔作势,想与王妃一较高下,那可真的就是自讨苦吃了。 且不要说王妃,单就是王妃的这两个陪嫁丫鬟,红豆相思,就不是他们能比得上的。 冰初桃瓣似的娇唇努了努,不悦的问了夕颜一眼,反倒问夏夜白:“王爷,这人是谁呀?” 态度极其的傲慢无礼。 “冰初姑娘应该好好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看,这是皇上亲自与王爷钦赐的恭王妃,是你能随便乱指的吗?” 红豆一开始就瞧这冰初不顺眼,说话嗲的要命,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居然还敢轻视她们家小姐,她如何还看得下去,越过相思,直接走到冰初的跟前,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冰初身子娇弱,被红豆推倒在地上,哎呦叫了一声,一双眼睛很快雾气蒙蒙的,瞅着夏夜白:“王爷,我不是故意的,看在我以前照顾了你一场的份上,你别让王妃罚我。”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罚她了,她分明一句话没说,果然,这里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单就这演戏还有信口雌黄的本事,没几个人比得上的,既然她都给她冠上了小心眼爱嫉妒的恶名了,她自然也就不需要和她客气了。 “你没做错事,我如何会罚你,王府的下人都在一旁看着呢,我若是不罚你,他们会怎么想,方才你一进来相思就告诫过你了,无现矩不成方圆,既然进了我们王府的门,就是我们王府的人,就要给我好好的守着现矩,王府的下人都在一旁看着呢,我若是不小惩大诫一番,你们这些人今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夏夜白将冰初挡在身后,对夕颜道:“你别罚她,你没来之前,一直是她照顾我的。” 夕颜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定然是十分凶狠的,她极尽全力想要在这双眼眸中增添一些所谓的温柔,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和煦的如四月微风,那双眼眸却像是冬日里凛冽的寒风一般:“王爷今日为了她是要与我叫板了是吗?以前是她照顾王爷没错,她可曾把王爷照顾好了,若是王爷真的喜欢,今后就让她一个人照顾你好了,王爷意下如何?” 夏夜白见夕颜说的认真,缩了缩脖子:“我只是让你看在她照顾了我一场的份上,手下留情而已。” 冰初恼恨的的白了夏夜白的后脑勺一眼,夏夜白没瞧见,夕颜却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愈发的轻蔑起来,这女人分明与以前王府的下人一般,打心底是瞧不起夏夜白的,却还是能忍着心底的那份厌恶,在夏夜白那般落魄的时候,敷衍着也能照顾,这女子,不过是比别人更加会装腔作势而已,别人喜欢,她可不受骗。 “王爷早上没吃多少呢?可还奴婢再去准备些?” 相思走到夏夜白的跟前,想要将他带走,夏夜白站在夕颜的身旁,摇了摇头:“我还想让冰初替我绾发呢。” 夕颜闻言,转过身,双眸危险的眯起,狠狠地剜了夏夜白一眼,夏夜白顿时不敢再说话。 “那今后就让她替你绾一辈子好了,反正她也不会把你弄痛。” 夏夜白顿时不敢在看夕颜,嘀嘀咕咕说了几声:“我就在一旁看着。” “王妃就是这样照顾王爷的吗?现在都已经是辰时了,居然还没人替王爷绾发。” 冰初的声音很轻,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蹲在地上,跪走到夕颜的跟前:“王妃,今后就由奴婢与王妃一起照顾王爷吧。” 冰初仰着头,一双眼睛盈满了泪花,楚楚可怜的望着夕颜。 这话她原是想对夏夜白说的,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没用,这女人不过是一句话他就退缩,枉费她以前还忍着心里的憎恶照顾了他一番,早知道他即便是有了面子还是做不得主,当初她才不会照顾他呢,不过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把他们二人给拆散了,那就算完成任务了。 “王府这么多的下人,王爷何时需要你这样一个贱婢照顾了,你凭什么与王妃一起照顾王爷?” 夕颜看着楚楚可怜的冰初,轻笑出声,她还没有动手,倒是红豆先按捺不住了,直接上前就给了冰初一巴掌。 “暂且不提我们王妃的身份,我们小姐可是琉璃的第一才女,第一美人,你不过是一个丫鬟如何能与我们家小姐相提并论,再者,现在我们小姐可是王爷钦赐的王妃,一心一意为王爷着想,王府能有今日,王爷能有今日,那是我们王妃用性命换来的,而你呢?你为王爷做了什么,你在王府呆了不少年了吧,王爷被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站出来了吗?你这样的丫鬟,琉璃满大衔一捉就是一大把,我们的王妃琉璃上下也就只有一个,就凭你,给我们王妃提鞋都不配,还一起伺候王爷,我呸。” 红豆说完,在她的脸上淬了一口,满是不屑。 “王妃再怎么厉害这王府还是王爷的,王妃就这么没有容人之量吗?” 夕颜冷冷的睇了地上的冰初一眼,见红豆就要动手,忙用手制止,这女人的脸皮能忍,脸皮也够厚。 “你现在才发现吗?我就是没有容人之量,我就是小心眼,你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这辈子夏夜白就是我莫夕颜一个人的,除了我,谁也不能碰,想纳妾,不可能,你知道上次倚翠楼那些女人的下场吗?如果你和他们一样那么爱伺候男人,我不介意让你去陪他们,把你送到军营去怎么样?” 夕颜的声音轻飘飘的,地上的冰初脸色一白,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王爷才不会看上她呢?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王妃这样做根本就是犯了七出,王爷还不快休了她?” 冰初忍着心里的害怕,指着夕颜,看着夏夜白。 以前在王府,王爷事事都听她的,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心里以为夏夜白这样做只是迫于夕颜的淫威。 夏夜白傻傻地盯着冰初,眼睛却似有若无的往夕颜的身上膘,嘴角不由的向上扬起,隐隐带上了笑意。 “王爷,你要休了我吗?” 夕颜转过身,一双明眸黑亮晶莹,笑意盈盈,满是温柔。 “你是父皇钦赐的王妃,我要是把你休了,要掉脑袋的,再说了把你休了谁来保护我,不休不休。” 夏夜白盯着夕颜,声音稚嫩,用力的摇了摇头。 “我毕竟是这王府的王妃,也不能太小气了,既然她说要与我一同照顾王爷,我总要给她个机会不是?” 夕颜唇角扬起,勾出一抹坏笑。 “我嫁给王爷,虽谈不上风里来水里去,也未曾上刀山下油锅,但也算吃的不少苦头,冒了风险的,太子殿下,四皇子,五皇子,兰妃,丽妃,皇后娘娘,宰相大人还有皇上,这琉璃上下有头有脸的人都被我得罪遍了,不过这一点我倒是不用替你担心了,你眼神不好,只看得到王爷,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不过还有一点,就是耐打的能力。” 夕颜盯着冰初,见她身子一颤,脸上笑得愈发的开心。 “大婚当日,王爷被众人欺负,我挺身而出受了些小伤,慧春坊那日,我挺身而出,为王爷受了箭伤,我当时都没吭声,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可算是为王爷争了颜面,还有东宸殿那日,力战满朝的文武,冰初,想要与我一同伺候王爷,我看你这小身子,还有这张嘴都不怎么行呢,还得修炼修炼,切不要说那箭伤,不过也得让我瞧瞧你抗打的能力不是。” 夕颜向后退了两步,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先从嘴巴开始吧,这张嘴还不够利索,来来回回就只有那么几个字,几句话,红豆你给她扯扯,在扇扇,看看能不能好些。” 红豆听了,看了夕颜一眼,顿时双眼放光,就知道小姐不是那种由着别人欺负到头上的人。 “我左手右手的力气不协调,怕把她的嘴巴给扯歪了,相思姐姐,你与我一起吧。” 红豆很是好心的邀请相思一起。 相思原不是个爱动手的人,不过这次可不一样,是这个女的自讨没趣,非要送上门来,居然敢破坏王爷与王妃的感情,身为忠心耿耿的丫鬟,她如何能轻易绕过,当下就走到红豆跟前。 红豆一双明眸弯弯,相思依旧温婉如水:“你左边,我右边,我力气比你大些,等下我留点力,但是你记得要用力啊。” 红豆惟恐相思手下留情,还不忘提醒一番。 相思站在左边,扫了一眼底下围观的下人:“王府有了王妃,才能焕然一新,你们也才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每个月的月银加了不说,走出去面上也有光了,在七王府为奴为婢,跟着王妃,你们不丢人,若是有人因为过了几天好日子就生出了贼胆来,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便是王妃不出手,我与红豆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相思话刚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冰初白皙的脸上顿时就多了一个五指的印记,与方才红豆打的形成明显的对称。 “既然王妃对王爷一心一意,就该设身处地的为王爷着想,我冰初再怎么不是,也是以前词候王爷的贴身丫鬟,不看僧面看佛面,王妃这样做,让王爷如何在王府立足,府里上下人人惧怕王妃,心里却还是会看不起王爷,王妃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 冰初狠狠地盯着夕颜,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刻了一般,那眼里的恶毒就像是淬了毒的利箭,直直的朝着夕颜的胸口,恨不得一箭就让她毙命。 “嘴巴果然利索了,不过冰初姑娘,你做人真是不怎么样,你说你以前照顾了王爷那么久,在王府应该也呆了不少时日吧,可现在你看看,这里这么多的人,可有人为你求情,上次东宸殿,王爷为了护我,可是那金簪刺伤了自己,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说你对王爷好,王爷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你若真对他好,怎么不见他以死相逼,让我不要伤害你,可见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是远远不能与我相比的,你说我善妒,心里容不得别人,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我便是现在杀了你,那又能怎么样?于我而言,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少在这里和我装,你来之前,没人告诉你,我不吃那一套的吗?红豆,愣着干什么?” 夕颜伸手看了看自己右手掌心,扭了扭,挥了挥:“我若是动手,一耳光过去她可还是连半条命都没有了。” 红豆原来就是一肚子的气,也不知道这王爷是怎么想的,居然看上这样一个女人,为了她,居然还把王妃抛弃丢在了翠竹居。 要样貌没样貌,要才干没才干,说话的声音嗲的要命,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她们小姐是九重天上的仙女,这女人比起青楼的那些妓女都不如,给红玉提鞋她还觉得不够资格呢,居然还想与王妃一起伺候王爷,王妃没嫁给王爷以前,她怎么不把自己委身给王爷,爱慕虚荣的女人。 “你个狐狸精,我让你异想天开。” 只连续听到了十几声连续的啪啪的脆响,像是放鞭炮一般,每一声都打在人的心尖上,让人不由得胆颤心惊,暗叹王妃的手段毒辣,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王爷能有今日,王府能有今日,全都仰仗王妃,王爷能娶到王妃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若能有像王妃这样的人一心一意对待自己,他们也愿意拿金簪捅自己几下,这冰初,他们这些下人欺负王爷,也从未见过她站出来替王爷说一句好话,甚至像王妃那样挡在王爷的跟前,不过就是替王爷梳洗一下而已,未必就是甘愿的。 两者一比较,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了,别打了。” 夏夜白直接冲到冰初跟前,将红豆,相思直接推开。 “王爷。” “王爷。” 红豆相思齐齐的叫出了声,带着些许的埋怨。 “王爷。” 冰初楚楚可怜,整个人靠在夏夜白的胸膛之上,轻轻的叫了声,眼泪马上就落了下来,脸上一片的红肿,嘴唇也微微的用些臃肿,说话的时候扯到了嘴角,顿时痛的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王爷你干嘛维护这女人啊?她要是真对你好,你以前也不至于会挨那么多的打了。” 红豆愤愤不平,盯着靠在夏夜白胸膛上的冰初,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给撕烂了,早知道方才打她的时候就该再用力些,最好把吃奶的力气一并给用上了,最好一巴掌把她给打死了,也不用在看到她碍眼。 “你们还没用早膳呢,打了那么久,手也该痛了,先歇着吧。” 夕颜说的云淡风轻。 “王爷,你怎么取了这样一个母夜叉啊?” 夏夜白垂着脑袋,见冰初这样说,眉头不由的皱起。 “那也好过只娶了一个装嗲的女人好。” 红豆毫不客气的回嘴。 夕颜轻笑出声,一点也没觉得生气,青莲移步,嘴角沁着笑意,走到冰初的跟前蹲下,用力的摁了一下冰初手上的嘴角,冰初惊恐地盯着夕颜脸上的笑容,此刻的她脸色是发白的,不过两边脸红肿,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脸色了。 夕颜听着她倒抽气的声音,看着她脸上惊恐的表情,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角带过夏夜白:“王府若没有我这样的母夜叉震着,岂不是要让那些牛鬼蛇神,牛头马面闹翻了天,那如何还能了得?” 言罢,用力的甩开她的脸。 “你这么久没回府上,我新立的现矩,你一时半会也是学不完的,这样标致的一张脸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模样了呢?” 夕颜啧啧赞叹了两声,转过身子,看了相思红豆一眼:“你们这两个丫鬟,不知道女人的脸是很重要的吗?下手居然这样用力,若是这张脸毁了那可怎么办?”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是魔魅一般,让人愈发的心惊肉跳的。 冰初狠狠的剜了夕颜一眼,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装腔作势,她若真毁了容,还不是拜她所赐吗? “王爷,冰初再怎么不是,以前也照顾了你一场,现在这模样,面目丑陋,实在是惨不忍睹。” 夕颜盯着冰初的眼眸,很轻易的在她的眼底捕捉到了惊慌。 “我进王府的时间虽说不长,也有好些个月了,一直没见冰初的身影,还以为你出去嫁人了呢,没想到现在突然又回来了,这王府可不比外边,冰初姑娘说话可要注意些,这一不小心,说话闪了舌头不打紧,要是这张脸毁了可就不好了,哎。” 夕颜叹了口气:“冰初待王爷还是不错的,方才挨了十几个耳光,也没像其他的女人那样哭着求饶,其情可嘉。” 夕颜轻笑了几声,站了起来:“这么久没和王爷见面,定有许多话要与王爷说,相思。” 夕颜叫了声:“你给她安排个清静些的地方,让她与王爷好好叙叙旧,再找两个手巧心细的丫鬟给她的脸上药,这要是有客人来了,看到这猪头脸,怕是半夜都不敢出恭了。” 其余的下人见了,纷纷捂着嘴,笑出了声,不过心里也更加明白,他们这辈子,都只有老老实实当下人的份,再不敢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冰初由夏夜白扶着站了起来,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怯生生的回了句:“谢王妃手下留情。” 她转过身,正准备让夏夜白扶她回去,却被夕颜抢了先:“你们这些还愣着干什么,没见冰初姑娘受伤了吗?还不上前给我小心搀扶着。” 直接让冰初没来及开口说出的话生生的吞进了肚子。 两个丫鬟搀扶着受伤的冰初走在前边,夏夜白跟在身后,那冰初时不时用那双杏眼瞅着夏夜白,焉不知,此刻自己的模样,便是那双眼睛在如何漂亮,也没几个男人愿意看她的那张和猪头无异的脸。 红豆替夕颜抱不平:“王妃,你看看那个贱人,根本就是在勾引王爷,还以为自己长得多好看的,一猪头妹,这王爷也真是的,王妃让他与冰初叙叙旧,他就真的去啊,也不知道拒绝。” 夕颜扯着嘴角哼笑道:“她以前是王爷的近身侍女,要勾引的话,哪里还轮的到现在,王爷现在正和我置气呢,你没发现他一直没和我说话吗?这冰初回来的时间可真是太巧了,无端端的消失了好些个月,现在突然回来了,你不觉得岢怪吗?若不是我早上回来的早,现在就是她与王爷一同用早膳了。” 红豆盯着冰初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一看就知道是爱慕虚荣的女人,以前跟着王爷,便是当了王妃也没脸,现在王爷有了面子,自然是回来勾搭王爷了,王妃,你千万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这种女人,就该像对待倚翠楼的那些女人一样,直接把她给送到军营去,让她知道王妃的厉害。” 相思走到夕颜的跟前,倒是有些担心:“方才不是给了下马威,也给了她点颜色了吗?王爷耳根子软,又是个心软的,王妃可要小心些了,那冰初来的着实太巧,王妃若不是没及时回来,就是她与王爷一同用早膳,在王府作威作福了,可王妃现在是回来了,还与王爷闹了矛盾,给了她这么大的空子钻,这女的可不像其他的下人那么简单,她方才可是一点也不惧怕您呢,还出言顶撞,王妃打她,若是一般的下人早就哭着求饶了,她却一句话也没说,生生挨了那十几巴掌,我看她心里是没有王爷的,却还能忍着给王爷梳洗,王妃还是小心为上些。” 红豆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呀,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妃怎么能让王爷与她相处呢?王妃该缠着王爷才对,像以前王爷缠着王妃那样,看她还能怎么办?” “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方才看王爷因为她的事情与我争执了吗?你们方才两人一起,可是足足打了十几巴掌啊,王爷上前护住了她,上次在东宸府,王爷可没让我受伤。再说了,我担心有什么用,今日没了这冰初,明日还有明月彩霞呢,宫里的那些个娘娘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事最关键还在王爷身上,他若是连这些诱感都抵抗不住,我做再多都是枉然,还不如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看,那样也才能省心,谁知道这冰初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观其变好了,少在这边庸人自扰。” “王妃您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红豆看着她,很是小心地问道。 夕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不管冰初姑娘去了哪里,在外边做了些什么,回王府又是为了什么,她回来了,王爷展露笑颜,本妃看着也开心,相思,吩咐下去,等冰初姑娘的脸好了,摆晚宴给她接风洗尘。” 红豆还想在说些什么,夕颜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开了口:“不要小瞧了王妃我的本事,更不要轻视你家王爷。” 商途官道 093 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 晚宴的地点设在王府碧湖莲池旁,说是接风洗尘的晚宴,便是连一般的家宴也是算不上的,不过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饭而已,王妃与下人同桌,这也算是给足了夏夜白面子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银华琼琼,碧波荡漾,两旁的杨柳依依,虽比不上春日里的苍翠,与倒影在水中的弯月星辰一同摇曳,别有一番情趣。 亭台的四周高高悬挂着琉璃宫灯,与夜间的月亮一起,这一小方天地似乎受到了特别的眷顾,明亮异常。 夕颜这样做自然不是真心款待,更不是为了抬高冰初在王府的地位,晚宴五人同桌,除了她与夏夜白,冰初,还有相思红豆两个丫鬟。 一切窥觑小白,想成为第三者的人,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是莫夕颜的敌人,对于敌人,在她还没有完全壮大的时候,要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勇敢果决的将她消灭,而且不能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 “冰初不介意吧,这两个丫鬟从小就在我身边伺候,我们三人情同姐妹,今日借着为你接风洗尘的日子,我也好好犒劳她们一番。” “王妃说的是哪里话,冰初不过是个下人丫鬟,能与王妃同桌,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冰初看着夕颜,面上带笑,心里却将夕颜恨得要死,居然让她的陪嫁丫鬟同桌,那她与其他的下人有何差别。 前些日,她刚进王府边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这王爷也真是没用了,以前冰初冰初叫得好听,什么都听自己的,现在呢,那女人不过是瞪了他一眼,脚都软了,这样的男人,也就只有这母夜叉七王妃才当成宝,居然还担心别人和她抢,这种男人便是抢到了,也会被弃如敝履。 “是吗?那就再好不过了,住的可还满意?” 夕颜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声,这一点夕颜倒非故意刁难,她住的那院落,虽是极为偏僻的,但相思也算给足了夏夜白面子,收拾的很是干净,除了离主院倚翠楼远了些,冷清了些,别的也还说得过去。 她可没有那样大方,天天让这样一个居心可测的人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且不说防备在,这种人,她看了第一眼,压根就不想再见第二次。 “谢王妃关心,一切尚好,奴婢这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既然回来了,就该伺候王爷了,承蒙王妃如此照顾,每日吃着白食,着实过意不下去。” 夕颜没有说话,夹起一片肉放到夏夜白的碗中:“王爷,您尝尝看,今日这梅菜扣肉烧得不错。” 夏夜白坐在夕颜与冰初的中间,这段时日,他与夕颜正是冷战时期,每日一大清早的起来,就跑去找冰初,他就是故意要醋醋她,让他也尝尝他一个人在王妃等着她是何心情,不过每天听着那冰初说三道四,抱怨着,又埋怨那个的,尤其是说夕颜的坏话,着实让他不喜。 这冰初,那个人放在自己的身边已经够久了,现在于他而言也没用了,该除了,也省得颜颜不开心,将来若是拿着说事,他可真的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了。 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夏夜白的气早消了,现在见夕颜主动示好,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仰着头,对着夕颜露出了差强人意的笑容,低头自顾吃饭,夕颜见了,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相思红豆垂着脑袋,两人很有默契瞧了对方一眼,也不由得心生喜悦,王爷气消了,这狐狸精在这王府也呆不长了,这女人真恶心,看着简直倒胃口,居然敢打王爷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冰初见了,心里微微的有些担心,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自她来王府以后,王爷整日与她呆在一起,定是与王妃心生间隙,每道王妃的是非,虽不见王爷附和,也不见他有其他反应。可见,他对王妃也是不满的,这样如夜母叉般的王妃,有哪个男人会喜欢。 “王爷,你不是不喜欢吃肉吗?” 冰初指着他碗里的梅花扣肉,虽是疑问,不过那口吻倒是肯定的紧。 夏夜白仰着头,银白面具不然纤尘,倒映着冰初的眼眸,而后慢慢的垂下了脑袋。 “只要是颜颜给我夹的,我都喜欢。” 那话说得真诚,夕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给他添了些其他的菜色,冰初却并不这样认为,她甚至肯定,夏夜白这样回答,定是迫于夕颜的淫威,这是王府,这王妃再怎么厉害,一切还是得由着王爷做主。 “哪里有人喜欢整日吃青菜不吃肉的,以前是没人有那个本事,没人让王爷吃好的,穿好的,我们王妃本事,能让王爷过上这样的日子,他如何会不喜?” 相思瞥了冰初一眼,不满的开了口。 相思都开了口,红豆如何会不来凑这份热闹。 “王妃,冰初脸上的伤口好得真快,这才几天,就看不出一点痕迹了,就和我一样平日里要是哪里磕到伤到了,过几天就好了,哪像王妃,非要用那些上等的药材才能好的了?” 冰初张了张嘴巴,就要开口,一旁的红豆突然站了起来,凑到冰初的跟前,手指在她的脸上弹了两下,那动作,算不得重,不过也不轻,那白皙的肌肤顿时就开始泛红了。 “红豆就是这个性,毛毛躁躁的,没有一点规矩,你不要与她计较才好。' 冰初瞪了红豆一眼,到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的憋了下去,夕颜见她闷声不说话,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冰初生气了,倒不是因为红豆在她的脸上动手动脚,而是她那番话,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主子牙尖嘴利的,着身边的奴才也好不到哪里去,话中带话,话里都是带着刺来的。 以前伺候了王爷了不起吗?她与相思姐姐还是现在伺候王爷的呢?再怎么样,那不过也只是个伺候主子的下人,王妃身份尊贵,是她如何也不能相提并论的。 “相思姐姐。“ 红豆走到相思的跟前,伸手轻轻的弹了弹相思的脸,走到夕颜跟前,呵呵的笑出了声:“都没有王妃的好。” “坐下来好生吃饭,要不然就站着伺候我与王爷。” 红豆摇了摇头,慌忙正襟坐下,“这可不成,奴婢伺候了王妃这么久,难得能与王妃一桌,怎么能白白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 红豆说完,对着冰初吐了吐舌头,见她气得脸色发白,心下好不得意。 “冰初离开王府这么久了,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冰初放下手中的碗筷,眼神中少了前几日的轻慢之意,语气很是恭敬:“家里捎了信来,奴婢的姥姥病重,我特意告了假,回去一趟,哪想到她居然就是一病不起,就这样离开了。” 说完嘤嘤哭泣了几声,就要往夏夜白的身上靠:“颜颜,梅菜扣肉好好吃哦,我还要。” 夏夜白边说边拿起筷子站了起来,掘起袖子,直接将整盘菜端到自己的跟前,冰初彻彻底底就扑了个空,差点倒在地上,相思红豆见了,不由得笑出了声,尤其是红豆,清脆爽朗的笑声在夜间特别的响亮,站在身后伺候的几个丫鬟见了,不由得捂着嘴,笑出了声。 冰初尴尬,闹了个大红脸。恼恨的剜了在场的人一眼,仰着头,看着端着菜的夏夜白,见夕颜笑得得意,心里恨得牙痒痒。 “既然喜欢,我下次吩咐厨房多做些,旁边都有下人看着呢,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不知和你说过几遍了,想吃什么,告诉我,若是我够不着的,不是还有他们吗?身为王爷,哪里需要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也不怕让别人看了笑话,快给我坐下。” 夕颜强制将夏夜白摁在了位置上,夺过他手上的盘子,递给身后伺候的下人:“盘子里的扣肉给王爷一半。” “为什么是一半?” 夏夜白不满。伸手就要去抢那个丫鬟手中的盘子。 “那东西太油腻,大晚上的,吃多了对身子不好,既然你喜欢,明日用午膳的时候多吃些。” 夕阳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这才把他给安慰好了,冰初在一旁瞧着,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也不知王妃是何目的,居然对一个傻子这么好,若不是有人非要她那样做不可,她以前才不会费心照顾这傻子呢。 “王妃对王爷真好。” “这还用说,整个琉璃上下,真心真意对待王爷的,付出不求任何回报也就只有我们王妃了,不像有些人,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红豆扬长着声调,意有所指,这王府上下,还有谁人不知,又有哪个人不是这样认为的,这冰初回来,绝对没有好事。 “冰初姑娘是因为姥姥病重才离开王府的吗?” 相思擦了擦嘴,声音轻轻的,很是礼貌。没有一点红豆的刻薄。 冰初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顷刻间又蓄满了泪水:“是呀,冰初无父无母。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姥姥看着长大的,若是没有姥姥,也就没有现在的冰初,姥姥病重,我自然是要回去尽些孝道的,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是吗?” 冰初言辞恳切,说的好不可怜,却不知相思在听到这一番话后,那双温婉的眸子露出了嘲讽之意。 “冰初姑娘的卖身契上明明写明没有任何亲人,现在怎么有一个姥姥了,前两日,我又向府里的几个与你要好的下人问明了情况,她们都说你现在只有一人,并不知你回去是为了照顾病重的亲人,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一个姥姥冒出来了?” 冰初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夕颜相思等人会调查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双星眸盯着夏夜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次啜泣成声,两行的清泪,一边哭还一边用绣帕擦着眼泪,不过对于见过红玉哭泣模样的夕颜而言,她这个样子,着实引不起她任何的怜香惜玉之情。 方才被相思揭穿,不见她有任何的惊慌失措之感,夕颜就知道,这女人定然是有备而来,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托词,哭完之后,那缘由才是正理,夕颜料得半点也没错。 “奴婢四个月前得知王爷要娶王妃,想着今后王爷有王妃照顾,这王府再无奴婢的容身之所,留下来也再没了意思,一时伤心想不开才会离开的。” 冰初小心的瞅了夏夜白一眼,顿时羞红了脸,美眸闪烁,春情荡漾。 “在外边的这几个月,奴婢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会想到王爷的模样,想到他在王府被人欺负,这王府这么大,却没有一个对他好的,越想越觉得担心,怎么都忘不了王爷,才厚着脸皮回来的,其实奴婢真的是无颜再回来的,早知道王妃把王爷照顾的这么好,奴婢就不回来了。” 说完嘤嘤的啜泣了起来。 一番话,声情并茂,着实把人雷得不轻。 今日在身后伺候的丫鬟是夕颜特意挑选的,往日与冰初也算是相熟,听她这样说,两人也不由得鄙夷了起来。 这冰初平日里伪装的好,当着大家的面从不说王爷的坏话,也不许别人说王爷的坏话,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冰初这个女人,只是比他们更聪明。更会算计些,她担心王爷,这样的话,当着王妃的面,也亏得她说得出来。 夏夜白忙拂去她的眼泪,恍然大悟的道:“你原来离开我是这个原因。” 夕颜盯着夏夜白的手,差点要在上边烧出一个洞来,夏夜白忍不住笑出了声,走到夕颜的耳畔,“你在外边呆了这么多天,把我一个人丢在王府,这些天我就去找冰初,把你一个人扔在翠竹居,你脖子被人啃了一口,我方才替她把眼泪擦掉,现在我们扯平了,冰初跟在我身边好多年了,这世上,除了你,也就只有她不得已,勉强容忍的了我。” 夕颜撇过头,剜了夏夜白一眼,恨不得将他嘴角往上扬起的笑容给扯烂,然后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几脚,他倒是一点都不肯认输。 红豆看着冰初脸上的笑容,拍着桌子就跳了起来,忍不住大声爆了粗口:“妈的,姑奶奶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这样不要脸的 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这脸皮到底有多厚啊。” 红豆边说边冲到冰初的跟前,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会想到王爷,担心王爷会被别人欺负,我呸。” 红豆也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礼仪了,直接将口水喷到她的脸上:“你对王爷好,你要是对王爷好,我就还不知道这世上有对王爷不好的人。” “红豆,你这是干什么,王妃还在呢,注意分寸。” 相思虽是在指责夕颜,一双温婉如水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冰初,嘴角向上扬起,满是冰冷的讽刺,未有任何制止的意思。 “王爷。” 冰初大叫了一声,整个人朝着夏夜白的身上,像是花蝴蝶一般扑了过去。 夏夜白见了,可怜巴巴的瞅了夕颜一眼,转过身子,忙站了起来:“冰初,你这个样子,颜颜会凶我的。” 夏夜白睁着那一双无辜的眸子,站了起来,脚还没有站稳,夕颜站了起来,狠狠的将他拖到了自己的身后,“冰初,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这样又哭又叫,动手动脚,我若是真想看戏,花些银子,自然有人表演给我看,不用你给我们王府丢人,更不想等下王府的其他下人过来,我与王爷跟着你一起丢人.” 夕颜坐在位置上,挡住冰初,完完全全的拿出了堂堂王妃的威严来。 “王妃,她天生就是个戏子,您要是真的想看戏,何必费那个银子,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红豆凶巴巴的,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脸。 “费些银子找戏子还是好的,我们王妃哪里还会在意那些小钱,就怕这王妃才过上几天清净的日子,就有戏子找上门。要将我们搅得鸡犬不宁。” 相思虽是个好脾气,但这事牵扯到了夕颜,这女人还恬不知耻的想与王妃一起伺候王爷,这人一看就是个爱招惹是非的主,她若是进了王府,怕今后真的就是永无宁日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不就是因为本妃的到来,你才不得已离开王府,与王爷分开的吗?那是不是我该腾出空位来,要不然你在王府如何有立足之地吗?” “王妃。” 跪在地上的冰初突然跪走到夕颜的跟着啜泣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更加没有和王妃争宠的意思,王妃不要误会奴婢,呜呜……” 夕颜静静的坐着,由着冰初哭得痛快,一句话也不说。 冰初跪在地上等了半晌,不见夕颜有反应,夏夜白站在一旁,也不为她说一句好坏,便是唱戏,她一个人如何能唱的下去,不由得心急了起来。 抬头,一双眼睛,盈满了清泪,瞅着夕颜身后的夏夜白,忍不住哽咽出声:“王爷还记得以前与奴婢在一起的日子吗?王妃还没进门,府里所有的人,还有外边的那些人都瞧不起王爷,完全没把王爷放在眼里,说王爷的坏话,还对王爷动手动脚,把王爷打得遍体鳞伤,没有一处是好的,是奴婢在偷偷照顾王爷的,还有那个管家王权,完全不把王爷当主子看,外边的人欺负了王爷,他不但不帮,还合计着外边的人一起欺负王爷,不给王爷饭吃,也是奴婢偷偷给王爷送了饭菜,整个王府上下,就只有奴婢一个人对你好,愿意伺候你,王爷当初还拉着我的手说要娶奴婢为妃,奴婢当时就笑,王爷再怎么遭人欺负那还是王爷,皇家的子孙,如何能娶一个下贱的婢女为妃。” 冰初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雪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楚楚可怜,那一声声哽咽,像是要把人的心都哭碎了一般。 “王爷,可有此事?” “冰初没有撒谎。” 不过当初她给他拿的药全部都是没法用的,每回伺候的他伤上加伤,还有那些送来的饭菜,也全部都是坏掉的不能再吃,那些好的,早就进了她自己的肚子了,哪里还能给他送过来,便是对自己的好,那也是不得已的,当初的他是个傻子,以前的夏夜白,世人对他,除了欺凌,便是羞辱,便是虚情假意待他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冰初而已,他当时不过是个傻子,哪里能辨别是非,再说了,这些话她既然爱听,愿意听,又能把那个人骗过去,他干嘛不说。 “颜颜,冰初待我是真的好。” 夏夜白不忘补充了一句,嘴角上扬,听不出真假。 “王爷,上次王妃生日不是为她准备了烟火吗?还在奴婢那里放着呢,今日王妃特意为冰初姑娘设宴,我们把那烟火拿出来放了吧。” 相思见夏夜白说话实在太老实,眼见夕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唯恐他说出让夕颜生气愤怒的话来,忙想了个办法,想要把他带走,这冰初再厉害,王妃总归是有法子治的。 “好呀。” 夏夜白兴奋的跳了起来,指着跪在地上的冰初:“冰初,你等着,我这就和相思把那烟火给搬过来放给你看。” 夏夜白说完,异常兴奋的跑了出去,相思忙跟了上去。 “王爷。” 红豆见相思把夏夜白带走了,盯着地上的冰初,恨得牙痒痒,现在见夏夜白走了,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的踹上两脚,这个该死的不要脸的女人。 “王爷走了,不是还有王妃吗?有什么事和王妃说也是一样的。” “把王府的其他人下人全部给我叫过来。” 夕颜对一直站在身后伺候的两个丫鬟吩咐道。 冰初不明所以,不过见她这样说,越发老实的跪在地上不动了,两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就不相信府里的那些人是真心服了这女人,怕是和王爷一样,都是迫于她的淫威不得而为之的。 “冰初,你在王府呆了这么多年,我与你谁好谁坏,我不做评价,他们心里有数。” 她自认为对夏夜白一心一意,这世上,她认第二,就不相信还能蹦出个第一来,这世上,除了一个莫夕颜,还有谁是真心待她好的,便是相思,那也是因为自己才如此照顾小白的。 这冰初,若是像她一样,真心对小白好的,她即便是心里不喜欢,也不会做的这样绝,真当她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什么都不懂啊,这样的人,只消一眼,她就知道她绝不是什么好货色。 居心叵测,还如此的冠冕堂皇,想的倒是挺美的,以为她是那些软柿子,好欺负吗?她岂能容忍这样一个人呆在小白身边? 装可怜是吗?那也要平时做好功课才行啊,也许能忍,也许也够会装,但如果她不给机会,你演技再好又能怎么样?演戏终究是演戏,事实胜于一切雄辩。 王府的下人早就知道这边有热闹看了,虽然都忙着手上的活,可不少得了空的早就往这边钻了,这不,夕颜的命令刚下没多久,王府的下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冰初,不明所以的盯着夕颜。 夕颜冷笑了一声,从桌上站了起来,看着围在石桥外的人,转身看了哭得越来越凶的冰初,满是嘲讽。 “以前我还没嫁给王爷,府里府外的下人瞧不起王爷,对王爷动手动脚,你处处照顾王爷,下人们不给饭吃,你偷偷给王爷送饭,你说呢对王爷好,那王爷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说你对王爷好,王爷最落魄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说呢对王爷好,你对王爷的好就是王爷浑身是伤,而你却不知疼痛为何物吗?这些个下人确实该死,冰初,你觉得自己好在哪里?身为丫鬟,伺候主子,那是你的本分,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拿出来说的?” 夕颜身后的红豆不住的点头,两只眼睛冒着火光:“和我家王妃比,你配吗?你知道我们家王妃是怎么待王爷的吗?不知道是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红豆对着冰初冷哼了一声,甚是不屑。 “大婚当日,满朝的宾客取笑王爷,是王妃站出来为王爷出头,对内清理门户,消除了王权那些害虫,你现在瞧瞧,以前那些个欺负王爷的现在还敢做那些以下犯上的事情吗?对外替王爷立威,不让任何人伤害王爷,外边的那些个市井泼皮,还有谁敢我们家王爷动手动脚的?慧春芳那日,王妃见王爷受伤,为了给王爷讨回颜面,肩上受了箭伤,还有东宸府,为了王爷,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这些是你比得上的吗?” 红豆走到冰初跟前,蹲在了地上,一双明眸死死的盯着冰初的水眸,冷笑了一声,夹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夕颜站在红豆的身后,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起,这红豆别的倒很健忘,这一声冷哼倒学得唯妙唯俏。 “别人欺负了王爷,你是在一旁看着,时候才假惺惺的去给王爷上药,我们王妃是在别人欺负王爷的时候,自己扑上去,宁愿让自己受伤,也决不让王爷受一丁点的伤害,你是偷偷给王爷送饭,王妃呢,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到王爷跟前,你说王爷不喜欢吃肉,你自己在吃着肉片的时候,都只顾着自己了,想过王爷了吗?你自己因为什么离开了王府,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回来又是为了什么。有眼睛都可以瞧见,不用非要我说出来吧。王爷不娶你,不是因为你下贱的身份,能有这样一心一意地为他着想的王妃,还要别的蛾子作甚?王府王爷能有今日,全是我们王妃用性命搏出来的,难道非要把这好端端的王府闹得天翻地覆不成?” 红豆冷笑出声,突然站了起来,退到了夕颜的身后。 “王妃,你别听她乱说。” 方才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突然站了出来。 “对,我也看不下去了。” “这冰初对王爷好?哪里对王爷好了?我们是当着众人的面在王爷身上添伤,她呢,就是背地里对王爷动粗,她的那些药根本就是不能用的。” “奴婢亲眼看过冰初给王爷送饭,都是些坏掉的不能再吃的东西,有些都发毛了,也就只有王爷身子骨好,吃了才没事。” 另外一个下人站了出来,指责地上的冰初。 “你们血口喷人,如果我对王爷不好,王爷怎么会说娶我?” 冰初转过身,瞪着王府的那群下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怒火滔天:“我看你们就是见不得我现在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们根本就是眼红。” 夕颜笑了声,扶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冰初,“他们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这样是做什么?你道自己是个心慈的圣女,可他们怎么却说你心如蛇蝎,怎么回事,你自个心里明白,不过你也算是伺候了王爷一场,也没对王爷动粗,王爷心里也还是一直念着你的好的,经常向我提起冰初这冰初那的,夸赞着你呢。” 冰初用袖子掩住半张面孔,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得意:“这么说王妃答应王爷收我做妾了?奴婢是真心对王爷好,想要照顾他的。” 夕颜微微的怔住,这红豆说的果真有理,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当真是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金钟罩,刀枪不入啊,她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整个王府的下人排斥,她还有脸皮赖在这里啊。 夕颜暗自觉得好笑,臂弯中的与人突然哎哟的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哽咽道:“奴婢不过是想好生照顾王爷,王妃不许就算了,为何要置冰初于死地呢?” 夕颜刚反应过来,回过神,便看到站在人群中抱着烟火的夏夜白与相思。 夕颜冷冷的瞥了冰初一眼,这女人可真是有够会演戏的,一个梨花带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却以为别人什么都不懂,不过是演戏而已。 夕颜俯身再去扶冰初,冰初自然不肯,让她扶自己,推了她一下:“奴婢当不起。” 夕颜顺势跌倒在地上,呀哟了一声捂着自己左边的肩肘受伤的位置,蹙眉交出了声,一旁的红豆见了,还以为是牵动了旧伤,忙叫道:“王妃,您怎么了?” 夏夜白见夕颜跌倒在地上,秀眉蹙起,正是上次受伤的地方,不由得跑了过去,一旁的夕颜忙上前挡住:“王爷,奴婢只是想好生照顾王爷才是,没想到王妃会发怒动气,冰初这就离开王府,另寻他处,免得在这里碍了王妃的眼。” 冰初跪在夏夜白的跟前,伸手拽着他的衣裳,仰着头,一双梨花带雨的雾眸楚楚可怜的盯着夏夜白,哭得好不可怜。 夕颜倒在地上,双手抱着石凳,脸贴在上面,眉头皱起,紧咬着唇,半点声音也没有。 “王爷,奴婢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冰初见夏夜白不开口,想到以前种种,心里认定,夏夜白定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的,要不然这些日子也不会一有空就去找她。 “这么晚了,外边遇到坏人怎么办?” 冰初一听,双眸顿时放光,转身对着夕颜满是挑衅。 “还是明日一早再离开吧。” 夏夜白挥开冰初放在自己衣摆上的手,浑身煞气,冷冷的下了领命。 忙不迭地跑到夕颜跟前,上下检查了一番,面色焦急,“你怎么样?伤哪里了?” 夕颜笑了笑,好不得意,好不客气的挥开夏夜白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灰尘:“她算个什么东西,也能伤到我莫夕颜,你可是瞧见了,这可不是我逼着的,是她自己非要走的,不能赖我,不过她现在还是戴孝之身,呆在王府确实不适合,她可是一心一意想要嫁给王爷为妾呢?王爷有如此美人眷顾,是不是很开心啊?” 夏夜白仔细的看了石桥上的冰初几眼,似是在观察些什么,半晌转过身,对着夕颜呵呵的笑出了声:“没颜颜一半好看。” 言罢走到冰初跟前,蹲在地上:“冰初,你不是说要为奴为婢照顾我的吗?怎么现在变成小妾呢?我可不敢要你,颜颜说了,要是我纳妾,就把我给休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纳妾的。” 冰初没料到夏夜白会与那些人一般给自己带来难堪,自己唯一的依仗也没了,这王府是呆不下去了,顿时恼羞成怒,大喝了一声:“谁愿意嫁给你一个傻子了?鬼才愿意伺候你,小妾?便是给我当正妃,我还不稀罕呢,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我就该和那些人一样,狠狠的在你身上踹上几脚。” “颜颜。” 夏夜白见冰初这样说,不但不生气,眼底还倾泻出淡淡的笑意,银白面具散发着金黄的光,可那嗓子却是带着哭腔的,委屈的跑到夕颜跟前,那带着淡淡的笑意的眼眸顿时盈满了水雾,可怜巴巴的。 “她比你还凶,她才是母老虎。” 冰初见夏夜白这样说,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夏夜白还有夕颜,愤怒的跺了跺脚:“你,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那一双星眸睁得大大的,两边的脸颊涨的通红,发丝凌乱,方才那让人怜惜的气质顿时荡然无存。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走到冰初的跟前,愉悦的笑出了声:“我就是欺负你,我们就是欺负你,怎么了?” 那一双愉悦的眼眸眯起,射出刀芒一般的寒光,松开夏夜白的手,对着冰初顿时就是狠狠的两个巴掌,夕颜的力气不小,这两巴掌又是用了力的,冰初顿时又重新跌倒在地上。 “贱婢,傻子是你能叫的吗?” “你,你们-” 冰初仰着头,指着夕颜,被她浑身的冷气骇住,心里气愤的要命,半天却没说出话来。 “你们欺人太甚。” 言罢,狼狈的爬了起来,跺了跺脚,哭出了声,捂着脸,跑着离开了。 夕颜看着她的背影,想到她方才吃瘪的模样,甩了甩手,顿时觉得爽快,大笑出声。 “王妃,才两巴掌而已,你应该在她身上狠狠的踹上两脚。” 红豆盯着冰初的背影,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的做着动作,指一指一旁的湖畔:“再让人把她扔进了湖畔喂鱼。” 夕颜眨了眨眼睛,看着红豆,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我怎么没想到,下次红豆记得要提醒我,扔下湖水之前再把她的衣裳给脱了,要不然怎么洗澡啊。” 夕颜幸灾乐祸,几个人一起笑出了声,用手推了推夏夜白:“王爷,你的青梅竹马伤心的跑着离开了,你怎么还不去追?” 夏夜白摇了摇头,一副受伤的模样:“她对我的好也是别有居心的,这世上,就只有颜颜一个人待我是真心的。” 夏夜白靠在夕颜的怀中,乖巧的蹭了蹭。 “方才都看到了吗?” 夕颜指着冰初消失的方向,对着石桥另一头的丫鬟问道。 那些个婢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一种一头雾水之感。 “将来你们也会成亲,会有自己的家庭,管好自己的男人,少让他们在外面沾花惹草,若是不慎招惹上这种厚脸皮的吸血鬼女人,装大方,扮贤淑,最后吃亏的就只有你们自己,若真是喜欢,就不会愿意与别人分享,男人三妻四妾,你们凭什么要一心一意,男人敢爬墙,你们就要爬窗,看他们还老不老实。” 自己喜欢,就不会愿意与别人分享,众人愣在当场,呆呆的看着台阁正中的夕颜,一瞬间有种眼花的感觉,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能要求他们像自己一样,只是对方的唯一吗? “烟火带来了吗?” 夏夜白从夕颜的怀中站了起来,点了点头:“上次你生日,原本是想要给你一个意外惊喜的,哪想到你居然说累了要回去休息。” 夏夜白憋着嘴抱怨道。 “今天也一样,终于把那瘟神送走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夕颜拍了拍手笑道,拉着夏夜白的手就往外跑。 烟火点燃的瞬间,整个夜空霎时燃烧了起来,从小到大,夕颜未曾如此近的看过盛放的烟火,绽开,落下,有时只是溅起暗金色的雨花,也会有一刹那的辉煌,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俱全,万紫嫣红,,天空恍若白昼,天上的所有的星辰像是一瞬间随着那烟火陨落,一瞬间的光彩,一瞬间说不出的美丽,然后一瞬间的光华已足矣,便是燃烧成了灰烬,但终究辉煌灿烂过。 “颜颜。” 夏夜白蹦蹦跳跳的站在夕颜的身后,双手捂住她的耳朵,烟火下,绝世的容颜越发的艳丽起来,衬着那淡淡的笑容,让人说不出的心悸,闭上眼,纵然是在这空旷的地方,依然可以很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荷花的香味,夏天的味道在她身上永远不会消逝一般。 浮游一声,昙花一现,便是这烟火也一样,他们的生命虽然短暂,但终究曾经辉煌灿烂过,没有任何遗憾,所以颜颜,若是你想要活出自己的价值,我不会阻止。 “嘭,嘭。” 烟火不断的发出声响,整个碧湖湖畔,一片的欢声笑语,无比的喧闹,夏夜白仰望着天上的烟火,淡淡的开了口:“颜颜,我骗了你,但我绝对不会向你说对不起的。” 烟火辉映下,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光华流转,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的闪过。 “夏夜白,你快看,真好看啊。” 夕颜突然捉住他的手,指着天上迸发的烟火,双手放在唇边,仰望着天空,大叫出声:“夏夜白,你要对我好,一心一意的对我好。” 清脆的叫声随着烟火一起,在恭王府的上空来回不停的飘荡,银花火树,渐渐的落下帷幕。 第二天,夕颜起来的时候,外边已经是太阳高照,整个房间也盈满了暖暖的光,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明明昨晚没有饮酒,可脑袋却是昏昏沉沉的,她用手轻轻捶了捶发昏的脑袋,直接走到了外边,来回看了一眼,都没瞧见夏夜白,披上衣服,穿了鞋,就走到了门口。 “红豆相思。” 相思忙着别的事情,红豆在门外伺候,听到夕颜的叫声,忙跑了过来,笑道:“王妃,可是那瘟神被赶走了,居然睡得这样安稳?” 夕颜也没多想,四下看了眼:“王爷呢?怎么没瞧见他?” 红豆哦了一声,“那瘟神不是要离开王府了吗?王爷为她践行去了。” “出去了。” 夕颜一听,顿觉得不妙,急忙忙的跑回房间,穿戴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跑了出去。 “哪里?” “听说是岳阳楼。” 商途官道 094 冰初的下场(小白出手了) “冰初,不是说出岳阳楼吗?这是哪里啊?”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碧蓝的天空,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山风吹过,两旁的古树拂动,带来阵阵的凉意。 山路崎岖,来往的路人很少,冰初走在前边,夏夜白气喘吁吁的紧跟在她的身后追着,上气不接下气。 “冰初,好累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夏夜白跟不上,双手撑着膝盖,蹲着身子,停了下来,直接不走了。 冰初手上拎着个包袱,见四处来来往往零星的几个肩上扛着锄头的壮汉,眉头不由的皱起,看着落了自己一大截的夏夜白,瞧了瞧正中的日头,整张脸板起来了,却还是不情不愿的扬起笑容,走到夏夜白跟前。 “王爷是个念着旧情的,要不然今日也不会送冰初了,也不枉奴婢这些年尽心尽意伺候了您一番,王爷的情况,奴婢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那岳阳楼,号称皇城的第一酒楼,王爷的身份自然不能坐在一楼的大厅与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同堂了,二楼的雅间,王爷身上哪里来的银子,没有银子那里的人岂会随随便便让我们进去的?” 冰初走到夏夜白跟前,言辞恳切,那双眼睛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了一般,句句都站在夏夜白的角度上,着实善解人意得很。 “不是奴婢抱怨,王爷才是恭王府的主子,可依奴婢看,整个王府的人,有哪个人把王爷放在眼里的,王妃的命令是命令,王爷说什么,可有人放在心上?哪个王爷出府不是前呼后拥的,腰缠百金的,可王爷呢?王妃把王爷实在管得太紧了,堂堂王妃,没有一点容人之量。” 冰初叹了口气,见夏夜白要坐在地上,忙拽住他的手:“奴婢思前想后,还是不要给王爷添那些麻烦了,那些个银子王爷放在身上,看到什么喜欢吃的,用钱也方便些,过了前边这个山头,离奴婢家就不远了,前边这林子怪恐怖的,王爷看在我们以前多年的情分上,再送送奴婢吧。” 冰初温言细语,好说歹说,差点就在夏夜白的跟前跪下来求他了。 嘴巴上这样说,心里却把夏夜白骂了个半死,真不知王妃是怎么想的,这王爷疯癫痴傻,面目丑陋,整日戴着面具,还喜胡搅蛮缠,身为男人,走这么点路就抱怨这抱怨那的,别的王妃哪个不是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走在路上面子上都有光,哪像这个傻子,什么都给不了,这天底下,也就只有那母夜叉才能容忍得了这傻子。 那女人不是情愿青灯古佛,常伴佛祖左右,也不愿嫁给七皇子,莫不是大婚那日撞坏了脑子不成,冰初越想就越觉得有理,肯定是那女人把脑子撞坏了,才会把这样一个傻子废物当成宝。 “那让我坐会,我等下就送你上路。” 夏夜白仰着头,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微微的有些晃眼起来。 冰初听他这样讲,心里虽然着急,来回瞧了四周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夏夜白继续坐了一小会,冰初再三催促,夏夜白这才起身,像方才一般,冰初手上拿着行囊走在前边,夏夜白紧跟在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慢慢的前行。 经过方向那一段崎岖的山路,便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放眼望去,四周全部都是参天的古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遮天蔽日,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零零散散的洒落了进来,只有一点点的光亮,外边阳光明媚,这里边却着实有些阴暗,有风吹来,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整个密林,除了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苍翠,来往就只有夏夜白与冰初二人,而方才一直战战兢兢跟在冰初身后的夏夜白突然直起了身子,面具下那双眸子看着四周茂密的树木,来来回回的像是有无数的人影晃动。 嘴角忍不住上扬起,转过身子,看着放慢步子的冰初,又慢慢的垂下了脑袋。 “哎呀。” 夏夜白方才垂下了头,便听到前边传来的尖叫声,银白面具下的明眸光芒一闪而过,忙小跑了上去,蹲在地上:“冰初,你怎么了?” 冰初眉头紧蹙,整张脸皱成一团,指着不远处的石头,紧抿着唇,一双眼睛痛得差点掉出泪来:“刚才不小心扭到了。” 冰初边说,那晶莹的眼泪便从眼眶慢慢的流了出来,试着站起来,好几次却都没有成功,她吃痛的摔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转过身,眼泪掉的愈发的快,看站在身后发愣的夏夜白,楚楚可怜的叫了声:“王爷。” “王爷。” 连续叫了好几声夏夜白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走到冰初的跟前:“怎么了?现在怎么办?” 夏夜白双手不停的揉搓自己的手臂,两只眼睛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小心的瞥了四周一眼,蹲着身子很是小声的对冰初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树上有人了,冰初,这地方这么阴森,你说会不会有鬼啊?” 夏夜白说完,小心翼翼的瞧了四周一眼,像是这地方真的有鬼一般,浑身忍不住打颤。 “你说鬼会不会来捉我啊?” 夏夜白对着冰初的脸突然睁大了眼睛,大叫出声。 “啊。” 冰初被夏夜白吓了一跳,突然大叫了一声,撑在地上的双手乱挥,重心不稳,整个人突然倒在地上,狠狠的剜了夏夜白一眼,方才余魂未定,脸色苍白,怒道:“王爷,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你胆子也太小了,也就只有王妃那脑子被撞坏的人才会看上你这样没用的废物傻子。” 冰初见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把夏夜白骗进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说话自然也是不客气了,连讽带刺的,难听刺耳。 夏夜白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蹲到了冰初的跟前,那双清澈的眸子依旧无辜,紧抿着唇,委屈至极的盯着冰初:“冰初,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凶啊?我才不是傻子呢,颜颜说我不是傻子。” “你不是傻子,那谁是傻子呢?那个女人当然不会说你是傻子呢,谁愿意承认自己嫁了一个傻子啊,说出去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吗?” 冰初边说边仰着头,笑出了声,并未发现那银白的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赤诚无辜的眸子闪过的锋芒狡黠,同样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你这坏人,鬼一定会来把你捉走的,牛头马面,还有那些个牛鬼蛇神马上就要来找你下地狱了。” 夏夜白说完,冷冷的笑了声,伸出双手,放到冰初的颈脖上,舌头也伸展了出来,这地方四周都是树木,原来就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觉,在配上夏夜白那张莲花盛开的银白面具,愈发的狰狞起来,冰初向后退了几步,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感觉到那双清澈的眼眸流露处冰冷的嘲讽,可又觉得不像,本能的向后倒退了几步。 这树林的两边都是树木,只有中间一条并不是很宽敞的小道,地上是细细的沙子黄泥路,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锋利的小石子,冰初被夏夜白吓得不轻,夏夜白已经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可那双星眸依旧满是恐惧和防备的盯着他,直到手上不小心碰上了石头,雪白的掌心从石子划过,手上顿时流出血来,冰初这才回过神来。 自己被那个恶女人教训了就算了,现在居然被一个傻子给吓住了,想到这段时间的窝囊,冰初只觉得心火燃烧,仰头看了四周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和得意:“想看戏看到什么时候,那个傻子就在这里,你们还不快点出来把他给我捉起来,我非得在他的身上好好捅上一刀不可。” 如水般的星眸眯起,明明是同样的动作,可由不同的人做来,一个是让人爱不释手,另外一个却让人心生厌恶。 冰初的话刚说完,一群黑衣黑裤的人手上拿着刀剑,脸上蒙着黑纱,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将夏夜白团团围住。 冰初见了,勉强从地上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那一群将夏夜白围着的人群跟前,指着正中的夏夜白:“那个女人不是在意吗?好好好!” 她连续道了三声好,大笑出声,山间有风吹来,四周的树木晃动,对着这笑声一起,惊得不少鸟儿乱飞。 “伤在王爷身,痛在王妃心,我这些日子在恭王府受的屈辱,就从王爷的身上讨回来。” 随后,又是几声阴冷的笑声。 夏夜白站在正中,不惊不慌,动也不动,其余的人见了,还以为他吓傻了,眼底不由的流出了几分得意之色,直到最后一个人下了地,夏夜白闭上眼睛,像是聆听四周的风声一般,再睁开眼时,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已染上淡淡的瑰红之色,嘴角上扬:“莫青莫离,一个不留。” 那声音,对着山涧的风一起,明明是低不可闻的,却让人有种山崩地裂之势,像是有千军万马而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群身着青裳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跟前,将夏夜白团团护住,像是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公子。” 众人齐齐的叫了声,声音洪亮整齐,只是一声,像是周围的树木也一样被撼动了起来。 “哈哈。” 夏夜白展开双手,突然大笑出声,和冰初阴冷而又恶毒的笑声不一样,夏夜白的笑声低沉而又暗哑,夹带着说不出的愉悦和爽朗。 众人顿时有种天地齐齐变色之感,明明是夏日,可他们却觉得周围冷风阵阵,黑衣青裳飞扬,墨丝舞动,在场的他们好像也要随着这笑声一起,和那树木一样,被风吹了左右摇摆。 外围的一群黑衣人,露在外边的那双眸子呆呆的盯着正中笑得好不恣意畅快的夏夜白,眼底皆露出震惊之色,这不是傻王吗?那个癫狂痴傻的无能废物吗? 那一群黑衣人很是默契的转过身子,盯着斜站着的冰初,眼底皆呈现了同样的疑惑,那个戴着银白面具的人真的是傻王吗?会不会是这个女人搞错对象了? 震惊的不止是他们,冰初眼见那一群身着青裳的人从天而降,将夏夜白团团围住,她完全被那一声公子给骇住了。 “公子?” 她呢喃了一声,看着正中间的夏夜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那群黑衣人认为不可能,而她更加认为不可能,自从王爷被封为恭王爷住在恭王府以后,她便一直跟在夏夜白的身边伺候,除了这几个月,她几乎是寸步不离他的身边,现在的这种状况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而且,他若是真有本事,怎么会让那些人欺到他的头上。 “莫青。” 莫离叫了一声,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出了人群的包围,身后一群同样身着青裳的人跟在身后,将方才围住夏夜白的那群黑衣人顿时反包围了起来。 莫青一马当先,手上拿着一把宝刀,身形快如闪电,偏生还力大如牛,所经之处,血水四溅,黑衣人不停的倒下。 “敢对公子不敬,把他们碎尸万段。” 莫青站在夏夜白的身前,对着冲上去的那些人大叫道,言罢,那些青裳男子一个个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越战越勇,那些黑衣人到现在还处于震惊之中,尚未完全回过神来。 这怎么可能?癫狂痴傻,面目丑陋到要终日戴着面具,连乞儿都可以欺辱的,皇家最不起眼的皇子居然不是个傻子,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伪装,多么可怕的事实,而他们主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尚不自知,他们一个个虽谈不上精英,那也是从小就接受专门训练的,可现在呢,他们在这一群人的手下如此的不堪一击,他们手上拿着的刀砍在他们的身上,那动作,就好像是杀死一只鸡般,轻而易举。 黑衣人越来越少,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偶尔也会有身着青衣的人倒下,但那几乎是少之又少,想杀那个傻子已经是不可能了,现在即便是想要保命那也成了一件难事,余下的那五六个黑衣人见势不妙,护着一个人就要逃跑,既然难逃一死,那至少让自己的这些战友死得有些价值,必须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莫离见他们要逃,踩着地上一群黑衣人的尸体快速的飞了过来,依旧是一刀一个,高高举下,重重落下,然后便是一条生命。 “该我出手了。” 眼看着那个黑衣人越跑越远,莫离却忙于应付扑上来的另外几个人,分身乏术,莫青笑了笑,吹了吹口哨,随便从一旁的青裳侍从手上夺过宝刀,众人只感觉有疾风从自己的身旁刮过,在心里感叹,这世间,居然还有青色的流星。 拦住莫离跟前的最后一个人被解决,莫离抬头,便瞧见距离他此处二十米远的地方,隐隐有一黑一青两道身影交缠,他快步冲上前去,脚步还没有停下,便听到一声吃痛的尖叫声,血色四溅,将暗灰色的树干染红,一滴滴洒在黄泥路上,随后,那身着黑衣的人脖子一松,整个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浅浅的印记,上边的鲜血还在不停的喷射。 “我跑步的时候你还在学走路呢,和我比快,自不量力。” 莫青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在他的身上狠狠地踢了两脚,这才作罢,转过身,对着莫离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像是他方才杀的是一只鸡,而并非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莫离走了上去,对他这样的举动一点也不担心,看都不看他一眼,蹲在地上,似在他的身上找些什么,莫青见了,蹲在地上,看着忙碌的莫离:“你在找什么?” 莫离这才抬头,看了莫青一眼,脸色未变,将地上的尸体翻了过来,只听的叮咚一声脆响,一块青铜色,上面刻着羽毛的图案,突然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 “真的有东西。” 莫青看着莫离手上拿着的令牌,作势就要去抢,却被莫离躲过:“交给公子。” 说完,头也不回就朝着夏夜白所在的位置走去。 “公子,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到的。” 莫离走到夏夜白跟前,毕恭毕敬的将东西递到他的手上,转过身子,指着方才被莫青一刀毙命的黑衣男子。 夏夜白点了点头,然后取过令牌,伸手轻轻的触碰上面的纹路,嘴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轻轻的笑出了声,可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却闪耀着冰冷的寒芒。 “公子,你看。” 莫离指着上面的青色的令牌,面色有些凝重。 “公子,我刚才看这个女人一瘸一拐的想要逃跑,你看怎么处理?” 莫青好奇莫离手上的令牌,原是准备和他一起过来的,哪想到刚走到一半,便瞧见趁着慌乱,伺机逃跑的冰初,因为脚受了伤,跑不远,莫青的速度又快,几下就把她逮了回来,直接扔到夏夜白跟前。 夏夜白看也不看地上的冰初一眼,将那令牌收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几个青衣人,问出了声:“都死了吗?” 那青衣人跪在夏夜白跟前,双手撑在地上:“五十六人,没有一个活口。” 夏夜白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莫离指着一旁的几个人,开口道:“毁尸灭迹。” “是。” 一旁的几个人听了对着夏夜白抱拳,大声应道。 静了,静了,方才刀剑撞击的声音没有了,四周的鸟儿也被惊走了,整个密林,那一记响亮的声响像惊雷一般,随着风在林间来来回回飘荡。 她怎么就看错人了呢?明明就是一个傻子,怎么变成公子了,身边还有这么多厉害的人,现在怎么办? 冰初被莫青扔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方才被捉住的那一刻,她就一直胆战心惊,方才那一声更是让她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浑身颤抖的厉害。 她以前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她自个心里清楚的很,她以为他是傻子,虽然没有明着欺负他,待他其实是不好的,他肯定也感觉出来了。 “王爷,就看在我以前照顾了你一场的份上,饶——了我——我这一次吧,我今后给你做牛做马——马,今后我一定好好照顾您。” 冰初跪在地上求饶,整个就要扑到夏夜白的身前去,夏夜白瞧都没瞧她一眼,直接躲开。 “厚颜无耻,装模作样,贪慕虚荣。” 莫青站在一旁,毫不客气的给出了中肯的点评,看都不看她一眼,十分的不屑。 “公子,我说的都是句句肺腑,王爷心地善良,有一颗赤诚之心,奴婢也想好好照顾王爷的,那些事情,奴婢都是逼不得已,都是王权王总管让我那样做的。” 冰初声音哽咽,一边哭一边说,整颗心完全被慌乱恐惧填满了:“王爷,你也知道,以前在王府谁敢不听王总管的话啊,奴婢不过是个奴才,也不敢违抗啊,奴婢也想给你送些上等的药材,最好有肉能补补身子,他们欺负王爷的时候,也能挺身而出,奴婢不是王妃,哪里有那个本事啊。” 冰初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偷偷看了夏夜白一眼。 苍翠茂密的古树下,四周一片的阴暗,银白面具折射出光芒,那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笑意,瑰红的色彩带上了冰冷的星辉,面具上的雪莲盛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明明是高贵圣洁的莲花,此刻却让人觉得妖媚,极其的妖艳。 夏夜白今日也是一身青裳,袖口的位置绣着金边,衣领上是一朵金色的莲花,小小的,并不起眼,那衣服的料子,也是不一样的,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尤其是那满身的冰寒,像是天山雪巅上终年不化的寒冰一样,让人全身上下不由的发寒。 “你是你,自然无法与颜颜相提并论,今日之事,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夏夜白蹲在地上,黑曜石般的眸子满是压迫的逼近冰初,不带半点的感情,那碧绿的颜色明明是充满了生机了,可现在,却只能让人感觉到一片死寂,让人连死的心都有了。 冰初不敢抬头,双手撑在地上,将脑袋垂得很低很低,夏夜白每凑近一点,她的身子便一点点的后仰,以前任她揉捏的那个人现在却好像洪水猛兽一般。 “没人指——指使,是奴婢——奴婢为了报复王——王妃才这样做——做的。” 冰初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得厉害,断断续续的,有些结巴。 “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把我们家公子当成三岁的小孩耍吗?我可告诉你,公子除了夫人,对其他的女人可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的,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可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莫青笑呵呵的开了口,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和手臂,骨骼咯咯作响,冰初忍不住想到方才他把那人一刀毙命的场景,嘴唇哆嗦,想要开口求饶,因为害怕,怎么也开不了口。 莫青一只手扯了扯莫离,另外一直手指着地上的冰初,笑得越发的开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掂量掂量,就这点本事,还敢和我们家夫人抢公子,真是不自量力。”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有什么目的?你要是老实交代,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不然。” 夏夜白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站了起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漏下点点的星辉,洒在他的身上,背光而立,傻子和公子,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可以前谁见了他不是狠狠的推开,然后在他身上踹上几脚,可现在,那人的背影却让人觉得高大敬畏,忍不住想要膜拜起来。 “你若能调动得了皇宫的御林军,这些年也就不会在王府照顾我们家王爷了,你要是再不开口,今后可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莫离盯着冰初,对着自己的颈脖子,做了个杀的动作,冰初一愣,整个人吓得跌倒在地上。 莫青转身看着夏夜白的背影,微微的也有些诧异,方才那些人竟是皇宫里面的御林军,难怪呢,训练如此有素,他们如此的拼命,一定是想留下一个人回去通风报信。 “王爷。” 冰初边哭边快步跪走到夏夜白跟前,拽住他的衣裳,大哭出声:“王爷,这个奴婢真的一无所知,奴婢也不曾见过他,更加不知道他是谁,奴婢八岁的时候,便被他相中,在王府伺候王爷,观察王爷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这次回王府,也是他安排的,吩咐奴婢拆散你与王妃,让你们二人产生间隙,回王府之前,那个人曾给了奴婢一包药。” 冰初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小包包裹得整整齐齐的药粉来,颤颤巍巍的递给了夏夜白,夏夜白接过药粉,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药是他交给奴婢的,让奴婢想办法放到王妃的膳食中,王妃对奴婢处处防备,连奴婢近身的机会都不给,奴婢至今还未得手。” 闻言,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顿时像是充血了一般,腥红的一片,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的森森寒意。 “公子。” 莫青凑了过去,将夏夜白手上的药包拿了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皱起,脸色顿时大变:“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对王妃下如此狠手,若是让我知道了,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还有吗?” 轻柔的声音在林间飘荡,随着那夏日的风一起,吹在身上,打在人的心尖上,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凛冽。 “王爷。” 冰初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仰着头,一双星眸楚楚可怜,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极尽的温柔:“是那个人让奴婢把王爷带到这里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何目的啊,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一切都是奉命行事,要是奴婢不这样做,他肯定会杀了我的,奴婢还不想死啊,王爷你可要小心些,他想要伤害的就只有王妃而已,肯定是王妃平时为人太过凶悍,得罪了谁,才会牵扯到王爷身上的,安全着想,王爷还是早些离开王妃吧。” 莫青托着下巴,看着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冰初,眉头皱起,那双清凉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疑惑,转身看着一旁的莫离:“大哥,那个人是什么眼神啊,居然给王爷挑选了这样一个侍婢,要找也要找个像样些的吧。” 莫离看了自家的弟弟一眼,一双如死水般的眼神又落在了冰初的身上,这个女人,厚颜无耻,爱慕虚荣,贪生怕死,在他们看来,她简直是一无是处的,但这样的人确实最好控制的,只要许以好处,不危及她的性命,她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 这冰初,一看就知道是贫苦人家出来的,能吃苦,也很能忍,若王爷真的是个一无可取的傻子,谁愿意浪费青春在他的身边呆上那么多年。 “没想到你现在还能为我着想。” 夏夜白转过身,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冰初,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星星点点的光亮漏进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逆着光,不敢直视,也不能直视。 冰初现在已经被吓破胆,哪里还能理解夏夜白话中的含义,听夏夜白这样说,忙仰着脑袋,一个劲的点头:“王爷明察,奴婢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今后必定做牛做马,一心一意照顾王爷的。” “我们家公子不过只是个傻子,如何担待得起你照顾他,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我们王妃那撞坏了脑子的人才有资格照顾我们家公子。” 莫青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这样的女人,大街上一捉一大把,他们家公子便是眼睛瞎了,也不会留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的。 夏夜白冷笑了一声,轻轻的颔首,低头玩弄着手上的药粉:“你跟在我身边,尽心伺候了我这么多年,到最后还如此体谅我,我不是没心没肺的傻子,念着你的旧情,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夏夜白刻意咬重照顾二字,低低的笑出了声,将药粉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双手张开,背过身子,过了半响,又将头转了过来:“冰初,你看到了吗?” 夏夜白指着四周茵茵的树木:“那些个牛头马面,还有那些个牛鬼蛇神马上就要来找你下地狱了。” 冰初听了,脸色煞白,面无人色,整个人像是死水一般,瘫倒在地上,两只眼睛惊恐的望着四周,顿时像是发了疯一般,她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黑白无常手上拿着勾魂的铁链,要将她的魂魄锁起来,耳畔四周嗡嗡的响,群鬼在闹动一般。 “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冰初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凌乱的发丝披散在肩上,脸色苍白,嘴唇惨白,整个人就像是鬼一般,发疯的女鬼,手上胡乱的挥舞,冲到夏夜白的跟前。 夏夜白嘴唇扬起,不费吹灰之力的避开,那轻柔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一般,“千不该,万不该,你最不应该的便是在她身上动了歪脑筋,要不然我真的会念着旧情,放你一条活路。” 青裳飞舞,像极了夏日里在风中飞舞的碧绿的嫩叶,微微的一个转身,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散发着冷光,像是冲破了清晨重重黑云的旭日一般,有犹豫,却没有丁点的挣扎,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方才被他避开的冰初跟前,手指轻弹,一通身碧绿,晶莹剔透的丹药便进了冰初的肚子。 “咳咳。” 冰初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整个人从方才癫狂的状态中平复了下来,青丝凌乱披散在肩头,浑身上下到处沾满了黄泥,那张雪白的脸上也是一点点的黄色。 额前的发丝随风起舞,露出那双满是惊恐的眼眸,黑黑的眼珠翻白,死死的盯着夏夜白:“王爷给我吃了什么?” 也不管自己的手是不是干净,边说边用力的往自己的咽喉捣弄,想要吐出来,可那东西已经进了肚子,哪里是能吐出来的,黄疸水吐了一地,恶心至极。 “呵呵,吐不出来了,那东西一进你的肚子就消化了。” 莫青好心的提醒,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啊。” 冰初突然尖叫了一声,方才苍白的脸顿时像是火烧了一般,整个人痛苦的倒在地上,抱着肚子,下一瞬,她的双手突然不停的挠着自己的脸,那张原本尚算得上秀气的脸顿时大片大片的红肿起来。 “啊。” 凄厉之极的一声尖叫,在树林的上空来回的飘荡,方才那张又红又肿的脸,在一瞬间龟裂开来,不一会又长出了一张新的脸,与之前的那张脸一模一样,皮肤却更加的柔滑细腻。 “本公子说话算话,既然允诺了送你上路,就会好好送你上路。莫青,把她身上的衣裳全脱了,扔到湖里喂鱼。” “啊。” 不过是顷刻间的功夫,冰初的身上也换了一层皮,脱胎换皮之痛,岂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冰初双手不停的挣扎,看着夏夜白,想要求饶,可话还没出口,就变成了一声声痛苦的尖叫。 “你这样会吵到公子的,死都不让人耳根清净些。” 莫青不满的嘀咕了一声,单手拎着还在不停挣扎着的冰初,身后跟着几个青衣男子,不一会,便消失了。 “公子。” 莫离走到夏夜白的跟前,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方干净的手帕。 “不用了,擦不干净了。” 夏夜白低头,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向下翻转了好些回,眼眸似有些沉痛。 “莫离,我的手上也沾染上了森森的白骨了。” 那声音,轻轻的,似痛苦,又像是轻松而又愉悦的。 “公子可以不自己动手的。” 嘴角下垂,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有了一丝龟裂。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夏夜白仰望着森森的古树,遮天蔽日,感叹出声。 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而他要保护的人就在身边,这双手,如何能不沾染上鲜血。 “夫人外出,多派几个人保护着。” 莫离点了点头。 “公子的躁狂吸血之症很久都没有发作了。” 自从大婚那晚,公子咬了夫人的脖子之后,喝了她的血,已经快四个月了,再也没有发作。 夏夜白笑了笑,快步走了出去:“这个时候回去,应该还能赶上与颜颜一同用午膳。” 夕颜出了王府,急忙忙的赶到岳阳楼,恰巧是用午膳的时间,岳阳楼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与上次看到的冷清迥然不同。 马车还没停稳,夕颜便跳了下来,走到门口。 “客官几位啊?” 夕颜捉住上来招呼的那人:“你们可有瞧见七王爷,就是脸上戴着银白面具的那个?” “哦。” 那小二笑着,拖长声调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傻子王爷啊?” 夕颜心里不悦,不过现下也没有时间计较那么多:“你有没有看到他?” “没看到。” 夕颜恼火的哼了一声,用力的将他推开,转身跑了出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流,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王爷,您瞧,那不是四妹妹吗?” 二楼的房间,莫芸菲一身艳丽的裙装,指着在门口处来回踱步的莫夕颜。 夏天辰转过身,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的瞧见了那不知在自己梦中出现了多少回的身影,一身的素衣,满身的阳光,似有些焦灼,较小的个子,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明明不该是那样抢眼的,可你的眼里偏偏只容得她一个人。 “她看起来好像很着急。” 莫芸菲声音甜甜的,小心的看了夏天辰一眼,见他的视线直直的停留在她的身上,双眼不由得冒出火光。 夏天辰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那一双桃花烂漫的眸底深处被深深的仇恨沾染,转过身。握住莫芸菲的手,嘴角微微的上扬,眼底的仇恨皆被一腔柔情遮掩。 “应该是七皇弟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在上边坐着,我下去问问究竟,很快就回来,等下逸风若是来了,你就说我有事,不要告诉他莫夕颜来过这里。” “为什么?” 莫芸菲被夏天辰的笑容迷惑,不过心里还是不明白。 “肯定是那个傻子发生什么事了,上次他们在东宸府那样羞辱你,还让你我丢尽了颜面,你干嘛还要帮她。” 莫芸菲盯着阳光下一身素衣,却依然无法掩饰其惊天美貌的莫夕颜,满是嫉恨:“最好是那傻子发生什么三长两短,让她早早守了活寡才好。” 言罢,心里马上就觉得不当,转过身,看着夏天辰,:“妾身只是为王爷不平而已,七王爷毕竟是您的弟弟,王爷要是担心,就下去看看,问问究竟,等下柳少爷来了,我就告诉他你有要事先离开了,不会告诉他四妹妹来过这里的。” 夏天辰满意的笑了笑,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略带轻佻的动作,说不出的柔情蜜意:“还是你最善解人意。” 说完,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桃花眼眸的深处,是深深的厌恶和排斥。 夏天辰下了楼,恰巧夕颜从门口冲了进来,忙背过身子,夕颜一心担心夏夜白,暗想他身上没有银子,至于冰初,那个定然是不指望的,只关注一楼,压根就没往二楼看。 夏天辰快速走到门口,那个小二见了,忙热情的迎了过去:“四皇子有何吩咐?” “方才那人说了什么?” 夏天辰指着夕颜的位置。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我给您问问别人去。” 那人离开夏天辰的身边,不一会便回来了:“哦,好像是在找七王爷,不过七王爷并未来我们这岳阳楼啊。” 桃花美目飞扬,夏天辰死死的盯着大堂那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夕颜,双手的拳头握得愈发的紧,嘴角却向上扬起,将那小二拉到一角,从怀中掏出一定金子,递他的手上,趴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小二看着手上的金子,双眼发光,一个劲的点头道是。 “快去吧,记住,这件事谁也不准说,便是你家少爷也不能,办好了这事就给我离开,若是被我知道你泄露出去了半个字,小心自个的脑袋还有家人。” 夏天辰背靠在门口,看着正中的夕颜,那双一贯柔和的桃花眼再无以前的千种风情万种风流,只余下一片的决绝之色。 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如此,那便毁了吧,毁了她,他这辈子才能安生。 商途官道 095 夕颜失踪 夏夜白回到王府的时候正值午时,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烈日炎炎,阳光下的那些苍翠的树木嫩绿的像是要滴出油来了一般,却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那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整个人也不由得无精打采起来。 “颜颜。” “颜颜。” 夏夜白刚进王府的大门便兴奋的叫着夕颜的名字,一路上的下人见了,纷纷低头给他让道。 相思正在房间对账,老远便听到夏夜白的声音,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跑了出去,琢磨着王爷该是赶回来与王妃一同用午膳了。 “王爷回来了啊。” 相思跑到走廊,时值夏日,原本就燥热的很,又是这个时辰,阳光高挂,灼热的很,夏夜白是从外边急忙忙的赶回来的,又从王府的大门一路跑了进来,额前发丝上的汗水像是下雨一般,一滴滴落在面具上,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身上的衣裳湿漉漉的,完完全全贴在身上。 “怎么出了这么大的汗啊。” 相思满是怜惜,掏出手绢,伸手就要替夏夜白把脸上的汗水擦干:“冰初姑娘回去了吗?” 夏夜白直接取过相思手上的手绢,一只手将落在额上碎发的那些汗珠拧干,另外一只手拿着手绢胡乱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开口道:“恩,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她老家陪着她姥姥了,再也不会回王府了,颜颜再不用看到她觉得心烦了。” 黑曜石一般的眸底闪过锋芒,只有短短的一瞬,随后恢复平静,再无任何痕迹。 相思点了点头:“回去了也好,省的留在王府生事,王妃碍于王爷的面子,虽然没有直接赶她走,不过心里肯定是不喜的,还有红豆,她又是个冲动的,两人若是碰上,针尖对麦芒,若是动起手来,伤了谁都是不好的,这女人留在王府就是个祸害,奴婢私心里也希望她能早些离开。” 相思叹了口气:“王妃为了王爷在外奔波,很是辛苦,那吻痕王妃事先也是不知情的,王爷就别放在心上了,王妃一心一意为了王爷着想,冰初回来这么久,王妃难得呆在王府,王爷也不好好陪陪王妃,反而整日往冰初的住处跑,王妃对王爷的好,我们都瞧在眼里,王爷也该多体谅,今后再不要和王妃怄气。” 相思见夏夜白银白面具上的汗水已经擦干了,接过可以拧出一小杯水来的手绢,继续道:“王爷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我吩咐下人让他们准备水,伺候王爷沐浴,换身衣服,再陪王妃一起用午膳,你这个样子,王妃定是瞧不下去的。” 夏夜白将手上的绢子速到相思的手上,他担心夕颜,一路上赶得有些急,见相思这样说,点了点头,这衣服黏答答的,穿在身上着实不舒服的很:“换身衣服就好了。” 继续往翠竹居的方向快步前行:“颜颜呢?是在翠竹居吧?” “奴婢早上在对账,并未瞧见王妃,应该是在翠竹居没错的,也没见着红豆,应该在翠竹居陪着王妃吧,王爷你先把身上的衣裳给换了,见着了王妃,王爷随便说几句好听的,道个歉,王妃对王爷心软,也就不会把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夏夜白转过身,紧撅着唇,一双眼睛哀怨的盯着相思:“相思,你真啰嗦。” 相思笑了笑,跟在夏夜白身后:“奴婢说什么也是为了王妃王爷好。” 夏夜白打了个哈欠,困得眼泪流了出来。“王爷小心着路下,到了翠竹居,先换身衣服吧,用完午膳陪王妃小睡一会。” 两人刚走到翠竹居,夏夜白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便见红豆一惊一乍的从里边跑了出来,手指着夏夜白,直接奔到他跟前:“王爷没和王妃一起回来吗?” “王妃没在这里吗?我还以为你一直呆在这里是陪着王妃呢?” 红豆摇了摇头:“没有啊,原本是想早上去找相思姐姐的,路上碰到小绿,她说你在对账,就没去找你了。” 红豆说完转头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夏夜白:“王爷给冰初践行,怎么出了一身的汗?我和王妃还以为你会和她在岳阳楼用过午膳才回来的呢。” “岳阳楼?” 夏夜白抿着唇,摇了摇头:“冰初说若是与我在一楼大堂吃饭会失了面子,二楼的雅间我银子不够,便让我直接送她回去了,她家真的好远,我本来不想送她的,但她一直求着我,我送她经过了一个小林子,然后我自己就回来了。” 夏夜白盯着红豆的眼睛,一字一句就解释道。 “王爷干嘛替那个瘟神践行啊,她以前照顾你根本就是别有居心,能放她回去,王妃已经是看在王爷的面上手下留情了,居然还要王爷亲自为她送行,她以为她是谁啊,对于这种异想天开,厚颜无耻的下贱女人,就该狠狠的教训她一顿,然后把她的衣服全部脱光,扔进河里喂鱼,敢和我们家王妃叫板,该死该死该死。” 红豆皱着眉头,一双明亮的眼眸微微的眯起,双手紧握成拳,来回不停的挥舞,恨不得把那冰初碎尸万段。 这口气的一听就知道她不是很乐意,本来嘛,那个女人自己要走就走,干嘛要让王爷亲自去送啊,这王爷也真是的,居然真的傻乎乎就去送了,王妃也着实奇怪的很,一听王爷与冰初离开,什么都没准备,风风火火的就离开了。 “好了,人都已经走了。” 相思捉住红豆的手,轻喝了一声,小心的瞥了夏夜白一眼,再怎么不是毕竟以前也照顾了王爷一场,当着王爷的面说这些总归不好。 夏夜白的眸光闪过笑意,一点也不在意,既然大家都觉得脱光衣服比较好,那就直接照办。 相思四下瞧了一眼:“怎么没见王妃?” “王妃不在,今儿王妃辰时才起来,身上随便披了件衣裳问我王爷去哪里了,我就说那个瘟神离开,王爷为她践行了,王妃一听,连洗漱也顾不上了,穿戴好衣服以后直接就出去了,应该是去岳阳楼找王爷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王妃找错地方了,王妃没瞧见王爷,心里一定很着急,我去岳阳楼一趟,告诉王妃王爷已经回来了。” 红豆说完,急忙忙的往外边走,夏夜白见了,伸着手就在后边追:“我去,我也要去。” 相思转过身,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夏夜白,大叫了一声:“红豆,给我站住。” 边说边急忙忙的跑到出去,冲到红豆跟前:“岳阳楼距离这里有一段脚程,你赶过去说不定王妃就回来了,你伺候着王爷换身衣裳,我让人给你们准备马车。” 夏夜白到了岳阳楼时,午时已过,客人们用完午膳纷纷离开,门前只停了几辆马车,红豆跳下马车,四周看了一眼,一眼就发现了夕颜临出门前乘坐的马车:“王爷,王妃今日就是乘的这辆马车,马车还在,王妃应该就在里边。” 红豆笑了笑,也不管什么礼仪,跑到夏夜白的前边,兴冲冲的就要进岳阳楼。 “不准进。” 红豆还没进门,便被人给拦住了,那小二原本是不想拦红豆的,不过瞧见他身后的夏夜白,见他们两人是一伙的,遂起了刁难之意。 岳阳楼身为皇城第一楼,便是在整个琉璃那也是颇有名气的,便是这里的店小二,比起一般的酒楼,那也是更有优越感的。 上次东宸府的事情虽然引起了不少轰动,不过那些个王公大臣有哪个愿意将自己的丑事外扬的,哪一个不是再三叮嘱家丁且不能将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的,是以那日的事情在整个琉璃王朝的上层是闹得沸沸扬扬,不过这些个小老百姓却是没几个知道的,至于恭王府那些沾沾自喜的下人,这些市井百姓听了不过是一笑置之,当他们是吹牛了,若不是亲眼瞧见,东宸府那日的事情几乎是天方夜谭。 比起以前,恭王府因为有了厉害的恭王妃,那些个市井泼皮无赖自然不敢随意欺负了,不过傻王终究是傻王,现在又是靠着女人才有了好日子过,他们这些人便是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是轻视的,现在又怎会轻易就放夏夜白进去? “为什么不准进?便是皇城第一楼那有怎么样,不就是一吃饭的地方吗?你不让我进,我偏要进去?” 红豆一双眼睛睁的大大得,死死的盯着拦住她的那人,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将她拦住的那人,完全就是一副我非进不可得模样。 那小二哪里见过这样泼辣的女人,还动手动脚的,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他指指点点的,他一个大男人何苦与一个女人过不去:“你可以进去,但是他不行。” 那小二松开拦住红豆的手,指着站在红豆身后的夏夜白。 红豆转过身,见他手指着夏夜白,哪里还能有不知道他意思的,这在王府是没人敢对王爷不敬了,外边的那些人虽然没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对王爷拳打脚踢的,逮着了机会就给他们家王爷难堪,他们家王爷哪里不好了,不就是不喜欢和别人打架吗?他们真还把人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 “豆豆,我要进去找颜颜。” 夏夜白紧抿着唇,缩了缩脖子,走到红豆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衣裳,一双眼睛满是可怜巴巴的瞅着他,满是殷切。 红豆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平日里凶巴巴的,与夕颜一样,最见不得的就是夏夜白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加上她一直跟在夕颜身边,以夕颜的目标为己任,现在夕颜不在身边,她哪里能见夏夜白受委屈。 “我们王爷来是找王妃的,你凭什么不让他进去?岳阳楼就了不起了,收尽天下美食就了不起了啊,要不是我们王妃在里边,你们就是八台大轿抬我进门我也不稀罕,你不过就一守门的而已,我家王爷又不是没银子,你凭什么不让进?今日你让我们进我们要进去,便是你们不让我进去,我也要进去,你要是敢拦着,等我回去了告诉王妃,便是皇城第一楼,我们也照样给拆了。” 因为夕颜肩上受伤的事情,对柳逸风,红豆心里就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见他们拦着夏夜白,愈发的生气,他们小姐一直舍不得王爷受委屈,可现在倒好,连一个守门的也敢给他们王爷脸色瞧了。 这岳阳楼与宰相府一般,都处在皇城最繁华的地段,地处交叉的路口,尽管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间,来来往往的马车人流依然是不少的,见岳阳楼前有热闹,纷纷停了下来。 “我们是替人看门的,你自己照样不是个丫鬟吗?也好不到哪里去。” 另外一个迎门的小儿见自己的同伴被一个女人欺负,连带的自己也被泼了脏水,自然也开始不平起来,几个人一起将夏夜白与红豆围了起来。 红豆跟着夕颜也见了不少世面了,暗想,这里这么多人,她就不信,这几个男人还敢对她一个女人动粗,便是动粗了,能为王爷而受伤,那也是光荣的,小姐事后肯定是会替自己讨回公道的,心里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没错,我就是个下人,丫鬟怎么了,能跟着我们家王妃,不要说是当丫鬟,便是做牛做马,我高兴我乐意,你们想怎么样?” 红豆边说变仰着头,姿态骄傲,没有半分畏惧。 “我是下人都可以进,我们王爷身为主子那就更加可以进去了,你们几个人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是吧,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一弱女子,你们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家王爷,欺负我们家王爷就是没把我们整个王府的人放在眼里,要是被我们家王妃知道你欺负了我家王爷,小心你们身上的皮。” 红豆心里藏着火气,兀自觉得不过瘾,心道,左右不过是挨几下而已,杀人偿命,这里这么多人,他们还能把自己打死了不成,她原就是不怕事的,跟了夕颜以后胆子越发的大。 “开门做生意,有钱就是大爷,你们岳阳楼既然开门做生意,我家王爷有银子,凭什么不让人进去,什么天下第一楼,比起那倚翠楼还不如,人家还知道现矩,你们这岳阳楼就和你们家少爷一样,自命清高,说人家满身铜臭,自己还不是商人一个。” 四周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夏夜白躲在红豆身后,小心的扯了扯她的衣裳,指了指身后满满的一群人,声音很轻:“豆豆,好多人啊。” 红豆回头望了一眼,果然瞧见越来越多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着她和夏夜白还有围着他们的一群店小二,眼底满是兴味,像是在看杂耍一般,尤其是对着夏夜白,指指点点的,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猴子表演一般,偶尔还夹带着几声幸灾乐祸和嘲讽的笑声。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要是再看,那猴儿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围观的不少人,上次是亲眼瞧见夕颜如何对付那猴儿的,好端端的一只猴子,活奔乱跳的,被她生生扒光了头上了毛,勺起刚烧开的滚烫的热水倒在没了毛的猴脑上,那猴儿凄厉的尖叫声,他们现在想来,还觉得毛骨悚然,那纤细干净的手就是那样轻轻一摁,那猴儿的脑浆四射,简直是惨不忍睹了。 当初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那些人如何也不相信,温婉善良,心慈手软的相府四小姐如何一下子就变成了心狠手辣之人,其余的人虽然没有亲眼瞧见,却都是有耳闻的,原是不相信的,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三人成虎,一个人说你不信,两个人说你还是不信,可大家若都是这样说,那些人说的又是甚为逼真的,像是还原了现场一般,慢慢的也就相信了这件事。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大家原本渐渐都淡忘了,现在见红豆提起,心不由得一寒,尤其是那些个亲眼瞧见的,浑身发寒,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王妃。” “王妃。” 红豆冲到门口,却被那几个人拦着,直接就站在门口,仰着头,大声嚷嚷了起来。 “王妃,王爷就在楼下。” “王妃,他们一个个欺负王爷,不让王爷进去。” 红豆边叫边跳,一点也不顾忌自个的形象。 一旁的路人见她这疯疯癫癫的泼辣样,不由得在心底感慨,长的倒是水灵灵的,不过这样的小辣椒,哪个男人消受的了,这脾气若不改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四皇子到底是去办什么要紧事去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柳逸风与莫芸菲两人已经用完了午膳,正在二楼的雅间用茶,隐约听到外边喧闹的声响,隐隐的有些熟悉。 莫芸菲也发现了外边的不对劲,将手上的酸梅含进口中,仰着头瞧了外边一眼,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似的。 “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莫芸菲手指着门口问道。 “有人在门口闹事,吵到王妃了啊,小的这就让人把他们给轰走。” 那人见莫芸菲提起,脸上带着谄笑,很是狗腿。 “什么事情?” 柳逸风也从桌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撩开珠帘,那隐约的嘈杂声直击耳畔,虽不是很完整,不过也能大概听到王爷王妃之类的字眼。 “我下去瞧瞧,王妃在上边喝茶吧。” 柳逸风撩开帘子,莫芸菲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他飞一般的跑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我们也下去看看热闹去。” 莫芸菲走到桌旁,连续拿了好几个杨梅含在口中,摸了摸肚子,前呼后拥,一群人兴致勃勃的下楼看热闹去了。 “姑娘,你们家王妃真的不在我们这岳阳楼,我们也没瞧见她。” “豆豆说了,那明明就是颜颜的马车。” 夏夜白站在红豆的身旁,这么久没瞧见那熟悉的身影,面具下,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不由的闪现出点点的焦灼。 “对,早上的时候我亲眼看着我们家王妃上的马车,平日里我与王妃出府,也都是乘坐这辆马车,现在停在了岳阳楼门口,我们家王妃怎么可能不在,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好骗呢?” “你叫了这么多声,你们家王妃若真的在里边,听到你的声音,哪里还能不出来的?” “谁不知道你们岳阳楼二楼的雅间隔音效果好,外边便是闹翻了天里边也未必听得见。” 那几个人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她牙尖嘴利,这般难缠,方才还不如直接把那傻王放进去。 有句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偏生那王妃又是个厉害的主,再者,有钱的便是大爷,这是岳阳楼开门做生意的现矩,而现在他们坏了现矩,现在红豆不依不饶,他们几个无计可施,恨不得跪在地上叫她姑奶奶了。 “发生什么事了?” 那几个手足无措的小二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柳逸风完全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少爷。” 他们几个人还没来的及开口,红豆便抢了先,说话快的就和子弹一般:“柳少爷是吗?亏得这岳阳楼还是皇城数一数二的名楼呢,这门口的小二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我家王爷再怎么样也是堂堂的皇子,又不是没钱,连你们这岳阳楼的门槛都进不得吗?” 一番话,顿时让自己没了开口的机会。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红豆啊,怎么你不陪在四妹妹的身边,在人家门口耍泼,你这样就有规矩了?你家王妃就是这样教你的?” 莫芸菲今日一身蓝色,因已嫁为人妇,头发盘起,流云发髻,别上一只金步摇,脖子上戴着长长的金链子,直接到了胸口的位置,坠子的底端是一颗上等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的琉璃光辉,容光焕发,娇媚动人,完全就像是个沉浸在幸福当中的女人,上次大婚未能与四皇子行夫妻之礼,没想到她在东宸府的日子还过得很滋润。 “见到四皇子妃还不下跪行礼。” 莫芸菲身边的丫鬟小菊走到门口处,指着神态依旧倨傲的红豆,态度颇为嚣张。 红豆想也不想,直接上前,用力的拍掉指着自己手指,让开身子:“不过是一个侧妃而已,我们家王爷还在呢?见到王爷还不行礼?” “扑哧。” “扑哧。” 在外围观的人听到红豆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这小丫头也太看得起那个傻子了吧,依着身份,那相府家的二小姐不过只是个侧妃而已,自然不能与这正牌的皇子比较,不过便只是侧妃,那人家也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的侧妃,太子又生着重病,一直没好,四皇子目前也就纳了这一个妃子,将来正妃的位置也定然是她的,岂是那个傻王能比得上的? 那七王妃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七皇子一无所有,四皇子有权有势,胳膊再粗那也是拧不过大腿的啊。 侧妃,侧妃,莫芸菲恨得牙痒痒,她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拿这个说事,凭什么她堂堂相府嫡出的女儿,只能当个侧妃,不过那正妃的位置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而且王爷温柔多情,待她又好,比起嫁给了一个傻子,不知幸福了多少倍,这样想着,莫芸菲的心情好了许多。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是皇子又怎么了,还不照样是个窝囊废,以前被路边的那些乞儿欺负,现在靠着女人吃软饭,一个男人,还是王爷,做人做到这地步,还不如死了算了。” 莫芸菲向外走了几步,其余的人见了,忙小心的跟在身边伺候着,唯恐她摔了碰了。 柳逸风转身,看了莫芸菲一眼,艳丽的脸上带着笑容,可说出的话却是刁钻而又刻薄,简直难以入耳,柳逸风不由的想到东宸府那日决绝的夕颜,同样都是相府的小姐,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是那七王妃家泼辣的丫鬟也比她不知好上了多少倍,这么多的人,也不注意些自己的言行举止,真不知道四皇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娶了这样的一个女人。 “你这只可恶的山鸡,我要告诉颜颜你欺负我。” 夏夜白紧咬着唇,指着莫芸菲,面具下那双眸子狠狠的瞪着她,像是要掉出眼泪来了一般。 稚嫩如孩童一般的声音,不过小孩说的话才最可信。 山鸡?人群中有几个人盯着莫芸菲,忍不住笑出了声。 莫芸菲恼红了脸,走了出来,指着夏夜白:“我说你是废物有说错了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就是彻彻底底的傻子,大婚当日,你家的七王妃知道自己要嫁的人居然是个废物,死活都不肯,没想到撞了柱子以后,不但毫不犹豫的答应嫁给了你,还处处护着你,我看她肯定是脑子撞坏了,也成了傻子,要不然谁会愿意嫁给你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白痴,告诉颜颜,那你去说啊,你怎么不去说啊。” 红豆见莫芸菲这样羞辱夏夜白,当下就怒了,冲到她跟前,两只眼睛冒着火光,狠狠的瞪着她。 莫芸菲下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指着红豆:“你,你想干什么?” 红豆冷哼了一声,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莫芸菲:“我们家王爷是窝囊废,是傻子废物白痴,那向窝囊废,傻子废物白痴下跪敬茶的人又是什么?” 莫芸菲见红豆这样说,脸色当场就变了,指着红豆的手有些颤抖,眼神慌张:“你在乱——乱说些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红豆哼了一声,转过身子,走到夏夜白跟前:“我有说错吗?四皇子大婚当日,没能向皇上皇后还有丽妃娘娘敬茶,而是下跪给我们家王爷敬茶赔罪,满朝的文武大臣哪个是不知道的,四皇子都跪下了,皇上都亲自向我们家王爷赔礼道歉,你不过只是个侧妃,按照礼数,当然要向我们家王爷行礼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的一阵的议论纷纷,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中难以置信之感,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子居然向一个废物下跪道歉,而且还敬茶了,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居然连皇上也亲自向七皇子赔礼道歉,他们一直以为恭王府的那些下人是吹嘘,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时间,都有些错愕。 围观的人虽有不少好奇的,不过有些人也还是知道些内幕的,不过当日的事情实在牵扯得太大,他们便是想说也不敢说啊,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里敢说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的是是非非,一直就藏在心里。 “柳少爷当日也在场的,敬茶是四皇子自愿的,各宫的娘娘,还有诸位皇子,便是太子也没有例外,大家都是一样的,二小姐也不用觉得丢人。” “你——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一点规矩也没有,四妹妹就是这样教你的。” 莫芸菲一张脸涨的通红,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她越是这个样子,红豆就越是高兴,方才心里憋着的一口气也觉得消了不少,对着莫芸菲呵呵的笑了两声,这二小姐刁钻刻薄,以前没少给小姐找麻烦,最好能气死,一了百了。 “二小姐大婚那日,四小姐当着皇上、各宫娘娘还有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不是说了吗?今后与相府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生是王府的人,死亦是王府的鬼,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小姐现在是恭王妃,早就不是你的四妹妹了,我既然是小姐的陪嫁丫鬈,自然也是王府的人了,我现在吃穿用度都是王爷给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既然领了王爷给的月银,当然不能由着你欺负我家王爷,我若是站在一旁不闻不问,那才是真正的吃里扒外了,至于那些个规矩……” 红豆冷哼了一声,正想要继续,却被夏夜白打断:“山鸡,你最近胖了好多了,整个人变得更丑了。” 夏夜白指着莫芸菲微微隆起的小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放着精光,笑出了声。 莫芸菲今日穿的衣裳比较宽松,红豆方才并未注意,夏夜白这一说,红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她的小腹隆起了不少,像是怀孕的女人一样。 怀孕!红豆瞧了她肚子一眼,只是微微的隆起,并不是很大,只有三四个月的样子,时间刚好吻合,天,二小姐居然这么快就怀了四皇子的孩子。 “二小姐和四皇子大婚这才多久,肚子就这么大了?” 人群中那些个看热闹的人有不少是生过孩子的女子,虽然隔着一层衣裳,不过那肚子,还是一眼就发现了,眼底不由得露出鄙夷之色,有些女孩子还未出阁,看着莫芸菲隆起的肚子,心里越发的五味陈杂,满身的醋味。 “肯定是这女人不要脸,勾搭的四皇子。” “什么相府的千金,说话没有一点涵养,四皇子怎么会要这样的女人?” “未婚先孕,肚子都这么大了,伤风败俗,真该浸猪笼。” 这样泛着酸气的话自然是从夏天辰那些爱慕者的口中说出来的。 “哎,口口声声说人家庶出诋毁别人,我看这个嫡出的完全比不上人家那庶出的四小姐,那七王妃自从嫁给七王爷以来,一心一意为他,都说傻人有傻福,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四皇子怎么就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有些看好四皇子夏天辰的人不禁感慨道。 “奴婢不过是遵照王妃的意思,一心一意保护自己的主子,哪里就没有规矩了,二小姐真当我还是以前在相府的红豆啊,处处被你欺负,同在一个屋檐下,那是我们家王妃不与你一般斤斤计较,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就知道说别人,你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相府、相爷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未婚先孕,虽说是四皇子的,那也是丢脸至极的,红豆现在是得理不饶人,跟在夕颜身边,别的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可这嚣张劲,倒是学了大半了,她现在是得理不饶人,哪里就肯随随便便就让莫芸菲给欺负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 莫芸菲怒斥了一声,柳逸风在一旁直叹气,四皇子娶了这女人,便是能得到宰相府的支持,这前路也颇为堪忧啊,但愿他能处理好这一切。 “大家都散了吧。” 柳逸风摆了摆手,岳阳楼的那些人马上冲了出去,当然并非强力驱赶,而是笑脸相送,反正热闹都看的差不多了,自然没有在这个时候招惹莫芸菲的道理。 翌日,继数月前东城门惊案之后,东宸府那日发生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茶楼酒肆再一次出现了爆满的情况,七王妃誓死为傻王讨回公道,七王爷拼死保护王妃,上至当今圣上,下至满朝的文武大臣还有诸位皇子,各宫娘娘一一向七王爷致歉的事情,尤其是四皇子下跪敬茶,自然也有那四皇子甩袖抛下蒙着盖头的莫芸菲,中间没有一点遗漏,这一次,七王妃莫夕颜的名字响彻整个皇城,众人皆道傻人有傻福,这朝阳城,在无人敢轻视那傻王。 “红豆姑娘,你的声音我好像有些耳熟。” 红豆一听,心顿时一凛,她平日里虽然换了装束,不过这声音确实没变多少的。 红豆不知如何解释,微微的有些发冷,夏夜白上前用力的推了她一把:“豆豆,颜颜呢?我们先去找颜颜吧。” 莫芸菲方才是瞧见了莫夕颜的,夏天辰应该就是去找的她,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她心里也不由得跟着着急起来:“她肯定是不想忍受你这个废物白痴,勾引别人的男人跑了。” “二小姐。” “四皇妃。” 柳逸风与红豆同时大声呵斥了一声。 夏夜白没有说话,微微低着头,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冷芒闪过,像是磨砺锋利的刀剑一般。 “你们可有瞧见七王妃?” 柳逸风对着身后的一群小二问道。 “临近午时的时候瞧见了,当时七王妃好像很急的模样,问小的有没有瞧见七王爷,小的一整个早上都站在门口,并未看到七王爷,据实相告,七王妃不相信,还进了一楼的大堂,后来小的忙着招呼客人,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我们王妃不在岳阳楼会去哪里,马车都还在呢?” 红豆转过身,指着身后的马车。 “四皇兄呢?怎么没看到他?” 夏夜白向内走近了几步,探着脑袋向里边张望,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莫芸菲。 “本来今日四皇子是约了我一同吃饭了,后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走开了,到现在还没瞧见他。” 柳逸风不明白夏夜白为何会有此问,对传说中这个疯癫痴傻,面目丑陋,整日戴着面具,不名一文的人,他并没有任何的接触,这些也不过是从别人的谈话中才知道的,能娶到莫夕颜那样才貌双绝,有胆有谋的女子,他比四皇子更有福气,他心里虽不服气,不过却不像世人那般厌恶,能刺伤自己保护王妃,放在其他的皇子身上也没有几个可以做到,不算是一无可取吧。 莫芸菲紧咬着唇,神色有些焦急,这些都没能逃过夏夜白的法眼:“四皇子事务繁忙,定然是有什么急事才离开的。” “中午的时候,小的瞧见了四皇子,朝着东宸府的方向离开了。” 那小二站在柳逸风跟前,弯着腰,恭敬地道。 “那颜颜呢?” “你们可曾看到七王妃往哪个方向走的?” “好像是那条街。” 其中的一个小二站了出来,踮着脚尖,指着与夏天辰消失的相反方向:“急急忙忙的就离开了。” “王爷。” 红豆转过身,只感觉有一道疾风刮过,转眼夏夜白就不见了,她忙追着跑了上去,柳逸风见了,心里也有些担心,也跟着追了上去。 顺着那小二手指的方向,穿过繁华的大街,便是一条破败的小巷,空荡荡的,两边的墙壁上摆放着的尽是些腐败的木板,地上坑坑洼洼的,都是黄泥,近来少雨水,人踩在上边,留下或深或浅,大大小小的脚印。 夏夜白冲到小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停了下来,看着墙角两边那熟悉的脚印,沿着脚印的路线一路跟了过去,直到那熟悉的脚印消失,他才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四处看了一眼,并无任何打斗的痕迹,但是那脚步却是极其紊乱的,定然是夕颜慌乱间留下的。 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一群人围攻,依着颜颜的身手,那些人也别想讨得便宜,定然不能那么轻易把她擒住,前边的那些脚印十有八九是颜颜留下的,而后边那些大且深,应该是男人的没错,这人定然是十分了解她身手,利用她故意设下了这样一个陷阱。 夏夜白思量了一番,转过身,不经意间发现了草丛里的血玉,他跑了过去,将玉佩捡了起来,放在手上,端详了一番。 鲜红如血娇艳欲滴,徇丽的色彩毫无杂质,晶莹剔透,握在手上的感觉温润如水,血玉上,血莲盛开,在阳光下,妖冶异常。 红豆冲了过来,直接就看到了夏夜白手上的血玉,吃了一惊:“这不是王妃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玉佩吗?” 便是男装打扮,她也一直佩戴在腰间,不曾取下。 “怎么会掉在这里?王妃定然出事了。” 红豆瞧了四周一眼,眼皮跳得飞快,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商途官道 096 事情真相(啊呜,颜颜发现了) 夕颜站在一楼大堂,快速将人群扫了一眼,并未发现夏夜白的身影,心里越发的着急起来,正准备去二楼的雅间找,却被人叫住:“二楼的雅间岂是七王爷能上的去的?” 那声音阴阳怪调的,夕颜不由得眉头皱起,转过身,晶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身着一身灰色衣裳的小二,像是一汪散发着寒气的冰潭,陷入其中瞬间便会被冰冻,万劫不复。 “我家王爷要是愿意,便是金銮殿都可以进,皇城第一楼,调教出的便是你这样狗眼看人低的看门狗吗?” 夕颜冷哼的一声,瞧了四周一眼便要上楼,方才那被骇住的小二突然开了口:“王爷不在楼上,他原是要进去用午膳的,我们不让他进,他旁边好像还有个女的,长的挺标致的,拉着他往那边的方向走了。” 那小二走到门口,夕颜跟在他的身后,也不多想,这小二说的也算有理有据,这岳阳楼号称皇城第一楼,便是一楼,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小白进来,更何况还是二楼的雅间,他旁边的那个女的,应该就是冰初无疑了。 夕颜顺着那小二手指的方向奔了过去,那小二看着夕颜消失的背影,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金子,呵呵的笑出了声,不远处,有两个看似不起眼的人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夕颜的身后。 “小白。” “王爷。” 以前的莫夕颜整日都在相府,哪里有出来的机会,嫁给夏夜白之后,虽然一直在外劳累奔波,对朝阳城的路段并不是很熟悉,没想到距离繁华的东大街不过两百米的地方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地方。 小巷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因为跑的太急,便是突然停下来了还可以感觉到那风声,呼呼的在自己的耳畔,还有那急切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这是一条完全破败的小巷,空荡荡的,干燥的空气中有很是浓重的腐败的气息,暗黄的煤灰路,坑坑洼洼的,有风吹来的时候,灰尘飞扬,两边的木墙上,一排排的木板,许是长期无人打理的缘故,长期的风吹雨打,上边一点点的黑色,像极了枝叶腐烂的味道。 “小白。” 夕颜看着上边深深浅浅的脚印,眉头不由的皱起,向里边走了几步,双眼快速的向四周扫了一眼,长期训练养成的天生警觉性,让她不由得提高警惕,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她也说不上来。 夕颜继续往里边走,一双锋利如鹰般的眼眸不经意间扫到地上的脚印,瞳孔蓦然睁大,心跳加快,转过身子,四下无人,这样的小巷会发生什么事,她并不是一无所知。 “夏夜白。” “王爷。” 夕颜连续大叫了两声,回应她的就只有自己焦灼的叫声,夕颜再不做多想,直接就退了出去。 “傻子,你怎么在这里?” 夕颜正准备退出小巷,听到有人的声响,随后便是一阵阵的熟悉的吃痛的叫叫声。 “王爷。” “小白。” 夕颜心慌,循着声源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耳畔两边呼呼作响,还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离那个冰初远些,他倒好,口口声声说知道知道了,今日却还敢单独给她践行,她昨晚并未饮酒,好端端的怎么辰时才醒来? 冰初,那个该死的女人,若是敢对小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她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那吃痛的尖叫声一点点低了下去,夕颜的心里越发的焦急起来,脚下像是生风了一般,跑的飞快。 “七王妃跑得这么急,是来找那个傻子的嘛?” 那声音并不是很大,在这寂静的小巷却分外的清晰,就像是下雨的深夜,水滴滴滴答答的声音,很是清亮。 夕颜快速停下脚步,别过头,四周瞧了一眼,阴冷而又安静的小巷,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小白不在这里,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目的就是要把她引到这里来,为什么? 夕颜回过神,快过身子,拔腿就要离开,她的心里一直保持着警惕,动作也快,可这一切都是别人事先预料好的,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勇猛无敌的,只要捉住她的死穴,再厉害的人,也不堪一击,而布置了这个陷阱的人恰恰捉住了她的死穴。 夕颜刚转过身,便有人从她的身后袭击,头微微一歪,脚步轻易,堪堪避开了第一波的袭击,一切不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夕颜忧心夏夜白,到现在心情还未完全平复下来,避开了第一拳,一个右踢腿就要回击,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觉得颈脖上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要晕了过去。 夕颜咬牙,浓郁咸涩的血腥味在唇齿间游荡,夕颜整个人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湛蓝的天空,白云流转,不停的在晃动,最后竟然变成了那张刻着盛开的莲花图案的银白面具,傻傻的模样,嘴角向上扬起,夕颜也忍不住向上扬起了嘴角。 夕颜脚下的步子飞快,像是在跑一般,身子左右摇晃,一直藏在胸口上的血玉一点点跑了出来,小巷很窄,夕颜从一下子从左边的墙上就跑到右边的墙上,又从右边的墙上跳到左边的墙角之上,两边的墙角湿气很重,长满了青色的小草,夕颜来回颠簸了几下,跑到胸上的血玉突然就掉在了地上。 夕颜已经快要走到小巷的出口处,方才一直跟在夕颜身后的两个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很有默契的快步追了上去,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也不敢相信,尤其是方才给夕颜颈部那一击的男子,他用力不小,不异于拿着一根木棍,尤其是后脑勺的那个位置,不要说是女人,便是身强体壮的男人,受此一击也早该倒下去了,可她居然坚持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凭着身体本能的警戒跑得这样快。 两人还没走到夕颜跟前,只听到咚的一声,夕颜整个人便掉在了地上。 两个人快步上前,在夕颜的跟前蹲下,小巷的尽头,夏天辰突然出现,一步步,再不似相府那日的千种风流,万般的风情,每一步就和这小巷一般,死气沉沉,寂静无声,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安静的让人心慌。 夏天辰蹲在地上,伸手轻轻的将夕颜唇角的血迹擦干,那双桃花眼眸带着深深的怜惜和温柔,同时也夹杂着说不出的仇恨和痛楚。 琉璃的第一美女,才华横溢,她头上顶着的光环他一直都知道,他也一直以为她会成为自己众多的妃子之一,却没料到父皇会把她赐给七皇弟,他从来不曾关注,也未曾在意,真正让他起了好奇之心的是那日她在回门省亲路上的一次偶遇,下手狠绝,毫不留情,他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有魄力的女子,相府老太君六十大寿,他原是不想去的,可因为有她在,他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寿宴上她谈吐大方,自信从容,说话的时候眉宇间神采飞扬,像是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了然于胸一般,他当时就在想,也有些后悔,他似乎错过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大婚当日,她曾说,此生非他不嫁,既如此,她应该对他情根深种才对,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设计自己,在自己因为她那一番神情体己的话动心之后,她居然将自己亲自推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边。 母妃疼惜,父皇宠爱,他风流却从不下流,不知有多少琉璃的闺中少女为他心动,朝中的那些大臣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打包送到他的东宸府,他却从未有所动,既然已经欺骗了自己,为什么不继续隐瞒下去呢? 慧春坊的那一轮唇枪舌剑,与黄威的那一场比试彻底粉碎了他的梦,便是最后的一点奢望,东宸府的那一跪,到现在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真切,他的第一次心动,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心动的女人,亲手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夏天辰的手轻轻的划过她的脸,皮肤光滑细腻如温玉柔光,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娇艳若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若一泓清水,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雅高贵,就像是夏日在晨间盛开的清荷一般,你可以说是清新的,偏偏却藏着一份让人无法忽视的狡黠聪慧,笑起来的时候犹如三月的春风,干净澄澈,说不出的温柔,可这样的笑容只有在对着那戴着银白面具的面庞时才会展开,真诚而又带着说不出的怜惜。 若是那日,繁华的东大街之上未有五皇弟安排的那卖冰糖之人,若是那日,他不曾经过东大街,乘坐的马车只是匆匆经过而没有停下,也许他就不会因为心里的好奇去相府,之后的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他的心不会这样恨,更加不会让自己那样快就卷入皇位的争斗之中。 夏天辰对着夕颜唇角咬破的地方,修长的指尖用力的摁了几下,地上紧闭着双眸的夕颜,眉头不由得皱起,夏天辰见状,嘴角却向上扬起,他就是想让她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他也想让她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那双山花烂漫的眼眸像是开出了千朵万朵的桃花一般,却又在短短的一瞬间随风飘零,春意灿烂的粉色落在地上,变成了枯萎的黄色,在极短的时间内与尘埃融成了一体。 修长而又好看的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在雪白的掌心划下一道道的伤痕,可他却一点也没觉得疼,眼底那一片片的桃花像是要把地上的夕颜刻录下来,一瓣瓣带着说不出的决绝。 夏天辰闭上眼睛,猛吸了一口气,突然站了起来,握紧的拳头也跟着松开,转过身子,对身后一直待命的人轻声道:“把人绑好,送到五皇子的府上去。” 如果你只是简简单单的不属于我,我永远也不可能得到那么简单,也许我还不会想要毁掉你,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谎言给了我一个梦,然后用更加残酷的事实把这个梦完全摧毁了。 从小到大,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的,为什么好不容易碰上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费尽心机,却好像怎么也得不到了呢?莫夕颜,从一开始,便是你招惹我的。 夏天辰闭上眼睛,桃花的美目带着说不出的沉痛,双手紧握成拳,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今日过后,你一定会更加恨我吧,这样,我们终于成为了彻彻底底的仇人。 夕颜睁开眼睛,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后脑勺的位置酸痛的厉害,方想要动动筋骨,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四周一片的漆黑,一点光亮也没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她长期接受的训练,真的是一点东西也瞧不见,她的手被绑在一条小桌子上,脚上也被绳子绑着,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夕颜用力挣扎了几下,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一道道青紫的勒痕,却还是没有半点用处,既然是蓄意而为,自然也是知道她的本事的,如何会用那轻易就被她挣脱开的绳子。 夕颜终于放弃了挣扎,心里出现了一丝的慌乱,可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因为慌乱而全无方寸,遇到这样对自己的不利的情况,惊慌失措,恐惧害怕完全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关键的是冷静下来,在对自己不利的环境下寻找对自己有利的因素。 夕颜闭上眼睛,快速在脑海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清理了一遍,想要找出自己疏漏的地方,那条小巷是岳阳楼的店小二指着自己去的,他和自己无冤无仇,也不可能那样清楚她的本事,这件事应该是有人指使他那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小白把自己引到这里,有道是关心则乱,这句话果然一点不假,不过到底是谁呢? 夏天辰?夏俊驰?丽妃亦或是兰妃,还是因为她颜面尽失的莫言安,来这里的时间不长,迄今为止,半年都还没有,琉璃上下,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不知不觉间,都被她得罪的精光了。 这次的事情,也怪自己太过大意,若非自己太过担心小白的安危,也不会让他们钻了这样的空子才对。 理清了思绪以后,夕颜不再继续怨天尤人,快速睁开眼睛,借着自己常人所不能及的视力和听力,这个地方的湿气很重,若是正常的宫殿,定然不会有这样重的潮气,阴暗潮湿,应该是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整个地方没有点蜡烛,虽说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偶尔还是有点点的光线闪过,应该是从外边漏进来的,光线或明或暗的瞬间,夕颜借机将整个地方打量了一遍,这个地方,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私密刑房。 整个地下室很大,比小白居住的翠竹居还要大上许多,整个地方分成两排,夕颜正处于一个小房间内,整个地下室足足有十来个和夕颜的房间差不多大的刑房,整个从圆形,正中间腾出好大的一块地方,上面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刑具,皮鞭,老虎凳,一排排的满是铁钉的板子,金色的铁锈上边是鲜红的血迹,一点一点的,大大小小的充斥了整个地下室,十分的骇人。 夕颜心里一寒,嘴角向上扬起,满是嘲讽,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眼眸闪过点点的轻视,这世上,她最不怕的便是痛了,这些刑具让人觉得恐怖,但不包括她。 想要将被绑在凳子上的绳子或者是脚腕上得绳子割开,然后再逃出去,这个几乎不太可能,她现在身处于一个小房间内,根本就出不去,这房间里边除了一堆腐烂了的稻草,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根本就不顶用。 夕颜皱着眉头,想要将方才的可疑对象筛选一遍,现在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那个人既然如此费心地把她给捉来,肯定就不会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不顾的。 夕颜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了吱呀的一声响,有人来了,夕颜心生警惕,忙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一切静观其变。 房间的门被打开,带进了一室的光亮,夕颜闭上眼睛,对外界任何的一点点的变化也是异常的敏感,午时已过,这样刺眼的光亮,照在人的身上并没有夏日的灼热之感,现在应该是太阳刚刚下山的时候,应该是在傍晚的时辰。 红霞满天,整个天地之间都染上了一层金黄,橘黄的金辉洒落,照在夕颜的身上,夕颜的睫毛轻颤,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人呢?在哪里?” 夕颜的眼皮轻轻的动了动,睫毛剧烈的颤动了两下,这声音,尽管已经有月余没有听到,不过她可是记忆犹新,嚣张不可一世的五皇子夏俊驰,居然是他捉的自己,他虽然在她怀疑对象的行列,不过方才夕颜已经将他排除,这样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草包,便是知道她在意小白,定然也是把这种在意当是一时被迷惑,盲目自大的他怎么可能想到利用夏夜白布下陷阱?难道是兰妃,不可能,兰妃虽然也深得圣宠,但是她的势力却远远比不上皇后还有丽妃,不可能会有这么快的动作。 莫非是吃一堑长一智,那夏俊驰没了命根子,开始长脑子了吗? 夕颜正这样想着,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夕颜动了动手,用那绳子将手上的勒痕掩住,深吸一口气,就再没了其他的动作。 “就在里边。” 话刚说完,闭着眼睛的夕颜便听到那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吱呀的一声,很是厚重,再然后便是凌乱的不规则的脚步声,停在她的跟前,数十双眼睛齐齐落在她的身上,还有几声抽气的声响,其中有一双眸子,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着了火一般,恨不得把她燃烧成灰烬。 “怎么没醒?” 方才隔的远,再加上这地下室够大又安静,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踢踏踢踏的回音,她听的并不是很仔细,现在才发现,一个月来,那五皇子的声音有了不少的改变,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狂妄嚣张,不过却却少了一份男人的英气和低沉,尖尖的,娘娘的,若不是那份蛮横劲,就和皇宫里边那些净了身的公公没什么两样。 “你也会有今天。” 夏俊驰走到夕颜的跟前,托起她的下巴,狠狠的揉捏了好几下,夕颜忍着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夏俊驰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可夕颜愣是半点反应也没有,欺负一个昏迷的人和欺负一个没有知觉的死人没什么两样,一点意思也没有,夏俊驰冷哼了一声:“既然今天你落在我的手上,我定然也要让你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夏俊驰的话刚说完,夕颜便觉得脑门一阵的疼痛,原来夏俊驰放在夕颜下巴上的手并不只是简单的松开那样简单,而是用力的甩开,夕颜的脑门恰巧撞到桌角的位置,顿时鲜血直流,夕颜再也不能继续装昏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额前的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渐渐的模糊了视线。 “哈哈。” “哈哈。” 夕颜的眼睛只露出一小段的缝隙,鲜红的血液像是眼泪一般,顿时将夕颜的脸颊染红,隔着浓浓的血雾,夕颜还是瞧清楚了夏俊驰,那笑的近乎癫狂的人。 夏俊驰长的不丑,还是应该说,皇室夏家的品种都是极为优良的,夏俊驰虽然谈不上俊逸不凡,不过他的长相比起一般人还是好上了不少的,与夏天辰不一样,夏天辰是风流而不下流,处处讨得女人的欢喜,而这夏俊驰则是风流却更下流,但凡是他看上的女人,完全不会理会别人的意愿,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就是个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两个同样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夏天辰长的像妖孽,却不乏男性的英气,而这夏俊驰整日泡在女人堆里,皮肤白皙,满身的脂粉气,尤其是现在,皮肤如凝滞白玉一般,明明未上胭脂水粉,整个人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带上了女气。 他的左右两边,是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袒胸露乳,有些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下边连亵裤也没有,外边随便罩了件衣裳,而有些连肚兜都没有,夏俊驰的身后,是几个身材高大威猛的壮汊,足足比夏俊驰高出一个头,那块头也是夏俊驰的两倍,站在他的身后,很是威风,正中间站着的是一个很是猥琐的中年男子,一双鼠目盯着那些年轻女子的胸脯瞧,伸长着脖子,差点没流出口水来。 夏俊驰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一个上身穿着肚兜,外边罩了一件青裳的女子捞在自己的怀中,那双手隔空就探进了那个女人的胸部,用力的揉捏了几下,那个女的顿时呻吟出声,整个人化为一滩春水倒在夏俊驰的怀中,双颊生花,那一双妩媚的眼眸满是情欲,其余的女人站在身旁,盯着夏俊驰与那个女人看,又惊又怕,也有些期待,不知在想些什么。 “七王妃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打一桶水来。” 夏俊驰说完,将怀中的女子推到那个猥琐的中间男子的身上,那男子一乐,眼睛都笑弯了,学着方才夏俊驰的模样,一双粗糙的双手在女子雪白的胸脯上上下揉搓,整个画面,要多恶心便有多恶心,可那些人却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夕颜猜测,这几个月来,今日这样的事情定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身后的几个大汉一点也不敢耽榈,夏俊驰刚下达了命令马上就有人跑了出去,不多时,手上便多了一桶水,水桶里边还有个木勺,放到夏俊驰的跟前。 夏俊驰蹲着身子,想也不想,直接勺起水,向后退了几步,用力的泼到夕颜的身上,边泼边笑:“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凉快?” “哈哈。” 每一下,夏俊驰都很用力,夕颜的眼睛眯成一条锋利的直线,那双眼睛,像是充血了一般,她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夏俊驰身上的暴戾。 “我给你们也冲冲澡。” 夏俊驰转过身子,将那些水泼到那些与他一同进来的无辜的女人身上,那雪白的脸上的笑容,要多狰狞便有多狰狞,像是地狱里的魔鬼一般,他的脸已经扭曲,就像他的行为思绪一样,已经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其实,夕颜也不是完全不能够理解,夏俊驰是什么人,一个人喜好的形成,又先天和后天两个因素,而夏俊驰的好色,是与生俱来的,他天生就是好色的男人,原本现在没了命根,若是稍微正常些的男人,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身边怎么会带几个穿着如此引人遐想的女人。 他那是在报复,从没了命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愤世嫉俗,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他碰不了女人了,过不了舒心的好日子,那那些个女人也休想好好过,他挑动她们的情欲,却不替她们舒缓,她是要她们和他一样难受着,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个疯子、变态,这些个女人怕也是被他折磨的疯了,要不然在这个时代,怎么会近乎赤身裸体的跟在夏俊驰的身边出现,若是正常的女人,尚且还有半点贞操可言,就不会让自己在一个猥琐的管家手下承欢。 “七王妃,好看吗?要不要我让他们也给你解决一下啊?” 夏俊驰凑到夕颜的跟前,用力的摁着她额头上的伤口,疯狂的笑出了声。 夕颜闭着眼睛,因为吃痛,眉头微微的皱着,可她却始终哼都不哼一声,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你越是求饶,越是示弱,只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而已。 夕颜很庆幸,她一向畏寒,便是大热的夏天,别人穿得都是一层薄薄的轻纱,而她却穿着绸缎做成的衣裳,便是泼了水在身上,也不会印出身上的肌肤,不然的话,不知道跟前的这禽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且,她知道,非常非常的肯定,他不会让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碰她,他花费了那样昂贵的代价却还是得不到的,绝对绝对不会让别的人得到,他最多只会让那些人像对待那个女人一样,蹂躏自己一番,或者是站在一旁围观,看他是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的,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她还有命,不过是被别人碰几下而已,虽然会觉得对不起小白,但是相对于生命而言,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只要还能有一口气在,她也就能报复。 这些人若是敢碰她,她便把他们的手给剁了,若是看了她的身子,那她便取了他们的眼珠子好了,活着,才是最关键的。 “我差点忘记了,七王妃是女中巾帼,这点小痛不过是挠痒而已。” 夏俊驰呵呵阴笑了两声,凑近夕颜的颈脖,用力的闻了闻,脸上的笑容,像是冬日的寒风一般,阴冷阵阵,十分骇人,突然拽着夕颜的头发,夕颜吃痛,不得已跟着他的手势走。 夏俊驰开始只是一只手拽着夕颜的头发,突然两只手都伸了出来,用力的摁着夕颜的后脑勺,使劲的往桌角上撞,夕颜没想到他会这样变态,脑子被他弄的昏昏沉沉的,他这种人早就没了理智,见血只会让他更加疯狂,旁边的那些人肯定是不会提点的,她若是不想死,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夕颜紧咬着牙,忍着疼痛,用力的挣开了夏俊驰双手的束搏,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不过从那像小溪一般潺潺的鲜红中,还有那尖锐的疼痛,她也可以知道自己伤的有多深了。 转过身,便瞧见夏俊驰看着手上满满一大把的黑发,微微的有些出神,不知道再想什么。 夕颜不怕痛,但这并不表示她愿意承受这样的痛楚,夏俊驰的神经早就不正常了,不过他的子孙根和她有什么相干,又不是像王权那样被她踢没用了的,也不是被她割下来的,根本就不关她的事情。 “夏俊驰。” 夕颜大叫了一声,一身素衣被那一滴滴的血水染红,像是在雪地盛开的寒梅一般,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媚气息。 脸上满满的都是鲜血,几乎看不清原本雪白的肌肤,遮挡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那双眼睛瞪的大大的,被那鲜艳的色泽染红,嗜血而又妖娆,像是妖魔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死亡的冰寒之气。 夏俊驰被这双冰冷的眼神瞧了半晌,浑身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向后退了几步,看着浑身被绑的夕颜,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丝阴笑。 “莫夕颜,你跑不掉的,哈哈。” 那声音并不是很大,可那笑声却像是要把整个牢狱的瓦房都掀了一般,那猥琐的管家被眼前的一幕骇到,早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而其余几个跟着夏俊驰一同进来的女子,早就吓得脸色苍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停的晃着脑袋:“不要打我。” “不要打我。” 显然,这些人之所以这样的穿着,任由夏俊驰玩弄,完完全全是迫于夏俊驰的淫威。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夕颜大喝了一声,冷眼瞧了房外各式的刑具一眼,既然把她带到了这里,依照他现在的丧心病狂,完全没有任何人性可言的模样,她不认为外边那些东西只是用来看看的而已,想把所有的刑具在她身上都用上一遍吗? “美人,让我好好疼疼你。” 夏俊驰托起夕颜的下巴,一张嘴就要凑过去,夕颜眉头皱起,想也不想,嫌恶的别开头去,给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碰,她还不如直接找条狗。 夏俊驰被夕颜躲过,也没有再勉强,嘴巴凑近夕颜的颈脖,用力的闻了几下:“美人的身体可真香,我闻闻。” 夏俊驰发出一阵陶醉的惊叹:“好浓郁的莲花香气,果然不像那些胭脂俗粉,浑身脂粉。” 夕颜转过身,一双眼睛冷冷的瞪着他,波涛翻滚,夹带着毁天灭地的凌厉,压迫重重,化为一只只锋利的箭羽,夏俊驰顿时有种万箭穿心之感,哼了一声,松开了扣住夕颜下巴的手。 “你问我想怎么样,莫夕颜,我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你说说,我该怎么对付你呢?” 夏俊驰站在离夕颜一米的距离,托着自己的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夕颜哪里愿意给他思考的机会,等他想出来了,自己肯定会少了半条命了的。 “五皇子,我们先不要提那日的事情谁对谁错,是你先绑架了我家王爷在先,技不如人在后,没错,我承认那天我做的是有些过分,但是你有今日的下场,并不是我造成的,我只不过不想你再随便欺负我们家王爷,一时气愤才会出手,我也就是想吓吓你们而已,并未对你们做出太过过分的事情来吧。” 把他给阉了,这样的想法她不是没有,她的骨子里留着的是喜好刺激的鲜血,但是如果冒风险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只是把夏俊驰挂在城墙上而没有阉掉的原因,她就是担心他会变成这个模样,然后不计一切的找她的麻烦。 “虽然不是你直接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我有今天,你完全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你把我放在了东城门的城墙之上,夏天辰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夏天辰?这事与夏天辰何干? “他以为随便找个人把你送到我的府上,我就会原谅他了吗?当初他对我下手的时候怎么不顾念一点的兄弟的情谊,就因为我与太子殿下走得近,一直帮着太子殿下,他居然狠心对我下如此毒手,这辈子,休想我放过他,便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居然是夏天辰把她五花大绑送到夏俊驰的府上的,这么说,这件事情是他一手设计的,这样也就不奇怪了,五皇子命根子没了以后整日都呆在慎王府(五皇子的府邸),折磨那些女人,找她报仇的事情定然是交到兰妃的手上。 兰妃一个妇人,只能依靠自己娘家的势力,不过现在五皇子是烂泥巴扶不上墙,兰妃家里的人肯定要另寻靠山了,心里纵然气愤,但是也不可能花费那么多的心力和代价替夏俊驰报仇的,若是夏天辰,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上次桃花林的事情,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早就认定了是她一手布置的,慧春坊,尤其是东宸府之事,四皇子殿下一派的人都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他又是了解夏夜白对自己的重要性的,这样的设计,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也再过顺理成章了。 以丽妃一派的势力,不可能对上次的事情一无所知,肯定能够联想到夏俊驰的事情与她脱不得干系,现在太子与四皇子的势力在朝堂之上为了废立太子一事争执不休,呈现了白热化的状态,这五皇子虽然不争气,那兰妃可是个爱惜儿子的,如果她在中间周旋,那可是一股大势力,再者,这兰妃性格温婉,一直深得景帝的喜欢,在他的跟前也说得上几句话的,后宫之中,她也尚算有些地位,四皇子想要争取,一点也不奇怪。 夕颜忍不住想到夏天辰与她说的话,若是没有眉间的一颗朱砂,你与我又爱又恨的女人几乎长的一模一样,又爱又恨,明明知道五皇子恨她入骨,却设下陷阱,将她双手送进狼窝虎口,爱恨?夏天辰,你也不过是口是心非的人而已。 夏天辰把她送到慎王府任由他惩罚,这夏俊驰不是该对夏天辰感激涕零吗?可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恨入骨髓,对他的憎恶丝毫不亚于她,甚至比她还要深,这是怎么回事,他没了命根子,今日这样不男不女与夏天辰有何相关?当初他对他下手,难道一一 夕颜瞪大了眼睛,满是震惊,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两米的夏天辰,嘴巴张开,足足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 夏俊驰见夕颜一副错愕的模样,阴笑着冷哼了一声:“他以为父皇宠着他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对我下如此狠手,害我变成今天这幅模样,总有一天,我要他不得好死。” “你确定是夏天辰?” 夏天辰?这一切是夏天辰做的,不可能,他不是夏俊驰那样没有脑子的人,他不可能会那样做的,不可能的,不是他,不是他会是谁? “我当然确定了。” 夏俊驰大吼了一声:“不是夏天辰会是谁?难道这世上还有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不成?那张脸我不会看错的,还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现在我的母妃与皇后联手,不把他搞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应该是夏天辰,就是夏天辰没错的,他不是说了吗?他对自己又爱又恨,自然见不得夏俊驰侮辱自己了,他那样做只是为了给她讨回公道而已,夕颜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一遍遍的想要说服自己,就是这样的没错,此刻的她真的好恨,恨自己的聪慧,恨自己为什么不会自欺欺人呢? 夏天辰没有那样做的理由,他是要与太子殿下争夺皇位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给自己树立那样的强敌,皇后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几乎没人能够撼动,兰妃若是彻底与她联手,他几乎是没有胜算的,夏天辰不是傻子,他便是要做,也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祸害,一了百了,这分明就是故意让夏俊驰知道他就是夏天辰,分明就是借刀杀人。 一模一样的脸,怎么就没有了?那个人若是把面具摘了,夏俊驰根本就认不出来。 “还说什么你是她的女人,不准我们说,也不准我们肖想,你就知道欺负我,为什么不对夏天辰下手,夏天辰,夏天辰一一” 夏俊驰咬牙切齿,夕颜毫不怀疑,若是被绑在这里的人是夏天辰,早就被他碎尸万段,然后扔出去喂狗了。 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接下来夏俊驰说了什么,夕颜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像是个在深海里溺水的人,完全失聪了,被咬破的嘴唇苍白,那张脸,明明是被鲜血染红了,可你却觉得她是苍白的,明明是盛开的艳红寒梅,可你却觉得那是冬天里干净的不染纤尘的白雪,白的没有一点冷气,整个阴冷潮湿的刑房顿时被一种莫名的哀伤萦绕。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夕颜大喝了一声,整个刑房都像是在颤抖了一般,凄厉哀婉之极,甚至带上了绝望。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小白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却有另外一个人生生将这个事实残忍的撕开摊在她的跟前呢?纸果然永远是包不住火的吗? 商途官道 097 放手?舍?不舍得? 夕颜一声大叫,整个刑房都抖上了三抖,夏俊驰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不由得向后倒退,跄跄踉踉倒在了地上,双腿颤抖的厉害,靠在门上,一双核桃眼翻白,恐惧的盯着被死死绑着的夕颜。 她是见识过这个女人的厉害的,隔空的一指就能把人的手都给废了,现在是怎么回事,疯了吗?真的是疯了。 其余的人瞪大着眼睛,同样满是不可置信,傻傻的盯着夕颜,那样一个瘦小的身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 “啊!” 夕颜大吼了一声,头发瞬间披散了下来,凌乱了肩头,与鲜血下映衬着的雪白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双眼睛,完全没有了一点理智,伤心吗?绝望吗?也许不该这样说,那双深若幽潭一般的眼眸没有丁点的感情,无波无澜,就像是个没有知觉的活死人一般,空洞的没有一点神采,无力的倒在了椅子上,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骇人的冰寒之气,像是要把这个世界所有一切让她觉得温暖的东西冰冻起来一般。 夏俊驰倒在地上,身子不停的后仰,整个人都在颤抖,等了半晌,夕颜依旧动也不动,整个人倒在椅子上,没有半点的生气,他这才转过僵硬的身子,对身旁的人道:“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这女人长得虽然标致,却着实泼皮狡诈的很,他在她手下没少吃亏,谁知道她又在耍什么把戏,要是冲动行事,肯定会着了她的道。 那人犹豫的片刻,却被夏俊驰那一双阴狠的核桃眼死死的盯着,瞥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的夕颜,吞了吞口水,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喂。” 那壮汉用指尖轻轻的点了点夕颜的肩膀,就像是见鬼一般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了门口才停了下来,惊恐的盯着夕颜,可夕颜却像是没了知觉一般,依旧靠在椅子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见鬼了吗?她会吃了你吗?再过去看看。” 夏俊驰见夕颜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双手扶着身后的铁门门框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对着方才的那个壮汉就是狠狠的一推,指着夕颜大喝道。 那人被夏俊驰狠狠的踹了一脚,整个人倒在墙上,转过身,看了靠在椅子上死气沉沉的夕颜,胆子也大了不少,终究是个女人而已,双手双脚被绑着,又能怎么样?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番,那人再次走到夕颜的跟前,这次不再只是用指尖轻轻的点了点,用手拍了拍夕颜的肩膀,很快就向后退了两步,瞪大了一双眼睛,她还是死气沉沉的靠在椅子上,不哭也不闹,眼神望着泛黄的天花板,空洞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居然还没反应,那人在心里自言自语,直着身子走了过去,连续在夕颜的身上拍了好几下,触感柔软,越打就越是尽兴,越发的用力,夕颜的左肩上的伤口还完全好,连续被拍了好几下,伤口顿时裂开,胸口顿时被鲜血染红一大片,可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无法感知疼痛了一般。 “哈哈。” 夏俊驰见夕颜像是个木头人一般倒在椅子上,这么久还是没有知觉,胆子顿时就肥了,走到夕颜的跟前,看着汩汩的鲜血,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心里就觉得开心,他不好过,她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威风凛凛的七王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夏俊驰凑到夕颜跟前,猥琐的阴笑了两声,拍了拍她的脸:“怎么?知道是你的心上人亲自把你捆绑着送来的,难过的想要去死吗?” 夏俊驰继续笑了两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我说呢?你怎么会喜欢那个傻子?原来对夏天辰还是贼心不死,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报复他当初抛弃你吧,长的标致有什么用,你这种母夜叉,除了那个傻子,还有谁敢要你?夏天辰真是个神经病,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女人,为了你彻底把我得罪了,哪想到你会做的那样绝情,哈哈,狗咬狗,一嘴的毛,继续咬,继续啊。” 夏俊驰指着夕颜,乐呵呵的笑出了声:“看我不把你弄死,再把那傻子活活弄死。” 夏俊驰手指着夕颜,仰着头,大笑出声,阴测测的声响,像是要把人从炼狱拉上来一般。 “那个傻子不懂得什么天地阴阳吧,该不会你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呸。” 夏俊驰啐了一口,一双核桃眼色迷迷的盯着夕颜的锁骨,差点没流出口水来。 “美人。” 夏俊驰叫了一声,用力的扯开了夕颜的衣裳,雪白的锁骨顿时裸露在空气中,伴随着撕裂声的还有身后几人抽气吞口水的声响。 “天下第一美人,这肌肤光滑细腻,果然是其他女人比不上的啊。” 夏俊驰转过身,对着身后几个眼睛差点瞪掉出来的色狼:“本皇子玩完了以后,这女人就是你们的了,敢把我脱得一丝不挂挂在东城门上,这可是你对本皇子的做的事,那我也让皇城的百姓瞻仰一下天下第一美女的身体,满身男人的吻痕,我看你今后还怎么在皇城抬起头来做人,哈哈,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个傻子也会狠狠的把你抛弃的。” 身后的一群人闻言,看着夕颜雪白柔滑的肌肤,差点没流出口水来,狰狞可怖的夏俊驰,周身顿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圣光。 几个人兀自乐不可支,一直没有半点动静的夕颜猛然转过头,低头,张开嘴,狠狠的咬上了夏俊驰的食指。 “啊!” 突然的袭击,夕颜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的,夏俊驰吃痛,转过身,一双核桃眼盯着夕颜,痛的哇哇大叫。 夕颜口下毫不留情,眼角上挑盯着夏俊驰龇牙咧嘴的脸,那双眼睛却依旧是空洞的,像是任何人都无法映入她的眼底,彻彻底底的就是灵魂被抽空的娃娃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起来,也忍不住要害怕起来。 夕颜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锁骨处的那触感让她很不喜欢,对,很不喜欢,甚至觉得恶心,恶心死了。 她觉得心里好难过,真的好难过,想要发泄,没错,就是想要发泄,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像是个溺水的人,方才濒临死亡的挣扎,现在的她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啊!” “啊!” 夏俊驰闭着眼睛,仰着头,尖叫了一声,睁眼看着自己被夕颜死死咬住的食指,上面的鲜血直流,他用力的甩了甩,可夕颜却好像和他较量上了一番,他越是用力甩,她咬的就越是用力,痛得他恨不得剁掉这手指。 夕颜嘴上狠狠的咬着夏俊驰的食指,微微的摇着头,看着他像面粉一般白皙的脸庞皱成一团,她心里虽然觉得难受,可是气却消了不少,她笑了笑,痛死他活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个疯女人给拉开。” 一旁的管家见夏俊驰的手指被夕颜咬住不停的流出鲜血,愣了半刻,马上就回过神来,这如何了得,依着五皇子现在的脾气,能把他咬死也倒也干净,一了百了,他们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可若是人没死,伤了哪里,他们可就会生不如死了,忙呵斥着一旁的几个人上前施救。 那几个大汉虽然个大无脑,不过这些事情还是明白的,看了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差别的管家一眼,忙过去,站在夕颜与夏俊驰的中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她的嘴巴松开口” 夏俊驰皮肤原本就是柔滑细腻,被净根了以后,那肌肤更胜似白雪,他原就是个怕痛的,现在更是面无人色,龇牙咧嘴,额头上冒着冷汗,不要说是一句完整的话,他哪里想到夕颜会突然咬住他,除了那一声声的尖叫,再不能说出其他多余的话来。 管家上前,指着紧咬夏俊驰手指不放的夕颜,恨不得立刻就能把她的嘴巴掰成两半,将功抵过才好。 几个壮汉看着夏俊驰,可夏俊驰此刻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额头上的冷汗把那双核桃眼都给打湿了,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那几人见了,用力的掰开夕颜的嘴巴,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夕颜的力气原就是大的,现在又没了理智,哪里是他们想要掰开就能掰开的,她咬着夏俊驰的手指,觉得畅快,畅快的同时,胸口又有一股难受压抑的气流,她心里想着,一定要把夏俊驰的手指咬下来,那才能解了恨了。 几个人一个人摁住夕颜的后脑勺,另外有两个人死死的扣住夕颜的下巴,此刻的夕颜完完全全就是一头暴怒的雄狮,有那头狮子愿意被别人这样束缚着的,另外一个人手刚伸到她嘴边,夕颜突然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夏俊驰的手指被夕颜牢牢地固定住,只听到骨骼咯咯的声响,夏俊驰的整张脸顿时一片铁青,什么也不管了,痛的倒在了地上,打滚起来。 “我不要这手指了。” “我不要了。” 话还没说几句,就在地上全身蜷缩成一团,一时间没了声。 那管家见夏俊驰这样,脸色苍白,吓了一大跳,忙跑了过去,凑到夏俊驰的跟前,用手探在他的鼻子上,还有热气,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了莫夕颜一眼,满脸的鲜红,一身素衣也满是鲜血,墨发披散在肩上,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对眼珠子,像是要从里边滚出来了一般,骇人的紧,整个人狼狈不堪,活脱脱的一个女鬼,哪里还有半点天下第一美女的神采。 那些个壮汉见掰开嘴唇没用,几个人便对着夕颜拳打脚踢,可她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完完全全就是个没有知觉的活死人一般,便是把她给杀了,她也不会就此松开五皇子的手的,他不过只是个下人,哪里敢生出嗜杀皇室成员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来。 可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五皇子非生生痛死不可,若五皇子再发生个什么三长两短,兰妃娘娘怪罪下来,他可就真的是小命难保了。 既然五皇子痛的都说不要这手指了,那就不要了,情急之下,那管家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蹲在夏俊驰的身后,抱着他的胳肢窝,用力的就向后扯开就往后退,另外一个大汉马上就明白了一丝,也不再发了疯一般的捶打夕颜了,其中两个人用力的摁着夕颜的椅子,另外两个人走了过去,抱着夏俊驰的腰,用力的往后边扯。 “咚。” “咚。” 抱着夏俊驰的几个人因为用力过度,一个个,人叠人,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最后边的那个大汉因为头撞到铁门上,鲜血直流,直接就晕了过去。 “呸。” 夕颜冷眼瞧着地上的几个人,将方才咬下的一小截手指狠狠的扔在了地上,用力的吐了几口口水,嘴角向上扬起,清浅的一个笑容,艳红的唇,被鲜血染红的脸,像是盛开在奈何桥上的彼岸花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妖媚,这个模样,明明是不好看的,那满脸的血渍,明明是冷森骇人的,却自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让人无法忽视。 夏俊驰痛的在地上打滚,呻吟了半天:“快去宣太医,宣太医。” 那管家看着夏俊驰少了半截的右手食指,不敢置信的看了夕颜一眼,忙撑着骨架都快被夏俊驰压散了的身子,急急忙忙的说出了声。 夏俊驰在地上继续打滚,连续叫了几声,突然坐了起来,一双核桃眼翻白,狠狠的盯着夕颜,少了半截的食指指着夕颜,脸上的冷汗还在流个不停:“弄死她,给我弄死这个女人。” 夏俊驰咬牙切齿,当真是恨不得把夕颜生吞活剥了。 把这个女人弄死了,到时候那个傻子还不是任自己揉捏,他一定要把他活活折磨死,让他也尝尝这男不男女不女,有欲望不得发泄的滋味,至于那夏天辰,他更是不会放过的。 站在夕颜一旁的两个壮汉听了,看了夏俊驰一眼,伸手就要将被绑在椅子上的夕颜推倒在地上。 夕颜的后边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两个人刚伸开手,她突然仰着头,大笑出声,这一小方天地好像地震了一般,便是此刻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那笑声,依旧是猖狂嚣张的,却又让人觉得凄厉无比,就像是一只失去了伴侣的狼一般,半夜站在高山之上,对着空旷高吼,说不出的孤寂,让人的心不由得一颤。 身后的两个人瞧着夕颜如此癫狂的模样,吓了一跳,顿时就不敢上前,这样的残酷狠绝的女子,行为举止完全出乎人的预料之外,明明身处困境,却依旧那样的骄傲,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折服,想要膜拜。 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轻举妄动,没有人敢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 “再不动手,我就把你们统统杀了。” 与夕颜濒临崩溃的眼眸相比,夏俊驰的那双核桃眼则是疯狂的,脱离了危险却又害怕危险,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人全部都给毁了。 这几个人见识过夕颜的厉害,但夏俊驰的变态手段,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几个人有些犹豫的看了对方一眼,全部朝着夕颜的方向扑了过去。 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放手一搏,他们还能有活下来的机会,既然能被人捉来这个地方,几个人一起,他们就不相信制服不了她。 眼见着他们冲了过来,夕颜突然笑出了声,很冷很冷,很轻很轻,就像是冬日的冷风一般,什么也捉不住,你却明显能感觉到冷森的寒意,猛然站了起来。 双手被牢牢的束缚在椅子上,不过幸好,双脚虽然被绑到了一起,不过并没有绑在椅子上,若是其他女子,定然是寸步难行,但这并不包括她,以前为了保持充足的体力,她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锻炼身体,腿上绑着沉重的沙包,足足要跑上十公里,虽然有些困难,不过也只是有些不便而已。 众人见夕颜站了起来,吓了一跳,夏俊驰也慌了,左手扶着铁门的门框,撑了起来:“把她狠狠的摁在地上,给我打死她,打死她。” 他虽然整日呆在慎王府,他如此憎恶夏天辰,东宸府的事情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夏天辰颜面尽失,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开心,为什么只是下跪敬茶,这莫夕颜应该再狠心一点,直接让夏天辰变成和他一样的阉人才好。 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做事决绝,不留半分情面,明明心里爱惨了夏天辰,却还是如此绝情,让他在满朝文武面前颜面尽失,对着自己的心上人都可以如此,更何况是他? “要是被她逃出去,我就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打不死的樟螂,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当着皇帝的面都能拿四哥开刀,若是被她逃了出去,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外边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整个刑房越发的幽暗起来,夕颜猛然抬头,一双幽深的黑眸就像是暗夜的孤狼一般,炫目的红,火一般的燃烧。 “啊!” 夕颜大叫了一声,整个人像是发疯了一般,冲到身后两个人的跟前,身形旋转,像是翩翩的蝴蝶一般,素雅的色彩,被血染红的蝶翼,身后凳子狠狠的撞在那两个壮汉的身上,将那二人狠狠的甩在墙角上。 虽然脚上绑了东西,身后又有笨重的椅子,她却像是没有任何影响一般,脚尖点地,双脚快速移动,向着门口的方向前进。 周围的空气中满是湿气,像是要把那颗坚毅不拔,无坚不摧的心浸泡在水中一般,眼眶为什么会这样酸呢?心好像是痛的,又好像是麻木了,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知觉了? 四周一片漆黑,明明就没有几个人,却好像把她呼吸的空气全部抢走了一般,她觉得好像有人把她的鼻子捏住,一下子完全就不能呼吸了,胸口的那个位置,闷闷的,说不出的压抑。 她讨厌这种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掌控,更加无法掌控,乱了,好像什么都乱了,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让人觉得窒息的地方,也许到了外边,便是看着漆黑的夜空,她的心里也不会那样难受了。 大脑一片空白,一幕幕闪过的全部都是那张戴着银白面具的脸,夕颜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压抑、烦躁、不安,所有所有的一切积聚在她胸口的位置,她张大嘴巴,想要尖叫出声,可真张开了嘴巴她却叫不出来了,真的叫不出来,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可她的脑子却好像快要被爆炸了一般,她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将那个人的影子晃出自己的脑子,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很努力了,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身影却像是鬼魅一般,萦绕在自己的脑海,如何都驱除不了。 张大的嘴巴渐渐的合上,寂静的刑房连续不断的传出一声声压抑的哭声,压抑的让人心碎。 出去,离开这个地方,夕颜逼迫着自己只想着这个,方才几个人进来的时候还是夕阳西下,现在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刑房里边还未来得及点上火把,黑漆漆的一片,夕颜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无头苍蝇,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伸手不见五指,眼睛也被蒙住了,心,心好像也被人生生的剜出来了,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现在所做的、所想的一切,不过是凭借以前受训时的本能,遇到不能应付的危险时的本能,逃出去,保住性命,下次总有还击的机会,可是她的大脑一片的混乱,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戒备。 那几个壮汉早就被夕颜身后的桌子撞倒在地上,皮糙肉厚的他们痛的在地上打着滚,若是平时,夕颜的嘴角一定会向上扬起美丽的弧度,得意的拍了拍手,可是现在她却没有,阴沉的一张脸,几乎没有多余的情绪。 倒在地上的夏俊驰见她朝着铁门口的方向走来,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滚到了墙角,夕颜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一般,快速的不停的旋转,明明是进退狼狈的两难,优美身姿,翩然若蝶,动人心魄。 夕颜现在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所做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求生的本能,几乎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自然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小心的观察周围的环境,每个刑房的门口都设有七寸长的门槛,夕颜行经门槛处,依然像方才的房间一般,眼看着就要被门槛绊住,夕颜的身体左右摇晃了几下,被绳子绑住的双脚突然抬高,凌空跳了起来,直接跳出了刑房,可双手双腿被绳子束缚,身体平衡性哪能与平时相比,更何况身后还绑了笨重的椅子,身子在刑房的门外摇摆了好久。 靠在墙角的夏俊驰见了,冷笑了一声,眼底冷光闪过,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到夕颜的跟前,对着夕颜身后的椅子用力踹了一脚,夕颜的身子原就不稳,哪里还能经受得住外力,整个身子就往前倒,现在的她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身子摇晃了几下,重重的掉在地上。 这走廊与方才那铺满了腐败稻草的刑房不同,除了冷冰冰的地板,这里什么都没有,夕颜倒在地上,身后笨重的椅子随之压在了身上,夕颜方才才挨了那些大力的壮汉一阵暴打,现在又跌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受,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闭上眼睛,心如死灰,好像也没有那样强烈的要站起来的欲望,就那样,任由自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夏俊驰见状,心里顿时就乐了,看着倒在地上的夕颜,对着那椅子,狠狠的揣上了几脚,如此还觉得不够,又狠狠的补上了几脚,夕颜左肩上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伤口不停的都在流血。 现在的夏俊驰就是一头野兽,闻到血腥的味道,浑身的血液也跟着兴奋了起来,身后就是刑房,夏俊驰走了过去,回来的时候手上一大堆的刑具,一下子居然忘记了手上的疼痛。 他方才吃了亏,对夕颜越发的戒备起来,手上拿着皮鞭,他原是准备把她身后的椅子取下来,绑在刑架上的,可现在他不那样做了,便是隔着这椅子,他也能打得她皮开肉绽,等把她打得皮开肉绽了,再让她跪在那些生了锈的钉子上,今后这个女人就彻底了废了。 夏天辰能为了她和自己翻脸,心里肯定是存着几分喜欢的,他要让他伤心,要看着他难过,她不是心疼那个傻子吗?没了这一身的本领,凭着那一张嘴巴,有什么用,那傻子今后是圆是扁,还不是任自己揉捏。 夏俊驰扬了扬手上的皮鞭,却并未对准夕颜,而是门框的位置,这还是从她身上学来的,这一鞭没打在她身上,打在她心上才是最好的。 这一点,夏俊驰却是估计错了的,他贪生怕死,害怕疼痛,并不表示夕颜也是这样,以前的她早就被那些人折磨出了一身的铜皮铁骨,再大的疼痛在她看来也是可以忍受的。 她静静的倒在地上,冷冷的听着那皮鞭挥在铁门上的声响,这一鞭子若是打在身上,怕是会皮开肉绽吧,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她已经伤痕累累,她还会怕伤上加伤吗?心都麻木了,还会在意身体上的那些疼痛吗? 夕颜心灰意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闭上眼睛,像是等待那皮鞭扬起,然后重重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个人如此有本事,又能有那样的智慧手段,便是没了自己,照样可以活得很好,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我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 夏俊驰的皮鞭在铁门上用力的挥了几下,转过身子,那双核桃眼像是充了血一般,猩红的一片,浑身上下散发着狰狞之气,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魔一般,恐怖之极,扬手,一鞭子狠狠的抽在夕颜的身上,身上的衣服顿时裂开,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一道长长地血痕,夕颜动了动身子,眉头皱起,哼了一声,声音轻不可闻。 一旁的几个人看了,看着夏俊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觉得有些太过,不过五皇子早就成了疯子了,谁敢惹一个疯子。 “骨头真硬,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皮鞭硬。” 夏俊驰张开手,对着掌心啐了一口,不能让她在他的身下承欢,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下遍体鳞伤,浑身鲜血绽放,一定也很美,这一鞭子,打的畅快,夏俊驰心里变态的想着。 夕颜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着第二鞭子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在想,若是夏俊驰这次没把她折磨死,她会不会找他报复呢,可是现在的她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她甚至就想永远的就倒在这地上。 夏俊驰扬起手上的鞭子,就要落下,模模糊糊的夕颜好像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很是整齐。 “看你嚣张,我打死你。” 夕颜闭着眼睛倒在地上,等了好久,可那鞭子却一直没有落在身上。 齐谡手上拽着皮鞭,看了地上皮开肉绽的夕颜一眼,瞪着夏俊驰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了一般。 他有负公子所托,都是他来晚了一步,才让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个色胚,上次公子就不该留他的性命,就应该像对待李建辉那样,让他直接变成一个倒在床上的活死人。 “大胆贼人,快给我放手。” 夏俊驰看着满身怒火的齐谡,另外一只手拽着皮鞭,两只手一起用力,想要将皮鞭从齐谡的手上抢回去,不过齐谡力大如牛,又是有功夫底子的,他哪里是对手,半天都没有成功。 夕颜倒在地上,自然也发觉了不对劲,仰着头,一双眼睛茫然无神的盯着齐谡,呵呵的轻笑出声:“你是谁啊?” 那声音,很轻很轻,真的很轻,就像是鸿羽划过心尖,没有任何的力量,甚至是了无痕迹的,可齐谡却觉得心疼,那个铮铮的铁血男儿看着地上的夕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快要碎了。 他们的夫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顾盼间神采飞扬,自信满满,何曾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脸上满满的都是鲜血,额头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慢慢的结了痴,乌黑的发丝黏贴在脸上,红白黑,三种颜色形成鲜明不过的对比,背上那一条长长的鞭痕,还有胸前渗出来的鲜血,触目惊心,就是因为以前没见过,那一瞬的冲击才如此的强大,齐谡盯着夏俊驰,那眼底燃烧的豁然喷发欲出。 他尚且如此,公子看到还不要心疼死,这个夏俊驰,简直找死。 “全部给我杀了。” 齐谡转过身,看着身后几个穿青裳的男子命令道。 夏俊驰一听,全杀了,脚顿时就软了,手上不由得松了力,齐谡不再多言,拽过皮鞭,用力的一甩,夏俊驰整个人隔空腾飞了起来,撞在铁门上,连着吐了好几口血,咳嗽了几声,倒在了地上。 齐谡看了他一眼,公子会亲自替夫人报仇的,暂且让他多活几天。 “夫人。” “夫人。” 齐谡蹲在地上,快速将夕颜身上的凳子解开,这才小心翼翼的翻过她的身子,将她脚上的绳子也一并的解了开来。 夫人平时的警戒心太高,他便是隐身能力好,也不敢靠的太近,哪想到晚了一步,竟让夫人发生这样的意外。 齐谡看着夕颜肩上被染红的一大片,眼眶也不由的红了起来,这新伤加旧伤,伤口还未痊愈,现在又裂开了,夫人一个女人,再厉害那也是活血活肉的,如何承受得住。 “夫人,我送你回去疗伤吧。” 齐谡蹲着身子,正准备将夕颜抱起来,夕颜转身看了他一眼,死寂沉沉的眼神不知为何点燃了,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齐谡推到在地上,完全不顾忌身上的伤痛,发了疯一般的跑了出去。 “夫人。” “夫人,你身上的伤。” 齐谡始料未及,倒在地上,看着夕颜的背影,忙追了上去:“今日之事,谁也不准泄露出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乎乎的,慎王府的四周的灯笼早就高高挂起,像是白日一般,今晚的月色很好,月亮很圆很圆,可夕颜看来,却比往常的任何时刻还要悲哀苍凉,明明是夏日,可那风吹在身上,夕颜仍然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寒战。 “是谁?” 守夜巡逻的守卫见这边有异,忙追了过来,一声大喝,将夕颜整个人的思绪也扯了回来。 夕颜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往有门的方向跑,那群巡逻的兵士见了,忙举着手中的长矛攻了过去。 “夫人。” 齐谡及时赶到,大叫了一声,凌空冲了过去,将夕颜护在身后,夕颜没人阻拦,又开始发了疯一般的乱跑。 两边的风急速从自己的耳畔刮过,呼呼作响,像是哭泣的声音一般,因为这莫名的哭声,夕颜只觉得自己的心越发的悲凉起来,那双空洞的眼眸慢慢的恢复了神采,却只有一片受伤的安然,眼泪,垂在眼角,瞬间与那鲜艳的红混在一起。 太过在意,就注定了会受伤,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在意的人很少,真的很少,可为什么她在意的那些人都要想着法的骗她呢。 父母各自组建家庭,为了钱,毫不留情的将她卖给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等她熬出头了,又千方百计的向她忏悔,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就能改变她手上沾满鲜血的这个事实吗?对不起就能让那些惨痛的记忆全部淡忘掉吗?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说对不起。 她最好的伙伴,明明说过生死与共的,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到最后还是兵刃相向,直到被她用刀抵着才求饶悔过,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最让人讨厌的便是对不起三个字。 没有谁天生就是一副铁石心肠,她也不是,如果不是一次次投入了信任到最后却是伤害,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夏夜白,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难道她真的就那么好骗吗?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其余的人果然都是不能相信的吗? 夏夜白,为什么你不是傻子,全天下的人都嘲笑你是个废物傻子,可我却希望你真真切切就是个傻子,不是和你说了吗?哭闹也没有关系,永远就那个样子,我会好好保护你,她的这个要求真的就过分了吗?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将真相残忍的撕裂开来。 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让你受丁点的委屈,想着法的将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送到你的手上,也许在你的心底,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你从来就不曾在意,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那一句是假呢?我还能相信吗? 夏夜白,看着我那样为你,你心里是怜惜感动,还是嘲讽我的傻,你是不是在想,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比我更笨,到头来,我才是彻彻底底的傻瓜,真真实实的大笑话,原来,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夕颜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更加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一直跑,不停的跑,整颗心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不想停下,耳畔的风呼呼作响,他是不是也能吹散她心底的阴云呢? 夕颜对慎王府不熟悉,不知不觉间居然就跑出了慎王府,因为是在晚上,大衙上来来往往的就只有几个零星的几个下人,越过重重的衙道,向着郊外的方向跑。 “夫人。” “夫人。” 齐谡解决了慎王府的那些人,马上就追在夕颜的身后,他哪想到夕颜受了伤,还能跑那么快,不停的在后边追着,心里着实担心,这伤口一时半会如何能耗的了。 夕颜直接跑到郊外,外边的古树参天,河水潺潺,她想也不想,直接跳下河去,将水用力的泼在自己的身上,脸上的血渍被洗干,额头上一片青紫的伤痕,一大片一大片的,触目惊心。 “啊。” 夕颜大叫了一声,全身的力气早就被抽干,倒在水中,仰望着漫天的星辰,一动也不动。 齐谡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夕颜呈大字,倒在水中,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水流不是很急,她就那样倒在水中,一动也不动的,额头上满是伤口,脸色惨白。 “夫人。” 齐谡大叫了一声,直接跑了过去,边跑边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拉着夕颜的手,差点缩了回去,怎么这么冰? “夫人,你怎么了?” 齐谡叫了声,将夕颜从水中拉了出来,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夫人身上的伤口不宜碰水,我还是先送你回王府吧。” 冰冷的水从自己的身体滑过,可与夕颜的冷冰冰的身体相比,那却是暖和的。 她原就是适应能力特别强的人,这件事的冲击虽然大,不过这样发泄了一番,神智也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夕颜将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拨开,笑着摇了摇头:“我要是这个样子回去,一定会吓着王爷的。” 齐谡见她这个时候还想夏夜白,心里更加感动,却不知夕颜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夜白。 舍弃?舍不得?直接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也做不到,她需要时间,好好冷静的思考一下。 “那我送你回武府吧。” 夕颜点了点头,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你是怜园的人吧” 齐谡点了点头:“是我们园主让人保护夫人的。” 夕颜的嘴角虚弱的向上扬起,声音轻轻的:“替我多谢你们家园主,我现在已为人妇,若是被人知道了,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闲言碎语来了,你们家园主也有了夫人,总归是不好的,告诉你家园主,今后不要让任何人跟在我身边,我不会感念他的好的,他若真爱惜我,就自己贴身保护好我,若他还是坚持的话,就让他直接当面和我说。” 商途官道 098 痛苦抉择 夕颜回到武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正门口的两只石狮盘踞在大门的左右两边,屋檐上,一排灯笼高高悬挂,月华琼琼,漆黑的夜空星辰漫布,昭示着明日定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可那月却凉如冰水,照在身上,夜风吹拂,整个人像是快要被冰冻起来了一般,浑身忍不住打着寒颤。 “夫人。” 齐谡率先跳下了马车,伸手掀开帘子。 夕颜全身蜷缩成一团,双手环着肩膀,坐在马车的一角,月光透过那小小的一角洒了进来,夕颜猛然抬头,看着外边的齐谡,牙齿哆嗦得有些厉害,慢慢地回过神来。 “到了吗?” 夕颜轻轻地问了声,微微地移动身子,顿时皱着眉头,身子顿了顿,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没有一处是不难受的。 齐谡将头探了进去,伸手想要将夕颜抱下去,却被夕颜避开。 “你让红玉出来接我吧。” 齐谡看了她一眼,坚毅的眸底闪过担忧,夫人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担心得很。 此刻的夕颜,脸色发白,许是受冻的缘故,嘴唇发紫,额头上全是伤痕,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将罩在她身上的青裳都染红了,夕颜话刚说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在寂静的夜晚,特别得响亮,特别得脆弱,连续咳嗽了好久,像是快要咳出血来了一般,那双幽深的眸子不像往日那般神采飞扬,氤氲着薄薄的一层雾气,无论如何也瞧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可那面上却是一片的平静,不该说是平静,而是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死水一般。 “外边风大,夫人先在马车上等着。” 言罢,齐谡转身离开,他并未敲门,而是直接越过了重重的门墙,快速地朝着内院的方向行去,中间未有任何的停留,就像是自己的家一般,轻车驾熟。 夕颜放下帘子,背靠在车框上,背上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酸痛感,可她却不觉得疼,双眼空洞茫然,大脑一片空白,明明什么都不想,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悲哀,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起来。 “颜颜。” “是颜颜吗?” 坐在马车上的夕颜听到外边急切的声音,千娇百媚的,夕颜忙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车上的帘子就被掀开了。 红玉站在车门口,看着车上的夕颜,发丝凌乱,脸色惨白,嘴唇都已经发黑了,额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部都是伤痕,红红的眼眶,一看就知道是刚哭过不久,全身上下狼狈不堪,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真的差别有那么大吗?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吗?” 夕颜嘴角向上扬起,苍白的脸上扯出虚弱的笑容,再配上那红红的眼眶,被雾气氤氲的眸子满满的都是哀伤,这笑容有多勉强,她心里就有多难受。 “不是天天闹着要我娶你吗?我现在破相了,就想不认我了,这我可不依了啊。” 夕颜动了动身子,边说那眼眶红得就越发得厉害,蹲着身子,忍着身上的痛楚走了出去。 “你别笑。” 红玉见她走过来,忙探过身子,拉住夕颜的手,那双勾魂摄魄的狐媚眼顿时也红红的,盈满了水雾,伸手将夕颜拉到自己眼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将她眼眶不小心渗出的眼泪擦干,小心地将她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脑后:“看着你笑我心里难受。” 若在平时,夕颜一定会冷笑一声,然后嗤之以鼻,定是要和她抬杠的,可现在,她却没了那个力气,不想动,不想开口说话,就想找个让她觉得温暖的东西可以依靠,温暖不来心,身子暖和也是好的。 “身子怎么这么冰?” 红玉握着夕颜的手用力地揉搓了几下,放在嘴边用力地哈出热气,可那双手依旧冷冰冰的,一点用也没有。 齐谡站在一旁,看着车内车外的两人,微微得有些讶异,夫人一向不喜欢与别人亲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眉宇间染着一份高高在上的威严,可现在对着这红玉,一点也不像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倒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亲切得紧。 夕颜呵呵地笑了两声,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冷血动物。” 无论是以前的武媚娘,还是现在的莫夕颜,无论是冬天,还是炎炎的夏日,她的身子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怎么都捂不热,也许她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吧,而能温暖她的人,除了夏夜白,红玉的身子也可以,她的身子很暖和,也很柔软,抱在身上的感觉就像是抱着一件上等的狐裘一般,不过那温度与柔软却是狐裘怎么也比不上的。 那口气,带着淡淡的调笑,若不是这张苍白的脸,若不是那双死寂的眼,真的一点也瞧不出她的异样来,既然知道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思剔透,这样瞒她,又是何必。 红玉没有再说话,低着头,伸手默默将夕颜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番,转过身子,看了齐谡一眼:“谁做的,哪个混蛋做的?居然敢这样对我的颜颜,不要命了是吗?老娘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把他们家的祖坟都给刨了。” 月光下,那人一身艳丽的红妆,发丝如瀑,白玉一般的肌肤,熠熠生辉,轻眯的双眸,媚眼如丝,上次在倚翠楼瞧见了是勾魂摄魄,可现在,这个千娇百媚的青楼女子却让人遍体生寒,望而生畏,那双眸子与他们夫人在瞧见公子被欺负时,几乎如出一辙,惊涛骇浪,像是要毁天灭地一般,那双眼明明比毒蛇还要让人觉得恐怖,却让人仍然忍不住被那潭深水吸引。 “四皇子设计,这身上的伤全是五皇子造成的。” 齐谡据实以告。 “夏天辰,夏俊驰,这两个死人,总有一天,老娘要他们好看。” 齐谡真觉得难以置信,倚翠楼的花魁,艳名远播,玉石台阁之上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居然也会满口粗话。 “你不是一直跟在颜颜身边吗?你是干什么用的?居然让她受这样的重伤?” 其实红玉心里明白其中的缘由,不过看着满身鲜血的夕颜,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发火,这么重的伤,那夏俊驰没了命根,就成了个变态。 “红玉,我没力气,走不动了。” 夕颜淡淡地开了口,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在月光下越发的惨淡起来,从不曾见过她如此的脆弱,就是因为以前没有见过,她的这个样子才更加让人心疼,方才她一个人在马车上,定然是哭过的,可人一来,她就生生止住了,既然心里难受,何苦这样压抑着?把自己装扮成个没事人,她这个样子,又是逞强给谁看。 “你背我吧。” 夕颜对着红玉招了招手,蹲在马车门口,张开双臂,一副等人背得模样。 一个人,太累,想叫,想哭,可瞧见了齐谡,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来,哭不出来,今晚上她已经太反常,反常到连她自己都可以感觉到明显得不对劲,身受箭伤,也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那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若然只是身上受伤,她定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该让他知道吗?她现在心里真的是一团乱麻,拧在一起,完全理不出情绪来。 不过只是忍而已,这不正是她最擅长的吗?便是不能装做若无其事,但是至少她不会让其他人瞧出端倪来。 “你身上有伤,我还是抱你进去。” 夕颜摇了摇头,相当地坚持,现在的她真得很想找一个可以让自己觉得安心温暖的肩膀靠靠,不能是夏夜白,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红玉,有一个可以在难受时依靠的肩膀,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欺骗自己,她的世界,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 “算我怕了你了。” 红玉睁开眼睛,她的眼眶和夕颜一样,都是红红的,走到马车门口,转身背对着夕颜:“上来吧。”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地环住她的颈脖,头靠在她背上的那一瞬,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像是决堤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苍白的脸色,只是静静地流泪,环抱着红玉的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没有丁点儿的声响,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微微一眨,滴落在红玉的衣裳上。 红玉挺直的身子微微地有些僵硬,而后恢复了自然,将夕颜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背上:“身上这么多伤,好多天都不能下床了。” 这大热的夏天,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穿得那么厚,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吗?真是个傻子,和以前一样傻,一样的固执。 “齐谡是吗?不要再跟着我了,告诉你们园主,我想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晚上的事情谢谢你了。” 夕颜伸手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子,开口对着齐谡道。 齐谡刚抬起腿准备跟进去,听见夕颜这样说,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发呆,如果他早点赶到,夫人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是不是很痛?” 夕颜双手紧紧地环住红玉的颈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头靠在她的背上,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她的肩头。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夕颜一双眼睛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漫天的星辰一闪一闪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并不刺眼,她伸手捂住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是不是很痛,自她记事以来,好像就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以前的那些人都巴不得她不好过,最好是死了,那样的话他们就少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了,而另外一些人恨不得她是个不知道疼痛的怪物,受伤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咬着牙,从来都是自己处理伤口。 而夏夜白,是不是那个人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的吧,因为受过太多的伤痛,早就习以为常,在他心底,他认为自己也应该是和他一样的吧,不怕疼痛,也许他们两个真得是一样的,有着强烈的自虐心理,而她更不曾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因为她是强者,身为强者,无论是自保,还是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没有谈论疼痛的资格。 “红玉,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夕颜靠在红玉的肩上,突然问出了声,红玉瞬间愣住,再原地停留了数秒,直到夕颜拍她的肩膀,才渐渐地回魂过来。 她笑着轻轻拍了拍夕颜的膝盖,眼底带着说不出的怅惘:“你明明说过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 两个人绕过回廊,就要回到内院,却被一高大的身影拦住,夕颜蓦然抬头,看着眼前的武宇,清楚地捕捉到他在望着自己时的震惊之色,可她却好像没看见一般,不是没有看见,只是现在的她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一般,死也好,活也好,突然间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武宇呆呆地看着红玉肩上的夕颜,披散的头发,幽深而空洞的眼眸,额头上青一块紫一块尚未完全结痂的伤口,隐隐可以看到一大片的血迹,但这些却不是最让他震惊的,而是此刻她的扮相,绫罗裙衫,还有尽管凌乱却依旧可以看出是琉璃女子挽成的发髻。 武宇细细地盯着夕颜的那张脸,一双眼睛像是要掉出来了一般,完完全全地愣在了当场,虽然受了伤,不过他仍然瞧得分明,如果没有眉宇间的朱砂,她与公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你是七王妃?” 武宇呆呆地问出了声,跟在夕颜身边那么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七王妃莫夕颜除了没有眉间的朱砂,和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蠢货。” 红玉冷哼了一声,径直经过他的身边:“今日之事,你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她正准备离开,夕颜却拉住了发愣的武宇,笑道:“武媚娘就是莫夕颜,莫夕颜就是武媚娘,你要是不愿意再跟着我,我也不勉强,你弟弟就在恭王府,你可以随时带他离开。” 武宇愣了片刻,眼见着红玉背着夕颜从自己的身边经过,突然转过身子,眼底闪过惊慌,急忙忙地冲了上去,拽着夕颜的手,看着那青色衣裳上染着的血迹,夕颜转过身,看着一旁的武宇,满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一点小伤而已。” 对她来说,真的只是一点小伤。 “公子。” 武宇红了眼眶,突然抱拳跪下,跪走到夕颜跟前,近乎膜拜地吻上她的脚尖,仰着头,满是虔诚:“只要公子还是公子,就永远是武宇的主子,若是我有半点背叛之心,就让我遭受天神的谴责。” 眼底有微光划过,夕颜笑了笑,是那种很愉悦的笑容,漆黑的夜,四处的灯笼悬挂,映照在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那双明明还是茫然而又空洞的眼眸瞬时像天上的星辰一般,闪闪发光:“你倒是忠诚,我知道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因为一身二用的关系,夕颜经常半夜出府,与其他府邸不一样,武府亥时刚过,所有的下人就不得再在行动,那些下人能早点休息,乐得清闲,一路上,除了武宇,再没遇上其他的下人。 红玉直接将夕颜背到了她所住的内院,刚准备将夕颜背回房间上药,一直静静靠在红玉肩上的夕颜突然开了口:“红玉,你背我在院子里再走走吧。” “嗯。” 红玉什么都没问,点了点头。 “红玉会骗我吗?” 那声音淡淡的,像是鸿毛一般,轻飘飘的,无法负荷任何的重量,随着夜风一起送到她的耳畔,柔柔的声音,听在她的耳里,像极了低低的呜咽声,悲伤而又无助。 红玉低着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手用力地掐住了一般,难受得紧,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空:“颜颜被欺骗了会很难受吗?” 夕颜没有说话,靠在红玉的肩上,眼角上挑,轻轻地嗯了一声。 “红玉怎么舍得让颜颜难受呢?红玉永生永世永不会做让颜颜为难伤心的事情来的。” 红润的眼眶,冰冷的泪水顺着眼角慢慢地滑过。 “也许红玉永生永世都不能成为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也永远都成为不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会伤害颜颜的话,那一定就是红玉,颜颜相信吗?” 喃喃的声音,带着低低的颤音,更多的却是伤感还有希冀。 “我也不知道。” 夕颜靠在红玉的肩上,老实回道。 “红玉相信会有前世今生吗?” 红玉脚下的步子未停,仰望星空的眸子渐渐变得迷惘起来,思绪翩然而飞,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起,那双迷惘的眼眸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愉悦:“当然相信了,前世的颜颜是天宫开开心心的小仙子,我是被你救下的小狐狸,那个让你伤心的就是绑架了你的坏魔王。” 夕颜并未将红玉的话放在心上,低低地笑了两声:“这样说来红玉是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我原本就是红玉的有缘人喽。” “对呀,红玉的存在就是为了能帮助颜颜渡过浩劫。” 夕颜靠在红玉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没有开口,红玉笑了笑,眼角的泪水滑过:“小荷仙,这就是命数,你永远都不可能放下他。” 就像我永远都不会放下你一般。 前世,你欠了他的情所以今生穿越千年前来偿还,而我呢,欠了你的恩,修炼千年,许你生生世世的幸福。 皓月当空,照在清冷的小院,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夜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漫空飘零,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依托,呼呼的声音,低低的呜咽,也不知道是谁在黑夜里哭泣。 夕颜头靠在红玉的背上,双手渐渐地松开,一点声音也没有,环住颈脖的手一点点地松开,像是睡着了一般,可那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空洞而又茫然,眼底清晰地倒映着那一轮满月,盈满了水雾,荡漾着悲伤,凉如清水,就像是个灵魂被抽空的娃娃一般。 夕颜不在武府的这段时间,红玉便住在夕颜以前住着的院落,夕颜是个懒人,从未给府上的院落命名,在这些于她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她从来就不会花任何的时间和精力,红玉完全将这院落当成她个人私有的,直接挂上了红玉阁的匾额。 以前的红玉,虽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可那才情却是天下皆知的,倚翠楼的妈妈待这摇钱树自然是极好的,丫鬟成群,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说得一点儿也不夸张。 以前的红玉阁用的是上等的夜明珠,而现在那些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大都被变卖折合成了夕颜创业的本钱,她知道她喜欢亮堂的地方,就像她突然从现代来到琉璃,定然是会不适应的,房间的两边摆满了烛台,入了夜,就会有当值的下人将房间里边的蜡烛点燃。 红玉小心翼翼地将夕颜放在床上,因为背上有伤,左肩上的伤口又裂了开来,她现在也就只能侧躺着,又从柜子里边找了些柔软的垫子铺放在床上,轻轻地搬过夕颜的身子,让她躺在上边。 “你身上的伤口必须清理上药,你先躺会儿,我去去就来。” 外边的那层被鲜血染红的青裳被红玉脱了扔在地上,夕颜身上穿着的还是早上从王府出来时的那身,湿漉漉的,方才在外边被夜风吹了那么久,渐渐地已经干了。 红玉的衣裳,背部一大块也全部给染湿了,这伤口,受了这伤,如何还能在水里浸泡,红玉心疼地看着夕颜,背上的一大片血肉模糊,可见夏俊驰当时下手半点都没有留情的,那个畜牲。 她往前走了几步,床上的夕颜突然睁开了眼睛:“红玉,你找人知会红豆,让她告诉夏夜白还有相思,说我遇上急事,暂时回不去了。” 红玉僵直着身子,勾人的狐媚眼划过一丝了然,这些话于她而言,完全就在预料之中。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夕颜看着红玉僵直的身子,眉头皱起,轻声问道。 红玉伸手抹去残留在眼睛里边的泪水,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转过身子,走到床边蹲下,也不管她身上干净不干净,细心地替她将被子盖好,握住了夕颜的手,使劲地揉搓:“你便是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是因为你家王爷吧。” 夕颜瞪大眼睛,没有说话,她因为谁而难受,这并不难猜,琉璃上下,但凡稍微知道内情的人就会知道,七王妃把那傻王是宠到天上去的,处处护着,唯恐受了丁点的委屈。 红玉笑了笑,少了倚翠楼的千万种迷人的风情,那双狐媚眼带着点点的怅惘,说不尽的苍凉,洞悉世事,像是世间所有的一切她都了然于心,和白凤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一般,像是世间没有什么是他看不透看不清的一般。 “因为你家王爷骗了你?” 虽是疑问的语句,可眉宇间却是万分地笃定,没有丝毫的迟疑。 夕颜笑了笑,伸手轻佻地点了点红玉的鼻尖:“红玉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颜颜,并非我心思玲珑,但凡是了解你的人都可以猜得到,你不怕痛,也不怕受伤,这背上的鞭伤,你早就是个习惯了疼痛的人,胸口上的裂开的伤口何至于让你如此,还有你的眼睛,充满了哀伤,还有些迷惘,我这样说应该还说得委婉,你的眼睛,大而无神,一片空洞。” 红玉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夕颜的眼眸,继续道:“我方才检查了一下你的身子,并没有任何印记,不是因为这个,能让你这样的,除了夏夜白还有谁,你喜欢夏天辰,那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我红玉只相信自己瞧见的。” “原来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红玉。” 红玉的眼睛顿时一亮,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点头附和道:“当然,我不但是最了解你的,也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人。”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红玉拍了拍她的手,站了起来,转过身子:“我私心里自然希望你能够对他完全死心,最好与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床上的夕颜一愣,看着红玉的身影,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绵针刺了一般,一点点像是水上的波纹一般,慢慢地荡漾开来,生生的尖锐的疼,心乱如麻,紧咬着嘴唇,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 红玉没有回头,轻笑了一声:“看吧,你根本就不可能会那样做,无论他是什么人,你都不可能放开他的手,既如此,你还在纠结什么?” 夕颜轻叹了口气:“你下去准备热水和给我清理伤口的药吧。” 莲步轻移,香风阵阵,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钢丝上前行一般,便是步步小心却还是沉重万分,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转过身子,看了躺在床上的夕颜一眼,屋内的红烛摇曳,映衬的那张脸愈发得苍白憔悴,额头上的伤口更是狰狞万分,红玉红着眼眶,一点点将门合上,红着眼睛,仰望着星空,泪眼汹汹,像是雨水一般,不知道何时方休。 无论我为你做了什么,你的心终究还是在他的身上停留,永远都不可能为我停驻片刻,这就是命。 夕颜面向着门,眼见着那房门一点点地合上,门窗紧闭,四周静悄悄的,房间里边就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四周的红烛摇曳,除了那略带暗黄的光芒,几乎与那夜明珠一样,一事一物,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可现在他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夕颜掀开被子,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曲起双腿,丝毫不在意背上的鞭伤,弯着腰,头靠在腿上,捉过一旁的被单,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双手紧握成拳,含在口中,发出如受伤的动物一般呜咽的声响,泪如雨下。 红玉说得没错,她放不下夏夜白,真得放不开夏夜白的手,他是她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的目标和动力,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他,而现在,却有人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她,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保护,那她以前做得那些是什么?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她接受不了,真得接受不了。 王府清理门户,相府大打出手,老太君的生日宴上,那两个人参果到底算是什么?因为他,她心甘情愿地变成了小偷,在吃着人参果的时候,他到底是怎样想自己的,她到底在意的是什么?慧春坊比试,东宸府她真得是用命在给他博尊严,在自己因为他受伤,因为他难过,因为他而操碎了心的时候,他对自己,到底是怜惜心疼,还是觉得她做得那一切都是多余,是她太爱多管闲事了吗?所以闹出了这么多的笑话,受伤难过都是她咎由自取吗?一切都是她活该吗? 她想这么多,到底是因为欺骗愚弄,还是担心,自己对他一无所用,和那些人一样,他在和自己玩着的不过是猫和老鼠的游戏,将自己玩弄于掌心之上吗?如果只是玩弄,为什么又要说那些话呢?而她又是什么时候那样心软,因为那样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动心了呢? 现在看来,桃花林夏天辰还有莫芸菲的迷药应该是他所为,那些人应该也是他引去的,还有夏俊驰李建辉,他们二人如此下场,也是他一手造成的,既然都狠下了心肠,为什么又要做那么多的事情呢? 易楼,怜园,还有百草堂的守卫,王府的生日宴,既然那么绝情,为什么又要做这些事情呢? “如果你发现我骗你了呢?” 不是没有怀疑的,甚至心里也早就生出了那样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多次试探了,但是夏夜白,你既然如此本事,为什么不给我精心打造一个囚笼,将我牢牢囚禁,为什么要让我出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呢?不是说了吗,便是骗我也不要让我发现啊,原来可以自欺欺人,那也是一种幸福。 怪你没有向我坦白一切吗?可是自始至终我都不想知道这个事实,你让我如何怪你?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你的错,难道是她错了吗?你要那么多的保证,是不是担心有这样的一天,我会离你而去?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我?” 我人生所有的不幸皆来自于欺骗,可你为什么要让我在品尝了幸福的滋味以后,跌入地狱呢?我不是无坚不摧的完人,这种落差感,我也会接受不了的。 “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甚至闯祸也没有关系,可为什么要骗我呢?” 夕颜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心乱如麻,含在口中的手背不停地流血,血迹斑斑,牙印深深,倒在床上,整个头埋进被子。 她真得是很想大声地哭一场,可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时间,她好像已经忘记了怎样才算是大哭了,只是不停地呜呜咽咽地抽泣着,在寂静的夜晚,让人忍不住心酸。 红玉走到门口,转过身子,将门合上,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仰望着天空,眼泪像是雨水一般,掉得越发得急。 房门一点点的合上,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夕颜一个人,四周的红烛摇曳,坐在床上的夕颜突然曲起了双腿,弯着腰,捉着床上的被单,抱在自己的怀中,双手紧握成拳,含在口中,发出如动物一般受伤的呜咽声。 红玉就靠在门口,很快就察觉到里边的动静,吓了一跳,直起身子,几次想要转身,却生生忍着,背靠着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不停地掉着眼泪,在她的身边,不就是想要替她挡掉一切的灾难吗?可为什么,现在是为了什么,她这样的难过? “啊!” 夕颜掀开被子,看着房间两边明明灭灭的红烛,那双黯然而又空洞的眸子也像是着了火,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一般,越烧越旺,火势越来越强,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突然发了疯一般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黏在背上的衣裳突然裂开,凝着斑斑的血迹的伤口,由于水浸泡过的关系,被风一吹,已经开始发炎,因为动作太大,流脓像是流水一般,说不出的骇人,前边的胸口一大片血迹黏在身上,早就是鲜红的一片。 那张脸,惨白如纸,没有半分的人气,嘴唇一边嫣红,另一边却和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一样,发丝凌乱,披在脸上,遮挡住半张脸,黑白相对,触目惊心。 “啊!” 夕颜大叫了一声,赤着脚跑到了地上,发了疯一般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掀翻,茶壶、杯子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发出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她一边哭,一边将四周挂着的帘子也用力地扯下,扔在了地上。 她真得觉得好难受,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毕竟她今年也才十六岁,可她经历的事情却比八十岁的人还要多,长期的隐忍压抑,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两边的烛台也被她掀翻,手上大大小小的全是伤痕,鲜血直流,她的脚踩在碎片上,可她却完全没有丁点的感觉,蜡烛倒在地上,却始终没有遇上那易燃的纱帐,只是在地上静静地燃烧。 红玉迅速拾掇好东西,听到夕颜的尖叫声,手颤抖得厉害,脸色微变,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跑了过来,轻轻地推开门,看着在里边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夕颜,脚底踩在碎片上,手上鲜血直流,可她却没有一点知觉,落在地上的红烛静静地燃烧,月光透过门缝,洒进了房间,照在她的脸上。 红玉的心揪紧,只觉得呼吸在一瞬间窒住,紧握着嘴,眼泪啪啪地落在地上,她蹲着腰,站在门口,却始终克制自己没有冲进去。 凌乱的发丝也沾染上了血迹,像是被染红了一般,那张脸,倚翠楼再见,她从未想过,神采奕奕,自信满满的她会有如此狼狈的模样,那张脸,和鬼无异,皆是没有半点血色,冷森的,有些骇人,满地的狼籍,娇小的身子像是在风中摇晃的青柳,不堪负重,嘴角向上翘起,红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被那似有若无的笑容揉碎了。 这不过是她人生的一个坎,而非劫,她现在尚且如此,若真到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数百年的时间,白凤殿下说你早就不是那个在温室长大的琅玕花了,完完全全可以独当一面了,可现在的你为什么还是这么脆弱呢?还是因为是他,你就无法坚强起来,那些假仁假义的人果真是心狠呢,他们正掐着你的伤,等着你万劫不复呢,不过,我会帮你的。 红玉转过身子,看着站在窗边那戴着银白面具的身影,微微有些讶异,却也只有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走到他的跟前:“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能让她痛得这样死去活来的就只有你。” 双手紧握成拳,浑身冰气骇人,黑矅石般的眼眸染上了嗜血绝情的艳红。 “好好照顾她。” 夏夜白冷冷地瞧了红玉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止痛的,她伤口泡了水,可能会发炎,很容易就发烧,那颗蓝色的药对她好。” 言罢,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精细的圆圆的小铁盒子:“给她抹在额头,好得快些,也不会留下疤痕的。” 那红红的眼眶将那微微的泪意和感伤掩埋,深深地瞧了夕颜一眼,扬身而去。 累了,倦了,便是发泄的力气也没有了,夕颜浑身上下再没有了力气,软软地坐在地上,直直地倒下,看着天花板,轻轻地笑出了声。 方才发泄了一番,心里却还是有些闷,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到底该怎么办?” 夕颜自言自语,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轻轻地笑出了声。 放手?舍不得,她心里留着疙瘩,坦然面对?她又做不到,摊牌?她怎么可能会那样做。 红玉眼见夏夜白离开,匆匆忙忙地端了热水,又去取了药,走到门口的时候,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夕颜,应该说是倒在血泊中的夕颜,吓了一跳,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忙走了过去。 “颜颜,发泄过了就算了,你这样自残又算是什么?” 伤在她的身上,痛得却是她的心,她这个样子,她如何看得下去。 红玉小心地将夕颜扶了起来,满身的伤痕,手根本就不知道摆在哪里才好,每走一步,地上就是一个鲜红的印记,红玉看不下去,将夕颜直接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你坐着别动,我给你清理伤口,肩上的伤口定然是裂开了,你的后背也是。” 红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脸上的伤痕一定要消了。” 夕颜看着红玉的背影,摇了摇头:“反正我毁容你也还要我的,干嘛要费心折腾这些。” 夕颜的嘴向上扬起,微微地带着嘲讽。 红玉怒气冲冲,指着夕颜:“莫夕颜,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给谁看,你喜欢自虐,自己不爱惜自己,我来爱惜,我见不得你这丑丑的样子,我可是将所有的家当都给你了,就当是我求求你,不要再这个样子好不好?” 夕颜嘴角向上扬起,笑着点了点头。 红玉摁住她上扬的嘴角,眼底带着恳求和薄怒:“笑得比哭还难看,不要笑。” 夕颜不停,笑出了声,眼角上挑,带着挑衅:“可是怎么办?我真得觉得好好笑,就是想笑。” 红玉松开放在她嘴角的手,转过身子,将那些东西全部端到夕颜跟前,直起身子,看着带笑的夕颜:“刚才他来过了,一直站在窗口。” 夕颜愣住,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闪过震惊和丝丝的紧张,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红玉,脸上再没有丁点的笑意。 商途官道 099 该原谅他吗? 夕颜坐在床上,红玉站在她身旁盯着她,也不说话,夜里静悄悄的,两人一坐一站,半点声响也没有。 “先把房间收拾下吧。” 夕颜坐在床上,指着即将要被红烛点燃的纱帐,淡淡的先开了口。 “我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红玉瞪了夕颜一眼,转过身子,没好气的说了声。 “不是你说的吗?前世的我是天宫开开心心的小仙子,你是被我救下的小狐狸,我对你有救命之恩,自然是你欠了我的。” 夕颜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红玉正收拾着蜡烛,听她这样说,不由得走了神,手放在火上,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的皮差点都烤焦了,红玉慌忙抽回手,倒抽了口气,忙放在嘴上降温。 “怎么了?” 夕颜听到声音,轻问出声。 “没事,蜡油滴到手上了,一点小事,我马上就把东西收拾好,给你清理伤口,要不然水该凉了。” 夕颜点了点头:“那你快点。” 红玉之前虽未干过这样的粗活,不过动作倒是利索,几下子就将地上的东西清理好,尽管谈不上干净,不过也不至于像方才那般凌乱不堪。 她松了口气,拍了拍手,转身对夕颜道:“我出去把手洗干净,再提些热水进来。” 夕颜没有说话,乖巧的眨了眨眼睛,红玉前脚离开,夕颜脸上淡淡的浅笑也没有了,眉头皱起,伸手将额头上涔涔的冷汗擦干,虽然身上的每一处伤都不致命,可每一处都在咆哮叫嚣着,像是身上的皮肉被割开了放在盐水中,生生的,钻心的疼,身上没有力气,夕颜整个人靠在床榻上,伸手捂住左肩上的伤口,闭上了眼睛。 他来了,这是不是说明在这段谈不上爱情,却比爱情更加让她动心的感情中,并不只有她一个人悲哀的唱着独角戏,因为关心,因为在意,所以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里来,但是为什么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不进来呢? 什么时候就来了呢?知道我这样的伤痛是因为你的欺骗了吗?还是你和以前的我一样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在我面前装疯卖傻,继续做那个被我保护着的小白?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担心东窗事发,我离你而去,你这样担心过吗?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会觉得害怕?夏夜白,如果真的有上辈子,是不是我欠了你的? “你怎么躺下了?” 红玉单手提着水,一点也不显吃力,另外一只手拿着食盒,快步走了进来。 背靠在床上的夕颜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轻松自如的模样,笑道:“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倚翠楼的红牌,艳名远播的四绝红玉,像是个干粗活的,打杂的。” 红玉仰着头,扫了眼靠在床上意态慵懒的夕颜一眼:“你姑奶奶不是我的大恩人吗?老娘便是累死,那也是要把你照顾伺候好的。” 红玉走到夕颜跟前,打开食盒,房间里边顿时芳香四溢,若是平时,夕颜定然是流着口水,双眼放光,可现在她却是意兴阑珊,便是饥肠辘辘,也没有特别想吃的欲望。 “煮了碗面,知道你喜欢吃荤的,里边放了些肉还有葱花,味道应该不错,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吧,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再饿着肚子,有你好受的。” 夕颜紧抿着唇,看着红玉手上的煮面,还有片片的肉块,着实诱人的很,轻轻地摇了摇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红玉做的东西能吃吗?” 红玉没好气的将手上的碗塞到夕颜手上:“干嘛说这些话,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养在深闺,弱柳扶风的千金大小姐,哪来这么好的身手,这么硬的心肠?” 夕颜仰着头瞧了她片刻,微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玉不再看她,弯着腰拧了毛巾,在床榻旁坐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这句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些年我在倚翠楼早就把这些事都看明白了,那些人就是群披着羊皮的狼,满嘴的大仁大义,其实就是完完全全的伪君子,那些个皇宫大臣尚且如此,更不要提皇宫了。” 不似倚翠楼的千娇百媚,红玉语重心长,慢慢的开导。 夕颜知道红玉说的没错,这些大道理她自然都是知道的,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真要是遇上了,却又是另外一码子事了,她心里存着疙瘩,如果那么轻易就能解开,那还是疙瘩吗?能存在这么久吗? 她何尝不知道那些个人虚伪的嘴脸,偏生她心里真的是恨透了欺骗,如果不是因为欺骗,何至于落得今日这番田地,她也可以有一个美好而又快乐的童年,快快乐乐的成长,而不是每日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只有杀人与被杀两种选择,这种痛,比背叛更加的撕心裂肺。 红玉见她的样子挣扎,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她如何能不明白那些道理,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关心则乱。 “那个地方是皇宫,皇宫是什么地方,在老百姓看来,那个地方金碧辉煌的,就是人间的天堂,住在里边的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门前呼后拥,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世上最好的,他们一个个挤破了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但是颜颜,便是没有亲身经历,你也该知道,那个地方,和妓院,赌坊没什么两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夕颜点了点头,将面条里边的肉全部挑了出来,又喝了几口汤,拇指和食指的关卡处,伤口裂开,被她自己咬的血肉模糊,可她手上拿着筷子,却像是个没事人的一样。 红玉边说边站了起来,弯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夕颜黏着伤口的衣裳剪了开来,却并未直接提夏夜白:“当朝景帝倒是个风流种,后宫佳丽三千,不管是朝廷大臣还是寻常百姓家的,若是看上了别人,就非要选进皇宫,若说好色,后宫的那些个娘娘哪里真的就十分好看的,市井之上流言飞起都说景帝选的那些个女人像丽妃,可你瞧瞧圣宠不衰的兰妃,她哪里就和丽妃长的像的,尤其是那性子,更是南辕北辙的。” 夕颜点了点头,她没见过后宫的那些娘娘,这些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回事。 “景帝在位都快二十年了,朝堂之上太子殿下与四皇子两党相争,你可曾瞧见过大的动荡,他也算是个有才干的,如何会不知道要防着匈奴,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未习得帝王之术,哪里能知道那些东西?我倒是听说——” 红玉凑到夕颜耳边:“当今太子并非天生体弱,而是不知道喝了什么东西,差点就死了,后来倒是活过来了,不过就是变成了现在这病怏怏的模样。” 夕颜仰着头,将几乎什么都不剩的碗筷递到红玉跟前,伸手擦了擦嘴巴,显然是对这事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她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夏明旭的事情她一向是不关注的。 “七皇子也就是你家王爷。” 红玉盯着夕颜,突然顿住不说话。 夕颜听他提起夏夜白,不由得仰着头,一双眼睛殷殷的看着她。 红玉笑了笑,将碗端放到一旁:“看吧看吧,一提到夏夜白你就感兴趣了,我还以为你心里生着气,今后都不会管他的事情了。” 夕颜见红玉这样说,冷哼了一声,右肩靠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你家王爷的脸也不是天生就毁了的,更不是傻子。” 红玉盯着靠在床榻上的夕颜,说话只说一半。 夕颜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这件事情她知道一点,大婚当日有人在外边议论,好像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场大火,宰相府与太子殿下一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太子中毒的事情,虽然她不明个中的缘由,但还是知道的,听说只是小孩发烧,原本吃了药以后好好的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可殿下服了药以后,病情反而加重了,后来听说是中了毒,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太医院的好几个太医都被问斩了。 至于夏夜白,她当然知道他的脸不是天生就毁的,他的脸根本就一直没毁,可为什么一直要戴着面具呢?她当时怎么就那么笨呢?哪个傻子自己没毁容会说自己毁容,然后戴着面具的,傻子?他根本就是装疯卖傻,说什么看了他的脸就会变成哑巴,一切都是糊弄人的。 以前的他日日遭受凌辱,定然是有人想要取下他脸上的面具的,外界传言他貌丑无比,和她看到的根本完全不一样,她怎么当时没想到呢,外面根本就没人瞧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的身手肯定是极好的,难怪大婚那日他能够躲开自己的突袭,现在想来,一切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十年前,我们都还小,那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好些个年岁比我们大的就会了解,那年琉璃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倚翠楼人多嘴杂,消息最是灵通,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应该错不了。” 红玉坐在夕颜的跟前,转移着她的注意力,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清理着她身上的伤口,雪白的肌肤上,一个个大大的五指印记,那么大的掌心,应当不是琉璃的男子所为,倒像是匈奴的那些俘虏,肩上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了,不停的流着鲜血,隐隐可以瞧见森森的白骨被鲜血染红,红玉皱着眉头,自是万分心疼。 “第一件,就是刚过完十岁生日的生日的太子殿下突然发了高烧,高烧没好,突然中毒,虽然最后捡回了一条命来,不过却变成了现在这病怏怏的模样,第二件事,就是皇宫的一处偏院着了火,第二日七皇子离奇毁容,变成了现在这痴傻疯癫的模样,你却不知,以前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是七王子,而并非现在的夏天辰,至于这第三件事,说来也怪,自那场大火之后,皇上半月未曾早朝,最受宠的七皇子突然被封为恭王爷,遣送出皇宫,住在了现在的恭王府,你说说,那年是不是发生了很多大事。” 夕颜紧抿着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现在全身上下都还在疼着,只要一想,就头疼的厉害。 红玉放下毛巾,伸手替夕颜轻轻的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想着头疼,就别想了。” 红玉轻叹道:“皇上虽然是皇宫里边最大的,却不是什么事都做的了主的,后宫之中,只要有女人,就永远都会有战争,景帝若真的怜香惜玉,就不会实实在在的有了后宫佳丽三千,那些个宫女太监,他们哪个不是命如草芥,便是那些个皇子,若是不受宠,又何来主子的傲贵?就是宫里那些资历老的太监宫女都是可以骑在头上的,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想弄死谁就可以弄死谁,到最后却逍遥法外,出了事自然有人顶着。” 这番话说得在意,皇宫之所,女人争宠,男人争权,相互倾轧,到最后倒霉的死的不都是那些个奴才吗?夏夜白在宫外虽然处处受着欺压,那些个老百姓不过是想借着他撒撒气,威风威风,哪个就真的敢对他下死手的? “当初皇上送七王爷出宫,可是吩咐了丽妃要好好照顾着他的,丽妃娘娘是什么人,便是再讨厌你家王爷,最多就是让他受点伤,哪里就真的敢让他死于非命?” “青楼之地,消息果然最灵通。” 夕颜吃了些东西,有了力气,身上微微的有了些温度,也不像方才那般难受:“皇上真的吩咐丽妃要好生照看着王爷?” 皇后掌管后宫,皇上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丽妃?如果真的像红玉说的那样,皇上以前最宠爱的皇子是小白的话,那场大火是何缘故,是因为有人心存嫉恨,故意为之吗?太子殿下中毒又是何人所为?丽妃是个厉害的角色,既然是皇上所托,怎么就敢明目张胆的对夏夜白不好呢? 夕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现在的她心里烦闷,大脑一片混乱,根本就理不出头绪来。 “皇宫之地,皇上的宠爱是福是祸,谁能清楚,于皇后丽妃这样有权有势的人而言,那便是幸事,若是无权无势,没有丁点的靠山,那这个宠爱就是灾难,十年前,王爷才多大,十岁都没到的小孩,他原本就是深得圣宠的,如果还像以前一样聪慧异常,岂不是众矢之的,皇后丽妃哪个会放过他,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装疯卖傻。” 夕颜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刀割了一般,钝钝的疼,方才她只顾着伤心,居然忘记了这一点,她暂且是不知道他们那些人会如何对付聪慧且受皇恩颇重的小白,便是痴傻疯癫,一无是处的他,皇后不是照样没有放过,谁知道王府有没有潜藏着丽妃的探子,皇宫之所防不胜防,谁知道能不能有太子的好运,捡回一条命来?说不定早就被害死了。 “你不觉得这种男人很恐怖吗?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深受皇上宠爱,下一刻就被遣送出宫,下边就更加不用说了,日日夜夜都被殴打辱骂,这样的隐忍,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为什么皇后丽妃派去的那些人日夜照顾没发现他的异样,满朝的文武大臣没有发现,而你却能感觉到他处处透着的古怪,也许他一直就很想在你面前做真实的夏夜白,但是你给过他那样的机会吗?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遵照你的意思而已,这次你是怎么发现他骗你的?” 有好几次,他当着自己的面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她心里也是模模糊糊的,尤其是怜园那日,她纸条上写的话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我人生的一切不幸皆源于欺骗,若是欺骗了我,那就永远都别让我发现,更不要在事后说对不起,回府之后,她更是用他的命试探,有一瞬她能感觉到他的神经紧绷,他在赌,用自己的性命相搏,他的隐忍,确实非常人所能及。 至于是怎么发现了,是夏俊驰告诉她的,而夏俊驰之所以被他最先拿来开刀,是因为她吗? 如果不是装疯卖傻,她应该连与他相遇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遇上他,便是现在受了骗,纵然心里懊恼恼火,她却没有丁点的后悔,无论是武媚娘,还是莫夕颜,最最开心的便是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也许正是因为太过美好,这真相才更加的残忍,她更加无法接受。 “你说我心思玲珑,怎么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完完全全就懵了呢?你对他的好,他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他又不是真的傻子,如何能不知道何为真情,何为假意,便是真的傻子,你一直这样真心待他,他也会感动的了,怜园碧莲池畔,莲花瞬间盛开,漫天的纸鸢,这些需要花费多大的时间心思,若不是真的喜欢,他怎么会愿意为你做这些事?还有东宸府,那金簪插在胸口,可会疼,想必他那日应该是知道你受伤才会如此,你痛他定然也是想陪着你一起痛吧,这些我们看得到的,还有那些我们不曾发现的,也许他也为你付出了很多,如果他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虚情假意的话,你不会这样难受,颜颜,你不是个容易动心的人。” 她现在是想明白了,也不是不体谅,毕竟以前的她就是每日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为了生存,都可以拿刀抵着自己伙伴的颈脖,毫不犹豫的让他血溅当场,更不要说是装疯卖傻了,不过她心里就是难过,很不舒服,气得想要杀人。 “他不是你情敌吗?你怎么替他说话了?” 药粉渗进肌肤,夕颜吃痛,皱着眉头,不由轻哼出声:“如果这辈子不是小白,就再不会是其他人了,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那样的话不就可以如了你的愿了吗?” 红玉轻笑了一声,嘴角上翘,勾出冰冷而又嘲讽的弧度,一双精致的狐媚眼却带上了薄薄的叹息:“如果那样的话,你还是你嘛?你还会开心吗?你都已经不知道大哭是什么滋味了,我还能让你连笑也不会吗?我是来报恩的,我做什么,不过都是希望你能开心,如果你都不开心了,我做再多又有什么意思,你该知道,我说那些话,并不是因为夏夜白,我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心里能好过些。” 红玉言罢叹了口长气,夕颜也跟着叹气,仰着头,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那双眼睛染上了点点的轻松和笑意:“你对我的好,看在眼里,我也会放在心上的。” 红玉恩了一声,背上的伤口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肩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坐在床上:“颜颜,这就是命。” 红玉盯着夕颜,一字一句,说不出的认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边的药丸倒了出来,递到夕颜的唇边:“这是他特意送过来的,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夕颜低头瞧了一眼嘴边的药丸,张开嘴巴吞了进去,刚开始的时候有些苦,可没过一会,便有丝丝的淡淡清香,甘甜的味道,夕颜紧皱着的眉宇忍不住舒展开来:“也许吧。”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红玉倾着身子,小心的替夕颜受伤的额头抹药,这伤口,深得都可以瞧见额上的碎骨了,便是可以愈合,起码也要过上半月的时间,也不知这疤痕能不能消了去,勾人的狐媚眼火光跳跃,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小心轻柔起来。 “字面上的意思,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这件事的主动权在我手中,只要我没主动提出来,他就不会把这层纱织捅破,要不然刚才看着我在里边发疯不会一直站在窗口不进来了。” 红玉恩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怎么听起来你挺高兴的?” 夕颜叹了口气:“他算是了解我的吧,对我也算是用了心的,我到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心里一团乱麻,我的脾气还是冲动的,若在气头上什么都给忘了,他刚才要是进来的话,说不定我们两个真的就彻底完蛋了。” 红玉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夕颜,完全就是一副我不相信你的模样:“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既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就选择不要面对好了,何苦纠结难过,既然如此,那你就放开他的手,今后再不要管他。” 夕颜的脸色蓦然惨白,瞪大着眼睛,看着表情认真的红玉,紧咬着唇,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你怎么又说这个?” 那声音,隐隐带着颤抖。 红玉笑了两声,扶着夕颜躺下:“看吧,你根本就离不开他,我不过是口头提提而已,你就受不了,耿耿于怀,这又是何必?你那么聪明剔透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那不是自找罪受吗?颜颜,便是你舍得放手,那个人要是不肯,你觉得你逃得了吗?你欠了他一份情,这辈子你们注定是断不了的。” 红玉重新换上干净的被子,小心的替夕颜盖好:“不要想太多了,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夕颜侧躺在床上,身上舒服了不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颤抖的厉害,眉头深锁,褶皱不平。 红玉搬了条凳子,坐在床榻边坐下,伸手将她的发丝拨于脑后,恨不得能将她眉间的褶皱抚平,过了好久,久到红玉以为夕颜已经睡着,准备起身出去的时候,床上的夕颜猛然睁开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本清亮的眼眸满是纠结,就像是个在深海溺水的人一般,迷茫而又挣扎。 “怎么还没睡着?” 红玉的声音轻轻的,眉宇间隐约带上了几分倦怠。 夕颜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烛火摇曳,房间里面盛满了暗黄的光,很是脆弱,紧咬着唇,突然问出了口:“红玉,你觉得我该原谅他吗?” 红玉拿着被单的手忍不住拽紧,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昏暗的光芒下,那笑容真真的比哭还要难看上几分:“除了原谅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夕颜憋着嘴,侧过脑袋,没有说话。 “如果是真心待你好的,自然是可以原谅的,他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随随便便就过关了,你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吗?等你有了足够的勇气再说吧,这段时间活该让他纠结一番。” 夕颜重新转过身子,微抿着唇,看着那没有一点可观性的天花板,嘴角的笑意似有如无:“是吗?” 红玉点了点头,替她将被子掖好:“你也累了,不要想太多了,早点休息吧。” 夕颜点了点头:“你不上来一起睡吗?” 红玉受宠若惊,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你身上有伤,不方便,等你伤好了,一定要抱着我睡觉啊,你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抱着我了,我都快不知道那是怎么滋味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追忆和迷惘。 东宸府的倾雨楼,盏盏琉璃灯高挂,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房内,宽敞明亮,摆放的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古董,夜明珠光芒璀璨,处处透着精致奢华。 “怎么样了?” 夏天辰站在窗口,一身紫色镶金边的锦衣,负手而立,仰首,精致烂漫的桃花眼望着漆黑的夜空,妍丽的粉色染上了层层的阴郁,黯然无光。 “属下赶去的时候,七王妃已经被人救走了。” 负手而立的夏天辰突然转过身子,眼底带上了震惊之色:“可知是何人救走的?” 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双手抱拳,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一直跟踪七王妃的人也和我们断去了消息。” “你先下去吧,加派人手,调查那群人的身份。” 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她身后的这股神秘力量到底是谁的?太子的吗?不可能,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国师大人的吗? 夏天辰走到窗边,看着一盏盏在黑夜中摇曳的烛火,轻声叹了口气,果真是又爱又恨吗?他终究无法狠下心肠让夏俊驰将他彻底毁了。 世间的女子何其多,那些人的爱慕虽然大部分都是看上了他的外貌还有身世,可也不乏真心相待的,那个女人满口的谎言,哪里就值得他真心付出了?可这世间,也就只有一个这样的莫夕颜而已,能娶上这样用性命相待的女人,便是傻子,那也比他现在来的幸福。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前脚刚走出房门,还未离开倾雨楼,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恍若风一般,快如闪电,那黑衣人还未理清是幻觉还是其他,颈脖之上,刀芒闪过,看着眼前同样身着黑衣的人,瞪大着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好快的速度,好快的刀,谁开还没有发表完,鲜血四溅,只听到咚的一声响,他顿时口吐鲜血,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是谁?” 夏天辰听到外边的动静,忙转过身,冲了过来,房间的蜡烛在一瞬间熄灭,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夜明珠闪闪发亮,白芒乍现,一切黑色的东西瞧得分明。 疾风从身前晃过,夏天辰一愣,身子慌忙后倾,堪堪的避过,看着落在地上的青丝,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东宸府戒备森严,他出入居然如入无人之境,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些人都是饭桶,那就只有一个原因,眼前的人太强。 夏天辰快速旋转身子,眼底未有慌乱,四处瞧了一眼,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但地上的青丝不会骗人,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有人潜进了东宸府,来意未明。 “是何人,还不快快现身!” 强势命令的口吻。 “不要在我面前摆皇子的高架,你还不够资格。” 冷硬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轻蔑,白芒倾泻,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人突然出现在夏天辰跟前,面上围着纱布,只露出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满眼的鲜红,像是在血里泡过了一般,杀气腾腾,像是地狱前来索命的魔鬼。 “夏天辰。” 黑衣人伸出右手,像是鹰爪一般朝着夏天辰的颈脖袭去,虽然夏天辰从小便学习诗词歌赋,身手也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保的功夫自然是要有的,他自小便被委以众望,除了宫廷学习的骑射,丽妃另外还特别请了人教他武艺,虽然比不上那些高手,但是躲闪的本事确非常人能及。 这一点,黑衣人像是事先就知道了一般,眼见夏天辰就要避开,他凌空而起,身子快速旋转,朝着夏天辰的小腹袭去,夏天辰未料到他有这一手,一双桃花眼闪过震惊,身子快速旋转,他快,黑衣人的动作更快,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一招袭中,夏天辰吃痛,整个人撞在书桌上,倒在了地上。 “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夏天辰倒在地上,捂着小腹的位置,冷眼盯着靠近的黑衣人,满是戒备。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站在他的跟前,一身黑衣,一双鹰眸,像是黑夜的王者一般,浑身冰凉的煞气:“不要打莫夕颜主意,要不然下次可就不止一脚这么简单了。” “捉刺客。” “捉刺客。” 夏天辰方才倒在地上,便听到外边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呼喊声,走廊上,脚步声凌乱而又有序,踢踏踢踏的,像是有千军万马一般,一个个手上拿着长矛,迅速将门口堵住,看着地上的夏天辰。 “把他给我拿下。” 夏天辰捂着小腹,面色惨白,扶着案台,站了起来,怒指一旁的黑衣人。 “保护四皇子。” “擒拿刺客。” 叫喊声连天,围在门口的一群人举着手中的长矛,像是洪水一般,朝着黑衣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黑衣人站在原地不动,冷冷的瞧了夏天辰一眼,对,那被鲜血一般染红的眼神,此刻却像是天山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要把那夏天辰也一块冰冻了一般。 轻蔑,从心底散发出的轻视,那些汹涌而来的守卫在他看来就像是摆设一般,那双血瞳没有一丝的惶恐紧张,他冷哼了一声,微抿的唇向上扬起,说不出的嘲讽。 夏天辰怒目而视,盯着那双血瞳,心底忍不住发寒,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夜闯东宸府,明明是满身的杀气,方才他明明有机会让自己死于他的剑下,为什么没有动手。 黑衣人连续笑了两声:“夏天辰,总有一日,你会生不如死。” 黑衣人说完,跳上了他的案桌,伸手一挥,满桌子的折子落在地上,他笑了笑,看着摆放在一精细小盒子中的金印,轻轻一捞,那金印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这金印原该是我的。” 他笑了笑,跳下了桌子,夏天辰看着他将自己的金印盗走,忙追了过去,想要冲到他身前将他拦住,可他的动作如何能与黑衣人的相提并论,等他冲到黑衣人方才所在的位置时,黑衣人已经冲到了门口。 右手软剑,挥剑之处,顿时血花四溅,一个活生生的人顿时横躺在地上,未有任何的虚招。 “将他给我拿下。” 夏天辰冲到门口,指着黑衣人怒斥道。 黑衣人大笑了几声,满是猖狂,寂静的夜,笑声随风在东宸府的上空久久飘散,将那些熟睡的下人惊醒,他们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人鞋也来不及穿,便跑了出去。 漆黑的夜,冷月高悬,一浑身黑衣的男子站在倾雨楼的走廊栏杆之上,一头的青丝,黑衣飘飞,背对着他们,瞧得不甚分明,像是王者一般,黑夜之中,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 “夏天辰,你就是个连自己的金印都保护不了的孬种。” 接着又是一声大笑,黑衣人腾空而飞,众人只瞧见白芒闪过,站在他身前一排的人全部就倒在了地上。 夏天辰心里大怒,有种夺剑冲过去与他一教高下的冲动,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冲动之人,生生忍住了自己亲身上阵的冲动,一双桃花眼乌云满布,不见点点的亮色。 只见站在门口的他扬了扬手,顿时有一群手上拿着弓箭的人冲了过来,黑衣人脚尖点地,踩在几个巡逻守卫的肩上,身如飞鹰,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 “给我射。” 夏天辰手轻轻往前一挥,站在身后,发号施令,站在他身前的那一排拿着弓箭的士兵听了,忙冲到了栏杆处,对着黑衣人齐齐发射,箭雨迸进,只听到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响,箭头与箭身分开,齐齐落在地上,底下的一群人看着那个在瓦墙上的黑衣人,身形矫健,健步如飞,手上的剑快速挥舞,居然没有一只落在他身上。 “我来。” 夏天辰从其中一人的手上夺过弓,马上就有另外一个人将箭递到他手上,一只眼睛微微眯起,瞄准黑衣人脑门的位置,心里默数黑衣人的速度还有箭的速度,来回偏移。 利剑离弦,朝着黑衣人快速飞去,屋顶之上的黑衣人双眼凝住朝自己飞来的箭雨,拿着宝剑的右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夏天辰射出去的箭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落在地上,另一半则落在黑衣人的胸膛的位置。 黑衣人站在屋顶之上,手上的动作并未因为那点小伤而有任何的迟缓,伸出左手,毫不犹豫的将胸膛上的箭头拔除:“夏天辰,记住我的话,若你还招惹她的话,方才被我斩断的箭,就是你和丽妃的下场。” 洪亮的声音,借助着深厚的内力,经久不消,黑衣人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黑夜。 四皇子金印被盗之事,借着夜间的风,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红玉坐在床榻前,单手撑着下巴,一整日下来,她也没有睡觉,眉宇间微微的带着倦意,房间里边不冷也不热,正是睡觉最好的时辰,可她却未有任何昏昏欲睡之感。 过了好半天,直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这才支起身子,将夕颜的眉宇抚平,夕颜的睫毛颤了颤,继续睡了过去。 红玉笑了笑,眼底满是怜惜和宠溺,小心的替夕颜盖好被子,眸光的深处,一片黯然,叹了口气,不过只是个坎就这样,把自己折腾的半条命都没有了,如果真的碰上了你命定的劫难,该怎么办? 红玉深深看着她,闭上眼睛,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像是要把她的轮廓记在脑海一般。 过了半晌,这才直起身子,走到门口,看了一旁的武宇:“你怎么来了?” 武宇探着脑袋,瞧了屋内一眼:“回去了,心里挂心着公子,睡不着,公子她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红玉摆了摆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不是看到了吗?刚才你应该也听到了,怎么可能会没事?闹腾了一阵子,累了,现在还不容易睡着了,她脸上的伤,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 武宇哦了一声,呆呆的站在门口,月亮已经西沉,黎明马上就要来临了。 “是谁把公子伤成这个样子的?” 红玉听到武宇咬牙切齿的声音,擦了擦额上的汗。 “听说公子与百草堂的李老相熟,别人我放心不下,你亲自跑一趟,让李老一个人去王府一趟,再让他过来替我们家公子瞧瞧。” 武宇弯腰,双手抱拳,就要离开,走到一半,却被红玉叫住。 “办完事情以后,马上赶回来,天亮了陪我去慎王府一趟。” 红玉双手紧握成拳,方才的倦怠消失,眉宇间一片的狠厉。 夏天辰她现在还动不得,至于夏俊驰,伤了颜颜,她定要让那不男不女的家伙血债血偿。 。 商途官道 100 要不要回府? 晨曦微明,太阳还未完全升起,隐约可以瞧见一缕缕的红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漏下,天高云淡,白云朗朗,是个热闹的好日子。 一大清早,市集上就挤满了人,叫卖吆喝声,声声不绝于耳,这却不是最热闹的,差楼下,三五成群,一边吃着手上的小笼包,一边喝着粗茶,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听说了吗?昨晚四皇子的东宸府遭贼了。” 茶棚里,最先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开了口,尖嘴猴腮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多事的。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件事已经是众人皆知了,听说——” 那人眉眼含着小心,四处瞧了一眼,一旁围着的人见他如此,自然瞪大着眼睛好奇的凑上去:“四皇子的金印被盗走了。” 众人一听,不由低头喝了一口水,打量了四周一眼,挑起眼角,满是好奇,那人笑了笑,也喝了口水,继续道:“好像是四皇子招惹了什么人了。” 另外一个人听了,慌忙点头:“是这样的没错,我的一个兄弟在东宸府当差的,昨晚他已经睡着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笑声,可谓是惊天动地,把他们都给吵醒了,衣裳都没穿就跑了出去,说是瞧见一黑衣人站在倾雨楼走廊的栏杆上,笑得好不猖狂,一大群人围着他都没用,四皇子当时气得都快要炸了,还准备弓箭手,都没用,最后还是四皇子亲自动了手,那贼匪才受了伤,临走前人家可是说了,夏天辰,记住我的话,若你还招惹他的话,方才被我斩断的箭,就是你和丽妃的下场。” 说到最后,那人拍案而起,双脚放在凳子上,想大声吆喝出来,最后却变成了呢喃自语的声音,四皇子的名讳可不是他们随便能叫的。 “哎,你们说四皇子是不是和相府的二小姐八字不合啊,自从大婚以来,东宸府祸事不断,现在连金印都丢了,我看那四小姐就是个旺夫的,这恭王府有了她以后,蒸蒸日上啊,哪个不是另眼相看啊,哎,傻人有傻福啊。”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感慨道。 “那黑衣人可是个绝世的武林高手,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人给放倒在地上,杀人就好像是和杀鸡一样,在一片箭雨中,手持宝剑,如入无人之境,身轻如燕,东宸府那些人完全不是对手。” 一群人越说越起劲,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阵势,比起上次东城门事件完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将那黑衣人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与神仙无异。 “老板,一笼小笼包。” 娇媚的声音入骨,炎热的夏日,冰凉的清泉浇灌而下,间或吹来丝丝的凉风,撩人心弦,让人忍不住心旌荡漾,接着,一双白皙的,柔软无骨的纤纤细手撩开了帘子,马车上下来的红玉,依旧是一身艳丽的红裳,及至膝盖的短裙,雪白的脚踝,裸露在空气中,方才还热闹的茶棚顿时安静了下来,便是一根针的掉在地上的声响也清晰可闻。 狐媚双眸,媚眼如丝,勾人心魄,脚上的铃铛清脆作响,莲步轻移,香风阵阵,叮当叮叮作响。 红玉下了马车,走到卖小笼包的铺子前,不过一会的功夫,四周便挤满了人,将红玉团团围住。 红玉转过身,对着拥挤的茶寮,眉梢上挑,嘴唇微扬,美人一笑千黄金,晨间那缕缕的阳光也失了颜色,四周一片安静。 “红玉姑娘刚才看我了。” 有人傻傻的笑出了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口水不知不觉间滴到了桌上。 另外一个人不屑的瞧了他一眼,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一双眼睛,痴迷的盯着被热气环绕的红玉:“她哪里是看你,她根本就是在对我笑呢。” “对我笑。” “看我呢。” “你也不瞧瞧自己那样子,尖嘴猴腮的,鬼才会喜欢。” “你个死胖子,胖了不起是吧。” 方才安静的茶寮顿时炸开了锅,你推我,我挤你,伸长着脖子,恨不得把眼睛放到红玉的身上。 “武宇,这家的小笼包不错,老板,给他来五笼。” 那声音,淡淡的,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自己的心上挠痒一般,一举一动,媚态天成,风情万种。 “老板,我来十笼。” “老板,我也要。” 马上就有一大群人跟风,红玉笑了笑,随便吃了两个,上了马车,武宇手上的小笼包还没吃饭,手上提着,也坐在了车门口。 “慎王府。” 周围明明是热闹的,老远还可以听到吆喝声,那三个字,并不大声,却给人一种掷地有声之感,牢牢的放在了心上。 众人看着远去的马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带的头,挥了挥手,其余的人见了,喝了口茶,将包子塞进嘴巴,挥了挥手,忙跟了上去。 坐在马车上的红玉掀开帘子,瞧了眼身后涌动的人群,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眼底冷芒乍现,这才放下了帘子,靠在车窗上,意态慵懒,掌心摊开,仔细瞧了瞧,轻笑出声:“出手倒是挺快。” 那个人,她若是想动,也不是不行,不过那些力量,她要留着将来用,现在他也得到了教训,至于另外一个混蛋,就留给她来好了,若是不亲自动手,难消她心头之恨。 马车到了东宸府,红玉下了马车,看着一大群跟在身后的人:“各位辛苦了。” 短短的五个字,恍若甘露一般,瞬间滋润了他们的心,倦怠瞬间消失,阳光下的红玉,一身艳丽的红裳镀上了金色,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不,不是仙女,而是妖女,魅惑人心,足以让任何人沉沦的妖女。 “清莲在吗?听说她近来身子不适,哎。” 红玉叹了口气,眉头皱起,那门卫以前就只知道红玉,哪里就真的见过,乍一见到,整个人都懵了,这天下,还能有长的这样的柔媚的女子,真真是让人恨不得捧在掌心呵护,这眉头一皱,若真能博美人一笑,她便是要你的心,你也不会不舍得了。 “以前跟了我一场,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我现在跟了个好主子,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卖笑度日,今日难得有空,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来看看她,她在吗?” 那人愣愣的瞧着红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半天才回过神来,忙让开身子一双眼睛黏在红玉脸上,弯起腰,极尽的谄媚:“在的在的,清莲夫人以前是跟着红玉姑娘的啊,难怪王爷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我现在就带你进去找她。” 红玉走在前边,转过身子:“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走开了等下发生什么事可怎么办,我上次探望过清莲,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红玉福了福身子,举止得当,无一丝不敬,便是对着这样一个下人,也没有任何的轻视,在场众人如沐春风,心里越发的喜欢起来。 是哪个混球说这红玉姑娘性情刁钻古怪的,根本就是扯淡,这么好的一姑娘,比起那些蛮狠无礼的千金大小姐不知好上了多少倍,难怪那些王公大臣一掷千金,也想要和她见上一面了。 红玉与武宇二人刚进了慎王府,就有一身着粉色裙衫的女子走了过来,面容憔悴,双眼没有一丝神采,一看就知道是被夏俊驰那变态给折腾的。 “姑娘你来了。” 红玉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将她两鬓的青丝绕到耳后:“这才多久的时间,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清莲双手紧握住红玉,哭出了声:“怪我当初贪图荣华富贵,没有听姑娘的话,才落得如此下场,姑娘随我来。” 红玉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收拾好细软,这地方你也不用待太久了。” 清莲一听,黯然的眸子顿时神采奕奕,似有些不敢置信的惊喜:“姑娘说什么我都信,回去就收拾好细软,昨晚王府发生了点事,王爷受了伤,今儿一大早就有宫里的太医来瞧过了,没想到他命倒是大得很,居然没死成,受了点皮肉伤,在床上躺着呢。姑娘,你说他怎么还不死呢?他若是死了,我们带着各自的东西,过各自的生活,倒是自在了,这半死不活的,还来折腾我们。” 红玉站在她身旁,听她不停的抱怨,只是微微一笑。 夏俊驰奢侈成风,兰妃又是个爱子如命的,奇花异草,奇珍异石,虽比不上新建成的东宸府,也不是一般人家比得上的。 两人绕过重重的走廊,直接来到夏俊驰住着的兰轩楼,这名字是极其雅致的,那人是如何也配不上的。 清莲直接将红玉带到了夏俊驰所住的房门外,轻轻的江门推开,转过身:“王爷就在里边。” 红玉朝着身后的武宇使了个眼色,武宇顿时会意:“红玉姑娘今日是来探望清莲姑娘,公子才勉强同意的,现在好端端的怎么瞧上了五皇子了,你便是要为清莲姑娘说好话,也不能忤逆公子的意思,姑娘还是快些的好,也省的我难做。” 清莲闻言,感激的瞧了红玉一眼,红了眼眶:“多谢姑娘了。” 红玉对武宇笑了笑,转身走了进去,还不忘将门关上,武宇手上拿着刀,守在门口,对着一旁的清莲道:“姑娘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收拾收拾细软,红玉姑娘在里边耽误不了多久。” 清莲原是不想走的,听武宇这样说,忙擦了擦眼泪离开。 武宇四下瞧了一眼,兰轩楼寂静无声,一个人也没有,武宇放下心来,其实红玉来之前早就调查了清楚,自从这夏俊驰成为了阉人了以后,脾气就变得古怪,身边很少有人伺候,每日做的就是折腾那些女人,现在他身上受了伤,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着了。 “谁,是谁?” 床上的夏俊驰听到推门的声音,睁开眼睛,皱着眉头,虚弱的叫出了声。 “五皇子,听到你身子不好,我今天是特意来看看你的。” 一字一句,柔媚入骨,完完全全将那份阴狠掩埋。 “红玉,是红玉姑娘吗?” 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用在夏俊驰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自己现在已经是不男不女之身,霸占着王府的那些的美人,耽误她们的青春也就算了,到现在,居然还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一听到这声音,那苍白的脸顿时就放出光来,这好色,也算到了一定程度了。 “是,我是红玉,五皇子,别来无恙。” 金铃叮叮作响,红玉浅笑着走到夏俊驰跟前,一双狐媚眼,阴风阵阵。 “那些人是干什么用的,红玉姑娘前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看我不剥了他们的皮。” 当着美人的面,再怎么虚弱,却还不忘逞强一番。 “红玉姑娘今日来慎王府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只要你开口,今后能跟着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躺在床上的夏俊驰突然坐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能是因为用了力,不由得咳嗽起来。 “既然五皇子这样大方,那一切就好说了。” 红玉冷笑了一声,金铃叮当作响,红一跃跳到床上,夏俊驰顿时喜上眉梢,可嘴上的笑容还没有咧开,身后的红玉后仰着身子,对着他的背就是用力一踹,将他狠狠地踢在了地上。 “啊。” 夏俊驰叫了一声,以狗吃屎的姿态摔倒在地上,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娇生惯养,身子娇贵的很,近来一直受伤,身子原本就虚弱的很,红玉和夕颜一样,都不是寻常人家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那力气比起壮年的男子,也是不差的,红玉这一踹,又是用了力的,夏俊驰卧在地上,哼哼了几声,全身痛得要命,呲牙咧嘴,脸色发白,额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半天都没爬起来, “滋味可好?” 红玉从床上跳了下来,脚狠狠地踩在夏俊驰的悲剧,夏俊驰顿时呀呀大叫:“你这个疯子想干什么?” 红玉呵呵的笑了两声,明明是阴冷恐怖的,那声音只要从她的嘴里出来,都带上了迷人心智的媚意。 “武宇。” 红玉叫了一声,站在门口的武宇马上推门走了进来,直奔夏俊驰的身旁,弯着身子,单手就将倒在地上的夏俊驰提了起来,几下子就将他绑好,夏俊驰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武宇,不停地挣扎,便是平日里他的力气也没法和武宇相提并论,更何况现在一身的伤,那点力气,对武宇来说有和没有几乎无异。 “来——” 夏俊驰眼见自己被五花大绑,心里害怕,开口就要喊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就生生被红玉拿着的不知道什么又脏又臭的东西给堵住。 夏俊驰核桃眼下垂,看着塞在嘴巴上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想要将那东西给吐出来,可任凭他怎么长大嘴巴,就是没法将那东西吐出来。 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夏俊驰看着站在跟前的红玉,明明还是那张脸,那双眼依旧勾人心魂,以前的他为见她一面一掷千金,现在的她站在自己的跟前,还对着他笑,可他的心里不但不觉得欢喜,还害怕的要命。 他是好色没错,但是他更加爱惜自己的性命,更何况他心里一直想着置莫夕颜,夏天辰二人于死地,可现在他们两个还没事,他就更加舍不得死了。 夏俊驰的双手双脚已经被武宇绑好,红玉冷笑了一声,搬过一条椅子,武宇会意,将夏俊驰的双手双脚都绑在了椅子上,却不让他坐下,事情做好了以后,退到了一旁。 “哎呦,五皇子。” 红玉笑着叫了一声,媚眼如丝,那娇滴滴的声音只把人的心都给叫酥了,夏俊驰双手双脚被绑在椅子上,一双核桃眼盯着红玉,苍白的脸,不停地冒着冷汗,整个人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下一瞬,红玉的脸陡然变得阴沉骇人起来,走到夏俊驰的身后,抬腿,对着夏俊驰的背部,狠狠地就是一腿,只听到嘭的一声,夏俊驰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身后的椅子是实心的檀木椅子,又被这样突然踢在地上,双手双脚被捆绑住,没有一点挣扎的能力,其痛可见一般。 “是不是觉得很痛啊?” 红玉盈盈走了几步,蹲着身子,托起夏俊驰的下吧,一边脸色苍白,一边脸色铁青,整张脸皱成一团,一双核桃眼眼眼泪飙的飞快,因为吃痛,想要大叫,偏生嘴巴已被堵住,不停的发出呜咽的声响。 红玉冷哼一声,摁着夏俊驰的脑袋,用力的磕在地上,没几下,那光洁的额头满是血迹,红玉看着他模样,想到夕颜当时受的伤,心里越发的生气,下手更是不留一点情面的。 夏俊驰奢侈成风,琉璃上下无人不知,因为是夏天,房间里边才没有那些个毛毯狐裘垫地,脑袋撞在地上咚咚作响,那光可照人的雪白大理石顿时被一点点的血迹染红,夏俊驰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痛的恨不得晕过去,可红玉哪里会让他如愿,起身,对着身后的武宇道:“泼水。” 武宇是从易楼的斗牛场出来的,也算是个见过场面的,这些个有钱人,从来就没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更何况这夏俊驰伤了夕颜,武宇恨不得在他身上狠狠的踹上几脚解恨,他心里可是一点同情都没有,领了命令,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满满的一桶水进来。 “泼过去。” 只听到嘭的一声,满满的一桶水悉数泼到夏俊驰的身上,夏俊驰被绑的手轻轻动了动,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红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像极了盛开的山茶花,红艳艳的,十分诱人,走到武宇的跟前摊开右手,手上马上就多了一条鞭子,她冷笑了一声,双手用力的扯了扯,发出平嘭的特属于鞭子的声响。 躺在地上装死的夏俊驰听到了,勉强着转过身子,看着手上拿着鞭子正朝着他款款走来的红玉,一双被血模糊的眼睛,瞪大如牛,身子不由得瑟缩了几下,本能的向前移动。 “听说五皇子平日里最喜欢和府里的姬妾玩这个游戏,今日也陪红玉玩玩好不好?” 娇柔妩媚,带着淡淡的撒娇,夏俊驰心乱如麻,额上的冷汗像是雨水一般,嘴巴被堵住,完全开不了口,忍着疼痛,不停地摇头晃脑。 “你自己不愿意,那还往别人的身上抽鞭子。” 红玉越笑越甜,每走一步,脚上的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山涧的水声一般,很是好听,可夏俊驰却忍不住浑身哆嗦。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你真以为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根本就是大草包,你以为那些女的真喜欢你,五皇子,你可真是擅长自欺欺人呢,他们不过是看上你的权势,你的钱财,要没了那些东西,你连一条狗不如。” 夏俊驰闻言,转过身子,一双被血浸泡着的眼眸瞪着灿笑着的红玉,像是要喷出火来了一般。 “怎么,被说成草包,不高兴了,这不男不女了,脾气倒是火爆了,你以前一见到我可色迷迷的想流口水,恨不得老娘陪你上床,现在便是老娘陪你上床,你又能做些什么,能看能碰你能做嘛?你府里的那些个女人早就想逃了,刚才我在路上还碰上你的好几个小妾,她们一个个都向我哭诉,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死,何苦活在这世上折腾人,五皇子,反正你活在世上也只会浪费粮食,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不男不女,能看能摸却不能做,夏俊驰被人戳住了痛脚,咬牙切齿,王府谁不知道,这是他心里的硬伤,谁要是敢在他面前提一个字,必定被打得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你肯定是造孽太多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五皇子,你不知道,外边的那些人都在谈论您的丰功伟绩呢,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就是你活该,你一个太监,也敢染指老娘这样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美女,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红玉一步步走的很慢,不过这房间虽大,两人的距离却是极短的,一下子就走到了夏俊驰的跟前,手上的皮鞭放在,在地上抽了一下,那雪白的大理石顿时被留下了一道艳红的痕迹。 “啪。” 红玉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夏俊驰的背部,因为是夏天,夏俊驰又躺在床上养病,穿的单薄,一鞭子下去,那雪白的内衫很快就裂了开来,比女人还要雪白柔腻的肌肤很快很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潺潺的鲜血像是流水一般,顿时冒了出来。 夏俊驰被红玉的话气得不轻,双腿微微曲起,原本是要站起来了,可这一鞭子一下来,他整个人完全就受不了了,重新横躺在了地上,再爬不起来,动也不动一下,倒在地上,苟延残喘,方才被撞的脑子一片空白。 现在的这个模样,他忍不住想到不久前才被自己这样对待的莫夕颜,这一天都没到,他哪想到自己会被五花大绑,打得皮开肉绽的。 不过以他的猪脑子,只会在心底抱怨,没了命根,他自然知道天下人肯定都会嘲笑他的,他整日呆在兰轩楼,几乎与世隔绝,哪里会想到武媚娘与莫夕颜是同一个人,红玉这样做,只为替几个小时前被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的夕颜报复,他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得罪了红玉呢。 红玉看着上面滚动的鲜血,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怜惜还有恐惧,这一鞭子,是为颜颜打的,这世上,谁要是敢伤她,她红玉必定双倍奉还。 “我若是兰妃,有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儿子,还不如死了算了,先把你杀了,然后自杀,嫁给一个太监,我还不如嫁给一头猪。” 夏俊驰方才就被红玉气得不轻,现在听她这样说,怒火攻心,全身疼痛,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顿时口吐鲜血。 “啪。” 又是狠狠地一鞭子,背上的伤口越深,几乎可以瞧见鲜红颜色的白骨,夏俊驰躺在地上,直接就晕了过去。 红玉哼了一声,扔下手上的鞭子,拍了拍手,还觉得不解气,对着夏俊驰的伤口踢了两脚,这才转过身子,对着武宇招了招手:“走吧。” 武宇看了倒在血水泊里的夏俊驰,脸色未变,眉头都没皱一下,跟在红玉的身后:“死了怎么办?” 红玉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将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于脑后,转过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夏俊驰,精致的狐媚眼没有半点的怜惜同情:“颜颜还是个女子呢,可被他这样折腾,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死没死,与我何干?” 武宇没有再说话,走到红玉前边,将门打开,红玉先走了出去,武宇紧随其后,转过身子,将门合上。 小院里很安静,偶尔可以瞧见几个打扫的老姑子,自从这夏俊驰被阉了以后,这慎王府的那些个娇俏婢女全部换成了又老又丑的老婆子,比起那些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年轻姑娘们来说,这些人都是些实实在在干事的,整个慎王府料理的干干净净。 红玉沿着方才的路线,还没走到门口,那守卫的门卫便热情的迎了过来:“红玉姑娘这就好了啊?怎么不留在慎王府用午膳啊?” 红玉解了气,心里高兴,带人的态度也是极好的,笑道:“好了,公子还在府上,我早些回去陪他。” “武公子可真有福气,能有红玉姑娘这样的美人,真是羡慕死我们了。” 门卫的一双眼睛盯着红玉裸露在外的脚踝,色迷迷的,差点没流出口水来,恨不得蹲下身子,摸一摸。 “兰妃娘娘驾到。” 红玉这边还没出府,那又尖又细的声音顿时贯破了耳膜,那门卫一听兰妃娘娘来了,对着红玉呵呵的笑了一声,忙弯腰跑了出去。 “红玉姑娘现在是公子的人,该收敛些才好。” 红玉笑着转过身,对着武宇抛了个媚眼,冰肌玉骨,媚态天成,好似一汪深水,让人不由得深陷其中,武宇一愣,只觉得心跳的飞快,顿时脸色通红。 红玉大笑出声,外边的人听到那清脆的声响,纷纷伸长着脖子,踮着脚尖。 “公子都还没说,怎么,见那么多人色迷迷的看着我,不开心啊,这美貌,可是利器。” 红玉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急忙忙从轿撵上下来的兰妃,还没进大门,便开始哭出了声:“儿啊,我的俊儿啊。” 梨花带雨的,红玉心生厌恶,这五皇子变成这个样子,这兰妃脱不了干系。 “兰妃娘娘,小心看着路些,这慎王府的门槛高,你一把年纪的,可别摔坏了。” 那声音冷嘲热讽,却依旧无法让人生厌,兰妃转过身子,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雪白的脚踝裸露在空气中,系着一个金色的叮当,一眼就认了出来。 “原来是红玉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妃将眼泪擦干,顿时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兰妃娘娘,红玉姑娘是来探望她以前的一个姐妹的,现在正准备离开。” 那守卫倒是殷勤,替红玉开了口。 “慎王府岂是这些烟花柳巷的女子可以随便出入的?” 兰妃大喝了一声,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泛上了薄薄的怒气。 红玉不怒反笑:“烟花柳巷,我可是记得清楚,以前五皇子的家可是在倚翠楼呢,不过现在便是他想,可不可能呢,真真是可惜,兰妃娘娘就这么一根独苗,现在却成了太监,还如何能传宗接代呢?” 底下的人顿时发出哄堂笑声,兰妃大怒,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把红玉给吃了,捂着胸口,一瞧就知道被气得不轻。 “娘娘圣宠不衰,可千万不要和我这样一个青楼女子动了气,娘娘年轻,将来说不定还能再为皇上添个小皇子呢,这女人一生气就容易变老,宫里的美人那么多,娘娘可要保住容颜啊。” 兰妃靠在一旁的宫女身上,指着红玉:“把她——” 红玉走到兰妃跟前,拍了拍她的胸口,口气一下子就变得泼辣起来:“这慎王府门槛高,我还不愿意来呢?青楼女子,以前的五皇子可是巴巴的跟在我这样的一个青楼女子身后呢,皇子就了不起啊,姑奶奶我还不愿意嫁了呢,也亏得我有先见之明,要不然现在岂不是要守活寡了?我看啊,五皇子定是上辈子造孽太多,才会变成一个太监,我红玉便是嫁猪嫁狗也断然不会嫁给一个不能伺候我的太监。” “你——你——” 兰妃本就不是个擅长言语的,哪能比得上红玉,差点没被她气得吐血。 “兰妃娘娘。” “兰妃娘娘,不好了。” 兰妃将那人急忙忙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支起身子,冲到那人的跟前:“怎么了,是不是俊儿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刚才进去给王爷换药,发现他双手双脚被绑着,浑身是伤,倒在地上,只剩一口气了。” 兰妃一听,脸色顿时就白了,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若不是宫女及时扶住,怕是要跌倒在地上了,双手撑着脑袋,眉头皱起,半天才回过神来,忙跑到门口,再顾不得半点仪容:“御医,御医。” “死哪里去了,还不给王爷去瞧瞧。” 须发花白,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纪的老御医,步履蹒跚,忙冲了进去,一窝子人顿时急成一团,红玉惬意的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兰妃拽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伤害了我的俊儿?” 那一双眼珠子像是快要瞪出来了一般。 红玉凑到她的耳畔,轻笑了一声:“那是他活该。” 若不是兰妃骄纵,五皇子也不会这样大胆,颜颜受伤,她也脱不了干系,遇上了,不好好气气她,她心头同样怒火难消。 兰妃一听,整张脸都气紫了,指着红玉的手指颤抖的厉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兰妃一只手拽着红玉,转过身子:“把这个妖女拿下,给我拿下。” 听到夏俊驰只剩下一口气了,兰妃整个人差点晕了过去,现在知道伤害他的真凶,恨不得把红玉千刀万剐了才好。 “你们谁敢。” 红玉大喝一声,甩开兰妃的手,用力的将她推开,低头吹了吹手指:“兰妃娘娘族里的那些个兄弟们可是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对我宝贝着呢,你要不想窝里反,最好就别碰我。” 红玉轻笑了一声,伸手抚过自己的脸颊,美貌,从来都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 下一瞬,红玉抬头,对着底下那群与她一同前来的百姓,一双勾魂摄魄的狐媚眼满是委屈,走到他们的跟前,指着慎王府:“各位大人都知道,红玉今日前来是探望自己的好姐妹的,见她面容憔悴,原是想替她在五皇子跟前说几句好话,离开这个地方,哪想到那五皇子没了命根子还是死性不改,想占我便宜,我现在已经从了良,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又是博学多才的,待我又极好,我自然是宁死不从,没想到他居然还想对我用粗。” 底下的人一听,这还了得,那五皇子真的是个禽兽,自己都这个样子,还要祸害人家姑娘,就是死了,那也是活该。 “我红玉便是青楼女子那又如何?我也是有气节的,皇子就了不起了,拿着身份仗势欺人,慎王府的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不知有多少是五皇子强抢的,我便是嫁给一个乞丐,也断然不会嫁给一个强盗的,你们说是不是?娘娘要捉我是吗?然后让那五皇子把我生生给折腾死,捉我啊,捉我啊。” 红玉走到兰妃的跟前,双手放在一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兰妃被她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红玉冲到王府,将大门口的几处盆栽全部给踢了,转过身子,一双眼睛泪眼蒙蒙:“我是妓女就活该一辈子伺候你们这些人不成,难道还不许我过几天安静的好日子吗,这五皇子安得是什么心?各位大人要真是体谅红玉,今日就该替红玉出这口恶气。” 那双眼眸,波光潋滟,散发出迷惑人心的光芒,门外的那群人心智好像被蛊惑了一般,一个个群情愤起,撅起袖子,冲了进来,那群士兵势单力薄,心里又怜惜红玉这样的美人,根本就没怎么阻拦。 只听到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一群人冲到大厅,一群人冲向内院,将慎王府的那些个宝贝砸的稀巴烂,奢靡堂皇的慎王府顿时成了一片狼藉。 “反了反了。” 兰妃站在门口,拦也拦不住,怎么叫都没用,眼看着王府的东西一样样被砸,那些人却还像疯子一般,不肯罢手,眼前一黑,气的顿时晕了过去。 “武宇,我们走。” 红玉站在角落,看着受她号召的人群,嘴角向上扬起,阳光下,那双媚眼闪闪发光,越发的蛊惑人心。 武宇瞧了一眼,顿时心跳加速,整个人盯着她,直到被红玉重重的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慌慌别过脸去,这样的女人,好危险。 红玉笑着走在前边,上了马车:“回府。” 红玉靠在车上,捂着肚子,大笑出声,半响才渐渐消了下去,掀开帘子,眉梢依旧带着愉悦的笑意:“武宇,现在可相信,女人的美貌是天生的利器。” 武宇没有回身,恩了一声。 红玉继续笑,拍了拍武宇的肩膀:“不敢看我了?哈哈,我知道我的魅力无人能挡,不过千万别爱上我,你爱不起,我只爱公子一个人。” 武宇脊背挺得僵直,愣了片刻,红玉放下帘子,进了马车,阳光照在身上,清风徐徐,两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过了好久,武宇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 她说的没错,这样一个光华四射的女子,手段能力皆不逊于公子,他爱不起,更加配不上。 夏俊驰福大命大,最后没死成,不过兰妃若能有预料未来的本事,一定恨不得红玉那几鞭子能把他打死,可是她没有,夏俊驰活了,死性不改,越发的很是急速,每天撺掇着兰妃为他报仇,这也预示着他更加悲惨的结局。 金印被盗,继东宸府大婚之后,四皇子再次在满朝的文武大臣跟前丢尽了颜面,太子一派的势力有抬头的倾向。 外边是闹翻了天,武府近些日子以来却是一派的宁静祥和,自上次李老来了府上给夕颜诊病了以后,红玉便在外边放出消息,公子身子不适,要好生休养,每日里虽然有人临门,不过都是为了能见上红玉一面,上好的人参鹿茸雪莲,收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尤安,每日都要来这里一趟,坐下喝杯茶水,一盏茶的功夫便又离开了。 夕颜是乐得清闲,还能收到这么多的东西,却忙坏了红玉,一边要照顾她,一边又要替她招呼客人,夕颜的药材和米铺店已经开张,她还得分出些时间管账,日子虽然忙碌,于她而言,却是最美好的,她生生世世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这段忙碌的日子,夕颜的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夕颜身上的伤也渐渐的有了好转,就是额头上还有些疤痕,若是化了妆,上些胭脂水粉,若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他这段时间还好吗?” 红玉坐在桌上,对着账本的数据,夕颜坐在一旁,下巴靠在桌上,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淡淡的,暖暖的,很舒服。 红玉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愣,勾人的狐媚眼在任何人也瞧不见的地方黯然了下来:“你想他了啊?”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夏夜白。 红玉放下手上的毛笔,抬头看了夕颜一眼:“你嘴上不提,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没想到半个月居然就是极限。” 红玉叹了口气,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武宇突然冲了进来:“公子,小童回来了。” 武宇的话还没说完,红豆就跑了进来,冲到夕颜的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 “什么事,怎么急急忙忙的?” 夕颜给红豆倒了杯茶,递到红豆手上,红豆想也不想,接过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公子,冰初她死了。” 红豆拍着自己的胸口,瞪大着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是冰初?” 红玉问道。 红豆点了点头,表情认真:“是冰初没错的,她身上还有从王府带走的卖身契,今天有官差来府上让王府的人去确认一下,王爷当时吓得都哭了,死都不敢去,相思让我来请示一下王妃。” 夕颜与红玉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底亮如明镜,这件事应该是夏夜白所为,半个月,也是他的极限。 夕颜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仰望着湛蓝的天空,眼底一片惘然之色,她要不要回府呢?还能和好如初吗? 。 商途官道 101 该不该和好 夕颜并未直接回王府,让红玉伺候着在脸上画了个淡妆,将额头上浅浅的疤痕遮住,取了套备用的女装,上了马车才换上。 一行四个人,武宇赶车,夕颜红玉还有红豆三人在马车里边坐着,夕颜原是不同意红玉跟来的,她这么一个大美人,站在哪里都是风景,武宇块头大的明显,这样两个人跟在身边,想不惹眼都难。 红玉死活不肯,非要跟着,夕颜考虑到夏天辰进来因为金印被盗之事,焦头烂额,夏夜白既然派人跟在她身边,她身后的那些跟屁虫定然也是一并被解决干净了的,向来不会再有人让自己的手下枉送性命,再看,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夏夜白,心虚的紧,红玉心思剔透,又是了解她的,跟在身边,她也能更加心安些,就当是给自己壮胆的。 夕颜在马车上换好了衣裳,安安静静的选了个角落,靠在上边,闭着眼睛,衣襟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手心里冷汗涔涔,红玉红豆二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红豆是满头的雾水,红玉心里却是清楚的很,也不点破,拉着红豆说话,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路闹了过去。 马车最后在郊外的一处河堤停了下来,红玉最先跳下了马车,也不管夕颜愿意不愿意,直接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拍了拍手,眉眼上挑:“是个好地方。” 夕颜站在地面上,快速的扫描了周围一眼,草木郁郁葱葱,眼之所及,没有一处房子,完完全全保持了自然的本色,已经是夏末的季节,这里却依旧是流水淙淙,杨柳依依的风景,生机勃勃,那潺潺的流水像是从自己的身体经过一般,带来丝丝的凉意,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夕颜现在站的地方是一处草坪,嫩绿的小草,上边间或有一两朵小黄花,马车停靠在杨柳树下,柳条漫漫,触手可及,放眼望去,外边是一大条长长的河流,颌面足足有无米宽,可以很清楚地瞧见对面的风景,这里的树木常年接受着清澈的河水的滋润,枝叶繁茂,阳光下,河边的杨柳树没有丝毫枯黄的迹象,颌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老远就可以瞧见在里边的小鱼在青色的水草间游来游去。 果真就像红玉说的那般,是个好地方。 “带我去瞧瞧冰初在哪里。” 夕颜对一旁的红豆开了口,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猫咪的枝叶照了进来,洒在她脸上,雪白的肌肤,额头上岑出薄薄的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太热的缘故,衣襟下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来回往复,好多回,夕颜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颜颜。” 站在马车旁的红玉看着紧跟在红豆身后的夕颜,笑着跑了上去,将她放在衣襟下的双手拉了出来,取出手帕,将上边的汗渍擦干:“我和武宇太惹眼,就不过去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不要顾虑太多。” 红玉轻轻的拍了拍夕颜的掌心,那笑容,不轻佻,不勾人,更没有任何的戏谑,无端端额让人觉得安心。 夕颜低着头,看着掌心上的雪白的手绢,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红玉已经靠在了马车上,青色的杨柳垂在她艳红的衣裳上,明明不是那么协调,那张脸,那双眼,一直都是勾人心魄的,伸手将手绢拽在掌心,这一刻,她觉得红玉的美,让人心悸,可她却觉得心里酸酸的,微微的疼。 “王妃。” 红豆转过身子,轻轻的扯了扯夕颜的衣裳,夕颜回过神,笑了笑:“我们走吧。” 王妃对这个红玉很不一般。 夕颜知道红玉也在看着自己,挑了挑眉,嘴角上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她这个人,从不给自己制造麻烦,跟不会让自己难做,她不仅仅可以和莫夕颜相提并论,更是可以和她比肩的人。 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也许她不能陪自己走到最后,也永远不能替代小白,成为自己心目当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从不曾给她带来伤害的话,那应该就是红玉了,不会带来上海不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她莫夕颜不会在意,而是她知道,而且肯定,那个人,那个叫红玉的人,她舍不得伤害自己。 夕颜跟在红豆的身后,越过草地,朝着河流上游的方向前进,越是往前走,夕颜心里越是紧张,拧着手上的巾帕,脚步却越来越慢。 “王妃,你快点,就在前面。” 距离夕颜不足五米远的红豆转过身,看着夕颜,手指指着前边大声嚷嚷道。 夕颜点了点头,心跳的飞快,转眼看着滔滔的流水,深吸一口气,忙跟了上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了,可以在意,但是决不能没了往日做人的原则和分寸,再说了,即便不是傻子,那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洪水猛兽她都不怕,何苦要为这些惴惴不安,惶恐担心也没有任何的益处。 两个人继续往前边走了一段距离,不是方才下车时嫩绿的青草,靠近河岸的四周都是石头,很是光滑,被流水磨平了棱角,四周围满了人,这地方没有方子,自然也就没有居住的人,那些个被官差当着,围在岸边的定然就是从别处跑过来凑热闹的了。 “王妃来了。” 红豆走在前边,叫了一声,王府的那些人见了,忙跑了过来:“奴婢(奴才)给王妃请安。” 夕颜点了点头,双手紧握成拳,四处瞧了一眼,并未发现那戴着银白面具的身影,心里的大石放下,舒了口气,可又觉得空荡荡的难受,双眸黯然,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居然没来,她来了他居然没来,夕颜心里空荡荡的,又觉得像是有火在烧一般。 如果不想见她,何必让红豆去通知,既然通知了,她来了,他反倒没来了,不来的真好,今后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好了,便是出现在她跟前,她也当不认识这个人。 “官差去通报的时候王爷吓得都哭了,王爷应该是害怕所以才没来了吧,王妃要是想王爷,就回王府看看吧。” 红豆不知个中缘由,对着一旁的夕颜开解道。 夕颜阴沉着脸,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谁说她要回恭王府了,这件事情明明是他的错,他要是不主动现身,休想她回去,这辈子她就和红玉过了。 夕颜负气哼了一声,突然有个被围在正中的士兵模样的人走到夕颜跟前,抱拳弯了弯腰:“恭王妃直接让府上与死者相熟的人辨认就可以了。” 恭王妃的大名,这些人早就有所耳闻,一个女人将混乱不堪的恭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持家有道,单这一点就让人钦佩,丝毫不嫌弃自己的丈夫是傻子,誓死保护,这样的一颗真心,又是如花的美貌,才华横溢,琉璃上下,哪个男人是不羡慕七皇子的,若是傻子能娶到这样的妻子,他们也乐意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女人家哪个不是怕尸体的,那恭王爷也真是的,自己不敢来就算了,居然让王妃来认领,也就只有这王妃好,要是换成其他的女人,早就和他哭闹了,把恭王府给闹翻了。 “不用了,带我进去。” 夕颜毫不犹豫的拒绝,转过身子,对着站在身后的一群王府下人道:“你们平日里谁与冰初熟些,哪个胆子比较大,与我一同进去瞧瞧。” 王府那一群几个下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最后有一男家丁和婢女出列,随同夕颜一同进去。 夕颜走在最前边,看着地上的尸体,全身上下因为被水浸泡过,早就浮肿了起来,脸部的轮廓还有体形早就看不出来了。 “死了多久了?” 夕颜向一旁的仵作问道。 “足足半月有余。” 半月,夏夜白送冰初回去的那日距离现在差不多应该就是半个月,她出事的那天也是半个月前,这么说,夏夜白那天应该就对冰初动手了。 夕颜愣了片刻,转过身,那跟着自己一同进来的婢女弯着腰,不停的作呕,脸色苍白,那个男的还好些,就是脸色有些难看。 “你先出去。” 夕颜指着那个作呕的丫鬟,走到家丁跟前:“仔细看清楚了,别认错了人。” 虽然与冰初只见过几次面,并不熟悉,不过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夕颜就觉得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冰初无疑。 “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夕颜站在那家丁的身后,朝着一旁的士兵问道。 “今晨寅时,被一个捕鱼的老者发现的,报了官,我们在她的包袱里边发现恭王府的卖身契,这才给王府报了信。” “王妃,是冰初没错。” 地上的男子扯开冰初的衣裳,指着冰初胸口的位置:“冰初的胸口有一块蝴蝶状的胎记,这个也有。” “你一个下人,怎么知道她有蝴蝶胎记的,莫非你与她发生了什么苟且之事?” 那些凑热闹的人听他这样说,不由笑出了声,很是猥琐。 那人听他们这样说,不由红了脸:“王妃,我没有,是冰初与王管家,我在一旁不小心看到了。” 那声音很小,不过夕颜却听清楚了,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先去吧。”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的,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要丢了王府的脸面,他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男欢女爱,这是每个人的自由,更何况这还是以前的事情,她就更加不愿意计较的。 “怎么死的,知道吗?” 夕颜对着一旁的仵作,继续问道。 “除了叫上的扭伤,并没有其他的伤口,也不是中毒,发现的时候,浑身上下一件衣服也没穿,身上也没有强奸和痕迹,应该是沐浴的时候不慎溺水而死的。”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不过夕颜肯定,这个人的死,绝对和夏夜白脱不了干系,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红豆说要狠狠地揣上两脚,扔进水里,她还补了一句,要脱光衣裳,这大热的夏天,泡个冷水澡却是很舒服,不过冰初那女人虽然惹人讨厌,却是个精明的,若是不会水,绝对不敢在这么深的河里洗澡。 夕颜蹲下身子,伸手划过她的脸,虽然她没有验过尸,不过尝试还是有的吗,长期在水里浸泡的肌肤皱巴巴的,可她的脸虽然浮肿的瞧不出原来的模样,却好似极为柔滑细腻的,像是出生的婴儿一般,夕颜双手撑在地上,微微的蹲着身子,阳光反射过来,隐隐可以瞧见那泛白的肌肤上若有似无的抓痕,夕颜向后退了几步,拉起她的手,仔细的瞧了瞧她的只见,上面一点点的红,与那水一样,渗进了肌肤,她在死前,肯定是吃了什么东西,然后被人扔在了水中,至于是什么东西,她虽然不清楚,想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人的心和她一样的狠,不过做事却比她还要很绝,她杀人,必定是一刀毙命,给个痛快,若是不杀,那就是小惩大诫,他若是不杀人,必定是让人生不如死,或是丢尽颜面。 “王妃有何高见?” 那仵作见夕颜对着冰初的尸体来回的摆弄,以为她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口气很是不好。 夕颜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确定一下,她是不是我家王爷的婢女,现在看来,应该是冰初没错了,可怜了这么年轻的一个丫鬟,往日里也是个精明的,怎么会在洗澡的时候被淹死了呢,这河水都是深的,又有水草,若是不会水,怎么能冒险?哎。” 夕颜惋惜的叹了口气,自然不会傻傻的说出了自己检查的真正原因。这古代虽不是完全的杀人偿命,不过惹上这样的事情总归是麻烦,她虽生夏夜白的气,可心里还是偏向他的。 “也算照顾了我家王爷一场,若是你们确定死因了,就让我把人领回去找个地方给葬了吧,毕竟是我们王府的人,总不能让她做孤魂野鬼吧。” 那仵作听夕颜这样说,顿时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暗自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既然是王府的人,又照顾了王府一场,自然是该领回去的。” 夕颜点了点头,走到河边,将手用力的清洗了一遍:“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若是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只管让人上恭王府通报一声,自然会有人前去衙门领人的。” 夕颜说完。转身离开,一直站在外边的红豆见夕颜出来了,忙迎了过去:“王妃。” 夕颜点了点头,对着身后一群王府的下人,淡淡的开口:“你们也都散了吧,回王府以后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王府的下人点了点头,各自掉头。纷纷回王府去了。 “王妃,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夕颜健步如飞,红豆在身后小跑着才能追上。 夕颜猛然停下脚步,一张脸涨得通红,红豆没能及时刹住,整个人撞倒在夕颜身上,向后退了两步,抬头的瞬间见夕颜脸色阴沉骇人,一双眼睛像是快要结冰了一般,不由吞了吞口水:“王妃,你是不是因为王爷没来才生了气的?” 夕颜没有说话,哼了一声,比起方才,走的更快了。 谁说她是因为这个了,才不是因为这个,不来就不来好了,有什么了不起,谁巴巴的非要见他不可了。 “王妃又不是不知道,王爷胆小,自然害怕见到尸体了,再说了那冰初以前又是伺候她的,在水里浸泡了半个多月,那样子想想都吓死人了,王爷哪里还敢来了?王妃没陪在王爷身边,这半夜的,王爷要是做恶梦的话怎么办?王爷这段时间身子不舒服,整个人都憔悴了。” 红豆以为夕颜是因为夏夜白没来的事情生气,这一点,她倒是猜对了,不过原因,却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在夕颜看来,冰初不过是王府可有可无的下人,她若是不想来,今日自然可以不必亲自前来认人的,她来是以为夏夜白也在这里,是给他赔礼道歉的机会,她是很讨厌对不起没错,不过现在遇上了那个例外的人,自然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竿子打死了。 自大婚以来,他们两人之间,无论是什么事,无论是谁对谁错,也都是她先低的头,但这一次,虽然她心里是体谅他的,虽然这件事她也有错,但她已经决定,非要夏夜白低头不可,凭什么她这个被蒙在谷里的受害者要赔礼道歉啊。 夕颜越想越觉得生气,红豆尚不自知,仍自顾着说个不停,夕颜猛然转过身,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瞪着红豆:“他身子不舒服,你对我说有什么用,直接找李老就好了,和我说有什么用,没我在身边,不是还有你和相思两个人伺候着吗?不过是梦而已,哪里有那么恐怖的,不要再向我提他的事情了,我有事不回王府了。” 他憔悴了,她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呢,反正这次她是绝对不会低头的。 “王妃,你是不是和王爷闹矛盾才故意推脱又是不回王府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王妃多多体谅就好了。” 夕颜的态度虽然奇怪,不过红玉也没有放在心上,以前王爷犯了事,王妃不都是这样吗?还不是任由王爷胡搅蛮缠,到最后,自己先低了头,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 “我体谅他谁体谅我啊,凭什么无论对错,都是我先低头啊,这次休想。” 夕颜朝着红豆怒吼了一声,红豆吓了一跳,捂着嘴巴,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夕颜,满是疑惑,王妃这都半个月没见到王爷了,怎么她一提起王爷,她整个人就像吃了火药一样啊。 眼看着马车就在前边,夕颜是满肚子的火,她以前就是太惯着夏夜白了,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也不管是对是错,这两个丫鬟首先就想到让自己道歉,让自己给夏夜白赔不是,凭什么啊,她不,她就不。 她这辈子都没活得畅快过,以前是为了活命,现在被一个男人吃的死死的,凭什么啊,她就要任性一回,想见他,忍着,不见,心里难受,憋着,慢慢的也习惯了,实在不行,她就去看夏天辰。 夕颜这样想着,走的越发的快。 “颜颜。” “颜颜。” 那熟悉的嗓,稚嫩的,带着淡淡的撒娇,每一夜都在她梦中盈荡,日日在她的脑海盘旋,阴魂不散的声响,她最最没有抵抗力的声音,这声音刻在她的灵魂,她这辈子都没法完全抗拒的人。 夕颜的脊背挺得笔直,微微的有些僵硬,脸色一变,方才空荡荡的心一下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盈满了一般,胸腔之中,有什么东西堵住,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 夕颜的双眸先是一亮,一双眼睛登时大了起来,流光溢彩,倾泻而出,下一瞬,艳红的火苗被点燃,渐渐地燃烧了起来,夕颜双手紧握成拳,鼻子酸酸的,眼眶一下子很么出息的就红了,夕颜吸了吸鼻子,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 现在才出现,刚才人去哪里了,害她白白紧张了那么久,到最后原来是空欢喜一场,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突然冒了出来,什么意思嘛?根本就是把她当成猴子耍,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笨的人吗? 夏夜白见夕颜越跑越快,眼底闪过无措,这该死的萧剑,不是说只要自己像以前那样叫她,颜颜就会心软的吗?可她非但没有心软,连头也没回,反而走的更快了,说什么一定会有用,果然,对其他女人有用的法子不能用在颜颜身上。 夕颜心里自然是想见夏夜白的,不过她现在心里也确确实实是生气的,方才她去那地方就是为了见他,可他倒好,人影也没让她瞧见,她以为他没来了,他出现的倒是挺快的,他把她到底当成什么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她真是受够了。 她心里生着气,隐隐有希望夏夜白能够追上自己,给自己一个交待,起初走的倒是很快,不过那步子却呈现出越来越慢的趋势。 夏夜白平日里虽然爱胡搅蛮缠,不过对于女孩子家的心思确实不懂的,他见夕颜不搭理自己,心里也烦闷着呢,哪里发现她脚下的步子放慢了,只是一个劲的追着夕颜跑,这一快一慢,没几步自然就追上了。 “颜颜,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真的只要我低头就可以了吗?” 夏夜白扣住夕颜的手,银白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满是沉痛和挣扎,殷切的盯着夕颜,尽是茫然无措,说到低头的时候,脑袋低垂,直到了夕颜胸口的位置才作罢。 两人的距离很近,阳光透过猫咪的枝叶,星星点点而下,夏夜白紧紧地凝视着夕颜的那张脸,紧抿着唇,光线若隐若现的瞬间,可以很清楚的瞧见她的额头上的伤痕,夏夜白的瞳仁紧缩,眼底闪过心疼,阴狠的光芒一闪而过,这段时间,她瘦了好多,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她以前便是再忙,整天都是神采奕奕的,精神焕发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夏夜白心疼,真的心疼。 他知道不是红玉没把她照顾好,造成今日这一切的都是他,不过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想告诉她真相,可全世界的人都告诉他,若是可以,永远都不要让她知道真想,这世上,哪里有能够包得住火的纸,在没有遇到她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可以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吗?他装疯卖傻十年,不是照样没人发现吗?她是他命里的福星,可他又觉得她是他命定的克星。 哪天看着她发了疯一般的模样,他心里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可是这一切来的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他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弥补。 他想在她面前继续装傻,胡搅蛮缠,可是真的好难,明明都已经知道了,若是继续演戏,这算不算是另外一种欺骗,但是如果她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他愿意永远就这样装疯卖傻下去。 树丛里边,阴阴的,几乎没有阳光,可那银白的面具却泛着光,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自己在那银白面具下的倒影,紧抿着唇,眉头皱的像是个小山堆一般,同样的犹豫,同样的挣扎,同样的纠结,她们就像是被一根绳子绑着的两个人,离不开,可中间,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这个样子,只会是两个人遥望着彼此,继续痛苦。 她想他怎么做?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让时光倒转吗?便是时光可以倒转,到最后依然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他和她一样,都不会轻易相信人,若不是自己为他付出了这样多,他不会对自己交心的。 “红玉等着我呢,武府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你先和红豆回王府。” 是合好还是继续僵持着?夕颜心乱如麻,大脑同样混乱不堪,完完全全理不清楚思路,她心里确实一直对夏夜白放不下,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想要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对他的思念,真真的是深入骨髓的,有好些个晚上,她穿好了衣裳,忍不住想要回去,可见到红玉,又生生的克制了下来,这样的左右摇摆,阴晴不定的自己,让她讨厌。 就像红玉说的,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松开他的手的,既然拿如此,又何必耿耿于怀,苦苦纠缠,还不如直接就和他回去算了,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直接回去得了,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可真的面对了,她的心底又生出了许多的不确定。 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是相信他的,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但是那份信任因为这次的事情,住进了一个魔鬼,她现在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模式来与他相处,如何回去,回去他们两个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见着了一面,夏夜白唯恐夕颜逃了,哪里肯轻易松手,见夕颜要跑,忙追了上去,将她抱在怀中,紧紧地抱在怀中。 “夏夜白,你想干嘛?” 夕颜见夏夜白用强,心里不由得气愤了起来,双手在半空中,用力的就想要推开他,她越是用力,夏夜白非但不松手,反而抱得越发的紧了,差点让她呼吸不过来,夕颜心里生气,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因为考虑到对象是夏夜白,哪里就舍得真的用力,手扬的高高的,举到了半空,到最后,却变成了无奈的罗祥,想要将这个紧紧搂着自己的人抱进,可心里又着实别扭的很,松着手,什么都不做。 夏夜白紧紧的将夕颜揽在怀中,这种真真实实的抱在怀里的感觉才能够让他觉得真是,冰冷的身子,淡淡的响起,只有她的身上才会有,紧绷着的脸慢慢的放松,紧抿着的唇慢慢的向上扬起,抱着夕颜的手不由的紧了紧,夕颜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快要被他揉碎了。 “夏夜白。” 夕颜怒吼一声,这个人一定要用这样死皮赖脸的方式吗? 夏夜白非但不生气,反而好心情的呵呵的笑了两声,凑到夕颜的耳畔:“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只有紧紧包在怀中的感觉才让我觉得真是,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既然我的心在你身上,无论你怎么想,反正你这辈子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谁要是敢和我抢我就杀了他。” 她对他的好,一点一滴,他一直都放在欣赏,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看着她受伤,他恨不得将那些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那晚,看着她发了疯一般踩在瓷片上,半点也不怜惜自己,看着她倒在血泊中,他真的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他恨夏天辰,很夏俊驰,同时更恨自己,因为最让她痛苦的人是他自己,所以他去盗了夏天辰的金印,让他射中了那一箭,除了陪着她一起痛,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不会折断她的翅膀,她想飞,他就放手,但是无论她飞向哪个地方,到最后,都必须停在他的身边,便是用枪,也在所不惜,反正他是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身边的。 夕颜愣住,瞪大着眼睛,侧过眼角,看着抱住自己的夏夜白,一颗心拧成一团,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个男人,他还可以再无耻点吗,明明是他的错,到最后却依旧不管不顾自己的意愿,可为什么,她的鼻子眼眶还有整颗心却觉得酸酸的,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感动呢? 女人都是爱听甜言蜜语的,但方才那一段霸道的宣誓,听起来一点也不甜,一点也不美啊。 “即便是我骗了你,我也绝对不会向你说对不起的,你说夏夜白,你要对我好,一心一意的对我好,莫夕颜,我会对你好的,你要是不能接受现实,我可以给你时间,如果还是不能接收,那我就永远没会是那个戴着面具面目丑陋,疯癫痴傻的小白,你可以气我、打我、骂我,但是绝对不能离开我。” 夏夜白的声音恶狠狠的,像是宣誓,听在耳里,却像是警告一般。 微微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夕颜的耳垂,夕颜全身一阵的酥麻,眼眶红红的,原本苍白的脸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心越发的乱,一脚用力的踩在夏夜白的脚上,想也不想狠狠地将他推开,转过身子,飞一般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颜颜。” 夕颜下手不轻,夏夜白一瘸一拐的就朝着夕颜追了上去,方才他是不是太过了,不过他真的就是这样想的,这辈子,他都不会由着她离开自己身边的,做梦都别想,反正他装疯卖傻也这么多年了,她要是不喜欢自己改变,那就永远就那个样子好了,没什么不可以。 “王妃。” 红豆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见夕颜跑的飞快,忙也跟着追了上去。 “王爷,王妃这是怎么了?” 红豆追到夏夜白的跟前,拽着夏夜白的手,一双明眸满是好奇。 “我怎么知道?” 夏夜白满是郁闷,挥开红豆拽着自己的手,继续去追着夕颜。 夕颜这次没有放慢速度,夏夜白脚上受了伤,一瘸一拐的,又被红豆拽了一阵,哪里是他能追的上的? 夕颜走到马车旁,纵身一跃,快速跳上了马车,夏夜白就要跟着跳上去,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红玉拦住:“七王爷。” 夏夜白停下脚步,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盯着满脸笑意的红谷,渐渐变成了瑰红的色彩。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半个月,她几乎和颜颜同吃同住,两人亲密无间,形影不离,虽然她是个女的,也是为了照顾颜颜,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泛着酸意,她这个样子,真的希望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呵护着她的人是自己。 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他都希望自己是那个唯一能分享她喜悦的人,虽然生气,不过他还不至于动手,他知道,红玉对夕颜很好,比起相思红豆的忠诚,红玉更是推心置腹的知己。 “让开。” 喜也白满身的火气。 “七王爷没听说过吗?欲速则不达,心急如何能吃得了热豆腐,半个月都等了,七王爷还在意多等几天吗?” 多等几天?夏夜白一听,瑰红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真的之时几天吗?她方才明明还是很生气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忍心那样用力的踩他几脚了,更不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开了。 “她现在心里很乱,你让她静一静,她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夏夜白看着夕颜所在的马车,紧抿着唇,没有说话,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牢牢的锁住那辆放下车帘的马车,半晌才转过身子,对一旁的红玉道:“我就过去和她说几句话。” 红玉转身,追随着夏夜白方才的视线,盯着方才那辆马车,她的心里对他其实一直都是念念不忘的吧,千百年的时间,十生十世的孟婆汤,在就没了任何记忆,相遇,即便不相知,依旧像以前那样相爱了,这就是缘分吗?牵扯出的是不是也是一段孽缘,不过既然是她的心愿,她就会努力帮她达成。 她红玉的生生世世,不就是为了报答额恩情吗?不过真的只是报恩那样简单吗? 红玉放下拦住夏夜白的手,点了点头:“不要太勉强她了。” 而后转过身,对着站在马车门口的武宇招了招手:“武宇,过来一下。” 武宇看了一眼红玉跟前带着白色面具的夏夜白,心里顿时也明白了打扮,双手抱着剑,和红玉一起退到了一旁。 夕颜上了马车,双腿委曲,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的位置,心跳的飞快,靠在车门口的位置,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的厉害。 想要和他一起回去,却又不想就这样回去,心里依旧纠结的厉害,事事低头,要不就是轻易原谅,再没有半点原则,这个样子的自己,她不喜欢。 夏夜白走到马车前,眉头皱起,面具下的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带着从未有过的踌躇,手伸在半空,想要将帘子掀开,可半天都没能下定决心动手。 马车里的夕颜坐着,心乱如麻,马车外的夏夜白站着,踌躇不前。 两个人,一个做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拎一个则是胡搅蛮缠,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明明只是一方帘子的阻隔,却没有一个人敢主动跨出一步。 是不是再强悍厉害的人一旦遇上感情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前怕狼,后怕虎,组后徘徊,犹豫不前,处理感情,如何也不能像对待敌人那样,迅速果决的吧,哈坎的嘴唇微微的抿起,划出苦涩的弧度。 林子里,阵阵的凉风吹来,柳条摇摆,车帘翩跹,像是飞扬的裙裾一般,将两人最后的阻隔掀开。 夏夜白呆呆的看着坐在车门口全身蜷缩成一团的夕颜,比起以前,这个样子的她让他更觉得心疼,他真的有种想要把她捧在掌心怜惜的冲动。 从大婚至今,虽不及半年,可两个人却经历了人家一辈子都不会去经历的事情,也许一切冥冥中真的自有定数,这样的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会轻易交付真心的人,如果这辈子,没有遇上彼此,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痛苦挣扎的感受,可遇上了,那便注定了要纠结一辈子。 夕颜抬头,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夏夜白,眼底依旧是带着一丝慌乱,这种想和想捉又捉不住的感觉,最是让人惶恐不安,最是让她不喜。 夕颜单手扶着马车的门框,探出身子,四下瞧了一眼,大叫了一声:“红玉。”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顿时被火点燃,夏夜白想也不想,直接掰过夕颜的身子,整个人像是猛虎一般将她压在了身下,夕颜不防,整个人被他扑到,瞪着一双清亮的眼睛,这个样子的夏夜白,是全然陌生的。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夏夜白咬牙切齿像是要把夕颜吞进肚子一般,夕颜见他生气,心里觉得开心,嘴角不由向上扬起,现在知道生气了,让她吃了这么多苦,现在该轮到她好好折腾他了,活该。 夏夜白低哼了一声,双腿压制住夕颜的身子,右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夕颜不明所以,眼睛瞪大如铜铃,呆呆的看着夏夜白的那张脸。 “我知道你肯定想我了,像我想你一样。” 细长的眉毛。直飞入鬓,挺翘的鼻梁,紧抿着的唇,颜色艳丽,和第一次见到那般,色泽动人,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上一口,那双眼睛被怒火点燃,火光四溅,再没有往日的清澈无辜,可即便是如此,脸上的线条却依旧柔和,便是那般愤怒着的模样,依然让她觉得温柔,忍不住心动。 “夏夜……” 夕颜的话还没说完,唇却被堵住,她瞪大着眼睛,呆呆的看着那张被放大了无数倍,近在咫尺的脸,顿时就懵了。 夏夜白看着她错愕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眼底的笑容越发的邪恶起来,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有这样无措的表情,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她的喜怒哀乐,就只有他夏夜白才能够牵动,她只是他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 那双瑰红的眼眸一点点恢复了平静,眼底的火光渐渐消失不见,吻,一开始极其霸道的,可那动作却越来越温柔,轻轻的吮吸,柔柔的啃噬,舌尖在她的唇上,轻舔啄吻,霸道的想要汲取她所有的甜蜜,小心的试探,带着说不出的联系和心疼,简简单单的一个吻,表达了他胸腔间所有的感情,他不会说对不起,这就是他的行动。 以前的他在她面前确实就像个小孩一样,也许有些时候是有些胡搅蛮缠,但他心里真的希望,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而他也会把她当成掌心的至宝,用心的呵护珍藏。 夏夜白的唇一路向下,最后停落在夕颜锁骨的位置,轻轻的咬了一下,夕颜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般,一阵的心旌荡漾,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大脑一片空白,更是忘记了反抗,方才还冷冰冰的身子一下子开始发烫,整个人像是躺在炕上,被火烤了一般。 “颜颜。” 夏夜白的唇停在夕颜锁骨的位置,仰着头,一双安静几乎贴在夕颜的脸上。 夕颜轻轻的恩了一声,不像答应,更像是温柔的娇吟。 “看清楚我的模样了吗?” 夕颜眼角下垂,依旧是精致而柔和的五官,可那张脸,因为长期没有与阳光接触的关系,雪白到晶莹,可现在,那张脸却红红的,像是被火烧了一般,以往那双清澈而又无辜的眼眸染上了层层氤氲,染上了桃花一般的情欲,呼吸急促,似乎在压抑些什么,身下被他摁住的地方正被什么东西抵住,夕颜的脸红的险些滴出血来。 夕颜正想开口大叫,嘴唇却被夏夜白捂住,那停在锁骨位置的唇轻轻的咬了下她的耳畔,呵呵的笑出了声:“我夏夜白只为你莫夕颜动情。” 夏夜白说完,拾起一旁的银白面具,重新带上,嘴角上扬,对着夕颜微微一笑,顿时给人一种春暖花开之感。 “我等你,记得早点回来。” 夕颜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牢牢地将他锁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伸手捂着自己的唇,嘴角在她自己看不到的位置上扬,呵呵的笑出了声,全身上下依旧一阵阵的酥麻,像是被热浪席卷了一般,燥热的有些难受。 夕颜猛然间突然坐了起来,看着夏夜白的背影,顿时叫出了声:“夏夜白,你这个混蛋。”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对他的挑逗也有感觉的,两年太短了,五年,五年也不行,这辈子他休想再碰她一下。 “轻一点,我耳膜都被你震破了。” 红玉坐上了马车,掏了掏耳朵,对夕颜怒火滔天的模样很是不以为然。 “你刚才去了哪里了?” 夕颜的口气明显带着责备。 红玉冷哼了一声,拍了拍她的大腿,示意她给自己腾个位置,夕颜盘着腿,红玉这才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没看出来吗?自然是给你们腾位置去了,要不然你们如何能卿卿我我?” 红玉侧过身子,一双媚眼像是雷达一般,在夕颜的身上扫射了片刻,不满的瘪着嘴:“以为你变聪明了,原来比以前还傻,傻不拉唧的。” 红玉身后扯了扯车帘,叹了口气:“下次要换成更厚重一点,要不然风一吹就掀起来,到时候可别丢人。” 夕颜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长舒了几口气,专心想着别的事情,没注意红玉说些什么,一双眼睛盯着她,没有说话。 “之前不是想合好了吗?既然想他,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去?” 夕颜转过身子,一双眼睛还残留着点点的情欲,茫然的大眼,双颊粉嫩,嫣红的唇,说不出的勾人。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不然我也会像他一样扑过去的。” 红玉伸出魔爪,对着夕颜大喝了两声。 夕颜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轻颤,眉头微微的皱起:“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很乱。” 没准备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红玉恩了一声:“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东宸府家遭贼了吗?” 夕颜闷闷的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听说那个贼被夏天辰射了一箭。” 夕颜恩了一声,垂着眼睫,不停的点头,红玉勾唇,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等她慢慢的回过神来。 果不其然,半晌,突然转过身,扣住红玉的双肩,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你说什么,夏天辰把他给射伤了,严不严重?”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那侧王妃也真不懂事,岳阳楼那么多人的面,不给人家好脸色就算了,骂人家废物傻子,还说什么,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死了算了之类的话,哎,都是相府出来的,说起话来果然能气死人。” 红玉叹了口气,看着夕颜眼底的腾腾的火光,含笑勾人的狐媚眼,眼角下垂,微微的有些黯然。 夕颜没有瞧见,想也不想,猛地掀开帘子:“武宇,去东宸府。” 商途官道 102 让他也给我做牛做马 炎炎夏日,艳阳高照,偶尔凉风吹过,送来一阵清爽,马车上的红玉热得是汗流浃背,夕颜的身子依旧是凉冰冰的,对着酷暑没有丁点的感觉,红玉叫苦连天,一个劲的往夕颜身上凑,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上,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降降温。 夕颜到东宸府的时候正值午时,刚下了马车,顿时觉得一阵热浪翻滚,整个地面像是被烤焦了一般,热气腾腾。 东宸府门庭冷清,来往无一人,这个季节,这个时辰,热得最是让人受不了,大家都是呆在房间抱着冰块,哪里愿意出来吃这苦头。 阳光洒在身上,一身的燥热,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大门口的守门背靠在门上,一双眼睛禁闭,偷偷地打着瞌睡,府内的大树枝蔓横生,越过高高的墙垣,向着府外蔓延,知了声声,像是催眠的歌曲一般,所有的生物都在沉睡,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夕颜伸手挡着眼睛,看了眼高高悬挂着的金匾,提起裙子,就往里边走,靠在门口两边的守卫依旧紧闭着眼睛,不时吧唧一下嘴巴,睡得正是香甜,朱漆的铁门并没有合紧,夕颜一个人钻进去,位置刚好。 不过是一门之隔,门内门外却是两边天地,外边是烈日炎炎,可里边却没有丝毫燥热的感觉,夕颜刚走进去,就感觉到那阵阵的携着清凉的香风迎面扑鼻而来,顿觉得神清气爽。 和外边的水泥路石子路不一样,里边的小道是用精致小巧的各色鹅卵石铺成,坑坑洼洼的,里边渗满了水,不但外形美观,更不会像那些沙石那般,释放出灼人的热。 和滇圣花香雪兰,芷兰的墨兰枝,还有其他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珍贵品种,奇花异石,假山嶙峋,假山上的石头并未被炙热的太阳烘烤,上边湿漉漉的,坐落在嫩绿的草坪之上,四周的房子都被绿树环境,虽无河流,却可以很清楚的听见流水滴答滴答的声响,让人的整颗心也不由得跟着安静了下来。 处处透着奢侈,处处透着雅致,由小可见,这一角尚且如此,里边就更加不要说了,上次来的时候是在夜晚,瞧得也不甚仔细,今日一见,才觉得不凡。 皇室不愧是皇室,集全天下的财富于一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能建出这样巧夺天工的府邸,这样的大手笔,夏天辰不愧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她虽然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不过能住在这样的地方,睁眼一醒来打开窗户便是满眼美丽的风景,一天下来心情都应该会好的,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身心应该都会觉得舒服不少吧。 夕颜抬头,快速将四周打量了一眼,嘴角上扬,等再过两年,她定然也能盖上这样精致豪华的府。 越往里走,那里边的风景就越发的精致,每一处的设计,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挑选不出半点瑕疵来,欣赏归欣赏,夕颜还不至于忘记今次来的主要目的。 夏天辰受宠有目共睹,上次东宸府之事,他虽在满朝的文武大臣跟前没了脸,事后景帝对他的宠爱不是依旧不减吗?心里更有弥补之意,这段时间皇上专宠丽妃,便是这次金印被盗,也不见皇上多加责备,太子一方的势力虽有抬头之势,不是照样被景帝打压了下去?这皇帝,偏心的不像话了。 廊腰缦回,回廊曲折,因为是在正午,这些个有权有势的主子们用完了午膳少不得有午休的习惯,仆人们这个时候可以呆在房间,阳光下,碧叶青青,知了声声,一片的安静祥和。 走廊的两边流水淙淙,长满了青色的植物,走在里边,阵阵的湿气迎风吹打在脸上,很是舒服,午后虽然安静,偶尔还是可以瞧见一两个下人忙着给园里的花草修剪浇水,夕颜自报了身份,寻了个缘由,一路问了几个人,直奔夏天辰的倾雨楼。 倾雨楼是东宸府的主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型的喷池,沁凉入骨,四周是大片大片的草坪,这里的草坪,不像刚入府内那一块块草皮那般粗糙,与园里的花一般都是有专门的人打理的,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丁点的杂乱之感。 喷泉的四周环绕着的同样是一处处小小的环景,不过并不是喷泉,而是围着假山奇石,或者四周被各色的鲜花盆栽堆满,或者是一株株半人高的树木,想来也不是外边林子里能随便长的出来的。 放眼望去,满世界的绿色,便是夏末,却依旧绿意盎然的,闭上眼睛,那嫩绿的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说不出的清新,像还在春天一般,四处围着的盆景姹紫嫣红,蝴蝶翩翩,生气勃勃的,这样的风景,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了,夕颜这算是真正见识了当皇子的好处了。 夏天辰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同莫芸菲一同用完了午膳,两个人聊了几句,莫芸菲怀了孕,困意缱倦,实在是忍不住,已经休息去了,他这才脱了身,这个女人,娇生惯养,太过缠人,惺惺作态,实在让那个人难受,不过却是他现在如何都不能抛弃的。 站在走廊上,原是想透透气的,低头的瞬间,隔着时有时无的喷泉,瞧见了站在门口处那抹熟悉的身影。倦怠的桃花眼眸像是暗夜的星辰一般,顿时亮了起来,微微一笑,夹杂着浓浓的愉悦,整方天地都亮了起来。 一段时间不见,她好像更瘦了,下巴尖尖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倾雨楼的门很大,比起一般人家的大门还要大上许多,她就站在那里,双手扶着门框的位置,整个人越发显得娇小起来,他不明白,那么娇小的身子,怎么有藏着那样强大而又倔强的灵魂?她好像过的很不好,那样柔弱的一个人,为什么几次三番和他作对呢? 倾雨楼下,她一身素衣,依靠在门口的位置,与莫芸菲的一身华丽不同,她似乎更偏爱于简单素雅的装扮,认识她开始,见过的几次面,她的打扮总是极其的素颜,薄施粉黛,便是上次进宫去牡丹园见母妃,也见不到她可以打扮,便是着了颜色的衣裳,那也是极淡极淡的粉色,可自己却依旧为这个人动心了吧。 欺骗她,设计她,伤害她,可他还是舍不得把她给彻底毁了,这个女人,她就是一只狡诈而又狠绝的狐狸,可她的聪慧狡黠,狠绝无情却从不是为了自己。 想来,桃花林的小屋,她温柔伤感的笑容也完全是为了应付吧,是他太傻,还是她的演技太好,居然就被这样的应付蒙骗,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细长的桃花美目渐渐地眯起,眼底的亮色一点点的黯然了下来,睁开了的瞬间,眼底的黯然像是被风吹散的轻烟一般,慢慢的消失,到最后,了无痕迹。 一身紫衣在风中飞扬,嘴角上扬,精致的桃花眼底带上了点点的魅色,眉梢挑起,顷刻间,又是千种的风情万般的风流,倾国倾城,魅惑人心,可那笑容却像是深秋早晨的迷雾一般,如何也捉摸不住,就像是隔了一层面具,永远也瞧不清楚。 “夏日炎炎,这大热的中午,没人你不在恭王府休息,跑到我东宸府做什么,莫不是觉得去老七那窝囊废配不上你,来吧,我的怀抱永远为你而敞开。” 紫衣翩飞,几个瞬间,夏天辰已经到了夕颜跟前,眼底艳丽的桃花盛开,带着得意,还有被掩藏的欣赏。 夕颜正仰着头寻找夏天辰的踪迹,老远就瞧到他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的前进,夕颜双手环胸,悠闲的靠在门口,却没想到夏天辰一开口竟让她有种语出惊人之感。 这个人,也流连于青楼瓦院之地,可这个人的风流和夏俊驰的下流不一样,坊间的女子曾说,诸位皇子中,四皇子是最最迷人的,这种迷人,自然不仅仅是外表那样简单,他尊重女性,即便那些人是花街柳巷的女子,他轻薄却不轻佻,加之才华横溢,样貌出众,至于身家背景,那就更加不要提了,所以才会成为皇城闺中少女的梦中夫君。 窝囊废?夕颜的眉头皱起,她一直知道,他不喜欢夏夜白,可以前他的不尊重却并不明显,至少不会让人如此反感,是他的心底一直就像这样叫的,还是受莫芸菲的影响? 夕颜直起身子,定定的瞧着夏天辰,依旧是那张妖孽无双的脸,眼底的桃花依旧,泛着说不出的得意,眉梢一挑,虽是风流,可便是那一丁点的洒脱也邪肆也没有了。 “四皇子,今日我们便把话给挑明了吧。” 那双清凉的眼眸盯着那双满是桃花的媚眼,没有半点的痴惘之色,脊背挺得笔直,紧抿着唇,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迟疑。 “哦。” 夏天辰学着她的模样,双手环胸,倚靠在夕颜的对面,挑了挑眉,满是兴味的模样,他在好奇,心里真的好奇,挑明?怎么个挑明法?她想如何挑明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那晚那个身手绝好的黑衣人又是谁,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她的身上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谜团,每次每次都能给他新的惊喜。 也许只有惊,没有喜吧,每一次她给自己带来的就只有惊吓和屈辱,想到这里,夏天辰只觉得唇腔间一阵阵的苦涩。 夕颜冷笑了一声,整个人也靠在了门上:“四皇子,我以前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风流多情的孔雀男,今日上门我就是来警告你的,管好你的侧王妃还有你自己的嘴巴,我家的王爷是不是傻子窝囊废与你们何干,除了我以外,即便是天皇老子,也没有说三道四的自个,谁要是敢对他指手画脚,或是懂什么歪脑筋的话,我就让他和五皇子一样一丝不挂,穿三角内裤挂在城墙上,我家王爷与四皇子十多年来,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能继续这样当然是最好的,是不是该惹这样一个敌手,四皇子自己去衡量。” 夕颜将环在胸上的手放了下来,撑着身后的铁门,手指在铁门上,像是弹奏一般,敲出富有规律的节奏声。 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反正夏天辰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幸苦自己,装腔作势了,直截了当,这样最好,她才不管他听了是不是会心情不好呢。 夏天辰微微低着头,脸色有些难看,眼眸深处,那一片片开的烂漫的桃花像是被风吹雨淋了一般,一片片凋谢,落在地上,与尘土融为一体。 夏天辰觉得自己想笑,他真的觉得好笑,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荒诞不羁的事情吗?这个女人,外界传言这个深恋了自己留念的女人,为了自己,不惜以死抗婚,可现在,她却为了那个被她死死抗拒的男人,多翻设计陷害,让他丢尽了颜面,现在居然连威胁也用上了吗?既然不喜欢,当初又何苦招惹他?当初若不是她招惹,他现在何至于这样痛苦纠结? 等他交付了一颗真心以后,她又弃如敝屐,难道是他伤了太多女人的真心,所以现在老天是派了另外一个人来惩罚他吗?可这一切,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啊。 天之骄子,他算什么天之骄子,是天大的笑话才对吧。 夕颜站在对面,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森气息,因为低着头,他的反应瞧得不甚分明,不过却还是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 夏俊驰,李建辉的事情与他无关,如果说以前她的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动摇的话,那次东宸府之行,她就是为了彻底将那一点动摇打碎的。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夏天辰猛然抬头,精致的桃花眼眸眯起,只露出一段缝隙,像是锋利的刀片一般,寒光乍现,微抿的唇上扬,冰冷,却有极尽的嘲讽。 “四皇子觉得我不够资格吗?” 夕颜眉梢上挑,清澈晶亮的眼眸同样不屑,单腿屈起,放在门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天辰:“四皇子天之骄子,百姓拥戴,大臣拥护,皇上宠爱,更是丽妃的心头肉,样貌,才华,身世背景,四皇子无一不是上乘,皇城的闺中少女哪个不倾慕四皇子的风流,恨不得能成为四皇子的女人,这么多别人做梦也求不来的东西,四皇子年纪轻轻,舍得这些富贵荣华啊?” 舍得吗?当然不,这个男人他舍不得,他以前存着什么心思,她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他现在是野心勃勃的,现在的他不是隋炀帝杨广,而是勾践,卧薪尝胆的勾践,从那晚他跪在夏夜白的跟前,笑着给他敬茶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能屈能伸的越王勾践。 夏天辰靠在门上的脊背挺直,桃花眼眸睁开。直直的盯着夕颜,她说的那些东西,尽管都不是他最想要的,但是他舍不得,身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而他,更是在众人的仰望中长大的,长期被仰望的人,那虚荣的膨胀就注定了他会有野心。 “四皇子拥有的东西太多,舍不得的东西也太多,而我莫夕颜除了夏夜白,什么都可以舍弃。” 夕颜顿了片刻,艳阳下,长长的睫毛微颤:“便是性命也不例外。”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更像是某种宣告,夏天辰盯着夕颜,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足以让京城的那些大家闺秀尖叫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是僵硬的,就像是被冰冻的水一般,除了冰冷,再没有其他的感情。 “单凭这一点,你就斗不过我,难道那次的教训还不够让四皇子毕生难忘吗?” 夏天辰直起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背靠在门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便是那僵硬的笑容也再无法伪装。 “还是四皇子,你觉得东宸府现在还不够乱?看样子金印之事对四皇子一点影响也没有啊,我不介意让东宸府在市井上更火一点,四皇子对自己的名声面子当真是一点也不在意?” 夕颜拨弄着鬓角的碎发,眨了眨眼睛,笑的好不无辜。 他想,他还是不够厉害,为了自己那一点微薄的自尊和颜面,现在的他心里再怎么难受愤怒也应该强颜欢笑,不让她瞧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可他就是做不到,嘴角努力向上扬起了好几次,最后却还是无力而又无奈的垂下,整个人就像是一朵被风吹雨淋了的烂桃花,没有一丝艳丽的色彩。 眼瞎了才会看上自己,他真的就那样不堪吗?那个人真的就那么好,值得她用性命去守护?她的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从夏天辰身上转移到夏夜白身上的呢?还是真的就像他说的,以前不过少女春心萌动,所以稍纵即逝。 “我的金印在你手上?” 他前脚把她送进慎王府,后边马上就有人把他的金印给盗走了,还再三警告他不准再打她的主意,要不然就不止一脚那样简单,他们二人,关系肯定匪浅,还是那个人就是她派来的,她的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难怪每次派去跟踪她的人最后都没了消息。 “嗯?” 夕颜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盛满了笑意:“四皇子血口喷人也要找个好点的缘由吧,那金印对你来说是宝贝,对我来说,不能当,不当吃,还会给自己带来灾难,简直就是和废物无异,我要那东西做什么?” 夏天辰细细的盯着夕颜,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丁点表情,她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她说的也有道理,那金印是他的信物,他掉了金印之事,琉璃上下几乎无人不知,那东西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这女人这么聪明,如何会要。 “为了大局着想,四皇子该顾虑与太子之间的战争才是,何必为了我与我家王爷浪费心神,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夕颜凑到失神的夏天辰跟前,那一字一句,明明声音不大,却让他有种震破耳膜之感,便是那颗心也是发颤的。 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她自然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今日前来,不过也是为了警告而已,既非她在意之人,她才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陪他在这边瞎耗,看他乌云密布的一张脸。 “莫夕颜。” 夕颜脚还没踏出倾雨楼,手腕处突然被夏天辰用力的扣住,夕颜转过身,只见夏天辰红着一双眼睛,像是快要喷出火来了一般,可那张脸却是苍白的,他这个模样,他见过一次,上次在桃花小屋,他与莫芸菲发生关系以后,自己冲了过去,他百口莫辩之时,盯着莫芸菲,便是这幅要吞人的模样。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 一个字一个字,生生的从齿缝间蹦了出来。 “你说。” 莫夕颜由他怒视着自己,眼睛不躲不闪,与他直直对视,大有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态势。 “你有没有爱过我?” 夏天辰边问,扣住夕颜胳膊的那只手不由的越来越紧,夕颜的眉头皱起,并没有将他甩开,对这个人,她的心底没有任何的同情或者是怜惜,但是对这张脸,她始终无法做出太过绝情的事情来,仅仅是因为这张脸而已,她心里明白的很,如果换一张脸,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的手狠狠的甩开。 这两个人能区别最大的便是眼睛和笑容,可现在,看着那精致的桃花眼眸深处的疯狂和愤怒,那脸上便是僵硬也再不能维持的笑容,她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绝情狠心。 一模一样的脸,也许该情形的不是夏夜白,而是夏天辰。 “莫夕颜爱过你。” 她能感觉的到,以前的那个莫夕颜是爱着夏天辰的,如果不是深爱,不会强迫自己六年呆在听雨楼那个地方,天天与枯燥的琴棋书画为伴,便是丁点的小伤也忍不住紧张半天,仪容功德,唯恐自己有一样配不上夏天辰,如果不是爱的太深,便是再过倔强,也不会勇敢到用那样决绝的方氏表明自己的决心,非四皇子不嫁,而且当着朝堂之上那么多的大臣,又是那样一个谨守礼教的女子,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努力让自己做到最好,就是为了能站在他的身旁,甚至是以一个侧妃身份的,也许她真的是爱惨了的,桃花林木屋的她说的那番话,也许就是原来的那个女子想要说的吧。 她爱夏天辰,无关乎身份地位,只为这个人,只不过以前的夏天辰没有珍惜。 紧扣住夕颜的手一点点的松开,夏天辰整个人有些发懵,呆呆的看着夕颜,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受伤的模样:“为什么现在不爱了呢?” 夕颜一愣,秀眉皱起,脸色阴沉了下来:“四皇子,你吃错药了吧,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自个说这样的话?” 真是好笑,居然还问这样的问题,他如果真有心,应该说当初我请旨让父皇将你嫁给我为妃该多好吧,那样的话,莫夕颜也不至于会死,不过她还是希望她死的,如果她不死,她如何有机会能依附在她身上,虽然心里还是埋怨夏夜白,也觉得很受伤,但是她不曾后悔。 夕颜狠狠的甩开他的手,没想到夏天辰的力气却更大,一双手拽着她的手,死死的扣住不放,夕颜顿时就恼火了起来,将额前的发丝拨开,伸手擦掉那掩住瑕疵的脂粉,凑到夏天辰的跟前,指着上边的伤痕:“夏天辰,瞧见了吗?” 艳阳下,阳光反照,额头上的伤口清楚的映了出来,蜈蚣大小,又像是蠕动的蚯蚓一般,布满了光洁的额头,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不过依然可以想象出当初有多严重。 “这些都是夏俊驰摁着我的脑袋,狠狠撞在桌脚造成的,不过四皇子觉得自己不该负一部分责任吗?是你亲手把我交给他的不是吗?话说我脸上的这些伤口完全拜四皇子所赐呢,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一个亲手把我送入户口的人凭什么还得到我的唉呢?” 夏天辰的脸上闪过一丝沉痛,稍纵即逝,若不是她伤他太深,他何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莫夕颜,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吗?” 夏天辰手上一用力,夕颜身子向前冲,整个人差点跌倒在他怀中,仰着头,一双眼睛定定的瞧着他沉痛而又愤怒的表情,冷笑了一声:“四皇子,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我喜欢威胁别人,却讨厌被别人胁迫。” “你们在做什么?” 莫芸菲用完了午膳,正在房间里边休息,贴身丫鬟小菊跑了进来,说瞧见四皇子与七王妃在倾雨楼的门口会面,她听了,便是再怎么嗜睡,如何还能睡得着,当下什么都顾不得,急忙忙的跑了出来,没想到居然看到这一幕。 此刻的夕颜,左手被夏天辰紧紧地扣住,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从莫芸菲站着的那个角度看去,就好像是夕颜整个人乖顺的靠在夏天辰的怀中,微仰着头,她心里早就认定夕颜是来勾引夏天辰的,便是那眼神可以吃人,她也认为那是深情的凝视,顿时气的脸都紫了。 “莫夕颜,你还要不要脸啊,居然趁着我午休之际,跑到倾雨楼来勾引王爷。” 莫芸菲怒气冲冲,跑到夏天辰与莫夕颜跟前,伸手狠狠地就要将夕颜推开。 夕颜哪里能不知道她的这个姐姐,刁蛮任性,嫉妒成性,她还没出手,就将夏天辰扣住自己的手甩开,狠狠的将他推开,许是碍于莫芸菲在场,夏天辰并未像方才那般用力,夕颜很轻易的就挣脱了夏天辰的手。 “夏天辰,看吧,你舍不得,爱你怎么样,不爱你又怎么样,我这个人太强势,你这个人,顾虑的太多,算计的也太多,我们两个人便是在一起了,也绝不可能相敬如宾,你这种人,只适合莫芸菲这种容易骗,又容易哄的笨女人。” 夕颜退到门外的位置,伸手揉了揉方才被夏天辰紧扣住的手,冷笑了一声,极尽的嘲讽。 “莫夕颜,你什么意思,谁笨了,我看你才是不守妇道,四皇子可算是你的姐夫,青天白日的,你背着我的面勾引她,你还有理了不成,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小贱人。” “莫芸菲,你给我住口。” 夏天辰眉头皱起,一脸的阴郁,转过身,对着莫芸菲怒吼道,转而狠狠的瞪着夕颜,这个女人她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娶了这样一个爱争风吃醋的女人,她是巴不得东宸府永无宁日才好。 莫芸菲吞了吞口水,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缩了缩脖子,她从小在相府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明明是莫夕颜的不对,为什么四皇子却还要凶她? 莫芸菲越想越觉得难受,不由红了眼眶,坐在地上,大哭出声,像个泼妇一般叫骂:“莫夕颜,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家王爷吗?你这个口是心非的狐狸精,活该你嫁给一个无能的窝囊废,守一辈子活寡,你这个下贱胚子,喜欢装是吗?看我让人把那傻子活活给打死。” 虽然在夕颜手下吃了不少亏,不过这莫芸菲显然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是以前欺负莫夕颜欺负惯了,也不管夏天辰在不在一旁,尽挑些尖酸刻薄的话说,完全不能入耳。 莫芸菲越说口气越是阴狠,说到最后,擦干了眼泪,那一双眼睛满是阴狠,再配上那咬牙切齿的声音,着实让人很难舒服的起来。 “你动他一跟手指试试。” 夕颜蹲在莫芸菲的眼前,伸手托住她的下巴,与莫芸菲的眼神直直对视,莫芸菲顿觉得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身边的这个人,真的是莫夕颜,啊?以往那双温婉如水的眼眸微微的眯起,陡然间,周围的空气都快要被那狭长的眼眸迸射出的寒光凝结成冰了一般,明明还是正午的时辰,炎炎夏日,艳阳高照,可被那双眼睛看着,你却觉得自己恍若置身于冰窖一般,夏日的凉风吹来,却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凛冽,携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 莫芸菲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坐在地上,也不像方才哭闹了,心里明明是害怕的,不敢叫,也不敢哭,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唯恐激怒了这头发狂的猛兽。 “窝囊废是你能说的吗?傻子是你能随便乱叫的,侧王妃。” 最后三个字,阴恻恻的,夕颜盯着她的眼神陡然下移,托着她的下巴微微用了力,隐隐听到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莫芸菲的整张脸顿时扭曲起来,脸色惨白,额头瞬间汗水涔涔,一副万分痛苦的模样。 “莫夕颜,你到底想干嘛?” 纵然他心里不喜欢莫芸菲,但她毕竟也是他的侧王妃,更何况相府那边也需要她多多走动,要想得到宰相的全力支持,她无疑是他最好的棋子。 “你下次要敢再乱说他一个不字,被我听到了,我就把你的下巴给卸掉,看你今后还能不能乱说话。” 微眯着的双眸睁大,没有方才的阴狠,更没有自己想象的冰寒,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只是平平淡淡的,像是在市集买买东西一般,平淡到轻易就可以忽视,莫芸菲看着满脸轻松闲适的莫夕颜,嘴角向上扬起,完全不像方才那般骇人,可下巴上传来的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却用另外一种更真实的方式告诉她,她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夕颜转过身子,看了夏天辰一眼,没有说话,松开放在莫芸菲下巴上的手,莫芸菲松了口气,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完全没了方才嚣张跋扈的气焰。 莫芸菲还没从刚才惊吓中回过神来,心都还没有安定,那双盯着莫夕颜的眼睛,突然瞪得更大了。 夕颜笑了笑,伸出右手,在她小腹的位置来回不停的摩挲着,很轻很轻的动作,很是温柔的抚摸,那嘴角的笑容看起来也是很温柔的,可莫芸菲却觉得毛骨悚然,全身的每一个喜报都在叫嚣,因为恐惧而叫嚣,浑身上下,在一瞬间僵硬,不要动,一点也不敢动,唯恐自己一丁点的小动作,她的手下就会用了力。 “姐姐,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几个月了?” 那双瞪大的眼睛,眼底是茫然的,倾泻出一点点的恐惧,嘴唇动了好几次,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之时不停的哆嗦着,脸色苍白,这真的只是个女人吗?她怎么觉得像是地狱来的恶魔。 “四皇子很需要这个孩子吧。” 夕颜转过身,仰着头,夏天辰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没能逃过她的法眼,她笑了笑,眼底一盘清澈无辜。 “皇家的子嗣不多,能长大的就更少了。” 夕颜叹了口气,夏天辰双手紧握成拳,没有说话。 那双手,雪白而又修长,纤纤十指,指上的丹寇水晶一般的透明,干干净净,瞧不出一点血腥,夕颜柔柔的笑了笑,放在莫芸菲小腹上的手心向下,眉头皱起,像是要用力的摁下去一般,莫芸菲见了,脸色一白,整个人顿时就吓晕了过去。 夕颜冷冷的瞧了地上的莫芸菲一眼,无所谓的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再想打人很看中这个外孙,四皇子,我的手段,你见识过,防不胜防。” 能成为武家的掌门,她的手上,最不缺的便是淋淋的鲜血,连最要好的同伴都可以动手,她接受的教育,被灌输的理念,从来就没有小孩和大人的区分。 “既然输不起,就不要招惹我,更不要招惹我家王爷。” 柳家的那块地已经开始动工,米铺还有药材的生意才刚开始,还美玉进入轨道,夏夜白的问题也还没有解决,兰妃还在不断的给自己找麻烦,她很忙,夏天辰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很狠,短时间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井水不犯河水,莫夕颜,你不是那种甘愿屈居人下之辈。” 眨眼的功夫,夏天辰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狼狈,嘴角上翘,微微一笑,眉眼间的戾气顷刻间消失,低头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再抬头,又是那个备受天下人赞赏的夏天辰,完美的面具,找不出丁点的瑕疵。 这个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大,又能屈能伸,站在客官的角度来说,这个人很优秀,站在敌对的角度来说,这个男人,是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因为他可以把心底的一切阴谋掩藏在那堪称完美的笑容之中,他的手段也够狠,和她一样,都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你这样做,不过是想我给你喘息的机会而已,现在屈服是为了将来能把我踩在脚下吗?” 夏天辰看都眉看地上的莫芸菲一眼,眉梢扬起,淡淡的问道。 “朝野上下,四皇子树敌不少,而我并不是最主要的。” 夏天辰轻轻的恩了一声:“确实如此,若是有朝一日,你的羽翼丰满,那不是更难对付呢,扼杀在萌芽状态,何乐而不为?” “若是这样,只怕四皇子非但不能将我扼杀,自己反而先死了,我也是个很惜命的人,只要四皇子不触碰我的底线,也不会因为我惹得一身麻烦。” 他与太子夏明旭本就是旗鼓相当,她是他分心就可以对付的吗?未免小瞧了她,更小瞧了红玉了吧。 “真羡慕七皇弟,能有你这样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贤妃。” 夏天辰啧啧叹了几声,眼底的歆羡完全不是装的。 “四皇子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每个人都有自己应站的位置,倘若心有旁骛,羡慕他人所有,抑或是对自己的所得不屑一顾,那无疑是自找罪受,侧王妃虽然嫉妒成性,对四皇子却是一片真心,只要稍加哄骗,相信她很愿意为四皇子效犬马之劳的,而我是绝不会甘愿成为别人的棋子的,更不会和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单就这两点,你就完全不能满足,四皇子你驾驭不了我,驾驭不了的东西,得到了也只会伤身,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拥有了这么多别人要而得不到的东西,若还不知道知足,到最后只会什么都没有,夕颜言尽于此,一切四皇子自己权衡。” 夕颜转过头,瞧了倒在草地上的莫芸菲一眼,那喷溅的泉水将她的衣裳打湿,那隆起的小肚子越发的明显起来,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可夏天辰自始至终却都没有瞧她一眼,一旁的丫鬟也不敢上前。 她突然间觉得很幸运,因为她嫁给的是傻王夏夜白而并非夏天辰。 夏天辰没有说话,王爷没有挽留,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夕颜消失的背影,她说的也许真的额没错,这个女人,他驾驭不了。 博古通今,文采飞扬,说话时神采熠熠的模样,脊背挺得笔直,自信从容,像是这时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她为难住一般,可若是耍起手段来,琉璃上下,有那个女子能如此,不要说是女子,便是男儿也是比不上的。 听雨楼那一日,她一身素衣,靠在秋千架上,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秋千轻轻晃动,衣袂翩跹,明眸皓齿,像是泼墨的山水画一般,恍若九天落在凡尘的仙女,人生若只如初见,她是那晚月下的女子,而他是站在一旁看风景的人,这一切该有多好。 夏天辰双手紧握成拳,直到夕颜的背影渐渐消失,再也看不见,才转回过神,转过身,看了眼还在发愣的小菊:“让人把侧王妃扶进去,好好休息。”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那该有多好,既然不能纳她为妃,相府那日替老太君祝寿完了以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到东宸殿,绝不迈进那听雨楼半分,更不会与她有任何的牵绊,如果那样的话,现在的他定然不会这样的纠结了吧,该斩断就斩断,该下手的时候绝不心慈手软,便是娶了莫芸菲,也不至于这样反感。 夕颜沿着方才的路径走了出去,等到了大门口的时候,靠在门口偷偷小睡的门卫已经醒了,看着从府内走出来的夕颜,双眼瞪大,像是见鬼了一般,下一刻,胆战心惊,他偷睡是没被人瞧见,不过这人都放进去了,里边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这样想着,那守卫谈着脖子,往里边瞧了一眼,竖起耳朵,半天没有声响,这才放下心来。 “我什么都没拿,只是不小心与四皇子还有王妃打了个照面。” 那人一听,愣愣的转过身,傻傻的盯着夕颜,一张脸,顿时就白了。 夕颜看着他顿时苍白的脸,恶趣味得到满足,拍了拍手,得意的挑了挑眉,扬长而出。 “公子。” 即便知道夕颜是女人,武宇的称呼却不曾改变,见夕颜过来了,忙恭敬的迎了上去,夕颜点了点头,恩了一声,掀开帘子,直接跳上了马车。 一直静静的靠在一旁的红玉听到声音,慢慢的睁开眼睛,单手撑着脑袋,靠在地上,媚眼如丝,将夕颜上下打量了一遍,松舒了口气,说不出的慵懒迷人,朱唇轻启:“怎么样了?没动手?” 夕颜摊了摊手,呵呵的笑了两声:“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暴力的人吗?没动手,之时说了几句话,哪想到莫芸菲那么没用,居然不争气的晕了过去,不过夏天辰还是好好的。” 红玉恩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发丝:“人是好好地,只是心里被你气得半死而已,不过短期内他应该不会来骚扰你了,不过你既然对人家没感觉,好端端的勾引人家干嘛,有了我还不够吗?” “我哪里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夕颜撅着嘴,那件事她做得并不绝,不过后来被人掺了一脚,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夏天辰暂时应该是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了,不过这个人,不得不防。 夕颜叹了口气,在红玉的一旁坐下:“红玉,你说的没错,这真的就是命,我心里明明知道他有本事,可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他,从大婚到现在,我任劳任怨,一直在给他做牛做马。刚才也忍不住做了一回,你说他凭什么让我为他做那么多啊?” 夕颜看着红玉,耷拉着脑袋,忍不住抱怨。 “所以呢?” 红玉挑了挑眉梢,夕颜别过头,她这个样子,如果坐在她跟前的是一个男人,便是柳下惠,也早就扑过去了。 “所以呢,我要回去,不能让他胡搅蛮缠,然后我就要给他做牛做马了,我也要让他给我做牛做马。这样才公平。” 红玉瞅了夕颜半晌,恩了一声,相当的不屑:“想回去就直接说。” 夕颜笑了笑,掀开帘子:“武宇,回府。” 松开帘子,转过身,一双明眸,闪闪发亮,慧黠而又聪明,看着红玉,眉宇间皆是得意:“红玉,这次回去我非得好好折腾他不克,让他也尝尝无可奈何,心里有火却不得发作是什么滋味。” 商途官道  103 我就是回来折腾你的,怎么了(小白吃憋鸟) 艳阳西移,残阳如血,如云似火,明明是傍晚了,可那天色却依旧明亮的紧,和白日几乎无异,地上的热气慢慢的蒸腾,却没有正午的那股子燥热。 夕颜下了马车,指挥着王府的几个下人从车后抬出一个箱子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直奔翠竹居。 还没走到翠竹居,便被四处闲逛的红豆瞧见,红豆眨了眨眼睛,看着夕颜,张大嘴巴,像是见鬼了一般,半天才回过了神来,兴冲冲的奔到夕颜跟着,仰着头,一双眼睛盯着夕颜,晶亮晶亮的。 “王妃怎么突然回来了。” 夕颜挑了挑眉梢,朝着翠竹居的方向,脚下的步子未停。 红豆呵呵的笑了两声,很是愉悦,就只关注夕颜一个人,竟是连后边抬着箱子的两个人都没瞧见,蓦然想到什么,惊叫出声:“我这就去通知王爷,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不得那许多礼数,红豆松开夕颜的手,像是快乐的蝴蝶一般,直奔翠竹居报喜去啦。 翠竹居内,四季常青的绿竹染上了点点的金黄,池子的水波光粼粼的,闪着金光,像是夜间浩空的星辰一般,水纹荡漾,倒映在水中的绿竹在墙上,像是随风起舞一般,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哎。” 夏夜白坐在房间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扫过四周,静悄悄,没有那个人,空荡荡的,连带的整个人也垂头丧气的,没有一点精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的叹着气。 “王爷可是想王妃了?” 相思站在一旁,见他这副模样,在他的跟前蹲下身子,那温婉如水的眸子在夕阳的映照下越发的柔和起来。 “哎。” 夏夜白瞥了相思一眼,耷拉着脑袋,继续叹了口气。 相思笑了笑,直接蹲在了夏夜白的跟前:“王爷不是才刚见着了王妃吗?王妃和王爷一样,定然也是时时想着您的,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给耽搁了才没和王爷一同回来的,等王妃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自然就会回来陪王爷了。” 柔和的语气,没有一丝的无奈,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夏夜白瞅了相思一眼,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哎到了嘴边却不是吞了回去,只在心底长吁短叹,他心里的痛,她如何能够明白,他现在哪里还敢责备颜颜没有陪同他一起回来,他是巴巴的等着她回来却不知她何时回来,没有一点底,着实烦闷的很,偏生又不能去看她了。 死皮赖脸,这招一贯最有用,不过今晨已经用过了,可她不但没回来,好像更加的生气了。 “王妃回来了。” “王爷,王妃回来了。” 夏夜白弯着的脊背挺直,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登时亮了起来,探着脑袋,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从地狱一下子飞上了天堂,轻飘飘的,完全的不真实,一颗心跳得飞快,跃跃欲试,不敢置信的瞧着门口的方向,过了半响,黯然了下去,这次自己让她这样伤心,她哪里会这样轻易就回来了。 相思站在夏夜白的身旁,喜出望外,向前走了几步,却不见夏夜白从自己的身边经过,不由的转过身,看他还是傻傻的坐在原地,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停下了步子:“王爷,王妃回来了,你怎么还坐在那里?” 夏夜白脑袋还是有些发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相思微微抿着唇,似有些不解,往回走了两步,夏夜白猛然回过神来,腾地站了起来,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从相思的跟前飞过。 “王——” 相思只感觉有一阵疾风吹过,转过身,连夏夜白的背景都没瞧见,只隐隐瞥到他衣裳的一角,抿着唇,不由得笑出了声,跟着追了出去。 她就说嘛,王妃回来了,王爷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夏夜白冲到走廊上,银白面具下,那脸上的笑容如何都抑制不住,颜颜回来了,她是原谅自己了吗?她的心里对自己真的没有芥蒂了吗?也许她这次回来是有别的其他的事情呢,说不定前脚进了王府,后边寻了个缘由就离开了。 夏夜白越想越觉得沮丧,整个人就像是泼了盆冷水一般,文教的那股子兴奋劲完全没了,凛冽的寒风吹来,脸上的笑容随着那水一起,瞬间凝结成冰。 夏夜白踌躇不定,来来回回在走廊上踱步,一双眼睛不阴郁重重,低着头,重新退了回去,站在门槛上,双手扶着门框的位置,紧咬着唇,探着脑袋,双眸期待却又带着哀怨,巴巴的瞧着门口的位置,像极了等等丈夫的归来的深闺怨妇,那模样,着实可怜得紧。 “王爷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退回来了?” 相思走到夏夜白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裳。 王爷今儿是怎么了,文教没瞧见王妃,整个人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现在王妃回来了,他不跑去相迎,反而傻傻的在这地方作甚。 “我在这里等颜颜就好了。” 那声音闷闷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乍一听到颜颜回来的消息,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完全不敢相信,早上还在和自己置气,他死皮赖脸的缠着,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而已,可她完完全全没有半点回来的迹象,这不过只是几个时辰而已,她怎么说回来了。 她心里若是不愿瞧见自己的,他这个样子冲了出去,惹得她不悦,说不定还同回翠竹居就直接甩袖走人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她能留下来,万不能再回到武府。 哼,想到红玉就觉得讨厌,整日缠着颜颜,明明是个女人,搞得自己对颜颜痴心不悔的模样,弄得他心里好不舒服,不过颜颜似乎和她很好,他若是这个时候吃醋,胡搅蛮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他才不做那样的蠢事。 “相思,你去瞧瞧,颜颜是不是过来了?” 夏夜白转过身子,挥了挥手:“颜颜这次回来,相思你就是跪下求她,也绝对不能让她再离开了。” 嘴角下垂,双肩耷拉着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瞅着相思,加上那稚嫩的口气,简直比小孩还要招人怜爱,顿时惹得相思母爱泛滥。 她开口在想说些什么,便瞧见的不远处朝着这边走过夕颜,身后跟了两个下人,手上搬着个大箱子,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王爷,王妃过来了。” 相思笑着说了声,抿着唇,走了过去,行至一半,见夏夜白头靠在门框上,嘴巴撅起,夕阳发射,银白面具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如何都看不清。 “王爷就在这边站着吗?那奴婢先过去了。” 相思笑了两声,转身朝着夕颜走去,夏夜白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那朝着翠竹居越来越近的身影。 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衣裳,头发随便的绾起,除了一要簪子,再无其他的东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便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却依旧瞧的分明,嘴角上翘,绝色出尘的脸上满是笑意,夕阳的余晖恰若夜间的星辰一般,直直的洒在她的眼眸,闪闪发亮,聪慧狡黠,自信从容,瞧不出一丝一毫的一样,夏夜白只觉得心冷的发抖,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原来,为这件事情纠结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她未曾放在心上。 夕颜自是也发现站在门口的夏夜白的,银白面具,那圣洁的雪莲在夕阳下释放妖娆,双手扶着门框,头靠在门上,似有些颤抖,一双眼睛巴巴的瞧着她的方向,期盼,激动,紧张,依旧是清澈的眼眸,她却再瞧不出半点无辜,浑身背景光笼罩,却无端端的让人觉得落寞,夕颜忍不住怜惜起来。 下一秒,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跳了出来,莫夕颜,你真是没一点出息,这样就心软了吗?这次回来你可得好好折腾他一番,让他也给你做牛做马,尝尝被人胡搅蛮缠的滋味。 “王妃,您可回来了,王爷方才还在想您呢?” 相思笑着说道,声音不小,夏夜白自然也听到了,面具下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殷切的盯着夕颜,哪想到夕颜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王妃是和王爷闹矛盾了吗?” 夕颜摇了摇头:“你听谁说的?” 相思往后瞧了夏夜白一眼,刚想开口,被夕颜身旁的红豆敲了先:“我也觉得,往常,王妃就是离开王府几天,王爷听到王妃回来,定会兴奋的冲到王妃的跟前,将王妃抱住,闹腾一番,现在怎么这么老实了,像是望夫石一般站在门口不动了。” 红豆说完,捂着嘴,仰着腰,大笑出声。 “王妃这次回府不会马上就离开了,方才王爷吩咐奴婢,便是跪,也是将王妃留下来,王妃若真的有事,奴婢跪有什么用,这王府虽然不大,也有近百号人,若是王爷都留不下王妃,还有谁能让王妃留下?” 相思言罢,红豆笑的仰着腰,指着门口的夏夜白,笑的越发的大声。 夕颜瞥了夏夜白一眼,瞧着他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果真不假,夏夜白直勾勾的盯着满是笑意的夕颜,伸手擦了擦额角岑出得冷汗,只觉得那冰冷的面具,一张脸像是被火烤了一般,火辣辣的,烫的厉害,怎生得奇怪,这傍晚的夕阳居然比正午的艳阳更让他觉得燥热。 夕颜向前继续走了两步,相思瞧了那被两人抬着的箱子一眼:“王妃,那是什么?” “一些账簿,让他们搬到我房间去。” 一身素衣,踏着金光而来,夏夜白站在门口,真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紧张都快要跳出来了,这个女人还有心情笑,还笑得那么开心,不过见她朝着翠竹居的方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放在门板上的手湿漉漉的,满是冷汗,颤抖的厉害,他忙将手从门板上取了下来,置于身后,放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 “站在这里做什么?” 夕颜就站在夏夜白的跟前,看着他放在身后紧握成拳的手,被淡淡的金黄色笼罩,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晶莹,夕颜眉眼间的笑意越盛。 “现在知道我在河边是什么滋味了吧。” 想见却又害怕,紧张了那么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身上的肌肉紧绷,手上冷汗涔涔,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却连他的人影也没瞧见一个,这心里的滋味,若不是亲身体会,便是你描绘的再生物,他也体会不了。 “颜颜。” 夏夜白眼睫披下,紧咬着唇,移着小碎步走到夕颜跟前,想紧紧的把她抱住,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幻觉,可真的走到她跟前,却没有今晨林子里的勇气,只能用一双眼睛巴巴的瞧着他,蒙蒙的水雾,停在原地,十足的一个小怨妇。 他以为自己会等很久,没想到她却突然回来了,那心情,怎是激动二字就可以形容的?等了半个月,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终于是把她给盼回来了。 他想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始终都是你的小白,夏夜白这辈子只喜欢莫夕颜,这辈子只会有莫夕颜一个女人,一辈子就只对你一个人好,今后再也不会欺骗你了,也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对你说对不起的机会,这些话他想了好久好久,可是好几次他动了动唇,只觉得喉咙哽咽了,像是失声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进去吧。” 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拉起他放在身后的手,两个一同进了房间,这个样子的他,比以前那个装傻的夏夜白更让她觉得心疼。 彷徨不安,其实她能够明白他心里的滋味。 相思红豆默契的瞧了对方一眼,笑了笑,也跟了进去。 夕颜回到房间,刚拿起水壶,夏夜白便殷勤的接了过去,替她将茶倒好,呵呵傻笑了两声,递到她的手上。 “王妃,这东西就放在这里吗?” 相思指了指身后被两个下人抬起的大箱子,朝着夕颜问道。 “搬过来。” 两个下人依言将东西搬到夕颜的跟前,恭敬的退到一旁。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夕颜喝了口茶,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转而笑了看了夏夜白一眼,夏夜白也笑,瞧了瞧地上的箱子,心突突的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妃用完膳了吗?” 夕颜点了点头:“红玉知道我要回来,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已经吃过了,小白,你吃了吗?” 夕颜侧过脑袋,声音娇滴滴的,恰如黄莺出谷,一双明眸黑亮晶莹,温柔的都可以滴出水来一般。 颜颜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她主动和自己说话,主动牵着自己的手,还用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还要温柔的声音和他说话,夏夜白觉得脑子有些发懵,浑身的血液都兴奋的叫嚣着。 发生的这一切自然是他乐见的,不过他还不至于被这种柔情的攻势完全迷晕了头脑,现在的他已经慢慢地从方才的狂热中冷静了下来,联想到主才夕颜做的一切,他的心里顿时下了个结论,颜颜回来,不怀好意,从她盯着自己的笑容中就可以瞧出来,这表情太过熟悉,每回他要算计什么人,就是这模样。 哎,骗她伤她,虽然并不是自己的初衷,但毕竟是他不对,她如何惩罚自己,只要不和别人跑了就好。 “已经吃过了。” 夕颜点了点头,背对着夏夜白,脸上不由的绽出笑容,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身子:“好累,红豆,准备热水,我要沐浴,相思,准备些糕点。” “是。” 两个丫鬟看了看夕颜,又瞧了瞧夏夜白,笑着准备东西去了。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笼罩在翠竹居的那一层金黄的外裳也慢慢的褪去,夜,渐渐来临,月亮还没有出来,虫鸣蛙叫,四周静悄悄的,依旧青翠的绿竹在水中晃动,水纹晃动,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武府住了半月有余,夕颜也渐渐的染上了和红玉一样的毛病,入夜房间里边必须点燃了蜡烛。 再排的红烛摇曳,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房门紧闭,将外边的虫鸣蛙叫声隔绝,隔着一层屏风,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那人洗澡发出的声音,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宽大的檀木桌上,燃着两要蜡烛也,另外一边,是几盘新鲜出炉的糕点,而他的脚下,则是满满一箱子绿皮的账簿,足足有数十本之多,这些,全是她从武府带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她蹲在地了,盯着自己,笑意缱绻,将箱子打开,随手拿起基本账簿扔在他手上,对自己说:“夏夜白,从大婚到现在,我就一直在给你做牛做马,被你折磨的差点没了命,以前呢,我是心甘情愿的,现在我不乐意了,凭什么我被一个装疯卖傻的人折腾的团团转,我知道你心里是充满歉意的,不过你也说了,不会向我说对不起,会用行动证明,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必须让我折腾回来,今后你必须给我做牛做马,今后这些账都归你管,不准让别人帮你。” 她说话的时候,乌黑的发丝披在肩上,嘴角翘起,眉梢上扬,说不出的得意,口气坚定,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看着满满一箱子蓝色的账簿,当时就懵了,他名下的产业是不少,不过楼里的事情他都是交给萧剑去做的,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账本,他就知道她是回来折腾他的,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 夏夜白坐在桌上,听着里边滴滴的水声,低着头,屏气凝神,看着账簿上那一个个数据,他发誓,这些字他没有一个是不认识的,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心如何也静不下来,刚集中了精神,就被里边银铃般的笑声给惊醒了,不由的抬头,透过薄薄的一层屏风,看着她扬起的藕臂,咬牙切齿,以前的她不曾在房间里边沐浴,便是在房间里边沐浴了,也会刻意避开他,这个女人她是故意的。 故意选择了这样一座薄的近乎透明的屏风,故意让了面对着她洗澡的方向,故意摆出各种撩人的动作,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还是个只对她有欲/火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嘛。 她的身材很好,个子虽然娇小,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曲线玲珑,光滑的肌肤如上等的凝滞白玉一般,比世间任何的丝绸还要柔滑,夏夜白不由得闭上眼睛,伸手来回不停的抚摸着蓝色册子,幻想那就是她的身子一般,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洗澡,而是与他共浴,那扬起的手缠着他的颈脖,清丽的脸上娇笑连连。 夜深人静的此时此该,想起这些,骨头里面似也在叫嚣,体内有水在蒸腾,令他微微躁动起来,坐立难安,另外一只手不由的向下身探去,硬邦邦的,他猛地一个激灵,收回了手,睁开了眼睛。 一抬眸,透过薄薄的屏风,正见夕颜老老实实的坐在浴桶里边,嘴角含笑,凝视着他打在桌上的正疼着的手。 她的脸上那层薄薄的屏风还有阴云的水汽见若有若仙,远远地,他只觉得她目光如针,扎的自己浑身上下又痛又痒。 猛然一个激灵,疯了疯了,那个人是颜颜,他怎么能生出这样龌龊的想法来,他方才一定是疯了,才会在此时此刻想到做这件事,满脑子都是一丝不挂的她,居然单就想反应就如此强烈。 夏夜白有一丝慌乱,放在蓝色账簿上的手也缩了回来,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放在了桌下。 他顶着她的目光,整个人完全不自在起来,虽然也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占她便宜,也处处容忍 ,但那是从前,也不知道如何想起来,应该没有看到的,她方才玩水玩的正是开心,还隔了一层屏风,虽然那屏风近乎可以忽视,她怎么可能看得见?他身前的她身前的桌案四角高矗,将她腹下全部掩住,她方才坐在那里,根本不可能看见。 夏日里原就是比较热的,他又不像夕颜那样,浑身冷冰冰的,一番惊吓,额上早就是冷汗涔涔,后背早就湿透了,身上的欲/火倒是消了不少。 她还真是知道怎么折腾人,看得到却摸不得,他简直比夏俊驰还要可怜三分,夏夜白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低头正准备专心看账,只听到嘭的一声,水花四溅,夕颜突然站了起来。 夏夜白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整个人完全僵住,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 “不要抬头,不要睁眼。” “不要抬头,不要睁眼。” “千万不能抬头,千万不能睁开眼睛啊。” 夏夜白低着头,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诫,但是真的好想抬头,好想睁眼,她真的是回来报复自己的。 夕颜从水中站了起来,看着低着头,浑身僵硬的夏夜折,嘟嘟嚎嚎的,念念有声,不知在说些什么,嘴角的笑意更盛,活该,谁让他平时有事没事在她身上煽风点火的,今天她非得再这火上添油加醋不可,让他尝点苦头不可,看他还敢不敢随便占自己便宜。 不行了,不能再这样继续了,夏夜白双手紧握成拳,猛然起身,背过身子,伸手不停的摁住自己的胸口,那颗心蠢蠢欲动,躁动的快要跑出来了。 “颜颜,我出去透透气。” 声音急促,明显是想落荒而逃了。 “哎呀。” 夕颜叫了一声,夏夜白听到声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转过身,急忙忙的道了声:“怎么了?” 他呆呆的看着屏风后边的夕颜,瞪大眼睛,整个人完全怔住,任是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移开视线。 水汽氤氲,附在透明的屏风上,朦朦胧胧的,薄薄的一层水雾,在温暖的烛火下渐渐地蒸腾,上次温碧泉,他瞧过她的身子,至今难忘,这一次,印象好像更深刻了,他确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雪白如凝滞白玉一般的肌肤,没有丁点的瑕疵,双峰傲然,隐隐可以瞧见两个红红的点,让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雪白修长的美腿,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几欲让人喷血。 她伸手,将身后的发丝撩到胸前,挡住那一片风光,微微一个动作,双峰越发的傲挺,夏夜白只觉得浑身燥热,全身上下的血液直往鼻上涌,鼻尖下方的位置湿湿的,他伸手去擦了擦,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居然流鼻血了。 房间里边静悄悄的,晶莹的水珠顺着那雪白的身体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的声响,像是打在他的心尖上,氤氲的水汽被暧昧的气息萦绕,夏夜白忍不住吞口水,这场面实在太过香艳,他的鼻血流的越发的快,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像是被血浸染了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夕颜,完全忘记了要仰着身子。 “夏夜白。” 娇媚入骨的声音,夏夜白只觉得心旌一荡,却不是意乱情迷,浑身打了个突,猛然回过神来,顾不得许多,双手迅速将鼻上的血迹擦干,狼狈的转过身,声音再没有一点底气:“我去透透气。” 心像是被人挠了一般,浑身上下燥热难安,夏夜白哭丧着一张脸,迈着步子就要离开。 “夏夜白,我肚兜忘带了。” 夕颜看夏夜白的背影,在里边咚咚的跑了几圈,制造出只有寻找东西时才能有的声响。 她还不知道自己吗?不舍得他被打骂,不舍得他被别人欺负,更舍不得他受委屈,对着他最是心软,男人嘛,看得到吃不到,用这个方法折腾她最好,这样妙决自然是身经百战的红玉亲自传授给她的。 反正便宜都他占光了,这辈子除了他,她也不可能在找别的男人了,将来更亲密的事情都要做,还在意这些吗?她现在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你就直接出来。” 夏夜白真想对着夕颜大吼一声,这样的话当然只能在心底叫嚣了,现在他哪里真的就敢说出来。 “我让红豆给你拿去。” 虽然不知道她打了什么鬼主意,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肯定是想继续折腾自己。 “夏夜白。” 夕颜大叫了一声,隐含斥责:“让你给我做点事情就这么难吗?这样一点小事也要麻烦红豆,还说一心一意对我好,我看你根本就是唬人的。” 说到最后,竟隐隐带上了哭腔。 夏夜白心里直喊冤枉,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银白的面具泛着无奈的光泽,真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 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他在她面前不敢自找罪受啊。 “亏得我一心一意对你,几次三番差点为你送上性命,可你倒好,这样一点小事也要推脱,不给我拿就算了。” 夏夜白见夕颜像是动了怒,哪里会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忙举手投降:“不是,我这这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哪件,担心拿了件你不喜欢的嘛。” “小白拿的我都喜欢。” 夕颜满声欢喜,一点也不像是方才动了怒的人,呵呵笑了两声,看着满是无奈的夏夜白,嘴角咧到了耳后,莹润的眸子闪过得意和狡黠,现在知道无可奈何是什么滋味了吧,想和好斗,门都没有。 “夏夜白,你要冷死我啊,磨磨蹭蹭的,给我快点。” 夕颜像是女王一般的命令道。 “就来。” 夏夜白手上拿着肚兜,在房间里边走了几圈,真恨不得跪在地上叫夕颜姑奶奶了,这女人可真的太会折腾了,比起打骂,这简直就是酷刑。 夏夜白在房间来回走了几圈,直到夕颜催促,苦着个脸,满脸无奈,早知会有今日,当初他绝不敢胡搅蛮缠,这个中的滋味,实在难与人言。 夏夜白看了夕颜的方向一般,深吸了一口气,不就是递个肚兜吗?他就不信还能发生什么事来,她是他的女人,要是她做的太过分,他就直接扑上去把她给吃了,生米煮成熟饭之后,直接定她一个主动勾搭的罪名,夏夜白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朝着夕颜所在的方向坚定的迈开了步子。 “你看看这件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换。” 对于自己的衣着,夕颜原就不怎么讲究,更何况是穿在里边的肚兜,就更加不会在意的,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处罚夏夜白而已。 “我看看。” 屏风并不是很高,刚好到夕颜鼻梁的位置,夕颜探出脑袋,莹润剔透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盯着夏夜折,仿佛存了无数颗星星,璀璨惑人,煞是勾人,被热水浸泡过的肌肤白里透红,嫩红泛泽,在昏黄的烛火下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就像是春日是里盛开的桃花一般,说不出的好看,说话时张开的嘴唇似被朱笔描过,一时令他才平静不久的身子又开始躁热,他的呼吸微微有些重,目光停滞在她眉眼上,余光却止不住地瞥向她的胸口。 夕颜伸手接过夏夜白手上的肚兜,掌心柔弱无骨,似有若无的划过夏夜白的手背,夏夜白原就是浑身燥热,此刻更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完全愣在当场了,她本就是绝色,此刻更胜似天仙下凡,居然还敢用那一双勾他,这个女人,她在玩火。 “小白。” 夕颜轻轻的叫了一声,便是清贵雪莲,那是可妩媚妖娆,尽显风情,夏夜白浑身一僵,没有应她,夕颜笑了笑,又继续叫了声。 “又要干嘛?” 夏夜白尽量让自己嘴角上扬,不让他听出自己的不耐,不过他再怎么伪装,又怎么逃得出夕颜法眼,越见他这样,夕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心里也越畅快。 “我以前伺候你可没这么不耐烦。” 夕颜手还停留在夏夜白的手背,打着圈圈,哼了一声,夏夜白顿时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论胡搅蛮缠,谁是她的对手,她这是要生生把他给憋死才罢休吧。 “没有,自大婚以来,颜颜跟着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现在自然要好好伺候颜颜,什么事情都要给办好了。” 夕颜微锁的眉宇舒展开来,对着夏夜白,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我对你好就好。” 夕颜恶狠狠地瞪了夏夜白一眼,伸手夺过夏夜白手上的肚兜,夏夜白心有旁骛,夕颜手上又是用了力的,夏夜白重心不稳,整个人顿时就倒在夕颜身上。 这情况,完全就是触不及防的,便是夕颜,之前也是没料到的,吃痛的叫了一声,抬头的瞬间,恰巧对上夏夜白一双被血浸泡过的眼眸,深邃幽冷,像是大海一般,满满的都是情欲,还有无可奈何的宠溺和怜惜。 夕颜顿时愣住,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依旧是白日里瞧见的那张脸,此刻却像被火烧了一般,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动。 夕颜松舒了口气,没有在动,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夏夜白始料未及,整个人倒在夕颜的身上,他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方才夕颜那一阵闹腾,浑身燥热,欲/火完全被她挑了出来,温香软玉在怀抱,浓郁的,莲花香气年鼻而来,撩人心弦,任由夕颜取下他脸上的面具,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的将他额上的汗珠擦干。 因是在夏日,他只着了一怪薄薄的单衫,身下的她更是未着寸缕,两个人中间只隔了一怪薄薄的屏风,似有若无。 身下的夕颜,瞪大着一双无辜而又清澈的眼眸,眨了眨眼睛,她为他做的一切,早就刻在了脑海,烙在了心上,一辈子,不,即便是生生世世也不会忘记。 “夏夜白。” 夕颜轻轻叫了一声,微微的动了动,夏夜白早有了反应,他这一动,再配上那娇柔的声音,身上的欲/火顿时就像是决堤的山洪一般,如何还控制得住。 这个该死的女人,夏夜白低咒了一声,狠狠的攫住了夕颜的唇,轻揉慢捻,辗转反侧,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欲/火在她身上点燃一般。 夕颜笑了笑,眉眼弯弯,眼底的笑意比狐狸还要狡黠上万分,夏夜白正是情动,如何能发现的了,火辣的情,顺着夕颜的唇,一路向下,恨不得在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印记。 夕颜心里也是爱着夏夜白的,这样的吻她如何能做到不动情,身上自然也是燥热难忍,不过她的克制力向来非常人能及,放下夏夜白肩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眉头皱起,突然大叫一声:“夏夜白,你那个东西抵着我了,好不舒服。” 轰,恍若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夕颜坦然自若,脸不红气不喘的,夏夜白却突然爆了个大红脸,瞪着夕颜得意的笑脸,登时有种将她生拆入腹的冲动。 这还是个女人吗?哪里有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夏夜白暗自羞赧,暗想,她身下的哪里是个女人,分明就是个活脱脱的妖精,磨人精。 “夏夜白,地上冷冰冰的,你是要冻死我吗?” 那模样,楚楚可怜,一双眼睛,比以往他任何时刻还要幽怨。 欲/火难消,不过她不愿意,他还真的能用强吗?他要她的不只是一夜而已,而是一辈子,甚至是她许给他的生生世世。 “我出去一下。” 夏夜白的一张脸像是被火烧了一般,额头上的热汗流的越发的快,撑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眼神左右躲闪,狼狈的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在不等夕颜反应,整个人疾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哈哈。” “哈哈。” 夕颜将屏风推开,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夏夜白狼狈的模样,要多解气有多解气,大笑出声。 几个时辰以后夏夜白才回来,桌上的糕点少了几块,红烛燃烧,夕颜已经换好了衣裳,背靠着门口,夏夜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心底舒了口气,走到床边,伸手正准备替她盖上被子,床上的夕颜却猛然坐了起来,拽住他的手:“怎么出去了这么久,陪我睡觉。” 那口气,竟是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夏夜白眼神躲闪,左右寻思了一番,而后眼睛一亮,指着桌上大大一摞账簿:“你早点睡,我还要看账。” 夕颜摇了摇头:“那个我不急,你可以慢慢看。” 夏夜白盯着夕颜,嘴角下垂,脱了鞋,无奈的上了床,缩在角落。 “今天真的热死了。” 夕颜装模作样,用手扇了扇风,将身上穿着的内衫脱了,露出藕合色的肚兜,上面的鸳鸯戏水图很是抢眼,夏夜白见状,忙闭上眼睛,背过身子,更是恨不得与那硬的床板合为一体了才好。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异常。 过了半响,夕颜突然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撒娇似的开了口:“夏夜白,。我冷了,抱我。” 夏夜白转过身子,替她盖好被子:“我困了,早点睡。” 既然冷了,就把衣服穿上,干嘛只穿一件肚兜。 夕颜将夏夜白盖好的被子毫不客气的踢了:“夏夜白,我让你抱我没听到吗?” 恶狠狠的口气。 夏夜白哦了一声:“我抱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做别的事情吗?” 非常老实而有些憋屈的提问。 “你说呢?” 已经开始着火了。 “如果什么都不能做,我就不抱。” 那完全就是找死,他是男人,不是太监,即便是太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不抱是吗?” 夕颜猛然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夜白,夏夜白紧咬着唇,点了点头。 “不抱就算了。” 这么好说话,夏夜白顿觉得好奇,见夕颜拾起衣裳,就要下床。 “你干什么?” 夕颜转过身,无辜的笑了两声:“你不是不愿抱我吗?我又是怕冷的,红玉的身子很暖和,我让她抱我去。” 夏夜白听了,顿时欲哭无泪,忙从床上爬起来,将夕颜紧紧的揽在自己的怀中:“莫夕颜,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折腾我的是不是?” 夕颜转过身,灿然一笑,挑了挑眉,甚是得意:“你说没错,夏夜白,我就是为了回来折腾你的,怎么了?” “只要是颜颜,随时欢迎,天色不早了,早点睡了,明天继续。” 商途官道 104 关于吃与不吃,什么时候吃这个问题 屋内,红烛摇曳,光洁的地面,烛泪斑斑,一点点的,像是血泪一般。 夕颜躺在床上,背对着夏夜白,外边,明月已沉,旭日还未东升,天黑漆漆的,像是蛋清一般,混混沌沌的,瞧得不甚分明,这个时辰还太早,王府的吓人也都还没有起身,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耳畔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夕颜嘴角上扬,头枕在手上,静静的看着天色一点点变得透亮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像是放空了一般,整颗心冒着泡泡,说不出的宁静祥和,她的脑海忍不住构思出另外一幅画面来。 冬日暖阳照耀,洒在身上,她与夏夜白坐在院子里,手拉着手,她靠在他的怀中,说说笑笑,阳光暖暖,这种懒洋洋却又美好的感觉,整个人都是安静而又柔和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的世界被打破,四周一点点开始变得热闹起来,透亮的天色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直直的射进了房间。 夕颜伸手,点点的阳光透过五指的缝隙洒在脸上,眨了眨眼睛,小心的转过身子,内侧的夏夜白双眸紧闭,睡得正是香甜,夕颜的睫毛颤了颤,险些哧笑出声。 昨晚她身上就只着了一件肚兜,像个八爪鱼一般将他缠住,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夜里出去了好几次,以往日日与他宿在一起,他的一双手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搞得她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自在的,她以为他是傻子,也就由着他,他自己何尝不是欲火焚身,饮鸩止渴,这个男人也是个色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可亏得他每晚都乐不思蜀,现在就彻底让他瞧瞧厉害。 想到他昨晚懊恼而又无奈的模样,夕颜就觉得好笑,细碎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面部的线条越发的柔和起来,夕颜闭上眼睛,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划过,细细的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总是习惯性的戴着面具,便是对着自己,也很少取下,不过他的模样,却像是烙在她的脑海一般,在武府的这段时间,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便会跳出他的模样。 饱满的额头,斜飞入鬓的眉毛,眼睛并不是很大,挺翘的鼻梁,他的唇,不是很厚,却让人觉得性感饱满,总是习惯性的抿着,水润嫣红,闪烁着光芒,他以前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一双眼睛像是夜空的星辰一般,闪闪发亮,清澈而又无辜,受了委屈的时候,会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傻里傻气,这个样子的他,自己最是没有抵抗力,皮肤很好,不像其他男子那样粗糙,因为常年戴着面具的关系,胜似白雪。 她印象最清楚的却还是他以前装傻的憨厚模样,而现在,另外一双霸道而又深情的眼就像是一棵嫩枝,在自己的脑海生了根,发了芽,茁壮成长。 夕颜闭眼的瞬间,床内的夏夜白突然睁开了眼睛,眼角上挑,看着夕颜修长的指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满是恋爱宠溺。 昨晚被这个小女人闹腾了一整个晚上,欲火焚身,夜里出去冲了好几次冷水,便是闭上眼睛,哪里是睡着得了,便是对着自己,这个女人还是一点都不含糊,他怕什么她偏来什么,好不恼火,却又发作不得。 外边那天色不是黑漆漆,便是灰蒙蒙的,再要不就是白日里的光芒刺眼,有什么好看,真不知这颗脑袋装了些什么,好好的觉不睡,居然无聊的看那些东西。 不过这种感觉真好,清晨起床,第一眼就可以看到睡在枕边的她,双眸微闭,面色平静,嘴角含笑,浑身上下,比那升起的旭日还要柔和上万分,美得让人心醉。 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气息,感觉她真实的存在,便是被折腾,他也甘之如饴,至少,有她在身边,心便是安定的。 夕颜的手指着他下巴的位置,睫毛颤了颤,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感觉会相差那么大呢? 夕颜突然睁开疑惑的眼,夏夜白见状,忙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段,比起打骂不知厉害了多少倍,这时间,能拖一点是一点,也不知道她今儿会让自己做些什么。 夕颜睁开眼睛,单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夏夜白,眼睛一瞬不瞬的停落在他身上,灼热的眸,像是要把睡着的他燃烧起来。 阳光破云而出,光芒万丈,整个小房间也染上了暖暖的光芒。 夕颜侧过身子,瞧了眼外边的天色,突来的光亮,她的眼睛微微的有些不适,忙用手遮住眼睛,她笑了笑,心道,这夏日的太阳升得早,这不过刚过了寅时,太阳就晒屁股了。 偏过脑袋,瞥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夏夜白,眼底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掀开被子,猛然起身坐了起来。 在床上躺着的夏夜白,神经紧绷,心道了不好,好日子要到头了,装也装不下去了。 “夏夜白,不是说要好好照顾伺候我的吗?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给我起来。” 夏夜白嘴巴吧唧了几下,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夕颜,眼睫动了动,就是不起来。 “夏夜白,不是你说的,要好好照顾我的,每天起的要比我早,打水让我洗脸的,我都已经醒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躺在床上,洗衣做饭,你现在都会了吗?不会的话马上去学。” 夕颜从床上跳了起来,用脚趾不停的挠夏夜白的背,还不时的踹上几脚,却是如何也舍不得用力的。 夏夜白背对着夕颜,眉头不由得皱起,这些话,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早知道这样,即便是当初装疯卖傻,也休想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夕颜见夏夜白还不起来,不由得有些恼了,蹲在床上,凑到他的耳畔,突然大叫出声:“速速给我起来,速速给我起来。” 声音洪亮刺耳,险些震破耳膜,当然,夏夜白在意的并非这个,此刻夕颜手上拿着一层薄薄的被子,蒙在他头上,柔软的身子也压在他身上,一阵阵的清香撩拨着他的神经。 夏夜白想也不想,寻到夕颜肩膀的位置,轻轻将她推开,猛然坐了起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盯着夕颜,紧抿唇,泫然欲泣。 他不怕她吵,不怕她闹,更不惧她狠狠的揍自己一顿泻火,他最怕她勾引却不然他吃,早上的男人很危险,不过现在的他于她而言没有太大的威胁性可言,他可不想落得昨晚那样的下场,夜里用冷水消火。 若是以前,夕颜瞧见他这模样,他便是说要天上的星星也回想着法的给他摘下来,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招已经完全没用了。 “不要给我装可怜。” 夕颜冷哼了一声,探过身子,将置于内侧的银白面具取了过来,赤着脚蹲在夏夜白的跟前,捏了捏他的脸:“这一招对我已经完全没用了,夏夜白,你认命吧。” 夕颜呵呵的笑了两声,替他戴上了银白的面具,毫不客气的挥了挥受:“好了,给我打水去,我还有些困,继续睡会,你站在一旁好好给我伺候着,不准偷懒,以前我在王府也是这样做的。” 下达了命令顺便警告了一番以后,夕颜背对着夏夜白,掀开被子,直接在床上躺下了。 夏夜白直接下了床,穿戴好衣裳,转身看着夕颜,无奈的笑了笑。 虽然昨晚被她折腾的够呛,不过才一个晚上没休息,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刚出了门,便瞧见端着水往这边赶的红豆,红豆也瞧见了夏夜白,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兴冲冲的走了过去,刚想到开口,夏夜白却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房间的位置,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好笑的紧。 红豆笑着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跟着放轻,走到夏夜白的跟前,透过门缝的位置,刚好可以瞧见依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的夕颜。 “让王妃休息,我等会再来。” 红豆说的很是小声,不过才半月的时间,王妃整个人好像瘦了不少,暗想定是这些日子夕颜在外边太过劳累,也不知那红玉是怎么照顾的,现在回了府确实应该好好休息,等会得空和相思姐姐说说,好让她做些好吃的给王妃补补。 “我伺候颜颜就好了。” 夏夜白从红豆的手上接过洗漱的水,呵呵傻笑道,颜颜既是回来折腾他的,怎么还会让相思红豆经手她的事情。 红豆也没多想,只觉得夕颜为夏夜白做了那么多事,王爷伺候小姐洗漱也是应该的,点了点头,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王妃若是醒了,王爷找人通报一声,我让姐姐准备些王妃爱吃的,给她好好补补。” 夏夜白点了点头,两个人站在门口,几乎都用动作还有眼神交流,两人是为了不吵到夕颜,可在别人眼里着实有些鬼鬼祟祟,若非府里的其他下人认定夏夜白是傻子,见识过夕颜的手段,还以为他们二人在做些什么呢。 夏夜白推开门,阳光透过门缝撒了一地的黄金,细细碎碎的,像是一粒粒细碎的沙子。 夏夜白低头瞧了眼盘子里的清水,清楚的映出自己此刻无奈的模样,这世人皆不喜傻子,可在颜颜身上却完全反了。 以前他是傻子的时候,对他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现在知道他不傻了,反而处处刁难,也不知是为了报复他以前让她吃的那些苦头还是真的希望自己永远都是个傻子。 她到底想让自己怎么做,这个问题他问了一次,却未深究,两个人能像这样相处,虽然他的日子是难过了点,不过以她偏激的个性,现在还能呆在自己的身边,给他悔过的机会,这已经是万幸。 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像是春日微风拂过,很是舒服,夕颜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层薄薄的被子,竟真的睡了过去。 在武府的这段日子,红玉将她照顾的很好,可她每日确实心乱如麻,整个人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昨晚一闹腾,更是整宿的都没有睡觉,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如何能吃得消。 夏夜白笑了笑,合上门,将自己的脸清洗了干净,桌上还有昨日相思准备的糕点,夏夜白就着吃了几块,填了填肚子,趁着她睡觉的这段时间,认真的看起了账本来。 夕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外边阳光高照,真真就是太阳晒到了屁股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夏夜白见了,抬头,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直直的对上了夕颜依旧含着惺忪睡意的星眸,嘴角上扬,淡淡的笑容恰似冬日暖阳,开了口:“醒了?” 边说边放下手上毛笔,从桌上站了起来。 夕颜星眸半闭,身上的衣裳松垮垮的,夏夜白挑了挑眉,也只是无奈的笑,昨晚孤男寡女,那样的香艳他都能生生停下,这青天白日,他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存着的心思,便是有了绮念,也会生生将其掐断。 夕颜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半闭着眼睛,只露出一小段缝隙,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站在地上,伸出了手,一副等人伺候的模样。 夏夜白笑着走了过去,从床上拿了件衣裳,披在她身上,蹲着身子,将鞋放到她跟前,碰了碰她的脚背,果真是冰冰凉凉:“地上凉,把鞋穿好。” 夕颜动也不动,方才还露出一小段缝隙的眼睛完全紧闭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确实得意满满的,使劲的摇了摇头,念念有声:“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夏夜白仰着头,看着她尖尖的下巴上挑,扬起得意而又好看的弧度,不由觉得好笑,伸手揽住夕颜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另外一只手拿着鞋子,小心的替她穿上,却没有马上将她从怀中放开。 银白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满是怜惜的划过她的额头,顺着挺翘的鼻子,嫣红的唇,精致的锁骨,一路向下,最后落在她敞开的衣襟处,雪白如凝滞白玉一般的肌肤,沟壑隐约可见,夏夜白吞了吞口水,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已成了艳红的瑰红,染上了笑意,板上,哧笑出生:“颜颜,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夕颜的听嗅觉一向灵敏,身体也是敏感的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那抵着自己的硬邦邦的东西,她自然不可能笨到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笑了笑,眼睛未睁,双手环住夏夜白的颈脖,整个人像只乖顺的小猫一般,头贴在夏夜白胸口的位置,轻轻的嗯了一声。 夏夜白只觉得浑身一颤,重心顿时不稳,抱着夕颜的身子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微微的有些恼意:“莫夕颜,你不知道早上的男人是很危险的吗?” 夕颜在夏夜白的怀中故意又蹭了两下,这才睁开了眼睛,睫毛颤了颤,却掩不住眼底的盈盈笑意,嘴角上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知道啊。” 边说手指边在夏夜白的胸膛上画着圈圈,挑了挑眉,一脸媚笑,可眼底却是无辜:“你能拿我怎么样?我现在还生着气呢,你要是敢轻举妄动的话,我马上就回武府,这辈子就和红玉过了,她可是向我保证过的,这辈子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 夏夜白眸底火光跳跃,可整个人却是奄奄的,是呀,他现在完全就拿她没办法,能怎么办,什么也办不了。 他原以为他说出那样的话来,她好歹也知道避讳一下,哪知道这个女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反将了他一军,她有备而来,他完全就被她吃的死死的。 “我不是怕你摔倒吗?” 夏夜白厚着脸皮赔笑,面子,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在这个女人面前还有那东西吗?他哪里还会在意那些。 “小白,你对我真好。” 夕颜笑着,手指划过他的脸颊,下一瞬,脸色陡变:“即便是摔了,不是还有你给我垫背吗?我担心什么?” 不过夕颜却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动作却一定都不老实,一双手不安分的在他的胸膛画着圈圈就算了,微翘着红唇,另外一只手,似有若无的划过夏夜白早就僵硬了下身,夏夜白顿时一愣,表情完全僵硬,一双眼睛,篝火燃烧,却也只能哀怨的盯着夕颜。 夕颜拍了拍我手,无辜的笑了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冷着干什么,快给我换衣裳啊。” 夏夜白擦了擦额上涔涔的冷汗,悲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换衣裳夕颜倒是没有刻意为难,嘴角含笑,由着夏夜白闭着眼睛,一贯如火般的掌心像是在冰水里浸泡过了一般,冰冰凉凉,不慎划过夕颜的身子时,顿时剧烈的颤抖起来,快速替夕颜换好了衣裳,这才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背上的一大片早就湿了。 “这次倒是挺快。” 上次是她一身的冷汗,这换成他自己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话说得果真是在理的。 “漱口洗脸。” 夕颜伸了伸懒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只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夏夜白在不大的房间来回走动,忙碌的身影。 有这样一个男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为自己抛下了那些大男人的情结,做这些寻常的小事,夕颜的嘴角向上咧开,眉眼弯弯,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幸福。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来到这个地上,遇上这个叫夏夜白的男人,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知道能遇上这样的一个他,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抛下武家的那些东西,心甘情愿的选择来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漱口洗脸,画眉点唇,直到了正午,被夏夜白伺候了一早上的夕颜对着镜子照了照,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夏夜白,你还要多多学习,这样的技术在府上走动还勉强,若是出去了,别人定会笑掉大牙的。” 唇,色调有些浓了,且深浅不一,那眉,就更加不要提了,她有不是男人,画这浓眉作甚。 “我是第一次帮女人描眉,能这样,已经不错了,下次我找人练习练习就好了。” 夏夜白看着镜中的夕颜,浓浓的眉,大大的眼,唇上的色调艳丽,能出去见人,已经很不错了。 夕颜转过身,猛然起身,整个人吊在夏夜白身上,大大的眼直直的盯着夏夜白,目露凶光,指着他的鼻子,用力的点了点:“下次找人练习练习,你还想替别的女人描眉,是不是我现在只能看不能吃,你下次就要找别的女人解决了?” 夏夜白惊觉失言,不过这女人是不是太会联想了,她嫌弃他的技术不好,而他现在又极力的想讨她欢心,自然希望早点能把她所谓的技术练到家了,找个人来联系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怀中的这个就已经让他颇为头大了,他哪里还有那份闲心去找别人啊,再说了,他只对她一个人有感觉,若是换成别的女人,便是脱光了衣裳,在他身上挑逗,他也没有半点感觉。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夕颜仰着身子,指着他的脸,瞪大着眼睛,像是要把他活活给吞了一般,夏夜白唯恐她摔在地上,两只手忙环着她的腰。 “我没有。” 夏夜白张了张口,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夕颜毫不留情的打断:“我不要听,解释就是为了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说,你刚才在想哪个女人。” 不说就是默认,说了就是掩饰,她到底想让他怎么做吗?夏夜白耷拉着脸,心里叫苦连天。 “想别的女人还抱着我,松手。” 不等夏夜白开口,夕颜毫不客气的拍掉夏夜白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气哼哼的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一把将他推开,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夏夜白见了,苦着一张脸,心里憋屈的差点想要哭出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根本就是在他的头上安罪名呢,不过他能怎么办?她起先就说清楚了,夏夜白,我回来就是为了折腾你的,果不其然,真的是个世纪磨人精。 “颜颜,你也不想想,其他的女人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一个傻子?我就只有你一个女人,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夏夜白知道,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女人,嘴角定是向上扬起的,清澈黑亮的眼眸满是狡黠得意,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你的意思是别的女人要是看上你,你就不会拒绝了是吧,我真是有眼无珠,不但看上了一个傻子,而且这个傻子还是个大骗子。” 夕颜冷哼了一声,加快步子朝外边走去,夏夜白这下懵了,她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极力想要反抗她的淫威,蓦然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样待她的,明明知道她是为自己忙碌,却想着法的给她安上各种罪名,冤枉她和夏天辰在一起,不停地闹腾她,心顿时就虚了,生生住了口。 少说少错,他决定还是不要开口的好,只一双眼睛巴巴的瞅着夕颜。 时至午时,夕颜没用早膳,肚子有些饿了,走到门口,找了个小厮吩咐了声,回到房间坐下没多久,便瞧见相思红豆,伸手跟着几个丫鬟,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了进来,几个丫鬟放下手上的东西便离开了,只留下红豆相思两个丫鬟从旁伺候。 “王妃这些时日瘦了不少,可是在外边太辛苦了,再要紧的事情也比不得身子来的重要,王妃便是拼命,也要多多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才是,这些都是王妃爱吃的,您多吃些。” 夕颜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空着的位置:“这么多菜,你与红豆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红豆听了,眼睛顿时一亮,笑着就进夕颜的位置坐下,相思的位置则更靠近夏夜白些。 “王妃没回来的时候,王爷唉声叹气的,现在王妃回来了,王爷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红豆坐在夕颜跟着,看着垂着脑袋不动的夏夜白,笑着打趣道。 夏夜白仰着头,恶狠狠的瞪了红豆一眼,撅着唇,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巴巴的瞅着夕颜,就差身后没尾巴了。 夕颜瞧都没瞧她一眼,吃了几口饭,蓦然想到什么,站了起来,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几包药。 “王妃不舒服吗?” 红豆看着她手上的药包,忙放下筷子,跑了过去,甚是焦心,相思坐在位置上,看着夕颜,面露担忧。 夏夜白追随着夕颜的眼神也跟着提了起来,仰着头,瞥着那深眸的狡黠,顿时松了口气,可下一瞬,那颗心像是被绳子扯出了一般,跟着吊了起来。 不是她的,那就是用来折腾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夏夜白的嘴角顿时垂了下去,脸色难看了几分,这女人,果真是有备而来的。 夕颜摇了摇头,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将手上几包药递给了相思:“不是我的,我看王爷最近不是很精神,特意去李老那里给他捉的,给他补补身子。” 相思红豆见夕颜这样说,放下心来,红豆盯着夕颜,呵呵的笑出了声:“王爷魂不守舍,那还不是想王妃想的,王妃若是经常呆在王府,王爷还需要吃什么药。” 夏夜白低着头,顿觉红豆说得有理,她整日魂不守舍,还不是担心她补回来吗?她若是老老实实的呆在王府,陪在她身边,哪里还会有那许多事非来,那药,他定然是不能吃的。 “王妃一番心意,王妃自然是该受得,王妃这段时日也瘦了不少,确实该补补,奴婢等下就将这药拿去熬了,与红豆一起看着火候。” 夕颜眯着眼睛,盯着夏夜白,点了点头:“这药当然得喝了。” 夏夜白见她的话中没有丁点的商量的余地,知道是在劫难逃了,转过身子,将相思手上的药包抢了过来:“颜颜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因与箫剑常年呆在一起,也算是熟识药性的,放在鼻尖闻了闻,人参,鹿茸,麝香,老虎鞭,不由皱起了眉头,眸光闪过无奈,这些都是壮阳的药,对身子确实很补,但若是那个女人还像昨天晚上一样的话,估计他就不只是流鼻血那样的简单了。 夕颜微低着头,眼角上挑,小心观察着夏夜白的反应,看着他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由偷偷的笑出了声,夏夜白将手上的药包重新扔回到相思的怀中,剜了夕颜一眼,夕颜抬头,下巴骄傲的扬起,谁能奈他何。 “夏夜白。” 轻轻软软的声音,像是棉花糖一般,让人有一种踩在云端之上的错觉,可对夏夜白而来,这声音确与魔音无异。 入夜,是一天中最难熬的。 屋内,依旧点满了拉住,红烛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夏夜白正坐在桌上,认真的处理账簿,夕颜躺在床上,身上只着了一件肚兜,下身则是一条纱织的近乎透明的亵裤,雪背朝天,一大片的凝滞白玉裸露在空气中,像是奔腾的江水一般,疯一般的装进他的视线,波涛汹涌,如何都止不住。 夏夜白嗯了一声,瞥了眼桌上那一点点的红,顿觉得那就是自己心里的眼泪,他被她折腾的快要吐血了。 “背好痒,你给我挠挠。” 夕颜的唇贴着枕头,嘟嘟囔囔的,说话的声音不甚清晰。 夏夜白放下手上的笔,乖顺的走了过去,没有任何的反抗,因为太多的经验告诉他,一切的反抗都是无谓的,到最后,他还是会乖乖的顺从。 夕颜伸出右手,身子动了动,松垮垮的肚兜也跟着动,身上的风光一览无余。 “别动。” 夏夜白吞了吞口水,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开始了每天必修的课程,控制自己浑身的燥热和冲动。 “伤口结痂了,肯定会痒的,过几天就好了,你要是挠,会在发炎的。” 雪白的美背上,那伤口就像是一条不停蠕动的蚯蚓,长长的,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夏夜白放在床榻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满是怜惜。 “可我真的好痒嘛,这个样子怎么睡得着?” 夕颜转过身,怒气汹汹的,一副你给我的想办法的模样。 “昨儿相思给你上的药哪里去了?我去问问她。” 夏夜白说完就要离开,昨晚有幸逃过一劫,今日决不能重蹈覆辙,这个局面,哪里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哦,不用了,相思已经把东西给我了。” 夕颜伸长手臂,在床内探了探,不多时手上多了瓶膏药,侧过身子递到夏夜白的手上:“我身上的伤全是因为你,快给我上药了,痒死我了。” 夕颜边说,就想要用另外一只手挠痒。 夏夜白忙扣住不让,坐在床榻上,打开小瓶子,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苦着脸,只要是她想让他做的,就没有一次是他能逃得了的。 “我让人配了去疤的药,过几日就送来。” 夏夜白将手洗干净,手指上抹了药,涂在夕颜的身上。 “干嘛要去疤,我不要,我身上的这些伤都是因为你,我就是要你看着,让你愧疚,看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想别的女人。” 夏夜白顿时哑口无言,她还真能扯,这无中生有的事情,他何曾在她面前想过别的女人了,都是他在别人跟前想她这比他还能胡搅蛮缠的磨人精。 夕颜笑着,伸手摸了摸额头:“不过这额头上的伤口是要消去的,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要是被我发现你和别的女人暗度陈仓,我模样好,还能找个好点的男人私奔。” 夏夜白的眼底猩红,冒着火光,恨不得在那雪白的背部灼出个洞来,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到底想让他怎么样嘛,夏夜白心里恼火,却想不出惩治她的法子来,这女人太精明,他心里又是愧疚的,其实还是心甘情愿被她折腾的,每次实在是忍无可忍出手,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他选择了另外一种很聪明的方法,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唔,好舒服哦。” 夏夜白是实实在在的血气方刚的男人,这几日又喝了夕颜的那些补品,夜里静悄悄的,夕颜光裸着背,孤男寡女,夏夜白再怎么控制,怎么可能没有绮念。 夕颜一声娇吟,夏夜白只觉得浑身一颤,血液沸腾,一双眼睛盯着夕颜的背,险些都要喷出火来。 “夏夜白,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夏夜白失神的瞬间,夕颜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图册子,她笑着翻开,手指上边那个不着寸缕的男女:“夏夜白,你看他们在做什么?” 夕颜转过身,双眸含笑,明柔似水,比以前的他还要无辜。 夏夜白顺着她手指的防线看去,整个人顿时愣住,浑身的血液上涌,差点就要喷出血来,夕颜手指的那张图,他无比熟悉,还身体力行了,就是最后没有成功。 画册上的女人双手抱着男人的头,两个人都赤着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女子的手插进男人的发梢,紧紧交缠在一起,融为了一体。 “夏夜白,你说这个女人的手为什么要插进这男人的头发,他们在做什么?” 夏夜白心底咆哮了一声,眼底的火焰熊熊燃烧,急忙忙的跑到窗口,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带着点点的湿气,夏夜白渐渐清醒了些。 居然拿春宫图来折腾自己,这女人,兼职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下身滚烫如铁,不行了,再这么下去,真的会死人的,他可以由着她折腾自己,但是必须让她换个法子。 “颜颜,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夕颜没有说话,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夏夜白,那双眼睛依旧是清澈透明的,在寂静的夜里,却无端端的多了几分勾人,那小小的一件肚兜,越发衬出她胸前的傲挺来。 夏夜白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的青筋爆出,仰着头,狼狈的别过脸去。 夕颜静静的坐在床上,轻笑出声:“你不说什么事,我如何能应,若是应了做不到岂不是没了信用。” “你肯定能做到的,颜颜,你要真想折腾我就给我换个法子吧。” 夏夜白欲哭无泪,那声音,听在耳里,真的是带着哭腔了,为表自己的悲惨,夏夜白走到床榻前,红似火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夕颜,眉眼间满是倦怠,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你要真生我的气,就直接狠狠打我一顿,用鞭子抽都成。” 他发誓,这辈子,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他肯定,这辈子,自己只会对她一个人如此低声下气。 “不成。” 夕颜没有任何犹豫的否决了。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我那根本就不是折磨你,而是折腾我自己。” 夏夜白摇了摇头,满是真挚:“没关系,我是自愿的,你不用自责。” 那个痛是痛在心上,可现在这样,却是有人拿着一个羽毛时时在自己的心上挠,这种坐立难安的日子,他是在是受不了了。 “那也没用,我觉得这种方法最好,见效快,而且最直接,看着你这个样子,我觉得吧,全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好色胚子,我不会觉得心疼,看着你吃瘪的模样心里还觉得畅快开心,比起让你流血的方法不知好用多少倍,这个没得商量。” 夕颜嬉笑着,眨了眨眼睛,挥开了夏夜白的手。 “颜颜,你天天给我吃那些强身健体的东西,还不时在我身上煽风点火,却只让我看,不让我碰,在这样下去,你可就要守活寡了。” 夕颜似一点也不在意,呵呵笑了两声:“我对这方面的东西要求并不是很强烈,守活寡就守活寡,不过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拿药之前问过李老了,他说只要不是太过分,不会有事的。” 夏夜白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夕颜的手在床上坐下:“你是没事,但我有事,每天这样冰火两重天的,太难受了,你都已经折腾了我这么久了,心里的气怎么还没消啊。” 口气带着不满,明显的抱怨。 夕颜不乐意了,拍掉他拉着自己的手:“我被你折腾了四个月呢,我回王府才半个月的时间没到,我心里的气还没消呢。” “那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啊。” 夕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消气了自然就告诉你了,啰嗦,我睡觉了,哼。” 哼了一声,用力的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背对着夏夜白,装死去了。 夏夜白看着她的背,灵光一闪,转过身,伸手推了推夕颜,夕颜用力一顶,往里边凑了凑,不理。 “颜颜,那件事你不答应就算了,我和你商量另外一件事。” 声音隐隐带着悦意。 “说。” 夏夜白呵呵的笑了声,脱了鞋子,上了床:“颜颜,你看我现在也不是不懂天地阴阳的傻子了,也有了保护你的能力,而且我看你的那些账簿,上边有不少银子,你现在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柳家的那块地也开始动工了,又有红玉替你监督着,你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什么时候给我们恭王府传宗接代啊。” 夕颜背对着夏夜白,眼睛只露出一小段缝隙,放着精光,就知道是这个事,夕颜保持沉默,由着他发表意见。 “山鸡都怀孕了,两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能不能缩短一下?” 夏夜白跳到床内,与夕颜面对面的躺着,伸出的拇指与食指,距离一点点的缩小。 “这个确实要商量一下。” 夏夜白双眸放亮,顿时一喜,可下边的话却让他如置冰窟。 “本来你只有两年的预备期,候选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不过现在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我觉得有必要延长一下时间,三年,还是五年?还是还敢犯错,继续无限期延长。” 夏夜白不甚明白夕颜是什么意思,不过瞧着那认真的模样,不像是玩笑,心顿时拔凉拔凉的,还要三五年,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吗。 夕颜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眼睛转得飞快:“我是你的妃子,与你行夫妻之礼那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要尊重,可你却骗了我,害我伤了心,那日你在小林子里不是问我了吗?到底我想让你给你怎么做?” 夕颜掀开被子,与夏夜白面对面地坐着,不过这场博弈,夏夜白从一开始就输了。 “具体的我还没想好,我现在让你做的那些都是我想的,所以呢,你老实做就好了,不用说对不起,用你的行动来标明,你知道自己错了。” 夏夜白紧抿着唇,一双眼睛冒着火光,直直的射向夕颜,星星之火,已然燎原。 “那你不要撩拨我,要不然我一时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你怎么能怪我?” 暗黄的烛火下,那张清丽出尘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得意笑容:“我哪里撩拨你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你自己不会不要看啊。” 拔高的声调,隐隐带着寒意,论胡搅蛮缠,谁与争锋。 “关于吃与不吃,什么时候吃这个问题,你没有发言权,说了也没有,你不能饿狼扑羊,只有我才能反扑。” 这到底是谁蛮不讲理啊,饿狼扑羊,她哪里是羊啊,分明就是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多说无益,夏夜白再不做纠缠,深吸几口气,真的有种抓狂的冲动,浑身血液沸腾,他想要杀人。 “好了,我睡觉了,允许你晚上看账本。” 夕颜笑着挥了挥手,太后开恩了。 夏夜白双手紧握成全,死死地摁在床上才克制住自己看着那张脸挥过去的冲动,到嘴的已经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得起来吗,不过是时间问题,早晚都是自己的,是自己的,是自己的,谁让他欠了她的,等着她反扑,反扑。 夏夜白下了床,披了件衣裳,坐在桌上,开始认真地审核账目来。 果然,再聪明的人一旦陷入了感情的漩涡,就真的是个傻瓜白痴了。 “王爷,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昨晚没睡好吗?” 夏夜白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哪里是昨晚没睡好,他每天都没有睡好,欲火焚身,坐立难安啊。 “王妃,王爷哪里会看账目,王妃若真的是事务缠身,那些东西就由我来看好了。” 相思自然知道那一大箱子是夕颜从外边带来的账簿,只是不明白,王爷什么都不懂,王妃怎么让他看那些东西。 “王府之主,什么都不会那哪成?” 一句话,完全堵住了相思的嘴。 “王妃,雪兰殿来人了,兰妃娘娘明日生辰,各宫的娘娘还有诸位皇子王妃也会一同前去,特邀王妃王爷进宫一同庆祝。” 红豆急忙忙的推门进来,皱着眉头报道。 商途官道 105 鸿门盛宴 采莲舞 雪兰殿修建于大景十年,当时的夏俊驰已经十岁有余了,三宫六院,已不再是号称佳丽三千,每年不知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即便是为皇上诞下了皇子,皇宫之中,兰妃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淑媛,谁也不曾放在心上。 可那一年,御花园桃林中的惊鸿一瞥,被偶然经过的景帝相中,直接从一个从二品的淑媛晋升为四妃之一,特为其修建了宫殿,殿宇皆用汉白石砌成,雕栏玉砌,玲珑盈澈,取其封号,命名为雪兰殿,一时荣宠后宫,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直到现在,景帝依旧后宫佳丽三千,每月也必定要来这雪兰殿一两回,虽未必会在这边宿下,也会呆上几盏茶的时间。 五皇子之事,朝内朝外,不知道被多少人瞧了笑话去,宫里的那些个人也不过是在背后议论,又有哪一个人是敢当兰妃的面,嬉笑嘲讽的。 兰妃谈不上绝色,不过只是商贾之年,也就只最近几年,皇上怜爱,擢拔了陈家的几个兄弟,她才有了靠山,算是光耀了门楣的,可唯一的一个儿子却沦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知道这兰妃娘娘是有福之人还是无福之辈。 寿宴的地点设在了兰妃的雪兰殿,夕颜与夏夜白相携赶到的时候已是傍晚,艳阳西下,像是鸡蛋一般,将整个皇宫包裹了起来。 华灯初上,放眼望去,金碧辉煌的宫殿屋檐之下,盏盏的琉璃宫灯高悬,夜风吹来,灯随风动,左右摇晃,一闪一闪的,这样的美景,自然也不是外边随随便便哪户人家能看得到的。 琉璃上下,谁人不知,兰妃娘娘爱子如命,五皇子落得如此下场,兰妃当负主要责任,偏生夕颜也被牵扯了进去。 夕颜心里却是轻视兰妃的,觉得她完全就是在自找罪受,若是将来她与夏夜白的儿子如此荒唐,她权当没生过这样的儿子,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便是断了命根,也休想她会怜惜半分,若是别人不惩治他,她就把他活活给打死。 自五皇子夏俊驰出事以来,她三番两次派人来恭王府邀她与夏夜白二人入宫,不过是想借机报复而已,她心里如何不知,今日的生日宴必定是一场鸿门宴,有道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小白不傻,便是入了宫,她心里也能放心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兰妃能耐自己如何。 不过她心里着实有些恼火,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将责任一味推给他人,简直无知,生日设宴,特邀她与小白一同进宫,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与夏夜白走在前边,相思、红豆二人紧随其后,一行人尚在门口,来往宫婢甚多,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太监手上端着东西撞到她的身上,夕颜向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倒在夏夜白的身上,夏夜白正想发作,却被夕颜拦住,眨眼的瞬间,那人已经没入人群。 夕颜快速转过身,瞧着那低着头,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鬼鬼祟祟的太监,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紧了紧他方才塞到自己手上的纸条,笑着转过身,整个人倒在夏夜白的怀中,迅速将方才那小太监给自己的纸条打开,上边的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小心。 夕颜一愣,小心?小心谁?兰妃吗?还是其他人? 她自诩记忆力甚好,那小太监的背影她瞧着分明就是眼熟的,不过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进宫的机会不多,加上这次不过才两次而已,前后根本就没见过几个太监。 “你在宫里有人?” 夏夜白自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将她揽进怀中,拍了拍她的背,略微带着好奇,小声问道。 夕颜将东西收进怀中,笑着摇了摇头:“觉得熟悉。却不曾记得在哪里见过。” 夕颜从夏夜白身上站了起来,将东西收进怀中。 “王妃,您没事吧?” “不过是被撞了一下,能有什么事。” 红豆憋了疼嘴:“也不知道那太监是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着点,太不像话了。” 夕颜笑着没有说话,夏夜白将她揽进怀中:“什么事?” 夕颜紧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一开始就知道的,鸿门宴而已,看样子她一切都准备好了。” 夕颜的声音很小,来往的宫娥有多,里边传来缕缕的丝竹之声,纵然是跟在她身边的相思、红豆,也是丝毫未觉。 “一切以你自己为重,无需顾虑我。” 夏夜白低头凑到她的耳畔,那口气,自是无比的认真。 他有自保的能力,皇宫之中的那些人向来不把他当回事,对他下手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那个人也不会让自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什么意外来,倒是她,太过优秀,早就因为他成为众矢之的,他失去了她,就会变成以前那个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夏夜白,只要她消失或者发生了意外,那些人只会对她下手。 来往的宫娥很多,里边的丝竹之声传来,阵阵的喧哗,便是紧随在夕颜身后的相思红豆二人,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紧随他们身后的相思红豆二人不明就里,见自家的主子不分时间场合的亲热,引得一旁的宫娥纷纷驻足观看,那两个脸皮堪称铜墙铁壁的主子坦然自若,倒是随身的两个丫鬟面红耳赤的。 出乎夕颜预料之外的是,她在雪兰殿第二次见到了景帝,她没料到兰妃竟如此得宠,宫里好些个嫔妃娘娘,便是整十的生日,皇上也未必会到场,而兰妃今年不过三十六,兰妃自己起先也没料到会这般隆重,如若不然,昨日去恭王府通报的人必定会提起此事。 皇上、皇后、丽妃,还有其他的诸位嫔妃、皇子,饶是身体一向抱恙的太子也携了太子妃前来,夏天辰与莫芸菲也在其中,还有好些个官家小姐,大部分都是生面孔,只有几个是在上次牡丹园觐见丽妃时匆匆见过一面,比起夏天辰大婚,也算的是丝毫不逊色了,兰妃面上有光,一整个晚上都是笑意盈盈的,宫里的其他女人也只有羡慕赔笑的份,也许她们心里还在暗自责怪自己,早知皇上今儿要来,就该打扮的再漂亮些。 雪兰殿的正中,摆放着金龙大案桌,面北朝南,这位置,原该是帝后并肩而坐的,论身份,兰妃自然无法与皇后相提并论,若是论理,兰妃是寿星,这样的日子,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凌驾其上的,到底该怎么坐,不过全凭皇上一句话而已,兰妃深得皇宠,却一直推脱如何也不能凌驾于皇后之上,皇后知书达理,说什么也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兰妃,到最后,原该是两人坐着的位置,愣是摆放了三条凳子。 夕颜坐在夏夜白旁边,看着皇后脸上大方得体的笑容,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王氏入宫二十多年了,一直管理后宫,后宫之中,虽是大小纷争不断,却从未有过大的动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表面上装的也是贤惠大方,与景帝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可皇帝专宠过丽妃、兰妃,还有其他数不清的女人,似乎从未将心放在她的身上。 大景七年,太子身中剧毒,他这个做丈夫的、做父亲的也未给过丁点的关心,皇上看似对皇后客客气气的,但终究显得疏离,明明太子长得与他最像,可他最宠的却是丽妃诞下的四皇子。 从今日台上那两个演戏的女人看来,夏俊驰应该将东城门的那笔帐算在了夏天辰的身上,兰妃应该也已经知晓,而且还和皇后达成了协定,夕颜笑着,瞧了眼被她们二人冷落在一旁的浅笑依依的丽妃,这个女人,才真的是个厉害角色,能屈能伸,她的手腕,比皇后还有兰妃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厉害。 皇上的左手边紧坐着丽妃,依次向下,除了各宫的妃嫔,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今日前来道贺的皇子、公主们,夏俊驰没来,五皇子妃来了,温婉柔弱,中上之姿,算不得绝色,面容憔悴,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这样的人,也难怪五皇子如此大胆了,母妃纵容,娶的又是这样一个什么都管不住,又无法吸引他的妃子,不出去偷吃才怪。 左右两边的第一排各自坐着太子殿下夏明旭还有四皇子夏天辰,诸位皇子按着长幼的次序依次向下,再然后便是一些受邀的亲贵还有女眷。 因为是兰妃的生日,宫规严谨,那些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自然是不能来了,到场的基本都是些皇室成员,说是家宴,那也是丝毫不为过的,不过其中不乏朝中大臣的一些千金,想来是兰妃特意安排的。 自己的儿子是指望不上了,身为爱儿心切的母亲,恐怕是急着给他铺路造桥了,便是将来自己离开,也能有他安生立命之所,不至于像小白那样,被街边的乞儿欺辱。 夕颜来回将雪兰殿到场的人来回扫射了两遍,并未瞧见白凤,心里不禁讶异,她原以为白凤今日会到场。 将在场的人差不多扫了一眼,夕颜开始打量起这雪兰殿的环境来,虽比不上东宸府奢侈精致,匠心独运,不过看得出来,当年皇上定是极为宠爱这位兰妃的。 雪兰殿临湖不远,可以说是依湖而建,到场的众人分左右两排坐开,刚好形成一个环形,而正前方则是皇宫之中最大的湖畔,湖畔之上,是一个环形的圆台,作为歌女表演之所。 湖畔四周,亭台小榭环绕,一排过去,屋檐之下全悬挂着灯笼,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清晰的倒映着月光的影子,漆黑的天空,那一闪一闪的星坠子也一同陨落进了这碧水湖畔,丝竹乐声起,伴随着那湖水流动的声响,声音越发的清亮悠远,少了些嘈杂之声。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宠爱陈兰香吗?” 夏夜白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前些日子,被她折腾的生不如死,今儿大家都在,她无论做什么,她定是不会驳了他的面子的。 夕颜只觉得浑身酥麻,尚未反应过来,瞧了台上的兰妃一眼,才回过了神,陈兰香是兰妃的闺名,那个他自然指的就是景帝了。 身为父亲,景帝彻彻底底是失职的,确实没有资格让夏夜白和其他人一样,称呼他为父皇,那太子夏明旭心里想必和小白一样,对他恨之入骨,不过身为太子,对着谁,怕也是不敢用他来替代的。 夕颜转过身,一双晶亮的眼眸在四周琉璃宫灯的辉映下,像是漫天的星辰都嵌进了一般,闪闪发亮的,夏夜白贴在她的耳畔,瞧着另外几个对她怀里的小女人虎视眈眈的男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眸底的寒光闪过。 夏明旭蹲坐在地上,深凹的眼,苍白的脸在灯光的辉映下近乎透明,精神却还是不错的,他坐在左排的第一个位置,与夕颜的位置恰好是相对的。 他端起药茶随意的喝了一口,深邃幽冷的眸透过重重的灯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夕颜身上,殿里的其他女子都是粉妆浓抹了,偏生她素颜素衣,仿若万花丛中的一点绿色,越发的扎眼起来,尤其是她的笑容,淡淡的,自信从容,怎么也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来。 夏天辰与夕颜坐在同一侧,一旁端坐着肚子大大的莫芸菲,两人有说有笑,可那双眼睛却忍不住向下瞟,看着她与夏夜白说说笑笑的,那笑容,温婉如水,灯光辉映下,也跟着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没有冰冷,更瞧不出嘲讽来,可这样的笑容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还是兰妹妹的面子大,这么多的人,真是羡煞死我了。” 丽妃淡淡的开了口,悠悠的站了起来,伸手对着兰妃举杯,脸上的笑容在灯光的辉映下,越发的柔媚起来。 “是我们该恭喜丽妃妹妹才是,这侧王妃进门才没多久,肚子都那么大了。” 王氏笑了声,一双眼睛往莫芸菲的小腹瞟,嘴角向上扬起,笑意浮现,兰妃与丽妃二人当场就变了脸。 这句话,不可谓不狠,夏天辰是什么人,琉璃上下闺中少女的理想夫婿,向来是风流不下流,行为举止从不放荡,莫芸菲肚子里边的孩子对四皇子一派来说,这是拉拢莫言安的利器,不过这未婚就怀上了孩子,哪里是能上得了台面的,说出来谁都没脸,这棋子虽好,却也是夏天辰光辉人生不可磨灭的败笔。 兰妃就更加不用说了,唯一的一根独苗断得彻彻底底,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呢,这完全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了,也不知这皇后是怎么想的,这样大喇喇的就挑了出来。 皇后与兰妃现在是联合起来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兰妃定然是不会告诉皇后的,这王氏也算是踩狗屎运了,兰妃恨夏天辰,连带着的对丽妃也是恨之入骨的,这皇后说的话虽然刻薄,不过这兰妃肯定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丽妃身上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怪罪皇后。 底下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不由的露出笑意,而其余的那些盛装打扮的女子,则是一脸的嫉恨,满是鄙夷的盯着靠在夏天辰怀中大着肚子的莫芸菲。 丽妃怔了一瞬,脸上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这确实值得恭喜。” 她转过身,看着对面第一排的莫云霞:“太子妃可要加把劲了,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莫云霞浅浅一笑,有些尴尬,皇后却恨得牙痒痒,这太子殿下是个药罐子,这能活多久还是个问题,莫云霞的肚子不见消息,可是急坏了太子一支的人。 景帝不知做何想法,任由台上的三个女人一台戏,也不说话,只置之一哂。 夕颜不由得奇怪,转过身,却见夏夜白盯着台上的三个女人,银白面具下的眼眸满是了然,夕颜伸手,用力的捏了夏夜白一把,想要询问个中的缘故,哪想到夏夜白却猛然从桌上跳了起来,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颜颜,你干嘛那样用力捏我。” 面具下那双眼睛雾蒙蒙的,巴巴的瞅着夕颜,撅着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般,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夕颜身上,顿让她觉得头皮发麻,伸手,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裳,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这鸿门宴,还不知有什么埋伏,她可不想在他身上费心思。 夏夜白对着她笑了笑,动了动唇:“你看着。” 夕颜满头的雾水,仰首看着他。 “你来了。” 主位上的景帝转过脑袋,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眸看着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夕颜此刻正仰着头,看着夏夜白,并未发现,那笑容,在灯光的映衬下,慈祥和蔼,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冷血的父亲。 “就是因为你们太吵,颜颜才会那样用力捏我的。” 夏夜白哼了一声,狠狠的剜了台上的几个女人一眼,挥开夕颜的手,挨个的指着台上的皇后、兰妃、丽妃:“你,你,你,好吵好吵。” 边说边生气的跺脚。 “你。” 指尖突然调转了方向,指着正中的景帝:“让她们住嘴,我饿死了,要吃饭。” 那稚嫩的嗓音却带着命令,竟是丝毫不惧的。 雪兰殿内,寂静无声,夜风吹来,连那一丁点微弱的呼呼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琉璃宫灯高悬,左右摇晃着,夕颜也吓了一跳,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瞅着夏夜白,夏夜白见夕颜瞧他,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若非心中明了他是在装疯卖傻,此刻的夕颜定会拽着他的手跪在地上请罪。 这样想着,夕颜忙从桌上离开,拽着夏夜白的手走到正中,在景帝跟前跪下:“皇上恕罪。” 他的傻,现在还没人知道,她暂时也不想别人知道,以免惹来麻烦。 相思、红豆两个丫鬈见了,忙跟在夕颜的身后,也一同跪在地上,低着头,诚惶诚恐,沉默不语。 她心里虽然担心,不过也明白,小白他不是傻子,断然不会一时的冲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的,他让自己看着,看什么,他敢这样做,是不是肯定景帝不会责罚怪罪于他,他就这么肯定吗? 夕颜微垂着脑袋,一双眼睛却不安分的在景帝身上的乱瞟,黑色镶金边的长靴,一身明黄的织锦龙袍,面色平静无波,深邃幽冷的黑眸微微的有些呆愣,对,就是呆呆的表情,带着点点的怜爱,灯光辉映下,隐约还有些愧意,夕颜的眼角顺着他的视线不断的延伸,最后落在夏夜白身上。 “身为皇子,居然敢对皇上不敬,简直胆大包天,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丽妃的表情有些奇怪,端着酒杯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看着夏夜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甚是惊恐,皇后好几次动了动唇,到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倒是距离景帝最近的兰妃,一手举杯,一手指着夏夜白,颐指气使。 不一会,便有几个手持长枪,身着银色铠甲的御林军冲了进来,那一刻,丽妃的嘴角含笑,盯着兰妃的眼神分明就是冰冷的嘲讽,像是在取笑她的自不量力。 静静坐在一旁的夏天辰与夏明旭二人甚是默契的挑了挑眉,盯着场内的夕颜,皆是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可夕颜跪在正中,双手撑着地,低着头,没有求情,没有反抗,什么都没有。 夕颜微转过视线,怒目瞪了夏夜白,夏夜白挑了挑眉,全然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分明就是有恃无恐,怒了努嘴,眼角眉梢含笑,示意夕颜继续看下去。 夕颜自然明白,今次她特意摆下着鸿门盛宴,根本就是居心叵测,这兰妃娘娘是出了名的宠儿子,心里定然日日夜夜琢磨着如何报复那些将夏俊驰害成这样的人,夏天辰在朝堂的势大力大,身上又是有隆恩的,她一时半会自然难以下手,也就只能在她身上下功夫了,她对夏夜白的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便是迁怒那也不奇怪了,好不容易逮着这个好机会,如何能放过,不过她现下倒是好奇景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夕颜静默不语,兰妃今日处处得到优待,气焰越发的嚣张。 “拿下。” 兰妃指着场内的夕颜和夏夜白二人,生词严厉,满是得意和阴狠,和平日里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全然不同。 身后的几个羽林军瞧了眼坐在正上方的景帝,瞧了眼兰妃所在的位置,就要动手拿人,夕颜心里虽然疑感,不过她自是相信夏夜白的,也不急着开口,跪在地上,似在等待某人的反应。 夏夜白已被羽林军捉住,转过身,见另外一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夕颜身上,不由恼火了起来,狠狠的瞪了台上那一身明黄龙袍的景帝一眼,用力的挣脱开那人的束搏,狠狠的将他甩在地上,朝着夕颜扑了过去,对着那朝夕颜袭来的羽林军就是狠狠的一脚,将夕颜护在怀中,昂首大喝了一声:“谁敢动颜颜,我就咬死他。” 另外几个人瞧着自己倒在地上的伙伴,瞧了正中的台上一眼,在场的人都关注着场上的夕颜,并未发现,这几个羽林军瞧着的并非景帝,而是景帝旁边的丽妃,夕颜被夏夜白护在怀中,自然也没有发现。 丽妃的指尖在酒杯上动了动,眨了眨眼睛,那几个羽林军彼此瞧了对方一眼,气势汹汹的朝着夏夜白与夕颜扑了过去。 “退下,开宴。” 台上的景帝瞧了被夏夜白静静护在怀中的夕颜一眼,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过毕竟是一国之君,皇上开了口,又有谁还敢再放肆的。 “皇上。” 兰妃一双如水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景帝,不依不饶:“这七皇子虽是小孩心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皇上不敬,必须惩戒。” 一旁的丽妃已经将酒杯放在了案桌上,轻笑了一声:“兰妃妹妹既知七皇子是小孩心性,又何必与他一般斤斤计较呢?” 兰妃紧咬牙关,狠狠的瞪了丽妃一眼,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景帝堵住:“兰妃一向宽厚,何故为这点小事纠结,今日是兰妃的寿辰,和该好好庆祝,莫要多言。” 那声音听着虽温和,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不是饿了吗?那等下多吃点。” 那口吻不像是皇上对皇子说的话,倒像是父亲对自己关切的孩子说的,兰妃的脸色变了变,夏明旭端着药茶的手僵住,与莫芸菲交谈的夏天辰心突突的跳,整个人也觉得有些烦躁起来。 桌上名酒佳肴,山珍海味,夜里的风吹来,带来丝丝的沁凉之意,弦乐声声,歌舞升平,一派热闹繁华。 夕颜静坐在原位,眼角偷瞥了台上的景帝一眼,此刻他满脸笑容,正与一旁的兰妃喝着酒,不时还会与丽妃说上几句话,坦然自若,像是方才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过一般,夕颜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猛然转过身,盯着大吃大喝,毫无形象可言的夏夜白。 景帝他看着小白的眼神很怪异,对夏夜白,很好很宽容,那方才那种情况,便只是一般的父子,也会出声斥责几句,可景帝一句话也没说,看着夏夜白的眼神分明就是怜爱。 说他宠爱夏天辰,可现在想来,他总觉得那里边含着太多的算计,就像现在的夏天辰,他虽然风光,拥有很多东西,事实上,却什么都没有,反而被推向了风口浪尖,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已。 倒是夏夜白,虽然被众人欺辱,瞧不起,但是却没人想要他的命。 这是琉璃,最是讲究辈分的封建王朝,父亲与儿子说对不起已是难得了,更何况他还是皇上,可上次东宸府,景帝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仍用了一种很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颜颜,我肚子痛。” 夕颜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思,一双眼睛明目张大的落在景帝身上,殿中的其他人早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有些甚至指着她,议论纷纷,可她却恍然未觉,直到夏夜白用那双油乎乎的手用力的扯了扯她的衣裳,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夕颜见夏夜白用手捂着肚子,皱着眉头,顿时猜出了七八分:“谁让你吃那么多。” 也不知他是真的肚子痛还是装模作样,不过这里这么多人,夕颜自然还是把他当成傻子对待的,动作和以往一般,温柔小心。 “肚子真的疼吗?我暂时走不开。” 夕颜趴到他的耳边,小心的瞧了四周一眼:“如果能忍,就忍忍。” 皇宫之地,可不比外边,便是知道他的本事,不过他不在身边,心里总归是放心不下。 “出去办点事,你自己小心应付,我很快就回来。” 夏夜白整个人趴在桌上,哎呦哎呦的叫出了声,相当的逼真。 其余的人道他是傻子,又见他方才的吃香,也不大惊小怪,捂着嘴,暗自取笑。 “老七怎么了?” 正中的景帝见夏夜白趴在桌上,捂着肚子,开口问道,其余的人见景帝开口,忙收住了眼中的轻视。 “可能是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夕颜也不怕丢人,老实交代。 “哈哈。” 景帝愉悦的笑出了声,转过身,隐约可以听出他话中笑意:“还是和以前一样。” 那声音,竟带着对以往的追思:“周强,你领着七皇子去,别让他乱跑了,切莫再迷了路。” 这样的一点小事,这雪兰殿任何一个宫婢都可以做,这周强虽说是个太监,却是从小伺候着景帝,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景帝念他上了年纪,平日里除非遇上什么紧急的事情,偶尔也才会让他跑腿。 众人见景帝居然让周强做这样的事情,一个个不由的都有些好奇,不要说是他们,便是夕颜,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夏夜白今天好像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些什么,而景帝的反映无一都印证了,夕颜忍不住想到那日红玉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十年前,皇上最宠爱的是七皇子,突然送他出宫,莫非真的有深意,他知道小白的傻不是假装的吗?还是即便他是傻子,怜爱却依旧,当年的一切是迫不得已,还是有其他的缘由? 不过不管怎样,有景帝的贴身侍从跟在夏夜白身边,夕颜也就放下心来,这皇宫之中,那些人再怎么大胆,断然不敢在万岁头上动土的。 酒过三巡,在场的众人好些都有了醉意,那些个歌舞一开始看着还好,不过每次设宴皆是如此,看着看着也就乏了,灯火耀眼,在风中摇曳,晃的人眼睛难受,夕颜向来精神,也不由的昏昏欲睡起来,不过倒还是能装模作样,勉强继续撑着,心里还是警醒着的。 “恭王妃可是身不适,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瞧瞧。” 夕颜双手撑着下巴,长长的眼睫上翘,双眸微闭,听到自己被点名了,忙坐直了身子,看着开口的兰妃。 “莫不是七王爷离开一会,王妃就开始想他了。” 丽妃笑着打趣,意义不明。 “我家王爷爱凑热闹,打昨儿知道今日进宫,兴奋得睡不着觉,一整晚都在闹腾,没有睡好。” 所以,放她和小白回去吧,这样的宫宴,着实无趣的很。 这段时间,哪里是夏夜白闹腾,分明就是她折腾着不让他好眠,她总不能说是这歌舞太过无趣,致使她昏昏欲睡吧。 丽妃对着景帝盈盈浅笑道:“今日的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过刻板,没有丝毫新意,臣妾瞧着也不由得昏昏欲睡起来,在座的都是些亲眷,不如想些轻松有趣的玩意来可好?” 景帝点了点头,转过身对一旁的兰妃道:“今儿你是正主,爱妃说说有什么主意。” 兰妃抿着唇,笑了笑,那笑容当真是恰恰到了好处,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又不能显其柔媚,微微蹙眉,略微思索了片刻:“宫中的姐妹们侍奉圣驾必定有一技之长,今儿朝中不少大臣的千金们也在,个个也都是才华横溢,不若将她们的名写在纸上捉阄,捉到了谁谁便当众表演节目,比起那歌舞岂不有趣上许多,皇上以为如何?” 兰妃靠在景帝的怀中,微微的蹭了蹭,果真是个会撤娇的主。 景帝颔首笑道:“倒是个新鲜的主意,确实比那呆板的歌舞有趣得许多,就按你说的来。” 兰妃笑着领恩,忙下去准备,不多时手上棒了个青花纹的花瓶,其余的太监准备好了笔墨,给在场的女眷准备了一张小纸片,每个人轮着顺序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另有太监将这些东西收好,最后投进了那青花瓷的花瓶之中。 “今日臣妾做东,这捉阄的差事就交给臣妾吧,皇上意下如何?” 景帝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表演歌舞?夕颜动了动身子,手上磕到了那生硬而又粗糙的东西,想到方才那太监递给自己的小纸条,心提了起来,四下扫了一眼,见在场的其他女眷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皇宫之中,佳丽三千,却只有一个景帝,僧多肉少,这些个女人,向来为了争宠争奇斗艳,甚至是不择手段,如何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当然了,最最兴奋的还是那些仍待嫁闺中的官家小姐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蛋血一般,这也不难理解,景帝虽然是年过四十,保养的却是极好的,儒雅风流,颇为英俊,还有其他诸位皇子,尤其是东宸府的当家主母之位,现在尚待虚悬,今日更是帝后在场,丽妃也在,若是出彩,也算是长脸了,哪个女人不做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 第一个被抽中的是皇后,皇后身为王氏的长女,琴棋书画,针线女工,堪称一流,尤其是书画,后宫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片刻的功夫,墨兰跃于纸上,栩栩如生,兰妃心生欢喜,众人更是赞不绝口。 丽妃原是要表演歌舞的,借口身子抱恙,只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其情楚楚,到最后景帝竟不由的与其合奏,兰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得脸色铁青。 吏部尚书的女儿作了一副丹青“天仙降临”,可那画中的却是一男子,除了那眉间的朱砂,几乎与夕颜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场下众人见了,一阵唏嘘。 “上次易楼得以一见,便再难忘,七王妃,这个人你可曾认识?” 她拿着画卷,走到夕颜的跟前,眉眼含笑,更胜刁难。 “碧莲池畔,一曲毕,满池荷花盛开,潇洒倜傥,堪称当世不二的风流人物,蹙不曾认识,却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可惜,至今未尝一见。” 夕颜坐在桌上,看着杨玉梅手上拿着的丹青,白衣胜雪,随风飘飞,沾上点点鲜红,雪地寒梅,当如其实,身子微倾,仰天长笑,举止神态几乎都到位了,可见这杨玉梅当时定然是在场的,不过这神韵,完全没有那股子透着的骄傲和张狂,比起柳逸风,差的远了。 夕颜笑了笑:“杨小姐能一睹公子风采,真让人羡慕,夕颜未曾去过,听人提起,心生向往,一身白衣,被血染红,立于墙头,大声大笑,俯视众生。” 夕颜边说边取过杨玉梅手上的毛笔:“这样风流的人物,扬声大笑,张狂邪肆,比那疯狂的人牛厮杀更让人血液沸腾吧,夕颜总想,能与国师对峙的人物,必定就是这样的。” 夕颜直起身子,蹲在地上,在那完工的丹青之上添上了几笔,因为大笑向后仰着的身子,杨玉梅一愣,低头瞧了夕颜补上了一笔,不由一愣,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眉梢上挑的动作,整个人顿时活了起来,眼底空无一物,自大的,却又极尽的猖狂。 “玉梅自叹不如。” 杨玉梅瞧了夕颜一眼,放下手上的丹青,回到了原位,夕颜抬头,没有错过兰妃眼底稍纵即逝的失望。 夕颜笑了笑,这兰妃的手段和她的人一样,太过的柔弱,便是让她伤了,那也是不痛不痒的。 接下来抽到的几个人,有好些是这次兰妃邀请的官家小姐,俱是一流。 兰妃素手一扬,抽了一枚纸签在手心道:“恭王妃。” 一旁的丽妃抿着唇笑了笑,眼底的光芒闪过:“素闻恭王妃博古通今,才华横溢,今儿我们可有眼福了。” 另外一个妃嫔笑着附和道:“听说,那武公子除了眉间的一抹朱砂,与恭王妃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他一曲弹竟可让碧莲池满堂荷花盛开,当年的四小姐一支采莲舞可是天下皆知啊。” 夕颜心中一阵清冽,前后已想得通透,方才那些被抽中的人都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也未有人推脱,她若是不舞,必定会招人诟病,可若是舞了,夕颜总觉得事有蹊跷,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小白现在又不在,她若是在这雪兰殿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下回来,如何了得,左右想了一番,看着隔台的湖水,心里越发的踌躇不定起来。 “妹妹自与王爷大婚便一直操劳,一段时间没有练习,必然生疏了,若是不能舞就不要舞了吧。” 莫芸菲这话暗藏嘲讽,不过是笑话她没能像她一样觅得好的夫君,嫁了人以后,反比以前操劳,她原是想要激她,不过夕颜不想冒险,刚好顺着杆子往上爬,歉意笑道:“好些日子没练,确实生疏了,难有当年的风采,恐让皇上还有各位娘娘失望。” 她有莫夕颜身体的记忆,这采莲舞她自然是会的,以她的身手,要比以前舞得好也并非难事,不过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颜面那东西,她向来不甚在意,小白平平安安,她安然无恙,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虽许久不舞,底子还在的,身为恭王妃,合该给你们家王爷张脸才是。” 夕颜没料到景帝会开口,而且还拿夏夜白的面子压她,再也推脱不得,朝身后的红豆使了个眼色,红豆领了命,悄悄的退了出去。 夕颜深吸一口气,暗自敛了心神,缓步走到大殿正中,福了福身:“臣媳献丑了。” 商途官道 106 鸿门盛宴 深水遇险 这《采莲舞》,莫夕颜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跳过,而且得此,一举扬名天下知,成为了琉璃的第一美女,莫言安见其有利用价值,越发费尽心思培养,不知为她请了多少名师,其后的几年,时有出自她的诗词从相府流出,在坊间的那些才子间传诵,被冠以才女的美称。 对于自己的舞艺,夕颜并不担心,武家的掌门岂是个只会杀人的工具,琴棋书画,莫夕颜会的,她之前也学过,尤其是舞蹈,她更是下了一番苦心,绝对是上得了台面的。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十三岁的莫夕颜已经将那《采莲舞》舞的出神入化,这么多年下来,若是还和上次一样,便是再好,也未免没了新意,难给众人带来惊喜,既是要跳,那自然是要做到最好,给大家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才行,最好让全琉璃上下的人都羡慕夏夜白,也气气那些往日里欺辱小白的亲贵皇子们。 夕颜微抿着唇,皱着眉头,莲步轻移,略微思索了片刻,转身的瞬间,计上心来,清澈的眸底一亮,脸上露出了笑容。 “皇宫之中可有莲花底盘?” 夕颜朝着底下的人问道。 “自然是有的。” 丽妃笑着开了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对着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夕颜认识,上次在牡丹园外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丽妃娘娘的近侍,小李子。 夕颜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忍不住联想到方才在雪兰殿门口给自己塞条子的小太监,两个人的背影,真的很像。 不多会的时间,便有几个身体强壮的羽林军手上搬着个莲花状的底盘走了进来,看他们吃力的模样,应是纯金打造。 莲花底盘高六尺,用珠宝绸带缨络装饰,一旁的叶子则用上等翠玉装饰,奢华精致,夕颜笑了笑,皇宫之中,千奇百怪的东西,果真是应有尽有啊。 “这还是我刚进宫不久皇上赏赐的,至今未有人用过。” 丽妃笑了笑,眼底含着轻蔑,又有些隐隐的期待在里边。 “当年丽妃一舞,朕至今记忆犹新,不过可惜,这莲花底盘终究未能物尽其用。” 关于这个,夕颜也是知道一些的,当年的丽妃,姿容妍丽,一曲惊鸿,惊为天人,这景帝年轻风流,与那李煜倒有几分相似,竟生出在莲花之上起舞弄清影之法,命人打造了这金莲之座。 后宫之中,佳丽争宠,无奇不有,想来那丽妃当初定是费尽了心思的,不过看她的神情,最后都应是以无终告果。 这一点,夕颜倒是不奇怪,那丽妃姿容妍丽是没错,不过那身子太过丰腴,想在这小小的金莲之上起舞,确实有些难度。 夕颜站在莲花底盘的一旁,眉宇间笑容满满:“皇上,若是我能在这金莲之上起舞的话,也算拨得头筹,能人所不能,皇上是不是该嘉奖臣媳呢?” “七王妃,你也是傻子吗?居然如此大胆,开口向皇上要东西,不要命了吗?” 皇后王氏开了口,拖长音调,恩了一声,满是威严,暗含警告,夕颜却不以为然,如果她猜得没错,皇上十有八九会宽恕她的无礼,若能在这金莲之上舞上一支,定然会许给她一个条件。 “皇上以为如何?” 夕颜没有搭理皇后,站在台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景帝,似在等他的答案。 当年丽妃的舞姿号称天下第一人,她尚且不能在这金莲上起舞,她若是不能,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但若是可以的话,在场的其他皇子,有哪一个比得上小白风光。 她冒着风险,还要免费给他们表演,岂不是太亏本了吗?要些酬劳,算不得过分。 “恭王妃其情可许,便是没有成功,朕也会奖励的。” 夕颜甜甜一笑,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 夏夜白都是他他他的称呼,她才不管景帝心里有什么苦衷,想到小白之前吃的那些苦头,她着实对着景帝很难有好感的起来。 她心里存着疙瘩,自然也不愿与太子等人一般,称呼父皇了。 不过这景帝,对小白似乎真的很好,对他宽容,连带的对他身边的人也很宽容。 夕颜褪了鞋子,台下众人见了,不由瞪大了眼睛,夕颜淡笑不语,瞧了眼脚上裹着的棉帛,她素来怕冷,这身子又虚弱的紧,便是这炎炎的夏日,除了身上的衣裳单薄了些,身上其他地方和春秋季的穿着几乎是一样一样。 这个时代没有棉抹,就只有棉帛缠足。 夕颜之所以敢于尝试,一方面是出于新意的考虑,另一方面,其实也是自己跃跃欲试,这莫夕颜的脚很小,约莫也就只有三寸,身轻如燕,甚是灵活,她自己也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金莲之上起舞。 若是可以的话,也算是在丽妃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反正自己和她已经结了仇,她也不会存着放了自己心思,能气气她,看着她吃疼,她心里开心着呢,反正这么多人,她也不会、更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 夕颜站在六尺高的金莲之上,朝着台下的一干众人微微一笑,清丽脱俗,脚下的莲花像是突然绽放了一般。 没有音乐,只有夏日夜间的朗朗清风,身后滔滔的湖水,碧波粼粼,闪闪发亮,还有绿草丛间的虫鸣蛙叫,四周的琉璃宫灯微微的晃动,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让人的整颗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雪兰殿一片的寂静,静的就好像就只有站在那金莲之上的夕颜一个人一般,宽广的衣袖飞舞的如同铺洒纷扬的梨花一般,被发簪固定的发丝一点点垂落了下来,纤细的腰肢柔软如柳。 清风明月虽好,终究无声,若只是一舞,体力不用担心,这有舞无乐的,未免显得单调,夕颜的脑海灵光一闪,顿时就有了主意,开口便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夕颜的腰肢扭动,越是唱到后边,愈发显得柔弱无骨,脚尖垫着莲花骨朵,不停的旋转,舞的尽兴,就像是一只轻快的飞燕,披在身上的鹅黄色的宽袍被夕颜扯了下来,飞落在了地上,顿时引起场下的一阵唏嘘。 外衣掉落,夕颜的上身着的是一件淡粉色的紧身纱衣,下边是同色的飘逸长裙,夕颜继续吟唱,每每到了高潮,脚尖旋转的越急,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月华琼琼,夕颜站在金色的盛开的莲花之上,那粉色的身影上镀了一层淡淡的白光,披散的发丝,挡住了半张脸,勾人魂魄的眼神,清丽动人的歌喉,婀娜曼妙的舞姿,有风吹来,裙裾飘飘,身姿窈窕,凭栏凌风,翩然欲飞,台下的众人见了,不由得提了口气,唯恐她随着那清风一同飞上天去。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余音绕梁,在寂静的雪兰殿上空来回飘荡着,一点点,渗进每一个人的心,他们的眼,容不下那滔滔的碧水,容不下那皎皎的朗月,眼眸深处就只有一人,就只有那翩然起舞的身影。整片天地之间,除了那身着淡粉长裙起舞的身影,所有的一切暗色的,清风明月,所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可有可无的陪衬而已,而莲花底座之上那起舞的身影则成了这一切的主宰,他们好像也陶醉了。 台上,夕颜舞的尽兴,台下的那些人有的痴迷,有的羡慕,有的则是满腔怨恨。 众人仰首,看着莲花骨朵之上的夕颜,惊讶的无法言语,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八个字,身轻如燕,仙女下凡。 夕颜冷冷的瞥了一眼台下那些痴迷陶醉的人,身为舞者,确实要勤加练习,不过很多东西并非后天努力就可以达成,这莫夕颜骨骼柔弱,非常人所能及,身材窈窕,又极为瘦弱,若是莫芸菲那等丰腴的女人,自然是不能在这莲花骨朵之上起舞了。 今日这些人,步步紧逼,给她使绊子,想让她丢人,简直做梦,她莫夕颜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颜面,岂不是让小白也跟着没了面子。 她就是要跳,她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夏夜白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因为有了她莫夕颜,无论是真傻也好,假痴也罢,没有人可以欺负他。 莫芸菲呆呆的看着台上舞动的夕颜,双手紧握成拳,这算什么,那莲花不过三个巴掌大小,她竟真的能在上边起舞,她这是什么时候学的,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件事。 转过身,见夏天辰一双桃花眼满是痴迷的盯着莫夕颜,一双尚算漂亮的凤眼嫉恨的光芒如何都掩饰不住,凭什么,凭什么,明明嫁的是一个傻子,为什么不安安分分的,难道要全天下的人都成为她的陪衬才甘心吗? 她却不想想,方才夕颜并不想舞,现在的这一切,完全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夏天辰呆呆的看着台上舞动的夕颜,眼前的世界白茫茫的,就只有她舞动的衣袖,像是盛开的桃花一般,清丽出尘的笑脸,整个人的思绪好像也随着她的舞姿一同飘飞了起来。 “我爱夏天辰,无关乎身份地位,只为这个人。” 他好像看到那个女人,巧笑嫣兮,举着酒杯,对着自己款款而笑。 他看着她,一切好像都回到了那日,纵然是自欺欺人也罢,那个时候的莫夕颜是爱着夏天辰你这个人的,是爱着的吧,至少曾经,他是有得到她的爱,被她珍视如生命,可现在为什么要改变了呢? 那个傻子何其有幸,居然能得到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合该是和自己在一起的,这世间,除了他,还有谁能配的上她。 夕颜起舞之际,夏明旭手上正端着药茶,整个人不由得愣在当场,这个女人,真的是莫夕颜吗? 临风留仙广袖,笑颜浅淡,屏画嫣然,他知道她博古通今,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知她的舞也跳得这样好。 这真的是那日在慧春坊将黄威射伤的莫夕颜吗?东宸府那日,力战群臣的恭王妃真的就是她吗?他怎么觉得她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点也真实不起来。 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夏明旭一遍遍的默念着,只觉得自己内心最柔软的神经顷刻间被拨动,深邃幽暗的眸亮了又黯,暗淡了又亮了起来,这个女人,他原来也有机会的,可是为什么居然错过了呢,已经失去了健康了体魄,为什么上天不把这个女人给他呢?那样的话,今生也不会有那样多的遗憾了吧。 “这样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做到不动心的吧。” 莫云霞看了台上的夕颜一眼,转过身,痴痴的看着夏明旭,入宫这些年,她不辞辛苦,日夜操劳,将东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可他从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瞧过自己,痴迷而又充满爱怜的神情,一次也没有。 台下的皇后、丽妃、兰妃等人心里皆是五味陈杂,这样出色的女子,为什么不是他们的儿媳,为什么不是他们儿子的女人,当初到底是谁提出来把她赐婚给一个傻子的呢?那个傻子,凭什么拥有这样出色的女人? 转念一想,惊世的容貌,惊世的舞艺,上天给了她的已经太多太多,若是在再觅的佳婿,这不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景帝与他们一样,也是仰着头,呆呆的看着金莲之上的夕颜,眼底满是赞赏,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明月,你瞧见了吗?我给我们的夜儿挑选了一个才貌出众的王妃,夜儿他虽然傻,但真的是最有福气的,他的王妃不但优秀,对他也是一心一意的,你可以安心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歌声娇脆,舞姿轻盈,若空谷莺鸣,似仙子凌波,纤眉如画,秀发如云,一双流星般的眼眸,不自不觉间,闪烁出无限诱人的风情和醉人的魅力,市井之上,百姓都说,倚翠楼的红玉,舞艺冠绝天下,比起这恭王妃,也是自惭形秽了吧。 便是站在底下伺候了夕颜十几年的相思,此刻也完全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王爷怎么能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呢?王妃为什么不等等呢?等王爷一起回来,这样美丽的舞蹈,自然要跳给王妃深爱的王爷看了。 众人只见夕颜站在金莲之上,脚尖点地,快速的旋转,旋转,而每一次的旋转,脚尖却落于原地,纵然是皇宫之中所有妃嫔中最擅跳舞的丽妃,比起夕颜,若说是云泥之别,也是毫不为过的,这世间,竟还有这么美的舞蹈吗? 丽妃裙下的丹寇紧紧的嵌进了肌肤,点点的鲜红渗了出来,那精致的凤眼,也不知是嫉恨还是羡慕,指下用力,长长地指甲顷刻间断落,阴狠的冷光稍纵即逝。 曼妙歌喉,渐渐缓了下来,柔软无骨的身子像是被飓风席卷了一般,脱离了那金色的莲花骨朵,在空中不停的旋转,淡粉色的柔纱长裙随着夕颜落地的动作四散而来,似雪非雪,盛开在嫣红的茵毯之上,看着台下一干呆愣的众人,脸不红气不喘,对着景帝得意的挑了挑眉:“《采莲舞》如何?皇上以为当赏不当赏?” “哈哈。” 景帝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大笑出声,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采莲舞》中,尚未回过神来,直到景帝大笑,这才一个个清醒了过来。 想嫉妒,却又嫉妒不起来,嫉妒也是需要水准的,而她们,比之这七王妃,相差甚远。 “方才那哪里是《采莲舞》,朕看到的分明就是仙女下凡,好词好曲,堪称天下第一才女,当赏当赏。” 其余的人见景帝这样说,也纷纷附和了起来,相比于以前,多了几分真心和臣服。 “此曲此舞,堪称是天下一绝。”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风姿卓绝,非常人能及。” “那金莲不过数寸大小,恭王妃能在其上跳舞,此生能目睹这样的舞姿,了无遗憾了。” 夕颜展眉一笑,她自己也没料到能如此成功,这莫夕颜骨架子小,承袭了她以前灵活的身手,两相结合,果真不一样。 夕颜走到台前,对着气得脸色铁青的兰妃福了福身子,嘴角上翘,一双清澈的眼眸星光闪闪:“兰妃娘娘,生辰快乐,夕颜在这里代表我家王爷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夕颜刻意咬重后边几个字,挑衅的意味十足,自己的生日宴会,好不容易皇上也来了,全被自己抢走了所有的风头,想设计她,做梦,除了她,这世上,没人可以让小白没面子,她不允许,就绝对不行。 今后的每个生日宴,就都这样好了,风头完全被她抢过,然后气得半死。 漆黑的夜空,漫天的星辰,围绕着那一轮弯月,今儿那弯月原该是寿星陈兰香,最后却亲自推给了夕颜。 夕颜正准备开口向景帝索取东西,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轰的一声响,整个雪兰殿的顿时大惊,朝着声源的方向望去。 夕颜站在台上,只觉得整个地方都在剧烈的震动,身子左右不停的左右摇晃着,台下的大部分都是女眷,尖叫着,顿时抱头乱成一团,四处逃窜。 “父皇。” “父皇。” 两人先是朝着夕颜的方向瞧了一眼,却都不得分心,齐齐的叫了景帝一声,就要冲上去,景帝不愧是一国之君,便是这种时刻也没有丝毫的慌乱的,对着冲过来的夏明旭、夏天辰二人大喝了一声:“保护好自己。” 声音洪亮,满是威严。 “护驾。” “护驾。” 门外的羽林军手上持着刀剑,纷纷冲了进来,那些女眷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尖叫着,很多人什么也不管的就往外边冲。 “保护太子殿下。” 黄威在门口领着一群羽林军,听到声音,迅速赶了进来:“不要乱,都不要乱,谁要是再敢外边边挤,杀无赦。” 说完,抽出手上的宝剑,银光晃眼,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散发出森冷的寒意,众人咽了咽口水,纷纷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相思站在台下,身子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刚稳了下来,就被几个官家小姐一起撞倒在地上,手背上被他们踩了好几次,剧烈的疼痛让她很快清醒了过来,想到台上的夕颜,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忍着手上的疼痛,用力推开那些个女人爬了起来。 “王妃。” 相比于平面,夕颜所在的舞台受那一声轰雷声的影响似乎更大些,撑着台子的那一根根柱子不知为何居然断了,整个台面开始坍塌,纵然夕颜心里警醒,平衡力再好,也无法抵挡的住这山洪决堤的坍塌之势。 “王妃。” 相思不管不顾,拨开人群,朝着夕颜所在的高台,发疯一般的冲了过去,这要是王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如何向王爷交代,他一定会发疯的,一定会的。 夏明旭、夏天辰等人自是发现了不对劲,不过身边都有一大群人围着,模模糊糊的只看到高台之上晃动的身子,并不甚清晰,夏天辰整个人被莫芸菲缠着,夏俊驰身子不好,则是由莫云霞搀扶着,两姐妹呆在各自男人的身边,一双眼睛却是瞄着台上的夕颜,自己深爱的男人,他的视线却被另外一个女人抢走,即便这个人是她们的妹妹,她们也不允许,心里都巴不得夕颜被淹死才好。 舞罢的身子就像是风中的弱柳,晃动的越发厉害,完全不能自控,夕颜震了片刻,这种情况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还不至于让她分寸大失,眨眼的功夫就冷静了下来,羽林军已经冲了进来,将皇上、诸位妃嫔还有到场的皇子王妃们围在了正中,跑下去,下边的平地是安全的,这样想着,夕颜稍稍稳定了身形以后,飞一般的跑了下去,却还不忘记关注台下众人不一的表现,今日之事,肯定是有人故意设计的,至于是谁,慌乱间,她也只是怀疑,没能静下心来仔细考虑。 主位之上,兰妃像只受惊的小兔一般倒在景帝的怀中,一双大大的水眸满是惊恐,根本就不敢抬头,便是皇后,手心也是拽的紧紧的,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惶恐万分,却很勇敢的维持着主台上的次序,安抚着那些妃嫔们的情绪,所有人当中,最镇定、最无畏的当属兰妃,羽林军还没冲进来以前,便将景帝护在了身后,一脸的坦然,非一般宫中女人能及。 夕颜跑得飞快,耳畔尽是呼呼的风声,依旧可以听到后边剧烈的的坍塌声响,景帝被一群女人围着,拽着,挡着,不过早就发现了台上的夕颜,见她不停的朝着台下的方向跑,丝毫不像那些女人一般慌乱,嘴角的笑容更甚,刚准备开口,却被身前的丽妃抢了先“救恭王妃。” 台上的夕颜怔愣了片刻,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这丽妃是和自己一样太过冷静,还是她早就知道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呢,她恨自己还来不及,怎么会好心救自己,夕颜不明所以,不过现在不是纠结那些问题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只是一个劲的往看台下跑,纵然不能在高台坍塌前跑下去,不过等下即便是落了水,也可以早些上岸。 而更让她意外的却是,那些羽林军在听了丽妃的号令以后,甚至没有看景帝一眼,直接就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这些羽林军是丽妃的人,还是丽妃已经掌握了宫廷之中所有的羽林军呢? 夕颜跑得快,不过这高台实在太大,浸没在水中的柱子并非一根连着一根的坍塌,而是一根踏了以后,其余的全部也跟着在顷刻间断裂,只听到轰的一声,整个高台在一瞬间坍塌,夕颜整个人跟着栽进了水中。 “啊。” 夕颜的身体彻底失衡,尖叫出声,台下的一干众人见了,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 “王妃。” 相思大叫了一声,冲到湖畔,哭出了声,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着身后一大群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完全呆愣的人:“我们家王妃不识水性,你们快让人救她。” 说道最后,声音已是颤抖之极,站直的身子,双腿颤抖的厉害,最后终于撑不住,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心里七上八下的,乱成一团,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主台上的那些女人听了,心里松了口气,天妒红颜,这话说的一点不假,被上天赋予了绝世的容貌,已经是幸运,居然还有这惊世的才华,如何能让人不嫉,活该早早离世的,这些人当中,最最开心的当属兰妃,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报了仇,而最最得意却未必是她。 在场的诸位皇子则是心神不忍,这样一个惊世才绝的女子居然丧命于此,上天何其残忍,夏天辰听说夕颜不识水性,脊背挺得笔直,身子瞬间僵硬,他恨她,恨极了,却是如何也舍不得她死的,他狠不下那个心肠,狠不下去啊。 这世上若没有了莫夕颜,还有谁爱曾爱他如生命,看着她,纵然是懊恼,也足以慰藉,这个光芒万丈的女子,她的心曾经属于自己。 夏明旭手上的茶杯早就被打破,整个人靠在莫云霞的身上,剧烈的咳嗽了一声,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景帝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雪兰殿的深水湖,不识水性,这么深的水,与夏明旭一般深邃幽冷的眸子大骇,向后倒退了两步,整个人也是恍恍惚惚的,指着被一片片板块覆盖的湖面,一贯如泰山般威严的身子也剧烈的颤抖起来,指着夕颜所在的湖面:“快救恭王妃,快点。” 急促的声音,说不出的急迫。 “她要是发生什么事,你们提头来见。” 那些个持剑的羽林军听了,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纷纷跳进了湖水。 其余的人脸色则有些难看,心里暗自揣测,当今圣上好色,谁人不知,那玉一般的人,那颠倒众生的舞姿,莫非把景帝也倾倒了吗? 景帝双手紧握成拳,身子颤抖的比谁都还要厉害,若是她发生什么三长两短,夜儿怎么办?随着高台的坍塌,夕颜整个人也跟着落进水中,水很深,完完全全将她与外边的世界隔绝了开来。 莫夕颜不识水性,但武媚娘不可能是个旱鸭子,身为武家培养出的合格掌门人,无论是陆上还是水中,都必须有格杀的本事,她不是水上的杀手,不过即便是在水中,她也有别人所没有的灵敏的视觉和听觉,随时随地保持清醒,这已经是她的本能。 夕颜快速将周围打量了一遍,大大小小的木板,四处飘荡着,夕颜浮出水面,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心里不可能一点也不害怕,却被她强制克制了下去,慢慢的冷静下来。 那一声惊雷声,不是从水中发出的,她不相信这个时代居然那样先进,能在水中引燃炸弹,即便是达到了那种程度,那样大的爆炸声,水花必定四溅,可方才的湖面却和往常一般,平静无波,那爆炸声是从外边出传来的,至于这高台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坍塌,那肯定就是有人在水中动了手脚。 夕颜这样想着,瞥过支撑高台的漆红的大柱子,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游了过去。 深水水纹晃动,几个身着羽林军服的人朝着自己靠近,四处虽然有些黑,到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更何况夕颜的视觉异于常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群人,数十之众,挡在自己的身前。 “恭王妃,我们是奉命来救你的。” 夕颜停下游动的步伐,一双眼睛满是警惕,方才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丽妃一句话,那些羽林军可是丝毫没有请示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可见羽林军是丽妃的势力,那个女人,和自己有仇,杀了自己还不来及,怎么可能会派人救她?她从不相信,黄鼠狼给拜年,会有按着好心的。 夕颜眼见着他们一点点靠近,近在咫尺的那些悬浮着的台柱子,紧抿着唇,转过身去,朝着那些羽林军相反的另一处游了过去,今日险象环生,分明就是有人蓄谋已久,水里毕竟不是她的王国,他们说自己是来救她的,她莫夕颜不是笨蛋,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他们说的话,她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那个险。 她莫夕颜不需要任何人来救她,她从来都是自救的。 那些羽林军见状,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加快速度,朝着夕颜追了过去。 清澈的碧水,淡淡的粉衣,长长的裙摆,那恣意徜徉的夕颜就像是美人鱼一般,动作优美,身姿矫健,不断加快动作,这个地方不安全,她必须尽快上岸,只要离开水面,当着景帝那些人的面,就算是他们想害自己,也无法下手了。 越是往前边,夕颜就越觉得不对劲,身子完全不受控制的往前边游动,像是有一个漩涡要把自己卷进去一般,夕颜的眼睛陡然睁大,脸上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水中的暗潮汹涌,存在着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便是游泳的技巧再高也没有用,这样深的水,若是遇上漩涡,夕颜不敢再想,前有狼,后有虎,后边的虎若是搏击尚有存活的机会,可若是被那漩涡卷进去的话,说不定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莫夕颜的体力完全不能与她是武媚娘的时候相比,方才跳的那一支《采莲舞》,她虽不气不喘,终究是费了些气力的,现在掉进了水中,她的身体不容许她与他们继续在里边耗着。 夕颜仔细的将那些人打量了一遍,个子娇小,瘦瘦弱弱的,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和水打交道的,他们耗得起。 前后衡量了一番,夕颜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直到身后那一个个人快要捉住自己的时候,身形猛然移动,继续向前边游戈,也许这个人是常年和水打交道,水性也比自己好,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的轻敌。 夕颜继续往前边游了一段距离,明显能够感觉到那强大的力量,这个人个子娇小,相比力气比她小上许多,抵抗的力量应该也是一样的。 夕颜紧咬着唇,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间游荡,继续往前面游了两米,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前边直径约有三米的漩涡,算不得很大,不过力量却是不小的。 后边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夕颜停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后边跟着的两个人见了,忙朝着她游了过去,夕颜身形一闪,灵活的躲开,屏气凝神,也顾不得许多,朝着那些个追着自己的羽林军游了过去。 “啊。” “啊。” 身后是扬长的几声尖叫,慢慢的消失,夕颜没有转身,也知道他们被那黑洞残忍的席卷了进去。 方才落后夕颜一大截的人见了,也纷纷停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夕颜,眼底多了几分谨慎。 夕颜伸手将发上的金簪取了下来,凌乱的发丝很快盘成一团,朝着那群身着羽林军服的人快速游了过去,金簪紧握,藏于袖袍之下。 余下的几个羽林军有序的朝着四周的方向分散开来,夕颜见了,顿时明白了大半,他们是要把自己围起来,想要在水中这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她性命。 正前方的那个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在清澈的碧水中,那张瘦弱黝黑的脸是狰狞的,夕颜也笑,停在原地不动,看着他一点点慢慢的朝着自己靠近,只有不足一米的距离,夕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伸出右手,朝着那个人的脖子,手上微微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颈脖慢慢的流了出来,那双鱼泡眼瞪得大大的,无法瞑目。 夕颜想也不想推开,这个湖再大,四周都是靠岸的,不过她不肯定自己有那么大的体力。 景帝既然在意小白,肯定会派人下来救自己的,是敌是友,她现在一点也不放心了,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自救。 高台下边就是看台,那个位置距离岸边应该是最近的,夕颜这样想着,顺着来时的方向游了过去,后有追兵,耽误不得,夕颜卯足了劲。 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也不能让自己有事,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白怎么办?她不在意别人是生是死,但是绝对不能丢下小白不管。 高台之下的湖面凌乱不堪,到处都是飘逸着的木板,夕颜游了过去,不经意间对上了那断裂的台柱子,不由一愣,游了过去,伸手触摸,断痕光滑整齐,上面还有被刀片划过的痕迹。 到底是谁动的手,兰妃、丽妃还是皇后?总之,这些人女人,居然敢用这样恶毒的计策害她,步步紧逼,等她上去,她们一个个今后休想有好日子过。 岸边的位置近在咫尺,夕颜笑了笑,松了口气。 灵活的身姿,像是水中的飞鱼一般,带起一阵阵的水花,身后的那几个人不愧是深谙水性的,很快就追了上来,夕颜淡淡一笑,现在才追上来,晚了。 可下一刻,那双清澈的明眸却蓦然睁大,笑容生生僵在脸上,夕颜紧皱着眉头,万没想到,她的脚,居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抽筋了。 商途官道 106 鸿门盛宴 杀(小白真的发疯鸟) 夕颜的一双明眸睁大,笑容生生僵在脸上,她的脚,居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抽筋了。 强忍着难受,双腿快速向前蹬了几下,就快了,相思肯定就在岸边,只要自己把手伸上去让她瞧见了,就一定会人下来救自己的。 夕颜越是游动,大腿传来的抽疼感就越发的明显,明明动作还是和方才一般,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双腿捆绑住了一般,无论自己怎么动,整个身子就只能在原地打转。 身后的那几个人原本就是深识水性的好手,瞧着夕颜的动作,哪里能不知道她是脚抽筋了,黝黑的脸上,那笑容愈发的狰狞骇人,眨眼的功夫便游到了夕颜的跟前。 头顶之上,是方才坍塌的高台,挡住了外边琉璃宫灯的明亮光芒,只有九天之上的朗朗皓月穿透层层的湖水,一点点射了进来,一闪一闪的,像是漫天的星辰也跟着陨落进了这深水之中。 关键时刻掉链子,夕颜可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双手紧握成拳,心里懊恼了半天,莫夕颜是只旱鸭子,武媚娘也从来没有过在水中抽筋的经历,这样的情况太过突然,夕颜真觉得自己一下子难以反应过来。 懊恼归懊恼,夕颜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在水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她有些快要透不过气来了,若是再不及时上岸,即便是他们不动手,她也会因为在水里缺氧而死的。 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想要安然脱身,就只有把他们先解决了,夕颜很快有了这个认知了,紧了紧手上的金簪,看着向自己前后左右靠近的六个人,心里着实并不是那么有底气。 水里,并非她的王国,不能将她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她的战斗力不行,那就只能依靠速度,现在脚上抽筋,速度没有了,那就只能以命搏命。 如果说刚才那几个男子一开始心里还对夕颜存着轻蔑,可眼看着自己的几个同伴一个个皆丧命于她手,如何还能不暗生警惕,尤其是方才那黑深的漩涡,他们差点也尸骨无存,这样的女人,这样狠毒的手段,这样的心机,若不小心着些,死的就只有自己。 深水的暗处,六个人一起很有默契的给自己的伙伴传递了眼神,他们虽然心里警惕,却还是小瞧了夕颜,夕颜的脚已经不动了,既然动了除了痛,什么也没有,那还不如省点力气。 他们一个个自以为是,认为夕颜没瞧见他们的小动作,却不知在这关键危急时刻的夕颜最是警醒,这些人动作协调,看似各做各的,杂乱无章,可默契却是极好,这样的默契,也许常年在一起捕鱼的也可以有。 但是渔人瞧见鱼群的眼神是欣喜的,可他们看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吃掉一般,狠辣无常,这些人熟识水性,但绝对不是渔民那样简单。 六个人,每个人之间隔开几乎相同的距离,朝着夕颜团团扑了过去,夕颜不敢闭眼,水中和陆地是不一样的,水纹声太大,会给她造成干扰,这个时候,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的眼睛。 正对着夕颜的三个人屹立在水中不动,盯着夕颜的脚,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双方对峙,夕颜面无表情,深水中,那双眼眸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将这片漆黑的地方照亮。 另外三个人潜进深水之中,不见了踪影,夕颜像是什么都没感觉一般,仍停在了原地,正对着前方的三个人,直直盯着其中一人的眼神,看着他眉间越来越浓的得意之色,那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是天上盛开的烟火,亮的刺眼,下一瞬,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水花四溅,夕颜忙转过身,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的盯着他们颈脖的位置,手上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视水纹阻隔的力量为无物,锋利的金簪从三个人的喉管划过。 六双眼睛齐齐睁大,同样的不敢置信,只不过另外三双多了丝不甘还有不解,怎么可能,他们的动作明明那么小心,在深水中接受的长期训练早就让他们和鱼儿一般无声无息,她的身后没有眼睛,她怎么会发现的?她是怎么发现的? 她没有那么多的眼睛,不过她的心眼却比别人要多,这个人的目标既然是把自己给杀了,那么在任务即将可能完成的时候,定然会满是欣喜,她要的就是这种欣喜作为她身后那双眼睛。 另外三个人这才发现夕颜手上的金簪,想到自己的伙伴皆丧命于她之手,不由得愤怒起来,手上不知何时起出了一柄银亮锋利的匕首。 夕颜迅速转过身,甚至没有来得及确认身后三个人的生死,看着那三把在水中明晃晃的匕首,那么粗壮的柱子,又不能造成太大的动静,这件事只有这样深谙水性的人才可以做到。 几个人朝着夕颜,挥着手上的匕首,疯一般朝着夕颜冲了过去,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倒下,可夕颜却还安然无恙,他们疯了,反正刺杀没有成功回去也只是一个死字,即便是死,那也要杀了她为自己的同伴报仇。 夕颜知道方才自己那样做是冒险的,但是绝处逢生,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死很简单,只要不反抗,她必死无疑,如果不想死在别人的手上,她可以很干净利落的用手上的金簪结束自己的生命,也省得这样苦苦挣扎。 但是抱歉,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即便是死,她也会多找几个人垫背的,她的字典里面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更遑论就这样轻易放弃。 虽然脚还是被水浸泡着,但是因为直着腿在原地停驻了片刻,脚跟上的疼痛渐渐缓和了不少,这几个人协调性很好,水性也很好,但他们的身手比不上自己,即便是在水中,也比不得自己,她现在的呼吸已经不顺畅了,若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同样就只有死路一条,只要避开要害,身上受些伤,死不了人。 夕颜这样想着,面对面的游了过去,脚却被人死死捉住,夕颜惊恐的转过身,看着那颈脖上鲜血直流却死死的扣住她的脚不放的人,她知道自己不该就那样轻易的转身,给自己的身后留下一个定时炸弹,不是因为她在水中呼吸不畅疏忽大意了,而是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前有狼,后有虎,狼被自己杀死了,老虎就会进攻,她根本就没有检查的机会,果然,即便是死人,也大意不得。 那银亮的匕首晃得她眼睛难受,近的能让敏感的她感觉到那冷森的寒意,夕颜猛然的一个转身,那身子,就像是水中的长蛇一般绕了回去,手上的金簪用力的刺在那人的手上,鲜血四溅,一时间竟迷乱了她的眼。 尽管从小就和这种亮丽的颜色打交道,尽管自己的手上早就沾满了这艳红的血液,不过她的心里依旧有些排斥。 夕颜原就畏寒,虽时夏日,浑身也是冷冰冰的,在水中呆了这么久,若非她耐力好,适应能力强,早就冷得晕过去了,不过现在虽然没有晕过去,全身上下却早就瑟瑟发抖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转身的瞬间,周围的事物开始不停的晃动起来,朝着自己游来的几个人,在自己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夕颜努力眨了眨眼睛,晃了晃脑袋,拿着簪子的右手用力在左手的表皮划过,鲜血横流,可她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这莫夕颜的身子娇贵,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加处于弱势的地位,但是除了这样,她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整个胸腔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她张开嘴,顿时吸进去了一大口水,忙闭上嘴巴,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盘成一团的发丝散开,在碧水间,像是水草一般,脸色苍白,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美,真真是动人心魄。 她不能有事,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白怎么办?他要是没了自己,会发疯的,她不能让他发疯。 夏夜白,夏夜白,他不能没有自己的。 夏夜白听到那爆炸的声响,便感觉到事情不妙,还没来得急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将周强抛在原地,疾风一般的跑了回去。 半路上,遇上前来寻自己的红豆,也没心情听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直直的朝着雪兰殿的方向奔去,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里好像有一团焦躁的火团,一点点,一点点将他整个人熊熊燃烧了起来。 “啊。” 还没走进雪兰殿,老远就听到那熟悉的尖叫声,带着难有的慌乱和失措,炎热的夏日,他浑身忍不住打了个突,颜颜她出事了。 夏夜白整个人在原地怔住,脊背挺得笔直,傻傻的愣了片刻,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爆出,脚下的速度越发的快,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借着夜里的风,射向了雪兰殿。 那个念头,足以让他疯狂,心里的那团火燃烧了他一切的理智。 冲到雪兰殿的时候,四周一片狼藉,方才歌女们表演的高台早就坍塌,高台之上,景帝还有今日前来的妃嫔正坐在上边,那些个皇子们身边也围满了保护他们的羽林军。 朗朗明月高悬,琉璃宫灯高挂,整个雪兰殿亮如白昼。 夏夜白跑进去的一瞬,喧闹的雪兰殿顿时安静无声,高坐之上的景帝瞧见急忙忙冲进来的夏夜白,锐利如刀一般的眼神左右躲闪,走到台下,一下子像是突然苍老了一般,弱弱的叫了声:“老七。” 那声音,竟与他的身子一般,微微的颤抖。 夏夜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夏日里,四周的光亮暖暖的,那银白的面具却是一片的冷森,散发出骇人的冰寒之气,四周的人看着他,瞪大着眼睛,通体的冷意,让他们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双眼血红,像是要杀人一般,这真的是那个无能的傻王吗?他们怎么觉得那么恐怖? 面具下的黑眸迅速的将四周打量了一遍,却没发现那熟悉的身影,心不由得更慌了:“颜颜呢?我的颜颜呢?” 夏夜白对着景帝大吼了一声,景帝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夏天辰、夏明旭还有在场的其他人看了看景帝,又瞧了瞧夏夜白,心里顿时奇怪万分,此刻的皇上,完全没有了那高高在上的威严,他们不曾见过,而这样的夏夜白,浑身冰寒,煞气逼人,他们也未曾见过。 他们的父皇,无论对着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可以说他没用,要不然怎么会任由匈奴坐大,不过若真的没有半点本事,这近十年来,琉璃上下左右两派分庭抗礼,矛盾尖锐异常,可在他的手下却从未有过大的动荡,九五之尊,这个位置的人从来都把自己藏在很深的位置。 “七皇弟,你怎么能对父皇这样说话?” 夏天辰冲了进去,指着夏夜白,出声斥责。 夏夜白看都没看他一眼,冲到他跟前,狠狠的拽着他的衣裳,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像极了一头失去理智的暴龙,与夏夜白那双桃花眼眸对视。 这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瞳仁,红的像是要喷出血来了一般,却又冰寒至极,比天山山巅顶峰的寒冰之雪更让人觉得寒冷,呼啸的北风从他的眼底吹出,寒风凛冽,全身汗毛竖起,夏天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尽管他心里不愿承认,但是这一刻,他心里是害怕的,不只是害怕死亡那样简单,拥有这样的眼神的人,会有无数种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我的颜颜去哪里了?我的颜颜呢?” 夏夜白继续怒吼了几声,用力将夏天辰推开。 湖畔一直掉眼泪的相思,模模糊糊间似听到夏夜白的声音,拨开人群,走到他跟前,一身足以将人冰冻的寒意,这个样子的王爷,她好像在哪里瞧过,可在哪里呢?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王爷,王爷。” 相思一边哭一边冲到夏夜白跟前跪下,指着湖畔:“王爷,方才高台坍塌,王妃掉下去了。” 夏夜白一听,面具下的那对红的发紫的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睛里边跳出来一般,直直的盯着将湖畔团团围住的人群。 “王爷,怎么办?王妃她不识水性,这么久,这么久都没上来。” 相思双手拽着夏夜白的衣裳,跪在地上,两只眼睛里的眼泪如何都流不完,大哭出声。 砰的一声响,夏夜白只觉得心里那紧绷着的最最脆弱的神经突然断裂了开来,嫣红的嘴角隐隐有嫣红的水渍,慢慢的渗了出来,不识水性,怎么可能不识水性? “让开。” 夏夜白完全忘记了自己身边跪着的是相思,毫不客气的将她甩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向着湖畔的方向冲了过去。 “喝了交杯酒以后呢,你就是我的人了,今后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我的东西,只要你喜欢,那就是你的,别人的东西,你看上了,不是你的,我也会让它变成你的。” “夏夜白,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真心待你的人了。” “我莫夕颜生是夏夜白的人,死是夏夜白的鬼。” “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永远都不要改变好不好?千万不要有一天,我连小白都不认识了。可以对着我撤娇,可以任性,无理取闹,闯一点小祸也没有关系,这些我都可以容忍,我会一直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还有,千万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开玩笑,他的颜颜是万能的,怎么可能不识水性呢,相思一定是乱说的,颜颜说话算话的,她不会骗自己的,他已经是她的人了,莫夕颜也是夏夜白的人了,他不让她死,她就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还说过要保护自己一辈子的呢,她的颜颜才不会是个食言而肥的人呢?他夏夜白只要莫夕颜,只要莫夕颜一个人对他好,无论他怎么变,是傻子也好,疯子也罢,他其实甘愿永远只做她的小白的。 她身上一直冷冰冰的,可他人生所有的温暖,皆来自于她,这个该死的女人,没有自己的允许,她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拦住他,你们都给我拦住他。” 佝偻着背的景帝看着夏夜白的背影,突然回过神来,对着湖畔一旁的羽林军大声命令道,声音明显含着慌张。 其余的那些人听了,纷纷转过身,上前拦住了夏夜白,那个戴着银白面具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可那些冲上去的人突然被震到老远的位置,撞在树上,掉进水中,有些人当场吐血身亡,便是活下来的,也是奄奄一息了。 “夜儿,我已经让人下去找了,你在上边和我们一起等结果吧。” 那口气,稍微有点耳力的人便可发现其中的恳求之意,堂堂一国之君,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说过话?可那样子,根本就是请求没错。 “夜儿。” 丽妃喃喃的叫了一声,整个人无力的倒在桌上,猛然转过身,盯着夏夜白的身影满是仇恨,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哈哈。” 皇后看了看弓着身子的景帝,又瞧了瞧一边脸色苍白,一边脸色铁青的丽妃,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那端庄得体的笑容,狂笑出声,寂静的夜,满是讽刺。 夏明旭等人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纷纷看着自己的母妃,眼底满是疑惑,尤其是夏天辰,更是满脸的震惊,皇宫之中的孩子最是早熟,他记事的时间也很早,他没忘记,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皇,左右从来不离那个生母不详的夜儿,原来到现在,他最深爱着的孩子,竟然是这个终日戴着面具的傻子吗?那这些年为什么又置之不理呢? 夏夜白听到声音,转过身,冷笑了一声,很冷很冷的声音,配上那如烈火一般的眼眸,明明是极其的不协调的,可在场的其他人却找不出一丝矛盾之处。 “只有那个傻瓜女人才会相信你的话,所以她才会死得那么惨。” 那声音很轻很轻,轻若鸿羽,即便是安静的连掉下一根针都可听到声音的雪兰殿,也就只有距离夏夜白最近的景帝才听到了。 佝偻的身子蓦然僵住,一双眼眸顿时黯淡无光,想说什么,到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盯着夏夜白,半晌,那双幽深的黯淡的眸子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充斥着喜悦的光芒。 “你,你一一” 景帝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夏夜白想也不想,狠狠地将他指着自己的手挥开,眼角的泪水涟涟,愤怒发狂的声音染上了哽咽:“要是我的颜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通通都要死。” 通通都要死,那阴狠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畔萦绕,那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残留着以前的稚嫩,这个人明明就是个傻子没错啊,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每个人的心里都这样想,可触及到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他们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双恶魔一般的眼神,只一眼,周围便被寒气笼罩,好像看到地府来的黑白无常拿着链子来索魂了一般,肝胆皆颤。 “你也不例外。” 这个世界上,也许真心待他的不止莫夕颜一个人,可他心中,最重要的却是她。 夏天辰大婚那日,她在东宸府说,若是他身上血尽而亡,她必定生死相随,他也一样,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会相随,不过那些人,那些个害她的人,他一个也不放过。 她就是他的命,也许这样的话他从未曾开口说过,他的心里却早就有了这样的认知。 湖水很深,冰冰凉凉的,夏夜白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早就被慌乱还有惶恐塞满,眼眶酸酸的,颜颜那么怕冷,如何能在水中呆这么长的时间。 面具下的双眸如鹰,清澈的湖水深处,十米之内,一切都可以瞧得清清楚楚,屏气凝神,不停的冒着小泡泡,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夏夜白整个人一震,他相信直觉,更相信自己和颜颜两人是心有灵犀的,面具上的雪莲在水中盛开,循着浓郁的血腥味游去。 距离自己不足五米处,那让他心碎欲裂的人儿双手被人擒住,嘴巴也被人捂住,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整个人像是没了气一般,若不是手被人扣住,像是快要浮起来了一般,而另外一个人手上正拿着匕首,直直的对着她胸口的位置。 夏夜白呆呆的看着那一幕,只觉得睁眼欲裂,胸腔处的整颗心已经不属于自己,像是快要跳出来一般,下一瞬,又停止了跳动,如此剧烈的反差,他自己险些喘不过气来。 “颜颜。” 他想也不想,大叫了一声,滔滔的湖水顺着张开的口,强力的灌了进去,忙用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朝着夕颜的方向快速的游了过去。 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你有事了我怎么办? 夕颜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嘴巴被人紧紧捂着,完完全全就不能呼吸,全身上下发软,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以前的她也曾这样过,被人狠狠的勒着,差点也没了命,不过这次好像不一样,她身上没有力气了,双手又被人摁住,水中的阻力太大,眼看着那人拿着匕首朝自己的胸口袭来,夕颜的眼睛一开始瞪的很大,却始终无法挣扎,过了半晌,慢慢的合上。 “颜颜。”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然后,她笑了,很虚弱的笑容,她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幻觉,这个地方的水这么深,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娘子,你对我好好哦。” “颜颜,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今后我每天从井水上给你打水洗脸,一辈子都这样,你说好不好?说好了,一辈子,可不能反悔。” “这世上,就只有颜颜一个人对我好。” “我等你,记得早点回来。” 很想再见见他,如果她真的命丧于此的话,她很想见他最后一面,再摸摸他的脸,他若是看到自己这个模样,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一定会发疯到充血。 小白,不行,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她要是就这样死了,小白该怎么办? 她不在他身边,那些人又欺负他了该怎么办?谁来保护他? 小白他不是傻子,他有属于自己的力量,要是自己离开,他会发疯的,一定会把那些人通通杀掉,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说不定还会意志消沉,要是落在丽妃他们的手上,不,不可以。 她好不容易原谅了他,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她说过要给他生小小白的,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景帝心里一直有他的,所以才会把自己赐给他为妃,她要是离开了,他就会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了,那个女人一定会轻视他,看不起他的,他夏夜白只属于她莫夕颜一个人,除了她,谁也不准轻视欺负她。 她不能有事,绝对绝对不能有事,夕颜的脑海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着,她一定要活着。 紧闭着眸的蓦然睁开,将这一方漆黑的天地照得通明,夕颜也不知那来的力量,也许人的一辈子,若是有缘的话,总会遇上那样一个人,即便是濒临死亡之境,只要你想到,就会充满了勇气和力量。 眼看着那锋利的匕首就要落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夕颜的身子突然后仰,头用力的与那紧捂着自己嘴巴的人相撞,恰巧对上了那人的眼睛,夕颜的力气,便是身强体壮的男子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即便此刻她身子虚弱,尽管是在水中,那积蓄了全身力量的一碰威力仍然不小。 突来的情况,那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夕颜撞得整个身子后仰,本能的松开了扣住夕颜的右手,夕颜想也不想,使劲的拽开那人的右手,将那捂着自己的手拽开,然后又用嘴巴狠狠的咬住,鲜红的液体慢慢的溢了出来,身后的那人痛的忍不住张大嘴巴,湖水源源不断的灌了进去,不一会就没了声。 另外一个扣住夕颜左手的人见了,游到夕颜的身后,用力的将她的双手扣了进来,身前那人已经游到夕颜的跟前,举起匕首,就要落下,夕颜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双眸蓦然一亮,看着不远处朝着自己游来的身影,银白的面具,几欲喷血的眸,那是支撑她反抗并且活到现在的力量。 她好像看到他了,银白的面具,雪莲盛开,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和她的得一模样,几欲充血。 匕首距离夕颜的胸口就只有十公分不到的距离,夕颜瞪大着眼睛,扭了扭身子,慌忙就要避开,可双手被人扣住,这次那人是吸取了教训的,靠在夕颜身上,将她的双手缠于脑后,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疏,夕颜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意念撑到了现在。 夕颜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剧烈的挣扎着,握着匕首的那人因为自己的伙伴再三死去早就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对着夕颜就刺了过去,因为夕颜的挣扎,并没有刺中胸口,却还是扎在了她的身上。 夏夜白睁眼欲裂,手上的动作越快,那人从夕颜的身上取出匕首,鲜血四处喷溅,将那一小方天地染的鲜红,还想在夕颜的身上补上一刀。 夏夜白身如飞箭,右手取下戴在脸上的面具,扣住夕颜双臂的那人看着夏夜白完好无缺甚至称得上绝世无双的脸庞,手上不由的松了力气,血眸妖娆,他的人已经游到刺中夕颜的那人跟前,拿着匕首的那人只觉得身后冷飕飕的,刚偏过身子,银芒闪过,颈项之处,冷锋划过,顿时鲜血四溅,银白面具之上的雪莲瞬间妖娆。 看着那鲜红的血液,夏夜白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一般,抢过他手上的匕首,另一只手替自己戴上了面具。 夕颜身后那人吓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来了,那通身冰冷的气息,嘴角噙着的笑容,像是地狱来的魔鬼一般,这不是傻王,他根本就是地狱来的恶庵,彻彻底底的恶庵,和这恭王妃一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夕颜的手被松开,整个人像是尸体一般漂浮在水中,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那薄薄的唇,瑟瑟发抖,整个人的身上没有丁点的人气。 那人咽了咽口水,就想要逃跑,夏夜白哪里准,一只手抱住夕颜,另外一只手将那人的腿拽着,狠狠一带,匕首无比精准的落在刺进那人的胸膛,可他却觉得不够,又狠狠地补上了几刀。 夕颜笑着,虚弱的笑容,却又极美,就像是盛开的昙花一般,这真的是夏夜白吗?能见到他真好?肯定是上天听到她心里的呼声了。 夕颜拼尽身上最后一丝力量,提起手,可还没碰触到他的脸,又无力的垂了下去,明亮清澈的眼眸,一点点慢慢的闭上,整个人连那最后一丝人气也没有了。 她的身子好冰,就像是冰块一般,把他的心也冰冻了起来,夏夜白瞪大着眼睛,扣住夕颜的脑门,狠狠的吻了上去,没有半点的情欲。 莫夕颜,你是我的人,要是敢不经过我同意就离开的话,上天入地,天堂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夏夜白游的很快,几乎拼尽了他所有的力量,路上,一群身着羽林军服的人游了过来,看着在深水中那紧紧相拥相吻的两个人,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这,真的是那个傻王吗?冰冷凛冽,满身的杀伐,便是在这深水之中他们也能感觉的到,这是王者的气息,毁天灭地,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 夏夜白的眼角冷冷的瞥过那一群羽林军,见他们上来,用眼神将他们威慑住,那么多的羽林军下来,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颜颜的存在,居然还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全都是一群饭桶,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那个地方就在高台之下,颜颜只有可能掉在那个地方,相思也说了,她不识水性,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却在相反的方向,刚才的那些人穿着的就是羽林军服,果然是一场鸿门盛宴。 夕颜的身子一点点变得冰冷,夏夜白的血液越发的狂躁,不停的叫嚣着,想要杀人,想要杀人。 “红豆,红豆。” 水面上,相思靠在泣不成声的红豆身上,红豆红着眼眶,眼泪掉的飞快,却还是将相思抱在怀中,不停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事情的经过她大概已经知道,这事如何能怪相思姐姐,那好端端的高台,数十年屹立不倒,怎么小姐这一舞就瞬间坍塌了呢?一定是有人故意的,小姐都没能躲开,相思姐姐就更加不能阻止了,不过这样的心情她不是不明白,若换成她,她心里也会自责万分的。 “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红豆自己也是心烦意燥的,冷冷的盯着围在湖畔上的那些人,狠狠的瞪着正中看台的那些正宫娘娘们,看着兰妃脸上得意的笑容,哼了一声。 要是王爷和王妃发生什么意外,她就算是死,也要给王妃报仇。 景帝站在湖畔旁,呆呆的看着平静的湖面,龙颜大怒:“你们这群饭桶,七王爷呢,七王爷呢?要是他有个什么意外,朕就把你们通通都杀了,都杀了。” 明黄的龙袍挥摆,深邃幽冷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这般慌张的景帝,在场谁是见过的,但凡是稍有点眼色的,谁能瞧不出来他对夏夜白的好,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真真切切的关心,没有丁点君臣的顾忌。 今日到场的有哪一个是傻子,便是那些官家的小姐,那也是因为聪慧才被家里挑选出来参加这次盛宴的,皇室之中的内秘又有几个人是清楚的,虽不知皇上为何将七皇子流放,不过现在的失措关切骗不了人。 夏天辰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的笑容真真的是僵硬着的,前后的事情想了一遍,好像明白了过来,又好像有些不明白,不过心里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了,那个将他宠上天的人,心里最在意的却不是他,而是那个傻子,送他出宫,不过只是另类的保护方式而已,而对他的好,又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呢? “咳咳。” 夏明旭望着那波光闪闪的湖面,偶尔会有几个脑袋窜出来,却始终没有他想要看到的人,转身瞥了眼双手撑在岸边的景帝,眼底一暗。 “太子殿下。” 莫云霞轻轻的叫了声,有些失落。 “夜里风大,殿下身子不好,我们先回去吧” 夏明旭紧抿着唇,笑了笑,他却不知,自己放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压的她有些疼,他在紧张。 丽妃直直的站着,看着景帝痛苦的模样,嘴角向上扬起,那像是狠毒得意的,却又显得极尽的疯狂。 跳吧,跳吧,既然那么相爱,就做一对鬼鸳鸯好了,省得在这世上碍眼。 正这样想着,平静的湖面突然水花四溅,夏夜白松开夕颜的唇,甩了甩脸上的水迹,深吸一口气,将夕颜整个人托住,雪兰殿顿时炸开了锅。 “快,快。” 景帝大叫了一声,雪兰殿顿时跳水声不断。 “是王爷,还有王妃。” 红豆满是惊喜,相思快她一步,拉着红豆的手直直往前边冲。 “我们家王爷不让别人碰我们家王妃。” 红豆大吼了一声,并未发现,夕颜经过的地方,一片鲜红。 “竹子,竹子,把王爷拉上来。” 相思转过身,喜极而泣,那些个从旁的太监听了,才回过神,忙去找竹子。 夏天辰、夏明旭等人看着湖面上的那两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静呆在原处,没有上前。 “夜儿,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多的血?” 夏夜白手上抱着夕颜,满身的血,银白面具上,雪莲绽放,散发出森森的寒意,夜风吹来,整个雪兰殿满是浓郁的荷香。 “我想要杀人。” 夏夜白盯着景帝,平静的就和常人说话没什么两样,嗜血的眼眸,迸射出骇人的杀气和寒意。 “王爷,快将王妃放到地上。” 红豆跑到夏夜白跟前,拽着他的手,神色仓促。 夏夜白看了她一眼,没有动作。 “奴婢是不会害王妃的。” 她明白,王爷心里对谁都提着戒心的。 夏夜白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夕颜放在地上。 红豆跪在夕颜跟前,快速的检查了一下夕颜的口鼻,将里边的水草取了出来,伸手放在夕颜的跟前探了探,手放在夕颜胸口的位置,红豆吓得脸色都白了。 红豆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顾不得许多,捏住夕颜的鼻子,托起她的下颌,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夕颜的唇,不停的吹气,捏着夕颜鼻孔的手一点点慢慢的松开。 “你在干什么?” 夏夜白大吼了一声。 红豆仰着头,从夕颜的身上离开:“王爷,这方法是以前王妃教给我的,错不了。” 夏夜白听红豆这样说,跑到她的跟前,将她推开:“我来。” 他学着红豆的模样,不停的给夕颜吹起,在场的其他人早就愣住,莫夕颜是个旱鸭子,在水里这么久,如何还能活的了。 “王妃在水里这么久,应该喝了不少水,王爷对着王妃的胸骨按,不要太用力。” 来回往返,这样持续了半天,夕颜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御医,快传御医。” 景帝看着夏夜白这个模样,完完全全就吓住了,回过神来,忙吩咐着一旁的周强去召御医。 夏夜白心里原就烦躁,见夕颜半天没反应,身上的血液越发的狂躁起来,汇聚到一点,然后整个人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 “王妃受伤了。” 相思最是细心,很快就发现那血渍是夕颜身上的。 “上次国师给的紫心丹不是还有吗?带来了吗?” 红豆现在才想了起来,双手颤抖,忙掏了出来,夏夜白想也不想,直接从红豆的手上将东西抢了过来,放到夕颜的嘴唇,可地上的人一动也不动,如何能服用那东西。 夏夜白看了,低着身子,将那紫心丹含在口中,伸出渗透,送了进去,在场的其他人完全呆住,心底生出了奇怪的想法,这傻王,似乎一点也不傻。 夕颜的身子冰的厉害,浑身上下冒着冷气,这个时候若还是有点知觉,定然是瑟瑟发抖的,可她就是那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夏夜白不停的给夕颜捂着手,放在嘴边不停的吹着气,眼眶湿湿的,也不知是水还是他的眼泪。 “给王妃送过去。” 夏明旭取下身上的外套,递到黄威手上,黄威看了夏明旭一眼,接过外套,走到夏夜白跟前,将衣服披在夕颜身上。 夏夜白拾起衣裳,紧紧的将夕颜包裹住,抱在怀中:“莫夕颜是夏夜白的,夏夜白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你答应过我的,要保护我一辈子,我们都还没有合房,你说过会给我生小小白的,你答应过我的。” 那声音,很轻很轻,却像是撞在人的心尖上一般,凄楚哽咽。 夏夜白的下巴紧紧的贴着夕颜的脸,不停的来回磨蹭:“你不是说要我给你做牛做马吗?我还等着你来折腾我呢,只要你醒过来,我今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再也不往西了。” “王爷。” “王爷。” 红豆、相思齐齐叫了一声,大哭出声。 “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主位之上的兰妃凉凉的道了声,满是开心得意。 夏夜白猛然转过头,看着台上的几个女人,一双眼睛里的火焰像是要把她们都燃烧了一般,就是这几个女人,就是这几个女人害了他的颜颜,他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将夕颜放在地上。 骨子里的血液沸腾的越发厉害,他如风一般的冲到兰妃跟前,伸手掐住了她的颈脖:“就是你害了我的颜颜,就是你,你赔我颜颜,赔我。” 稚嫩的嗓,可手上的动作却半点没有留情,兰妃被他单手提着,脸色苍白,不停的挣扎,快要不能呼吸了。 “高台坍塌,与兰妃何干?你这个傻子在干什么?” 丽妃嗤笑了一声,满是狠毒。 “高台坍塌确实与她无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策划的。” 夏夜白指着巧笑嫣兮的丽妃,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深深的肯定。 掐着兰妃的手用力一甩,只听到哎呦一声,兰妃整个人撞在桌脚,头破血流,立马晕了过去。 “夜儿,不要发疯。” 景帝大喝了一声,这个样子的夏夜白,太过阴森恐怖。 “你居然在水下安排了人。” 在场的人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丽妃,水底下有人,丽妃娘娘一向宽厚仁慈,怎么可能? “哈哈。” 夏夜白仰头大笑了一声,明朗的天空黑云积聚,瞬间将月亮的光华遮掩,强风乍起,万千琉璃宫灯摇曳,天地骤然变色。 “要是我的颜颜有什么事的话,你们全部的人都要死,都得死。” 夏夜白上前,直逼丽妃,丽妃此刻也忍不住慌张起来,他没疯,没疯,但现在的他却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他要是没疯,她的辰儿就会什么都没有了。 一旁的羽林军见了,拿起刀剑,朝着夏夜白的方向砍去。 “我刚好也想要杀人。” 理所当然的口气,完完全全像是个杀人的魔王。 夕颜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完完全全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她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告诉夏夜白,她还是他的,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眼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缝合了一般。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身子轻飘飘的,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踩在云端上一般,四处一片的苍翠,鸟语花香,泉水湍湍,她想要走出去,可就是怎么都走不出去。 “莲儿,你想回去吗?” 夕颜转过身子,四处看了一眼,却没瞧见半个人影,可这声音,她却耳熟的很。 “白凤,不要擅自安排我的命运,我是莫夕颜,莫夕颜该回哪里去?这世上,哪里有夏夜白,哪里就有莫夕颜,放我回去。” “哎。” 那一声叹息轻不可闻,却满是怜惜,夕颜只觉得自己踩在云端上的身子开始旋转了起来,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 “你的手,终有一日会为他染满鲜血。” 就像他一样,一切都是命。 “都给朕住手。” 景帝挡在夏夜白的跟前,大声呵斥。 夏夜白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取下丽妃身上的金簪,突然刺进了她胸口的位置:“刚才他们就是这样对颜颜的。” 动作快如闪电,众人还没有察觉过来,只看到丽妃捂着胸口,瞪大着眼睛,惊恐的盯着夏夜白。 “咳咳。” 底下一片安静,那轻微而又虚弱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夜晚越发的清楚。 红豆、相思看着地上的夕颜,见她的手指动了动,顿时双眼放光。“王爷,王爷,王妃的手动了。” 夏夜白听到声音,忙松开刺在丽妃胸口之上的金簪,飞一般的跑到夕颜的跟前,站在台阶上的羽林军见景帝制止,也不敢轻举妄动。 “颜颜,颜颜。” 夏夜白叫了几声,将夕颜紧紧的抱在怀中。 夕颜笑了笑,声音微弱,这个地方,金碧辉煌,可她却觉得和那深水没什么两样,都让人觉得窒息。 “夏夜白,我们回家。” 夏夜白听了,擦了擦眼泪,像是个破涕为笑的小孩一般,小心的将夕颜抱了起来,笑道:“好,颜颜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回家,这就回去。” 走到一半,夏夜白蓦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指着那一群拿着刀的羽林军:“杀。” 杀字方出,一群身着青衣杀气疼腾腾的人突然冒了出来,鲜血四溅,身后是炼狱的天堂。 “我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银白的面具上一片的冷森,雪莲之上,沾上了一点点鲜红的血迹,嘴角向上扬起,甚是妖娆。 活着的人,总有一日,会比死还要痛苦。 夏夜白低头看着怀中一脸安静的夕颜,瞧了眼抱着夕颜的手,掌心摊开,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辈子,便是为她屠杀万千生灵,死后下那第十九层的炼狱,哪又如何。 她是他的命,谁敢取她性命,杀无赦。 商途官道 107 反扑(终于修成正果鸟) 十年一循环,继大景七年之后,琉璃朝野上下再次迎来了一个多事之秋。 先是礼部尚书之子李建辉奄奄一息,成了活死之人,纨绔五皇子下身被阉割,成了琉璃王朝史上第一个没有命根子的皇子,沦为笑柄。 其二便是当今景帝最宠爱的四皇子,大婚之上,竟惨遭羞辱,给自己的傻子弟弟跪地奉茶,众人唏嘘不已,月余过去,坊间之上的流言已止,一时平静了下来。 其三前几日发生在雪兰殿之事,景帝随时再三严令,不准将此事泄漏出去,不过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日参加兰妃寿宴的人颇多,如何能隐瞒的下去,犹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引起轩然大波,举朝内外,无人不惊。 时隔三年之后,莫夕颜再凭一曲《采莲舞》天下扬名,双巴掌的金莲之上,竟能翩然起舞,琉璃上下,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人来,舞艺冠绝天下,那一首词更让无数风流才子竞相折腰,这天下第一才女,实至名归,琉璃百姓,争相传颂,九天仙女下凡尘,也不过如此。 继夕颜之后,紧随其二的非夏夜白莫属,若非夕颜之前的种种事迹累计了较高的人气,又有那金莲之上的一舞,更与白凤攀上关系,必定无法遮盖夏夜白的锋芒,当然,最惹人争议的还是夏夜白真傻假疯一事,众人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这傻王是真真的傻,过去十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明百姓,甚至是路边的乞儿有哪一个人没在夏夜白的身上动手,谁都没有顾忌他龙子的身份,好几次险些把他活活给打死,众人嬉笑怒骂,嘲讽愚弄,他却毫无知觉,笑脸相迎,但凡是正常人,哪个是能够忍受的,更遑论他还是个皇子,那时也不过小孩而已,如何能懂那么多。 另外一些人则傻王一直是装疯卖傻,这人的潜力无限,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七皇子天资聪慧,打小是所有皇子中最受恩宠的,要不然如何能娶到七王妃这样绝代风华的女人,他以前做的那些,不过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目的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昨日潜伏在雪兰殿的那些青衣人便是证据,若真是傻子,怎么能赢得恭王妃的心。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得到较多支持却甚是离谱的说法,这种传言大多出自一切极端迷信的百姓之口,这恭王妃与国师一般,都是天上派来的仙人,这七王爷原本是被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吓傻了,却被神通广大的恭王妃给治好了,那日身着青裳的人根本就是效忠七王妃的手下。 一时间,流言飞起,离奇荒诞只说,一时充斥了各大茶楼酒肆,当然,这些说法大都是市井之上那些无知百姓的泛泛之谈,为了不过是打发闲暇的时间而已。 当日之事,恭王妃为维护恭王爷的颜面,金莲之上乍现《采莲舞》,恭王爷为了救恭王妃,奋不顾身跳入河中,不惜触犯众怒,成为大街小巷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一时间,不知多少痴男怨女歆羡不已。 当日之事,在场的那些人也不过是说了大概,那些都是人精,皇上再三叮嘱,不准多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能说,心里通透的,哪里是什么事情都敢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百姓知道的。 市井之上围绕这夏夜白和夕颜二人自是流言纷纷,朝堂之上,更是乱作一团,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对着那些百姓是要忌着口些,不过如此大事,按些个官宦小姐,哪里敢瞒着家主,这些可都是关系着身家性命还有他们日后富贵荣华的大事。 但凡是当日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能够猜到的,事无巨细,交代的是清清楚楚,那些个百姓还在猜测,不过朝堂之上那些个精明的,虽未亲眼所见,几个商量了一番,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市井之上的百姓传颂最多的是他们的爱情,而朝堂上的那些人却被折腾的惴惴不安。 朝堂之上的两个派系,无论是以四皇子为首的,还是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的,一片恐慌,尤其是四皇子一派的人,想到那夏夜白竟当着圣上的面,刺杀丽妃娘娘,如此胆大包天,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原来他们最大的敌人竟不是彼此,而是那个最不招人待见的七皇子,他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深宫内院,那样的一群人,居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潜进了进来,越想心里就越觉得惶恐。 无论那些是恭王妃的手下还是七王爷的势力,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的差别,这两个人,若是不除,总归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这些人有不少是朝中的老臣,十年前,皇上爱七皇子如命,从昨日看来,皇上心里最在意的依旧是七皇子,以前做的那些事根本就是幌子,圣心难测,一时间,越发的胆战心惊。 想到雪兰殿那日的腥风血雨,数百羽林军顷刻间被斩杀,血流成河,不知吓晕了多少女眷,这七皇子的手段居然如此毒辣,这十年来,纵然是自己没给他苦头吃,家里的那些个不成器的也没少羞辱,若是将来他登上了大位,如何了得? 三天之后,朝堂上下,从未有过的一致,各位大臣纷纷上书,针对雪兰殿羽林军被杀之事,要求三堂会审恭王爷恭王妃二人,却被景帝当场驳回斥责,无果告终,景帝偏袒之意越显。 朝内朝外,因为雪兰殿之事闹翻了天,翠竹居的这一方天地却是异常安静,门口青裳护卫把守,便是一只苍蝇,也无法飞进来,来往无一个下人,便是相思红豆二人也不在。 许是服用了白凤给的紫心丹,伤口恢复的很好,期间也没有任何发烧的现象,不过这莫夕颜的身体的底子不好,加上又险些溺水,还没出皇城门,便晕了过去,若非萧剑再三保证,夏夜白之前又有了夕颜半月昏迷的经历,怕是早就疯掉,狂躁的带人杀进皇宫了。 直到第三天傍晚,橘黄色的夕阳铺撒了整片天地,夕颜才醒了过来,夏夜白受了一场惊吓,任是莫青莫离萧剑齐齐轮番上阵,让他去休息,都没有作用,硬要呆在她身边守着。 颜颜这个样子,他纵然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 睁眼的那一刹,艳丽的金色洒在脸上,一下子撞进了自己视线,许是昏迷了太久的缘故,眼睛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这样像金沙一般靓丽的颜色,清澈的眼眸只微微露出一小段的缝隙。 微微的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夏夜白紧紧的握住,也不知自己这次是躺了多久,浑身酸酸的,很是难受。 她笑了笑,转过身子,一只趴在床上的夏夜白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床上睁大着眼睛,正大量着他的夕颜,因为劳累和担忧而满是血丝的双眸顿时一亮,嘴角向上扬起,欣喜若狂,他似还有些不敢置信,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最后落在她鼻尖的位置,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掌心之上,他脸上的震惊之色才收敛了不少。 “夏夜白。” 夕颜感觉到他掌心的颤抖,轻轻叫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却将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温柔而又怜惜,心跳的飞快,是他的声音,真真实实的在自己的耳畔萦绕。 “颜颜,你终于醒了。” 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那声音低沉暗哑,给人一种撕扯的感觉。 夕颜笑着眨了眨眼睛,方才坐起的身子被夏夜白抱住,他抱的真的很紧,恨不得把夕颜揉进他身体一般,只有这种紧紧抱在怀中的感觉,才能让他觉得真实,只有这种真实的冰冷温度,才能让他觉得安心,淡淡的香味,似有若无,是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这个女人,他今后再也不放手了。 夕颜任由他抱着,尽管伤口上传来丝丝尖锐的疼痛,可她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任由夏夜白抱着自己,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她知道,他在害怕,她明白,他的恐惧,就像那个时候的自己一般,害怕自己再也瞧不见自己生命中最宝贝的东西。 “都是我不好。” 夏夜白紧紧的抱着夕颜,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 是他不好,他明明知道兰妃生日就只是一个借口,那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主位上的那些人都恨不得她死,他明明知道这些的,他当时就不该离开,如果他没有离开的话,也许她就不会跌进水中,即便是跌进了水里,他若是及时赶到的话,她就不会受伤。 都是因为他不好,如果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个傻瓜的话,她也不会因为自己处处树敌,更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不好,她要是真发生什么意外,都是他害的,他怎么会害她呢?他怎么舍得? 夏夜白越想,抱着夕颜的手颤抖的就越厉害,她不能有事的,不能有事,她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即便是坐拥了天下的夏夜白,那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从来就没有尝过温暖和幸福的滋味,就不会向往,可一旦上了瘾,又被打回原型,他情愿自己不曾尝过。 “小白,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夕颜一边说一边轻拍他的背,她的声音很轻,真的很轻,轻的几乎听不见,可夏夜白却听的清清楚楚,透过耳膜,一直到心里。 “我放不下你。”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那声音甚至是虚弱的,撩拨着的却是他心底最为脆弱的那根神经,就像是一个火球,突然被点燃了一般,瞬间爆炸,他濒临崩溃的情绪也忍不住快要爆炸开来。 因为放不下你,所以,即便是绝境,我也会为自己创造生机,因为放不下你,所以,即便是死,她也会从阎罗殿逃出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莫夕颜。” 夏夜白松开抱住夕颜的手,她放在肩上的手也被自己狠狠的甩开,银白面具上,还残留这点点血迹,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不单单是点燃那么简单,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快要喷发出岩浆的火山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却是冰冷的骇气。 从认识到现在,他好像很少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 现在的他,整个人像是吃了火药一般,那是近乎咆哮的愤怒,那张脸上,堪称是阴沉的,阴沉的骇人,便是连她,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虚,这个样子的他,浑身被一层金色笼罩,全身颤抖,让她觉得心虚又心疼。 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她就是觉得心虚。 “嗯。” 夕颜瞪大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仰头看着满身怒火的夏夜白,很没骨气的低低应了一声。 夏夜白双手紧握成拳,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不过夕颜可以想象,那张被面具掩盖着的脸色,一定相当的难看,是铁青的吗?还是和那双被血浸泡的眼眸一般。 夏夜白低头,看着那个眼神清澈,满脸无辜的小女人,淡淡的金色洒在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他忍不住就想到透明的水晶球,一摔即碎。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夏夜白低咒了一声,看着她扬长的脖子,真有种冲上去,将她掐死的冲动,然后自杀,陪着她一起死,也好过次次这样担惊受怕。 那天在湖中看到她的那一刹,双手被人扣住,嘴巴也被人紧紧捂着,面无人色的她像是浮在了水面上了一般,没有丁点的人气,眼看着那人的匕首就要朝着她胸口的位置刺去,明明只有三米远的距离,隔开却很有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那种心明明在胸膛,却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他真的受够了。 想要发疯,想要杀人,恨不得毁灭整个世界,给她陪葬。 他从来就不是个无私的人,更不喜欢别人和他讨价还价,他觉得她就是他命里的克星。 他喜欢主宰一切,却为她破了例,他喜欢折磨别人,可现在却被这个女人折腾的生不如死。 她到底想要他怎么做?他愿意给她一辈子做牛做马,照顾她,伺候她,但是绝不是每次被她吓得去了半条命。 “没有我的同意,今后你哪里也不许去,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夏夜白蹲着腰,冲到夕颜跟前,紧紧的扣住她手腕的位置,因为愤怒还有狂躁,呼吸有些急促,灼热的气息直直的喷洒在她的脸上,险些将她冰冷的脸颊烧伤。 “小白。” 夕颜依旧仰着头,那声音软软的,真真的就像是别人说的棉花糖一般,苍白的脸,因为疼痛,眉头不由得皱成一团。 “不要这样叫我。” 夏夜白的声音依旧很大,却没了方才的愤怒。 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他知道,她很厉害,没有人能轻易让她吃亏,所以他会离开,这次的事情是个蓄谋已久的意外,防不胜防,可他就是忍不住。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因为自己呢?久这样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众人跟前,任由别人设计一个个的陷阱,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明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傻傻的跳下去,这个傻瓜,这个白痴,这个该死的女人。 “小白,小白,小白。” 夕颜连续叫了好几声,柔柔软软的。 夏夜白支起身子,松开扣住她的手,别过头,不去看她苍白的脸:“要是还有下次,我就亲手把你杀了,然后我自杀。” 与其每次这样担惊受怕,让她死在别人的手上,还不如自己亲手解决。 “知道了。” 夕颜低低应了声,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赤着脚,走到夏夜白跟前,伸手取下他脸上戴着的面具,苍白而又憔悴的脸,长而密的睫毛挂上了晶莹的液体,下巴上还有青色的渣滓,她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垫上脚尖,将他眼角的泪痕温干,那双清澈的眼眸满是心疼怜惜。 “小白,你哭了。” 夏夜白,你知道吗?深水之中,我莫夕颜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满心想着的就只有你,也许我不曾开口对你说过,但是你就是支撑我生命的力量。 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因为我放心不下,放心不下你夏夜白,最后那一刻,我真的好害怕,你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因为听到你的召唤,我才有了反抗的勇气和力量。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就是我命定的缘分,我跨越千年,也许就是为了能够与你相遇,所谓的爱情,是她上辈子从不敢奢望的,双生双世,我莫夕颜何其有幸,能遇上你夏夜白。 “我没有。” 夏夜白应了一声,别扭的转过了脑袋。 “小白。” 夕颜仰着头,轻轻的叫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下巴,清澈的眸底不知何时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泪水顺着眼角,顷刻间将整张脸打湿,她用力的垫着脚尖,双手紧紧的环住夏夜白的颈脖,伸出舌头,轻轻将夏夜白的泪水舔干,一路向下,吻上了夏夜白的唇。 兰妃生辰那日,她一直在水中与那些人挣扎,并不知道上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敢肯定,上边一定不比下面平静,他抱着她,那冰冷的一个杀字,满是恨意,她想阻止,她不希望他的小白和她一样双手沾满了鲜血,可话到嘴边,看着他扬起的下巴,她又生生住了口。 上穷黄泉下碧落,他都必须要跟在她身边,她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她的爱爷是一样,即便是下地狱,她也要夏夜白跟着,有她在身边,她倒是要看看那些牛头马面如何敢欺负他。 “夏夜白,我永远在你身边。” 她依旧垫着脚尖,唇瓣贴着唇瓣,未曾离开。 夏夜白,我在的,我一直都在,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保护着你,我跨越千年,舍弃了一切的东西,也许级是为了能够与你相遇,我怎么舍得就这样轻易离开你。 夏夜白瞪大着眼睛,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她居然主动吻了自己,带着点点的挑逗,这段时间,他被她挑逗的浑身欲火,却在吃与不吃,什么时候吃的问题上,被她吃的紧紧的,吃能看,不能碰,又不能吃,连像以前那样的碰触也成了一种奢侈,更不要说她主动吻自己,即使是做梦,他也不敢想。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因为腰上有伤,这样垫着脚尖的时候,不时有隐隐的疼痛传来,夕颜微微皱着眉头,脸色越发的难看,额头上不时有冷汗传来,紧搂着夏夜白颈项的手颤抖的有些厉害。 夏夜白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魂魄似是被抽离了躯骨,整个人完全愣在了当场,等回过神来以后,他想也不想,右手搂住了夕颜的腰肢,让她整个人踩在自己的脚上,化被动为主动,低头狠狠攫住了她的唇,舌尖滑进她的齿间,拼命似的吻她咬她,像是要把这几次的担惊受怕尽情发泄于这一刻。 心里的怒火还没有消去,他的吻,像极了突袭而来的暴风雨,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是极其的霸道。 过去的十八年,他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她是他生命之中出现的唯一亮色,如果不曾遇上,也许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明白心痛是何感觉,可现在已经遇上了,也深深爱上了,如何还能再放手。 夕颜即便是痛,也丝毫不放开搂着他颈项的手,微微垫着脚尖,热情的回应。 辗转反侧,轻挑慢捻,彼此的双唇酝酿出丝丝的银线,火热而又霸道之极,强势的两方,因为爱而惶恐的两个人,谁也不让。 火花四溅,唇越来越热,气息也越来越急促,染上了情欲。 夕阳清朦,映洒了一地,激烈的火花在相互的碰撞中,慢慢升腾,彼此的吻一点点变的温婉起来,带上了深深的怜惜,浓情蜜意,再是无法分开。 良久,还是夏夜白先分开了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满是霸道:“永远不准离开我。” 坚定的口吻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夕颜搂着他颈项的手越发的紧,挑眉,低笑出声:“那就永远不要松开我的手。” “我只在意你。” 他有自保的能力,即便是为了她,他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她也是一样,即便是为了他,也不该再轻易被那些人激怒。 丢脸,这十年来,他的脸还没丢够吗?他还有什么颜面可言,那些真的都没有关系,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夕颜双眸晶亮,还未等夏夜白反应过来,夕颜的唇已经贴上了夏夜白的唇,火辣的吻,她吮吸着他的舌头,一改方才的青涩,不停地挑逗,温柔的纠缠,夏夜白瞪大着眼睛,浑身颤抖的厉害,一双眼睛雾气蒙蒙,充血的越发厉害,忍不住发出愉悦的声响。 夕颜低低的笑了笑,那声音比之钟鼓之声,不知美妙了多少倍,夏夜白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蓦然想到什么,夏夜白突然偏开了脑袋。 夕颜一愣,仰着头,一双水雾蒙蒙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可怜巴巴的。 “你身上有伤,好好休息。” 夏夜白别过头,几乎不敢看她,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美,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情欲染上了桃花一般的嫣红,嘴唇水润性感,尤其是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他的骨头都快要酥了,他对这个女人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 一直以来,她都是以强势的那一方出现在自己的跟前,照顾他,保护他,这样难得一见的小女人模样更让更让心动不已,要不是顾念着她身上有伤,他早就不管不顾的把她扑倒在床上了,等生米煮成了熟饭,甚至来个小小白的话,他也就不用担心她会突然离开自己了。 夏夜白将夕颜缠着自己的颈项的手拨开,将她抱了起来,平放在床上,双手紧握成拳,弯腰去够被子,就要替她盖上。 “相公。” 夕颜轻叫了一声,对着他发颤的颈项吹了口气,夏夜白的身子顿时怔住,像是雕塑一般,全身上下的血液皆往上涌,一张脸憋的通红,像是胀气了一般。 “不要玩我了。” 他巴巴的瞅着夕颜,满是哀怨。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他被咬的还不是一朝,而是半个月,夕颜身上有伤,他心里如何能不忌。 “夏夜白。” 夕颜轻轻叫了一声,仰着头,这一次,她环着他颈项的手很是用力,直接让他跌在自己身上,闷哼了一声。 她从来就不是个怕痛的人,疼痛,那是她活着的最好证明。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昏迷了几天,也不知道他这几日是如何过得,不过方才那一通怒火,她很清楚的就窥探到他心里的不安还有惶恐,她心疼,真的心疼。 不是不明白的,对他,她一向体谅。 雪兰殿那日,命悬一线,她就一直在想,要是她离开了他该怎么办?她以前过着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今日从来不想明日之事,现在为了他,才费尽心思筹划。 如果那天就那样离开,一定会成为她一生最大的遗憾,既然爱了,又何必顾及那么多,她想和他在一起,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成为永恒,他们能做的不过是珍惜现在而已。 夏夜白也被她弄的快要疯了,他本就是一身欲火,方才不过是因为夕颜身上的伤才极力压抑着,哪里就经受的住夕颜这样的挑逗,这一次,他再没有任何的犹疑,化被动为主动。 夏夜白一只手托起夕颜的后脑,另外一只手将隔在两人中间的被子扯开,细细密密的吻从她的耳垂、脸颊,一路向下,最后落在她锁骨的位置,轻轻的吮吸,然后蹭了蹭。 夕颜的身子原就敏感,这样的瘙痒让她忍不住扬起了下颚,整个人贴得夏夜白越发的紧。 夏夜白的吻继续往下,所经之处,留下了一个个草莓般的印记,直到遇上了阻碍,被迫停了下来,急促的呼吸,像是灼热的岩浆一般,喷洒在夕颜的身上,将她的整个人也完全燃烧了起来。 夏夜白微微仰着头,布满血丝的眼帜热如火,落在自己替夕颜穿戴的衣服上,想也不想,直接扯开了腰带。 除了夕颜,他未有任何伺候别人的经历,女子的衣服素来繁琐,他替夕颜穿戴的衣裳,不过只是简单的在腰间系一根腰带而已,更没有那个耐力替她换上肚兜,如此反而省去了不少气力。 腰带解开,入目便是如雪一般的玉体,左肩处的伤口已经结疤,腰上绑着绷带,这一切,都让他心疼的发疯。 “颜颜。” 他轻叫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禽兽,不过这么久积蓄的欲火,再经过这样的一番折腾后,这个女人是他深深爱着的,这个样子,他如何还能不动情。 诚如她说的那般,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爱他的证明,这身子,比任何人的都要美。 夕颜笑了笑,双眼迷离,伸手就要解开他的衣裳,发燥的狂热瞬间爆发,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染上了如雪一般的情欲,身上扣住了夕颜的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她的欲望,轻俯脑袋,落在她的饱满上。 他知道,她虽然有些偏瘦,不过身材却是极好的,前凸后翘,玲珑有致。 他略有些粗糙的手附上她丰满的傲挺,夕颜的瞳孔蓦然睁大,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点击一般,整个人在他的抚摸下,完全化成了一滩春水,全是上下,没有一点的力气。 完全无法掌控的颤抖,可现在她却不觉得害怕,她相信这个叫夏夜白的男人,甘愿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他。 胸口的茱萸被含住的瞬间,夕颜面色通红,紧咬住唇,却还是忍不住呻 吟出声,这种感觉,夕颜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的体验,那种又是难受却又忍不住想要更多的感觉,让她浑身越发的虚软。 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在她白皙柔滑的肌肤上,在经过那白色的绷带时,夏夜白那沾满疯狂情欲的迷离眼神,近乎膜拜的划过,最后落在她小腹的位置。 “嗯。” 夕颜浑身上下不可遏止的颤抖,发出像小猫一般乖巧的声音,一双明眸睁的大大的,就像是个会发光的水晶球一般,穿过重重的水雾,折射出动人心魄的七彩光芒,忍不住弓起了身子,优美性感的曲线,身上的香味越发的浓郁起来。 这一声轻吟,夏夜白只觉得浑身一酥,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瞬间沸腾了一般,整个人越发的难耐,几乎是用扯的方式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夕颜半眯着眼睛,媚眼如丝,瞧见他胸膛之上一条长长的刀痕,还有箭伤,忍不住一疼,身上的箭伤应是夏天辰所为,那长长的刀痕呢?他从未向她提过。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经是坦陈相见,两人皆是第一次,有的不过是理论的经验。 夕颜瞪大着眼睛,漆黑的瞳仁就只有夏夜白一个人,夏夜白笑了笑,眼底含上了促狭,趁着夕颜不注意,突然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灼热的坚挺上。 夕颜顿时一愣,脸像是被火烧的晚霞一般,就要甩开,却被夏夜白死死的摁住不放,她扬起一双清澈的水眸,紧抿着唇,死死的盯着他,就是不动。 夏夜白唯恐夕颜变卦,也不多做纠缠,能看到她脸红害羞的模样已属难得,他可不做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 夏夜白松开夕颜的手,滑进她光滑的玉腿内侧,夕颜瞪大着眼睛,双手紧紧的拽着床单,直直的盯着夏夜白向上翘起的嘴角。 夏夜白突然低下了头,吻上了夕颜的唇,颀长有力的双腿将她的白嫩的大腿分开,坚挺的灼热在夕颜的私密处缓缓摩擦,方才那种难受而又忍不住想要更多的空虚感再次袭来,紧拽着被单的双手忍不住环上了他的颈项,雾蒙蒙的双眸,晶莹的泪珠落在枕边。 琉璃第一美女,她长得原就是清丽脱俗,染上情欲的她更是美的不可思议,长长的睫毛盈上了晶莹的泪珠,红肿的唇瓣,想到夏明旭还有夏天辰那些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他恨不得把她变小,永远在自己的兜里藏着,再不让其他的男人瞧见。 “夏夜白。” 夕颜难受的扭了扭身子,夏夜白原就抵在她的私密处,此刻她这样一动,整个人越发的燥热起来,那火热的欲望,排山倒海而来。 “颜颜。” 夏夜白急促的呼吸间,眼眸顿时一黯,胀痛难忍,低吼了一声,猛然用力,进入了夕颜的体内,感受到那温润紧致的女体将自己牢牢的包裹住,夏夜白发出满足的唏嘘声。 “啊。” 尖锐的疼痛声响彻整个翠竹居,夏夜白身下的夕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紧咬着唇,潮红的脸色苍白了不少,她看过片子,自然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是很痛的,却没想到会这样痛,全是的骨架好像都散开了一般。 夏夜白何曾听到夕颜这样的尖叫声,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都要碎了,越发的自责,轻轻将夕颜身上的泪痕吻干,满脸无措的看着她。 这些日子,她天天给自己喝的那个十全大补汤,初尝情爱,他怎么可能忍的住嘛?! 低头瞧了眼夕颜腰上的伤口,白色的绷带上隐隐的沁出了点点的红,像是梅花一般,夏夜白不由懊恼,小心翼翼的从夕颜的身上退了出去。 床上的夕颜突然扭了扭身子,腰部瞬间挺起,这更让夏夜白越发的深入。 夏夜白瞪大着眼睛,夕颜雪白修长的双腿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腰肢,刚才虽然很疼,但是她不怕,她就是这样倔强的一个人,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完成,既然决定把自己交给他,即便是疼痛,她也绝对不会退缩。 夕颜的呼吸急促,一双清澈的美眸从未有过的勾魂摄魄,夏夜白如何还能控制住,不过手下的动作却越发的小心起来,知道夕颜慢慢的适应,他才缓缓的动作了起来。 这样的女人,他如何能做到不爱,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放开她的手的。 随着夏夜白的动作,夕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边涌起一股陌生的浪潮,痛苦一点点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将她的意识完全淹没。 驰骋的速度越来越快,娇媚的呻 吟声越发的勾人,今夜的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不管将来会遇上什么困难,他们两个人都会携手与共。 阳光挤下了月亮,穿透层层的云层,晒进宁静安谧的房间。 床上的两个人几乎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同时睁开了眼睛,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皆无任何的尴尬和羞赧之意,好像昨晚的事情合该就是那样的。 “颜颜。” 两人面对面的躺着,夏夜白叫了一声,直着身子,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夏夜白。” 夕颜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吻痕,大叫了一声,一双美眸,恶狠狠的盯着夏夜白。 “你这个禽兽。” 夏夜白没有反驳,从床上站了起来,瞧见雪白床单上嫣红的血迹,嘴角不可遏止的向上扬起:“你在床上躺着,我去打水给你清理一下。” 夕颜动了动身子,眉头不由的皱起:“昨天晚上你就该忍着。” 夏夜白呵呵笑了两声,知道她又要和自己以前一样,胡搅蛮缠一番了,天上掉馅饼,心里的大石算是放下了,正跟人顿觉神清气爽,她即便是要打要骂,他心里也是开心的,也就由着她去了。 虽说昨晚是她几次三番主动,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又喝了那么多的十全大补汤,如何能忍的住,不过她身上有伤,确实不该那样做的。 “是我的错,我去给你打点热水,给你擦擦身子,再换药。” 夕颜见夏夜白态度如此诚恳,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哼了一声,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你给我快点,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毕竟是第一次,饶是她再怎么强悍,心里还是有些害羞了。 夕颜整个人躲进被窝,嘴角上扬,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从今天开始,夏夜白的身上就已经打上了她的标签,真真是她莫夕颜的男人了。 夏夜白小心翼翼的替夕颜擦了身子,换了药,又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裳,昨晚两人亲密了一番,夕颜也没有刻意挑逗,夏夜白的动作顺畅了不少。 “今后注意着身子,不要乱动,我从楼里遣了几个人过来,今后你无论去哪里,都让他们跟着。” 夕颜微抬着头,看着一脸认真地夏夜白,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她轻易怎么会着了别人的道,那日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突然,这兰妃和丽妃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兰妃那是个一根筋通到底的人,断然是不会和丽妃联手的,她哪里想到丽妃会用这种方式向她下手。 不过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 从来琉璃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为他奔波忙碌,他胡搅蛮缠,她虽懊恼,却甘之如饴,不过一个人孤军奋战,累的时候,连个依靠的肩膀都没有,难免心生疲倦,若非她毅力过于常人,恐怕早就倒下。 “夏夜白。” 夕颜笑着,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星眸闪亮,清澈如一汪深潭,隐隐带着泪意,吸引着人的灵魂。 “怎么了?” 夏夜白见她这幅模样,顿时慌了手脚。 “是不是昨晚弄疼你了,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了。” 夕颜擦了擦眼泪,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我只是太高兴了,夏夜白,能认识你,我觉得很幸运。” 下巴微扬,带着说不出的骄傲。 “我莫夕颜不是个不惜命的人,生命只有一次,我从来都很爱惜,若是有人敢对我下毒手的话,我一定会先把她给解决了,但我们都不是普通老百姓,你以前是个傻子,尚且有人不放心,更何况是现在呢?不是我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这个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你看的比你命还要重的。” 夕颜整个人坐在夏夜白的身上,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夏夜白,相信我,我不想成为只在温室成长的琅玕花,以前的我是一颗杂草,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成长的,生命力顽强的杂草,而现在,我要变成一只雄鹰,能陪伴你在九天翱翔,又不会让你有任何顾虑的雄鹰。” 那声音并不是很大,甚至有些轻,却又是那样的坚定和自信。 对,她从来就不是一朵经不起风雪的琅玕,而是雄鹰,不但可以与他一同翱翔,甚至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天地。 “雄鹰要想毫无顾忌的飞翔,也需要有人在身后替她打点一切事情,既然你担心,那就让他们跟在我身边好了。” 夏夜白低头,看着怀中浅笑着的夕颜,心头一动,攫住了她的红唇:“我不能没有你。” 商途官道 108:如果不是莫夕颜,你还能认得我吗 “啊。” “嗯。” “好舒服啊,再用力一点。” 日头高悬,倾洒了一室的暖辉,彼时,夕颜已经用完了早膳,整个人躺在床上,背向上,半眯着眼眸,像是只慵懒的小猫一般 ,不时发出舒服的娇吟,并不宽敞的房间,却是一室的暧昧。 “夏夜白,你今天早上是没吃吗?这点力气给别人挠痒都不够了。” 夕颜侧过身子,半眯着眼睛,迸射出不悦。 “那我用力点。” 夏夜白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个女人,她根本就是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嘛,一大清早的,说自己盐酸背疼,浑身不舒服。 好吧,按摩就按摩,虽然是第一次,不过这个事情还不简单啊,不就是在她身上捏捏嘛,这个有什么难的,可哪里知道这小女人挑剔的要命,不是力度太大,就是像现在这样力气太小,那到底要怎么样嘛,居然还发出那样销魂的叫声来,他是男人诶,还是个喝了半个月十全大补汤,初尝情欲的血气方刚男子。 嫌这嫌那,为什么还叫的那么舒服 ,夏夜白在心底抱怨。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情愿吗?你也不想想是谁把我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好了,不用你弄了,今后也别碰我。” 夕颜哼了一声,转过头,掀开被子,藏进了被窝。 夏夜白一听,顿时了冷汗涔涔,又拿这个说事了,这个女人真的是什么都敢说,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就他夏夜白能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 心底埋怨归埋怨,不过认错的态度确实极好极迅速的。 “没有,我们继续 ,继续。” 夏夜白呵呵笑了两声,掀开夕颜蒙在头上的被子。 “这个力度够不够,会不会重了?” “差不多,背上好痒,你给我挠挠。” 夕颜反手指了指背上的一个位置,声音略有些迷糊,像是快要睡着了一般。 “伤口痂子落了,可能是快要好了,不能挠,我给你揉揉。” 夏夜白将她的手拿开,一只大掌在她的背上不停的轻揉着,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他喜欢她这个样子,爱一个人,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真的没有关系,能宠着她,就是一种幸福,平日里这样强悍聪慧的女人,只有在对着自己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小女人的一面,他很高兴,他从未想过他的生命中会遇上这样一个女人,能过上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 窗外阳光暖暖,屋内一室清明,床上的两人,一坐一躺,温馨宁静,胜过世间万千风中。 “颜颜怕痒吗?” 夏夜白边说,放在夕颜背上的手边不安分的伸到她的胳肢窝下。 有人给自己按摩,夕颜舒服的昏昏欲睡,脑袋一团的浆糊,模模糊糊的,不假思索的回道:“怕痒的女人怕相公的,你看我怕你嘛。” 夏夜白一听,双眸顿时一亮,怕痒的女人怕相公的吗?这说法到有意思,听夕颜这样说,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闪过坏笑。 “我觉得有些时候你还是蛮怕我的。” 夏夜白偷笑了几声,突然袭向了夕颜的胳肢窝,用力的挠了起来。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夕颜突然睁开眼睛,呵呵的笑出了声,左右躲闪,伸手就要去捉夏夜白的手。 其实她也是怕痒的,不过对于那个时候的她而言,这是个秘密,她不是笨蛋,她不会自爆其短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一个连死都必须不怕的人怎么会怕痒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媚娘,她的身子比常人不知迟钝了多少倍,即便是有人和小白那样做了,她也能忍着不笑出声。 不过这莫夕颜的身子敏感, 再加上是当着小白的面,她没有可以去压抑,所以才笑出了声,以前的她,不会哭,也不知道大笑是什么滋味。 “颜颜,我就知道你也是怕我的。” 夏夜白挑了挑眉,得意的笑出声,见夕颜往床内躲,整个人站了起来,直接趴在她的身上,听到她爽朗清脆的笑声,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闪闪发亮,这个小女人居然怕痒。 “夏夜白——哈哈——别闹了。” “别闹——了——” 夕颜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动。 夏夜白微微弓着身子,将夕颜压在身下,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沾染上了晕红的色彩,带着丝丝的情欲,眸光尽是促狭的笑,直直的盯着夕颜,双眸相对,火花四溅。 夕颜一愣,就要推开夏夜白,这段时间,她一直呆在翠竹居,精心养伤,又有夏夜白体贴入微的照顾,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夏夜白现在整个人完全就是被夕颜吃的死死,做梦都想着夕颜早点好,到时候说什么也要吃个够,最好能把那春宫里边的全部都演夕一遍,是以,即便是夕颜提出的要求再无理,他也会二话不说,马上就给他办好的。 十指相扣,紧紧缠绕,夕颜不但没能把夏夜白推开,两人的身子更是紧贴在了一起。 “怦怦。” 安静宁谧的房间,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两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颜颜。” 夏夜白轻轻叫了一声,眸光似水,染上了重重的迷雾,一旦深陷其中,便再也无法自拔,他顾着她身上的伤,那晚以后,就没再碰她,所以她腰酸背疼的,真的与他无关。 夕颜仰着头,一双眼睛愣愣的看着夏夜白的眸,沿着他的高挺的鼻梁,一直延伸到他的唇。 她莫夕颜并非矫情之辈,男欢女爱,鱼水之欢,天经地义,再说了,反正都做了一次,如果还要推托,那不是矫情是什么。 夏夜白俯身,就要吻上她的唇,却被一大煞风景的声音打断。 “公子,相府二夫人来访,现正在大堂等候。” 夏夜白转过身,狠狠的瞪了眼站在阳光底下的齐谡,弓着身子,可那脊梁却挺得笔直笔直的,并未瞧床上一眼,不过这依旧没让他恼火不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些个人,怎么就没一点眼界,不过那人毕竟是颜颜的生母,夏夜白心里愤懑,也只能是生着闷气了。 “还愣着干什么,起来啊。” 夕颜是指点了点他的胸膛,夏夜白哼了一声,单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 “就只有她一个人吗?” 夕颜从床上爬了起来,直接坐在夏夜白的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腰,整个人吊在他身上,吻上了他的嘴角,而后又马上退了回去,眉眼含笑,像是偷腥成功的小猫一般。 站在门口的齐谡,挺直的脊背微微有些僵硬,夕颜淡淡一哂,对着夏夜白挑了挑眉:“动作倒是挺快。” 夏夜白也笑,扣住她的脑袋,发狠的吻了上去,夕颜靠在他的怀中,来回不停的躲闪,就是不让夏夜白亲到,夏夜白偏生就要往她的嘴上凑,两个人嬉闹着,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完全将齐谡当成了空气。 齐谡弓着身子,心里却没有丁点的不悦,他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笑的这样开心,多亏有了夫人,微仰着头,见两个玩的正欢,转身正准备悄然退下,与夏夜白嬉闹的夕颜却突然笑着开了口:“莫言安坐不住了。” 夏夜白伸手将夕颜嘴角的口水擦掉,征询夕颜的意见:“见还是不见?” 夕颜转过身子,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齐谡问道:“就只有她一个人吗?” “就只有夫人的母亲,还带了些上等的药材,说说来府上探望夫人的。” 夕颜笑了笑,不置可否:“把你们在翠竹居的人全部撤了,我身子不便,就不去大堂,让相思红豆亲自把二娘带来翠竹居来。” 让她的贴身丫鬟亲自去,这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了,什么探病,若是以前,她纵然是病死了,也不会有一个宰相府的人会来。 齐谡得了令,没有片刻的迟疑,道了声是,那声音,和他的脊背一般,似永远也不会弯曲。 “既是身子不适,那就吃些日子再见吧。” 若非是颜颜的生母,他早就着人把她打发走了。 “人都来了,见上一面又何妨,我倒是要莫言安那老不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莫夕颜的生母,也不是个东西,对自己的女儿比起陌生人还不如,今日前来,想来是莫言安的意思,是来探虚实的呢?还是准备弃莫云霞莫芸菲两颗棋子,来投靠她呢? 夕颜转身,起身从夏夜白的身上离开,走到门口,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清澈如水的眸子一片的坚定之色。 与其他府邸相比,恭王府算不得大,翠竹居座落在正中位置,从大堂到倚翠楼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雪嫣由相思红豆两个丫鬟引着,直奔翠竹居。 “王妃要是知道夫人亲自来探望她,心里一定十分欢喜。” 因为雪嫣的到来,红豆一双明眸弯弯,似十分开心。 以前,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不过心里却还是很在意夫人的。 相思走在前边,一句话也没说,心里却比红豆通透,倒不是说红豆蠢笨,不过那丫头着实懒得紧,若非事情紧急,她也不远思考。 小姐自大婚那日以后,变了不知多少,若是以前那个小姐,见到二夫人自然欣喜万分,不过现在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小姐若然真的在意,自会亲自去大堂见二夫人,而不是让她与红豆把二夫人带来翠竹居。 雪嫣到了崔竹君的时候,夕颜已经换好了衣裳,发丝披肩,并未刻意梳理,本来嘛,对于这种不速之客,她一向不怎么待见,若非这人是莫夕颜的生母,她现在又占用了莫夕颜的身子,即便她想知道莫言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未必愿意见她。 相思红豆随着雪嫣一同进了翠竹居,瞧着坐在桌上的夕颜,见她一切安好,心底松了口气,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王妃,二夫人来了。” 红豆兴冲冲的,跑到夕颜跟前,站在她的身后,差点激动的上去将她抱住。 相思心里也是激动的,不过到底稳重些,见夕颜对雪嫣的到来没有太大的反应,就知道方才自己猜对了,不过毕竟是夕颜的生母,又是相府出来,礼数自然是不能少。 她笑了笑,瞧了眼站在夕颜身后的红豆,见雪嫣的脸色微微的有些难看,忙弯着腰,搬过椅子:“二夫人,您坐。” 从雪嫣进来到现在,夕颜压根就没有拿睁眼瞧她,手上端着杯子,自顾自的饮茶,明明是冷淡的,不过对于相思的招呼,她也丝毫没有吭声,这也算是尊敬了。 她一直知道她这个二娘是爱极了面子了,又爱争强好胜,明明是个二房,身后又没有靠山,却偏偏什么都喜欢和大夫人争,总希望能一较高下,可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回门当日,小白遭受奇耻大辱,也未见她到大夫人还有莫言安那里闹,还有她小时候被莫芸菲姐妹两欺负的事,就更不要说了,怕是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自己受了丁点的委屈就大哭大闹,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了她却默不吭声,这个自私到只知道自己,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女人。 “二夫人,请用茶。” 相思见雪嫣坐下,又忙着给她泡了茶,双手恭敬奉上。 “还是你的丫鬟懂事知礼些。” 雪嫣接过相思的茶,可那话却是对夕颜说的。 站在夕颜身后的红豆见她这样说,脸上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一下子就染上了乌云,就想是泼了盘冷水一般,瞧着雪嫣的眼神也没有了方才的热情,指桑骂槐,小姐哪里不知礼数了。 相思的脸色也不好看,二夫人刁钻刻薄,对小姐也不好,亏得小姐还把她当成母亲,换成她,这样的慕青不要也罢。 夕颜的手指点了点朱漆色的茶杯,轻抿了口茶,这才将茶杯放下,笑了笑,正眼瞧了雪嫣一眼:“是母亲教导有方。” 这一刻,她真替这那不知何处去的莫夕颜感到悲哀,生在权倾朝野的官宦之家,又是琉璃的第一美人,才华横溢,被全天下的女子艳羡,可谁知道她过着的是怎样如履薄冰的日子。 爹不疼,娘不爱,因为庶出,还有被家里的姐姐压着,却因为太过优秀,而成为了莫言安手上的一颗棋子,终究是棋子一颗,可有可无。 这二夫人怎么说也是她的生生母亲,名为探望,却连装模做样也不愿意了吗?进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责备,她并不知道真正的莫夕颜已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差点死掉,她当真就一点也不在意吗?心里就那么瞧不起自己这个女儿吗?想来大婚那日,她哭哭啼啼,也并非出自真心。 这二夫人一开始并不叫雪嫣,原名邓淑仪,是莫言安的青梅竹马,当时莫言安刚娶了王静怡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官道上正是需要王家多多提携的时候,哪里敢在外边有别的女人,回乡省亲,两人发生了关系,这才有了莫夕颜,莫言安不敢让大夫人知道,王静怡是何人,王家的女人,王家的女人岂会有蠢笨不堪的,很快就知道了这事。 男人三妻四妾并不奇怪,不过是自己丈夫的青梅竹马那就另当别论了,她主动让莫言安娶邓淑仪进门,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是会对莫言安的仕途不利,莫言安一听,那还得了,便让王静怡全权处理此事,这王静怡也是个有手段的,将邓淑仪招进了相府为婢,改名雪嫣,连姓氏都没有的,而夕颜自然就是她勾引醉酒的莫言安才生下的,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许是和个人经历有关,雪嫣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这种冷,可以说的上是没有人气,不过这种没有人气又和夕颜发怒时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冷不同,这种冷,让人厌恶。 在夕颜看来,这是个心性刻薄,什么事情都喜欢钻牛角尖的女人,愤世嫉俗到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她一般,便是对着自己的女儿,也是一样,可她做的也就止于此,只是发些小脾气,却从不思进取。 “你虽是我生的,却未能在我身边长大,看样子是大夫人教导无方了。” 夕颜面色微变,心里对着二夫人越发的讨厌起来,身为母亲,她何曾进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她真以为莫夕颜什么都不懂呢,府上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婆子们也是说的清清楚楚,大夫人两胎都是女儿,这二夫人一心想生个儿子,给莫言安传宗接代的,哪想到最后生出来的竟是个不带把的,一时愤怒,险些把莫夕颜摔死在地上,若非当时接生的婆子接住,恐怕早就死了。 她见她,算是已经给足了面子,她若是自己不知珍惜,继续在她面前横的话,便是那十月怀胎的情分,她也不会顾及半分,她是莫夕颜的亲生母亲,可不是她的,她来王府,可不是她千方百计巴结着的。 雪嫣也不理会夕颜,看了四周一眼:“怎么没见着王爷,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丈母娘,亲自登门,怎么一点礼数也不懂。” 那口气,刻薄的紧,满是斥责,着实让人不喜欢的紧。 “是我让他数去的,不过是一张银白的面具,上次老祖宗的诞辰,母亲还没有看够吗?要是母亲你真有心,回门那几日我们一直就在听雨楼呆着,怎么不见母亲去瞧瞧我们。” 雪嫣本就不擅言语,夕颜的几句话,顿时堵得她哑口无言。 “母亲是丈母娘没错,王爷身份尊贵,哪里有拜见你的道理,便是便见,那也该是相府在正紧的夫人吧。” 夕颜并非有意激怒她,实在是心里气不过,她怎么对以前那个莫夕颜的,她虽不是清清楚楚,不过大概的还是记得的,由着相府的那几个小姐欺负她也就算了,要是碰上她自己心情不好,没少在夕颜身上弄些青紫的伤口,若非这莫夕颜出落的好,自己争气,在相府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好端端的一个女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父母。 夕颜只觉得这个女人可悲,不过她却是一点也不可怜她的,莫言安不是个瞎子,当初的雪嫣一定也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却因为爱郎另娶了她人,性情大变,性格扭曲,才成了今日这幅光景,以前的她在也不可能回去了,所谓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也只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罢了。 不过她可不是莫夕颜,如何会让自己成为一个怨妇的出气筒,莫言安今日让她前来定是要她好声好气的和自己说话的,不过这样的一个女人,对着相府的大夫人尚且气势凌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放低身段。 莫言安那个人,墙头草,两边倒,这样的人,固然好控制,不过这种人就像是在水里游泳抽筋,他也最有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在背后捅你一刀,反正他现在已经夹在夏明旭和夏天辰之间,她何必趟这趟浑水,方才雪嫣说的 那些话,足以证实她今日前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查证夏夜白是真假还是装疯。 “纵然是王爷那又怎么了,你可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雪嫣心里藏着的气何止方才在大堂上瞪了那么久,那日莫言安字东宸府回去以后,便狠狠将她与大夫人训斥了一顿,这些日子以来完全完全将她冷落了,她又气正不知往何处撇,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夕颜,哪里能有不火的。 “二夫人。” 冷硬的声音,含着明显的不悦。 雪嫣瞪大着眼睛,心里越发的来气,猛然站了起来,大有掀桌子的态势。 “你说你十月怀胎生下我,那你可曾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从小到大,你可曾亲吻过莫夕颜的脸颊,可曾抱抱她,说过一句鼓励的话,没有,都没有,当她被莫芸菲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她因为弹琴习舞,浑身遍体鳞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知道她要嫁给七王爷的消息之后,你可曾想莫言安求过情?我与我家网页大婚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若不是看在你十月怀胎的份上,你以为你现在凭什么站在这里?你说你今日是来探望我的,可你刚才做的是什么?指责吗?你凭什么?” 雪嫣咬牙切齿,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整个人突然变得狂躁起来,身后就要去掀桌子:“你这个不孝女。” 夕颜摁住桌子的另外一角,点了点头:“你生下来我没错,但因为我不是男孩,就想要活活把我摔死,若非我福大命大,早就死了,所以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无关,你真当我还是以前那个软弱好欺负的莫夕颜吗?” 她想,莫夕颜的心里总归是有气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埋怨呢?她性子倔强,却未免太过软弱,从不知主动争取。 “二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夕颜忍着心里一巴掌将她拍飞的冲动,耐着性子问道。 若是没有母亲,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偏生她是有母亲的,看着莫云霞,莫芸菲倒在王静怡的怀中撒娇,那个时候的她心里有多羡慕,那现在她就有多恨,她犯不着和这样的一个人计较。 雪嫣听夕颜这样说,才想起今日前来的目的:“老太君想你了,你现在就和我回去一趟,上次东宸府听说你给你父亲脸色看了,马上回去给他赔礼道歉,这事就这样算了。” 那命令的口吻,活像别人欠了她一般,夕颜顿时火冒三丈。 且不谈那老太君是不是真的想她,便是真的想她,那又怎么样了,她就一定刚要回去吗?再说了东宸府那日的事情个,她根本没错,若是时光倒流,她仍然会毫不犹豫那样做的。 “我不回去。” 夕颜想也不想回绝道。 “你说什么?” 雪嫣大喝了一声,双眸冒火。 夕颜冷笑了一声,端起方才相思泡的茶,放在鼻尖闻了闻,舒了口气,浅尝了一口,“东宸府那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今后和宰相府一刀两断,莫言安是我什么人,宰相府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要回去。” 夕颜睁着双眸,清澈无辜。 雪嫣顿时就恼了,指着夕颜:“你想回去得回去,不想回去也得回去,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听我的话,我让你回去就的回去。” 她,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了。 夕颜挑了挑眉,笑了笑,似一点也不生气,“二夫人,这个世界上除了莫言安,没有谁是欠了你的,便是莫言安,你现在这幅模样,还有责怪她的资格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王家有权有势,他娶大夫人,很正常,不过这些年他待你也不算薄,你凭什么衣服愤世嫉俗的模样,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刁钻古怪,疑神疑鬼的,这样的你还会有谁喜欢,我莫夕颜和相府已经一刀两断了,今后要是没什么事,我不希望相府有任何人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一个从来没有尽过母亲职责的人,凭什么在这里颐指气使,真是的, 早知道她这么令人讨厌,刚才她说什么也不会见她了,完完全全破坏了她的好心情,扫兴。 “你乱说,你乱说,言安哥哥是喜欢我的,他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只爱我一个人的,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的,他明明说过这辈子就娶我一个的,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娶王静怡那个女人?王静怡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她长得有我好看吗?有我温柔体贴吗?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 雪嫣像是发了疯一般,指着站在桌对面的夕颜:“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你是个女儿,你要是个男孩不就好了,偏偏是个女儿,一点用也没用,我当初就该把你给摔死,摔死。” 站在夕颜身后的红豆看着近乎发疯的雪嫣,顿时挡在夕颜身前,双手撅起袖子,小姐说的没错,二夫人凭什么指责她,除了在小姐身上撒气,她什么也没为小姐做过,还不如大夫人呢。 “二夫人,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家王妃虽然是女子,不过她哪一点比男人差了,你自己被老爷冷落,关王妃什么事,没给老爷生个儿子,那是你自己的肚皮不争气,也不关王妃的事,我还以为你今日前来是探望王妃的呢,害我白白高兴了一场,你这个样子,老爷喜欢你才怪了。” “红豆,你少说几句。” 相思见雪嫣整个人趴在桌上,一边脸色铁青,一边脸色苍白,气息急促,不由担心,上前喝止住发飙的红豆。 全天下的母亲,哪个不知道疼爱自己的儿女,偏生这二夫人是个冷血无情的,对小姐冷冰冰,她也不喜,不过今日那么多双眼睛可是亲眼瞧见她进了翠竹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败坏了小姐的名声,这是万万不能的。 “二夫人有病呢。” 相思喝止住了红豆,转身走到雪嫣跟前:“二夫人,你别生气,红豆不懂事,乱说话,你别往心上去。” 雪嫣疑神疑鬼的,早就忧患成病,相思这话原是好意,却不想被她理解歪了,她想也不想,恶狠狠地将相思推开,大骂了一声:“我没病,你才有病呢。” 相思像是整个人倒在地上,背撞到椅子,脸色苍白,痛叫出声。 夕颜看着她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心里大概猜出几分,这二夫人怕是长期压抑,脑子有病了,她懒得和一个神经病计较。 “二夫人,这是翠竹居,不是相府,你少在这里发疯。” 红豆正准备继续发飙,却被夕颜拦住,转身走到前边,叫了声:“齐谡。” 夕颜的话刚落,齐谡便走了进来,出现在夕颜跟前,对着夕颜躬身抱拳:“王妃。” 夕颜点了点头:“亲自把她送回相府,也算是尽了我做女儿的一点心意了。” 雪嫣一听,一双眼睛瞪着夕颜,火冒三丈,发了疯一般的就要冲到夕颜跟前:“你这个不孝女,和我一起回相府,和我一起回去,我要让 那个自以为是的贱人瞧瞧我的本事,和我回去,回去。” 雪嫣还没冲上去,就被齐谡给拦住了,齐谡见请的方式无效,强行将她带了出去,雪嫣使劲挣扎,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夕颜,疯狂的笑出了声:“你是我女儿,都一样的,都一样的,将来那个傻子会把你抛弃,然后娶别的女人的,哈哈,娶别的女人。” “王妃,二夫人已经疯了,你别信她的话。” 转过身,瞧了眼还坐在地上的相思,小跑了过去:“相思姐姐,你没事吧。” 相思单手撑着腰,勉强从地上坐了起来,脸色苍白的有些难受,走到夕颜跟前:“王妃。” 夏夜白掀开帘子,从床后出来,走到夕颜身后,双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夕颜转过身,笑了笑,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夏夜白看着门口的方向,若非方才夕颜让他呆在里边,那人又是夕颜的生母,他才不管那人是谁,是男是女,早就冲出来让人将她拖走了 。 “王爷。” 相思微微有些错愕,却又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刚要行礼,却被夕颜制止:“身上受了伤,不要逞强了。” 红豆乍一见到夏夜白,一双眼睛便瞪得大大的,直直的落在他身上,完全不受控制的将他伤心打量了个遍,手和脚完全就不受控制,她走到夏夜白跟前,仰着头,看着带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一双眼睛精光闪闪的,吞了吞口水:“王爷,你是傻子吗?” 相思心里也着实好奇这个问题,不过她个性内敛,自然不会像红豆那样直接问出来,听红豆这样问,一双温婉如水的眸子也巴巴的瞅着夏夜白,似在等待他的答案。 夏夜白呵呵的笑了两声,嘴角上翘,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依旧憨憨的,惹人怜爱,就是不回答。 “王爷不是傻子吗?” 红豆听到外边那些人的依伦,心里着实好奇的很,就像是有人拿着东西在她的心上不停的说,不停挠,痒痒的,实在难受的紧。 王爷不是傻子吗?她其实心里却还是认为王爷很傻的,不过那天王爷在雪兰殿的模样真不像是个傻子,浑身森寒,像是魔鬼。 不过她希望王爷不是傻子,最好比那四皇子还有太子殿下都厉害,这样的话,今后就没有人敢伤害小姐了。 “这个重要吗?” 坐在桌上的夕颜单手撑着下巴,手轻柔额头,淡淡的开了口。 “傻不傻都一样,他是王爷,我就是王妃,我是小姐,他就是姑爷,相思身上受了伤,红豆,你下去给她上点药。” 红豆还想再说些什么,相思却上去拉住了她的手,拽着她离开了,房间里边,只剩下夕颜与夏夜白两个人。 “怎么了?” 夏夜白将夕颜放在额上的手拨开,轻柔她的太阳穴,低声问道。 夕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是因为她最后那句话吗?” 夏夜白蹲在地上,仰着头,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问出了声。 夕颜失神的看着门外的阳光,没有说话。 夕颜失神的看着门外的阳光,没有说话。 “我不是莫言安,这辈子,夏夜白只要莫夕颜一个女人,其他的,谁都不要,你要相信我。” 前面的话说不出的认真,可最后五个字,却隐隐带着哭腔,他不喜欢看到她这模样,私企沉沉的,他的颜颜,该是朝气蓬勃,自信满满的。 “不是。” 夕颜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夏夜白的眸,声音同样坚定,没有丝毫怀疑。 “你不是莫言安,我也不是雪嫣,我更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女人,如果真的是自己喜欢的,那就拼命去争取啊,只要觉得值得,不折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如果那个人已经不值得了,这个样子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放手,疑神疑鬼,怨天由人,给自己画地为牢,到最后,苦的还不是自己 ,我才不会让自己受那样的委屈呢?谁说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我偏偏不,我的小白呢,必须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要不然的话,便是再痛,我也会放手,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你却和莫言安一样将我抛弃,这样的你还值得我莫夕颜继续付出吗?不过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更愿意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夕颜盯着夏夜白,眼神不躲不闪,神采奕奕,自信满满。 夏夜白笑着点了了点,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失望的,那为什么不开心呢?” 夏夜白紧握住她的手,有些不明白,既然她相信自己,又对自己这样自信,为什么还闷闷不乐的。 夕颜紧咬着唇,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夏夜白,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这张脸,不再是莫夕颜了,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夏夜白一时没回过神来,以为她又在和自己开玩笑了,可她神情却是那样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夏夜白,难道你真的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吗?我不是莫夕颜。” 因为不是以前的那个莫夕颜,所以宰相府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不能让他觉得痛心,更不能让她受伤,现在的莫夕颜早就是个曾经被亲情抛弃,狠狠伤害了得人,所谓的亲情,再也无法打动她的心。 眉心突突的跳了几下,不是莫夕颜,那是谁?他也觉得她不是莫夕颜,大婚当日, 莫夕颜因为抗婚,撞柱自尽,醒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体贴入微,处处依着自己,且不谈性格方面的改变,单就是她的行为举止,智谋胆略,还有那神出鬼没的身手,完完全全就不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还有她和白凤,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之前也一直在怀疑,甚至让齐谡特意去调查了一番,却没有任何结果。 夏夜白猛然想到夏天辰大婚那晚白凤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你知道她是谁吗?” “如果有一天莫夕颜不是以前的莫夕颜,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还能一眼就把她认出来吗?就像现在的莫夕颜从来不把夏天成当成夏夜白,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一样?” 难道她真的不是莫夕颜,那她又是谁呢?管她是谁呢? “这个重要吗?我才不管你是谁?” 不管是假疯还是真傻,小白永远都是颜颜的小白,同样的道理,只要莫夕颜是现在的莫夕颜的那一切就够了,那就什么都不重要。 夏夜白说完,突然起身,蹲着身子,攫住了夕颜的唇,狠狠地,没有一点的缝隙。 这个重要吗?她是王妃,他就是王爷;她是小姐,他就是姑爷;她若是个小乞丐,他就跟着她一起要饭,这样还不成吗? 夕颜笑了笑,抱住夏夜白的脑袋,深深的回应,良久,两人的气息紊乱,这才分开。 夏夜白将夕颜抱了起来,平放在床上,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帷幔垂下,大床吱吱作响,微微的晃动,有风吹来 ,帷幔随风而起,窗外的阳光偷窥那满室的旖旎,越发的灿烂。 云雨过后,夏夜白紧紧将夕颜抱在怀中,夕颜嘴角上翘,歪着脑袋,任由他抱着自己。 “不准离开我。” 夏夜白的唇贴着他的耳畔, 低沉的声音,说不出的性感。 “你不放手,我如何离开。” 夕颜顿了顿,继续问道:“能认出我来吗?” 夏夜白凑近她的胸前,头靠在她胸口的位置, 坚定的点了点头:“能认得出来。” 其实那些东西,他真的不是在意的,他挨着的,迷恋着的不过是她对他的好,即便不是这张脸也没有关系。 所以即便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莫夕颜,她也可以像他一样,很快辨认出来,绝对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夕颜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玩弄着他的发丝:“外面都闹翻天了吧。” 夏夜白笑了笑,在她的脸上亲啄了一口:“天塌下来,不是有我给你顶着嘛。” 夕颜恩了一声,依偎在夏夜白胸前的手紧握成拳:“我身子好了差不多了,也该收拾那些人了。” 夏夜白笑了笑,抱着夕颜的手紧了紧,微微有些颤抖:“她们定会生不如死的,放心,我会处理 好的,你累了,休息一下,等下带你去个好地方。 商途官道 109 愿以身家性命相托(小白坦白一切鸟) 艳阳西沉,湛蓝的天空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皓月初升,渐渐露出了一丝属于夜的光亮。 京郊通往皇城怜园的路上,密枝丛生,古木参天,齐谡驾车,夕颜与夏夜白二人坐在马车之内,莫青莫离两兄弟同在车上伺候。 “是去怜园吗?” 夕颜整个人像只小猫一般,慵懒的靠在夏夜白身上,夏夜白的手指温柔的划过她的脸颊,那反着冷光的银白面具折射出温和的暖光。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夏夜白笑了笑,轻轻的弹了弹她的额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是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夕颜点了点头,嘴角上翘,闭上了眼睛。 莫离看了眼靠在夏夜白怀中的夕颜,忙从另一旁取了件斗篷,递到夏夜白的手上。 夏夜白接过斗篷,小新的盖在夕颜身上,面具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满是心疼怜惜。 莫青蹲着身子,靠在莫离的肩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举止温柔的夏夜白:“公子对夫人好好哦。” 说完,低低的笑了两声,似是在为他们现在的幸福高兴。 莫离没有说话,冰山般的眸子落在微闭双眸的夕颜身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千年不化的寒冰渐渐松动,看着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的夏夜白,不时小心的替她将斗篷拉好,脸上露出了尚算勉强的笑容。 夫人为公子付出了那么多,几次三番差点连性命都没有了,公子并非完全无情无义之人,夫人对他如是好,他如何会一点感觉也没有,两人走到结果,也算是历经重重艰辛,公子体念夫人,自然会更加珍惜,真希望他们一直能够这样幸福下去。 夫人也一样,上次雪兰殿一事,公子已为他暴露了身份,朝野上下,除了那些无知的市井百姓,猜测纷纷,那些朝中大臣。稍有些眼色的后宫娘娘,在场的皇子,还有谁是一点异样也没发现的呢?只要不是笨蛋,应该都发现了吧。 莫离掀开帘子,瞧了眼外边的天色,蓦然想到白凤那晚在碧莲池畔说过的话:“三年之内,不要参加皇家任何的狩猎庆典。” 国师大人的话果真是一语成谶,公子夫人难得进宫,这第一次就发生这样的事,早知道他一早就阻止公子和夫人的,今后定然不能让公子和夫人再进宫了。 公子好不容易才得到幸福,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即便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马车一路平稳,到了怜园的时候,夕颜还躺在夏夜白的怀中,双眸微合睡得正是香甜,夏夜白不忍将她叫醒,直接将她抱下了马车。 前脚刚下了马车,怀中的夕颜猛然睁开了眼睛,仰着头,看着夏夜白,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挑了挑眉,低低的笑出了声。 “醒了?” 夏夜白看了她一眼,嘴角上翘,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眼底的怜惜,即便是在这漆黑的夜,也可以瞧得一清二楚。 夕颜点了点头,马车颠簸,她又是个极其警醒的人,他抱着她的动作固然小心,她也不可能一点知觉也没有。 “上次是十里红毯相迎,这次我要这一园之主,纡尊降贵,抱我进去。” 夕颜的身子不安分的动了动,在夏夜白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安静了下来。 “荣幸之至。” 夏夜白笑了笑,紧了紧抱着夕颜的手。 这怜园名义上只是一座园子,园主财大势大,无所不能,在世人的眼里,渐渐的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从外观上看,除了布局精巧些,比起一般的园子大了些,并无其他异处,实际上这里确实别有洞天,机关重重,若是毫无章法的乱闯,要是闯错了地方,任是你武功身手再好,最后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天机楼,暗藏天下,而怜园则是天机楼最重要的一个据点,老窝虽然有些难听,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整座山头,唯有此园傲然挺立,让人忍不住仰视。 夕颜由夏夜白抱着,见他步步谨慎,心里便明白了大概,不过她现在向来是身边有夏夜白,凡事不愁,现在也一样,安心的靠在夏夜白的怀中,不过心却没有放下,闭上眼睛,一步步的感受夏夜白的步子。 “左转向前两步,右跨三步,向前五步,前后方,小走三步。” 夕颜在心底一遍遍的念着,慢慢的记下了夏夜白的步子,直到夏夜白的脚步恢复了正常,夕颜这才睁开了眼睛。 “这个园子里的机关会定时移动的吗?” 夏夜白老实回答:“并非每次都会变动,需要开启机关,你方才都记下我的步子了?” 夕颜点了点头:“记是记住了,不过未必能走得进来,你先放我下来。” 身后的莫青莫离还有齐谡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由得一愣,方才夫人躺在公子的怀中,闭上眼睛,他们以为她在闭目养神,甚至是睡着了,什么事情都没做,没想到却能根据公子的步子找到进来的路线,这夫人,果真不能小觑,当然了,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他们的公子。 夕颜下了地,蓦然想到什么,转过身:“上次碧莲池的那些荷花也是利用机关,所以才在一瞬间绽开的吗?” 身后的几个人听了,面面相觑,莫青更是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这些石头都是死物,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莲花,怎么可能利用机关开启啊。 她生在21世纪的现代,奇门遁甲之术,那些东西她根本用不上,那个时候的她,哪里有时间学习这些没有太多作用的东西,以前的那个莫夕颜也是一样,为了夏天辰那个家伙,每天学习琴棋书画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心思,也因此,对这个,她基本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知,这东西太深奥,她也才会提出那样的问题,这并不奇怪。 “当然不是了,那个是公子-” 莫青刚想解释,夏夜白却突然转过身,面具下的那双黑眸颇具威慑性的瞪了他一眼:“莫青,现在你的嘴巴可是比箫剑还要快了。” 莫青忙捂着嘴,用力的摇了摇了头,真不明白,公子一番苦心,干嘛不让夫人知道啊,要是夫人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感动的,更爱公子,对公子更好的,虽然现在夫人对公子已经很好了。 夕颜瞅了夏夜白一眼,昏暗的灯光下,裸露在外的脸颊带上了羞涩的潮红,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忍着没有笑出了声,这男人,真是有够别扭的。 既然不是利用这些机关,那定然就是他用心准备的,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回去以后她仔细问清楚。 满池荷花盛开,他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啊,她不在王府的那段日子,他定然是每日瞒着相思,跑出来倒弄这些东西了。 夕颜这样想着,也不继续追问了,负手而立,眼前的世界,通体漆黑,除了黑就是黑,即便四处宫灯高悬依然改不了那种让人心惊的颜色来,黑的像是快要滴血了一般,没有上次通往碧莲池那高耸入云的树木,四周甚至连一颗小树苗也没有,屹立在草坪之上的只有那黑色石头打造的狮子,张大嘴巴,像是要把人吞噬了一般,张牙舞爪,狰狞至极,和上次碧莲池所见所闻,如果说上次所见是天堂,那这地方便是地狱,森森的地狱。 “这是什么地方?” 夕颜没有转身,那声音可以说得上是淡淡的,漆黑的夜,将她娇小的身子笼罩,像是 要将她整个人吞噬的卷浪一般。 她站在那里,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通身上下满是冰寒的戒备,就像是随时准备战斗的死士一般,散发出魔鬼一般冰冷嗜血的气息。 纵然是面不改色的莫离见了,也不由得一凛,这种气息,不该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该有的。 “夏夜白,你难道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吗?我不是莫夕颜。” 她这样说过,他之前也不止一次的想过,他的颜颜岂是那个疯女人还有莫言安那个势利小人生得出来的。 从她方才落地的那一刻,浑身上下便散发出冰寒的气息,像是死人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神胆寒之意。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个女子有比男子还有坚韧的毅力,那铁血的手段岂是一朝就会有的。 这个样子的她,他一点也不喜欢。 夏夜白走了过去,从身后将她搂在怀中,紧紧的搂在怀中,扳过夕颜的脑袋,吻了上去,那吻,一开始很狠,像是要把她从那黑不见底的漩涡之中召唤出来的,渐渐的,细细碎碎的,便只剩下心疼和怜惜。 夕颜回过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出了声:“夏夜白,你根本就是在占我便宜。” 夏夜白也笑了,拉起了她的手,退到了一旁:“让他们出来见见你。” 身后的莫青莫离两兄弟听了,忙走上前去,一左一右,用力的敲了敲门。 “咚咚咚。” 一场富有节奏感的三声过后,平地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惊雷一般的脚步声,像是有如潮水一般的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夕颜由夏夜白搂在怀中,看着突然平地出现在自己跟前的黑衣男子,粗略估算了一下,约莫有二三十人。 铺天盖地的黑色席卷而来,当真是要把人给吞噬了一般,面前站着的两排人,面色冷清,双眼肃杀,眼底像是充血了一般,手上握剑,当真是没有一丝人气。 “怎么样?” 夏夜白指着面前的一群人,语气颇有些骄傲,自他离开皇宫之后,至今已有十年的时间,十年了,这些人一直在这漆黑冷森的地方训练,他亲自指导,这些人完全受命于他,忠心耿耿,是他的骄傲。 “有我厉害吗?” 夕颜侧仰着头,看着身后的夏夜白,问出了声,声音不大,眉宇间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口气不小。 那口气,不像是反问,反倒像是在说,他们没我厉害。 “如果是杀手的话,他们定然是不合格的。“ 夕颜松开夏夜白的手,走到那一排人的跟前,嘴角上扬,挑了挑眉,满是挑衅。 那些人听了,看着眼前绝色清丽的女子,娇小的身子,柔软纤细的腰肢,一捏即碎,居然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大话,若非看在公子对她宠爱有加,他们早就冲上前去,。将她的白皙的脖子掐断。 夏夜白没有说话,看着夕颜的背影,这个小女人是不是太自信了,虽然他承认她是很厉害,不过自己十年的心血竟然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夏夜白有些不乐意了。 当然了,若是她一个人真的比这些人都还要厉害的话,他心里也是开心的,这是他的女人,放眼天下,他的女人是最优秀的。 这些个影卫十年来几乎日夜的在此地训练,偶尔也会接到任务出去,对于外界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也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夕颜就是夏夜白的王妃,他们只知道,公子今日是第一次带女人来,这个女人,公子心里必定是十分喜欢的,所以他们才没有与夕颜动手,不过那盯着夕颜的眼神却满是不屑和愤怒。 “你想把他们给我吗?” 夕颜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夏夜白。 夏夜白点了点头,毫不掩饰:“我的就是你的。” 就像她之前对他说的:“我的东西,只要你喜欢,那便是你的,别人的东西,你看上了,即便不是你的,我也会让他变成你的。” 他也是一样,只要是她想的,他就一定会双手捧到她跟前。 自大婚以来,她因为自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夏夜白如何能放得下心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培养了十年,现在就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为颜颜所用,也不枉他十年栽培。 他知道,现在的她有红玉相助,已经开始渐渐发展自己的势力了,这途中,定会有人想尽办法的阻拦,若是有了这些人,她做起事情来也不必像以前那样束手束脚的。 他喜欢看她目中无人,横横的模样,目空一切,嚣张狂妄,那个样子的她最是让他动心的。 “公子。” 那数十个人听了,脸色皆有些难看,却没有出声,这声是站在最前边的那人叫的,满是不甘,夕颜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这几十个人的领头人了。 “怎么办?他们好像不太乐意,我还不愿意收他们呢。” 夕颜指着面前站着的一群人,定定的说道。 其余的人听了,脸上的表情越发冰冷似铁。 夕颜冷笑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言语,走到莫青跟前,一左一右的从他的腰上抽出了两把小飞刀:“你们退后。” 夕颜指了指夏夜白一干人等,走到了正中的位置,神色淡漠,指着面前站着的二十多个同样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伸手指着方才说话的那人:“可以一起上,你和我单打独斗也行,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一起上。” 夕颜挑了挑眉,同样不屑,杀手不是摆酷,那一副臭脸,摆给谁看。 一番话,瞬间让那数十个人齐齐变了脸色,虽然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这一番道理,不过这个女人未免也太大胆了吧,二十多个人一起上,即便是出去执行任务,他们也都是一个人,且没有一次不成功的,这个女人简直找死。 这根本就是对他们的侮辱,绝对的侮辱。 数十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脸色铁青,若不是碍于夏夜白在场,他们早就冲上去将这个女人砍死了,竟然敢轻视他们,无论如何,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身形一动,数十个人顷刻间将夕颜围在了正中,步伐一致,相当整齐,可见其默契十足。 “公子。” 齐谡看着正中一身素衣的夕颜,甚是担忧。 夏夜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相信她,她不是个不惜命的人,既然敢这样说,那必定是有把握的,这些个人都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颜颜是他带来的,他相信他们是有分寸的。 “那就一起上吧。” 冰冷的声音,在漆黑而又寂静的夜里来回飘荡,略有些僵硬机械。 上一刻还是活生生,会说会笑的人,可这一刻,众人却觉得站在正中的是一个手上拿着镰刀,不知疼痛,永远也不会倒下的雕塑一般。 话音未落,夕颜的身形已动,围着她的那些人,除了方才开口说话的那人,其余的人都立在了原地。 长剑出鞘,直接就朝着夕颜胸口的要害袭去,没想到夕颜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那人怔愣了瞬间,刀锋偏转,身前的夕颜穿身而过,直接迎了上去,那人慌忙躲开。 其余的影卫见了,身形跟着移动,数十个人成同一阵营,与夕颜对峙。 黑夜扑朔,银芒乍现,一时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夕颜转过身,冷笑了一声,想也不想朝着那数十个影卫扑了进去,纵然是莫离,也忍不住提了心,夫人此举,无异自杀。 夕颜的动作并不是很快,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常年习武之人,自然是瞧的清清楚楚的,可是当她冲进影卫的时候,只见纤细修长的手指飞扬,银光乍现,快如闪电。 方才聚在一团的影卫突然又分散了开来,将夕颜围在中间,可不待他们动作,夕颜猛然朝着中间的 位置冲了上去,将一首一尾隔开,刀剑从她的身边经过,可她却不躲不闪,不但如此,出手的动作更快,完全晃花了众人的眼。 身如蝴蝶在飞,便是自诩轻功无敌的莫青也忍不住暗自佩服,可夏夜白却知道,夕颜根本就不会什么轻功,只是却不知她的身子为何这样灵活。 等几个人终于看清了场内的局势之时,夕颜的胸口正被方才那为首的黑衣人用剑抵着:“你输了。” 夕颜冷笑了一声,扔下方才从莫青身上取下的飞刀,手指将抵在胸口的 剑锋拨开,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转眼已经回到夏夜白跟前,靠在他的怀中,指尖无聊的拨弄着他的胸口的位置,轻轻的笑出了声:“谁输谁赢了?” 那声音,如银铃一般,颇为愉悦,哪里像是输了的人。 “你赢了。” 夏夜白笑了笑,得意的将夕颜搂在怀中,转身瞧着那些不知所谓的影卫,眉眼一冷:“看看你们的胸口。” 众人不解,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顿时大骇,冷冷的抬头,齐刷刷的看着夕颜。 每一个伤口皆在胸口的位置,每一处都是在要害,而他们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伤口,定然是在她被剑抵着之前。 原来,真的是他们输了,这怎么可能? “既然可以有伙伴与自己一起战斗,为什么要孤军奋战呢?单打独斗,赢了才光彩吗?杀手,是不需要荣誉感的,面子那东西,只会要了你们的命,从一开始,你们就该一起上,掌握主动权,也许死的那个人就不会是你们了。” 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面子是什么东西,值钱吗?能让你在被围追堵截的时候活命吗?既然不能,要那没用的东西做什么?通通都是狗屁。 因为是夏夜白的人,所以她才说这些,如果是别人,早就死在她的手下了,因为她是不允许那些想要害她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夏夜白,他们能把你给杀了吗?” 夕颜突然问出了口。 “这些人都是公子一手调教出来的,当然不能杀了公子了。” 莫青开口道。 夕颜呵呵笑了两声,靠在夏夜白的怀中,双眸危险的眯起:“夏夜白,纵然我本事不如你,我依旧可以把你给杀了。” 夏夜白浑身一颤,把他给杀了,纵然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却还是忍不住的难受,像是有藤蔓一般缠绕,快要窒息了一般。 夕颜夕颜这才松开了放在他腰上的手,走到那群人跟前,朝着其中一个人,狠狠地就是一巴掌。 那人捂着被夕颜扇了一耳光的脸颊,满是愤怒,转身狠狠的瞪着夕颜。 心里叹服是一回事,他一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女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 “杀手对疼痛侮辱都是没有感知的,这一巴掌与刀剑之痛相比,何其轻。” 想当初,她从那个密林出来以后,对外界的一切完全没有任何的感知,冰冷的就像是一具尸体,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杀人还有报仇,她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一个杀人的工具,不过武家从来不缺少杀手,为了将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们开始让她接触人群,足足三年的时间,她才渐渐的有了人气,可才会控制身上的气息。 “别人一激,你就生气,不过是一个巴掌而已,你就无法忍受,这样的你们还是杀手吗?所谓的杀手,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不择手段的完成任务,浑身冰寒,若是隐匿在人群中,我第一眼就可以发现你们的不对劲。” 众人回味着夕颜方才那番话,错愕的看着正中的夕颜,没有方才的嘲讽,更不敢有任何的轻视。 夕颜满意的勾了勾唇,走到领头的那人跟前,突然扯下了她头上的发带,指尖用力的划过她的脸,漆黑的夜晚,墨丝随风飞扬,那人向后退了几步,一双眼睛满是警戒的盯着夕颜:“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娇柔的声音,分明只有女子才有,其余的人盯着自己的领头,不由倒抽了口气。 “很简单,因为我也曾女扮男装,我的丫鬟脸上也上了色。” 夕颜对着那人挥了挥的手指,没有半分的得意。 女子和男子在生理结构上存在很大的不同,常年习武的男子,必定十分的壮硕,偏偏就只有她一个人,个子娇小,而且那张脸也没有男子的粗犷,那双手,哪有男子的手那般小的,还有她方才说话的声音,也未免太假了吧。 “彩云,还不快拜见夫人。” 彩云愣了片刻,失神的瞧了眼站在莫青莫离身前的夏夜白,夏夜白却未曾看她一眼。 “夫人。” 杀手的世界,向来是强者为尊,方才一番下来,众人对夕颜早就是佩服不已,从公子带她来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这是公子的女人,却不知道公子已经大婚,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公子,那些个只知琴棋书画,整日拿着绣花针的千金大小姐,即便是给他们的公子提鞋,也没有资格。 输在公子的女人手上,那也不丢脸。 “流云纺的彩云?” 这么说流云纺也是夏夜白的了,亏得他演技好,穿上自家的衣服还能那样兴奋,相思若是知道,定会以为夏夜白故意刁难。 “我莫夕颜眼里,只有两种人,有利用价值的人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想跟在我身边,可以,那就让我看看你们于我而言有什么用处,我要的是杀手,而不是草包,明白了吗?” 那声音,没有一点的温度,冰冷至极,冷酷至极,残忍至极,却让人不得不信服。 “明白了。” 声音整齐一致,响彻九天,充满了斗志,夕颜满意的点了点头。 “彩云,你今后就跟在颜颜身边,颜颜,她就由你亲自指点。” 夏夜白没有给夕颜任何抗议的机会,纵然还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不过彩云的身手却是极好的,糕点之类的,也是一绝,跟在颜颜身边,可以日夜照顾,这样他也可以放心些。 夕颜原就不准备反对,这彩云的身手是这些人当中最好的,女扮男装,却能得到这么多人的信服,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夏夜白放心不下她,想让这些人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也是一样,也总希望夏夜白的身边有个人照顾保护,如果她自己可以组建一支这样的队伍,小白今后也就不用担心自己了,他的身边也有更多的人可以保护他了。 她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这彩云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彩云,你今后就跟着我吧。” 她可没有看漏她方才看着夏夜白的眼神,如果真的有情敌,放在自己身边是最安全的,不过看的出来,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啊。 “一起进去看看。” 夏夜白拉着夕颜的手,两人一起走了进去,除了之前的莫青莫离齐谡三人,两人的身后多了个彩云。 一行人六个人进去以后,大门在他们的身后关闭。 重重叠叠,夕颜以为上次的怜园所见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这里边更是大的离谱。 一处处看起来并不甚起眼的小门,将一个个地方隔开,房屋错落,纵横交错,处处庭院紧闭,什么也瞧不见。 夕颜由夏夜白拉着,纵然是她过目不忘,也有种置身迷宫的感觉。 “天机楼共分四堂,除了各堂的堂主,平日里几乎没有往来。” 夏夜白正准备继续介绍,却被打断:“四堂?你先不要说,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方才那些人算是一堂,专门负责收钱杀人,天机楼能做到这么大,肯定有专门负责收集各国情报的人,这个肯定也是要独立成为一堂的,至于这第三个嘛,上次那个箫剑的医术不错,制毒和解毒的有吗?还有第四个,应该就是你们天机楼的财政来源了吧。” 夕颜仰着头,嘴唇刚好对着夏夜白下巴的位置,一双眼睛精光闪闪,似在等她的回复,而跟在夕颜身后的那几个人,心里越发的佩服起夕颜来。 “一个也没错。” 夕颜笑了笑,下巴扬起骄傲的弧度:“那是当然。” 当初买下柳家的那块地,就是生了组建自己的力量的心思,要想长期生存和发展,这些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过那药理却是因为那紫心丹,那样的良药,简直就是千金难求啊,要是能批量生产,想要垄断军队的药材生意,那就完完全全不是梦。 “秘杀还有一个分支,里面有专门研习奇门遁甲之术的人。” 越往里走,四周就越宽敞,光线就越亮,最后一行人在一座高大的楼宇前停下,足足有五层楼之高,气势恢宏,给人一种肃穆庄严之感。 “人都到齐了吗?” 夏夜白突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齐谡问道 “各堂的代表都到了。” 夏夜白点了点头,紧了紧夕颜的手,夕颜侧过身子,对他笑了笑,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我的就是你的,他是想把自己这些年来打下的江山与她一同分享。 夕颜与夏夜白走进去的时候,两边已经坐了不少人,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青裳,看见夏夜白走了进来,忙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公子。” 而后又对夕颜抱拳,丝毫没有半点的不敬,夕颜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却不知,这些人与方才那些常年呆在怜园的接受训练的杀手不同,他们长期与外界接触,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自然不是一无所知的,尤其是那些搜索情报的,就更加不用说了。 傻王?公子?也许之前他们还蒙在鼓里,不过雪兰殿的事情发生了以后,这些人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如何还能猜不出来。 之前恭王妃的所作所为,他们也是略有所闻的,这样一个智勇双全的女子,他们心生佩服,早想一见,没想到居然是他们的夫人。 夏夜白点了点头,拉着夕颜,两人在主位上坐下,众人见他们坐下,也跟着坐下。 莫青莫离等人则是站在夕颜和夏夜白的身后。 “箫剑怎么没来?” 夏夜白四下看了一眼,冷声问道,此刻的他与平日里自然是不同的,浑身上下,满是威严,这样的夏夜白夕颜还是第一次见。 夕颜同样坐在上房,靠着椅子的背挺得笔直,底下的那些人平均年龄不过三十,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目光端正,看着夏夜白满是敬意,现在的天机楼,应该是夏夜白与这些人一同打拼出来的吧,这样的眼神,算是对他身边这个戴着银白面具的男子的肯定吧。 傻子又怎么样,他们心里在意的就只有他们的公子。 “堂主大人研究的迷魂丹正在关键时刻,暂时走不开。” 那人抱拳,躬身对夏夜白说道。 “一个都不能少,我之前不是说了吗?”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 那人低着身子吧,不敢再说话。 虽然和箫剑的相处时间不长,不过他的为人夕颜尚算了解,他平日里看起来虽然吊儿郎当的,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不过到了关键时刻,却比谁都还要认真,要不然小白怎么会把天机楼交给他打理。 小白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之所以动怒,大概是因为自己吧,他在为她立威,他不想这楼里有人轻视她。 “既有要事,等等又何妨?若是那迷魂丹大成,今日之事便算了,若是没有成功,在惩罚也不迟。” 虽然她不知道那迷魂丹是什么东西。 既是夕颜开口,夏夜白自然也不反驳,点了点头:“你们-” 正准备让今日前来的堂主上前,让夕颜认识一番,却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 “公子,成功了啊,终于成功了啊。” 夕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来人发丝披散,蓬头垢面的,挡住了整张脸,比街边的乞丐还要不如,若非那熟悉的声音,夕颜险些认不出来,邪魅风流的箫剑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箫剑。” 齐谡大叫了一声,上前捉住兴奋的快要发疯的箫剑,扣住他胡乱挥舞的手。 “公子夫人还有各位堂主都在,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坐在椅子上的各堂堂主见箫剑这副模样,不由抿着唇,笑出了声,可那眼神却没有半分的不敬,眸底甚至是敬重的。 方才起身替箫剑解释的男子见了,狠狠的瞪了眼其他的堂主,跺了跺脚,跑了过去:“堂主,你怎么这个样子就来了?” 一堂之主却形如乞丐,还是代替夏夜白掌楼的人,这模样,也难怪那些人笑话了。 箫剑想也不想挥开齐谡的手,笑着跑到夏夜白跟前:“公子,箫剑不负公子所托,不分昼夜,终于研制出来了。” 箫剑言罢,高兴的继续手舞足蹈,废寝忘食,当如是。 箫剑挥了挥手上的青色的药丸,拨开挡在脸上的黏成一团的发丝,从众位堂主身边经过:“你们可别小瞧了这小小的药丸,我在里面加了七七四十九种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药材,一旦服用,就会精神失常,形如稚儿。” 箫剑笑眯了一双桃花眼眸:“说不定到时候,我让各位堂主去吃屎,你们也会照着做的,哈哈。” 箫剑得意的笑出了声,在场的其他人脸色却是大变,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箫剑手上那指甲大小的青色药丸,眼底流露出惊恐而又期待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人站起来质疑箫剑说的话。 “公子,我厉害吧。” 箫剑献宝一般的凑到夏夜白跟前:“公子,看在我如此忠心耿耿就是为了完成您交代的命令的份上,您就让我和齐谡换个工作吧,我的身手也是很不错的,可以保护好夫人的,要是夫人受了伤,我也可以第一时间给夫人治理。” 场下其他的堂主见了,再也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夕颜的嘴唇也忍不住上扬,这箫剑真是个活宝,不分昼夜研制丹药,居然是为了和齐谡换个工作,她还以为这是他的兴趣呢。 “夫人,你说是吧。” 箫剑走到夕颜跟前,这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彩云,啧啧的叹出了声:“彩云,你怎么这副德行,快点把脸给洗干净了。” 彩云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箫剑哥哥,你现在这模样,彩云姐姐没有嫌弃你就很不错了,你还敢嫌弃她啊。” 莫青指着箫剑,笑出了声。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这是为公子而牺牲。” 箫剑不依不饶,可谓是义正言辞。 “我自有安排,都给我闭嘴。” 箫剑见夏夜白开口,忙用脏兮兮的手捂着嘴,退到了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是什么?” 夕颜夺过夏夜白手上的药丸,拿在跟前,仔细的端详。 迷魂丹,让人产生幻觉,他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夏夜白侧过身子,扣住了夕颜的手:“她们有胆千方百计想置你于死地,我定要她们生不如死。” 阴狠的口吻,配上那上扬的嘴角,越发的让人胆战心惊:“她们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 夕颜将药丸置于掌心,不但没有被夏夜白的这模样给吓到,脸上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有主意了?我要亲自动手。” 她自然明白夏夜白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谁,兰妃丽妃,这两个女人,确实该死,虽然一贯都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将那些想害自己的人于死地,不过亲眼瞧着她们痛苦挣扎的过程,那也是一种享受。 两人似旁若无人,深情凝望,可嘴角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夏夜白拉起夕颜的手,十指相扣,向前走到正中,瞥过两边坐着的数十个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掰开夕颜的手指,递到夕颜的掌心之上。 “原来是被你捡去了,害我好找。” 夕颜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玉,玲珑剔透,独特的莲花图案,散发出妖冶之光,是小白之前送给她的,被夏天辰绑去送给夏骏驰的时候突然掉了,事后她找了好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是被小白给捡到了。 夕颜笑了笑,掌心握紧,将东西塞到了怀中,而坐在两旁的人,一个个却是震惊不已。 夏夜白笑了笑,将她搂在怀中:“这是我的信物,见物如见人,今后你就是这天机楼的主子,谁要是敢违抗你的命令,随你处置。” “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方才还在椅子上坐着的人,顿时明白了一切,纷纷的跪在地上,对着夕颜行礼。 夕颜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只觉得内心一阵澎湃,原来那个时候他就认定了自己。 小白对她的好,从不外露,她觉得自己现在窥探到的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夕颜怔愣的瞬间,夏夜白拉住她的手,半曲着膝盖,同那些人一般,跪在她的跟前,仰着头,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满是真诚:“愿以身家性命相托。” 商途官道 110 敢置我于死地,我就让她们生不如死 金乌落下,月桂东升,夜色快速地弥漫在这一方大地上,璀璨的群星在漆黑的天幕中闪耀,洒下银白的色彩。 夜半时分,正是干坏事的好时机。 皇宫之中,金碧辉煌,宫灯高悬,羽林军来回不间断地巡逻,守卫森严。 夕颜一身黑衣,脚下的步子飞快,灯光若星辰璀璨,娇小的身子在似有若无的光线之中若隐若现,轻如飞燕,黑夜中,那双宛若宝石一般的眼却在不停地扫射着四周,避开周围来往的羽林军,夜风吹来,琉璃宫灯打在屋檐上,砰砰地响,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夏夜白青裳加身,一身轻功出神入化,紧跟在夕颜身后,黑影闪过,犹如一道青烟,神不知鬼不觉。 莫青莫离还有彩云三人尾随,彩云一身黑色劲衣,勾勒出窈窕的曲线身材,绝色的脸上满是淡漠,活脱脱的一个冰美人,莫青莫离则是一身青衣,兄弟二人默契十足,肩上扛着个被装进麻布袋的人,如此浩荡的队伍,那来往的羽林军却无一人发现异常。 一群手执长矛的羽林军经过,夕颜迅速隐藏在朱红的柱子后边,快如闪电,眨眼的瞬间,已与黑夜融为一体,转身,嘴角上扬,对着夏夜白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原本就是个在黑暗里生存和长大的人,杀人于无形,能活到现在,隐匿的本事,堪称一流。 夏夜白回以一笑,嘴角上翘,银白面具下,黑矅石一般的眼眸满是骄傲得意,他的颜颜,果真是好样的,这世间没有任何女子能与她匹敌,这样的她,让他骄傲的同时,更加放心。 暗夜中,一个在地面犹如鬼魅一般的人影闪过,屋顶之上,几个身影如风一般地飘过,悄无声息,如入无人之境。 入夜的雪兰殿,静悄悄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清楚地倒映着皓月的影子,漫天的星辰陨落其中,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坍塌的高台已经重新修建,四处收拾得干干净净,夜里的空气清新,甚至闻不到一丝的血腥,那日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 夕颜伸手碰了碰自己的伤口,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阴狠起来,若非亲身经历过那疼痛,那日的事情真得就像是一场梦,与那湖水一般,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这伤口告诉她,这里边多得是居心叵测的人,多得是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夕颜隐匿于角落,夏夜白也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走到她的跟前,从身后将她抱住,唇凑到她的耳畔:“我在外边等你。” 夕颜点了点头,转过身,吻上他的嘴角:“你可以专做梁上君子,或者去办自己的事情。” 低低的笑声,在寂静的黑夜之中,听得不甚清楚,眨眼的瞬间,那娇小的身子已经没入黑夜,那扑张的身子,就像是一头黑豹。 彩云面无表情地接过莫青莫离扛在肩上的麻布袋,尾随在夕颜身后。 雪兰殿内,青烟缭绕,散发着淡淡的暖香,房间里边并未燃着蜡烛,夜明珠遍布,恍若白昼,轻纱飞扬,如置梦境。 夕颜走了进去,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四处乱瞟,这些年,兰妃深得圣宠,家里也是跟着一起发达的,这墙上悬着的山水画,美人图,哪一个不是真迹墨宝,皇上如何会赏赐这些东西。 此刻的兰妃,正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地抚摸着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看,搔首弄姿,脸上的笑容,有嘴角向上翘起的,有紧抿着唇的,也有捂着嘴笑得开怀的,最后定格在微抿着唇,眉梢上扬。原来,宫里的那些个女人,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则嫌不够的标准笑容是这样练出来的,果然有够无聊。 “兰妃娘娘,别来无恙啊。” 夕颜走到兰妃的身后,头几乎靠在她的肩膀,对着她的耳畔,低低地笑出了声,兰妃看着镜中突然出现的另一个身影,吓得叫出了声,转过身,方才还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满是惊恐:“你怎么进来的?” 那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恐,那如水的眸子,满满的都是不安,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叫人。 夕颜沉默不语,扭转兰妃的身子,让她重新对着镜子,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轻轻地笑了两声,手指着镜子,指着眼圈的位置,轻轻地点了点:“兰妃,你好像老了。” 后宫佳丽三千,只有一个男人,那些个位分低的,盼出头不过是奢望,而这些妃子却不一样,她们可以参加皇宫之中举行的大型庆典活动,每年至少也能见圣上几回,那便是支撑她们度过这无聊生活的动力和信念。 后宫的女人都很注重保养,没有谁是例外,兰妃虽已是三十好几,肌肤却依旧柔滑细腻,白皙如雪,总是一个人对着镜子孤芳自赏,颇为得意。 不过夕颜是什么人,琉璃的第一美女,兰妃的五官也算得上精致,是个柔弱的美女,但要说这脸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夕颜相提并论的,再加上夕颜正值芳华年少,脸上的笑容明媚,无论是紧抿着唇,还是微抿着唇,都别有一番让人心动的风味,那日的《采莲舞》历历在目,这其中的差距,任是个女人,都会觉得恼火吧。 “听说今次后宫有不少新进的佳丽,皇上有多久没来这雪兰殿了?该不会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吧。” 夕颜松开扣住兰妃肩膀的手,得意地笑出了声,向后退了几步,盘着腿,大喇喇地坐在兰妃的床榻之上,无聊地扯着那粉红的帷幔。 兰妃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夕颜,嘴唇哆嗦,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好意思说。” 半晌,兰妃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那日是她的生辰,如果不是她与那傻子捣乱的话,皇上必定是宿在她的雪兰殿的,自那日的事情以后,这都过去好些日子了,皇上再也没来看过她,便是她主动去御书房,也被他拒之门外。 “兰妃娘娘的韶华已逝,若还要继续生气的话,岂不是老得更快。” 夕颜脸上带着笑,似乎一点也不着急,颇有些闲趣地和兰妃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对于这种时时处处想要加害她的女人,无论是口下还是手下她可是都不会留情的。 兰妃气急,蓦然想到什么,大叫道:“来人啊。” “来人啊,有刺客。” “有刺客。” 夕颜双手向后,撑在床上,整个身子后仰,双腿摇晃,悠哉游哉的,眯着眼睛,看着大叫的兰妃。 “喊破了喉咙也没用,兰妃娘娘还是省些力气,别喊了。” 依莫青莫离的鬼魅身手,雪兰殿的这些侍卫应该算不得什么吧。 兰妃叫了好半天,可外边依旧静悄悄的一片,什么声音也没有,更没有任何人进来保护她,兰妃转过身,看着床上微眯着眼睛的夕颜,忍不住想到那晚的血雨腥风,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倒在了椅子上。 夕颜满意地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兰妃娘娘。” 兰妃抬起头,一双水眸左右闪躲,不敢看夕颜的脸,心底却是一片恼火,却怎么也不敢发作。 “进来吧。” 夕颜的话音方落,一身劲装的彩云便走了进来,洗净了脸上的污垢,露出原来的那张脸,许是因为长期接受训练的缘故,她的肌肤,不是一般闺中女子的赛雪肌肤,微微地有些黑,可又不是那种黝黑,只是一点点的黑,透着红,巴掌大的脸,五官是极其精致的,通身的冰冷,别样的风情。 “给她看看。” 夕颜指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兰妃。 彩云走到兰妃的跟前,毫不留情地将肩上扛着的麻布袋扔在了地上,袋里发出一声闷哼。 “嘴巴还堵着呢,这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憋死?” 夕颜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兰妃挑了挑眉,低头,右手的指尖划过掌心的纹路,状似不经意地道。 兰妃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纤细白皙的手颤抖得厉害,半天才解开麻布袋。 “俊儿。” “我的俊儿。” 兰妃看着被五花大绑着的夏俊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心疼地哭出了声。 夏俊驰剧烈地挣扎着,嘴巴里边不时地发出闷哼的声响,兰妃见了,忙将塞在他嘴里的布条松开。 “怎么样了?俊儿,你怎么样了?” 她将夏俊驰抱进怀中,柔弱的脸上,泪珠涟涟。 夕颜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微微有些发酸,这世上,其实是有亲情的,尤其是父子母子之间,要不然怎么会有虎毒不食子一说呢?所以说,她的人生就是个例外,这个例外的人生,注定了她对这种血肉亲情的冷血。 夕颜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彩云站在她的身后,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没有体会过,触动自然也不大。 夏俊驰一句话也不说,任由兰妃抱着,哭了好一会,兰妃才松开了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俊儿,母妃这就给你把绳子解开。” 兰妃一边说一边哭,夕颜看着她这柔弱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心疼不起来,夏俊驰有今日是她一手惯成的,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儿子犯了错,母亲不但不教育,反而处处包庇纵容,景帝后宫佳丽三千,子嗣也是不少,有哪一个像夏俊驰这样的胡作非为,皇家的脸当真是被他给丢尽了,丢皇家的脸就算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动了色心,居然还让别的女人去色诱小白。 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要横行霸道那就继续横行好了,这关她什么事?如果不是他招惹自己,这样的人,即使是动手,她还嫌脏呢。 夕颜嘴角上扬,突然蹲在了地上,嘴角上扬。 此刻的兰妃正用力地将覆盖在他身上的麻布袋扯开,可那麻袋被夏俊驰压着,陈兰香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这种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的千金大小姐如何有那么大的力气。 夏俊驰手上的绳子已经兰妃解开,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蹲在他跟前面带笑容的夕颜,手指放进嘴巴,呵呵地傻笑出声,口水滴滴嗒嗒地流了一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说得是一点不假,狗如何能改掉吃屎的坏习惯,夏俊驰的好色早就渗进了骨子里,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改变不了这种本性。 “我美不美啊?” 娇媚入骨的声音,带着完全蛊惑人心的力量。 夏俊驰的口水流得越发得快,傻傻地点了点头。 “美,美。” 那声音憨憨的,一双核桃眼被烟雾笼罩,哪里还有半点清明。 兰妃正用力地拽着套在夏俊驰身上的麻布袋,急得哭出了声,可奈何手上的力气就是大不了,香汗淋漓,听到那憨憨傻傻的熟悉声音,整个人吓了一大跳,她手上用着力,向后倾的身子跌倒在地上。 她顾不得站起来了,双手扶着地,迅速地爬到夏俊驰的眼前,依旧是那张脸没错,没有半点的伤痕,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兰妃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了地上。 “那是她好看还是我美啊?” 夕颜笑指着坐在对面地上的兰妃。 夏俊驰顺着她的手指,冷冷地转过身。 兰妃原是准备就寝的,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纱衣,发丝披在肩上,方才用了力,发丝凌乱,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脸色煞白,一身的狼狈,如何能与夕颜相提并论。 “丑八怪。” 夏俊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别过头,即使是这憨傻的模样,那双眼睛依旧是色迷迷的,伸手就想要去捉夕颜。 “我的母妃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人。” “丽妃那贱货,哪里有母妃好看了。” “俊儿最爱最爱母妃了。” ‘轰’的一声,兰妃直直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夏俊驰,脑子在一瞬间炸开,那双如水一般的勾人眼眸满是不敢置信,只觉得有人拿着刀,在她的心窝子一下下的乱划,一颗心,被弄得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俊儿,俊儿,我是你的母妃啊,你不是最爱母妃的吗?还说母妃是全天下长得最好看的女人。” 兰妃满是彷徨,整个人趴在夏俊驰身上,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呼天抢地,大哭出声。 “俊儿,我是母妃,我是母妃啊。” 她抱着夏俊驰,一边哭,一边叫,声嘶力竭。 夏俊驰被兰妃压着,整个人不舒服,挣扎了片刻,见她依旧不放开,不由得急了,伸手用力将兰妃从自己身上推开,双手撑着地面,猛然坐了起来,怒气腾腾地指着兰妃,表情甚是阴狠,甚至带着嫌恶:“你这个丑女人,不要碰我。” 兰妃身子娇弱,被夏俊驰这一推,向后跄踉了几步,倒在身后的柱子上,撞得生疼,她哎哟叫了一声,哭得越发大声。 “你是美人,我喜欢美人。” 夏俊驰坐直了身子,撅着嘴巴,朝着夕颜的方向就想要亲过去。 “想亲我可以啊,我念一句,你就跟着我念一句。”夕颜像是哄小孩一般,瞥了眼靠在柱子上的兰妃,清澈的眸,冰冷无情。 “夏俊驰是色魔,猥琐淫荡的色魔。” 兰妃止住了哭声,顾不得所谓的美观,胡乱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看着夕颜,夕颜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夏俊驰想也不想,直接就跟着念道:“夏俊驰是色魔,猥琐淫荡的色魔。” 兰妃看着一双眼睛几乎要贴在夕颜身上的夏俊驰,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碎了,老天啊,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这样惩罚我的儿子。 “三岁偷摸了宫女的屁股,五岁偷爬上侍女的床,七岁调戏父皇的妃子,八岁便上了瓦房,十岁混迹街头称霸,我是禽兽不如的夏俊驰。” 不会的,前日她才看了俊儿,虽然有些暴躁,他还是好好地,脑子还是清醒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一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那个女人,就是个妖女,害了她俊儿的妖女。 “你对俊儿做了些什么?你对我的俊儿做了些什么?” 柔弱的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一般,扑倒在夕颜身上,扯着她的衣裳,大叫出声。 “你这个丑女人,放手,放手。” 夏俊驰冲了上去,不停地打着兰妃,用力地将她从夕颜身上扯开。 “俊儿,我是你的母妃,我是你的母妃啊。” 兰妃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脸上泪痕斑斑,像是个泼妇一般,拍着地面,大哭大叫出声。 如水的眸子充血,愤愤地瞪着夕颜,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杀了夏天辰为俊儿报仇,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不得下手,上次在碧湖之中,她就该死的,为什么没死呢?这样狠毒的女人,她早就该死的,该死啊。 “妖女啊,你这个妖女。” 夕颜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兰妃的跟前蹲下,取出丝帕,递给她,可兰妃哪里领情,想也不想,拿在手上的丝帕顿时成了碎片。 “兰妃娘娘你觉得自己有责怪我的资格吗?我与我家王爷大婚之时,五皇子让人撒泼,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今后的日子安稳些,我忍了,也没找夏俊驰算账。” 夕颜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慧春坊之事,兰妃娘娘早有耳闻,五皇子是亲眼瞧见过我的手段的,可他居然色心不改,把我家王爷绑去那烟花之所,想要趁机逼迫我与其苟合,你说这样的人我该不该留,我能不能留呢?” 兰妃抬着头,一双眼睛愤愤地盯着夕颜,吼出了声:“你们给的惩罚还不够吗?可怜我的俊儿,命根子都没了。” 前面那一句是吼出来的,可到了最后,却是一边说一边哽咽,眼泪簌簌,掉得越发得快。 “那件事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把五皇子吊在东城门之上,小惩大诫而已,谁让他往日那么下流,见着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就上门去抢,想让他成为阉人的不知有多少,他下场如此,那完全就是顺应天命,兰妃娘娘觉得呢?” 夜明珠光华璀璨,照在那张泪珠涟涟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狰狞,兰妃从地上站了起来,拽着夕颜的衣裳:“你到底对俊儿做了些什么,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我求求你放过他吧。” 兰妃抱着夕颜的大腿哭出了声。 “放过他?” 夕颜冷笑了一声,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腿上的兰妃,并没有将她踢开,也许真得是她的命不够好吧,如果,如果当初她的妈妈能有兰妃一半这么好,也许今日的她就不会这样冷心寡情,铁石心肠。 至于夏俊驰,她没放过他吗?可他自己珍惜机会了吗?她现在背上的伤口还在痒呢,额头上的伤口对着镜子,若是仔细瞧得话,还可以看到一条条的裂痕,若不是那些人及时赶到,便是她心智坚定,也早就死在他暴戾的手段下了。 纵然她现在放过夏俊驰,兰妃就会放过她了吗?现在的她不能在夏天辰头上动手,那她就是好欺负的吗?她莫夕颜是那种会任由别人随意欺负的人吗? “兰妃娘娘。” 夕颜叫了声,蹲着身子,将她放在自己衣摆上的手掰开:“我对五皇子可是很好的。” 兰妃使劲地摇了摇头,眼泪洒在夕颜的衣襟上,手怎么也不松开,一直坐在地上的夏俊驰蹲着身子,快速地爬了过来,将兰妃放在夕颜身上的手用力挥开:“丑八怪,你给我放手。” 兰妃不察,整个人倒在地上,看着自己被夏俊驰毫不留情挥开的手,捂着脸,痛哭出声。 “美人,你说过我学你说话,你就和我亲亲的。” 夏俊驰拽着夕颜的衣袖,仰着头,嘴唇撅得老高,不停地喷着口水。 夕颜转过身,微微低着身子,看着满是殷切的夏俊驰,兰妃闻言,失声痛哭。 明明都是傻子,怎么相差就那么大了,小白扮傻的时候,她自是无比的怜爱,可这夏俊驰,看着那双色迷迷的核桃眼,想到他方才的所作所为,夕颜便觉得一阵的厌恶。 一个人好色已经到了忘了本的地步,这夏俊驰,已经无药可救了,也就只有兰妃自讨苦吃,还把他当成宝贝一般地供着。 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夏俊驰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还有兰妃长期的宠溺,怪她?简直笑话,从小到大,便是手染鲜血,她也未曾主动招惹过别人。 夕颜瞅了兰妃一眼,笑着蹲下了身子:“夏俊驰,你连自己的母妃都不认得了吗?” 夏俊驰看了地上的兰妃一眼,眉宇间带着戾气,对着兰妃哼了一声:“她就是母妃吗?” 兰妃抬头,双手捂着胸口,不停地点了点头:“对呀,俊儿,我就是母妃,你的母妃啊。” 夏俊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使劲地摇了摇头:“这么丑的母妃,我才不要。” 说完,拉着夕颜的衣袖,撒娇道:“你长得好看,我要你做我的母妃,你做我的母妃好不好?” 夕颜不知兰妃听到这句话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她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很难过的,夏俊驰是她的至亲,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他在她心中的重量,即便是景帝,那也是比不上的。 她的心里一定是撕心裂肺的,那种感觉,比起那晚小白抱着昏迷时的她的那种滋味,应当是一样的。 好了伤痕忘了疼,她就是要让她再次温故一下这种疼痛,在这世上,能伤害自己的人往往是至亲的人。 “母妃只有一个,你认我做了母妃,她怎么办?” 夕颜看着坐在地上,几乎石化了的兰妃。 夏俊驰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答道:“那我不要她好了。” “母妃,母妃,你长得真好看。” 兰妃整个人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灵魂像是抽离了身子,整个人像是没了知觉一般,方才是心在滴血,而现在,她却觉得心好像都没了一般。 夕颜笑了笑,蹲在了地上,将套在夏俊驰身上的麻袋取了下来,却并未解开他绑在脚上的绳子,盯着夏俊驰的眼睛闪闪发亮:“我长得不好看,这里边有好多好多好好看的女人,你想不想看?” 夏俊驰仰着头,思考了片刻,似有些不敢相信:“比母妃还要好看吗?” 夕颜点了点头:“当然了,美得就像天上的仙女。” 夏俊驰吞了吞口水,使劲地点了点头:“想看想看。” “彩云。” 夕颜叫了一声,一直站在身后的彩云弯腰走到她跟前,态度恭敬:“夫人。” 夕颜起身,指着地上的夏俊驰:“绳子解了,送到白露宫去。” 彩云机械地道了声是,将夏俊驰脚上的绳子解开,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边走,夏俊驰看着夕颜似有些不甘愿。 “那里的美人等着你呢,乖儿子,你快点去吧。” 夕颜抿着唇,大笑出声,狂妄邪肆,极尽的嚣张。 一直坐在地上的兰妃看着夏俊驰的身影,这才回过神来,疯一般的站了起来,冲了出去:“俊儿,俊儿。” 可任由她怎么叫,夏俊驰也没有回头。 兰妃转过身,冲回了房间:“你这个妖女,白露宫,你是想害死我的俊儿吗?” 边说边发疯一般朝着夕颜扑了过去,像只完全没有理智的野兽一般。 夕颜灵活地躲开她的攻击,看着她的眼眸依旧冰冷:“兰妃娘娘还要再推卸责任吗?五皇子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就是您一手造成的。” 张开双手的兰妃突然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夕颜,使劲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会害死我的俊儿呢?” “不是我。” “不是我。” 兰妃不停地摇着头,自言自语,半晌,突然指着夕颜,大叫了一声:“是你。” 夕颜任由她指着自己,清澈如水的眼眸闪过一丝嘲弄,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如果她不是一味宠溺五皇子,将他惯坏的话,现在的夏俊驰定然和其他皇子一样,还是过着舒坦平和的日子。 她莫夕颜,即使是为了夏夜白,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更不会担那些虚有的罪名。 “我要为我的俊儿报仇,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兰妃自言自语,慌慌张张的,不知在找些什么。 夕颜见她精神溃散,伤心欲绝,目的已经达到,转身准备离开。 兰妃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把剪子,朝着夕颜冲了过来,眼看着那锋利的剪子就要刺上自己的背,夕颜冷笑了一声,灵活地闪开,兰妃扑了个空,整个人跌倒在门槛上,手上的剪子刺在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顿时鲜血直流。 夕颜转过身子,看着她鲜血直流的左手,蹲在地上,面无表情。 “兰妃娘娘,这个世界没有谁是该死,也没有谁是不该死的,不过是弱肉强食而已,您不是最清楚吗?” 兰妃忍着疼痛,抬头,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满是仇恨,声音却有些虚弱:“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夕颜眉眼弯弯,笑出了声:“想置我于死地,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为什么要这样做?” 夕颜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往前走了两步,白凤从天而降,依旧是一身的白衣,清瘦脸颊,淡淡地瞥了夕颜一眼,而后视线落在夕颜身后的兰妃身上,皓月当空,灯光璀璨,那双眼眸,无波无绪,悲天悯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人姿态。 “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夕颜昂着头,冷冷地与白凤对峙,她讨厌白凤,讨厌他这幅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姿态,她早就是掉进地狱的恶魔,不需要任何的救赎,而现在,她身处这样的魔窟,心甘情愿。 “国师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俊儿吧,我求求你了。” 兰妃伸出尚未受伤的右手,一双眼睛满是殷切地盯着白凤,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我不是她,不需要你的帮忙。” 言罢,夕颜从他的身边经过,却被白凤拉住,她用力地挣扎,却没想到白凤的力气这么大,怎么都挣脱不了。 “你干什么?” 夕颜愤愤地转过身,恰恰对上那双足以包容世间万物的瞳仁,不由愣住,这真得是白凤吗?她怎么在他的眼底读出了忧伤,甚至是恳求? 是她看错了吗?夕颜眨了眨眼睛,再看的时候,那双眸子又满是悲悯。 “国师大人,我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放手。” 冷硬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坚定,她不喜欢白凤,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甚至是排斥,可是她却见不得他伤心难过,她想,她真得是疯了。 “国师大人有那么多的时间还是去关心那些需要你关心的人吧,我不需要。” 夕颜不动,只是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白凤紧扣着自己的手。 皓月被乌云遮掩,璀璨的灯光下,那一身白衣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像是要把那一身黑衣的影子覆盖了一般,随着夜间的风一同晃动。 半晌,白凤叹了口气,几不可闻,一贯温和均匀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紊乱,修长的手指一个个慢慢地松开,低头看着屋檐下那一排排明亮的宫灯,波澜不惊的眼眸染上了如深秋清晨一般的浓雾,怎么都无法消散开来。 “我的莲儿不见了。” 他似喃喃自语,那口气,在这夏日的夜间,竟莫名地染上了悲伤和苍凉。 “怎么会不见呢?” 夕颜抬首,看着他的视线怎么也无法移开,脑子一片混乱,像是要炸开了一般,模模糊糊的影像,快速地从自己的脑海跳过,她想捉住,却怎么也捉不住,想要撩开那重重的迷雾,到最后却把自己也绕进去一般。 她凝视着白凤的脸,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脚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怎么都动不了,心乱如麻,急得她脸色都白了。 “还是那个急脾气。” 白凤突然转过身,笑了笑,伸手将夕颜额头上的汗珠擦干,被迷雾缭绕的眼眸满是痛惜。 “白凤。” 夕颜大叫了一声,挥开了他的手,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白凤,你到底是谁?” 夕颜吼出了声,想要挥开白凤的手,却被他紧紧扣住,白凤凑近,那双无波无绪的眼眸染上了点点的焦躁:“你没有对不起他,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再伤人了好不好?” 夕颜瞪大了眼睛,身后的兰妃亦然,这个样子的白凤,她们从未见过,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人国师吗? 白凤整个人靠在夕颜的肩上,气息紊乱,似是十分虚弱,夕颜不由得担心起来:“白凤,你怎么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手上的力气大了些:“白凤,你别在我跟前装死。” 白凤笑了两声,低低的声响,恰若清风朗月一般,让人浑身舒畅,起身的瞬间,脸上再无一丝狼狈。 “凡事要留有余地,切不可做得太绝。” 夕颜见他脸色不太好,刚想开口让他不要管自己的事情,却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国师大人倒是说说,我们哪里绝了?” 夏夜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夕颜的身后,挥开白凤放在夕颜肩上的手,将夕颜紧紧地搂在怀中,占有性十足。 “夏夜白。” 兰妃叫了一声,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 “你不是傻子?” 她躺在地上,右手勉强撑起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夏夜白冷冷地瞥了兰妃一眼,转身看着白凤:“这世上,谁要是敢伤害颜颜,我定让她生不如死。” 白凤叹了口气,悠悠地转过身:“你离开了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夕颜浑身一颤,看着白凤,心跳得飞快,小白离开,他这是什么意思。 白凤已经走到兰妃跟前蹲下,托起她的手:“兰妃娘娘,得罪了。” 夕颜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甚是烦躁:“多管闲事。” 夕颜哼了一声,眸光闪过焦虑,与夏夜白的十指相扣:“我们走。” 白凤乱讲,小白他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的,永远都不会的。 两人刚出了雪兰殿,便瞧见一大群手持宝剑的人往白露宫的方向赶,寂静无声的皇宫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了起来。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怀中,整个身子向后倾斜,仰头看着他,眉眼间满是笑意:“是不是白露宫遭采花贼了?” 夏夜白放在夕颜腰上的手紧了紧,将她带在自己的怀中,低低地笑出了声:“还是没有命根的采花贼。” “你刚才是去见那个人了吗?” 夏夜白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处理得不错,我看了还算解气,至于丽妃那个女人,颜颜你好好看着,总有一日,我会让她比今日的兰妃还要惨。” 言罢,夏夜白突然抱起了怀中的夕颜,屋檐之上,一青一黑两道身影,朝前宫外的方向离去。 商途官道 111 颜颜,你嫌弃我吗? 园子的小池塘上,荷花开了谢,谢了又开,瓣瓣的荷花与池塘的泥土融为了一体。 叶子尚在枝头,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半绿半黄的叶子在空中飘飞,最后落在地上,或是池塘中,转眼秋天,虽没有满目的枯黄,却在夕阳下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红玉阁内,长长的案台上,摆满了各类的账目,大大小小的像是小山丘一般,比起各地上书给皇上的奏折也少不了多少,夕颜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靠在案桌上,另外一只手拿着毛笔,低着头,不知在批注些什么。 对面,红玉依旧是一身单薄的红衣,雪白的膝盖裸露在外,眉梢一挑,微微一笑,便是倾国倾城之色,撩人心弦。 “琉璃上下一百零八个道州县,其中四十二处有我们设立的分店据点,大部分位于边境之地,单就与南方接轨的云州就有流出分店,其中与匈奴最近的株洲分店最多,除了经营药材米铺生意,半年前,我们又开立了酒楼茶肆,赌坊妓院,现有三十三家,株洲的大小十七处仓库已满,今年的气候好,定然也是可以有不错的收成的,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建立属于我们颜梦楼的仓库,这样的话储存粮食药材也方便些,一旦发生动乱,调配会方便讦多。” 夕颜听得认真,却并未抬头,手上的动作未停,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账簿上的数据:“马场呢?我们在株洲现在有几处马场?目前为止,有多少战马了?比之匈奴如何?” “千匹战马,都是良驹,若是上战场的话,肯定不会比匈奴的差。” 虽然未曾亲自去勘察过,红玉的眉宇间却是自信满满,一双狐媚眼流光溢彩,越发的勾人心魄。 夕颜点了点头,恩了一声,这才抬头,背靠在椅子上,纤细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在椅子上敲出节奏,眉头皱起,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颜颜是在考虑什么,莫不是担心那战马派不上用场不成?到时候若真的不行,大不了就让我们的人假扮成琉璃的士兵好了,一把火烧了匈奴的粮仓,这匈奴要是有了借口,不起战事都难。” 红玉一只手拿着一本小小的蓝色的册子,低着头,吹了吹自己的指甲,好像派人烧敌人的粮仓就像吹这之家一般,易如反掌。 夕颜陡然睁开了眼睛:“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商人,怎么能说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呢?去年年关,匈奴骚扰边境,抢去无数株洲百姓的牛羊,还有数千担的粮食,俘虏了成千的琉璃百姓,是战是和,朝堂之上,左右两派早就势同水火,既然我下了本钱,就必定不会让自己血本无归,不但不会血本无归,我还要大赚一笔。” 夕颜扬了扬手上的毛笔,挑了挑眉。 红玉看着神采奕奕的模样,啧啧了两声:“还说自己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商人,我看你根本就是强盗一个。” 红玉抬头,给了夕颜一个颇为轻蔑的眼神。 夕颜笑了两声,重新趴在桌子上,快速将方才看过的账目翻阅了一遍:“和平年代,还是赌坊和青楼最赚钱啊,我们现在比之柳家如何?” 红玉看着夕颜一副财迷模样,毫不客气的将自己手上用于汇报的小册子扔到夕颜的跟前,整个身子凑了过去,轻轻的敲了敲夕颜的脑袋:“当然是相差甚远了。” 红玉倾身,用身子将那些账目挡住,托起夕颜的下巴:“柳家世代经商,少说也有上百年了吧,这才成为了皇城第一家,天下首富,我们这才多久,不过两年而已,如果不是有夏夜白那家伙精密的情报网给我们提供信息还有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纵然是五年的时间,我们也别想做到现在这么大,当然了,最最重要的还是我的执行能力够强。” 夕颜正了正眉色,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盯着满脸笑容的红玉点了点头:“对,都是红玉的功劳,要是没有红玉,就没有颜梦楼的今天。” 夕颜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态度诚恳,语气真挚。 这话说的一点不假,两年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与小白呆在一起,春天踏青,夏天赏荷,秋日品菊,冬日的话,条件允讦,她就抱着夏夜白这个大暖炉整日整日的在床上呆着。 每月红玉会定时向她汇报主要的业绩,她主要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出出主意,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红玉亲自动手,以前的她呆在倚翠楼养尊处优,而现在的她八面玲珑,将一切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让她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她感激红玉,心里是真的感激,这不是王府,什么事情都有了固定的秩序,商场如战场,风云诡谲,对自己想办得事情,她是真真的用了心,也许真的就像红玉说的,这辈子她是来报恩的,可是再深得恩情,她能为自己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她心疼她,只要一看到她皱眉的模样,她就觉得心酸,可是对着自己的红玉扬起的似乎永远只有明媚勾人的笑脸。 “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红玉托着夕颜的下巴,精致勾人的狐媚眼,波光滟潋,勾人心魄。 夕颜仰着头,嘴角上翘,也不逃避,任由她托着自己的下巴,直直的与她对视,璀璨晶亮的眸带上了点点的暗色。 “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么个没意思的人?” 红玉叹了口气,不以为然的松开了放在夕颜下巴的手,直起了身子,坐在案台上:“前日彩云飞鸽传书,你交代的任务,她已经全部完成,你随时可以检查。” 夕颜将手中的毛笔随意的扔在桌上:“我检查?” 夕颜挑眉,捶了摆手:“告诉她,和以前一样,勤加练习,不准有任何的懈怠,自然会有用得上她们的地方,如果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死了,这种人,不要说是花了我两年的心血,即便是十年八年的心血,我也一点也不会觉得心疼,我可不要一群废物。” 红玉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夕颜乌黑的发丝,点了点头:“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的。” “原来颜颜那么想超越柳家啊,我好像辜负你的期望了,不过我们现在虽然没有柳家的财力,但是我们有通往全国各地的商队,从皇城到株洲,云州,柳州的秘密渠道,这些柳家肯定也没有,准确无误的信息渠道,再过几年,超越柳家,皇城第一,不再话下,颜颜的梦想就可以达成了,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最后一句话,伴随着悠悠的叹息,轻不可闻。 “柳家和夏天辰关系密切,我怎么能比敌人的伙伴弱?我不是常说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要是我掌控了琉璃的经济命脉,今后无论谁当上皇帝,在我跟前都要客客气气的,谁敢对我不客气,我就把他的国家给毁了,当然了,谁要是敢碰红玉,说红玉的坏话,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原来颜颜心里有我的啊。” 红玉看着夕颜,精致的狐媚眼带着淡淡的满足。 “那我要好好努力才行,株洲的粮仓已经选好了地址,我让他们尽早动工。” 夕颜头重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眉头微微的皱起:“暂时不要,这两年,我们的势力发展的太快了,方才我扫了一下账目,这几月虽然盈利不少,却有停滞不前的迹象,修建仓库,动作太大,既然琉璃上下的重要州道都有了我们的据点,暂时就不要有大动作了,尤其是株洲那边,听人说,匈奴那边一直有所防备,而且他们一直未和我们互市,我们的东西再好,也打入不了匈奴的内部,若是做得再大些,当地的商人肯定会不满,若是被有心人士利用,怕是会给我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红玉没有说话,拿起方才夕颜瞧过的账目,仔细翻看了一遍:“若是这样的话,那如何超越柳家呢?” 红玉低着头,一双眼睛盯着上边的数据,淡淡地问道。 “柳家的大本营是在朝阳城,我们的也一样,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身在皇城,最重要的还是这边的势力,颜梦楼不日就要竣工,我希望他能成为整个皇城最繁华富庶的地方,红玉,我有那么个信心。” 红玉应了一声,放下手上账簿,夕颜笑了笑,从桌上站了起来,瞧了瞧外边渐渐变暗的天色:“红玉,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这边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你要是太累的话,我找人过来帮你,红豆那丫头是指望不上了,枉费我一番栽培,王府的事情我可以处理,相思心细,我让她过来帮你,给你打下手。” 夕颜背对着红玉,一边说,一边迅速的将衣裳穿戴好,理了理领子,还没走到门口,却被红玉从身后抱住。 夕颜愣了片刻,心里酸酸的,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月亮还没井起来,府里的下人们早就将屋檐下的灯笼点燃了,黑夜里,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却晃的人眼睛难受。 这个样子的红玉,让夕颜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安,眼皮跳的飞快,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红玉,你怎么了?” 夕颜没有动,任由她抱着自己,轻轻地问出了声,最近的红玉很不对劲,便是对着自己的时候,也老是心不在焉的,脸上虽然在笑,看哪笑容和最初在倚翠楼见到的却不一样了。 以前的那个红玉,是美丽而洒脱的,可近来,她却心事重重。 红玉的脸紧紧地贴在夕颜的背上,没有说话,夕颜并不知道,在她仰头望着天空的时候,身后抱着她的那个人静静的流着眼泪。 “红玉,你到底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啊?” 红玉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忍着心底的难受,呵呵的笑了几声:“颜颜天天和夏夜白那家伙在一起,这几天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一个人睡,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真没意思。” 红玉抱怨了几声,笑声清脆爽朗,就如她脚上的铃铛一般,听不出任何的异样来,可那环着夕颜腰肢的手却在不经意间楼的更紧了。 “原来是这个啊。” 夕颜哧笑出声。 “当然了,这两年,我日夜劳累,这可都是为你做牛做马啊,晚上还要独守闺房,你对得起我吗?” 红玉抱着夕颜不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的听起来很愉快。 “虽说夏夜白那家伙是大房,但是你也不能只宠他一个人吧,只与他一个人恩爱吧,我为了你,我红玉生性放荡,为了你守身如玉,你要补偿我,好好补偿我,不然我不依,不依了啊。” 红玉在夕颜的背上蹭了蹭,那声音,娇滴滴的,让人的骨头都跟着酥了,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恩爱一番。 “红玉,现在是秋天,你少给我发春啊。” 夕颜笑道,掰开红玉的手,想要转身,红玉却不让:“谁说秋天不能发春的,谁现定的,想当初,我在倚翠楼的时候可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的。”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变小,那如阳光一般明媚的人染上了淡淡的伤感,突然没了声。 夜里的风吹来,门外屋檐的红灯摇曳,喷出怦怦的声响,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静的只有心跳的声音。 “颜颜嫌弃我吗?” 夕颜浑身一颤,漆黑的瞳孔蓦然睁大,有种想要发火的冲动。 “会嫌弃我脏吗?” 那声音,淡淡的,像是被刀割了一般,一滴滴艳红的鲜血将黑夜染成了艳丽的色彩,浓浓的血腥随着夜里的清风朝着夕颜袭来。 “会吗?” 红玉仰着头,看着夕颜的后脑勺,一时间,泪眼婆娑。 夕颜突然转过身,这一次,红玉原也想拦,却没能拦住。 两人面对着面,夕颜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愤愤的注视着红玉,媚眼如丝,染上了薄薄的雾气。 难道红玉和红豆一样,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夕颜想怒吼出声,大声斥责她一番,可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出口。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很自私,只顾着和夏夜白过这逍遥的日子,将那些重担都扔在了红玉的身上。 她是个自私的人,除了夏夜白,她很少替别人考虑,但是红玉,她真真是感激的,明明她比自己年长,可对着这个玉一般别透的人,她总觉得心疼,明明她经历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可她却觉得红玉比自己经历的还要多得多,她沉稳老练的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而红玉却像是历经世事的沧桑,这种沧桑,总带着她看不懂的哀凉。 “我是那种人吗?” 夕颜笑着擦掉红玉脸上斑斑的泪痕:“我相信红玉不是那种人。” 红玉突然大哭出声,整个人靠在夕颜的怀中:“颜颜,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无论有没有遇见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样的话,明明听起来很假,甚至荒诞不羁,可这一刻,夕颜是相信的,她相信红玉,从第一次在倚翠楼,她跳下去的时候,她将她接住,然后带着她笑着一起飞,那清脆的笑声,似乎现在还在自己的耳边萦绕。 她陪着自己一起回了武府,将赚得的那些财物全部给了她,她的报恩,真的已经倾尽了所有,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等自己,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曾给她带过任何伤害的人,无论是武媚娘,还是莫夕颜,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很清楚,她对红玉,从来就不是爱情,可是那种恰惜,有些时候却已经胜过了所谓的爱情,比起相思红豆,她更让她交心。 “我凭什么嫌弃你呢?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是杀人的恶魔,凭什么嫌弃,你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嫌弃?” 她曾经说过,她的眼里就只有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两种人,到现在,这种观念因为某些人正慢慢的发生变化,夏夜白是一个,红玉也是,也许有一天,她对自己而言,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但是她莫夕颜还是会和现在一样,真心对待夕颜。 用真心可以换真心,以前她不相信,但现在,她在不怀疑。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颜颜会想我吗?” 夕颜眉心陡然一跳,心底越发的不安起来:“红玉也要和小白一样骗我吗?你明明说过,你会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人,你如果离开,那你就是欺骗了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会记恨你一辈子。” 夕颜将红玉推开,蓦然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不是记恨你一辈子,我不会记恨你,我要把你给忘记了,彻彻底底的忘了。” “忘得彻彻底底吗?” 红玉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浓浓的悲伤。 夕颜盯着红玉,定定的点了点头:“对,忘得彻彻底底,将红玉这个人彻底别除我莫夕颜的生命,所以呢,最好的方法就是你永远不要离开口” 红玉愣了半晌,指着夕颜,突然笑出了声:“原来颜颜这么在意我啊。” 爽朗的笑声,悲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完完全全的将她们淹没。 “那是当然了,没了你,谁给我做牛做马啊。” 夕颜眉眼弯弯的,她知道红玉的心里藏着事,可她不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尊重红玉,倚翠楼那日,她就坦白,她看重的是她的才能,从不隐瞒,从一开始,她就没把她当成丫鬈看待。 “想要我继续给你做牛做马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亲我一下。” 红玉的话还没说话,张开双手,就朝着夕颜扑了过去,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红玉身形窈窕,个子比起夕颜也高了不少,俯着身子就要亲上去,门口突然响起了暴跳如雷的声响:“莫夕颜,你在干什么?” 夕颜还没回过神来,手臂被人猛然一带,整个人便跌进了另外一个结实的怀抱,浑身上下散发出冰寒的气息,可那胸膛却让她觉得安心。 “夏夜白,你怎么又来了?” 夕颜仰着头,手指俏皮的敲了敲他脸上银白的面具,就要从夏夜白的怀中挣开,夏夜白不依,扣住她手臂的臂膀一路向下,紧紧的缠住她的腰肢不放。 “大房,你怎么又来了,没看到颜颜不欢迎你吗?” 红玉嘴角上翘,尽是挑衅。 夕颜站在一旁,当是看戏,每次只要二人见面,必定势同水火,动嘴已经算是轻得了,好多次居然大打出手。 “什么大房,颜颜是我一个人的,红玉,你要是再乱说,我可不管你是女的还是男的,休怪我动手。” “哎呦喂。” 红玉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叉腰,这动作,哪里还有倚翠楼花魁的半点风范:“夏夜白,别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啊,你夏夜白虽然有几下子,我红玉也不差啊,要真动手,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那就试试看。” 若说夏夜白最恨谁,那非红玉莫属,好端端的一个女人,老是缠着她的颜颜不放,做一些只能他和颜颜才能做的暧昧动作,这些都不是最可恶的,最最可恶的是夕颜居然由着她。 他承认,这两年来,红玉确实帮了颜颜不少,颜颜心里也是感激她的,但是也不用那样吧。 夏夜白低着头,愤愤的瞧了夕颜的小腹,为什么两年下来了,他不分昼夜的缠着这个小汝人,那肚子就是没消息呢。 “颜颜,大房嫌弃你肚子没动静。” 红玉指着夕颜的肚子,夕颜仰着身子,向后瞪了夏夜白一眼:“真想要孩子?” 夏夜白一个劲的点头。 “找别人生去。”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怀中,手肘用力的顶了他胸膛一下,夏夜白哎呦叫了一声,眨眼夕颜已经挣脱开了他的束搏。 “颜颜,你袭击我。” 夏夜白巴巴的瞅着夕颜,面具下那双黑矅石一般的眼眸雾蒙蒙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嘴巴撅起,满是哀怨,便是那声音,也是说不出的委屈。 “公子。” 莫青莫离这两年个儿长高了不少,尤其是莫青,褪去了以往的稚嫩,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个阳光大男孩,莫离还是和以前一样,活脱脱的冰山,总板着个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欠了他银子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莫青的手上拿了件并不是很厚的斗篷,走到夏夜白跟前。 夏夜白接过莫青手上的斗篷,走到夕颜跟前,就要提夕颜披上:“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夕颜笑了笑,抢过夏夜白手上的斗篷,夏夜白以为她是要自己穿,也就由着她。 夕颜挥了挥手上浅粉色的斗篷,走到红玉跟前,小心的替她披上:“红玉,你跟了我两年,我好像一直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你。” 夕颜仰着头,手上的动作不停,细心的替红玉披上外套:“这斗篷是去年我与小白逛街时买的,很喜欢它背后的莲花图案,一眼就看中了,这都已经是秋天了,你虽不怕冷,也该多注意些什么,每日都穿的这么少,还总喜欢赤脚,你可能不大喜欢这素雅的颜色,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得空了,我们一起去瞧瞧,我送一件大红色的给你,然后让彩云亲自在上面绣上你喜欢的图案。” 夕颜低着头,并未发现那双勾人的媚眼深处,尽是激动和满足,点点的泪花,更是动人。 “夏夜白,这几天我陪红玉,就不回去了。” 今晚的红玉让她觉得很不对劲,她心里不安,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有什么重要的人会离开自己一般,是红玉吗?她也不清楚,心里烦躁的很。 “什么?” 夏夜白大吼了一声,叫出了声,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愤愤的指着红玉,:“我不准。” 别的女人都好商量,红玉就不行,这个女人居心叵测,颜颜已经是异类了,这女人更是怪异,一个劲的缠着他的颜颜,只要一有机会就问颜颜什么时候娶她,两年来,从未间断过,允许她呆在颜颜身边,这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还要陪着她过夜,做梦。 “没得商量。” 夕颜挽着红玉的手,对着夏夜白挥了挥手,一副不送的态度,一旁的莫青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莫离紧珊着脸,看着捉狂的夏夜白,嘴角抽了抽。 “不准就是不准。” 夏夜白大步流星,冲到二人的中间,对着夕颜的方向,蹲着身子,将夕颜扛在了肩上。 “夏夜白,你干什么?给我住手。” 夕颜挣扎,又担心拿捏不好力度,伤了夏夜白,也不敢太过用力的挣扎,夏夜白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对着夕颜为所欲为。 “想和女人睡也不是不信,那你回去和相思睡好了。” 在夏夜白眼里,红玉就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比以前的夏天辰还要危险。 夏夜白扛着夕颜,健步如飞,对着身后的莫青莫离两人使了个眼色,唯恐红玉追了上来。 那女人,也是个怪物,身手敏捷,居然和他不分上下。 “红玉,我过几天陪你睡觉。” 夕颜被夏夜白勒的升腾,对着红玉挥了挥手,红玉笑了笑,看着消失的夕颜等人,快步追到门口,整个人靠在门上,再没有继续上前,雪白纤细的十指轻轻的抚摸着身上的斗篷,满是恋爱,仿佛那不只是一件斗篷而已,眼底的泪花如泉水一般,涌了上来,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她忘记了你,依旧对你很好。” 悠悠的声音,随着夜间的清风,在红玉阁飘散开了,寂静的夜晚,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浓浓的感伤,在空气中弥漫,如何都无法消散开来。 红玉的肩膀抖了抖,哽咽了几声,转过身:“你的脸色不大好。” 轻柔的声音,像是夜间的风。 依旧是一身白衣,清瘦得脸颊,双眸温润如玉,悲天悯人,望着那几乎消失成一点的背影,眉头却微微的皱起。 红玉追随着他的实现,只看到两个小小的青色的点,低着头,将身上的斗篷解开,伸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紧紧地抱着手上的斗篷,深深的呼吸着上边的味道:“上边还有颜颜身上的香味呢。”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后的白凤说的。 白凤恩了一声,在红玉的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为什么不开口?如果方才你开口的话,莲儿她一定会留下来的陪你的,红玉,两年多的时间,你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她的心里,是有你的,既然想的话,为什么不让她留下来陪陪你呢?” 那双无波无绪的眼眸染上了淡淡的感伤,那声音,再没有往日的亲近疏离之感,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国师大人,不过只是一个失意的男人。 红玉摇了摇头,笑着将怀中的斗篷抱的更紧:“但是那样的话,颜颜就会左右为难了,白凤大人,你说如果我一天真的离开了,她真的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吗?” 白凤轻轻叹了口气,那背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可他却还是看着那个方向,一动也不动。 “不会的,她那样说是因为在意你,红玉,她会在心底记住你一辈子的。” 红玉眼泪掉了飞快,可那脸上分明就是愉快的笑容,干净而又纯澈,简简单单,就像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孩一般,这一刻,她不是倚翠楼那个精明世故,性格刁钻,名冠天下的花魁红玉,可这个样子的她,却更加迷人。 “白凤大人,我希望颜颜能忘记我,在她眼里,我只是一颗棋子,可有可无的人,那样的话,纵然有一天我离开了,她也不会伤心了,可是那样的话,我又会觉得不甘,我不想她把我给忘记了,这世间,谁都可以把我忘记,但是我希望她把我记住。” 红玉擦了擦眼泪,笑出了声:“我只是希望她能聿福,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说可以嘛?” 红玉侧过头,一双媚眼满是期待地盯着白凤。 白凤的眼神微微的有些躲闪,嘴角扬起的笑容有些无奈,仰望着天辰,那双眼眸像是弥了曾雾气一般:“可以的。” 她这样厉害,又这么坚强,只要她想,一定就可以的吧。 “白凤大人,颜颜将来会有小孩吗?” 如果有小孩的话,就会有另外一个贴心的小天使温暖她的心了。 白凤点了点头:“会有的。” 红玉笑了两声,双手紧拽着夕颜给她的斗篷,仰望着星辰的方向:“是女儿吗?最好能和颜颜长的一模一样,和她一样聪慧漂亮,人见人爱,可惜啊,我看不到了,不过只要她幸福就好。” 红玉悠悠地叹了口气,嘴角上翘,眼角眉梢还带着笑容,可那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她从自己生活的了十几年的地方来到琉璃,是为了他,而她呢?千百年来,男不男,女不女的,沦落红尘,只为她,能渡过劫难。 如果颜颜可以幸福,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夏夜白,你发什么疯,快放我下来。” 出了武府,夕颜再顾不得许多,用力的拍了拍夏夜白的背,叫出了声。 “干嘛这么凶?” 夏夜白吸了吸鼻子,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 莫青莫离二人已经离开,若是他们瞧见了,定是又要笑自家的公子了,平日里杀伐果决,稳重的很,可在夫人面前,又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撤娇的小孩。 能这样,真的很好,公子吃了这么多苦头,到现在,终于能碰上一个真心对他好,他能爱着的人,纵然这样吵吵闹闹,只要公子幸福就好。 “这两年来,红玉呆在武府,为我奔波劳累,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过是留下来陪她几天,你吃什么醋啊,无理取闹。” 夕颜出声斥责,她明白红玉对自己的感情,好几次,她想开口,让他去寻找别的幸福,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样的伤害比她看着自己和夏夜白亲热还要大吧。 她这辈子,谁都不欠,纵容是夏夜白,她的一生早就许给了他,可红玉呢?她对自己的好,自己该用什么回报。 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付出了多就能得到回报的,但是她不能对她所做的一切置若罔闻,她是冷血,但还不至于无情。 夏夜白见夕颜红着脸,皱着眉头,哪里还敢顶嘴,紧紧的将夕颜抱在怀中,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也不差这几天了,你下次来陪她,我保证绝对不捣乱。” 夏夜白做发誓状,手却被夕颜打掉:“这样的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没按照自己说的做。” 夕颜冷哼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夏夜白,我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夏夜白将夕颜紧紧的楼在怀中:“你不就担心红玉吗?你要真不放心,我让箭剑在楼里挑选几个身手好的,保护她的安全。” 夏夜白说完,不以为然道:“那个女人厉害得很,谁能伤的了她?” 因为颜颜的事,夏夜白没少和红玉动手,见识过她的身手,与自己不相上下,她又是个极其聪慧的,一般人想要近身都难。 夕颜摇了摇头,心里一团乱麻:“我也不知道,反正今后你们都小心着点。” 夕颜的口气认真,半点也不像开玩笑,身为杀手,她的预感一向很准,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在红玉问出那样的问题时,忧心忡忡。 夏夜白看着她这个模样,心疼的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也不由得警惕起来,他相信她,即便是预感也相信。 虽然只是初秋,夜里的风却还是有些凉,夕颜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往夏夜白的怀里缩了缩,该死的鬼天气,风居然这么大。 “红豆怎么样了?” 夏夜白摇了摇头:“还不是老样子,也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还是找个人,把她给嫁了,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给你找,齐谡就不错。 夕颜叹了口气:“这事还得她自己想明白了,我们操心也没用。” “夏夜白,我冷的走不动了,你背我。”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怀中,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指着前边,示意夏夜白蹲下。 夏夜白伸手,用力的将她往自己的怀中一带,蓦然想到什么,冷哼了一声:“颜颜,两年多了,你好像也没给我送过东西。” 夕颜靠在他的怀中,伸手用力的捏了他的腰,轻拧了一把,夏夜白佯装疼痛,叫了一声。 夕颜咯咯的笑出了声,仰着头,清澈的双眸星光闪耀:“我把我自己都给你了,还不知足?” 夏夜白捉住她放在自己要上的手,紧紧握住,将自己身上的热量通过手心传到她的手上:“再过几天就是我的弱冠礼了,颜颜有想好给我准备什么惊喜了吗?” 夕颜笑着,甩开他的手:“我都忙死了,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准备惊喜。” 夏夜白追了上去:“颜颜,你好好想想,给我送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 “必须有。”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皓月当空,群星闪烁,见证了那相互追逐娃闹着的二人的幸福。 希望能这样,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 商途官道 112 王妃,你欠了我的 夕颜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王府门口张灯结彩,红绸悬挂,虽说夜里,四周静悄悄的,可这一方天地,却满是喜气。 空荡荡的大街,来往无一人,恭王府门口,几个守门地靠在门上,打着瞌睡,听到马车停下的声响,忙打起精神,睁开眼睛,看到地上的夏夜白,知道他们的王妃回来了,忙小跑了过去。 “王妃回来了。” 夏夜白率先跳下了马车,掀开帘子,夕颜方才在马车上休息,整个人尚有些迷糊,眼睛都没有睁开,刚站在门口,方才从门口赶过来的下人便恭敬殷勤的趴在地上。 夕颜看都没看地上一眼,迷迷糊糊的,眼睛眯开一小段缝隙,对着夏夜白张了手:“小白,抱。” 柔柔的声音带着难有的撒娇。 夏夜白嘴角上翘,面具下的那双黑曜石满是宠溺,伸手,越过蹲在地上的人,将夕颜抱在了怀中,嘴唇贴近她的耳畔:“地上的还有个奴才想给你做下踏脚石呢。” 夕颜双手环着夏夜白的颈项,靠在夏夜白怀中的脑袋微微的侧开,眼睛睁开,指着依旧蹲在地上的下人:“起身吧,晚上不用你守门了。” 夕颜嘟嘟囔囔地说了声,双手环着夏夜白的腰肢,轻轻的动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看不到的方向,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躲在那结实而又温暖的胸膛之中却睁的大大的。 “颜颜,还有几天就是我的成人礼了。” 夏夜白将夕颜楼在怀中,低身,凑到夕颜的怀中,低低的笑出了声,又开始碎碎念。 “惊喜,颜颜,有惊喜的吗?” “颜颜。” 夕颜伸手将他的整张脸包在自己的手中,用力的推开,仰着头,呵呵的笑出了声,灯光摇曳下,那张脸,明艳动人,煞是动人。 “夏夜白,再过几天你就成人了,不许胡闹。” 夏夜白眸光黯然,夕颜抿着唇,清澈的眸底光芒闪过。 “成人,就要有担当,什么事都可以独自面对了,所以呢一一” 夕颜微抿着唇,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白面具下那满是期待的眸:“成人礼我就不陪你了,我去找红玉。” 夕颜得意的笑了几声,灵活似飞燕,从夏夜白的怀中跳了出来,平稳的落在地面上,转过身,对着他露出调皮的笑脸。 虽然宫廷那边还是时常有人过来生事,偶尔也会与夏夜白吵嘴,每日还是会有一些琐事烦恼,但是她真的很开心,每天每天他都过得很幸福,非常非常的幸福,即使身体不再疼痛,可她依然觉得自己是活的。 夏夜白,她今生最美丽的遇见,当然,她也感激红玉,如果不是有她,她也不能有这样安逸平静的幸福生活。 回廊上,院子里繁密的枝头,全都挂上了红绸,月光下,灯影晃动,越发红艳艳的。 夕颜一路小跑,老远就瞧见相思站在翠竹居门口,双手交缠在一起,神情有些焦灼,见到夕颜过来,脸上一喜,忙跑到她跟前,福了福身子:“王妃。” 夕颜点了点头,仰着头,看了门上一眼,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这几日辛苦你了,翠竹居暂时就这样吧。” 那艳红的色彩,她一向没有太大的感觉,谈不上讨厌,但是绝对不是喜欢。 “王妃。” 相思瞧了翠竹居里边一眼,似有些为难。 “我知道了。” 夕颜淡淡的开了口:“她肯出来了吗?” 相思正想再说些什么,夏夜白突然跑了过来,一把将夕颜搂进怀中,后知后觉道:“相思也在啊。” 说完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不待相思开口,搂着夕颜直接走了进去。 相思十指紧紧交缠,跺了跺脚,跟在了夕颜和夏夜白的身后一行人继续往里边走了几步,便瞧见跪在院子正中的红豆,月光清冷,藕荷色的外裳,脊背在月光下挺得笔直,瘦弱而又倔强。 许久没见她了,便是见了,那也只是透过窗户,这段时间,她瘦了不少,身上的那股子活力和灵气似乎也不见了。 “跪了多久了?” 相思上前几步,走到夕颜跟前:“有三四个时辰了,说是一定要等到王妃回来,奴婢怎么劝都不听。” 夕颜点了点头,红豆个性开朗,看起来大大咧咧的,那性子却和自己一样,倔的很,对于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夕颜仰着头,看了身后的夏夜白一眼,三四个时辰,这么说他是知道的了。 夏夜白见夕颜看他,松开揽着夕颜的手,走到红豆的身前蹲下:“豆豆,你怎么跪在这里?” 那口气,自然不是出于心疼,而是埋怨,那意思仿佛红豆不该跪在这里,纵容那是要跪,那也应该跪在别的地方一般。 红豆低着头,沉默不语,转过身子,跪走到夕颜跟前,仰着头,伸手拽住了她的裙摆。 夕颜微微低着头,漆黑的瞳孔在一瞬间微微有放大的趋势,红豆她这段时间瘦了好多,整个人也变了好多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以前那个阳光明媚的红豆,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过去的半年,于她莫夕颜而言,眨眼即逝,对她红豆来说,应是度日如年吧。 那张脸,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那双眼睛,空洞而又迷茫,红红的,下边是黑黑的一圈,可见没有睡好,仰着头,对着夕颜叫了声:“王妃。” 那声音,再不像以前那般,没有丁点愉悦的笑意。 若说一点也不心疼,那就是假话了,毕竟跟在自己的身边那么长,她是个极其聪慧的丫头,要不然她也不会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了,对她,她是抱了很高的期望的,希望她能陪着自己的梦想一起成长。 “我想重新跟在王妃身边学习。” 那双空洞而又迷茫的眸直直地盯着夕颜,染上了坚定之色。 重新跟在她身边?她这个样子,如何能跟在她身边? 现在的红豆已经不是以前的红豆了,一个人突然之间改变了太大,而她目前尚且不知那是什么事,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她以前再好再忠心,她也不会让她跟着的。 “等过段时间,你身子好些再说吧,这段时间,你就和相思一起打点王府吧。” 夕颜毫不留情的拒绝,绕过她的身子,就要离开,红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许是跪了太久的缘故,身子有些跌趺撞撞的,整个人扑在地上,这才捉住了夕颜的裙摆。 “奴婢有些话想单独和王妃说。” 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夕颜的裙摇,仰着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相思,把她扶到我房间来。” 相思道了声是,忙跑到红豆跟前,蹲着身子将她扶了起来,温柔的将她凌乱的发丝拨于脑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扶你起来吧。” “颜颜,我也要听。” 夏夜白凑了过去,就要跟着夕颜一同进去。 夕颜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先去隔壁房间睡觉,你要等我也可以,我马上就过去。” 夕颜走到夏夜白跟前,伸手替夏夜白理了理衣裳:“不准偷听,要是无聊的话,让莫青莫离陪你。” 瞧红豆方才那决绝的模样,也不知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要是被夏夜白听了去,他生了气,哪里会管她是不是红豆,谁让她喜欢上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呢。 红豆,终究是变了,她看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如果当初让她和相思一起,安安分分的呆在王府,也讦她还是以前那个爱笑的红豆。 聪慧,却从不愿正视自己的缺点,纵然是正视了,却不见她改正,每每犯了错,方知悔恨,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相思搀扶着红豆,两人先进了房间,夕颜随后就跟了上去。 红豆脸色苍白,喘着粗气,方才那一跤掉的不轻,整个人靠在相思的身上,相思身子柔弱,额头上已是香汗涔涔。 夕颜在桌旁坐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相思,你扶着红豆坐下,然后去把门给关上了。” 相思看了夕颜一眼,见她面色无常,点了点头,将红豆扶着坐下,走到门口,一只脚刚踏出去,夕颜再次开了口:“相思,你留下一起听。” 话音方落,红豆的闪过些许的慌乱,即便只有一瞬,却还是被夕颜捕捉住了。 相思看了看红豆,又瞧了瞧夕颜,踏出房门的脚收了回来,轻轻的将门关上。 夕颜起身,又将两边的窗户关上,相思已经关上了门,站在红豆的身后,夕颜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相思,你也坐。” 夕颜重新坐回方才的位置,给相思红豆倒了杯茶,相思见状,忙站了起来,双手捧着茶杯,受宠若惊的叫了声:“王妃。” 红豆静坐在一旁,看着跟前的茶杯,眼底闪过挣扎。 “你们两个从小跟在我身边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红豆你有什么话想单独和我说的。” 夕颜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浅抿了一口,放在了桌上,满脸的正色。 “小姐,既然你让我以前一直跟在你身边,现在为什么不可以了?” 红豆的声音淡淡的,很轻很轻,隐隐带上了不满。 她叫她小姐,并非王妃,夕颜知道,她是想让她念在她从小伺候自己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你不适合了。” 机会?她并不是没有给她,而是给了她太多的机会,刚开始的时候,无论去哪个地方,她都带着她,几乎是手把手的把东西教给了她,可是她呢,左耳进,右耳出,一次次的犯错,这些话她已经说了一次,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这个暂且不谈,她现在这种状况,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能跟着她做什么,她知道的事情已经很多,多的已经超出她现在能承受的范围。 “如果说我一定要继续跟着小姐呢?” 红豆盯着夕颜,那一双明眸虽然没有以往的璀璨明亮,却多了份倔强和坚定。 “红豆,王妃方才不是说了吗?等你身子好些再说,她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相思将手放在红豆的手背上,扫过她的脸,温柔的眸满是担心。 “担心我?” 红豆喃喃自语,突然笑出了声。 “小姐她根本就是不相信我了,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笑着笑着,像是突然哭出了声,那声音,含着斥责。 这样的口吻,夕颜原以为自己会生气的,可她心里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她想她对红豆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理智还是凌驾了一切。 “你现在这个样子,值得我信任吗?” 一个人的转变太大,这其中有着太大的不确定因素,人得心性,实在是最难揣测的东西,现在的生活幸福安逸,她不想冒险。 “红豆,于我而言,现在这样要死不活的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我之前便对你说过,我的眼里,就只有两种人,有利用价值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能跟在我身边的,就只有那些于我而言有用的人,你还不足以成为那个例外,至于机会,我已经给过你很多了,你说的那个,成为不了跟在我身边的理由,也不足以说服我。” 夕颜起身,手放在桌上,屋内,烛火摇曳,淡淡的金光洒在那张清丽出尘的脸上,暖暖的色彩,却怎么也遮掩不了那眼底的淡漠。 “相思,她身子不好,你带她早些回去休息,王爷还在隔壁房间等着呢。” 言罢,夕颜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上,能成为她例外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手慈心软的人,对于红豆,若不是念在她跟了自己一场的份上,她现在如何有机会站在自己跟前与她说话?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她没有赶尽杀绝,杀人灭口,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王妃,这是你欠我的。” 夕颜的身子僵住,愣在原地,只是短短的一瞬,她马上又迈着步子离开。 她的心里只对一个人有愧,那个人是红玉,并非红豆。 “王妃,你欠了我的。” 红豆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发丝略显的凌乱,挡住了半张脸,另外一边露在外边的脸,惨白如雪,满是泪痕,整个人狼狈不堪。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半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红豆,你乱说些什么?” 相思站了起来,跑到红豆的跟前,将她扶好,盯着夕颜的背影,声音略有些慌张。 “因为王妃,我失去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 夕颜脚步顿住,转过身子,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红。 相思也是吓了一跳,放在红豆手臂上的手松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敢置信。 “红豆,你别乱说。” 半晌,她才吐出这几个字,看着红豆惨白的脸,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声音有些颤抖。 “怜园一行之后,皇城权贵纷纷上门拜访,王妃与奴婢演的那一场戏,王妃可还记得?” 夕颜当然记得,她的记性一向很好,那时,还未碰上红玉,也半点不敢指望小白,凡事她只能靠自己,当时,外界传言,她与怜园的园主还有过是交好,皇城的那些人,纷纷登门拜访,颜梦楼的工程亟需大量的银子,她与红豆演了那一场困窘的戏,怎么可能?难道是因为那一脚? 因为担心被别人瞧出端倪,那一脚她确实是用了力的,之后,红豆的身子就一直不是很好,经常会咳嗽,但那也不至于导致她不孕吧,她当时踢得是她的腹部吗?那个地方是不能大力踢的吗? “就是因为那一脚,王妃若是不信,可以当面去问李老,王妃上次受了箭伤以后,去了百草堂一趟,之后赶着回王府,让奴婢在李老那里静心养病,奴婢就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夕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恢复了平静:“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现在却又告诉我了呢?红豆,这说明你变了,以前你不说出来是怕我怕我会对你有愧,而现在呢,你说出来,是想利用我这份愧疚,重新回到我身边,费尽周折,你觉得我该让你呆在我身边吗?” 真的一点愧疚也没有吗?这对现在的她而言,似乎有点难,尤其那个人还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鬈,更何况她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没告诉自己,那是不想自己有任何的心里负担,她现在告诉了自己,也没有错。 “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王妃,王妃不是奇怪半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现在的我,并非完璧之身。” 只听到轰的一声,脑袋像是完完全全炸开了一般,不是完璧之身,这两年多的时间,她除了跟着自己,就一直呆在王府,难道是那天晚上? 此刻的夕颜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世上的巧合真的是太多了,不过是一个晚上,居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不怪红豆,真的不怪,她明白,在这个地方,清白对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命,一个女人视为生命的东西,之前在知道自己不孕的消息时,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自己面前说说笑笑的,没有半点异常,她心里定是非常压抑的,又恰逢那样的事情,难怪会崩溃了。 红玉,红豆,虽然红豆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她心里更在意的,终究是红玉,她知道红豆口无遮拦,却还是见不得她羞辱红玉,当时说了几句重话,红豆骂了声偏心,一个人气匆匆的跑了出去。 春寒料峭,她记得,那日还下着雨,红豆回来的时候,发丝凌乱,衣裳凌乱不堪,她并未瞧见,这些都是听相思说的,之后半年的时间,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从未再出来过。 她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却因为没有亲自瞧见,也就没往那方面想。 夕颜心乱如麻,烦躁的很,完全理不出头绪来,但是她知道,如果时光倒流,一切重新来过的话,她还是会那样做。 “人尽可夫的妓女。” 红玉她很好,她不允许任何人看轻她,不允讦任何人这样说她,红豆也不行。 “是谁做的?那个人我认识?” 后边一句,夕颜是用肯定的口吻说的。 红豆跟在她身边两年,她很清楚她的个性,她和自己一样都不是心善的人,如果那晚的事情是一群无赖做的,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会和自己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人全部给杀了,可是她没有,甚至提都没提那个人的名字,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把自己锁在房间,谁也不曾提起。 “那个人是谁?” 那声音,冰冷无情,清澈的眸底,波光潋滟,满是风暴。 “王妃。” 红豆向前走了两步,跪在夕颜的跟前,大哭出声。 “王妃,王妃。” 红豆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倒在地上,哭的越发的大声。 “王妃知道不知道那晚我遭遇了什么?” 红豆仰着头,看着夕颜,大吼出声。 “红豆,还记得我曾经训斥王府的下人时说过的话吗?相思,你还记得吗?” 相思瞪大着眼睛,看着夕颜,好几次动了动唇,都没有说出口。 “你不说,我来说,我告诉那些人,你们生是王爷的人,死即是王爷的鬼,不管是人是鬼,王爷的话你们就得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王爷的话就是圣旨,他让你们生你们才能生,要是让你们死,你们谁要是敢打马虎眼,我绝对让他生不如死,红豆,你是我的丫鬟对吧,你的卖身契也是随着我一起嫁进王府的吧,我是你的主子,我让你生你才可以生,我要是让你死的话,你就得死,我倒是不知,有哪个主子欠了奴才的,红豆,我不欠你的。” 红豆仰着头,一双眸子却是真实的悲切。 “你是个聪慧的丫鬈,跟在我身边两年多的时间,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的手段,你应该也是见识过的,你知道的那么多,能留你到现在,那就是我手下留情,红豆,你别不知足。” 夕颜转身,视线落在相思身上:“我知道你与红豆两个人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姐妹还要好,对我而言,你们都是一样的,红玉她很好,我不允许任何人轻瞧了她,甚至出言诋毁,尤其是我身边的人。” 红豆见夕颜就要离开,忙直起身子,拽着她不放手:“王妃,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继续学习吧。” 夕颜转过身,蹲着身子,将红豆脸上的泪痕擦干:“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红豆眼睛瞪大,眼泪流的越发的快,眼底满是惶恐和不安。 一直站在身后的相思突然跪在了地上,拉起了红豆的手:“红豆,王妃问你呢,你快告诉王妃,王妃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相思边说便哭出了声,怎么会这个样子呢?为什么要让心思单纯的红豆遇上这些事情呢。 “我不认识那个人。” 红豆低着头,眼神左右躲闪,不敢与夕颜对视。 “你在维护那个人。” 夕颜说的肯定。 “王妃。” 红豆突然突然捉住了夕颜的手,使劲的摇了摇头,泪如雨下:“求求您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我是不会告诉您的。” 夕颜笑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好像有些悲哀,每次都是这样,但凡心情好些,就会遇上这些破坏她心情的事情来。 她其实是在笑红豆,对,就是在嘲笑她,她不明白,是不是古代的女的都有处女情结,她的心里明明就是在恨,恨被别人夺走了清白,却还是誓死袒护那个男人,莫不是还动了情吗? “你这个样子,呆在我身边,会拖累我的。” 纵然是心硬如铁,看着愁眉不展的红豆,她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会为了成全别人,让自己难受的人。 “王妃,你以前不是一直称赞红豆聪慧吗?您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吧,让她重新开始,她不会拖累你的。” 相思跪在地上,为红豆求情。 “为什么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夕颜并未挣开红豆的手,看着那张清瘦的脸颊,红肿的眼,谁能想象的出来,半年前,那张带着明媚笑意的脸呢。 她在想,两年的安逸的生活,像是把她心里锋利的棱角磨平了一般,若是以前,她定然会毫不留情的将红豆的手甩开,是她心变软了呢?还是受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影响,听说那是个善良温婉,慈悲心肠的女子,纵然是蚂蚁,也舍不得踩死。 红豆松开夕颜的手,胡乱的将脸上的泪水擦干,那双大大的眼睛,依旧明亮,少了往日的光泽,却好像多了几分她以前没有的坚定和决绝。 红豆的事情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她更加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意外。 “王妃信也好,不信也罢,也讦现在红豆所作所为让你觉得为难,红豆也知道自己比不上红玉能干,但是红豆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王妃对红豆有再造之恩,无论红豆怎么变,对王妃还是忠心耿耿的,也永远都不会做出伤害王妃的事情来,王妃就当我是赎罪好了。” 夕颜直直地盯着红豆的眸,两人似是相互对峙,谁都没有说话。 “王妃,请您相信红豆,她和我是一样,我们姐妹两永远都不会背叛王妃的” 相思双手俯地,对这夕颜的方向,头叩在地上。 “王妃,我保证,一定会戒掉以前毛毛躁躁的毛病,难道王妃还想我继续在那小房间里边关着吗?” 相思突然抬起了头,怜爱的叫了声:“红豆。” “相思姐姐。” 红豆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整个人倒在她的怀中,哭出了声,她哭得很大声,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依法不可收拾,发泄着积聚在心中的不满。 可那双眼睛,却盯着夕颜的方向。 夕颜心里烦躁,起身在桌旁坐下,拿起方才自己倒上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转身看着地上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久久没有出声。 她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但是她现在心里想着的却是,也许晚上她真的不应该回来。 不孕?失身?任何一件都是女人的致命伤,偏生红豆两件都赶上了,红豆刚才说她这样做是为了赎罪,那天晚上她自己受了伤害的同时,肯定也做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她心里其实还是相信红豆的,她相信她,不会伤害自己。 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眉头皱起:“相思,时辰不早了,红豆也累了一整天了,你带她回去休息吧。” 相思转过身,瞧了眼坐在桌旁的夕颜:“王妃。” 夕颜眉头皱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是。” 长长的眼睫下垂,像是紧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显然,红豆的遭遇,她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接受,夕颜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是埋怨自己的。 红豆由相思搀扶着,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勉强才站了起来,相思一只手搀扶着红豆,另外一只手将门打开,两人走到门口,红豆突然转过身,外面的风吹来,微黄的烛火摇曳,那张清丽出尘的脸在若隐若现。 “王妃。” 红豆叫了声,一直脚刚走出门口的相思突然停了下来,随着红豆一起,转身看着夕颜。 夕颜睁开眼睛,看着红豆,却没有应声。 “我心里其实是恨着王妃的。”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再怎么恨,心里再怎么觉得屈辱,还是无法做出那些伤害她的事情来。 那晚的事情,永远都只会是她心底的一个秘密。 纵然脸上没有笑容,可她的心,却还是热的。 红豆说完,吸了吸鼻子,对着夕颜露出了尚算勉强的笑容,由相思扶着离开夜里,静悄悄的,敞开的门在风中吱吱作响,外面的风随着敞开的门,吹了进来,外边的灯火不能自控,同样在风中摇曳,月光下,翠竹居的竹子晃动,却再没有半个人影,冷清的吓人。 夕颜身上还是穿着方才的衣裳,也没来得加件外套,外边的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抱肩,却不愿再去添件衣裳。 小白还在隔壁等着自已,可她却不愿再动一下。 她坐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杯中的茶水在风中一点点的摇晃着,愣愣的出了神,连自己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 夏夜白头靠在夕颜的肩上,从身后将她抱住,直到那温暖的胸膛贴近自己的背,夕颜这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 夕颜直起身子,头靠在夏夜白的胸膛上,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怎么过来了。” 那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浑软无力。 “等了你那么久,没见你过去,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自然就过来了。” 夏夜白将夕颜紧紧的接在怀中:“身子怎么这么冰?” 夏夜白怜惜的将夕颜抱了起来,朝着内室的方向走去,在床榻坐下,伸手拿起被子,将夕颜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红豆那丫头对你说了些什么?” 表情冰冷,脸贴在夕颜的脸上,明显的质问。 “方才你不是看到了吗?她想继续呆在我身边,她求我,让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夕颜整个人往夏夜白的怀中贴了贴,头靠在他身上,吸取温暖。 “真的只是这个吗?” 夏夜白盯着夕颜的眼睛,满是质疑。 夕颜知道瞒不过他,笑了两声:“不止这个。” 如果只是这个,她的心里也不会觉得沮丧了。 “不是什么大事,你要相信我,我自己能处理好的,夏夜白,你说红豆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怎么知道?” 夏夜白想也不想,直接回道,那口气,根本就是一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那日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红豆毛毛躁躁的,也最是心直口快,夕颜对红玉的好,大家是有目共睹,他心里不舒服,红豆也是一样,也不知两个人怎么回事,发生了口角,夕颜袒护红玉,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红豆这丫鬟忠心耿耿,确实不错,不过那也只是以前,想到那日她回来以后不顾上下尊卑,对着夕颜乱掐,他就觉得有气,要不是颜颜阻止,他早就把她给杀了。 这半年的时间,她不思悔过,还让颜颜难受,他心里存着气呢。 他只让人贴身保护颜颜,如何能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 “她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你心情不好,那日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那口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她的转变太过明显,红豆方才肯定和她说了些什么,要不然她不会这个样子。 红豆怎么样,他没那么多的心情去关心,他比较关注的是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让她心情这样糟糕。 “我不想说,你也不要问,知道了吗?” 夕颜点着夏夜白的鼻尖,一副训诫的模样。 夏夜白点了点头,见她不想说,也不再勉强:“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那日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我的错,红玉这些年为我做的,你们都是看着的,如何还能说出那样恶意中伤的话来,不要说是红豆,即使换成了你,我也会出言训斥,要是换成了别人,绝对不是训斥那样简单。” 夕颜心里烦躁的厉害,身子微微用力,将夏夜白撞倒在床上:“晚上就这样睡,你当我的枕头。” 夏夜白伸手揽着夕颜的右肩,恩了一声:“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好好想想,成人礼给我准备什么东西。” 夕颜闭着眼睛,伸手在夏夜白的怀中轻轻的捶了几下:“夏夜白,你的脸皮可以再厚一点,没有惊喜,也没有礼物,我正心烦着呢。” 夏夜白呵呵的笑了两声,唇贴近她的耳畔,厮磨了一番:“那我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言罢,反手就将夕颜压在身下:“最最希望那天能听到颜颜怀孕的消息,颜颜,我想当父亲了。” 夏夜白这话,夕颜忍不住就想到方才的红豆,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她辱骂红玉的事情,若是时光倒流,她还是会那样做,但如果一早就知道那一脚会让她不孕的话,她也许就不会那样做了。 夕颜一个闪神,夏夜白已经将她的衣裳给褪下了,细细密密的吻落下。 “夏夜白。” 夕颜大叫了一声,夏夜白也不害怕,双腿压住夕颜的身子,伸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颜颜,你还有我。” 他叫了一声,眉眼带笑,堵上了夕颜的唇。 一夜里静悄悄的,春宵苦短,红俏帐暖,不时发出一声声娇媚的呻吟,柔美的喘息声,为漆黑的夜添上了一层暧昧。 商途官道 113 小白,放心大胆的把自己交给我 大景十九年,时值初秋,整个恭王府,下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四处张灯结彩,说不出的热闹,一派繁华的景象。 今日,是恭王府恭王爷的成人礼,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金阳明媚,是个很好的日子。 琉璃上下家喻户晓,恭王爷与恭王妃二人鹣鲽情深,恭王妃手段厉害那是众所周知的,恭王妃宠恭王爷那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恭王府有了那恭王妃,这琉璃上下,有哪个人是敢轻视,不但是王府的下人在府内忙碌,恭王府门口车来车往,也来了不少带着贺礼的客人。 在琉璃来说,举行冠礼仪式是非常讲究和慎重的,尤其是对那些贵族男子还是皇室成员,到了二十岁,必须由父亲或者兄长在宗庙主持冠礼,行加冠礼还要挑选黄道吉日,选定加冠的来宾,并准备祭祀天地、祖先的供品,然后由父兄引领进太庙,祭告天地、祖先。 加冠礼完成后,主人必须设酒宴招待宾客等人,事后,更要拜见兄长姊妹,礼仪相当繁琐,对那些他厌恶之辈,弯腰行礼,夏夜白自是不愿,他本就是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之辈,这弱冠礼自是被简化了不少。 不需挑选宗庙,无需兄长父亲旁观,更没有邀请任何客人,至于今日前来的那些人都是自己主动前来,黄道吉日,便以生辰为许。 若非出生,便遇不上今生所爱,更不能与之长相厮守,生命,才是一切幸福的根本。 外边的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夏夜白便被门外的喧闹忙碌声给吵醒了,眼睛尚未睁开,伸手碰了碰身边的位置,被窝还是热的,可人却不在了,夏夜白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颜颜。” “颜颜。” “莫夕颜。” 他想也不想,掀开被子,边下床边将面具戴好,将房间找了个遍,最后三个字,咬牙切齿,这一大清早的,不要说是人,便连影子都没有了。 “相思。” “相思。” 夏夜白打开门,大叫了几声,相思站在门外,听到声音,忙跑了过来,看着只着一件单薄内衫,赤着脚的夏夜白,吓了一跳。 虽说这才是初秋,天气还算暖和,不过这大清早的,湿气重,又有些风,今日是王爷的弱冠礼,可千万不要生病了才好。 相思经过夏夜白,想要跑回房间,给他拿件外套披上,还没进房间,就被他给拦住。 “颜颜呢,怎么没看到她?” 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隐约含上了焦灼的雾气,嘴角下垂,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外边风大,王爷还是先进去吧。” 相思将夏夜白推进了屋内,将门合上,又从床上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将夕颜的话重述了一遍:“我今日去武府,你和其他王府的下人为了他的弱冠礼准备了这么久,千万不能浪费了你们的一番心意,你告诉他,今日以后,他就是大人了,少小孩子气,要是他不乖乖听话,我就在红玉阁住上一个月。” 夏夜白听了,耷拉着肩膀,整个人顿时无精打采的,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也知道今日之后他就成人了啊,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在他身边陪着,居然去陪另外一个女人。 红玉,又是那个讨厌的红玉,夏夜白在心里将夕颜和红玉骂了千百遍,当然,夕颜最多就只是该死的女人,至于红玉,他心里真的是想将她千刀万剐了,恨不得她永远消失在夕颜跟前。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若有一天,红玉真的消失,最难过的肯定还是颜颜。 千防万防,早知道就该用挣不开的绳子把她给绑起来,然后另外一段系在自己的腰上,看她还怎么跑。 “王爷,今日来了不少客人,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吧 ” 夏夜白托着下巴,闷闷的点了点头:“颜颜生日我还亲自给她下厨做饭了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陪在我身边,相思,你说她是不是讨厌我啊。” 相思给夏夜白取好了衣裳:“王妃怎么可能会讨厌王爷呢,王爷不要多想了,早些换好衣裳,王妃临行前还说,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王爷可以去找她,等会奴婢就让人准备马车送王爷过去。” 夏夜白双眸顿时点亮,从桌上站了起来,走到相思身边,呵呵傻笑了两声:“相思,你好好哦。” 这弱冠礼别人是看重,于夕颜与夏夜白来说,这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仪式而已。 夕颜想借此告诉夏夜白,他现在已经成人,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无理取闹,夏夜白一贯讨厌繁文缛节,他这样做,是以为夕颜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才勉强答应,自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们自认为简单的程序来的。 现在的夏夜白,站在大厅,看着满堂的宾客,银白面具下扬着傻傻憨憨的笑容,装着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样和那些陌生人寒暄,心里一阵的懊恼,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举行这什么自找罪受的弱冠礼。 大堂的正中,摆放着各种盥洗之器、冠服、梳妆用具和盛酒礼器等,而皇室那些有资格为夏夜白加冠的人却无一人前来,堂内的有些客人唏嘘不已,暗叹这傻王最大的夫妻便是娶了个厉害又疼惜他的王妃。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李老看着被围在人群正中的夏夜白,笑着挤了过去,众人见是德高望重的李老,忙让开一条道,笑着与他打招呼:“李老也来了。” 李老点了点头:“王妃所托,让我前来替王爷主持今日之礼。” 皇城之中,谁人不知,李老性格怪异,纵然是有钱,也未必能攀得上,这王爷的弱冠礼,原该是当今圣上与诸位皇子前来主持,不过,众人心里难免又是一声叹息。 今日这弱冠礼与常人不同,这些人还有谁是没看出来的,不过这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主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他们如何还会有其他意见,再说了,这恭王府的女子也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比得上的。 来宾三五成群,各自聊天,等着弱冠礼开始,但愿今日之后,这傻王能为那能干的王妃分忧解劳。 外边一阵阵的鞭炮声响,李老一身青色的大袍,头上也未束冠,直接走到正中,方才还聊着天的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相思推了推愣在原地的夏夜白:“王爷,可以上去了,仪式结束以后,王爷就可以去找王妃了。” 夏夜白转过身,点了点头,走到正中,乖乖的弯着身子,紧抿着唇,那模样,不像是弱冠礼,倒像是上断头台的,底下的客人不由得一阵好笑。 李老撅着胡子,笑了笑:“王爷是个有福气的人,要好生惜福。” 夏夜白抬头看着李老,那一双满是沧桑的眸带上了点点的笑意,微微的眯起,眼角的皱纹堆成一团,可那声音却中气十足,十分的健朗。 夏夜白呵呵的笑了几声,点了点头。 他明白他的意思,能娶到颜颜这样的女人是他的福气,他自然会好好珍惜,一辈子都将她放在掌心之上,细心呵护。 李老弯着腰,方才转过身,准备替夏夜白加冠,大厅的门口突然有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刚走进大堂,就趴倒在地上,手指着身后的方向,说不出的激动。 “没瞧见李老正给王爷加冠吗?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相思上前几步,斥责出声,眉宇间带着不悦。 地上的小厮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吸了几口气,一双眼睛却仍旧是金光闪闪的,掩饰不住的激动:“皇上一皇上来了。” 一句话,顿时掀起千层浪,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皇上怎么来了?惊讶过后,便是喜悦,没想到今日这傻王的弱冠礼居然可以一睹圣颜。 相思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清醒了以后,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容,王爷弱冠,这皇上亲自前来,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今后这皇城,更没人能轻瞧了他们王府。 夏夜白蹲着身子,动也不动,面具下的眉峰挑了挑,像是事先就预料到了一般。 这皇上今日前来,定是为了恭王爷的弱冠礼,夏夜白不动,他们其余的人纵然是一颗心都飞出去了,脚也不敢动半分的。 “王爷,皇上来了,我们去迎圣驾吧。” 夏夜白扬着头,想也不想挥开相思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我不要去,不要去,快点结束,快点结束,我要去找颜颜,找颜颜,快点快点。” 夏夜白生气的跺了跺脚,指着李老,显然是在胡搅蛮缠了。 “王爷,王妃让您今日乖乖听话的。” 相思扫了一眼大堂的宾客,神情略有些尴尬,滴着身子,对着夏夜白小声说道。 “皇上马上就到了,王爷再等等。” 李老淡淡的开了口,看着夏夜白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夏夜白哼了一声,似有些负气,背过身子,不理他们。 在场的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些什么,笑的确有几分无奈。 今日这样的大日子,不见恭王妃,心里着实有几分奇怪,皇上亲临,这傻王没有半分欣喜,反而闹着去找恭王妃,这也着实有趣。 几个人正这样想着,门外那又尖又细的声响划破了宁静,众人看着门口,不由又吃了一惊,这来的岂止有皇上,皇后娘娘,丽妃娘娘,四皇子,便是身体一直抱恙的太子殿下也来了。 李老看着夏夜白,笑了笑:“王爷,大家都来了。” 夏夜白转过身,看着门口的一大群人,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再抬头的时候,银白面具下,嘴角上扬,面具下的那一双眼眸又是憨憨傻傻的,和以前那个在街头被气儿欺辱的夏夜白,没有两样。 景帝笑着走了进来,正中的人纷纷推到一旁,跪在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哎呀,你们怎么来了?” 那口吻,似是奇怪,又不像是奇怪,倒像是再说,你们不应该来的。 “王爷。” 相思转过身,不停的对着夏夜白使眼色,夏夜白突然哦了一声,走到景帝的跟前,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幽暗深邃闪过一丝黯然,转瞬即逝,笑着对众人道了声:“都平身吧。” 边说边弯着身子,将夏夜白搀扶了起来:“你也起来吧。” 无视身后的一群人,拉着夏夜白的手,走到了大堂正中,转过身子,两旁站着的是今日前来的宾客,正中站着的是随着景帝一同前来的各宫娘娘还有诸位皇子,在场的那些人忽然有一种错觉。 站在正中的那个脸上满是憨笑,馘着银白面具的不再是人们口中的傻王,他更像是一个王者,他的手被当今的皇上牵着,而此刻的景帝,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看着夏夜白,仿佛是要把这琉璃的整个江山托付给他一般。 一个是君主,一个曾经是连街边的乞儿都可以肆意欺辱的王爷,天下人最瞧不起的王爷,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明明是极其不协调的,可他们却瞧不起一丝异样,那银白的面具,散发着冷光,嘴角那悠憨傻傻的笑容,似乎也透着一股似乎是威严的气势,让人臣服,忍不住想要膜拜。 “老七都二十岁了。” 景帝笑了笑,颇有些感慨,这个时候的他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更像是一个和蔼亲近的父亲。 夏夜白任由景帝拉着,也不开口说话,看着堂下得那些人,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景帝松开夏夜白的手,转过身子,取起放在一旁的玉冠,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李老见状,突然开了口:“皇上,这于理不合吧。” 冠礼由父亲主持,但这加冠却是由其他的贵宾完成的,这于理说不过去。 “宾客同堂,今日这弱冠礼哪里还有礼数可言?” 捧着玉冠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夏夜白低着身子,见景帝半天没有反应,不由的抬头,一双眼睛满是不解,却也带上了责备:“你快点啊,颜颜等下还要给我庆祝生日呢?” 他心里其实真的是这样希望的,今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纵然是颜颜要陪着红玉逛街买东西,他也要不让的,这样重要的日子,她如何能不陪在自己身边。 景帝点了点头,情绪似乎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见夏夜白这样说,也只是笑了笑,没有一丝责备,在玉冠别在他的头顶。 “夜儿,戴上这玉冠,从现在开始,你就真的是成人了,保家卫国,自有边疆的战士,从今以后,要多多关心朝政,担负起身为皇子应有的责任,今后的祭祀大殿,你定要和你的皇兄们一起参加。” 景帝的表情,严肃而又认真,站在正中的娘娘们还有诸位皇子见了,脸色有些难看,丽妃精致的丹凤眼看着弯腰蹲在景帝跟前的夏夜白,宽大而又华丽的袖袍下,丹寇折断,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皇后兰妃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天辰站在丽妃身后,桃花眉目呆呆的注视着景帝,忍不住联想到自己的弱冠礼,那个时候的父皇也像现在这般,脸上的笑容也是这样温和慈爱的吗?他不知道,不过方才那一番话他却从未对自己说过。 其余的皇子看着呆呆地看着他们的父皇,又瞧了瞧夏夜白,则是满脸的歆羡。 “其实他才是我们所有兄弟中最有福气的。” 夏明旭瞧了身边的夏天辰一眼,右手轻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顿时一片涨红。 不像他们,什么东西都需要费尽心机去抢夺,而他呢,无论是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都会有人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放到他的跟前,肉休上的疼痛算什么,那些人的羞辱又算得了什么,为什么他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却还是什么都要自己争取呢。 两旁的宾客看着面上带笑的景帝,心底隐约生出了疑虑,在心里不停的冒着气,却怎么也捉不住。 景帝弯着腰,提夏夜白戴好玉冠以后,又细心的替他整理衣服的领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为何,手依旧还在颤抖,那双眼睛,满是欣慰。 “王爷。” 李老手上端着盛满脯醢的托盘走到夏夜白跟前,夏夜白笑了笑,指着盘中干肉和肉酱:“是给我吃的吗?” 李老点了点头,夏夜白眼睛顿时一亮,双手自然挥开景帝放在手上和肩上的手,捉着托盘上的干肉还有肉酱:“刚好我饿了。” 嘴上塞满了东西,说话不清不楚的,这么近的距离,景帝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此刻的模样刻进自己的脑海一般。 “看着我什么,你也要吃?” 夏夜白仰着头,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景帝,将左手的牛肉干递到景帝跟前,景帝伸手,就要去拿,夏夜白突然向后退了几步,将手缩回了怀中,嚼东西的声音越发的响:“好好吃,不给你吃。” 景帝的手僵在半空,好不尴尬,而无论是正中的那些皇室成员还是两旁的来宾,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上前斥责犯傻的王爷。 夏夜白走到李老跟前,将托盘一并宝贝的抱在了怀中:“给颜颜留着,颜颜最喜欢吃肉了。” 景帝笑了笑,略有些苦涩,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四下看了一眼,夏夜白瞧见了像是没看到一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相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端着酒水还有糕点的下人。 “王爷。” 夏夜白转过身,指着相思身后下人端着的糕点,另外一只手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相思,我都已经吃饱了。” “王爷,这不是给您的,李老。” 相思走到李老的跟前,福了福身子。 “你家王妃不在,就有你代替王爷好了。” 相思闻言,感激的点了点头。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家王妃去哪里了?” 相思抬头看了景帝一眼,忙地下了头,思筹着该怎么说。 “颜颜说我今天是大人,要学会一个人独自承担,所以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夏夜白理所当然的回道,那口气,分明就是傻子,皇后丽妃的心底也不由的疑惑起来,到底那终日戴着面具的人是真傻还是假疯,这装的未免太像。 两年来,对恭王府,她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是对这傻王,王府依旧有他们的眼线,可这夏夜白自那晚以后,依旧和以前一般憨傻无常,纵然是现在,她们心底还是疑感的。 是他们太厉害,还是他们的人太过无能。 不过无论是真傻还装疯,这个人,都不能放过。 相思代替夏夜白,领着身后的两个丫鬈,给前来的宾客敬酒祭食、祭酒,夏夜白手上抱着装了干肉和肉酱的拓片,站在一旁,看着红豆将托盘里的东西分发给众人。 “相思,好了没有啊?” 夏夜白站在一旁,满是不耐,催个不停。 “王爷您等等。” 直到将托盘里的东西发完,在场你的每一个人都分到了东西,相思这才走了回来:“王爷您等等,王妃说有样东西一定不能少。” 相思言罢,提着裙摆,小跑了出去,不过一会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牌位,放到大堂的正中:“王爷跪地叩拜三下,就算礼成了。” 夏夜白转过身,看着正中牌位上的几个字,嘴角向上扬起,形成诡异而又嘲讽的弧度。 “先什么什么韪明月之灵位。” 相思笑着转过身:“是先妣了,王妃说,没有这明月,就没有王爷,即便是她不在了,王爷也要行叩拜之礼的,今后每逢佳节,就要拜祭。” 夏夜白拖长声调,哦了一声:“原来是先妣韪明月之灵位,明月?这个名字好熟。” 景帝转身,看了夏夜白一眼,向后退了两步,明黄的龙袍刺的人眼睛有些难受,夏夜白转过身,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丽妃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正中的牌位,看着景帝苍白的脸,长长的指甲在手心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痕,那张脸,终究是挂不下去,一边脸色苍白,另外一边却是难看的铁青,紧咬着唇,恨不得用眼神将那牌位烧成灰烬。 景帝失神地看着牌位上那几个字,明月明月,脸上扬起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上几分,喃喃道:“应该的,应该的。” 在场的人,皆是满头的雾水,七皇子生母不详,这是众人皆知的,那几年,夏夜白离开皇宫不久,便被人欺辱,皇室却没有半点反应,好些人就说,这夏夜白是野种,所以皇上才对他的事情置之不顾,这其中的缘由,到现在众人也还是议论纷纷。 两旁的其他人低着头,看的不甚分明,而正中那些人却是将井底的脸色瞧得清清楚楚,却也是满脸的不解,丽妃脸色难看,皇后比之,也好不到哪里去。 “颜颜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夜白傻笑着,跪在地上,对着正中的牌位,扣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相思弯着身子,拍了拍夏夜白膝盖上的灰尘。 她不过只是区区一个丫鬈,负责打理王府,伺候王爷,皇上还有各位娘娘,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心底却还是希望皇上能够留下与王爷一起用午膳,那样的话,王爷面上也更有光。 “相思,我去找颜颜了。” 夏夜白端起肉干和肉酱,兴冲冲的就往外边跑,他的世界,无所谓父皇母后,也无所谓兄弟姐妹,就只有一个颜颜。 “夜儿,父皇有话和你说。” 景帝看着夏夜白往外走的身影,叫出了声:“你们暂且回宫。” “什么事情?” 夏夜白转过身,满脸的无辜,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我还要去找颜颜呢。” 整个翠竹居,外有大批羽林军把守,来往无一人,院内,安静无声,整个书房,架子上满满的都是书籍,案桌上,笔墨纸砚,一派过去,整整齐齐。 “你终于成人了。” 整个书房,夏夜白和景帝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一开始,两人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景帝先出了声,颇有些感慨。 夏夜白起身,走到书拒旁,随手挑了本书,坐在案桌上,低头翻阅,与景帝保持了一段距离。 能长大成人,着实不易啊。 “夜儿,我知道是父皇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今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景帝叹了口气,没有平日里的高高在上,那口气,带着深深地忤悔,甚至是请求,这一刻,他不过只是个父亲而已。 夏夜白迅速的将手上书藉随手胡乱的翻阅了一遍,起身,随手就将手上的书籍扔在了案桌上,淡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都没看坐在桌上的景帝一眼,伸手拍了拍肩上还有身上的灰尘,头上的玉冠也一并取了下来,随手扔在了一旁,转身走到门口,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 景帝从桌上站了起来,大喝了一声。 “话说完了,你不走,自然我走。” 景帝长叹了口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夏夜白转过身,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景帝,嘴角上翘。 “人话。” 夏夜白转过身,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那口气,不咸不淡的,仿佛站在他跟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也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陌生人,无关痛痒。 景帝收住身上的怒气,看着漫不经心的夏夜白,脸上扬起了慈蔼的笑容:“这琉璃的大好江山,总有一天会是你的,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这是他和自己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最最疼爱的孩子,现在他终于长大成人,他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留给他,既然他不是傻子,那这琉璃绵延万里的江山,自然是该交到他手上的,将来九泉之下,若是见到明月,他也不会觉得有愧了。 “我要你重新纳妃。” 闻言,夏夜白这才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低的笑出了声,看着自己的掌心,满是冰冷的嘲讽。 景帝手放在桌上,在原来的位置坐下:“你现在在朝堂之上无权无势,联姻是最好的方法,再过半月,便是我的四十岁的大寿,届时,匈奴的太子会以使臣的身份前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他们与我琉璃联姻的公主,我要你娶匈奴的公主为妃。” 强硬的口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夏夜白抬头看了景帝一眼,面具下的眼眸冷光闪过,直直地盯着景帝,满是嘲讽。 景帝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咳嗽了几声,忙开口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夕颜这孩子确实不错,不过她太过于强势,也太过精明聪慧,女人聪明点是不错,可太过聪明就不好了,而且她现在已经彻底和宰相闹翻,根本就帮不了什么,辰儿的世子已经两岁,这两年,宰相和东宸府来往甚密。” “说完了?” 夏夜白冷冷的问出了声,那声音,真的很冷,没有一点温度,映衬着银白的面具,冷的让人发寒。 不过景帝是什么,毕竟是一国之君,岂有被吓住的道理。 “我听说了,这次前来和亲的是匈奴单于和王后的最小的女儿,不但貌美,而且能歌善舞,你要真舍不得夕颜,就封她为侧妃。” 夏夜白笑着走到景帝跟前:“我想知道,如此尊贵的公主,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戴着面具的傻子呢?” “这个我自有安排。” 夏夜白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尊贵的公主,自然不能屈就他只做一个侧妃的。” 景帝看着夏夜白,见他脸上带着笑容,可他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安。 这个儿子,从小就是所有皇子中最聪慧的,个性也是最冷最怪得,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就无法摸透,十几年未见,他更是无法了解了。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了。” 夏夜白盯着景帝,口气一下子就变得强硬起来。 “我恭王妃的女主子,就只有颜颜一个人,正妃是她,侧妃也是她,我至于皇位,我不稀罕,谁爱当谁当去,我不是夏天辰,夏明旭,你的命令对我不管用。” 夏夜白的手放在桌上,紧握成全,发出咯咯的声响,冷哼了一声。 景帝见夏夜白这幅模样,心里又是难受又是生气:“公主必须由你来娶,皇上也要你来当。” 景帝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出了皇上的威严和架势。 “可以啊。” 夏夜白点了点头:“随便你,要是她莫名其妙就没了命,你可不要怪。” 我公主怎么了?皇位,只要他想,可以马上就是他的,只要他开口,即便现在不是他的,颜颜也会给他,不过他不稀罕,现在这样,很好。 夏夜白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景帝气急,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 夏夜白走到门口,突然转过了身,嘴角残忍的向上勾起:“皇上,你真以为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是意外吗?你知道明月是怎么死的吗?” 景帝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撑在桌上,深邃幽暗的眸盯着夏夜白:“怎么死的?” “被你害死的。” 轻轻地五个字,像是天上的轰雷一般,将景帝的脑袋炸开。 “你的皇位,我不屑一顾,我不会娶别的女人,你死了那条心吧。” 夏夜白轻笑了几声,闭眼的刹那,眼前顿时浮现出了漫天的火光,那柔弱而又倔强的女子,在别人给她打造的牢笼,结束了一生。 夏夜白伸手将门打开,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纳妃?可以,那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进恭王府了。 夏夜白头也不回,刚走出翠竹居,便碰上了景帝的贴身近侍。 “七王爷。” 周强弯着腰,态度恭敬,给夏夜白行礼,瞧了眼他身后的方向,半天没见人,不由问道:“皇上呢?” 夏夜白摆了摆手,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那口气,着实不怎么好。 “浪费我那么多时间,我要去找颜颜了。” 周强刚想阻拦,便瞧见朝着这边走来的景帝,忙小跑上去恭迎,夏夜白转过身,笑了笑,冷哼了一声,直接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跑去。 刚走到恭王府的门口,便有小厮迎了上来:“王爷是要去找王妃吗?” 夏夜白看了他一眼,挺机灵的,不过他之前没见过。 那人见夏夜白在看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是王妃让小的在这里等王爷的。” 夏夜白继续向前蹦跳了几步,兴奋的转过身:“她人呢?你带我去找她。” 那人点了点头,忙跑到夏夜白前边,引着夏夜白上了马车:“王爷,请上马车。” 夏夜白手上抱着肉干和肉酱,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 马车经过闹区,并非朝着武府的方向,四周的鼎沸声渐渐消失,却未有半分颠簸之感,夏夜白掀开帘子,瞧了四周一眼,虽然尚未到丰收的季节,可田地的穗子已经是金色,四周也有一些树木,并不是很高,上边结满了各色的果子,十分的诱人。 夏夜白放开帘子,马车继续前行了一会,突然停了下来。 门口的小厮掀开帘子,对着夏夜白笑了笑:“王爷,到了。” 夏夜白跳下了马车,面前时一大片的空地,什么也没有,嘴唇微微的抿起,面具下的眉毛挑了挑,转身看着身后的小厮。 “小的一切都是听王妃的吩咐,这确实是王妃让我把您带到这个地方的,然后让小的自行离开。” 那小厮挠了挠头,也是一头的雾水,不过他是按照命令行事,既然已经把夏夜白带到了这地方,那就算完成任务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上了马车,调转了方向,驾着马车便离开了。 夏夜白看着眼前空茫茫的一片,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可这个地方实在太大,置身其中,仿佛深陷迷雾一般。 不过有一点他确实肯定的,那个小厮没有骗他,这是之前柳家的那块地,不过他不明白,颜颜让人把他带来这里做什么。 “颜颜。” “颜颜。” 他试着叫了几声,回音在空中飘荡,经久不散。 “夏夜白。” 那声音,软软的,带着愉悦的笑意,夏夜白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夕颜,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一双眼睛却满是委屈和埋怨:“你不是去找红玉了吗?” 夏夜白哼哼了几声,苦着一张脸,一副小媳妇模样。 夕颜呵呵的笑出了声,手上拿着绢子在夏夜白的跟前挥了挥:“把眼睛蒙上。” 夏夜白犹疑地看了夕颜一眼,夕颜双手抱拳,微抿着唇,高深莫测,见夏夜白不接,又在他的跟前挥了挥:“蒙不蒙,算了,不要拉倒。” 夏夜白见状,抢过她手上的绢子,伸手将眼睛蒙上。 夕颜挑了挑眉,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一双眼睛金光闪闪的,走到夏夜白跟前,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小白,放心大胆的把自已交给我。” 夏夜白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夕颜的掌心之上。 商途官道 114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定生死相依 夏夜白双眼被绢帕蒙着,什么也瞧不见,右手放在夕颜的左手上,四周静悄悄的,便是风吹动枝叶的声音也没有。 “夏夜白,眼睛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会不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夕颜转过身子,看着身旁的夏夜白。 以前的她也曾经这样,总是一个人的,在那个算得上是窝的地方或者是在外边,她无聊的时候,也会尝试着把眼睛闭上,每次才走几步就会睁开眼睛,尤其是在外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车辆,喇叭的声音,搅的人心烦意乱,她根本就不敢闭上眼睛,即便是有人拉着她的手,她看着路段,即便是一路直线,走了几步,常常驻足不前或者是睁开眼睛。 她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也是个珍惜生命的人,所以从不敢把自己放心交给任何人。 “颜颜舍得我摔跤吗?” 夏夜白挑眉反问,脚下未停,没有任何的犹豫,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反正摔不坏,为什么舍不得?” 夕颜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却着实有些口是心非之感。 谁不知道,恭王妃爱恭王爷如命,舍不得他受丁点伤害,哪里还会故意让他摔倒在地上。 “夏夜白。”, 夕颜突然叫了一声,仰头看着天空。 申时时末,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像极了素颜的眉眼,干干净净的,在这样的时刻,除了宁静和安详,几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词语来描绘。 “颜颜在看什么?” 夏夜白见夕颜久久没有开口,带路的方向也偏离了原来直线的方向,知道她定然是看什么出了神,笑着问出了声。 夕颜嘴角上扬,眉眼弯弯的,伸出右手,临近落日的阳光透过五指的缝隙洒在脸上,就像是温水一般,一点也不会觉得刺眼,反而相当的舒服。 “蓝天,白云。” 夕颜轻笑出声,走到夏夜白身前,转过身。 夏夜白也跟着夕颜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虽然被夕颜的绢子蒙着,却依旧分毫不差的落在夕颜的脸上,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夏夜白,把五指放在脸上张开。” 夕颜举起夏夜白的左手,将他的左手放在距离脸上五十分公分的上方。 夏夜白举着手,停在原地,任由那样温和的阳光洒在自己银白的面具上,然后整张脸,整颗心也跟着变得暖和起来。 “是不是觉得很舒服?” 夏夜白恩了一声:“颜颜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夕颜牵着夏夜白的手走到一旁,摇了摇头:“才不呢?如果每天过着的是这样安逸的生活,现在的我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以前的我每天过着的都是血雨腥风的生活,夏夜白,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夏夜白身子僵住,夕颜伸手,温柔的抚平他褶皱的眉头。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冰冷麻木得就像一台生锈的机器,杀人的机器,没有一点感情,我以前也不知道,原来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会是这样的舒服的。” 夕颜转身看着夏夜白,笑出了声。 “小白以前也没有这种体会吧,是不是觉得特别特别满足?” 夕颜问出了声,因为现在的她就是这种感觉,身沐暖阳长风,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夕颜笑了笑,紧紧的拉着夏夜白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也觉得很满足,你现在看不到,我把我看到的告诉你。” 夏夜白点了点头。 “我们的正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街道,很长很长,一眼过去,几乎都望不到尽头,两边都是房子,房子并不是很高,和东大街的那些店铺差不多。” 夏夜白与夕颜保持了两步的距离,紧跟在她的身后:“颜颜是准备在这条街开店吗?” 夕颜点了点头,而后马上意识到夏夜白戴着绢子看不到,补充道:“对,都是店面,将来这里会比皇城之中最繁华的东大街还要热闹,两边的建筑都是双层的,一楼可以用来做生意,他们可以住在二楼,整条大街分成两边,左边的一排,桂花糕,绿豆苏,芙蓉糕,只要是小白喜欢吃的,这里都会有,右边的话,可以是提供吃住的客栈,无论是哪个地方的百姓,都可以在这里吃上最地道的小菜,即使小白只在朝阳城这一个地方,就可以尝尽天下的美食,以前的小白嘴巴可是很馋的。” 夏夜白嘴角上翘,笑容溢了出来:“那颜颜不是每天都可以陪我来买好吃的了,颜颜来,我才来,颜颜不来,我一个人来有什么意思。” “当然了。” 夕颜看着左边的方向,清澈的双眸明亮异常,像是夏日夜间的星辰一般,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我们可以住在这里,每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我们可以在这里一起吃早餐,还有孩子,小白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夏夜白仰着头,眼睛被绢布蒙着,眼前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可他的脑海却自然的勾勒出她此刻的模样。 嘴角上翘,眉眼弯弯,一双神采奕奕的明眸,金光闪闪的,还是那自信从容的模样,眉梢不自觉的上挑,但是却不带一点邪气,脸上洋溢着的全然就是幸福的笑容,让人心动。 夏夜白恩了一声,手上微微用力,将带路的夕颜揽进自己的怀中:“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颜颜生的,我都喜欢,要生一打的孩子,颜颜要是没时间,我来带,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旭日穿透云层,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在大地之上的时候,他和颜颜两人走在街道上,前边是一群在两边商铺乱窜的小孩,粉嫩粉嫩的,红扑扑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咬一口,他的手上拿着拨浪鼓,小心的跟在一群孩子身后,他们时不时上来闹着要吃这个,要买那个,他在每个商贩流连,不停的掏银子,颜颜大着肚子,走得最慢,他转过身,手上拿着一窜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两个人隔着来往的行人,默契一笑。 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夏夜白仰望着天空,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夜白,你想什么笑出了声,是不是想我是母猪,一打的孩子,想都别想,要生你生。” 夕颜娇嗔了一声,双手毫不客气的捶打着夏夜白的胸口。 夏夜白紧抿着唇,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如果我可以生的话,那就我生好了。” 夕颜瞪了故作正经的夏夜白一眼,挣开他的怀抱,却还不忘拉起他的手。 “刚才的那条小吃街已经走完了,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的一个分岔路口左手边会有歌舞坊、青楼、赌坊,这里还会有全琉璃最大的客栈,足足有五层楼高,比岳阳楼还要大上许多倍,将来小白要是看厌我了,可以偷偷去客栈的五楼,那个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青楼的那些女人,我会在一楼设置一个八卦热点。” “什么是八卦呢?” 夏夜白边说边朝着左边的方向走,却被夕颜拉住:“现在还没开张呢,里边没有女人。” 夏夜白嗤嗤的笑了几声,停在了远处。 “我也解释不来,不过就是个皇城的老百姓打发闲暇时间的,每日的酒水钱,一年下来,也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哦。” 夕颜颇为得意:“对于那些能上八卦榜的消息,我们可以给一定的赏银,这样的话,即便不出门,我们也能知道外边的事情,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会给天机楼留位置的。” “那右手边是什么?” “右手边啊,那条街是我为女人留着的,各地上等的丝绸,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只要是能想到的,应有尽有,没想到的,也会有,譬如说提供一些特殊服务。” 夕颜的声音扬着得意。 “特殊服务?” 夏夜白扬声问道。 “对呀,特殊服务,你们男人家里妻妾成群还不满足,还要在外边偷吃,女人自然不能独守空闺了,那样老的多快啊,所以呢,我准备找一些白白嫩嫩,机灵乖巧的伶人来伺候那些寂寞的女人,我还会告诉那些女人,伤心抱怨有什么用,要是你们的男人敢爬墙,你们就爬窗给他们看看,我的颜梦楼,不单是男人的天地,照样会给女人提供创业的机会,谁说家里的顶梁柱一定非得是男人?我们恭王府就不这样。” “莫夕颜。” 夏夜白的脸色有些难看,大吼了一声。“我又不是聋子,干嘛那么大声。” “你爬窗给我试试。” 夏夜白将夕颜用力的带进怀中,低着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满是威胁。 他才不管她给不给女人创业的机会呢,他比较在意的是,他出去找男人的这件事。 夕颜双眸晶亮,伸手,指尖点了点夏夜白的胸膛,呵呵的笑出了声,那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像是一把火,将这方寂静的天地点燃了一般:“你不爬墙我自然就不爬窗了,你要是敢去五楼偷看袒胸露乳的女人,我就光明正大的去看袒胸露背的男人。” “谁那么大胆,我杀了他,除了自己,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这世上,就只有我夏夜白才能给你莫夕颜幸福。” “自恋的家伙。” 夕颜轻斥了一声,可任谁也能听得出来其中的欢愉。 除了自己,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这句话,她喜欢。 “小白,听到声音了吧。” 夏夜白点了点头:“听到了,风吹动叶子的呼呼声,还有流水的声音。” 属于幸福的声音。 “我们面前是一个很大的天然湖,湖水是蓝色的,很蓝很蓝的颜色,就像午后如洗的天空一般。” 夕颜松开夏夜白的手,蹲在了地上:“湖水很清澈,有很多很多的鱼,水纹晃动,清楚的映着我们的影子,你是站着的,我是蹲着的,夏夜白一一” 夕颜叫了一声,转过身,拉住了夏夜白的手,指着水中的鱼:“他们看到我以后全都游走了。” 夏夜白蹲着身子,坐在了地上,这一带并不像外面的小吃街的石板地面,这里都是草地。 夏夜白探着身子,像是看到水里正游离这个方向的鱼儿一般,仰头看着夕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夕颜也跟着坐下,拍了拍夏夜白的腿,夏夜白会意,双腿屈起,夕颜的整个人靠在他的腿上,懒懒的闭上了眼睛:“明白什么?” “万物皆通人性嘛,这些鱼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所以不敢看你。” “应该是他们觉得我太好看了,一个个羞愧而逃了。” 夕颜的头在夏夜白的腿上动了动,这种轻松的感觉让她觉得满足的同时,也觉得留恋。 夏夜白顿时浑身僵硬,双手托起她的手,慌张道:“别乱动。” 夕颜恩了一声:“我这样不舒服,我要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说完,又不安分的动了动。 夏夜白无奈的笑了笑,任由她乱蹭,半晌,夕颜整个人躺在草地上,头靠在他的怀中,这才安分了下来。 “夏夜白,太阳快下山了。” 夕颜的眼睛微微露出一小段缝隙,看着天上艳红如火的晚霞,仿佛只是刹那间,整个天空就变了个颜色:“斜日消残雨,红霞映晚村,夏夜白,晚霞很美,通天湖也很美,湖面波光粼粼的,像是发光的金子一般。” 夏夜白笑了笑,伸手弹了弹夕颜的脑门:“这里边装着的都是些什么,每日想着的就只有金子吗?” 夕颜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双手托着下巴,走到夏夜白跟前:“夏夜白,我说的你都能想象得出来吗?” 夏夜白笑着点了点头:“你眼睛看到的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不但能够想象得出来,而且还能够联想。 夕颜呵呵的笑了两声,将夏夜白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带你去可以用眼睛看的地方。” 即便没有看到,但是夏夜白知道,此刻的他,双眸必定是含笑的。 “为什么叫通天湖?”, 湖畔很大,连着好几座石桥,长长的,中间隔着长亭,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夕颜仰着头,别有深意的看了夏夜白一眼:“这个地方不是闹鬼吗?” 夕颜顿了片刻:“要是没有镇魔的宝物,那些人怎么敢进来做生意?” 经过通天湖,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古木参天,一座房子也没有,继续往前走两百米,视线一点点变得开阔起来,入眼的是一幢幢的房子,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高的高耸入云,而低的就像矮房子一般,无一不是金碧辉煌,华丽之外,高大巍峨的建筑,说不出的威严,让人的心也忍不住敬畏起来。 那艳红得像火一般的颜色被堆积起来的黑色的云遮盖,渐渐的黯淡了下来,黑夜渐渐来临,夕颜牵着夏夜白的手,上了其中一处最高的宝塔。 “颜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到了没有?” 成百上千的台阶,一个连着一个,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快了快了。” 台阶的拐角处,一米长的距离,悬挂着四盏灯笼,四周的墙壁是镂空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月亮还没有升起来,虽然有灯笼,还是有些暗,拐角处,外边的光亮射了进来,夕颜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夕颜上了顶楼,转过身子:“小心脚下,已经上了顶楼了。” 夏夜白紧跟在夕颜的身后,两人一起上了顶楼,撒娇似的在她的怀里蹭了蹭:“颜颜,我眼睛好难受,现在可以解开了吧。” 即使他的双眼蒙着东西,夕颜也可以想象得出来,那双瞅着自己的眼睛必定是十分哀怨的,可怜巴巴的,即使知道他是装的,她还是会忍不住的心软。 夕颜走到夏夜白身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蹲下。” 夏夜白依言蹲下,夕颜站在他身后,将他蒙在银白面具上的绢子取下:“暂时不要睁开眼睛,我喊睁开才可以睁开。” 夏夜白点了点头:“知道了。” 顶楼是一大片的空地,边缘建立了一座小小的台阁,台阁的四周,帷幔飞舞,四角的边缘,挂着明亮的琉璃宫灯,正中摆放着一方圆圆的檀木桌,只有两张椅子。 夕颜牵着夏夜白的手,走到正中,转身,看了夏夜白一眼,开口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夏夜白慢慢的睁开眼睛,许是被东西蒙住了太久的缘故,一开始眼前的世界花花的,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夏夜白轻轻的晃了晃脑袋,眨眼的刹那,脸上银白的面具也被取了下来。 “颜颜。” 凉亭的四周,素白的帷幔被缠绕成一团,悬置在梁顶上,正中的位置,一排排的纸鹤在风中飞扬,纸鹤的正中,是拳头大小的小灯笼,很小很小,只用一根主板将四周固定,正中是一根小小的火柱,金色的光亮洒在素白的纸鹤上,那些纸鹤瞬间就染上了金色,振翅欲飞,足足有数十排,将整个台阁缀满。 好像,要把他们一起带到天上去。 顶端的四周,一排排过去,全部都是拳头大小的小灯笼,隐约可以瞧见里边红色的火柱,在风中微微的摇曳,却始终没有熄灭,将这一小方天地完全照亮了。 夏夜白走到凉亭,仰着头,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些纸鹤:“和上次在王府看到的白鹤很像。” 夕颜站在原地,看着拨弄着纸鹤的夏夜白,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到,一个劲地点头。 “好像有点丑。” 夏夜白嘟囔了一声,那些纸鹤,与市面上看到的那些精细的小玩意相比,真的是相差很远,歪歪扭扭的,还可以看到上边的折痕,有些甚至只有一只翅膀,要不就是左右不对齐,两边的翅膀,一边大一小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觉得难受,那种感觉又好像不是难受,整颗心完全被胀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一般。 还有那些拳头大小的灯笼,外边糊着的那层纸都已经破了,也没有图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而且还很差劲。 夏夜白的眼眶有些酸涩,微微的痒,晶莹的泪花盈满了眼眶,却始终没有落下。 “什么嘛?” 夕颜瞪着夏夜白,生气的跺了跺脚,双手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这个时候的她,褪去了人前的那份强悍,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女人。 夏夜白转身,蓦然想到什么,跑到夕颜跟前,突然拉起了她的手。 “你在干嘛。” 夕颜用力的甩开他扣着自己的手,放在身后,就是不让他看,却不知这样更有欲盖弥彰之意。 “今天我是寿星,必须听我的,别动。” 夏夜白叫了一声,双手扣住夕颜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摊开。 雪白的掌心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刮痕,明显就是竹片刮过的痕迹,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处,微微的有些裂开,并不是很明显,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里边细小的裂痕。 白皙的手背上,那一条条的痕迹,纵横交错,越发的明显。 “有什么好看的。” 夕颜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指尖,再亲密不过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可现在,他不过是盯着自己的掌心,她的耳根居然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火辣辣的,浑身上下,滚烫滚烫的,很是不自在。 “一点小伤,我已经上了药了,很快就好了,过几天疤痕就没有了。” 夕颜伸手在夏夜白的跟前挥了挥,被夏夜白扣住。 “真是个傻瓜。” 夏夜白笑着将她揽在怀中,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怜惜。 口口声声说自己忙,没有时间陪他过生日,却悄悄地为他做这么多事,这个女人,他怎么能不感动,他又怎么可能不爱呢? “夏夜白,我很高兴。”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身上,仰着头,那双清澈晶亮的眼眸像是要把黑夜点燃。 她很高兴,不只是高兴而已,她觉得她应该用别的词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很激动,可为什么激动,她也说不上来,一颗心,乱如麻。 “很高兴很高兴。” 夕颜定定的看着夏夜白,眼睛眨了不眨,有种想要大哭的感觉,可是应该怎么大哭,她却不知道,从小到大,她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记事以来,她更没哭过。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很冷血的人,冷血到明明想要大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哭出声,而现在,她两边的眼泪掉的飞快,她明明激动的也是想哭的,却变成了一边掉眼泪,一边笑出了声。 那种大哭,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有伤到极致才能哭的出来吧,可现在的她,很激动,很开心,所以,只有无声的眼泪。 “夏夜白,太高兴了,怎么办?” 夕颜在夏夜白的怀中蹭了蹭,不管不顾,眼泪全擦在她身上。 “我知道。” 夏夜白紧紧的接着怀中的小女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是不知道的,满头的雾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高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激动?他这样说,只是想要让她知道,也许他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她的人,却是最谅解她的人。 “我终于找到可以让我折纸鹤的人了。” 其实,她不会折纸鹤,这些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和她住在一起的那个善良爱笑话又多的女生,她会折纸鹤,而且折的很好看,摆在一起,窜成串,中间还有各色的珠子,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就像是工艺品。 她折纸鹤的时候,通常她都是无聊的抱着零食看电影,做着她最经常做的事情,偶尔,她会缠着自己,陪着她一起,她却从来不动手,就算是看,也从不用心。 她说,这纸鹤是折给她的男朋友的,她要折九十九只,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向聒噪的她会有片刻的安静,傻傻的看着手中的纸鹤,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简直比白痴还要白痴,那个时候的她心里一定非常甜蜜,非常幸福吧。 当时她看着她傻傻的模样,听着白痴的笑声,心里是不屑的,她想,她真是个傻瓜,自己绝不会像她那样笨,那样傻,其实,她也是羡慕的,但是她不会承认。 那个时候的她,愤世嫉俗,更加是不需要感情的,所以,即便是那个女生九十九只纸鹤都完工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学会,步骤,也是前段时间慢慢摸索的。 不过她的手真的很笨,一点也不适合做这些精巧的活,明明都已经很用心了,可还是折不好,不过她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个女生折着纸鹤的那种心情,整个人像是吃了蜜一般,甜甜的,幸福漾满整个胸腔。 拿着那只丑丑的纸鹤,想着小白看到时的反应,是不是能把自己折纸鹤的这种甜蜜幸福的心情一并传递给他,然后,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幸福,想着想着,便会傻傻的笑出了声。 “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夏夜白轻轻的抚摸着夕颜披在肩上的长发,看着那再空中翩飞的纸鹤,问出了声。 “九十九只纸鹤,代表长长久久,永远也不分开。” 夕颜抬头,拉着夏夜白的手:“跟我来。” “长长久久,永远也不分开吗?” 夏夜白微微的有些失神,喃喃自语,脚却快思绪一步的跟上了夕颜的方向。 “夏夜白,你看。” 顶楼的边缘用高台筑起,夏夜白顺着夕颜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世界灯火通明,那是皇城的方向,那么小,那么小,仿佛一只手就可以将整个世界完完全全的覆盖。 “我们站着的这个地方叫会仙楼,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地方,比皇宫还要高上许多,站在这里,整个皇城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天堂的话,这个地方就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夏夜白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个地方,确实可以把皇城尽览眼底,转过身,揉了揉她的发:“天堂有什么好,有我的地方才是你的天堂。”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天堂,将来他们都是要下地狱的,不过那样也没有关系,因为还有着彼此。 “你看到那个尖尖的塔了吗?” 月亮冲破厚重的黑云,已经渐渐升起来了,群星一闪一闪的,将漆黑的夜空点燃,月华琼琼,那一处宝塔,长长的塔尖向上,像是插入云层了一般,可与这边相比,却还是略矮了些。 “那个叫玲珑塔,连着的是驱魔楼,然后便是露台,右边是望仙楼、映月楼,还有好多好多,只要有了这个地方,那些老百姓就不会因为害怕这里有鬼不敢进来了,这个地方,会成为皇城之中,香火最为鼎盛的地方,我不但要天下的财物悉数归我囊中,我还要这流离百姓的人心。” 夏夜白没有说话,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是静默不语的,这是他的女人,全天下,最聪慧,最有野心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她的自信,她的从容,她的柔媚,她的害羞,全部只属于自己。 “为什么这个地方叫会仙楼?” 夏夜白仰头,伸出左手,天上所有的星辰,仿佛在一瞬间落进自己的掌心了一般。 俯视天下,手可摘星。 “这个地方就只有你我可以上来,我们和仙人站在同一高度,夏夜白,你说那些自诩没有七情六欲的人看到我们这样恩爱,会不会羡慕死啊。” 夕颜仰着身子,突然笑出了声。 “颜颜相当皇后吗?” 夏夜白看着那连绵的灯火,收起了掌心,突然问道。 夕颜手放在夏夜白胸口的位置,头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那小白想当皇上吗?小白当皇上,那我自然就是皇后了。” 自信从容,一切似乎理所当然。 夏夜白将夕颜揽进怀中,微微的颔首,恩了一声:“皇后和妃子就只有你一个人。” “当然了,你要是敢爬墙,我就爬窗。” 夕颜食指指着夏夜白的下巴,笑出了声。 “砰。” “砰。” “砰。” 夏夜白眼角下垂,看着夕颜的手指,张嘴刚要咬上去,空旷的四周突然传来了烟火的响声,将整个寂静的世界打破。 那一窜窜烟火从自己的眼前经过,刹那间,漆黑的夜空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绽开,落下,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俱全,姹紫嫣红,天空恍若白昼,展开掌心,你像是会产生错觉一般,这些烟火,是在自己的手间迸射。 一瞬间的光彩,一瞬间说不出的美丽,一瞬间的美丽,却被看的人永远记住。 “夏夜白,生日快乐。” “夏夜白,永远快乐。” 夕颜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向前走了几步,大叫出声。 “夏夜白,生日快乐。” “夏夜白,永远快乐。” 清脆而又洪亮的声响,盖过烟火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原野上,来回飘荡。 “颜颜。” 夏夜白走到夕颜的身后,像上次在恭王府那般,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仰着头,陪她一起看烟火盛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她似乎爱极了这灿烂而又绚烂的生命。 “夏夜白,一辈子,都这样幸福。” 砰砰的烟火声渐渐消散,空气中隐隐还残留着硝火的味道。 “夏夜白,一辈子,都这样幸福。” “夏夜白,一辈子,都这样幸福。” 可那要求幸福的回音,却还是一声声,经久不绝。 夕颜和转过身,看着夏夜白,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容,额头上,鼻尖上,甚至有晶莹的汗珠。 “这烟火谁放的?” 夏夜白伸手,细心的替她将脸上的汗水擦干,笑着问道。 “当然不可能是我,是我让莫青、莫离放的。” 夕颜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兴奋,颤抖得厉害,仰着头,任由夏夜白替自己擦汗。 “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夕颜摇了摇头,伸手胡乱将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擦干:“才不是呢。” 夕颜推开夏夜白的手,直接走到正中的亭台,将桌上一直蒙着的布掀开,顿时有阵阵的清香扑鼻而来。 “夏夜白,饿了吧。” 夕颜指着对边的位置:“我亲自给你做的,长寿面,快过来吃了吧。” 真的只是一碗很简单的面条,上边是一个金黄色的荷包蛋,上面漂浮着几片青菜,点点的葱花,还有一些肉末。 “尝尝看。” 夏夜白小跑到夕颜跟前,看了看碗中完好的金黄鸡蛋,颇有些怀疑的看了夕颜一眼。 夕颜挑了挑眉:“全部都是我亲自做的,芙蓉糕,绿豆苏,桂花糕。” 夕颜一一介绍,口气却没有半分的骄傲。 夏夜白低头吃了口面,顿时瞪大着眼睛,看着夕颜:“比相思做的还好吃,很滑,好像有芋头的味道,怎么和我平时吃的不一样。” “好吃吧,你今后每年生日,我都给你做。” 和她同住的那个女生,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烧饭,三年的时间,这些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不过她是个很自私的人,只做给自己吃,就算是那个女生,也不知道她有一手好厨艺。 夏夜白一边吃,一边不住的点头。 “夏夜白,掌心给我。” 夏夜白已经吃完了长寿面,依言将掌心摊开在她的跟前,一双眼睛殷殷的看着她。 “这块玉佩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夕颜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夏夜白的掌心。 确切的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月光下光泽莹莹动人,不若夏夜白那块血玉色泽绚烂,握在手上的感觉温润如水,便知是不逊色夏夜白那块血玉的,那图案,也不是一般的龙腾图,和夏夜白送给她的那块玉佩一般,雪莲盛开,只有正中的一点红,一红一白,刚好配对。 “小白,我的世界,描绘的是你的蓝图,颜梦楼从最初到现在,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知道今天景帝找你说了些什么,如果你想当皇上,那我必定尽我所能,让你登上皇位,因为那是你想要的。” 夏夜白抬眸,看着夕颜,将夕颜的五指连同玉佩一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颜梦楼明天开张,她和天机楼一样,属于我们两个人。” 夕颜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夏夜白包裹着自己的掌心握住,双眸定定的看着他,眨也不眨:“无论你是傻子,还是皇上,你若不离不弃,我必定生死相依。” 商途官道 115 我的地盘只能由我做主(开张鸟) 颜梦楼开张的消息,就像是千斤重的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顿时掀起数丈高浪花,一浪高过一浪,在整个人朝阳城炸开了锅。 那鬼地方也有人敢做生意吗?东西能吃吗?干净吗?不会吃出什么毛病来吗?众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偏偏,人家还真的开张了,不但如此,一条条连成一体的大街,满满的都是开张的店铺,一切仿佛只在一夜之间,这颜梦楼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以一种众人都意想不到的傲然姿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时间,城中的百姓,纷纷赶去了颜梦楼,反正只是凑热闹,也坏不了什么大事。 颜梦楼和岳阳楼、易楼那些地方不一样,如果真的要称为楼的话,那也应该是城楼,就像是一个大型的自给自足的庄园,里面的东西,但凡是你想得到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而真正的颜梦楼,其实只是一栋小小的竹屋,门前是一大片的池塘,里边的荷花已经凋谢,两边是苍翠的竹子,掩藏在会仙楼的身后,几乎难以察觉,那不过是莫夕颜给夏夜白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家而已,只是这个家的安稳,需要以颜梦楼的不停壮大为依托。 两人恩爱温存了一番,夕颜有要事在身,自是不能睡到天明,小心翼翼的起了床,带着满身的吻痕,换上了男装,点上眉间的朱砂。 出去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灰蒙蒙的,竹林深处,雾气也重,莫青、莫离二人守在门口,看到收拾整齐的夕颜,刚想要开口,夕颜立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屋内的方向,莫青、莫离会意,看着屋内的夏夜白,点了点头。 莫青紧抿着唇,捂着嘴,轻轻地笑出了声,公子那般警醒,夫人真以为他睡着了啊。 莫离瞪了莫青一眼,转身回到房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件外套,披在夕颜的身上:“公子交代了,夫人怕冷,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加件外套。” 这清晨的露气也重,夫人走到外边,身上全湿了,等下换衣裳也不方便。 夕颜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将外套在身上披好:“国师什么时候来?” 夕颜转过身,对着身后莫青、莫离两兄弟小声问道。 “红玉姑娘说亲自去接国师,让夫人放心。” 莫离的回答就像是这弄得化不开的水雾,刻板得紧。 夕颜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照顾小白,等他醒了一起离开。” 红玉办事,她一向放心。 莫青、莫离两兄弟看了对方一眼,莫青笑着开了口:“大哥留下来照顾公子就可以了,我随夫人一起出去,雾气这么重,我在前边可以给夫人照路。” 夕颜点了点头,这个地方这么大,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是夏夜白不放心,事先交代过,也不拒绝。 “前边带路。” 从小竹屋到颜梦楼的入口有一段距离,夕颜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卯时时分,老远就看到红玉和白凤两个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国师大人果真言而有信。” 夕颜笑了笑,走到白凤跟前,天色渐渐明朗起来,加之这里没有那么多繁森的树木,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浓厚的雾气。 依旧是一身白衣,清瘦的脸颊,温润如玉一般,脸色却有些难看,无波无绪的眸,沾染上了点点的雾气,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包容而又悲悯,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却好像会发光的太阳一般,将浓浓的雾气吹散。 “颜颜。” 红玉兴奋的叫了夕颜一声,刚准备扑过去,却被莫青嬉笑着挡在中间:“红玉姑娘,你要抱就抱我好了。” 红玉啐了他一口,绕过他身边,走到夕颜跟前。 今日的她里边穿的的一件艳红的裙衫,雪白的脚踝依旧裸露在外边,脚上穿了双绣花鞋,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金色的叮当叮叮作响,在安静无声的晨间奏出美妙的乐章,外边披着的则是夕颜上次送给她的淡粉色的斗篷,莲花本是圣洁而又高雅的,可这斗篷的莲花却因为她染上了妩媚妖娆。 “颜颜的手怎么这么冰?” 红玉心疼的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搓了好久,又不停的哈气,却还是不见热,捧着夕颜冰凉的手,直接放在自己的脸上,丝了口气,这温度虽然舒服,夕颜见红玉皱着眉头,就要把手抽回来,红玉却咯咯的笑出了声。 “暖和点了吧。”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暖心的笑容,将手从红玉的脸上拿了下来,转身看着白凤,此刻的他仰头望着天空,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凝住了一般,微微的有些失神。 “颜颜。” 夕颜转过身看着红玉,那张狐媚脸上的笑容,再不是倚翠楼那日的风情万种,柔媚多姿,简简单单的,完全就是纯粹而又愉悦的笑容。 “今天就当陪我逛街吧,要开开心心的。” 红玉笑着,像是欢快的小狐狸一般,牵着夕颜的手就往里边走。 “国师大人,请吧。” 莫青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素白的长袍在清晨的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白凤紧随其后。 街道上干干净净的,沾染上点点的雾气,左边的小吃街,已经全部开张,右边那些来自各地的客栈,也早就开了门。 红玉牵着夕颜的手,满满的一条街,上面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各种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红玉咽了咽口水,转身看着夕颜。 两年来,她替夕颜照看着各地的生意,可这颜梦楼却是她自己经手的,她甚至一回也没有来过,前几日在红玉阁才听她提起说颜梦楼即将竣工,昨日也没听到任何的动静,不过只是一夜,颜梦楼就真的开张了,而出乎她预料之外的是,商铺林立,虽然没有一个客人,不过可以预见,在颜颜的带领下,这个地方将来一定会是整个皇城最为繁华富庶的。 “好多吃的东西啊。”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数十个店小二模样的人,一个个脸上扬着亲切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机灵。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向后使了个眼色,数十个人分成几拨,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颜颜,你还没吃早餐吧,我们一起,要吃得饱饱的。” 红玉拍了拍自己扁扁的肚子,那一瞬,一直蒙在她眼底的似有若无的哀伤也没有了,那张脸上的笑容,灿烂而又明媚,阳光穿过屋顶上的瓦片,折射在她脸上,夕颜愣愣的看着她。 许是听惯了的缘故,那声音明明还是和以前一般,千娇百媚,不过却让人觉得自然,瀑布一般的黑发并未扎起,只是随意的披着,满肩的墨色,狐媚的双眸,微微的眯起,眼角上挑,眉眼如丝一般,肌肤白皙如雪,光滑细腻,在晨光下,明耀生辉。朱红的滟唇向上翘起,纯粹的愉悦的笑意。 夕颜愣愣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这样的脸,这样的笑容,刻进了脑海,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人,虽不是她挚爱的人,却是她至亲的人,她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夏夜白,但若少了红玉,必定是最大的遗憾。 “国师大人,一起吧。” 尽管自己不喜欢这个人,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似乎就无法忽视。 “张老板,生意兴隆啊。” “邓嫂子,还是你做的豆腐花最好吃,简直就是这条小吃街的豆腐西施了。 “王大妈,王大叔怎么样了?” 夕颜来回流连于每个商铺之间,热切的与那些人打着招呼,长长的一条街,左右两边加在一起,几乎有近百家的店面,可她却没叫错一个名字,更没有记错一件事,尽管那些人的店铺跟前到现在为止,偶尔只有零星的几个商人,有些甚至一个商人也没有,可是当他们在看到夕颜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埋怨,脸上甚至带着感激的笑容,那双眼睛,浓浓的都是信任。 他们相信这个年轻的少年会带着他们一起,过上富足安稳的好日子。 红玉跟在夕颜的身后,也会说一些鼓励的话,可她的眼睛,自始自终都落在夕颜的身上,她笑的时候,她也笑,她眉梢上挑,她也一样,她和谁握了手,她马上也会伸出双手,将那人的手紧紧的握住。 那些人在看到夕颜身后的白凤时,双眼放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沙漠迷了路的旅者突然发现了绿洲一般,顿时充满了希望,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可以见到这天仙一般的人物,这个对世间所有一切都怀着悲悯的国师,在整个琉璃百姓的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颜颜。” 红玉拽着夕颜的衣袖,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大街,略有些担忧的叫出了声。 夕颜转身轻拍了拍她的手,她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忧,沉寂了两年的地方,一夕之间,店铺林立,这中间花费了多少心血,没有亲自尝试过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两年的时间,她让人四处探访,能在一条街开店的人,那手艺必定是一流的,也都是受过她恩惠的。 邓翠娘的相公是个秀才,还有个年迈体弱的婆婆,家里的重担落在她一个人肩上,她的豆腐脑堪称一绝,不过因为有几分姿色,一出去,便会被人调戏,是她一直在救济,王大妈也是一样。 这些人,要是没有她莫夕颜,他们就没有今天,他们大部分的人,以前的日子过得本就困窘,能有一家铺子,让他们发挥所长,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成本是她给的,即便没有任何的生意,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埋怨。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弱肉强食,她不是个愿意花费时间收买人心的人,那也只是因为不愿而已,如果她愿意,她就可以,在别人最因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可以得人一辈子的感恩,这个她最有体会,如果有人在她日日夜夜都处在死亡边缘的时候伸出援手,即便是给他做牛做马,她也是甘愿的,这里的每一个人的,他们只会忠于自己,她不担心他们会乱。 这一点,她是坚信的,以前的他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她,把他们从那个地方解救了出来,她用了心,就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的颜梦楼距离皇城不远,步行的话,稍快些的话,也不过是几盏茶的时间而已,若是现代,自然不会有人因为吃一顿早餐走这么远的路,可这里不仅仅是摆摊而已,这里的小吃都是全天候供应的,这个时代比较落后,没什么娱乐打发时间,那点时间,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不需要任何的宣传,城中的那些百姓生活无聊,最是八卦,单就冲着那份好奇心,十有八九都会来的,更何况,白凤还在这里。 “再等等。” 夕颜神色坦然自信,没有一点迟疑。 红玉见她这般自信,笑着点了点头,现在的颜颜不是个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正这样想着,小街的入口处突然涌现出了几个人,红玉脸上一喜,拉着夕颜的衣裳,顿时激动的指着那些人。 夕颜仰头,看着天空,旭日早就冲破重重的乌云,整个天空,金光弥漫,今日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最适合开张等大喜之事。 夕颜笑了笑,右手捉住红玉因为激动而略有些颤抖的手指,拉起了她的手,一双眼睛却不停的向后瞟,那些进来的人左看看,右瞧瞧,这边闻到香味,吞了吞口水,看到那边好吃的,忍不住又凑了过去,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动手。 这些人,最是迷信,他们都爱惜自己的性命,自然不会在这个曾经闹鬼的地方吃东西了。 “红玉,你尝尝,上等的牛肉干。” 夕颜拿起一根竹签,叉了一块牛肉干,递到红玉的嘴边,她们两个一样,都是肉食主义者。 红玉眼睛往下瞟,看着嘴边的牛肉,睫毛轻颤,张开嘴巴的瞬间,眼角上挑看着夕颜的笑脸,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真想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我还要。” 距离夕颜不远的人,齐齐看着红玉,一瞬不瞬的关注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而他们从那张脸上除了看到满脸的笑容,再没有其他。 夕颜笑了笑,用手捉了一大片牛肉送到她的嘴边,红玉笑着张大嘴巴,清晨的阳光下,那笑容比盛开一时的烟火还要绚烂,众人不由动了心。 “我也喂你。” 红玉走到另外一个摊子,用纸袋子包起一个刚新鲜出炉的肉夹馍,递到夕颜的嘴边,夕颜笑着,狠狠地咬了一口,众人看着夕颜狼吞虎咽的模样,四周的清香不时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吃吧。” 红玉看着微曲着腰,吃得正香的夕颜,双眸眯起,金光闪闪,迸射出满足的笑容。 夕颜点了点头,红玉笑道:“那我也尝尝。”直接拿起夕颜方才吃剩下的塞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边吃的时候边看着夕颜,明眸都笑弯了,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这一刻的。 “颜颜,国师大人看着也馋了。” 红玉转身看着一旁的白凤,此刻的他被围在人群中,似乎与那些人在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容,看似亲近,实则却是疏远,脸上的笑容,带着对那些正在边缘挣扎的世人的悲悯,红玉欢悦的眼眸瞬间带上了忧伤的痴惘之色。 夕颜随着红玉的方向看去,看着人群中的白凤,一身白衣,那个背影,她的心微微一颤,只觉得好生眼熟。 红玉看着夕颜手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微微的皱着眉头,笑出了声:“国师大人不吃荤的。” 夕颜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油嫩嫩的小笼包,直接走到白凤的身边,她心里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即便他心里会觉得为难,但如果是自己亲自送的,白凤就会吃,一定会吃。 夕颜走到白凤跟前,对着众人笑了笑:“国师大人饿了吧” 夕颜将手上的筷子递到白凤的跟前:“是肉包。” 白凤看了夕颜一眼,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带着说不出的宠溺和包容。 夕颜仰着头,一双眼睛盯着白凤,这个人似乎非常喜欢揉自己的脑袋,正这样想着,白凤已经接过她手上筷子,夹起一个包子放到嘴里,明明只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动作,可在他做来,却无比的优雅,温润如玉一般的容颜,浑身上下散发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味道很好。” 这句话,她说过,方才红玉也说过,可由他说来,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没有狼吞虎咽的动作,动作更是从容的,却让人忍不住信服,甚至觉得这小笼包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红玉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白凤上下微微嚼动着的双颊,嘴角上翘,对这,红玉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国师大人说好吃的,那一定就是好吃的。” 人群中,白凤的拥护者叫出了声。 “对,国师大人是不会害我们的。” “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吃的东西,还是免费的,我一定要吃个够。 大家边说边朝着四周摊铺的方向散去,夕颜仰着头,对着白凤笑道:“多谢了。” 转过身,对着红玉得意的挑了挑眉,她既然舍得花费两年的时间收买人心,也就不会在意这些银子。 舍不得孩子如何能套得着狼,这条衔上的都是地地道道的美食,比起外边的,味道只会更好,价格又实惠,距离皇城又不远,沿路又是平坦的,即便是下雨,也不会坑坑洼洼,将来这里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居民,她就不信这个地方繁华不起来。 临近巳时的时候,满满的一条小吃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满了人,一个人吃了没事,其余的人吃了没事,大家都放心了,再加上食物美味,相当的地道,好多东西他们见都没有见过,大人领着小孩,满是好奇,恨不得有几个肚子,能免费把这些东西尝了个遍。 每一条小街都有专门介绍的人,他们的周围围满了人,那些个年轻的姑娘们,不敢吃得太多,随便吃了点东西,三五个成群,去了那条专为女人准备的淑媛街,这里边的东西,精巧细致,相当的美观,那些个爱美的女人自然相当欢喜的,当然了,这里的东西和小吃街的不同,可以免费试用,衣服也可以免费试穿,发簪也可以试戴,却还是如何都不能带回去的。 红玉和夕颜两人用了些小吃,直朝着女人最多的那条小街走去,来回流连于各大商铺。 “武公子。” 这些人都是认识夕颜的,见她来自己的店铺,忙上前热情招待。 夕颜和白凤跟在红玉身后,看着她挑挑这个,又拣拣那个,眼底的满足像是快要溢出来了一般,夕颜笑着,耐心的跟在她身后,看到她能笑得这么开心,她心里也觉得高兴,她知道,红玉难得高兴,就算是脸上带着笑容,那双精致的媚眼深处,总会有若有似无的伤,这个时候的她,那样灿烂的笑容,认识两年多的时间,也不过只有这一次而已。 “看上什么了,我买给你。” 夕颜走到红玉跟前,眼前的饰品,多得眼花缭乱,她左看看,又瞧瞧,只觉得每一个都差不多。 “不用了,你前几天已经送我东西了,一件就够了。” 红玉笑着,指了指身上一直穿着的斗篷,伸手指着背后的图案:“她可是你的化身,有这件衣服就够了,你要什么,我买来送给你。” 红玉说完,低头替夕颜挑选礼物去了,指尖划过,喃喃自语:“永远都能放在身边的。” 白凤站在一旁,看着低头的红玉,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脸上的笑容漾上了微微的苦涩。 “我们先走吧。” 白凤走到夕颜跟前,对着她说道。 “红玉在挑选东西呢。” 白凤撇过头,看着专心的红玉手指的方向,外边的日头正盛,再过不久就要午时了吧。 “她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夕颜点了点头,看着进进出出的少女,她们的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盯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久久都舍不得移开视线,转而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钱袋,都有些懊恼,夕颜微抿着唇,笑出了声,她们原本就是来凑热闹的,身上根本就没带银子。 三条衔的交叉处,是昨晚连夜赶工搭建的棚子,并不是很大,有些像外边临时搭建的戏台子,四周全部被红色的帷幔遮住,夕颜赶到的时候,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夕颜刚上了几个台阶,便听到红玉兴奋的叫声,对着自己的不停地挥手,风一般的跑到夕颜的跟前:“我要和你手挽着手上去。” 夕颜别过头,看着挽着自己右手的红玉,总觉得她最近有些奇怪,和以前有段时间的自己很像,小孩子,有些任性,她觉得自己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红玉,因为那段时间的自己就特别渴望有个人陪着自己,宠着自己,红玉的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这件事自然也应该由她来做。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晚上,不过人多力量大,这台子建的很是结实,比起一般的戏台子也不知高上了多少,小吃摊上围着的那群人就像是蚂蚁一般。 夕颜上了台子,她与红玉站在一旁,白凤则站在了另外一边,两边用力,齐齐将红色的大帷幕揭了下来,颜梦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随着阳光一起,顿时撞进了众人的视线,微微的有些晃眼。 夕颜走到正中,看着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延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一刻,她的心情无疑是激动的,真的有些激动,从费心筹划买下这块地,到现在,足足两年多的时间。 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她亲自找的,术业有专攻,他们的能力都是得到她的肯定的,这里边凝聚了她太多太多的心血,她的人生,真的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做这样一件事情,现在的她终于迈向了成功的第一步。 如果说这个地方一开始只是为了夏夜白这个男人的话,在倾注了这么多心血以后,她已经成了自己价值的一种体现,成为了她人生当中的一部分了。 颜梦楼,莫夕颜为梦想构筑的城楼,保夏夜白一生无虞,也让她自己一展所长。 台下的众人也看到了台上的夕颜,尤其是那些商贩,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今日是颜梦楼开张的日子。” 台下的人见夕颜开口,纷纷禁了声,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力量,即便她不是你心里尊崇的对象,可看到她,仍会肃然起敬,忍不住想要静下来,听她说话。 从这个地方看去,几条大街,满满的都是人头,可四周却是一片安静,静得只有大家屏气凝神的声响。 夕颜吸了吸鼻子,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眉间那血红的朱砂在阳光下,分外的醒目。 “颜梦楼的一草一木,都倾注了我的心血,这个地方,会是我实现梦想的地方,我会带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这里每一个店铺的老板都是我认识的,他们的人品,我以国师大人的名誉担保,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商人,绝对不会坑你们一分钱,只要是在我们颜梦楼买的东西,如果有任何商品质量问题,都可以回来要求退换或者赔偿,当然了,如果想借此诋毁我们声誉的,或者是想骗银子的,休想有好下场。” 夕颜说完,马上就有一群身强体健的年轻人将台子的四周包围了起来,步调整齐一致,停步以后,转过身子,齐齐抱拳对着夕颜的方向弓腰行礼:“楼主。” 气势汹涌,波涛翻滚,脚下的世界也好像颤抖了一般,而后背过身,双脚跨开,双手放在身后,盯着地上那群人。 众人心里忍不住一顿,胆战心寒,心里不但没有半分厌恶,却更加佩服起来,她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寻常的老百姓,要权没权,就算是有钱,也不过只是几个过日子的钱,外边的那些商人都是坑人的,每次买了不好的东西,只能吃哑巴亏。 这里的东西不好,不但可以退换,还可以赔偿,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好处了,这有些人贪心,自然想捞便宜,这楼主的担忧也是有理的。 “我们颜梦楼日夜都有巡逻的人,当然,我们这里的人和外边的那些强自收保护费的强盗不一样,他们买了东西就必须付银子,如果有人敢霸王的话,任何人都可以向我举报,举报者有赏。” “巡逻不收保护费那干什么?” 人群中有人问出了声,皇城之中,这样的情况早就是司空见惯,借着巡逻的名义,收保护费,不但是霸王餐,还抢东西,简直就和强盗无异。 “维护颜梦楼的秩序,只要是来我们颜梦楼花银子的人,这些人就会保护你的安全,也不会收另外的银子,当然了,也是为了防止有些人眼红前来捣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将视线集中到台上的夕颜身上,一双眼睛冒着金光,满是兴奋,又有些担忧。 “想必刚才大家已经参观了一番,这里的东西,无论是吃的、用的还是玩的,没有一样是比皇城那些地方差的,在场的各位有不少是生意人,想必也明白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我们的原则是薄利多销,只要是你们想买的东西,我们这里就有得卖,只有你们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正中的台上,那一身华贵的紫衣飞扬,说不出的贵气,眉宇间从容不迫,那样的自信,让那些个人忍不住的信服。 “公子,夫人好厉害啊。” 另外一边的城楼上,萧剑、齐谡还有其他天机楼的人齐齐汇聚一堂,正坐在上边喝着茶,可此刻他们的心思不在茶水上,那一双双精光四射的眼眸正穿过刺眼的阳光,落在夕颜的身上。 这是他们的夫人,这一刻,他们打心底佩服,没有人担心颜梦楼会超越天机楼,将来的天机楼会和颜梦楼一起,一同走向繁荣,他们自信,那个女子的锋芒无人能挡。 夏夜白手上握着茶杯,呆呆的注视着颜梦楼的方向,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嘴角忍不住上翘,能够成为这样的一个女人身后的男人,他一点也不觉得屈就。 夏夜白放下手中端着茶杯,走到阳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夕颜的方向,银白的面具,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夕颜也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一般,仰着头,看着夏夜白的方向,夏夜白笑了笑,举了举手上的茶杯,夕颜莞尔一笑,对着他得意的挑了挑眉。 “颜梦楼是我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也都是属于我的,我的地盘只能由我做主。” 夕颜说完,双眼扫了一眼正仰头看着她的人群,继续开口道:“这个地方的每一个人都受到我的保护,我是个极其护短的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的借口,让你们蒙上不白之冤,当然了,若是那些犯了杀人抢劫勾当的,想利用颜梦楼作掩护,那也是痴心妄想,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把你们送到官府。” “那要是说错话了呢?” 那人问得含蓄,夕颜心里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上次夏俊驰被阉,这样的大事,老百姓自然议论纷纷,最后实在控制不住,那些个官差便随便捉了几个人进了牢房,这件事才慢慢的平息了下来,她方才说了那么多,即便她没有主动开口让他们提问,好些人心里也憋不住了。 “我们这里有一处八卦客栈,你们可以在里边随意畅谈,只要你的消息能引起足够的关注,不但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们还会给你们赏钱,要是你们怕给自己惹来麻烦的话,也可以偷偷告诉我们,届时要是你的消息能上我们八一八的榜单,赏钱我们照样一分也不会少。” “没有底线的吗?” 方才那人兴奋的问出了声,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里爱聊天的,还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要不然如何会纠结于这个问题。 “在这里,说话没有对错之分,只要我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即便别人认为那是错的,那也是对的,举例来说。” 夕颜微微抿着唇,思索了片刻。 “君主之位,是应该立嫡立长呢还是应该选贤任能,你们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谁的坏话都可以说,至于我的坏话,只能当面说,谁也不准在背后议论,在这个地方,我就是天,就是地,一切的一切我才是主宰。” 夕颜虽是随口一提,实则暗藏了深意,朝廷大事,虽离这些老百姓较远,不过他们才是占据整个琉璃的最大群体,人心的相背,从来都很重要。 她不想依靠任何人,但是想要把生意做大,她就必须在朝堂之上,扶植自己的势力。 “武兄的颜梦楼开张,这样的大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啊?” 夕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老远便看到朝着自己方向走来的柳逸风,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手上堆满了东西,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身,见是柳逸风,忙让开道来,一时间,又有了凑热闹的心思。 谁不知道,皇城东大街大半的店铺都是柳家的,现在多了个颜梦楼,分明就是抢生意的,两个人肯定要对上了。 柳逸风脸上带笑,看不出丁点的不悦,径直走到夕颜身边,双手抱拳,对着夕颜道贺:“恭喜武兄,贺喜武兄。” 那双眼睛的精光再不像两年前的那般,掩藏在眸光的深处,去年柳老爷子身子不适,他正式接管了柳家,记忆中,那个会骂商人满身铜臭,围着她满世界跑,叫着她画中仙的柳逸风再也回不来了。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今后还请武兄多多关照。” 夕颜对身后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上去将柳逸风下人手上的贺礼接了过来。 “柳逸风,你太客气了。” 柳逸风听她这样叫他,微微的有些失神。 “武公子好大的口气。” “武公子认为君主之位,是立嫡立长呢还是应该选贤任能?” 随后便是几声咳嗽的声音。 夕颜的视线从柳逸风的身上移开,看着那满身贵气的二人,脸上扬起了不甚情愿的笑容。 夏天辰依旧是一身艳丽的红衣,精致的桃花眉目向上挑起,每一步,红衣飘飞,嘴角上翘,微微一笑,千种风情,万般的风华,阳光下,千万朵桃花仿佛瞬间盛开了一般。 夏明旭则是一身黑色的蟒袍,只在袖口的方向用金边勾勒,贵气十足,脸色苍白,右手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太监见了,忙递上茶水,两年的时间,小白替她推掉了皇宫之中的一切盛宴,偶尔见面,也不过只是匆匆一瞥,这么久没有联系,她以为他们早就将一切忘记,没想到他们二人今日会一同前来。 夏天辰也就算了,怎么连一向身体抱恙,足不出户的太子殿下也来了? 这下,可有的热闹了。 商途官道 116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露出马脚鸟) “四皇子、太子殿下光临,真是让我这颜梦楼蓬筚生辉啊。” 夕颜看着朝自己靠近的夏明旭、夏天辰二人,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转过身子,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可那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走了半天,还是在停在原来的地方没动。 “太子身体抱恙,依旧前来,武公子去扶他一把吧。” 夕颜走了半天才走到台阶口,在原地晃晃悠悠了半天,见白凤这样说,不由得转过身,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白凤任由她打量着自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夕颜转身,左手放在走廊上,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她若是亲自过去搀扶,大家定会以为她与太子一派走得近,那不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吗?白凤的意思是让她选择夏明旭吗? 夕颜一边下着台阶,一边思考,走得很慢,似在权衡,虽然对白凤这个人很讨厌,但是他的本事,她心里却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这个人不会害自己,站在夏天辰一边,这对现在的她而言,和天方夜谭简直无疑,不过是搀扶一下而已,反正对她而言又没什么损失。 “太子殿下身体抱恙,直接遣个人来不就好了,这样的小事,何须劳烦殿下亲自前来。” 夕颜脚下加快步子,走到夏明旭跟前,从他近旁的太监手上,笑着搀住了他的手,太子殿下没有开口,那小太监也不敢松手,却又不敢得罪夕颜,便站在一旁,托住夏明旭的右手不放。 “能在颜梦楼这个地方得到楼主亲自搀扶,这样的待遇,是本宫的福气,小德子,松手。” 一句话说完,又捂着嘴,弯腰咳嗽了几声,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夕颜身上,抬头的时候,嘴哆嗦的厉害,脸色涨得通红。 “太子殿下可好些了?” 既然人都扶了,夕颜也不在意其他的了,轻轻的拍了拍夏明旭的肩膀,转过身,夏天辰的面色如旧,只是那双桃花眉目少了方才的艳丽的色彩,多了几分阴云,夕颜权当没有看见,歉意的笑了笑,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四皇子,请。” 夏天辰、夏明旭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从现在看来,原属于太子一党的莫言安现已是夏天辰党派的猛将,夏明旭身子又弱,明显处于弱势地位,太子之争,迫在眉睫,不过从昨日夏夜白问自己的问题看来,景帝中意的似乎是夏夜白呢。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佩服夏天辰,明明不喜欢莫芸菲,当初迫于无奈娶了她,这样一个风流的人物,两年的时间,居然没有纳妾,她也没有听说过莫芸菲因为争风吃醋闹出了被人津津乐道的笑话来。 “自然是太子殿下先了。” 夕颜转过身,笑的得意,一双明眸弯弯,弓着身子:“那就太子殿下先请吧。” 皇城之中,谁人不知这武公子与那倚翠楼的红玉一般,狂妄嚣张,可有些时候为人却很谦逊,与皇城之中各大富商巨贾都有交情,也得到他们的好评,着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四皇子来了。” 夕颜扶着夏明旭上了台子,尽管他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夕颜身上,台阶也不是很多,可刚上去便一直喘气,额头上甚至涔出了汗水,脸色难看的紧。 “四皇子。” 柳逸风站在台阶口,看着夕颜身后的夏天辰,越过夕颜,笑着走到他的跟前。 “逸风。” 夏天辰叫了一声,虽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不过从话语间还有彼此的默契,可以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很好,两年的时间下来,依旧很好,因为某种内在的牵扯,关系似乎更好了。 夕颜搀扶着夏明旭刚走到台上,马上就有人搬了条凳子过来,夕颜搀扶着夏明旭在椅子上坐好,身后一直跟着的小太监忙送上参茶,夏明旭喝了口茶,长舒了口气,头斜靠在椅子上,脸色好看了不少。 夕颜探头看了看哪茶杯里边,只隐隐看到了几片人参,颇有些怀疑,效果有那么好吗? 不过这夏天辰也真够没用的,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能把太子殿下这药罐子斗下去,直接在他的参茶里下药,一了百了,再找个替死鬼,只要安排的好,大不了沾上点腥味,到时候登基为帝,谁敢说他的不是。 “武公子认为君主之位,是立嫡立长呢还是应该选贤任能?” 夏明旭的一双眼睛凹陷了进去,却依旧有神,盯着夕颜,似笑非笑,颇有些玩味。 夕颜自然明白他这笑容的意思,这样的话,莫夕颜之前说过,慧春坊的时候,小白被他们欺负,太傅却置之不管,还将责任推给小白,她气不过,和太博理论了一番,立嫡立长,不若立贤,当时她就是这样说的。 夏明旭、夏天辰本来就怀疑武媚娘的身份,而她的举动,更是一一将他们的猜测坐实。 莫夕颜和武媚娘实际上是一个人,只怕他们心中早已心知肚明,不过到现在,她也没什么好害怕担心的了。 小白他能保护自己,她也不是随便谁都能伤害的。 “今日是颜梦楼开张的日子,如果将来太子殿下对这个话题真有兴趣,可以亲自去我们的八卦客栈,要是身体抱恙,可以让身边的太监代劳。” 知道就知道,又能怎么样,不要说是夏明旭、夏天辰,就算景帝知道了那又怎么样,现在有谁能奈何她。 “那你就给我和四皇弟介绍一下你的颜梦楼,怎么样?除了这你说的那个八卦客栈,你这颜梦楼还有什么新奇的好玩意。” 夕颜笑了笑,福了福身,这个是当然的,即便他们两个不来,这个事情她也是必做不可的。 “我们颜梦楼是整个皇城,乃至整个琉璃最好的地方,我右手边的这条街,除了八卦客栈,青楼、赌坊、歌舞坊,应有尽有,大家都知道我家红玉的歌舞是天下一绝,里边的姑娘全是她亲自调教的,只要你们肯花钱,那么享受到的必然是最好的服务,只要你们有钱,即便是乞丐,我们的姑娘也不会嫌弃,若是大官显贵,付不起银子,也别想在我们这个地方装大爷。” 红玉站在一旁,一双勾人的狐媚眼直直的盯着场上的夕颜,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即便是那正午的太阳也无法掩饰她的光芒,即便是睁眼说着瞎话,也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信服。 初见时的她,只是个单纯的快乐小仙子,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不强势,却善良得要命,也没有现在的聪慧自信,倔强得要命,认定了的事情,怎么都拽不回来,明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两个人的脸也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还是会心动呢?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记起来呢?她能等到那一天吗? “我左手边的这条街是专为女人准备的,除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各种小饰品以外,我们还提供其他的特殊的服务,里面有很多我从各地搜罗而来的小官伶人。” 场下顿时一片唏嘘,伶人小官,而且还是专为女人准备的,场下的不少女子顿时面红耳赤,可看着站在正中的夕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叫骂声顿时又吞了下去,不过那纷纷的议论声却是少不了的。 夏天辰、柳逸风二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也不由的流露出吃惊之色,夏明旭靠在椅子上,看着夕颜,不由得又咳嗽了几声。 “公子,我没听错吧,夫人要去找小官?” 萧剑最是聒噪,夕颜的话刚说完,便哇哇的叫了起来,他们只听过男人找女人,也有不少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会豢养一些细皮嫩肉的小官,这已经是与世俗相悖了,即便是养,那也是偷偷的,唯恐被人发现了去。 他活了这么大,还从没有听说过女人是可以出去找男人的,他知道他们家夫人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不过这想法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其余的人心里和萧剑的想法差不多,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看了夕颜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夏夜白身上。 夏夜白依旧依靠在栏杆的位置,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直直的注视着夕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脑袋装着的东西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伶人小官,也亏得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不过这倒也是她会做的事。 夏夜白单手托着下巴,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场的天机楼各堂堂主不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好了,他们公子比夫人还要不正常。 这样的反应,完全就在夕颜的预料之中,这是琉璃,距她生活的年代相差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女人出去找男人,就算是在她生活的年代,那也是不被常人所接受的,在琉璃,这个就算是想都不可以,更何况是说出来,甚至付诸实践。 夕颜转过身,对着红玉挑了挑眉,红玉抿着唇,捂着嘴,笑出了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凭什么男人在家三妻四妾,还可以整日流连于青楼瓦院,而身为女人的你们却还要三从四德,夜夜独守空闺呢?再说了,我们颜梦楼的保密工作可是一流的,绝不会让你们被别人发现的。” 夕颜轻笑出声,她就知道,红玉一定是最了解她的。 场下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个女人仰着头,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红玉,像是要从里边发现什么。 无论自己是不是爱那个男人,都不会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不是没有抱怨,心里也不是没有嫉妒,但是却不敢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她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出嫁从夫,三从四德,相公出去觅食,不但不能反对,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却还是要故作大方,因为嫉妒是犯了七出的,她们只能把一切的不满潜藏在自已的心底,然后等待爆发的一天,也许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 “男人可以花天酒地,女人为什么要亏待自己,在家煮饭带孩子,那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你们有我活得开心吗?有我活得自在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男人嘛,十有八九都是下贱胚子,男人有生理需求,女人同样也有,你们就不寂寞吗?寂寞最是催人老啊。” 红玉轻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对着台下的众人飞了个媚眼,五指轻轻划过脸颊,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便教人心神荡漾。 这样的话明明是该遭受世人唾弃的,可由红玉说来,一切似乎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台下的一些妇人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再不是以前的光滑细腻,眼角的位置,甚至有一条条细细的皱纹,可衰老的不仅仅是容颜,她们的心也早就沧桑了。 “我们家公子挑选的那些伶人小官可是乖巧得很,在一起的话不一定非得做什么,聊聊天,权当排解寂寞,你们还可以从他们身上知道男人的想法,我们公子一番好意,你们可千万别误解了。” 夕颜退到一旁,站在白凤到身边,嘴角含笑,红玉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呢。 “想知道怎样捉住一个男人的心吗?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对自己言听计从吗?这个问题只有我们颜梦楼才能给你们答案。” 台下的女子眼睛顿时一亮,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捉住男人的心,让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这是她们一直以来的梦想,却只是梦想而已。 这样的话如果是别人说,她们不敢相信,但由红玉的口中说出来,一切好像真的是有可能的。 夕颜看着台下那些动容的脸,这已经是达到了她事先想要的结果,她原本就不指望这些女人出去找男人,征服男人,才是她们最想做的。 “公子。” 红玉转过身,对着夕颜张开了怀抱,夕颜咯咯的笑出了声,跑到红玉的跟前,将她楼在怀中,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吻上了她的脸颊,夕颜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后脑勺灼灼的疼,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却又冰冷无比。 夕颜忍不住笑了几声,搂着红玉的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面对着台下的众人:“如果我出去找了女人,红玉就可以出去找男人,如果不能给她全部的爱,我会给她最自由的选择,宫里的那些娘娘你争我夺的,哪里有我家红玉和我幸福。” 这话,是她对着底下的那些女人说的,也是她对红玉说的,她全部的爱恋,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她能给红玉的就只有自由,如果有一天她厌倦了和自己在一起的生活,也不想再做那些她希望她做的事情,无论她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她都会尊重她的决定。 夏天辰、夏明旭两人瞪大着眼睛,她把事情看的太通透,后宫之中的女人,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看似光鲜,实则却是世上最不幸的,他们的整个人还有心都被囚禁在那华丽的牢笼之中,为了一个男人,他们你争我夺,然后是为了权势,用尽心机,千万般的手段,不过只是因为太过空虚。 “公子,你吻我吧。” 红玉靠在夕颜的怀中,小鸟依人,眨了眨勾人的狐媚眼,长长的睫毛颤动,嫣红的唇向上翘起,像是邀请一般。 “我最喜欢红玉的眼睛了。” 夕颜笑了笑,蹲着身子,吻上了红玉的眼。 闭上眼睛的一刹,眸底黯光划过,睁眼的瞬间,又带上了愉悦的笑意,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幻影一般。 底下是一片哗然的喝彩声,站在夕颜身后的几个男人反应却是不一。 夏明旭咳嗽得更厉害了,便是喝了那参茶也没什么用,一张脸涨得通红,方才搀扶着他的小太监站在一旁,不停的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而站在另外一旁的夏天辰还有柳逸风二人却带着殷殷的羡慕,还有震惊。 “公子,你好讨厌啊。” 红玉羞红了脸,低头埋进夕颜的怀中,一双眼睛却瞄着夏夜白所在的方向,嘴角上翘,刻意的挑了挑眉,满是挑衅。 “这块地之前可是经常闹鬼的,要是我们来这里,半夜遇上鬼怪了怎么办?” 夏天辰看着正中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精致的桃花美眸,阴云闪过,即便是如此,那张脸,那千万种的风情,已经让不少女人红了脸。 夕颜松开环住红玉的手,转身对着夏天辰感激一笑,她刚要说这个问题呢,就有人提出来了。 “颜梦楼在两年前确实发生了不少诡异的事情,我也觉得这里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敢问一下各位,这两年的时间,可曾听说过有人在这边遇上了鬼怪?”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思虑了片刻,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对了,那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 自从这块地闹鬼以后,就再没几个人愿意到这个地方来了,莫不是那些鬼也觉得寂寞,所以换地方了?可他们也没听说别的地方闹鬼啊。 “自然是因为那些脏东西被镇住了,我们颜梦楼不止这三条街而已,我们身后还有好几座寺庙,其中有一座玲珑塔,把那些鬼怪全部给镇压住了,各位要是不信,可以问国师大人。” 这件事情,她纵然是说上成百上千句,在这些百姓的心中,也比不上白凤说的一句话有分量。 既然他们迷信,那她就投其所好,用迷信的方法解决好了。 “国师大人,你说是吧。” 清隽的双眸瞥过底下那一张张满是殷切的脸,素白的衣袍飞扬,清瘦的脸,似有若无的笑容,未有半分的改变,四下一片安静,那瞪着白凤的眼神像是会发出声音一般,似是在催促他快些回答,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确有一座玲珑塔。” 温润的眸落在夕颜身上,脸上隐隐的带上了笑意。 红玉站在白凤的对面,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张隐约带上了笑意的脸,转而看着夕颜,国师大人只有在对着颜颜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也才会开口说这样的话。 确实是有一座玲珑塔,不过这玲珑塔并不能降妖伏魔,却能安定人心。 夕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一双明眸像是月牙一般:“当初买下这块地,完全是国师指点,颜梦楼能有今天,有很大一部分是国师的功劳。” 纵然这些都是假话,却依旧带着强大的说服力。 “国师体恤一些人身有一技之长,却不能有所用,便给了我这样一个建议,让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在这里做些小本的生意,那通天河完全是国师命名,玲珑塔是国师亲自监督造成的,国师说这块地是整个皇城灵气最盛的地方,每每会有仙人在这里聚会,让我建立了会仙楼,有道是邪不压正,我就不信那些鬼怪敢自找死路。” 白凤看着夕颜,脸上的笑容微微的有些无奈,他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的莲儿,会变成如此善辩之人,如果以前的她也像现在这样,就不会有那一场悲剧了吧。 她不信鬼神之说,这样的话,她自己心里都觉得好笑,不过那些人却是深信不疑的,这就是时代的差距。 他们相信神灵,对白凤的信奉就是对鬼神的敬仰,她知道,他们会相信她的话,而且会因为身边站着的白凤,深信不疑。 “楼主大人可以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底下的人跃跃欲试。 “现在还不行。” 夕颜的双眸快速扫过底下的人,故意顿了顿。 “这样的圣地自然要挑个好日子了,国师大人之前说了,半个月以后是个黄道吉日,百神归位,那个时候最是合适。” 红玉抿着唇,看着满脸无奈,却忍着没有开口的白凤,笑出了声,这样的话,真的就只有颜颜敢说,这什么事情都往国师身上推,那些人,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国师大人的。 “我知道大家都想祈福,不过地方实在有限,若是你们都去的话,太多的人,必定会引起慌乱,那天的话,只能有三百个人可以进去,我们会发帖邀请一部分的贵宾,另外的人,可以参加我们颜梦楼推出的活动,只要你在这半个月内消费满十两银子,无论是谁,都可以参与抽奖,抽中的人便可以免费得到我们的邀请函,消费满百两黄金、万两白银的,我们就无偿送一张邀请函,当日有国师大人亲自作陪,我们颜梦楼还会给各位客人备上薄礼。 十两银子,即便是对平常的老百姓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数目,颜梦楼的东西齐全,不过是让他们大批量的买一些东西而已,米粮之类的东西是可以储存起来的,她相信颜梦楼的东西绝对会比他们以前的东西用得好。 “武兄好计策。” 柳逸风走到夕颜的跟前,心悦诚服。 这样的促销活动,在她的那个时代是常有的,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她常常可以看到那些商家推出打对折的活动,然后,门口便会挤满了人,她不过是用另外一种方式而已,相信也会有不错的效果。 “柳逸风,如果你是我,你也可以。” 经商之道,她学习的大部分都是一些理论知识,这些东西,不过是她平常看来的,只要稍加想一下,就可以用来实践的。 “太子殿下、四皇子可有意见?” 夕颜转过身,看了看夏明旭还有夏天辰二人。 “若是圣上前来,人却满了,武公子该当如何?” 夏天辰走到夏明旭跟前,对着夕颜定定的问道。 “家有家法,国有国规,不为任何人改变,即便是皇上,也不例外。” 皇帝怎么了?在颜梦楼,那也必须遵守她的规矩,她的例外,从来就不包括景帝。 “身为颜梦楼的楼主,我的义务和责任就是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双手,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安居乐业的过好每一天,这里的每一个人就是我的子民。” 景帝是琉璃的王,但是她的颜梦楼,就只能她可以做主。 “咳咳。” 夏明旭蹲着身子,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夕颜无奈的替他顺了顺背:“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今后还是在东宫,好生养好身子才是。” 夏明旭咳嗽了半日,这才好些,虚弱的喘了几口气:“武公子所言极是,原还想将颜梦楼参观一番,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小德子。” 夏明旭一只手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慢慢的恢复了过来:“身子不行,只能先回宫了。” 夕颜也不挽留,将夏明旭直接从椅子上扶了起来,直接将他送到马车旁,大家见他们下来,纷纷让开道路。 “太子殿下保重身体。” 夏明旭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深邃幽冷的眸子带上了点点的笑意:“我们所有人当中,七皇弟才是最有福气的。” 夕颜笑了笑,走到马车前,吩咐随行的太监:“好生照看着你们殿下,今后别让他再随便出来了。” 白凤方才那样吩咐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不过还是希望夏明旭能好好的,那样的话,丽妃也不至于那么快将全部的矛头指向他们。 那个丽妃,还是个真正厉害的角色。 “武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不知何时,柳逸风与夏天辰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柳逸风,你若是愿意,我自当马上为你腾出店面。” 她并没想过要对柳家赶尽杀绝,她想成为天下最富有的商人,垄断琉璃的经济命脉,但这并不表示,全天下就只有她一个商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媚娘还是以前的武媚娘吗?” 两年的时间,并不是没有见面的,可见面的时候,却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再不是那个可以大声斥责他满身铜臭的柳少爷,而她却还是那个张扬的武媚娘,人还是当年的人,可他却觉得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也许变不变,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自始自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意,耿耿于怀。 “这个重要吗?” 夕颜挑眉反问。 “公子。” 红玉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双手楼着夕颜的颈脖,夕颜笑了笑,自然的环住她的腰肢。 “若是真心想要帮忙,便不会犹豫,若是犹豫了,机会便错过了,真情和假意,不过是一线之差,朋友,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为朋友的,真正的朋友,是看你在关键时刻为对方做了些什么,柳逸风,这辈子,被我认同的朋友就只有红玉一个人,你,我认识,我没对你付出什么,只要你做得不是太过分的话,我就不会赶尽杀绝。” 夕颜揽着红玉的腰肢,转身就要离开,手却被夏天辰扣住,夕颜转过身,一双明眸含着点点笑意,盯着夏天辰:“四皇子,有什么事吗?” 精致的桃花美眸,一点点沉痛的血花闪过,滴落在艳红的桃花枝上,像是冬日枝头的梅花一般。 “一定要和我作对吗?” 夕颜笑了两声,挥开他的手:“四皇子有资格问我这样的问题吗?我并非那种会主动惹事之辈。” 若不是她命大,早就死在丽妃的毒手之下了。 谁主动招惹了谁,到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不过有一点,现在的她不会让丽妃有好果子吃的。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颜梦楼的生意也慢慢的上了轨道,夕颜也无须像前几日那般,忙的焦头烂额的。 “红豆,你身子还没完全康复,在王府呆着就好了,武府的下人,最近都很忙,没时间有人照顾你。” 夕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红豆,脸色有些难看。 这红豆,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喜欢了,她都还没有同意让她在自己的身边伺候,也一直交代让她安生呆在王府养病,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可她倒好,未经自己的同意,就跑到红玉阁来了。 对于自己的身份,她自认现在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她不是那种做事低调的人,夏天辰、夏明旭又不是笨蛋,想必都知道了,只是红豆这样做,她心里不舒服而已,更觉得寒心。 她相信她不会害她,但谁能保证她不会被别人利用,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让她在跟在自己身边了,她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有些事情,不是死心眼,一味的坚持就有用的。 红豆像是没听到夕颜的话一般,走到她的跟前,言笑晏晏,端着茶壶给她倒了杯水:“王妃,喝口茶,消消火。” 夕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盯着她手上的茶杯,压下心里的不满,口气却是明显的不善:“放下,马上回府。” 这个时候,她不会让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呆在身边的,这边的事情有红玉就已经足够了,她做事,她也可以放心。 “王妃,你就让我跟在身边吧。” 红豆并未将茶水放在桌上,而是双手捧着茶,端到夕颜的跟前,满是恳请:“王妃,难道我现在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吗?” 夕颜抬头,看了她一眼。 大大的眼睛,明媚的笑容,比起以前瘦了好多,可其他的,却还是一样,叽叽喳喳的,厚着脸皮缠着她不放,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怎么会相差这么大呢? “王妃,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相思姐姐担心我的身体,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让我做,在王府的生活确实太无聊了,我保证,会像以前一样乖乖听小姐的话的。” 红玉一只手端着茶杯,另外一只手放在头顶,做发誓状。 “颜颜,颜颜。” 夕颜不想搭理红豆,见她胡搅蛮缠,正准备发火,老远就听到红玉的声音,紧棚的脸上忍不住放松。 红玉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找了条凳子,直接在夕颜的跟前坐下,上气不接下气的,脸色通红。 “怎么了?” 夕颜从怀中掏出手绢,直接扔在她的手上。 红玉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一番,一双眼睛,金光闪闪的,直直的看着夕颜,长舒了几口气。 “红玉姑娘来了。” 红玉转过身,看着手上依旧捧着茶的红豆一眼,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开,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劳烦红豆姑娘给我倒杯茶吧。” 红豆笑了笑,点了点头。 将手上的茶水放到夕颜的跟前,拿起茶壶,竖起杯子,就准备给红玉倒茶。 “过几日皇上四十大寿,匈奴会有使臣前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匈奴的皇子还有公主,皇子来贺寿还说得过去,你说那公主来干什么,肯定是联姻的,八卦客栈的那些百姓都说疯了。” “红玉姑娘,你的茶。” 红玉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还是直直的盯着夕颜的方向。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管他是公主还是王后,来不来都与她无关。 夕颜随意的恩了一声,端起红豆放在跟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应该是皇上想要给他宠爱的孩子赐婚呗。” 夕颜是随意一提,不管是哪个皇子,他相信小白,绝对不会背叛她的。 “啊。” 夕颜喝了口茶,正准备将茶水放到桌上,滚烫的开水突然溅到她的手背上,夕颜叫了一声,从桌上站了起来,红豆向后退了两步,只听到砰的一声响,手上的茶杯跟着碎在了地上。 红玉见了,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红豆,你在干什么?” 夕颜蓦然想到什么,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红豆,红豆见夕颜看她,眼神躲闪,慌忙垂下了脑袋,走到夕颜跟前:“王妃,你没事吧,是我太不小心了。” 夕颜敛住自己的落在红玉身上的视线,摇了摇头:“没事。” 红玉走到屋内,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烫伤的药膏:“颜颜,上点药。” 夕颜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在红豆的身上瞟。 红豆蹲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碎片,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手上居然割破了。 “等会让别人来收拾。” “我来收拾就好了。” 红豆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快速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 “你身子不适,就在武府好好休息吧” 红豆仰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夕颜,耳根子都红了,摇了摇头:“奴婢笨手笨脚的,在这里只会给王妃添乱,我还是先回王府吧。” 夕颜嗯了一声:“我让人送你回去。” 红豆摇了摇头,眼眶红得厉害,夕颜甚至能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不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用了,奴婢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说完,不等夕颜开口,便跑了出去。 “红豆姑娘很不对劲啊。” 红玉低着头,状似漫不经心的提到。 夕颜没有说话,起身站了起来,直接走到门口:“武宇。” “公子。” 武宇顿时出现在她跟前。 “跟着红豆,看她做了什么,和谁见面了,及时回来向我汇报。” 商途官道 117 匈奴公主 金秋无限好,早晨的空气清新,像是夏日的清荷一般,碧蓝如洗的天空,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而又飘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景帝的四十大寿也就在这几天,因有贵客临门,皇城之中,四处张灯结彩,一派的洋洋喜气,那火一般的颜色像是要把整个朝阳城染红了一般。 距离景帝的四十大寿还有两天的时间,半月前,就有人提起,说有匈奴的使臣前来,想要与琉璃结成友好之邦,数日前,那匈奴的使臣便到了琉璃王朝的境内,今日,终于进入了皇城的范围。 太子殿下身子抱恙,这接待贵宾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子身上,宰相大人陪同,老早便在皇城的东大门候着。 禁军肃道,红色的地毯从皇城的东大门一直延伸到整条大街。 这样的礼遇,其实也不奇怪,匈奴百姓原就身强体健,这几年,势力不断壮大,兵强马壮,每近年关。屡有侵犯,而琉璃这边却一直是退让的态度,这更让匈奴得寸进尺,琉璃自诩天朝上国,朝中的大臣过惯了这样的生活,那些老臣早就没有了以前的斗志,他们不愿放弃这样的安逸,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百般阻挠,甚至情愿放低身段示好。 按理,这匈奴使臣第一次前来,另外还有匈奴的皇子,尤其还有匈奴单于最疼爱的小公主,对这芷凝公主,外界早有传闻,听说是个绝顶的美女,不但能歌善舞,还上的马背,骑射的功夫那也是一流的,城中看热闹的百姓该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实际情况却是,两边虽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不少人踮着脚尖,伸长着脖子想要看匈奴的美人是什么样的,匈奴的男子都是人高马壮的,那里的女人是不是也是一样,膘肥体壮的,他们也不过是想要凑热闹而已,可等了半日,却依旧不见人影。 莫言安看了眼两旁凑热闹的老百姓,眉头皱成了小山堆,他自然也是知道颜梦楼的寺庙今日开光的消息,皇城之中,那些颇有身份地位的商贾都被那武媚娘邀请了去,今日前来的不过是朝中的几个大臣,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城中大半的百姓都去了颜梦楼凑热闹去了,这样的场面,即便是东吴芷兰那些小国的国军前来,比之今日,其壮观程度,也是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自己脸上无光,等下也不知该如何交代啊。 也不知那武媚娘到底有什么好的,男生女相,祸首红颜,国师大人居然处处偏袒,莫言安看了身旁的夏天辰一眼,见他闭着眼睛,面色坦然,心里不由得更加着急起来。 也不知那匈奴的使臣是何意思,这时辰都已经到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皇城东大街的岳阳楼上,二楼雅间最好的位置,夏夜白依旧是银白的面具,手中习惯性的端着茶杯,轻轻的摇了摇,水温荡漾,有几滴溅洒了出来,他的身后,站着莫青莫离两兄弟。 “公子,这匈奴的使臣怎么还不来?” 莫青的性子比较急,看着半点影子都没有的东大街,伸长着脖子,问出了声。 而后,双眼不经意的瞥到两边围观的百姓,忍不住笑出了声:“今天大家都去夫人的颜梦楼了,凑这热闹的人真少。” 夏夜白不答话,莫离更是惯常的冷漠,莫青却好像早就习惯了一般,继续自言自语。 “匈奴的女人能好看到哪里去?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公主生的什么模样?肯定没法和我们家夫人相比,红玉姑娘也是个绝顶的美人呢。” 夏夜白转过身,将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莫离马上递上干净的帕子,夏夜白擦了擦手,雪白的绢子落在桌上。 匈奴并非东吴芷兰能依附琉璃的小国,琉璃虽然号称百万雄师,若论战斗力,却远远不能与匈奴的士兵相比,这几年,匈奴一句统一了北方,成为大陆之上唯一能与琉璃抗衡的大国,怎么会在自己蒸蒸日上之际,想到与琉璃联姻,无论是什么借口,他都不会相信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一个是安着好心的。 他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一探究竟,近几年,天机楼的信息网遍布各地,因为外表还有体型上的差异,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人渗透匈奴,虽然能得到不少消息,却太过浮于表面了。 “真没意思,早知道还不如跟在夫人身边去凑那边的热闹呢。” 莫青双手撑着栏杆,看着外边,不乐意的撇了撇嘴。 “莫青。” 莫青听到夏夜白叫他,还以为有什么事,刚转过身子,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夏夜白。 “匈奴使臣到。” 莫青刚要问什么事情,外边突然想起了高声的赞礼,夏夜白闻言,看了莫青一眼,从桌上站了起来,朝下方的大街看去。 马车的轱辘声远远的传来,黑色的旗帜飞扬,上面用金色的线勾出大大的匈奴二字,带着匈奴人特有的狂放。 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的是八匹纯黑色的宝马,足足有人那么高,上面坐着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八个大汉,浑身上下散发草原男子特有的彪悍气息,鼻孔朝天,态度倨傲至极。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顶十二人抬着的轿子,紧跟在八人身后,款款而来,轿撵的顶部,全部都是用纯金打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痛了两边围观百姓的眼。 他的左手边,一身纯黑色劲衣的男子,骑着通身雪白的宝马,身体壮硕,鼻子较之匈奴的人高些,满身贵气,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就是那些骑着黑马的壮汉完全比不上的。 “那人应该是匈奴的皇子了。” 轿撵的身后,是数百个身形体壮的大汉,体型彪悍,可走起路来,却不带任何声响,只要稍内行的人就可以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高手。 “本皇子代替我天辰皇帝,特来迎接匈奴使臣。” 夏天辰依旧是一身艳丽的红裳,立于道路正中,桃花美目,嘴角上翘,微微一笑,又是千种风情,万种的风华。 “哥哥,这天辰的皇子长的好俊啊。” 那银铃一般的笑声透过阵阵秋风穿透人群,夏夜白的视线顺着轿撵的放向看了一眼,雪白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色泽,粉色的帷幔随风飞扬,隐隐可以瞧见那精致小巧的五官,如凝脂白玉一般的肌肤,不像是匈奴的女子,倒像是东吴芷兰等江南小国养出来的。 “肯定是因为长得丑才蒙着面纱的。” 莫青嘟嘟囔囔说了一声,似是十分不屑。 莫离闻言,瞪了莫青一眼,莫青看了眼站在身旁,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公子,我不是说你。” 莫青看了眼底下的伸长着脖子,使劲往轿撵方向挤的人群,一下子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公主就了不起了,夫人才是最棒最棒的。” 莫青对着夏夜白呵呵傻笑了两声,竖起了大拇指。 那边,匈奴的皇子已经下了马,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听的不是很清楚,夏夜白站在栏杆处,带上了点点的笑意,这世间的女子无论美丑,都比不上他的颜颜。 夏天辰与那匈奴王子一起上了马,马蹄声声,一身红衣的夏天辰突然转过身子,看着凭栏处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那匈奴王子见夏天辰转身,也不由得转身,看到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瞥了眼一旁的夏天辰,眉头微微的皱起,似在思考些什么。 “那个匈奴王子倒是蛮像匈奴人的。” 莫青继续嘀嘀咕咕着,夏夜白坐在方才的位置上,喝了口茶,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走到夏夜白跟前:“给七皇子请安。” 夏夜白恩了一声,莫青莫离两人上前,想要动手,却被夏夜白用眼神制止。 夏夜白纹丝未动,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开口,像是完全没看到那人。 “匈奴王子代匈奴单于,特来给天朝皇帝贺寿,皇上晚上会在琉璃殿设宴,让七皇子一同参加。” 夏夜白依旧没有出声,像是把那人当成空气一般,夏夜白没有开口,那人依旧弓着身子,态度很是恭敬。 “我知道了。” 半晌,夏夜白开了口,冰冷的口吻,夹带着明显生疏的距离。 那人的脊背微微的有些僵硬:“皇上吩咐,七皇子今夜定要前去。” 夏夜白别过头,面具下,那双清冷的眸子像是锋利的刀片一般,在他的脸上划开一刀刀的口子,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五马分尸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我要是不去呢?” 那口气明明是淡淡的,可那种感觉,就像是大冷的冬天,只着一件单薄的内衫,夜里,寒风凛冽,从自己的身上经过,忍不住咯咯发抖。 弯曲着的脊背,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人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皇上知道七皇子不会乖乖屈服,临行前皇上特意交代,如果您不肯参加晚上夜宴的话,颜梦楼就别想有安宁之日。” 夏夜白的眸微微的眯起,寒冰之气越盛,甚至夹带了森森的杀气。 “你告诉他,若他敢有半分为难我的王妃,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自颜梦楼开张以来,生意是每日都蒸蒸日上,尤其是在今日寺庙开光。 虽然不能亲自进去参观祈福,不过能就近沾沾福气也是好的,一大清早的,颜梦楼的大街小巷就挤满了人,买东西的买东西,看东西的看东西,好不热闹。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因为参观祈福的人有限,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达官显贵,在外边的小吃街用了些东西,手上揣着请柬,一大清早就在通天湖畔候着。 太阳还是刚刚升起,通天湖畔的碧水,波光粼粼的,像是细碎的金子一般,洒满了整个湖面。 宽大的湖面,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架桥,小谢连着小谢,一眼望去,没有尽头,而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这似乎不只是桥梁而已,连着的是人间和天堂。 这样的一群人,平日里就只有别人等候巴结的份,哪里还会起个大早干这样的事情,不过他们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不耐,那双眼,隔着重重的雾气,遥望着远方,满是虔诚。 太阳渐渐升起,雾气渐渐散开,阳光下,几个人聚在一起聊着天,那表情,依旧还是雀跃着的。 “各位大人久等了。” 夕颜站在另一边,中间有碧湖隔开,身后紧跟着红玉还有白凤二人,那声音,清脆爽朗,将林间的飞鸟也惊动了。 等候已久的各位大人听到声音,调转方向,暮光中,那三人与自己面对着面,身后是一大群身强体健的男子,煞是威风,阳光洒落,那几人的身上都度了一层金光。 “咚。” “咚。” 远处,突然传来了钟鸣的声音,秋日清晨的凉风,带着点点的湿气,吹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那沉钟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一瞬间,心无比的宁静。 夕颜身后的站着的一群人,突然上前,小跑着走到各位大人的眼前,皆是一身的素白,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那一刻,那些等候已久的大人们突然有一种错觉,这些人不是来自人间,而是上天派遣下来迎接他们去天堂的使者。 夕颜走在最前边,白凤还有红玉二人紧随其后,再然后便是今日受邀前来的列位大人,柳逸风原是要来的,可因为夏天辰今日受命迎接匈奴的王子还有公主,皇城之中,那些有名望的人来了大半,身为夏天辰的好友,他自然要给他撑场面了。 阳光透过树林间的茂密的叶子,在地面上落下点点的光斑,一路前行,众人仰着头,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建筑,顿时瞪大了眼睛。 以前他们以为岳阳楼是最高的,上一科则是颜梦楼的八卦客栈,可与眼前的寺庙想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一排排高大的建筑,明明落成还没有多久,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厚重感,像是已经修建了几百年了一般,抬头望天,却好像也看到了尖尖的塔峰,站在他的跟前,越发显得自己渺小。 所有的建筑中,会仙楼是最高的,没有人觉得这名字言过其实,这么高的地方,应该可以与九重天融合成一体了吧。 “诸位大人,请。” 夕颜做了个请的姿势,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武木,走到她的身前:“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已经长大,身形挺拔,许是以前体弱的缘故,也一直在琉璃长大,武木与武宇不同,不像是匈奴人,倒像是琉璃的百姓。 颜梦楼的设计大都出自他的手,夕颜只知道好坏,对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只告诉了他自己的一些设想,没想到他却能完成的这样好。 既然是他亲自设计的,由他介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而她,自然就不凑那份热闹了。 夕颜站在原地,眼睛快速将四周的建筑扫射了一遍,在原地打了个转,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暮鼓晨钟之音,嘴角上翘,突然扬起了笑容。 足足两年的时间,颜梦楼终于开张了,也得到越来越多琉璃百姓的好评,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她事先的预想进行着,一切的一切都慢慢的上了轨道,那种感觉,就像是半空中的石头着了地一般,一下子好像安心了不少。 “匈奴的公主应该已经到了。” 红玉凑到夕颜的身前,对着她乐呵呵道。 夕颜收回的视线落在一脸笑意的红玉身上,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脸上不由得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小白应该看到了吧。” 言罢,拉着她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长长的光洁的石椅:“我们过去坐坐吧。” 红玉笑道:“好啊。” 拉着夕颜的手跑了过去。 白凤站在一旁,负手看着那手牵着手的两人,言笑晏晏的两人,而后又将视线投注在碧蓝的天空。 “颜颜一点也不担心吗?” 红玉手靠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一双精致的狐媚眼,直勾勾的盯着夕颜,含着笑意。 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从来都不是夏天辰,而是夏夜白,所谓的疼爱,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 “担心什么?” 夕颜眨了眨眼睛,笑着反问。 “我不担心。” 这句话是肯定的。 她不担心,为什么要担心,她一点也不担心,如果小白真的娶了别的女人,那还是她喜欢的那个夏夜白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还要继续执着下去,伤心也好,痛苦也罢,与其那块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疤留在身上,还不如用刀把伤疤给割了去,长出新的肉。 “他要是和别的女人好了,我就和你私奔,永远都不再理他。” 夕颜笑了笑,背靠在冰凉的石椅上,双手张开,刺眼的阳光洒在脸上,她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红玉点了点头,笑了两声:“那我倒是希望那匈奴公主貌若天仙,最好能把夏夜白的魂给勾了去,这样颜颜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那声音,带着玩笑,却又让人觉得认真。 “红玉就准备这样陪着我一辈子吗?” 夕颜突然直起身子,悠悠的问出了声。 “我当然想了。” 红玉仰着头,靠在她的怀中,声音微微有些失落,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辈子可以陪在颜颜的身边,如果可以的话,那该有多好。 红玉在夕颜的怀里蹭了蹭,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反正你又不愿嫁人,那就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了,帮我打点生意,将来生一个和武媚娘长的一模一样的儿子,我一定让他娶你。” “讨厌。” 红玉娇嗔了一声,轻轻的捶了捶她的胸口,仰头看着夕颜的下巴:“他肯定会嫌我老的。” 夕颜摇了摇头:“狐狸精怎么可能会老呢?红玉可是长的比狐狸精还漂亮呢,就算是老了,那也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美人,他要是敢嫌弃你,我就揍他。” 红玉咯咯的笑出了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凤,形单影只,孑然一身,即便是在暖暖的阳光下,却依旧让人觉得萧瑟。 “颜颜。” 红玉轻轻的叫了声,方才那尽是笑意的眸染上了点点的阴云,像是被雾气包裹了一般,慢慢的升腾起淡淡的忧伤:“你今后对国师大人好点,一定要对他好些,他其实——是个好人。” 夕颜恩了一声,猛然坐直了身子,看着不远处的白凤,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明明是在阳光下,整个人却像是被深秋的雾气包裹了一般,怎么都化不开。 这个人,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觉得熟悉,甚至亲切,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排斥,可每次看他这样,又觉得不忍,很矛盾。 夕颜转过身,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红玉:“你不是说不认识他吗?怎么现在替他说起好话来了?” 红玉笑了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还讨厌夏夜白呢,那段时间不是也替他说好话吗?反正不管做什么,都希望颜颜能开开心心的,这样就好。” 言罢,收回放在红玉腰上的手,对着白凤的方向,招了招手:“国师大人。” 白凤转过身,对着红玉挥的很是起劲的手,痴惘的眸,仿佛只是在一瞬间,那浓浓的雾气便散了开来,他笑了笑,那笑容,不若往日的似笑非笑,没了以往的高高在上的疏离之感,多了一份真实,少了几分虚无和飘渺,朝着夕颜的方向走来。 “一个人站着多无聊,国师大人也和我们一起聊天吧。” 红玉拽了拽夕颜,腾出了一个位置,示意白凤坐下。 白凤点了点头,坐在夕颜旁边的位置,夕颜不由得朝着红玉的方向挤了挤,侧过身子,看着白凤:“国师大人还欠我两个条件。” 夕颜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白凤的跟前挥了挥。 “我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毫不犹豫的回答,像是把那三个未知的条件烙在脑海了一般。 夕颜笑了笑,放下了手指。 对着白凤,虽然有些排斥,但是她的心里,却还是有些感激的,自从到了琉璃以来,他多次出手相助,有些事情尽管他没有出面,但是秉持着方便的原则,她偶尔还是借了他的名号的,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好说话的,但是他对自己的好,确实是特殊的。 这次颜梦楼开张,如果不是他在民间比景帝还要高的声望,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开张的,见不得她好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在百姓中煽风点火,并非难事,正是因为有了白凤,那些人担心自己反咬一口,才不敢在百姓面前煽风点火。 “国师,这个铃铛好看吧。” 红玉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白凤跟前,银色的铃铛,两个铜铃上一左一右分别刻了一只狐狸,做工相当精致,隐隐的一点红,像是那狐狸的眼睛。 白凤面色未变,仔细端详了一番,看着红玉,点了点头。 夕颜原以为他不会开口的,可他却在点头以后做出了完全出乎她预料之外的评价:“很好看,很适合莲儿。” “我也觉得,很适合颜颜呢。” 夕颜瞪大着眼睛,红玉的脸上带着小孩一般纯粹的笑容,开心的挥了挥手上的铃铛,此刻的她并没有发现,那双无波无绪的眼眸落在红玉灿烂的笑脸上,是带着点点的怜惜的,甚至是心疼,她没看到,即便是看到了,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怜惜,还有从未有过的心疼,因何而来。 “我的是右脚,颜颜,我给你戴在左边的脚踝上。” 红玉蹲着身子,掀开夕颜穿着的长裙衫,就要给她戴上。 夕颜缩回自己的脚,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东西要是戴在脚上,被夏夜白发现了,真的就有苦头吃了。 他原本就因为自己与红玉的感情太好,一直吃醋,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因为心里愧疚,从来就没有让过步,该怎么和红玉在一起还是在一起,他心里已经够不痛快了,若再戴上这东西,那真的是不得了了。 “红玉,你还是换个东西吧。” 夕颜的脸上虽然没带着笑,不过那口吻,显然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红玉的眸子顷刻间黯然了下去,狐媚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沧桑还有忧伤,明明是一身红衣,火一般的色彩,却比那满身素缟还要让人觉得忧伤。 夕颜心里觉得愧疚,每每看到这个样子的红玉,她心里总是会觉得难受,甚至滋生出别样的想法来。 颜梦楼是开张了,她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是会觉得不安,这种感觉就像是藤蔓一般,将她紧紧地缠绕。 山雨欲来风满楼,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了一般。 “东西我收着,会带在身边的。” 夕颜跑到红玉跟前,将她手上拿着的链子,几乎是抢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对着红玉笑了笑:“真的还蛮漂亮的。” “如果送你的人是夏夜白,颜颜会戴上吗?” 夕颜并没有马上回答,虽然是女人,不过对于饰品,她却从未上过心,甚至觉得是累赘,如果是小白送的。 “不知道。” 红玉笑了笑,坐在白凤跟前:“颜颜真是半点风情也没有,怎么能说不知道呢?应该直接坚定的告诉我,死都不会才对。” 夕颜也笑,取过红玉手上红色的小袋子,将手镯放了进去,塞进了怀中,红玉见她这样小心,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颜颜记得一定要随身携带着。” 红玉仰着身子,轻轻的点了点夕颜的肩膀,不放心的叮嘱道。 如果不藏好的话,她会找不到她的。 夕颜点了点头。 “有人出来了。” 夕颜指了指对面的那几个人,站了起来。 其实这并不奇怪,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个人都打上了迷信的烙痕,但即便是这样,也会有那么几个理性的人,或者与参观那些佛像还有祈福相比,有些事情更为重要。 譬如说,尤安,尽管迷信,可在他看来,红玉就比那些金光闪闪的佛像好看多了,现在的他也算得上事业有成,却偏偏在红玉这一根花上吊死了,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抱得美人归而已。 而其余的人,自然也有倾慕红玉才貌的,而有些人则是想一睹国师的天仙风采,也有些人看着颜梦楼的生意好,想要分一杯羹。 “我过去看看。” 夕颜看着白凤,拍了拍红玉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 红玉眨了眨眼睛,恩了一声,直起身子,靠在冰冷的石椅上的手放在了膝盖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夕颜远去的背影。 那双清明的眸也染上了点点的迷雾,直到夕颜走到那群人的中间,白凤这才转回了视线,此刻的红玉,脸上再没有一点笑容。 “她会戴上的。” 白凤看着红玉,悠悠的开了口。 红玉点了点头,看着那一身素衣的夕颜,众星拱月一般,被一群人围着,殷红的唇张张合合,眉宇间依旧是满满的自信,从容不迫。 “国师大人,我讨厌天命。” 因为想要永远陪在她身边,即使她身边已经有了另外的人也没有关系。 千年的寂寞都可以忍受,更何况是现在,可以日日相见呢。 “我们一起过去吧。” 红玉转过身,看了白凤一眼,再过一会,出来的人会越来越多,颜颜一个人应付,有些麻烦。 白凤起身,伸手弹掉身上的灰尘,望着满是笑容的夕颜:“我也不喜欢。” “我初入皇城,得蒙邓大人相助才能有今日,你若是想在颜梦楼做生意,当然是没问题的了,今晚我就吩咐下去,给邓大人腾位置出来。” “颜梦楼才刚开张,赚大钱,那还远着呢,外边的那些铺子我们只抽成,至于香油钱,颜梦楼还有大片大片的空地,我准备在这里盖几座私塾,让皇城的那些老百姓家的孩子也能来读书认字,至于各位大人的公子,如果不嫌弃,自然也可以一起来上课了。” “国师大人,红玉姑娘过来了。” 不知有谁说了声,方才围着夕颜的人,马上就分去了大半。 “尤大人,我知道你喜欢红玉姑娘,武公子才貌双全,红玉能跟他,你就早点死心吧。” 借着大家都围过去的空档,夕颜刚好瞧见淹没在人群的尤安,呆呆的看着红玉的方向,满是痴恋。 “尤大人。” 夕颜走到尤安跟前,弓着腰打了个招呼,态度恭敬,当初能迅速在皇城站稳脚跟,可多亏有了尤安,她也不是忘本之人。 直到夕颜走了过来叫了声,站在他身旁的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尤安这才回过神来。 “武公子。” “贤侄,许久未见了。”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我身子抱恙,许久不曾出门,好久没看到尤大人了,近来可好?” 尤安忍不住又看了眼被围在正中的红玉一眼,原本就被肥肉遮挡住的眼睛越发的小,颇有些感伤:“还不是老样子。” 夕颜转过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瞧见了满是笑容的红玉,还是那千娇百媚的模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男人围着,而只要她愿意,总是能全身而退。 “尤大人看到了,红玉她现在很好。” 尽管她的眼底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沧桑的悲伤,但是这个样子,已经是最好的了,她想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如果她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话,她就让她一直陪着,给她自己自认为能给的一切。 她说的话,很多很多,明明一开始是淡忘了的,但是相处了以后,她却一点点的想了起来,甚至倚翠楼说的那些轻佻的她原本一点也不喜欢的话,她依旧刻在了脑海。 她不怀疑相思红豆的忠心,但是最让她信任的却只有红玉。 我对你不止喜欢那样简单而已,而是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喜欢,大概就是因为爱的太深,所以即便自己难受,也从不为难自己吗。 “她会一直都这样好下去的。” 尤安沉默不语,伸长着脖子,看着满是笑容的红玉,点了点头。 即便是一掷千金,他心里也是知道的,他根本配不上她,离开倚翠楼那个地方,是件好事。 “你对她好点。” 尤安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夕颜,似有些不舍。 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却还是等了这么多年,金山银山那又怎么样,她没有选错了,她跟着贤侄是郎才女貌,而从了自己,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除了那像传说一般的恭王妃,没有几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会有好结果的。 夕颜看着尤安的背影,心底叹了口气,她并非以貌取人,这尤安是个重情义的人,如果长得再好些的话,也配得上红玉,只是红玉,不喜欢他而已。 “刚才他和你说什么?” 不知何时,红玉已经走到夕颜的跟前,指了指尤安的背影,挑了挑眉。 “他说红玉已经指望不上了,回去以后要马上另外娶妻生子。” 红玉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世上配得上我的就只有颜颜一个人。” 夕颜笑了笑,托住她的下巴,整个人靠在她身上:“谁说的,将来我的孩子肯定比我还要优秀呢,一定配得上红玉这绝世的大美人的。” 红玉笑了笑,狐媚的眸晶莹水润,她却不知,是孩子也好,父亲也罢,她认准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方才进去的那些人参观了一番,上香祈福了以后,都出来了,夕颜与红玉几个人一起,正与众人寒暄,突然有人走到夕颜跟前,踮着脚尖,也不知趴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夕颜的脸色微微的有些难看,看了那人一眼:“边上等着我。” 转过身,拍了拍红玉的肩膀:“红玉,帮我招呼一下。” 红玉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焦急,点了点头:“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夕颜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些人也重要。” 夕颜说完,跟着方才进来禀告的那人,一同走了出去,老远就看到站在树丛间的相思。 “王爷进宫了吗?你怎么知道的?” 相思点了点头,想也没想,直接道:“方才府上的下人看到了,王爷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进了皇城门。” 夕颜神色有些凝重,略微思索了片刻,对相思道:“你在这里等着,等红玉出来了,告诉她一声,我进宫了。” 刚出了颜梦楼大门,便有人迎到夕颜跟前:“皇上让我在此地恭迎恭王妃。” “不用了。” 夕颜没有搭理那人,转身离开,迎面突然有人撞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 皇宫之地,夕颜忧心夏夜白,也没注意,那撞在她怀中的那人突然站了起来,夕颜只觉得面上一凉,整个人晕了过去。 。 商途官道 118 宴上逼婚 夕颜只觉得头晕晕的,微微的有些涨疼,勉强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世界白花花的,模模糊糊,还有些天旋地转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夕颜重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正准备睁开眼睛,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被绑住了,而且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脚步声越来越近,夕颜的眼睛微微眯开一小段的缝隙,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身影,吃了一惊,心里越发的警戒起来。 关心则乱,以为在自己家门口就不会有事,她刚才真的是太大意了。 不过这相思赶去通知她的时间也太过巧合了,颜梦楼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地方,若是对她心怀鬼胎的人,哪里敢在那里待太久,这一切,定然是计算好了的,看样子,红豆连王府都留不得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红豆心里定然也知道自己防着她,所以也让相思跑了这一趟。 转眼的功夫,那人已经走到床榻边,一身艳红,腰上蓝色的丝带飘逸若飞,低垂鬓发斜插一金色步摇,皮肤细润如脂,粉光闪闪,二十岁女子的样貌,三十岁女子的妩媚多娇,余下的便是她四十岁女子该有的风流余韵,眉眼间风情万种。 这么说,这次设计她的是丽妃了,那小白呢? 丽妃又不是笨蛋,即便知道小白不是傻子,也不会揭穿的,在宫中这么久,她这般的聪慧,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小白对景帝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她不但知道,而且心里应该相当清楚,要不然东宸府那日她怎么会让夏天辰跪下向小白道歉。 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而这个女人,就这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一点,就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得到的。 如果她真的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该知道,夏天辰最大的对手不是药罐子夏明旭,而是小白,既如此,她怎么会还要让小白进宫呢?匈奴这几年不断壮大,若能娶到匈奴最小的公主为妃,夏天辰就可以稳操胜券了,她这样做到底有何居心。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房间里边也没有点灯,丽妃将四处扫了一眼,突然在床榻边坐下,伸出拇指对着夕颜的人中用力的按了下来。 夕颜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用力咳嗽了几声,直到眼泪都翻涌了出来,夕颜这才睁开眼睛,警戒了的而看了四周一眼,一双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落在丽妃的身上,用力的挣扎了身子,那双清澈的眼眸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恐慌的情绪来。 “这般的容貌,又是那样的才华,为什么你不是我辰儿的王妃呢?” 丽妃啧啧了两声,伸手抚上了夕颜的脸,夕颜晃了晃脑袋,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丽妃娘娘也该知足了,我那姐姐进门十个月没到就给你添了个孙子,我可没有那本事。” 这莫芸菲,一举得男,那可是琉璃王朝的长孙,这两年,夏天辰对她可算得上一心一意,莫言安手上掌管了兵部,吏部,还有户部,中书省,门下省的那些人吧基本都是他的门生。 现在的琉璃王朝,明面上夏明旭还是太子,不过却因为身子一直不得好,莫言安的倒戈,在朝堂上的威信早就是大不如前,太子一党的人还不知如何骂那白眼狼呢。 “丽妃娘娘今日特意将我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夕颜勉强坐直了身子,也不再动,那双眼睛落在丽妃的脸上,并不锐利,却像是能洞悉人心一般。 丽妃看着夕颜坦然淡定的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一直维持着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皱着眉头,染上了铁青。 丽妃直直的盯着夕颜带笑淡然的脸,冷哼了一声,紧皱着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嘴角向上勾起,慢慢的带上笑意。 “当然不是了。” 那笑意一开始只是一点点,接着一点点慢慢的荡漾开来,最后居然笑出了声,带着说不出的得意。 艳丽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丽妃站了起来,描绘精致的凤眼满是笑意,仰着头,忍不住又笑了几声:“我是特意来告诉你,恭王妃马上就要换人了。” 夕颜的瞳孔骤然猛缩,眼底有寒光闪过,在略有些暗沉的房间里,像是有寒流经过一般,整个房间空气顿时像是被凝结了一般。 丽妃直直的盯着夕颜的眸光深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向后退了两步。 “丽妃娘娘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夕颜冷冷的问出了声,态度倨傲,与丽妃对立,完全不像是一个手脚都被捆绑住的人。 “恭王妃神通广大,难道连这点事情也不知道吗?匈奴的使臣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匈奴单于的最疼爱的小公主,听说这公主和你一样也是美若天仙,能歌善舞,而且还善骑射,这般优秀,皇上自然要把她赐给自己最疼爱的皇子了。” 夕颜的眼底闪过不屑,原来是因为这个。 “丽妃娘娘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吗?那夕颜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只看别人的笑话,从不扮演别人剧目里面的小丑。丽妃娘娘还是自求多福吧,你和四皇子能有今日,全凭圣恩,这隆恩一旦不再,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小白娶了那匈奴公主,背后又有皇上支持,你以为你还能有半分的胜算吗?这样做对娘娘又能有什么好处?” 夕颜冷静分析其中的利弊关系,原以为丽妃会动容,没想到丽妃听完,突然大笑出声。 “好处?” 丽妃看着夕颜反问,精致的凤眼闪过疯狂,那妍丽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狰狞,突然止住了笑声:“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对他那样好的莫夕颜了,他不是喜欢你吗?爱你爱到发狂吗?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还有比这个更痛苦的吗?我就是要看着他痛苦,看着他生不如死,我就是不想让他有好日子过。” 这一刻,夕颜算是见识了那所谓爱情的恐怖,像丽妃这样的一个女人,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一刻,那张精致的脸,却让人觉得狰狞,这还是隔开一辈的仇恨,可见她对那个叫明月的女子有多恨。 对景帝有多深的爱,那对明月就是加倍的恨意,在乎权势,可现在却因为见不得夏夜白好送掉那唾手可得的皇位,只要他痛苦,即便是把他送上皇位也无所谓吗?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完全疯了。 “皇帝又怎么样?皇帝并不一定是最快乐的,我就是要毁了他的幸福,毁掉他的人生。” 清澈的瞳孔,阵阵的冷风拂出,夹带着浓烈的杀气。 对小白有如此重的怨恨,这个丽妃,绝对不能留。 “所以把我捉到这个地方,想利用我威胁小白休了我,然后娶那个芷凝公主,莫不是娘娘风光了太久,想要尝尝落魄的滋味。” 夕颜冷冷笑了一声,继续道:“还是娘娘已经觉得这世上没有你可以留恋的东西,想早点转世投胎吗?” 丽妃没有说话,盯着夕颜,那双精致的凤眼流露出点点的惋惜:“果真是伶牙俐齿,半点也不吃亏,你要是我辰儿的王妃该有多好。” 夕颜冷哼了一声,眸底像是要凝结成冰了一般。 “皇上和丽妃娘娘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啊?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也请娘娘转告皇上,什么皇位,我们根本就不稀罕,你们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我家王爷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丽妃狠狠地瞪着夕颜,大叫出声:“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就是他的命,他的命在我们手上,我们让他做什么,他还不得做什么?再说了,匈奴公主有什么不好,哪一点配不上他了。” 夕颜浑身被绳子绑着,很不舒服,也不知他们在自己昏迷时做了什么,浑身虚软,使不上力来。 夕颜勉强动了动身子,头靠在床榻旁,低笑了一声:“娘娘对破坏我家王爷与我的幸福如此上心,我是不是该感谢娘娘一番?红豆的事情是你做的。” 那声音,一开始带着浓浓的嘲讽,眼睛直直的盯着丽妃,最后一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丽妃抿着唇,笑了笑,那张脸,五官精致,就像是盛开的牡丹花一般的高贵,可现在,那牡丹花上却被毒蛇缠绕,上面的每一朵花瓣都淬着剧毒,若是碰上的话,即便不死,身上的肌肤也必定会溃烂。 “被你发现了,是我做的又怎么样,这件事若然真的传出去,世人定会以为是你的婢女勾引我家辰儿,那也是你丢脸,没了面子,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叫红豆的丫鬟这么没用,就因为这么点事把自己关在小屋子半年,她若是跟了我,即便只是我辰儿的侍妾,那每日也可山珍海味,既然可以当主子,有谁甘愿当丫鬟的,更何况,她已经成了辰儿的人,要是将来辰儿为帝,我可是许给了她妃子之位的,你们两个原就生了间隙,你以为她会怎么选择?” 这样的答案,夕颜心里早就知道,不过亲耳听别人说出来,不免还是有些心寒,她对红豆不差,对红玉的好,并非天生,那是因为她为自己的付出,说到底,那三年,终究没让她成为了铁石心肠之人。 “她选择了你,却依旧不愿背叛我,在做每一件事之前,她应该都有让你保证不要伤害我吧。” 她相信红豆的忠心,也相信她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即便现在有所动摇,她仍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四皇子真应该庆幸,有这样一个手段厉害的母妃,为了心底的仇恨,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利用,也都可以——抛弃。” 夕颜笑了笑,最后两个字,说的极缓极轻,像是羽毛一般划过丽妃的胸腔,夕颜见她脸色难看,心里顿时觉得爽快。 她知道她不会伤害自己,更加不敢伤害自己,这次的事情,她与景帝二人联手,景帝心疼的小白,他不会伤害自己,既然景帝不会伤害自己,那便是借丽妃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 虽然与夏天辰见面的次数不多,更没有长时间的相处了解,但是那样一个风流而又清高自傲的男人,绝对不会甘愿和一个婢女发生关系,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哈哈” 丽妃看着靠在床榻旁,神色如常的夕颜,突然笑出了声。 “无论你怎么说,今夜过后,你就不是恭王妃了,谁让那个孽种那么爱你,我要你们两个一起痛苦。” 丽妃和自己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可以不折手段,罔顾他人性命,但是她比自己可怜,至少她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了,也一直守护住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丽妃呢,到现在为止,她确实拥有了很多东西,却始终没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所有她变得疯狂。 夕颜嘴角上翘,挑了挑眉,看着狂笑的丽妃,也低低的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丽妃指着夕颜,吼出了声。 夕颜依旧在笑,那笑声如银铃一般,在丽妃的心尖不停的撞击着,那精致的妆容陡然又难看了起来。 半响,夕颜才止住了笑声,明眸盯着面色铁青的丽妃:“我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丽妃看着夕颜。 “我很乐意和娘娘分享。” 夕颜脸上的笑意更盛,扭了扭身子:“我在暗自佩服娘娘的好手段,带着虚假的面具,借故和明月接触,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是娘娘一手策划的吧,借着太子发烧,趁机下毒,然后嫁祸给什么都不知道的明月,让皇后娘娘对明月生恨,能当上皇后,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当时太子殿下那样的情况,身为母亲,再有人怂恿,再将偏殿的那场火推给皇后,这样的话,皇上没了心爱的女人,而娘娘和她心爱的女人长的一模一样,这样的话,丽妃娘娘就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了,我说的对不对?” 夕颜盯着丽妃,看着她的脸由苍白变成铁青,再由铁青变成了深红,再然后是紫色,层出不穷,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丽妃动了动唇,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来,瞪大着眼睛,看着夕颜,那模样,仿佛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有把柄落在皇后娘娘身上,所有才一直没有对太子殿下下手?” 她没有证据,一切不过都是她的猜想,这样的推理能力完全源于那三年被迫才看的后宫之中的美人宫心计。 丽妃深爱景帝,不仅仅因为那个人是皇帝,景帝年轻时风流儒雅,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遇上这样的一个男人,如何能不动心,别的娘娘也是动心的,只是没有丽妃这般偏执而已。 小白说,丽妃和明月的样貌与他和夏天辰的一样,都是惊人的相似,按照他的描述,丽妃更早进宫,景帝也更早认识了她,可他深爱着的却是后面认识的明月,这对丽妃而言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也许从知道皇宫之中有明月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谋划,依夏夜白的描述,明月绝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要争,凭着景帝对她的爱,大可以要堂堂正正的封号,也不是偏居一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毒害太子殿下呢,据说,夏明旭中毒之后,险些丧命,是她拿出了凝魂丹,才勉强救回了太子一命。 皇后娘娘与景帝青梅竹马,即便当时宫中住着明月,皇上每月依旧会去皇后那里呆上两天,可自从发生了那事之后,皇后就完完全全的失宠了,景帝心里定然以为这件事是皇后所为,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娘娘你说,若是皇上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 夕颜仰着头,声音含笑,丽妃却失了神,一边脸色铁青,一边脸色苍白,向后退了几步。 “皇后和皇上青梅竹马,皇上尚可弃如敝履,如果是娘娘呢?你说皇上会怎么样?会不会把你打入冷宫,永不相见呢?” 夕颜仰着头,看着素白的帷幔,似乎那一幕就发生在眼前一般,脸上的笑意越盛,眉眼弯弯,像是新月,坦然自若,更衬得丽妃失措惊惶。 “不会的,不会的。” 丽妃盯着夕颜含笑的眸,茫然若失,精致的凤目空茫的一片,不住的摇晃着脑袋。 “娘娘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皇上是什么人,会怎么做,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会的,他一定会这样做的,到时候,娘娘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而且还会拖累四皇子,不过夏天辰也够了吧,这些年承蒙恩宠,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是皇上给的,全都是我家王爷让的。” 丽妃不停的向后倒退,整个人突然撞倒在椅子上,直到背上传来尖锐的疼痛之感,她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双手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看着夕颜,茫然的眼神慢慢的恢复了清明之色,脸上的慌张也慢慢的消失不见,只是脸色却还是难看的紧。 她坐在椅子上,与靠在床榻上的夕颜,隔着几米的距离,和夕颜相对,那眼神,满是狠辣,像是要把她吞入腹中一般。 夕颜抖了抖双肩,面上平静,双眸带笑,权当没有看到她难看的脸色。 兰妃娘娘和皇后一样,虽然都爱皇上,不过五皇子和太子殿下才是她们心里的至宝,丽妃呢,她心里也有夏天辰的,不过景帝才是她心底永远都无法拔出的刺。 “皇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丽妃咬牙切齿,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恨恨的盯着夕颜,勉强站了起来,走到夕颜跟前。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再好的女人,一旦被休,就是只没人要的破鞋,我要你们两个,活着,却比死还要痛苦。” 丽妃托起夕颜的下巴,五指紧紧的扣住,夕颜晃了晃脑袋,却始终无法动弹,她也不再挣扎,昂着头,雪白的下巴扬起,划出优美而又高傲的弧度,嘴角上翘,盯着丽妃,极尽的嘲讽:“在还没有看到娘娘下地狱之前,夕颜怎么会让自己先入地狱呢。” 她莫夕颜和丽妃最大的不同点就是,虽然执着,却不偏执,如果一件事,继续下去,只会让自己痛苦的话,她的选择呢一定是放手,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丽妃现在这副模样。 “你就嘴硬吧。” 丽妃哼了一声,挥开夕颜的脸,愤愤的瞧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夕颜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吩咐两边看守着的羽林军守卫,看着那敞开的门,一点点重新合上。 过了好半响,坐在床上,全身被绑不能动弹的夕颜才动了动身子,被束缚于身后的双手,微微的扭了扭,掌心之上突然多出了一片小小的飞刀,夕颜看着门口的方向,全身软绵绵的,夕颜眉头皱起,拇指动了动,在掌心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尖锐的疼痛感传来,身上顿时有了不少力气。 雪白锋利的刀刃在绳子上割开一道口子,夕颜眉眼舒展,脸上露出了点点的笑意,手上的绳子解开了,夕颜整个人混软无力,倒在床上,外面守卫重重,她身上又没有力气,如何能逃得出去? 琉璃宫内,华灯初上,金碧辉煌,来往宫人不断,不停的忙碌着,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月华琼琼,星光璀璨,照在喜气洋洋的琉璃宫中,四处琉璃宫灯高悬,把一切渲染的光彩琉璃,耀目生辉。 正中的高座之上,景帝坐在龙椅上,左边坐着皇后,右边坐着丽妃,深邃幽冷的眸,一张脸上看着低下的人,满是喜悦。 身下,左手边第一位坐着专程前来道贺的匈奴王子还有公主,身后则是芝兰,东吴等其他小国的使臣。 右手边的第一位坐着的是带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身后站着莫青,气势十足,而夏天辰,夏明旭等人这次却只能坐在他的下边,第一次当起了夏夜白的陪衬,依次向下,然后就是朝中有分量的大臣还有妻女。 丽妃坐在景帝的右手边,一身正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正襟危坐,不逊于皇后的端庄,满身的雍容还有华贵,她本就生的漂亮,更得上天眷恋,容颜不老,将皇后的风头也抢了去。 景帝坐在上座,看着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满脸的笑容,很是慈祥。 夏天辰一身艳丽的红裳,煞是抢眼,旁边坐着莫芸菲,许是生了孩子,日子又太过滋润的缘故,越发的丰腴。 夏明旭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尽显华贵,靠在椅子上,脸色在灯光的辉映下,越发的苍白,而他的一旁,太子妃莫云霞却一直在细心的照顾,不时给他拢好衣裳,举手投足间,贤惠十足。 夏夜白银白面具,独树一帜,而一贯陪着他的那个人,到现在却还是没有瞧见人影。 高台之上,声乐渐起,衣香云鬓,舞姿翩翩,夏夜白坐在右边的首位,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划过在场的诸位大人,瞥了眼高坐之上的景帝,端起酒杯,轻轻的喝了口水,似在等待什么。 丝竹之声还在继续,诸位大人有妻女做伴,聊的好不开心,另外一旁的匈奴王子也得到了其他小国使臣的巴结和称赞,那敬酒的大人是一个连着一个,不时还会夸赞几句坐在他身旁的公主。 过了半响,消失了莫离突然出现在夏夜白的身后,景帝的眼神似有若无的往这边扫了一眼,夏明旭,夏天辰等人也看着这边,见夏夜白旁边的位置空着,又瞧了眼上座的景帝,眼底皆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来,却依旧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半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丽妃手上端着酒杯,看着突然出现在夏夜白身后的莫离,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露出了恶毒而又得意的笑容。 除非那莫夕颜自己跑出来,不然的话,偌大的皇宫,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那么多的羽林军看着,她手脚又被绑着,还中了药,她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还能逃得出来,那倒真的是奇了怪了。 莫离看都没看四周一眼,趴在夏夜白的耳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案桌上,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半响,只听到嘭的一声,细白的酒杯突然破裂,酒水洒了满桌,银白面具下那双清澈的眸骤然变得狠厉起来。 “公子。” 莫青忙递上白色的手绢,星光璀璨,夏夜白接过莫青递过的手绢,擦了擦手,掩在面具下那张脸,看不清表情。 夏天辰,夏明旭等诸位皇子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那张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忙移开视线。 另一旁端酒伺候的宫人忙小跑了过来,迅速的将破裂的杯子清理掉,重新换上了另外干净的酒杯,小心的将桌上的水渍擦干,这样的七皇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冰人的煞气,真恨不得马上就可以离开这样冰寒漩涡。 手上的动作加快,颤抖的厉害,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夏夜白哼了一声,将手上擦了水渍的白绢狠狠地扔在了案桌上,聚在一起的就会顿时溅在那宫人的脸上,那人顿时就被吓住了,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撑在地面上,脸色惨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慌忙跪在地上求饶:“七皇子饶命。” “皇上饶命。” 撑在地上的双手颤抖的厉害,明明还是初秋,浑身上下却在不停的打着哆嗦。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失误,关乎自己的性命,如何能不害怕。 “没用的东西,退下。” 景帝的眉头皱起,呵斥了一声,那人如得到特赦一般,跑得比兔子还快。 “王子还有各位使臣见笑了。” 乌为汗起身,笑了笑,右手放在胸口,对着景帝行了礼:“天朝皇帝客气了。” 标准的汉语,一出口顿时让在场的人吃了一惊。 “王子的汉语说得很好。” 丽妃笑着夸赞道。 “芷凝从小喜欢琉璃的文化,有专门请琉璃的师傅教习,乌为汗不过也是从中学得皮毛而已。” 景帝听他这样说,笑得越发开心。 “芷凝喜欢天朝的歌舞,从小也有学习,而且一直希望能嫁给天朝的男子为妻。”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这些人也就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了,不过能坐在这里的,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这公主随同使臣还有皇子前来,定是为了联姻。 想要嫁给天朝的男子,一般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匈奴单于的掌上明珠,这男子怕是要从这些皇子中选了,最有可能的非四皇子莫属了。 坐在夏天辰身旁的莫芸菲,听乌为汗这样说,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一双眼睛又嫉又恨的看着脸上围着面纱的芷凝公主,恨不得将她的脸给划烂了才好。 “芷凝献丑了,权当给天朝皇帝陛下贺寿。” 芷凝的声音很好听,不似红玉的千娇百媚,也不似夕颜的清脆,带着草原人特有的豪爽,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不过这装扮,不若中原人士,和红玉倒是有几分相似,裙摆只及膝盖,在琉璃的百姓看来,却有伤风化的,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眸,干净澄澈,大大的,像是会说话一般。 声音一落,大殿上有片刻的宁静。 匈奴的公主,能歌善舞,在草原上是传遍了的,对于这可能和亲的公主,这些大臣心里也是知道的,上次兰妃生日,恭王妃金莲之上起舞,不知这芷凝公主能比之一二。 景帝原就是这个意思,听芷凝这样说,顿时大声笑道:“好,好,寡人可以一饱耳福了。” 芷凝笑了笑,从座上离开,绕过一圈,走到夏夜白跟前,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 灯光明亮,场上的其他人自然也瞧见了,顿觉得奇怪,这匈奴的公主该不会是看上七皇子了吧。 虽然七皇子痴傻的留言,早在这群大臣之中不攻自破,不过那张脸早就被火给摧毁了,这芷凝公主可是个美人,怎么会看上七皇子呢? 莫青看着芷凝的背影,哼了一声,抵着身子,凑在夏夜白跟前,说了四个字:“不知检点。” 那声音,并不很大,但是在安静的琉璃殿来说,也绝对不小,足够正中的那些人还有坐在对边前排那些人听到。 景帝的脸色有些难看,深邃的眸,带着说不出的犀利朝着莫青射了过去。 莫青像是没看到一般,直起身子,别过了头,看着莫离,呵呵的笑出了声:“大哥,你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吧。” 其他的一些守旧的大臣听了,心里自然是赞同的,对着男人抛媚眼,这哪里是正经的女孩子会做的。 乌为汗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在灯光下不甚明显,可见也是会能忍的,景帝的面上挂不住了,铁青着脸,狠狠地剜了莫青一眼。 莫青以为莫离会像以前一样,不会回应他说的话,过了片刻,众人的脸色也慢慢的缓了过来,莫离却突然点了点头,恩了一声,很是诚实中肯的道:“没夫人好。” 莫青忍不住,指着莫离,笑出了声。 皇家的宴席那又怎么样?他们眼里,只有公子和夫人,没有什么皇上皇后,更不要说那什么匈奴的王子和公主了。 “夜儿,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景帝面上过不去,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铁青着脸,对着夏夜白吼了一声。 夏夜白端着酒杯,放在鼻尖,轻轻的闻了闻,面具下的眼睛眨了眨,抿了一小口:“是我的意思。” 他们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在他的眼里,那个公主就是不知检点的,就是比不上颜颜,这也是他的看法,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差点让景帝的眼睛燃起火苗来。 乌为汗正想发难,丝竹之声响起,莫青看着高台之上起舞的人影,叫出了声:“开始了。” 芷凝一身粉色,长长的裙摆舞动,双脚垫底,她的身形娇小,宛若腾飞一般,腰肢灵活,摆动如细浪一般,丰盈处波涛般汹涌,许是匈奴人的关系,她裸露在外脚踝并不若琉璃女子那般,雪白若腻,小麦一般的颜色,腰上的飘带飞扬,随着她的步子舞动,紧身的衣裳,勾勒出娇小玲珑的身材,胸前的两只小白兔呼之欲出,端坐在两旁的不少大人,面露笑意,双目染上了痴迷,差点失态的流出口水一般,堪称尤物啊。 这样的一支舞,自然是极尽诱惑的,尤其是她脸上还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诉衷情怀,明明不是红玉的狐媚眼,却像是会勾魂一般,不是琉璃女子的委婉,那完全就是赤果果的勾引。 这好比是隔着一层水雾看美女洗澡,有哪个男人是可以做到不动心的。 这是一只艳舞,论风情,自然不是夕颜的《采莲舞》能比得上的,但若谈高雅迷人,这芷凝显然是无法和夕颜相提并论的。 一曲舞毕,芷凝缓缓的摘掉脸上的面纱,朝着景帝的方向跪下:“芷凝祝天朝皇上寿与天齐。” 巴掌大的脸,下巴尖尖,不似中原女子的柔美,那五官像是雕刻的一般,细长的眉,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配上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像是娃娃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在掌心。 许是因为跳了舞的缘故,小麦色的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越发的让人心动。 论貌,比不上红玉,更比不上恭王妃,不过这风情,却不是琉璃女子有的。 “好。” “好。” 景帝笑了笑,率先拍手叫好,其余的那些人自然也跟着拍掌叫好,而有不少老臣心里却还是自有评价,这公主若是舞女,那才是真的好呢。 “见笑了。” 芷凝福了福身子,笑着退下。 而自始至终,夏夜白看都没有芷凝一眼,他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肯定没我家夫人跳得好看。” 莫青托着下巴,颇为认真严肃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夜儿。” 景帝转过身,看着夏夜白:“芷凝公主才貌双全,做你的恭王妃怎么样?” 夏夜白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莫青早就看景帝不惯,刚想要开口,好好地发挥一下自己的口才,却被莫离拦住。 莫离看了他一眼,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在场的其他大人,登时瞪大了眼睛,视线在夏夜白,景帝还有芷凝公主三人身上徘徊。 方才位置坐定,他们就发现了异常,七皇子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这若是换成了其他皇子还说得过去,但是七皇子与七皇妃鹣鲽情深,几乎是形影不离,恭王妃更以贴身保护这王爷为己任,何以这样的场合没有出现?原来是为了这一出。 恭王妃?王爷不是纳妃了吗?这些皇子中,就只有东宸府的正妃的位置空着,场上的那些大人都以为今日是为四皇子指妃的,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了七王爷了。 场上有些正直的老臣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这皇帝太不厚道了,这傻王要没有恭王妃,现在指不定是什么样呢,这七王爷若是真休了恭王妃,娶了这不知检点的公主,那可真的就是彻彻底底的负心汉了,即便是将来飞黄腾达了,也是让人瞧不起的。 当然也有其他的大人心生担忧,这四皇子(太子殿下)一派就已经不好对付了,若真成了三足鼎立之态势,那情况岂不是更加不妙了吗? “听说芷凝公主还擅长骑射,这样的女子不多见了,和七王爷确实登对。” 丽妃笑看着夏夜白,心下得意。 众人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深意,丽妃这话,根本就是在嘲笑这突然受宠的七皇子是靠女人的一般,不过这倒也是事实。 “皇上,我已经有王妃了。” 不是父皇,而且皇上,语气极其的冰冷僵硬,夏夜白一开口,景帝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没有了,甚至蒙上了一层寒霜。 “什么芷凝公主,不及我家夫人千万分之一诶。” 莫青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给我住口。” 景帝从正中的位置站了起来,也不管是不是有客人在场,指着莫青,大喝出声:“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脑袋。” 莫青却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笑出了声,闷闷的说了句:“我说的本来是实话嘛,良家妇女怎么会跳那样的艳舞,我家夫人掌上可以起舞,芷凝公主她可以吗?若论才貌,我家夫人堪称天下第一,这不是皇上你说的吗?” 莫青天天跟在夏夜白身边,那就是间接跟在夕颜身后,这嘴上的功夫,自然是不弱的。 景帝不想与他计较,指着夏夜白:“若是你的恭王妃没了呢?” 那声音,不似玩笑,说不出的认真。 夏夜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这已经是胁迫夏夜白了。 夏夜白手上端着茶杯,突然从案桌上站了起来,面具下的那双眸散发出骇人的寒气,像是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夹带了阵阵的肃杀之气。 景帝看着夏夜白,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突,他这是想杀自己呢。 杯中的酒水洒在手上,那肃杀之气就像是陈年的老酒一般,越发的香醇,随着夜风,向四周飘散开来:“她是我的命,皇上是想看着我死吗?”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翻滚的波涛一般,将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卷进了这股巨浪之中。 “就当是为了她,今后,芷凝公主就是你的恭王妃。” 景帝在心底叹了口气,态度软了下来,可那口气,却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这宣布的就是一个结果。 场上的其他人看着夏夜白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又看了看景帝,突然好像明白了过来。 “恭王妃就只有一个,我的女人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 场上一片寂静,只有诸位大人呼吸的声音,安静的琉璃殿,突然发出嘭的一声的脆响,夏夜白手上的酒杯落在地上,被砸的七零八碎。 月光下,银白的面具散发出森冷的寒意,可裸露在空气中,那完美的唇,却是向上勾起的,划出诡异而又诡异而冰冷的弧度。 夏夜白指着场中杯子的碎片,满眼的狠厉,声音陡然变大:“妄想成为恭王妃的,下场当如是。” 。 商途官道 119 我的男人我做主 皓月当空,月华琼琼,金碧辉煌的琉璃殿也染上了淡淡的银光,尽显清冷。 诸位大人哪里还能安心在原来的额位置上坐着,纷纷站了起来,拉着妻女退到了一旁。 右排的首端,月光下的夏夜白,一身的冰寒,面具下的眉头皱起,十分的不耐。那个人,依旧还是夏夜白,脸上也还戴着银白的面具,面具下的那张脸仍有可能是丑陋不堪的,可在场的那些个女眷,却再没有了以前的轻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时不时往他身上瞟,真男儿,当如是。 恭王妃就只有一个,我的女人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那些个正值怀春的少女,在心底一遍遍的回味着这句话,春心顿时荡漾,这样的男子,即便是丑陋不堪,她们也会喜欢的。 琉璃上下,哪一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而有哪一个女人是没有怀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以为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个男子愿意与一个女子相偕到老。 在场的其他大人自然不会像自己的女儿那般花痴,他们虽然势利,却还不至于无情,看着站在正中的夏夜白,他们也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当初东宸府,恭王妃为了保护恭王爷与皇上,整个后宫,乃至满朝的文武大臣作对,甚至与宰相大人断绝了父女关系,试问琉璃上下,有哪个女人能做到如此,还是为了个傻子,谁能有这样的勇气。 “这个世上,就只有颜颜一个人对我好。” 皇上遗弃忽视,诸位皇子有哪个是真心把他当成兄弟看待的,琉璃上下,有哪一个人不是踩在他的头上的,要是没有恭王妃,现在的恭王爷也许还是当初连乞丐都可以羞辱的傻子。 恭王妃对恭王爷不仅仅是王妃而已,是他的贵人,即便是恭王爷的生母在世,对恭王爷的那份心意也未必能比得上恭王妃。 夏天辰怀抱着莫芸菲,夏明旭身上披着斗篷,靠在莫云霞的肩上,直直的盯着满身戾气的夏夜白,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个女人若是恩那个听到这样一番话,心里定然会觉得开心吧,她对那个傻子的好,他真的全部都记住了。 如果此刻,他们身边陪伴着的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也许他们也会愿意,一辈子只要这样的一个女人,只是如果是自己,那个叫莫夕颜的女人也会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吗? 夏夜白走到正中,缓缓的上了台阶,走到景帝跟前,高悬的琉璃宫灯摇晃,在银白的面具晃出一道道的金黄的光泽,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像是被血染了一般,惊人的红,像极了盛开的山茶花,却比那花不知艳丽了多少倍。 “你真的想我娶那个女人吗?” 夏夜白侧过身子,指着站在匈奴王子身侧的芷凝公主:“你确定要让我娶她吗?” 寂静的夜,冰冷的声音,每一个字,像是能带起一阵风般,吹得在场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众人缩了缩脖子,在心底叹道,好大的气场。 景帝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他的夜儿一直都很聪慧,但他对着自己,即便是小时候自己一直对他宠爱有加,可也总是冷冰冰的,从不亲近,即便是温婉的明月,也从不见他有多亲厚,成熟稳重,完全就不像是个小孩,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丽妃告诉自己他变成了傻子以后,怎么也接受不了。 不管不问,不仅仅是为了抱住他的命,也是自己还不足以接受这样的打击。 看着辰儿,他总是忍不住想到夜儿,忍不住对他好,可心里又觉得恨,如果傻的那个人是辰儿而不是夜儿那该多好,所以他利用那份宠爱,一次次把他推在了风口浪尖。 那么多的儿子,为神恶魔偏偏是他和明月的儿子呢?为什么会是最最聪慧的夜儿呢?不过上天还是厚待他的,雪兰殿的那日居然让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孩子并不是傻子。 他知道他很在意莫夕颜那个女人,所以才会想到利用莫夕颜牵制他,没想到却会是这个结果。 银白面具下,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满是凛冽的杀气,他想杀了自己,因为另外一个女人,想要杀了自己的父亲。 “她不是你的命吗?你不想要命了吗?” 景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丽妃见他们父子二人对峙,脸上的笑容越发打的得意,甚至有些狰狞,走到景帝跟前:“夕颜是个好孩子,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夜儿要是实在舍不得,就纳为侧妃好了,今后也是可以继续宠爱宝贝着的,这样不是两全其美了吗?” 夏夜白没有说话,只用那双寒冰一般的眼神在丽妃还有景帝身上梭巡,那里边,没有任何对一国之君的尊重,满满的都是嘲讽还有轻蔑,眼底的怒火像是翻涌的波涛,直接把人给淹没了。 “就是因为你有太多女人,所以她才会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却是落在丽妃身上,丽妃动了动唇,呼吸一窒,顿时就没了声。 “还是丽妃娘娘大度,怪不得能和这么多的女人分享皇上。 莫青上前两步,站在夏夜白的身后,朝着丽妃鄙夷的吐了吐舌头。 丽妃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描绘精致的眉皱起,像是飞刀一般,恨不得在莫青的笑脸上划上几道。 “我允许你插手我的事,但你不能打她的主意。“ 冷湿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明明还是初秋,刮在脸上,就像是冰雹打在身上,生生的疼,底下静悄悄的,只看到众人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对峙的两方,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仇人一般。 左手边一直静默着的芷凝公主与自家的皇兄对视了一眼,如铜铃一般的眼眸划过精光,嘴角向上翘起,两人的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笑容。 “从小到大,只有我不要的东西,就没有我想要而要不了的东西,哥哥,芷凝今生非他不嫁。” 草原女子的大胆直接,没有丝毫中原女子的扭捏矫情,芷凝公主突然站了起来,手指着夏夜白的后脑勺,似是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景帝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另一道似从远处飘来,又似近在耳畔:“我允许了吗?” 狂傲嚣张,甚至让人觉得猖狂,可你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甚至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这样目中无人的。 夏夜白阴郁的眸顿时染上了点点的笑意,转过身,那人一身孑然,立于琉璃殿的门口处。 乌黑的发丝在夜风中飞扬,像她的主人一般,张扬不羁,她似乎是受到了月光的眷顾,踩踏在银色的月华之上,浑身上下,像是会发光一般,映衬着那张绝世倾城的面庞,精致的五官,异常鲜明,无论是分开看还是组合在一起镶嵌在脸上,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肌肤在皎皎月华的衬托下更如凝滞的白玉一般,干净澄澈的眸,火光跳跃,满是怒火,素白的衣裳上染上了一点点的红,像极了盛开在雪地的梅花,煞是好看,刺激着人的眼球。 现在她还是男装打扮,发丝凌乱,衣裳上也染上了赃物,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狼狈,明明是女子,可那满身的气度,却比时间的任何男子都让人折服。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来的?明明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还中了迷魂香,在她昏迷之后,他还特意让人给她用了药,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外边戒备森严,她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景帝转过身,冷冷的瞪了丽妃一眼,带着嫌恶,像是在说,你这个废物,一时间,丽妃的脸色更是难看,直直的盯着夕颜,像是要用眼神把她杀死一般。 一步步,轻似燕,像是会飞一般,盯着芷凝公主,满身的煞气,通身的怒火,没有半分的人气,干净澄澈的眼眸,铮铮的杀气倾泻而出,倒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 “你想嫁给我家王爷?” 夕颜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走到芷凝公主身边,冷冷的瞥了眼站在她身旁的乌为汗主子,又将视线落在芷凝身上。 芷凝的心一凛,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掌心上冒出了薄薄的冷汗,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才没有让自己因为畏惧而向后却步。 乌为汗回过神来,走到芷凝公主身前,将她挡在身后,不若芷凝公主的娇小,刀削一般的轮廓,那双眼睛满是草原男子的血性,对上了满身煞气的夕颜。 “你是谁,这个样子,会吓坏我妹妹的。” 那口气,完全就像是一个宠溺妹妹的哥哥,夕颜却还没忽略他的小动作,那放在身后的手握住芷凝的虎口,用力的摁了下去,像是在提醒什么一般。 “此生非他不嫁,若你不介意,我可以与你共侍一夫。” 乌为汗的个字高大,而芷凝的个子却娇小了许多,与琉璃的女子相思,芷凝踮着脚尖,夕颜这才勉强看到了她的脑袋。 “芷凝公主如此大度,为了你家王爷,你也该学学才对。” 景帝向前两步,摆出皇帝的威严和架势,淡淡的开了口。 “颜颜。” 夏夜白叫了一声,脸上扬起了笑容,整个人如沐春风,就像是个纯真的小孩一般,哪里还有半分的煞气,其变化之大,比之夏日的天气更甚,而其他的女子见了,更是歆羡夕颜能得夏夜白这般的疼爱。 一直护在景帝跟前的几个侍卫见夕颜进来了,满身的额煞气,回过神以后,忙冲了过去,而另一边,乌为汗见有人过来,拉着芷凝的手向后退了几步,那些御林军顿时将夕颜团团围在正中。 “夏夜白。” 夕颜转过来,看了距离自己身后只有几米远的夏夜白,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下一瞬,那笑容就像是疾风一般,陡然消失不见,就像是晴朗的天空一刹那间被重重的乌云遮掩:“我想杀人。” 夜风吹来,树上黄了一半的叶子陡然落下,带着清冷而又骇人的煞气。 “那就动手吧。” 一切,如此的理所当然,就连场上的其他大人也没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可额头上却有冷汗不停的冒了出来。 杀人,他们怎么说的比杀鸡还要随意。 夏夜白停下了脚步,从怀中突然抽出一柄软剑,夕颜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身子闪电般的向后退了两步,夕颜的手肘用力的撞在身后的羽林军的胳膊上,那人一痛,手上顿时一松,夕颜一只脚反腿对着他的膝盖用力一踢,身子却微微前倾,那人手上的刀顿时成了夕颜手上的工具。 夕颜勾唇,反身三百六十度旋转,对着那人的下巴就是一个用力的飞腿,朝着匈奴王子的方向踢去,其余的人见状,全部朝着夕颜冲了过来,夕颜冷笑了一声,手上的刀用力一扬,以女子不能有的力度和灵活挥舞着,银芒闪过,在灯光下,划出暗黄的光芒。 莫青莫离两人见状,就要冲上去,却被夏夜白用手阻拦,对身后的莫离道:“把门关起来。” 心里藏着气,不益于身心健康,是该让她好好发泄。 莫离看了一眼场中的局势,没有说话,转身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 刀起刀落,鲜血四溅,一招一式没有丁点的留情。 那些个官家小姐还有夫人们瞧着那四溅的鲜血,看着倒在自己身下的尸体,一个个尖叫出声,有些甚至吓晕了过去。 素白的衣裳,盛开的梅花一点点的荡漾开来,在雪地里不停地蔓延,一朵连着一朵,然后绽放。 脸上雪白的肌肤,也染上了点点的血迹,那双眼,猩红的一片,似乎也被那鲜红的色彩染红了。 身着银色开价的羽林军一个个倒下,这是人吗?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气势,完全的杀人不眨眼,即便是战场上的士兵,也无法说做到这一点吧,面对羽林军的攻击,不退反进,可那身子,却总能灵活的躲开那些将要落在自己身上的刀剑,即使无法避开,也不会伤及要害,这,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可以做到的。 潺潺的鲜血,一地的尸体,那些个宫妃,不少早就是面无人色,有些刚是蹲着身子,不停地干呕。 直到围攻自己的最后一个人倒下,夕颜这才收住了手上的刀,嫌恶的扔在一旁,发丝凌乱,脸上的斑斑血迹完全将本来的容貌遮掩。 夕颜拍了拍手,对着夏夜白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掌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讨厌杀人。” 在场的其他人早就是一身的冷汗,而夕颜的这句话跟让他们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讨厌杀人,那地上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既然讨厌,为什么还要做呢。 莫青手上拿着手绢,正准备递给夕颜,却被夏夜白拿了过去。 “那下次就让别人动手?” 夏夜白手上拿着白绢,细心的擦着夕颜头上的血渍,带着浓浓的宠溺。 “看看,脸和衣服都弄脏了。” 众人看着地上趴伏着的那些尸体,一时间只觉得无语,这算是什么逻辑啊。 夕颜任由夏夜白拉着自己的手,不停的在掌心擦拭,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很脏,但是现在心情好多了。” 其他的大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都道那王爷是傻子,这恭王妃才是疯子吧,要杀人,心情才会好。 夕颜拽着夏夜白替自己擦着血迹的手,浑身的煞气不若方才那般的沉重,拉着夏夜白,走到芷凝公主的身边:“知道上次勾引我家王爷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 其余的使臣见夕颜过来了,忍不住向后退步,芷凝虽然是草原的女子,之前也看过不少杀人的场面,却没见过一个女人杀人和杀鸡一般的,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夕颜,满是恐惧,却又好奇的紧。 “她们不是缺男人吗?守在边疆的战士刚好也需要女人舒缓舒缓啊。” 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芷凝公主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却被乌为汗王子拉住面高达的身子将那娇小的公主挡在了身后:“姑娘好手段。” 夕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语间的讽刺一般,点了点头:“我的男人,是她们能觊觎的吗?公主怎恶魔了,我的男人我做主,谁要是敢抢,这就是狭长。” 夕颜指着地上的尸体,眼睛快速瞅着底下的那群人,那些落在夏夜白身上的视线顿时消失。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肩上,仰头看着他:“小白,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夏夜白笑着,没有发表意见。 夕颜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你要是敢爬墙,我就去爬窗,快说,我说得对不对?” “身为女人,就该三从四德,莫夕颜,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威胁夜儿的吗?” “三从四德,那是什么东西?” 夕颜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别过头,看着站在正中位置的景帝,扫了眼他身旁站着的丽妃,满脸的无辜。 “莫离,把殿门打开。” 夕颜发话,莫离顿时将殿门打开。 夕颜直接走到景帝跟前,双眸却看着他身后的黄金宝座:“既是坐如针毡,那就换个人来坐坐,皇上你看怎么样?” 众人顺着夕颜的方向看去,那是代表世间巅峰权力的宝座,是他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高度,而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居然就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皇上的宝座,即便是他坐如针毡,又岂是别人想做就能做得上去的,这恭王妃,莫不是疯了吗? 当然,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现在的他们,完全把夕颜当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哪里还敢说她的不是。 夏天辰夏明旭二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夕颜身上,自她进来的那一瞬,两人的视线就未曾在她的身上离开,无论是女装的打扮还是男装的装扮,即便是杀人的模样,依旧美的动人心魄,那个女人就像是会发光的水晶球一般,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他们看着她,就像是掩藏在水雾之中的幻象,隔着万水千山,可以看得到,却怎么也碰不到。 这样的话,若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他们一定会以为她是在发疯,但是似乎只要是她说的,无论是多荒诞不羁的话,却就是可以让人觉得信服。 “各国使臣皆在,休得胡言。” 饶是一国之君,听到这样的话,也难以维持自己往日的好修养,方才那一阵通杀,即便是景帝,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发毛。 夕颜心里不爽,那些人不让自己安生,那些人也休想有好日子过,两年来,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既然他们主动招惹了自己,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脸面,那是什么东西,你皇上要,我可不要,她打心里就没把自己当成皇室的一员,皇家失了颜面,琉璃丢脸与她何干,她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来人,把这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贼子拿下。” 丽妃看着满地的尸体,脸色煞白,突然大叫出声。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这还是个女人吗?这是什么女人?这样的手段,她简直不敢想象。 她想看着她痛苦,最好能和那个孽种一辈子都痛苦下去,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敢抱着那样的奢望,这个女人,遇佛杀佛,遇神也能弑神,只与把她杀了,她才能彻底放心,她才能有安生的日子过。 “娘娘,你岁数不小了,还是不要随便乱动肝火,小心心脏承受不了,活活气死。” 她现在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个丽妃,她该死。 她是个爱惜生命的人,对于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丽妃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从夕颜的身上,咬上几口,甚至想要把她给咬死,脸色一变再变,赤橙黄绿青蓝紫,就像是调色盘。 “皇上还知道各国的使臣在啊?我还以为皇上老眼昏花忘记了呢,现在才知道这样会没了颜面啊?那你刚才脑子在想什么?” 夕颜指了指景帝的脑子,那些羽林军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几下子就被她给解决了,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颜面。 方才因为关了门,里边发生什么事,外边都听得不是很清楚,再说了,这样的宴会,有些吵闹声那是很正常的,那些人自然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听到里边的命令声,忙跑了进来,银白的铠甲,手上的长矛在灯光下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把她给我拿下,杀无赦。” 景帝看着底下的羽林军,又瞧了眼满是自傲的夕颜还有底下的使臣,大喝出声,丝毫没有顾及夏夜白的感受。 “哈哈。” 夕颜看着如流水一般朝自己冲来的羽林军,突然狂笑出声,墨发在空中舞动的更快,那般的张狂,肆无忌惮,那些羽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摸不着头脑,举着手上的长矛,看着地上横躺着的尸体还有夕颜身上的血迹,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夕颜转身看着夏夜白,突然止住了笑声,微抿着唇:“夏夜白,看到了吗?这就是那个所谓对你好的父皇。” 夕颜边说便低低的笑出了声。 夏夜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真心对我好。” 夕颜闻言,脸上的笑意越盛,下巴扬起,划出高贵而又优美的弧度,像是在说,那是当然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丽妃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喝出了声,这一次,必须斩草除根,只要死了莫夕颜,那个孽种就只剩下一个躯壳了,不需要她出手,他一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一旁的兰妃见局势对自己有利,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也跟着帮腔:“没听到皇上的命令吗?动手。” 夕颜向后退了几步,对身后的莫青莫离笑了笑,朝着景帝还有丽妃等人的方向眨了眨眼睛,两人顿时会意。 莫青的身形快如闪电,莫离出手重如泰山,灯火摇晃,众人只觉得眼花,等那人影落定之时,莫青手上的飞到一左一右分别抵在景帝还有丽妃的颈脖上,莫离手上的宝剑,明晃晃的,很是刺眼,一声声的尖叫,此起彼伏,像是翻滚的浪花一般,一浪盖过一浪,想要抱头逃窜,却怎么也逃不开。 “你们是想造反吗?” 丽妃的脸色和其她的宫妃一样,近乎透明的苍白,景帝心里也是慌乱的,故作镇定,看着夏夜白还有夕颜,冷声质问。 夕颜走到丽妃跟前,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莫青对着夕颜呵呵笑了几声:“夫人,我的速度很快吧。” 造反?方才夫人杀了那么多人,如果真要安什么罪名,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夕颜没有说话,伸手弹了弹莫青架在丽妃颈脖上的手,莫青故意加了些力气,锋利的刀片下滑,顿时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其余的宫妃们早就吓懵了,几个人抱成一团,蹲在地上,浑身打颤。 “恭王妃,有话好好说,这挟持皇上还有娘娘,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夏天辰看着丽妃颈脖上的血迹,桃花美目有继续紧张,好言开口劝道。 “诛灭九族?” 夕颜重复着这四个字,颇有些玩味,明眸弯弯,突然笑出了声:“如果是这样的话,宰相大人,皇上,还有你们,不是都要陪着我一起死了吗?” 夕颜说完,笑的越发大声,夏天辰哑言,而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莫言安脸色更是难看。 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始料未及的,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完全无法预料,一干的使臣退到一旁,看着夕颜,脸色铁青。 这其中最为镇定的当属匈奴王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脸色变了变,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将芷凝公主护在身后。 “反正都要死,我自然要在临死前捉几个垫背的了。” 夕颜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再不似方才的冰冷,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盛开在天山山巅上的雪莲,明明该是圣洁而又高贵的,却又带上了嗜血的妖娆。 “莫青你说……” 夕颜顿了顿,扫了底下一眼:“是这些虾兵蟹将的长矛锋利呢,还是你手上的飞刀更快?” “王妃三思而后行。” 底下的大臣携带着妻女走到正中,全部跪在了夕颜的跟前。 “咳咳。” 夏明旭看着夕颜,咳嗽了几声,整个人靠在莫云霞的身上。 夕颜也不过是威胁而已,她要让景帝还有丽妃知道,她不是会屈服在他们权势之下的玩偶,得罪了她,就要承担后果。 夕颜冷冷的看着底下跪着的那群人,他们一个个低着头,完全看不清表情,这么多的人,有几个是真心想她三思而后行的。 朝堂之上,储君之争,两派倾轧,矛盾重重,他们赌的是身家性命,尘埃未落,他们的心垂吊在半空,每日都是惴惴不安的。 这里的人,分成两派,而现在,皇上却要扶植一直被他们轻贱欺辱的小白,押错了宝,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他们又怎么会甘心?他们甚至巴不得景帝早点死,在小白现在还未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之前薨逝。 还有那些使臣,没有人甘于屈居人下,即使每年琉璃给他们那么多的好处,却还是无法满足他们,尤其是野心勃勃的匈奴,他们恨不得琉璃发生动荡,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挥师南下,和那些怎么也喂不饱的狼,商谈瓜分的大计。 景帝身为一国之君,最擅长权谋之术,她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如何能看不出来,只是一直以来,他都被下面的大臣蒙蔽,看不到真相,琉璃早就不是昔日那个强壮的琉璃,所谓的天朝上国,那也只是从前,而现在的他正抱着过往的梦,沾沾自喜,夜郎自大。 今日只身进宫,小白也是临时被请进来的,只有四个人,单打独斗,自然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多的羽林军,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如何能抵挡的了车轮战术。 虽然心底很讨厌他的所作所为,但毕竟是小白的父亲,更何况,颜梦楼刚开张不久,皇城之中,要是发生动乱,对她的生意也没什么好处,她没想过要杀景帝,不过莫青若要对丽妃动手,她也无所谓。 匈奴王子拽着芷凝公主的手,走到正中,看着夕颜,鹰般的眼眸迸射出奇异的光,转身对着芷凝笑了笑,那娇小的身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芷凝公主突然走到乌为汗的身前,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夕颜:“恭王妃这样的奇女子都对恭王爷尚可情根深种,恭王爷必定有过人之处,天皇之前也曾允诺,芷凝可以从所有皇子中任选一个,芷凝已经决定,这辈子非七皇子不嫁,即便是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还望王妃成全。” “琉璃匈奴,友好之邦。” 匈奴王子右手放在胸口,对着夕颜,满是真挚。 “王子美意,当真只是为了和琉璃修成友好之邦吗?而不是希望琉璃内乱,然后匈奴与其他小国联合,坐等瓜分琉璃,匈奴对琉璃历来虎视眈眈的,你真当我们琉璃的人都是眼瞎心瞎了吗?芷凝公主,所谓的激将法,对我这样聪慧的人来说是没有用的。” 乌为汗的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抬头的瞬间,脸色恢复如常。 其余的大人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乌为汗还有芷凝公主的眼神多了几分敌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莫夕颜,你给我住口,夜儿,你还不管管。” 景帝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了,指着夕颜,深邃的眼眸却瞪着夏夜白。 “为什么要管?心里有气,自然是要发泄的,等她发泄完了,自然就好了。” 夏夜白淡淡的开了口,声音如清风一般,听不出一丝责备,反而有些许的宠溺和放纵。 夕颜淡淡的扫了眼底下的人群,转过身,冰冷的视线落在景帝身上,弯弯的眉毛像是利刃一般,经过之处,带起一阵阵的凉意,顿时在脸上划开了一道道的口气。 夕颜从莫青的腰上突然抽出一把飞刀,轻轻的哈了口气,在银白冰冷的刀面顿时结了一层寒霜:“皇上,丽妃娘娘费尽心机,把我从颜梦楼请来,是为了演戏给我看呢,还是想我配合着你们演一出给列为使臣大人看呢。” 夕颜笑了笑,视线陡然落在丽妃身上,丽妃咽了咽口水,身子忍不住向后仰,架在脖子上的刀片也随着她的动作移动,没有丝毫的分差。 “丽妃娘娘,没能看到我和小白痛苦,你是不是特别失望呢?” 夕颜笑出了声,冰冷的刀片从她的脸上划过,丽妃缩了缩脖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下垂,面颊上那冰冷的飞刀,晃得人眼睛难受。 素白的衣裳,那一点点的血迹,已经干涸,在夜风中,尽显妖娆。 “现在是失望,很快你就会绝望了。” 夕颜在丽妃的脸上轻轻的吹了口气,丽妃抬着头,精致的凤眼满是恐惧。 夕颜晃了晃脑袋,笑得得意。 “因为他们想你死,所以呢,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我不会让你死。” 夕颜手指着底下跪着的大臣还有各国的使臣,笑的越发的得意。 “皇上不是个好皇上,更不是个好父亲,即便是对我家王爷而言,你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你以为你把皇位传给他,就是对他的补偿,就是为了他好,所以你不惜引狼入室,但是你有没有问过我家王爷需不需要这些,稀不稀罕这些呢?皇位?” 夕颜的一声冷哼,像是一击雷鸣响彻,景帝有一瞬间的错愕,直直的盯着夕颜,像是在重新审视些什么一般。 “你认为好的东西,对别人而言,也许就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景帝没有再说话,视线来回梭巡在夕颜、夏夜白、匈奴王子还有公主身上,似在思考些什么,他的样子很专注,甚至忘记了脖颈上的刀片。 “你该知道,只要我愿意,想要摧毁琉璃,并不是难事。” 颜梦楼虽然只是刚开张,她手下的产业不及柳家,不过再加上天机楼的那些,再加上他们手上的那些人,足以让琉璃陷入混乱,只要琉璃陷入了混乱之中,匈奴还有那些小国马上就会有动作。 底下一片的安静,众人屏气凝神,甚至连吸气的声音都没有。 半晌,景帝突然叹了口气,看着夕颜:“匈奴公主善骑射,你的箭术也不差,你们比试一场,谁要是赢了,谁就是正妃。” 夕颜摇了摇头,食指摆了摆:“我家王爷不是物件,怎么能用来做赌注呢?” 夕颜走到夏夜白跟前,挽住了他的手,笑看着景帝:“我看这样吧,如果我赢了的话,马上就让匈奴公主还有王子滚回匈奴,皇上今后也不能再插手我与我家王爷的事情。” 景帝略微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妥协。 “那你要是输了呢?” 丽妃的瞳孔骤然睁开,眼睛恶毒的光芒一闪而过,却没能逃出夕颜的法眼。 夕颜冷笑了一声,没有作答,她不会输,即便输了,小白还是她的。 “皇上,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 她突然松开夏夜白的手,意味深长的看了丽妃一眼,走到景帝的跟前,踮着脚尖,趴在他的耳边,众人不知夕颜对他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景帝双眸沉痛,完全愣在了当场。 “你知道的。” 夕颜经过丽妃跟前,手上的飞到突然划过那张脸,丽妃捂着脸,大叫了一声,身子向后倒在了地上,夕颜走到她的跟前,蹲在地上:“这张脸,和她不一样了。” 商途官道 120 丽妃娘娘,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 夕颜经过丽妃跟前,手上的飞刀突然划过那张脸,丽妃捂着脸,大叫了一声,身子向后倒在了地上,夕颜走到她的跟前,蹲在地上:“这张脸,和她不一样了。” 丽妃瞪大着眼睛,那双精致的凤眸空洞而又茫然,没有焦距,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那尖锐的疼痛一般。 裂痕张开,艳红的鲜血像是喷溅的泉水,不停的流了出来,苍白的脸几乎在一瞬间染成了红色。 夕颜伸手,在她的跟前晃了晃那沾染上了鲜血的飞刀,丽妃突然回过神来,浑身一抖,轻轻的扶上了自己的脸,掌心摊开,大片大片的鲜血,还在流动。 “我说过的,在丽妃娘娘把我推向地狱之前,我一定会好好地,看着你生不如死的煎熬。” 夕颜凑到她的耳畔,低低的笑出了声,那声音,当真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音。 “莫夕颜,你在干什么?” 美貌是利器,后宫的女人,从来都是以色待君,对丽妃来说,这张脸,尤其如此。 底下的众人看着倒在地上,鲜血横流的丽妃,暂且还没回过神来,夏天辰也是一阵的错愕,那锋利的刀片,只轻轻划过,便毁了那个尽管不年轻,却貌美的女人。 “父皇。” 夏天辰大叫一声,景帝的反应没比丽妃好上多少,转过脸,隔着重重的灯光,隐约看到了那张带血的脸,深邃幽暗的眸露出了点点的惋惜,叹了口气,轻不可闻,可他却始终没有上前将丽妃搀扶起来。 底下的有些人低着头,叹了口气,皆以为皇上是嫌弃丽妃容颜已毁,可夕颜却知道不是,皇帝是世界上最无情的人,同时也是最长情的人,她不确定如果明月活到现在,景帝会不会还会对她好,但是她清楚,那个死去的明月,她的一颦一笑,都在景帝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才会一生珍惜,明月在还是景帝的最爱时永远离开,那一切变成了永恒,她是他最爱的女人,即便不在的,却被他记忆珍藏。 景帝沉默不语,身子向后跄踉了几步,无力的倒在了龙椅上。 夕颜走到景帝跟前,双眸扫过底下的人,今晚,注定了不是个平凡的夜,她身上受的伤,要用他们心里的伤痛来偿还。 “你们这些人。” 夕颜指了指站成一排的御林军:“各位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莫青,你带这些人从他回驿站休息。” “匈奴王子还有公主是皇上特邀而来的贵宾,万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琉璃发生意外,莫青,你护送他们为二人回去,齐谡的身手更好些,王爷还是让他亲自保护王子还有公主吧。” 在场的众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名为保护,实则却为监视。 “莫夕颜。” 莫言安气得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瞪着夕颜,险些凸了出来。 夕颜婉婉一笑:“我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和你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即便要抄家灭九族,也不关宰相府的事。” “芷凝公主是吗?三日后再见,我定要好好领教一番草原女子马上的英姿。” 夕颜的话音刚落,莫离已经走到了乌为汗王子还有公主的身前,弓腰做了个请的姿势,乌为汗王子盯着夕颜,如鹰般的眼眸满是笑意,眸光的深处却有些惋惜之色,也不知在惋惜什么。 “请。” 乌为汗王子和莫离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拉着芷凝公主,转身走在前边,莫青紧随其后。 谁也没有发现,一直站在角落位置的兰妃,呆呆的看着匈奴王子消失的背影,看着夕颜和夏天辰的眼神多了几分完全和她温婉的形象不符的得意和阴狠。 其余的使臣见匈奴的王子和公主都走了,也不多做停留,跟着一起离开。 自始至终,景帝都没有发话,而那些御林军却好像着了魔一般,看都没看景帝一眼,按着夕颜的命令,分别跟在了莫青莫离的身后。 “天色不早了,各位大人明日还要早朝,早些回去休息吧,各位皇子也是一样,太子殿下还有四皇子可以留下。” 太子殿下还有四皇子留下?众人抬头看了夕颜一眼,心里有些担忧,这恭王妃该不是想把太子殿下还有四皇子一起杀了吧,他们这两派群龙无首,然后她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又没人敢说出来,一个个愣在了原地,就是不走。 “想死的话就给我留下。” 大臣转过身子,纷纷将视线投注在夏天辰还有夏明旭身上,似是在寻求他们的意见。 “天色确实不早了。” 夏明旭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群星闪耀,因为距离隔得远,一点也不会觉得刺眼。 “各位大人也都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夏天辰依旧站在远处,看着地上的丽妃,脸上虽然着急,却始终没有上前一步,甚至让随旁的太监搀扶起来都没有。 莫言安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负气离开。 “你也回去吧。” 夏天辰推开身旁的莫芸菲,冷沉的语气没有以前的温柔和风情,莫芸菲动了动唇,想开口要求留下,可看到夏天辰冰冷的眼眸,硬生生的将话吞了下去。 “莫芸菲,你留下。” 这场好戏,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各位娘娘也一起散了吧,皇后娘娘要不要一起留下陪陪太子殿下呢?” 夕颜的口气甚为阴冷,夜风出来,席卷着满地的血腥,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其余的宫妃见此场面,早就想要离开,现在夕颜开口,她们是求之不得,唯恐惹得她不快,葬身于此。 眼角瞟了眼坐在地上的兰妃,伸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光滑细腻的脸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便寻了个缘由,便匆匆离开。 一时间,人走茶凉,方才还是一片热闹繁华的琉璃殿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 夕颜转身,看了眼站在景帝身旁的兰妃,嘴角几不可见的向上勾起:“兰妃娘娘什么时候也喜欢凑热闹了。” 兰妃沉默不语,勉强扯了个相当难看的笑容。 夏天辰冲到丽妃跟前,伤口还在流血,倒在地上的人全身的力气像是完全被抽空了一般,直到夏天辰将她抱了起来,她的眼神才渐渐的有了一丝的清明之色。 “太医,太医,本宫的脸,快宣太医。” 而一旁的兰妃,看着举止完全失措的丽妃,脸上的笑容险些溢了出来。 这一刻,夕颜觉得她是可怜的,不过她并不同情。 那所谓的爱,已经完全将这个女人逼疯了,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个悲惨的替身,却依旧自欺欺人,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十几年的时间,也许她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明月,或者她也会这样想,景帝爱着的一直是她。 那被嫉恨冲昏了头脑的她,因为太过在意自己的容貌,居然忘记要信誓旦旦的找夕颜报仇。 “脸上的伤口那么深,太医来了也没用。” 凉飘飘的声音,陈述着血淋淋却铁一般事实。 “莫夕颜,你不要太过分了。” 夏天辰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夕颜,这个时候的他再没有了以前的千万种风情,就像是一头暴怒而又绝望的猛兽。 “我过分吗?比起丽妃娘娘的所作所为,我觉得我自己一点也不过分,至少我够光明正大,夏天辰,你觉得你有资格这样质问我吗?和我的贴身丫鬟发生关系,后又以权势诱之,让她背叛我,丽妃娘娘——” 夕颜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另外两道声音给打算。 “什么!” 夏天辰和莫芸菲两人同时惊叫出声。 莫芸菲看着夏天辰,而夏天辰则是看着满脸是血的丽妃。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了你?” 莫芸菲冲到夏天辰的跟前,就开始甩泼,一双眼睛被嫉恨的怒火点燃,双手胡乱的捶在夏天辰的胸膛。 “住口。” 夏天辰心里一阵的烦躁,挥开莫芸菲的手,用力一挥,莫芸菲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夏天辰会这样做,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是那个晚上对不对?这都是你安排的?” 夏天辰站在丽妃的跟前,俯身看着地上的丽妃,满是沉痛。 那日,他进宫探望母妃,不知喝了些什么,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也不知道,醒来以后,身上多了好几道女子的捉痕,他心里觉得奇怪,可母妃什么都不肯说。 夕颜看着夏天辰错愕的模样,这件事,他真的是一点也不知情,这丽妃果真和皇后兰妃不同,为了自己,连自己儿子都可以利用。 “这件事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有什么不好的?我为王爷诞下子嗣,还为他尽心拉拢我的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莫芸菲坐在地上,那被怒火燃烧的眼眸望着丽妃,却是冰冷一片。 “丽妃娘娘,你的好儿媳问你为什么呢?你怎么不回答呢?” 丽妃呆呆的坐在地上,仰着头,见夏天辰满是质问的看着她,哭出了声:“辰儿,母妃有不得已的苦衷。” 夏天辰向后退了几步,不让她碰自己,转身看着满脸带笑的夕颜,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般,血流得飞快,刹那间汇聚成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幸福。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怪我也没有用,我和小白今天压根就没想来参加这宫宴,可是一直宠爱你的父皇还有疼爱你的母妃硬要让我们前来,本来呢,你娶了匈奴公主,未来的储君之位就可以十拿九稳的,可你的母妃不让啊,她想小白娶别的女人,想看着我和小白一辈子痛苦下去,因为仇恨小白,所以把那怨恨牵连到爱他的人身上,我这不过是向她学习而已,把她没有成功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原封不动的还给她而已,这一点也不过分吧。 “所以你也想我一辈子痛苦吗?” 夏天辰双手紧握成拳,喃喃自语。 “不用他们,你已经是我心里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了。” 声音轻不可闻。 夕颜只看到夏天辰动了动唇,并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笑着摇了摇头:“这不关我的事情,夏天辰,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你的父皇还有母妃造成的,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本来呢,我是准备把这个当成私密,一辈子烂在心底的,可是丽妃不让,我也没有办法。” 夕颜无奈的摆了摆手,夏夜白走到夕颜跟前,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手被夕颜捉住:“你的母妃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小白的。”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转身看着景帝:“皇帝陛下,你的那些东西呢。我和小白都不稀罕,那些原本准备给小白的东西,你还是继续给四皇子吧。” 夏天辰愣在了原地,过了半响,猛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看着地上的丽妃,指着夕颜,艰难的问出了声:“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丽妃看着夏天辰,又瞧了眼背对着自己的景帝,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哭得大声,脸上的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生生的疼,描绘精致的眉毛拧成一团,簌簌的眼泪,就像是夏日的雨水一般,绵绵不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我的意思是你们都是替身,替身,你们明白吗?皇上,我有没有说错,你的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吧,丽妃是明月的替身,而夏天辰一直就是夏夜白的替身,对不对?” 景帝坐在龙椅上,低着头,背佝偻着,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艰难的抬头,看着脚步跄踉的夏天辰,还有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丽妃,双眸沉痛,没有言语。 一开始是替身没错,直到现在,他的心里依旧是这样想的,十二年的时间,即便是替身,也有感情了,尤其是辰儿,他是真的很优秀,他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而这沉默,在夏天辰看来,就是默认无疑。 “夏天辰,你还不知道你的母妃手段有多厉害吧,太子殿下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样子,就是你母妃下的手,当时太子殿下也不过十岁而已,比起四皇子小不了多少,对一个和自己孩子差不多的孩子,都可以下毒手,你说说,我与你的母妃,到底是哪个人更狠心?” 夏天辰停下跄踉的脚步,抬起头,那双桃花盛开的眸,满满都是震惊还有乌云般的阴沉,他先是顿下了脚步,而下一瞬,整个身子就像是深秋的落叶,完全不受控制的颤抖,不停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一直弓着背的景帝突然直起了身子:“明月她不会害人的。” 那声音,如此的肯定,夏天辰瞪着景帝,猩红的眸,像是盛开的桃花,一片的艳红,眼底残留着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 “四皇子以为你母妃是什么好人?你以为旭儿这些年为什么还没被毒死。” 皇后走到夏天辰对面,突然笑出了声。 “因为她有把柄在我手上,她害怕我把一切的事情告诉皇上,所以她一直不敢对我的旭儿下手吧,不但如此,她还要费心护他周全,就像她保护你一样。” 皇后收住了大笑的声音,神态依旧端庄,这就是她天生就要扮演的角色,任何时刻,雍容大方,可这样的笑容在夏天辰看来,却像是淬了毒药的匕首深深插jin他的心脏,可他却不觉得痛,那个地方好像已经麻木了一般。 “太子殿下现在知道了吧,我家王爷与你没有任何过节,相反,要不是我家王爷,你早就被丽妃害死了。” 夏明旭靠在莫云霞的身上,右手轻握成拳,咳嗽了几声,点了点头:“我知道。” 虽然发着高烧,模模糊糊的,但是他就是知道那个温柔的女人不会害自己,想要自己死的另有其人。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双手抱着脑袋,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这样的事实,夏天辰真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他从来都知道,母妃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后宫之中,没有点手段怎么能生存下去,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一直疼爱他的女人会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一直疼爱自己的父皇居然只是把自己当成别人的替身,而那个人,还是他最最瞧不起,一直嫉恨着的傻子。 莫夕颜说得对,他有什么资格质问,他的母妃杀死了夏夜白的母亲,而他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那个女人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他根本就是多余的,多余的。 夏天辰双手抱着脑袋,像是发疯一般,跑了出去。 “辰儿,辰儿。” 丽妃看夏天辰跑了出去,忍着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站了起来,可刚走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王爷,王爷。” 莫芸菲也跟着跑了出去。 丽妃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她转过头,用那张完全丑陋不堪的脸,绝对狼狈的姿势看着景帝,那双眸子没有丁点的光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先对你动了心,为什么你爱上的却是她?” 悲伤的口吻,带着全然的不理解和愤恨。 景帝看了她一眼,双目越发的沉痛,马上别过了头,一句话也没说。 “真相大白了,小白,我们可以回去了。” 夕颜拍了拍手,嘴角上翘,一双眼睛晶光闪闪的,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满脸笑容,挽着夏夜白的手。 真相大白了,丽妃得到惩罚了,景帝心里也不好过了,天下大乱了,她心里高兴了。 “丽妃娘娘,众叛亲离,这个中的滋味,你且细细品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阵,人还犯我,即便不能马上斩草除根,她定要她生不如死。 “莫夕颜,你该死,该死,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仇恨。 夕颜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拉着夏夜白的手,刚出了琉璃殿,便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就像是在风中熄灭的烛火,被雨水打湿,再也不可能燃起来。 夕颜转过身,灯火下,隐隐看到景帝蹲在丽妃的跟前,不知说了些什么,不过不管他说了什么,这个男人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狠话,也足以让丽妃痛不欲生。 那叫声凄厉而又绝望,这一次,丽妃也该死心了吧,不过这团死灰生命力太强了,太过容易复燃,丽妃她,非死不可。 兰妃方才狠毒和得意的眼神她不是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再不是以前那个温婉乖顺的陈兰香了,等这次的事情过去,解决丽妃的时候,就顺带把她也给解决了吧。 “小白,我走不动了。” 夕颜蹲在地上,浑身软绵绵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丽妃给她灌的那些药并非一点用处也没有,不过以前她身上的药水太多,比起常人,免疫能力更强,再加上心智坚毅,自然不是那一般的药物可以控制得了的,不过现下那些人不在,她自然也没有再强撑着。 夏夜白笑了笑,转过身,点了点夕颜的鼻子,颇有些无奈:“你啊。” 边说边将夕颜抱了起来。 两人刚走了几步,便看到不远处的莫青莫离赶了回来,夕颜和夏夜白二人什么也没问,他们什么也没说,直接跟在他们的身后。 夕颜与夏夜白一行人回到武府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 马车尚未停稳,一直站在大门口等候的红玉瞧见了,眼睛徒然一两亮,忙跑了过去。 “颜颜,你回来了。” 夏夜白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脚跟刚落在地上,顿时觉得身边有一阵风经过,这阵风还相当的粗鲁,直接将他从马车旁卷开,毫不客气的就抢了原先属于他的位置。 夕颜整个人躺靠在马车上,浑身虚软,一点力气也没有。 “颜颜,你怎么了?” 红玉掀开帘子,马车里边燃着油灯,外边的风透过帘子的缝隙吹了进去,灯火摇曳,衬得那脸色越发的苍白。 红玉垫着脚尖,头探向马车,顿时就发现那素白的衣裳上,一点点斑斑的血迹,触目惊心。 夕颜见红玉面色焦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双手撑在摆在马车正中的小桌子上,勉强坐直了身子。 “这血不是我的。” 红玉没有说话,眼眶却红了,拉起夕颜的手,慌忙将她的掌心摊开,放在月光下,仔细端详了一番。 雪白的掌心,生命线很长,事业线也很顺利,感情线分明,可到一般半,却被鲜红的血液淹没,红玉放在鼻尖闻了闻,看着只和自己隔了一重帘幔的夕颜正满是好奇的盯着她,红玉笑了笑,将她的手轻轻放下,喃喃自语:“这一次,真的躲不开了。” 夏夜白看着站在马车门口的红玉,心里来气,正准备过去教训她一顿,可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下脚步,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那颗只为莫夕颜柔软的心,在那一刹,居然对自己的情敌产生了怜惜。 月光下,一身艳裳的红玉像是被重重的浓雾弥漫了一般,她就站在马车门口,对面是她两年多来日夜守护的颜颜,挺直的脊背,她一个人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老长老长,像是可以延伸到世界的尽头一般,而即便是天边,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千百年的积淀,带着说不出的沧桑,那般的忧郁苍凉,让人的心忍不住一颤,妖媚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却又极尽的勉强。 是绝望了吗?夏夜白在心底忍不住这样问自己,不待自己思考,心底却早就给了另外的答案,不是绝望,是从来都没有有过希望。 这个红玉,到底是谁,他和颜颜似乎从未仔细了解过。 “你说什么?” 夕颜方才没有听清楚,看着红玉,再问了一遍。 红玉渐渐的回过神来,见夕颜正看着自己,忙笑着摇了摇头,青丝飞扬,挡住了眼底浓浓的水雾还有红红的眼眶。 夜里的风有些凉,夕颜穿得有些单薄,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卷缩成一团,忍不住打了个抖,整个人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我背你进去。” 红玉爬上马车,从里边随便拿了件外套,披在夕颜的身上,这才转过身,背对着夕颜。 夕颜笑了笑,上了红玉的背,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夏夜白,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又吩咐站在夏夜白身边的莫青莫离两兄弟:“莫离,让武宇来见我,莫青,找几个下人,让他们起来准备热水。” 这么晚了,按着武府的规矩,下人们早就歇下了,三日后就是她和那个芷凝公主比武的日子,今晚手上的伤要上些药才行。 红玉阁内,燃烧了火烛,恍若白昼一般,红玉直接将夕颜放在了床上,坐在床榻上,将她浑身上下的伤口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了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弄了一身的伤?” 夏夜白站在床榻上,看着那举止亲密的两个女人,气得牙痒痒,不过他心里明白红玉是真心关心夕颜,也就只能含恨收住心里的那股酸味。 “你是怎么照顾颜颜的?怎么你好端端的,却弄得她一身的伤。” 红玉转过身,狐媚双眸很是不满。 夏夜白想解释,动了动唇,好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颜颜是她的女人,她是因为自己受的伤,铁铮铮的事实,这确实就是他的疏忽和过错。 “有些事情防不胜防,这次不关小白的事情。” 夕颜似乎想到什么,眉头拧成一团,十分不悦。 “夫人,武宇来了。” 夕颜看着门口的方向,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公子,你找我有事?” 即便知道夕颜是女的,他依旧称呼他为公子,一方面是因为习惯,另外一方便是因为需要,男子的身份在外行走,比一个女子要方便上许多。 “你在匈奴长大,今天来的这个王子,你可认识?” 武宇低着头,思索了片刻,双肩垂落,握着剑的双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像是在挣扎纠结着什么。 “武宇。” 夕颜并未继续追问,只淡淡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是武宇,而非塔其宇,他是她是人,她才是他的主子。 武宇抬头,看着夕颜,有片刻的沉默,过了半响,点了点头:“大阏氏为单于育有一子一女,乌为汗王子还有芷凝公主,大阏氏相当于琉璃王朝的皇后,一般都是草原上极有势力的部落大臣的女儿,不过草原的大阏氏和琉璃的皇后不同,可以参与国家正事,乌为汗王子天姿聪慧,很小就随投奔匈奴的琉璃能臣学习治国为君之道,据我所知,现任的单于绝非野心勃勃之辈,绝无可能做出侵犯琉璃的事情来。” 对于这样的回答,夕颜嗯了一声,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芷凝公主呢?骑射怎么样?” “素闻公主喜欢琉璃的文化,单于还有两个儿子,就只有大阏氏生的这样一个女儿,非常疼惜,便让她和太子一起学习,草原的女子和琉璃养在深闺娇生惯养的女子不同,个性爽朗,大阏氏是土特部族长的女儿,最擅骑射,芷凝公主是她亲手教的,在整个草原都是数一数二的。” 武宇的话音刚落,一旁静默着的莫离走到他的跟前,那冰冷的眼神,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你对匈奴的事情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那声音,饱含质疑。 “莫离。” 夕颜仰着头,扫了莫离一眼:“武宇是我的人。” 五个字,表明了自己对武宇的信任,其实不是完全信任的,红豆都可以背叛自己,更何况还有武宇呢? 只是现在,除了信任,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夫人,水烧好了。” 莫青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像是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一般。 “夏夜白,你去洗澡,莫青莫离,伺候你家公子沐浴,” 莫青走到夏夜白的身后,可莫离却依旧愣在原来的位置,动也不动,看着夕颜,动了动唇,半天才开了口:“夫人,三天后的比试公子就不去了吧。” “告诉你家公子,若是不像她手上白骨森森,就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三年之内,不要参加皇家的任何狩猎庆典。” 莫离想到白凤在观莲节那日说的话,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越发担忧。 夕颜是了解莫离性格的,见他这样说,略微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不过只是比试而已,就不要去了。” 匈奴人喜欢狩猎,到时候若是那乌为汗提出狩猎之类的要求来,景帝定然无法拒绝的,小白若是一起,她心里也不放心。 “红玉留下来照顾我,其余的人离开。” 夏夜白什么也没说,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转动得飞快,什么也没说,也没闹夕颜,乖乖的跟着莫青莫离离开了。 武宇走到门口,突然退了回来,走到夕颜跟前:“公子切莫小瞧了乌为汗王子,没有十足的准备,他不会来。” “我有分寸,你下去吧。” 对于自己的敌人,她从不轻视,那个王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你身上受了伤,不能碰水,我给你擦擦。” 夕颜看着红玉,呵呵的笑出了声:“还是红玉对我好。” “我去打水来。” 红玉回来的时候,一只手提着水,另外一只手拿着毛巾,夕颜靠在床榻上,紧抿着唇,眉头微微皱起,似在思考些什么,见红玉进来了,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红玉,该是彩云那些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让她们分批,乔装打扮,两日之内,必须赶到皇城。” 武宇,绝不只是普普通通的匈奴人,匈奴在这乌为汗王子的带领下,这几年不断壮大,边境不知有多少百姓痛恨匈奴人,匈奴单于是个无能的人,又不止这一个儿子,要是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在琉璃发生了什么意外,想来依他软弱的性格,也不敢对琉璃举兵,少了这能干的王子,匈奴就和以前一样,不足畏惧了。 红玉低着头,拉着她的手,轻轻擦拭,嗯了一声:“颜颜将来无论做什么事,一定要顾及自己的安全,不要太冲动了,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红玉的声音很低,夕颜却明显听出了其中的哽咽,捉住她替自己擦拭的手:“怎么了?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吗?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 红玉吸了吸鼻子,半响才抬起头:“我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呆在你身边,我也是要嫁人的啊,你看看你,这才多久,就弄得浑身是血,满身是伤的。” 红玉的眼眶红红的,边说边流出了眼泪。 夕颜的心没由来的一抽,那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红玉摇了摇头:“我好好地,能发生什么事,还不都是因为你,明知道给我关心你,每次出去,还弄得一身伤回来,不是存心让我难受吗?”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环住了红玉的腰,仰头看着她:“不要生气,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红玉闭上眼睛,笑着抚摸着她的脑袋,以前的她抱着自己的时候,也喜欢这样,摸着自己头头上的毛发,那样的温暖。 “这几日你就在武府吧,明日我和武宇去王府一趟,让红豆离开。” 夕颜嗯了一声,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喷怒的声音打断。 “你,你们——” 夏夜白推开们冲了进来,便看到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不由得醋劲大发:“给我松手。” 夏夜白取代红玉原来的位置,夕颜横了他一眼,夏夜白倒是很主动将夕颜抱住,不过因为担心她身上的伤口,也只是轻轻的拥抱。 “颜颜是我的。” 红玉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脸上又恢复了那千娇百媚的笑容,仰着头,笑着凑到夕颜跟前:“颜颜,你好好看着我现在的模样,笑着的红玉,记住了吗?” 夕颜用手肘推开夏夜白,低头看着红玉,笑着闭上了眼睛:“红玉的样子,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想得出来,尤其是那双眼睛。” “那我的呢,闭着也能想得出来吧。” 夏夜白闹着夕颜,两人谁也没有发现,红玉在听到这句话时候,眼底亮光跳跃。 “手镯呢,也带在身上吗?” 夕颜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的位置,碰触到上边硬邦邦的东西,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红玉:“红玉,你今天好奇怪。” 她却还来不及细想,夏夜白已经开始闹她,凑到她的怀中:“什么东西,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夕颜被夏夜白压在床上,起身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红玉的身影。 “夏夜白,我受了伤,晚上不行。” “别闹。” “哈哈,别闹。” 房门已经关上,却依旧可以听到从里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再然后便是暧昧的娇吟,红玉手上拿着毛巾,颤抖得厉害,脊背挺得笔直,站在门口。 “红玉。” 白凤一身白衣,飘然若仙一般,出现在她跟前。 红玉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为她渡劫而来,千百年来,无怨无悔。” 商途官道 121 骑射比试(又出风头鸟) 眨眼间,三天已经过去。 琉璃国郊外十里处,是琉璃皇室的狩猎场,足足占据了好几座山头,里面豢养着大量的动物,供皇室成员狩猎之用。 时值初秋,树上的叶子泛黄,尚未落下,阳光高照,秋风习习,正是狩猎的好时机,景帝应匈奴王子的请求,比试完之后还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围猎。 夕颜携齐谡赶到的时候,狩猎场上,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校场的四周,各色的彩旗迎风扬展,身着银色铠甲的羽林军分成好几排站开,偌大的一片空地上满是长鬃骏马,又有柳条立靶围在场中。 树枝繁茂,古木参天,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山林间的小空地上,摆满了美酒还有桌椅,景帝、诸位皇子、还有各国派来的使臣,后宫之中稍有些位份的娘娘也纷纷来凑这次热闹。 丽妃娘娘因为脸上的伤势太重,仪容不端,身体欠佳,夏天辰还是和以前一样,桃花眼眸,嘴角微微上翘,便是风情万种的笑容,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身红衣,整个人像是春日盛开的桃花一般,不知羞红了多少姑娘家的脸。 想到丽妃,夕颜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个女人,活该。 现在景帝知道了真相,她又没了那张让景帝怀恋的脸,她倒是要看看景帝还会如何对她念着旧情。 虽然小白并未提起他与夏天辰的关系,不过依夕颜的推测,明月和丽妃应是失散的姐妹无疑了,要不然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像。 明月没有争宠之心,丽妃抢了她的人,不顾念姐妹之情,对明月下手就算了,陷害太子栽赃嫁祸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后宫之中,朝堂之上,哪个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登上皇位的,这些呢,她都无所谓,丽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那坏主意打到小白的身上,因为她的坏心肠,小白已经受了很多欺负了,她居然想他一辈子都痛苦,居然还把这仇恨的怒火迁移到她身上,这就完全不能原谅了。 “夕颜。” 三天不见,夕颜却觉得他脸色难看了好多,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那笑容虽还是和以前一样,但人却没什么精神,消瘦了好多,精致的桃花美目蒙上了一层怎么都化不开的水雾,多了一层哀愁,这一点她倒是不奇怪,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天上的天之骄子,那种从云层一下子跌进尘埃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的。 夕颜原以为他会恨,没想到三天之后,他的反应却是如此的淡然,其实她心里清楚,夏天辰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没有对错,不过大家的立场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他们彼此都没什么可怨恨的。 井水不犯河水,河水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井水,对着这张脸,一刀直接砍下去,这一点,她真得做不到。 “你今天很漂亮。” 那口气,听起来有些轻佻,却没有半分的邪气,甚至带着说不出的认真。 夕颜今日穿了件紧身的绛紫色的骑装,因为是畏寒的缘故,外边披了件大红色的袍子,就像是深秋香山上的枫叶,站在山脚下,一眼看去,像是天上燃烧的晚霞一般。 她的装扮一向素雅,即使是男装打扮,除了两年前,和尤安、柳逸风等人去倚翠楼的时候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作为莫夕颜,从未这样装扮过。 衣带将她的身子勒出玲珑的曲线,凹凸有致,一头黑发束在软弁之下,耳边落出的几根发丝荡在一旁,愈发衬得她脖颈白皙柔嫩,自信坦然,眉宇间尽是英气,英姿飒爽,夏天辰一时间竟移不开眼来。 夕颜低头瞧了一眼,抬眼的瞬间,便瞧见莫芸菲走了过来,笑了笑:“为免惹祸上身,我还是离四皇子远一点的好。” 夏天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转过身,看到急匆匆往这边赶来的莫芸菲,脸上的笑容徒然消失,想也不想朝着莫芸菲相反的方向跑。 将近三年的时间,为了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也不是他最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个女人,真得已经够了。 “就知道勾三搭四,说,你刚才和他说什么悄悄话了。” 夕颜刚走几步,整个人便跌倒在一个结实的怀抱,温暖的下巴贴在自己的颈项,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夕颜抬着下巴,完全把来回的人当成空气,唇贴在夏夜白的脸上,轻轻地笑出了声:“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谁让你今天穿得这么好看?” 她是没看到吗?那些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狼看到羊一般,恨不得把她吞进肚子的模样,看得他简直恼火。 今天这样的日子,让他如何能安心呆在王府。 这边,夏夜白还没放开夕颜的手,一道身影突然硬生生插了进来,将他和夕颜撞开。 “颜颜,我也来了。” 夏夜白不防,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站稳脚跟,愤愤地看着几次三番和他抢女人的红玉,顿时火冒三丈,莫青站在身后,捂着嘴,笑出了声,莫离一脸的正色,双眼警惕地看着四周。 国师大人的话言犹在耳,一切又是如此的吻合,他心里不可能不担心。 “你怎么也来了?” 夕颜看着拥抱着自己满脸笑容的红玉,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双精致的狐媚眼不是在笑,千百年的悲伤,似乎即将要流成河一般。 “颜颜今天可是全场的焦点,我怎么能不来呢?” 红玉笑着,恋恋不舍地松开夕颜的手。 今日的她里边穿的是一身红衣,脚踝以下的地方裸露在空气中,外边披着夕颜上次送给她的斗篷,不时引来路人的侧目,夕颜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些人顿时绕道而走。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等下记得给我加油。” 夕颜昂着头,雪白的下巴在稀疏的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度,那么的倔强,又那样的高傲。 “相思没有赶红豆出府,现在还在王府,形迹可疑。” 红玉贴着夕颜的耳畔,低声道。 夕颜的脊背有瞬间的僵硬,点了点头,脸上马上又恢复了如花一般的笑容。 “夏夜白。” 夕颜转过身,对着夏夜白招了招空空的右手,夏夜白哼了一声,过了半晌,见夕颜还是站在原地,终究还是服了软,呵呵笑了几声,露出雪白的牙齿,很是傻气,可在场却再没有人敢把他当成傻子对待。 “红玉,给我放手。” 夏夜白侧过身,面具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染上了点点的艳红,冲着红玉嚷嚷道。 红玉横了他一眼,险些笑出了声,冷冷地却又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休想。” “好戏就要上场了。” 夕颜笑了笑,对着夏夜白还有红玉眨了眨眼睛。 “今天来了好多人。” 红玉看着眼前那一大群人,笑着松开了夕颜的手,夏夜白见状,头靠在夕颜身上,挑衅地看着红玉:“算你自觉。” 红玉的眼底暗芒一闪而逝,笑了笑,瞬间,那张一贯笑容妖娆明艳的脸上,无限的悲伤还有不舍倾泻而出,深深地凝视着夕颜的背影,刺痛人的眼睛。 夕颜没有看到,夏夜白头靠在夕颜的肩上,身子是向后仰的,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一凛,这红玉好生奇怪,尤其是最近,那悲伤的气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红玉见夏夜白看着她,挑了挑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顿了顿,追了上去,看着夏夜白,补上了两个字:“讨厌。”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因为颜颜,他都看她不顺眼,尽管心里恨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却从没有动她分毫。 现在看起来是深沉了不少,可面对感情,却还是幼稚得要命。 夏夜白挽着夕颜的手,身后跟着莫青莫离齐谡还有红玉四人,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去,那些人见是夕颜,自觉让开一条路。 人群中,景帝站在匈奴王子身前,却不见那一直黏着乌为汗的芷凝公主。 “夕颜来了。” 景帝背对着夕颜,似是感觉到人群的骚动,转过身,对着夕颜招了招手,见她左顾右盼,笑了笑:“芷凝公主已经下去准备了。” 夕颜却并不怎么领他的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挽着夏夜白,拉着红玉,站在景帝的跟前。 “恭王妃。” 乌为汗走到夕颜跟前,夕颜对着他笑了笑,惋惜之意,越浓。 今日这狩猎场,就是这乌为汗王子还有芷凝公主的葬身之所。 夕颜看着乌为汗,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对,恭王妃,唯一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位置。” 远处忽然传来三声响亮的箭啸之声,有数骑人马奔纵驰来,正中领头的那人,和夕颜一样,都是一身艳丽的红裳,小麦色的肌肤,在这碧天灿阳下甚是引人注意,娇小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灿烂的笑容,满是自信,不是那芷凝公主是谁。 身后的那几个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魁梧,一看便知道不是琉璃的男子。 “哥哥。” 她叫了一声,对着乌为汗的方向笑着挥了挥手,那笑声就像是草原上的马蹄声一般,在人群中溅开,却没有丝毫的矫情,纵身跳下了比她人还要高大的骏马,其余的人也纷纷下了马,跟在她的身后。 “哥哥。” 她跑到乌为汗的跟前,甜甜地叫了一声,看了眼就站在他身旁的夕颜,眉宇间满是自信。 “我不会给哥哥丢脸的。” 草原上的人,都是在马背上成长的,那天下,也是从马背上抢来的,匈奴人擅骑射,岂是琉璃比得上的,这一点芷凝自是自信满满,她却不知道,这个夕颜并非琉璃人,而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骑射,于她而言,不是难事。 芷凝说完,转过身,狠狠地瞪了夕颜一眼,夕颜觉得好笑,是草原的人太过健忘的吗?那日的事情至今才不过三日而已,还是她对自己的骑射太过自信? 芷凝蹬脚自鞍上起身,右脚离镫,屈身轻挂马鬃之上,左脚踩镫,左手同时探前抓着马儿长鬃,右手持缰绕场驰行,再然后弯身下去,两手抓住马镫,用肩膀顶住鞍桥,人在马背上倒立起来,任马儿疾驰慢行,却自岿然不动。 场下的人哪里看过这样的马上表演,纷纷拍手叫好,一个接着一个花样的转变,精彩绝伦,众人看得是目不暇接,乌为汗看了夕颜一眼,似乎已经是胜券在握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偌大的狩猎场,除了那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拍手叫好声贯绝于耳,就只剩下那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的爽朗笑声。 白色的骏马已经全部发力,场上的芷凝突然松开双手,一个漂亮的转身,利落地扯出长弓一柄,张弦搭箭,根根白羽雪亮刺眼,就听弦鸣声铮铮不断,那一根根横镞利箭便破空而出,一簇簇地扎在了场边事先立着的纤细柳靶之上。 全场惊诧,那拍手叫好的声音,在山林间飘荡,像是要把整座山给震倒了一般。 即使是站在夕颜身旁的夏夜白还有红玉,也是忍不住的惊诧,没想到这匈奴的公主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本事,看着夕颜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丝担忧,很快的,这担忧就被信任压制了下去。 两人一左一右,拍了拍夕颜的肩膀,力量不大,却寄托了自己满腔的信任。 所谓的情,无论是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不求回报地付出确实很重要,而能让这份情谊维系下去的,最为关键的还是信任,只有信任,才能天长地久。 张弦搭箭,根根白羽雪亮刺眼,弦鸣声铮铮不断,眨眼的功夫,那纤细柳靶之上已经插了数十根箭羽。 今日前来参观这场比试的那些人,不少人把视线投注在夕颜身上,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像是等待着看她的笑话一般。 夕颜转过身,对着夏夜白还有红玉莞尔一笑,一左一右分别握住了他们的手,而后将他们的手从自己的肩上移开,眉宇间依旧是那份弹指间可改变天地的自信和从容:“看我的。” 一旁的乌为汗看着自己的妹妹,如鹰一般锐利的眸满是骄傲:“轮到恭王妃了。” 夕颜看都没看他一眼,解开身上红色的披风,扬手一挥,顿时落在夏夜白身上,一身绛紫的紧身骑装勾勒出苗条玲珑的曲线,顿时将场上的目光吸引去了一半。 “齐谡,备马,长弓一柄,羽箭十支。” 红玉笑了笑,紧跟着夕颜冲出了人群,不远处响起了击鼓的声音,一声声,像是捶在了人的心中,夕颜转过身,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萃灿如金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漫天撒网似地罩下来,马上之人,一身绛紫的衣裳,如旌旗般飞扬,青丝如墨,青天之下,满身的金光,嘴角上翘,姿容绝丽脱尘,山间的树木在风中飞扬,周围的人瞬间黯然失色。 座下骏马通体全黑,虽没有白马的靓丽,气势却更是十足,单骑如箭,势出迅猛。 疾驰如风,马挺人立,没有好看的招式,却在出场的瞬间就完全将众人的眼神吸引了去。 “只是射箭靶那多没有意思,芷凝公主的骑射如此精湛,我们换个花样玩如何?” 夕颜轻轻地踢了踢马腿肚,慢骑到芷凝还有匈奴王子的跟前,芷凝公主没有说话,更是将视线投注在乌为汗的身上,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匈奴王子以为呢?你们匈奴女子不是喜欢打马球的吗?我也略知一二,不如我们玩那个如何?” 夕颜沉眉,思索了片刻:“将一红色的球抛在空中,对着运动的球体发箭,这不是更有意思吗?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见她这样提议,这样的热闹,自然是不愿错过的,纷纷表示赞同。 乌为汗看着夕颜脸上的笑容,心下觉得不妥,刚想推脱,却被夕颜抢了先:“莫不是王子害怕了?” 芷凝公主听见夕颜这样说,顿时觉得不快,气得脸都红了:“比就比,谁怕谁?” 说完就要上马,却被乌为汗拉了回来。 “王妃若是一定要比,那也要等这回合结束了才成。” 乌为汗原是为了推脱,芷凝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昂着头看着夕颜:“哥哥说得没错,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怎么能和我玩马球?还要射箭?我若是射伤你了怎么办?” 夕颜听了,大笑出声:“各位大人可都听到了,那等会还望公主不吝赐教。” 乌为汗见她这样子,心里越发担忧,瞪了芷凝一眼,芷凝却不服气,她的身手是好,不过自己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她就不相信,她的骑射能比自己还要厉害。 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乌为汗心里也明白,担心也没用,这个女子再怎么诡计多端,难不成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凶不成? “驾。” 夕颜用力地踢了踢马腿肚,四只铁蹄踏沙而过,掀起一阵黄风,夕颜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夏夜白,得意一笑,张弓拉箭,夕颜弯下腰肢,双眼瞄准芷凝公主方才箭羽所在的位置,身子拉弓后仰,眨眼之间便闻风啸箭鸣之音,声声不歇,如利剑割耳一般令人陡痛,疾风凛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箭齐射,再然后便是五支,箭羽刚脱开弯弓,最后的两只羽箭便急急地追了上去,没有丝毫多余花俏的招式,没有眼花缭乱的视觉盛宴,可那一瞬间,整个围场之上,却是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就连那方才还呼呼作响的秋风,也忘记了吹动。 一片的肃静无声。 场上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在同一个方向,不远处的十根纤细柳靶犹在狂颤,先前被芷凝公主射中的那些靶头已然尽数断落,十支雪羽横镞射入靶后黄沙地上,整齐利落得好似被人细致地铺摆过一般。 夕颜扔下手上的弓,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射箭就和杀人一样,要那么多华丽花哨的事做什么?如果要看表演杂耍的话,他们可就找错人了,她可不是卖杂耍的。 那些能当饭吃吗?在关键时刻能保命吗?如果不能的话,那学来有什么用?她学习的从来都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颜颜,好样的。” 击鼓声越响,像是要把所有人没有喝彩的声音补回来一般,一记记,像是敲在他们的心窝上,嘭嘭地响。 夏夜白呆呆地看着黑马上那一身绛紫的夕颜,即使是脸上戴着面具,也无法抑制住脸上的笑容,一只手对着夕颜用力地招了招,另外一只手将那艳红的披风抱在怀中,手指尖又凉又烫的,可那颗心却像是被火烧了一般,一阵阵的抽紧,激动,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这就是他的女人,万里挑一的女人,放眼琉璃,不,即便是天下,就只有这样一个女人,独一无二的,这世上,无人可以超越,更没人可以匹敌。 “颜颜。” “颜颜。” 夏夜白挥着手,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傻傻的笑容,傻傻的动作,彻头彻尾的傻子。 “颜颜。” 他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说不出的兴奋,像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她回身望了一眼夏夜白,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然后慢慢地收弓松缰,挑了挑眉,依旧是那自信从容的模样,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狂笑出声。 夏天辰呆呆地看着夕颜的方向出神,这样的女子,天地间,有谁可以占为已有?他不行,转而看着朝着他兴奋奔去的夏夜白,为什么这份幸运可以降落到他的头上呢? 夏明旭没有说话,那双如他的眼眸一般平静的心此刻却是翻江倒海,他深深地凝视着场上的夕颜,尘土飞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想要用力的咳嗽,一张脸一边脸涨得通红,一边脸色苍白,就那样直直地盯着,那双眼睛,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直到众人听到她的笑声,这才回过了心神,一时间人群像是炸开锅了一般,开始沸腾了起来,高呼喝彩之声比比皆是,响震云天,经久不息。 夕颜双手勒住马缰,仰着身子,突然狂笑出声,狂妄自大,蔑视一切,可这一刻,众人却用着近乎赞赏还有膜拜的虔诚听着这笑声,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子,只要她愿意,她的光芒便可以压过任何一个男子。 狂笑声止,夕颜扫了底下的人一眼,众人的欢呼喝彩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公主,我可配做你玩马球的对手?” 乌为汗王子的脸色有些难看,藏在宽大袖袍下的那双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却被那些欢呼喝彩声盖过,如刀一般的鹰眸直直地落在夕颜的身上,没想到,他真得没有想到,琉璃国内,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骑射的高手。 “琉璃,果然是卧虎藏龙。” 他转过身,对着身旁的景帝弓腰说道,那双鹰眸的果决埋进了土地,五箭齐发,这其中不但需要力气,还需要技巧,整个匈奴,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以。 五箭齐发之后,还能以那样的快速度再射两箭,他没有尝试过,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行。 这个女人,不但骑射的技术精湛,还有常人没有的聪慧和见识,将来必定是匈奴的大患,这次联姻之行,怕是不能成功了,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地铲除,他绝不能空手而归。 那边,芷凝公主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这一切,她觉得简直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她的骑射在整个匈奴都是数一数二的,现在居然被一个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琉璃女子打败了,当着这么多的人,她觉得难以接受,甚至根本接受不了。 这怎么可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这一切只是巧合,对,只是巧合。 “芷凝公主,请吧。” 不知何时,红玉已经牵着她方才骑过的白色骏马走到她的跟前,对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哥哥。” 芷凝心里跃跃欲试,却还是不得不征询乌为汗的意见。 “今日难得遇上公主这样的对手,乌为汗王子该不会连切磋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吧,还是王子看不起我一介女流。” 夕颜说话的瞬间,芷凝已经跳上了白色的骏马,她没有主见,并不表示她无知,什么都不懂,相反,身为公主,从小又是和乌为汗一起长大的,她很清楚他的理想和抱负,而身为一直仰赖着哥哥的妹妹,她是心甘情愿地为了哥哥的理想而牺牲的。 草原的男子,是铮铮的男儿,女子也是一样,她不怕输,但是绝不能当着各国使臣的面,丢了匈奴的脸。 芷凝高傲,对自己的骑射深信无疑,到现在为止,还认为夕颜方才只是巧合而已,她心里和乌为汗王子想得一样,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料想夕颜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没有马球玩的彩色杖子,两个女子手上拿着的都是弓箭,肩上背着的都是锋利的箭羽,皇家的狩猎场,休息的空地,那自然是很大的。 打马球,原本是要好多人玩才有意思的,不过现在的她们也不算是玩马球了,弓箭无眼,方才看热闹的人纷纷向两旁退开,中间空出一个很大的场地。 夕颜和芷凝,一黑一白,一紫色,一红色,齐头并立,芷凝并不若方才的轻松,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夕颜还是和方才一样,面无表情,那乌黑的眸在望向芷凝的时候,带上了笑意,像是只狡诈的狐狸一般。 乌为汗王子站在距离两人五公尺左右的位置,手上托着一红色的彩球。 “准备好了吗?” 乌为汗问了一声,只淡淡地扫了夕颜一眼,看着芷凝。 夕颜笑了笑,观察着他们兄妹俩之间的交流,这两人,倒是情谊深厚,若是芷凝发生了什么事,乌为汗必定会分心,等下的计划执行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虽然她并不是很关心国事,也不在意琉璃百姓的死活,不过琉璃毕竟是她要生活的地方,匈奴虎视眈眈的,骚扰边境,于她的生意而言也没什么好处,若是这乌为汗死了,匈奴必定会有一场大乱,到时候,她要是和其中的哪个王子打好关系,慢慢地渗入匈奴,也不是什么难事。 “准备——开始。” 话音刚落,红色的绣球便抛向了空中,两匹骏马齐齐向前奔驰,乌为汗见马冲了过来,忙退回了人群。 芷凝与夕颜二人一手拿着弓,另外一只手从后背取出箭,阳光略微有些刺眼,马上的女子,飒爽英姿,因为方才的一番运动,两人的额上皆渗出了薄薄的汗珠,睫毛上的晶莹,闪闪发亮。 搭弓,两人同时瞄上了那不断向下垂落的红色绣球,每隔开三米的距离,就会有一个身着银甲,全副武装的守卫,站在警戒线的最前端,手上拿着和乌为汗王子一样的红色绣球。 夕颜比芷凝公主落后了一点,快马疾驰,溅起了一处处的灰尘,落在身后,于比赛而言是相当不利,可夕颜却好像半点也不在意。 芷凝的箭才刚飞出,夕颜的身子后仰,马上拉弓,锋利的银色箭头经过芷凝的身旁,带起了一阵疾风,发丝顿时飘飞,发梢的青丝顿时落在地上。 夕颜单手勒住缰绳,看着落在地上的发丝,脸上露出了笑容,直起了身子,而下边的人心里却早就拧了一把汗,这箭要是再偏一点,划过的可就是那美丽颀长的脖子了,草原的人铁血,不过再怎么铁血也无法和那锋利的箭相提并论的。 双箭齐齐地射中彩球,夕颜的位置在稍上一点,芷凝公主射中的却是正中的位置,齐谡看着落在地上的彩球,吃了一惊,他知道夫人的身手好,箭术好,没想到计算也如此精准。 那彩球看起来像是那个公主毁的,不过事实上,却是被夫人那一箭的力量震破的。 夏夜白和红玉等人倒是明白夕颜的用心,方才夕颜那一箭将那芷凝公主的发丝削落了下来,自然要给她点甜头吃吃,若是人家公主场中主动放弃,这如何还能表演的下去。 乌为汗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手心急得冒汗,可场上的呼叫声此起彼伏,又有各国的使臣在此,他纵然是想开口,也不知该如何说,看着夕颜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狠毒。 如此围着正中跑了两圈,两人同时射落了四个彩球,夕颜也再没有发生第一次那样的失误,众人也放下心来,专注地看着表演。 最后一个了,夕颜看着距离五公里处的芷凝公主,嘴角向上扬起,这个位置,刚刚好。 乌为汗王子看着半空中的彩球,心里的紧张不比夕颜少半分,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了。 夕颜拿着弯弓,刚搭好箭,底下的马儿突然昂脖,看着那红色的彩球,一下子尥蹄兴奋起来,完全没有章法地左右乱闯,夕颜尖叫了一声,底下围观的那些人见了,吓了一大跳。 “护驾。” “保护圣上。” 一大群的羽林军冲了过来,将景帝还有其他诸位妃子围在了正中,护在了身后,不停地后退,夏明旭靠在莫云霞身上,剧烈地咳嗽着,脸色很是难看。 “让开,让开。” 夕颜大喝了一声,手上的箭完全不受控制地飞出,乌为汗王子看着那箭羽飞出的方向,顿时大骇,大叫了一声:“小心,芷凝。” 芷凝见人群四处乱窜,也发现了不对劲,不过她现在心里只顾着想要将那彩球射落下来,扳回方才的一局,直到乌为汗大叫出声,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便看到身后那如闪电一般朝着自己飞来的箭羽,正朝着自己的脑门射来,小麦色的肌肤顿时一片惨白。 不过草原的女子毕竟和琉璃那些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不同,更何况这个芷凝也生在皇家,每天都跟在乌为汗身后学习武艺,也颇有几分胆识,虽然没有冷静下来,也知道要躲开,那个女人的力气有多大,她刚才就已经见识了,这箭要是射在自己的脑门,脑袋绝对会当场崩裂而死。 芷凝闭上眼睛,慌忙蹲下身子,却还是晚了一步,那箭直至贯穿她的肩胄,只听见一声惨叫,芷凝松开了手,整个人顿时落在地上。 夕颜手上没了弓箭,双手空空,捉住马缰,身子伏低,心口如鼓在震,拼命俯下身子去抓那马鬃。 比起一般女子,夕颜自然是神力,不过若和这发了疯的马儿相比,那自然有时无法相提并论的,更何况这还是一匹上等的宝马。 这场变故,来得比她想象得要快,夕颜趴着身子,一双眼睛却快速地瞟着四处乱窜的人群,寻找形迹可疑的人。 干这事的人,必定是和她有仇的,因为以前的莫夕颜,是个不善骑射的闺中小姐。 “颜颜。” 夏夜白避开发疯的马,想也不想扔掉手上的红色披风,凌空一跃,跳上了马背,坐在夕颜的身后,两人齐齐用力,勒住马缰,那马才停了下来。 芷凝公主身上受了箭伤,又落在地上,伤上加伤,倒在地上,顿时陷入了昏迷。 “芷凝,芷凝。” 乌为汗将她抱在怀中,叫了几声,可倒在地上的人仍然没有半点反应,他急得额头冒汗,脸色都白了。 “我来吧。” 白凤拨开重重的人群,眉目间依旧是那悲天悯人的神色,亲切而又疏离,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乌为汗看了白凤一眼,明明这个人之前并未见过,可似乎,你只要看着这个人,看着他那双满是悲悯的眼神,你就会忍不住想要信服。 白凤蹲在地上,将芷凝公主身上的箭拔了下来,又从怀中掏出药洒在她的伤口,顿时止住了潺潺流动的鲜血。 自始至终,他的眉目始终清淡如水,明明是一手的鲜血,却丝毫无损于他仙人形象。 夕颜跳下了马,准备过去一探究竟,真正的杀招是在后边,她方才根本就没想要取她的性命。 “莫离,去看看这马出了什么问题?” 她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今日过后,稍加排除即可,她原以为她已经死心了,没想到还是贼心不改,那刚好,要死也可以死得明白些。 夕颜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凑到齐谡跟前,指了指那拥挤的人群:“让人随时跟着他们。” 今天不能动手,那就只能下次了。 乌为汗一看就知道是爱妹妹的,芷凝就算不死,手肯定是残废了,今后想要骑马那已经不可能,若是放虎回匈奴,必定后患无穷。 夏夜白跳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到莫离的手上,夕颜吩咐完这边的事情,正准备过去,手却被人拉住,夕颜刚想动手,见是红玉,那张一贯挂着笑容的脸上,此刻是一片的凝重。 “带我去哪里啊?” 芷凝公主受伤,她怎么也应该过去慰问一下啊,虽然她现在心里幸灾乐祸得没错,不过这么多人,她总要做做样子才好啊。 “红玉,你带颜颜去哪里?” 夏夜白刚要追上去,却被手上满是鲜血的白凤拉住,夏夜白瞪了他一眼,就要甩开,可白凤却牢牢捉着不肯放。 “你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而她的生命,生生世世,都是为了那一刻。 商途官道 122 埋伏 红玉拉着夕颜的手,朝着和狩猎的山林完全相反的小树林的方向,她跑得飞快,素色的斗篷飞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背上的雪莲花仿佛盛开了一般。 夕颜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已经跑出了茂密的丛林,山间的风在耳畔呼呼作响,那如飞燕一般的身子不知疲倦,像是要永远都不会停下。 太阳就在身前,仰头的瞬间,刺眼的光亮强制射进自己的眼球,眼前的世界瞬间白花花一片,天地仿佛都在旋转一般,夕颜就那样,任由红玉牵着自己的手,跟着她的方向不停地跑。 脑袋里空白的一片,夕颜不适地皱着眉头,方才一番动作,加上马上的意外,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力气,她还来不及歇口气,就被红玉拽着,逃命一般地奔跑,现在可真算得上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夕颜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看着身前的红玉,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像是倚翠楼那晚摇曳的灯光,她站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不知是不是未施粉黛的缘故,再没有那日的万千风情,晶莹雪白的肌肤,像是冬日的雪,在阳光下好像快要消散了一般。 “红玉。” “红玉。” 联想到近日种种,夕颜越发觉得不对劲,心里大骇,用力拽着红玉的手就停了下来,还没喘气,突然扣住了红玉的胳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逼视着红玉精致的狐媚眼,还残留着方才骇然的惊慌之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杀手的第六感一向是很灵验的,虽然她已经不做杀手好多年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事情也都是交给红玉来做,不是她对自己太过自信,而是红玉这几天的反应太过反常,每日对着她絮絮叨叨的,那种感觉,夕颜谈不上来,但就是不妙,很不妙,只要想起来,便弄得她整个人心烦意乱的。 红玉转身,那一刹,她的头是低着的,整个人直接趴在夕颜的胸口,不停地在她怀里蹭了蹭,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即便只是站在那里,嘴角上翘,却依旧能演绎出千万种的风情来,媚眼如丝,勾人心魄。 “有事,不过要等会才会告诉你。” 红玉笑了笑,重新拉起夕颜的手:“颜颜,陪我走一会吧。” 夕颜看了红玉一眼,想要拒绝,却终究还是没有,却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这世间的人,在她莫夕颜看来只有两种,有利用价值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能够例外的,也不过只有那么一两个人,这世间的感情,其实也应该是一样的,有些是莫名其妙的,而另外一些则是被对方的真心还有付出所感动的。 她对夏夜白的好,从第一次见面便是注定的,恨不得把他捧在掌心保护呵疼着,而红玉,倚翠楼的初见,她甚至生出了杀机,现在每每想起,她自己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会因为那样一点小事就想要杀红玉呢? 感情,大概就是如此的吧,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但是全身心的付出,长久以往,坚持不懈,总有一天,那个人会发现你对她的好,红玉之于夕颜,便是如此。 “阳光正好,风景无限,我就陪红玉走走吧。” 夕颜仰头看着两边参天的古树还有悬挂在正中的太阳,反握住红玉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最爱的男人就在自己身边,还有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姐妹朋友,同时还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不输任何男人的事业,这样的生活,是她以前不敢奢望的,堪称完美的生活,这一刻,对着白凤那最后的一丝怨恨和排斥似乎也没有了。 如果不曾来过,就永远都发现不了,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值得她眷恋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要美上许多。 山间的风吹在身上,带着微微的凉意还有湿意,夕颜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绛紫骑装,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可她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么怕冷?” 红玉嘀咕了一句,揽着夕颜的肩膀,将自己的斗篷分给夕颜一半,夕颜也不客气,整个人缩进她的怀里,手直接放在她的怀中取暖,半晌发出满足的唏嘘声,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暖意。 “靠在红玉的怀中就想要睡觉。” 红玉笑了笑,头靠在她颈项,深吸了几口气,冰凉的泪水划过雪白的颈脖,落于青丝之上。 红玉的眼眶红红的,可脸上却扬着笑容,轻轻地说了一句:“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闻。” 阳光下,那双红红的眼眶,光彩琉璃,闪闪发亮,眼底的悲伤就像是阴雨天气的乌云,即便是万丈的金光也无法冲破,在夕颜完全看不到的方向,她的悲伤,她的忧郁,全部就让她自己一个人承受。她最怀念的还是千年前的那个小荷仙,每天的每天,脸上都是倔强的笑容,乐观而又开朗,任何事情也无法改变。 红玉靠在夕颜身上,闭上眼睛,感觉一下子好像回到了从前,她是为了别人,傻傻地心甘情愿困在魔界的小仙子,而她呢,则是被她救下的小狐狸,每日她总是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抱着自己,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 “你不能抱那只狐狸。” “为什么,我就喜欢抱着小红。” “因为那只臭狐狸是公的。” 那个时候,她总是喜欢抱着自己,和那个男人顶嘴,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也许感情就是那个时候悄悄萌芽的,等彼此发现的时候,便已经是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拔出。 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真的好舒服,红玉嘴角上翘,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那笑声也把她从过往的美好回忆中扯了回来,红玉睁开眼睛,阳光刺眼,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随风消逝了的梦境,而现在记住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颜颜,我要离开了。” 夕颜靠在红玉身上的脊背瞬间僵硬,一瞬间挺得笔直,揽着红玉腰肢的手顿了顿,半天没有动静,整个人像是被这山间并不寒冷的风冰冻了一般,刚刚才捂热的手脚瞬间冰冷如铁,山间的风吹在脸上,大脑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过了好半天,夕颜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松开搂着红玉的手,脸上露出了笑容,可那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去哪里?” 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每一次都会有预想不到的结果,只要是红玉做的事情,她完全就可以高枕无忧,三年不到的时间,不是特别长吧,那个女生,也陪自己生活了三年了,可她的心至今却还没有接受她。 对着红玉,心里不是没有依赖的,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总感觉做什么都是水到渠成的,完全不会觉得有任何的担心和负担,她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也许这在琉璃的人看来是惊世骇俗的,无法接受的,但因为是红玉,尽管心里有挣扎,她还是接受了。 她不相信上辈子的事情,人的一生,在闭眼的那一刹就已经终结,她其实根本就不欠她什么,即便真的欠了她的话,那她也早就还清了。 夕颜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红玉,脸上那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终于好了些,虽然勉强,但至少不至于让人过于心酸。 那一日,倚翠楼,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那一身红衣的妙人巧笑嫣兮,像是在嘲讽世人的无知与好色,而现在,那双好看的眸却渐渐地染上了她看不懂的哀愁,对着自己,每每欲言又止。如果当初,如果当初她没有把她从倚翠楼带回来的话,也许现在的红玉还是那个艳名远播,性格怪异,洒脱不羁的红玉,天下的男人依旧趋之若鹜。 她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她刚刚在想,她现在的生活是前所未有的幸福,而红玉则是这份幸福中不可或缺的力量,两年多近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而她陪伴红玉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她为自己劳累奔波,而她却未曾为她做过些什么。 自那晚从慎王府回来以后,她就知道,红玉她不仅仅是一个青楼女子那么简单,一路陪伴,她一走以为她会永远都陪在自己身边的,可终究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想要出口挽留,转念一想,好像她并没有那样做的资格,让她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帮着自己,而她呢,却始终给不了她想要的,她的人,她的心早就给了另外一个人。如果没有小白的话,也许会的吧,所谓的男女还有世俗的观念,她看得也不是很重,那样的话,她才会挽留。 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看着她与小白恩爱,只会添加烦恼而已,有些时候,相见真的不如怀念,想要出口挽留的话生生地改了口。 红玉看着夕颜,是真正地在看她,过滤掉林子里的山水树木,那双眼睛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把自认识以来,她最艳丽的模样,那生动的五官,一刀一刀地刻进她的脑海。 “还会回来吗?” 夕颜别过头,不去看她的脸,仰望着碧蓝的天空,雪白的下巴,颀长的颈项,像是骄傲的天鹅一般,划出优美的弧度,这一刻的她,竟也尝到了离愁的滋味。 红玉也转过身,可她看着的却不是如蓝丝绸一般的天空,而是她的背影,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可以一眼就把她认出来。 “也许吧。”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一辈子可以陪在她身边,即便是看着她和别人恩爱也没有关系。 “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呢?” 夕颜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随着山间的风传到了红玉的耳畔。 “出来太久了,家里的老头来接我了。” 红玉边说,一只手拉着夕颜的手,另外一只手指着丛林深处的方向。 夕颜转过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高耸的古木下,一身着白袍的老者站在那里,须发花白,精神矍铄,仙风道骨。 “家教太严了,他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我,哪里还会让我继续在这里厮混。” 红玉呆呆地看着老者的方向,夕颜别过脑袋看她,依旧是那张足以颠倒众人的脸,几年来,没有丁点的改变,那张脸,此刻正扬着笑容,微微地带上了向往的神色,原来她也是想回去的。 “红玉的家乡在哪里啊?” “云梦山。” 红玉转身看着夕颜,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说了你也不知道,距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过那里很美,没有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像世外桃源一般,那里的每个人对待彼此都真诚善良,每个人都长得很漂亮,当然,我是最出众的。” 夕颜觉得心酸,眼睛鼻子酸酸涨涨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却又很快压制了下去。 既然能不远千里找到这里,应该是真的在意吧,那个地方那么好,又是红玉的故乡,能回去也不错,可以比在这过得好,总不能为了自己把她一辈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吧,虽然私心里是这样希望的,但是这样做对红玉也太不公平了。 夕颜垂着脑袋,这样想了以后,心里舒服了不少,吸了吸鼻子,脸上渐渐地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有小白,就应该觉得知足了。 “颜颜不会忘了我吧?” 红玉低头,伸手托起夕颜的下巴,凑近夕颜的脸,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夕颜的睫毛颤了颤,瞪大着眼睛,甩开红玉的手。 “我很健忘的。” 略带着玩笑的口吻,挣脱红玉单手束缚的瞬间,她并没有发现,那双含着笑意的狐媚眼,碎了一地的伤心和痛苦。 红玉皱着眉头,美人不愧是美人,即便是这样蹙眉思索的表情,也别有一番风情韵味。 “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颜颜的,至少颜颜这辈子不能再把我给忘记了。” 千百年的等待,可她却被她遗忘了,等待虽然难受,可至少心里还有希望,而遗忘,则比那无止境的等待还要难熬绝望万分。 倚翠楼红玉阁,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跟我来。” 红玉突然拽住了夕颜的手,夕颜笑着,由她拉着自己,紧跟在她的身后。 山林里的风光别致,夕颜却没想到这里边居然别有洞天。 不似方才黄泥漫天飞舞的景象,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比拳头小些的石头,白的、红的、粉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就像是沙滩的贝壳一般,水流冲击石头,发出的并非是叮咚叮咚细碎而又美妙的声响,那高数十丈的瀑布水,冲撞在两边的大石头上,彭彭地响,像是沙场之上的雷鸣之声,撞击于耳,往来不绝,溅了一地的水花。 四周的山木依旧茂盛,周围却多了一些颜色各异的不知名小花,阳光洒在山谷的另一边,清澈的水花就像是透明的水晶,闪闪发亮。 红玉松开夕颜的手,冲到河谷边,双手张开,背对着夕颜,那素色的斗篷上的莲花像这里的山水花木一般,瞬间有了生命。 “颜颜,还记得我么第一次在倚翠楼见面吗?你弹我跳。” 红玉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和身后的山水融为了一体。 “你再为我弹一曲,我再为你舞一支。” 红玉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你等等,我带了。” 她经过夕颜的身旁,绕到她的身后,回来的时候,手上抱着的正是夕颜上次在怜园还有倚翠楼弹奏用的琴,边角上的烧痕依旧清晰可见。 夕颜接过红玉手上的琴,盘腿坐在地上,将古琴置于自己的膝盖上:“你早就决定了今日离开,是吗?” 夕颜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红玉,问出了声。 “什么时候决定的?” 难怪,这段时间她如此不对劲,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呢?如果她早点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多陪陪她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忘不了的,那些我们认为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因为时间的流逝,正一点一滴的被我们的记忆消磨,等到奄奄一息,再想要想起来,却是一片空白。 她说,她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她,她不相信生生世世,但是如果真的有的话,她真的要那样做的话,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给她多一点的回忆,那样的话,她一个人在云梦山才不会太过孤单。 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好多好多事,从倚翠楼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想到的就只有红玉为自己做了哪些事,而她为红玉做了什么,她拼命地想,可那模糊的影像就像是风中的青烟,一旦你拼命想要去捉着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 红玉身上穿的这件衣裳是她穿过的,她还记得她给红玉穿上这件衣服时,她脸上纯粹的愉悦的表情,那个时候的红玉,真的比小孩还要纯真,还有颜梦楼开张的那日,就因为自己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吃小吃街上的东西,当时的她就开心得手舞足蹈。 因为做的太少,那样的几次几乎弥足珍贵,所以红玉才会那样开心,而红玉之于自己,是不是因为她为自己做的太多太过,她的一切反而理所当然了呢? 因为夏夜白,她似乎总是忽略了红玉的感受,如果真的就像红玉说的有上辈子,她的上辈子是不是欠夏夜白那个男人太多了,以前的她经常因为红玉而忽略了夏夜白,所以这辈子就反着来了呢? 忽然间,夕颜觉得心里涨涨的,酸涩得难受,伸手摸了摸腰上挂着的香囊,那还是红玉亲手做的,里边放着的是她送给自己的脚环,而到现在,她还不知道那脚环长的什么模样,白凤一早也是知道的吧,她心里也希望自己能让红玉把她戴在脚上,如果当初红玉说她要走,即便是惹得小白不开心,即便是她心里不喜欢,她还是会由着红玉,把它戴在自己脚上的。 “红玉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红玉笑了笑,坐在夕颜的身边,头靠在她的肩上,看着正朝着正中方向升起的日头,突然拉起夕颜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颜颜听到了吗?” 那个地方,一下一下的,张弛有力,像是被电击过,那冰冷的掌心麻麻的,带来一阵阵的热流。 “恩。” 夕颜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跳得很快,把我的手都给捂热了。” 红玉笑了笑,侧过身子,手指在夕颜脸部的上方,一遍遍描绘着她的轮廓,这是夕颜喜欢做的事情,现在她也想学学。 她想要捂热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手而已。 “无论我是男是女,我对颜颜都不止是喜欢那样简单而已,而是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喜欢,颜颜记住了吗?” 夕颜呵呵地笑出了声,眼角向上弯起:“红玉,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肉麻啊,我受不了了。” 有些人,她的身上就是有那种魅力,无论你有多难过,只要她的几句话,就能让你觉得安心,甚至忍不住想要开心得笑出了声,红玉给她的感受,很温暖。 “你千万不要再把我给忘了。” 红玉凑到夕颜的耳边,那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一根完全不能载重的羽毛,在她的心尖上划过。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红玉对自己的感情,她看不懂,也不理解,她忽然间觉得红玉是个比她还要执着的人,上辈子的恩情,还能记到现在,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情,有些事情,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夕颜睁眼的瞬间,红玉从她的身旁站了起来,走到接近那山溪的边缘,斗篷未解,随着里边艳红的衣裳一同舞动,琴声渐起,和着山间的清泉清风之声,奏出全然不一样的乐曲。 她的身子极其的柔软,纤细的腰肢就像是弱柳一般,在风中,不知翩然舞动的是她的身子,还是低垂的柳枝。水花四溅,洒在她的身上、脸上,水花在阳光下像水晶一般闪闪发亮,而她的脸,则像水晶那般,晶莹剔透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嘴角上翘,眼波流转间,山林间的一切都好像黯然失色。 她看着夕颜,每一眼都饱含了深深的不舍还有眷恋,每一个动作,皆是寄托了她千百年的思念,那个时候的她还只是一只小狐狸,每每听着她弹琴,那个男人偶尔以箫伴奏之时,她就渴望,自己将来能在她的面前展现最美的舞姿,只倾倒她一人足矣,可结果却是,她倾倒了天下人,而她却独独成为了那鲜少的例外。 厚重的斗篷加身,对对她却没有丝毫的影响,明明就只有一朵盛开的雪莲,可随着她的舞步,那一朵雪莲像是盛开在整片山林中,一朵盛开,然后另外一处马上就有另外一朵绽放,让人完全的目不暇接,身姿轻盈,其速度之快,无人能比。 随着她舞步的加快,夕颜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这一刻,才是真正的舞绝,她虽能在金莲之上起舞,可这样炫目的动作和速度,她却是自叹不如的。 脚上的金铃叮叮作响,那雪白的脚踝惹人无限的遐想,夕颜已经瞧不清她的脸,只看到那素色的斗篷在空中飞舞,那纤细的身子,飘飘欲飞,真的就像是传说中的飞仙一般,九重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夕颜眯着眼睛,看着起舞的红玉,刹那间,觉得自己像是喝了酒的人一般,一点点慢慢地沉醉。 山林间的一切都沉醉了,风停止吹动,水停止了流动,那些虫儿鸟儿也好像睡着了一般,一切的一切都慢慢地停止了下来,便是那无情的时间,也想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舞步减慢,夕颜的动作也渐渐地慢了下来,大地之上,外边是一片的喧嚣,而这一方,却是人间的乐土。 厚重的金鼓之声,在大地万物都沉睡下来的时候,突然响起,穿透重重茂密的树林,携着雷霆之势,朝着这一小片净土,狂风一般地袭来。 夕颜看着面前还在舞动的红玉,心陡地一抽,两边的眼睛跳得飞快,夕颜闭上眼睛,四周一片安静,顷刻间,心好像也被掏空了一般,一个分神,手上的动作便出了错。 擂鼓之声渐渐地消失,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夕颜皱着眉头,再无法静下心来。 夕颜出错,红玉的动作也跟着慢了半拍,扶柳一般的身子僵在半空,转身看着紧皱着眉头的夕颜,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身子踉跄了几步,半晌才平稳了下来。 苦涩的笑容一闪而逝,上辈子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而这次,想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给她,到最后还是生了错。 “怎么了?” 方才落下的时候崴了脚,走起路来的时候疼得厉害,可红玉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每一步,脚上的金铃叮咚作响,身上素色的斗篷依旧还在舞动,凝脂白玉一般的肌肤,额头上岑楚了薄薄的汗珠,鼻尖上也是,金色阳光下,越发的动人,嘴角上翘,似笑非笑,眼波流转,光彩熠熠,像是要把人的整个心神都吸进去了一般。 颜色各异的小石上,满是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一步步,皆踩在这细碎的光亮之下,明明应是光芒万丈的,可不知为何,她的周身,却像是被那朦胧的水珠包裹住了一般,而那些水珠似乎在一瞬间由她的外裳变成了她的眼泪。 你会想,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年轻貌美,却有着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没有的忧郁与沧桑。 夕颜眉头敛聚,低着头,没有发现红玉的异样,看着右手食指因为破裂而渗出的红红的血迹出神,直到红玉凑到她的跟前,那双茫然的眼睛才渐渐地恢复了清明之色。 “红玉,你可听见擂鼓之声?” 红玉看了夕颜一眼,脸色有异,甚是苍白。 “你听错了吧。” 她笑了笑,别过头,不以为然地道。 她方才舞的尽兴,只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她的记忆里,并未听到雷鸣之声,但是她知道,夕颜的视听非常人所及,既然她听到了,定然是错不了的。 “是吗?” 夕颜看着红玉,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话音刚落,那擂鼓之声突然又响了起来,没了那靡靡的琴音,越发的清晰,就像是在夕颜耳畔一般。 “红玉,你听,真的是擂鼓的声音。” 红玉看着夕颜,点了点头。 夕颜蓦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苍白,近乎粗鲁地拿掉了摆放在膝盖之上的古琴,大叫了一声,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红玉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夕颜,心里一片悲凉。 “红玉,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夕颜看着红玉,神色慌张,说话的口吻带着说不出的焦灼,她的心里很不安。 一直以来,因为红玉种种反常的表现,她一直以为这样的不安来自于红玉,可现在,她却担心小白。 不安,不安,焦躁不安。 “既然担心,那就去看看吧。” 红玉突然垂下了脑袋,看着摆放在夕颜脚下的古琴。 夕颜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对红玉道:“你在这边等我一会,确定了小白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夕颜转过身子,还是觉得不放心,指着红玉,神色认真,继续叮嘱了一句:“记得等我。” 她看着红玉,心里忐忑不安的,自然也就没有注意脚下,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踩在那被烧坏的古琴上,只听到嘭嘭嘭的连续几声响,琴弦一瞬间,全部断裂。夕颜低头看了眼脚下,看着被毁坏的琴,心里越发觉得不安,也顾不得许多,头也不回,飞快地往狩猎的方向赶去。 红玉依旧蹲在地上,脸上带着笑容,呆呆地注视着夕颜消失的方向,直到那娇小的背影汇聚成了一点,直到最后消失,她才渐渐地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地上被毁的古琴,蹲走着,轻轻地抚摸,就好像在抚摸夕颜一般,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就像是被焚烧的灰烬,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样子。 “玉儿,都已经几百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她永远也不会喜欢你的。” 不知何时,那老者已经走到红玉的身前,看着蹲在地上的她,叹了口气,满是疼爱,却又有说不出的无奈。 “我知道。” 红玉点了点头,将被夕颜摔坏的古琴牢牢地抱在怀中,眼泪掉得更快。 她知道,无论她爱的有多深,付出了多少,她永远都不会喜欢她,她的人,她的心,就是自己想要而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东西。她知道的,她都知道,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啊。 修仙的人,是不该有感情的,而一旦动了感情,就是万劫不复,第一眼,就注定了现在的结果,也许那日,她不该任性地跑出云梦山,那样就不会遇见,可若是这样,即便是修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红玉仰着头,太阳悬挂在日中,很是刺眼,但她却始终瞪大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心都不怕疼痛了,还会在意这眼睛吗? 那满头银发的老者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是他们整个狐族资质最好的火狐,千百年来,就出了这一只,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想好了吗?” 为了这样一个心不在她身上的人,值得吗? 红玉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我为她渡劫而来。” 红玉笑着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将古琴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夕阳方才离开的方向,向前走了几步,刚才止住的眼泪,刹那间又开始泛滥:“我等不到你了。” 那声音,如此的脆弱,就像是个失去方向,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孩,话刚说完,她便倒在地上,泣不成声,素色斗篷之上,圣洁的雪莲花顷刻间被鲜血染红,妩媚妖娆。 夕颜的记性好,凭着自己的记忆,朝着来时的路线跑,不多会儿,便看到来回巡逻的士兵,有几个手上还牵着马。 夕颜想也不想,抢过那人手上的马鞭,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夕颜已经挥着马鞭离开了。 夕颜回到方才那块空地的时候,整个人还在马背上,一双眼睛便快速扫射各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心里烦躁,直想杀人。 这么多的帐篷,她自认为现在的自己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能够找的下去。 夕颜纵身下马,正想找人询问,有个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夕颜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夏明旭,眼睛一亮,顿时觉得亲切,拿着手上的马鞭,跑了过去。 夏明旭见是夕颜,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松开随行伺候着的太监的手,笑着走了过去。 “我家王爷呢?” 早就猜到会是这个问题,可夏明旭脸上的笑容还是不由得有些僵硬。 “其他人都狩猎去了。” 身后的黄威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斗篷,走了出来,将手上的斗篷披在夏明旭身上。 “狩猎。” 夕颜惊叫了一声,眉头皱起,阳光下的那张脸,再没有半点血色。 “谁提出来的,是不是那个匈奴王子?” 这么说,刚才隐隐听到的击鼓之声并不是她的幻觉,根本就是围狩的号角声。 夏明旭见她神情凝重,看着她的脸,一时间也没往其他的地方想:“诸位使臣大人也是同意的。” 芷凝公主受伤,那匈奴王子爱妹心切,怎么可能还会提出想要狩猎,除非,除非这里边有什么阴谋。 阴谋?夕颜抬头看了夏明旭一眼,突然大叫出声:“糟糕,有埋伏。” 夏明旭听她这样说,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信,脸上微微有些吃惊,却又很快恢复了 平静。 “我马上让黄威调派人手。” 夕颜目露凶光:“芷凝公主去哪里了?让黄威带人守好,王爷他们朝着哪个方向离开了?” 夕颜顺着夏明旭手指的方向看去,跑到方向那匹马的跟前,纵身上马,鞭子用力地挥在马腿肚上,马儿吃痛,顿时跑得飞快。 夏夜白,你说过要让我折磨一辈子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商途官道 123 生死与共 今日前来狩猎的都是皇室的诸位皇子还有各国的使臣,选用的都是上等的良驹,夕颜马技精湛,心里又忧心夏夜白的安全,胯下骏马,追风逐月,快如闪电。 夕颜的身后,一大群羽林军精卫紧随其后,面色焦急。 满地的鲜血,尸体横陈,夕颜心跳的飞快,纵身跳下马车,将面朝地面的羽林军身子翻了过来,这几个都是景帝身边的。 这树林这么大,她现在就只有一个人,这样下去,简直和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夕颜将地上的尸体翻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染上了点点的血色,心急如焚,将自己的理智燃烧。 “恭王爷呢?” “我家王爷呢?” 夕颜瞅着地上的尸体,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一般。 “前面——” 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动了动,夕颜顺着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豁然缓过神来,想也不想扔下手上的尸体跑了过扶持,将他翻了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怎么回事?我家王爷也在前面吗?” 这是狩猎,皇上和其他的皇子并不一定全部聚在一起,她只在意她的小白,其余的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埋伏。” 那人刚说完那两个字,整个人便晕了过去,夕颜愤愤的将他扔在一群尸体上,几个箭步,纵身又上了马。 虽然早就料到,不过亲耳听到这样的答案,顿有种如遭雷击之感。 夏夜白,你等着我。 四周一片混乱,越往里走,尸体就越多,鲜红的血将枯黄的树叶染红,地上,满满都是,像是深秋香山上的枫叶,触目惊心。 夕颜双手紧紧勒着马缰,手上有鲜血流了出来,可她却浑然未觉,她不该乱,这个时候,她应该冷静,只有冷静,对,冷静。 夕颜闭上眼睛,停在原地,风在自己的耳边呼呼作响,双手紧握成拳,夕颜深吸几口气,整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护驾。” “保护皇上。” 夕颜猛然睁开眼睛,像是闪断劈开了厚重的云层一般,前方的密林中,一片刀剑交加声,她的听觉异于常人,只要心静下来,很快就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异样。 夕颜策马向密林的方向前进,没过一会,便看到被一群人保护着景帝还有夏天辰,景帝的脸上满是鲜血,衣冠不整,夏天辰浑身是血,身上艳红的衣裳已经被划开,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边的刀痕,脸色苍白,跄跄踉踉的。 夕颜骑在马上,快速将四周瞟了一眼,没有夏夜白,也没看到她埋伏在这里的人彩云等人,没有,都没有,双瞳骤然紧缩,无形的杀气立刻迸射而出。 “嗖。”一柄利箭从密林当空而出,朝着夕颜身后的方向射来,来势汹汹,恍若疾风,夕颜弯下身子,驱马走到夏天辰还有景帝跟前。 夕颜抬头,看着从自己身边飞过的得箭插在足以一个环抱的大树上,一整棵树从中间裂开,顿时分成两半。 这箭分明就朝着自己飞来的,这些人的目标不是景帝,也不是夏天辰,而是突然从别处赶来的她。 除了今日将那匈奴的芷凝公主射伤之事,她和那乌为汗王并无任何过节,既是皇家的狩猎活动,又有各国使臣,再此之前肯定是经过严密的搜查,能够策划这样大型的刺杀,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开始布置了,而且还有内应,这内应的权利绝对不小,那小白岂不是更危险。 “人马上就赶到了,我家王爷呢?” 景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身边又有人保护着,还没慌乱到什么都不顾的地步,听夕颜这样说,顿时放下心来,想到里边的夏夜白,被鲜血染红的脸上竟也露出了点点的苍白之色,指着夕颜身后的方向:“夕颜,快去,夜儿还在里边,我们中了埋伏,那些人把夜儿团团围住了。” 夕颜一听,顿时冷下脸来,这匈奴王子野心勃勃,他要刺杀的不该是景帝还有夏天辰这些人吗?小白若是死了,对琉璃完全没有任何影响,相反,他要是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把那乌为汗剁成肉酱,还要让整个匈奴的人都为他陪葬。 殊不知,正是因为她这两次大展了手脚,雷厉风行的手段,出尽了风头,虽然杀了景帝还有夏天辰等人会给琉璃带来混乱,但匈奴也会因此遭到整个琉璃百姓的仇恨,若是琉璃倾尽国力,上下同仇敌忾,找他匈奴报仇,这对他们匈奴来说完全没有半点的好处,而夕颜身为女子,却有谋有略,身手也无人能及,这样的人,完全就是他成就匈奴霸业最大的绊脚石,当然要除,他正愁没有办法,没想到却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给了出谋划策,他何乐而不为,这样的好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双腿一夹,夕颜不退反进,朝着前方的密林就冲了过去。 一片喊打喊杀声,处处刀光剑影,密林中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齐谡被她派去跟踪那手上昏迷的芷凝公主,莫离也去调查那黑马突然发疯之事,夏夜白的身边就只有莫青还有彩云等人,莫青用的是暗器,适合远攻,这样近距离的打斗,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优势,量他也就只能自保而已。 “夏夜白。” 夕颜坐在马背之上,很快就看到戴着银白面具的夏夜白,刀剑碰撞声还有临死前尖叫的声响彻九天,可尽管是这样,夏夜白却还是听到了夕颜的声音,那刻在他灵魂的声音,只要她唤都会的是自己的名字,哪怕隔开的是千山万水,他依旧可以听得见。 转过身,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像是在血里浸泡过一般,那银白的面具还有和夕颜同色的紫袍,沾染上了妍丽的色彩,在看到夕颜的那一刹,电光火石间,那光芒像是流星一般的闪过。 此刻的他站山崖最边缘,满身冰冷的肃杀之气,黑发凌空,手上的银色的软剑,锋利的剑尖在阳光下还滴着血,他们这是想把夏夜白往死路上逼。 刺客众多,像是翻滚的江水一般,前面一排的人倒下,马上就会有身后的人补上,身着羽林军服,不但人数众多,而且身手都是极好的,那些留下来保护夏夜白禁卫军完全就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杀人和杀鸡无异,眨眼的功夫,几十个人瞬间倒下,这次乌为汗是下了血本了。 这就是包围皇宫的羽林军吗?不堪一击,夕颜忍不住在心底鄙夷。 夕颜大叫一声,手用力的拍在马背上,整个人站了起来,纵身一跃,以人的肩膀为阶,直接踩在他们的肩膀上,跳到了夏夜白的身边。 “有没有事?” 两人背靠着背,夕颜转过身,看了夏夜白一眼,问了一声。 “他们的血。” 这些人虽然厉害,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这样的情况,还不至于能伤到他。 那些穿着羽林军服的刺客们,看着背靠背的夏夜白和夕颜,拼了命的朝他们攻击而去,彩云带领的影卫将夏夜白还有夕颜紧紧的护在正中,正与那些冲过来的人激烈的厮杀着。 “夫人,我已经发了信,楼里的人看到马上就会赶过来的。” 正中的几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这一刻,夕颜无比庆幸自己事先的安排,这些人的身手都是极好的,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他们想杀自己,还是杀夏夜白,都不允许,都不允许。 想要她性命的人,死,想对小白不利的人,杀无赦。 “杀。” 夕颜瞬间双眼血红,狰狞的杀气透体而出。 自雪兰殿发生意外之后,夕颜身上便有了携带防身武器的习惯,她不是这里的人,不习惯用这里的刀剑,手上拿着一寸长的匕首,一身紧衣,动起手来也轻便了不少。 没有刀剑的长度,掌心大小的匕首,锋利无比,灵活的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纤纤细手,快如闪电,刀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尤其是那雪白的颈项,脆弱无比,只轻轻一划,瞬间便有一个生命在夕颜的手上终结,所经之处,只看到一片雪花在她的身边绽放,挨着她的人还没看到她的武器,就已经满眼震惊的倒在了地上。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想,挡我者死,夏夜白站在她的身后,出手极快,一个个人冲上来,然后一个个又不停的倒下,完全让夕颜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挡在她身边,挨着她身边,想要对她不利的人一个个纷纷倒下,掌心之上的匕首就像是拿着死亡镛刀的死神,不停的收割着生命,不停有人冲上来,然后又有人不停地倒下。 没有表情,没有温度,也不需要表情,杀人更加不需要温度,只有杀气,浓烈的杀气充斥着这一整片天地,以往那双清澈慧黠的眸燃烧着的是漫天的怒火,那里面住着的是一个嗜血的灵魂。 鲜红的血液,充斥在自己的眼球,杀人,杀人,把那些想要置她与死地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也不留。 冰冷无情,一击毙命,此刻的莫夕颜完全就是冰冷的机械,杀人的机器。 杀人,就和骑马射箭一样,要那么多天花乱坠的招工有什么用,一招,只要一招就已经足够的,致命的一招,纵然是再厉害的人,也必死无疑。 夏夜白背对着夕颜,只感觉到那冰冷而又嗜血的杀气,并没有看到夕颜杀人的动作,而莫青彩云还有那些黑衣的影卫却是一清二楚,她们这些人,尤其是彩云,身为杀手,自然明白那样的动作和招工意味着什么。 不是没有见过夕颜杀人,知道她的招式奇快,那一招一式,是完全的简洁和利落,无声无息,置人于死地,一个人可以,两个人也没什么问题,可这样多的人,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躲在树丛中的乌为汗看着自己从匈奴带来的精卫,这些年在皇城安排的这些人,瞬间就变成的冰冷的尸体。 如鹰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盯着拿着匕首的夕颜,那身绛紫早就换成了别的颜色,鲜红,那锋利的匕首也满是鲜红,可那张脸,却依旧干净,没有半点的血迹,凝滞白玉一般的肌肤,圣洁高贵,像是盛开在春寒这地的雪莲,浑身上下充斥着嗜血气息的雪莲,完全矛盾的集合体,却让人如何也无法移开眼来。 隔着重重茂密的树木,乌为汗仍然能感觉到那凛冽而又冰冷的嗜血杀气,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这个人,睚眦必报,绝对不能留,今日杀她不成,他日必定是匈奴最大的绊脚石,不要说是成就他心里霸业,整个匈奴休想再有安生。 芷凝与她年龄不想上下,可论本事,两人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要是他有这样一个好本事的妹妹,这样一个文才武略的妹妹,何愁匈奴大业不成。 其余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夕颜的厉害,一个个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去,越来越多的人扑了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一尸首,堆积成山,一地血色,逆流成河。 夕颜身上也受了伤,不过对她而言,只是不是致命伤,那就不是伤,眼看着自己的人一点点的倒下,他们的人马上就要赶来了吧,传闻中的傻了居然有这样的身手,又有自己的势力,身边还有这样一个能干的人,将来要是登上皇位,哪里有他匈奴的立足之地。 既然得不到,那就彻底毁掉,乌为汗的鹰眸闪过阴狠,手向后摊开,马上就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弓箭递到他的手上。 那两个人背贴着背,只要一箭射中,两人人都会受伤,其中一个人必定会死,不过他乌为汗还至于这么自大,他还有后招。 乌为汗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使了个眼色,后边的人点了点头,前进了两步,对着那挟着雷霆之势的利箭一起,齐齐喊了声“杀。” 气势滔天,完全将那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盖过,夕颜眉一挑,看着朝着自己飞射而来的利箭,手上的动作未变,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刀剑的声音,还有众人急促的喘息声,万物皆有灵性,即便是这样的冰冷的利器,金属发出的碰撞声和利箭携风而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分辨能力,而视听觉无异于常人的夕颜就会。 那些影卫见夕闭上眼睛,虽然有些奇怪,她们这一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方才的夕颜已经让他们的心完全臣服,现在这样的时刻,除了杀,也没有多余的思考太多,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偶尔有影卫倒下,而更多的则是那些穿着羽林军军服的匈奴人。 夕颜闭上眼睛没多久,方才那些护在夕颜和夏夜白身侧的羽林军也开始动了,他们的身上同样藏着锋利的匕首,转过身子,齐齐朝着夕颜和夏夜白冲了进来。 夏夜白看着那些拿着匕首朝自己而来的羽林军,面具下的那双被血染过的眼眸也忍不住闪过震惊,这样的时刻,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些方才誓死保护自己的人会突然倒戈相向。 不过这些人毕竟不是自己的人,眼底的震惊就只有一瞬,手上的动作更快,将身边的人通通处理掉,他相信夕颜的本事,他可以将这些人处理掉,她也绝对可以。 因为背对着夕颜,他却不知道,夕颜的视听异于常人,早就在所有人未察觉之前发现了那朝着他飞射而来的利箭,此刻的她闭上眼睛,身边乒乒乓乓的全是刀剑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呼吸声,根本就还没到那些人的异样。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夕颜笑了笑,举起手上的匕首,一旁的莫青转过身,看着那朝着她举起匕首的羽林军,顿时大骇,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立时就变了,这样的状况,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 “小心,夫人。” 此刻的那些影卫早就杀红了眼,她们也没想到这些琉璃正规的羽林军会对夕颜他们痛下杀手,听到莫青的声音,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中箭,也没仔细想。 夏夜白听到莫青的声音,顿觉不妙,转过身,那匕首就要刺在夕颜的身上,他想要把她推开,转眼便感觉到那携着雷霆之势而来的箭羽,心念陡然一动,绝对不能让颜颜受到伤害。 脑子里这样想,身子却比自己的思绪更快的做出反应,身形如豹,将夕颜扑倒在地上,而另外一边的匕首喷喷刺在他的后背,一切快如闪电,夕颜瞪大眼睛,看着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夏夜白,倒下的瞬间,手上的匕首用力,那刺中夏夜白人顿时就分成了两半,鲜血溅在脸上,浓郁的血腥味将她的整个人包裹了起来,眼看着那箭就要经过,夕颜压低身子,与夏夜白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 错愕并未持续多久,夕颜瞪大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夏夜白,脸上的银白色面具早就没了本来的亮色,夏夜白同样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夕颜,带着隐隐的笑意,头趴在她的身上,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那樱色的唇顷刻间也染上了如霜一般的苍白,夕颜仰着头,眼眶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那眼泪就是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将刚溅在脸上的血渍洗干,露出那张同样苍白的脸,衬托的那双眼,越发的杀气腾腾。 莫青等人已经完全呆住了,看着背上不停的流着血的夏夜白,顿时杀红了眼,锋利的飞刀插着完全就是他们心脏的位置,彩云也是一样,他们想要冲过去,重新将夏夜白还有夕颜护在怀中,可是刚才那一群躲在自己身后的饭桶,一下子变成了与自己不想上下的高手,这些人,他们分明就是装的,他们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刻。 “杀。” 乌为汗从密林丛中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十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皮肝黝黑,眼睛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的锋利,朝着夕颜冲了过去,同时也阻隔了彩云等人朝着夕颜和夏夜白靠近的步伐。 厮杀声越演越烈,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举着匕首,磨刀霍霍,想要对夏夜白和夕颜开刀。 “你有事我就有事。” 夕颜的双手紧握住夏夜白的双臂:“我要把他们全都给杀了。” 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不该听夏夜白的,那些人生不如死有什么意思,现在好了,她应该早就把他们都给杀了,把他们的势力全给铲除了,如果他们什么都没有,那匈奴王子怎么能在琉璃策划这样大型的刺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以前的做法,根本就是养虎为患。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冲了过来,夕颜将夏夜白扶了起来,那双眼睛泛滥着的是滔天的怒火还有杀气,那种恨不得杀尽天下人的狠意,让看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今后的下场,不是她死,就是他们生不如死,该怎么选择,完全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杀戮,无止尽的杀戮,两方的人马,只有一方的人全部死光才会休止。 夕颜的手环在夏夜白的身后,明显能感觉到那流动的粘稠的液体沾满自己的整只手,夏夜白笑的有些虚弱,看着像潮水一般涌动而来的刺客,想要让夕颜松开他的手,可话到嘴边,看到那张满是坚定的脸,顿时将话吞了下扶持,如果换成是他,他也绝对不会松开她的手的。 悬崖边上,夕颜紧紧的搂着夏夜白,看着眼前飞溅的鲜血,方才才抑制住的酸意突然又开始泛滥,她强力克制着,一遍遍的告诫着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哭有什么用,只有懦弱的人才会选择用那样的方式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和委屈,她不是弱者,无论是武媚娘还是莫夕颜,她都不是弱者,不是,永远都不是。 可是怀里的那个人,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慢,那身后的鲜血差点把她的整个人都淹没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克制不住了,哽咽着,想要大声的哭出来。 她知道有多能忍,而那个位置,夕颜有种想要嘶吼,放声大哭的冲动,匕首很长,贯穿了前胸,那个地方刚好是心脉的位置。 “萧剑呢,萧剑去哪里了?” 惊天动地的声响,划过这一片喧闹的炼狱场,悲戚的闻着也忍不住落泪,那是孤狼的叫声,在失去自己心爱的伴侣之时,他们就会发出这种让人的心也为之颤抖的叫声。 夏夜白勉强撑着的身子,慢慢的,一点点的,无力的瘫倒在她的怀中,夕颜仰天大叫了一声,山林间的飞鸟全部窜了出来,吓得四处乱飞,乌黑的发丝飞扬,愤怒了,咆哮了,这三分的天下似乎也要改变。 乌为汗吓了一跳,转过身,取过弓箭,同时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使了眼色。 十年的布局,今日毁于一旦,但是如果能把那两个人给毁了,那便是值的。 拉弓,瞄准,射箭,而方才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人身着黑白相间的衣裳,个子娇小,就像是七岁的孩童一般,走起路来,完全没有一点声音,速度却比那离弦的箭一般,完全不想上下。 夕颜已经杀纸了眼,越是这样,她对四周的一切就越发的警惕,看着那两道飞窜而来的身影,夕颜也忍不住震惊起来,这世间,居然有这么快的速度,那娇小的身子,就像是两道旋风,还有那携着雷霆之势的夺命箭,身边还有那如泉水一涌动着的刺客,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夕颜便分析出了其中的利弊。 “我能应付的来。” 夏夜白低低的说了声,这个人的速度奇快,想必是很小就接受这方面的特训,能有这样的速度,那身手和内力必定只是泛泛,若在平时,这样速度,十个八个夏夜白都可以躲开,不过现在他受了重伤,其实他是想叫夕颜放开他的,心脉已断,又流了这么多的血,怕是萧剑,也无力回天了。 看着夕颜眼底的那一丁点的希翼,这样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了,夕颜看了夏夜白一眼,心里大恸,现在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怀抱着夏夜白,躲开那冲在最前方的利箭,右手的刀光闪过,血影飘飞,地上突然多了个脑袋,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夕颜心里放不下心,将自己那边的那个人解决了以后,马上转过身,夏夜白手上的软件已经飞了出去,刚好插在那人胸口的位置,夕颜心里一松,而另外追随着旋风而来的人突然冲了上来,围绕在夕颜和夏夜白的周围,尤其是夕颜的身边,像是要把她拖住一般。 他们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从夕颜的身上下手太难,夕颜身边的夏夜白虽是绝顶的高手,可刚才却替夕颜挡了致命的一刀,身上受了重伤,眼见他手上没了武器,趁着他们移动的瞬间,那人朝着夏夜白的胸口就是重重一击。 夏夜白向后退了两步,马上就想到另外一件事,身后就是山崖,而夕颜此刻正紧紧的抱着他,他若是摔了下去,夕颜恐怕也会遭逢不测,正是这片刻的犹豫,脚上的动作已经放慢,那刺客见了,顿时大喜,一掌打在夏夜白胸口的位置,夏夜白却没料到,这个人居然有如此身后的内力,整个人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一退,立刻一脚就踏下了悬崖,夏夜白警铃大作,心里顿觉得不妙,千钧一发这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的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夕颜,而他则朝着悬崖的方向,直接坠落了下去。 夕颜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心也在瞬间被掏空一般,手上的匕首直接划在将夏夜白打下山崖的羽林军的颈脖上,眼睛通红,像是快要喷出血来一般,身形快如闪电,几步朝着悬崖冲了过扶持,想也不想跟着夏夜白跳了下去。 “公子。” “夫人。” “主人。” 数十道声音响起,几十个人朝着悬崖的方向冲了过去,拦路者,死。 乌为汗看着那两道先后坠落悬崖的身影,眼底又一丝歆羡,心里略有些感慨,这样的女人,难怪。 转而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山崖如此之高,夏夜白又身受重伤,那个女人身上没有致命伤,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要活命,难了,虽然损兵折将了不少,不过也多亏了那个女人,能把这是心腹大患给杀了,值。 “撤。” 再迟些,等他们的援兵到了,他再想要脱身,再无可能,不过还是必须以防万一。 乌为汗向后退了几步,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人拿着火把,将地上枯草点燃,秋天本来就极其的干燥,更何况这还是山间,星星之为也可以马上形成燎原之势。 彩云见四周起火,顿时大骇,挥了挥手,摆了个手势,那些影卫顿时朝着她的方向聚集。 “莫青,撤。” 彩云面色冷酷,那双眼眸,依旧是冰冷的一片,像是冬日里凝结成冰的寒霜,而她的冬日,则是永远没有夏天。 “我不走,我要去找公子和夫人。” 莫青本就不擅长进攻,这些人又是高手,身上早就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要不是身手灵活,怕早就躺在了地上。 “这里有路可以通往悬崖底下,走。” 莫青听了,眼睛顿时一亮,将身边最后一个人杀死,冲到彩云的跟前。 而那些随后赶来的人,无论是羽林军,还是天机楼的人,只看到一片汪洋大火,林间的动物乱窜,哪里还有夕颜和夏夜白的身影。 “你这个傻瓜。”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扔回悬崖上,她还跟着跳下来,练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最是清楚,心脉已断,就算是颜颜把他救上去,他也活不了多久,何苦还要这么做。 夏夜白的声音很轻,现在的他浑身无力,即便是想吼,也不可能了。 “快放手。” 此刻两人的身子都是半空悬挂在悬崖上,夕颜的右手紧拽住山崖边上的一棵树苗,另外一只手则牢牢地拉着夏夜白,虽然是山崖上的树,不过却很是茁壮,即便是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也没有林断裂的趋势,不过右手却因为太多用力的缘故,掌心已经裂开,不停的流血。 夏夜白任由夕颜拉着自己,也不敢挣扎,心里却希望她能放开自己,她的力气虽然大,不过现在的他根本就是凌空的,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那些救援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夕颜紧咬着牙,拽着他的手,就是不肯放,看着夏夜白,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像在责备他的自作主张:“夏夜白,你说我是你的命。” 你是我的命,虽然莫夕颜从未对夏夜白说过这五个字,不过这五个字早就烙在了她的心中,夏夜白是莫夕颜的命,不仅仅是命那样简单而已,还是她一生幸福的寄托。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地球少了谁,都可以继续转动下去,莫夕颜没了夏夜白,也可以继续活下去,但那样的莫夕颜就和以前的武媚娘没什么两样了,不过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而那样的日子,她已经过的够久了,她也受够了。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说道这越发紧的握住了夏夜白的手,她不会放开夏夜白手,这世间,有谁可以看着幸福从自己的身边经过,然后偷偷溜走。 夏夜白定定的看着一脸坚决的夕颜,那双眼睛满是执着和决绝,笑着点了点头。 夕颜一只手拉着夏夜白的手,另外一只手握着山崖边的那颗树,垂着眼睛,虽然是山崖,满是枯黄的野草,将嶙峋的石头掩藏,不过有些地方还是可以落脚的。 虽然这个样子有些吃力,不过力气大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完全体现出来了,夕颜攀着树的手微微的动了动,她不敢太过用力,唯恐弄断了他们二人现在的救命树。 夕颜拉丰夏夜白的手,来回试了好几次,她不容易踩在悬崖上找了个位置站定,有了着力点,这种感觉就像是踩在大地上,整个人都安心下来了不少。 “夏夜白。” 夕颜与夏夜白对视了一眼,彼此眼底的耀眼光芒,足可以与日月争辉。 夏夜白点了点头,顿时明白夕颜的意思,心里虽然知道做太多都是徒劳,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 不离不弃,生死与共,而他现在心里想着的却是,两人能不离不弃已经足够,至于生死与共,他心里清楚,颜颜一旦失去他,心里会很难受,痛不欲生,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激红玉的存在,那个女人,会让她一天天慢慢好起来的,他却不知,他若离开,红玉必定也早就不在了。 夕颜握着夏夜白的手微微的动了动,掌心向上,扣住了他手腕的手指,夏夜白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之上,身子用力的动了动,很快就找到着力点,另外一只手也放在夕颜的掌心上,双手用力一撑,夕颜拉着他的左手向上一提,两人的动作默契无比,眨眼就越到了夕颜的怀中。 “颜颜。” 他侧过身子,对着夕颜笑了笑,伸手就要取下脸上的面具,夕颜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云,放在他身后的手突然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回去再给我看。” “颜颜,没能保护好你,真想对你说那三个字。” 那口吻是悠闲的,却又带着深深地歉意。 对不起,很想对你说那三个字,但是你最讨厌的似乎就是这三个字,既然讨厌,那他便不说,再心底悄悄的对你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很多很多的对不起。 从大婚到现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却一直胡搅蛮缠,什么也没能为你做。 “一直保护你,那是我的职责和使命。” 夕颜的双眸满是认真。 夏夜白嘴角向上翘起,紧咬着苍白的嘴唇,像是在强自撑着什么:“颜颜,这辈子,能认识你真好。” 顷刻间,眼泪籁籁而下,夕颜紧握住她的手,不停的点头:“我知道小白嘴馋,颜梦楼的小吃街什么都有,将来的话,每天早晨,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我会陪着你,还有我们的小孩,一起去吃早餐,你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不是说要让我给你生一堆的孩子的吗?我就只给你一个生,你还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不能食言,只要不食言,夏夜白便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夏夜白的眼睛眯起,又睁的大大的,看夕颜,笑着点了点头:“除了我,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 夕颜吸了吸鼻子,看着夏夜白,脸上绽放出大大笑容:“萧剑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她的声音很大,口气满是坚定,却给人和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夏夜白没有说话,松开环住夕颜手手,脚下用力一蹬,双手握住了上面的石头,夕颜看她这样,脸上有由得露出了笑容,刚向上走了几步,顿时觉得不对劲,好浓的烟味,上面有人放火。 夕颜看着遍布四周的枯黄干燥的野草,暗叫了一声糟糕,抬头看了一眼,那火势已经蔓延到山崖边上了,顿时,悬崖边上的那些野草也暖意燃烧了起来。 夏夜白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转身看了夕颜一眼,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 “颜颜。” 夏夜白一只手握住石头,另外一只手递给了夕颜,夕颜笑了笑,两人的脸上皆是坦然,紧紧的握住了夏夜白递过来的手。 生不能同生,死也要同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人一起的话,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单了吧。 商途官道 124 千年寂寞 夕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苍翠的草地上,像在坐在上等的毛毯之上,异常的柔软,动了动身子,并没有原以为会有的酸痛之感,她皱了皱眉头,蓦然想到什么,忙睁开眼睛,打量了四周一眼。 明明已经是秋天,但周围的树木却还是郁郁葱葱的,青翠欲滴,嫩绿的小草,正吐着新枝,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找不到一丝秋的味道,不片的草地,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长满了各色奇异的花草,蝴蝶翩飞,找不出一丝的萧瑟和破败之感。 距离她现在所在位置的五米处,是一条小河,泉水淙淙,清可见底,水草漂浮间,鱼儿在水中畅游,河流的对面,是一座山,因为临近河流,山坡上长满了各种绿色的灌木,很是茂盛,几乎有膝盖那么高。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的充斥在鼻尖,带着点点的水汽,随风扑打在脸上,没有半分的寒意,说不出的舒服。 景致虽美,夕颜却无心欣赏,方才悬崖边的草木着火,她与小白三人同时从山崖上跌落了下来,她打量了四周一眼,并未发现小白的踪迹。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他们已经死了吗?她可不认为自己这样的人死后还能上天堂,满身的杀戮,满手的血腥,她这种人就是要下地狱的,至于天堂,是为白凤那样的人准备的。 夕颜从草地上爬了起来,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好痛,她没死,从那么高的悬崖边上摔下来居然没死,夕颜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薄薄的笑意。 既然她福大命大没能死成,那些人的死期就要到了,双手紧握成拳,清澈坚毅的眸底闪过一丝阴狠,不过小白呢?小白去哪里了?他们两个明明是手牵着手一起摔下来的,怎么没看到他呢? “小白。” “夏夜白。” 刚舒展开的眉头不由的紧皱了起来,他不是应该就在自己身旁的吗?怎么没看到他?他受了重伤,会去哪里?夕颜的心不由的跟着慌乱起来。 她知道这样叫根本就没用,小白身受重伤,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会昏迷过去,哪里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是她就是如此的希翼着,希望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然后回应自己。 因为担心,她整个人已经快要爆炸了,她真的不知道,除了大叫,还能做些什么来缓解心中那无法抒怀的惶恐和不安。 森林很大,和方才那狩猎场有的一拼,找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无异也是大海捞针,夕颜急的在原地打转,急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两边的眼眶顿时也红了,那伤口,贯穿了前胸后背,筋脉受损,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她知道那伤口意味着什么。 “小白。” 夕颜将附近的地方找了一遍,连人影都没瞧见一个,阳光暖暖,洒在身上,她到底昏迷了多久,现在这个地方的时辰和外边是一样的吗?许是太地着急的缘故,一阵下来,顿觉口干舌燥。 夕颜看着悬挂在上空的太阳,只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身上没了力气,这么大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没有方向的无头苍蝇一般,似乎她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也不知道红玉还有没有在等着自己,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她明明说过会回去的,结果,她现在连出去的路都不知道。 这一刻,她真觉得累,不单单的是因为身体的疲倦,而是心,心太累了,红玉离开,小白不在,上一刻明明还是天堂,而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连活着的勇气和力量都没有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生存,她的手沾满了鲜血,她一向是个惜命的人,可现在她却不想活了,恨不得躺在这草地上,闭上眼睛,然后就那样永远的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那样就解脱了吧。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小白还没找到,如果躺在地上,长眠不起,无论天堂还是地狱,生生世世,他们就注定会错过了,经历了那么多,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却那样短暂。 一直保护他,是她的职责和使命,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如果她不在他身边,他被那些小鬼欺负了怎么办? 还有红玉,她说不定还在那个地方等着看自己最后一面,等着她去见她,她要快点找到小白,然后出去,她要去见见红玉。 阳光洒在脸上,刺眼耀目,红红的眼眶忍不住掉出眼泪来,夕颜吸了吸鼻子,朝着河谷迈步,口好渴,肚子也饿了。 草地在上方,高出河谷两米的距离,夕颜沿圈在 台阶走到了河畔,突然瞪大了眼睛,河谷的对面山坡上,茂密的灌丛间,那戴着银白面具的不正是她找了好久的夏夜白吗? 夕颜心里一喜,也顾不得口渴不口渴的问题了,更不管自己是不是畏冷,那一瞬的光芒,夕颜已经下了洒,河水并不是很冷,温温的,浸泡在身上,很是舒服,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刚好到夕颜腰上的位置。 夕颜以最快的速度越过河流,上了岸,飞速跑到夏夜白的身边,身上绛紫的衣服沾满了血迹,刚被水一泡,那艳红的颜色跟着渲染开来,紧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笨重,跑起步来的时候,身上的水珠飞溅,轻盈的步子也显得有些蹒跚起来。 狼狈的进修,不是没有,现在的她不是最狼狈的,但是心,却是最累的。 夕颜奔到夏夜白的跟前,将他从地上抱在了怀中,伸手取下了他脸上的戴着的银白面具,头几乎与那嫩绿的草色融为一体,衬的那张脸越发的苍白如纸,他可能是在这灌丛中躺了不少时间了,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睫毛上也沾满了水珠,夕颜伸手在他的鼻尖探了探,那微弱的气息扑在她的手上,夕颜觉得整颗心也都跟着兴奋跳跃了起来。 她用力的揉搓他的双手,用力的哈气,想要将他的身子捂热,他的身子,应该是像暖炉一样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冷冰冰的。 “夏夜白。” “夏夜白。” 她拍了拍他苍白的脸,叫了几声,可怀中的人却没有半点的反应,越叫她就越是害怕,眼泪掉的飞快,一滴滴打在夏夜白的脸上。 “小白。” “小白。” 怀中的那个人,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她心里惶恐,身上的力气好像也随着他的温度一并被抽了去,害怕担心,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那堵着自己的胸口的东西一点点被移开,一点点消失,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随着那消逝的东西,一并没了,那种感觉,从未有过。 想要哭,想要大哭,想要将堵住在自己胸口的东西重新回来,她哽咽着,不时发出抽噎的声音,仰望着天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嚎啕大哭。 她短暂的一生,叙写着的从来都是不幸,被父母抛弃以后原本可以跟着奶奶过平凡安静的生活,却被母亲骗去卖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讨厌谎言,那五年的生活,生不如死,她尝试着相信别人,最后得到的却是背叛,她的世界,再无信任二字,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把自己当成了冰冷的杀人工具,只是工具而已,工具没有感情的,也是不知道冷暖的。 等她有所成就的时候,那抛弃她的父亲不有将她卖了的母亲居然抱都会她的大腿说对不起,看着他们脸上那虚伪的眼泪,她心里开始厌恶那三个字还有眼泪。 她一直以为,这辈子,她不会大笑,更不会有大哭的机会,因为冰冷的机器是没有快乐和伤心的权利,也不会有那样浓烈的感情。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难道是她这两年过得太好了吗?所以上天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既然是惩罚她,为什么要伤害她身边的人呢?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伤痛,为什么不让她笑的时间久一点呢?为什么别人可以和自己的心爱的人长想厮守到白头,而她却不可以呢? 她不是个喜欢掉眼泪的人,没人疼没人爱,眼泪那东西又有什么用的,吃苦受累,她从来都是把眼泪屯在心上,然后咬牙熬过去。 眼泪,只有软弱无能的人才动不动就会哭鼻子,她从来都是坚强的,坚强的人是不会掉眼泪的,但是她也只是个常人而已,也会累的,也会疲倦,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夕颜紧紧的抱着夏夜白,头贴在他的胸膛上,那里没有温暖,也没有该有的强有力的心跳。 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整个山林间,上空飘荡着就只有她凄厉的哭声。原来不是不会大哭,而是还没遇上让自己肝肠寸断的事情,没了责任和使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白。” “夏夜白,不说过的,要陪我一辈子的。” 夕颜呆呆的将夏夜白抱在怀中,呆要的坐在地上,眼泪完全不受控制,流满了整张脸颊,她忽然间想起了好多事,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那一幕幕主像是被电影一般,在脑海不停地闪过。 “夏夜白,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婚那天,李建辉笑话你,结果我把他的牙齿全部打掉了,小白,你真是没用呢?居然会被王权那样一直死老鼠欺负,你这个傻子,就知道欺负我,你上次的咬的那个地方。” 夕颜顿了顿,抚上了自己的脖子,收住了眼泪,低低的笑出了声:“脖子到现在好像还是痛的,慧春坊,倚翠楼,东震府,慎王府,雪兰殿,小白,你明明说过的,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一辈子对我好的,你说我是你的命,现在你不要命了,连我也不要了。” 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可现在,她的一辈子好像缩短了,要是怀里的这个人都没了,她拥有的再多,又有什么意思?没人和她分享,即便是拥有了整个天下,那又有什么意思? 低头看着怀中的夏夜白,无意间发现地上的匕首,顿时觉得不对劲,小白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从悬崖上摔下来,这伤口不可能是他自己清理的,那会是谁?是谁做的?掌心摊开,没有血迹,是谁给他止血的? 清丽的脸上还挂着涟涟的泪水,夕颜的脑海顿时闪过那身着艳裳的身影,一双眼睛瞪大,抱着夏夜白,看了眼分叉的路口。 血迹?夕颜吃了一惊,将夏夜白搂在怀中,沿着血迹,一路跑的飞快,刚才有人来过,到底是谁,有那样大的本事,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即便是摔在草地上,不可能一点事情也没有的。 事情好像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想到那张妩媚多娇的脸,还有那神秘的须发花白的老者,夕阳颜的心惶惶的,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 山林间,到处都是树木,不过还好,不像深秋的早晨那样,雾气弥漫,夕颜抱着夏夜白,两只眼睛除了留心脚下的路,还细心地观察着四周,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那双眼睛,红红的,盈满了更多的泪水,极力的在寻找些什么。 夕颜身上原本就受了伤,没什么力气,再加上手上还抱着夏夜白,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夕颜的额头渐渐地岑出了冷汗,脸色苍白,整个人喘着粗气,放弃,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对,她不能放弃,小白还有气,他说过的,会照顾自己一辈子的,她的小白,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好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会做到的,他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夕颜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便发现距离自己三十米处,那一道熟悉无比的身影,素色的斗篷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背后那大朵大朵盛开的雪莲,她却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送给红玉的没错,即便没有那斗篷,她也不会认错的,那就是红玉,此刻的她双手撑在树上,似是极为疲倦,停下来靠在树上,休息了片刻,忙吃力的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红玉整个人坐在地上,疲倦的靠在树上,再不是那张千娇百媚,足以祸国倾城的脸,额头上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条新的皱纹长出来,那原本如玉一般的肌肤,此刻却干巴巴的,再找不到以前的水润和光泽,像是苍老的树皮,头上的发丝披散,整个人就像是夜间出没的恶鬼一般。 她仰头望着天空,用不了多久,她身上的灵力耗尽,这个地方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她已经发信号通知了彩云那些人,相信她们很快就会赶来的。 颜颜没事,至于夏夜白,应该也会慢慢的好起来了吧,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和那个比狐狸还狡诈的男人厮守一生,可以帮她圆梦,真好。 红玉笑了声,有些虚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双精致的狐媚眼光泽顿时黯然,女人的美貌是利器,而她,再也变不回以前那个一颦一笑撩拨人心的红玉了。 这一次,她真的要回云梦山了,这一别,真的就是永远了,那个地方虽然美,但是她以前也不想回去,对她红玉而言,有颜颜的地方才是天堂。 不过这样也好,在她心中,她永远是活着的,她永远还是那个美丽动人的红玉,不至于那样难过,道是无情却有情,那些无情之人,其实才是最重情义的,她,颜颜,还有那个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人吗?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就和那些伪善的上仙一般,虚伪的恶心。 红玉叹了口气,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再过一会,那个老头就会发现了,她就不用走的这么辛苦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气的跺脚。 火狐一族,千百年难得出得好苗子,却遇上了情劫,陷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红玉。” 红玉刚站了起来,便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那清脆如她脚上的铃铛一般的声音,顿时让她吃了一惊,也吓了一跳,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得飞快。 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了?红玉的双手来回不停的摩挲着自己的脸,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她不想让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她不能让她看到,她要把她最美的一面留给她,而不是现在这幅模样。 她知道她不会嫌弃她,但是她不是介意,她希望,在颜颜的心里,她永远都是倚翠楼那个让天下人沉醉的男子。 夕颜见红玉不但不停下脚步,反而跑的飞快,心里越发怀疑,她的身手她是知道的,可方才,她看到的却是一个疲倦不堪的红玉,她不是回家了吗?那个人去哪里了,她她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夕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断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红玉在前边跑,夕颜又是不甘心又是担心,在后边紧追不舍,她虽然没什么力气,手上也抱着夏夜白,不过这对吃惯苦头的她而言完全就算不得什么,此刻的红玉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比之垂暮的老者还不如,身上又披着斗篷,整个人跌跌撞撞的,一个不小心,突然跌倒在地上。 夕颜见了,忙加快脚步,冲到她的跟前,将夏夜白小心的放在地上,几个跨步上前,走到红玉跟前,伸手就要把她扶起来。 “不要过来。” 红玉伸出手,那声音,满是焦急惶恐,蓦然想到什么,双马上收了回去,夕颜原本还没注意,见她急急的收回手,慌忙拉住,干燥而又粗糙,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手,夕颜吓了一大跳,红玉也是一样,惊慌着收回手,头趴在地上,不肯面对夕颜。 “红玉。” 夕颜坐在地上,突然哭出了声,那哭声,带着说不出的无助和哀戚。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她真的已经好累了,累的恨不得陪夏夜白一起昏迷,要是红玉再发生什么事,她会受不了的。 她许少哭过,也许正因为如此,越发惹人怜惜,让人担心,红玉趴在地上,也是不停地掉着眼泪,心拧在一团。 方才从长老身上骗回了灵力,在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如果当初的她没有厌恶那无聊枯燥的修仙,没有从云梦山逃出去,没有遇在颜颜,那现在的他应该早就修炼成仙了吧,可整日与那些虚伪的人呆在一起,让自己也戴上虚伪的面具,过着没有七情六欲的生活,享受着长生不老,那样的人生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段时间,虽然短暂,不过却是千百年来,她唯一的精神慰藉。 半晌,夕颜才止住了哭声,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夏夜白这样,你也要离开,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夕颜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夏夜白,又瞧了眼趴在地上的红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对红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了无生机。 如果从来都不曾经遇上,就不会怀念,如果从来不曾品味过着幸福的滋味,就那样一个人,日子依然可以过下去,可现在,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红玉要离开,她的心都空了大半,但是至少还有小白啊,虽然有缺憾,但至少她的幸福还在,可现在呢,小白这个样子,她该怎么办? 红玉心里一急,忙转过身:“国师大人可救他的。” 夕颜陡然转身,同一刻,红玉低下了脑袋,却被夕颜更快的止住,看着那张皱巴巴的脸,那哀戚的眸满满的都是震惊,而下一瞬,那满是震惊的眸则是被浓浓的悲伤弥漫。 红玉慌忙别过头,笑了笑:“还是被你发现了。” 那声音听在夕颜耳里,只觉得心阵阵的抽疼,像是有人拿着针,一下一下的插在自己的心上,一开始只是轻轻的细微的疼痛,那感觉,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头,水纹荡漾,蔓延开来,整颗心,都抽疼的厉害。 夕颜吸了吸鼻子,呆呆的注视着红玉的脸,盯着她的眸,清澈的眸,煞是温柔和怜惜:“红玉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我一眼就认出来。” 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风情万种,眼底的沧桑,千百年的积淀,让她的心抽的越发的快,那细小的针孔不停的旋转,深入,扎进她的灵魂深处。 夕颜凑到红玉跟前,将她抱了起来,红玉笑着,整个人躺在她的怀中,胸口之上,血迹斑斑,像是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潺潺。 夕颜心头大恸,双手紧握成拳,胸口处,嗜血的欲望翻滚,仰着头,眼泪才没流出来。 想要杀人,兰妃,丽妃,红豆,乌为汗,那股子愤懑,恨不得把天下人都杀光的愤懑,他们都该死,都该死的,如果他们早死了,小白和红玉就不会受伤了,他们都是该死的。 “颜颜。” 红玉倒在她的怀中,轻轻的叫了一声,夕颜仰着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从眼眶慢慢的溢了出来。 “红玉,对不起。” 夕颜的声音有些哽咽,哭出了声。 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如果没有做错,怎么会需要这三个字呢,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她真的做错了。 那天,她不该去倚翠楼的,真的不该去的,即便是去了,也不该将红玉从里边带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红玉还是那个名扬天下,性格怪异,却被天下男人追捧的女子。 她眼底的忧郁还有诉不尽的苍凉,以前,她总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她才觉悟,她没有看错,她真的觉得很后悔,为什么不给她多一点的关心呢,为什么不多抽出一点时间陪陪她呢? 这个人并不是她今生挚爱,却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她的爱情需要夏夜白来填满,她的幸福也离不开夏夜白,但是亲情和友情的空白,却只有红玉的身影。 两年的时间,她做的每一件事,一点一滴,她都记在心上,为什么只是记在心上呢?她应该告诉她的,她对她很重要,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她和夏夜白,她谁都不能失去的。 “这有什么?我保护你不就好了,与我比翼双飞如何?” “你的人,你的心,就是我想要而无论如何也要不了的东西?” “你听,我停止了千百年的心跳因为你而在此活跃了起来,每一声心跳都在对你说——我爱你。” “也许红玉永生永世都不能成为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也永远成不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会伤害颜颜的话,那就是红玉,颜颜相信吗?” “红玉的存在就是为了能帮助颜颜度过浩劫。” 红玉,红玉,夕颜在心底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大哭出声。 她早就应该发现了,红玉和别人不一样,一天之间,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连续受伤,甚至要离开她,夕颜闭着眼睛,只觉得天崩地裂不过如此,她不要红玉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欠她的,她早就不欠她的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她真的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因为她真的后悔了。 “前世的颜颜是天宫开开心心的小仙子,我是被你救下的小狐狸,而那个让你伤心的就是绑架你的坏魔王。”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是存在前世今生的吧,难道是前世的她太过幸福,所以这辈子,那短暂的幸福,他们也看不下去了吗? “红玉,你不会有事的,你和小白,你们两个都不能有事,你不是说过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吗?你要是就这样离开,我会难过一辈子,伤心一辈子的,你真的忍心吗?我知道你不会忍心的,你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你不是觉得我的手沾满了血腥味,不干净吗?只要你和小白好起来,今后我什么事情都不管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可以饶了丽妃那些人,我再也不杀人,我们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我天天就陪着你和小白,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红玉笑着,靠在夕颜的怀中,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点了点头:“颜颜将来会有很多的小孩,我就不和那个夏夜白抢颜颜了,我给你带孩子,女孩的话,我就教她琴棋书画,男孩的话,我可以将自己功夫传授给他,将来仗剑天涯。”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那该有多好,可惜,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红玉,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和小白一样重要,我对你不只是利用那么简单,要是你今后不愿做那些事情也没有关系,我自己来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小白这个样子,她一个人,走不下去。 泪水完全将视线模糊,夕颜紧紧的握住红玉的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开口,居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不停的点头,接着红玉的力度却越来越大。 她的身子一向暖和,怎么会这么冰的,她伸手,触碰她胸口的伤痕,哭的越发大声。 她终究也只是个常人,有知觉,也有情义,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小白昏迷不醒,她已经觉得痛不欲生了,现在还有红玉,为什么要这样,有什么事情直接冲着她来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她最亲近的两个人。 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那么少,为什么一下子要把他们全部带离她的身边。 “我知道。” 红玉轻轻地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那苍白的皱巴巴的脸上,顿时浮现几朵红玉。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她的颜颜,怎么可能是无情无义之辈呢?不过能亲耳听到她说出来,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红玉不是想我抱着你睡觉吗?我抱都会你好不好?还有,还有——” 夕颜蓦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这是你送给我的,等你好了,我要你亲自给我戴上,你说好不好?” 红玉嗯了一声,仰头看着夕颜手上银色的铃铛,嘴角漾出了笑意,那张脸,明明丑陋不堪了,可那笑容,却比盛开的昙花,还有绽放的烟火还要美丽。 “千百年来,红玉最幸运的就是遇上了颜颜。” 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瞬间消失,地上嫩绿的草地也变成了黄色的泥土,一切的变幻似乎只是在眨眼之间,世外桃源之地瞬间满是仓胰。 那荒凉的一片,就像是人的心,满目的苍凉,没有半点生机。 如果没有遇上,他的一生定然是一帆风顺的,修炼然后成仙,不会痛苦,更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滋味,可她不后悔,她是她最美的遇见,最美的,刻在了灵魂的深处。 “你亲亲我好不好?” 那口气,竟带带着一丝央求。 “刚才我吻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回应?” “娶我吧,怎么样?” 红玉,你怎么那么傻。 夕颜闭上眼睛,双后抱着红玉,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长长地睫毛颤抖,蹲在身子,吻上了红玉的唇。 “要永远记住我最美丽的样子,不要再忘记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你明明说过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 唇瓣相贴,红玉的脸上绽放出满足的笑容,精致的狐媚眼,一点点的合上,眼泪,瞬间滋润了整张苍老的脸,狐狸生性风流,是不会为伴侣流泪的,而她一生的眼泪,却只为一个流尽了。 来生,他已经不敢奢求,能得一吻,活在她今生的记忆里,那就已经足够,她还想告诉她,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是满脸笑容,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睛睁开,嘴角忽然漾出点点的笑意。 奈何桥上,彼岸花开,孟婆手上那一碗孟婆汤,一切的前尘往事,随风消逝。 “都想好吗?此去人间,生生世世,你未必能碰得上她,投胎转世,你只能在那些烟花柳巷之所落脚。” “千年孤寂,只愿她一生幸福,纵然是生生世世与人卖笑,那又何妨?我本就是阴阳之身,若为女儿,她也不必觉得为难,还望三皇子殿下成全。” 有些事情,她一个人记得就好,那些回忆,开心的或者是痛苦的,她一个人背负,就已经足够。 夕颜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怀中的红玉,紧紧地抱着她,四周的山木空旷,那凄厉的叫声来回,萦荡九天,一时间,那流出来的泪,竟带着点点的血迹。 “颜颜,我为你渡劫而来。” 她做的这一切,竟是为了自己,夕颜看了眼旁边昏迷的夏夜白,松开红玉的手,跌跌撞撞,突然走到他的跟前,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突然,口吐鲜血,趴在他的身上。 “一切都是命,玉儿,千年的修行,你这又是何苦?” 夕颜的视线模糊,看着朝自己走来,须发花白的老者,仙风道骨,一脸的无奈还有疼惜,看着夕颜的眼神竟带着几分恨意。 “你不是红玉的家人吗?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求你救救她。” 夕颜趴夏夜白的身上,指着右手边的红玉,满是恳求,如果他们三个人,真的要牺牲一个人的话,她最不希望的就是红玉受伤。 她为什么付出了太多,而她可以回报的太少。 她的人,她的心,早在遇上她之前,就给了他人了,而她,只有一颗心,也只有一个人。 “我救不了,你却可以。” 那须发花白的老道说了一声,将地上的红玉抱了起来,摇了摇头,不由叹了口气。 他们狐族的人生性风流,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痴情的?若然少一分痴情也不至于落得这番田地。 “怎么救?” 夕颜仰着头,一双眼睛满是希翼,纵然是要她的命,她也不会吝惜。 “你可以去问国师。” 他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倒退了回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夕颜,又瞧了眼躺在地上的夏夜白,那慈蔼的眉目有阴云闪过,一只手抱都会红玉,另外一只皱巴巴的手伸到夕颜跟前,念念有词。 夕颜看着他在嗖前不停转动的手指,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巨浪卷进去了一般,意识渐渐模糊,整个人昏了过去。 “千年的寂寞,不应该只有一个人承受。” 前世今生 125 你是盛开在我心尖的雪莲之初遇 九重天伤,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仙女都忙着准备王母寿辰所需要的一些物品,除了是天宫王母娘娘的寿辰,今日还是每五千年举行一次的蟠桃宴的大日子,自然要好好热闹一番,齐聚仙阁内,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其实,瑶池里仙乐飘飘,瑞云祥集,明霞耀目,彩烟缭绕,瑶池翠山,遥遥相对,瑶台上铺着瑰丽彩结、宝阁里氤氲着梦幻仙气,四处玲珑剔透,仙女鸾凤双双对对飘然其间。 张张精致华美的五彩描金桌早已摆上来,桌上不满令人食指大动的龙肝凤髓、兄长猩唇、珍馐百味、佳肴异果、玉液琼浆,可神仙们望眼欲穿的并不是这些天宫的日常主食,还有王母娘娘上次的不死仙药和长生不老的蟠桃。 对天宫的一些上仙来说,这蟠桃和仙丹算不得什么,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对于那些刚修炼成仙的小仙童小仙女来说,这意义可就不一般了,可以大大的增添自己的修为,而那些上仙呢,则可以趁这个时机难得的热闹一回,看看最近天界之外有没有什么惊世的奇才,下凡的仙家有没有碰上稀奇古怪的事,解解这千百年的寂寞。 墨白温雅的坐在桌旁,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琼浆,偶尔会有几个上前同来敬酒,他笑着举杯,礼数尽全,不时有貌美的仙女过来寒暄,他也一一笑着回应。 远古众神凋零,现今只存了青龙、白虎、九尾红狐一族已经开始凋零,青龙一族也就是现在的天帝,与他们的白虎一族并不交好,甚至是对立的关系,白虎一族,原和九尾红狐一族一样,已经开始凋零。 他出生那日,祥瑞突现,自此白虎一族,事事顺利,他三百岁那年修成白虎一族不外传的神功,自此名声大噪,即便是天庭的上仙也要忌惮三分。 白虎一族,什么没有,这蟠桃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众神皆在,好修养的他总不能表现出不耐来。 显示鸾凤和鸣,众仙女献舞,拉开了蟠桃宴歌舞欣赏的序幕,然后一支支多少年来耳熟能详的歌曲舞蹈献上,上座的玉帝和王母乐不可支,下面的神仙假装双目放光沉醉其中,早知这蟠桃会如此无聊,他说什么也不会来凑这热闹的。 献歌献舞,也该换个花样啊,每次都是这些,不腻吗?还是狐族的女人最美,风情万种,天庭的这些仙女美则美矣,实在太过呆板,想来是天庭这些老家伙们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这样的歌舞,居然还能继续做得下去。 墨白百无聊赖的喝着茶,正想着元神出窍,好生将这天宫参观一番,不知道比起他们白虎一族的行宫如何。 正准备将这样的想法付诸实际行动,远处忽悠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恍若天籁,从远处似有若无的传来,仿若春风的细雨,打在人的心头,滋润人的心田,其余的那些昏昏欲睡的神仙们也不由得一震。 上座的天帝和王母闻声,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面色一喜。 墨白转身,聚仙阁门口,那人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清俊的面庞,眉宇间清润如水,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那张如玉无瑕的脸上有着温柔而又静谧的微笑,深海无波的眼眸无欲无求,无波无绪,一身的优雅,一身的淡薄,一身隐与骨髓的对世间万物的怜悯,天宫的三皇子殿下,白凤。 悠扬的笛声逐渐蔓延开来,浓丽婉转,浑厚清沉,细雨蒙蒙,纷纷扬扬,霎时弥漫了整个天宫。 聚仙阁内,四个身着彩衣的仙女手携着圣洁的莲花,从天而降,白凤跟在身后,看着那含苞的莲花,嘴角微微的向上翘起,无波无绪的眼眸闪过点点的疼惜和浓浓的宠溺。 遽然,乐音扶摇直上,声透九重天外,万花瞬间怒放,仿若滔滔江水,席卷而来,刹那间,聚仙阁内,洁白的莲花刹那间盛开,淡淡的异香萦绕而上,充斥在鼻尖,打在脸上,久久无法散去。 雪白的莲花盛开,青色的荷叶,正中躺着个小人,那素白的衣裳与那莲花融成了一体,突然慢慢的扬起身来,白凤注视着正中的小人,那疏远的眸染上了点点宠溺的笑意。 是谁,能让这天宫的三皇子殿下亲自伴奏? 墨白笑了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宽广的衣袖飞舞的如同铺洒纷扬的梨花一般,被发簪固定的发丝一点点垂落了下来,纤细的腰肢柔软如柳,柔弱无骨,脚尖垫着莲花骨朵,不听的旋转,舞的尽兴,就像是一只轻快的飞燕。 月华琼琼,那飞舞的身影镀了一层淡淡的白光,披散的发丝,将脸挡住,完全看不清样貌,有风出来,裙裾飘飘,身姿窈窕,凭栏凌风,临风留仙广袖,舞姿轻盈,似仙子凌波,纤眉如画,秀发如云,舞是好舞,也别有新意,这天宫还不至于无人,不过要论媚态,远远不及狐族,甚至连他们白虎一族的也比不上,难得的是有那股清新之气,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笛声婉转向上,仿若滔滔江水,漫向柳堤两岸,水波一碧千里,柳丝脉脉含情,让人心生向往,论舞蹈,还是这笛声更让人赏心悦目。 这虚伪的已经开始腐败的天宫,这样让人心安心净的笛声,已经销声匿迹了。 墨白刚闭上眼睛,准备享受仙乐,却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白凤哥哥,不要吹得这么好听,把我的风头都抢尽了。” 那声音,像是他挂在竹林间的风铃一般,脆生生的,还带着稚嫩,那种感觉,就仿若是用火在那颗冰冷麻木的心上烘烤上三天三夜,再插上冰针,整个人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跺脚的,生气的,撒娇的,这无趣的天宫,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妙人儿了。 其余的人似乎早就已经习惯,捂着嘴,偷偷的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墨白的眼睛在闭上的那一刹,睁开眼睛,那双干净的眼眸同样落在自己的身上,纯稚如同人间的婴儿,清亮见底,就像是皓空的星辰,闪闪发亮,嘴唇撅起,直直的盯着刚睁开眼睛的他,很是不满,婉转灵动,像是清晨山间的露珠,展露无遗。 “莲儿,不得无礼。” 莲儿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转身对着一身白衣的白凤笑了笑,甜甜的叫了声:“白凤哥哥。” 那声音,甜美异常,带着撒娇,已下载就把墨白抛到九霄云外。 “莲儿什么都不懂,大公子不要和她计较才好。” “祝王母娘娘福如东海,青春永驻。” 祝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王母笑着搂进了怀中,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把那王母逗得笑声连连。 “快一千五百岁了吧,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三皇子殿下可要好好教教了。” 墨白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诸仙忙着品味桌上的玉露琼浆,看着王母怀中的小人,脸上露出了笑容,都没有说话,而这不大不小的声音,窝在王母怀中的莲儿恰巧可以听见。 她从言笑晏晏的王母怀中弹出脑袋,一双如水晶球一般,晶莹剔透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墨白,指着他,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涨红的厉害:“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众人忍不住,捂着嘴,又笑出了声,这小荷仙生在瑶池边上,得蒙三皇子殿下眷恋,才提前修成人形,加上王母娘娘喜欢,才位列仙班,蟠桃会五千年才有一次,而白虎一族的大公子也不过才三千岁而已,第一次来参加这蟠桃盛会,她怎么可能见过。 “莲儿,他是白虎一族的大公子,墨白。” 莲儿似懂非懂看了一身黑衣的墨白,点了点头,转身看着白凤,明眸弯弯,理所当然道:“什么墨白墨黑的,还是不认识,白凤哥哥,他为什么叫墨白,墨黑更好记。” 墨白看了莲儿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丝毫没把她的不敬放在心上,转而对白凤笑道:“可爱率真,就不知其他的仙家遇上这样的事,会不会和我同样的想法?” 莲儿一开始并未听明白,过了半晌,才知道他其实是在指责自己,心里不由生气,刚想冲上去找他算账,却被白凤制止:“要是再敢胡言,闭门思过三天。” “是他先不尊重我。” 莲儿说完,忙用手捂住嘴,看着白凤摇了摇头,着实率真可爱的紧。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许是提前修炼成人性的缘故,她好动,每日没有片刻是安静的。 闭门思过,她一天都挨不过去,更不要说是三天了,狠狠的剜了墨白一眼。 那《才练武》她学了好久的,可他看都没看几眼就闭上眼睛了,分明就是瞧不起她嘛,明明是他无理在先的,居然害白凤哥哥凶她,这个人,虽然脸上带笑,但是看起来就是让她很讨厌。 “王母娘娘,莲儿的《采莲舞》跳得怎么样?知道王母娘娘寿辰将至,特意去学的。” 那一张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不过那冰雪一般的人和她的眼睛一样,不知世事,更不知上下尊卑。 事实是,她根本就不想学,但是白凤哥哥逼着,她也是迫于无奈的。 墨白看了眼身边一身白衣的男子,此刻的他看着那喋喋不休的小人,脸上绽放出如初雪放晴一般的笑容,温暖人心,这一切,都是他惯出来的吧。 天庭三皇子,水中清莲,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好像有些单调了。 “你个惹祸精,少在天庭捣乱就好了。” 天帝看了眼身旁的莲儿,威严的脸上带着笑意,精锐的双目却没有王母的慈爱。 “哪有啊,我最近一直都很乖的,不信你问白凤哥哥。” 小人儿看着斥责自己的天帝,直起了身子,指着白凤,跑到白凤的跟前。 “还乖,那太上老君修炼了一千三百年的仙丹是谁毁的,月老庙的鸾凤玉佩呢,还有——” “父皇。” 景帝还没数落完,就被另一道温雅的声音打断,白凤笑了笑,将莲儿在拽着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莲儿还太小。” 一句话,将她身上所有的过失全部推开。 天帝不着痕迹的看了白凤一眼,在场的诸位仙家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天庭的三皇子殿下对这小荷仙的包容和宠溺,看了眼坐在白凤身边却依旧不安分着的小荷仙,无奈的笑了笑。 三皇子一向独来独往,随心所欲,即便天帝不喜,不过这要是他认准了,天帝也没办法,看着三皇子殿下的态度,这小荷仙十之八九就是未来的王妃了,这小仙子任性妄为,时常调皮捣蛋,也就只有三皇子能管得住。 不过这无聊的天宫,因为这小调皮也热闹了不少,再说了,即便当时心疼气急,找她理论,自己也得不了什么好处,还会被她活活气的半死,三皇子殿下处处维护,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白凤哥哥。” 莲儿坐在白凤身边,笑呵呵的凑近他,一双眼睛不安分的四处乱瞟,不耐完全写在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蟠桃大会,还是王母娘娘的寿诞,原以为会很有趣的,没想到却一点意思也没有,早知道这般无聊,她才不会借着献艺来参加这百仙的聚会呢。 “乖乖坐着。” 白凤笑着,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莲儿仰着头,看着他带笑的脸,憋着嘴,生生的将那些话吞进肚子。 莲儿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一副嫌恶的模样,天天都吃,她都恶心了。 其余的斟酒的小仙见了,一脸的艳羡。 这众仙只能在蟠桃宴上时才能吃到的蟠桃却被她如此嫌恶,显然是平日用的太多了,这要是被其他的小仙知道了,还不知心里会做何想法呢? 墨白笑了笑,对着白凤的方向举杯,莲儿昂着头,冷哼一声,故意不去看他。 仙乐飘飘,仙女们的舞姿,妩媚柔美,方才那一切仿佛只是一段可有可无的小小插曲,众仙们聚在一起,一时间,觥筹交错,恢复了最初的热闹,还有无聊。 蟠桃宴结束,众仙聊解了一下千百年来的寂寞,不少好酒的喝了那玉露琼浆,一个个满足的离开。 “白凤哥哥,蟠桃会好无聊啊,我下次再也不去了。” 蟠桃大会结束,莲儿挽着白凤的手,娇小的身子几乎吊在他的身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骨碌碌的转动,仰头看着白凤,长长额睫毛颤抖,完全不顾身旁众人的看法,一张小嘴喋喋不休。 不过那些仙女姐姐的舞跳的比她好看,殊不知,这样的歌舞,那些上仙早就看了千百遍,若今日这蟠桃寿宴真有舍呢么让他们回味的,那就是她的《采莲舞》,若非她跳舞,又有谁能劳驾三皇子殿下吹笛伴奏呢? 白凤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下次就不去了。” 莲儿笑着,不停地点头:“那蟠桃也好难吃,天天吃,都是同一个味道,还有那些仙丹,苦的,白凤哥哥,你和太上老君说说,让他在那些仙丹里边加点甜的东西吧,我嘴巴现在还是苦的。” 莲儿指着自己的嘴巴,皱着眉头:“喝了玉露琼浆也没用,白凤哥哥和太上老君那敏顽不灵的老头说说,我都和他理论了好多次了,到现在还没改。” 莲儿松开白凤的手,走到白凤身前,笑着和他商量。 生活太过无聊,她已经找过太上老君好多次了,可任由她怎么劝,他就是不听。 “良药苦口,你一千三百年能有此修行,多亏有了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 莲儿抿着唇摇了摇头:“又难看又难吃,没有一点食欲。” 全部都是黑色的,还很苦,难吃的要命,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还巴巴的去求,要不是白凤哥哥,送个她她都不要,那药就和太上老君一眼,让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就你的要求最多。” 那话中,没有一丝斥责。 “这么说白凤哥哥答应了。” “真拿你没办法,月老的鸾凤玉佩被你拿了。” 莲儿笑了笑,眼神躲闪,白凤见她不愿谈,也就没有继续问。 莲儿跑到白凤跟前,重新挽住他的手,清脆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就知道白凤哥哥对莲儿最好了,白凤哥哥你什么时候让我下去玩啊。” 莲儿眨着眼睛,看着南天门的出口的方向,满是向往。 人间多姿多彩,胜过天庭,玫瑰姐姐在说这话的时候,那艳丽的脸上,笑容绽放,越发的美丽动人,那神色,让她对那个地方心驰神往。 芍药姐姐说,那个地方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让人流连往返,她在天上呆了一千多年,天庭的每个角落,都被她逛遍了,她早就厌烦了,那些山珍海味,她早就已经吃腻了。 “你还太小。” 莲儿皱着眉头,一副完全不赞同的模样,叉腰指着他:“我都一千三百岁了。” “玫瑰仙子,芍药仙子修行三千年,每隔五百年才能下凡一次,你不过才一千三百岁,还太小,等你大些,我带你下凡。” 莲儿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就像是六月的天,眨眼间就阴沉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满是沮丧:“还要那么久啊。” 她闷闷的转过身,还没走几步,突然转过身,皱着眉头:“还要那么久,我会闷死的,我要是闷死了,就没有莲儿了,好吃的,好玩的,我要下去,白凤哥哥,我要下去,你就答应我吧,答应我好不好。” 她和其她仙子不同,生性活泼好动,能在这天宫呆上一千多年,已经难得,还要再呆一千七百年,她一定会发疯的。 “天上的玉露琼浆,灵丹妙药,犯贱的那些人费尽心机,想求都求不到,凡间的那些粗俗东西,有什么好的,对你的修行没有一点好处,你要是真想吃,我让人给你买。” 白凤见莲儿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心下不由得疼惜,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丝:“玫瑰,芍药可以召唤花灵收放自如,你练最基本的音唤都不会,我若是放你下凡,父皇又该责骂我了。” 想到天帝,莲儿清澈的瞳孔猛然一缩,白凤哥哥宠她,王母娘娘处处怜惜,虽然她经常犯事,其他的仙家对她也尚算包容,可就是天帝,一脸的威严,她感觉得到,天帝一点也不喜欢她。 他不喜欢她,她还讨厌他呢,整天摆着臭脸,看着他更加影响食欲,不过还好,她不用和那些上仙一样,天天上朝。 白凤见莲儿脸色难看,心里也明白她是为父皇的事情闷闷不乐,父皇身为天庭之首,统管天界,他又是父皇中意的天帝。 莲儿性格顽皮,他不但不管教,反而将她捧在掌心,宠得无法无天,连莲儿都可以感觉的出父皇对她的不喜,看样子他有必要和父皇好好说说了。 白凤笑了笑,掌心摊开,手上多了一上等的凤尾琴,指着身旁的一汪碧色莲花池,红的,白的,粉的,各色的花骨朵,满池子都是,却没有一朵是盛开的:“你若是能让这池塘的荷花盛开,我便让你下凡。” 自一千年前,他用仙术和灵药,直接让她由一株白莲幻化成现在这模样,这碧莲池的荷花就再没盛开过,三百年又过去了,这成了天庭一处异世的景观。 莲儿是瑶池河畔的莲花,本就与碧莲池的荷花相同,想要她们上开,并非难事,她时常惹事,这样也可以让她安分些。 莲儿的眼睛顿时绽放异彩,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想也不想抢过白凤手上的凤尾琴:“白凤哥哥,一言为定,我一定要让这满池的荷花重新绽放的。” 一年,十年,百年,弹指一瞬,沧海桑田,年年复年年,花开花又落,眨眼便是两百年的时间。 一曲毕,碧莲池,千百年未曾盛开的莲花在一瞬间绽放:“白凤哥哥,你看,全开了,全开了,我就说了,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完不成的。” 莲儿指着碧莲池大片大片盛开的荷花,嫩绿的碧野之上,原本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几乎在同一时间绽放,碧水间,满湖雪白皎洁的白莲,夹杂着鲜艳的粉色,如一盏盏羊脂白玉碗,轻浮其上,风荷曲卷,绿叶田田。 那张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一时间,白凤觉得这满池的荷花瞬间黯然失色。 他还来不及端详那甜甜的笑容,便被她脆甜的声音打断:“白凤哥哥,你说过的,只要我能让这满池的荷花盛开,你就让我下凡,不能言而无信。” 清俊的脸上露出点点的笑意,将莲儿搂在怀中:“只要有心,就可以学得好,那今后就多多用心学习。” 她不过是刚入仙班的小仙,在他的庇佑下成长,若还像以前一般调皮捣蛋,任性妄为的话,要想父皇同意,怕是遥遥无期了。 “世间凶险,你还太小。” 这样的推托之词,莲儿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撅着嘴,侧过身子,仰着头,大大的眼睛清晰的写着我很不满这四个字,推开白凤:“白凤哥哥每次都这样说,我今后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百合姐姐说骂声就是人间的万灯节了,到时候会很热闹的。” 白凤没有说话,清俊的脸上,好看的眉皱起,无波无绪的眼眸,除了满满的怜惜,竟带上了一丝担忧。 一般的灵草需要经过三千年的风雨锤炼才能修成小仙,再五千年,度过天劫,才能位列仙班,而莲儿生在碧瑶池池畔,不过短短一千年,未曾经历风霜雨雪,意外的被他发现,提前修炼成了人形,这在众仙家中已是难得,修成仙体之后,一直跟在他身边,到现在为止,什么都不懂,如何能喝玫瑰芍药那些仙子相比。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说是一千五百年,就算是修炼满三千年,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下凡的。 “等过些日子空了,我亲自带你下凡游玩,这样可好。” 莲儿抿着唇,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看着白凤。 白凤哥哥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在她下凡的这件事上让步,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想下去,人间险恶,就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说,和她要好的玫瑰姐姐,芍药姐姐都盼望着五百年一次下凡,芍药姐姐每次下去还会给她带好多东西上来,玫瑰姐姐,想要那个艳红如花裳一般的女子,莲儿不由得的难受起来。 “白凤哥哥,天帝为什么要把玫瑰姐姐锁在炼狱塔?” 炼狱塔第一层,寒冰楼,那个地方终年没有阳光,阴冷潮湿,只要有水,便会瞬间凝结成冰,单是想想,莲儿便忍不住浑身打颤,听说第二层是炼狱之火,第三楼可以让你体验万箭穿心之痛,至于第四层,即便是仙家,在里边呆上一段时间,也会灰飞烟灭。 一直想去探望玫瑰姐姐,可白凤哥哥却不让,好几次,她偷偷溜着去了,那门口的守卫说什么也不放她进去,着实让人恼火不已。 “因为她思恋凡尘,动了烦心。” 莲儿看着白凤,乌黑的大眼睛满是不解:“天庭的生活,百年如一日,无趣的紧,凡间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动了凡心有什么奇怪的。” 莲儿蓦然想到什么,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我天天念着要去凡间,天帝不会把我也缩进炼狱塔吧。” 其他的仙家修炼近万年才能勉强位列仙班,而她不过才一千五百岁,还未完全脱去肉体凡胎,体质偏寒,呆在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还不如灰飞烟灭算了,她才不要吃那个苦头,受那样的痛苦折磨呢。 “乖乖听话就不会。” 莲儿乖乖的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心里顿时觉得不甘,两百年来,她天天呆在碧莲池畔,俯首弹琴,从未间断,全都是为了能下凡尘走一遭,体验一番,现在这满池的荷花好不容易盛开了,白凤哥哥还是不让她下凡,什么都不能做,那她不是白辛苦了吗?不行,她要想想,她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有了,灿然的眼珠仿若盛开的烟火,亮的扎眼。 “我要去炼狱塔看望玫瑰姐姐。” 自上次玫瑰姐姐下凡以后,便莫名其妙的关进了炼狱塔,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没有天帝王母的命令,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不过她知道,白凤哥哥若是愿意,她就能进去。 那个地方阴冷潮湿,玫瑰姐姐一定受不了的,前日里白凤哥哥送给她的霓裳羽衣,她穿着很暖和,可以给玫瑰姐姐送去。 “好。” 白凤揉了揉莲儿的发丝:“我送你过去。” 莲儿点了点头:“让巧儿把你送给我的霓裳羽衣也取来。” 白凤领着莲儿,两人刚走到炼狱塔,守在门口的守卫瞧见白凤,忙迎了过去行礼:“三皇子殿下。” 然后对他身边的莲儿无声的鞠了一躬,按理,即使只是普通的天兵,也有数千年的修为,比莲儿的资历老,是无须行礼的,不过天宫的那些人早将莲儿视为未来的皇子妃,自然是处处尊重礼遇的,现在尚未册封,这皇子妃,名不正言不顺,天帝尚未同意,自然是不能叫的,这行礼不过是表示自己的尊重,三皇子殿下一直是默认了的。 “我陪你进去。” 白凤挽着莲儿的肩膀,两人方向前走了几步,整个天宫,突然传来响彻九天的钟鸣声,连续急促的三声,一下下敲在人的心尖上。 “天宇宫那边传来的,定是天帝有急事召集群臣。” 那天兵看了天宇宫的方向一眼,又瞧了瞧莲儿,转而看着白凤。 莲儿转身,手上拿着巧儿方才送来的霓裳羽衣:“白凤哥哥你快去吧,我就进去看看玫瑰姐姐,不会有事的。” 那声音,甜美异常,带着撒娇,一下子就把墨白抛到了九霄云外。 “莲儿什么都不懂,大公子不要和她计较才好。” “祝王母娘娘福如东海,青春永驻。” 祝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王母笑着搂紧了怀中,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那王母逗得笑声连连。 “快一千五百岁了吧,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三皇子殿下可要好好教教了。” 墨白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诸仙忙着品味桌上的玉露琼浆,看着王母怀中的小人,脸上露出了笑容,都没有说话,而这不大不小的声音,窝在王母怀中的莲儿恰巧可以听见。 要是不去或是迟到的话,那天帝又把责任推在她身上了,真是讨厌。 白凤看了莲儿一眼,有些放心不下,身旁的天兵吃了一惊,这皇子殿下疼惜小荷仙,果见一斑,不过只是探望个囚犯,这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他却不知,那玫瑰仙子动了凡心,百年来忍受煎熬,冥顽不灵,他自然担心她和莲儿乱说,莲儿什么都不懂,好奇心又重,自然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来。 钟鸣声还在持续回荡着,莲儿见白凤站在原地不动,脸色有些焦急:“白凤哥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天宇宫啊,不然天帝又该给我脸色看了。” 她说话向来不忌,一旁的天兵却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天帝的,不由咋舌。 “那里边冷,你身子受不了,把这个凝香丸吃了。” 莲儿低头看着他手上的白色药丸,舔了舔,甜的,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张开嘴,直接将东西吞进了肚子。 “半个时辰,就让她出来。” 白凤对身边的天兵吩咐道,扬身而去。 炼狱塔,总共有四层,玫瑰仙子被关押着的则在第一层的寒冰楼,所谓寒冰,即便是你哈口气,也能瞬间凝结成冰。 “玫瑰姐姐,我来看你了。” 莲儿服用了凝香丸,即便是这极地的冰寒,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倒是那凛冽的风吹在脸上,有些疼。 入目,一片的白色,即便是那水雾,也是冰冷的白色,莲儿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被锁在链子上,衣裳单薄的玫瑰,那姿容艳丽的女子,早就没了以往的风华,脸色苍白憔悴,血迹斑驳,狼狈不堪,莲儿的心一窒,想到之前玫瑰对她种种的好,眼眶不由得红红的。 “好端端的哭什么?” 玫瑰笑了笑,一双眼睛,执迷不悔。 “她们怎么把姐姐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莲儿心疼,几步走上前去,将随身带着的霓裳羽衣披在玫瑰仙子的身上,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的小罐子,倒出几颗黑乎乎的药丸,递到玫瑰的嘴边:“姐姐快吃,这是我从太上老君那儿得来的,能治你身上的伤。” 玫瑰看了泪眼涟涟的莲儿一眼,瞧了眼身后依旧完好无损的霓裳羽衣:“果真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 这三皇子殿下待莲儿果真是好,这寒冰楼如此冷,这霓裳羽衣居然没像其他东西那样凝结成冰。 “姐姐犯了什么错,他们居然要把你困在这里。” 莲儿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玫瑰身上的伤口,那凝结在身上的血迹顿时消失不见,莲儿仰头,看着玫瑰往日艳红的唇,此刻居然被风吹裂,再想到她给自己谈论人间趣闻的场面,紧咬着唇,越发生气:“王母娘娘前些日子赏赐给我不少玉露琼浆,姐姐等着,我这就回去取。” 那个天帝,果真是铁石心肠的,玫瑰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把她锁在这个不见天地的地方。 相处几百年,玫瑰自然之道莲儿毛毛躁躁,善良心软的个性,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天宫之中,众仙自诩君子,他们的内里却早就腐化,和人间的朝堂一般,明争暗夺,莲儿被三皇子殿下保护得好,才不之道这些,而她不知见过多少,这样可爱率真的人,偌大的天宫,难再寻一个,也难怪三皇子殿下如此喜欢宝贝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没错,是那些人太过冥顽不灵,自己不幸福,也见不得别人幸福,与其和那些戴着面具的虚伪之辈相处,我还不若再这寒冰楼呆着清净。” “姐姐说什么呢?这个地方冷死了,一点也不好。” 玫瑰仙子说的话,莲儿一句也没听懂,皱着眉头,看了眼四周的冰块,皱着眉头,满是嫌恶。 “白凤哥哥说姐姐动了凡心,又不肯承认错误才会被关在这里的,姐姐和天帝认个错,我让白凤哥哥给姐姐求情,芍药姐姐说了,人间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姐姐被关在这里,不但要忍受着冰寒之苦,还什么都不能吃,什么也玩不了,太上老君他们那些人虽然讨厌,不过人还是蛮好的,姐姐不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那就离他们远一点好了,就和莲儿玩怎么样,反正天宫这么大,不要碰面就好了嘛。” 莲儿一脸天真,情之一字,她尚且懵懂无知,又怎会明白玫瑰的心情,散仙想着位列仙班,小仙想着修炼成上仙,而她整日想着的便是吃和玩两件事。 “莲儿仙子,马上就半个时辰了。” 那守卫在外边算着时辰,天宫上下谁人不知,这小荷仙才一千年的时间就修成了仙体,不像其他的仙人,不畏风霜雨雪,这要是把三皇子殿下的宝贝冻着了,他可承担不了这罪过。 “玫瑰姐姐,我先离开,过几天我把王母上次的玉露琼浆带过来给你。” 莲儿双手握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若是被天帝知道,他肯定又要不高兴了,姐姐有一事相求,不知妹妹能不能应允?” 莲儿一向热心,不过这玩闹的个性却为天庭的其他仙家不喜,再加上白凤袒护,其他与他一起的仙子自然心存嫉妒,处处刁难,和她要好的不过就只有玫瑰和芍药两个仙子,听玫瑰说有事要她帮忙,见她现在又这样落魄,自然是义不容辞了。 “你将我头上的玉簪取下来,樊嘉城外的三里处,将我的玉簪插在柳树上,告诉他一声,永生永世,香玉的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即便身陷这寒冰楼,亦不悔与他相识相知相爱。” 莲儿手上拿着玉簪,玉泽一般,算不得珍品,上面雕刻着两个名字,荣天,香玉,漫无目的的在天宫行走,脑海里浮现出玫瑰仙子在说话的申请,尽管双手双脚被链子锁着,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憔悴,可她的脸上却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那是什么东西?真的就像玫瑰姐姐说的,能让人生,让人死吗?相识相知相爱,好深奥啊,爱是什么,就像她对白凤哥哥那样吗?她很喜欢白凤哥哥的,要不是担心他为难,她才不看天帝的脸色呢。 莲儿晃了晃脑袋,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南天门,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玉簪,她答应了玫瑰姐姐要把这个插在柳树下的。 莲儿正踌躇间,瞧见两个仙女朝着南天门的方向走来,手上拿着,莲儿的脸上顿时放光,那是可以自由出入南天门的令牌。 “两位姐姐去哪里?” 那两个仙女刚满三千岁,奉命下凡历练一番,刚走到南天门,便瞧见莲儿,吃了一惊,慌忙俯身,眼中又嫉又妒,明明修行比自己浅,长的也并非倾国倾城,凭什么可以得到三皇子殿下的眷恋,还要她们行礼。 莲儿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直直盯着她们手上的令牌:“两位姐姐是要去人间吗?带上我怎么样?” 她笑着,将玉簪放进衣袖,口气带着点讨好。 那两个小仙听了,一脸惶恐,顿时摇了摇头,满脸惶恐:“三皇子殿下若是知道了,定会怪罪我们的。” 莲儿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你们不说,我不说,白风哥哥怎么会知道?这样吧——” 莲儿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我和你们叫唤,只要你们带我下去,我就把王母娘娘赏赐给我的玉露琼浆还有白凤哥哥给我的蟠桃分给你们,怎么样?” 她讨厌吃那些蟠桃灵丹,不过就像白凤哥哥说的,这些小仙巴巴的想要还得不到呢。 那两个小仙一听,面上一喜,有些挣扎,玉露琼浆,还有蟠桃,她们到现在还没吃过呢,对提升自己的修为有多大用处,她们心里自然清楚。 莲儿将她们眼底的挣扎收在眼底,知道自己的诱利是有效了,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罐子,送到她们的手中:“这是太上老君刚练出的仙丹,也一起给你们,现在总可以了吧。” 真是贪得无厌,要不是白凤哥哥不让,她又答应了玫瑰姐姐,才不求她们呢。 前世今生 126 墨白,我的名字,给我牢牢记住 “书园、知画,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吗?” 天边燃烧的红霞渐渐淡去,天色渐渐暗沉,夜幕,悄无声息的来临。 书园和知画两人要去完成这次下凡的任务,她把玫瑰姐姐给的玉簪插在一棵杨柳技上,还在树下边找到了一座长满了草的坟墓,正是玫瑰姐姐说的荣天,她见天色还早,那草长的实在太过茂盛,一看就知道是没人料理的,想到玫瑰姐姐,心生怜惜,见时间还早,便顺手将那草给锄了,哪想到刚锄完草,才发现已经到了时辰。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地点,她也在约定好的时辰赶到了,可找了半天,现在天都已经黑了,她们都还没来,莲儿急得跺脚。 她是天真没错,但还不至于无知,她们不过是小仙,凭借令牌下凡执行任务,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回宫,要不然是要受到惩罚的,她们那些人都是循规蹈矩的,哪里敢坏了规矩,现在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她们定然是回去了。 天宫之中,那些个散仙还有小仙,明里暗里的,时时处处针对,不过情有可原,自己确实比她们幸运多了,什么苦头也没吃,就位列仙班。 月亮还没有出来,因为是在野外,四处都是山,山谷的正中是一条长长的河流,山风吹来,四周的树木呼呼作响,席卷着河流上愣冷湿的空气,打在脸上,莲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修炼三千年的小仙,尚且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下凡执行任务,除了需要通过南天门重重检验的令牌,还需上仙给的特定的灵符,方能在天上和人间来去自如,她修行尚浅,从有生命至今不过才短短一千五百载,除了玩,便是闹,哪里学得了什么正经的本事,那陪伴了自己两百年的凤尾琴,还是为了下凡才讨好白凤哥哥学的,没有她们二人,她如何回得了天庭。 白凤哥哥从天宇宫回来没看到她,一定会很着急的,南天门的那些天兵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下凡的事情,哼,真是玩忽职守,她这么可爱的一个小仙女下凡都没发现,真是笨死了。 现在可好,她不说,书园和知画肯定不敢告诉白凤哥哥她们带她下凡的事情,白凤哥哥一定会急坏的。 那两个坏人,莲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倒映在水中沮丧的脸突然绽放出了得意的笑容,从怀中掏出好些个蟠桃还有凉壶玉露琼浆,好在她聪明,没把东西全给她们,要不然现在的她肯定懊恼死,太上老君的那些药那么苦,给了她们就算了,这些玉露琼浆还有蟠桃虽然早就吃厌了,不过聊胜于无,她身上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算了,不想那些了,白凤哥哥要是发现自己不在天宫,一定会回来找自己的,她先在这里乖乖等着,等白凤哥哥下来了,她态度好些,认个错,没准还能去人间走上一遭,等她回了天宫,一定要把那两个人给找出来,好好的捉弄她们一番,方能解恨。 这样想着,莲儿便开始想那些捉弄人的怪招,阴郁的心情不由明朗起来,掏出怀中的蟠桃,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虽然这东西没什么味道,不过发泄却是不错的选择。 月亮已经渐渐升了起来,满天星辰,倒映在水中,河面波光粼粼的,闪闪发亮,衬的整个地方越发的清冷起来,她忍不住想到炼狱塔的寒冰楼,呵气成冰,不由双手抱着肩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一直在天宫长大,因为白凤的特殊对待,未曾吃过任何苦头,更没有半点的常识,荒郊野外,她自然是不知道可以生火取暖的,她若是知道天宫珍馐的烹饪过程,怕是今后再也不敢沾半点荤腥了。 山中美景虽好,可浑身冰凉的她却无心欣赏,甚至不停的嘀咕,怎么连月亮照在身上也是冷冰冰的,说不定没等到白凤哥哥来,她就已经快要冻死了,第一个被冻死的仙子,这话传出去多丢面子啊?即便是死了,那天帝没准还会在心里瞧不起她呢。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山谷的另一边传来狐狸的尖叫声,竟带着凄厉,莲儿的心陡然一跳,倒不是害怕,世人皆知山中凶兽多,她却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好奇,拍了拍屁股,快速将东西收进怀中,朝着声音的来源奔去。 虽然修行不到家,不过爱调皮捣蛋的她,飘起来的速度却是极快的,来去如风,极为迅速。 茂密的树丛之中,一九尾红狐在前边跑得飞快,月光下,那一身的红毛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炬,品种纯正,没有一丝杂毛,直直的撞进莲儿的视线,好漂亮的小狐狸。 莲儿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赞叹的目光,便瞧见红狐的身后,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银白面具的颀长身影冲进自己的视野,紧追那红狐不放,好快的速度,她别的本事没有,不过速度,那是天宫众仙公认的快,这个黑影的速度居然比她快上了数十倍。 眼看着他就要追上了红狐,她的脚完全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 “九尾狐一族,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灵根,这血,应该也相当的美味。” 莲儿沿着他们方才经过的路线追了上去,沿途居然发现点点的血迹,她脚下的速度加快,抬头的瞬间,刚好听到那带着愉悦和自得的声音,看着被他捉在手上动弹不得的红狐,这才发现那狐狸的后背受了伤,因为那毛色与鲜血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真的发现不了。 颀长的身子,和白凤哥哥一样高,戴着银白的面具,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像是被血浸泡过了一般,红艳艳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嗜血的气息。 面具下的唇煞是好看,不厚,但是也不薄,恰到好处的向上勾起,划出优美的弧度。 他们是什么关系?那只狐狸和她一样太过顽劣从家里跑出来,然后被发现了?应该不是,刚才他还说那血相当的美味呢,他该不会是要把那狐狸给吃了吧。 莲儿蹲在树丛中,秀气的眉头皱起,大大的眼睛上挑,似乎有些为难,那么可爱的狐狸,怎么会有人想把他给吃了呢?她笑着摇了摇头,肯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血那么恶心的东西,谁都不会喜欢的。 大大的眼睛无聊的眨了眨,抬头仰望着被星辰缀满的夜空,顿时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那戴着银白面具的人,突然俯下身子,张开嘴,对着那只狐狸的脖子就要咬下去,莲儿吓了一大跳,忙从树丛后跳了出来:“住手。” 她叫得大声,脚下的速度更快,在那人还没有准备的时候,飞一般的飘到他的跟前,将他手上的红狐夺了过来,护在怀中。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狐狸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绝对不能让他给害了。 她快,而那个戴着面具的黑影动作更是快如闪电,眼见红狐被她掠去护在怀中,眼底的瞳孔骤然猛缩,那被血浸泡过的眸子像是要喷出血来一般。 血瞳,魔瞳,这是只有魔才会有的眼神,莲儿吓了一大跳,将火狐抱在怀中,浑身一颤,转过身,抱着红狐就准备逃跑,刚才那个人的速度有多快,她亲眼所见,要是晚一步,一定会被捉住的。 可尽管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却还是慢了,刚往前跑了几步,肩膀就被人扣住,她不敢回头,那人的力气很大,她使出全身的力气,连那难以上台面的仙术也用出来了,可脚却像是被牢牢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半分。 莲儿急的脸色苍白,看着被自己护在怀中的火狐:“小红,快跑。” 最好能让白凤哥哥来救她,不过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了,早知道会碰上这样的情况,当初在天宫的时候就该听白凤哥哥的话,用心学习仙术,现在好了,这么快就被制服了,连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要是被其他仙家知道,一定会被笑掉大牙的。 那被莲儿抛开的火狐,不但不跑,反而蹲坐在地上,看着两只眼睛咕噜噜转动的莲儿,用脚挠了挠脑袋,眼底没有感激,反而带着浓浓的笑意。 “真香。” 温热的气息,冰冷的唇,贴在自己颈项上,莲儿浑身打了个颤,脖子一凉,好像破了个洞,接着便是阵阵的抽疼,她好像听到身上的血液向上涌动的声音,一点点,进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啊。” 她怎么那么倒霉啊,她这个什么本领都不懂的小仙,怎么一下凡就碰上这样一个吸血的恶魔,死定了,真的死定了。 “白凤哥哥,救我。” 鲜血一点点从身上抽离出来,莲儿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裹成了一团浆糊,她抬头仰望着星空,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好像天旋地转了一般,银白面具下,那被血浸泡过的眸子变成了艳丽的瑰红,像是芍药姐姐的衣服,红艳艳的,只比玫瑰姐姐的淡一点。 墨白看着那双瞪大着的眼睛,懵懂和不甘,像是这清冷的月光一般,倾泻了一地,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害怕,干净剔透,恍若初生的婴儿一般,血瞳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唇边染上了点点的笑意,那双眼睛,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可她好像完全把自己给忘记了。 “小荷仙,你的血,真甜。” 莲儿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忽然晕了过去。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小荷仙的?五百年来,她喝的都是玉露琼浆,王母娘娘的蟠桃她天天都吃,还有太上老君的仙丹,她的血,当然甜美了。 安定心神的焚香一丝一丝在空中飘荡,奢华精致的甘泉宫中,丝幔低垂,在风中飞舞,七八个容貌俏丽的侍女,分成两排,垂首站在大床的两侧,态度恭敬 床上深深陷在柔软锦被中的人,至今未醒,雪白的颈项上,露出粉色的印记,此刻的她安静的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上,小巧挺翘的鼻子在焚香的笼罩下有点朦胧,像是隔着水雾,瞧不清楚她的脸。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金光笼罩,穿透朦胧的水雾,洒在床上的那人身上,一时间,更给人一种不真实之感。 莲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一旁眼尖的侍女看到了,指着莲儿,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姑娘醒了。” “我看到了,她的手指刚刚动了。” “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也该醒了。” 乌黑的眼睛,终于缓缓的睁开,在睁开的瞬间,带着恍然和好奇,光华琉璃,透明若水晶,方才那几个从旁伺候的侍女齐齐抽了口气,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容貌充其量也只算得上是上乘,可这眼睛一旦睁开,便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了。 “这是什么地方?” 莲儿的康复能力似乎很强,一点也不认生,掀开被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正准备下床,却被身旁的侍女拦住。 “公子说了,等姑娘醒了,把这个先喝了。” 莲儿低头,玉碗内,鲜红的液体凝结成露,左右轻轻晃动,莲儿蓦然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情,她的脖子好像被血魔咬了一口,那个人还夸赞她的血香,接着,接着就不醒人事了。 莲儿伸手抚摸着脖子上的痕迹,轻轻的摁了摁,不疼,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公子亲自为姑娘上了药。” 那人边说边将那盛着雪凝露的玉碗端到她的跟前,莲儿没忍不住,一阵的恶心,推开挡在身旁的人,跑到门口,趴着身子,吐了出来,让她喝血,还不如杀了她吧。 “姑娘,你快喝了吧。” 莲儿频频摆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不停的摇头:“我不喝,我不喝。” “这可是雪凝露。” 这雪凝露可是好东西,取百种动物的心头之血,再用冰冻了数百年的寒冰之雪炼制而成,放在极寒之地,冰封千年,凝结成露,这才算成,比之王母娘娘的玉露琼浆也是丝毫不差的,白虎一族,也就只有大王还有大公子可以独用,这人真不识好歹,这样的东西,她们眼巴巴的得不了,而她倒好,居然还吐成这幅模样。 血凝露,难怪了,原来是用鲜血凝固而成的,她不要喝血,恶心死了。 莲儿在门口趴了半晌,顿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冷的她咯咯发抖。 这也难怪,天宫之中,白凤处处关照,她住的雪莲阁常年都燃着地炉,地上还铺着上等的毛毯,出门又有仙丹护体,自然不觉得冷,白虎一族畏热,这甘泉宫中,地上铺着的是冰冷生硬,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一看便是冷冰冰的。 “姑娘,你身子虚,还是快些喝了吧。” 莲儿蓦然想到什么,四处看了一眼:“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红狐?” 话音刚落,一只毛色纯正的火红狐狸,飞也似的窜到莲儿的肩膀,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伸脚在莲儿的下巴蹭了蹭,莲儿怕痒,顿时发出如银铃一般的咯咯笑声,完全将其他人抛在了一边。 两人嬉闹了一番,红狐这才住手,窜到另外一个侍女跟前,长长的尾巴像是羽毛一般在那侍女的鼻尖搔痒,那人身子后仰,也就没注意手上,那火狐用嘴叼着她手上的玉碗,重新回到莲儿的肩上,将玉碗对准她的嘴唇。 “你是想要我喝了?” 莲儿的眼角上扬,看着肩上的火狐问道。 那火狐颇有灵性,像是听懂莲儿的话一般,渣渣的叫了几声,莲儿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不停的点着脑袋,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心里不由得沾沾自喜。 “我不要。” 她眉头皱起,嫌恶的摇了摇头,取过火狐嘴上的玉碗,将他抱在怀中:“你受了伤,你喝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功效,不过应该是宝贝没错,她又没病,喝了这东西,她一定好久好久都不敢吃东西的,刚好火狐受了伤,就给他喝好了。 火狐在莲儿的怀中跳了几下,在众人完全错愕的神色中,那被奉为宝物的雪凝露已经成了那只火狐的腹中之物了。 “你们看着我干嘛?” 莲儿将玉碗放在桌上,下巴昂起,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其余的侍女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什么稀罕的物件,同样带着满满的好奇,却没人回话。 “好冷,好冷。” 莲儿身上只穿了身单衣,赤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寒意侵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想也不想,抱着火狐,腾腾的跑到床上,让火狐躺在怀中,掀开被子,顿时将自己团团裹住。 “你叫什么名字啊?” 被子裹在身上,莲儿整个人暖和了不少,她生性好动,不过这个地方冷气太重,那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竟没有一点暖意,只能裹在这被子里,嘴巴自然是不能停歇了。 火狐的脚在她的怀中蹭了蹭,好像在写什么,莲儿以为他在顽皮,根本就没注意,看着那比夕阳不知美上多少倍的红毛,眼睛顿时一亮,将怀中的火狐扯了出来:“我叫你小红好不好?” 怀里的小家伙踮着脚,在莲儿的脸上用力的蹭了几下,可因为受了伤,这样的举止不但没有任何抗议的作用,反而让人觉得是在撤娇。 “小红,这个地方冷死了,还是你抱起来舒服。” 一锤定音,莲儿满意的笑了笑,将小红从身上扯了出来,抱在怀中,吸了吸鼻子,还不忘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身为火狐一族难有的灵根,这样难听又俗气的名字,某只狐狸自然是不满的,使劲挣开莲儿的怀抱,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莲儿。 这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璀璨若明珠,深不见底,像是漩涡一般,只一眼,便将人的整个心神全部吸了进去,再也无法自拔。 莲儿呆呆的看着火狐的眼睛,那干净澄澈的眼眸染上了点点的痴惘,三族之中,火狐的眸,勾魂摄魄,最震人心,若是长久看下去,整个魂都会被他摄取的。 这些事情,莲儿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们也在奇怪,尚未修炼成人形的火狐,是不具有任何威慑力的,可现在,在场的众人明显能感觉到莲儿眼神的变化,好厉害,她们怎么不知没落的火狐一族居然也出了旷世的奇才。 正踌躇着要不要把傻傻的莲儿唤醒,门口突然有同样身着侍女服饰的人走了进来,看着床上紧裹着被子,陷入痴迷惘然的莲儿,吓了一跳,忙走了过去:“公子让这新来的姑娘伺候她沐浴更衣。” 声音并不是很大,莲儿回过神,看着怀中的火狐,咯咯的笑出了声:“小红,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她想了想,用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一张精致的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为什么我没有呢?” 方才其他人都以为莲儿被那火狐的眼神所迷,千百年以后,当那火狐变成青楼红玉的时候,她的心里依旧清楚,在那并不甚长久的对视中,到底是谁失了心?谁非谁不可,迷恋上了谁? 她有一颗干净而又美好的心,那不过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而已。 他的眼,勾引了千千万万的人,却换不得她的心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想要她的人她的心,可终究是晚了一步,而这一步便成了生生世世的错过,她的人,她的心,成了她想要而永远要不了的东西。 第一次仔细的端详,便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前边是引路的侍女,莲儿身上依旧裹着厚厚的被子,怀里抱着刚认识的小红,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这个地方阴森森的,方才在房间,穿了身厚衣裳,不出门还好,可刚出门,那风吹在脸上,身上,她浑身上下顿时打着寒颤,说什么也不出门,最后那些侍女是在迫于无奈,只好让她裹着厚厚的被子,抱着毛色暖和的小红狐,这才出了门。 月笼寒烟,华灯初上,金光的亮色,却没有半分的暖意,与那琼琼的月华一起,随风洒在身上,莲儿紧了紧怀中的小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该死的鬼地方,好冷。 “姑娘,公子就在里边。” 那引路的侍女将门轻轻推开,躬身道:“公子沐浴时,不喜旁人打扰。” 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却是被莲儿同样用被子紧紧裹着的小红狐。 莲儿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东西,很是认真:“他是狐狸,不是人,我才是人,不,我也不是人,我是九重天上的仙女,我们都是不是人,小红不能打扰,那我不是也不能进去。” 那侍女被莲儿绕得有些糊涂,不过听到她说自己是九重天上的仙女时,脸上露出了笑容,颇为怀疑的看了莲儿一眼。 莲儿见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逡巡,也不由低头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也越觉得不像仙女,哪有仙女像她这样怕冷的,出门穿衣裳还不够,还要裹着厚厚的被子,不过她确实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女没错啊,而且还是地位很高的仙女,只是她光顾着调皮捣蛋,没有修习法术而已。 “我确确实实是天上的仙女,你不相信就算。” 莲儿负气的低吼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怀里抱着同样不安分的小红,大刀阔步的走进了天泉宫。 天泉宫中,烟雾缭绕,轻纱曼舞,雾气飞扬,清脆的水珠声划破空气,滴落在水面。 “比外面暖和。” 莲儿低低的笑了几声,松开被自己一直紧紧拽着的被单,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靠近,忽然间顿住了脚步。 墨白背靠在白玉台阶上,身体浸泡在水中,一头黑发披散,头微微的后仰,闭上眼睛,像是已经窥探到即将发生的趣事,眉梢眼角上扬,勾勒出浓浓的笑意。 “好漂亮。” 象牙白的肌肤上,点点的水珠弥漫在上面,泛着微微的粉红,雾气升腾,那水珠缓缓的滑落,这样的精致,莲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清澈干净的眸子瞪得大大的,满是赞叹,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身子却更快一步的做出了反应,抱着怀中小红的手情不自禁的松开,不受控制的走到墨白的身边,一双小手不安分的在他的身上乱摸,颇有种煽风点火的阵仗。 小红呆在一旁,看着这样的莲儿,大脑似乎也是一团浆糊,没回过神来,男女授受不亲,这小荷仙怎么也有三千岁了吧,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小红甩了甩尾巴,跳到莲儿的跟前,嘴巴用力的衔住她的衣裳,真是有够丢人的,不过只是一个男人的背,居然看的目瞪口呆,都快要流口水了。 等他修炼成人体,他的背不知比他好看了多少倍,到时候看他的就好了。 小红见拽的方法没有用,直接跳在她的肩上,正准备用嘴巴在她的脸上用力的蹭几下,背靠在白玉阶上的墨白突然睁开眼睛,给了小红一个颇具威胁性的眼神,小红顿时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在漆红的柱子上,乖乖蹲好。 同一瞬间,莲儿只觉得腰间骤然一紧,身体凌空腾飞,整个人顿时掉进了水中。 长白山上引下来的温泉水,莲儿浑身冰冷,泡在水中,温热的流动着的温泉水透过厚厚的衣裳,热气腾腾的贴近自己的肌肤,整个人顿时暖和了不少。 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莲儿这才浮出水面,甩了甩发上、脸上的水珠,整个天泉宫顿时萦绕着银铃一般的笑声。 “小红,好舒服,你下来,我也给你洗洗。” 莲儿昂着脖子,看着安分蹲着的小红,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许是在水里浸泡过的缘故,方才冻得发白的脸还有唇一下子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沾满了水殊,那双清澈如同稚儿一般的眸蒙上了重重的水雾,边说边将身上厚重的外套脱了下来,完全忘记了水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而她就是被另外一个人强制甩下水中的。 呆在一旁的小红听了,那双如红宝石一般炫目的眼睛绽放出奇彩,往前跳了两步,一直沉默的墨白突然转过身,水花四溅,掉在水中的莲儿才知道,原来这里并不只有她和一只狐狸而已。 她安静的站在水中,看着那比白玉不知美上多少倍的背部,也不知墨白和小红说了些什么,那准备尽忠职守,守到最后的小红突然黯然离开了。 “小红去哪里了?” 墨白转过身,手上突然多了一条毛巾,他想也不想扔到莲儿的手中,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一般:“给我搓背。” 莲儿看着手中的毛巾,哼了一声,将毛巾扔在水中:“你又不是没手。” 转身,口中哼着小调,双手用力的打在水中,水花四溅,一时间,又是一阵的欢快的笑声。 天宫之中,规矩众多,她身为三皇子殿下最宠爱的小花仙,和墨白一样,即便是洗澡,身边也有一群的侍婢伺候着,不,她比墨白还要不幸,至少人家墨白也是有自主权的。 而她呢,完全没有,不准这,不准那的,若是玩水,必定会被责骂,每每不能尽兴,一点意思也没有,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要好生珍惜了。 “玩够了吗?” 过了好半天,精力充沛的莲儿才渐渐消停了下来,白凤看着躺在温泉正中的莲儿,问出了声。 “没玩够。” 她看着墨白,很是老实的回道,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嘴巴撅起:“肚子饿得没力气了。” 墨白不由好笑,但凡得到修仙的,三年五载不进食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才不过是三五天的时间,这小荷仙就唱着饿了。 莲儿转过身,看着他白玉一般的美背,不是自己身上的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的雪白,蕴藏着说不出的力量,像是随时都能爆发一般。 “没见过男人的身体?” 墨白突然转过身,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带着浓浓的戏谑,看着莲儿,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莲儿修成仙体也不过才五百年而已,与她接触的男子就只有白凤一人,白凤对她爱惜有加,一直以为她年纪小,未曾教导她任何男女之事,而天宫之中,众仙家完全就把莲儿当成白凤的人,哪里敢胡乱对她说这些事情。 这也就是她方才不但瞪大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的身体看不脸红,还敢动手实践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了。 莲儿见他口气带着嘲讽,像是没见过男人的身体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一般,自然气不过,雪白的下巴倔强的向上扬起:“谁说的,白凤哥哥的身体我就看过。” 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沾上了水殊,那双眼睛,晶莹明亮,和两百年前一模一样,莹润的唇被水打湿,一张一合,引诱着他人犯罪。 “是吗?” 眨眼的功夫,墨白已经游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楼在怀中的瞬间,不由一愣,好细的腰肢,仿佛只要轻轻用力,就会掐断了一般,让人忍不住怜惜。 “当然了。” 莲儿昂着头,嘴唇划过墨白的下颚,比方才还要大声。 “比你的身体好看一百倍,不不——”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一千倍,一万倍。” 下边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人紧紧地含住,莲儿顿时瞪着眼睛,大大的眼,满满的都是错愕,落在墨白的脸上,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渐渐地变成了瑰红,他就是那晚吸她血的人,这个该死的恶魔。 甜美如同上等的甘露,干净的似乎能让人的心也跟着舒畅起来,墨白低头,看着怀中的那人错愕的表情,那完全生涩的反应,让人的心情大好。 看来和她的人一样,都是一张单纯的白纸呢,没关系,白凤舍不得,他慢慢调教。 长长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的颤动,墨白的心情大好,将还处在错愕状态之中的莲儿的唇松开,满意的舔了舔舌头。 莲儿傻傻的盯着墨白,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子,开始呕吐起来,他一定是故意惩罚自己的,她不喝那个什么血凝露,他就故意让自己吸他嘴巴里边残留着的鲜血,还好她方才吓傻了,想到自己是被吓傻了,莲儿马上否决,她那完全是英明,要不然的话,她不是也喝血了吗? 墨白见她低着头呕吐,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抱着莲儿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担忧的神色:“你怎么了?” 莲儿摇了摇头,用力的挣开他的怀抱,墨白以为她是呼吸不顺,自然松开,莲儿擦了擦嘴,眼中渐渐的恢复了清明之色,被水雾弥漫的眸直直的盯着墨白,用完全肯定的口吻,带着哭腔道:“你就是那晚吸血的恶魔,你自己吸血,干嘛也让我喝血啊?还有,不准咬我的嘴巴,你的口水难吃死了。” 莲儿叉着腰,理直气壮的训斥了墨白一番。 她最最讨厌的就是占有血腥味的东西了。 墨白一听,看着莲儿算得上苍白的脸色,如玉一般的脸顿时也跟着阴沉了下来,却也只是一瞬,那堪称完美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浓浓的笑意。 “墨白,我的名字,记住了吗?” 这个女人,居然到规在还没把自己想起来。 “什么墨白墨黑的,我不认识。” 一模一样的口吻,甚至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这个女人,真是太欠调教了。 “记住,不是墨黑,是墨白,墨白,给我牢牢记住。” 今后这个名字,会取代白凤,牢牢的刻在这个女人的脑中,心尖。 既然落在他的手上,她就不要再想逃跑。 墨白猛然低头,准确的吻上了她的唇,莲儿和方才一般,心里抱着,无论他怎么吻绝对都不能松口的想法,睁大着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整个人贴在墨白的身上。 他吻得很用力,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咬来的更准确一些,莲儿吃痛,不由的松了口,墨白的舌灵活的窜入她的口腔里,咬住了她的舌头,没有任何的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惩罚她的健忘。 莲儿见她的舌居然窜进自己的口中,不由吓了大跳,长长的指甲在墨白的背上,顿时留下了印记。 怎么办,怎么办?她居然也喝血了?肚子都饿死了,这一次,真的很久很久都吃不下去东西了。 她的分神,墨白完全收入视线,她还有心情想别的事情,不由气恼,微微的顿了顿,舌尖探入夕颜的喉咙深处,重重的舔了几下,极其的霸道,莲儿只觉得呼吸不畅,瞪大着眼睛,连换气也不会,墨白见她如此,不但不松口,反而更加用力的吻了下去。 莲儿呼吸上不来,那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猛然涌了上来,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她的手,紧紧的捂着左胸的第二根肋骨,那个地方,藏着她从月老那里得来的鸾凤玉佩,隔着一层衣裳,若隐若规,属于快乐小荷仙的劫难就像漆黑的夜,悄无声息的来临。 墨白笑了笑,看了看怀中的小人儿,脸上的笑容越盛:“这么怕冷,那就一起睡好了。” 前世今生 126 亲吻礼 月光皎皎,灼灼其华,银白的亮色洒在地上,笼罩着这豪华精致的殿宇,偶尔可以听到蟋蟀凄切的叫声,夜里,静悄悄的,香气弥漫,织成一个柔软的网,携着冷森的寒气,打在脸上,那点点的湿气,一点点在身上聚集,让人冷的浑身打颤。 甘泉宫外,莲儿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身形单薄,怀里紧紧的抱着火狐小红,坐在门口,恨不得把温和柔软的毛披在自己身上。 墨白就了不起啊,两个都有白字,为什么差距那么大呢?白凤哥哥那么好,这个墨白却是个大坏蛋,她不就是不想和他睡在一起嘛,鬼才愿意和他那种人呆在一起呢。 莲儿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他咬过的颈脖,又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嘴唇,一见面就又啃又咬,把她弄的浑身是伤,她就只和白凤哥哥睡觉,才不要被别的男人搂着呢,还是个吸血鬼,想起来莲儿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不过那火非但没让她的全身暖和,反而像水浇灌在身上一般,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小——红——” 紧咬着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发出颤抖的声音,苍白的脸近乎透明,月光下,甚至可以看到毛细血管,像是要随着这深夜的秋风一同飘散在空气中。 她怕冷,超出别人的想象,如果让她选择是被火烤呢还是被冰冻,她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的。 “你冷不冷?” 莲儿下巴靠在小红的脑瓜上,轻轻的蹭了蹭,将他紧紧的搂在怀中,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鼻子上哈出的冷气都快要冻结了,在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冻死的。 小红在她的怀中蹭了蹭,嘴巴叼着她的手,暖暖的吹了几口气,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落在莲儿冰冷的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些心疼。 “小红,要是你是火就好了。” 最好能把这甘泉宫全部给烧了,让那滚烫的浓烟将这重重的冷气祛除,她也就不用这么冷了。 莲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真是倒霎,白凤哥哥说得没错,世间凶险,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的坏人才会这样,白凤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啊,莲儿越想越觉悔不当初。 从来没有这样冷过,眼眶红红的,鼻子酸酸的,伤心又委屈,吸了吸鼻子,金豆豆就掉出来了。 想着,如果睡过去的话就不会那么冷了吧,眼睛是闭上了,不过那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她冷得咯咯发抖,哪里睡得着。 “小红。” 她吸了吸鼻子,往门口的方向缩了缩,大半夜吹着冷风,她之前哪里有这种经历,转过身子,看着屋内燃烧的红烛,和那清冷的月光完全不同,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又温暖的光辉。 莲儿紧咬着牙,愤愤的别过头,收住了眼泪,抱着小红,就是不吭声,这种坏蛋,她就算是冻死,也不会求他的。 甘泉宫内,墨白坐在桌旁,手上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烛火照映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坐在门口的孱弱的背影,低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见她转身,嘴巴撅起,脸上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容。 天宫之中,白凤对她宠爱有加,必定不会让她吃这样的苦头,温室之中的琅玕花,天帝怎么可能让这样没有身份背景,单纯如白纸的,什么都不懂的小仙成为三皇子妃,虽是处于爱惜,却也将她飞翔的翅膀也一并折断了。 他原以为她吃不得苦头,马上就会敲门向他求饶,哪想到她如此倔强,冻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开口。 剑眉扬起,墨白犹豫了半晌,终是站了起来,她要是冻伤了,最后麻烦的还是自己,他笑了笑,突然打开了门。 莲儿早就冻的浑身发抖,心里嘀嘀咕咕咒骂着墨白,从来没有碰上过这么讨厌的人,简直是太可恶的,要不是她不喝血,她一定也要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啃一口。 听到开门的声音,莲儿转过身,仰头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墨白,一双眼睛有些迟滞,半晌才又开始滴溜溜的转动,视线不停的上移,最后看着那张大笑的脸,那双清澈的眸顿时火光四射,莲儿冷哼了一声,抱着怀中的小红,顿时别过头去。 自己在里边呆得舒服,却让她一个弱女子在外边吹风,不是好人。 墨白知道莲儿畏寒,却不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她穿得虽然单薄,但是也是不少的,白虎一族,伺候他的那些侍女,即便是在寒风凛冽的冬日,也是这样的穿扮,却没有一个人呼冷的。 此刻他见莲儿脸色苍白,睫毛上的水珠似乎都快要凝结成冰了一般,嘴唇冻得发紫,浑身上下咯咯发抖,心里又是疼惜又是生气,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从没见过你这样笨的仙子。” 更没见过这样没用的,虽然他散了她身上不多的仙术,既然那么怕冷,说几句好话不就好了吗?要是他一直在里边不出来,她岂不是真的就要冻死了。 墨白边说边将手上拿着的衣裳披在莲儿的身上,蹲着身子,就要将她抱起来。 莲儿看着身上的蓝色的外套,火焰腾飞的眸,星光闪过,松开怀中的小红,迅速用衣裳将两人重重包裹住,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上露出了点点的笑容,就像是那遥不可及的星辰。 墨白的手刚碰上莲儿的肩膀,莲儿猛然转身,看着肩上的手,愤愤的道了声:“不准碰我。”你这个吸血鬼。 她原本还想再加上这几个字的,不过想到他还算有良心,给了自己一件暖暖的舒服的外套,也就没有说出口。 “我的地方,由不得你。” 墨白挑了挑眉,一只手揽着莲儿的腰肢,另外一只手托着她的颈项,不管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抱了起来。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虽然没有暖香,不过比起外边的寒风呼啸却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尤其是墨白的身子,贴在身上,比起那暖香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要是能抱着这个睡觉,肯定就不会冷了,脑海里刚生出这个想法,马上就被莲儿否决,她才不要抱着这种人睡觉呢。 她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呢,不就是冷一点吗?反正身上有件外套,怀里抱着小红,肯定冻不死自己的,白凤哥哥的本事那么大,一定可以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到时候,她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还有这个人,重回天宫,白凤哥哥才舍不得让她挨饿受冻呢。 墨白抱着莲儿,看着她若风云一般,变幻莫测的脸,不由得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想什么,完全就写在脸上,只消一眼,他就可以知道。 白凤,现在怕是杂务缠身,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不在天宫的消息呢,这样好的机会,天帝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墨白直接将莲儿放在床上,莲儿刚上了床,抱着小红,恶狠狠的剜了墨白一眼,苍白的脸,慢慢的恢复了健康的红润,红润的唇,精致的五官,那一眼,那恶狠狠的一眼,波光流转间,非但没有任何的狠意,反而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墨白忍不住嗤笑出声,要把她留下的念头越发浓烈。 “不用你假好心。” 莲儿迅速从床上站了起来,抱着小红,就要出去。 这房间里边也是冷冰冰的,和外面没什么差别,只有那个人的怀抱最暖和了,像是火炉一样,不过她说什么也不会抱着他睡觉的,绝对不可能,还不如出去,省得他看自己笑话。 “夜里风大,你确定要出去。” 莲儿无畏的与墨白对视,完全忽视了身为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弱女子的自觉:“和你在一起,我情愿吹风。” 直到现在,她的脖子还隐隐作疼,要是他夜里突然发狂,把自己的脖子咬断了怎么办?想到这里,莲儿不由得浑身凉飕飕的。 小红被莲儿的外套裹着,在她的胸口蹭了蹭,黑曜石一般的双瞳危险的眯起,直直的盯着在那怀里不安分的一团火红,小红似乎也感觉到那如利剑一般的眼神,杀气腾腾的,顿时在莲儿的怀中安分了下来。 莲儿看着墨白的眼睛,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得想到那晚,他咬着自己脖子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冰寒而又嗜血的眼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由得向后退步,要不是知道自己的速度无法和他相提并论,此刻的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 墨白的视线落在莲儿的身上,过了好半晌,那双瑰红的眼眸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他看着她,同时心里也在权衡和思量,到底用什么办法把她留在身边才好。 生生的折断她的翅膀,那是最迅速有效的办法,但是她对自己说不定只会更加憎恶讨厌,一旦白凤找来,她一定会跟着他乖乖回天宫,此计不能长久。 这个小荷仙,看似一张白纸,软弱好欺,实则倔强得要命,典型吃软不吃硬,之所以时时处处都想着白凤,不愿违逆,就是因为他的好,虽然他心里不屑白凤,不过这法子却是有效可行的。 这样想了以后,墨白很快就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脸上绽出他自认为绝对称得上亲厚的笑容:“我原还想着你乖乖听话,过几日便带你去花灯节逛逛的。” 花灯节,莲儿后退的步子顿时顿住,两只眼睛绽放如烟花盛开一般的光亮,将这昏暗的寝宫也一并点燃。 花灯节,她当然想去了,为了能到人间走一遭,两百年的时间,她一直都在碧莲池畔,低首抚琴,结果呢,琴艺进步了不少,可白凤哥哥还是不准。 她不明白,白凤哥哥那么宠她,事事都依着她,却怎么都不肯让她下凡,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越发的向往。 玫瑰姐姐说她和那个荣天就是在花灯节邂逅的,芍药姐姐说花灯节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热闹,她一向喜欢热闹,早就心驰神往,偏偏白凤哥哥管得紧,天帝还是看自己不顺眼,她除了在天宫闯些小祸,实在不知道如何打发那无聊之极的生活。 莲儿看着墨白,心里有些挣扎,这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他肯带自己去玩,绝对不会按什么好心,不过好吃的好玩的,莲儿双手交缠,咽了咽口水,仰头看着墨白:“你真的带我去吗?” 这个人已经坏到极点了,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坏的人了,等白凤哥哥找到自己,肯定已经错过花灯节了,今后再要离开天宫,肯定就难上加难了。 莲儿虽然犹豫,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这样好的机会,对玩心重的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只要你这几天乖乖的听话,我就带你去。” 墨白勾唇,可以强调乖乖二字。 “那你不能勉强我喝那红红的东西,也不准咬我。” 墨白很快明白过来,她说的那红红的东西应该就是雪凝露,真是不识货,一般人,还没有享用的机会呢。 这雪凝露几乎是专为他调制的,要不是在修炼白虎一族秘传的圣功时,被人打扰,他也不至于发狂入魔,那浓浓的血腥味,他也不喜欢,不过她的血,清醇甘甜,就像她的人一样,味道却是最好的。 既然她不喜欢,不想喝,他自然不会勉强的,至于那个咬,除了她脖子上的印记,他可再没咬过她了,不过没关系,他回用行动慢慢告诉她咬和吻的差别。 “好。” 莲儿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不过她心思想来简单单纯,没那么多弯子,自然也就不多想,笑着点了点头,抱着怀中的小红,就要上床。 墨白挥了挥手,宫门顿时合上,转身的瞬间莲儿已经上了床,着手开始安排手上的小红,墨白出手更快,拎起她手上的红狐,直接扔在了地上:“他不能和我们睡。” 小红翻了个跟斗,蹲在床边,可怜兮兮的看着莲儿,莲儿坐在床上,掀开被子,用力的推开墨白:“为什么?” 手却被墨白扣住,用力一摁,莲儿顿时倒在床上,一双大而澄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墨白,比那狐媚眼还要魅惑人心。 墨白褪下她身上厚重的外套,细心的替她盖上被子:“今后不准抱着他。” 莲儿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粗重的气息洒在脸上,温温的、痒痒的,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在烛火的照耀下像是会发光一般,左胸的第二根肋骨突突的跳动着,莲儿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别过头,不去看墨白,更大声的吼了句:“为什么?我就喜欢抱着他。” 墨白笑了笑,冷硬的脸上曲线顷刻间柔和了下来:“因为他是公的。” “那你也是公的。” 莲儿吼了一声,掀开被子,突然坐了起来,整个人压在墨白的身上,双手展开,就要将地上的小红接到床上来。 墨白还未躺下,突然扣住她的手,脸上的笑容,冰冷而又阴森:“要是半夜我把这狐狸的脖子给啃断了,我可不管。” 莲儿瞪大着眼睛看着墨白,那晚要不是自己及时出现,小红的脖子早就被他啃断了,莲儿细细的瞧了眼地上蹲着的小红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自己的脖子确实比她的粗,比她的更经得住咬,这才乖乖的回到床上坐好 “这个地方冷冰冰的,小红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墨白瞧了眼地上又是失望又是得意的小红狐,将小红抱了起来,用方才莲儿披过的衣裳牢牢的将他裹住,不留一点缝隙,紧的差点让狐狸也呼吸不过来。 “这样可以了吧,该休息了,明日你还要早起。” 铁臂轻轻一挥,莲儿便被他压在床上,一只手枕着莲儿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则不安分的环住了她的腰,那粗重的气息,让莲儿浑身上下都开始燥热起来。 是一点也不冷了,但是却有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藤蔓,缠在身上,没有一处是轻松自在的。 “你抱得这么紧,我不能呼吸了。” “你的手怎么硬的像铁桶一样,走开了。” “哈哈,不要乱碰,我怕痒。” 莲儿的身子不停地向内侧挤,使劲的想要挥开他的手,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饶是这样,那双手依旧不放过自己。 以前的时候,她也和白凤哥哥睡过,白凤哥哥最多抱着自己,这个人怎么动手动脚的,真是讨厌。 墨白的嘴唇贴在她的颈项,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是带着笑意的,全是她身上淡淡的清甜的味道。 “转过身来。” 墨白的唇贴在莲儿的耳畔,轻轻的咬了咬,声音低沉。 莲儿整个人顿时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一颤,耳根子都红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别过头:“你说了,不会咬我的。” 稚嫩的嗓音,声音却不小,划破寂静的夜,只让外边巡逻的守卫笑出了声,门外伺候的侍婢嫉恨。 低沉的笑声一点点溢满了出来,墨白放在莲儿腰上的手微微用力,莲儿叫了一声,顿时转过身子,两人脸对着脸,床帐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焚烧一般,暧昧的气息不停的萦绕。 “你的白凤哥哥没告诉你,咬,舔和吻是不一样的吗?” 莲儿红着脸,看着他,一双澄澈的眼睛清楚的倒映着无辜,还有无辜,白凤哥哥从来没教过她这些。 墨白低着身子,微微一笑,嘴唇贴上她的嘴唇:“这叫吻。” 莲儿的眼睛瞪得越发的大,圆圆的眼珠子清楚的倒映着那张带着坏笑的脸,此刻的他伸出舌头,舌尖划过方才被他吻过的唇:“这叫舔。” 低低的笑声,越发的得意,轻轻的,那种感觉,莲儿她一时也形容不出来,就像是调皮的小猫用爪子在自己的心上挠,不讨厌,但是她却明显的不适应起来,手和脚甚至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口齿伶俐的她竟像是个哑巴一般,说不出话来。 墨白笑着,放在她颈后的手,微微的用了力,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莲儿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厚实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她的耳膜不停的敲击着,那张冰凉的脸上,像是被火烧了般,发燥的热。 “这才是咬。” 莲儿的颈项上还有上次他留下的痕迹,他张开嘴,在那淡淡的似草莓的痕迹上,又补上了一口,却不像上次那么狠,滚烫的气息,可那牙齿却冰冷,莲儿顿时回过神来,猛然将他推开。 “你说过不咬我的,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抱着小红出去睡。” 他刚才一定是对自己施展了邪术,不过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肯定是自己的道行太浅。 “睡吧。” 墨白低低的道了声,带着明显的笑意,闭上了眼睛,如果继续,夜猫伸出爪子,他可就讨不得好了。 莲儿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过了好半晌,见他还闭着眼睛,不由得安心下来,撑起身子,对着地上的小红笑了笑,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不行,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向白凤哥哥学习,等她学有所成,一定要这个什么墨白的好看,让他跪在自己跟前求饶,这样想着,莲儿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不过一会的时间,沉沉的睡了过去。 “墨白,地板冷冰冰的,一点也不舒服。” 鼻尖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耳畔是她甜美平稳的呼吸,墨白突然睁开眼睛,将面对着自己,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的莲儿揽进了怀中,伸手将她挡住脸的发丝拨到脑后。 一颗心出奇的平静,可那心跳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还要快,白虎一族和天宫的青龙一族不同,他们和火狐一族相似,长白山和云梦山离人间都很近,他们身体特征几乎与人类无异,心跳加速,这是情动的象征,墨白怎么也没想到,两百年前的那一眼,而那一句话,他到现在还如此介怀。 青龙、白虎、九尾狐一族,三界之中,能当着他的面那样说话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就因为只有一个,所以,到现在还无法忘怀。 睡梦中的莲儿感觉到身旁的热源,本能的靠近,放在胸前的一双手突然展开,主动的搂住了墨白的精装的腰,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一般贴在他的身上。 墨白闭上眼睛,看着怀中的小人,她的脸上满是恬静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努力回想着自己以前瞧过的那些美人,九尾狐一族的,白虎一族,还有人间,形形色色的美女,想象着他们一个个娇美如花的笑脸,却还是无法忽视身体最为真实的感觉。 他悲哀的发规,虽然他见过的美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可没有一个能这样贴在他身体的,即便是白虎一族一直伺候着自己的侍女,也不曾如此。 他努力想着她那张完全称不上绝色的脸,可想到的就只有初次见面时那双眼睛澄澈的眼,刻在自己的眼底,心尖,然后直到现在。 侧过身子,刚好可以瞧见地上的红狐,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挑了挑眉梢,脸上的笑容满是得意,还带着挑衅,搂着莲儿的手紧了紧:“她是我的。” 小红从地上跳了起来,站在床榻上,波光滟潋的眸,带着难见的血色,墨白却好像没看到一般,手轻轻一挥,看着趴在地上的小红,眼底的笑容比狐狸还要狡诈:“云梦山的那些老家伙现在应该在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吧。” 一句话,蹲在地上的火狐顿时安分了。 他和莲儿一样都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因为两个人都不喜欢修习无聊的法术。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甘泉宫,被窝很暖,比天宫的暖炉还要舒服,莲儿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就躺在自己身边,她不但睡着了,还睡得如此香甜,怎么都不愿醒过来。 小红蹲在床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长白山的天气一向很好,这几日,他可算是见识了,都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身上笨重的外套已经解开了,火狐一族,哪里是会怕冷的,尤其是他这样千百年来,难得出一回的灵狐,不过正因为如此,那从未有人问过的问题,分量才显得更重。 小红蹲在床榻边,看着床上的睡得正酣的莲儿,雪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乌黑浓密的睫毛,显得那眼红的唇越发的动人,小红伸出舌头,想舔一舔她的脸,身旁那一道威慑力十足的眼神,迅猛如闪电,像是要把他的舌头劈成两半。 小红哼了一声,跳到他的跟前,伸出的舌头突然落在了墨白的脸上,墨白没想到这狡诈的狐狸会有这一招,对自己的脸,他向来有洁癖,不由嫌恶,心里更觉得有火,从床上坐了起来。 莲儿双手双脚像是灵活的小蚝一般将他缠住,他突然这么大的动作,睡梦中的莲儿自然也跟着醒了,她似乎还没有睡饱,整个人坐在墨白的身上,明亮的大眼只露出一小段缝隙,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看了墨白一眼,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觉。 墨白擦了擦脸,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女子特有的柔软身子,压在身上,这大清早的,真是个该死的笨蛋。 小红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跳到莲儿的身上,隔着衣裳,在她的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莲儿吃痛,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当之处,怒目圆睁:“你干嘛抱我抱得那么紧。” 她只顾着指责,贴着墨白的身体却未动分毫,墨白只觉得一阵的头疼,暗想自己在得到趣味的同时是不是也捡了个大麻烦,麻烦已经不能避免,那就只能让自己多得到些去趣味了。 “你自己看看是谁抱谁?” 莲儿顺着墨白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红着脸,顿时尖叫出声,忙松开搂着墨白的手,就要起身,可偏偏老天就好像和她开玩笑一般,身子突然向外倾斜,眼看着就要撞在床榻上,墨白微微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腰,看着她的脸:“你还可以再笨一点。”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她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我是不小心。” 莲儿倒在他的胸膛,矢口否认,对于他的轻蔑,心里觉得生气,又觉得酸酸的。 墨白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眼底闪过精光,突然吻上了她的唇,舌尖跳动,汲取她的甜美,莲儿一头雾水,完全就是手足无措。 半晌,墨白看着满是错愕的莲儿,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一本正经,相当正人君子的将莲儿从自己的身上轻轻推开:“亲吻礼,明白了吗?” 莲儿紧咬着唇,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不明白,这什么鬼礼节吗?她从来就没听过。 莲儿愤愤的擦了擦嘴巴,大声嚷道:“不明白。” 墨白越来越喜欢看她被自己惹得气急的模样,心情相当的好,也不生气:“这是我们白虎一族的礼节,你不明白,没听说过那也是正常的,不过入乡随俗,今后要乖乖执行。” 莲儿哼了一声,从他的身上起来,抱着地上的红玉,指着墨白的唇:“小红也要入乡随俗。” 墨白不由得想到小红狐黏答答的唇,不由得一阵嫌恶,伸手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脸,眉头皱起:“我不接受公的。” 小红对着墨白,叫了几声,翻了个白眼,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满肚子坏水,说谎完全不打草稿。 墨白跟着从床上起来,对着莲儿招了招手,莲儿不解,瞪大着眼睛走到她跟前:“伺候我更衣。” 墨白的话音方落,马上就有伺候的侍婢拿着衣裳走了进来,莲儿看着那乱七八糟一大堆的东西,内衫、夹层、外衣、玉带、玉佩、金冠,顿时头疼,这么复杂,她自己都不会穿,更何况是给别人。 “我不会。” 她说的理直气壮,仿佛不会这些事对她而言完全就是理所当然的。 天宫之中,这些事情,白凤哥哥都会替她安排好的,从来不需要她担心。 “学。” 淡淡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什么都不会,她不能永远继续这样下去。 “我不要。” 她干嘛要学这些东西,白凤哥哥很快就会找到她的,她马上就可以回天宫,到时候自然就会有人伺候她了。 墨白窥探到她心里的想法,不由恼火,看着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到最后还是生生压制了下来:“花灯节那天,我要你亲自伺候我梳洗更衣,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什么都不会的话,我们谁也不要出去。” 虽然怒火是被压抑了下来,却还是有些生硬,恶狠狠的,像是要把她吞了一般。 莲儿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本想着咬唇反击,转念一想,不过只是梳洗更衣,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肯定是不想带自己出去玩,才故意这样刁难自己的,她就做给他看,看不起她,要他好看。 她抱着小红,专注的看着侍女替他穿戴好衣裳,修长的指尖碰触着他的身体,心里突然觉得烦闷,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小红的毛发,平复心里的烦躁,用心的记住其中的每一个步骤,然后便是绾发。 一整个早上,她抱着小红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气氛异常的沉闷,直到墨白焕然一新的出现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她还是脸色阴沉,也不理他,抱着小红,坐在门口晒着太阳。 比起莲儿,墨白自然大了不少,不过这通身本领,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他虽然接触了不少女人,却并未留心,也不知莲儿在想些什么,看她一个人坐在门口,脊背挺直,双肩却有些颤抖,让人心疼。 “这么快就认输了。” 他没好气的说了声,在莲儿的身旁坐下,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宁静而又安谧,心都是暖的。 “谁说的?” 似乎只要对着墨白,莲儿就像是一直被炸的野猫,随时都能竖起利爪。 转过身,双手撑着下巴,闷闷的看着天空:“我在想白凤哥哥怎么还不来接我呢?” 要是白凤哥哥现在出现的话,她一定要让他狠狠地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她是有靠山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丫鬟,快去洗脸。” 对于她三番四次提到白凤的事情,墨白不愿计较,他心里清楚,计较也没用,一千五百年的感情,她心里认定了白凤的好,岂是那么容易就抹杀的,反正白凤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 “公子。” 他拉着莲儿的手还未松开,突然有人冲了过来,比墨白稍长些,留着八字须,长相儒雅,看起来很是年轻,走到墨白的身边,弓着身子,态度很是恭敬,看了眼莲儿手中的红狐,一双眼睛顿时放光。 莲儿紧抱着怀中的小红,转过身,站在墨白的身后:“入乡随俗,要不要行亲吻礼?” 她问的很是真挚,眼底却含着笑意。 “不准。” 墨白转过身,很是大声,把那留着八字须的人吓了一大跳。 如此,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再次转过身子,叮嘱道:“只准对本公子一人行亲吻礼,这是规矩,御人,你说对吧。” 御人哪里能听不出来墨白的意思,顿时点头附和:“白虎一族规矩,只准对大公子一人行亲吻礼。” 还必须经过他事先同意。 墨白对站在身后的几个侍婢是使了个眼色,那些人马上蜂拥而上,将莲儿团团围住,将她带着离开,莲儿被人簇拥着,垫着脚尖,只看到墨白和那人离开的身影。 步调悠闲,看样子不是什么急事,居然就抛下她一个人了。 甘泉宫中,冰冷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厚厚的、毛茸茸的地毯,踩在上面,柔软异常,还会发热,莲儿每日和小红在地上你追我赶,一点也不会冷,眼看着花灯节一天天靠近,莲儿满心期待,想到天宫之中那束手束脚的日子,想要回去的心,也一点点的淡去。 如果说真的还有什么不顺的话,那就是——“亲吻礼”。 接下来的日子白虎一族的大公子完全将亲吻礼发挥的淋漓尽致,早上起床要亲,中午用膳要亲,晚上睡觉也要亲,总之,只要逮着机会,墨白便会好生教导一番,那张懵懂的白纸,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地因为这吻染上了别的颜色。 前世今生 127 花灯节 花灯节又名七夕节,七月七日,这个日子,莲儿记得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一大清早的,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莲儿便醒了。 应该说,因为兴奋,她一整个晚上都没睡觉,睁大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天一点点变亮,当天边第一抹曙光初现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将身边的墨白用力的晃醒,事实上,她一整晚辗转难眠,墨白同样也是一夜未休。 莲儿见墨白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将自己的衣裳穿戴好,腾腾的跑去给墨白打水,墨白看着她的背影,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乖乖蹲在床边的小红,不由得给了个好脸色。 “随时跟着她。”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不安分的狡猾狐狸难得的乖顺是因为他想跟着莲儿去花灯节。 小红一听,眼中奇彩绽放,走到墨白跟前,咬了咬他长长的裙衫,墨白哼了一声,嫌恶的将他踢开,恰巧这个时候莲儿端着水走了进来:“你怎么又欺负我家小红了。” 在她看来,这个地方,除了她救下的小红,其余的都是墨白的。 “再磨磨蹭蹭的,可就去不了。” 墨白威胁道,现在时辰还这么早,她再怎么磨蹭,也还是赶得上花灯节的,今日的市集必定比往常热闹,他准备和她多逛一会。 莲儿一听,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去逛街了,不由得笑出了声,端着水走到墨白跟前,放下手中的清水,垫着脚尖,抱着墨白的颈项,突然亲了上去。 这段时间,承墨白调教,她的吻已经不像最初的那般生涩,至少现在的她,无论墨白吻多久,她都绝不会像天泉宫那般,直接晕了过去,甚至会本能的回应,她尚算个好学的小仙子,相对于枯燥无味的法术而言,这吻确实来得更有意思。 她依葫芦画瓢,先是唇贴着墨白的唇,灵活的舌尖像是小蛇一般轻轻的撬开墨白的唇,此刻的墨白也是有些错愕的,她来长白山将近半月的日子,每日清晨,都是他抱着她,强制索吻,何曾见她如此主动热情,错愕过后,便是如暴风雨一般的喜悦,他托住她的腰,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张开嘴巴,吻的并不怎么样,舌尖偶尔会撞到他的牙关,不过这已经是天大的进步,至少她不会嫌弃自己嘴巴里边的血腥味了。 一旁的小红看着那拥吻的两人,用脚挡住眼睛,不停的挠着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吱吱的叫了几声,明显的不甘。 墨白扣住莲儿的脑袋,刚想主动出击,那柔软的唇瓣却突然离开,怀中的莲儿却突然离开,却依旧仰着脑袋,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舔了舔艳红水润的唇:“你说的,早安吻,说好了带我去花灯节的,不能反悔。” 一双秋眸,水光潋滟,撩人心弦,墨白笑着点了点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蒙上了一层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怜惜和宠溺,原来她是担心自己会反悔,这一点今后一定要多多利用。 莲儿松开放在她颈项的手,双颊粉嫩生花,莲儿完全不懂情事,他自然不会以为这是害羞,许是方才吻的太急的缘故,她的个子比他还要矮上一个脑袋,踮着脚尖,自然费力。 “还有,小红要跟我们一起去。” 她殷切的看着墨白,唯恐她不答应,却不知墨白早就有心让小红狐跟着,莲儿这算是吃了个大亏了。 “恩。” 墨白点了点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莲儿的请求。 “墨白,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莲儿看着墨白,笑出了声,抱着他,在他脸上重重的吻了一下。 某只狐狸瞧了眼手完全不受控制的抚摸着被莲儿亲吻过的脸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某人丝毫没有察觉,占了这样的便宜,心里美滋滋的。 好人?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但愿这种认同能一直保持下去。 洗漱更衣,莲儿不笨,学习能力算是强的,不过是一直不愿学习而已,虽然没有伺候过人,墨白心里高兴,乖乖配合,还不时从旁指点,一切的事情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白虎一族居住的长白山距人间最近,墨白一步成百,自然赶上了早集。 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商贩的吆喝声不断,一派的热闹繁华,比之终年安静无声的天宫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人活一百,便是长寿,但是对于那些长生不老的仙人来说,莲儿的年龄和人间的小孩无异,心思单纯如纸,更不懂得如何压制,挣脱开墨白的手,完全就像是一只脱离开牢笼的小鸟,在每个商铺之间,往返流连。 小红站在莲儿的肩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四周,他和莲儿一样,都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也都是第一次逛市集,一双眼眸闪闪发亮,比上等的红宝石不知美上多少倍。 小红一开始还安分的呆在莲儿的肩膀上,最后也忍不住被香喷喷的烤肉吸引,寻觅食物去了。 俊逸伟岸的男子,俏皮可爱的女孩,长得虽不是绝色,不过那双眼睛,却像是琉璃球一般,夺人眼球,还有难有的火狐,三人完全成了市集之上的焦点。 莲儿走在前边,但凡是好吃的,她丝毫不客气,取走,边走边塞进嘴巴里。 “姑娘、姑娘,你还没给银子呢?” “银子?” 莲儿睁大眼睛,她根本就不知道银子是什么东西,她以前在天宫,想要吃什么,都是别人准备好送到她跟前的。 “给。” 墨白跟在身后,给了那老板一小块碎银子:“不用找了。” 那老板拿了银子,这才松开莲儿的手离开。 “那是什么?” 莲儿指着那老板手上拿着的碎银子,那老板方才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一下子就走了,不就是一块白色的石头吗?居然那么神奇。 墨白看着满脸疑惑的莲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将她揽在怀中:“那叫银子。” 墨白见莲儿还是不懂,略微思索了片刻:“就是买一切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莲儿哦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下了个定义:“反正是好东西,那你要给我很多很多的银子。” 墨白笑着揉了揉莲儿的脑袋:“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墨白,你真好。” 莲儿心里高兴,垫着脚尖,挽着墨白的肩膀,亲了他一口,一旁的人见了,纷纷顿住脚步,一些老者不由得摇头叹息,世风日下,光天化日之下,简直还是有伤风化。 墨白心里当然是最高兴的,想来温柔而又疏离的眼眸,带着浓浓的宠溺,这就是所谓的仙女吗?要是被那高高在上的天帝看到,一定会气的脸色铁青。 “墨白、墨白,这个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比王母娘娘的蟠桃还有玉露琼浆还要美味。” “哇塞,这件衣服的颜色好漂亮,穿在我身上很好看对不对?” “墨白、墨白,这个面具好可爱?哈哈,我也变成小兔子了。” “墨白、墨白,那就是芍药姐姐说的纸鸢吗?都快要飞到天宫去了,不过天宫一点也不好玩的。” 莲儿走在前边,墨白紧跟在身后,在那老板还没指责她之前,替她将银子付了,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欢呼雀跃的身影,心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一般,如果幸福也有容量的话,他的幸福应该已经可以溢出来了。 真希望她永远都可以这个样子,忘记她的白凤哥哥,眼里看到的,嘴巴叫着的,心里想着的,就只有他墨白一个人。 天宫那个地方,戒律森严,原本就不适合她,她不可能永远在白凤的羽翼下,他的小荷仙应该插上飞翔的翅膀,不受任何的拘束。 “墨白,这个是什么?” 莲儿取下脸上戴着的面具,指着一旁正捏着泥人的老匠手上的东西,只觉得神奇,那样丑不拉几的一团灰色的泥土居然在他的手中变成特色鲜明的人物。 “这个是王母,这个是月老,墨白,这个和天帝好像。” 那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堆着满脸的笑容:“姑娘好眼力,这是法力无边的天帝没错。” 莲儿紧皱着眉头,看了墨白一眼,将东西取了下来,递到墨白的手上:“墨白,这个一点也不像天帝。” 她看着墨白手中的天帝,转而看着一旁犯傻的老者,肯定而又真挚。 “天帝哪里有这么和蔼,他总是喜欢板着脸,一双眼睛向上挑起,像是在瞪别人一样的,还喜欢训诫人,哼的时候,嘴角的八字须就会向上翘起。 莲儿边说,两边的脸颊也跟着鼓了起来,哼了一声,落在脸颊的发丝飞了几下,看着那完全愣住的小贩,得意道:“看到了吗?就是这样。” 墨白站在一旁,忍不住哧笑出声,虽然话语间有夸赞的成分,不过那动作却学得惟妙惟肖,从那次蟠桃宴就可以知道天帝并不喜欢她,而她呢,也并不怎么待见天帝。 不过她这个样子,墨白看了那商贩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用想,他也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多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可惜是个疯子。 莲儿心思玲珑,自然也看出那商贩不相信自己,不由得急了,撅着嘴,一只手扯着墨白的衣裳,另外一只手指着那小贩,颇有些不依不饶:“墨白,你告诉他,我说的都是真的,天帝真的一直都是那个凶巴巴的模样。” 气鼓鼓的脸,生气的险些快要跺脚了。 “老板,按照她说的给捏一个泥人出来。” 墨白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到那老板的手上,这不是丑化法力无边的天帝大人吗?他原还是不愿,不过看到那么多的银子,不由笑弯了眼,心道,这男的也是个傻子,哪有这样宠一个疯子的。 那老者按照莲儿说的,重新又捏了一个,莲儿看着手上的泥人,不由想到天帝的模样,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挽着墨白的手,手上的泥人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撅着嘴,将泥人塞到他的怀中:“看到这个泥人,就想到天帝训斥我的模样,会没有食欲的。” 她说得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墨白不由得有些心疼。 天宫和人间不同,没有立嫡立长之说,重在贤明,天帝天后虽有四子,三皇子殿下的优秀是众所周知的,白凤虽未申明,不过从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将来的三皇子妃,很有可能就是他怀里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虽是灵根,却不愿学习,如此也就算了,偏生还喜欢捣蛋,将整个天宫弄得乌烟瘴气的,天帝自然忍不住要教训一番了,莲儿不喜天帝,不过看在白凤的面上,每每忍耐,心里却早就厌烦,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偏生这天帝,一直得罪不得,这也就难怪了。 “是圆是扁,任你揉捏。” 墨白重新将泥人递到她手上,颇有深意的挑了挑眉。 莲儿顿时领悟过来,扯了扯天帝的胡子,顿时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每次看到天帝哼声的时候,她都有扯他胡子的冲动。 莲儿笑着看了墨白一眼,蓦然想到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我要再回去一次。” 墨白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挽着她的腰:“我人都在,你要泥人干嘛?饿了吧,找个地方休息。” 莲儿微抿着唇,使劲的摇了摇头:“一点也不累。” 快速将四周打量了一眼:“芍药姐姐说花灯节有好多花灯的,还可以猜谜语的,我怎么没看到?” “天色还早,晚上就会有的,我们找个地方用午膳吧。” 墨白的话刚说完,消失了好一会的小红突然降临在莲儿的肩头,莲儿看到小红,伸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身上的柔顺的红毛:“小红,你刚才去哪里了?” 小红窜到莲儿的怀中,咬了咬她的衣裳,墨白牵着莲儿的手,还没走几步,便看到身后的一大群人朝着这边气冲冲的追了过来。 “站住。” “你这只臭狐狸。” 莲儿看了眼怀中的小红,顿时明白了,刚才消失的一小会,他肯定是闯祸了。 原来小红和莲儿一样,都不知道有银子这回事,看到好吃的,嘴巴叼了,马上就走,不过莲儿比较幸运,她身边跟着付钱的墨白,小红没有墨白这样的人,自然引来了这样一大群的债主。 “墨白。” 莲儿狠狠瞪了小红一眼,转过身去给他结账。 一男一女外加一狐滨临酒楼,自然引来不少瞩目,墨白尚且不知莲儿的口味,只吩咐了小二,有什么好吃的通通端上来,那小二见墨白器宇轩昂,一看就是有钱的公子哥,热情招待,酒楼的招牌菜一一端了上来。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莲儿方才在街上已经吃了不少,不过看着还是忍不住流出了口水,墨白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知道是心情的缘故。 这半月,她在长白山,用的都是他特命人从人间采办的食物,可她一直吃的不多,明明还是一样的食物,肚子也不饿,她这个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虐待她呢。 “墨白,你不吃吗?” 墨白笑着摇了摇头:“你多吃点吧。” 莲儿笑着恩了声:“小红,给你。” 莲儿弄了满满一碗肉片,端到小红狐跟前:“你多吃点,最近好像都瘦了。” 她哪里知道,某只狐狸是因为少男春心萌动,却苦苦无法表达,还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因为被骗,和别人卿卿我我,愤恨得要命,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才瘦了大半。 风残云卷,酒楼里的人听着那响亮的声音,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一点规矩礼仪也不懂,那畜生虽然可爱,如何能与人同桌。 莲儿吃得正欢,哪里还有心情去关心这些事情,心道,芍药姐姐果然没有骗她,人间的东西确实比天宫的那些山珍海味好吃多了,还有好多新鲜的好玩意,真不想回到天宫那个冷冰冰的地方。 反正旁边还有个人,小红自然也不会去关注那些落在莲儿身上的眼光的,牙关不时发出碰撞的声音,像是和莲儿比赛一般。 墨白看着低头吃着东西的莲儿,嘴角向上扬起,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洒上了星光点点的亮色,其余的那些人越发觉得不平,这样一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臭丫头如何能配得上这般绝世的公子。 墨白转过身,那倾注了温柔的眸瞬间凝结成冰,淡淡扫过,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容,却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忙收回视线。 “啊。” 莲儿满足的叹了口气,整个人倒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墨白笑了笑,手上的手绢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蹲着身子,将莲儿满嘴的油渍擦干净。 “墨白。” 莲儿仰着身子叫了一声,眼睛还是闭着的,双手在肚皮上打转:“好饱啊。” 墨白瞧了眼桌上的残羹剩菜,脸上不由得带上了深深的笑意,这种吃法,不饱才怪。 小红的肚子也撑得圆鼓鼓的,蹲在椅子上,学着莲儿的模样,闭上眼睛摸着自己的肚子,酒楼的人看着他滑稽的样子,不由得发出阵阵笑声。 莲儿舔了舔舌头,嘴巴吧唧了几声,身子倾斜,整个人突然倒在墨白身上,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她有些困了。 墨白笑了笑,微微的移了移椅子,将莲儿抱在自己的身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昨天一整个晚上兴奋得没有睡觉,早上又蹦来跳去的,没有个停歇,哪里有不累的道理。 一旁的小二过来收拾东西,却被墨白用眼神制止,午后的阳光洒了下来,一阵的宁谧和安静,酒楼里的那些人看着那抱在一起的二人,也忍不住放低说话的声音,一时间,整个酒楼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到那小人甜美的呼吸声。 莲儿靠在墨白的怀中,只觉得那像是一个火堆,散发出一阵阵的热源,说不出的嘴巴,她的头贴在墨白的胸膛上,那一声声怦怦的心跳,就像是美妙的催眠曲,竟让她觉得说不出的心安,那种感觉,好比是飘零的落叶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她哼哼了几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抵在墨白胸膛上的手忍不住环住了他的腰。 墨白笑了笑,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这种紧紧怀抱着的感觉,说不出的真实,比这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还要舒服上许多。 莲儿睡得安稳,更难得是身子一直很暖和,不像以前在天宫,即便是寝宫里边燃着暖箱,有织女姐姐织成的云锦被,身子却怎么都捂不热,醒来的时候,天边一片艳红,夕阳西下,那绚丽的光亮洒在她的脸上,一阵阵的刺目,莲儿在墨白的怀中动了动,这才睁开了眼睛。 她一醒,一旁的小红像是有感应一般,也睁开了眼睛,跳到她的身上,莲儿直着身子,看了外边一眼,天边的云霞如火中烧,大街之上,早上那些摆着小吃的摊贩已经易主,一排排过去,纵横交错,四处悬挂着的全是各色的花灯。 莲儿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满是微笑的墨白,指控道:“你怎么都不叫醒我的。” 紧咬着唇,皱着眉头,急得都快要哭了。 中午用膳的那些人,一部分人担心会吵醒莲儿,破坏那美好的一幕,好些都没离开,现在见莲儿睁开眼睛就指责人家的不是,一方面是不解,另外一些自然是替墨白鸣不平的,人家抱了她一整个下午,动都没动,想必手脚都麻了,她倒好,不说些感谢的话,反而出口就是责备。 墨白笑了笑,一点也不恼,将她从身上放了下来:“还没结束呢?这才刚刚开始。” 她要是再不醒,他也会把她叫醒的,等了这么久,若是让她错过这花灯节,她一定会对自己心生埋怨的。 莲儿一听,脸上的苦瓜脸顿时变成了笑容,凭栏远眺,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手上拿着花灯的男男女女,笑着转过身:“墨白,下面好热闹,我们下去吧。” 众人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注视着那双眼,都有种被蛊惑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汪清泉,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美好的,或者是丑陋的,清清楚楚,心不由得一凉,看着拿手牵着手离开的两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外面还是夕阳西下,整条大街已经开始热络起来,每个人的手上都提着花灯,衙道的两边挂着的也是各种图案的花灯,灯光璀璨的,迷乱人眼。 夜幕渐渐降临,可是街道却并未因此变得黑暗下来,那些人手上提着的花灯将四周点燃,小河畔还不时有烟火的声音响起,不停地在天空之中绽放出自己最美的一面,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墨白,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莲儿的一只手被墨白牵着,另外一只手指着那手拉着手,深情款款凝视着对方的男女:“他们的眼睛怎么怪怪的?” 墨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时将她不安分的手握住,真是个孩子,对什么事都这么好奇。 其实,在修道的漫长岁月中,他不过也只是个学有所成的孩子而已。 “那叫眉目传情。” 墨白老实相告,脸儿更是一头雾水:“什么是眉目传情?” 墨白无奈的看了莲儿一眼,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墨白突然停下步子,掰过莲儿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看着我的眼睛。” 莲儿停止四处打量,仰着头,直直的盯着墨白的眼睛。 那深水一般的眸,带着说不尽的情义,像是潺潺绵绵的溪水,在那沾染了点点色彩的心上,缓缓流过,莲儿呆呆的看着,只觉得比王母娘娘的瑶池水还要美,还要深,那短短的瞬间,却好像是比那一千年的时间都还要漫长,清可见底的漩涡,将那颗还处在懵懂状态的心,一点点吸附了进去,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莲儿心跳得飞快,只觉得左胸的第二根肋骨像是快要断了一般,有什么东西,已经在里边生根发芽,随时都可能冲破她的身体,脸儿开始发烫起来,一直延展到耳根脖子,然后蔓延到整个身体。 “吱吱。” 小红狠狠瞪了墨白一眼,见他没有反应,用力的在莲儿的肩上啃了几口,莲儿顿时回过神来,慌忙别过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暗叹了一声,怎么会这么烫,整颗心也怪怪的。 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凉风吹在身上,过了好半天,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河畔上的人越来越多,定情的男男女女手牵着手,脸上带笑,双双将寄托着他们美好爱情的花灯放到了水中,配合着火红灯光,越发的夺目生辉起来。 “披上吧。” 莲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墨白,看着肩上的披着的外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不过她忘事的速度向来很快,马上就把方才的尴尬还有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心里觉得墨白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看着众人将花灯放在湖中,天空的烟火盛放,比之空荡荡的天宫不知美上了多少倍。 “墨白,我也要花灯。” 刚出来的时候没怎么察觉,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子手上都提着好看的花灯,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姑娘,他看到好几个男的围着她,将手上的花灯递到她的跟前,满是期待的模样。 赠花灯传情,是花灯节的一个习俗,互相爱慕的男女借由传花灯来传情,一旦双方都接受了对方的花灯,男方便可择日到女方家里提亲。 “墨白,你怎么也没有?” 方才在湖畔上,好些人女子见墨白仪表堂堂,俊洒不凡,皆有赠灯之意,却被他一一拒绝,也在不知不觉间替莲儿挡了不少追求者。 “我等你送给我啊。” 墨白挑了挑眉,搂着她的肩膀,那模样是戏谑的,却又含着说不出的认真。 “我没银子。” 莲儿不知赠灯的各种缘故,只觉得他带自己出来,还给自己买了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现在只要求送一盏花灯,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她抿着唇,抬头的瞬间,突然看到悬挂在最高处正中的一盏花灯,突然叫出了声。 和别的纸扎的,绢布扎的花灯不同,从那花灯的亮度来看,那应该是用上等的透明水晶做的,在灯光下,光彩琉璃,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水晶上,雕刻着的各色的图案,而让莲儿眼前一亮的便是碧水中得青莲,她是莲花化身,对自己的本灵事物自然是最敏感的,也是最喜欢的。 “你送一盏花灯给我,我就把那盏水晶莲花花灯送你。” 天宫之中的花灯样式是很单一的,看了成百上千年,早就厌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能让自己眼前一亮的东西,莲儿自然想要了,再说了,墨白只要求随便的一盏花灯,这明显就是她占了便宜。 看在他今天对自己这么好的份上,她说什么也该送他一盏的,莲儿走入灯展之中,看着正忙碌的联办,脸上依旧是甜甜的笑容。 “姑娘,是要买花灯送给心上人吧。” 那老板方才看到莲儿和墨白是一道的,那身后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龙凤,这才站在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停下来,指手观看了。 “我没有银子。” 莲儿很清楚了表明了自己的现状,身后的墨白嘴角忍不住扬起更大的弧度,真是个笨蛋。 “不过我可以用东西和你换。” 莲儿便说便掏出怀中青色的小瓷瓶,玉润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是王母娘娘赏赐给我的玉露琼浆,可以换了吧” 那老板抬头,看了莲儿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疯子一般,小红站在莲儿的肩上,对着那发愣的老板,愤怒的叫了两声。 “还不够吗?我还有一一” 莲儿四处打量着精致的花灯,根本就没有看那老板,等了半天没反应,正要掏出怀中的蟠桃,再来一句,还有王母娘娘的蟠桃,下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却被墨白捂住。 “贱内贪玩,让老板见笑了。” 那老板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的摇了摇头,他还以为遇上疯子呢,原来是开玩笑,看样子那王母娘娘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不过这是哪个人那样大胆,居然敢和天上的圣母的尊称一样。 “不要乱说话。” 莲儿的眼睛蒙着水雾,颇为委屈的看了墨白一眼,抬头看了眼那水晶莲花花灯,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老板,你还没给我花灯呢,我用这个和你换,可以吗?” 那老板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自然一眼就看出她手中的玉色瓷壶不是凡品,方才只是震惊才走了神,用这样的宝贝换一盏花灯,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小红对着那老板叫了两声,突然从莲儿的肩上窜了起来,跳到地上,不停的举着双腿,指着那画着可爱小红狐的花灯。 莲儿笑出了声,走到小红的跟前,将他抱了起来:“小红也想要花灯啊。” 小红不停的点着脑袋,身为狐狸,他自然不像莲儿那么单纯,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提着花灯,还有方才那老板的话,这其中的含义,他自然明白了七七八八,真是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白虎。 “老板,能换两盏花灯吗?” 莲儿不好意思的问道。 “可以。” “不行。” 前面的声音自然是老板的,而后边那霸道的否决声自然是墨白的。 莲儿看着矢口否决的墨白,有些不解。 墨白收住脸上的不满,对着莲儿笑道:“今天我难得和小红一道出来,还没给他送什么东西,那花灯,我送给他好了。”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老板的手上,看着看着手上的银子,看了看莲儿,又看了看莲儿怀中的小红,最后视线落在墨白的身上,都是不正常的有钱人。 小红四脚朝天,用力的挥了挥,不过抗议无效。 莲儿给墨白选的同样是莲花的图案,不过奇怪的是,那莲儿上边居然还有一直毛发雪白的老虎,她一开始并不是选的这个,不过墨白坚持,反正是送给他的,他喜欢就好,莲儿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他手上提着莲儿送给他的花灯,兴致昂扬,火狐嘴上叼着和他一样可爱的狐狸花灯,满是怨恨的瞪着志气昂扬的墨白,恨不得冲上前去咬他一口。 这只死白狐,总有一天,他要咬断他的脖子。 “老板,那个灯怎么卖?” 墨白指着挂在正中最上边的水晶莲花花灯,笑着问道。 “那个啊,我们不卖的。” 那老板顺着墨白手指的方向看去,笑着答道。 “不卖?” 墨白笑着反问,可看着那花灯的眼神却满是势在必得:“如果我一定要呢?” “我不要了,墨白。” 虽然喜欢,但是还没到一定要占有的地步,她却不知,墨白想要将那花灯送到她手上的欲望比她的还要强烈。 原来是想要送给自己的小妻子,难怪呢。 老板笑了两声:“你是外地人吧,我们这的花灯节有个规矩,店里最好看的花灯,无论客人出多少钱都是不能卖的,我看你仪表堂堂,想必是个有文采的,你若真想要着花灯,也不是不行,一个时辰后,蓬莱河畔有个猜谜语大赛,只要你能拨得头筹,就可以把这花灯送给你的小娘子了。” 莲儿不懂得贱内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小娘子芍药姐姐、玫瑰姐姐还有天上的其她仙女开玩笑的时候也会提到,这意思却是不知道的,不由辩道:“我不是他的小娘子。” 那老板笑了两声,一名副我知道你这是在害羞的模样,莲儿见他不相信,横了墨白一眼,大声争辩道:“我真的不是他的小娘子。” 墨白看着她又气又急的模样,两边的脸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心里一阵的畅快,小娘子,这个称呼不错。 他上前,笑着将莲儿接在怀中:“小娘子,我们去蓬莱河畔吧。” 莲儿刚拿眼瞪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凝在人群中的某一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般,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笑容。 他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人群中,在那并不深显眼的地方,衣着深粉色的女子,脸上带着和莲儿一般纯真的笑容,正朝着他们微笑,这个女的,他见过,两百年前,王母娘娘的寿辰之上。 莲儿没有再看墨白,目光在空气中与那人交汇,然后,腾出一只手将放在她肩上的手掰开:“芍药姐姐来接我了。” 瑰红色的瞳孔猛然一缩,释放出骇人的寒气,他突然将莲儿抱在怀中的小红抢了过来,抱在自己的怀中:“早去早回。” 他无法阻止他们见面,但是现在他绝不会轻易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尽管他心里明白,她未必就是来接她的,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莲儿瞪了墨白一眼,刚想开口,墨白的手突然掐住了小红的脖子:“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掐断他的脖子。” 她善良,更重情,他的手上捉着她的死穴。 莲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知道了,我还要回来取水晶莲花花灯呢。” 他终于放手,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掌,然后目睹她朝那女子一步步走去,第一次,他把头贴在小红的身上,总觉得有些东西正在一步步离自己远去。 他不担心天宫的人来,他最害怕的是她的心不在自己这里。 前世今生 128 误入青楼 莲儿笑着走到芍药身边,还没站稳脚跟,就被她用力地拽住,她尖叫了一声,身子猛然前倾,本能的加快脚步,跟在芍药的身后跑。 “去吧。” 墨白脸上噙着笑容,第一次如此温柔的抚摸着小红,拍了拍小红的脑袋,小红在他的肩上用力的踩了两脚,发泄了内心的不满,朝着莲儿消失的方向,如一阵红色的旋风,疾驰而过。 墨白笑得坦然自得,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弹了弹身上似有若无的灰尘,眼前是一排排写的谜语的白色小纸条,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那水晶莲花花灯的方向,势在必得。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莲儿跟在芍药身后,不时撞在路人身上,跌跌撞撞的,直到在一个阴暗冷清的小巷子,芍药这才松开莲儿的手停下。 莲儿别的本事没有,跑路的本事却是一流,一路下来,依旧是气定神闲,停下脚步,一越过芍药,四处张望:“白凤哥哥呢?” 都已经这么久过去了,白凤哥哥一定知道自己偷偷溜出天宫这件事情了,莲儿私心以为白凤就在这里,一双眼睛看着芍药,小心翼翼的问道,想到白凤哥哥,莲儿的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唯恐他责备自己。 芍药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天宫之中,她和莲儿的脾性最为相似,两个人同样的贪玩,不过比起自己,她不知幸运了多少倍,生在瑶池池畔,又能得到三皇子殿下的垂青,古往今来,一千年的时间就修成了仙胎肉体,她是唯一的一个,还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多少人梦寐以求。 天宫之中的那些小仙,有哪一个是不嫉妒的,那两个下凡执行任务的小仙子把她扔在凡间不就是因为这个嘛? 天真好动,惹是生非,每一次却有三皇子殿下的维护,她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心里有多羡慕,她有多想像她一样,随心任性而为,可是她不行,她只能是循规蹈矩的小花仙,她的身后没有一个像三皇子殿下那样的人疼惜着她。 讨厌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把自己想象成她,她不知道,每次在和她讨论在人间所见所闻时,看着她眼底的歆羡,听着她一惊一乍的尖叫声,她心里有多满足,这是她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了。 “三皇子殿下没来。” 芍药看着东张西望的莲儿,笑着说道。 莲儿舒了口气,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放下来了,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她并不愿意回到天宫中去。 什么嘛,也不知道白凤哥哥忙什么事情,她都下来这么久了,他都不下来看看自己,把她接回去,他应该接她回去才对,怎么能让她在这里一直受委屈。 一张娇俏的笑脸顿时涨的通红,气鼓鼓的。 芍药看了莲儿一眼,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即便不在三皇子殿下身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心里想什么,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你现在还不能回天宫。” 莲儿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看着面带笑容的芍药,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她是不准备回去没错,不过这话从她一直亲近的芍药姐姐嘴里说出来,还是那种和往常不一样的冰冷生硬口吻,她就有些接受不了了,她从小在天宫长大,为什么就不能回去了,白凤哥哥也真是的,以前天天和她说什么世道凶险,都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她。 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白凤哥哥是她最在意的人了,她是因为他,才一直忍着自己对天帝的不好还有那些小仙子对自己的孤立,在天宫那个无聊的没有一点生机的地方呆了五百年,亏自己还一直在想他呢,她离开这么久,他居然一点不想自己,今后她再也不要想他了。 莲儿的心情有些沮丧,看着外面璀璨的灯火,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 “寒冰楼那么冷,也不知玫瑰姐姐怎么样了?” 她还说要给玫瑰姐姐送玉露琼浆的呢,现在看来是要食言了,不过还好,她已经把她的玉簪送给荣天了。 莲儿见芍药不说话,还以为她不高兴了,扯了扯她的衣裳,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一双眼睛殷切的看着她:“白凤哥哥很忙吗?” 转念一想,白凤哥哥对自己一定很好,这次不来,一定是因为很重要的事情脱不开身,肯定是因为这个,自我安慰调试了一番,那张精致俏丽的脸上很快扬起了笑容。 “那个人对你很好。” 芍药看着莲儿,顾左右而言他,隔着重重灯火,手指着站在灯盏下一身黑衣的墨白。 灯火阑珊下,墨白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便看到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越发的赞赏,微微一笑,不知羞红了多少少女的脸,莲儿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方才心里还是闷闷的,突然像是被火点着了一般,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墨白,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笑脸捉破。 “谁说他对我好了。” 莲儿冲着芍药大吼道,像是要把心里的那股子不舒服也一并掩盖。 “我说的是真的了,那个人真的是坏透了,从认识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欺负我,让我伺候他沐浴更衣,还把我咬晕过去了,明明知道我怕冷怕的要命,还让我半夜和小红一起在外边吹风,完全就把我当成伺候他的侍女,今天还要我伺候他洗漱,还有,还有,他根本就是个吸——” 莲儿刚想说吸血鬼三个字,猛然想到那双红色的眼瞳,慌忙住了口。 血瞳,魔瞳,要是被天宫的人知道了,墨白一定会和玫瑰姐姐一样关在炼狱塔的。 莲儿低头瞧了眼身上的衣裳,心里暖暖的,他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也不是那么坏,那天晚上吸血也只是个意外,而且他还带自己来参加这花灯会,算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就不和他计较了。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莲儿看着众星拱月一般的墨白,点了点头:“我知道啊,墨白嘛。” 芍药转过身子看了眼满脸认真的莲儿,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白虎一族的大公子,身边怎么可能会缺少伺候的下人。 那个人和三皇子殿下一样,对着谁,都亲切而又疏离,可方才,她隔着重重灯火,他对莲儿的好,她看得分明。 花灯节,赠灯传情,莲儿不知道,他心里还不清楚吗?他硬要莲儿送给他她的花灯,还不许她送花灯给那只小狐狸,这其中含义,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莲儿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样,更好。 芍药看着莲儿,脸上的笑容越深:“三皇子殿下已经给玫瑰姐姐送了玉露琼浆了,他担心你在人间的安危,又脱不开身,特意让我下来走这一趟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要是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一定会很心疼的。” 莲儿听了,仰望着被星辰还有烟火点缀的夜空,不由想到白凤宠溺的笑容,嘴角上翘,她就知道,白凤哥哥是不会忘记她的,那双澄澈明亮的双眸比天上的烟火还要绚烂,将这一小方天地点燃。 芍药别过头,不去看莲儿的眼睛,继续道:“天帝知道你私自让书园还有知画带你下凡的事情以后,龙颜大怒,将她们二人剔除仙籍。” 芍药突然顿住,用眼角看了莲儿一眼,还没收回视线,便听得莲儿焦急的问出了声:“然后呢?天帝说要怎么惩罚我?” 那个天帝,简直比墨白还要可恶,不就是她从天宫托人偷偷溜出来了吗?这么丁点大的事情,偏偏喜欢小题大做,她是不喜欢书园还有知画她们两个人没错,不过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吧,她们两个好不容易修成个小仙,一下子就被天帝打回了原型。 他对自己的意见一向颇深,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肯放过她。 “天帝原本已经要下令将你锁在炼狱塔的寒冰楼,可是……” “什么?寒冰楼!” 不待芍药说完,莲儿便大声咋叫出声。 寒冰楼,她在里边待半个时辰都受不了,他居然还要将自己锁在那个地方,天宫之中,她畏冷是出了名的,这天帝真的是太坏了,她一定要多买几个泥人,将他的胡子一根一根的拔下来,让他这么狠心。 芍药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看着她撅着嘴,眉头皱成一团,她现在这个模样,用脚趾头也可以猜得出来她在想什么,定然是在诅咒天帝。 “后来三皇子殿下替你求情了。” 莲儿顿时收住自己满脸的怒气,呵呵笑了两声,环住芍药的手臂,仰着头,一张小脸,笑容灿灿,在芍药的肩上蹭了几下:“我就知道白凤哥哥一定不会让我去寒冰楼那个鬼地方的,他是怎么和天帝说的?” “你啊。” 芍药对她这种纯洁而又憨傻的笑容最是没有抵抗力,戳了戳她的额头:“三皇子殿下说你这次下凡是经过他的首肯和同意的,说是想让你历练一番,你知道的,但凡是天宫之中的小仙,第一次下凡都是有命令在身的,天帝因为这件事情狠狠的斥责了三皇子殿下,还是要狠狠的惩罚你一顿,最后三皇子殿下只好说是他派你下来执行任务才让你逃过了这一劫。” 下凡是为了执行任务,这个她是知道的,只有在指定的时间完成了任务,才能继续修仙,要不然的话只能沦落成天宫的侍婢,不过她真的是偷偷溜下来的,要是天帝检查任务的结果,到时候不就穿帮了吗? “芍药姐姐。” 莲儿闷闷的叫了一声,芍药抿着唇,低低的笑了声:“三皇子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就是你的任务。” 芍药收住脸上的笑容,看着一路过关斩将的墨白,一脸正色。 “墨白?” 莲儿同样看着芍药,不敢置信。 芍药点了点头,肯定道:“没错,就是墨白,他是白虎一族的大公子,很有本事,一直和天宫作对,不过他这个人心术不正,无恶不作,经常残害无辜百姓,妄图称霸三界,还想要伤害三皇子殿下。” 她这话半真半假,就目前来说,墨白统领下日益壮大的白虎一族,就是青龙一族最大的敌人,听说九尾狐一族也出了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根,不过现在尚未成形,不足为惧。 “是吗?” 莲儿的声音很低,轻的几乎听不见,挪回靠在芍药肩上的脑袋,抽回自己挽在她手臂的手,脸上的笑容消失,看起来似乎还有那么几分不高兴。 虽然心里很讨厌那个人,在说到他的时候总是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讨厌血腥,恨不得像他对待小红那样,冲上前去在他的脖子狠狠的咬上一口,对着别人的时候,她的嘴巴喋喋不休说着的都是他的坏,可是现在真有另外一个人赞同她的观点,口口声声配合着她,说他的不好时,她的心里又不舒服了。 “那你们是要把他捉起来吗?” 如果真的就像芍药姐姐说的那样十恶不赦,那不是应该让天兵天将把他给捉起来,然后关起来吗?莫不是要让她感化他?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坏,要是有人在身边看着的话,他就不会继续为祸人间了。 “他本事太强,天兵天将也不是对手,更何况他身后还有白虎一族撑腰。” 芍药转身,看着莲儿的眼神,嘴角上翘,眉梢微挑,笑出了声:“莲儿妹妹是在同情他吗?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她指着看着墨白发愣的莲儿,突然笑出了声。 莲儿闻言,顿时就恼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愤愤的拍掉芍药指着自己的手,大吼道:“怎么可能?” 脆生生的,稚气尚未完全脱去,又急又恼,听在人的耳朵里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那张脸,五官精致,尚有些青涩,红扑扑的,娇媚迷人,煞是可爱。 “妹妹生起气来似乎更漂亮了。” 芍药见莲儿气恼,心情竟好的出奇,继续打趣道。 “芍药姐姐再笑话我,我就走了,再不理你了。” 要不是担心白凤哥哥为难,她才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呢,天帝就知道用权利压人,不过她才不在乎呢。 莲儿边说边就转身,许是修炼尚浅的缘故,又被白凤惯着,她不像其他小仙那样个性温和,脾气有些暴躁,要是惹急了,也不管是谁,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上次她因为贪玩,取了月老的鸾凤玉佩,哪想到才刚拿起那玉佩,它突然窜到自己的身体里边,怎么都取不出来,事后,月老向天帝告状,她将实情告知天帝,可他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哼哼了几声,便是责骂,她一向吃软不吃硬,最后忍不住,当着月老的面就和天帝叫板了,她想她大概明白天帝为什么会那样讨厌自己。 没有本事,没有背景,目无尊卑,任性妄为,一大堆说不出的毛病,在他眼里,她就是一无是处,根本就没有优点。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还不成吗?” 芍药深知莲儿的脾气,见她要离开,慌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墨白,不过为了你的白凤哥哥,你也要多多忍耐,天帝已经发话了,要是你完不成任务的话,就罚他禁闭五百年,三皇子殿下对你宠爱有加,你可不能忘恩负义,你忍心看他受罚吗?” 芍药这话完全说到点子上了,莲儿怎么可能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她有些时候看起来是没心没肺的,不过白凤对她的好,她都是点滴铭记在心上,要不然怎么会在碧莲池畔一呆就是两百年。 不过她好像也舍不得墨白出事。 “你们都拿墨白没办法,我一点本事都没有,怎么能对付的了他啊?” 芍药看了莲儿一眼,有片刻的失神,过了半晌,嘴角溢出了笑容。 修仙之人,三千年一劫,没想到她的命数却提前了。 “三皇子殿下知道你心善,他也舍不得你手上沾了鲜血,没让你杀了他,三皇子殿下说了,他之所以一直作恶,只是因为他体内寄存了嗜血的恶魔,他控制不住才会犯下这些错误。” 莲儿听她这样说,不由想到那晚那双血色的瞳仁,不过除了那晚,他的眼睛一般都是正常的黑色,越想越觉得芍药说的有道理,定然是那恶魔作乱才会让他犯下大错。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把那恶魔从他的身体里边取出来。” 既能让墨白走上正途,又能帮到白凤哥哥,一举两得,莲儿兴致勃勃。 “那恶魔寄存在一颗指甲大小的血红色透明小珠子里边,只要你把那血红色小珠子从他的身体里边取出来就可以了。” 芍药蓦然想到什么,觉得不放心,继续补充道:“你放心,取下那颗血红色的小珠子只会让他昏睡几天,几天以后,他就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任何其他危险。” 莲儿听她这样说,放心了不少,笑着点了点头:“恩恩,为了白凤哥哥,一定完成任务。” “你拿到那小珠子以后,直接交给天帝。” 莲儿瞪大眼睛看着芍药,有些不明白。 “因为你调皮捣蛋,不好好修习法术,天帝不是一直都很不喜欢你吗?你要是给他办成了这样一件大事,他一定会对你另眼相待的。” 莲儿愣了半晌,看着芍药,想到天帝当着百仙的面对她赞不绝口,不由得笑出了声:“芍药姐姐,还是你对我好,刚才我不是故意生你的气,你知道的。” 芍药笑着点了点头。 “芍药姐姐,外边好热闹啊,你陪我们一起去玩吧。” 莲儿拉着芍药的手,指着人最多的地方,笑道。 “我要回天宫复命了,同时告诉三皇子殿下你的情况,他还在等你呢。” 莲儿听芍药说是要回天宫复命,便不再为难:“芍药姐姐告诉白凤哥哥,我一定会把珠子亲手交到他手里的,我先走了。” 芍药眼见着莲儿轻快的身影慢慢的消失,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苦涩起来:“莲儿妹妹,一切都是天命,你不要怪我。” 莲儿心情大好,哼着轻快的小调,看着人群中的墨白,一蹦一跳的朝他靠近,看着那些被他的笑容迷的七荤八素的女人,不由得撇了撇嘴,一个个都是眼睛瞎了吗,居然喜欢这样一个大坏蛋。 小巷里,昏暗的一片,墨白的人影一闪一闪的,在璀璨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莲儿看到墨白,挥了挥手,脸上扬着笑容,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刚想大叫他的名字,嘴却被人捂住。 “呜呜。” 她从没遇上这样的情况,踢着双腿,使劲的挣扎,整个人被人抱住,完全就动弹不得,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害怕,因为腰上的那只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甚至觉得恶心。 “呜呜。” 她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墨白乍现的脸,却又很快被人遮挡住。 “力气倒挺大。” 莲儿只听到这句话,脖子一痛,那阑珊的灯火渐渐的眼底消失,接着,她整个人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昏迷了多久,莲儿睁开了眼睛,四周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嘴巴里边还塞了东西,想叫也叫不出来,动了动脖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好痛。 她和芍药姐姐见面,然后离开,还没走出小巷,刚看到墨白想要叫他,突然被人打晕了,她现在在哪里,四周黑漆漆的,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试着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身子是被绑着的,到底是谁,简直比墨白还要坏,将她的嘴巴塞住就算了,居然还把她给绑了。 她使劲的挣扎了片刻,不过那绳子实在捆绑的太紧,她挣扎了半天,还是一点用都没有,也就安分了下来,四周看了一眼,才发现有好些人和她一样,嘴巴被塞了东西,双手双脚也都被绑着。 托太上老君那些苦口良丹的福,她的眼睛堪称火眼金睛,即便是没有法术,在这样漆黑的夜,依旧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们的眼底深处满是惶恐和不安,一个劲的掉眼泪。 房间里面没有点蜡烛,黑漆漆的,还有些潮湿,因为是在晚上,莲儿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整个人像是快要被冻僵了一般。 肯定遇上比墨白还要坏的人了,莲儿很快在心里下了结论,白凤哥哥说的一点没错,世间险恶,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比墨白还要可恶的人。 “这一回,保证国色天香,而且还是个雏,想着妈妈你盘满钵满,我们哥几个也沾点好处不是。” 男人的声音,难听的要命。 “你们少给老娘打哈哈,以前带来的哪个不说是绝色,结果连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比不上,还难调教,妈妈我没少花心血调教。” 莲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声音,简直让人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们骗谁也不敢骗妈妈呀,要不妈妈先验货,这一次真的是人间的绝色的。” 接着,那女人又道:“哼,验货,你小子最好不是骗我,要不然老娘剥了你的皮。” 随即房间的门被打开,外面的光亮一下子像长江水一样涌了进来,莲儿一时间没适应过来,闭上了眼睛。 老鸨身后跟着两个人,手上提着灯,随着她的视线,昏暗的光亮在那些女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莲儿的身上。 这些人都是今日去看花灯的,顺便寻觅自己的情郎,一个个都精心装扮了一番,梨花带雨原本是惹人怜惜的,她们哭花了妆容,只有莲儿,脸上的肌肤细腻如绸,光滑若腻,在黑夜之中,像是会发光一般,顿时让人眼前一亮,还有她的穿着打扮,虽然都是极其简单的,可那料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穿得起的,那老鸨心里欢喜,却又忍不住有些担心踌躇。 “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看了身后那贼眉鼠目的两人一眼,一双眼睛却冒着精光。 “妈妈你尽管放心,这姑娘不是本地的,再说了,谁敢在妈妈的地方撒野啊。” 莲儿渐渐地适应了光亮,睁开眼睛,那老鸨的一双金眼顿时瞪大,那模样,就像是财迷见到了金子,完完全全是发光发亮的。 “绝色啊,果真是绝色啊。” 那老鸨啧啧赞叹了几声,身后的那两个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也露出了笑容。 “妈妈你看吧,我就说了是绝色的,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你要真担心,直接让人破了不就行了,也能大捞一笔,我们兄弟俩也能跟着小赚一笔。” 莲儿不明世事凶险,却不笨,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这些事情,却是听玫瑰姐姐和芍药姐姐说过一些。 现在这情况,她心里顿时明白了,肯定是这些人想利用她赚银子,他们没给自己买吃的,又没给自己买玩的,凭什么拿自己赚银子,她只欠墨白银子。 想到墨白,莲儿心里不由得难受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要不是他和那些女人说说笑笑,她也不会被人打晕卖到这个地方。 “呜呜。” 莲儿仰着头,叫了几声,那老鸨看了四周一眼,像是看到对自己招手的金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老鸨笑了笑,扯开莲儿嘴边的布条,莲儿长长的吐了口气,动了动唇,就像是菡萏突然盛开,一张脸顿时明媚了起来。 “哈哈,果真是个宝贝啊。” 那老鸨心里虽然担心,不过财胆包天,京城的那些有钱的员外们最爱这种水嫩的姑娘了,一看就知道是个雏,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去账房领赏。” 山高皇帝远的,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老鸨唯恐莲儿跑了,绳子松开以后,找了好几个壮汉跟在她的身后,老鸨光明正大的领着那些姑娘们在前院走来走去。 青楼之地,莲儿之前从未到过,芍药玫瑰那些人虽然知道,碍于白凤,又有谁是敢告诉她的,她之前也是闻所未闻的。 夜里,正是青楼瓦院营生的时间,自然是一派热闹的场面,莲儿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些衣裳暴露的女子,手上端着酒杯,巧笑嫣兮,走到那些赤裸着身子的男人跟前,坐在他们的大腿上,双手环住他们的肩膀,送上了手中的美酒,然后吻了上去。 而另外一些角落,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感觉好像是墨白说的眉目传情,她仔细地再看了看,又觉得不像,看了彼此一会,然后突然用力的吻了起来。 奇怪,这里也是长白山吗?这些人怎么都行亲吻礼,她摸了摸自己的唇,想到要和别的男人亲嘴,心里不由得排斥起来,然后想起那亲吻礼只是长白山的大公子才有,慢慢的放下心来。 老鸨向后看了一眼,见她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满是好奇,没有半分的害怕,一张白的能掉出粉来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妈妈,又来了新的姑娘了。” 那男人的胸膛裸露在外边,凑到走在最前边的那老鸨跟前,越过她的身子,用力的捏了一下其中一个女人的屁股,那人不敢尖叫,惊慌着跳开。 那男子整个人醉醺醺的,看到莲儿的时候,顿时一亮,肥手刚要伸过去,莲儿正打量着四周,没有看到,却被那老鸨给拦住了:“张公子,这可是我们花满楼的新花魁,还是个雏,等着破身呢,那可都是银子啊。” 边说边朝着身后的龟公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顿时将那醉醺醺的张公子拉着扯开,紧随在莲儿的身边,替她开出一条道来。 那老鸨领着莲儿一行人往楼上走,比起大堂,这里的走廊几乎没几个人,这花满楼的隔音效果很好,完全听不到下边喧嚣调笑的声音,不过从房间里边却溢出越发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来。 其余的女子听到那声音,低着头,羞红了脸,可莲儿却越发好奇,扯了扯其中一个同伴的衣裳,指着那不停发出那暧昧声的房间:“这是什么声音?” 那人抬头,看了莲儿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般,其余的人听到了,也以为她是在装。 “那是在他们快活似神仙的时候才发出的声音。” 老鸨看着莲儿手指的方向,对着她笑了笑。 “你胡说。” 莲儿的声音有些大,看着那老鸨,满脸的认真。 “我在天宫五百年,怎么没听到这样的声音,而且,神仙一点也不快活。” 每天都无聊死了,还是凡人好,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长生不老又怎么样,那样无趣的生活,她真希望能早点结束。 在场的其他人听她这样说,还是一副认真的模样,捂着嘴,不由得笑出了声。 虽然是不食人间烟火,天宫生活了五百年,当他们是傻子,如果她在天宫呆了五百年,他们就是王母和天帝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莲儿见他们不但不信,还笑话她,不由得有些气急,越想越觉得墨白好,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却不会想要把她拿去换银子,无论她说什么话,他都不会像他们那样笑话自己。 那老鸨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露出了笑容,整张脸上的肥肉皱成一团:“神仙快不快活,你等下就知道了。” 那老鸨朝着莲儿走了过来,想要拉起她的手,却被莲儿躲开。 那老鸨也不生气,心里却打着如意算盘,生的这样好却是个疯子,不过只要能把那些客人伺候好了,能赚银子,管她是疯子还是傻子呢。 “里边准备了水,你进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老鸨对同行的几个女孩笑道:“你们要是乖乖的,就少吃点苦,要是不听话,有你们的苦头吃。” 前面一句是和颜悦色,后边一句却是恶狠狠地,满是威胁。 “你进去洗澡吧,妈妈不会骗人的,你很快就会知道快活似神仙是什么滋味了。” 莲儿似懂非懂,乖乖的走了进去,心里却想着,芍药姐姐说墨白的本事很大,他要是发现自己失踪了,一定会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她现在只要拖住时间,等到他来,一切都解决了。 这些人居然想要拿她卖钱,她可是值很多很多银子的,能随便卖掉吗。 原本伺候的几个丫鬟被她强制打发了,以前在天宫,做什么事情都有人盯着,一点也不自在。 她回到房间,裹紧被子,刚坐下没多久,便响起了敲门声,再然后便听到老鸨那可以让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声音,门被推开,那老鸨的身前是个肥嘟嘟的中年男子。 用肥嘟嘟这个词形容还算是客气的,那个男人简直和猪无异了,脸上的肉叠成一团,堆成了小山丘,完全都分不出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那张嘴,油油的,肥肥的,简直和猪嘴一样,肚子隆起,和玫瑰姐姐形容的八个月大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了,手上戴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莲儿看了一眼,顿时别过头去,实在是没看第二眼的欲望了。 太上老君,月老那些人虽然长得丑了点,不过比起这个人,果真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王员外,你看怎么样?” 那老鸨见王员外一双眼睛色迷迷的看着莲儿,差点没掉出口水来,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原本是要等莲儿沐浴完以后才放人进来的,没想到这王员外方才在大堂看了莲儿以后,死缠着一定要马上见她,一千两的黄金,不过只是见见而已,这后边的好处,她干嘛和银子过不去呢。 王员外只能看到莲儿的侧脸,一个劲的点头,从手上掏出一叠银票,递到那老鸨的手上,那老鸨看了眼数目,顿时笑眯了眼睛,悄悄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小美人,果真是绝品啊。” 王员外走到莲儿的跟前,猪嘴发出赞叹的声音,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气息,莲儿皱着眉头,站立起来,转过身子,两人隔开一张桌子,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莲儿看着对面的王员外,如何都压抑不住内心的厌恶,虽说众生平等,她也不想讨厌他的,不过这个人长的实在太讨人厌了。 “美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先让我亲一个。” 亲,经过墨白调教的莲儿对这个词相当敏感,想到那一张嘴落在自己的唇上,一阵的恶心,忍不住擦了擦嘴。 那王员外见她如此,心里越发喜欢,就要扑上去,莲儿躲开,两人你追我赶,不时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那老鸨站在门口,听着里边乒乒乓乓的声响,还以为事情成了,挥了挥手上的银票,一阵的欢喜,刚要走人,突然听到里边狼嚎一般的叫声:“来人啊。” “来人啊。” 那老鸨就站在门口,听到声音,就冲了进去,只看到王员外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越发分不出眼睛和鼻子在哪里了,看到冲进来的老鸨,指着莲儿,虚弱的叫出了声:“今晚我一定要把她给破了。” 边说边撑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放在地上,那老鸨见了,顿时将银票捡了起来,指着满脸纯真笑容的莲儿,对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把她给我绑起来。” 前世今生 129 诱婚 莲儿身上仅剩的那丁点法术已经被墨白给封住了,现在的她除了因为平日里调皮捣蛋力气大了点外,与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没有任何的差别,几个壮汉蜂拥而上,她哪里是对手,很快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扔在了床上。 “你们放开我。” “你们这些坏人,快点把我放开。” “要是白凤哥哥知道你们这样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绳子绑的并不是很紧,却也不松,任是莲儿怎么挣扎都没有用,急的团团转,紧咬着唇,眼眶红红的,都快要掉出眼泪来了。 老鸨看着床上的莲儿,侧过身子,偏头看了身后的王员外一眼,鼻青脸肿的,不过怒气却是消了,看着床上闹腾着的莲儿,流着口水,险些把嘴巴都乐歪了。 那王员外见老鸨看他,呵呵的笑了两声,挥了挥手,那老鸨会意,顿时就要退了出去。 “别走,你先别走。” 莲儿见老鸨要离开,红红的眼眶忍不住掉出眼泪来。 刚才她一走,那老头就想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她刚才手脚没绑,对着这样一个肥肥的老头,速度又快,自然不怕,不过现在她现在这个样子,那老头想要对自己做什么的话,她就只能认命了。 老鸨顿着脚步,看着在床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莲儿,似在等她说些什么。 莲儿泪眼涟涟,见老鸨停下,吸了吸鼻子,看着老鸨,止住了哭声:“墨白有好多银子,你把我卖给他吧。” 那个人又老又丑,比墨白还要讨厌,莲儿见老鸨看着自己,唯恐她不相信自己,紧咬着唇,继续补充道:“真的,墨白有好多银子。” 早知道会遇上坏人,她就不去见芍药姐姐了,都这么久了,墨白怎么还没发现,一定是被那些女人缠的脱不开身了。 “墨白?” 老鸨看着不住点头的莲儿,自言自语。 她的穿着配饰,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小姐,墨白,老鸨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看她的模样,那墨白对她应该是不错的,要是知道自己让她去伺候客人,即便是家财万贯,不要说给她的银子,说不定还会殃及她的花满楼,她可不做这亏本的生意。 听她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那墨白应该是来参加这花灯节的,没找到她,说不定就会离开了,今后她这花满楼有这样的绝色,何愁财源不滚滚来。 “王员外。” 老鸨看了莲儿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小美人,小美人。” 每走一步,王员外的身上的肥肉飘飞,凑到莲儿的跟前,嘴巴散发出臭烘烘的气息,莲儿左右躲闪:“走开了,走开。” 莲儿的身子不停的往里边靠,双脚不安分的乱踢,吓得哭出了声。 四周一片安静,耳畔听到的就只有自己哭泣的声音,心里慌慌的,很害怕,还有些后悔懊恼。 “墨白。” “墨白。” 莲儿一边哭一边叫着墨白的名字,心里后悔的要命,她今后一定会乖乖的,再也不随便乱跑了。 “小美人,来,让我香一个。” 光洁如绸的下巴被肥嘟嘟的手托起,那臭气铺天盖地而来,莲儿瞪大着眼睛,哇的一声,吓得哭出了声,闭上眼睛,本能的大叫了一声:“墨白。” 心里很难受,很害怕,就是不想被这个人亲了。 莲儿昂着下巴,闭上眼睛,眉头皱起,脸色苍白,那痛苦而又伤心的模样像是奔赴刑场一般,可等了半天,那预期的恶心的唇并未落在自己的脸上,莲儿只顾着哭,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出异样,还是闭着眼睛。 墨白弯着腰,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落在莲儿身上,直直的脸色苍白,哭个不停的莲儿,心生怜惜。 为了能拔得头筹,将那水晶琉璃花灯亲手交到她的手上,便让小红跟在她的身边,哪想到这只狐狸这么笨,匆忙赶回来,居然掉进下水沟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才让莲儿受了这等惊吓。 心里虽然愤怒,不过也不无收获,没想到在那关键的时刻,她叫的竟不是白凤,而是他墨白的名字,白凤把她保护的太好了,温室里的琅玕花,经不起半点的风吹雨打。 吃点苦头也好,让她深刻的体验一下什么叫世间险恶,分清是非善恶,让她知道什么是坏人,今后还敢不敢不安分。 墨白这样想着,等了好半天,可莲儿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还是一个劲的在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墨白皱着眉头,颇有些无奈,伸手轻轻的将莲儿眼角的泪水擦干。 “不要碰我。” 莲儿浑身一颤,尤其是双肩,一抖一抖的,她的身子原本就缩在角落,这样一动,头不小心撞到了墙角,她叫了一声,哭得越发大声,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牢牢的闭着,长长的睫毛颤动得厉害,却始终没有半点睁开的趋势。 墨白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别过身子看了眼蹲在一旁的小红,小红知道自己犯了错,进来了以后,看了莲儿一眼,便一直低着头,不敢出声。 莲儿唯恐看到那不停凑近自己嘴唇的脸,不敢睁开眼睛,一边哭一边想着墨白来救自己,心里又将他骂了千百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她就可以和芍药姐姐一起回天宫了,就不会遇上这些坏人了,这可怎么办啊? 这个地方虽然热闹,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她情愿回到天宫那个冷冰冰的地方,至少那里有白凤哥哥,没人敢欺负她。 平日里,她都是一副永远都不会被斗败的攻击模样,对着谁,都是甜甜的笑容,调皮捣蛋,偶然也会因为一点小事红了眼眶,但是很快脸上又会扬起让别人也能觉得心情愉悦的笑容,墨白却不知道,原来她这么会哭,从他进来到现在,那眼泪就像是长白山上奔腾的河水,没完没了的。 女人都是水做的,这句话,他现在可算是信了,这样下去,也不知她会哭到什么时候,眼睛何时才会睁开。 墨白忍不住在心底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指尖在莲儿眼角的位置摁了摁,食指曲起,重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那样爱笑的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多的眼泪。 “哭够了吗?” 那动作,甚是轻柔,指尖,是她熟悉的温热,薄薄的一层茧子,却不粗糙,划在脸上,很是舒服,也没有那油油的臭臭的味道,那声音,莲儿吸了吸鼻子,顿时止住了哭声,先是一只眼睛眯开一小段缝隙,泪花模糊,白花花的世界,先是瞧见了那俊逸的带着薄薄笑意的脸,莲儿的心里一喜,双眼顿时睁开,看着身旁的墨白,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一旁的小红见莲儿睁开眼睛,四处张望,甩了甩身上的脏水,这才跳到了床上,一双尚不算纯熟的狐媚眼直勾勾的盯着莲儿瞧,带着愧疚,瞥向一旁的墨白,又忍不住变得委屈起来。 有墨白,又看到小红,莲儿的心这才算是安定下来,她的眼睛转了转,看了墨白一眼,墨白起身正准备帮她把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刚刚安静下来的莲儿顿时又是一阵大哭。 女人心,海底针,果然谁都不是例外,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墨白站在她的跟前,心疼的同时更多的是摸不着头脑。 莲儿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可是想到刚才,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害怕,这就像是个被拐的小孩,突然被爸爸妈妈找了回来,安心的同时,还是会忍不住大哭一场,害怕而又委屈,又带着欣喜。 小红和墨白一样,都是一头雾水,见墨白皱着眉头,愣在原地,似在思考些什么,他便跑到莲儿的身后,用嘴巴将她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解开。 双手双脚被解开,莲儿的哭声却还没停,墨白心里猜测她定然是心里过于害怕才会哭个不停,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好了,别哭了。” 墨白蹲着身子,将莲儿贴在脸上的零落发丝拨于脑后,耐心哄道。 “我就要哭。” 莲儿也不睁开眼睛,抬着下巴,大声嚷嚷道。 “白凤哥哥,不要吹的那么好听,把我的风头都抢光了。” 什么都不懂,脾气又要烂,那脆生生的稚嫩的嗓,如何就让人的心为之一振呢,还是那天宫的歌舞真的太过无聊?只一眼,自己怎么就对她念念不忘了呢? 她这个样子,不要说是一个人,即便是他在身边,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仙,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就算是最基本的常识也没有,如何能存活的下去? 控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在自己的羽翼下便是保护,白凤这样做,不是疼惜,而是害了她。 “现在知道害怕了,这个世上,比我坏的人多了去了,看你今后还敢不敢乱跑。” 墨白的口吻颇有些严肃,看了身边的小红,两人都是不知世事的,小红现今还尚未修成人形,也会看人脸色,懂得的也比她多,就她最不知好歹。 莲儿一听,心里顿觉得委屈:“你明明知道我心里难受,不安慰我,还凶我。” 清澈透明的眼眸落在墨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控诉,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定会以为是墨白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小红颇为赞同莲儿的观点,窜到墨白的肩上,看着莲儿,在他的肩上用力的踹了几脚。 墨白心里还想再斥责莲儿几声,不过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将挂在莲儿身上的绳子解开:“今后乖乖听话,不要再被人给骗了。” 他真希望,她对自己的信任,就像方才在最危急的时刻叫出墨白的名字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刻,无论别人说些什么,她始终最相信着的还是自己,比对白凤的依赖还要深的信任,那样的话,他就不必如此烦心了。 “我才没有被骗。” 根本就是这几个人把她给打晕的。 墨白没有说话,将莲儿从床上抱了起来,蹲在墨白肩上的小红见状,用嘴巴刁起方才墨白披在脸上身上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莲儿轻轻的抚摸着小红的脑袋,脸上的泪痕都还没有干,轻轻的拍了拍:“还是小红对我最好了。” 小红似乎听懂了她的夸奖,叫了几声,在她的怀中蹭了蹭。 “小红是不是掉哪里了,身上怎么湿湿的?” 她仰着头,问墨白道。 “下水沟里,脏死了,给我下去。” 前一句话是回答莲儿的,而后边的两句,却是皱着眉头,一脸嫌恶的看着小红。 “你要的水晶莲花花灯。” 方才急匆匆的跑进来,刚好看到那老头要亲莲儿,他心里大为恼火,将东西随手放在桌上,狠狠的将那老头扔了出去。 手上的力气没控制好,居然将他扔了出去。 “你凶我,我不要了。” 看到这盏水晶莲花花灯,莲儿就忍不住想到他被一群女人围着,心里不由得有些闷闷的,如果不是被那群女人围着,他肯定就会发现自己,她也不用吃这苦头了。 白凤哥哥他就从来不会因为别的女人把她给忘记了,莲儿尚未发觉,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墨白拿来与她心里唯一的白凤哥哥作比较了。 “拿着。” 墨白将东西重新塞到莲儿的怀中,大有她不拿就绝不罢休的态势。 “不要。” 莲儿别过头,赌气道。 “你再不乖乖拿着,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到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 墨白的话还没说完,莲儿已经从他的手上将那盏水晶莲花花灯抢了过来,紧紧地护在怀中,撅着嘴,清澈的眸愤愤的看着墨白,哼了一声:“坏人。” 墨白也不否认,伸手拿起另外一盏莲儿送给他的花灯提着,走到门口的时候,那老鸨突然冲了过来:“公子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就放了老身这一回吧。” 墨白回头看了那老鸨一眼,锐利的眸,带着铮铮的寒意,老鸨还有她身后的那一群人浑身颤抖,顿时不敢说话。 “居然拿我卖银子,你这个坏蛋。” 莲儿仰着头,从墨白的怀中探出脑袋,秀气的眉拧成一团。 “墨白,还有好多和我一样被她拿来卖银子,她们一定也很害怕。” “知道了。” 墨白微微低着身子,努了努嘴巴,莲儿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仰着头,在他的唇上吻了一口。 墨白却不轻易放过,低着身子,变被动为主动,狠狠的吻了上去,双手紧紧的抱着莲儿,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一旁跪在地上的那些人瞪大着眼睛,咽了咽口水,火热的唇分开,银丝,缠绕,莲儿喘着气,红着脸,不期然看到雪白的墙上,那一片鲜红的血迹,秀气的眉头不由拧得更紧,心口的那个位置凉凉的,整个人浑然有种如置冰窖之感,扯了扯墨白的衣裳:“墨白,不要害人。” 她仰着头看着墨白,声音很轻,因为他体内的那个恶魔,他已经被天宫的人盯上了,要是再作恶,将来一定没好下场的。 “我们回去。” 莲儿由墨白抱着,刚出了花满楼没多久,只听到轰的一声,躺在墨白身上的莲儿突然睁开眼睛,仰着头,看着身后轰然倒塌的花满楼,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么一会,居然就起了这么大的火,这其中的缘由,她再怎么愚钝,也不可能不知道了。 “墨白。” 她叫了一声,眉头拧成一片,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她想要的,一时间,心里越发闷闷的难受。 墨白低头看了她一眼:“我杀人放火都是为了你,今后你要再出什么事,我就让这燃烧的火变成血流的河,记住了吗?”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故意用力摇了摇怀中的莲儿,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像是那艳红的火光一般映衬在她的茫然而又带着惶恐的眼中,带着冰冷的威胁。 莲儿看着墨白,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火光跳跃,半点都没有玩笑的意思,她忍不住打了个突,点了点头,今后她一定会乖乖听话的,再不乱走了,决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再杀人了。 炼狱塔,那个地方,一旦进去了,想要出来了,就难了。 “记住了。” 莲儿应了一声,浑身上下一片的冰寒,忍不住往墨白的怀中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不过一会,墨白便听到那均匀甜美的呼吸声,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昨晚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一大清早就起来了,今日累了一整日,方才又受了惊吓,也难怪了。 “莲儿呢?” 因为要处理朝中的事务,墨白一大清早就起来了,许是太累的缘故,莲儿睡的正是香甜,他不忍心将她吵醒,临走前,特意吩咐甘泉宫中的侍婢也不要将她叫醒,原以为她要睡到日晒三竿的,哪想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四处找了一圈,依旧没看到莲儿的身影,叫了个侍婢,冷声问道。 “公子离开没多久,莲儿姑娘便醒了,带着小红去了通天湖。” 墨白顺着浣碧的方向看去,听说她在通天湖,不由得放下心来:“用早膳了吗?” “莲儿姑娘说吃不下,只让奴婢准备热水。” 墨白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浣碧躬身离开,墨白扬身,朝着通天湖的方向走去。 “小红,舒服吧。” 通天湖的小榭上,小红坐在一个并不大的木桶里边,莲儿蹲在地上,一只手摁着小红的脑袋,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掬水,洒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脏污洗干净。 “墨白真是的,怎么也不让人给小红洗澡。” 小红坐在木桶里边,一双狐媚眼精光闪闪的,调皮的将水泼到莲儿的身上,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万分的愉悦。 他才不稀罕别人给他洗澡的,在莲儿的颈项蹭了蹭,莲儿怕痒,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红,不要调皮。” 莲儿取过一旁的毛巾,伸手将脸上的水珠擦掉,脸上盈着满满的笑意,通天湖畔上,不时有咯咯的笑声传出。 墨白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场景,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湖畔,四周是苍翠的树木。 碧绿的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通天湖畔上的小榭上,那一身白衣的娇小女子,背对着他,沐浴在阳光下,一只手抱着小红,另外一只手温柔的替她擦掉身上的水珠,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比那湛蓝的天空还要明朗。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洒在她的身上,她脸上的笑容一如从前,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长长的缝隙,迸射出盈盈的亮光。 墨白的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这深秋的阳光一般,暖暖的,却又说不出的安静宁谧,蓦然就生出永远将这一刻留住的想法。 什么都不懂,脾气也很烂,千百年来的唯一一次动心却是因为她,明明不是绝色,可是只要她在身边,就会觉得舒畅。 越是相处,越是头疼,可那种将她留在身边的欲望却越发的强烈,一向是无所不能的自己,居然也有了烦恼,第一次生出了担心,如果从来不在自己的身边呆过,从来没听过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也许那萌芽了好几百年的幼苗,再过段时间就会被自己扼杀,永远都不会有成长的机会。 墨白看着被她抱在怀中又搂又亲的小红,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危险的眯起,那只该死的公狐狸,她对自己,似乎从不曾这样亲近过,唯一的一次主动,还是有条件的。 “小荷仙。” 他大叫了一声,突然将他怀中的小红扔开,拽着莲儿的手,突然将她抱了起来,身后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红正要追上去,墨白突然转过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了声:“不准跟来。” 小红愣在原地,看着莲儿,委屈的叫了声,莲儿靠在他的怀中,双手捶了捶他的胸膛,因为这突然的举动,吓得脸都红了:“你干什么?” 莫名其妙,吓死她了。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突然将莲儿从怀中放了下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握住她的手:“跟着我。” 莲儿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木然的点了点头,紧跟在他的身后。 墨白先是回了趟甘泉宫,将那个水晶莲花花灯强制的塞到莲儿的手上,拉着莲儿的手不放,另外一只手拿着莲儿昨晚送给他的花灯。 莲儿看着手上的水晶莲花花灯,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被墨白拽着出了甘泉宫。 “墨白,我跑不动了。” 墨白似乎十分兴奋,拉着莲儿的手,跑的飞快,莲儿虽然擅跑,却是完全不能和墨白相提并论的,跟在身后,气喘吁吁,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整个身子后仰,不再跟着墨白。 墨白停下脚步,轻轻的替她拍了拍肩膀顺气。 “上来。” 来往的侍婢很多,看着墨白突然停下,在莲儿的身前突然蹲下身子,不由得瞪大着眼睛,那里边分明还有些不敢置信。 白虎一族和青龙一族不同,青龙一族最大的是天帝,而白虎一族,最受尊敬的并非大王,而是他们的大公子,这感觉,就和天上的那些神仙看到天帝蹲在身前一样,如何能不震惊? 莲儿双手撑着膝盖,看着蹲在身前的墨白,双眼顿时一亮,根本就没注意身边的人吃惊的眼神,挥了挥手上的水晶琉璃花灯,朝着墨白的肩膀,笑着飞了过去,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 “拿着。” 墨白将自己方才一直拿在手上的花灯塞到莲儿的手上,双手托住她的膝盖,忍不住笑出了声:“才这么一点路就喊着累了,真是没用。” 莲儿不满的在他的肩上用力的拍了几下,不满的哼了几声:“快点快点,跑的再快一点。” 墨白摇了摇头,一千五百岁,和一千五百天的小孩简直没什么差别,这么爱胡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谢白凤。 墨白一路快行,沿途碰上的侍婢见是他们的大公子,纷纷停下脚步,福了福身子。 “这是什么地方?” 莲儿靠在墨白的肩上,问出了声。 四周草木郁郁葱葱,也算得上是山明水秀,这样的美景她并非没有见过,天宫虽然无聊,景致却是极好的,不过这样大的河,水花四溅,像是九天而来的瀑布,飞流而下,似乎能将那壮实的树木给冲倒了,气势磅礴,而另一边的山谷,阳光普照,明明都已经秋天了,却是繁花似锦,春意盎然。 莲儿拍了拍墨白的肩膀,墨白转过身,笑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让她从自己的背上下来。 “长白河,我们的母亲河。” 莲儿侧过身,仰头看了他一眼,看着那奔腾的河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提着花灯的手撞了撞墨白,不解的问道。 “我们去下游。” 墨白取过莲儿送给他的花灯,一只手牵住莲儿,朝着下游的方向走去。 下游的风光和上游一样,都是极好的,不过这里的水不如上游的那般急,很是平稳,河水清澈见底,和昨晚蓬莱湖畔的水一般平稳。 墨白松开莲儿的手,走到河畔边,转过身子,对身后的莲儿招了招手,莲儿看着他,笑着跑到他的跟前,水温温的,很舒服。 “你跟着我一起,我们把花灯放了。” 莲儿看着手上的花灯,有些不舍:“你不喜欢我送的花灯就算了,扔了就好了,干嘛把它扔到水里啊。” 水花溅在脸上,一时间竟好像是自己的泪水一般。 墨白忍不住笑出了声,故作严肃:“按照我说的做,要不然下次遇上坏人我就不管你了。” 莲儿愤愤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别过头,果然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种人,活该被白凤哥哥关在炼狱塔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她才没有舍不得呢,每次都威胁自己,白凤哥哥从来都不会这样对自己。 “墨白,你今后别想我买东西给你。” 莲儿看着那随着河水漂移的花灯,仰着头,愤愤的看了墨白一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却被墨白拉住。 莲儿看着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似乎还带着点点的笑意,不由得越发气恼,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就要离开,墨白却不让,从身后将她抱住,低头,细碎的吻,顺着柔软的耳垂,一点点向下,落在她的颈项。 莲儿愣在原地,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上下发软,瘫倒在他的怀中,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肚子里边的怒火也有不由得消了下去。 耳根开始发烧,再然后整张脸都开始爆红,发热发燥,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的小火,火势随风蔓延,再然后整个人都被点燃了。 “你喜欢那花灯,过几日我亲手做来送给你,小荷仙,刚才我许愿了。” 天宫之中的那些人都叫她莲儿,他也一直这样唤自己,可每每他叫自己小荷仙的时候,她总觉得特别煽情,心里麻麻的,像是有人不停的撩拨心弦,一下一下的,总能带来说不出的悸动。 “你讨厌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羽毛挠在心尖上,完全就不能忽视。 “当然讨——” 当然是讨厌了,从认识到现在,就一直在欺负自己,还让她被坏人给掳走了,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把自己用王母赏赐的玉露琼浆才换得的花灯给扔到水里去了。 莲儿摇了摇头,吐字有些不清晰,往日稚嫩清脆的嗓音此刻听起来竟带着说不出的性感和魅惑,像只慵懒的小猫。 “你一点也不讨厌我,相反的,你还很喜欢我。” 墨白松开莲儿的耳垂,定定的声音,像是擂鼓,一阵阵敲在她的心上。 莲儿自然不相信他的话,刚想要反击,墨白突然掰着她的肩膀,两人面对着面,抢先开了口:“你因为那个人碰你,就吓得哇哇大哭,可是呢,我碰你的时候你哭过了吗?” 莲儿看着墨白,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昨晚那个人想要亲自己,她不但不让他亲,还狠狠的将他教训了一顿,墨白对自己又亲又咬的,她不但没哭,有时候还会觉得很舒服,感觉怪怪的,但是这就是喜欢吗?才不是呢,她才不会喜欢一个和白凤哥哥处处作对的人呢。 “那个人又老又丑,我当然不喜欢了。” 莲儿仰着头,声音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大声,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如果是你的白凤哥哥呢?如果他要亲你的这里,你就会答应吗?” 墨白的手指在莲儿的嘴唇,黑曜石一般的眸带着说不出的锐利,她要是敢毫不犹豫说是的话,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白凤哥哥才不会对我又啃又咬呢。” 莲儿想也不想的回道,这样的答案让墨白有些哭笑不得。 对,在她眼里,白凤就是正人君子,而他呢,则是卑鄙小人。 “如果他要亲呢?你就会同意吗?” 白凤哥哥对自己那么好,他要亲自己,她当然不会抗拒了,不过想到白凤亲自己的嘴唇,莲儿心里不由又觉得毛毛的不舒服。 “当然同意了。” 莲儿看着墨白,嘴巴丝毫不肯示弱。 墨白看着踮着脚尖,昂着下巴的莲儿,突然将她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中,莲儿不明所以,挣扎了片刻:“墨白,你做什么?” 墨白无奈的笑了笑,将她搂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既然不喜欢天宫,今后就不要回去了。” 莲儿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她从小在天宫长大,不回天宫,那在哪里? 墨白笑了笑,眸光温柔如水,落在莲儿身上,带着说不出的诱哄。 “天宫之中,戒律严明,那些小仙又处处排挤你,天帝也处处针对你,有什么好的?” 这话完全说到莲儿的心里去了,天宫无趣确实让她觉得有些难受,但是最最重要的是别人的排挤,虽然有白凤哥哥,没人敢欺负她,可她总觉得中间有一层隔阂,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融入进去,那个地方,真正让她舍不得的就只有一个白凤哥哥而已。 “但是——” “但是——” 莲儿但是了半天,想了好久,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墨白见状,低低的笑出了声,拉着莲儿的手,指着四周的山山水水继续道:“你看长白山多好,这里和天宫一样漂亮,这个地方,没有人会排挤你,无聊的时候有小红陪在你身边,还有我,我还可以经常带你去人间玩,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你完全可以无拘无束的,是不是比天宫好?” 莲儿仰着头,看着墨白,用一种颇为怀疑的眼神看着墨白,墨白笑了笑,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心里要是不舒服,还能对着我撒气,在天宫之中,你对着天帝能像对着我一样,想发火就发火的吗?” 莲儿的眼睛眨了眨,因为不想白凤哥哥为难,即便心里有气,讨厌天帝,却也只能忍着。 她一向嫉恶如仇,每每见到天帝,经常都是故意不去看他,这个样子,天帝还是不满。 “你白凤哥哥法力高深,他要真想见你,来长白山一趟不就好了。” 连莲儿唯一的顾虑都解决了,想来墨白这番话已经想了好久了。 墨白一边说,莲儿一边眨着眼睛,不停的点头表示赞同,要真的回天宫的话,想要再下来就难了,今后她就很难再见墨白一面了。 “我也没说要走啊。” 莲儿推开墨白,眼睛却不敢看他。 她心里明白,她早晚都是要回天宫的,长白山虽好,天宫才是她的家,她凭什么长期住在这里啊? “这个我要问白凤哥哥。” 不过白凤哥哥肯定不会允许她呆在这个地方的。 “看到了吗?” 墨白看着莲儿,指着在平稳的水中漂流着的花灯:“赠灯定情,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莲儿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漂流着的花灯,紧咬着唇,一张脸涨的通红:“这不算,我不知道的。” 墨白看着莲儿,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竟真的就像那日眉目传情的男女一般,一时间,莲儿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心乱如麻。 “小娘子,我们成亲吧!” 静默半晌,墨白忽然这样说道。 前世今生 130 定情 “成亲?” 莲儿木然的重复着墨白说的话,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墨白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宽阔的胸膛将她整个人环住,嘴角盈着浓浓的笑意,似乎在等待什么。 “成——成亲。” 莲儿后知后觉,转过身,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墨白,满是错愕,叫出了声。 墨白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这么大的反应,含笑的眸嵌进那水晶一般干净清澈剔透的眸,轻轻的捏了捏莲儿的脸,点了点头:“对,成亲。” 墨白任由莲儿呆呆的看了自己,过了半晌,莲儿张大的嘴巴才恢复了正常,可那双大而澄澈的眼眸,眼底的不敢置信依旧清晰可见:“你开玩笑的吧。” 多少她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他一定是在开玩笑,她是天上的仙子,他是被恶魔附体的白虎一族的大公子,而且还和白凤哥哥处处作对,他们两个,完全不可能的了,虽然她现在被迫留在他的身边,但是成亲,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讨厌我,对吧?” 莲儿刚想大声回答,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墨白看着她撅着的嘴巴,嘴角的弧度越深,指尖轻轻的划过她的唇,莲儿一颤,顿时就向后退了两步。 真是个敏感的小家伙,墨白在心里道。 “你并不讨厌我的碰触。” 莲儿想躲,墨白却不让,指尖点了点她撅起的唇,莲儿红着脸,很没骨气的别过头,谁说我不讨厌的,我完全就是被逼的。 “想清楚了再说,讨厌我吗?” 莲儿仰着头,看着墨白带笑的脸,他长的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平常是黑色的,如果生起气来的时候就会变成瑰红色,吻她的时候,颜色也会加深,像是春日里盛开的桃花,那晚他咬自己脖子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是被血浸泡过一般,血红的色彩,比玫瑰姐姐的衣裳还要艳丽。 讨厌他吗?莲儿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她觉得自己当然应该是讨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喝她的血,把她亲昏了过去,还吩咐自己做这个做那个的,霸道的要命,但是他的身子很暖,抱着他睡觉的时候很暖和很舒服,他带自己去向往已久的花灯节,给自己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他知道自己怕冷,还特意给她带上厚厚的外套,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坏。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讨厌他的。 含笑的眼眸带着鼓励的色彩,与那双如水晶一般透明的眸子相对,莲儿心乱乱的,脸涨红的越发厉害,紧咬着唇,似乎承认自己不讨厌墨白的这个事实对她而言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墨白也不勉强,直接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根本一点也不讨厌我。” 莲儿像是被人捉住小辫子了一般,脸烧得通红,却怎么也不肯认输,昂着脖子,完完全全就像只永远也不会被斗败的公鸡一般:“但是也不能和你成婚。” 玫瑰姐姐说,男女成婚是彼此对对方的一种承诺,一旦成亲,就要将自己的一生一世允诺给了对方,必须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才行。 一生一世,凡人的一生一世只有短短的数十载,她是仙子,是可以长生不老的,一生一世,到底是多久,她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和永远差不多了吧。 莲儿的眼睛忍不住在墨白的身上瞟了一眼,她才不要永远被这个人欺负。 墨白何尝不明白她心底的困惑,两百年以前,当自己的梦中第一次出现了她的身影,来回萦绕着耳畔的似乎永远就只有那一句话,什么墨白墨黑的,我不认识。 他未尝情爱,一开始也是懵懵懂懂,在他看来,只要彼此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他想要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那种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所以,他这样做了。 “你不讨厌我,不讨厌就是喜欢,在凡间,喜欢的两个人就应该永远在一起。” 墨白思虑良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莲儿心里的困惑,边斩钉截铁的下了这样的结论。 “不讨厌就是喜欢吗?” 莲儿看着墨白,那俊逸的脸上不知何时起染上了点点的桃花红,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墨白的话,清澈的眼眸除了疑惑,剩下的便是浓浓的困惑。 她皱着眉头,蓦然想到什么,眼底的疑惑,像是深秋的浓雾,在冲破重重厚重的云层下,渐渐的明亮起来,她摇了摇头,用难得认真的表情看着墨白:“我不是凡人,玫瑰姐姐说了,相爱的两个人并不一定能在一起长相厮守,就像她和荣天那样,墨白,你少骗我。” 对着冥顽不灵的莲儿,墨白的好性子终于告罄,真想知道那小脑瓜里边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也耍起了无赖来:“反正你送了我花灯,又接受了我的花灯,按着规矩,只要我们两个一起放了花灯,就是你答应了我的求爱了,由不得你不答应,你要是不答应,我过几日去天宫一趟,让天帝亲自将你许给我,我现在就和天帝说去。” 墨白说完,转身就走,莲儿听他说要去天宫找天帝,心里顿时就急了,忙追了上去,拽着他的衣裳,不让他走:“你不能去找天帝。” 现在他体内的恶魔还没有出来,要是这样贸贸然去天宫的话,被那些天兵天将围攻,双拳难敌四手,天帝虽然讨厌,但是法力高强,他这样去一定会被捉住关在炼狱塔里边的。 “为什么不能去?既然你不答应,我就只能找天帝为我主持公道了。” 墨白忍着心里的笑意,眼角上挑,佯装气愤道。 “你让我想想。” 莲儿双手牢牢拽着墨白的衣裳,唯恐他从自己的手上跑掉。 自修成仙体以来,她一直跟在白凤身边,白凤事事都为她安排妥当,以致于她现在做事完全没有任何主见。 “我能和白凤哥哥商量下吗?” 她撅着嘴,亮而清澈的眸似乎还有些委屈,闪着盈盈的水光,看着墨白。 “你说呢?” 墨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她去问白凤这个问题,那还不如直接把她送回天宫来得快些,用脚趾头想想就可以知道,白凤是绝对不会让她和自己在一起的,就像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一样。 “那你再让我想想。” 莲儿低着头,不敢看墨白,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说的没错,她不讨厌他的碰触,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也很轻松,即便是和白凤哥哥,她也不敢如此放肆。 “我看我还是去找天帝好了。” 嘴角盈着得意的笑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划过狡黠的银光,眼底的笑意差点忍不住倾泻而出。 莲儿见墨白甩开自己的手,吓了一跳,跺了跺脚:“好了,我答应了,你别去天宫。” 莲儿闭着眼睛,下巴昂起,完全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墨白看着她如奔赴刑场一般的模样,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很低,唯恐她发现了,捂着嘴,好半天才憋了回去。 某女闭着眼睛,开始是听到嗤笑的声音,不过很快就被她认为是幻觉,完全没放在心上。 睁开眼睛,见墨白停下了脚步,却始终没有转身。 “答应什么了?说清楚。” 墨白捉准机会,自然要得寸进尺一番。 莲儿见墨白停下脚步,唯恐他变卦了,忙追了上去,从身后将他抱住,墨白没想到莲儿会这样做,身子被莲儿一撞,整个人向前进了两步,而后腰上便有一双柔软的手覆了上来。 墨白止住了笑意,脸上的笑容极淡极淡,若是此刻有旁人经过,只一眼,便可以发现,那淡淡的笑容蕴藏着的巨大幸福和满足。 不管怎么说,他其实都该感谢白凤,要不是他的保护,就不会有这样简单干净的小荷仙,如果不是保护的太好,天宫之中的那些人不曾将她孤立,天帝不那样讨厌她的话,她定然就不会这样轻易的就答应自己。 “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但是成亲的事情能不能过些日子再说,我现在还太小了。” 你还太小,以前那一直是白凤阻止她下凡的借口,她一直不喜欢,不过成亲,那个问题,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玫瑰姐姐说要相爱的两个人才能成亲,才可以永远在一起。”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只是不想他去天宫,单纯的不想他出事而已。 想到他可能会被关在炼狱塔里,日日要忍受冰火的煎熬,心里就会很难过,即便他身体里边住着恶魔。 “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早晚都会爱上我的。” 墨白自信坦然,低头看着腹上的白皙的小手,脸上的笑容,绚丽灿烂,比那当空的艳阳还要抢眼。 他只要她永远呆在自已身边,她现在还小,白凤又没教授过她那些东西,她不懂,那是正常的,他也是在发现自己动心以后才慢慢去人间了解的,他相信她也一样,总会有明白的一天,等她明白了,她就会爱上自己了,白虎一族和青龙一族一样,都是可以长生不老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所谓的成亲,不过只是形式而已,反正陪在他墨白身边的就只有这一个女人,他自然是希望能给她一个婚礼的,不过她若是不愿意,他也不勉强,等将来她愿意的时候再说。 “要是没爱上怎么办?” “陪在我身边,总会有爱上的那一天。” 他想,她对自己,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应该只是不知道吧。 “你要是回天宫的话,我也会跟着去的。” 莲儿靠在他的背上,嘴巴撅的老高:“知道了,我若是回天宫,一定会事先让人通知你的,这总行了吧,不过你不能去。” 天宫毕竟是她的家,白凤哥哥也在那里,她偶尔还是可以回去一下的吧。 莲儿觉得气闷,总觉得自己被他吃的死死的。 “可是。” 莲儿见墨白还在可是,心里不由得恼火起来了,他都已经退步了,他还想怎么样嘛。 “就知道欺负我,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她用力的拍了拍墨白的背,气恼的走到他身前,她的脾气一向暴躁的很,显然,墨白把她惹毛了。 “你都答应了,可不能反悔,跟我来。” 墨白牵着她的手,两人在河岸边找了处有阳光的地方,墨白坐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靠在这里,右边的耳朵向上。” 莲儿瞧了眼墨白大腿上的阳光,笑了笑,怪怪的坐在地上,学他盘着腿,左脑靠在他的大腿上,阳光洒落,照在身上,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 “墨白,你要做什么?” 她闭着眼睛,双手放在墨白的大腿上,头枕在手上,乖巧的像个刚出生睡着的婴儿,雪白的肌肤,光滑若腻。 墨白没有说话,伸出右手,轻轻的揉着莲儿的耳垂,他的动作不轻不重,略有些粗糙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在莲儿的身上带来一阵阵陌生的浪潮。 “墨白。” 莲儿的身子一阵阵的颤抖,像小猫一般蜷缩成一团,不时溢出娇媚的声音,墨白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们白虎一族有个规矩,年轻的男女结成伴侣要在对方的身上做个记号。” 莲儿恩了一声,看着莲儿发红的耳垂,薄薄的一层,就像是一戳即破的纸,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根银针:“可能有点疼,你别乱动。” 莲儿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蜷缩在墨白身上,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恩了一声,墨白看她这模样,不由得有些不放心,唯恐她乱动,用手摁住了她右边的肩膀。 “啊。” 银针穿过耳垂,莲儿大叫了一声,要不是墨白用手摁着,都要跳起来了,墨白看着莲儿右边耳朵的红线,不由松了口气。 莲儿直起身子,转过身子,一张脸通红通红的,看着墨白手上的银针,气鼓鼓的看着他:“你干嘛用针扎我。” 墨白的手指在银针上点了点,上面顿时冒出橘红色的小火苗,直到火自动熄灭了,他将手上的银针递到莲儿手上:“现在轮到你了。” 他边说边起身,莲儿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转移,就是不去接他手上的银针。 “墨白,我问你话呢,为什么拿针戳我。” 她见墨白不回答,不由沉了脸,憋着嘴,委屈的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了:“你和我在一起根本就是为了折磨我对不对?” 越想越觉得难过,她一片好心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居然拿针戳自己,她也会痛的好不好。 墨白叹了口气,知道她刚才肯定没听进去自己的话:“我们白虎一族有个规矩,年轻的男女结成伴侣要在对方的身上做个记号。” 这个记号就是在耳洞,戴上一模一样的配饰,再交换彼此的信物作为定情,这便算礼成了,即便双方的长辈不同意,也不能把他们拆开,这是比婚礼更为隆重的仪式。 不过也难怪她不知道,身为白虎一族未来的王,他身边的那些侍婢都是些清白未嫁的少女,也因此,她们一个个的耳朵都是没有耳洞的,天宫和长白山的规矩大相径庭,她现在才多大呢。 莲儿昂着头,手指着雪白脖子上的咬痕:“都已经有记号了。” 墨白看着她脖子上的印记,笑着点了点头,走到莲儿的身前坐下,靠在她右边的膝盖上,将手上的银针递到她手上:“那你也在我的身上戳上一针,这样总公平了吧。” 莲儿顿时觉得有理,接过墨白手上的银针,在墨白右边的耳朵跃跃欲试,好几次,却始终不敢下针。 “直接戳下去就好了。” 那样一点痛,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 “可是会很痛。” 莲儿本就是水中的植物,身体本就敏感,现在又没有法术,那疼痛在她身上自然是加倍的,可墨白却不同,白虎一族,可是皮糙肉厚啊,所以墨白才会费时间给她揉耳朵,不过是因为心里怜惜。 “我也给你揉揉好了。” 莲儿右手拿着银针,说做就做,看着墨白厚厚的耳垂,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墨白,你的耳垂好厚啊。” 像是猪耳朵,莲儿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调皮的伸出舌头,笑出了声。 十指不沾阳春水,可那手指,因为长期练琴的缘故,依然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不过却一点也不粗糙,纤细的手指,就像她柔软的身体,散发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舒服吧。” 她笑了笑,肯定道,方才他替她揉捏的时候,虽然感觉怪怪的,不过真的还蛮舒服的。 墨白恩了一声,声音很是喑哑低沉,闭着眼睛,嘴角上翘,是很舒服,舒服的他想把她摁倒。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早就过了可以行房的时间,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那张在阳光下带着笑意的脸,现在怕是有得等了。 揉捏了好半天,墨白的耳垂渐渐发红,像是被火烧去了外边的一层保护层,薄了许多,莲儿挥了挥发酸的手,最后调皮的在墨白的耳垂用力的摁了一下:“应该可以了,我的手都酸了。” 她气喘吁吁的,不像是帮人揉捏耳垂,倒像是做了剧烈的运动一般。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墨白忍着笑意,嗯了一声。 莲儿低着头,温热的气息悉数喷在墨白左边的脸颊,温热的感觉,一阵阵的痒,墨白微抿着唇,在莲儿要下针的时候,突然在她的怀中轻轻的蹭了蹭。 莲儿吓了一跳,慌忙缩回了手,拍了拍墨白的脸,厉声道:“不要动。” 突然间想到要是这缠着红线的银针落在墨白的脸上会是什么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墨白的脸在她的膝盖上蹭了蹭,莲儿马上止住了笑声,左手扯着墨白的耳朵:“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她深吸一口气,手上的动作极为的小心翼翼,墨白闭着眼睛,想到她此刻的表情,不由得展露出了笑容。 眼见着银针已经扎进墨白的耳垂,莲儿松了口气,怀里的墨白却不安分,侧过身子,双手突然抱住了莲儿。 “你是我的人,谁也抢不走。” 莲儿的左胸陡然一跳,里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窜出来了一般,整个人一愣,手上的银针便扎在他的耳廓上,划出一道细长的伤痕,很快就流出了血来。 莲儿吓了一跳,慌忙用身上的衣裳去擦,心里好像还莫名奇妙的有些难过:“不是让你别乱动吗?都是因为你。” 那口气又急又气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都快要哭出来了。 墨白笑了笑,半点没将这小伤放在心底,头还埋在莲儿的怀中,伸手将左边耳朵的银针取了出来,对着自己,也是没有半点怜惜的,莲儿不由得想到他方才温柔的对待自己,心里又觉得甜甜的。 墨白突然坐直了身子,从怀中取出手绢,将沾上了自己鲜血的银针包裹好,又重新放回了怀中。 他拉着莲儿的手,两人并排坐着,他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左耳上,右手越过莲儿的肩膀,落在她右边的耳朵上:“闭上眼睛,想着要小荷仙要永远和墨白在一起。” 莲儿侧过身子,见墨白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墨白说了些什么,缠绕在两人耳朵的红线突然连成了一体,最后在半空中消失。 “睁开眼睛,看看喜不喜欢。” 莲儿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墨白手上的一对碧绿的耳钉,那绿色,就像是春天的小草,阳光下,静静的躺在墨白的掌心之上,似乎快要滴出油来了一般,小小的一个菱形小珠子,各个角度都散发着光亮,微微的有些扎眼。 “仔细看看。” 莲儿狐疑的看了墨白一眼,复又低头看着他的掌心,阳光反射,雪白略有些粗糙的掌心上,一簇雪白的盛开的莲花,上面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莲字,而另外的白虎,惟妙惟肖,甚至可以瞧见他的耳朵,上面则是一个显眼的墨字。 莲儿好奇,将耳钉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若不是阳光反射,根本就无法发现上面的图案,更不要说是那两个字了,这么小的绿水晶,上边居然还能刻出图案,莲儿见过的宝贝不少,不过这耳钉,她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心里自然更加喜欢。 “这是你的,这是我的。” 莲儿将刻着白虎图案的耳钉还回给墨白,就要替自己戴上那属于自己的耳钉,手却被墨白捉住。 “这是你的。” 墨白挥了挥她还回给自己的耳钉,用嘴示意她手上拿着的耳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手上那个才是我的,先给我戴上。” 两个耳钉,除了在阳光反射下会有不同,其余的都是一样的,莲儿心里都很喜欢,看着这么用心的礼物份上,自然就不和墨白计较这些了。 “墨白,你是不是很早就想把我留在身边了?” 这耳钉应该要费不少时间才能做成吧。 “我认识你才多久,刚好而已。” 墨白走到莲儿的身后,口气似乎有些冲,莲儿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确实没多久,她却不知道,两百年前,从天宫回来以后,在心开始悸动的那一刻,他便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年少轻狂,纵然稳重,对未来寄托着无限的憧憬和向往,这莲花还有白虎的图案还有那两个字,全是他亲手刻的,上等的绿宝石,对别人来说是稀罕物,对他来说,要找却并非难事,只是那图案费了不少功夫,不知失败了多少次,而这对,则是那成千上万次中难得的成功品。 因为要修习法术,他能利用的时间不多,这两个小小的耳钉,费了他足足将近一百年的时间,不过这些,告诉小荷仙了她也未必相信,何必让自己失望。 “这样就可以了吗?” 莲儿看着左耳上的耳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里甜甜的,笑着问道。 “小荷仙,你总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还要交换定情信物。” 两人就坐在河畔边,水中倒映着的两人,肩并肩的坐在一起,一左一右,那绿水晶上的图案在水中晃动,白虎威风凛凛,莲花盛开,明明是极其不和谐的,可看着,心里却觉得舒服。 “定情信物?” 莲儿看着墨白,突然起身,一双手在身上东摸西碰的:“墨白,我什么东西也没有。” “月老的鸾凤玉佩不是在你这里吗?” 莲儿瞪大着眼睛,吃惊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莲儿被墨白的眼神看的有些窘迫,低着头,老实道:“我是拿了月老的鸾凤玉佩,不过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我拿在手上的时候,它突然就窜到我的身体里边了,然后我就找不到了。” “那你想要我送什么东西给你?” 墨白看着她,眼神陡然变得认真严肃起来,周围的空气在瞬间凝结。 “那恶魔寄存在一颗指甲大小的血红色的透明小珠子里边,只要你把那血红色的小珠子从他身体里边取出来就可以了。” 莲儿皱着眉头,看着墨白,紧咬着唇道:“你有一颗血红色的小珠子对吗?你把那个送给我吧。” 乌云蔽月,即便是迟钝如莲儿,她也明显感觉到了含笑的眼眸黯然了下来,心不由得一紧,闷声道:“不可以吗?” 墨白凝视着她,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开始凝结起来,过了好半晌,就在莲儿心里认定他不会把那珠子给自己的时候,墨白却突然开了口:“你知道那珠子是什么东西吗?” 墨白笑了笑,那笑容里边有太多的不放心。 莲儿不敢看墨白,只是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了,芍药姐姐都和她说了。 “那个东西确实最能表现我的诚意。” 墨白坐直了身子,气凝丹田,莲儿站在原地,晴朗的天空,顷刻间布满了乌云,地动山摇,周围的好些树木在大风中拔地而起,水花四溅,对面的山谷,那些散开的花瓣飘落在长白河上,衣袂蹁跹,她觉得自己似乎要随着那风一同飘回到天宫之中了,可事实上,她的双脚却还是牢牢的固定在身下的这片土地上,只是风太大,她闭上眼睛,一贯怕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风停了,那呼呼的声响也在耳畔消失,莲儿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墨白含笑的脸,一时间,竟温润如水一般,他的掌心之上,正是一颗指甲大小的血红色的透明的小珠子,光华琉璃,色泽红润,就和那晚墨白被血浸泡过的眼睛一般。 “你要的是这个吗?” 莲儿点了点头,并没有马上伸手去取,而是看着墨白,心里却在犯着嘀咕,为什么墨白没有昏倒,芍药姐姐明明说过,只要取出这珠子,墨白就会昏迷的,难道是她骗了自己?还是墨白手上拿着的珠子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个寄存着恶魔的珠子。 “看样子你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 墨白转过身子,四周早就是一片狼藉,再没了刚来时的精致,只有那河水还在奔流不息,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天宫之中,早就已经开始堕败,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卑鄙,居然想让莲儿将他的元丹偷走。 莲儿看着墨白挺直的背影,向前走了两步,却不敢说话,心虚的厉害,她从来没见过墨白如此凝重的模样,明明她没做错,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一般。 墨白并不是怪莲儿,他只是在担心,她不会伤害自己,但是那些人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对付他的好棋子,不过这些都撼动不了他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决心。 “墨白。” 莲儿走到墨白的身后,很轻很轻的叫了声。 “恩。” 墨白应道,转过身,突然拉起莲儿的右手,将手中那光泽渐渐变淡的血红色的小珠子塞到她的掌心上:“这是我的元丹。” 莲儿看着手中的血红色的小珠子,被墨白拉着的手顿时僵住,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白,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元丹是什么,他对于一个修行者的重要性,即便是她再怎么无知,也不可能不知道。 是元丹,不是寄存了恶魔的小珠子吗?这么说,是芍药姐姐骗了她,不可能的,白凤哥哥怎么可能会骗自己?他们要墨白的元丹做什么? 从修行的那一日开始,元丹便会在修行者的体内寄存,极为灵性,若非修行者心甘情愿赠施于人,根本就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但是只要毁了那修行者的元丹,那修行者的功力必定大损,严重的话,还会灰飞烟灭。 她一直以为白虎一族和天宫很好,可是从那天芍药姐姐说的话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是不是她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了。 她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墨白,想要在他的脸上发现端倪,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到底是谁骗了她。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是现在的她心里更相信的却是墨白,说会昏迷三天,可墨白根本就没有昏迷。 墨白将她的错愕和挣扎统统收在眼底,他其实并不想告诉她这些,他也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个开心快活的小荷仙,不过若是他什么都不说,但凡她对自己有丁点的感情,将来必定会更加痛苦。 小荷仙是重情重义的小荷仙。 墨白笑了笑:“要是有一天,小荷仙看我不顺眼了,直接将这元丹毁了就好。” 莲儿低头看着掌心上血红色的透明小珠子,手上拿着的仿佛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鼻子酸酸的,眼睛涨的难受极了,看着满脸笑容的墨白,那完全轻松的口吻,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亲眼去炼狱塔的寒冰楼见过玫瑰姐姐吃苦,想到墨白可能会吃同样的苦头,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没人抱着自己,每天早晨起来也没人会向自己索要亲吻礼,想到再没人带自己去逛花灯节,她就觉得很难受,胸口的那个地方一直一直的跳,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连墨白吃苦都舍不得,更不要说是灰飞烟灭了。 “我不要了,还给你。” 她吸了吸鼻子,也不管那里边是不是有恶魔,就要还给墨白,反正今后她都要和墨白在一起了,他要是做坏事,她出来阻止就好了嘛,他要是忍不住想吸血,就咬她的脖子好了,反正最多就留下一个疤痕,痛一痛就过去了。 墨白深锁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微微抿着的唇向上扬起,突然笑出了声,将东西重新放回莲儿的手心上,双手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这可是我送出去的定情信物,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你收好了,要是掉了,我可是随时都会没命的。”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莲儿急的脸都红了:“我很容易丢三落四的,肯定会掉的。” 终于承认自己忘性大的坏毛病了。 她现在是不敢把东西交给天帝了,不过要是掉了的话,落在坏人的手里怎么办? “那就随身带着。” 墨白松开莲儿的手,轻轻的扯了一根她头上的发丝,揉搓了几下,顿时变成一根细细的黑色小绳子,那个小珠子做成吊坠,挂在莲儿的脖子上。 珠子原本是冰冷的,可他挂在脖子上,莲儿明显能感觉到一阵暖意,就像是墨白的怀抱,低头看着散发着光亮的小珠子,莲儿蓦然想到什么,顿时就要取下来:“我不要戴。” 这个地方太过显眼,芍药姐姐他们一眼就会发现的,而且戴着这样一个东西,她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 墨白似乎看破了她心底的担忧,笑出了声:“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这是我的元丹,只要你不想把他拿下来,即便是天帝,也不能把他从你的颈项上取下来。” “这么厉害?” 莲儿低头看着颈项上散发着血红光芒的小珠子,心里一阵的欢喜,完全忘记了自己以前对这血红的颜色一贯没有半分的好感。 “好了,现在轮到你给我定情信物了。” 莲儿抬头,刚想说没有,墨白的唇突然贴上了她的唇,莲儿顿时瞪大着眼睛,心里却想着,不是说定情信物,怎么什么东西最后都可以变成亲吻礼。 莲儿被迫昂这下巴,娇吟出声,同一瞬间,左边的胸口奇光乍现,墨白怔住,看着那里边完整的一块玉佩突然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莲儿的体内,另外一半则窜进他的怀中。 墨白看着那瞪大的眼睛,里边清楚的映着自己的影子,到最后慢慢的闭上,一点点开始回应,嘴角上翘,慢慢的加深了这个亲吻礼。 前世今生 131 再遇白凤 “墨白,这个好看吗?” 莲儿走到墨白跟前,笑着晃了晃手上金色的铃铛。 算不得什么稀罕的玩意,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手环,凡间的孩子满月,家里的长辈们都会送上一套金饰,然后在上面说一些吉祥的话表达自己的关爱和祝福,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让莲儿心动的话,那就是上边的图案。 “墨白,很像小红对不对?” 白虎,九尾狐一族虽然不及天宫的青龙一族影响力大,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将他们作为自已的保护神,莲儿手上拿着的是一个可以伸缩的黄金手镯,手镯上边的纹路刻着的刚好是一只狐狸,惟妙惟肖。 “夫人好眼力,这只手镯的做工在本店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将来要是生个小姐,戴上这手镯,必定生的美貌如花。” 老板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尤其是那个男子,器宇轩昂,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男人三妻四妾,能陪夫人逛衙买东西的男子已经不多了。 莲儿看了那老扳一眼,甜甜一笑,清澈如水的眸,恍若深潭将人的心神吸了进去,那老扳看着莲儿,三魂七魄险些都背勾走了,好干净的一双眼睛,玲珑剔透,难怪那相公要牢牢守着了。 “墨白,你觉得怎么样?” 那双眼睛看着自己,那满满的笑容落在自己身上,竟比那外边的阳光还要暖人。 “我不喜欢。” 夫人,相公,虽然他们现在这身份确实就是这样,不过他可不敢认为这是她为他们未来的女儿准备的,她压根就不知道小孩是怎么来的,也许在她的意识里边根本就没有小孩。 如果她是为自己挑选定情信物,玉佩之类的他勉强可以接受,不过如果是这手镯,他想,那还是算了吧,要是戴在手上,一定会被族里的那些人笑掉大牙的。 莲儿笑着晃了晃手上的铃铛,收在掌心,很快就将墨白的自恋打碎:“又不是送给你的,你不喜欢,小红一定会喜欢的。” 站在一旁的掌柜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寒冰一般的眼眸很快让他止住了笑意,不过一张脸却憋得通红。 墨白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依她的性子,三五不时的给他闹些笑话,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正常的,不过九尾狐一族,这镯子就和定情信物一般,可是不能乱送的。 “不准送。” 墨白收住脸上的笑容,严肃的表情吓了旁人一条,店里方才还在偷偷看他的小姐吓了一大跳,忙收回自己头盔的视线。 “墨白,你凶我。” 莲儿吸了吸鼻子,那声音很轻,却是说不出的委屈,像是墨白威胁她的罪过比杀人放火还要严重。 “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墨白顿时头疼,心里却怎么也气不起来,这样的对话,从那日他们定情以来,她都说了不下百遍了,他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不过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 墨白看着她红红的眼眶,顿时就服了软,谁教他是个死心眼,然后又认准了她呢。 “小红他是公的,不会喜欢这东西。” 莲儿见墨白服软,顿时就笑出了声,旁人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由的觉得好笑。 “那我再给莲儿买一些其他的东西让他选,他喜欢什么就自已拿什么。” 那只狐狸心里想些什么,莲儿不知道,墨白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即便是金山银山放在他跟前,他也一定会选择莲儿买的手镯的。 “小红最近好像很不开心,老是躲着我,都不怎么和我玩了,今天都不陪我一起出来。” 莲儿脸上的笑容消失,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旁人看着都觉得心疼,恨不得把他的眉头抚平,更不要说是墨白了。 莲儿不知道个中的缘由,小红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墨白是清楚的,上次莲儿和他从长白河回去以后,小红消失了一阵,想必是知道莲儿与他定情的事情了。 他一直对莲儿有非分之想,现在莲儿和他在一起,他自然不开心了,偏偏又舍不得莲儿,一直赖在她身边,赌气的沉默着。 总的来说,除却他对莲儿的非分之想,那只狐狸还是不错的,莲儿没什么朋友,心里还是很在意他的。 “肯定是你,天天缠着我,害我没时间陪小红玩,他以为我不理他了才会生我气的。” 莲儿将全部的责任归咎在墨白的身上,却不知这种归咎正是心底在意的一种表现,人神都是一样的,总是对自已最在意的人吹毛求疵,往往喜欢将所有的贵任推在最爱的人身上。 欠别人的,无法偿还,而对于自己最爱的人,却可以用自己的生生世世来偿还。 “反正不准送这个给小红,你另外选一个。” 对着莲儿什么大道理都说不通,墨白保留自己先前的意见,他敢肯定,要是那狐狸收到莲儿送的手镯,一定会再生贼心。 “我就要送这个。” 莲儿心里有气,和墨白唱反调。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墨白什么样子,别人怕他,她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完全就是有恃无恐。 墨白愿还想继续和她争执,蓦然想到什么,眼中的光芒顿显,沾沾自喜,一看就知道是不怀什么好意的。 “你没银子,看你怎么买。” 他昂着头,对着莲儿挑了挑眉,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 都说恋爱都让人变成白痴,这话用在墨白身上,那是再贴切不过了。 白虎一族的天才,英明睿智的大公子,居然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仙子杠上了,那张俊逸的脸上还露出了此等欠扁的表情。 “哈哈。” 莲儿仰着头,发出咯咯的笑声,和手上的铃铛一起,奏出美妙的乐章。 墨白挑眉看了莲儿一眼,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墨白,你完蛋了。” 莲儿小的合不拢嘴,从怀中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墨白一眼就认出了那和宝来,浣碧亲手缝制的。 “你不是说了吗?我想要什么直接和浣碧姐姐说就可以了,我知道你肯定还会用银子欺负我,临出门前,我让浣碧姐姐另外给我准备银子了。” 莲儿看着墨白吃疫的模样,心里大快,笑的越发大声。 墨白见莲儿笑的开心,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倾泻出重重的宠溺,他不同意,她若是一定要买,到最后他还是会依着她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这样开心。 过了好半天,莲儿才止住大笑,紧咬着唇,看着墨白,眉梢眼角却还是带着浓浓的笑意:“我要这个。” 莲儿挥了挥手上的手镯,将荷包里边的金子全部倒了出来:“这么多够了吗?” 那老板看着柜台上的的几锭金子,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的金子,她手上的那个金子都可以买好几十个了。 瞧瞧的瞥了眼莲儿身后的墨白,他当然是想把这些金子全给收了,不过这夫人好糊弄,她身后的那个相公却是精明的,要是全收。 墨白看着莲儿的背影,没有说话,他不害怕被她捉弄,只要她开心,她越是开心,他就越放心,最好是乐不思蜀,开心的把天宫那个地方给忘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毕竟天宫还有白凤,不过她会明白哪个地方才是她最好的归宿的。 如果白凤真心为她好,就不会勉强她再回到那个地方。 那掌柜的见墨白没有吭声,笑眯了眼睛,偷偷的将金子往柜子里边塞,一旁的学童眼尖,正准备将那手镯拿去好生包装一番,外边突然响起了唢呐还有震天的锣鼓声,莲儿在冷冰冰的天宫呆了那么久,最是喜欢凑热闹,看到经过店门口浩浩荡荡的队伍,拉着墨白的手就往外边跑。 “墨白,那是什么?” 每个人的身上都绑着红绸,很是喜庆,队伍所经之处,两旁街道的门顿时被打开,顿时挤满了看热闹了人。 “这是凡间的一种仪式,那女双方在长辈还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成为夫妻,然后名正言顺一起生活。” 莲儿拉着墨白的手,直往人多的地方挤,墨白一只手紧紧的接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替她拨开挡着道路的人群,也随着她朝人多的地方挤。 “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都没有?” 莲儿没有转身,声音淹没在锣鼓震天的队伍中,可墨白却听得清清楚楚,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袋,莲儿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被墨白敲过的地方,瞪大着眼睛看着他,那眼神,简直比小白兔还要无辜。 “小小年纪,如此健忘,是你自己推脱年纪太小才说不要的。” 原来是她说的,她真的给忘了,不过真的好热闹啊。 “那等我再长一些,你要补给我。” 她的一生可比她们这些凡人的一辈子长多了,可以热闹,她当然要好好热闹一番了。 两个人挤了好久,终于挤到了最前边,可莲儿却还觉得不够,笑嘻嘻的跟在迎亲的队伍后边,墨白无奈,只能一路尾随。 “墨白,那个轿子里边坐着的是新娘吗?” 莲儿以前只听玫瑰还有芍药她们提起过人间的成亲是如何如何的场景,却从未亲自见过,今儿好不容易碰着了,哪里肯轻易罢休。 “玫瑰姐姐说新娘子是最漂亮的,我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就像玫瑰姐姐说的那样美。” 女人的一生,就只有一次大婚,凤冠霞帔,浓妆淡抹,终得与爱郎长相厮守,自是幸福无比,幸福的女人自然是最漂亮了,可莲儿却不知道这些,非得拉着墨白看看那新娘子长什么样。 轿子好不容易在一座府邸前停下,一身红衣还裁着大红绸的新郎,看着落下得轿子,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墨白,他长的没你好看。” 莲儿的眼神在新郎和墨白身上来回逡巡,终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其实,那新郎官长的也不难看,颀长身材,玉面朱唇,俊逸儒雅,尤其还是一身新郎服,也称得上是美男子了。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莲儿自己尚未察觉,不过心里确认为墨白是最好看的,比她的白凤哥哥还要好看,当然,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墨白的。 眨眼的功夫,那新郎已经走到轿门,两人牵着红绸,莲儿见了,顿时激动的垫着脚尖,结果自然是失望的,新娘的头上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到。 “墨白,你唤一阵风来,把她头上蒙着的东西给掀开了。” 莲儿指着那新娘的盖头,拽着墨白的衣裳要求道。 “那个盖头只有在和新郎洞房花烛的时候被新郎掀开,要是新娘的盖头被风吹在地上,那就不吉利了,也会沦为这些宾客的笑柄的,还要不要风了?” 墨白的五指并拢,看着莲儿,双眸含笑,一副你说要我马上就把风给召唤来的态势。 莲儿耷拉着脸,沮丧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只是想看看那新娘是不是真的就像玫瑰姐姐说的那样好看。” 墨白笑了笑,轻轻的在他的脸上弹了弹:“在新郎的眼里,新娘自然就是最美的,就像我在你心里,是最好看的一样。” 莲儿看着墨白,眨了眨眼睛:“胡说。” 可那模样分明就是被人猜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墨白只是信口一说,他心里是这样希望的,不过总觉得莲儿心中的第一还是她的白凤哥哥,莲儿这样的反应,顿时让他开心不已。 “将来你穿上嫁衣,一定是三界之中最漂亮的。” 墨白看着仰着头的莲儿,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认真。 莲儿被墨白这样看着,不又红了脸,心跳加速,完全没有现则,慌忙别过头,看着被新郎牵着的新娘,艳阳下,那一身火红的嫁衣,真真的炫目,三界中最漂亮的,她还不至于那样自恋。 这一刻,她真的在想,只要成为墨白心中最漂亮的那就足够了。 新人进了门,宾客也跟着进门,一旁看热闹的人纷纷散了去,墨白看着跟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放在莲儿肩上的手蓦然僵住。 莲儿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人群中,那最显眼的白衣男子,谪仙一般优雅从容,脸上带着温润祥和的笑容,远远望着他们,莲儿的眼睛顿时迸射出烟火一般的光芒,脸上一喜,松开墨白的手就要跑过去,直到墨白捉住她的手才从方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 黑曜石一般的眸落在那满是兴奋的脸上,染上了莲儿都能看得懂的惶恐和担忧。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墨白猛然松开她的手,嘴角的笑容似乎有些自嘲,就像此刻他的心情一样。 时间果然是个好东西,即便他这么努力,每天变着法的让她开心,可见到了白凤,她很快就把自己给忘记了。 一千五百年,五百年,而他们认识才多久呢,是不是再等一个一千五百年,她的心才会从白凤的身上转移。 “墨白。” 莲儿见墨白这个样子,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这么久都没见到白凤哥哥,她心里自然兴奋。 她扯了扯墨白的衣裳,轻轻的叫了声。 尽管天宫有白凤哥哥,可依旧还是冷冰冰的,长白山有小红,那些姐姐们对她也很好,还有墨白,她觉得很轻松,墨白他不会不要自己了吧。 “我有事先离开,你和白凤慢慢聊。” 他轻轻的弹了弹他的额头,强制压下心中的担心还有不满:“记得不要乱走,我等会就回来找你。” 莲儿看着他,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墨白恩了一声,没有任何的犹豫,扬声离开。 他不是白凤,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是为了将她留在身边没错,但是他不会强制束缚她的自由,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白凤哥哥,你怎么来了?” 偏僻的小巷子里,莲儿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白凤,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低头瞧了眼颈项上的透明的血红色小珠子,清澈的眸子还是完全不受控制的染上了惶恐。 白凤没有说话,顺着她的方向,温润如水一般的眼眸,像是无法载重的鸿羽,落在她的颈项上,除了一根黑色的发丝,什么也没有,蓦然想到什么,视线缓缓的落在莲儿身上,似还带着一丝了然,那如水一般的眼眸竟然也带上了点点的吃惊。 “玩了这么久,该回去了。” 他笑着,轻轻的抚摸着莲儿的脑袋,一切一如从前,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莲儿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虽然墨白欺负她的时候,她口口声声闹着说要回天宫,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却很清楚的明白,她不想回去,一点也不想回到天宫那个冷冰冰的地方。 那个地方一点也没有家的感觉,一点也让她感觉不到温暖。 莲儿低着头,双手紧紧交缠,拽着衣角:“可不可以不要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可在这样僻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巷,白凤却将这近乎呢喃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静默,在空气中萦绕,莲儿看着白凤,心尖微微的有些颤抖,虽然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态度却是坚决的,这是她第一次违逆白凤哥哥。 “因为他吗?” 白凤遥望着夜空,脸色微变,看着莲儿的眼神依旧带着宠溺,却突然多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浓浓担忧。 莲儿抬头,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是不是,不是因为墨白。” 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劲,慌忙捂住了嘴巴,头却还在摇个不停。 “他是你永远也无法完成的任务,那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白凤开口问道,像是在问莲儿,又像是在问自己。 阳光下,那清润的眼眸,那浓浓的雾气怎么也无法飘散:“莲儿,他是你的劫。” 早知道会这样,也许当初就不该因为她的请求提前让她修成仙体,多多磨砺一番,也讦他们两个就不会再见,她就不会遇上这样的浩劫。 也讦这一切是他的错,给她的关爱太多,直到现在,她还是单纯如纸,什么都不懂。 白凤仰头看着天空,突然转身看着莲儿,嗓音带上了前所未有的严厉:“立刻和我回去。” “我不要了。” 莲儿甩开白凤的手,惊叫了一声,向后急急的退了几步,方才还带着笑容的顷刻间煞白起来,那双总是带着宠溺和怜惜的眼眸,此刻竟带上了点点的悲悯,莲儿不自在的别开视线:“我不能和白凤哥哥的回去了。” 莲儿闭着眼睛,身子不停地后倾,虽然声音不大,可那态度,明明就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白凤松开她的手,第一次,莲儿听到他叹气的声音,那无所不能的白凤哥哥居然叹气,莲儿顿时心虚,想到他对自己的好,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坚决,低着头,不敢看白凤,轻轻的叫了声:“白凤哥哥。” 莲儿低着头,看着颈项上透明的血红色小珠子,闪闪发亮,一时间,心乱如麻,急的差点哭出来。 “莲儿,你动心了。” 那声音,带着如秋风一般,带着说不出的怅惘。 “当初就不该放任你一个人去看玫瑰,寒冰楼那样的地方,你如何能承受的住?” 他像是在对莲儿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莲儿从未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害怕的哭出了声。 “白凤哥哥。” 她走到他的跟前,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裳:“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莲儿一边哭一边说,声音哽咽的厉害,却固执的要命。 她要是回去的话,墨白也会跟着去找她的,虽然她不喜欢天宫的人,但是那个地方毕竟是她的家,还有一直对她的都很好白凤哥哥,她不希望他们动手。 “白凤哥哥,我要是回去的话,还是会忍不住调皮捣蛋的,你还是会因为我继续和天帝闹得不愉快,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我不回去,不是因为任何人,是因为我不想回去了。”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厌烦了天界的种种规定,讨厌神必须无情无欲,必须永远一副淡漠的神情、淡漠的语调,除了白凤哥哥,天宫的人,我都不喜欢,天帝讨厌我,我还不喜欢他呢,整天扳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银子一样。” 最后这句话是她在游历人间多次以后学的,在天宫的时候,她浑身上下真的没有一处是自在的。 “墨白虽然会欺负我,但是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在,不用遵守各种清规戒条,我觉得开心,天帝欺负我的时候,我要忍着,但是他欺负我的话,我就可以凶他,每次他都会和我道歉,可天帝就不一样,只要我忍不住发火了,他就会惩罚我,白凤哥哥求情也没用。” “莲儿。” 白凤轻叫了一声,饱含了太多的痛苦和无奈。 “天宫之中,我最在意的就是白凤哥哥了,我知道白凤哥哥对我一直很好,但是我还是更喜欢这里。” 白凤被大大的震慑住了,以致于,好半天,他就只能那样呆呆地看着莲儿,无法言语,充满了哀伤还有怜悯的。 这才多久的时间,他的莲儿,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也许,他该为她高兴,毕竟,这也算是一种成长,他的莲儿,虽然任性,但是至少有了主张,不像以前,事事都要依赖他。 他算准了她的劫难,所以一直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动,从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可唯一的那一次,居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他情愿她和玫瑰一样,喜欢上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那样的话,至少,他还有帮到她的能力。 青龙一族和白虎一族,这敌对的态度,她夹在他和墨白中间,白凤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温润。 “和他在一起,当真的就这么开心。” 白凤放低了声音,轻轻的抚摸着莲儿的脑袋,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颈项的位置。 莲儿见白凤恢复如初,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除了他,还有小红。” 想到小红,她又有些闷闷不乐的了:“小红最近生我气了。” 白凤笑了笑,看着莲儿右耳上的耳钉,瞳孔骤然一缩,小巷四周阴暗一片,他方才只想着带莲儿回去,并未太过注意,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右耳的耳钉,他和莲儿不同,自然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奥秘,拍了拍莲儿的肩膀:“他待你,确实是极好的。” 可他却不知,这种好,到最后,只会让她更加断肠而已。 青龙一族能允许白虎还有九尾狐一族的存在,但是绝不会任何他们的势力威胁天宫。 莲儿,你说,白凤哥哥该拿你怎么办? 半晌,他挫败的吁吐出一口气,沉重道:“莲儿,你要有心理准备一一” 白凤的话音方落,如风一般的消失,莲儿见白凤离开,急急的追了上去:“白凤哥哥。” “白凤哥哥。” 她还有好多话没和他说呢,其实,她心里是很在意白凤哥哥的,也不是那样讨厌天宫,只是,如果她回去的话,墨白就会去天宫找自己。 白凤哥哥法力高深,他要是想见自己随时都可以,可墨白却不一样,他要是去了天宫,说不定就再也下不来了。 方才她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回去的这个问题,还有满腹的疑问呢。 她低头,轻轻的触碰着颈项上的小珠子,她都还没有问清楚呢。 墨白处理好事情,回到小巷的入口,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却怎么也看不到她的人影,不由吓了好大一跳,来回找了好几圈,在街头的一家卖豆腐的小摊子才发现她的身影。 “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的吗?” 害他以为她和白凤回去了,那种整颗心都跟着丢了的感觉,度日如年说的就是那种煎熬吧。 莲儿听到声音,侧过身子,看着身后急的满头大汗的墨白:“你去哪里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白凤哥哥离开以后,她蹲在小巷等了好久,实在无聊才离开的。 “办了点事情。” 墨白看到她,心里的大石渐渐放下。 莲儿仰着头,见他一双眼睛四处乱膘,像是在寻找什么,心里顿时会意:“白凤哥哥已经回去了。” 墨白一听,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蹲在莲儿的身边,看着她颈项上闪动的艳红光芒的小珠子,心里的大石瞬间有种落地,他将莲儿搂在怀中,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他笑着,伸手将她披散在脸上的零落发丝拨于耳后。 莲儿笑了笑,指了指眼前一对卖豆腐花的年轻夫妻,墨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瞧了半天,就是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很平常的小夫妻,做些小买卖营生,男的很儒雅,像是个秀才,不过,那小娘子的眼睛却红红的,看来像是哭过的样子,而另一边,年轻的丈夫一边忙着招呼客人,一边焦急的哄着红了眼睛的小妻子。 “墨白,他们是夫妻吧。” 她刚才听到那个男的叫那个女的娘子了。 墨白恩了一声,表示自已和她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之前吵嘴了,吵得比我们还凶。” 墨白叹了口气,那是他知道她什么都不懂,不愿与她计较,若然两个人真的杠上了,肯定是没完没了的争吵,不过他不明白,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小相公拍着那个小娘子的肩膀,开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不过那个女的比我固执,一直都没有理他,最后那个男的指天发誓,说了一句,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今生今世,我就只爱你一人,然后那个小娘子看了他的相公一眼,顿时就笑了,墨白,你还没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呢。” 她侧过身,很是认真地看着墨白,一双眼睛似乎还含着期待,显然是在等墨白对她说那样的话。 墨白顿时馒头的黑线,他都已经用行动表现出来了,不是比那苍白敷衍的三个字更有说服力吗? 可莲儿却不这样想,一双眼睛依旧巴巴的瞅着墨白,撅着嘴,委屈道:“墨白,刚才我和白凤哥哥说不想回天宫了,白凤哥哥好像生气了,对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 意思就是,墨白,你看我为了你把白凤哥哥都给得罪了,你要好好补偿我。 “刚才那个小娘子听到那小相公说的那句话以后,笑的好漂亮。” 那酸溜溜的话,他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吧,你不是还给小红买了东西吗?你要是送给他,他一开心,没准就和以前一样了。” 墨白指了指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拉着蹲在地上的莲儿,试图转移话题。 虽然不喜欢她对该死的臭狐狸又亲又抱的,不过对于刚刚把墨白打败的他来说,他有信心,那只狐狸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既然构不成威胁,又能让莲儿开心,还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何乐而不为呢? 平时呢,这一招是很管用的,不过今天却失了效,莲儿想也不想甩开他的手,看着墨白,一副你不说就休想我和你回去的强硬态度:“说句话又不要很久。” 她才不怕黑呢,就是晚了会有风,不过墨白的怀抱很暖和。 “先和我回去再说。” 莲儿似乎识破了他的把戏,就是不跟他回去,气势汹汹道:“说了我再和你回去。” 两个人僵持不下,倒是引来了几个好事的路人,驻足观赏,不过最后都迫于墨白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擦了擦冷汗,缩了缩脖子,纷纷离开了。 “孩子他妈,虎子找你呢。” 吸引莲儿的并不是那苍老却依旧精神的声音,而是那清脆的波浪鼓声,她可以和小红一起玩。 刚转过身,她的注意力却被另外一个宝贝给吸引了,那就是,那个苍老却依旧精神的声音的主人手上抱着的小孩。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男孩,手上不停地摇晃着拨浪鼓,小胳膊小腿还有粉嘟嘟的,脸上也是,有些婴儿肥,嘴巴里边还流着口水,收拾的却很干净,一下子就将莲儿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墨白顺着莲儿的视线望去,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天宫之中,除了诸位皇子是天帝和王母生育,其余的都是花草修行而成,要不就是人间大有作为的凡人,死后直接封神,能见到小孩子的机会少之又少,更何况莲儿才在天宫呆了五百年,自然是没见过的。 在她的意识里,人一出生就该和她差不多大的,这中间,是没有任何过程的,现在看到那样小的小孩,喜欢有之,更多的也许还是出于好奇。 她完全将那刁难墨白的事情抛之脑后,瞪大着眼睛,朝着那你这拨浪鼓的小男孩走了过去,将他嘴角的口水擦干,一点也不嫌脏。 那小男孩看到莲儿,小手挥了挥手上的拨浪鼓,咯咯的笑出了声,将莲儿的手指含在了嘴里,小家伙牙齿还没长出来,自然是不痛的,麻麻的感觉,和墨白的咬却又不同,莲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家伙挣开怀中的人,张开手就要莲儿抱。 一旁红了眼眶的小熄妇看着孩子,最后的一丝怒意也没有了,将孩子抱在怀中,握着小家伙的手,用力的将那拨浪鼓摇了几下,在他的脸上忍不住亲了几口。 “虎子很喜欢你。” 她看着莲儿,脸上露出了笑容。 墨白走到莲儿的身后,将她搂在怀中,指了指那小娘子手上的宝宝,笑出了声,带着几分戏谑:“你很招孩子喜欢嘛。” 那小相公也走了过来,将抱着孩子的小妻子搂在怀中:“我看公子对夫人很好,夫人要真喜欢小孩,就自己生好了。” 这样的话,自然是身后那个老妇说的。 莲儿靠在墨白的怀中,仰着身子,指着小娘子怀中的宝宝,瞪大眼睛看着墨白:“墨白,你那么厉害,一定能生的。” 在她看来,那小宝宝那样可爱,一定只有法力高强的人才能孕育地出来。 一旁的人听了,憋红着脸,见墨白一脸无奈,不由的哧笑出声,这公子生的这样俊,怎么喜欢上了一个傻子。 墨白笑了笑,唯恐她再闹出什么笑话来,将莲儿抱在怀中离开,指尖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道:“你可以生,我不行,不过这种事情确实需要两个人努力的。” 莲儿眨了眨眼睛,依旧是满眼的困感,不依不饶,大声嚷嚷道:“那就我生好了。” 反正她现在是铁了心了,有小红,还有那个宝宝,墨白即便是忙,她也不会无聊了。 墨白松开莲儿的手,突然大笑出声,指着莲儿,意味深长道:“这可是你说的。” 前世今生 132 洞房花烛 甘泉宫内,冷冰冰的大理石早就换成了柔软的地毯,刚入了夜,四周的门窗便开始紧闭起来,寝宫里边燃着暖香,青烟缭绕,没有半点的寒意,侍女们赤着脚,正在铺床,地毯上,就只有小红一只狐狸,呆呆的蹲着,看着空荡荡的床铺,那双眼睛,写着满满的失望和哀怨。 “小红,我回来了。” 甘泉宫的门突然被大力的推开,接着,一直蹲在地上郁卒的小红突然被抱了起来,莲儿的鼻尖在小红的脸上蹭了蹭,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墨白紧跟在莲儿的身后,随手将门关上,阻隔了外边的风。 莲儿松开小红,走到床边坐下,让他站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着小红狐的眼睛,眉眼弯弯,笑的越发开心,从怀中掏出金色的手镯,在小红的跟前晃了晃,佩环叮当作响,奏出自然美妙的乐章。 “小红,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 她在小红狐的跟前晃了晃,那模样就像是极力渴望大人表扬的小孩,期待的紧。 “公子。” 墨白走了过来,站在莲儿身旁,一旁整理床铺的侍婢见到墨白,慌忙起身,对着墨白福了福身子。 墨白点了点头,那些侍婢又重新背过身子,整理床铺。 小红看着莲儿手上的手镯,眼睛一亮,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的墨白,从莲儿的身上跳开,窜到床上,不去看她手上的手镯。 她到底明不明白那手镯对他们九尾狐一族的意义,当初墨白在她的耳朵穿洞,替她戴上耳钉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一无所知的呢?那墨白呢?墨白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手镯对他们九尾狐一族的意思,他居然也同意吗? “小红,来,我给你戴上。” 莲儿跪着,趴到床上,拽着他的腿,就要将手上的金色铃铛套上去,小红看着莲儿,双腿不停的挣扎,就是不要莲儿手上的铃铛。 “墨白。” 莲儿看着手上还未套进小红脚上的铃铛,转过身,委屈了叫了墨白一声,习惯性的寻求他的帮助。 其实,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遇上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还是喜欢求助于人,只是求助的对象却不一样了,以前是白凤,而现在的那个人变成了墨白,对于墨白,一切似乎更加理所当然了。 “公子,都铺好了。” 整理床铺的侍婢转过身子,走到墨白跟前,又福了福身子,躬身道:“奴婢告退。” “带夫人下去沐浴。” 自那日从长白河回来以后,甘泉宫内的人看到莲儿与墨白耳朵上一模一样的耳钉,在心底就将莲儿视为他们的夫人,墨白的态度也完全是默许了。 “墨白。” 莲儿从床上起来,走到墨白跟前,低着头,指着床上小红,显得有些挫败:“小红还是不理我。” 一副委屈的快要落泪的模样,墨白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先下去沐浴,我随后就去找你。” “可是。” 她原本以为小红看到这金色的手镯会和她和好的,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不理她。 “把铃铛留下,小红会喜欢的。” 莲儿仰着头看了墨白一眼,有看了看床上的小红,很是郁闷的点了点头。 莲儿和那两个侍婢离开以后,整个甘泉宫就只有墨白和小红,墨白站在床榻边,气定神闲,盯着蹲在床上的小红狐,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暖意。 小红也比他好不了多少,除了方才的冷冰冰,还多了一丝嘲讽和厌恶,没错,他就是讨厌眼前的这个家伙,讨厌他把小荷仙占为己有。 “我知道你讨厌我。” 墨白看着床上的小荷仙,不咸不淡的口吻,显然,对于小红是不是讨厌他的这件事,他半点也不在意。 小红哼哼了几声,别过头,不再看墨白,直起身子,跳下了床,显然,一白虎,一红狐,完全就是两看相厌,是不能单独相处的。 小红刚跳下床,准备离开,尾巴却被墨白牢牢拽住:“我也不喜欢你整天黏着莲儿,但是莲儿她喜欢你。” 他淡淡的陈述,却让他手上的小红的身子一僵。 因为是她喜欢的,所以自己不喜欢,也是可以纵容的吗?他怎么不知道白虎一族的大公子是这样好说话的人了。 墨白无奈的笑了笑,毫不客气的将小红扔在床上:“我知道你不愿看到莲儿和我在一起,但是你现在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你要是看不下去了,离开了就不要回来,既然回来了,就少在那里摆脸色,你给我脸色看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在意你这只臭狐狸,但是你这样对莲儿,就是不行。” 小红在床上打了个滚,坐直了身子,一双狐媚眼冒着火光,这该死的墨白,他不过是给他脸色看,他还不是一样,仗势欺人。 “吱吱。” 小红仰着头,对着墨白叫了几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墨白眉头皱起,要不是为了莲儿,这只九尾狐早就没命了,这样的灵狐,他的血,可是世上最好的两房,对他的修行可是大有裨益。 小红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又哼哼了几声,他就知道这只白虎没安好心,一直想喝他的血。 墨白看着蹲在床上的小红,笑出了声,却终究有些无奈:“既然你知道我饶了你是因为莲儿,就好好待他,你的命还是她救得呢,即算是我和莲儿现在在一起了,她可曾因为我忽视了你?” 墨白脸上的表情严肃,心里却在一阵阵的发笑,他虽不是少言寡语之辈,不过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对着的还是一只自己不喜欢,他也不喜欢自己的臭狐狸,这确实是亮了天窗的头一回。 “那日我们从长白河回来,她见你不在,四处寻你,长白山夜里风大,霜寒露重,她多怕冷,你一直陪在她身边,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要不是后来你乖乖回来,她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呢?这段时间她千方百计讨好你,让你开心,可你却不屑一顾,还有今日,她用身上所有的银子换了这金铃,就因为你喜欢你,轩玉,你可别太过分了。” 小红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墨白,虽然还是带着不屑,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墨白的话他是渐渐听进去了。 墨白走到小红跟前,晃了晃手上的金铃,小红窜到他的肩上,叫了几声,像是在说些什么。 墨白笑了笑:“我当然生气了,以前莲儿在天宫太孤单了,难得这么喜欢你,虽然我不喜欢她整日抱着你,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你不会伤害莲儿,天宫忌惮白虎一族的势力,已经开始动手脚了,我每日有事情要忙,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刚好你可以陪她解闷,你以为云梦山的那些老家伙都是废物吗,到现在还没发现你的下落?” 小红站在墨白的肩头,突然窜了下去,将他手上的金铃叼在口中,用力的晃了几下,勾人的狐媚眼带着点点的疑惑。 墨白并未俯身看着小红,而是蹲在身子,轻轻的拍了拍小红的脑袋:“我当然知道你们九尾狐一族的规矩,只要戴上了这金铃,你就是莲儿的人了,生生世世都会相随。” 墨白笑了笑,挑了挑眉,一派的自得:“你戴上了金铃,可莲儿戴着的却是我送给她的耳钉,你是莲儿的人,而莲儿,还是我的,所以,轩玉,你就乖乖认命吧,最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墨白瞧了眼嘴巴叼着金铃,气愤的上蹿下跳的小红,笑出了声:“今后好好保护莲儿,天宫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若不然的话就早点离开,今后再也不要出现。” 墨白的神情有些凝重,小红也暂时熄灭了自己对他的怒火,九尾狐一族和青龙白虎一族不同,他们只需三千年就可修成人形,而九尾狐一族至少需要五千年,修成人形的时间越久,媚术就越高,轩玉现在虽然还没有修成人形,不过已经有七千多岁了,人形未现,可那双眼睛却越来越勾人心魂,这也就是为何九尾狐一族把他是做珍宝的原因。 小红扯了扯墨白的衣角,点了点头,三族之中,青龙一族一直占据着龙头老大的地位,可现在在他们看来,这龙头老大最为阴险,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除掉对手。 小红是不喜欢墨白没错,不过心里却很清楚,莲儿是很在意他的。 他不知道莲儿口中的白凤哥哥是如何待她的,不过墨白有一点却是他如何也比不上的,那就是心意,无论发生什么事,墨白绝不会利用莲儿,更不要说利用她去对付那个白凤了。 虽然没去过天宫,不过也知道那是个戒律森严的地方,一点也不适合小荷仙,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小荷仙能跟着他了,不过一定要在墨白和白凤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的话,那墨白显然是更好的人选。 “如果真的在意,就不会舍得让她不开心。” 小红看着墨白,昂着头,鄙夷的哼了一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其实也很怀念莲儿明明是冷冰冰却能让他觉得温暖的怀抱,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看到小荷仙苦着脸,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不过狐狸还是狐狸,见有得到好处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小红看着墨白,叽叽喳喳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说到最后,墨白盯着小红,含笑的脸似乎有些难看,咬牙切齿地盯着小红:“成交,但是不能得寸进尺。” 墨白扬袖起身,见小红就要跟上来,忙转过身子:“不准跟来。” 狐狸都是好色的,莲儿现在可是她的人,她在洗澡,是绝对不能让一只好色的狐狸跟着的。 天泉宫中,烟雾缭绕,轻纱曼舞,雾气飞扬,清脆的水珠生划破空气,滴落在睡眠,伴随着水珠声一起的,还有那哼着欢快小调的声音,尽管稚嫩,甚至有些不成曲调,却依旧撩人心弦。 墨白听着那不知名的小调,方才还带着愤懑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天泉宫中,温暖如春,每次沐浴,她都赖着不肯离开,有些时候直接靠在浴池边,直接就睡了过去,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让旁人看着。 “雪嫣姐姐,我肩膀好酸,你给我揉揉。” 莲儿完全将侍奉墨白的那些婢女当成自己在天宫的侍女,毫不客气,不过从姐姐那二字便可以看出,天宫那个刁蛮任性的小荷仙还是很有礼貌的。 别人对她好,她虽然没说,不过一点一滴,她都记在了心上。 莲儿的警戒心原本就低,又背着门口,自然没有发现墨白地到来,两个侍婢看到自家的公子来了,瞧了眼还在温水中泡着的莲儿,抿着唇,险些笑出了声。 向着墨白的方向走了几步,刚要开口请安,墨白指了指莲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个丫鬈会意,一张脸憋得通红,严厉的错愕维持了一瞬,转而变成了了然。 自从公子有了夫人以后,整个人比以前可爱多了,至少那脸上的笑容看着就让人觉得真诚。 墨白挥了挥手,两个丫鬈直起身子,用手捂着嘴,退了下去,还不忘把门关上,照这个清醒发展下去,很快他们白虎一族就会有小公子了。 “雪嫣姐姐,给我揉揉肩膀。” 莲儿背靠在浴池边,伸出左手捶了捶自己右边的肩膀,大叫了一声。 墨白忍着笑意,轻步走到她跟前蹲下,伸手轻轻的替她揉捏肩膀。 天泉宫中,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和甘泉宫中一样,都换上了毛绒毯,既不像大理石那样冷冰冰的,还能防止某人调皮时滑到。 “雪嫣,好舒服。” 慵懒如小猫一般的声音,一下下的撩拨着人的心弦。 红色的毛绒毯上,莲儿的头微微的后仰,双眸微闭,一头乌黑的发丝披散,身体浸泡在水中,胸口以上的位置裸露在温湿的空气中,雪白的肌肤,因为被谁浸泡过的缘故,散发着动人的艳红光泽,盈盈的水珠,在璀璨的灯光下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她的身子微微的动了动,水纹晃动,水中的风光一览无遗,有一瞬间,墨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倒流,直往闹上冲,放在莲儿肩上的手微微的有些僵硬,指尖却忍不住划过那如绸缎一般的肌肤。 稚嫩的身子,却散发出致命的诱感。 清心寡欲,墨白看着闭着眼睛,浑然未察觉到危险临近的莲儿,干净的仿若是坠落凡尘的仙子,而她确确实实就是从天上坠落下来的小仙子,腐败的天宫,成千上万年来,就只做了这一件好事。 墨白笑了笑,颇有些无奈,心里暗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的清心寡欲的,只是还没遇上那个让你动心的人而已,譬如他,譬如白凤。 “继续。” 她闭上眼睛,呵呵的笑了两声,雪白的肌肤,透着粉嫩的红,让人忍不住想冲上去咬一口,长长的睫毛,每颤动一下,便有水珠低落,顺着眼角,一路向下,停留在嫣红的唇上,一张一合,皆是惹人犯罪。 墨白笑了笑,低头吻上了她的唇,长长的睫毛颤抖的厉害,划过墨白的脸,莲儿这才察觉出不对劲,睁大着眼睛,看着正含笑看着她的墨白,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对于这随时随刻都能撷取的亲吻礼,她已经习惯了,偶尔还会回应。 过了半晌,墨白才放开了莲儿,那张粉嫩的脸已经变成了被火烧的酡红,看着墨白,没有丝毫的矜持和娇羞。 墨白是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没错,不过这是有前提的,譬如说,夫妻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这句话是可以不遵守的,也就是说,如果是他墨白要亲莲儿,莲儿是不用矜持的,但是别人要亲莲儿的话,莲儿是碰都不能让他碰得,这就是他墨白对这句话的解释,莲儿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墨白在对她说这话的时候强忍着笑意,而且还特别的真诚,莲儿也就半信半疑了,后来问了甘泉宫中的侍女,得到的答案也和墨白说的一样,所谓三人成虎,她纵然心里有疑问,最后还是相信了。 “小红呢?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墨白拍了拍她的脸,目光快速送她的身上移开,起身,转过身子,取下她放在屏风上的衣裳,莲儿却不依:“水里好舒服,我还要多洗一回。” 而后,身子灵活的像一只小鱼,游到了正中,这才转过身子,看着拿着衣服一脸无奈地墨白,咯咯的笑出了声。 “快上来。” 墨白沉着脸,很是严肃的叫了声。 “我偏不。” 莲儿歪着脑袋,毫不客气的拒绝,别人怕他墨白,她可不怕。 到最后,自然是莲儿获胜了,结果就是,她在水中睡着了,墨白忍着心头的怒火加欲火,小心的侍奉着她换好衣裳,用大衣裹着,将她抱回了甘泉宫中。 甘泉宫中,一派的安静祥和,半个人影都没有,小红狐也不在。 墨白低头看着怀中的微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莲儿笑了笑。 他,轩玉,白凤,天帝那些人绝对不敢对莲儿下手的,她的安全他倒是不用担心,只是那些人太过奸诈,他们到现在还让莲儿留在自己身边,绝不是出于成全的好心,定然是想要利用她。 莲儿心思单纯,一般人她还真不放心,有轩玉在她身边,他能安心不少,不过他现在尚未修成人形,即便能识破那些人的心思,却没有保护她的能力,想到莲儿的好动,墨白不禁有些头疼。 他要像个好法子,让她安生留在长白山才好,最好能彻底绝了她回天宫的念头,那样他才能放下心来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墨白小心翼翼的将莲儿放在床上,伸手替他将被子掖好,起身刚准备离开,厚实的大掌却被冰凉柔软的小手捉住,他转过身,便瞧见床上的莲儿正瞪大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清明亮丽的眼,哪里有半分的倦意。 现在居然还学会装睡了。 “墨白。” 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手一起拽着墨白的手不放,清亮的大眼转了转,不依不饶地看着他:“墨白,我要小孩。” 墨白含笑而又带着疑惑的眸在听到她这句话以后,即便是好修养的他,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算不算椎起石头砸砸自己的脚,她现在的年龄,在人间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老妖怪了,不过呢,在青龙白虎还有九尾狐一族,最多也就是个五六岁的小孩而已,更何况她心思单纯,想到这些,即便那诱惑再致命,他也只能生生将休内的冲动克制下来,他觉得吧,这种行为简直比拐带未成年的小女孩,再把她们卖进青楼还要可恶,这要是被轩玉那只臭狐狸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骂自己呢? “你还太小。” 莲儿一听这句话,秀气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一团,怎么和白凤哥哥一样,根本就是在敷衍她嘛。 生米做成熟饭,墨白心里当然是这样希望的,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太操之过急了,他完全就是出于对莲儿的疼惜,没有半分敷衍莲儿的意思。 烛火摇曳,映衬的那张脸越发的俊美,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因为挣扎与纠结,渐渐染上了淡淡的瑰红,莲儿越看越觉得好看,心里不明白,怎么天宫的那些人把他认为是血瞳呢?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果真是不假的,讨厌的时候,在美的东西都是奇丑无比的,可一旦喜欢上了,奇丑无比的东西又变成了美丽动人的了,而且还不允许别人讨厌。 莲儿哼了一声,掀开被子,赤着脚从床上站了起来,如一阵风般经过墨白的身边,墨白不明白所以,捉住她的手:“你去干什么?” 莲儿继续哼哼了几声:“你不和我生,我找别人生去。” 义正言辞,完全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直让墨白头疼不已。 这说风就是雨的,完全就是白凤给惯坏了,他完全忘记了,其实他和白凤一样,一直都在惯着莲儿。 “不准。” 墨白皱着眉头,将莲儿带进怀中,心里却在想着解释的说辞,莲儿眸气执拗,又是被惯坏的,对着白凤,她还会有所忌惮,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墨白,她就是半点也不愿忍。 “你不和我生,又不准我和别人生,那你去和别人生吧。” 此刻的墨白已经不是皱眉那样的简单了,而是头疼,头疼的厉害。 “这个只能我和你生。” 关于生孩子还有和谁生的这个问题,对象只能是他们彼此,这是毋庸置疑的。 “还是不是说生就能生的,这个需要时间,而且那个会很痛的。” 他知道莲儿怕痛,刻意咬重痛字,哪想到莲儿是吃了称坨铁了心,非生不可了,但是如果他知道莲儿想生小孩的原因,一定会吐血的。 墨白看着莲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因为方才的一番闹腾,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香肩微露,墨白忍不住想到方才在浴池中的她,清纯的雪莲,兀自妖娆,撩人心弦。 其实,她已经不小了,生米煮成熟饭,那也不错,有了小孩以后,她一定会比以前更加成熟的。 莲儿乖乖的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的墨白,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的身子团团裹住。 “好吧,今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那眼神,完全就像是一直看着小白兔的大灰狼,邪恶的紧。 虽然说他主动侵犯是有点摧残未成年少女的嫌疑,不过天地良心,这一切都是莲儿自己主动的。 “洞房花烛一一” 莲儿看着墨白的眼神,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让她有种想跑的冲动,她自言自语的道了声,这个她好像听过,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不过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墨白邪笑了一声,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可见其心思欢悦程度;“洞房花烛夜以后,我们就能有小孩了。” 他们的孩子,比起那虎子,定然不知漂亮可爱多少倍。 蓦然想到什么,身上裹着床单,跳到墨白跟前,脸上很快就露出了笑容:“没有花也没有烛。” 她将寝宫上下打量了遍,很快下了结论。 “墨白,你又敷衍我,没有婚礼,没有嫁衣,现在连花和烛都没有。” 这句话,职责有之,委屈有之。 墨白心里顿时觉得冤枉,不过心里也觉得着实是委屈她了,见她就要落泪,忙安慰道:“我马上去准备你说的花和烛。” 既然她让他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都是她口中的鸭子,飞不了的。 “要亲自准备。” 莲儿补充道。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莲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个地方,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自己,跳得飞快,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了一般,甜甜的,将整个人紧紧包裹。 她咯咯的笑出了声,寂静的夜,清脆如银铃一般的笑声来回飘荡,她慌忙用手捂着嘴,直到墨白的身影消失,再然后她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整个人倒在床上,忍不住大笑出声。 过了半晌,清亮的眼眸睁开,在里边依稀还可以看到幸福而又满足的点点笑意,她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这才在床上躺好。 墨白刚才那个样子好奸诈,生小骸一定没那么简单,她要找个机会问问浣碧姐姐还有雪嫣姐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向上扬起,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墨白手上拿着龙凤烛还有红绸编织成的大红花回到甘泉宫的时候,看着床上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染上了无奈。 他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走到床边,原以为她是装睡,侧过身子向里边看了一眼,耳畔传来的是她均匀沉稳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般,嘴巴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不又觉得好笑。 最开始闹腾着要生孩子的是她,等他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答应的时候,她倒好,先睡着了。 墨白将手上的龙凤烛还有红绸放在一旁,伸手轻轻的捏了捏莲儿的鼻子,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宠溺和怜惜。 褪下身上的外衣,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马上钻了进去,将莲儿揽在怀中,睡梦中的莲儿感觉到那熟悉的温度,习惯性的犯了个身子,双手环住墨白,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嘴巴吧唧了几声。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美灿烂起来。 “小笨蛋。” 墨白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俯身吻上了她的眼睛,紧紧的将莲儿抱在怀中,柔软的身子,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闭上眼睛,一阵的心安,身子往里边挤了挤,下巴在莲儿的发上蹭了蹭,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的宝,他会永远呵护在掌心,不过既然她让他动了这样的念头,一时间又没有更好的方法,小荷仙,你休想跑的了。 第二日清晨,阳光照曜,莲儿被温和却有些刺眼的阳光惊醒,伸手习惯性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被窝还是暖的,却是空荡荡的。 睡梦中,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莲儿闭着眼睛,像外边靠了靠,伸长手,将蚊帐用力的扯了下来,背过身子,伸手用力将被子用力一拉,将头也埋进被窝里边。 墨白去处理事情了,她那么早起来也没意思,外边冷风嗖嗖,即使有阳光还是冷的要命,不如被窝来得舒服。 莲儿这样想着,动了动身子,朝着墨白留下的余温的位置移了移,又重新将眼睛闭上,大脑恢复了一片的浆糊。 吸了吸鼻子,被窝下得那张脸,笑容如花一般的绽放,长白山就是好啊,天宫之中,因为担心天帝责骂白凤哥哥,她很少敢赖床的。 莲儿蒙头睡得正是香甜,蒙在头上的被子却被掀开,外边的阳光穿透素色的帷幔,射了进来,莲儿不满了嘟嚎了几声,伸手掀开被子,正准备继续和周公约会去。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阵湿漉漉的酥麻感,莲儿眯着眼睛,思绪陡然清醒了几分,接着是脸上,这不安分的舔祗,耳畔传来金铃清脆的响声,莲儿浆糊一般的脑袋顿时炸开,猛然睁开了眼睛,侧过身,看到就在跟前的小红,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小红不理她已经很久了,昨晚她又和自已闹别扭,她完全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原谅了自己。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小红为什么会闹别扭,鉴于可以全部将自身的责任推给墨白的缘故,她将两人之间长达数月的冷战归咎给了墨白。 小红站在莲儿的身上,阳光下,那一身红色的毛发散发着动人的光泽,比那阳光还要刺眼,他伸出的舌头还未缩进嘴巴,在莲儿的身上挑了挑,嘴巴叼着的金铃叮当作响。 莲儿心里顿喜,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小红抱在怀中,鼻子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小红,你终于又和我玩了。” 那声音,比之那清脆的金铃之声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小红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然能怎么办?要是不和她和好,就会被另外一个人送回云梦山了,又要开始那没有尽头的闭关打坐,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一别之后,说不定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想独霸小荷仙,那只臭白虎,休想。 小红在莲儿的身上用力的跳了几下,头窝在她的颈项上,终于又可以就近闻到这香味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闻,还有那双眼睛,一样的漂亮,怎么就看上那只狡诈的白虎了呢。 不过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只白虎最然狡诈,对莲儿确实不错的,如果换成是他的话,他是怎么都不会同意她给墨白送耳钉的。 错过了便注定是错过的,对于小荷仙,他从未拥有,又何谈错过,她的人,她的心,注定是想要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东西。 如果到最后小荷仙选择的还是那只白虎的话,等他阴阳合体的那日,她愿意以女子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小荷仙对他有救命之恩,即便是为奴为婢,能跟在她身边也是好的,反正就是不能让那只臭白虎给独占了。 “这个金铃我送给你的,喜不喜欢?” 莲儿取过小红叼在嘴边的金铃,在她的跟前晃了晃。 小红在莲儿的脸上蹭了蹭,举止亲昵,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之情。 小荷仙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当然喜欢了,更何况还是他们九尾狐一族定情的金铃,要是她知道这金铃蕴藏的深意,还会像现在这样坚持把这金铃送给他吗? “哈哈。” 小红在莲儿的颈项乱蹭,莲儿怕痒,忍不住笑出了声,直到最后求饶,小红才暂时放过她。 “我就知道墨白不喜欢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墨白一开始不许我送,不过幸好,我身上带了银子,你不知道他当时那个模样。” 想到当时墨白的模样,她就觉得好笑,今后出门,她一定要随身带着银子,看他能拿自己怎么办。 “我给你戴上吧。” 小红看着莲儿手上挥着的金铃,将自己的右脚伸到莲儿的跟前,精致勾魂的狐媚眼落在那张含笑的脸上,像是在下着什么重大的决心。 莲儿让小红坐在她的膝盖上,抬出她的右脚,低着头,将手上的金铃套在他伸出的右脚上。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只金铃对她口中的小红的含义,他不单单是一件礼物而已,他束搏缠绕着的是他的生生世世。 “好了。” 莲儿看着小红脚上的金铃,笑着叫出了声:“今后无论小红去哪里,我都一定可以把你找到的。” 莲儿拍了拍手,却不知这句话对轩玉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没能绑住莲儿,可莲儿却用这一只镯子,将他的人和心都牢牢的绑住了。 我为你渡劫而来,他戴上金铃的那一刻,也是他劫难的开始。 九尾狐一族一贯风流,千百年来好不容易出了这一只灵根,却是个痴情的种,还遇上了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情节。 也许一切,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无从得知。 莲儿掀开被子,将小红放在床上,起身站在地上,拿起一旁的衣服快速的的穿戴好,一直在外边伺候着的侍女听到里边的动静,端着洗漱的东西,有序的走了进来。 莲儿由一群人词候着,穿裁整齐,陪着小红一起用了些糕点:“浣碧姐姐,墨白去哪里了?” 浣碧正给莲儿泡茶,听到她的声音,笑着转过身:“公子现在应该在无极殿议事。” 莲儿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已嘴巴上的糕点沫子,将一旁蹲在椅子上的小红抱了起来:“小红,我们去无极殿找墨白。” 前世今生 133 生米煮成熟饭 虽已是秋天,长白山上却依旧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完全看不出,这个地方的夜里竟是寒风习习,恍若严冬。 莲儿之前有小红相伴,要不就是拉着墨白往人间跑,并未到过无极殿,不过幸好,一路下来都有巡逻的守卫和忙碌的下人,莲儿问了好些人,仰头看着无极殿那三个镀金的闪闪发亮的三个大字,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 无极殿是墨白与族中的长老还有大臣议事的地方,和甘泉宫一样,四周皆是参天的古村,郁郁葱葱,不过那殿宇却是极高的,这里的阳光像是有穿透力一般,从丛丛的古村中渗透,金色的光芒照在这宏伟的建筑上。 白虎一族的军机要地,闲杂人等自然是不得入内的,当然了,身为白虎一族默认了的夫人,在整个长白山,都是可以畅通无阻的。 莲儿抱着小红,踩着清晨细碎的阳光,直奔无极殿主殿。 守在大殿门口的侍卫见是莲儿,忙奔下台阶,朝着莲儿的方向奔了过来,弓着身子,刚想要行礼,莲儿手指着无极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几个侍从回头看了眼无极殿主殿的方向,抬眼看着莲儿,都没有说话,很是默契的给莲儿让出一条道来。 莲儿身上仅存的那一点仙术被墨白给封了,现在的她除了爱调皮捣蛋些,心思比一般人单纯简单些,和凡间的女子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她的身份,长白山的这些人却是知道的。 墨白没有隐瞒,她也没有隐瞒,在白虎一族的人看来,墨白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既然他们的大公子喜欢,并且愿意与之共度一生,他们就会无条件的尊重他的决定,这是一种凝聚力,青龙一族没有的虔诚的向心力。 虽然有些人心里觉得惋惜,尤其是墨白的那些爱慕者,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渐渐发现了莲儿的好,她的真诚和纯洁,让这里的人很快接受了她。 大殿的门是关着的,却没有紧闭,透过中间露出的那一小段缝隙,可蹲在门口,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边的一举一动,耳朵凑过去,里边说话的声音要是大点的话,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莲儿对身后的一个侍卫笑了笑,清亮的眼眸在阳光下流光浮动,清澈的就像是长白河源头的水,卷起层层的浪花,将人的心神都要一并吸了进去。 莲儿抱着小红,猫着身子,刚准备推门的手在听到里边的谈话内容以后,直直的僵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凝固了一般,无法动弹半分。 “大公子,元丹攸关性命,理应随身携带,我知道您对夫人一往情深,可也不能把东西交到她手上啊。” 因为门窗是关着的,只有大殿的门露出了一小段缝隙,无极殿内,有些昏暗,莲儿的脑袋凑了过去,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里边,却还是没能瞧清楚里边说话的那人是谁。 小红自然也听到里边说话的声音,看着抱着她的莲儿,那双眼睛越来越妖娆勾人的,如幽似魅,夺魂摄魄,不由得有些发楞,他没想到,墨白竟然吧那护体的元丹给了莲儿。 在这样的风尖浪口,在整个天宫将他视为大头等的大敌,甚至不惜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想要从他那里取得元丹,他居然将那东西交给小荷仙保管,他和墨白一样,都自信小荷仙不会害他,不过她不愿意,并不表示天宫的那些人会因此放过她啊,这件事,确实太过冒险了。 不过,精致的狐媚眼波光滟潋,像是在笑,旁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他这样做,确实最能说明他对小荷仙的心意,甚至能扭转她心里根深蒂固的想法,不但是他天宫那个地方清冷,那里的人也是冷血的,这样做,会让小荷仙的心里产生怀疑,若不是有这怀疑,小荷仙定然不会弃白凤而选择墨白的。 这一招虽然是险棋,不过他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至少现在,小荷仙的心在他的身上,就连那个白凤也抢不走。 莲儿唯恐被里边的人发现,用手摁着小红的脑袋,就是不让她乱动。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句话,心里虽然觉得生气,但是生气愤怒的同时却又觉得那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的身子小心的向外边移了移,整个身子压在小红的身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耳朵微微的动了动,注意着里边的风吹草动。 无极殿里边大大小小的,摆了不少案桌,莲儿蹲在地上,就连墨白的脸也看不到,四周巡视了一遍,只隐约看到六只脚,要是没有意外的情况,断定里边有三个人。 “是呀,大公子,并非我们怀疑夫人,而是夫人心思太过单纯,天宫之中的那些人近来屡屡以夫人为由,来我长白山上滋事,公子看在夫人的份上都没有与他们计较,可这些人如何会善罢甘休,夫人心软,又是天宫的三皇子殿下看着长大的,情分深厚,人心险恶,那些神仙并非善类,要是夫人被骗,公子岂不危险了,我们并非怀疑夫人对公子的心意,更不是质疑公子的眼光,还望公子不要动气才好。” 莲儿撑在地上的手软绵绵的,瞪大着眼睛,低头看着颈项上的散发着艳丽光芒的血红色小珠子,心里挣扎的越发厉害。 虽然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个人说的一点也没错,青龙和白虎一族千万年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现在好好的怎么就起争端了,虽然是天宫的人,在长白山的时间不长,不过这里的人是想淳朴,与人为善,并非好战之人,难道事端真的是天宫那些人挑起的吗? 上次芍药姐姐骗她,她信以为真,差点就酿成大祸,天宫忌惮白虎一族的势力,想要除之后快,她也能看得出来。 一时间,莲儿只觉得心凉的厉害,那种感觉,就像是凛冽的寒冰被泼了水一般,冷的她只直打寒颤,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天宫是她成长的地方,而长白山,她真的是把他当成家了,那边有看着她长大的白凤哥哥,这边有墨白还有小红,她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抉择,为什么就不能和以前一样,和平共处呢? “这样的话你们当着我的面说就好,要是让夫人听到了,即使你们是族中的长老,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明显夹带着滔天怒火的口吻,接着,便是一阵摔东西的声响,莲儿一阵心惊,又是羞愧又是感动,墨白待自己如此的好,可她却老是欺负他,一点也不为她着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无极殿里边有片刻的安静,莲儿靠在门口,只觉得里边传来的呼吸声有些凝重,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她胸口的位置,她的手紧紧握住颈项上的血红色的透明小珠子,有种想冲进去把东西塞还到墨白手里的冲动。 “公子爱惜夫人,既然已经将元丹送给了她,断然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此事事关重要,万不能让天宫的那些人知道,不然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公子既能对夫人以性命相托,夫人可愿意为了公子永远呆在这长白山上,不再与天宫的那些人往来?” 手不停敲击桌子,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其他人都还好说,莲儿是三皇子殿下看着长大的,两人的感情一向要好,要是让他们老死不相往来,莲儿一定会很伤心的,这个事情容后再议。” 墨白,墨白,莲儿在心底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低着头,越发的羞愧,他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可她呢,却还老是挑三拣四的,指责他的不是,真是太不应该了。 “公子处处为夫人着想,置我们长白山于何地?夫人是公子的心头肉,但是公子也能为了一个夫人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啊。” 这话,明显带着指责之意。 墨白拍案而起:“你们夫人从小是在天宫长大的,我如何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让她与天宫所有的人断绝来往,你若是有朝一日你们离开了长白山,你们真的就能做到与这里的人再无半点瓜葛联系吗?杜长老,你是怀疑我的能力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另找贤明好了。” 莲儿没想到墨白会如此大发雷霆,吓了一大跳,险些叫出了声,慌忙捂住了嘴。 杜长老叹了口气:“二公子游山玩水,根本就无心长白山之事,三公子也是一样,整日醉生梦死的,我们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公子身上,除了您,我们还能找谁,既然大公子心意已决,我们劝说太多也无济于事,只是恳请大公子能为我们长白山白虎一族多多考虑,大公子娶天宫的一个小仙子为妃,失了民心啊。” 因为和自己在一起所以就失了民心了吗?莲儿瞪大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墨白,一个人独自顶起整片天地,一定很辛苦,她今后再也不能对他无理取闹,这一次,她真的要乖乖听话了,因为自己,这应该不是他受得第一次指责了吧,但是他都不告诉自己,独自一人承担了。 “天宫与我们白虎一族的争斗现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若是知道公子如此爱惜夫人,即便不知道夫人身上有公子的元丹,也会用她威胁公子妥协的,依微臣的意思,为防天宫那些人利用夫人兴风作浪,夫人不宜屡去凡间,身为我们白虎一族的的公子夫人,理应为公子分忧,公子事务繁忙,夫人若真的在意公子,体谅公子,就应呆在长白山。” 莲儿吸了吸鼻子,觉得那人说的有道理,今后她再也不缠着墨白去人间玩了,一定呆在长白山上,不是,是呆在甘泉宫,乖乖等墨白处理完事情回来找她。 “夫人还小,难免好动了些,再说她对人间神往已久,如何会乖乖的呆在长白山?” “微臣倒有一计,再不懂事的孩子在成为母亲以后都会变得成熟懂事起来,既然公子已经决定和夫人长相厮守,理当为我们白虎一族早日诞下小公子,有了孩子,也能让天宫的那些人死了贼心,公子可曾和夫人行过周公之礼了?” 周公之礼,一直被莲儿压在身下的小红顿时不高兴了,小荷仙还这么小,他们居然就打这主意了,不行,绝对不行。 小红不安分的在莲儿的怀里乱蹭,莲儿这才回过神来,见他要跑进去,慌忙用手拉住他的尾巴,另外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来,唯恐让里边谈话的人发现。 那两个长老已经看自己不惯了,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来无极殿偷听他们说话,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天宫的奸细,到时候一定又要指责墨白了。 莲儿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将小红抱了起来。 “夫人。” 方才一直站在身后的侍卫见莲儿起身,走到她跟前,躬身行礼。 莲儿温柔的安抚着怀里的小红,点了点头:“不准让别人知道我今天来过这无极殿,知道吗?” 稚嫩的嗓,竟也带着别样的威严。 几个侍卫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齐声回答:“是。” 莲儿瞪大着眼睛,着急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做着噤声的动作:“轻点。” “轻点。” 手指着无极殿的方向:“别让里边的人听到了。” 几个人抬头看着略带着严肃的莲儿,点了点头,也学着点儿做着噤声的动作。 莲儿抱着小红,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散去的侍卫,还是有些不放心,向后退了几步,指着他们道:“记得不要告诉别人,我会生气的。” 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子,那模样,不但没有半分的威严,反让人觉得可爱的紧。 见那几个侍卫不停的点头,她这才擦了擦红红的眼睛,笑出了声:“那我走了。” 怀里抱着小红,莲儿指着无极殿相反的方向轻声道。 “小红,什么是周公之礼啊?” 那个东西看起来很重要。 小红听莲儿这样说,心里顿时觉得不妙,从她的怀中挣脱开来,跳在她的肩上,上蹿下跳,拽着莲儿的衣裳,吱吱呀呀的,那模样,显然是愤怒的,眼底还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成分。 莲儿见小红这样,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轻轻的拍了拍小红的脑袋:“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那我问雪嫣姐姐还有浣碧姐姐好了,她们一定知道的。” 在她看来,这里的每个人心灵手巧,不知比她厉害多少倍,用墨白的话说就是上得了厅堂,如得了厨房,不像她什么都不会。 小红气的哇哇大叫,他有些怀疑,墨白这样做是不是故意的,当然了,这也只是怀疑,如果他知道昨晚墨白准备了花和龙凤烛,可回来的时候某人已经睡着的话,他就能肯定了。 叫了几声,见莲儿还不明白,他也就安分了,反正他说什么她都是听不懂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是墨白的人,这种事情早晚都会发生的,谁也阻止不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呆呆地看着莲儿消失的方向,知道她的背影凝聚成了一点,最后什么也看不见才收回了视线,无极殿的殿门被推开,一时的阳光倾泻,宫殿顿时明亮了不少。 “公子,夫人已经离开了。” 墨白笑着点了点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闪烁着狡诈而又得意的光芒,脸上哪里有半分的怒气。 “辛苦两位长老了,快快起来吧” 嘴角噙着笑容,墨白蹲着身子,示意跪在地上的两位长老起来。 “不辛苦,不辛苦。” 杜长老和徐长老异口同声道。 “能为公子效劳,是我等的福气。” 明明是须发发白,此刻看着墨白的眼神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戏谑。 方才最后提及周公之礼时,二人险些笑场,他们怎么不知道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公子竟是如此腹黑。 不过公子这样做也是应该的,血气方刚的,守身如玉,又对夫人情有独钟,偏生夫人白纸一张,什么都不懂,他若是不着急,再过些时日,他们这些族中的长老也会跟着着急的。 “夫人离开时说了些什么吗?和平常有何不一样?” 墨白走到圆桌旁,亲自给两位长老斟茶,两人受宠若惊,笑着双手接过。 “夫人再三叮嘱我们,不要让公子知道她来过,离开的时候鼻子眼眶都是红红的,应该是方才在听公子和两位长老说话时哭过。” 墨白点了点头,嘴角噙着笑意,挥了挥手,那侍卫看了墨白一眼,躬身离开。 两位长老喝了茶,看着墨白,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乍一听到公子居然把元丹交给夫人的消息时,他们一时间也觉得难以接受,也曾劝诫过公子将元丹收回来,毕竟那么重要的东西。 方才那番话虽是公子安排,不过也是他们二人的心声,公子这样做,着实有些冒险了。 “哎。” 两人不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公子做事一向分寸拿捏得当,情之一字,果真是害人不浅啊,但愿夫人能为公子多考虑些,可不要辜负公子的一番信任才好。 “公子,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墨白笑了笑,走到门口,直直地看着甘泉宫的方向:“莲儿她,总要长大。” 天宫和长白山表面上和乐融融,实际上已经势同水火,无论她最终选择了谁,早晚都要接受这个事实,还不如早点做出决定。 他希望她永远都是天宫那个快活的小荷仙,但是现实从来都是残酷的,白纸会染上其他的色彩,身为长白山的公子夫人,她理应知道这一切,即便将来上了天宫,单纯的她也不会轻易被骗。 无论是什么事,他都是自信满满的,可小荷仙是个例外,一千多年的感情,一千多年的宠爱,一千多年的信任和依赖,他只是希望在她选择之前,多些筹码而已。 暖暖的晴空染上了风的严寒,夜,悄无声息的降临。 墨白回到甘泉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寝宫里边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昏黄的光芒,案台上,燃烧着的却是他昨夜受命去取的龙凤烛,心里顿时了然,脸上的笑容渐浓。 听到开门的声音,一直躺在床上的莲儿突然站了起来,赤着脚,腾腾的跑到墨白跟前,低着头,无比乖巧的替他将外衣脱了下来。 “墨白,你今天辛苦了,我给你捏捏肩膀。” 莲儿随手将衣服扔在一旁,牵着墨白的手走到床边。 墨白看着自已被她揉捏成一团的衣裳,笑的有几分你无奈,她果真是天真就被人伺候的命。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不过对于莲儿这样的伺候,墨白还是有些不习惯。 想想也是,平日里对着你大呼小叫的人,一下子对你无比的温柔体贴,换成谁谁都不会习惯的。 墨白坐在床榻边,莲儿在他的身后蹲下,一双小手在他的肩上揉捏,墨白嘴角上翘,锐利无比的眼睛在房间四周打量了一遍,四周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就连那只臭狐狸也不在,看样子她这次是下定决心了,果真是行动派的,说做就做,一点也不含糊。 “舒不舒服?” 莲儿跪在墨白的身后,脸凑到墨白跟前,笑着问道。 墨白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其实谈不上舒服的,她手上的力气很小,整个人就像没吃饭一般,完全不能消除他的疲劳,可他却觉得无比舒服。 他原就是个不怕累的人,现在更是,只要看到她那张带笑的脸,一天的疲累顿时就消除了,能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他觉得很章福,发自内心的幸福。 想想,她能留在自己身边,他应该觉得满足了,可现在,他却又觉得不满足了,希望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墨白一个人,不过这对彼此来说似乎都太难,她是个重情的人,想要完全不顾及白凤,似乎不太可能。 莲儿以前给白凤也揉捏过肩膀,不过那都是无聊时的玩闹,揉几下,手马上就酸了,也就另外换人了,这不,才揉捏了没多久,莲儿就觉得十指酸酸的,用力的甩了甩,双手交叉,舒缓了酸痛,又重新给墨白揉捏。 墨白闭着眼睛,不过那就在耳边的甩手声,就像风吹在自己耳畔一般,他听得是清清楚楚,不由心生怜惜,却没有制止,他不是白凤,他宠她,但是也希望她能多学一点东西。 直到听到身后莲儿的抽气声,他这才捉住她的手,厚实的掌心将那小小的手掌包裹,他笑了笑,温柔的替莲儿揉捏十指的关节。 若在平时,莲儿定然是理所当然的受用,她是替他按摩才导致手酸痛的,他这样做当然是应该的,可是现在呢,她却不这样认为,心里想着,墨白对自己真好。 肩负起整个长白山的责任,事务繁忙,还任由她无理取闹,带她去人间游玩,还要独自承担长老的责备,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不能帮上他一点忙,根本就不值得他对自己这么好。 心里这样想,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墨白身上,问出了声:“墨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两人面对着面坐在床上,透过掌心,莲儿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温暖源源不断的传到自己身上。 墨白笑了笑,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同样注视着莲儿,这个问题,对他而言颇有些难度,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荷仙呢?他不是喜欢麻烦的人,却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回来。 “我对你好吗?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坏人吗?” 墨白的声音有些戏谑,确实,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莲儿还是把他当成处处威胁她的坏蛋,即便心里不这样想,但是也休想她亲口承认。 莲儿一双眼睛水雾弥漫,直盯的墨白有些口干舌燥,果然,人不能有杂念,想当初,她每晚也是这样盯着自己看的,他就不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莲儿撅着嘴,颇有些委屈,他以前对她确实不好吗?吩咐她做这个,又安排她做那个的,还老是威胁她。 墨白看着她哀怨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可能是他自己的心思太过复杂,所以才会喜欢上这种简单吧,谁知道呢?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如果喜欢的只是她身上的一点,若是将来她身上的这种特质消失,他就会变心了吗?似乎很难。 “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墨白伸出右臂,突然将莲儿压在床上,伸手取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这才在她的身边躺下,倒是没像以前那样,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 软香在侧,他以前是没邪念才能做那柳下惠,现在他可不敢保证,这件事情,还得莲儿主动,要不然他还真下不了手。 莲儿躺在内侧,见墨白闭着眼睛,再没有了动静,柔软的身子凑了过去,指尖轻轻的点了点膜拜的胸膛,墨白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猫挠了痒痒一般,蠢蠢欲动。 “墨白。” 莲儿轻轻叫了一声。 墨白捉住莲儿不安分的手,睁开了眼睛,只看到一张熟悉的放大的脸,凑到自己的跟前,然后吻上了自已的唇。 唇瓣相贴,清雅的香气铺天盖地而来,萦绕在他的鼻尖,毕竟经过墨白的调教,她的吻,谈不上生疏,更不像其他的女子那般生涩,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瞪大着的眼睛不停的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贴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阵的酥麻感,清澈的瞳仁,映着的就只有墨白一个人的脸,同样的错愕,还带着说不出的欣喜,甚至还有些得意之色。 柔软的身体覆盖在他身上,墨白伸手,将他抱进自己的怀中,一个翻身,将莲儿压在了身下。 身下的莲儿,双颊粉嫩生花,清澈的眼眸蒙上了层层的水雾,越发的动人起来,呼吸微有些急促,嫣红的唇此刻也正散发着动人的光泽。 “墨白。” 朱唇轻启,那声音少了些往日的稚嫩,多了些柔媚的风情。 “不后悔?” 墨白挑了挑眉,明知故问,若是别人还有可能打退堂鼓,不过他知道莲儿不会,心里补充道,即便是想要反悔,箭在弦上,那也来不及了。 莲儿摇了摇头,伸手环住墨白的颈项:“浣碧姐姐和雪嫣姐姐都说我应该和你行周公之礼。”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墨白笑了笑,堵上了她的唇,倾尽爱恋的吻她。 那两个丫鬈倒是识趣,看样子今后做什么事,他还是不要直接与她说,应该让她身边的那些丫鬟告诉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所谓爱情,应该不止是甜言蜜语那样简单吧,可是什么才是爱呢。 接下来莲儿根本就没有时间想那些东西,她的思绪完全淹没在他热情的吻里,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激起一阵阵陌生的浪潮,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漂流在无边无际的海平面,她本能的想要捉住什么,双手紧紧的扣住墨白的肩膀,纤细的十指在他的身上划下一道道的捉痕。 两人的衣裳已经褪尽,墨白抬头,看着身下的莲儿,雪白的肌肤,当真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雪莲,婉转的娇吟,却让这朵雪莲染上了妖娆,今日,她终于成为了他的人。 “小荷仙,相信我。” 莲儿一张脸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点了点头,每次他叫自己小荷仙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心悸,这次更是如此,心跳如擂鼓一般,双眸眯成一条直线,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墨白,我好难受。” 墨白将她抱了起来,舌头在她的耳畔上轻轻的咬了咬:“待会就不难受了。” 低沉喑哑的嗓,有些隐忍,带着说不出的磁性。 莲儿身子燥热的厉害,她从来不知道一向怕冷的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如被火烤一般的感觉,娇小的身子里边好像有一团火球,不停的在体内燃烧。 “啊。” 莲儿大叫了一声,眼泪瞬间流了出来,纤纤的十指在墨白的肩上留下两道长长的捉痕,墨白却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 雪白的床单上,点点的红,像极了盛开在雪地里的梅花。 生米终于煮成了熟饭,墨白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也放了下来,任何人也无法把她从他的身边抢走,谁也不行,白凤也不能够。 “怎么还不睡,难道是不累?” 他开口问,挑了挑眉,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略有些粗糙的指尖在她雪白光滑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阵的酥麻。 莲儿单手支撑着下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墨白,眉头拧成一团,似乎在想些什么:“墨白,这样做就会有小孩了吗?” 八辈子打不到一竿的两个问题,由她问出来,倒是没有半分的别扭。 墨白看着她,眉眼含笑,就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莲儿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脸上的红晕陡生,猛然别过头:“我听浣碧姐姐说洞房花烛夜以后就会有小孩了。” 有了那样可爱的小孩以后,再加上小红,还有雪嫣姐姐和浣碧姐姐那些人陪自己玩,日子就不会那样无聊了,她也不会天天想着出去玩了。 其实,永远呆在这个地方也并不是那么糟糕,那样的话,天宫的那些人就没有机会利用自己伤害墨白了。 “傻瓜。” 墨白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将她的发丝拨于脑后:“想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要是实在闷得慌,提前几天告诉我就好。” 他不放心她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过她生性好动,长白山和天宫一样,都是修行者的多,是有些冷清,不若人间的热闹,她要实在觉得无聊,他还是会抽空陪她出去的。 莲儿放下撑着脑袋的手,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痛,没一处是舒服的,墨白伸手替她掀开被子,肩上的捉痕裸露在空气中,莲儿伸手捉住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捉痕:“你是不是很痛?” 莲儿的心里有些乱,她隐隐明白,天宫那个地方自己是回不去了,玫瑰姐姐不过就是与凡人相恋,便被关在炼狱塔,而她呢,现在她旁边躺着的是天宫的头等大敌,白凤哥哥还有天帝他们一开始没让自己回去,是不是就是为了利用自己来伤害墨白呢?白凤哥哥不是那种人,他不会那样对自己的。 墨白沉沉笑了,眉眼弯弯很是迷人,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抓痕,双手圈过她的身体,以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这种事情,男人一般不会觉得痛。” 这点小伤,完全无法和他心里的幸福和满足相提并论。 她受教的点了点头,纤指无意识的戳着他结实紧致的胸口:“墨白,你还没回到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墨白,带着往日少有的认真之色,非常的执着这个问题。 墨白笑了笑,任由莲儿在他的怀中乱蹭,忍着欲火:“想对小荷仙好,自然就对你好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 莲儿仰着头,一双眼睛带着明显的疑惑:“为什么想对我好?” 他一开始明明不是想对自己好的才对,要不然那晚也不会咬她的脖子,吸她的血了,难道是觉得她的血太好喝,所以才对她这样好的吗?白凤哥哥没喝她的血,她照样对她很好啊。 莲儿想不明白,见墨白似乎也没准备告诉她,想到今日在无极殿听到的那些话,暗想,他定然是有苦衷的,也就不勉强了。 “墨白,我今后也会对你好的。” 她看着墨白,那双明亮的眼睛写满了认真:“墨白,不能和天宫和平共处吗?我不想你和白凤哥哥受伤。” 墨白没有说话,轻轻的将她眉间的褶皱抚平,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不用管,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白凤哥哥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 莲儿动了动,仰头看着他,似乎很想知道他让自己答应他的事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夹在青龙和白虎一族之间,他知道莲儿会过得很辛苦,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只希望她能陪在他的身边。 莲儿点了点头,突然对着墨白伸出了小指:“墨白,我们拉钩。” 她一脸认真严肃,墨白知道她这是对自己承诺,也伸出了小指,小指勾着小指,说着一个千百年都不会改变的承诺:“上穷碧落下黄泉,莲儿和墨白永远在一起。” 前世今生 134 天塌的声音 再见到芍药时,莲儿正百无聊赖的带着小红在长白山闲逛,她怎么也想不到,芍药的胆子那样大,居然敢到长白山亲自寻她。 莲儿虽然大大咧咧的,不过自从在无极殿听了那两位长老还有墨白说的那些话,便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乖乖听话,不要给墨白添麻烦,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一直乖乖呆在长白山,可是没想到芍药还是能找来。 天宫之中,与其他仙子相比,芍药待她还是不错的,不过现在,她虽没有与天界划空界限,心里却是时刻防备着的,唯恐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害了墨白,害了整个白虎一族。 “莲儿妹妹,大公子没和你一起吗?” 芍药明知故问,她守在这边已经很长时间的,好不容易才等到今日,虽然还是在长白山,不过这一带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最关键的是墨白不在她身边。 莲儿点了点头,尴尬还有不满写在脸上,芍药姐姐待她的好,点点滴滴,她都记在欣赏,但是她们想要害墨白,就不行,上次因为她骗自己险些就酿成了大祸。 芍药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想要拉住莲儿,却被她躲开,芍药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神情同样尴尬,脸上却还是维持着笑容。 “莲儿妹妹可是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 莲儿摇了摇头,可彼此的芥蒂还有防范却写在脸上,眼神闪烁,就是不看芍药,芍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莲儿妹妹如果因为那个事与姐姐生疏了,我可是会伤心死的,大公子确实有放纵长白山的一些人行凶作恶,那段时间,他体内确实寄存着嗜血的不安分因子,天帝才会让我将此事转告与你。” 嗜血的不安分因子,莲儿紧咬着唇,想到与墨白初次见面的那晚,心里隐隐有些动摇,看着芍药,觉得她好像没欺骗自己,那晚的墨白确实很不对劲。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心里就是不满了,墨白肯定是因为偶尔控制不住才会去喝别人的血的:“芍药姐姐,墨白他是好人。” 莲儿看着芍药,清澈如水一般的眼眸直直的落在芍药身上,除了干净,似乎又多了些别样的风情。 芍药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将莲儿打量了一眼,比起以前,她更漂亮了,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心动的气息,虽然还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可那双眼睛却好像也会勾人了一般,芍药敲了眼莲儿肩上的小红,美丽的瞳仁骤然猛缩,九尾狐一族的灵根,看着莲儿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眼底似乎还有因为嫉妒而燃烧的火焰。 比起莲儿,小红的反应自然要灵敏上了许多,从看到芍药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他和墨白的想法一样,天宫那个地方又无聊又无趣,那些神仙看似无欲无求,实际上却是一大堆的花花肠子,着实令人生厌。 小红站在莲儿的肩上,舔了舔她的颈项,莲儿的注意力顿时从芍药转移到小红的身上,转过身子,见他手指长白山的方向,顿时会意,拍了拍他的脑袋,将他搂在怀中,脸上露出了笑容。 “墨白没看到我在甘泉宫,一定会很着急的,芍药姐姐,我先回去了。” 她心里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根本就不知道说些什么,还要时时防备着别人,弄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莲儿说走就走,芍药见她转身,眼中有一丝的慌乱闪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莲儿会变得这样的决绝。 “莲儿妹妹,你等等。” 芍药小跑了几步,追上了莲儿,小红快莲儿一步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恨恨的盯着她的手,张开嘴,跃跃欲试,似乎是准备咬上去,芍药见了,慌忙将手缩了回来,心里却将小红骂了千百遍,该死的臭狐狸。 芍药的丹凤眼转的飞快,满脸的慌乱,满眼的焦灼,站在莲儿身边:“莲儿妹妹,我今日来找你真的是有急事,三皇子殿下多次找大公子,要求见你,大公子屡屡拒绝,三皇子殿下以为你在长白山过得不好,顿时大怒,天帝也觉得有损天威,他们准备趁大公子不备,进攻长白山,现在已经清点天兵了。” 莲儿看着芍药,眼底明显闪烁着焦灼和担忧,她毕竟单纯,一直依赖着白凤和墨白,乍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六神无主,主动握住芍药的手:“芍药姐姐,你告诉白凤哥哥,墨白对我很好,这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我过得也很好,你让他不要攻打长白山。” 芍药见莲儿上当,心里忍不住得意,但碍于莲儿身边那只聪慧的狐狸,不敢表现出来,苦着脸,回握住莲儿的手,似乎很是为难:“三皇子殿下心意已决,我和他说有什么用,还是莲儿妹妹亲自告诉三皇子殿下,他看到你,自然就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了。” 莲儿素来爱大脑,她虽然已经想好绝对不要回天宫,但是想到她的白凤哥哥因为她而攻打长白山,自然着急,哪里还有心情去思考别的事情,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小红自然察觉出不对劲,伸出舌头在莲儿的颈项用力的咬了一口,在她的肩上用力的上窜下跳,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说些什么。 莲儿将躁动的小红抱到怀中,看着甘泉宫的方向:“芍药姐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和墨白说一声。” 将这件事情告诉墨白,那还了得,芍药怎么可能会同意,脸上装出一副比莲儿还要焦急的模样:“莲儿妹妹,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大公子事先没有任何防备,这天兵要是攻来,一定会措手不及的,和我上天宫见三皇子殿下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我一定在大公子发觉之前将你重新送回长白山。” 莲儿微略思索了片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白凤哥哥和墨白因为自己短兵相接,点了点头:“我和你走。” 芍药听了这话,差点没高兴的叫出来,极力压抑住内心的喜悦,指了指她怀里的小红:“这个……” 小红和她不一样,不是天宫的人,想要出入南天门,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莲儿低头看着小红,拍了拍他的脑袋,在他的脸上亲了亲,笑出了声:“小红,我很快就回来,你让墨白不要着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曲,竟会酿成滔天大祸。 小红看着莲儿离开的身影,大叫了一声,急忙忙的向无极殿的方向奔去。 莲儿随着芍药一起上了天宫,并没有看到点天兵的白凤哥哥,天宫之中,一如既往的冷清平静,没有任何的异常,莲儿心里着急,一心想找到她的白凤哥哥说清楚,也就没有发现。 “芍药姐姐,白凤哥哥呢?” 芍药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喜悦,脸上满是喜滋滋的笑容:“三皇子殿下在天凤宫。” 莲儿淡淡的哦了一声,飞快的朝着天凤宫的方向跑去,一路上,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白凤哥哥。” “白凤哥哥。” 还没走进天凤宫的大门,莲儿便叫出了声,直冲白凤的书房,用力的将门推开。 白凤正坐在案桌上,看着突然冲进来,气喘吁吁的莲儿,温润入水的眼波有一丝诧异划过。 “白凤哥哥。” 莲儿站在门口,见北风就在里边,笑出了声,提着裙摆,跑到他的跟前。 白凤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意,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拨于脑后,轻轻的揉了揉:“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他笑了笑,走到圆桌旁,给她倒了杯水:“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莲儿傻傻的笑了笑,接过白凤递过来的茶水,一口气喝的精光,悬在半空中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有些人就是有那样的美丽,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随意的几个动作,便会让你觉得心安,白凤之于莲儿,便有这样的影响。 “白凤哥哥,我在长白山过的很好,你不要率天兵攻打长白山好不好?” 白凤习惯性的接过莲儿手上的杯子,看着满脸认真的莲儿,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回天宫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吗?” 莲儿察觉不出白凤话语间的异样,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芍药姐姐不会无缘无故的骗自己,肯定是有人指使的,这里的每个仙人都想对墨白不利,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她是不会回到这九重天上的。 顷刻间乌云蔽月,温润的眼眸顿时黯然了下来:“莲儿,你都考虑清楚了吗?为了他,不想和天宫的人再有瓜葛了吗?” 莲儿看着白凤,抿着唇,摇了摇头,那模样,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说出的话也让北风忍不住吃惊起来。 “白凤哥哥,我没有想过要和这里的人划清界限,要是你们想我,随时都可以到长白山找我,墨白说了,会让我们见面的,尤其是白凤哥哥,他应该不是故意阻拦的,回去以后我就和他说清楚,让他今后不准阻拦我和白凤哥哥见面,要不然的话,我就生气。” 莲儿看着白凤,淡淡的小脸盈着暖暖的笑容,涨得通红。 白凤偏过身子,不看莲儿,望着窗口的方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和忧伤:“莲儿,你不该对天界以外的人动心,尤其是那个人,和天帝认个错,我会替你求情的。” 莲儿瞪大着眼睛,看着白凤的背影,笑容凝在嘴边,尖细的下巴扬起倔强的弧度:“白凤哥哥,我没有错。”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没有错,为什么要向天帝承认错误,他们口口声声说她错了,她到底错在了哪里? “莲儿。” 白凤转过身,对着莲儿大喝了一声,清润如水的眸,掀起一阵阵的波澜,直直的落在莲儿身上,清俊的眉头凝成一团,带着明显的怒火。 他一向对她宠爱有加,很少生气,这样的怒火,更是从未有过。 “爱上他,就是天大的错误,他是你的劫,你永远也无法安然度过的劫难。” 早知道她会偷偷下凡,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去天宇宫,而是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什么还要如此固执? 莲儿的双手紧握成拳,低着头,清澈如水的眸子是翻涌着的波涛,低头看着颈项上的散发着妖冶红光的小珠子,积聚力量,寻找勇气,再抬头的时候,那双眼睛又恢复了一贯的清亮。 “白凤哥哥说过,你最大的愿望是让我做个快快乐乐的小荷仙,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没有任何的烦恼,但是天宫这个地方不是我最好的选择,长白山的那些人不会因为墨白对我的好就处处排挤我,更不会在我的背后说我的坏话,我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的,和墨白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青龙和白虎一族,千万年来,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不能继续和平共处呢?白凤哥哥,就当莲儿最后求你一次,不要攻打墨白好不好?你们两个,无论谁受了伤,我都会很难过的。” 莲儿看着白凤,不停的掉着眼泪,说到最后,竟失声大哭。 白凤颇有些心疼的将莲儿的泪水擦干,温润的眸是前所未有的疑惑,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输呢?她现在的眼泪又是为了谁而流。 “莲儿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莲儿的眼泪依旧掉的飞快,摇了摇头,声音还是哽咽的:“墨白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 她的理由很简单,简单到白凤根本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来说服他自己,墨白对她很好,他对她就不好了吗? 莲儿拨开白凤的手,自己胡乱的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白凤哥哥,今后你要真的想莲儿了,就去长白山找我,我不会再回天宫了。” 莲儿吸了吸鼻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白凤看,一样的干净澄澈,却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白凤哥哥,我很好。” 芍药姐姐说白凤哥哥攻打长白山是因为担心自己受了欺负,她自然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他一番,她过得很好,所以不应该攻打长白山,不过既然白凤哥哥心意已决,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天宫已经安排妥当,墨白什么都没准备,打起来的时候肯定会吃亏,心想着还是早点回长白山的好,省得墨白挂心。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墨白就把我们这些人完全给忘记了,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 莲儿脚刚踏出书房,还没走几步,便瞧见一身华衣的王母娘娘在众仙女的簇拥下,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莲儿见是王母,笑着冲了过去,整个人窝在王母的怀中:“王母娘娘,我想死你了。” 王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想我,怎么都不来瞧瞧我。” 那口气,带着些许的责备。 “刚才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为了白虎一族的大公子,谁都不要了啊。” 莲儿没想到王母娘娘居然偷听她和白凤哥哥的对话,想到我不会再回天宫那句,耳根不由得有些发烫。 “你可是冤枉你的白凤哥哥了,他哪里舍得让你为难,是我让芍药故意那样说的。” 莲儿松开环住王母的手,仰着头,一双眼睛还被方才的泪雾弥漫着,有些不解。 “如果我不这样说,你会上来吗?” 莲儿顿时了然,确实,如果芍药姐姐不那样说的话,她应该不会上来的,天宫没有要攻打长白山的意思,这样说,墨白和白凤哥哥还是可以相安无事的,这样的认知,让莲儿开心不已。 “真真是白白疼爱了你这么多年了,居然也不上来看看我,既然难得回来,就好好陪我聊聊。” 王母拍了拍莲儿的肩膀,脸上带着笑容,很是和蔼。 莲儿紧抿着唇,看着王母,脸上歇着犹豫两个大字。 “我已经着人通知墨白了,陪我说说你和白虎一族大公子的恋爱趣事,我倒是要看看他是如何俘获我们莲儿的芳心的。” 莲儿被王母的为老不尊弄得有些羞赧,跺了跺脚,耳根直发烫,打叫了一声:“王母。” 其余的仙子听了,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芍药,莲儿今后难得回来了,你着人帮她把她以前的东西收拾好。” “是。” 芍药看了莲儿一眼,对着王母福了福身子。 “王母。” 莲儿叫了声,没想到王母对自己还是这么好,对之前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 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白凤,头垂得越发的低,迈着小碎步,移到他的跟前:“白凤哥哥,对不起。” 白凤看着垂着头的莲儿,眼神躲闪的越发厉害,拍了拍莲儿的肩膀:“我将之前送给你的凤尾琴取来。” 墨白从小红的口中得知莲儿上天宫的消息之后,一颗惶然不知所措的心纠结的几乎要炸裂开来,他就知道天宫的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她的,白凤要攻打长白山,这样的理由,也亏得他们想的出来。 慌忙寻了个缘由,急急的离开无极殿,炮灰甘泉宫,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包裹,咬牙,他如离弦的飞箭,将小红撇在原地,直直冲上云霄。 天宫之中,人来人往,喧闹的异乎寻常,上次王母的寿诞他来过一会,也未曾这样热闹过,心里不禁暗暗生疑,莫不是天界发生了什么事?嘴角上翘,或许这样的热闹正是为了自己的到来而准备的。 莲儿的身上有他的元丹,凭着只觉往前走,可自己的感觉却好像发生了误差一般,如何都确定不了莲儿所在的位置,不由得更加担心起来,伸手捉住从身边经过的天兵:“小荷仙在哪里?” 那人被墨白吓了一大跳,半晌才指着炼狱塔的方向:“小荷仙在探望玫瑰仙子的时候不慎启动了炼狱塔虚幻楼,现在应该就在里边。” 炼狱塔第三层,虚幻之境,这些人想诱惑自己往陷阱里边跳,墨白自然是不相信他说的鬼话,可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惶恐担心,随时都与冲破胸膛,炸开的可能。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渐渐的变成了瑰红色,配合着那张因为焦灼而略有些苍白的脸,说不出的妖娆。 他想也不想,将那天兵用力的推倒在地上,朝着炼狱塔的方向奔去。 白茫茫的一片视野,顿时豁然开朗,眼前的人头攒动,天帝和诸众位上线站在炼狱塔的入口,急的脸色通红,因为感应到了不属于青龙一族的气息,一个个纷纷回头,发现是墨白时,脸色蓦然大变,然后给他让开了一条道来。 天帝的脸上满是悲痛之色,见是墨白,小跑着走到他跟前,完全没了往日的威仪,红红的眼眶,就差没老泪纵横:“墨白,你来的正好,莲儿她不小心触动了虚幻之境的机关,白凤那孩子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墨白瑰红色的瞳仁写满了震惊,闭上眼睛,依靠身上的灵力,这个地方确实有莲儿身上的气息,还有白凤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莲儿和墨白永远在一起。” 这话言犹在耳,墨白睁大着眼睛,瑰红色的眼眸像是被血浸泡过了一般,他想也不想,直接就冲了进去。 他没有转身,自然没有发现,在他毫不犹豫冲进炼狱塔的那一刻,身后方才还满脸悲痛欲哭的天帝,眼底闪过的是一丝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符的阴狠。 她身上没有任何的法术,进了那虚空幻境,不知会遇上什么危险,不过幸好,她有他的元丹护体,应该可以等到他去救她的。 墨白转过身子看了眼背上背着的小包袱,脸上露出了笑容,等把她救出来以后,他们就一起回到长白山,让她穿上他亲手设计的嫁衣,然后再也不分开。 寒冰楼冰寒无比,墨白却是不畏惧冷意的,看着被锁在链子上的披着霓裳羽衣的女子,顿时就知道她是莲儿口中的玫瑰姐姐了。 一个为情痴狂的女子,天宫之中另类的存在,也算是他和莲儿的媒人了吧,要不是她,莲儿也不会下凡,他也没有机会在两百年以后再碰上她。 “莲儿是在虚幻之境吗?” 他还是不放心外边的那些人,不过为了莲儿,即便是陷阱,他墨白也会毫不犹豫的逃下去。 永远在一起,为了对方,义无反顾,这就是他的爱情。 “嗯。” 玫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你以为她根本就不想回答。 “等我出来再救你,不想呆在天宫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就到我的长白山去。” 墨白走到虚幻之境的入口,扔下这句话,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上去。 玫瑰一愣,想要叫住墨白,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消失不见。 被冰封的身子微微的东阿流动,她呆呆的看着墨白消失的背影,眼角突然有眼泪渗了出来:“为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是一个交易,天帝知道墨白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们,更不确定墨白会冲进炼狱塔的第三层去找莲儿,但是如果他真的那样做的话,在经过寒冰楼的时候,若是问及莲儿的问题,她的责任便是将他引向第三层,这样,她便可以离开这个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 缠住身子的铁链突然松开,玫瑰整个人无力的倒在冰冻的地面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低头看着身上披着的霓裳羽衣,突然大哭出声,明明知道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滋味,她怎么能拆散别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一直对她都很好的莲儿妹妹。 墨白直接穿过炼狱塔的第二层,身上黑色的长袍有被烧毁的痕迹,可那小包袱还有包袱里边的东西却被他紧紧的护在怀中,完好如初。 太上老君提炼的三味真火,果然非同凡响。 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太多,墨白将带来的包裹背在肩上,上了第三层的虚幻之境。 如果说第一层第二层只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上海的话,那么虚幻之境便是对人的精神进行着赤果果的考验。 心中所想、所念、所忧,皆会产生幻境,惟妙惟肖,根本无法辨知真伪。 因为焦急还有担忧,再加上元丹不在身上,赶到三楼的时候,墨白的额头已经是涔涔的汗珠。 “莲儿。” “莲儿。” 墨白大叫了几声,直接冲进了虚幻之境。 四周烟雾了然,就像是深秋清晨的森林,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莲儿。” “小荷仙。” 墨白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虚幻之境大叫着他的名字,祈祷着能得到她的回应。 “墨白。” 有回应了,却不是他一贯熟悉着的如银铃一般的声音,眼前的白色身影一晃,白凤已经挡在了他身前,向来祥和的面容上,同样有着悲伤的神色,甚至眼眶还微微泛着红。 墨白心下一颤,却坚定的伸手,拨开挡在他身前的白凤,大叫了一声:“让开!” 血红色的眼写满了暴怒。 眼前的雾气一点点慢慢的消散开来,终于,他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他的莲儿被笼在一圈银白的光圈之中,双目禁闭,面容安详,双手交叠在小腹之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此刻一片的惨白,那张叽叽喳喳,习惯性喋喋不休的嘴巴此刻微微的抿着,没有半分的生机。 “莲儿?” 他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呆呆的站在莲儿的跟前,血红色的眼眸与晶莹的液体流出,像极了血泪的颜色。 他慢慢的低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莲儿,伸在半空中的手僵硬颤抖的厉害:“小荷仙,我是墨白,你不是答应我不回天宫的吗?为什么要回来呢?” 白凤不知何时又来到了他身边,沉沉说道,声音似乎也有些哽咽:“她以为我要发兵攻打长白山,到天凤宫去找我,我刚好在炼狱塔附近,她难得上天宫一趟,便说去给玫瑰送些东西,哪想到触到了通往虚幻之境的机关,等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了。” “然后呢?她会怎么样?” 鲜红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相同的气息,雪白的颈项上属于他的元丹,上一刻还是好好的,这才多久,这让他如何接受。 墨白抖着身子,蹲下身将光圈中的水月抱进自己怀来,她本就很白,眼下那白色已经不是单纯的白了,她的手指,渐渐的,被透明所取代,他搂着几乎没有重量的那具身体,心神俱裂。 鼻尖在她的颈项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确实是莲儿的没错,但那只是之前的莲儿,她的身上除了纯净的莲花之气,势必会沾染上他身上的味道,可是她没有。 “这不是我的莲儿。” 血红色的眼眸,欣喜的光亮快速闪过,他只顾着欣喜,并未发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白凤正小心翼翼的朝他靠近。 白凤的脸上噙着笑容,伸出右掌,墨白将方才包在怀中的莲儿用力的扔在地上,顷刻间,那莲儿消失成烟,只有一件她穿过的衣裳。 墨白转身的瞬间,身后的白凤突然笑出了声,掌心之上,散发着璀璨金光的仙符随着他的掌心一起,用力的打在墨白的胸口上,墨白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胸口上的灵符,大叫了一声,突然倒在地上。 清灵符,这符他只在古书上看过记载,千万年以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和现在一样,白虎一族的势力发展的很快,青龙和九尾狐一族心生忌惮,用两族长老的灵血修炼成了这清灵符,可到了最后,九尾狐一族也没讨得好处,青龙一族落井下石,九尾狐一族没落,知道现在,还只能隐在云梦山上,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一瞬间,墨白有种浑身虚软的感觉,贴在胸口上的灵符具有强大的腐蚀能力,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炬,要把他整个人燃烧成灰烬一般。 “你不是白凤。” 墨白看着靠近自己的白凤,说不出的肯定。 白凤不是此等阴险之辈,即便是为了莲儿,他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墨白脸色煞白,额头不停的冒着冷汗,伸手想要将那清灵符扯掉扔开,可是还没碰到,手就已经呗灼痛,然后再也不想靠近那灵符半分。 想来也是,天宫为了对付他煞费苦心,这清灵符经过千万年,想必只会比以前厉害,岂是自己撕得下来的。 墨白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像是呗撕裂开了一般,被清灵符贴着的位置,已经开始不停的流血,他笑了笑,很是虚弱的笑容,然后整个人突然倒在了地上。 他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就认出莲儿来,难怪要这样惩罚自己了。 墨白蹲着身子,从来没有这样无力的感觉,连弯起手指的能力都没有,曲起膝盖,墨白跪在被烟雾缭绕的地面上,他带来的那个包袱正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安静的躺着。 墨白的一只手撑在地面上,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朝着那包裹的方向靠近,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可动作却极其的缓慢。 他已经想了很久了,要亲自给他的小荷仙穿上他亲自设计的嫁衣,让她风光的嫁给自己,成为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手指,一点点的靠近包裹,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白凤在看到他胸口流血的那一刹那,便笑着离开了,整个虚幻之境,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急促的喘息的声音。 没靠近那包裹一点,墨白脸上的笑容就越盛,手指,终于触到了包裹,他小额疗效,手指微微的用了力,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包裹突然散开,那鲜红的嫁衣,顿时亮了他的眼睛。 脸上带着笑容,可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却染上了惋惜,他抱着鲜红的嫁衣,翻过身子,躺在地上。 可惜了,准备了那么久,却还是无法亲眼看到她穿上嫁衣的模样,他的莲儿,一定回事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他抬头看着呗雾气笼罩着的上空,胸口的鲜血流动的越发的快,抱着鲜红嫁衣的手越发的白,透明的白,就像他之前送给她的水晶莲花花灯。 “什么墨白墨黑的,我不认识。” “墨白,我的名字,给我牢牢记住。” “上穷碧落下黄泉,莲儿和墨白永远在一起。” 永远有多远,他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今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莲儿在天凤宫,不知道为什么,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里像是缺了一大块,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莲儿,陪我聊天就这么痛苦啊,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走神。” 王母笑着点了点莲儿的额头,颇有些不满的埋怨道。 莲儿摇了摇头,接过另外一个仙子递给她的茶水,笑的有些勉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一日没到呢,莲儿妹妹就想大公子了。” 莲儿将茶杯放在嘴边,没有说话,左胸的第二根肋骨一抽一抽的,痛的厉害,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心也紧紧的纠结在一起。 “再坐会吧,芍药给你收拾东西还没回来呢。” 莲儿起身,对着王母,笑着点了点头,王母看着莲儿的那张脸,比起以前,更是多了几分心疼与怜惜。 “王母娘娘,东西都收拾好了。” 莲儿看到芍药,脸上忍不住露出了释然的笑意,芍药姐姐回来了,她也就可以回长白山了,没看到墨白,坐在这里,她一直就觉得心绪不宁。 莲儿起身,将拿在手上的杯子放在桌旁,一个分神,杯子掉在地上,发出碰碰的声响,顿时七零八落,莲儿转身,看着地上的碎片,心像是在滴血一般,又乱得厉害,她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碎片,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如玉一般的瓷杯上,霎时将白色染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母心疼的将莲儿揽在怀中:“这些让其他人收拾就好了,我让人给你包扎。” 莲儿离开王母的怀抱,摇了摇头:“不用了,王母,我该回去了。” 王母也不挽留,笑了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你心急的。” 芍药也笑,走到莲儿跟前,将手上的凤尾琴递到她的手上:“三皇子殿下给你的。” 莲儿看着陪伴了自己两百年的凤尾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接过,看了身后诸家姐妹一眼,对着王母福了福身子:“我先走了。” 神仙,本就缺少七情六欲,除了少数的几个人,莲儿对这个地方并无太多的留恋。 莲儿抱着凤尾琴,身后有几个仙婢提着准备的行礼,紧身跟着,刚走到天凤宫,突然看到那一身火红而又熟悉的身影,她笑着迎了上去:“玫瑰姐姐,你怎么来了?” 玫瑰从炼狱塔一路跑到这里,看到莲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拽着莲儿的手,指着炼狱塔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大公子现在在炼狱塔的虚幻之境,凶多吉少。” 莲儿最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玫瑰说完凶多吉少四个字才瞪大了眼睛,看着炼狱塔的方向,猛地推开玫瑰,朝着炼狱塔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似乎听到了天塌的声音。 前世今生 135 为你穿上嫁衣 莲儿手上抱着凤尾琴,发了疯一般的朝着炼狱塔的方向跑去,心里惶惶然的,生生的疼,像是被剜去了一块,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滴落在琴弦上,溅起一阵阵的水花。 泪花模糊了视线,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往炼狱塔的方向跑,好几次跌倒在地上,摔伤了手臂,可她却不觉得疼,相对于疼痛,她最害怕的其实是寒冷。 她一路哭着,炼狱塔的门口满是大大小小的仙家,聚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脸上带着得意轻松的笑容,看着泪眼模糊的莲儿,脸色微变,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莲儿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直接跑到天帝跟前,一只手抱着凤尾琴,另外一只手指着炼狱塔的入口,稚嫩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怒火,吼出了声:“墨白是不是在里边?” 天帝看着此刻的莲儿,泪眼涟涟,脸色苍白,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火光跳跃,那是仇恨的火光,饶是看莲儿不惯,她对自己也一直没大没小的,可天帝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那是只有对待敌人才会有的痛恨跟果决,如果她手上有一把刀,说不定真的会朝着自己的方向劈来。 天帝有一瞬间的发愣,可耐心一贯不好的莲儿却连这一瞬间的时间也不愿意给天帝,指着入口的手狠狠的打在他的肩上:“墨白在不在里边?” 她双手抱着凤尾琴,用力的跺了跺脚,吼出了声,她的声音很大,整个炼狱塔似乎都摇动了,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仙家们纷纷止住了声音,将视线全部集中在莲儿身上。 天帝没想到她居然敢那样用力的拍自己,当下火冒三丈,不过转念一想,能除了这白虎一族的大公子,天宫少了这一大祸患,他送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算是大功臣,也就压制了下来,看这丫头的模样,定然是很在意那个墨白的,白凤断然是不能娶这样一个没大没小的野孩子的,反正她也没什么发力,进去了也不过是去送死的而已,也省得夹在他和白凤之间,影响他们父子间的关系。 他看着莲儿,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莲儿只看到天帝点头,紧咬着唇,不要命的冲了进去。 第一层是寒冰楼,她一想畏寒,可现在,置身其中,牙齿咯咯的打着冷颤,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整个人像是麻木了一般,完全没有了只觉,看着四周雪白透明的冰块,一颗心似乎也被彻底冰封了。 “墨白。” “墨白。” 她一边流泪,一般叫着他的名字,一颗心,乱如麻,就连自己想些什么都不知道,之时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天帝那么忌惮墨白,就说命他很厉害,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从来,她都是精力充沛的,可现在,如果不这样劝慰自己,她真的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呵气成冰,莲儿顾不得许多,直接上了炼狱塔的第二层,莲儿看着眼前漫天的火焰,忍不住剧烈的咳嗽出声,好大的火,刚从寒冰楼那极寒的地方出来,一时间根本无法适应。 火光冲天,映衬着的那张脸,越发的苍白。 “墨白,咳咳。” 她用力的挥了挥不停朝着自己冲过来的腾腾火焰,有些被呛到,娇小的手用力的挥了挥,却始终没有放下手上抱着的凤尾琴,她一直想着,今后就要和墨白生活在长白山了,今后要是想起白凤哥哥,可以睹物思人。 “等我。” 墨白,等我来救你,莲儿闭上眼睛,脚向前跑了两步,手突然被人捉住,因为惯性,整个身子向后踉跄,退后了两步,直接倒在了白凤的怀里。 “白凤哥哥。” 莲儿仰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白凤,呗泪眼模糊的视线迸射出耀眼的光亮来,莲儿直起身子,手却依旧拽着白凤的衣裳,突然哭出了声:“白凤哥哥,墨白在虚幻之境,你去救他好不好?” 在她的世界,白凤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比墨白还要厉害,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是六神无主了,白凤无疑就是天降的救星。 白凤用另外一只手握住她拽着自己衣裳的手,清俊的面容,温柔如水,看着莲儿,眉头紧紧的拧成一团:“跟我走。” 那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甚至带上了命令:“你这样进去根本就是送死。” 从未有过的怒气在白凤心底酝酿,方才进来的那一刻,他简直吓坏了,这烈焰之火岂是她能闯的,若非他及时赶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白凤拉着莲儿的手,想要强制将她带着离开。 莲儿吓了一跳,看着白凤的眼神说不出的吃惊,甚至带着恐惧,那清澈的眼神倒映着的不是看着她长大,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的白凤哥哥,而是一个陌生人,她从未看清的陌生人。 足足愣了好半天,那灼热的感觉一点点小腿,莲儿才回过神来,摁在白凤肩上的指尖透过素白的衣袍嵌在他的肩上,点点的血红,慢慢的渗透了出来,她这才回过神,动了动唇,可她的模样,却像是在做着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白凤哥哥。” 好半天,她才艰难的开了口。 怀中的莲儿浑身颤抖,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白凤察觉到她的一样,停下脚步,低头看了莲儿一眼,才发觉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白凤伸手,想要将莲儿搂在怀中,替她取暖,莲儿瞪大着眼睛,大大的眼睛,带着明显的茫然之色,打掉白凤伸过来的手。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莲儿挣开白凤的怀抱,站在地上,娇小的身子就像是风中的柳絮,左右摇晃了几步,终于在他的身边站定。 白凤看着她,伸手想要搀扶,不期然的对上了莲儿的眼睛,手生生僵持在半空,愣是没敢再上前一步。 白凤看着莲儿,清俊的连声,那一双一贯满是宠溺和爱恋的眼眸竟是不自觉的带上了悲痛之色。 “哈哈。” 莲儿手上抱着凤尾琴,仰着身子,大笑出声,那笑声,说不出的凄怆,她最最信任的人,原来竟然是将她骗的得最惨的人,口口声声说只想要她幸福的那个人,事实上却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她指着白凤,明明是在笑的,可到最后,整张脸却被眼泪淹没。 白凤看着莲儿,没有说话,他那个样子根本就是默认。 “真的是我太傻太笨太好骗。” 将自己骗上天宫,王母借口让自己陪她说话,而他们呢就可以对付墨白了,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是她害了墨白,都是她的错。 莲儿自责,脚步不停的后退,白凤看着她这个模样,心里不由的害怕起来,这一切,他事先真的一无所知,直到方才她到天凤宫找自己,让自己不要出兵攻打墨白,他才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他也没想到天帝那些人会这样做,更想不到莲儿会这样伤心。 “莲儿,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她这个样子,他真的很担心。 莲儿甩开他的手,可白凤却怎么都不肯放手,扣住她的手臂不放,莲儿蹲着腰,想也不想的咬上了白凤的手臂。 白凤皱着眉头,她咬的真的很用力,莲儿仰着头看着白凤,白凤的心不由的一凛,那双眼睛是赤果果的仇恨,一颗心,顿时就像是在滴血一般。 他的莲儿,最最在意的莲儿,以为另外一个男人恨上他了吗? 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盈荡,以前的她讨厌极了这种味道,甚至是恶心的,可现在,她真的很想将那些上海墨白的人身上的血全部吸干。 “白凤哥哥,放手。” 雪白的贝齿沾上了点点的血迹,莲儿看着手上一直抱着的凤尾琴,突然笑出了声。 因为是白凤哥哥送给她的,因为真的很在意白凤哥哥,纵然方才心里彷徨担心的要命,她还是没有把这抱在手上的凤尾琴扔掉,可现在,她却觉得嘲讽,一切都是假的,白凤哥哥对自己的好似乎也变成了虚情假意,既然都是假的,要这凤尾琴何用? “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莲儿轻笑了一声,突然将手上的凤尾琴扔进了火中,白凤偏过头,看着脸上带笑却一直流泪的莲儿,生出从未有过的无力和后悔,他明明可以制止的,可到了最后却还是没有出手,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是他造成的。 “白凤哥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温和无绪的眼眸顷刻间被逆流的背上和沉痛充斥着,拉着莲儿的手一下像是没了力气一般,他看着莲儿,他的莲儿正用一种满是嘲讽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一块大石,压在他的心上,他居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说,白凤哥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吗? 莲儿冷笑了一声,吸了吸鼻子,趁着他分神之际,甩开了他的手,直接冲进那滔天的大火。 “莲儿。” 白凤叫了一声,可是出乎意料,莲儿并没有被火灼伤,在她冲进大火的那一瞬,她的周围便有一团白色的光圈将她保护了起来,白凤的手有些屋里的撑在地上,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过。 “白凤哥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样认真,甚至带上了满满的仇恨,这一次,他是要彻底失去她了吗? “墨白。” “墨白。” 一开始,莲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虚幻之境,知道自己的周围有无数个墨白围着,她才渐渐的有了这个认知。 “墨白。” 她顺着自己看到人影的方向冲了过去,双手用力的抱住墨白,可到最后,什么也没捉住,好几次都是这个样子,莲儿心里越发着急,累了,倦了,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了,她坐在地上,全身抱成一团,哭出了声。 她哭的真的好大声,像是要把整个炼狱塔给哭塌了一般,方才围在她身边的那些墨白突然消失了,四周雾气缭绕,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好冷,真的好冷,好想念墨白温暖而又厚实的怀抱,搂在双肩的手越发的紧,她真的好害怕,害怕墨白因此离开自己。 “墨白。” 她大叫了一声,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是用上了身上全部的力气吼出了声,然后将眼泪擦干,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的,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要找到墨白,要把墨白救出去,墨白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一定会很孤单的,他一定也很想看到自己。 黑色的长袍已经被鲜血染红,染成了艳丽的紫色,墨白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好像听到莲儿的声音了。 苍白的脸,嘴角虚弱的向上扬起,笑的有些自嘲,他居然产生了幻觉,白凤他怎么可能让莲儿到这个地方来呢? “墨白,你在哪里?” 就在他否决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时,那哽咽着的嘶吼声更加明显的传到自己的耳边,居然不是自己的幻觉吗? 虚幻之境并不大吗,他的重重凶险只不过是因为人的心魔造成,想要得到什么就给你什么,害怕什么就让他发生什么,不过是将人困在这里而已,天宫重地,自然有人明白其中的奥妙,而方才那清灵符则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家利用其中的奥妙陷害墨白的。 莲儿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水,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乱不要乱,她要找到墨白,生也好,死也罢,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眷恋的了,他去哪里,她就跟着他去哪里。 这样想着,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不少,关于虚幻之境,她并非一无所知,之前因为玫瑰仙子被困于此,她时常闹着白凤要来炼狱塔看看她,白凤曾经提过,意志顽强之辈,不会害怕寒冰楼的冰寒之苦,也不会忧心炼狱之火之痛,这虚幻之境,只要心如止水,便可如入无人之境。 莲儿敛了心神,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双手紧紧握住那散发着妖冶红光的小珠子:“一定要带我找到墨白。” 莲儿闭上眼睛,决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她相信元丹有灵性,一定会带她找到墨白的。 “莲儿。” “莲儿。” 墨白双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嫁衣,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他听到了莲儿的叫声,她好像哭了,他还是喜欢看她笑的样子,比阳光还要温暖炫目,可惜啊,这样的笑容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正这样想着,白色的声音骤然而至,莲儿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墨白,因为身着黑色的衣裳,很难发现上面的血迹,不过那浓郁的血腥味以及他胸膛上还在发光的灵符,莲儿紧咬着唇,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这种晕眩感,比第一次见面时他咬住自己的脖子还要更甚,可她却忍着没有晕过去。 她若是晕过去了,墨白该怎么办?以前的她是很软弱,将来她也可以继续没用,但这一刻,她要坚强。 “你来了。” 墨白看着莲儿,笑出了声,那笑容,没有丝毫的虚伪和勉强,载满了愉悦和满足。 一时间,莲儿泪如雨下,不停的点头,蓦然想到什么,蹲在地上,哭得越发的大声:“墨白,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很快就会回去找你的,你怎么那么傻?” 她将墨白从地上抱了起来,血的味道扑鼻而来,莲儿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素白的衣裳也被鲜血染红了:“是这个符……对不……对?” 莲儿指着墨白胸膛上的清灵符,声音断断续续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墨白眨了眨眼睛,同一时间,莲儿想也不想就将他胸上的清灵符扯了下来,撕得粉碎。 清灵符只针对白虎法力高强的人,像莲儿这样,没有法力,又不是白虎一族的人,自然没有任何影响。 “莲儿,对不起。” 明明是深爱的,但是却没能把她认出来,才会让自己受伤,莲儿,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了。 他看着地上被撕碎的清灵符,整个人靠在莲儿的怀中,冰凉的眼泪打在他的脸上,眼角,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她的眼泪还是他的泪水。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便是尽长白山各位长老之力,也救不了他了,更何况这是在天宫,那些人根本就不会救他。 “莲儿。” 墨白仰着头,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要永远都开开心心的。” 莲儿不停的摇头,任墨白怎么擦,那眼泪怎么都擦不完,莲儿伸手将脸上的泪水胡乱的擦掉,因为太过用力,脸上划出了一条条红色的斑痕。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止住了哭声,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看着墨白,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想要笑给墨白看,可怎么都笑不出来,嘴角向上扯了好几次,可每次都太过勉强。 墨白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明明身上没了那腐蚀的清灵符,可心却比方才还要痛得厉害。 “只要墨白好好的,莲儿一定会开开心心的,莲儿今后只对墨白一个人笑。” 墨白点了点头,从未有过的疲倦,躺在她的怀中,竟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墨白,我们回家。” 不是回长白山,而是回家,天宫这个地方,再和她没有丁点的瓜葛了。 “恩,回家。” 墨白闭上眼睛,轻轻的附和着莲儿,苍白的脸带着满足的笑容。 不想再说些什么,这个地方终久不是久呆之地,莲儿的固执,他从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他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知足,不敢再奢求其他,不是不想让她一个人走,而是他比谁都清楚,她不会抛下他一个人独自离开,要不然何必冒险进来? 他也是一样,如果今天手上躺在地上的是莲儿,他也会不顾一切的冲进来,更加不会让她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 莲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娇小的她居然将墨白背在了肩上,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额头上不时有冷汗冒了出来,路上,莲儿跌倒了好几次,每次跌倒的时候,她都尽量让墨白压在她的身上,不让他受到伤害,摔得很疼,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咬牙重新又将墨白背在自己的肩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样勇敢的一天。 她是在白凤哥哥的掌心长大的,墨白虽然老是喜欢戏弄她,事实上,他对她的好,从来就不亚于白凤,只不过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式。 莲儿到了第二层的烈焰之火时,白凤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和以前总是让人觉得亲近的白凤相比,他的身上,多了疏离和冷漠,膝盖上放置着方才扔进火中的凤尾琴,就像是一座雕塑。 在看到莲儿的那一瞬,背着墨白的莲儿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刚好倒在地上,眼见着要摔下去,身后还有那样一个受了重伤的庞然大物,莲儿紧咬着牙,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让自己跌倒在地上,迅速的翻过身子,直接让墨白压在她的身上,然后便是长长的闷哼声。 白凤说不出的吃惊,心里有些泛酸,前胸确实比后背柔软多了,这样的体贴,她用在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 “墨白,很快就到了。” 那声音,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其说她是对墨白讲的,倒不如说是勉励自己的。 莲儿的发丝早就凌乱,素白的衣裳上满是血迹,雪白的脸上,汗珠和血迹相互融合,带着些触目惊心的效果。 她微微直起身子,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直起身子将墨白重新背在了肩上,躺在她身上的墨白,即便隔着这重重的火焰,他也能感觉得到,那苍白的脸,白凤忍不住心惊,抚在凤尾琴上的手忍不住颤抖了几下,拨出了几个音弦,他活不了多久了。 莲儿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的方向一眼,很快就别过头,方才的她把自己当成了陌生人,而现在,自己在她眼里却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了,完完全全就是隐形的。 白凤尝到了苦涩的滋味,真希望这世上有后悔药可以吃,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这一刻,他真的愿意倾尽所有,只为那一句白凤哥哥。 “莲儿。” 白凤心疼莲儿,走过去想要结果她背上的墨白,可手还没碰到墨白,就被她狠狠的横了一眼,她用一种近乎乞求却又命令的声音对他说道:“不要碰他。” 那眼神,似乎还在嫌恶,白凤伸手,摊开自己的掌心,没有沾上任何的鲜血,是不是真的就像她看到的那样脏。 白凤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莲儿,只好收回自己的手,又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抱着一角被焚毁的凤尾琴,小心的跟着她的身后,看着她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想要上去扶她却又不敢,然后心彻底揪疼成一片。 他没想到,报应回来的这么快,站在莲儿的身后,看着那倔强的身影,他总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就要彻底失去他掌心的至宝了。 炼狱塔的入口,众位仙家还没有散去,当口的位置,站着威严而又焦急的天帝,而他的身后,则是王母还有其他仙子。 在看到莲儿的那一瞬,众仙都以为是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敢确定那真的就是铁铮铮的事实。 经过寒冰楼的时候,莲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靠在她肩上的墨白似乎感应到了一般,双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莲儿偏过头去,笑道:“墨白,你冷吗?” 不是墨白,我很冷,而是墨白,你冷吗?以前那个爱胡闹的小仙子,似乎真的在一瞬间就长大了,学会了体贴别人。 其实,她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孩子,只是其他的人只看到了她胡搅蛮缠的一面,没有发现她的好,她用真心对待芍药还有玫瑰,也从来不会像那些仙子一般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对白凤,她更是如此。 他们以为,对天帝的尊重是应该的,可莲儿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忍受天帝对她的苛责,都是因为白凤,他们只看到了白凤对她的温柔还有宠溺,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为白凤忍受的种种心酸。 可是墨白却不一样,从一开始,她就把墨白作为自己讨厌的对象,当真就是胡搅蛮缠,没有丁点的体贴可言的,更不要说像对待白凤那样为他忍受什么委屈了,墨白从不让她受到委屈,即便是他心里讨厌小红,可因为莲儿,仍然没有把他驱逐出长白山。 “不冷。” 墨白的声音很轻,那虚弱的轻声让莲儿有种想要大哭的冲动。 莲儿背着墨白走到炼狱塔的入口,王母看着她这个模样,不由得红了眼眶,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因为是白凤喜欢的,莲儿虽然调皮,嘴巴却很甜,经常哄得她很开心,对着和孩子,她也算是喜欢的。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王母红着眼眶,伸出的手却被莲儿咬住。 “莲儿,你在干什么?” 其余的仙子见了,忙上前指责。 王母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上前,看着莲儿那双带火的眼眸,忍不住觉得愧疚,是天宫的这些人对不起她。 莲儿见王母一脸怜惜,松开咬住她指头的手,冷笑了一声,胃里翻江倒海,一阵的恶心,她弯着腰,不停的作呕。 这些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嘴脸,让她觉得恶心。 “真脏。” 冰冷的两个字,像利箭插在在场众位仙家的胸口,有人怜惜,有人不满。 “你说谁脏呢?你身上流着的可是和我们一样的血液。” 瞧不惯莲儿的人自是大有人在,以前的她有三皇子殿下护着,没有收到丁点的委屈,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可现在,那白虎一族的大公子居然愿意为了她甘心赴死,为什么青龙白虎一族最优秀的两个男人都对这除了刁蛮任性,再不会其他的小荷仙这样好。 莲儿别过头,狠狠的剜了那仙女一眼,她的眼睛本来就大,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冰寒的骇人之气,再加上那眼神无比的怨恨,像是要毁天灭地一般,那仙女忍不住吓了一跳,耸了耸肩膀,向后退了两步。 “所以我也很脏。” 她淡淡的开了口,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敲在了在场众仙的心上,他们的眼神直直的落在莲儿身上,夹杂着疑惑还有不解,这真的是天宫之中那个快活的小仙子吗? “小荷仙很干净。” 一直靠在莲儿背上的墨白突然开了口,他没了力气,声音自然不大,其余的仙家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些什么,可莲儿却听到了,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愧疚。 她觉得自己很脏的,要不是身上流着青龙一族的血,要不是生在天宫,她怎么会被这些人所骗,害了墨白。 “小荷仙,和我说会话吧。” 长白山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莲儿哭着,一只手向后,搀扶住墨白的腰,身子缓缓的动了动,等到墨白靠在她的右肩上,她才伸出左手,两只手一起将墨白包在怀中,小心翼翼的让墨白躺在,右手抱着墨白的右肩,皱着眉头,左手费力的褪下了自己身上早就被鲜血染红的外套,这才让墨白躺在上面。 众仙看着她的动作,完全瞪大了眼睛,他们心里明白,莲儿有多么怕冷,因为太过怕冷,所以总觉得别人也是怕冷的,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褪下自己的外套,她穿的原本就不多,拖了衣裳以后,整个人越发的单薄。 “墨白想说什么?” 她的双手紧紧抱着墨白,伸手整理他贴在脸上的发丝,黑色与苍白的对比,冲击着人的眼球。 他既然想和自己说话,那她就和他一起说说话好了,不去在意周围那些神的眼光,更加没有傻傻说些让他们救墨白那样的话,傻一次就够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神,他们比人还要铁石心肠。 “怎么就穿一件衣服?” 墨白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擦掉她完全不受控制的泪水,只见带着说不出的眷恋和不舍。 今天的她一直都在掉着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像是要把所有的泪水都流干了一般。 “不要哭,我希望我的小荷仙永远都是聚仙阁那日看到的快快乐乐的小荷仙。” 聚仙阁?莲儿睁开眼睛,看着墨白,微抿着唇,似乎有些不解。 这么久,她就只有王母娘娘寿诞那日到过聚仙阁,那日,还是蟠桃会,不过无聊透了,她事后还和白凤哥哥抱怨。 “什么墨白墨黑的,还是不认识。” 墨白笑了笑,学着她当时说话的口吻,莲儿看着墨白的眼睛,瞳仁不停的放大。 是他,白虎一族的大公子,墨白,她想起来了,当日她跳的是《采莲舞》,白凤哥哥伴奏,可他倒好,在自己跳舞的时候闭上眼睛,她当时还因为这个生气的,不过事后很快就忘记了。 “那个时候,我就喜欢小荷仙了。” 墨白坦诚的说道,可这种坦诚,却让莲儿更加担心起来,完全的不知所措。 “我想着,等小荷仙大一些了,就像人间的男女那样,用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然后教你怎么去爱,我的小荷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莲儿看着墨白,一个劲的掉着眼泪,一个劲的点头。 墨白的手指颤抖着,想要将怀中的包袱打开,可是那样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却怎么也做不好。 墨白笑了笑,可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尽管极力掩饰,却依旧盛满了悲伤。 “我来。” 莲儿吸了吸鼻子,让墨白靠在她的大腿上,将包袱打开,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滑落在艳红的嫁衣上。 “我想看看小荷仙穿上嫁衣的模样。” 他看着莲儿,满脸的期待。 莲儿点了点头,完全将一旁围观的那些先人当成了空气,仿佛,这个地方就只有她和墨白两个人一般。 经过炼狱之火的考验,那艳红的嫁衣依旧完好如初,上等金蝉丝,背面是一朵盛开的莲花,素雅的白色,金线花蕊,红白相间,莲儿披在身上,大小刚刚好。 可是这嫁衣好些地方却太过频繁了,重重叠叠的好几层,莲儿从未穿过这样复杂的衣裳,现在心里又着急,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倒弄了半天,还是没有穿好,莲儿看着墨白,急的哭出了声。 是她没用,连一件衣服都穿不好,她应该听墨白的话,乖乖学习这些东西的。 玫瑰站在一旁,看着莲儿急得发白的脸,实在看不过去,刚走到她跟前想要帮忙,躺在地上的墨白对着莲儿招了招手,看着莲儿的眼神有些无奈,不过其中的宠溺却是显而易见的:“过来。” 莲儿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可她的哭声,不仅仅只有委屈那样简单而已,还是伤心,碎了一地的伤心。 她乖乖的蹲在墨白跟前,双手展开,墨白的手撑在地上,勉强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他的手颤抖的厉害,身上的血还在流,可他的嘴角却自始至终的向上扬起,那是满足的笑容。 不管他有没有教会她如何去爱,但是现在,他却能真是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爱意,那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他不后悔,即便因为上当受骗,命丧于此,他的心里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如果再有一次的机会,知道莲儿有危险,他的选择还是一样,毫不犹豫的冲进去,因为那是小荷仙啊。 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像他对她深入骨髓的爱意一般,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他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即便只是小小的一个动作,可对于墨白而言却是极为困难的,清灵符,果真厉害,他没有完全被清灵符腐蚀,不至于魂飞魄散,不过像以前一样活下去,身为修仙者,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 最后一个扣子终于扣上,墨白又为莲儿系上了腰带,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拨到两边,将莲儿脸上的脏污弄干净:“哪有新娘哭哭啼啼的,不要再哭了。” 哭的他心都碎了。 莲儿摇了摇头:“我知道墨白心疼我,只要我一直哭的话,墨白一定不会舍得离开我的。” 她这样说,其实她心里隐隐已经明白,那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是希望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将他留住。 “我的小荷仙,果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娘。” 他笑着,托着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最后一个亲吻礼,蜻蜓点水一般的划过,他的嘴角始终带着幸福而又满足的笑容。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是他命里的劫难,不单是他的,还有轩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劫,比五雷轰顶更让人万劫不复。 “墨白!” 莲儿惊慌的含着怀里缓缓闭上眼睛的墨白,他托着她下巴的手颓然滑落,一贯温暖的身子,一片的冰冷。 天,似乎已经塌下来了。 前世今生 136 为你手染鲜血 随着墨白的手颓然滑落的动作,他冰冷的唇也缓缓的从莲儿的唇瓣离开,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他的身上却一直都是暖呼呼的,比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还要暖和,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身子有一天居然会比自己的还要冷,还要冰。 莲儿紧紧的搂着墨白,在他的唇离开自己的时候,低头吻上了他的唇,小巧的舌头不甚灵活的舔着他的唇,与其说是描绘唇形,倒不如说是想把自己仅剩不多的温度与他分享。 她的身子也是冷冰冰的,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这舌头是温热的了,墨白他习惯了温暖,一定很怕冷吧。 围观的众仙看着那拥吻的二人,自然又心生怜惜的,不过这些人秉持着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原则,也不过是站在一旁看着而已,而另外一些,则根本就是不屑,甚至觉得这个样子的莲儿亵渎了他们所谓的天赋,天帝便是如此。 所谓的悲天悯人,不过是他们做坏事的借口而已,现在的他们甚至以为自己还是正义的,三界的秩序不能被打乱,青龙一族不容超越。 无论莲儿怎么努力,墨白的身子在她的怀中还是一点点冷却了下来,那撕心裂肺的叫唤就让她的嗓子哑了,体内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尽,眼睛干涩的厉害,她眨了眨眼睛,那朦胧的泪花映出得水雾却始终无法隔绝她眼底逆流成河的悲伤。 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与往常的冷清相比,天宫这个地方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不是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吗?根本就是骗我的对不对?” 莲儿的指尖划过他的脸,弹了弹他脸上的灰尘,将脏污清丽干净:“墨白,我现在最讨厌欺骗了。” 站在她身后的白凤顿下脚步,身形不由得一窒,最讨厌欺骗吗?那是不是连带的也讨厌这个欺骗她的人呢? “如果真的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那你为什么都不多看我几眼,墨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好不好?” 她推了推怀中的墨白,哽咽的声音,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她想要用力的将他从怀中推开,却怎么也舍不下那个狠心来。 原来,这就是怜惜一个人的感觉,心像是浸在海绵上,柔软异常,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她的下巴在墨白的脸上轻轻的蹭了蹭,残留着的泪珠顺着两人的脸颊滑落,融成一体,浓浓的鼻音染上了哀求:“墨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每天都会老老实实的呆在甘泉宫等你,不胡搅蛮缠,也不任性妄为,就只相信你的一个人的话,我和天宫断绝一切关系好不好?那样的话你就不会觉得为难了。” 莲儿的唇瓣向上翘起,划出极其冰冷而有嘲讽的弧度,如果墨白以前听到这些话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还有,墨白,我今后再也不指责你是坏人呢,你才不是坏人呢,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那些利用我的人才是坏蛋,彻头彻尾的大坏蛋,我也是坏人,害死你的坏人。” 她抱着墨白,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 “莲儿。” 白凤面带愧疚,不安的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莲儿转过身,毫不留情的将他放在肩上的手甩开,抱着怀中的墨白,看都不看他一眼:“三皇子殿下。” 不是白凤哥哥,而是三皇子殿下,冰冷而又疏离,千百年的感情,只在一瞬间,被风吹散,化为虚有,甚至连燃烧后的灰烬也不曾留下。 “天宫终于除去了心头的大患,天宫高枕无忧,希望三皇子殿下能睡个好觉。” 她知道自己的话也许真的有些狠毒,但是白凤,那个看着自己长大,给了她全部的关心和宠溺的那个人,不应该啊。 明明说过最大的愿望就是她的开心和幸福,可现在,他却成了毁了她幸福和开心的那个人。 “墨白,你是对的。” 大而清澈的眸,再没了以前的清亮:“天宫这个地方,早就已经腐烂,他们的心也是烂掉的。” 莲儿边说边低低的笑出了声。 这样安静的莲儿,比方才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的更让他不安,这样的她,让他想到了万念俱灰四个字。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天真并不代表愚钝,墨白因为她在天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长白山她肯定是回不去的,现在也就只有天宫能保护她而已,可现在,她的那番话,根本把整个天宫的仙家都给得罪了。 “莲儿,你别胡思乱想。” 白凤的心高悬了起来,伸手触向她的脊背,莲儿一惊,顿时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子,这才给了白凤一个正眼:“三皇子殿下是要消除我的记忆吗?” 她仰着头 ,大笑出声,一副了然的模样,“也对,这样的话可以掩盖天宫这让人作呕的罪行。” 她瞪大着眼睛,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携着前所未有的锐利之威,还有说不出的嫌恶,皱着眉头,一副快要作呕的模样。 “我不愿意。” 莲儿毫不客气的拒绝,和墨白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轻松而又自在,是她一千五百多年来最美好的回忆。 她不能把墨白忘记,更加不要把墨白忘记,如果把他给忘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侧过身子,看了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墨白一眼,嘴角上翘,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变得柔和起来,他也不想自己把他给忘记了。 “莲儿。” 白凤大喝了一声,他自以为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忘记了,便可以重生。 “三皇子殿下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带笑的声音,平平淡淡的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三皇子殿下这样做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呢?” 原来,无论是神还是人在受到打击以后,在变得坚强的同时,也会愤世嫉俗。 白凤看着莲儿,没有说话。 他这样做,两者兼有之,本意却是是为了莲儿,但是不乏私心,他希望眼前这个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的女孩,能像以前那样,对着他展露最干净灿烂的笑容,然后甜甜的叫他一声:“白凤哥哥。 “你不是一直想要墨白的元丹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莲儿突然用力的扯下脖子上挂着东西,摊开在掌心,因为太过用力,脖子上留下一道深红的痕迹。 原本散发着妖冶光芒的透明小珠子早就没有了以前的光彩,躺在莲儿的手中,黯淡无光,彻底变成了死物。 这是墨白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可现在人都不在了,要这东西又有何用?这对天宫的那些人来说,也成了废物了吧。 莲儿合拢掌心,紧紧的握住那黯然的小珠子,两个人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白凤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靠近,那一身火红,刺痛了他的眼,还有心,也是从未有过的疼痛。 取墨白的元丹,这样下流卑劣的手段自然不是出自他的手,可现在,莲儿却将责任归咎在了他的身上,也许她说的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天宫的仙家,他们的心早就开始烂掉了,比那些无知的人类还要自私自利。 罢罢罢,只要她觉得泄愤,想要怎么样都行。 “我说过的,会亲自交到三皇子殿下手上的。” 她的眼穿过白凤的肩,像是回到了那不久前的花灯会,当时墨白还是好好的,他小心的看在她的身后,给她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现在的她已经明白了呼唤花灯的含义,原来,在两百多年前,他就看上了自己,要是时光可以倒流,那该有多好。 她小荷仙只是瑶池一株普普通通的仙草,和天宫的那些仙女一样,历经三千年修炼成仙,谨守天宫的规矩,没有白凤,也没有墨白,那样的日子虽然枯燥乏味,但是至少,现在的墨白肯定还是好好的。 可是那样的话,墨白是不是会和她一样,也觉得遗憾。 墨白,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呢?值得你为我付出这样多。 我,不值得,至少那个懵懂无知的小荷仙,不值得。 “莲儿,你也是天宫的人。” 莲儿左一个三皇子殿下,右一个三皇子殿下,她这个旁观者听着都觉得心寒,天宫早就开始腐烂呢,她不也是天宫的人吗?她和那个墨白才相处了多久,白凤看则会她一路成长,宠爱有加,现在倒好,她为了一个相处不到一年的男人居然想要和天宫所有的人划清界限。 莲儿的目光先是落在王母的身上,缓缓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天神天将,笑出了声,嘲讽至极:“我有没有说过,与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为伍,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耻辱。” 在场的仙家看着莲儿,心里不满,却都没有说话。 “三皇子殿下,我恨你。” 在他用计将她骗上天宫的那一刻,莲儿白凤哥哥就已经死了。 “白凤哥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三皇子殿下,我恨你。” 那冰冷的话,一字一句,化为冰冷的实质,白凤看着莲儿,突然间也笑出了声,有些事情发生了,便再也无法挽回。 莲儿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失常一般,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重新走道墨白的跟前蹲下,将他抱进了怀中。 她忽然想起墨白在花满楼前说过的话:“我杀人放火都是为了你,今后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就让燃烧的火变成血流的河,记住了吗?” “墨白,我记住了。” 莲儿拉起墨白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啄了一口:“这辈子,你为我放下屠刀却落得如此下场,下辈子,我便是化成嗜血恶魔,手染鲜血,也定要护你周全。墨白,如果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我们都要做坏人,那一世,我就只相信你一人,在你的身边,用命守护着你。” 莲儿突然转过身,看着略有些呆愣的白凤,笑出了声:“等有了足够可以保护他的能力时,一定把我送到他的身边。” 墨白,现在的小荷仙要是没有了墨白,如何开心的起来? 墨白,我不要在做聚仙阁那个出了调皮捣蛋什么都不懂的小荷仙,那个小荷仙会害了你的,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让你为我受到伤害了。 下一次,我们相遇,我希望,小荷仙能保护墨白。 “墨白,我们说好的。” 只是瞬间的恍惚,整个天宫突然聚起了风云,白凤看着抱着墨白的莲儿,脸色惨白,大叫了一声:“不。” 然后发了疯一般的冲到莲儿的跟前,可为时已晚,那火红的身影已经倒在了地上,灿烂而又炫目,却又有种让人想哭的冲动。 她的上方,是一颗小珠子,和以前的小荷仙一样,干净的近乎透明,那是她的护体仙丹。 她的手还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头靠在她的胸膛上,嘴角上扬,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他们之前拉过勾勾的,上穷碧落下黄泉,莲儿和墨白永远不分开。 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窗棂外的阳光静静流淌进来,室内燃着暖香,淡淡的香气还带着说不出的暖意,偌大的房间安静的仿若没人存在,可事实上,房间里边却有不少人在。 雕花的大床上,一身素衣的夕颜静静的躺在床上,而围在床边站着的那几个人却是一脸的凝重,空气像是凝结成了冰,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还要来的凝重,原因无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夕颜,居然在今早的时候,眼流血泪,而且不止。 “箫剑,夫人到底怎么样了?眼睛好端端的怎么会流血的?” 如果只是流泪还说得过去,可这血泪,想让人不担心都难啊。 箫剑叹了口气,这个情况,他也有些措手不及,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昏迷,并无大碍,可这血泪,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哎。” 这样叹气的声音,时时刻刻都有,众人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半月前,彩云在悬崖底下发现了夕颜还有夏夜白,夏夜白心脉受损,只留了最后一口气,而夕颜 呢,明明身无大碍,可这都半个月了,却还不见好转,却连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他们这些下属,最担心的就是夕颜在得知夏夜白的情况以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故意昏迷不醒的,以前还只是猜测,可现在看着那不止的血泪,众人心里越想就越觉得可能,越发的犯难。 偏偏这个时候,与夕颜一向亲厚的红玉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众人的脸上皆是愁云惨淡,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才好,如果连箫剑都无法诊断出病因,那还能到哪里去找能救醒他们少爷和夫人的神医来。 朝堂之上,风云聚起,被软禁在白露宫的丽妃利用手上掌握的禁卫军,全盘掌控了整个皇宫,太子被禁东宫,出入尚且无法自由,因为莫言安的相助,现在大半个朝廷都已经是四皇子一派的了,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当以立嫡立长不若立贤还有太子殿下的身体为由,胁逼皇上废太子,有些大臣甚至让皇上早日禅位给夏天辰,琉璃的朝堂,可谓是势同水火。 琉璃的那些寻常百姓不知道,可这样的事情岂能瞒得住天机楼还有颜梦楼的密探,不过现下夏夜白身受重伤,性命堪忧,夕颜又长期昏迷不醒,他们哪里还有哪个心情横插上一脚。 “流的更快了。” 彩云坐在床榻上,手上的动作从来就没停过,被鲜血染红的毛巾不知换过几条了,一贯冰冷的脸上满是浓浓的担忧。 “箫剑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啊。” 看着床上的夕颜,莫青忍不住哭出了声。 箫剑急的在房间不停的踱步,莫青一哭,精致的丹凤眼,越发显的焦躁,一贯挂在脸上的潇洒笑容也完全消失不见。 “我不是正在想吗?” 一贯嘻嘻哈哈的箫剑满脸凝重,忍不住对莫青吼了声。 才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愁得长白发了。 “夫人会醒过来的。” 阳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一室的阳光,穿透重重的帷幔,洒在那张被鲜血染红的脸上。 莫离站在莫青身边,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看着床上的夕颜,那双如铜铁一般坚硬的眸满是相信。 现在的他只能这样想,夫人一定会醒过来的。 齐谡瞧了莫离一眼,他就站在床边,掀开帘子,点了点头,定定道:“我也相信。” 公子心脉尽断,又受了刀伤,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这个奇迹是夫人创造的,只要公子还活着,夫人就会醒过来,她要醒过来救公子。 这次的事情,明显是丽妃和匈奴的乌为汗王子事先勾结,让公子受了这样重的伤,夫人怎么能不亲自替公子报仇? 所以,会醒的。 这样的想法,天真也好,幼稚也罢,这依然成为支撑他们到现在的信念,夫人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几个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除了还在替夕颜擦着血泪的彩云,其余的人纷纷走了出去。 “丽妃那边开始采取行动了吗?” 问话的是箫剑,自那日接到消息以后,他便匆匆离开了天机楼,半月来,一直替夕颜还有夏夜白诊治,几乎没有踏出房门半步,饶是如此,对外界的情况,他也不可能一无所知,身为天机楼的管理者,有着比常人更敏感的嗅觉。 这样的行动,自然针对都是天机楼还有颜梦楼的,这样大的势力,对夏天辰还有想当太后的丽妃而言,和眼中钉一般的存在,依她的野心,肯定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不过她若是以为他们天机楼和颜梦楼是那么好欺负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的,即便公子和夫人两人都处于昏迷状态,但是这是他们随着主子一起打下的江山,即便主子不在了,他们也会好好守护。 “不过是利用柳家的财势,尚且没有太大的行动。” 如果不用上琉璃的军队,而只是一般的商业竞争,即便柳家身后有有力国库作为支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颜梦楼和天机楼旗下的产业遍布整个琉璃,芷兰,和滇,东吴那些小国也有所渗透,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垮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箫剑寻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心里的烦躁一点点被压了下去。 莫离站在箫剑的身后,看着齐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箫剑的赞同。 现在,天机楼和颜梦楼的前边还有一个太子殿下当着,那才是四皇子一派的心腹大患,可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夏明旭最后的结局必定是被扳倒,这莫言安的倒戈,绝对是致命伤。 “那些人居然敢对公子坐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是夫人的话,她一定会带人杀到皇宫,亲手将丽妃凌迟,还有哪个乌为汗,夫人绝对会拿整个匈奴开刀。” 莫青双手紧握成拳,咬牙愤愤道。 依照夫人对公子的态度,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她做得出来的,他们也想像夫人那般,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最好的机会。 夫人为了公子可以不顾一切,可他们却要考虑到很多问题。 “齐谡,你秘密潜进皇宫,想办法联系上太子殿下,现在只有我们能帮助上他,他会很乐意和我们合作的,还有,加派人手,看好那个匈奴公主。” 如果公子和夫人真的发生什么三长两短,就别怪他箫剑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了,他非得将那个什么匈奴公主千刀万剐不可,两国争端,和他们有何相干? 几个人又商讨了一阵,眨眼的功夫已经是正午了 。 深秋的太阳,即便是正午的阳光,也不会像大夏天那样刺眼,照在身上,本该是暖洋洋的,可他们愣是没感觉到一丝的暖意。 这个冬天,似乎提早来临了。 几个人起身,彩云刚好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着隐隐的喜色:“夫人的血泪已经止住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众人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有些凝重,不过比方才好了些,这总归是个好消息。 “我进去看看公子。” 齐谡起身,扫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 “一起去吧。” 箫剑开口对身后的莫青莫离道。 莫青紧咬着唇,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先去看看夫人。” 夕颜和夏夜白两人离的很近,只是隔开了一小扇门而已,夏夜白在外间她在内室。 身为忠心耿耿的下属,齐谡自然是忧心夏夜白的,当然希望能像箫剑那样,守在他的身边,做梦都希望有那么一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那张带着银白面具的脸。 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也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躺在床上的夏夜白闭着眼睛,睫毛都是动也不动的,浑身上下没有了往日的寒冰之气,脸上并未戴着银白面具,白个月的时间,脸色依旧和那日在山崖时看到一样,苍白的透明。 齐谡走道他跟前,伸手在他的鼻子探了探,那微弱的温热的气息是象征着生命的存在,他渐渐地放下心来。 每日,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手探到那鼻翼的时候,连那让人欣喜的微弱气息也没有了。 他转过身,看了箫剑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顾公子和夫人,我一定会联系上太子殿下的。” 现在的东宫,被丽妃手下掌握的那些御林军几乎围的是水泄不通,不要说是人,即便是一直苍蝇想要飞过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齐谡此举,必定是危险重重,即便冒险,但还是必须那样做。 莫青及咬着唇,苦着脸,走到夕颜的跟前,掀开帷幔,低头看着床上的夕颜,脸上确实没有血迹了,也没有流泪,可他忍不住哭出了声:“夫人,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公子不醒,你也昏迷,我可怎么办啊?” 床上的人像是听到他说话了一般,眼皮轻轻的动了动,连带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眨了眨,莫青哭的稀里哗啦的,可眼睛却犀利的很,完全将莲儿的异动收进眼底,他似还有些不敢相信,擦干眼泪,蹲在地上,双手扶在床的边缘,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夕颜的眼睛看。 又是一个细微的翻眼皮的动作,睫毛颤抖的幅度明显比方才打了不少,这一次,莫青确定自己没有看按错了,起身的瞬间,居然看到夕颜的手指微微的曲起,心里顿时狂喜,大叫着跑了出去:“箫剑哥哥。” “箫剑哥哥。” 齐谡正准备走,便听到莫青那满含惊喜的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 “我刚刚看到夫人眨眼睛了。” 莫青走道箫剑的身边,拉着他的手,无比认真的说道。 几个人一开始似乎无法接受这样震撼的消息,半个月的时间,算不得长,可对他们来说,自己的两个主子都陷入了昏迷,外便还有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劲敌,分分秒秒都在焦灼和担忧,这样的情况,说是度日如年,丝毫都不算夸张。 “真的,夫人的手指也动了。” 他不知道方才箫剑他们的反应并非不相信他说的话,只是和他一样,都太过惊喜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箫剑毫不客气的将高速他这个喜讯的莫青推到了一旁,而其余的几个人,也像是在比谁跑得快一般,飞一般的朝着夕颜的方向冲了去,完全将莫青落在了身后。 “墨白。” 长卷黑睫缓缓睁开,幽亮的瞳仁还带着浓浓的悲伤和绝望,夕颜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个地方,纠结成了一团,而那个深入骨髓的名字已经无意识的低喃出声。 “夫人。” “夫人。” “夫人,你真的醒了。” 几个人还没走到门口,便叫出了声,手用力的推开门发出的砰砰声,可以想象的出来这几个人的速度到底有多急。 可真多到了门口的时候,几个人却又不像方才跑的那样急了,每一步,都是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可那呼吸却越发的急促起来,如果只是莫青的幻觉,如果夫人还是没有醒过来,那该怎么办? 这些人,已经快要将他们的耐心磨光,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两个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让李飞有可趁之机。 如果到了最后还是以失望收场的话,这样的打击对他们来说,似乎有些大了。 夕颜轻轻的嘤咛了一声,还没有理清的思路便被他们打断,那声音虽然很小,不过对他们这几个常年练武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听到了。 几个人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冲到了床边,彩云跑在最前面,用力的将床幔掀开,看着双眼眯成一条缝隙的夕颜,拿着帷幔的手颤抖的厉害,手像是脱了力一般的垂下,重新将床内床外的两个世界隔绝。 莫离缺过站在最前面的彩云,将素白的帷幔挂在金钩上,表面上看起来,他平静无常,可那颤抖的双手却昭示了他的激动。 夕颜张开的眼睛重新合上,哪里,黏糊糊的,而且酸涩的难受极了,看着着一张张喜好不掩饰兴奋的连,夕颜的脸上露出另一个尚算勉强的笑容,那笑容,还残留着悲哀的气息。 “你——” 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干涩,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好像要将声带都崩裂开了一般。 箫剑慌忙转身,手脚利落的给夕颜到了杯水,直接递到她的唇边,夕颜也不矫情,张开嘴巴,直接喝了个底朝天。 “夫人还要吗?” 这都半个月了,还流了那么多的眼泪和学,嘴巴干燥的都快要起皮了。 夕颜摇了摇头,清了清喉咙,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不过能醒来,几个人已经在心里阿弥陀佛了。 夏夜白和夕颜就是他们主心骨,现在夕颜醒了,即便夏夜白还处在昏迷之中,至少看到了希望,不是吗?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夫人和公子一样,都是无所不能的,不,是比公子还要强大,只要夫人醒过来,一切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公子舍不得夫人,肯定会醒过来的。 几个人看着夕颜,一改前几日的颓废,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 “夫人醒了。” 从外边赶紧来的莫青看着坐在床上睁开眼睛的夕颜,差点激动的没抱上去,直接冲到她的跟前,然后大哭出声。 “夫人你昏迷了半个月,吓死我们了。” 夕颜一愣,没想到这一睡居然就是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外边一定闹翻天了。 “辛苦你们了。” 几个人看着夕颜,一个劲的摇头,夫人能醒过来,他们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夕颜侧过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全身酸痛。 “小白呢?” 夕颜赤着脚,酸涩的眼睛在房间四周看了一眼,问出了声。 “公子就在隔壁。” 彩云手上拿了件外套, 披在夕颜的身上,她听红玉说过,夫人很怕冷,但是却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带我去看看。” 半月没有说话,声音略有些暗哑,但是却冷静异常。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遇到事情,只会绝望,只会哭泣的莲儿了,那样的小荷仙,让现在的她生厌。 彩云嗯了一声,蹲着身子,取过夕颜的鞋让她穿上。 几个人跟在夕颜身后,直到她走到夏夜白的房间,才停下脚步,将门合上,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 房内热气蒸腾,散发着浓郁的草药味,夕颜直奔大床,看着床上的人,并未想齐谡那些人一样,将手探在他的鼻尖,而是伸手轻轻的整理这他的发丝,微热的指尖温柔的划过他的脸。 夏夜白,我知道你还活着,因为红玉。 “我是该叫你墨白呢还是夏夜白?” 恍然间,泪如雨下。 她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中,她付出的比夏夜白付出的要多,可现在看来,夏夜白付出的并不比自己少,因为他连生命都搭上了不是吗?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前世今生。 小红欠她的,而她呢,欠了夏夜白的,所以今生的他们都是为了报恩而来。 夏夜白,尽管我对那三个字深恶痛绝,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对不起。” 不过没有关系,这辈子,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今生今世,我的责任就是好好的守护你,所以,对不起,夏夜白,还是让你受伤了。 夕颜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擦干,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居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丝嫣红,她仔细的端详这自己的手,纹路清晰,似乎也瞧见了那一大片的鲜红,另一只手划过他的脸:“夏夜白,这辈子,我注定要为你手染鲜血。” 因为,他们说好的,要一起变成坏人,对于那些伤害了小白的人,她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所以,让我为你报仇吧,那是我对你道歉的方式,你若在地狱,那我就让那些人下地狱陪你。 她笑了笑,那笑容是带着无限温情的,可眼底的深处,却又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嗜血。 她不是莲儿,所以她不会任由自己心爱的男人在自己的怀中,冰冷的死去。 她是莫夕颜,莫夕颜从来都不会坐以待毙,她会主动给自己创造奇迹。 “小白,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夕颜低头,吻上了夏夜白的唇,然后想到那亲吻礼,脸上的表情有丁点的柔和。 房间的门被打开,阳光倾斜了一地,说不出的美好。 “夫人。” 几个人看着门口的夕颜,转过身子,恭敬的叫了一声,摩拳擦掌,该是他们出手的时候到了,那些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 “彩云,伺候我沐浴更衣,我要去天凤宫见国师。” 红玉说过,白凤可以救小白,她从不质疑她说过的话。 “清点上人马,在这个地方等我回来。” 兰飞,丽妃,莫言安,乌为汗,是要是伤害了你夏夜白的,我莫夕颜一个也不会放过,这一次,她要斩草除根。 前世今生 137 血债血偿 丽妃纵然胆大妄为,在这个关键时刻,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不想失去民心的话,没有谁敢对国师大人不敬。 整个皇城戒备森严,皇宫之中,更是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成群的羽林军来回巡逻,一脸的正色,细心的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一拥而上,还有弓箭手,绝对会马上将他变成一个马蜂窝。 不过这种躲猫猫的游戏却是夕颜最为擅长的,光与影闪烁的瞬间,一瞬间的昏暗,那身子比爬树的猴子还要灵活,猫着身子,躲过重重的羽林军,没有人察觉已经有人潜伏进了皇宫,虽然不是大摇大摆的站在他们面前,但是却在他们的眼皮下不停的行走着。 相对比打晕一个士兵,然后穿上他的衣裳而言,夕颜对这种躲与藏的行动更为有信心,而且,这个比较节省时间,中途的离开,足以引起警惕心比任何时候都还要高的他们的怀疑。 夕颜的记性很好,顺着上次范统引路的路线,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天凤殿。 天凤殿还是和以前一样,皇宫戒备森严,可这里却来往无几人,甚至连来往的宫女太监也没几个。 这样的状况,其实不难猜测,那样高的山崖摔下来,不死也绝对是重伤,而且半个月的时间她没有出现在任何地方,打理天机楼和颜梦楼的下属也是一片的萎靡,如果是她在的话,必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想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丽妃她,简直就是做梦。 这样做,一方面是有恃无恐,另外的话,自然是给国师大人几分薄面,。毕竟,白凤在琉璃,即便是景帝,也得罪不起。 古木参天,郁郁葱葱,远处的天边已经渐渐地出现了暗红的彩色,却被那些高大的枝叶遮挡,四周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暗沉。 夕颜站直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种躲猫猫的游戏,不适合穿太过,笨重的衣服,结果就是这太阳还未下山,她就已经冷到不行。 她怕冷,前世就是,不过相对于以前那个被养在温室的莲儿而言,现在的她即便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也能捱得下去,毕竟这样的训练,不是没有过。 天凤殿的殿门是敞开的,她仔细听了听,依旧是寂静无声,没有脚步声,这也就意味着四周围没有人,或者那些人是伺机而动的吧。 天凤殿内,轻纱曼舞,却依旧还是一片的漆黑,她记得,以前的白凤是个厌恶黑暗的人,以前的天凤宫摆满了各式的奇珍,他们只有一个作用,不是为了被懂得欣赏的人欣赏,而是照明,。这算不算是他自甘堕落的一种表现。 这样的想法,让夕颜有些忍俊不禁,看吧,她就是那样一个记仇的人,尽管已经过去了千百年,尽管那个人曾经是对她宠爱有加的白凤哥哥,她依然可以做到对他的堕落冷眼旁观,事实上,她是个无情的人。 天凤殿内的一切和上次没有任何的差别,空荡荡的,夕颜站在大殿的正中,两只眼睛快速向四周瞟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即便白凤真的躲在这里,但是他要是不想现身,她也是无计可施,毕竟她只是肉体凡胎,按照那个人异乎于常人,神机妙算的本事,现在的他应该还是天宫之中那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三皇子殿下吧。 也是,毕竟天帝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偏偏自诩没有七情六欲的他们没有给白凤足够的关怀,这样的结果便造成即便是天帝,白凤也从没放在眼里。 活该,夕颜在心底对天帝的这种行为给出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的评价,甚至带着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你来了。” 轻而悠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这种口吻,夕颜皱着眉头,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了一般。也对,这个人是神,神机妙算四个字对他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国师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那声音,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嘲讽,眨眼的瞬间,白凤已经出现在她的跟前,一身白衣,清隽如水,脸上的笑容,温和的就像是三月的阳光,却怎么也无法让她觉得暖和。 “还要这样继续针锋相对吗?” 灯火在瞬间明亮,明亮和黑暗交替的瞬间,夕颜将他眼底的痛楚看的一清二楚,嘴角上翘,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的落在白凤的脸上,似笑非笑,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是痛快却怎么也无法痛快到酣畅淋漓。 她并非有针锋相对,只是无法控制而已,对着白凤,她既觉得亲切却又忍不住排斥,他其实和墨白一样,都是深入她骨髓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天宫的那些人利用她将墨白骗进了炼狱塔,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墨白因为她而死去,也许她对爱情的理解永远都不会那么深刻,那个时候的她尚且不懂什么是爱情吧,对墨白,那是一种认定,和白凤一样的认定,也许这认定的深度甚至不及白凤。 谁对她好,她就会十倍百倍的对别人好,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一直都呆在长白山上,也许真到了抉择的那一天,她说不定会劝墨白放手,千百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取代的,那些回忆,永远都镌刻在她的脑海。 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可以伤害到你的,能伤害到你的就只有那些被你放在心上来在意的人,白凤之于莲儿,便是那样的人,整个天宫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对她的伤害大,所以直到现在,她的心里对他依旧生着排斥,没有恨意。 继续这样的话题似乎真的很没意思。 “红玉说,你能救小白。” 夕颜开门见山,她冒险进宫,自然不是因为想到白凤对她的伤害,特意进宫冷嘲热讽一番的,她莫夕颜不是那样的无聊的人,这种没有营养的事情,她不屑做。 白凤看着夕颜,没有说话,夕颜任由白凤看着,一时也没开口。 她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她进宫的目的,莲儿不懂,并不代表她也不懂,他对莲儿的特殊的怜惜和关爱,即便不是出于爱情,但是这个人真的是对莲儿用了心的。 “我到底输在了什么地方呢?” 轻柔的嗓音,像极了夏日的晴空的浮云,响彻在耳边,无端端的却多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输在了什么地方?看着这样的白凤,夕颜不是没有同情的,但却被她生生的遏制了下去。 “白凤哥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三皇子殿下,我恨你。” 也许真的就像他疑惑的那样,千百年的感情,怎么就比不上那数百日的朝夕相对的,但是感情,从来都不是可以用时间来衡量的。 白凤对她确实很好,但就是因为这种好,却给她带来致命的伤害,现在想想,她可以为了生存把别人给杀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什么就不能利用她这个小荷仙呢?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要怪就只能怪她太笨,怨不得别人。 “还在恨我吗?” 幽远的声音,和他吹的笛声一样的好听,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柳絮,那双眼眸,载着她在梦中熟悉的痛楚,望着她,又好像穿过她的人,看向了其他的地方。 “不恨了。” 夕颜微抿着唇,吐出那不甚僵硬的三个字,对这个人,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所谓的恨,那也是完全不纯粹的恨意,少不了纠结,她何苦那样为难自己? “还一个活生生的小白给我,我和你的恩恩怨怨,前世的今生的,通通一笔勾销,白凤,我不怨你,但是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再也不可能是以前的莲儿,你也永远成为不了我的白凤哥哥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上辈子你毁了我所有的幸福,这是你欠我的。” 没有恨,也没有爱,那样的定义就像是生命中的陌生人,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的都不是陌生人的角色,不过没有关系,她会把他当成陌生人的,不会再有过多的牵扯,不过如果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她还是会笑着的礼貌点头,那时候,他是高高在上,被万人尊崇的国师,她扮演着那些小老百姓一样的角色。 白凤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了一般,笑了三声,带着些冷意,那个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国师大人也会有这样的笑容。 “莲儿,告诉我输在哪里?” 对于这个问题,他难得的执着了起来。 “白凤能给的墨白也能给,白凤给不了的,莲儿想要的,墨白他给了,今时今日,国师大人是不清楚自己输在哪里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个事实呢?白凤,墨白对我,是不求任何回报的全心全意的付出,他可以为了我去死,国师大人可以吗?你对我到底是爱多一点呢还是占有多一点呢?” 白凤看着夕颜,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有些哑言。 “易地相处,墨白绝对不会像你对待他那样对待你,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对我的了解比我对自己的了解还要深,当时的我不知道自己有对在意墨白,也不清楚那在意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爱,但是白凤,你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你就该知道伤害他对我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但是你始终都没有站出来阻止,凭你在天宫的身份地位,如果你有心想要阻止,就不会酿成那个悲剧。” “我,我-” 白凤张了张口,看着夕颜,动了动唇,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的话来。 如果他知道莲儿会那样伤痛欲绝,甚至抛弃他们数千年的感情,选择与他同生共死的话,他一定会阻止那件事情发生的。 那是她的劫,他以为自己可以帮助她渡过千年的情劫,到底是他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墨白呢? “白凤,你会利用我,他不会。” 夕颜看着白凤,猛然间想到墨白胸口流动的鲜血,自己的心口的位置也开始泛疼,干涩的眼睛,眼泪恍然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时间,泪如雨下。 “早在芍药去找我取墨白的元丹时,你就知道了天帝的计划了,对不对?但是你有告诉过我吗?那个时候,你完全可以把我待在天宫,可是你根本,你默认了天帝他们对我的利用,还有芍药将我骗回天宫的时候,你明明可以阻止墨白进去的,可是你也没有,王母是故意找我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吧,当时你是怎么做的,让她去取什么凤尾琴,口口声声说只希望我幸福的你,是怎么让我幸福的?” 她以为自己对白凤真的可以做到无欲无求,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可方才她真的有很努力的压制了,她不想在白凤的跟前哭,这个人他凭什么呢?凭什么看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呢? “莲儿。” 白凤伸手,想要替夕颜擦干眼泪,手却被她毫不留情的打开,即便是流泪,可能替她擦干眼泪的,白凤绝对没有那个资格。 “和墨白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我那一千多年中最开心的日子,就像现在,夕颜和夏夜白在一起的时光,永远都会在这个地方珍藏。” 夕颜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然后另外一只手胡乱的将自己的眼泪擦干,仰着头,过了半晌,那肆虐的泪水再没有从眼眶溢出。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白凤,笑出了声:“看吧,国师大人,你现在还叫我莲儿,你不希望我的手沾上鲜血,把那凤尾琴重新交到我手上,不过都是为了在我身上寻找莲儿以前的影子,白凤,你总是喜欢这样,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强加上别人的身上,却从不问问别人喜不喜欢,需不需要。” 夕颜冷笑着,清澈的眸底一片的平静,真是好笑,把自己的灵魂寄住在一个善良的女子身上,就能否认她手上沾满血腥的事实吗? “你只告诉我,会不会救我家王爷?” 这才是她最想要知道的,至于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懊恼后悔,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深究。 “我救。” 白凤看着莲儿,一字一句,说不出的认真。 就像她说的那样,这是他欠她的。 “不过他心脉受损,腹部又受了刀伤,再加上耽搁了些时日,可能会有些棘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医治好的,这个地方,一点也不适合治伤疗养。” 白凤皱了皱眉头,夕颜顿时明白,小白这伤怕是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很是棘手,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能好起来。 “红衣说你能救他,我相信她说的话,要多久?” “说不准,快则一年半载,若是康复慢的话,三年五载也不一定。” 他是神仙没错,不过他的伤,若是在琉璃的话,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怕也是无计可施呢。 她相信小白,为了能早点能看到自己,他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即便是三五年也没有关系,她等得起,到时候她不过是二十多一点而已。 “我会安排。” 琉璃这个地方,确实是不适合养伤了,小白在琉璃,她心有牵挂,确实不怎么放心,白凤既然答应了会治好他,就一定会还自己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白的,她刚好趁这段时间,替小白报仇。 她看了白凤一眼,清亮的眼睛早就没有了泪痕,“我让莫青莫离还有箫剑护送你们离开。” 莫青莫离可以随身伺候好小白,箫剑精通药理,可以给白凤打下手,尽管她认为没有太多的必要。 “不用其他人跟着。” 白凤看着夕颜,轻轻的摇了摇头。 夕颜心里其实明白,他是想那些人留在她身边帮她,保护好她。 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了吧,要不然颜梦楼那日,怎么会让自己向夏明旭示好呢? 如果单单只是琉璃来说,她想杀谁,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她若是想要对付匈奴,就必须得到整个琉璃的支持,而这最为便捷的方法自然是得到当今皇上的全力支持。 丽妃和匈奴早有勾结,若是夏天辰即位,想要对付匈奴,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可夏明旭就不同了,现在他的势力基本已经被铲除的差不多了,她要是这个时候出手,完全可以安插自己的人。 夏明旭,她自然是不相信的,只有牢牢的拽在自己手心的东西,那才是真正为她所用的。 夕颜看着白凤,脸上噙着笑意,衣裳下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掌心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紧咬着唇,有话要说,纠结挣扎的厉害。 “本来是男的,可为你又变成女的了。” “也许红玉永生永世都不能成为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也永远成为不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是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会伤害颜颜的话,那一定就是红玉。” “红玉相信有前世今生的吗?” “当然相信了,前世的颜颜是天宫开开心心的小仙子,我是被你救下的小狐狸,而那个让你伤心的就是绑架你的坏魔王。” “对呀,红玉的存在就是为了能够帮助颜颜渡过浩劫。” 红玉他就是上辈子她从墨白口中救下的小狐狸吧,他不欠她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傻呢?红玉,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红玉呢?红玉去哪里了?” 长长的指甲镶进了肌肤,夕颜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声了。 那个白胡子老道把红玉带走了吗?带去哪里了呢? 也许红玉永生永世都不能成为陪伴我走到最后,但是他真的是夕颜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红玉,你知道吗?因为你的离开,我的心里很难受。 白凤看着夕颜,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条直线,眉头皱成了小山堆,整个人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他的真名叫轩玉,现在应该被云梦山的长老带回去了,你,墨白,还有他,你们的遇上的都是情劫。” 白凤走到门口,手扶在门框上,看着渐渐暗沉的夜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都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根,却没有一个是全身而退的。 “三皇子殿下现在可以高枕无忧了吧,白虎一族,九尾狐一族再无法和天宫的青龙一族抗衡了,真龙天子,呵呵。” 夕颜刻意咬重真龙天子三个字,冷笑了几声,其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什么真龙天子,用的不过就是些下三滥的肮脏手段而已。 白凤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嘲讽一般,依旧仰着头看着夜空,嘴角漾出苦涩的笑意。 是呀,在她的眼里,天宫怕是比地狱还不如吧。 “他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意志薄弱,毕竟是千万年难得灵根,那些长老已经会对他使用催眠之术,今后,不会再有莲儿的小红,也不会有莫夕颜的红玉,只有云梦山的轩玉。” 夕颜走到白凤的身后,同样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像是看到那狐媚一般的女子,在倚翠楼那个烟花之地,搂着自己的腰肢,无视底下那群男人的艳羡,精致的狐媚眼落在自己的身上:“与我比翼双飞如何?” 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可是昨天的,就只能活在记忆里而已。 “你的人,你的心,就是我想要而永远要不了的东西。” 轩玉是吗?如果你要的是爱情我给不起,但如果是其他的人,莫夕颜心里有一大片的空洞,随时等着你来填补。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触碰到那硬邦邦的东西,笑着将东西从里面取了出来,寂静的夜,银铃的声音似乎特别清脆悦耳,她想也不想,直接将东西戴进了右手。 她仰着头,视线越过白凤,却怎么也穿不透那重重的参天的古木,轻声道:“这样很好。” 要是没有自己,他眼底的那一层蒙着水雾的沧桑和悲哀也会消失不见了吧。 “白凤,他会过得很好吧?” 她问白凤,又像是在问自己,因为一直陪伴在莫夕颜身边的红玉,只有在和莫夕颜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要是他的记忆里没有了莫夕颜这个人,能像没遇到墨白的小荷仙一样吗?虽然没有自由,但是却依旧可以开开心心的。 “嗯。” 白凤松开扶住门框的手,转身看着夕颜,轻轻的点了点头。 夕颜笑了笑,特别真诚的笑容,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只要轩玉过得好,那就足够了。 “东宸府门口,你给的是我的元丹吗?” 白凤看着夕颜,对于她这样的猜测似乎有些错愕,这样的失态只是一瞬间的。 现在的莫夕颜,她的聪慧,确实不是莲儿能比得上的,如果不是在他的保护下成长的,莲儿的心思也能如此缜密的吧。 “那原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他只是把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而已。 “我不要。” 夕颜摇了摇头,看着白凤,一字一句,很是坚定。 “把她取出来吧。” 她现在已经是肉体凡胎,以前没有那东西能活,现在照样可以,白凤似乎有些不情愿,他总觉得那是他们之间唯一连着的东西了。 “还记得我说过,与那群道貌岸然的仙人为伍,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耻辱,莫夕颜不是小荷仙,不需要这个东西。” 夕颜蓦然想到什么,口气不自觉的松了下来:“劳烦国师大人一趟,把这个送到云梦山吧。” 一定是云梦山和天宫一样太过无聊,轩玉才会逃出来吧,有了那个,就当是自己的元神陪着他吧,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我早就已经厌恶了天宫的生活,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我家王爷能好起来,墨白已经是肉体凡胎,我们从来没想过要修行成仙,在我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以后,我更加不会有那样的打算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白凤,你欠我的两个条件,我已经想到了,医治好我家王爷,第二件就是,若是转世投胎的话,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让我和小白在一起。” 千金易得,真爱难求,能再遇上小白,是她莫夕颜最幸运的事情,如果真的有生生世世,她不需要别的男人,更不需要什么金山银山,只求两个人能够再次相遇,相识相知相守,一辈子都能幸福。 “国师明日就出发吧,今晚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趁其不备,现在出手,是最好的机会。 小白的东西,她不允许任何人碰。 “一定要杀人吗?” 白凤看着夕颜离去的背影,向前走了几步,那声音,轻不可闻,也许就像她身后的,这一切,都是明知故问。 莫夕颜不是莲儿,所以他没有插手的资格,即便是莲儿,他也没有过问的资格了吧。 “这辈子,你为我放下屠刀却落得如此下场,下辈子,我便是化成嗜血恶魔,手染鲜血,也定要护你周全。墨白,如果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我们都要做坏人,那一世,我就只相信你一个人,在你的身边,永远守护着你。” 等她有了足够的能力时,他依言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呢? 夕颜没有回头,挺直的背脊有些僵硬,不是她要杀人,而是那些人非死不可。 “国师大人晚上收拾好东西,明日我会让人在东城门接应。” 白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挺直的黑色背影发呆,直到她化成了一个小小的点,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了,还是没有回过神来,靠在门口的位置,仰望着已经完全暗沉了下去的天空,眼角居然酸涩不已。 生生世世,他真的再也听不到她叫自己一声白凤哥哥了吗?再也听不到了吧。 欠她的两个条件已经还了,低头看着手上透明的小珠子,掌心忍不住握紧,如果只是强占,怎么可能会让她和墨白牵扯不清呢? 也许她的选择是对的,他太过贪心,终究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青天白日的,她都能绕过重重的守卫,到天凤殿拜访国师大人,更不要说是夜里了,安然回到天机楼的据点时,戌时将过。 箫剑莫青他们心急如焚,唯恐夕颜发生了什么意外,看到夕颜回来,慌忙迎了上去。 “夫人,你没事吧?” “夫人,国师大人怎么说?” “他能救公子的吧?” 一个个凑了上去,七嘴八舌,询问情况。 “夫人,请用茶。” 还是莫离最为实际,给夕颜倒了杯热茶,递到她的手上。 夕颜双手捂着茶杯,看着上面腾腾的热气,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不管多久,小白能好起来就好。 “夫人。” 彩云见莫离给夕颜倒了杯热茶,顿时反应了过来,马上跑回房间,取了件外套披在夕颜的身上。 夕颜接过她披在身上的衣裳,将他们脸上的期待和热切看在眼里,在识人方面,小白他比自己更有远见,直到现在,她唯一认清的就只有红玉,唯一敢肯定的就只有红玉,这些人都是小白的人,她相信小白的眼光。 “小白伤得很严重,国师大人说要带他去别的地方疗伤。” 几个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箫剑站了出来,走到夕颜的跟前:“莫青莫离一直伺候公子,知道他的习性,让他们两个跟着,国师大人的医术比我高上了许多,莫青也略懂医理,这打下手的工作他就可以了,至于我,齐谡,还有彩云,我们几个人就跟在夫人身边。” 颜梦楼的事情,夫人一直交给红玉打点,这每月一报,他唯恐其中有什么地方是不详细的,再加上夕颜昏迷了半月,他着实有些不放心,想着还是呆在她的身边比较好。 “不用了。” 夕颜摆了摆手,将双手捧着的茶杯放到圆桌上:“国师大人不让任何人跟着,想必他自有安排,莫青莫离,你们把小白平日里的必需品准备好。” 虽然心底还是有些排斥,但是对于白凤的能力,她还是可以肯定的。 几个人听说夏夜白要走,心里就有些放心不下,再加上白凤不让人跟着,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担心。 “把份内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其余的不用担心。” 担心也没用,箫剑束手无策,除了白凤,再没有其他人选了。 “我去看看小白。” 夕颜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子:“准备热水还有干净的衣裳。” 回到房间的时候,夏夜白已经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睫毛都没动一下,苍白的脸,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夕颜坐在床榻上,心顿时纠结成一团。 蹲下身子,将毛巾拧干,解开衣裳,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墨白心口的位置那一道长长的伤痕,轻轻的擦拭着,重新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然后托着他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动作略有些呆笨的替他的青丝绾发。 她忽然想到他受了重伤的那一刻,那替自己扣上嫁衣的手,应该比这个要艰难百倍吧。 “夏夜白,为了我,快点好起来。” 她的唇贴在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在他的耳畔,可怀中的人却没有半点的反应。 夕颜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扶夏夜白躺好,给他盖好被子,深深的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其实不用看,他的轮廓早就刻在了她的脑海。 她看着他,带着对美好未来的充满了无限希望,嘴角上翘,淡淡的笑了。 她相信,她的小白不会狠心的再次把自己抛下,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隔着一层棉被,夕颜的头靠在夏夜白的胸腔上,双手用力的环住他的腰,即便没有那强稳有力的心跳,一切的浮躁也会慢慢的沉淀,然后化为安心。 夕颜端着水出来的时候,只有箫剑守在门口,见夕颜出来,忙笑着走到她跟前接过水。 他生性乐观豁达,现在夕颜好了,夏夜白又有了希望,他心里自然开心,只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 “箫剑。” 夕颜看着走到门口的箫剑,突然叫住了他。 “夫人,什么事?” 一个长相风流的男人手上端着脸盘,这个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和谐。 “小白心口处的那道伤是怎么来的?” 这道伤是在他们大婚以后才有的,她自认为将小白保护的很不错,应该不至于出现那么重的伤才对,心口的位置,一不小心,可是要人命的。 “公子让我们不要告诉夫人。” 箫剑这样说,夕颜心里顿时明白,他的伤口定然和自己有关,他不让箫剑说,肯定是担心自己难过。 夕颜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无论是以前的墨白,还是现在的夏夜白,虽然在感情方面都有些腹黑霸道,但是真的为她付出了很多。 “说吧,我装作不知道。” 并不生硬的口吻,带着强势的命令。 箫剑在心底略微衡量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老实交代,得罪了公子大不了就是被发配到边疆,但是得罪了夫人被公子知道,结局绝对比他现象的要惨的很多,公子为夫人付出了那么多,他觉得这件事,夫人也有知道的权利。 “夫人还记得吗?那次你从倚翠楼回来以后便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半个月都没醒,后来国师大人来了,他说只有公子的心头血才能救夫人,公子当时二话没说,直接拿刀让自己的心口上划了一刀,伤口就是那样留下的,公子他真的很爱夫人。” 箫剑陈述完事情以后还不忘加上结论,唯恐夕颜动怒指责他们当时为何没有阻止,说完以后,马上端着水盘,溜得飞快。 “心头血吗?” 夕颜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道,确实是他会为自己做的事情。 蓝天白云,天晴云淡,冬日的冷风,似乎染上了离别的愁绪。 “国师大人,我家王爷就拜托你了。” 夕颜看着跟前依旧是一身白衣的白凤,口气相当的真挚。 “定当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夏夜白。” 白凤保证道,这是他欠她的,不是吗? 夕颜别过白凤,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看着安安静静靠在车上的夏夜白,脸上的表情顷刻间柔和了下来,蹲着身子,吻上了他的唇:“我等你。”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马蹄声声,渐行渐远,直到那马车汇聚成了一点,消失不见,夕颜这才收回了视线。 “准备好了吗?” 身后,天机楼和颜梦楼的高手,排成一条直线,对着夕颜坚定的点了点头,胆敢伤害他们的公子,让他们的夫人伤心,就要做好洗干净脖子,等他们取颈上人头的准备。 “做事。” 夕颜冷眼扫过面前的人,袖袍一挥,当前走去,那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声音。 血债当然要用血来偿还,皇城之中,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比翼双飞 138: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夕阳如火,满天霞光,像极了被鲜血染红的玫瑰,竟带上了妖冶之感。 整个朝阳城,戒备森严,申时未过,大街两旁的那些商贩已经收了摊,回家去了。冬日的冷风吹来,没有一丝的暖意,带着深秋初冬季节特有萧条的肃杀。 夕颜带领着天机楼和颜梦楼的精英部队,从天而降,这个时辰的皇城,原本该是热闹的,可此刻却冷清得有些过分,走在最前边的夕颜瞧了眼来往无一人的大街,嘴角上翘,这样更好,她也不想背负上扰民的罪名。 刚到了东城门,便看到城墙上,城墙下,那一群拿着长枪走来走去的羽林军。 “你们是什么人?” 很好,维护皇宫安全的羽林军都来守门了,这丽妃做事果真是小心谨慎啊。 “放我们进去。” 彩云挡在夕颜跟前,冰冷的声音比这西下的夕阳下,那萧瑟的秋风还要冷硬上几分,没有商量,那是夹杂着明显的命令口吻,一身黑衣,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冰寒之气,却让人不敢生出丝毫的旖旎的绮念来。 被彩云身后的夕颜直视的有些头皮发麻的羽林军向后退了几步,再不敢像方才那样大声嚷嚷,他还没退下去,马上就有另外一个人冲了上来,指着夕颜一行人,气趾昂扬,颇有种狐假虎威之感:“放肆,这是丽妃娘娘……” 可夕颜却没给他把下面的话说完的机会,想让他们乖乖地把皇城门打开,这可能性似乎很小,而且呢,那小小小小的可能性还必须是在揍完这个人以后,既然是这样,何必磨磨蹭蹭,浪费那么多时间。 一只手掰过那人手上拿着的长矛,手上不过才用了六分的力气,那长矛快速地旋转了几圈,准确地落在自己手上,脚下似乎没有任何秩序地转动了几圈,一个闪身,她已经站在了那人的身上,手上的长矛从脊背的方向狠狠地插入,穿透前胸,一枪毙命。 昨日,她进宫小小地拜访了一番,高高在上的丽妃娘娘虽然谨慎,但是她绝对想不到她会在半个月后动手,来回的守卫虽多,不过她相信,他们身后的这些人足以应付,如果应付不了,那就死了算了,没用的人,要来何用? “开还是不开?” 夕颜冷冷地将挡在自己跟前的死人推开,看着带血的掌心,就像是盛开的雪莲,脸上荡漾出了笑容。 莫夕颜的职责,就是守护小白,她本事是差了点没错,要不然小白这次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过是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她的人,不要说是丽妃,即便是天皇老子,想要动一根手指,那也必须经过她的同意,没有人可以在把小白和红玉伤害成这样之后,还能继续逍遥法外,甚至坐拥荣华,简直是做梦,没有人,可以成为那个例外。 夕颜像是没看到胸口插着长枪倒在地上的羽林军似的,踩着他的尸体,直接向外走了几步,鲜血顺着那被戳开的一个大洞,潺潺地流了出来,比那雪白的掌心上盛开的雪莲花还要妖娆,夕颜完全忽视了身后那些羽林军看自己的眼神,惊骇还有畏惧。 过了好半晌,站在城墙上,手上举着火把的羽林军才一点点慢慢地反应过来,这是要对他们伟大的主子丽妃娘娘的大业造成威胁的人,顿时恐慌起来,不停地挥手:“弓箭手,给我准备。” 眨眼的功夫,身后便有一群人在城墙上架好,将箭瞄准夕颜一群人,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冰寒的气息恍若经过地狱的洗礼一般,即便是处在这样有利的位置,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夕颜仰头,看着那在火把下散发着冷光的锋利箭头,清亮的大眼睛危险地眯起,嘴角的笑容随着这夜色一起,越发的浓厚了。一直紧随在她身后的那群人很快将夕颜围了起来,保护在正中的位置。 “放。” 领头的都统用力地挥了挥手,同一瞬间,夕颜的嘴角轻启,吐出一个冰冷得不能再冰冷的字眼:“杀。” 声音虽轻,却气势十足。 围在她身边的一部分人,分散开来,将城墙下的羽林军杀了个精光,底下的那些抱着希望的羽林军等了好久,愣是没等到那飞射下来的箭雨,不由好奇地探出脑袋,仰头的瞬间,刺眼的光亮像是流星一般从自己的眼前划过,然后,冰冷的固体携带着不可违抗的雷霆之势,从颈项上划过,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血管被划破,倒地的瞬间,眼睛还是看着上方的,方才那些手拿弓箭的昔日战友身子后仰,深灰色的城墙,一道道的鲜红像是流水一般,直接从最上边的位置流下,手上的弓箭完全不受控制地掉在地上,他们到死都还是睁大着眼睛的,思考着,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呢? 夕颜冷冷地看着站在城墙上那一个个相继倒下的尸体,她的心里没有任何的负罪之感。 白凤说得对,她确实不太喜欢那刺眼的血色,但是命运注定了她必定和这艳红的色彩有些不解之缘,并不是很好看,但是很解气,不是吗? 想象着,等下在丽妃那张被毁的脸上再狠狠地补上几刀,她的身上也会多了几个窟窿,那艳丽的血色染红她艳丽的衣裳,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不定她就不会厌烦那种颜色了。 城门,顷刻间被打开,发出厚重的吱呀声,方才还站在城墙上的一群人,已经恭敬地走到夕颜的跟前:“夫人。” 无论是颜梦楼还是天机楼,他们都有两个主子,不分彼此,无所谓对谁更忠心一些,因为从他们加入这个团体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两个人是一体的,保护好了一个人就是对另外一个人的效忠。 双手握拳,正中拿着金钩,长长的锁链,足够从城墙之下攀登到城墙上,这是她特意让彩云训练的一支小分队,身手的敏捷度还有掩藏气息的本事都是一流的,昨夜她出宫以后,便让这些人伺机而动。 “做得很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代表了她对他们的肯定。 满地的尸体,那鲜红的血液在越来越清冷的月光下,像是会翻滚一般,甚至溅起了一阵阵小小的浪花。 夜色弥漫,夜,再度降临了。 尽管已经是满地浮尸,可那一身素白却并未沾染上任何其他的颜色,干净异常,出尘脱俗。 夕颜伸手取出缠在腰上的软剑,箫剑说这是小白随身携带之物,不过因为担心被她发现,就一直寄放在他那里,现在小白不在了,就让她用他的剑替他报仇吧。 “分头行动。” 狰狞的杀气,滔天的怒火。 小白此番离开自己,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吧,那匕首插在身上,一定很痛,心脉受损又是什么感觉呢? 这一次,她不但要斩草除根,还要让他们在死前顺便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一个晚上,能做的事情很多,譬如联系了太子殿下的旧部,借机掌握他手上仅有的武装力量,他的贴身护卫黄威不就是出身虎门吗? 三千人马,并不是很多,但是对于有天机楼还有颜梦楼的夕颜来说,再加上她手下的几员猛将,将这几个城门守住,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今夜的皇宫,必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这就是伤害了夏夜白的代价,伤害了她莫夕颜一直守护着的小白必须付出的代价,今日今夜,一个也别想从她的手上逃开。 尖叫,惨呼,嚎叫,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得响亮,分外得惨痛。 那一个个羽林军手上提着大刀大叫着朝夕颜的人马冲了过去,可还没冲到夕颜跟前,人就已经倒地,徒留下一地的鲜血,叫声还在回荡,虚张声势,让人觉得嘲讽至极。 太平盛世,这些羽林军肩负着保卫皇宫的职责根本就变成了一项闲差,哪里能和颜梦楼还有天机楼训练有素的高手相提并论,就像是一边倒的战事,毋庸置疑,胜利倒向了夕颜的一方,刀起血落,便是一条生命消失。 月亮还没有出来,漆黑的夜空也还没有星辰,若是按照死一个便有一颗星星陨落的说法,今日的夜空必定是群星黯淡。 “一个都不放过。” 这是夕颜下的命令。 所谓的守护皇宫的羽林军,该换了,只有她颜梦楼还有天机楼的人牢牢掌握,她才能放下心来。 这些都是伤害他们主子的帮凶,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是确实是害他们家公子和夫人分开的凶手,不放过,更加不能放过。 血,从剑尖上滴落,脚,踏着尸体前进,那绝世无双的脸上,隐藏的却是地狱修的肃杀,看着满地的尸体,那潜藏在体内一直被压制着的杀气,不停地沸腾着,然后蜂拥而出。 不单单是皇宫,宰相府,将军府,陈府,兰妃一族,但凡是和这次狩猎的刺杀事件有关的府邸,今天的呼救声,响彻在整个皇城。 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她莫夕颜再不是那傻傻的善良之辈,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既如此,那就斩草除根,让那星星之火也不存在。 夜风微凉,轻轻吹动,一地的杀伐。 这是一个屠杀的夜晚,血流成河已不足以形容它的惨烈。 流水一般的羽林军蜂拥而至,可夕颜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恐惧,那清亮的眼眸依旧干干净净,完完全全地充斥着嗜血的色调。 她不是莫夕颜,也不是武媚娘,现在的她只是一座冰冷的杀人机器,以前杀人是为了活命,而现在呢,是为了复仇,而那些扛着大刀蜂拥而至赶来的羽林军看着那素白的身影,一点点蒙上了血色,满身的寒气,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个身影好生熟悉,左右环顾了一圈,却始终都没发现另外一道身影,拿着大刀的手不由得颤抖,他们惊恐了,恭王妃来了,她这个样子,是要给恭王爷报仇吗? 带血的衣袍在空中飘飞,那鲜血打在身上,脸上,还带着滚烫的温热,就像是一把火,彻底地将心底的愤怒和仇恨点燃。 不够,还是不够,想要杀人,杀更多的人,把那些已经伤害了小白的人铲除,还有那些妄想伤害小白的人也一并清除了。 即便屠杀了皇宫所有的人,也未必能消除她心中的怒火,乌为汗,我要你不得好死。 野心勃勃是吗?好,很好,她会毫不留情地让整个匈奴消失在这片大陆之上。 身后,是一直紧随着的彩云,夕颜转过身,冰冷的眼眸划过她的脸,两个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霎时消失在这厮杀的人海当中。 这样的战术,对琉璃的皇室来说有用,不过匈奴,虽然她现在就恨不得扒了乌为汗的皮,啃他的肉,饮他的血,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姓夏的那些人,除了夏夜白,她谁也不信。 两道被血色染红的身影,在高高的屋檐上,悄无声息地飞过,朝着东宫的方向迈进。 东宫之中,一片的安静,风吹动树叶的声响,清晰可闻,再有就是整齐一致的脚步声。 灯火璀璨,富丽堂皇,却没有半分应有的繁华。 夕颜靠在屋檐上,揭开琉璃瓦,蹲着身子,一只眼睛探了进去,寝宫之中,和院子没什么两样,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夏明旭整个身子靠在卧榻上,手上拿着一本书,灯火摇曳的瞬间,视觉甚佳的夕颜甚至可以看到他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没有半分的紧张之感,而他的身旁,莫云霞安静地坐在一旁,只要他微微地咳嗽,便递上参茶,可以说得上是无微不至。 当然,还有一个来回踱步的人也绝对不容忽视,皇后娘娘,那精致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雍容端庄,皱着眉头,似乎十分的烦恼,双手紧握成拳,不用看,夕颜也知道那里必定是涔涔的冷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不知道,丽妃和皇后向来是动手的宿敌,现在这种情况,她坐立难安,也不奇怪,不过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丽妃身上,她相信,那个女人绝不会只是在房间里边跺脚干着急。 夕颜重新看了眼夏明旭和莫云霞,嘴角也勾勒出似有若无的笑容。 他们,很好。 重新将琉璃瓦盖上,她对一旁的彩云微微地点了点头,下一瞬,手上的石子扔在那守门的羽林军跟前,同一时间,彩云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守在门边的人看到陌生而又诡异的身影,指着彩云,大叫出声:“有刺客。” 然后一窝子人蜂拥而至,跟着跑了出去。 怪不得只能给别人守门,果然是没有一点脑子,调虎离山之计,完全成功。 夕颜纵身跃下屋顶,整个东宫,大院里几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讥讽。 刺客?丽妃巴不得借别人的手将里边的那几个人杀死, 想要高高在上,掌控权势,又不愿落人口实,两全其美,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简直是愚不可及。 如果是她,早就把里边的那些人给毒死了,然后再找只替罪羔羊,就算别人知道又怎么样?权力在握,谁要是乱嚼舌根,杀无赦。 可惜啊,现在已经晚了。 夕颜刚走到门口,伸手推门,手还在半空,门便被打开了。 夕颜淡淡地哂了眼站在门口完全错愕的莫云霞,越过她的身边,径直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素白的衣袍,还有那张绝美洁净的脸上,血迹已经完全干涸,灯火摇曳,这模样,有些吓人。 “你……你不说已经死了吗?” 莫云霞已经关上了门,走了进来,指着脊背挺得笔直的夕颜,吞了吞口水,对于她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事实,有些不能接受。 夏明旭拿着书的手忍不住颤了颤,深邃幽暗的眸迸射出焰火一般的光亮,瞬间将那苍白的脸点燃,尽管极力掩饰,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激动,忍不住咳嗽出声。 “殿下。” 莫云霞着急地叫出了声,冲到夏明旭跟前,重新将温热的参茶递到他的唇边。 夏明旭放下手中的书,对着莫云霞摆了摆手,接过她手上的参茶,可那双眼睛却完全控制不住地在夕颜身上瞟,带着明显的兴奋,似乎还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着原来她还没死。 莫云霞背对着夕颜,如水一般的眸子落在夏明旭的身上,明显黯淡了下去,却有些无可奈何。 才貌双全,自信从容,聪慧骄傲,那份气度,有谁是可以比得上的? 女人嫉妒,如果是男人,即便是定力再好,也会忍不住被吸引吧,那个女人就像是一个发光发热的球体,一旦你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怕是再也无法收回了吧。 “今年的梅花提前绽放了。” 夏明旭放下手上的茶杯,看着夕颜一身素白的衣裳沾染上的鲜血,眼波恢复了最初的深邃和沉静。 夕颜嘴角的笑容更深,明明是在笑,那嘴角的弧度也确实是向上扬起的,可是你却不能感觉到一丝的温暖,那双眼波冰冷一片,没有半分的温柔。 夏明旭掺搀着莫云霞的手,坐直了身子,右手轻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她所有的柔情只会在那个叫夏夜白的人身上绽放。 “是呀,御花园的那些花全部被染红了,比起冬日盛开的寒梅不知美上了多少倍。” 轻描淡写,却止不住地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来干什么?到底有何居心!” 皇后指着夕颜,走到夏明旭跟前,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夕颜看都不看她一眼,太子一派,向来以夏明旭马首是瞻,皇后娘娘,那是个什么东西,要说现在的话,只不过是昔日对手的阶下囚而已。 “太子殿下,我们合作吧。” 她看着端坐着身子的夏明旭,她的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没错,就是命令。夏明旭不同意,景帝风流,不是还有其他皇子吗?不过为了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多费些功夫而已。 夕颜这样说,夏明旭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条件呢?” 这条件自然是夕颜想要从夏明旭身上得到的东西,现在的夏明旭,还没有对夕颜提出条件的资格。 “我要一个傀儡。” 没错,她要的就是一个傀儡皇帝,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的皇帝,相反,还要对她言听计从的傀儡皇帝,她需要这样一个人,完成颠覆匈奴的大业。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天机楼和颜梦楼再怎么强大,还不足以与整个匈奴抗衡,但是如果有琉璃呢,如果手上拽着琉璃的所有雄兵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反对。” 这就是她对傀儡最简单的定义,她想要的,他必须给,她想要做的,他就绝对不能阻止,扶植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可是有一定风险的,不过没关系,即便不能将风险降到零,她也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 毕竟,傀儡也不能太笨了,耳根子也不能太软,要不然后悔无穷。 莫云霞看着坐在卧榻上,看着夕颜的夏明旭,双手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似乎有些踟蹰,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不过,傀儡,这个词实在是太过难听了。 “不可能。” 皇后摆了摆手,瞪着夕颜,一副誓死都不同意的模样。 对于皇后的反对,夕颜一点也不在意,眼皮都没抬一下:“皇后娘娘,如果不是因为合作需要,你觉得你还会有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吗?” 王权的那件事,她到现在都还记着呢。 夕颜的话音刚落,寝宫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身黑衣的彩云如风一般出现,单手拿着的刀抵在皇后的颈项上。 “太后娘娘太寂寞了,皇后娘娘去陪她吧。” 这句话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也跟着太后一起吃斋礼佛吧,她可不想留这么大一个绊脚石在自己合作伙伴的身边。 刚想开口说话的莫云霞见状,顿时不敢再开口,低头看着夏明旭。 空气骤然变得冷凝起来,到了这一刻,夕颜反而不担心了,皇宫应该已经被她控制住了吧,他不愿意,有的是愿意的人。 悠悠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闭上眼睛,好看的眉头拧起,带着些许的疲倦。 “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不是不明白,她口中的傀儡,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将她的命令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复述一遍,将她准备好的东西盖上玉玺,她不相信别人,所以,她必定会全权把握朝政,她不是第二个莫言安,她会比第二个莫言安还要专制,因为她是个聪明的人,不会让自己落得和莫言安一样的下场。 夕颜睁开眼睛,清亮的眼眸迸射出锐利的寒芒,摇了摇头,朱唇轻启:“没有。” 她不是丽妃,如果他不同意,为了能方便自己行事的话,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全部毒死,当然所有的责任和过错她都会推到丽妃的身上。 无论是赢还是输,夏明旭最后都逃不了一死,但是如果和自己合作,不但不用死,还能当上皇帝,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做?不过这些想当皇帝的人,疑心病都太重了。 “太子殿下放心,我对你的皇位没有任何的兴趣,匈奴蔑视天威,我只不过是想替琉璃出一口恶气而已。” 夕颜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得冠冕堂皇。 “不是替七皇弟讨回公道吗?” 夕颜冷笑了一声:“他们在动手之前就该有这个自觉。” 夕颜哼了一声,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彩云:“保护好殿下。” 扔下这句话以后,扬长而去。 夏明旭坐直了身子,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苍白的指节握得咯咯作响。 能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除了夏夜白,还有谁? 外面的杀喊声震天动地,御书房内,同样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景帝端坐在正中的龙椅上,他的下方,大臣分两边站着,弓着腰,态度虽然恭敬,可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 “皇上,太子殿下与匈奴乌为汗王子勾结,刺杀皇上,证据确凿,这样不顾忠孝礼义廉耻之辈,如何能担当治国大任?” 站在右边一排的大臣以莫言安为首,通敌叛国之罪,不要说是废太子,即便是身首异处,那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宰相大人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太子殿下知书达理,如何会做出此等欺君罔上之事?就凭这几封书信,如何能断定殿下的罪,说不定是宰相大人与乌为汗王子勾结,故意让他写下这样的书信,栽赃嫁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请明鉴。” 左边一排的大臣以王太傅为首,这些基本都是王氏的子孙后代,除了拥护太子殿下,别无他法。 和右边莫言安为首的那些志得意满的大臣不同,一个个神情沮丧而又焦灼,丽妃娘娘已经控制住了整个皇宫,他们虽有镇北大将军的三十万军队,不过远在云州,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们到了皇城的时候,琉璃早就已经换天了。 “皇上,暂且不提太子殿下有没有和匈奴勾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成婚数载,至今未有子嗣,难道要让这大好的江山旁落不成,立嫡立长不若立贤,太子殿下的身子,实难担当一国之君。” “太子殿下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丽妃娘娘害的。” 景帝皱着眉头,当初之所以扶植夏明旭,对他宠爱有加,一方面是出于愧疚,另外一方面则是王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太大,这些年来,两派之争,从未演变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夜儿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不幸,如果是从前,他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皇位传给辰儿,毕竟,他除了不是长子之外,比起旭儿,他确实要合适得多。 但是,他怎么能让那个害死明月的人继续逍遥,他这样做,他日他还有何颜面与明月泉下相见。 两派争执不休,谁也不肯相让,景帝靠在金黄的龙椅上,眉头皱成一团,大喝了声:“给朕住口。” 即便是这样颓废的状态,但毕竟是一国之君,说话破有威严,底下的那群大臣见了,纷纷住了口。 景帝靠在冰冷而又生硬的椅背上,想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这个坐起来一点也不舒服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呢? “皇上。”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外面萧瑟的冷风一并吹了进来,娇媚入骨的声音染上了冬日寒风特有的生硬。 “把门关上。” 外面的血腥味太重,伴随着冬日的夜风,不知道会不会吹进这御书房内。 “皇上。” 明黄的圣旨,上边的飞龙威风凛凛,灯火摇曳的瞬间,像是要飞出来一般。 丽妃将手上拿着的圣旨,直接扔到景帝的跟前,精致的丹凤眼,比外边的寒风还要萧瑟冰冷。 景帝面无表情,似厌恶似痛恨,仰头看了她一眼,拾起案桌上的圣旨,现在的丽妃就是琉璃的土皇帝,不过是圣旨而已,没什么可奇怪的。 景帝的手略有些颤抖,将圣旨摊开,深邃的眼眸闪过震惊还有愠怒:“丽妃,你这是要逼宫吗?” 丽妃没有说话,挑了挑眉梢,将心底的焦躁还要不安全部压下,眉头皱起,该死的,那个女人的命居然那么大,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都没死,不但如此,居然还光明正大地带人杀进来了。 她就不应该拖这么长的时间,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在意那些虚名,早点动手,若是辰儿现在登上大位,她也不会如此措手不及。 “皇上,盖上玉玺吧。” 丽妃看着景帝,指着案台上的圣旨,说话的声音,再也没有以前刻意讨好的娇媚。 现在的她,无论怎么讨好都没用了,露在面纱外的丹凤眼染上了点点的惆怅还有决绝。 明明是她更早认识他的,明明是她更先得宠的,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凭什么明月能得到他的爱,她却不能? 既然得不到,那就彻底毁了吧。 舍不得毁了他,所以毁了那个女人,现在,就让这三个人一同下地狱吧。 王太傅向前走了几步,老眼瞄了眼圣旨上的内容,指着丽妃,不由大怒:“丽妃,你,你……” 许是太急的缘故,再加上上了年岁,王太傅一时心急,一口气上不来,脸色惨白,直接中风晕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那双老眼依旧满是不甘地盯着丽妃,这皇上要是盖了玉玺,四皇子登上皇位,那他们整个王家就玩完了。 “爱妃一点情面都不留吗?” 尽管她不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但数十年的感情,景帝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酸。 “皇上,四皇子天人资质,聪慧异常,又得民间百姓爱戴,若是登上皇位,必定能成就千秋大业。” 莫言安瞄了眼圣旨上的内容,不由窃喜,忙上前请命,而与莫言安成同一战线的那些大臣,忙也跟着请命附和。 “朕绝不同意。” 景帝突然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那明黄的圣旨和案台上堆得像小山堆一般的奏折落了一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丽妃没有看那大怒的龙眼,而是侧过身子,寻找那一抹明黄,直接走了过去,蹲在地上,捡了起来,重新放在案台上:“既然如此,那臣妾只好亲自动手了。” 丽妃卷起宽大的袖子,走到景帝的跟前,方才一直跟随着她的随从紧随其后,将景帝和丽妃隔绝开来。 丽妃双手捧着玉玺,刚要盖上去,方才被她安置的守在门口的那些人突然飞了进来,倒在了地上,因为吃痛而发出哎呦的声音。 “丽妃娘娘,好久不见。” 淡淡的笑容,亲切的问候,像极了久别重逢的好友,丽妃看着拍了拍手的夕颜,干涸的血迹重新又染上了另外一层流动的颜色,雪白的脸上,那一点一点的红,嘴角向上划出的弧度,弯弯的,像是地狱侍者收割生命的镰刀,嗜血而又残忍。 捧着玉玺的手不由得一松,只听到嘭的声响,四四方方的玉玺摔在地上,打在台阶上,摔破了一个角。 夕颜悠悠地走了进去,对着发愣的丽妃,甜甜地一笑,这样的笑容更让人岑得发慌。 伸手漫不经心地拿起那差点就要盖上玉玺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少时登基,至今已过数十春秋,可感上苍。惜年事渐高,于国事,有心无力,恐不多时,已有倦怠之感,特此禅让。四子夏天辰,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国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臣仆,甚感。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可担当大任,执掌朝政。众必视之如朕!诸亲王、长辈佐之,以固朝纲。另宰相鞠躬尽瘁,多年来深得朕心,封为辅国公,丽妃端庄贤淑,可为天下女人风范,赐封为贤淑太后,全力辅佐新皇。” 夕影眉眼含笑,看着脸色已经不是发白可以形容的丽妃,低低地笑出了声,手上代表天威的圣旨顷刻间化成了碎片:“丽妃娘娘,好文采。” “你……你怎么来了?” 对自己的这个女儿,莫言安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惧怕的,尤其是她现在的模样,浑身鲜血,虽然美艳得不可方物,可更多的是让人忍不住寒颤,那种冷,由内而外,由下而上,席卷了全身。 “哦,我吗?” 夕颜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莫言安,手指着鼻子,那双含笑的眼眸带着嗜血的杀气,一瞬间,破云而出。 夕颜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便传来惊天动地的脚步声:“在门口守着。” 冰冷的不带一丁点感觉,是莫离的声音,夕颜靠在案台上,旋过身子,插在景帝和丽妃中间,在那金黄的龙椅上,直接坐下,底下的那些大臣刚想出言斥责,可看到那张泛着寒意的脸,不由得都咽了声。 “皇上,你确实该退位了。” 夕颜话音方落,齐谡、箫剑、莫青,莫离等人齐齐推门走了进来,满身的血,杀气翻腾,在场的那些大臣,顿时噤若寒蝉。 “夫人。” 以箫剑为代表,四人齐齐行礼的对象皆只有夕颜一个。 “把外面的人带进来。” “你想干什么?” 丽妃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慌张,那个么字带着明显的颤抖。 夕颜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揭开丽妃的面纱,就是狠狠地一巴掌:“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我自然是来送你们最后一程的。” 比翼双飞 139 我要你们死 众人心里骇然,屏气凝神,门窗紧闭着的御书房一片寂静,夕颜恨不得将丽妃大卸八块,那一巴掌虽然不至于用了十分的力气,但是五分总归是有的,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响亮。 丽妃吃痛,整个身子越过那龙纹的案桌,倒在方才那一片凌乱的奏折之上,半天没有反应,御书房越发的安静,众人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夕颜一眼,唯恐她将满身的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更不要提大胆勇敢的站出来谏言了。 雪白的肌肤,艳丽的姿容,浓浓的脂粉,也掩饰不住那长长的一道疤痕,躺在地上的丽妃看着金色的天花板,耳边嗡嗡作响,有种眼冒金星之感,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有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滑过下巴,滴落在地上,越是咳嗽,那鲜血流得越发的快,像是奔涌着的河水。 蹲在地上扶着王太傅的那几个后背,偷偷的转过身,最先发现丽妃的异样,惨白的脸在鲜血的映衬下,愈发的触目惊心,让人心里忍不住打了个鼓,想要将王太傅唤醒的声音生生卡在喉咙,就像是吞下鱼骨之后,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而其余的那些大臣更是噤若寒蝉,闷声不语。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之前的誓死相拥不过是因为对自己升官发财有利而已,而现在的抛弃,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毕竟因为利益而建立起来的关系,从来都是最不堪一击的。 丽妃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半天,一只手捂着自己几乎被震碎的胸口,另外一只手艰难的撑着地面,才勉强的坐了起来。 夕颜的眼底有少许的烧伤,若是吃了那一巴掌的是皇后或是兰妃,早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各位大人年事已高,该留些机会给后辈。” 圆润的指尖散发着晶莹的光泽,指尖的位置沾染上了点点血迹,并不是很难看,反而在干净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冶之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些人,无论是太子一党的,还是四皇子一派的,能站在这里的那手上多少有些权势的,刚好,他们紧紧拽在手心的也是她现在想要掌控的。 “夕颜。” 其他的大臣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景帝先开了口,剑眉连成一条直线,说不出的威严,显而易见的不满。 “什么事?” 夕颜侧过身子,轻飘飘的眼神,淡淡的声音。 “你是要毁了我琉璃数百年的基业吗?” “不过只是几十个人而已,我手上刚好有这样的一批人,我想让他们锻炼一下。”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孽女来。” 莫言安一只手捂着胸口,两外一只手指着夕颜,气的脸色发青,身后的一旁大臣见了,也慌忙附和,说虽不敢光明正大的数落夕颜的不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话里有话,明显是带着刺的。 “相夫教子,我家王爷被你们害的半死不活,我又没有孩子,如何在家相夫教子,还有宰相大人,上次在东宸府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在场的各位大人也都是亲眼所见,怎么这么差的记性。” 夕颜冷笑了一声,弯着身子,手轻轻一扬,案桌上的奏折全部掉在地上,有些不少打在丽妃的脸上:“人带进来。” 御书房的门顷刻间被推开,原本就并不怎么宽敞的御书房顿时一片的哀吼之声,那些在眨眼的功夫便在脑子里准备了一番慷慨激昂说辞的大臣们在看到地上被刀架着脖子的人,顷刻间变了脸色,一双眼睛盛满了惊惧和惶恐。 “爷爷。” “齐儿。” “老爷。” “爹。” 没错,跪在地上的人都是这些朝廷重臣最最在意的人,不要问夕颜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捉到这些人的致命点,天机楼和颜梦楼的那群人都不是吃素的,那些人的把柄早就被她死死的拽在手上。 “母妃。” 夏天辰冲了进来,看着坐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脸色煞白的丽妃,慌忙冲了过去,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母妃,你怎么了?” 夏天辰伸手,将丽妃嘴角的血迹擦干,转过身,冷沉着脸,叫出了声,带着从小被人捧上天的傲气:“你们都瞎了吗?宣御医。” “将死之人,何必浪费药材?” 那一巴掌虽然用了五分的力气,但不足以致死,不是不想要丽妃的性命,明年的今天必定就是她的忌日,但是她不会让她死得那么轻松。 “我莫言安怎么会生了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连这样一个小孩都不放过,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让你活在这个世上。” 夕颜赞许的点了点头,而另外一边,莫青却听不下去了,走到莫言安跟前,对着他就是狠狠的一脚。 莫言安毕竟是武将出身,虽说莫青的出手迅速,动作奇快,堪堪避过突然的袭击,莫离冷哼了一声,似乎不愿让自己的弟弟与他太过纠缠,直接冲上去,左右夹击。 武将出身,但毕竟不能和莫青莫离这两个从小就在习武的人相提并论,单打独斗都不行,更不要提两面夹击,很快胸口上就中了莫离一掌,莫言安吃了一惊,侧过身子,避开两人的攻击,莫青站在他的身后,笑的得意,对着他的膝盖就是用力的一脚,莫言安吃痛,跪在地上,恰恰对着的就是夕颜的方向。 “夫人,这老头给你下跪赔罪了。” 箫剑对着众人吹了口哨,带着特有的不会让人反感的轻佻。 “莫夕颜,你会遭天谴的。” 莫言安昂着头,莫离下手不轻,他一个老匹夫,又在皇城之中养尊处优那么多年,哪里吃得那个苦头,一只手捂着胸口,浓眉拧成一团。 “是吗?不过你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莫芸菲从门口冲了进来,手上牵着一个小男孩,眉清目秀的,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夏天辰的孩子,那双眼睛,不是夏天辰的桃花眼,干净澄澈,黑曜石一般的眸,这个孩子,和小白很像。 莫芸菲松开夏天郎,走到夕颜的跟前,指着莫言安:“他可是你的父亲。” 夕颜笑着,轻轻拨开她指着自己的手指;“很久以前,我就和莫言安没有关系的,我只是夏夜白的女人而已。” 莫芸菲前脚刚进来没多久,莫云霞搀扶着夏明旭便走了进来,同行的还有皇后和彩云。 夕颜看到夏明旭,嘴角向上勾起,那是很明显的笑容,可是那双眼睛,自始至终却没有半分的笑意,走到王家人的跟前,毫不客气的抬脚踢了踢抱着王太傅的一个侄子:“太子殿下才是嫡出的长子,照着我刚才念的,把四皇子的名字改了去,至于后面的,可有可无,让我做监国怎么样?” 冰冷的眸没能看清楚那些带着不满和不甘的脸,目之所及之处,只能望到那一个个弓着的背,没有任何的恭敬可言,却带着明显的屈服。 鸡蛋与石头相撞的结果,不言而喻,那些御林军都不能阻挡住她前进的脚步,更何况是他们这一群只会“指点江山”的文臣。 安静,一片的安静,地上的人早就停止了无谓甚至会惹祸上身的哭泣,空气骤然间变得冷凝起来。 稳健的脚步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一点点慢慢的逼近,夕颜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齐稷,眉梢上挑,拍了拍手,笑道:“人和东西都齐了。” 偌大的御书房,没有伺候的宫女太监,却是从未有过的热闹,朝堂之上,但凡说得上话的大臣,分庭抗礼的两个皇子,后宫之中,一直都相争相斗的两朵奇葩,齐聚一堂,似乎有些拥挤。 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解决吧。 夕颜走到齐稷跟前,将他双手奉在自己跟前的小册子扔在了地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大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些弯着腰,或者蹲在地上抱着家人的大臣抬头看了夕颜一眼,满是疑惑的捡起地上的东西,小心的翻开,颤抖的手,脸色比起方才不知难看了多少分。 这,这怎么可能?没有人再敢抬头看夕颜,而是一一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我大人有大量,各位大人捡好东西,走人吧。” 他们该庆幸,自己没有参与这次狩猎场上的刺杀事件,要不然就绝对不会是告老还乡那样简单了。 “莫青莫离,送各位大人回去。” 各位大臣离开了以后,整个御书房顿时空了下来,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可众人却不觉得冷,心里的那股寒意足以将身体上的任何寒意掩埋。 “莫夕颜,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芸菲跟着那些大臣的身后,拽着他们的衣袖,想要将他们留住,这些人都是父亲的人,一直以来拥护他们家的王爷,他们要是走了,四皇子的大业该怎么办? 可任是她跟着他们走到了门口,磨破了嘴皮,也没能留得住一个人,顿时将心底的怒气发泄到夕颜的身上。 夕颜没有说话,双手撑着案台上,靠在上边,意态悠闲,没有一点的威胁,除了那个自以为是的莫芸菲,还有那个只有两岁大的夏天郎,其余的人都很明白,现在她就是一头休憩的豹子,稍有动作,就可以将他们撕成肉片,万劫不复。 胸无大脑,用在莫芸菲的身上果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她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任由她欺负的莫夕颜吗?这么多次的教训,还没有让她学乖,认清事实吗? “我想要你们死。” 清澈的眼眸席卷的不是滔天的怒火,而是嗜血的杀意,这里的有些人必须死,而有些人即便活着,也会生不如死,她莫夕颜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莫芸菲向后退了两步,长长的袖摆下,十指的丹寇紧握成拳,顷刻间冒出了冷汗,忽然间想起了很多,猛然间清醒的意识到她早就不是当年宰相府哪个任由自己欺负的莫夕颜了,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了个鼓,走到夏天郎身边,将他紧紧的搂在怀中。 那双眼睛,带着水泥一般厚重的杀意,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你凭——凭什么?” 尽管强力压制,可莫芸菲还是忍不住的害怕,声音颤抖的厉害。 箫剑看着莫芸菲,翻了个白眼,一副我不想看到你的表情,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凭什么,就凭她是莫夕颜,就凭她是他们的夫人,而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他们的夫人,而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他们的夫人言听计从,只要她愿意,杀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莫夕颜,我是你父亲,你不能杀我。” 莫言安咳嗽了几声,突然挺直了脊背,看着莫夕颜,虎目炯炯有神,可那苍白的脸,紧咬着的唇却泄露他此刻的心情。 他心里也是很害怕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把握,他是她的父亲没错,可是在她眼里,他却什么都不是。 他忽然间觉得后悔,是的,非常的懊恼后悔,不是后悔自己对权势过于追求导致妇女关系恶劣,而是掩埋了夕颜这颗金子,恨自己选错了人,投靠错了对象,要是当初他选择的是三女儿的话,现在必定是另外一番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我知道。” 回应他的就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错,莫言安是莫夕颜的父亲,可惜,她不是莫夕颜,真正的莫夕颜早就把命还给他了。 “所以我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夕颜对齐稷使了个眼神,齐稷从怀中掏出信件,扔在莫言安的跟前:“这是你勾结匈奴王子的证据。” 莫言安看了齐稷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蹲着身子,颤巍巍的捡起那些东西,脸色顿时铁青,不可能,不可能,这些东西被他锁在书房的暗格,他们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父亲,殿下是女儿的丈夫,你怎么能这样陷害他?” 这声质问,来自莫云霞,其中包含了多少的指责和失望,夕颜自是无法理解,因为无论莫言安做些什么,都不可能伤到她的心,她伤心,是莫言安伤害了小白还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红玉。 不是不渴望亲情,而是从来的第一天开始,那丁点的渴望便被他们彻底的击碎,莫言安的眼里就只有权势,而女儿,不过是他得到权势的棋子而已,不过比起这莫夕颜,莫云霞和莫芸菲还算是幸运的,至少他们有一个疼她们爱她们的母亲。 而这莫夕颜的母亲就只有满腔的仇恨和不甘,愤世嫉俗,无论是武媚娘还是莫夕颜,都是个和亲情无缘的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苛求那么多呢? “你勾结匈奴王子原本你与我无关,只是你们不该伤了我家王爷。” 还害了红玉。 “莫夕颜,为了一个傻子你就要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莫芸菲心里七上八下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更不要提什么理智,想到什么,更是不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 “傻子?” 夕颜似在咀嚼着这个字眼,轻笑出声,好,很好,然后整个御书房便又是一记清脆响亮的声音。 这个时候,但凡聪明点的人都不会主动去提夏夜白,因为现在的他是让夕颜失控的根源,想到他现在正昏迷,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才能醒过来,也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夕颜就恨不得把这些人碎尸万段。 “果然,只有死人和哑巴才能住口。” 夕颜一只手紧紧的扣住莫芸菲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对着箫剑的方向,向后摊开,其中的意味相当明显,有哑药就给哑药,没有的话,就直接让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莫夕颜,七皇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伤心,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难道还不够吗?” 夏天辰见夕颜要对莫芸菲动手,慌忙扶着丽妃坐好,冲了过去,用力的打掉扣住莫芸菲下巴的手。 进来的那一瞬间,看到她安然的站在这里,他的心真的窃喜不已,她还活着,她没有死,对他而言,这真的是太好了。 一段时间不见,她好像瘦了,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可是那双嗜血的眼睛却是血光冲天,十分的精神,浑身寒气逼人,冷冰冰的,他一点也不喜欢她这个样子,想改变,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改变的能力,她的笑容,她所有的温情,只会对另外一个人展露。 虽然一直想着,既然得不到,那就彻底毁了吧,可终究,他还是舍不得的如果毁了,便是那带着欺骗的记忆,也会一并消失了。 恨只恨,他夏天辰没有好好珍惜,错过了她,怨只怨,他夏天辰不是夏夜白。 他是不喜欢莫芸菲没错,但毕竟是夫妻一场,虽然她爱争风吃醋,经常胡搅蛮缠,无中生有,但对自己却是一心一意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了天朗。 说到底,夏天辰并非无情无义之辈,他的不无情不单单针对那些他在意的人,也有那些一心为他付出的人。 这边,夕颜扣住莫芸菲的手刚被夏天辰扣住,站在一旁的箫剑眼疾手快,执行命令的能力更是一级的强,越过夏天辰,夏天辰见事情不对,慌忙松开莫夕颜的手,可夕颜这会却不让了,拽住他抽回的手,微微用劲,借着他手上的力气站了起来,猛一用力后退,夏天辰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转身的瞬间,那灰黑色的药丸刚好呈弧度装落进了莫芸菲的嘴巴。 箫剑得意的拍了拍手,对着夏天辰挑了挑同样的眉梢:“不过是哑药而已,死不了人。” 虽然死不了人,但是会让人很痛苦。 傻子,这样的称呼用在他们公子身上,是谁都能乱叫的吗? “莫芸菲。” 夏天辰叫了一声,冲了过去,莫芸菲整个人趴在地上,手指压着喉咙,不停的掏着什么,一个劲的呕吐,夏天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入口即化,吐不出来了。” 箫剑很是有好的提醒道。 “哇哇。” 夏天郎站在一旁,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盯着拥在一起的莫芸菲和夏天辰,吓得哭出了声。 夕颜皱着眉头,看着那张清秀的小脸,比石头还要强硬的心肠忍不住变得柔软,紧皱的眉宇慢慢舒展开来,将来她和小白也会有孩子,如果那孩子长的像小白的话,是不是会生着同样的眉眼呢? “狼儿。” 丽妃听到小天朗的哭声,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跟前,夕颜快她一步,走到夏天郎跟前,将他抱在怀中,递到莫云霞的手上:“好生看着这孩子。” 莫云霞看着莫夕颜,忍不住将视线转移到夏天郎的身上,巴掌大的脸,眉清目秀,生的白白嫩嫩的,看着着实招人喜爱,这么多年,她和太子殿下,她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果殿下身子好,他们现在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把孩子带下去。” 夏明旭低垂着脑袋,咳嗽了两声,他的视线从进来的那一刻便落在夕颜的身上,自然没有错过眼底那一瞬间的柔软。 她不想杀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的至亲,她又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天朗!” 丽妃大叫了一声,跟着莫云霞跑了上去,却被夕颜绊住,整个人倒在地上。 莫芸菲听到丽妃的叫声,也在瞬间回过神来,发了疯一般的推开夏天辰的手,转过身,只看到莫云霞的身影,起身,向前追了两步,一张脸像是被火烧一般,手捂着胸口,额头上很快就冒出细密的冷汗。 “啊。” 莫芸菲大叫了一声,丰腴的身子恰如风中的柳絮,左右摇晃了几步,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彭彭的声响。 “莫芸菲。” 夏天辰慌忙跑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很快的,莫芸菲就重新倒在了地上,不是发出痛苦的呻吟,拽着夏天辰的指关节泛白,指尖上点点的晶莹颤动,精致的妆容早就扭曲,一边脸像是火烧的夕阳,而另外一边苍白如雪,狰狞而又恐惧,鲜明的延森对比,让人心惊。 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夏天辰,另外一只手,食指指着夕颜,十分的勉强:“你把天朗带——啊!” 又是一声惨叫,莫芸菲拽着夏天辰的手,指着夕颜的手,顷刻间都收了回来,紧紧的按住自己的喉咙,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舌头伸了出来,样子十分的恐怖。 夏天辰蹲在地上,那双精致的桃花眼再不见春天,里边潜藏着的寒意比严冬还甚,此刻的夕颜完全就是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无辜摸样,气的夏天辰拳头紧握,那杀人一般的眼神落在箫剑身上。 箫剑呵呵的笑了两声,摆了摆手,潇洒不羁:“应该是药效发作了。” 模凌两可的口吻,越发让人气的咬牙切齿。 不过箫剑这样的反应确实是最诚实无比的,他虽然没有珍惜生命的自觉,不过这把好端端的一个人毒成哑巴,这确实不是他的风格,所以这药,只在动物的身上试验过,他只知道,药效明显,过程痛苦。 “莫夕颜,这一切的都是我安排的,你有什么怨恨,直接冲我一个人来,我只求你放过辰儿。” 丽妃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莫芸菲,双手掐着喉咙,用力的嘶吼着,到最后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每一声都带着说不出的惶恐和不安。 “当然了,怎么能少得了丽妃娘娘呢?” 夕颜托着下巴,看着丽妃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像是蔓藤一般,重重的缠绕着,让人浑身打颤的同时,无法呼吸。 “莫夕颜,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夏天辰直直的盯着莫夕颜,精致的桃花眼,漫天飞舞的花瓣像是打掉在地上,沾染上了冷湿的露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夕颜没有理会夏天辰,如不是那张脸,她真的会,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拿刀架在他的颈项,但是啊,如果对这那张脸,然后看到他的鲜血四溅,尤其是小白和红玉都不在她身边,她一定会被噩梦缠身的。 “夕颜,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夜儿气不过,死了这么多人,你的气也应该消了。” 景帝倒在龙椅上,苍老,似乎知道一瞬间,凉薄的声音染上了无奈,甚至请求。 对于夜儿,不是不心痛的,现在琉璃都已经被她闹翻天了,这一切应该已经够了,适可而止,胡闹了这么久,该收手了。 “丽妃娘娘知道那日宴请匈奴王子和公主的宫宴上,我和皇上说了些什么吗?” 夕颜走到趴在地上的丽妃跟前,低低的笑出了声,冰冷而又满含嘲讽。 嘲弄她,还有自己,如果知道小白会因为丽妃的设计受伤,当初的她说什么都会将她解决掉,早早的斩草除根,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丽妃娘娘太心急了,怎么不问皇上我说了什么就动手呢?我只是告诉了皇上,十二年前的太子殿下的毒是你下的,并没有告诉他,害死明月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趴在地上的丽妃双手撑着地,扬着下巴,突然抬起了头,那眼底满是震惊,还有痛恨。 “什么!” 景帝拍着桌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丽妃,威严的眸,眼波的情绪几乎和丽妃一模一样。 景帝站了起来,完全不顾任何的仪态冲到丽妃的跟前,紧紧的扣住她的手,那手劲,真的很大,景帝的气息很是浑浊,呼在丽妃的脸上,直直的盯着她脸上的那道疤痕,像是要在那张脸上再割一刀。 “她说的都是真的?明月是你害死的。” 丽妃看着眉头打结,近乎暴怒的景帝,突然笑出了声,她笑的很大声,,甚至猖狂,伴随着大笑的声音,两边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凄厉而又苍凉。 她这是对景帝默认了。 时隔了十二年,当那旧年的伤疤被生生的撕裂开,记忆中那些沉沉的美好蜂拥而至,越发的伤人。 “皇上,臣妾可以作证,当年明月妹妹之事确实与丽妃妹妹有关,臣妾因为旭儿的事情气不过,想找明月妹妹理论,刚好看到丽妃妹妹纵火,臣妾该死,臣妾该死,不该隐瞒皇上这么久。” 天赐良机,这样一个扳倒对手,击退情敌的机会,皇后不笨,,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皇后跪在地上,言辞恳切,说到最后,也掉出了眼泪,这就是丽妃一直被她牢牢拽在手上的把柄。 明月妹妹,丽妃妹妹,夕颜的眼角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后,似有着说不出的嘲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故摆着皇后的端庄和大度吗?真是可怜。 “朕待你不薄,明月又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夕颜冷笑了一声,看着一脸痛恨的景帝,心底更是凉薄的一片,说到底,不过也只是为了情字而已。 就是因为待她不薄,让少女的她春心萌动,而那个人爱着的却不是自己,心高气傲的丽妃如何能接受的了。 “皇上,雪兰殿高台坍塌之事,我在深水之中遇刺之事到最后甚至与匈奴王子勾结,通敌叛国,就是为了害死我家王爷,皇上,这就是你宠爱了数十年的女人,除了一张脸,她到底哪里和明月像了?” 她不也一样吗?就是因为那一张脸对夏天辰手下留情了。 “皇上不知道吗?” 丽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挥开了景帝扣住自己肩膀的手,低低的笑出了声,可这笑声,除了悲哀,就只有悲凉而已。 景帝无力的坐在地上,看着丽妃,那双眼睛突然像是没有了焦距一般,一点点的染上了迷惘,像是忆起了什么,嘴角向上勾起,漫天的怒火消失殆尽,只剩下满腔的柔情。 丽妃看着他这个模样,忍不住哭出了声:“皇上这个样子,是为了我还是因为明月妹妹呢?” 景帝幡然醒了过来,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爆出,没有说话。 “皇上,要是我从来不曾见过明月该有多好,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会怀疑你对我的宠爱,不会每次见到你这摸样,就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明明是我先认识皇上的,也是我为皇上先诞下皇儿,两张脸,也是一模一样的,可为什么皇上心里就只有那个贱女人呢?” 说到最后,丽妃泣不成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感情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从来就没有时间的先后顺序。 “母妃。” 夏天辰冲到母妃跟前,握着她的手:“你这又是何苦?” 感情的伤,他也有,所以他能明白她的痛。 景帝坐在地上,双手握在一起,颤抖的厉害,看着丽妃,咽了咽吞进肚子的口水:“我很早就认识明月了,比认识你的时间还要早很多很多,我对你的宠爱,是因为你长得和她很像,可是样子再怎么相似,你都不是她。” 年少时,总轻狂,他是在一次出巡时认识明月的,那个温婉如水额女子,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毅的心,见惯了后宫女子的谄媚。对着这样的处处违逆自己,不为金钱所动的小家碧玉,越是容易动情,可是她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却决绝的不再与自己见面。 进宫以后,他看到了与明月一样的丽妃,对明月却总是无法忘怀,她的蕙质兰心,温柔体贴,总归是应验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他用尽手段,折了她的翅膀,断了她的念想,终于让她安心呆在被自己囚禁的牢笼,与后宫的那些费尽心机想要得到他恩宠的女人相比,明月的纯净善良越发珍贵,越是相处,越是容易动心。 “丽娘,我恨你。” 景帝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抽出挂在朱红柱子上的宝剑,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直的插在丽妃的胸口。 他是一国之君没错,可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男而已,丽妃,毁掉了他人生当中所有的美好,如果明月没死,等到她年老色衰之时,他的心会被另外的东西填满,可她死了,在他对她的爱最为浓烈的时候死了。 就像是上等美酒,再打开以后舍不得品尝,盖上了盖子以后,那香醇的味道便会不停的沉淀,变成深入骨髓的思念。 如果她伤害的只是明月,善良的明月也许会原谅他,可是夜儿,他是她的心头肉,九泉之下,他如何向明月交代。 “丽娘。” 丽妃看着胸口上的剑,仰头看着景帝,突然笑了,那笑容,很美,带着满足,可那双明媚的眼眸,却被失望盈满。 在不知道明月那个人之前,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在他心目当中是不一样的,因为他叫其他的女人都是爱妃,只叫她丽娘。 可终究,是少女的春情梦一场,若有来生,她必定不要再卷入这痛苦的三角恋情,这其中的滋味,太苦。 “母妃。” 夏天辰抱着丽妃,大叫了一声。 而下一瞬间,景帝已经将宝剑从丽妃的胸口抽了出来,一时间,鲜血飞溅,景帝看着倒在地上的丽妃,闭上了沉痛的眼,拿起带血的宝剑,直接刺进了自己的心窝的位置,整个人,轰然间,倒落。 仰头,他似乎看到那嫣然带笑的女子,温婉如水一般。 明月,是你来接我了吗? “皇上。” “父皇。” 夏明旭还有皇后直直的冲到身子向后倒的景帝跟前,皇后的动作迅猛,在景帝倒地之前将他接住。 “皇上。” 皇后大叫着,哭出了声。 带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皇后的脸,满含愧疚的看了夏明旭一眼,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不是个英明的皇弟,更不是个好丈夫。 “箫剑,清理一下。” 夕颜伸手擦掉脸上的血渍,站了起来,表情冷然到近乎麻木。 “莫夕颜,你把我也一起杀了吧。” 夏天辰松开怀中的丽妃,看着夕颜离开的背影,冲了上去,拽住了她的手。 “你和丽妃一样,都该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张脸。” 言罢,夕颜毫不客气的甩开夏天辰的手。 一直跪在地上的莫言安看着夕颜离去的背影,气的血液沸腾,牙关紧咬,小心取出长靴中的匕首,放在袖中,直接朝夕颜冲了过去。 “小心。” 夏天辰倒在地上,看着朝夕颜发疯了一般冲过去的莫言安手上拿着的匕首,叫出了声。 夕颜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莫言安眼中带着狂喜,几十年的心血顷刻间被她毁于一旦,这个孽障。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进夕颜的身体,夕颜的身子猛然向后倾斜,转过身,身上的软剑已经出手,直接朝着莫言安的小腹刺了过去,抬腿踢了过去,莫言安整个人撞在柱子上,缓缓的倒下,彩云飞身上前,直接在他的胸膛上补了一刀。 夕颜冷冷的看了倒地的莫言安一眼,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绢布,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嫌恶的将染满了鲜血的白绢扔在地上,真是脏了小白的剑。 “彩云,去雪兰殿。” 比翼双飞 140  尘埃落定(兰妃红豆的下场) 琉璃皇宫,雪兰殿。 夜,已经深了,宫殿之下,琉璃宫灯璀璨耀眼,映衬着地上斑斑的潺潺流动的血迹,微微的有些晃眼。 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树梢上枯黄的败叶陪着夜风起舞,很快落在地上,与腥红的血液融为一体,一点点慢慢的被染红。 夕颜毫不在意,踩在沾染了血迹的叶子上,一下下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柔软异常,有种踩在云端上的不真实感。 沿途,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所有的人都不在,这里几乎是一座空殿,和上次她的寿诞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踏着月色,夕颜一脚踢开了归兰殿虚掩着的大门,厚重的宫门声在静夜里,发出嘎吱的声响。 夕颜推门走了进去,身后彩云紧紧跟随,两人的交不成,嗒嗒的响,沉稳有力,像是要把整座宫殿震塌了一般,重重的珠帘被掀开,珠子与珠子碰撞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美妙而又动人的乐章。 “你来了。” 暗红的灯光下,盛装打扮的兰妃仰躺在卧榻上,极其艳丽的大红色,上等的绸缎,衬托着莹润的散发光泽的肌肤,一点也不像是个将近四十的妇人,那双眼眸,夕颜蓦然想到小白对明月的描述,她有一又如水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水波荡漾,尤其是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温柔而又动人,也许这就是景帝宠爱兰妃这么多年的原因吧,她的身上,有他爱人的影子,和丽妃不同而形似不同的是,她贵在神韵。 只是无论这神韵多么相似,她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最为重要的是那颗心,两人明显的不同,明月她应该不愿意穿上这样艳丽的华服。 兰妃的身旁,夏俊驰静静的身在卧榻之上,兰妃跪在他的跟前,正替他绾发,夕颜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她将一要碧绿的发簪别于他的发间。 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只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他好像瘦了不少,以前的他即便谈不上脑满肥肠,但是绝对不会有这样尖细的下巴。 指尖划过,带都会说不出的怜爱,冬日的夜里,那双眼睛如春日的阳光般暖和。 “俊儿。”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带着笑意的脸上是慈到近乎溺爱的笑容。 夕颜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兰妃的一举一动,而无表情。 寝宫内燃着暖香,香气在烟雾中缭绕,寝宫之中,点满了蜡烛,明亮异常。 卧榻之上的夏俊驰在兰妃的抚摸下,睫毛都未颤动一下,尚且还有温度的身子,连微弱的呼吸声都没有。 “你来了。” 夕颜正准备搬条凳子坐下,等他们慢慢叙情,兰妃突然转过身子,看着夕颜的背影,那声音,不咸不淡,竟不带丝毫的恐惧。 夕颜转过身,而另一边,彩云却很有默契的替她搬了张椅子过来。 “兰妃娘娘多次盛情款待夕颜,我自然要亲自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一贯柔弱的兰妃居然能有这样的手段,明明是爱子成命,却可以亲手将他杀死。 后宫的女人,能得宠长达十多年之久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吧,如果是笨蛋,早就死了。 兰妃见夕颜的眼神落在床上的夏俊驰身上,低低的笑出了声,看着夕颜的眼神顷刻间多了几分嘲讽:“我离开了,陈家也毁了,没了我们的庇佑,俊儿活在世上,也只是受苦。” 她端坐在卧榻上,双手紧握成拳,陈述的口吻,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深恶痛绝的仇恨。 夏俊驰这个,自诩风流,强抢民女,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没了兰妃,没了陈家,又是个傻子,比之小白遭受的种种,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兰妃娘娘,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很简单,那就是要了这陈兰香的命。 话虽然这样说,夕颜却没有马上动手,也许是和小白还有红玉他们呆久了,渐渐的似乎也有了几分人气,也许是为人妇这么多年,两年已经过去了,按照当初说好的,两年以后,她会给小白生个孩子,也许是这样的觉悟让她心软。 “二十多年了,临死前,想找个人说说话。” 兰妃移了移身子,轻轻的抚摸着夏俊驰的脸,看着夕颜,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看着那光芒闪动的红烛,思绪随着那轻烟一起,似乎回到了过去。 “我十四岁那年就进宫了,我有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当初是不愿进宫的,但是为了家族,我没有办法。相比于那些在深宫之中,连圣上一面都没能见到的人来说,我比她们幸运,至少我得到了皇上的宠幸,还有了俊儿。” 在说到夏俊驰的时候,她的表情霎时变的柔和万分。 “可那个时候,我并不得宠,我真正得宠的时候是在十一年前,你不知道,皇上有多么宠爱我,亲自为我修建了雪兰殿,一连半个月都宿在这里,虽然他不是我最爱的男人,但是心里的那种满足。” 兰妃似乎联想到了当时自己的荣宠无二,脸上竟带上了满足的笑容。 夕颜没有插话,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做一个听众,这点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满足的,兰妃不是丽妃,她的目标一直瞄准的是自己,也没有对小白造成伤害,所以这点小小的愿望,她愿意花几分钟的时间去满足。 “皇上的宠爱,对于我而言,又或者没有,都没有很大的关系,我在后宫之中,如履薄冰,我只求我的俊儿能健康成长,我不是皇后,有大家族势力的支持,也没有丽妃的那样大的野心,更没有她的聪慧,我从来没想过俊儿有朝一日当上太子甚至是继承皇位,能平平安安当个王爷一直到老,我就心满意足了。” 兰妃的口吻带着说不出的怅惘,到最后,似乎还夹杂了几分恨意,那是对夕颜的仇恨,她的要求不高,可现在,却因为夕颜,成了永久都不能完成的奢望。 “娘娘并不爱皇上,却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娘娘宠爱五皇子,最后却只能亲手把他给杀死,娘娘您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比兰妃还要冰冷的口吻,带着如利剑划过心口一般的嘲讽,顷刻之间,便可让人鲜血淋漓。 一直安静端坐着的兰妃突然坐直了身子,指着夕颜,大声斥责道:“就是你害死我家俊儿的!” 兰妃的话刚说完,似乎想到什么,立马用手捂住嘴巴,轻轻的拍了几下,念念有词:“会吵到俊儿睡觉的。” “会吵到他的。” 夕颜不知道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悲哀,可怜,间或夹杂着几分羡慕,如果她和夏俊驰一样,有这样的她妈妈,哪怕只有她的一半,现在的自己绝不会这样冷血无情。 她知道,兰妃她,已经疯了,这种疯狂比丽妃还要甚,丽妃因为爱情而偏执,而兰妃呢,因为静静的躺在床上的夏俊驰,彻底崩溃了。 夕颜靠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站了起来,不怒反笑,走到兰妃的跟前,凑到她的耳畔:“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儿子。” 言罢,马上离开,用手捂着嘴的兰妃突然抬头,脸上尚且还带着狰狞,瞪大着的眼睛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手从唇边慢慢的松开,不由的溢出轻微的声响。 夕颜的眸直直的落在兰妃身上,定定的,像是凝固了一般,其中的一点,就像是结冻的寒冰,插在兰妃的心窝上,这样的眼神,是带着蛊惑的,不是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在她精心设计的泥淖,而是你忍不住会信服,仿佛只要是她说的,你就会相信,即便那个事实对自己会有致命的打击。 “不,不是我。” 在夕颜的注视下,兰妃一个劲的摇头,猛然间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压抑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她亲手杀死了俊儿没错,但是她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无论是夏天辰还是夏夜白,他们对俊儿出手,都是因为那个叫莫夕颜的女人,所以,她才是罪魁祸首。 “兰妃娘娘糊涂了一辈子,只聪明了这一回。” 这个时候让夏俊驰死,是最好的选择。 对着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夕颜毫不客气的给了一巴掌。 兰妃倒在夏俊驰的跟前,捂着脸,慢慢的清醒过来,看着夕颜的眼神多了几分深入骨髓的恶毒还有仇恨,捂着脸,一副恨不得将刀子扒皮抽筋的模样。 “是你害死我家俊儿的。” 她失声大吼,撑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 比方才的任何时刻都要大声,像是指责夕颜,又好像是在劝慰着自己。 对于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来说,没人可以承受自己害了儿子这样的事实。 “兰妃娘娘,其实你是个聪明人。” 这样的兰妃,让她有种发笑的冲动,皇宫之中,所谓的荣华富贵,所谓的金碧辉煌,所谓的人间天堂,到底害惨了多少人,还要继续残害多少人,她再一次庆幸,她的小白,没有在这里长大。 兰妃看着一脸平静的夕颜,心底猛然一抽,对下边她想说的话越发的害怕起来,所以,她抢在了夕颜的前头。 “多年来承蒙圣恩,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我一直以为那是保护俊儿最好的方式,让他变成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让皇上失望,那样的话,就成不了别人的威胁,也就不会有人想要害他了。” 她深吸一口气,哽咽的越发厉害,可怜天下父母心。 “兰妃娘娘现在还要把责任推给别人吗?所有的皇子中,无论是受宠的不是不受宠的,五皇子最不成器。” 兰妃身上的力气似乎被抽干,整个人倒在床上,侧过身子,轻轻的抚摸着夏俊驰的脸,眼泪像是雨水一般,吧嗒吧嗒的打在他的脸上。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用在兰妃的身上再贴切不过。” 兰妃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再开口,她并非天生就是骄横之辈,更不喜皇宫之中的哗众取宠,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是陈兰香而已,因为姓陈,那个在琉璃没落了的姓氏。 皇宫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如履薄冰。 “从前有一个母亲,她很宠爱自己的孩子,不是宠爱,是和兰妃娘娘对五皇子一般的溺爱,他们家里很穷,全靠他的母亲替别人缝补衣裳为生,母子两相依为命。有一次,孩子到隔壁家玩,看到别人家缝补的针线比起自己家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就偷偷的拿了回去给了他的母亲,那母亲见孩子一片孝心,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夸赞他有孝心,晚上还把家里唯一的鸡蛋煮给了他吃,小孩大受鼓舞,第二次又去另外一个邻居家玩,看到别人绣的荷包很好看,也顺手拿回了家,今后的每一次,小孩去别人家都会带些东西回来,母亲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在别人责备孩子的时候,出言维护,事后还安慰孩子,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直到有一天,那小孩做出了因为杀人放火的事,被人绑上了断头台,他的母亲哭着去找他,请求那侩子手饶了她的孩子,杀人偿命,这怎么可能呢?那长大了的小孩躺在他母亲的怀中,失声大哭,你知道他最后对母亲提出了一个什么要求吗?” 兰妃背对着夕颜,嘴角不停的有血流了出来,各眼泪混杂在一起,滴滴答答的声响说不出的清晰:“什么要求?” 声音平静,恍若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 夕颜站在她的身后,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苍白的,嘴角的位置却是艳红的血液,滴在卧榻铺着的雪白虎皮上,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小小的石子,一点点慢慢的荡漾开来。 “他让他的母亲当众在给他喂一次奶,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母亲有些犹豫,可是想到这应该是她的孩子最后的请求不是答应了,那个孩子咬着她的乳/尖,像是他以前小时候那样吮吸着,突然用力咬下了他母亲的乳/头,他母亲痛的叫出了声,看着孩子大哭,一个劲的问什么?兰妃娘娘,你说为什么?” 夕颜的脸,亘古冰冷的近乎麻木,她只是一个陈述故事的人,再无其他,陈述别人的故事,不需要任何的感情。 兰妃唇上的血流的更快,滴落在朱红的丹寇上,越发的靓丽鲜艳,她猛然转身,咳嗽了两声,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在床榻旁边。 夕颜看着开在地上的玫瑰,低低的笑出了声,深夜之中,那笑声如鬼魅一般,缠绕在伯耳畔,声声不息,让人忍不住浑身发寒。 “那小孩大哭着对地上的母亲说,就是因为你没教育好,才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从我做错事的那天开始,你就让我改正,他一定不会做出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来。” 兰妃俯着身子,还在咳嗽,夕颜嘴角微微的向上乐勾起,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兰妃娘娘,我说是你害了五皇子,没有说错吧。” 兰妃用手紧紧的捂着嘴,半天才止住了咳嗽,浑身虚软无力的在她面前艰难的直起身子,苍白脸,那嫣红色的嘴唇被衬的越发好看。 那双眼波,依旧温柔如水,却似乎多了几分歇斯底里的绝望。 夕颜眨了眨眼睛,抽回自己的手,她是个冷血冷性的人,对着兰妃,即便是有同情,那也只是一瞬。 对于一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无论她现在还有没有取自己性命的能力,她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冒险了。 “如果当初五皇子在做错事的时候,兰妃娘娘不是一味的纵容,他现在就不会这个样子,更不会色胆包天,把歪脑筋到到自己的皇弟,还有我的身上,也就不会发生这一切的悲剧了。” 每一字每一句,像是锋利的针尖一般,扎在心上,细细的疼,然后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像是流动的水一般,绵长的蔓延。 兰妃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扶在床榻上,另外一只手拽住了夕颜的衣角,然后两只手一起,用力的将夕颜拉住,仰着头,那双因为绝望而黯然的眸此刻带上希翼还有恳求:“不是我害死俊儿的。” 也许就是因为心里太清楚太明白夕颜说的那一切,铁血一般的事实,将自己仅存着的那铁血一般的事实磨灭,所以才会想要让那个浇灭她一切希望的人,否决那个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事实。 自欺欺人,很多人都喜欢用这样的方法。 “彩云。” 夕颜叫了身旁的彩云一声,毫不客气的挥开了兰妃拽着她袖摆的手,如果那个叫明月的女人没死,皇宫之中,就不会有这样多的悲剧。 这个地方的每个女人都很聪明,可就是因为太过聪明,太过的纤细敏感,才会有这么多的悲剧。 “求求你,给陈—陈家—留后。” 夕颜背对着兰妃,在听到那嘭的一声响时,停下脚步,一旁的彩云慌忙追了上去,可等了半天,夕颜却是沉默不语,随后头也不转的便离开了。 齐谡萧剑一将御书房那便的事情安排好,便匆忙往雪兰殿这边赶,借着璀璨的琉璃宫灯瞧见往那边赶的夕颜,便急急的迎了上去。 夕颜走到门口,突然仰头,月明星稀,莫不是晚上死了太多人,漫天的星辰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陨落了。 “夫人。” 夕颜点了点头,眉宇间带着点点的疲倦,可站在门口的身影却是身姿笔直。 “皇宫之中的羽林军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了。” 一路走去,月光下,光洁的地面,隐约可以瞧见斑斑的血迹,似有若无,比起方才流成河的鲜红,好上了许多,更不要说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若不是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方才的那一场屠杀真的就恍若梦一场。 夕颜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可脚下的步子比起平日里还要快上几分,跟在她的身后,你要大步大步的走才能勉强跟上,如果不是面对面,亲眼瞧见她眉宇间的倦怠,你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她居然是疲倦的。 “萧剑,你找一些信得过的人,让他们接替那些大臣的位置吧。” 天机楼的那些人并不是很了解,颜梦楼开张没多久,还没完全上轨道,那些人,她还有用,暂时无法抽调的出来,这件事交给一直代替小白管理天机楼的萧剑而言,最是合适不过了。 “是。” 萧剑在夕颜看不到的地方,着重的点了点头。 “彩云,盘点一下我们这次的伤亡情况,那些受了伤的让她们好好休息。” 就当是养精蓄锐吧,一场暴风雨过后,总会有几天平静。 “齐谡,把芷凝公主看好,还有,看能不能从她的嘴巴里边套出些什么东西来。” 深夜里,夕颜对着身后这些忠诚的下属,下达了她自认为尚算严密的指令。 “你们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夕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齐谡萧剑彩云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看着夕颜挺直脊背,齐齐道了声:“属下告退。” 他们前脚刚离开,夕颜便伸手抚向了自己的眉心,那个地方,涨疼的厉害,连带的,整个脑袋都是疼得,像是快要炸开了一般。 皇宫这个地方,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来,这是个充满了灾难和噩梦的地方。 她想要好好休息一般,可想到接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反而越发的清醒了。 她身边的人,原本就不多,可现在,她却要亲手将那两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送走,如果只是一开始的那个武媚娘,应该就不会这样心烦意燥了吧。 “七王妃。” 夕颜心里正觉得烦乱,隐婚的听到有人叫自己,松开轻揉眉宇的手,顺着声音望去,竟是夏明旭。 “太子殿下。” 夕颜叫了声,蓦然想到什么,笑出了声,嘴角的弧度,看在人的眼里,真的有种想要狠狠的揍她一顿的冲动,这个女人,果真是没心没肺的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夏明旭恭敬的行了个礼:“皇上。” 夏明旭看着她弓着的背,没有说话,她是第一个这样叫他的人,可是这样的称呼却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么晚了,不是明日再出宫吧。” 她以为他没有看见,事实上,她所有的疲倦,他尽收眼底,她不表露,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不是夏夜白,她不会当着他的面表现出任何的脆弱,他是夏明旭,是一眼就可以将她的情绪记在心里的人,只是他从没想过,琉璃的天,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 “不用了。”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拒绝。 “夜里风大,太子殿下身子不适,早点回去吧,不然太子妃该担心了。” 夕颜不想与他过多的纠缠,转过身子,便要离开。 夏明旭见她离开,向前跑了几步,大声问道:“莫夕颜,你会和那些大臣一样,每日都来早朝吗?” 因为跑的太快,说的太急,剧烈的咳嗽出声。 男儿当有雄心壮志,可他没有,一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甚至连风都吹不得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太大的野心,他最最希望的不过是健康的体魄而已。 夕颜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实在听不过那剧烈的咳嗽声,倒不是出于担心,但是她现在不希望他发生什么意外来,更何况,那莫夕颜三个字,着实让她有些不喜,甚至为今天这样的决定隐隐的懊恼后悔。 “不会。” 夕颜转过身,口吻坚定如初。 “如果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我自会进宫面圣。” 而她口中重要的事情就只有一个,事关匈奴。 所谓的傀儡,还是有很大的自主权的,只要不触及底线,什么都好商量,莫夕颜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夏明旭呆呆的看着夕颜渐渐消失的背影,明明疲倦的要命,脊背却挺直如松柏,矗立在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像是座永远都不会坍塌的山峦。 直到夕颜的背影汇成一点,丰明旭依旧愣在了原地,夜里的风果然是太大了,生生的刮人,因为想要见她一面,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他没有披上斗篷之类御寒的外衣。 “殿下。” 莫云霞呆呆的站在夏明旭的身后,那个只要她回头就可以看到的方向,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莫云霞见他咳嗽的厉害,实在看不下扶持,叹了口气,手上拿着斗篷,跑了上去,将衣服披在他的肩上,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她的眼里只容纳的下他一人,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 “殿下,我们回去吧。” 她走到夏明旭的身前,低着头,替他将衣服穿好。 “回去吧。” 夏明旭应道,握住她冰冷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冷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更热一点。 夕颜出了皇宫以后,直接坐车回到了王府。 马车很宽敞,地上铺上厚厚的老虎皮,车内还燃着暖香,夕颜手上抱着冒着热气的暖炉,说不出的舒服,身子也很疲倦,可不知道为什么,心烦意燥的,浑身上下的弦紧绷着,怎么都肯不着。 她就那样,靠在马车上,一路瞪大着眼睛回到王府。 因为是在半夜,又是临近寒冬,守门的人身上围着厚厚的大衣,恨不得把整张脸都伸进衣服里边,反应有些迟钝,直到夕颜跳下了马车,走到门口,才发现他们的王妃回来了。 “王妃,你回来了。” 虽然夕颜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可那人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的恭王妃。 走到夕颜的跟前,一双眼睛看着夕颜的身后,好半天,都没发现他们的王爷,刚想问出王爷去哪里了?怎么没和王妃一同回来这样的话来,可看到夕颜那张冰冷的几乎可以将人结冻的脸来,顿时住了口,跑到门口,将门推开。 “让相思红豆到翠竹居等我。” 那人应了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被夕颜叫住:“让她们直接在自己住的地方等我好了。” 因为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所以不想把那个地方给弄脏了。 相思知道夕颜回来的消息,兴冲冲的就要赶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只知道他们的王爷和王妃摔下山崖,后来被人救走了,现在听说人回来了,自然想要亲自去瞧瞧她是否安然无恙。 倒是红豆,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不温不火的,一张脸,间或苍白铁青,纠结挣扎的厉害,对于这个消息,她似乎一点也也欣喜不起来。 “王妃说了,让你们在这里等着,她等会会过来找你们的。” 对于夕颜的这两个陪嫁丫鬟,传说的那人态度相当的恭敬。 翠竹居内,那满院的竹子,即便是在这寒冷萧瑟的冬天,依旧翠绿挺拔。 “颜颜。” “颜颜。” 刚踏进去的那一刻,夕颜的耳畔似乎听到那个人撒娇的声音,一整个晚上,脸上终于露出带上了温度的笑容。 如果是在这个地方等待的话,即便是三年五载,日子也不会难熬吧,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想到红玉,千百年的时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又是那样的短暂,她是如何薮过来的,心里不由觉得心疼。 翠竹居内,没有丁点的改变,干干净净的,可见就算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每天也是有打扫着的。 掀开珠帘,将门打开,热气缭绕,这么短的时间,自然不可能是燃香之类的东西,大大的浴桶,里边盛满了水,可见恭王府在相思的打点下,一切井然有序,比起别的王府,也更有效率。 褪下身上被血染红的衣裳,冰冷的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夕颜掬起一把水,用力的在脸上拍了拍,凝固的思绪在这股暖流的侵袭下,像是冬日的冰块一般,慢慢的消融了。 整个人埋进水中,乌黑的发丝漂浮,像是藤蔓一般,因为缺氧,那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夕颜甩了甩头发,伸手将脸上的手拍了拍,那双眼睛恢复了一开始的清亮。 “小白,我等你。” 她看着在眼前不停晃动着的珠帘,自言自语。 从水里离开,将头发擦干,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对于她和小白的未来,在这一刻,她的心里有了主意。 泡了个热水澡,整个人顿时舒服轻松了不少。 房间里边只点了两要蜡烛,桌上湛满的茶水已经凉了,相思坐在圆桌旁,看着门口的方向,对着身旁的红豆问了声:“王妃怎么还没来?” 红豆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王妃都已经回来了,说了会来找我们的,姐姐不要太心急了。” 事实上,她比相思还要着急。 房间的门被推开,相思慌忙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抱出一个小暖炉,递到夕颜的手上,眼眶红红的,忍不住叫了声:“王妃。” 夕颜嗯了一声,相对于相思的激动,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平淡。 斜眼看了一旁的红豆,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喝都没喝,直接放在了桌上。 “坐吧。” 夕颜指了指旁边的左右两个位置,示意她们坐下。 这两个丫头跟着莫夕颜一块长大,她不是莫夕颜,即便有她的记忆,像她这样冷血的人也很难做到感同身受,可这两年,相思将整个恭王府打理的有条不紊,尽心尽责的照顾小白,更不要提她去哪里都带在身边的红豆。 “王妃,王爷呢?怎么没瞧见他?” 相思一直照顾着夏夜白,方才她只看到夕颜就想要问,一直憋着,可终究是憋不下去了。 “他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火光映衬着相思红豆的脸,同样的苍白,可夕颜却不知道她们心里担心的东西是不是也是一跟她一样的。 “相思,红豆,明日你们两个就离开王府,不要再回来了。” 夕颜淡淡的宣布自己的命令。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两个丫鬟,她再没有了以前的信任,留在身边,也没什么意思。 看到红豆,首先想到的不是她的好,而是她对自己的背叛,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不过是让自己堵心而已。 相思和红豆两人情同姐妹,这红豆要是离开,相思必定会心生不满,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会生疑,还不如分开的好。 “王妃,这是为什么?是相思做的不够好吗?” 相思跪在地上,拽着夕颜的衣裳不放,顿时哭出了声。 红豆没有说话,猛然站了起来,不慎打翻了桌上的水,茶水溅的四处都是,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夕颜。 “王妃,是我没把王府打点好吗?我今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夕颜摇了摇头,将相思从地上拉了起来,老实说,相思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唯一的过错,就是和红豆的关系太好,可是,这能怪谁,怪她吗?两个人一起长大,又都是伺候她的丫鬟,关系如何能不好? “相思,你做的很好。” 夕颜的话音刚落,红豆便抢了声:“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那声音,毫无疑问的,带着斥责。 “皇上驾崩,丽妃死了,红豆,你的梦,破了。” 红豆乌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虚软的倒在了地上,而另一边,相思却是满眼的疑惑,视线在夕颜还在红豆的身上来回逡巡。 夕颜将手上抱着的暖炉放在桌上,那东西,能暖的只有身体,身体上的寒冷,她莫夕颜,受得住。 夕颜起身,走到红豆的身旁,伸手轻轻的整理着她落在鬓角的发丝,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药丸,送进了红豆微微张开的嘴,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着火了一般,反抗,却没有任何的作用。 夕颜的话,相思不明所以,她的命运,更是让她不知所措,心慌意乱,再加上夕颜背对着她,刻意放小了的动作,又有桌子和椅子作掩护,相思根本没有察觉。 直到确定红豆将那药丸吞了下去,夕颜这才将她松开,站了起来,从床上取出自己的衣裳,披在身上。 “将东西收拾收拾,我会让账户支给你一笔银子,足够你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一辈子了。” 直接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好好照顾红豆。” 她给红豆吃的药不足以致命,但是会让她的精神错乱,变成和夏俊驰一样的人。 说到底,她还是不忍心。 这样的结果,对她们三个人来说,都好。 比翼双飞 141:契机 景帝薨,大景二十年春,新帝正式继位,号昌,寓意繁荣昌盛,琉璃在他的带领下,确实走向了繁荣昌盛。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即位以后,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 整治吏治方面:即位之初,裁汰冗员,裁减闲散机构,整顿官吏,选贤任能,提拔了一大批年轻的人才,进士科以外,特设殿试,以便更好地选拔人才,也可防止底下的官员作弊,同时增设了武举,规定女子若是有一技之长,也可在朝为官,开创了琉璃女子为官的先河。 经济方面:大力推进与各国之间的互市往来,提高商人的地位,同时也大量增加了国家的赋税收入,重视农业生产,兴修了一大批的水利工程,虽然没有到收割的季节,不过可以预料得到,琉璃今年必定会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军事方面:加大对幽州,云州等边境要塞的屯兵力度,同时提高边境将士的待遇,提出培养更多军事人才的口号。 虽然只有短短半年的时间,这些措施还是很有成效的,官员办事的效率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尤其是经济收效显著。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御花园中,依旧是姹紫嫣红,彩色的蝴蝶翩飞,金色的阳光下,添上了几分春意。 夕颜一身素衣,风尘仆仆,身后跟着的彩云,几乎是用跑的方式才能勉强追上,一行的太监宫女见了,慌忙停下脚步,却只能对着夕颜的背影请安。 一路快行,直奔东宫。 和仙逝的景帝不一样,上书房周围都是参天的大树,虽然能衬其威严,不过到底是湿气太重,不适宜休息养病,所以照旧还是住在采光极好的东宫。 “朗儿,来,再吃一口。” “朗儿朗儿快些长大。” 刚走进东宫的院子,便瞧见莫云霞手上端着个碗,她的旁边,是一个拿着拨浪鼓的宫女,站在夏天朗的身前,不停地摇晃着手上的拨浪鼓。 小天朗看着那拨浪鼓,不停地追着那宫女,他的身后,莫云霞端着碗,追在他的身后,哄他吃饭。 三岁大的孩子,走起路来已经很稳了,可跑起来却有些摇摇晃晃的,他的一双眼睛直直地落在那拨浪鼓上,发出咯咯的笑声,伸手的时候,身子失去了平衡,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哭出了声。 “朗儿。” “小皇子。” 两个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夏天朗,齐齐惊慌地叫出了声,冲了过去。 “拿着。” 莫云霞气恼地将手上的碗用几乎粗鲁的方式硬塞到那宫女的手上,面露疼惜。 地上的夏天朗还在哭,直把莫云霞的一颗心都快捣碎了。 “让他自己起来。” 莫云霞伸手正准备将大哭着的天朗扶起来,宝贝一番,手刚碰到夏天朗的肩膀,却被夕颜制止了。 莫云霞原本准备置之不理的,可那人的声音她实在是忽视不了。 “三岁了,摔倒了,该学会自己爬起来。” 莫云霞仰着头,看着夕颜,过了半晌,还是收回了自己放在夏天朗肩上的手,走到他的身前,轻声哄道:“朗儿,自己起来。” 微蹙的眉头,表明了她对夕颜决定的万分不满。 地上的小天朗似乎并不买夕颜的账,仰着头,泪眼涟涟,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莫云霞,若不是考虑到夕颜在场,并且说出那样的话来,莫云霞早就将夏天朗抱在怀中了。 夏天朗虽小,不过已经学会了看人的脸色,似乎瞧出了莫云霞满脸的疼惜,却不见她来扶自己,瘪着嘴,哭出了声。 莫云霞见夏天朗大哭,不由得烦躁起来,抬头看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夕颜,流露出点点的焦灼。 “你起来。” 夕颜对着莫云霞,冷声道。 莫云霞与夏明旭成婚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因为他身体的缘故,她几乎是守着活寡的,至今未有子嗣。 身为一个女人,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她不是不明白莫云霞渴求为人母的心情,因为有孩子的几率很小,她几乎是把夏天朗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的,想了这么多年,现在身边终于有了个小孩,当然要宝贝着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完全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她从小就是被当成太子妃来培养的,雍容端庄,一举一动无不是典范,琉璃的皇后,一国之母,居然将伺候的太监婢女遣退,和自己贴身侍奉的丫鬟在这园子里端着碗追着一个小孩子跑,还是为了喂饭,这要是传出去,定会贻笑大方,其程度已经超过了宠爱,完完全全朝着溺爱的方向发展。 夕颜冷着脸,莫云霞是见识过她的手段的,唯恐她吓着了夏天朗,自然是不愿意了,纵然是心里不满,可她说的话,即便是皇上也是言听计从,哪里是她敢违抗的,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让出了位置。 夏天朗见莫云霞走了,肉肉的小手捶在地上,哭得越发大声。 “哭够了吗,夏天朗?” 清冷的声音,就像是天山山顶之上即将凝结成冰的寒魄,全然没有莫云霞方才的怜惜和疼爱,没有诱哄,更多的是指责,夏天朗顿时止住了哭声,抬着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夕颜。 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不是夕颜的第一次进宫,相反,因为那一系列出自她手的改革,她进宫和夏明旭交谈的次数甚是频繁,夏天朗也不是没见过夕颜,不过每次都会隔着好长的一段距离,这样近的观察,还是第一次。 “男子汉大丈夫,跌倒了就该自己爬起来。” 脱口而出,是她一贯生硬的命令的口吻。 夕颜俯着身子,透过这张脸想象着和她分开将近一年的夏夜白小时候的模样,脸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吧。他三岁的时候,明月还在,皇上对他又是极为宠爱的,摔倒在地上的他是不是也会这样,赖在地上,非得别人抱着才会起来? 会是这样吗?等见面的时候一定要亲自问问他,嘴角上翘,微微上扬的弧度连她自己也没察觉,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方才还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夏天朗见夕颜这个模样,伸出肥嘟嘟的小手,直接拽住了夕颜的衣裳。 小孩子,尤其是像夏天朗这样被众人捧在掌心的小孩,难得遇上这样一个疾言厉色的人,心里难免会生出好感,在生出好感的同时,也会因为害怕而不敢靠近,见夕颜的脸色缓了下来,就大着胆子捉住夕颜了,恨不得这个对他严厉点的人也能够像其他的人一样把他捧在掌心,当成太上皇那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可见,自以为是还有察言观色并不是大人的专利,小孩也会。 夏天朗方才捶着地面,手上沾了些灰尘,夕颜素白的衣裳上很快就有了个小小的掌印,也不知他是有意讨好呢,还是故意报复夕颜的大声,让他脆弱的心灵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委屈。 莫云霞看着夕颜裙摆上那显眼的灰黑色小手印,吓得眼睛都瞪大了,看了夏天朗一眼,面露担忧,小跑着走了过去:“朗儿还小,什么都不懂,恭王妃大人大量,不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莫云霞刻意咬重小孩子三个字,提醒夕颜,如果她刻意计较的话是一件很不得当的事情。 夕颜瞥了莫云霞一眼,带着极其明显的不悦,夏天朗可怜巴巴地扯了扯夕颜的衣裳,对着夕颜咯咯地笑出了声。 一旁伺候莫云霞的贴身宫女对于这样本末倒置的关心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端着碗,低着头,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夕颜收回视线,伸手将卧倒在脚边的夏天朗抱了起来,继而送进莫云霞的怀中:“小孩子哪里有不摔跤的,皇后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莫云霞接过夏天朗,对于夕颜的斥责,默默接受。 对着皇上她都敢扯着嗓子呛声,更何况她这个皇后。 不过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那拉着的脸却强烈地表现出了她的不满。 怀中的夏天朗已经完全忘记了方才那一跤的疼痛,黑乎乎的小手在莫云霞的脸上乱摸,端庄精致的妆容被毁,没有半点皇后的威仪,莫云霞也不生气,依旧抱着夏天朗,由着他胡闹,要不是夕颜在这里,她说不定还会哄几句,说几句赞美夸奖的话。 夕颜刚刚柔和下来的脸不由得又紧绷了起来,眉头皱起,看着夏天朗那只不安分的手:“菊萍,把小皇子带下去。” 站在一旁的宫女听到夕颜的声音,忙回过神来,放下手上的碗,走到莫云霞的跟前,低头,伸手,恭敬地叫了声:“皇后。” “好好照顾小皇子。” 这样吩咐了以后,她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正色叮嘱道:“要是再让他摔倒了,仔细你的皮。” 她的声音虽小,夕颜却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抱着夏天朗离去的菊萍,眉头越发拧成一团。 “皇后娘娘太宠爱小皇子了。” 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马上就有宫女和太监端着糕点,彩云站在夕颜的身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莫云霞亲自给夕颜斟了杯茶,送到她的跟前,夕颜接过,浅浅地品尝了一口。天山上的雪水,芷兰的雪芽,天天喝,早就没了以前的那种滋味。 “朗儿他才三岁。” 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呢? 三岁,还小,夕颜忍不住想到自己还是莲儿的时候,白凤为自己遮风挡雨,不让自己受一丁点的委屈,可结果呢,结果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甚至连是非善恶都分不清楚,现在是以小作为宠爱的借口,那等他大了呢?又会有别的借口。 “皇后娘娘知道以前的五皇子是怎么死的吗?” 莫云霞没有说话,脸上也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在她看来,五皇子还有兰妃都是被夕颜害死的。 “他是被兰妃娘娘亲手杀死的。” 莫云霞拿着杯子的手,顿时僵住,杯子里边就只有半杯水,却依然洒了出来,溅在手上。 “娘娘。” 一旁的宫女忙送上手绢,莫云霞接过,将雪白手背上的水渍擦干。 “兰妃娘娘在对待夏俊驰的事情上糊涂一辈子,就只有最后做的那件事情是对的,皇后,害死夏俊驰的罪魁祸首不是我们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最最疼爱他的兰妃,皇后娘娘是想重蹈覆辙吗?” 夕颜说得认真,莫云霞听着却有几分尴尬:“你们先下去吧。” 屏退左右伺候的太监宫女,虽然皇宫之中,谁都知道,恭王妃的话是不能违逆的,但是她毕竟是皇后,被人当成下人一样,毫不客气地训斥,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夕颜她很少注意这些,可见,那些人的教育是非常失败的。 “恭王妃是不是太夸张了?” 莫云霞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再怎么端庄,在她的眼里,最后都只是伪装而已,她所能拥有的,就只有这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而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等会我会去见皇上,是时候给小孩子找个太傅了。” 夕颜说完,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莫云霞:“皇后娘娘今后不要天天去找小皇子了,身为琉璃皇朝的储君,三岁,应该慢慢地学会独立了,皇上身子不好,娘娘该做好他的贤内助。” 言罢,夕颜扬长而出,将近一年了,一年的时间没有和他见面,思念让她的心肠和以前一样硬了。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恭王妃的。” 莫云霞急着跑出了凉亭,叫出了声,哽咽的声音微微地带着颤抖。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更何况那个人那么优秀,无论她怎么努力,在那个人的心里,她永远都不可能与她比肩。 夕颜的脚步微微地顿住,阳光下,脊背笔直如松柏一般,背对着莫云霞,嘴角划出冰冷而又嘲讽的弧度。 没有尝试,怎么知道不可以,既然从一开始就已经认输了,那干嘛还要拿自己和她比较? 东宫的采光很好,宫殿相连。 天蓝如碧,朵朵白云,书房内,尽管案台上堆满了奏折,依旧宽敞明亮。 夕颜推门走了进去,寂静的书房,嗒嗒的脚步声像是马蹄一般,十分响亮。 正批阅奏折的夏明旭听到脚步声,顿了顿,深凹的眼,迸射出奇光,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烟火一般绚烂的笑容。 一旁的太监原是没发现那声音的,不过瞧见自己伺候的主子,脸上那难得的笑容,心里顿时有了底,这样的反应,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恭王妃来了。 站在另外一边的黄威起先是听到声音,下一瞬便将视线移到夏明旭身上,漆黑的眉毛拧成一条直线,英挺的脸在注意到夏明旭嘴角的笑容时,顿时黑了下来。如此的欣喜,一眼就可以被人窥探出心思,这样的反应,不是皇上在即将见到一个女人时该有的,更何况那个女人,不属于他。 不过那样的女人,即便没有朝夕相处,但接触了,很难做到不动心吧。 黄威纠结的瞬间,夕颜已经阔步走了进来。 不是女子的莲步轻移,每一步皆是潇洒从容,眉宇间更是自信满满,灼人眼球。 “皇上。” 隔着案桌,还有三个台阶的距离,夕颜停了下来,对着夏明旭叫了声,挺直的脊背微微地有些弯曲,那是最为标准的君臣之礼。 不过只是对别人弯弯腰而已,于她而言,再没有其他,她不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 “你来了。” 温和的声音,就像是冒着热气的泉水,不像是君臣,倒像是阔别了多年的好友,亲切而又透着疏离。 不待夏明旭开口,静站在一旁的太监便已经很识时务,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再出现的时候,手上端了把椅子,搬到夕颜跟前:“恭王妃请坐。” 夕颜依言坐下,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有什么事吗?” 她似乎很讨厌皇宫,若不是有事非要进宫和他商量,她很少会进宫。 “皇上,小皇子不小了,可以给他找太傅了。” 并非是她对一个小孩要求苛刻,皇室的小孩不比寻常人家的小孩,六七岁的时候还可以打打闹闹,无忧无虑的,更何况这个小孩将来还是要继承皇位,就更加没有虚度光阴的资格了。 学习和快乐的童年,只要安排好了时间,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夏明旭蹙着剑眉,思索了片刻,眉宇慢慢地舒展开来:“确实不小了,当初我那么大的时候,母妃都已经给我找好太傅了,恭王妃你觉得谁合适呢?” 琉璃上下,能得皇上以我自称的,就只有夕颜而已,而且他叫夕颜都是直呼名字。 夕颜不是傻瓜,如果在遇到夏夜白之前,她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可现在,她心里却是通透得很,所谓的与虎谋皮当如此,这也就是她越来越讨厌进宫的原因,明明是他一厢情愿的事情,没得却遭了那莫云霞的嫉恨。 强制要求夏明旭称呼她为恭王妃,算是对他的提醒。 “朝野上下,人才济济,皇上定当能为小皇子择一良师。” 莫云霞已经对自己不满了,若是让她挑选太傅,没得又要多进宫几回,且不说莫云霞,单就说她自己,她可没那么多时间。 “恭王妃当初可是皇城之中有名的才女,美名冠绝天下,若是你能当朗儿……” 夏明旭看着夕颜,带着商量和试探的口气。 “我没时间。” 她今日进宫原就不是为了夏天朗的事情,只是看到了,觉得皇后做的太过,心里生出担忧,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稚子无辜,她也不想他将来走上歪路,她能做的自当尽量,至于皇后会不会听她的劝谏,这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猛然起身的夕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深邃幽冷的眸带着些失望,却很快被掩饰了下去:“我知道了,真是可惜,若是能得到恭王妃亲自教授,朗儿将来必定能大有所成。” 那口气,也带着明显的失望。 “我今日进宫有要事找皇上商量。” 所谓的商量,不过是告诉她的决定,要的不过是他点头,然后昭告天下。 对于这一切,一直跟在夏明旭身边的黄威自然是不满的,不过这一年来,夕颜所做的一切,出发点皆是为了琉璃,他纵然是对她傲慢的态度不满,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说得很清楚,她要的是一个傀儡皇帝,但是很多事情上,皇上还是有很大的自主权的,她也很少会干涉。 “何事?” 夏明旭微微地抬头,看着对面的夕颜问道。 比起以前,这一年的时间,他并不比以前忙碌多少,夕颜挑选的那些人和以前的那些大臣不一样,不但能说,而且也很有才干,奏请的奏折基本都是要务,而且会有专门信得过的人将重点用红墨水勾画出来,才会呈上来。 箫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宫为他看病,一年调养下来,身子倒是好了不少,至少咳嗽不若以前那般厉害了。 “我要去芷兰。” 夏明旭一听,案桌下苍白的手顿时紧握成拳,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好端端的去芷兰做什么?” 夕颜脸色阴沉得有些难看,手用力地拍在案桌上,一旁的小太监听了,吓了一大跳,身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啊,恭王妃发火的样子好恐怖。 夏明旭伸手取过夕颜甩在案桌上的小纸条,嘴角漾出苦涩的笑容,而后将那小纸条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你都知道了。” “夏明旭,我当初选择你,是因为所有的皇子里,除了夏天辰,你是最能让天下人信服的,我把天机楼还有颜梦楼的事情告诉你,不是让你设计我的。” 血淋淋的事实,被她以一种毫不留情的方式撕裂了开来,夏明旭端坐在龙椅之上,脸色骤然难看了下来,忍不住咳嗽出声。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中的原因,不过从她的口中亲自说出来,还是太过伤人了。 “皇上。” 一旁的小太监小心地给他顺着气,这恭王妃就不能口下留情吗? 夏明旭摆了摆手,低头,喘了几口气,示意自己没事,半晌,才抬头,一张苍白的脸像是被血染红了一般:“你不是都一样知道了吗?” 凉凉的,晾上了深秋的萧瑟与悲哀。 “纸包不住火,你当然瞒不住我,夏明旭,你该知道,这是个契机。” 连名带姓地叫了他,可见是真的生气恼火了。 “你想要怎么做?” 强力压制住心底翻滚着的波澜,深邃幽暗的眼眸眯成一条长长的缝隙,迸射出的光芒直直地落在那张脸上,刀锋一般的韧度,像是在将她的脸一刀一刀地刻在自己的脑海。 “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洪水,芷兰,和滇,东吴,还有其他小国都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尤其是芷兰,听说有一半的地方都被大水淹没了,拜皇上拦截消息所赐,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个机会。” 南方的地势,两边高,中间低,芷兰位于正中,大部分都是平原,水往低处流,一旦发生洪水,自然深受灾害,再加上南方的那些国家多丘陵,这样大的洪水必定还会引起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那些国家一直依附我们琉璃,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的使臣就会亲自来琉璃拜访皇上,请求我们伸出援手。” “那是给还是不给呢?” 黄威看着夕颜自信满满的模样,心里有些困惑。 若是按照恭王妃在慧春坊那日说的,因为利益相交,必定不得长久,每年给那么多的银子,可若是匈奴许给更大的好处,他们必定会因为贪婪而毫不犹豫地背叛,可若是不给,匈奴必定会联合这些小国一起讨伐,到时候前后夹击,琉璃岂不危险? “给。” 夕颜看着黄威,微抿着唇,顿了顿,继续道:“但要换种方式。” 夏明旭静静地听着她说,沉默不语,他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她的这幅模样,微抿着唇,似有若无的笑容,常人无法比肩的自信。 “以前都是那些使臣代表他们国家来向我们琉璃要银子,要援助,那些银子不过是用来给皇室子弟还有官员挥霍而已,老百姓根本就没得到什么好处,他们更加不知道我们每年给了他们国家那么多的银子,你们不要小瞧了那些老百姓,他们才是社会的主体,他们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明白你的意思。” 虽然她不是个爱惜百姓的人,不过这却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尤其是对着夏明旭的时候,夏明旭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我们这次就要把东西亲自送到那些正经受着煎熬的老百姓手上,雪中送炭,相信他们一定会感念我们天朝的恩德的,到时候……” 她看着夏明旭,选择了点到为止。 夏明旭很清楚地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到时候,即便是芷兰,东吴等国和匈奴谈妥了,他们的子民也不会同意的,他们会站在琉璃的这一边,只要琉璃登高振臂一呼,万民必定拥护,那些想要对他们琉璃不利的人,最后很有可能落得被推翻的下场。 匈奴,她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 她不但要让他们知道这次是琉璃伸出了援手,她还会告诉他们,以前每年琉璃都给他们的国家拨了一大笔的巨款,他们的生活没有改善,全是因为他们腐败的政府。 她巴不得那些小老百姓揭竿而起,国家内乱,政局动荡,她倒是要看看那些贪婪的人自顾不暇,还如何去管别人的事情。 “洪水过后,疫病横生,皇上身子不好,这个事情就由我代劳吧。” 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夏明旭看着她弓着的背,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是他的,终究还是留不住吗? 他的要求也不高,只希望她能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不敢奢求每天见面,只要偶尔能看到她就好了,不敢奢望她的心里有自己的位置,只希望在她那双被风雪凝结的眸里,偶尔能看到他的身影,仅此而已。 “你既知疫病横生,又何必以身犯险?”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答应,可是他知道,他拦不住。 “我定然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她的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夏明旭看着她这个模样,轻笑出声。 如果她真的在意自己的感受,方才就不会因为自己扣下这个消息与自己叫板了,他瞒着她,不过是想让她在他的身边留得久一点而已。 莫夕颜,如果真的不想让我失望,就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吧。 可这样的话,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 也许当初,就不该答应,做她的傀儡,而现在,他真的彻彻底底地沦陷成她的傀儡了,可是那个人,却不屑一顾。 “自己的人,自己守好,没人和你抢。” 夕颜走到门口,看着站在一旁的莫云霞,冰冷的声音与那晴天的太阳,极为不符。 莫云霞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呆,那是她的人吗?她只知道自己是他的人,没人和她抢吗?你不想和我抢,可你却得到了。 莫云霞觉得心里发涩,可对着那个人,纵然是心里再怎么埋怨,也无法生出嫉恨。 如果自己是男子,也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皇上。” 莫云霞推门走了进去,朝着夏明旭的方向走了过去。 “皇上,该用午膳了。” 夏明旭收回凝望的眼神,眼见她一点点消失在明媚的阳光下,点了点头。 他们的见面,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她风尘仆仆而来,又风一般地离开,在自己的世界里进进出出。 “朗儿已经不小了,该给他找个太傅了。” 夏明旭由着莫云霞搀扶着,站了起来,他没有转身,自然没有发现,扶着他的那个女人,手微微一颤,整张脸都变得暗淡无光,像是因为缺水快要凋谢的花儿一般。 她随便开口,却比圣旨还有用。 一年的时间,皇上以身子不适为由,再加上政务繁忙,没有新进的宫女,皇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她温柔体贴,可这种独宠却让她更加的落寞。 身为一国之君,三宫六院,理所当然,他这样做,到底是因为身体还是其他的事情呢? “臣妾知道了,过几日便挑选几个精明能干的奴才,伺候他一起去上课,太傅的人选,皇上心里有主意了吗?” 两人的交谈,公务到不能再公务,围绕着的事情,不过是夕颜方才提出来的问题。 “朕正在考虑,我知道皇后的心情,但不能过分宠溺朗儿了。” “臣妾今后会注意的。” 他们的对话,始终不敢牵扯到夕颜,可他们说的话,却永远又都是围绕着她为中心。 有些东西,不是你抢就会是你的,而有些东西,即便是你不抢,他也未必不是你的,感情尤其如此, 五天后,皇城的东大门,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有些还是从外地赶过来的,人山人海的,前所未有的热闹。 阳光倾泻了一地,东城门渐渐打开,最先出来的是满朝的文武百官,他们穿着官服,戴着官帽,脸上满是严肃还有尊重。 过了片刻,一身素衣的夕颜骑在马背上,上等的宝马,通体雪白,更衬得她英姿飒爽,伟岸不凡用在她身上那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箫剑、齐谡、莫青,莫离还有彩云紧跟在她的身后,一年的时间,无论去哪里,她总是习惯性地将他们带在身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的小白在陪着她一般。 武宇因为这件事,心里气愤了好久。 夕颜只是不想他为难而已,毕竟她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他的国家摧毁。 一个人的信念可以改变,但是那个地方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而且,她也不想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生出不必要的变故,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最前方是象征着琉璃的旗帜,然后便是夕颜一行人,而他们的背后,身着银色铠甲的羽林军运着好几百个大箱子,一路上,浩浩荡荡,沿途百姓相送,无人不知,这是他们善良的恭王妃去救助那些正受苦受难的别国老百姓了。 每一次政策的颁布,都会有恭王妃的身影,不知多少人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知有多少人在心底暗骂那莫言安是个大混蛋,这样的女儿居然不知道宝贝。 “皇上。” 东城门的上方,夏明旭站在正中的位置,身上披着斗篷,而他的身后,站着黄威还有皇后莫云霞,一旁的太监喘着气跑到夏明旭的跟前,躬身道:“都准备好了。” 夏明旭点了点头,手用力一挥,城墙之上,只听到似是疾风刮过的声音,红色的布幔垂下,上边的四个金色的大字,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光亮,足以灼眼,甚至让人的心也跟着燃烧。 “代天赈灾。”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这其中的意味却是那样的明显,她的这次赈灾,代表的是他。 文武百官列阵相送,这是皇后也没有的规格,更何况还有皇上,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代替天子,并且得到天子的承认,那些识几个大字的老百姓看的了是欢呼雀跃,而东城门的那些文武百官却都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这其中的意味,太过明显。 “恭王妃!” “代天赈灾。” “代天赈灾。” 百姓激动了,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但他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有粮就是娘,他们不管谁当皇帝,他们最最在意的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那几百车的东西,他们看着自然眼红,但是自从新皇登基了以后,便免了三年的赋税,这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人不能太贪心了。 他们现在已经能吃饱穿暖了,而那些人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群情沸腾,血液似乎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然后沸腾了,老百姓们激动了,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有的甚至流出了眼泪。 夕颜坦荡地骑着白马,偶尔还会对两旁拥护的百姓挥手,虽然脸上还是一片的坦然,不过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激动的,这么多人的拥护,让她觉得很满足、 至少,这也是一个小小的成功。 “夫人,跟着你混,真的是太对了。” 箫剑骑马凑近夕颜,做抹泪状:“我太激动了。” 而自始至终,夏明旭都站在城墙上,目送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空荡荡的,他有种错觉,似乎,这一别,就是永远。 比翼双飞 142 好色芷兰王 置身其中,才知道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所谓的严重,到底有多么的严重。 整个队伍总共分成三批,夕颜秉持着以身作则的原则,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打响了头阵。 灾难面前,最是容易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箫剑一开始就给他们打响了警钟,和夕颜讲的差不多,这样的洪荒发生了以后,蚊虫肆虐,很容易发生瘟疫,齐谡等人担心夕颜的安危,便只能让医术最为精湛的人跟在夕颜身边,还有无论如何都不离的彩云。 夕颜料想的半点没错,山洪诱发的泥石流,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家园,芷兰的皇都兰城因为地势偏高,距离山洪隔着潮州和兖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加剧了现在这种背井离乡的局面。 山洪过后的道路,泥泞万分,值得庆幸的是,进来没有遇上大暴雨,要不然的话,在这个完全都是烂泥路且没有飞机可以空投的时代,她带来的那几百车东西,简直就是寸步难行,想要送到那些人的手里,真的就是和天方夜谭无异了。 一开始的时候偶尔只会看到几具尸体,倒在泥泞的马路正中,在阳光下散发着恶臭,沿途接二连三的会遇上三五成群的队伍,背上背着破烂的棉被还有锅,面容枯槁,背上被沉重的东西压着,瘦弱的身躯佝偻着,人数都不是很多,夕颜让随行的人给了些银两,又让箫剑拿了些防疫病的药熬给他们喝,走走停停,行程自然很慢。 一路过去,每隔几分钟就可以看到刚刚被步履艰难的人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他身前的亲人见了,趴在地上,不停的摇晃着他们的身子,嚎啕大哭,声音嘶哑,可见这倒下的不是他的第一个亲人,那种感觉,不是被自己的亲人抛下,而是被整个世界抛开。 怀中的小孩,瘦骨嶙峋,仿佛只要手轻轻一捏,就能把那骨头捏碎了,哭叫声,嘶喊声,歇斯底里。 哀鸿遍野,夕颜的脑海忍不住蹦出这个词来。 越是往灾区的方向走,尸体就越来越多,横陈在正中,触目惊心,后来甚至专门安排了小支队伍将沿途的那些尸体收集在一起然后焚毁。 等到和莫青莫离分开的第五天,夕颜算是遇上了正是意义上逃难的第一支队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一张脸上,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被痛苦折磨的麻木的表情,那双眼睛,在看到夕颜领着的队伍时的惊喜,而后则被一种更深层的绝望掩埋。 有些人,初为人母,和夕颜差不多大笑,二八的芳华,原该是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可他们的脸上却布满了风霜,不是夕颜脸上那种凝结的寒冰,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靠近,那是一种与她们的年龄极不相符的苍老。 从灾难发生到现在,就一直在等待朝廷的救助,可是直到现在,他们连一粒米都没看到,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已经被他们吃的干净了,抗争过,然后被镇压,直到现在,已经是彻底的绝望了,每一日在死亡线上挣扎,不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而是出于活下去的本能。 逃难的人群有片刻的停歇,看着夕颜身后的马车,又瞧了眼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银白的剑,刺眼的光芒,从颈项上划过,那冰冷的尖锐,划破血管,那种感觉,单就想想,单薄的身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吞了吞口水,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强制性的别开视线,定住的脚步重新慢慢的移动。 “夫人。” 跟在夕颜身后的财运看着那一群麻木不仁的人群,凑到夕颜的跟前,轻轻的叫了一声。 清澈的眼底闪过,冷芒闪过,带着丝丝的不忍,似乎还带了些怒气,曾经的她也在这样的生死线上挣扎过,不过她选择了更为积极的方法,不过他们不是武媚娘,更不可能做到像她那样,这个世界上,如果人人都像她那样,这个世界必定会是另外一番全新的景象。 眨眼的瞬间,夕颜的嘴角向上翘起,带上了点点的笑容,对于这些等死却又舍不得死的人而言,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拉他们一把,定然会得他们一生感激的。 将手提至半空,做了个停的动作,整个队伍顿时停了下来,而方才正准备赶路却不知前路的难民们见了,也纷纷停了下来,齐齐将实现投注在夕颜身上。 “我仅代表琉璃皇上,解救你们与水火之中。” 夕颜站在马背上,清冷的眸落在那一张张麻木的脸上,清亮的声音,像是洒落在天山山巅的暖阳,海上初升的明月,将那一颗颗已经绝望的心,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从早就麻木的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原来,世界有那样一种声音,即便冰冷如铁,却可以比传闻中的仙乐还要优美动听,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一种声音,即便是在萧瑟的冬日,却可以让人的心温暖如春。 鸦雀无声,被泥土冲刷过的平原,像是站在高坡之上,像是矮小的山峦,重重叠叠,枯黄的野草,也被泥泞掩埋,只在一瞬,春暖花开。 那只身站在马背上的女子,被众人围绕在正中的位置,一身素衣,发丝在风中飞扬,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佝偻着的背,艰难的转过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开始是不敢置信,可那同样错愕的表情,告诉她,那一切都不是他们在极度寒冷饥饿而产生的幻觉。 是真的,都是真的,他们的王将他们扔在水深火热的深渊置之不理,而另外一个和他们毫无相关的人却愿意来救他们了,马上的那个人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上天是有眼的,因为看到了他们所受的罪,所以派神下来解救他们了。 两旁赶路的难民停了下来,双手俯在地上,对着夕颜的方向不住的叩头,也不知是谁带头说了句:“天神大人下凡。”其余的人便纷纷跟着,叩拜拥护。 他们的心里,没有将他们弃之不顾的王,没有夕颜口中的琉璃皇上,就只有马背上那一身素衣的女子。 “扎营,架锅。” 夕颜将伸展至半空的手,疾风一般的挥下,纵身下马,箫剑和彩云两人也跟着一起跳下马,紧跟在她身后一米的位置。 “随我一起去视察。” 夜里,乌云重重,月朗星稀,篝火燃烧,热气直冒,肉末特有的香味充斥在口鼻,即便刚刚吃了热乎乎的白馒头,可对于好几天都没进食的他们来说,完全就是杯水车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而有些人的口水怎么都抑制不住,不停的打在大腿上,发出和雨点一样滴滴答答的声音。 受灾的人原本就多,队伍呈不断壮大的趋势,再加上大部队还在后边,人手有些不够,夕颜先是让随行的大夫给他们把脉看病,将染上疫病的人单独隔开治疗,而有些病入膏肓的,夕颜自然不会留这样的人祸害其他的人。 选择,每时每刻都是存在的,有些时候杀人,是为了让更多的活着,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大公无私的人,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她的大局。 一些没有染上疾病的壮年男子,自发自觉的担负起了任务,在帐篷的四周撒上了生石灰,夕颜原就准备将这些人利用起来,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一路下来,必定极其疲倦,也就没有开口。 近百个帐篷,夕颜几乎每个帐篷都会呆上一炷香的时间,安慰那些因为灾难而受到惊吓的老人孩子,安慰那些家破人亡,精神萎靡不振的民众,一遍遍的告诉她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既然好不容易才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就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有些时候,精神上的宽慰比提供物质上的帮助更能发挥作用,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必定会做的最好。 短暂的交谈,夕颜基本已经摸头了他们的处境,洪水发生了以后,朝廷压根就不管他们的死活,各个地方都有暴乱发生,但是因为规模不大,都被镇压了下去,而多次失败的他们,眼看着一个个亲人相继丧生,都没有了那份反抗的心思。 越挫越勇,有些时候,对这样的苦难大众来说是没有根据的,尤其是,这样一直没有组织的队伍。 不过是朝廷的那些人无良,不把他们的命当命,居然没有拨银赈灾,这样的王朝,离灭亡也不久了。 来这里避难的除了芷兰的受灾最为严重的潮州和兖州,还有东吴,和滇的民众,几乎囊括了南方所有的小国。 夕颜巡视了各个帐篷以后,已经是深夜了,混沌的天际,带着秋天特有的浓重的雾气,打在脸上,既冷又湿,尽管身上披上了厚实的外套,夕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夫人,自己保重身体。” 夕颜回到自己的营帐,手上抱着小暖炉,扯过被子,将自己浑身上下裹着,冷的瑟瑟发抖,眉宇间可以看出很明显的倦怠,不过那双眯着的眼睛却很有精神,像是夜里的冷风,清寒冷冽。 这样的事实,虽然有些震撼,倒不至于惊掉他们的眼球,甚至这一切都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天机楼和颜梦楼与芷兰等国家都有贸易商的来往,这种经济上的往来不单单限在民间,大部分都是一些大官还有皇室成员,奢靡成风,这四个字不足以形容他们荒诞的生活。 吃穿用度,无一不上等精致,他们的一顿饭,完全够寻常老百姓用上一年了,比之强大富裕的琉璃,完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烛火摇曳,营帐里的三个人,一个裹着被子浑身发抖坐在床上,而另外两个人,明明连外套也没穿,却丝毫没有受外面冷风的影响。 彩云看着夕颜,面露担忧,夫人这个样子,还与那些灾民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要是被感染了该如何是好? 箫剑嘴角噙着笑容,依旧是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夕颜的手上:“夫人让我准备的。” 因为寒冷而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开,恍若混沌不清的天际被劈开,顿时一喜,几乎是用抢的方式从箫剑的手上夺过,扯开瓶塞,瓶口很大,五六颗五颜六色的药丸在掌心上晃动,夕颜眼底的光芒更甚,对着箫剑咧嘴一笑,取了个大红色的塞进嘴巴。 因为畏寒的缘故,听小白说箫剑是神医,尤其擅长炼各种稀奇古怪的丹药,才有此想,没想到他还真的完成了,赶在这个时候,刚刚好。 这鬼地方,夜里是在是太冷了,帐篷在风中彭彭的响,吹的她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给夫人熬的药呢?” 是防疫病的药,夕颜原本是想和那些灾民用大锅的,箫剑和彩云都不许,说那大锅煮出来的东西没什么药效,夕颜心里却清楚,肯定是这两个人给自己开小灶了,自己那小灶里的东西绝对比那些大锅熬的要来的珍贵。 当然,夕颜自然不会傻傻的告诉那些人,我的这些呢也是用来防疫病,只是药材更为高档一些,虽然大部分的人会体谅,不过总会有人不喜欢这种小团体主义,尽管自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所以早在一开始,夕颜便告诉那些人自己小时候因为落水,落下了病根,每天都要喝药。 带病给那些人送东西,那些人对夕颜越发的敬佩,就差没抱着她的大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箫剑,齐谡他们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到?” 夕颜紧了紧身上的厚厚的被子,只探出一个脑袋,视线在箫剑和彩云身上逡巡。 “快则五天,慢则八天。” 三队各有任务,夕颜打头阵,主要负责这样大批量的逃亡队伍,莫青莫离他们却不同,只要是看到逃亡的队伍,他们就必须停下来,将他们安排好,八天能到这边,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而齐谡呢,则是在固定的地方将那些人安顿好,同时在各个地方宣扬他们琉璃天子的浩荡皇恩。 这皇恩有多浩荡夕颜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夏明旭那皇上肯定是被他排在了第二位,这一年,她的琉璃民间的威望一路攀升,遥遥领先夏明旭,很大一部分就是他们的杰作。 大陆之上,不知道恭王妃美名的怕是没几个了。 “等莫青莫离来了,我们就进兰城。” 芷兰是南方所有国家的门户,若是不敲开他们的门—— 虽然那些老百姓早晚都会知道琉璃的皇恩浩荡,但是那样传播的速度太慢,定然达不到她预期想要的效果。 可芷兰的那些贵族们,为了不惹祸上身,居然关上了城门,不许进也不许出。 莫青莫离领导的队伍终于在第七天傍晚时分到来,艳红金阳,熊熊燃烧,那些各自忙碌着的灾民看着莫青莫离身后数十辆马车上载满的东西,脸上都露出兴奋的光芒。 为了能抢上速度,夕颜带来的东西并不多,这几天他们喝的粥不但没有了肉片,那一颗颗珍珠米粒,完全都可以用肉眼数出来,现在的他们看到那满满的几十车东西,如何能不兴奋。 “夫人。” “夫人。” 前面那道的声音自然是莫青,而那沉稳恭敬却又不乏温暖的自然就是莫离了。 两人都是风尘仆仆,不过在看到站在夕阳下对他们微笑的夕颜时,紧绷着的脸不由的放松了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一段时间没见,莫青好像成熟了不少,而一贯冰冷的莫离,似乎更像个雕像了。 夕颜找了几个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全部卸了下来,大笑着说晚上给他们加餐,顿时引起一阵的欢呼,这个时候,莫青莫离几个人已经跟着她进了营帐。 “辛苦你们了。” 夕颜坐在正中,隔着案桌,看着正对面的四个人,神情倦怠,却依旧神采奕奕。 “不是特别辛苦,就一般般辛苦。” 莫青挠了挠头,在夕颜跟前,笑的像个天真的小孩,夕颜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也忍不住哧笑出生。 “夫人,这些灾民该如何安置?” 莫离问出了她一直担心的问题,粮食和药材都不是太大的问题,颜梦楼本就是做药材还有粮食生意起家的,各个地方都有分店,她在临出发之前,已经和邻近几个地方的掌柜都打了招呼,到时候这里的东西用完了,还是可以征调的,再说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国库吗? 琉璃地大物博,要接纳这些灾民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未必就愿意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去琉璃,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就会给琉璃带来麻烦,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先暂时就让他们呆在这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七天的时间,芷兰上空的白色只挑,肆意飞扬,相信这个时候去的话,那里的百姓一定会夹道欢迎的。 “夫人你又要去哪里啊?” 略带着的撒娇的口吻,莫青不甘的凑到夕颜跟前:“夫人,我才刚来,你就要走了。” 明显的莫青式的不满。 “进城。” 夕颜努了努嘴,用手示意莫青不要继续靠近。 “那我也要去。” 莫青跺了跺脚,一副非要当跟屁虫的模样。 “箫剑,你和我去。” 箫剑闻言,大笑出声,还不忘对跺脚的莫青挑了挑眉,一脸的挑衅,简直欠揍。 “彩云,你留下。” 彩云刚想开口,继续抢了先继续道:“莫青莫离刚来,对那些人不熟悉,你留下来协助他们。” 彩云动了动唇,觉得夕颜说的有理,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夫人,这里有大哥还有彩云姐姐就够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莫青凑到夕颜跟前,一脸谄媚状。 “夫人,你就待莫青一起进城吧,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有个照应。” 箫剑的医术是不错,不过论身手,也就只能算一般般,莫离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夫人,你就带上我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夕颜别过头不去看莫青那张近乎谄媚的脸,从怀中掏出一块玄青色的令牌递到莫离的手上:“你保管好。” 莫离瞧了眼手上的令牌,点了点头,直接将东西放进自己的怀中,调动幽州十万兵马的令符。 “不用担心,若是发生什么事,我会给你发信号的,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她是来给他们送东西的,这些人再怎么胆大包天,也绝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不利。 若真是那样,他们离亡国也不就不远了。 夕颜驻扎的这个地方,离兰州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骑马大概也就两个时辰。 天蒙蒙亮的时候,夕颜便领着箫剑莫青还有另外几个年轻力壮的难民,相比于自己从琉璃带来的人,这些土生土长的芷兰人更能让那些人信服。 金光破云,悬挂于正中,朗朗罩于兰城皇宫的上空,丝竹悦耳,夹杂着阵阵猥琐而又淫|靡的笑声,金鱼佩环摔在地上,走出清越的音符,与那满地的伏尸还有饿殍形成鲜明的对比。 乾安宫殿内,这原该是王上与大臣商量军机大事的地方不知何时被改造的面目全非。 依旧是金碧辉煌,那金灿灿的颜色,刺的眼睛发胀的疼痛,两边是大大的四四方方的游泳池,中间被一条只够两人并立的小路隔开,大理石,光可鉴人,清楚的照着那一张张醉生梦死的脸。 人工开辟的泳池,那温泉之中并非从天而降,而是由数百个太监宫女日夜加班加点烧出来的水,然后再地下用管道接上,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财力。 大殿之上,大臣的腰带,官帽,还有官服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四四方方的泳池之中,男女光裸着身子,抱在一起,不时发出淫乱的声音,半空之中,悬挂着全是美酒还有刚刚烤好的各种珍禽美味,触手可及。 而另一边,没人衣裳半褪,香肩半露,她的身后,一手上端着酒杯,满脸猥琐的大臣几乎已经把自己脱得精光,在后边追着,口中不停的叫着美人美人。 这里,没有宫女,更加没有太监,只有貌美如花,正值芳华的美人,雪白的肌肤,袒露在空气之中,嫣红的唇,荡漾的眼波,勾的人心痒痒。 大殿正中,躺着的是芷兰的王,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内衫,年纪和夏天辰等人差不多,露出雪白的近乎病态的胸膛,而他的身旁,玉体横陈,隐约可以猜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香艳的事情。 酒池肉林,用这个词来形容,半点没有夸张。 在那些灾民没有地方可以遮风避雨,没有暖和的衣服可以防寒,甚至连草皮都没有的吃的时候,他们的王上正和那些统治镇压他们的大臣醉生梦死。 “报,报,报告王——王上——” 殿前的侍卫冲了进来,那口气一直喘不过来,说不出话来。 而那些大臣依旧忙着自己手边的事情,亲女人的亲女人,追的依旧还在追着,掳起并不存在的袖子,猥琐的笑了声,整个人直接飞扑了过去。 “什么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芷兰的王上仪态悠闲,对于这侍卫的突然打断十分的不满,一双眼睛满是阴鸷,一副你要是不说出个理由来我便将你满门抄斩的态势。 “琉璃,琉璃的恭王妃在城门口求见。” “恭王妃?” 芷兰的王上想了片刻,猛然想到什么,一双眼睛冒着金光:“就是琉璃的第一美人吗?”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人家是不是美人,可见,这芷兰的王上和那个被精虫冲昏了头脑的夏俊驰没什么两样,都是完完全全的色胚。 “可说了什么?” 芷兰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表情带着激动。 对好色之徒来说,美女,永远都是会让他们眼睛放光的所在。 “回禀王上,恭王妃在城外求见,说是前来给我们芷兰送东西的。” 那边的人听说是琉璃的第一美人恭王妃,顿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给他们芷兰送东西来,琉璃那么好心,为什么之前还要拒绝他们使臣的要求,这样反反复复,莫非有诈? “那个恭王妃美吗?” 芷兰王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琉璃第一美女,千万不要是虚有其名。 夕颜一路赈灾,威名远播,这芷兰的王并非一无所知,不过这样对他来说更好,有人替他接收那些下等的贱民,他正好省事。 “是极美的。” 却是个冰美人,而且,上次出使琉璃的使臣忍不住想到那刀片划过划破丽妃的脸,吞了吞口水,而且手段还很残忍。 主动给他们芷兰送东西,她会这么好心。 “王上,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乌为汗王子可是再三提起,那个女人不是简单的角色,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芷兰王一想,顿时也觉得有道理,一介女流,带人杀进皇宫,这样的人,确实要小心点,要不然的话,不但没占到美人便宜,还无辜断送了性命,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听说这恭王妃在琉璃上下颇有威信,即便是当今圣上也对她礼遇三分,她这次出巡,文武百官夹道相送,琉璃皇上站在城门之上,亲自送她离开,还打出了代天出巡赈灾的条幅,据微臣所知——” 那人小心的看了四周一眼,见众人面露疑惑,不由得意的勾起了唇。 “有事快说,和朕打什么哑谜。” 芷兰王见他吞吞吐吐,不由怒斥道。 “听说琉璃的皇上对她情有独钟,不过这恭王妃却不为所动,一心只等那个消失了快一年的恭王爷。” 其余的大臣不知道还有这一出,顿时恍然大悟,自古功高震主被视为大忌,可那恭王妃的威名远胜于琉璃皇帝,琉璃皇上依旧亲厚,原来是这个原因。 “宫大人这样一说。” 曾经出访琉璃的使臣思索了片刻,顿时拍了拍手:“当时琉璃皇上还是太子,当时老臣举得他看恭王妃的眼神不对劲,还有四皇子,肯定就是这个理。” 那芷兰王一听,对那个恭王妃就越发的好奇了,能让那么多皇子看上的人,一定是个绝世的大美人。 “我们就让她有来无回,琉璃的皇上拒绝我们使臣的要求,可若是有她在手,琉璃的皇上一定会对我们言听计从的。” 宫大人看着芷兰王,谄媚的献计道。 “对,金银珠宝还有美人,甚至是城池,只要有恭王妃在手,他一定会对我们言听计从的。” 芷兰王拍了拍手掌,似乎已经料想到了远在琉璃的皇上对他这个小国的王言听计从的场面,脸上不由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王上,这不妥。” 另外一个着装尚算整齐的老臣苦着脸说道。 “嗯?” 芷兰王拖长的声调,长长的哼了一声,其余还有反对之声的大臣顿时闭嘴。 “来人,开城门,迎接琉璃的恭王妃进城。” 那些大臣闻言,慌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好。 秋色高光,天蓝如碧。 夕颜一身素衣,立马芷兰国国度城门之外,身后跟着箫剑莫离还有随行的芷兰灾民,另有一行琉璃的士兵,推着十几车装满了箱子的车子,城墙的一角,突然出现了一抹玄黄,紧接着,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便大声呼喊:“王上有令,开城门,欢迎恭王妃大驾光临。” 高亢的传令声响彻在城门之上,厚重坚固的城门,在金光中缓缓的开启着。 坐在马背之上的莫夕颜,缓缓的抬头,看着那若有似无的玄黄,嘴角勾勒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 芷兰王,好色,天下皆知,这也就是莫离担心的原因,不过他不知道夏俊驰的下场吗?还是他想和他一样呢?没人可以在她头上动歪脑筋。 “恭王妃,欢迎,欢迎。” 赶来迎接的宫大人,气喘吁吁,走到夕颜跟前,看到那张脸,不由得一窒,果真是个大美人,而后看到她身后的几十两车子,在道路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浓烈深厚。 “恭王妃造访芷兰,怎么不识闲和我们说声,也好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啊,失礼,实在是失礼。” 那人客气的陪笑道,一双眼睛却不安分的在夕颜的身上瞟。 “无妨,琉璃皇上皇恩浩荡,特命我家王妃来看看芷兰国的情况,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略带着稚嫩的嗓音,借着内力,凝而不散,在整个皇城上空飘荡,随风传进那些闻风赶来的百姓耳中,顿时引起一阵欢呼雀跃。 属于琉璃的旌旗飞扬,带着天朝上过的浩荡皇恩还有无与伦比的威慑,更给那些水深火热的百姓带来了希望。 马背上那一身素衣的女子,一举一动,让他们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沿途,因为第一时间就把夕颜赈灾的消息传了出去,此时国都的大街小巷皆是狂喜的人群。 芷兰过顷刻之间派出了禁卫军,为夕颜开路,沿途的百姓,看着马背之上的夕颜,还有身后那一辆辆的载着粮食和药材的车子,几乎是喜极而泣。 琉璃,天朝大国,这恭王妃,是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他们带来希望的恩人啊,当下,无数的百姓簇拥在街道上,不停的叫着恭王妃,恭王妃,举手相庆。 那神态诚惶诚恐,内心激动,像是在膜拜自己心目当中的神,夕颜坐在马背之上,独自和两边的百姓友好的招手示意,脸上带着笑容,群情,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那些人,越发的激动了。 “夫人,有没有背上被灼痛的感觉?” 箫剑凑到夕颜跟前,那人的眼神,是在是太过明显,连他也受到了波及。 夕颜并没有直接随那宫大人进宫,而是在皇城门前停下:“宫大人,对于芷兰的灾民,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芷兰的君臣纵情享受,直到洪荒发生了三天以后才知道这件事,当时已经有不少难民潜进了这兰城,对于这些人,想来朝廷肯定不会给他们安置地方的。 夕颜的声音很大,即便是隔着这重重欢呼的人群,依旧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因为百姓们的视线都投在她的身上,她动唇的瞬间,他们也在顷刻间闭口不言,一时间,热闹的街道又安静了下来。 宫大人被她问的不好意思,在那样直直的灼热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十足的压迫感然他头皮发麻:“在永清巷。” 宫大人尴尬的笑了两声,鼓足勇气才抬头,却怎么也不敢直视夕颜:“恭王妃,王上已经准备好了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邀请她进宫的意味十分明显。 “酒宴不都是在晚上的吗?这青天白日的有何意思?” 夕颜摆了摆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宫大人若真的过意不去,就给我们安排落脚的驿馆吧。” 那些百姓听夕颜这样说,一时间心里越发的敬佩起来。 “箫剑,莫青,还有你们。” 夕颜指着随行的人“一起去永清巷。” 什么永清巷,进去了以后,夕颜觉得这个地方简直和乱葬岗无异。 这里的那些人,比她在路上遇到的那些难民都还要恐怖,脸上满满的都是脏污,手上瘦的不是可以瞧见骨头,而是那个骨头也缩水了,干巴巴的,看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那些人蹲着腰,不知在地上寻找些什么,看到东西就往嘴巴里塞。 整个地方臭气哄哄的,是尸体腐败以后发出的臭味,不过夕颜早有准备,每个人的脸上都戴上了类似于口罩的东西,可有些人,即便是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身为难民的他们也忍不住觉得害怕,有些甚至弯腰呕吐。 地上的尸体,慢慢的腐烂,上面爬满了蛆,脸上只剩下一堆白骨,空洞的眼眸仰望着那怎么也无法变蓝的天空,满是冰冷的嘲讽,他那个模样,似乎在看,在看这样置民于不顾的国家还能存在多久。 “寻找活口,箫剑,把她们带出去以后隔离。” 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然上疫病那才真的奇怪了,地上,有明显的燃烧的灰烬,夕颜的眸光冰冷,这些人,应该是新进来的,那芷兰王,就是用这种方式解决的吗? 等到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夕颜回到驿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时辰了,守在驿馆门口的太监看到他们回来了,脸上顿时一喜,却怎么也不敢靠近。 “恭王妃,王上已经准备好了晚宴为您接风洗尘。” 夕颜皱眉,点了点头,真是没有半点心意的说辞,这种时候,还能催她参加晚宴的,不得不说,这芷兰的王上,真是有够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昏君。 “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沐浴更衣。” 而后偏过身子,对一旁的箫剑莫青道:“你们也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裳,随后陪我一同入宫。” 比翼双飞 143 女人,有没有想我?(久别终于重逢鸟) 天色已晚,夕颜进得芷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皇宫之中,一座座殿宇在灯光下摇曳,水纹晃动,那炫目的金色刺的人眼睛都忍不住掉出眼泪来,金碧辉煌。 深秋败落的枝叶之上,那色彩却比春天还要艳丽多姿,像是产自东吴的上等绸缎,红似火,有些绿的都能滴出水来,比起春天简单的苍翠不知美上了多少倍,假山环绕,热气环绕,恍若仙境。 夕颜看着四周的精致,在这样萧瑟的秋天,确实算得上是美不胜收了,就是不知道那些每日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普通老百姓在看到这些东西以后有何感想。 身后跟着的萧剑倒是没和夕颜说些什么,只是拉着莫青,瞧瞧这里,看看那里,不时还来几句动听的赞美,听的那引路的公公不时回头讲解,夕颜没有说话,倒是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浓了。 等夕颜赶到凝安殿的时候,芷兰的那些大臣,还有芷兰那个贪杯好色不管百姓疾苦的王上都已经到了,聚在一起,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夕颜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猥琐的笑声,然后这笑声在看到夕颜进去的那一刹齐齐的消失了,如此的诡异,夕颜敢肯定,方才他们说的话题绝对和自己有关,而且那个话题,绝对不会是她喜欢听到的。 “恭王妃来了。” 年轻的芷兰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走到夕颜跟前,伸手就想要给夕颜一个热情友好的拥抱,夕颜站在原地,看着满脸行动激动的他,看着那双眼睛,和夏俊驰一样,一眼就能发现是个好色之辈,只不过毕竟是皇上,比起夏俊驰更有威严一点,也更加的阴鹫。 眼看着那双手就要将自己抱在怀中,夕颜突然向后退了一步,萧剑和莫离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笑,最后箫刻舍己为人,看着闭着眼睛,一脸陶醉享受的芷兰王,将夕颜护在了身后。 开玩笑,他们的公子已经容忍了一个红玉,哪里还能再多出一个人来,更何况那个人的额头上还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坏好意四个大字。 芷兰王的眼睛是闭着的,抱住萧剑的那一刹,立即将头凑到“夕颜”的怀中,带着女气的眉头皱起,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硬邦邦的,还有她身子,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柔软,不想女人的身子,倒像男人的。 不过转念一想,听说那恭王妃身后极好,练家子身上少不了肌肉什么的,不若寻常女子那样柔软,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今日在城楼上看到那素色的身影,细长的眉毛,就像是春日湖畔上的柳枝,随风摇晃着,每一动,就像是有风拂过,撩人心悬,那双眼睛,清冷如月,还有那唇,嫣红去三月盛开的茶花,纤细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被人群围在正中,那般众星拱月一般的人物,要是被自己占为己有,压在身下,岂不比那些胭脂俗粉销魂百倍。 箫剑挑了挑眉,任由那双手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游移,嘴角向上弯起,可那双一贯风流潇洒的眼眸却被重重的乌云遮掩,一时间也瞧不出眼底的色彩,迷幻琉璃,寒冰四溅。 莫青站在身后,手忍不住触到腰间的飞刀,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居然想对他们家夫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找死,虽然他们也很喜欢敬佩夫人,却从来都这个想,看样子这个芷兰王和那个夏俊驰一样,都是欠收拾的家伙。 夕颜不动声色,走到莫青跟前,避免别人的视线落在他抽飞刀的手上,现在,可不是闹事的时候,毕竟是别人的底盘,最好不要主动生事,反正今后有机会,有的是时间收拾,没必要急于这一时。 而芷兰王身后的那一群大臣宫女还有太监,张大的嘴巴足够塞下两个鸭蛋,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圣颜,大胆开口。 芷兰王对着“夕颜”上下其手,眼看着那低着头的唇就要蹭开萧剑的衣裳,吻上他的锁骨了,萧剑终于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好在他秉持着大无畏的精神替夫人挡住了这色胚,将来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公子,让他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色胚,同时嘉奖一下他这个为了主子英勇牺牲的忠心下属。 “王上,触感可好?” 低沉喑哑的嗓,和女子如三月春风的娇柔完全不一样,芷兰王顿时发现不对劲,慌忙松开手,看着眼前的萧剑,白色青色紫色绛红色大红色,可谓是变幻纷呈。 莫青看着芷兰王这个模样,顿时觉得解气,想笑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声。 “我们家公子说了,除了他,其余的雄性动物,一概不准近夫人的身。 莫青说完,终究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 夕颜蓦然想到前世的墨白,霸道的要命,当初好像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连狐狸都不准抱。 芷兰王想到刚才自己抱着的居然是一个臭男人,而且还是当着那些文武大臣的面,不由的气恼,一张脸变成了爆红色,就要发作。 “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是有夫之妇,和别的男子太过亲密,流言蜚语,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有损王上的英明。” 淡淡的口吻,少了以往的生硬,那入骨的娇媚便在无形间展露了出来,再配上那冰肌一般的肌肤,灯光摇曳,整张脸像是被水浸润了一般,散发着动人的光泽,顿时将芷兰王想要发作的脾气生生的克制了下去。 “我怎么会和下人计较呢?” 夕颜的脸上原是带着笑容的,可听到下人那二字时,眉头微微的拧起,拳头轻握成拳,很快就舒展了开来。 “恭王妃,这次芷兰多亏有你帮忙啊,要不然那些灾民。” 芷兰王叹了口气,带笑的脸顷刻间变的凝重起来,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瞬就黑云重重。 对着夕颜,芷兰王作势前请,朝着凝安殿内的方向走去。 这般的恭敬,到底是为了那赫赫的威名,还是这张脸多一些呢? “芷兰王客气了,芷兰琉璃历来是友好之邦,芷兰有难,琉璃怎么会坐视不管?” 夕颜不冷不傲,带着些慢条斯理,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凝结成冰的水,像是要用力的戳几下,才能听出其中的波澜来。 凝安殿内一片的安静,夕颜的声音并不小,很清楚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有些大人心里是沾沾自喜,想到琉璃会伸出援手,到时候他们又能得不少好处,乐翻了天,而另外一些人则是不以为然,暗道,你琉璃真的那么好心,为什么这次我朝派使臣前往,却连一个屁都没拿回来,反而大战旗鼓的打着琉璃的名号帮助那些受灾的人,根本就是别有目的。 虎狼之心,路人皆知。 大殿之中早就已经设宴,夕颜落座于客位,相比那些大臣,夕颜的位置,距离芷兰王很近,箭剑莫青齐齐坐在夕颜的下方,只要回首就可以看到的彼此的位置。 为示隆重又好,芷兰国的文武百官几乎是倾巢而出,看着夕颜,脸上的笑容越大的灿烂,夕颜却闻到了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尤其是那芷兰王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越发的浓烈。 主位之上,坐着芷兰年轻的王,那双阴暗的眼睛闪烁的光芒,似乎要将夕颜吞进自己的肚子:“恭王妃《采莲舞》风范,引以为人生憾事,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睹恭王妃风采。” 芷兰王看着夕颜,面露轻佻之色。 “多日不曾练习,早就生疏了,岂敢在王上跟前献丑,更何况,黎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实在没有王上的风流雅致。” 这么多的人,今日这一番话必定又传出去的机会,芷兰王上昏庸无能,只知道纵情享乐,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成为芷兰的一国之君。 这芷兰王上,她早就看不顺眼了,现在没有牵制她的小白,还有什么能够激怒她的呢? “恭王妃是在训斥朕吗?” 拖长的声调,意味深长,却没有半分的指贵,其他的大臣自然也听出来了,刚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吞进肚子。 人长的美,尤其是这种倾国倾城的容貌,果真是有优势的。 “不敢。” 清脆的两个字,像是杯子被摔在地上,那是一种撕拉的声响,不生硬,也没有半点的恭维。 丝竹之声照例响起,冲淡了这寂静而又略带些压抑的气息,和琉璃的舞女不同,这里的那些舞娘们身子越发妖娆,尤其是那双眼睛,相比于北方的含蓄,他们的勾引是赤果果的,相当的指节,不盈一握的腰肢,柔韧性十足,腰上的流苏贴在雪白的肌肤上,带来视觉上的冲击。 夕颜扫了四周一眼,那些人模人样的大臣们看着舞池正中的舞娘们,面露痴迷,一双手不停的变换着各种环抱着她们的姿势,伴随着佩环之声的是他们猥琐的声。 箫剑和莫青也是同样,始终没碰桌上的美酒。 主位之上,芷兰国的王上面露不耐,对着夕颜恐举起酒杯道:“恭王妃,为了表示谢意,寡人敬你一杯,过没有琉璃,没有恭王妃的帮忙,芷兰不甚堪忧啊,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说完对着夕颜,高高的举了举杯,一饮而尽,饮完了以后又将空杯子给夕颜看了看:“还有,两位大人也辛苦了,你们还不敬他们一杯。” 芷兰王的话刚说完,那些自顾自饮酒看美女的大臣们纷纷举杯走到箫剑莫青等人的跟前,不停的举杯敬酒。 夕颜看了眼案几上的酒杯,放在鼻尖轻轻的闻了闻,眼底的伸出闪过丝丝的波澜,转过身子,看了眼被诸位大臣围着的萧剑还有莫青两人,恰巧萧剑也看自己这边,莫青倒是聪明,见夕颜还有萧剑只是举杯并不喝酒,不由的也将自己投在夕颜身上。 夕颜笑了笑,低头看着手上的酒杯,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莫青呵呵的笑声,顿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视线转移在箫剑的身上,对着门口的方向怒了努嘴,萧剑顿时笑出了声,很是豪爽的和那些那人碰了碰杯。 既然她都能够察觉,萧剑肯定就有破解之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相信萧剑的能力,就像她相信小白一定会回来。 芷兰往的视线一直停落在夕颜的酒杯上,嘴角漾出笑容,缓缓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芷兰王上举了举杯。 没有推脱客气的话,直接如了他的愿,举杯一饮而尽,嘴边的笑容划出嘲弄的弧度,这样的荒诞事,就没有人阻止吗? 夕颜喝完,还不忘学着她他的样子举了举空空如也的杯,芷兰王见了,一双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笑意盈盈的,可那笑容却着实诡异,其余的大臣看着夕颜,又看了看他们的王上,阴笑的厉害,夕颜将这一切收于眼底,一片了然,原来是早就商量好的。 有时间想这样的馊主意来对付自己,却没时间安置那些灾民,她莫夕颜虽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她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 “爽快。” 芷兰王笑着喝了一声,其余的大臣也纷纷附和,敬酒的人越来越多,夕颜的酒量是极好的,却还是一一推了。 即便是要绑自己,他们定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必定是想让她以为自己是醉酒才昏迷的,想的倒是挺好。 自以为是,真当天下间的事情都在他们掌控之中,把别人当成笨蛋,结果必然是自己的下场比笨蛋还惨。 宴会差不多进行到一半之际,萧剑突然捂着肚子,不顾满殿文武大臣的眼光,厚着脸皮,笑嘻嘻的对夕颜道:“夫人,我肚子不舒服,要出茅房。” 他说的话极为粗俗,顿时招来鄙夷和不屑。 夕颜没有说话,而是将询问的眼神投在主位的芷兰王身上,芷兰王看着捂着肚子,看着箫剑,面露寒光,灯火摇曳的瞬间,眼底的阴狠,倾泻而出。 “人有三急嘛。”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一到他口中说出来,竟是猥琐至极,夕颜不得不感叹这芷兰王确实是个人才。 据查,这芷兰王不爱朝政爱美人,耽于美色,将商议政事之地变成自己享乐的窝,一年下来,早朝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是这次洪荒来势汹汹,如此严重,怕是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呢。 “小安子,你陪他去。” 芷兰王对自己身后低着头,笑容谄媚之际,一看就知道是很溜须拍马,看人脸色,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说道。 不过只是个下属而已,他就不相信在他芷兰他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而且以他的智慧,他也没往别的方向想,单纯的认为萧剑急而已。 命叫小安子的小太监躬身,正准备答应,却被萧创抢了先,许是真的很急的缘故,他的一张脸别的通红,对着芷兰王摆了摆手:“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便捂着肚子哎呦的叫了一声,还放了响屁,满殿大臣的眉头明显因为这样的低俗,不悦的皱起,芷兰王的脸色更甚,想到刚才自己对这样的一个人又搂又抱的,一张脸,顿时变成了铁青色,不过碍于夕颜在场,鉴于要给美人留下好的印象,只能生生将那股怒气压制下来,看着满脸通红的萧剑,唯恐他做出什么粗俗鄙陋的事情来,嫌恶的对着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箫剑如得特赦,看了就在他上边做着的夕颜一眼,眨了眨眼睛,示意夕颜。 夕颜点了点头,清丽脱俗的脸上没有那些大臣的嫌恶,更没有鄙夷,睫毛颤了颤,清明的眸,就像是冲破云层的阳光,即便面对着的是一群豺狼虎豹,依旧自信从容。 箫剑离开以后,夕颜和莫青又被那些大臣还有芷兰王继续灌酒,莫青一开始见夕颜和萧刻没喝,也不喝,可一旦松了口,几乎就是来者不拒,听着那些大臣的夸赞和恭维,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 夕颜笑了笑,突然想到,莫青和莫离不同,有些小孩子气,正是需要别人夸赞的时候,她好像很少说过这样的话,至于小白,也不太可能。 想到夏夜白,夕颜紧绷着的脸,曲线顿时柔和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不是那种冷冷的带着嘲讽的笑意,带着明显的温柔,眼波荡漾,她没有看镜子,自然不知道这个样子的自己有多美,那芷兰王垂涎的差点没掉出口水来。 咽了咽口水,心底早就乐翻了天,对着夕颜举杯道:“芷兰的事情就劳烦琉璃多多费心了,依朕看,恭王妃一路舟车劳顿,就在我们芷兰国多呆些日子,也好表达一下我们的感激之情。”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那想要留人的话听起来也是真心诚意的,可着实不是商量的口吻,反而给人一种命令的感觉。 “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夕颜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从那张明显肾亏的脸上,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心里的弯弯绕绕,脸上柔和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一开始还要冰上几分的冷峻,严重一片平静,眼底的深处,甚至是了然,那不是看透世事的了然,那完全就是一种少有的聪慧。 芷兰王见她脸上的笑意消失,顿时觉得可惜,看着拨弄着酒杯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心底霎时生出了无限的绮念,想象着那双手如灵蛇一般缠绕住他的颈项,躺在他的身下,那清冷的声音变成了妩媚跺脚的呻吟,那平静无绪的眼波染上了动人的情欲,顿时觉得下浮一紧,看着夕颜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听说那个傻子王爷都消失快一年了,守了一年的活寡,那滋味必定更加销魂。 “字面上的意思,想留恭王妃在我们芷兰多呆几天而已。” 外面的烟火迸射,因为临近冬天,再加上南方夜里风大,因此宴会并不是露天的,夕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方才醉的一塌糊涂的莫青已经睁开了眼睛,干净的眼眸,像是一望清澈的泉水,哪里有半分的醉意,一有时间,便会和天机楼的那些酒鬼堂主拼酒,酒量自然是一等一的,哪里是说醉就能醉的,不过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担心演戏露出破绽,所以装醉而已。 夕颜见莫青要起身,顿时摇了摇头,可莫青已经站起来,嘴里嚷嚷的叫着夫人,身子左右摇晃,最后直接倒在了夕颜的身旁,睁开一只眼睛,带着些狡诈的调皮,继续晕了过去。 满堂的丝竹之声已经消弭,而那些舞娘们也已经离开,满堂的人皆看着夕颜,意味不明,夕颜静静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外面的烟火迸射,照亮了整个天际。 “哧一一” 一道银光划破天际,在那些红的,黄的,紫的、金粉下脂粉的显眼,尤其是那声音,与迸射的烟火发出的嘭嘭声不一样,像是两块金属相互撞击划过,吱吱的,略有些刺耳。 “芷兰王的盛情,我们心领了。” 走,那是必须的,如果是她心甘情愿的任由那个色胚的摇布,如何能有扣押软禁之名。 夕颜提着靠在自己身旁的莫青,莫青醉醺醺的,左右晃动的身子始终跟在夕颜身后一米的距离,低着头,眼底的光芒像是睡醒的猎豹一般。 “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王上如果真的要谢,就感谢我们琉璃的皇帝好了。 这些国家虽然并不是琉璃的领土,不过皇上这个称呼却是他们想用而用不得的,以此来区别国家的强弱和大小。 “想走?” 芷兰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拖长的声调,威胁的意味明显。 “恭王妃,这是芷兰,不是琉璃,琉璃的皇宫你可以自由出入,可我们芷兰的皇宫,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那药也该发挥效用了,芷兰王起身的瞬间,手中的杯子被用力的掷在地上,顿时七零八碎的,酒水溅在夕颜的脚下,而同一瞬,围在外边近殿的侍卫如流水一般冲了进来,将夕颜和醉酒的莫青团团围住。 夕颜挡在莫青的身前,制止住他的动作,转过身,背光看着主位之上的芷兰王,嘴角向上的弧度,扬起一抹绝对的冰冷嘲讽的弧度,那眼睛,还带着古怪的怜惜和笑意。 芷兰王只觉得那双眼睛光彩琉璃,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席卷进去了一般,自然没有发现她眼底的怜惜,只想着药效发作,等下就可以抱的美人归了。 夕颜盯着他,突然像个醉酒的人一般,身子晃动了两步,伸手抚着额头,看着笑的阴森的芷兰王:“你在我们的酒里下了东西。” 芷兰王看着夕颜的模样,顿时就知道药效发作了,大笑出声,边笑边走到夕颜跟前:“听说琉璃的皇帝还有那个不知在哪里游荡的风流四皇子对你都是情有独钟,还请美人在我们芷兰多呆些日子,我要的不多,黄金,珍珠,宝石,牛羊,粮草,美人,你们琉璃的国库也分我一半吧,还有那些灾民,寡人看着他们那脏兮兮的模样就觉得恶心,不想再看到他们。” 芷兰王看着双眼迷蒙的夕颜,手就要伸上去,却被醉酒的莫青用力的推开,芷兰王的身子本就被掏空,也没想到醉酒的莫青会这样不合时宜的冲了上来,将他推开。 莫青这一下是用了大力的,芷兰王向后退了好几步,绊倒在台阶上,背撞在主位的案台上,顿时痛的啊啊大叫,脸色更是苍白,手指莫青,嚷嚷道:“把那个醉酒的给押进天牢,押进天牢。” 有大臣听说要把莫青押进天牢,顿觉得不好,刚想谏言,却被芷兰王的眼神喝止:“谁敢求情,罪同欺君。” 那人顿时弓着身子,退回了原地。 夕颜站在原地,迷惘的眸,冷冷地盯着芷兰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看着身边的莫青,看着那个被他喝止而不敢谏言的大臣,缩脖子的动作,这芷兰的敢直言谏言的忠臣,早就被他杀光了吧。 左右摇晃的身子,像是风中的柳枝,素色的以上飘飞,每一步,像是优美的舞蹈一般。 殿内,几乎每一个人都将视线投注在夕颜身上,惊艳的,痴迷的,得意的,在这些复杂的目光中,夕颜最终安静地倒在了地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睡熟了的婴儿一般。 芷兰王看着倒在地上的夕颜,顿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大笑出声,在奸恶大臣还有谄媚公公的一同搀扶下,站了起来:“将恭王妃带去别院休息,好好照顾着。” 话音刚落,惊觉自己的背痛了起来,顿时一阵的哇哇大叫,对着一旁发愣的大臣大声嚷嚷道:“都是死人吗?没看到朕受伤了吗?还不快宣太医。” 回过神来的大臣慌忙扔下手中的酒杯,一大群人朝着外边跑去,大声嚷嚷着:“宣太医。” “宣太医。” 每一个,都是如此的忠心,而余下坐在原位的那些大臣,看着被几个宫女搀扶着下去的夕颜,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担忧,要不是怕怪罪,怕是叹气连连了。 夜色朦胧,弯月悬挂在夜空,银钩冷月,周围星辰满布,丝丝银白笼罩在那红绿相间的枝头,树影婆娑间,随风飘荡,带着临近冬日的树种没有的绚烂,有些神秘,似乎在昭示着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般。 皇家别院,冷冷清清,来往巡逻的守卫不觉,暗影重重,要是有哪只不怕死的苍蝇飞进去来,也会被射成马蜂窝。 璀璨灯光,金碧辉煌,躺在床上的夕颜听到那些婢女离开的脚步声还有门被关上的声音,顿时睁开了眼睛。 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身上刚刚被换上的衣裳,眉头拧成一团,不得不说,这芷兰的王果真是色胆包天,比起夏俊驰,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俊驰还知道欺软怕硬,珍视自己的性命,可那东西在芷兰王看来,似乎完全比不上色,色字头上一把刀。显然,那把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就等着收割那贪婪的生命。 国库的一半,这样的话也亏得他说的出口,不过一半,确实不过,她比起全部的国库还要值钱的多,她才是,琉璃真正的王。 灯光,在闪烁,夕颜动了动身子,正准备下床,顿时发觉不对劲,身上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浑身疲软无力。 她闭着眼睛,感官异常的敏捷,那些宫女,只给她换了衣裳而已,并没有动其他的手脚,不可能会出错,难道是一一 夕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对各种毒药,因为前世注射过很多的药水,她的身体早就生成了抗体,对她根本就没用,萧剑在进宫前给她吃了药,就是为了防止芷兰王甩阴招,听说那药连蒙汗药都可以杀于无形。 这种浑身虚软的感觉,夕颜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很快,那种无力感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燥热,对,那种从身体里边散发出的燥热之感,身体像是着了火一般,可那跳跃的火苗,又不是那种用冷水便可以熄灭的,夕颜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眼睛骤然睁大,似有些骇然。 该死的,这种空虚的反应,那芷兰王,果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敢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来。 夕颜暗自腹诽,不过现在抱怨也没有用,心里只是懊恼,方才那种情况—— 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芷兰王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更何况她身边就只带了莫青和萧剑两个人,要是那敬酒不喝,等着自己的就只有罚酒了。 夕颜闭上眼睛,那种被火烧的空虚感现在并不是很严重,但是夕颜现在可不敢那样乐观,那芷兰王耽于女色,他用在自己身上的这东西,定然不是一般的春药,现在只是刚开始,等下的话,必定是排山倒海之势。 莫青现在在天牢,萧剑必定是去传播她被软禁的消息了,现在的她只能自救,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夕颜的眉头不禁皱起,这不是放血还有疼痛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该死的芷兰王,原本她只是担心将来攻打匈奴会造成南北夹击的态势,想要的不过是她安分守己,现在看来,是她太过仁慈了,从她闻到那香醇的美酒里边不该有的味道时,她就有了主意。 她的感官一向敏锐,在酒里动手脚,也不知是那芷兰王自视甚高还是看不起女人,不过现在他们两个似乎都错了,彼此都看轻了对方。 不是自己的东西,想要他安分守己,哼,他们的日子就是太逍遥了,今夜以后,她要让着芷兰成为琉璃的一部分,不过现在那个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如何能解燃眉之急? 体内燃烧的越发的厉害,夕颜的额头已经渗出点点细密的冷汗,她用手擦了擦,顿时听到门外毕恭毕敬的声音:“王上。” 夕颜暗叫了一声不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袂,倒在床上,慌乱间,扯开被子,盖在身上,这才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小白,穿更暴露的她都可以考虑,不过别的男人,还是这样的一个色胚,随着那脂粉味的靠近,夕颜明显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 脚步声越来越近,夕颜的手放在锦被下,眼睛眯起一条直线,透过那狭长的缝隙,宽大的衣袍,裸露的胸膛,可他的脸一样,白的近乎病态,继续向上,夕颜猛然一惊,一年来,在她梦中不知萦绕了多少回的笑脸,一直叫着自己颜颜、颜颜的笑脸,差点让她惊喜的睁开眼睛,因为兴奋,差点将残留的那一点理智燃烧。 “美人。” 夕颜猛然一惊,那样的称呼,还有那流里流气的声音,小白他从来都不会这样叫自己。 拳头握的越发的紧,指甲嵌进了肉里,夕颜却因为担心被发现,怎么都不敢让他流出血来,眉心跳的厉害,这是什么药,居然还会让人产生幻觉,原本就慌乱的心顿时更加的忐忑不安,如果是小白,在这样的情况,不等他出手,她真的很有可能会扑过去的。 这芷兰王,好阴险。 许是最近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只要一停歇下来就会想到小白,想着都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现在的他好了吗?还是已经来找自己了呢?压抑的思念就想蠕动的虫子,侵袭着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沉眠的火山,就连她自己也在等待那个爆发的时间。 “美人。” 小白的手指是会发热的阳光,不会这样冷冰冰的,阴气十足,不是小白,不是小白,不是小白。 夕颜在心底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加强自己的意念,只有这样,她只会对不是小白的人反抗。 雪白的肌肤,像是上等的凝滞白玉一般,在灯光下,折射出动人的光芒,喷薄出如波涛翻滚,弱柳扶摇,曲线玲珑,因为强力的压制,脸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双颊生花,素净的脸,别样的动人。 以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闪过,而凑近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他的身上不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本能的排斥着。 那张并不丑陋却异常虚浮苍白的脸一点点的凑近,那浓重的脂粉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夕颜本能的皱起眉头,伸手,想要用力的捶打在他的脸上,制止住他不知死活的罪行。 可是手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扣住,那种冰冷的感觉明显的让人眷恋,想要更多,忍不住想要更多。 原来中的春药是这种感觉,完全的身不由己,夕颜却不知,她中的并非一般的春药,名为胭脂醉,比起一般的春药烈上十倍不止,最为重要的是,这种药有迷幻的作用,会让人产生幻觉,也就是说,无论那个人是谁,即便是个乞丐,也会因为药效而变成你的梦中情人,忍不住迎合。 不是小白,不是小白,夕颜想也不想,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紧咬着唇发出的声音,不是商量,而是明亮,那双并不甚清明的眼睛,是威胁,可这一切,在色欲熏天的芷兰王看来,那娇媚的嗓,那因为欲望而浑浊的眼,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满足。 “定力真好。” 他似夸赞夕颜,淫笑了两声:“美人,我来了。” 饿狼扑羊的动作,带着诡计得逞的坏笑,夕颜的手脚像是被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身子向床内翻滚了两圈。 眼看着芷兰王已经倒在床上,一双魔爪已经伸到夕颜的身上,昏暗的灯光下,一抹红色快如闪电,接着,便是一阵尖锐的狼嚎,芷兰王伸到夕颜身上的手顿时鲜血淋漓。 夕颜躺在床上,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她正准备挣扎,可那触感,暖暖的,毛茸茸的,不像是人的手,倒像是动物的毛,十分的舒适。 这种感觉,好像在她的记忆中有过,大脑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团凝固成团的浆糊,接着,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之声,一下下地敲击在心尖上的位置,像是清晨的钟鸣,带着回音飘荡着。 而那声刺耳的鬼哭狼嚎声之后,便又是响彻九天,连续不断的尖叫,外边的守门的侍卫不由得摇头感叹,王上今晚玩的是不是太凶了,可千万不要闹出人命来,那可是恭王妃啊,要是一个不慎,他们也会跟着遭殃。 夕颜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心里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但是比起方才好了许多,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一团汹汹燃烧的艳红,比三月的山茶花还要浓艳娇媚,那双眼睛,波光流转,相拥媚眼如丝来形容,却又觉得这眸太过干净清澈,一眼就可以望到底了,她看着自己,夕颜的眼前顷刻间浮出红玉的那张脸,灯火阑珊,顾盼生辉。 心里瑟瑟的,眼眶好像有些酸,抬起几乎无力的手,右手上的铃铛和她脚上的一样,叮当作响,红狐见了,一双眼睛顿时放光,在夕颜的脸上舔了舔,甩了甩尾巴,飞跳到夕颜的左手,用力的咬上她的手臂,然后对着自己翘起的尾巴,狠狠的咬了一口,转过身,将自己的尾巴对到夕颜的身上。 手上突然被咬了一口,有些疼,可是夕颜却相信,无论这只红玉是不是红玉,她都不会伤害自己的。 小红狐转过身,对着夕颜,指着自己张开的嘴,夕颜顿时明白,张开嘴,让她的血滴进自己的嘴巴。 夕颜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有些模糊,却又好像是清醒着的,身上的力气慢慢的恢复,那燥热的空虚之感似乎也在慢慢的消退,顿时知道这是红玉在给自己解毒呢。 真的是红玉回来了吗?红玉都回来了,距离小白回来也应该不远了吧。 夕颜闭着眼睛,唇边忍不住露出笑容。 外边的尖叫声已经渐渐消停了下来,夕颜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朝着的方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比起方才,她已经好了不少,眼睛睁开的瞬间,脚步声在靠近床榻的位置,戛然而止。 耳边突然传来温热的呼吸,痒痒的,在耳廓萦绕,轻轻的一咬,不轻不重,夕颜忍不住浑身一颤。 “女人,有没有想我?” 比翼双飞 144 莫夕颜,我很想你 “女人,有没有想我?” 那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在每一个失眠的午夜梦回萦绕,然后她整个人便彻底惊醒了,再也无法入睡。 那是刻入她骨髓的声音,只要血液还在流动,便会自动的识别出来,她想,即便是有一天,她把自己给忘了,把自己给遗失了,也不会忘记他的声音。 记忆中,他很少叫自己女人,那个人,在她的面前总是像小孩子一般的撒着娇,有些时候,他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若是用心,做出来的事情总教她觉得感动,可是他为了自己,却并不会告诉每一件他为自己做的事。 很傻,对吧,可是那颗坚硬而又冰冷的心却总是因为她做的这些傻事而感动,那冰山一般的心,在那些傻事下,一点点慢慢的融化。 一年的时间,距离白凤带他离开,至今为止,还不足一年吧,可是呢,她对他的思念依然泛滥成灾。 “男人,我很想你。” 夕颜在心底回道,心里那涩涩的感觉刺的她有些的钝痛,生生的疼,像是在生锈的地方泼上了冰水,可那种疼痛非但没有凝固成冰,反而压得她呼吸不过来。 相思,原来真的会变成一种病,当思念已经成为了习惯,而被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却在完全没有征兆的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惊讶,欣喜,激动,纷繁复杂,直将心里拧成了一团麻绳,眼眶原本就酸酸的,而那七个字更像是催泪弹一般,那泛滥的思念似乎被量化了一般,眼泪完全压抑不住,甚至发出如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的声音,然后那呜咽的声响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她一直以为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一天,这样完全没有任何顾忌的哭泣,可是看着那张放大凑近的脸,那大哭的声音,几乎要将整座别院的屋瓦都给掀翻了一般。 “莫夕颜,我很想你,每分每秒都想,想得快要发疯。”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唇,低沉而略带着喑哑的嗓同样诉说了他的思念,在被疼痛折磨的每个日日夜夜,他完全是靠着她走过来的。 你说过,我等你,因为不想你等待的太久,所以我提前醒过来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一切终于不再是她的幻觉。 无论是小荷仙还是莫夕颜,明明只是个称呼而已,可他能带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悸动。 夏夜白低头,托起夕颜的下巴,轻轻的吻上她带泪的脸颊,像是呵护着掌心的至宝,伸出舌尖,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泪痕吻干。 不是像吧,她就是他的珍宝,比他的生命还要珍贵的珍宝所在。 她的泪是为他而流,但是他却希望她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的,对着自己展露的永远只有如花的笑颜。 “别哭。”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安慰,又像是在诱哄,可无论是因为什么,像些什么,那里面都带着浓浓的怜惜和爱意。 “吱吱。” 一旁站着观戏的红玉,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夕颜,瞧了瞧低头像他一样舔着夕颜的夏夜白,顿时愤怒的叫出了声,见夏夜白不理他,跳在他的肩上,用力的踩了几下,咬住他的衣领不放。 夏夜白无奈,只得回头,夕颜睁开被泪花蒙住了的眼眸,眨了眨,刚才心底的阴郁少了许多,整个人不由的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样略带着滑稽的画面,好像和记忆中的每个场景重叠了,不过通畅这种情况下小红的下场,吸了吸鼻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指着夏夜白道:“小白,不准欺负小玉。” “他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意志薄弱,毕竟是千万年难得的灵根,那些长老已经会对他使用催眠之术,今后,不会再有莲儿的小红,也不会又莫夕颜的红玉,只有云梦山的轩玉。” 是红玉也好,是轩玉也罢,她就称呼她为小玉好了。 夕颜看着他的眼睛,那里边依旧还有些九尾狐一族特有的魅感,清澈而又无辜,却独独没有那经千年寂寞沧桑积淀下来的忧伤。 忘了吗?这样对她是好的吧。 红玉似乎听懂了夕颜说的话,也默认可夕颜亲切的称呼,转过身,对着夕颜露出和小白兔一样的大白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他心里会觉得很欣喜,又有种酸酸的感觉,不过他很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也很愿意和她亲近,当然,他不喜欢别人和她亲近,包括那个把他带来这里的人。 那一瞬,夕颜似乎看到了对自己展露笑容的红玉,伸手,怜爱的抚摸着她的额头。 虽然他是云梦山上千万年来难得一见的灵根,不过修习法术的生活没有一点意思,他喜欢和这个人呆在一起。 他决定了,不回云梦山了,今后就和这个人呆在一起。 小玉跳到夕颜的怀中,在她的怀里蹭了蹭,撒娇的意味十足。 夏夜白似乎有些发愣,直到那死不要脸的小玉在夕颜的怀中撒娇,都市脑中警铃大作,居然抢了他的特权,一只狐狸撒娇,太不要脸了。 “轩玉。” 对于小白叫出的这个名字,夕颜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轩玉听到有除夕颜以外的人点到了自己的名字,很不情愿的回过头,昂着下巴,看着夏夜白的眼神,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夏夜白双手环胸,向后退了两步,在身高方面占据了优势的他的俯身看着小玉,那种居高临下之感更添了几分气势,而他下面说的话,更是让不可一世的小狐狸像只枯萎的花儿一般,焉了。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我不介意让人通知云梦山那些老东西。” 和上次一样,他是偷偷从云梦山溜出来的,不得不说,无论是墨白还是夏夜白,轩玉和他的孽缘都不浅啊。 小玉一听,顿时往夕颜的怀里缩了缩,学着夏夜白的模样,舔着夕颜的脸,一双勾魂的媚眼,那点点的无辜之色,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当然,这个人绝对不包括他的情敌夏夜白,他的这一举动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未经我的同意,你要是敢对我的王妃动手动脚动舌的话,我马上就让人通知云梦山的那些老东西,让他们把你捉回去。” 小玉看着一点也不像是说笑的夏夜白,撅着嘴,却又不敢出声,像极了委屈的小孩,夕颜拍了拍他的脑袋,手上的铃铛清脆悦耳,抬头看着夏夜白:“你干嘛吓他?” 夏夜白冷哼了一声,完全不把夕颜的斥责当成一回事,环胸的手松开,指着站在夕颜身上膝盖上的小玉,一双眼睛像是着了火,似乎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消失,要不然明天那些老东西出现了我可不管。” 侧过身,另外一只手指了好些个地方,才找到一个极为阴暗隐蔽的角落,这一招显然很管用,红玉看了看夕颜,又瞧了眼夏夜白,最后伸出爪子,轻轻的抚摸着夕颜的脸,在夏夜白还没动手之前,窜到了他手指的位置,乖乖蹲好。 这个位置,什么都看不到,愤愤不平的瞥了眼夏夜白,极度劳累的他在画了几百个圈圈,诅咒完了夏夜白以后,趴在地上,头贴在柔软的尾巴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夏夜白看着此刻的夕颜,黑矅石一般的眼眸闪烁着异彩的流光,饶是一贯淡定从容的夕颜,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看着夕颜,怔愣了好久,一双眼睛瞪大的大大的,注视着夏夜白的眼睛。 夏夜白一步步的凑近,唇边的笑意像是流水一般,其实有些时候她很迷糊,就像现在。 总是习惯一身素白的夕颜此刻穿的是一件艳红色的百蝶裙衫,很薄的那种缎子,衬的肌肤越发的雪白,在摇曳的灯火下,果真就如上等的凝滞白玉,一般,星辰闪烁,隐约可见那雪白修长的大腿,散发着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痒难耐的光泽。 白色的裹胸,恩,不得不说,这芷兰的皇宫的那些宫女很擅长此道,裹胸围的很低,又不会让人感觉是刻意的暴露,似有若无,那一条沟壑,夏夜白虽然和夕颜在一起有两年多的时间,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这种含蓄而又直接的勾引以前并不是没有过,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往往是别有居心,而现在,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清澈干净,甚至还带着些无辜,不是那种伪装的无辜,这样的一面简直是前所未见,一颗心,痒痒的,像是被调皮的猫用爪子轻轻的挠。 许是方才中了药的缘故,双颊红红的,睫毛上的泪珠颤动,他知道,她一向坚强,不是没见过她掉眼泪,每次因为她向着红玉,他心里气愤,就会把她压在身下,直到那双眼睛因为自己染上了朦胧的情欲,甚至是泪花,他才肯罢休,可是方才那样的嚎啕大哭,却是从未有过的。 乌黑的发丝略微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脸上,黑白相衬,带来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夏夜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近一年的时间没见,她瘦了好多,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劳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坐在床上,纤瘦的让人心疼,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动人。 这个他日日夜夜思念的女子,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看我做什么?” 夕颜实在有些受不了夏夜白那神情的凝视,顶着他的视线,很是大声的问道,不过那故意避开的眼神却有些闪烁。 “想吃你。” 夏夜白低低的笑了声,当然,这三个字是他在心底回复夕颜的。 夕颜哼了一声,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心里想着,反正两人什么事都做过了,还会在意那些东西吗? 她看着似笑非笑的夏夜白,哼了一声,很是潇洒的甩了甩头,从床上站了起来,乌黑的发丝划过雪白的肌肤,划过深深的沟壑,带着致命的魅惑,空气中,压抑的空气不自觉的带上了暖昧。 身上那种无力的感觉已经消退了不少,可方才因为压抑挣扎出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弄的人着实不舒服的很。 “我去洗澡。” 她低头看着自己下巴还有胸口处的汗珠,眉头拧成一团,她不是个有洁癖的人,只是觉得很不舒服,想到方才那差点落在自己身上的手,只觉得比这汗珠还要恶心。 夕颜没有任何留恋的经过夏夜白的身边,大胆直白,没有任何的避讳的话,如果是别人,夏夜白自当是含蓄的勾引,可换成这个女人,她自是不屑说这等口是心非之言。 “那个芷兰王你怎么处理了?” 夕颜一边走,一边随手将肩上的发丝盘绕了起来,艳红的衣裳,划过手臂,那大片的雪白晶莹像极了天山山顶的初下的冰雪,白的让人的心也登时明亮了起来,背上的肌肤除了那一层薄的近乎透明你的艳红裙衫,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恰如上等的凝滞白玉,完美无瑕,没有丁点的瑕症。 行动翩飞,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夏夜白悄无声息的朝着夕颜靠近,静夜里,整个寝宫就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声音即便不是很大,可在里边的人,依旧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夕颜点了点头,乌黑的发丝已经被她牢牢的固定在头顶,昏黄的灯光下,那玲珑的身姿,那一团火红,像极了在暗夜盛开的玫瑰,那是妖娆的气息。 “夏俊驰。” 两个人同样都是色胆包天,都想动她的歪脑筋,可到了最后,都是自己倒霉。 夏夜白低低的笑了两声,夕颜的耳畔竖起,顿时压抑,自己的视听一向敏感,不过这次也太夸张了吧,感觉那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在自己耳边一般,她正这样想着,纤细柔软的腰肢已经被夏夜白给抱住,还没来得及反抗,敏感的耳垂已经被含住,全身上下,萦绕着的全部都是他的气息,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样的人,犯了同样的错,惩罚自然也是一样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他的声音,很轻,划过轮廓,房间里边很暖和,完全没有南方夜里该有的寒意,那轻轻的呼吸就像是春日的暖风一般。 他居然把芷兰的王上给阉害了,夕颜自然不回去同情那个胆敢对自己起色心的芷兰王,夏夜白在身边,她会觉得放心很多,平时很灵活的脑子就像是生锈了一般,完全不愿做任何的思考。 对于好色之辈来说,这样的结果,确实是最大快人心的,看他们今后还如何生出那不轨之心来,即便是有那心思,还如何能行事。 夕颜越想就越觉得开心,到最后,居然坏心的笑出了声,蓦然想到什么,心里忍不住担心起来。 虽然芷兰马上就要在这片大陆上消失,可现在来说,这芷兰王还是这个国家的主子,他们现在身身处在芷兰的皇宫,虽然萧剑已经发出了暗号,领兵出发,那么多的人,怎么也需要一天的时间,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芷兰王的现状,不就惹事了吗? “明日一大早,莫离他们就该到了。” 夏夜白伸手,轻轻的抚上夕颜的眉头,嘴唇在她的耳垂,轻轻一咬:“莫夕颜,你还没说想我呢。” 关于这个问题,他似乎十分执着。 夕颜顿时浑身一颤,那种电击一般的感觉,让她很快从方才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想到这分开的日日夜夜,眼泪差点又要开始泛滥。 虽然知道他在整件事的过程中都是情有可原的,却还是忍不住伤心,想要狠狠的责骂他一顿,睁开他搂着自己的手,睁大着眼睛开始说瞎话:“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你,我每天那么忙,哪里有时间想你。” 这个样子的莫夕颜,哪里还有平日的冷静和机智,完全就是个任性的小女生。 夏夜白却一点也不生气,任由夕颜怎么挣扎,依旧牢牢的将她掌控在自己的怀中,可见,所谓的用力挣扎,不过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夏夜白挑了挑眉,反手将夕颜侧过身子,两人脸贴着脸,夕颜转过身子,瞥到那张尽是得意的脸,随即,那张得意的脸便被无限的放大:“口是心非的家伙。” 口是心非?夕颜刚想狡辩一番,嘴巴却被某人抢先一步给堵住了。 “恩一” “恩一一” 夕颜用力的拍着夏夜白的肩膀,心想,这人的无赖程度比之以前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现在居然敢在自己生气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对她下手。 “一起洗吧。” 夕颜摇了摇头,她发誓,这绝对不是矫情,依夏夜白的意思,莫离他们明日一大早就要到了,届时还需要她强有力的领导和号召,可这个人—— 夕颜瞪大着眼睛,看着夏夜白的眼眸,暗想着,这要是鸳鸯浴了,后果必定会很严重,不过饶是如此,她的心里却是甜的,自狩猎那日之后,她的心,第一次尝到了甜蜜的滋味,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恢复了原有的生机。 夏夜白抱着夕颜,顺着浴池的方向,直接跳了下去,夕颜没料到小白会来空中飞水这一招,猝进水里的那一刹,水花扑打在脸上,身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听着那似有若无的呼吸声,每一样,熟悉的像是烙在她的骨髓一般,莫名的心安,又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她确确实实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夏夜白,你是要吓死我吗?” 她的脸上尽是水花,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瞪着夏夜白看,可那双眼睛包裹着笑意却如那水花一般,一层层,涟漪荡漾。 “颜颜。” 那声音,带着惯有的撒娇,是她日夜思慕了一年的声音,此刻听在她的耳里,除了以往惯有的怜惜,还有那似波浪翻滚一般的感觉。 她愣了半晌,在夏夜白还有其他动作的时候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张脸,指着夏夜白,用一种近乎女王的命令口吻:“再叫几遍。” 夏夜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恢复的时候,则是无比的配合着夕颜,毕恭毕敬的对着夕颜行礼道:“遵命,我的王妃大人。” 几步上前,尽管动作小心,可因为在水中,还是激起了一阵阵的水花,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是闪闪发亮的,这种亮和白凤的那种明亮不同,那个人的无论对着谁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一身白袍,站在那里,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自己的身上,夜再黑,也有那一方明亮的地方。 夏夜白却不一样,他所有的温暖,只对一个人的释放,他的明亮,只是为了那一个人。 “颜颜。” “颜颜。” …… “颜颜。” 夏夜白不停的这样叫着夕颜,一遍又一遍,眉眼含着笑意,那声音,饱含深情。 她不知道他叫了多少声,只知道最后,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耳畔来回萦绕着的就只有他的声音,就只有颜颜那两个字,还有内心满腔你的感动。 后来的后来,夏夜白看着似乎感动的都要流出眼泪来的夕颜,撅着嘴巴,颇为扫兴的在颜颜的后边加上了三个字:“颜颜,我累了。” 不是抱怨,更不是委屈,那是真正的疲倦,隔着重重的水雾,她似乎切身感觉到了。 近一年的时间,他一直呆在长白山,集合了白凤还有族中长老的力量,将他受损的心脉一一接好,睁开眼睛,第一眼想看到的便是那个女人关切的眉眼,结果看到的却是几个须发花白的老头,他们告诉了自己的前因后果,想让他继续留在长白山上,他毫不犹豫的拒绝。 颜颜已经把她的元丹给了轩玉,并且坚定的表明了自己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立场,他也是一样。 为了预防那些长老强制扣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便从长白山溜了出来,马不停蹄的往皇都赶,途中却听说了她代天赈灾的消息,第一站便是芷兰。 耳闻了她一年来的作为,哪里还有不明白她的意图,他的仇,不需要她报,他不想她背上那样沉重的报复,不过深知夕颜脾气秉性的夏夜白自然明白停止这种行为的可能性,既然是她想要做的,他如了她的愿便是。 就在夕颜扎营救济灾民的时候,夏夜白潜进了皇城,芷兰的吏部尚书宫噙宫大人,贪财好利,擅长溜须拍马,谄媚逢迎之道,深得芷兰王上的欢心,他找上了他,金钱和财富是最好的媒介,一切的事情,水到渠成,就是险些让夕颜吃了亏,不过还好,他及时赶到了。 “累了,洗洗睡觉。” 快则一年,而他现在一年没到就回来了,还想出这样的妙计,布下陷阱等着那个笨蛋芷兰王来跳,风尘仆仆,必定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说呢,那芷兰王怎会如此色胆包天,敢在她的头上动土,原来是夏夜白搞的鬼,这样一来也好,若是芷兰成了她琉璃的囊中之物,东吴,和滇也早晚被会被她收入囊中,到时候,早晚她都要把匈奴那块又硬又难啃的肥肉消化进自己的肚子。 “颜颜。”低低的声音带着明显不怀好意的坏笑。 夕颜顿时觉得凉飕飕的,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脱的精光,她双手环胸,本能的大叫了一声,很明显的看到对面那人笑的越发得意,甚至有些欠揍,一张脸像是被火烫了一般,不就是被看了一下吗?这个地方,他的手都不知摸了多少遍,亲了多少遍了,这,这完全就是朝着自己所说的矫情发展了。 顿时松开环胸的手,任由自己春光乍现,可见在聪慧的人一旦遇上了爱情,都会变成冲动和幼稚的俘虏,纵然是夕颜也不能例外。 夕颜狠狠的瞪了夏夜白一眼,哼的别过头,暗想,这人的无赖悉数似乎又上升了不少,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的,以前的他从没有这样迅速过,难道跟着白凤一起不知去了哪里,有仙术了? 她只是猜测着,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询问。 只要人回来了,今后她会比以前更加的珍惜,中间发生的一切,如果他不说,也没有关系。 “看到你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这话说的真诚,再配上那双深情的眼眸,骤然卷起的风暴像是要将她的整个人席卷了一番。 淡淡的荷香,一点点的钻进自己的鼻子,不知何时,夏夜白的手已经环住了一丝不挂的莫夕颜,她的身子,凉冰冰的,像是炎热的夏天冰镇过的冰水,他的掌心却是热的,像是会发烫一般,在她的背上上下游移,每经过一处,像是有火经过,一开始只是跳跃的火光,小小的火焰却有种燎原的决心,略有些粗糙,在光滑细腻的肌肤,引起了一阵阵的颤栗。 夕颜的脸颊很红,眼底的那种朦胧的色彩在消失了将近一年之后,重新燃起,嘴唇略微有些颤抖,体内的巨浪翻滚,冲过重重围追堵截,携势而来,夕颜的眼睛登时瞪得大大的,可那嘴唇却更加倔强的抿起。 熟悉而又陌生的战栗感,夕颜看着夏夜白,该死的委屈,因为咬的太过用力,嘴唇上一排排的牙印十分明显清晰,渗出来的血光让某人又是心动又是心疼。 “我想你了。” 无缘无故的告白,无赖般的深情,俯身的瞬间,夕颜紧咬着的唇便被夏夜白含住,舌尖轻轻一咬,体内的山洪倾泻而出,那娇媚的声音,恰如流水撞击在大石上,可在夏夜白听来,比起那泉水奏响的声音,她的声音不知好听了多少倍。 他吻的很轻,舌尖在她的唇上,像是灵活的小蛇,描绘着她如花般的唇形,小心的,珍视的,像是虔诚的信徒膜拜,只是这个信徒却对自己心中信奉的神生出了情欲还有浓浓的独霸。 眨眼的瞬间,夕颜已经被夏夜白按在了泳池的边缘,雪白的背抵在光洁而又冰冷的石板上,畏冷的夕颜忍不住往夏夜白怀里一缩,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下抵着自己的欲望。 一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不想? 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间,冷冰冰的房间,被同一个噩梦惊醒,梦中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受伤的小白躺在自己的跟前,一点点远离自己而去。 她当时就想,如果那个人能立刻回到自己的身边,她今后一定由着他胡作非为,她是个冷感的人,但是他从来都是那个例外。 能轻易的撩动她的感情,牵动她的情绪,更能轻而易举的撩拨她的欲望。 想要惩罚他,惩罚他的离开,她知道对现在的他来说,什么是最好的惩罚方法,可那手推开到半空,却突然转过方向,搂住了他的颈项。 她不是矜持的人,但是为什么要惩罚,为什么要破坏此刻两人在一起的气氛呢?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一天,她莫夕颜想做的就是和夏夜白在一起,融为一体,然后再也不要分开。 她心里最最害怕的不是分离,而是害怕和那个叫夏夜白的男人分离。 夕颜直起身子,垫着脚尖,化主动为被动,如果说方才夏夜白的吻是温柔深情,而莫夕颜的则会给人一种洪水猛兽的感觉,像是突卷而来的狂风骤雨,没有章法,有的只是那种不惧一切,融为一体的强大决心。 对于她的主动,夏夜白一点也不奇怪,他怀里的这个人做的一切,有几件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呢?只是她的这个已经不叫吻了,而是啃,像是要把他吞进肚子一般。 夏夜白笑了笑,眼底有些疼惜,一只手揽着夕颜,另外一只手轻轻你的抚上她的脑袋,将她披散在背上的发丝理顺,蹲着身子,就着她对自己又啃又咬的,却因为她这样的动作弄的浑身僵硬不已。 直到夕颜的动作缓了下来,夏夜白这才将一直抚摸着她发丝的手重新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夕颜抱了起来,直接回到床上。 夕颜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直勾勾的落在夏夜白的身上,像是勾引,可眼底却流露出那原不是莫夕颜该有的防备和害怕,她要防着他像上次一样离开自己,而她不但不能留,还要忍着所有的伤和痛把他送走。 思念成灾,忧惧入骨。 “我不走。” 夏夜白像是哄小孩一般,大大方方的当着夕颜的面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裳,而夕颜光明正大地看着,眼神不避不闪,脸上的颜色越来越红,却那双眼睛却依旧固执地盯着夏夜白。 细碎的吻,诉说着世上最温和动人的情话,一路向下,成功的引起一阵阵的颤栗,夕颜弓着身子,双手主动的环住了夏夜白,眼波荡漾,气息急促,那双雾气弥漫的眼眸,依旧残留着一角的清明。 因为是夏夜白,所以这朵原该在天河盛开的雪莲来到了人间,不惜让自己圣洁的花瓣染上罪恶的血红,可那血花依旧是干净洁白的。 灼热的欲望抵在夕颜的下身,雪白的肌肤,温水冒着热气,不停的蒸腾,蒸腾,在进入的那一瞬,夕颜张开的唇顿时被她抿的紧紧的,环着夏夜白的手顷刻间松开,拽紧了身下的凌乱的被单。 明明是很痛的,可那种被填满的疼痛却让她觉得幸福而又满足,眼角居然有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 夏夜白低头,舌尖吻上了她的泪痕,瑟瑟的,有些苦,可苦过之后,又有一种甘甜,他将她的眼泪吞进了心里,那一瞬,他在心底发誓,今后他不会再让她的眼底有这种苦涩的味道。 “颜颜,我们永远在一起。” 夕颜含着眼泪,傻傻的点头。 以前的小荷仙,心里一直希望墨白有一天能对你说那对卖豆腐花的小夫妻说的那三个字,我爱你,多么简单的三个字,现在的夏夜白即便不说,不过她也绝对相信,他对自己的心意。 这个世界上,彼此相爱的人太多太多,可又有几个人能够相知相守到白头呢。 所以,夏夜白,你爱我也好,即便有一天你变心了,可要和我在一起,因为我就认定你了。 跨越千年的爱情,经历重重的磨难和生死,这一刻,那似乎永远都不会盛开的铁树也开花结果了。 如果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年的时间都没有碰女人,而现在,历尽千辛万苦,你终于又能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了,结果会是怎样? 夕颜是在睡梦中被人给吵醒的,那一个惊慌的“报一一”字被拖得老长老长,直到她的床边,那飘荡着的声音还在延续。 夕颜满足的躺在夏夜白的怀中,睁开和自己脑袋一样尚处于迷糊状态的眼睛,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暖和的,手指点了点,柔和有弹性,还是自己熟悉的温度,嘴角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一只手拍了拍夏夜白的胸膛,眼看着另外一只手就要从被窝里边钻出来,夏夜白慌忙伸手拉住,将她的雪白的手臂放进被子,牢牢的用被子裹好,抱在怀中。 夕颜笑了一声,在夏夜白的怀中蹭了蹭,重新满足的睡了过去,自始至终,她的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地上的侍卫看着躺在床上的夏夜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在看,还是那张陌生的脸,比他们的王上不知英气了多少倍,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用手使劲的揉了揉,这下,大概是知道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将床上躺着的那个陌生男子换掉的事实,他停止了无谓的动作,张了张口,想尖叫出声,却在碰上那双冰寒慑人的眼眸时,慌忙用手捂住嘴巴,五指慢慢的松开,想要询问王上的下落,却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英伟不凡,贵气逼人,受着只有长官才有资格质问下属这个观念成长的他,顿时生生的将要问的话吞进了肚子,一双眼睛四处乱瞟,像是在寻找什么。 “什么事?” 夏夜白看着他这个模样,伸手拨开挡住眼睛的帘子,瞧了眼外边的天色,心底顿时猜出了七八分。 完全不亚于王上的威严,那侍卫打了个冷颤,指着城门所在的方向喊:“琉璃一一” 夏夜白皱着眉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侍卫听了,点了点头,慌忙闭嘴。 “轻点说。” 夏夜白轻声说道,夕颜方才睡着,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也不能把她给吵醒了。 夕颜哪里是那等嗜睡之人,不过就是夏夜白在身边,她心里安心。 这一年下来,她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一路下来,舟车劳顿,便是说身心俱疲,那也是不为过的,又被夏夜白折腾了一个晚上,她当然是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琉璃大军压进,气势汹汹,扬言要攻城,距离城门就只有三公里了。” 什么事?都是那个王上干的好事,好色就算了,置百姓生死与不顾这已经是天大的不该了,现在居然扣押芷兰的大恩人恭王妃,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一一 “莫离他们来了?” 夕颜躺在夏夜白的怀中,虽然眼睛闭着,事实上却没有真的睡着,此刻一听这消息,顿时精神大振,浑身的酸痛顿时消失了大半。 “小白,伺候你的王妃大人沐浴更衣,我要亲自去城门口迎接琉璃大军。” 比翼双飞 145 占领兰城,一统南域 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万丈的金光刹那间照在兰城这片土地上,天蓝如碧,那朵朵的白云就像是金丝绒一般,格外的抢眼,煞是好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保得住火的纸,更遑论有心人士的刻意传播,芷兰王上垂涎恭王妃美色,扣押恭王妃的消息,随着这阳光下冬日的冷风,就像是雨后的春笋,席卷了整个兰城。 昨日还在夹道欢迎琉璃恭王妃的芷兰国百姓们,一阵的哗然,无一不感到错愕。 那恭王妃是代表琉璃皇上来给他们芷兰国送东西的,他们还记得昨日那一身素衣的女子,身后跟着的几十辆车子,上面载满了东西,直到现在,沾满了灰尘的地面上可以看到那轮子碾过地面的痕迹,一条条的,就像是他们心上的印记。 那是上天派来将他们解救出水火之中的神啊,是他们了琉璃的大恩人啊,若是没有恭王妃,他们那些潮州,兖州的父兄姐妹,也许早就死了,那些进城的芷兰灾民还告诉她们,恭王妃不但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让人给他们看病,每日还会去看那些因为失去亲人的老人孩子们,这是多么善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他们还记得,昨日这恭王妃刚进城,就亲自去永清巷看望那些灾民,他们站在巷口,看着那些年轻的壮汉弯着腰,脸色铁青着跑了出来,而那恭王妃只是区区一介女流,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手上抱着个瘦的惨不忍睹的孩子,并且交代身边的人让随行的大夫给他看病,还吩咐要用最好的药材,他们当时就想,这恭王妃就是上天派来的仙女。 这样的好人,怎么能给软禁扣留了呢?他们不想相信,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那确实就是他们王上会做的事情。 潮州,兖州的那些百姓都是王上的致命,可他都做了什么,自洪荒发生到现在,他在皇宫之中醉生梦死,左手美人,右手美酒,根本就不管他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现在还对他们的恩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每年去琉璃的使臣都会带上几百箱的,他们终于知道,那些都是金银珠宝,是他们的王上以他们为由向琉璃的皇上要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半个子都没得到,那些全部都变成了他修建行宫,搜过美女的资本,这样的王上,虽然没敢说出口,不过他们心里却认为,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他们的王上。 不分青红皂白,怎么就把自己的恩人给扣押了呢?他好意思,他们都觉得羞愧,恭王妃那天仙一般的人物,可恭王爷鹣鲽情深,一直在静静的等待着恭王爷回来,这样痴情的好女子,众人只觉得夕颜完全就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哪里是他们那个昏庸的王配得上的? 因为贪图美色,扣押对自己家国有恩的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些他们养着的大臣又在做些什么,怎么能让网上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了,一时间,整个兰城的百姓都有点不满了,那一点点的不满渐渐的凝聚,就像是滴水石穿一般,汇聚成了河流,有些甚至因为气不过,一大清早就拿了把斧子,大清早的在那里劈材,他这哪里是劈材,这是劈那些大臣还有他们的王上呢。 什么大逆不道,他们的王上做的事情这才叫大逆不道。 不得不说,相对于官场,商场的上的那些满肚子都是弯弯绕的人来说,这些老百姓都是淳朴的,谁给他们带来了好处,一点一滴他们都记在了心里,谁帮助过他们,他们也会铭记在心。 兰城的那些官员听闻了这个消息,担心百姓暴动,纷纷站出来解释,有些人说,昨日恭王妃醉了,所以才会在皇宫休息。 有的人说,王上只是出于一片好心,留恭王妃在芷兰做客而已。 有的人说,王上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芷兰,为了芷兰的百姓。 有的人说…… 总之,千奇百怪的说法,莫衷一是,而这完全不同意的说辞,更是加重了芷兰的百姓的疑虑,正所谓越描越黑,说的就是这个理。 在这些纯朴的老百姓看来,每日出游被他们膜拜着的圣上,完全就成了恶魔的化身,他们更加肯定了之前的传言,一直认为肯定是他们的王上贪图恭王妃美色,才把人强制软禁在皇宫的,毕竟昨日马背上的女子光彩飞扬,这天上下凡的仙女,比起那些胭脂俗粉不知美了多少倍。 流言蜚语,在兰城飞扬,一大清早,每人谈论着的都是这个事,而每个人在说到恭王妃时都是满脸的尊崇和敬仰,在说道他们的王上是都是一脸的愤慨和不满。 与此同时,莫离和彩云率领的十万大军,马上就要到兰城的脚下了。 金色的阳光,越发的耀眼,今日注定不是个平常。 临近冬日,风吹在脸上,瑟瑟的刮疼,可那些赶路的士兵却恍然味觉,那双眼睛的火苗看着兰城皇宫的方向,汇聚成一团,像是要把它点燃了般。 无知小国,昏庸国君,胆敢扣押他们的王妃,简直就是找死。 十万大军压境,兰城的城门完全包围,莫离一马昂先,挥着手中的长刀,指着城墙上的守卫,厉声要人。 “把我家王妃交出来。” 他说的大声,身后那赶了一夜的路的十万士兵似乎一点也不累,举着手中的长矛,齐齐的叫出了声:“把王妃交出来。” “把王妃交出来。” 那震天的声音,越过高高的城墙,响彻在整个兰城之上,传进每一个兰城百姓的耳中。 安静的血液,不停的沸腾,整个胸腔,完全不受控制,嘭嘭你的跳动,那种想要和他们一同呐喊的冲动越发的强烈。 那些随同夕颜一同进城灾民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愤慨了,对着那金碧辉煌的皇宫狠狠的啐了口,自己不管他们的死活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要那们个管他们死活的人,妈的,这是什么王上,畜生不如。 门口惊天动地的呐喊声还在继续,城墙上的守卫吓的差点没尿裤子,向后退了几步,那强壮的身子,就像是风中的弱柳,总有摇晃了好久,才稳定了下来,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夕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此刻的她正躲在一条幽暗的小巷子里边,探出小脑袋,干净的眼眸精光闪闪,眼看着外边的情形越演越烈,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得意,那双满是精光的眼眸也忍不住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颜颜。” 夏夜白不甚无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不安分的乱蹭,夕颜也不回头,直接伸手将他的脑袋掰开,轻声说了句:“我全身酸痛,别靠在我身上。” 那口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夏夜白的笑意更甚,一双手更是无赖一般的在她身上逡巡:“哪里,哪里,我给你揉揉。” 夕颜怕痒,夏夜白最甚,对与夏夜白的胡闹,却是一天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拍掉了他不安分的手,然后,如他所愿,转过身,一双眼睛盯着他的脸看。 她的眼睛很亮,即便是在这样漆黑的地方,却依旧是璀璨如星辰一般,直直的落在他的脸上,注视着那双黑耀石一般的眼眸,闭上了眼睛,手指划过他的脸:“无论夏夜白怎么变,我都能认得出来。” 她知道,一年的时间,才刚相逢,他想多看看自己,就像他希望自己也能多看看他一般。 这种行为,不是对彼此感情的质疑,这只是因为心里的那份担忧和害怕,现在的他和自己都是一样的吧,担心这一切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短暂的不能再短暂的幸福,彼此都希望能把这虚无的一切按成可以操控在掌心的实物,紧紧的握住。 如果是沙子,那就感受那份属于沙子的粗糙,如果是水,那便感受那份特属于水的温润,如果是风,从指尖穿过,应该也是可以留下什么的吧。 两人面对着面,虽然有一个的眼睛是闭着的,不过空气中依旧凝固着可以称得上深情的气息。 “吱吱。” 幽暗的小巷子,和外边的喧闹完全不同,那低低的声音,和着那些呼喊和尖叫,全部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小玉被夏夜白勒令蹲在对面的墙角,见夕颜把自己完全忽视,钻进了两人中间,仰着头,垫着脚尖,咬住了夕颜正抚摸着夏夜白的手,柔软的毛发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痒痒的感觉,夕颜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红玉,看着盯着小玉,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夏夜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玉以为,夕颜会笑的这么开心完全都是自己的功劳,当即讨巧的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她的掌心,夕颜笑的越发开心,不由得缩回了手,小玉跳到她的膝盖上,将脑袋凑近夕颜,顿时得到了她温柔的抚摸。 “死狐狸,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夏夜白刚要发作,夕颜已经转过了身,重新探出脑袋,人山人海,群情激昂,一触即发。 “恭王妃万岁。” “恭王妃万岁。” 夏夜白也听到那声音,一把将小玉从她的怀中扯了出来,随手就是一扔,凑到夕颜的耳畔:“恭王妃万岁。” 低沉的声音,没有那些人的激动,更没有那些老百姓的愤慨,就像是平仄的陈述,带着点点的笑意。 人群渐渐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最后大家全部停在了城门的方向,与那些守护城门的士兵发生了争斗。 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哪里是那些手上拿着剑,举着长矛,经受过训练的士兵的对手。 应该是上头下了命令,那些士兵是下了狠手的,不多一会的时间,夕颜便看到那些老百姓眼露恐惧,城门之上,大批大批的援兵赶来,手上拿着弓,肩上背着箭,那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光彩夺目,折射出让人心寒的光芒。 拔箭,拉弓,可他们对准的方向一一 不是城外那些吆喝着将王妃交出来的敌国士兵,而是城门口大喝着恭王妃万岁的普通百姓,那森寒而又锋利的肩头,刺的人眼睛都是发痛的。 那些人看着城门上对着自己的箭头,愤怒的眼底,不解了,迷惑了,整个芷兰,因为这次的洪荒,死了多少人,还剩下多少人,可现在,那些士兵,对着就是这样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 冰冷,无情,即便没有开弓,却依旧让人觉得寒心。 夏夜白没动,他静静的站在夕颜的身后,黑曜凝眸石一般眼眸,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等待她做些什么。 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可怜,更不是因为愤慨的冲动,此刻那些被箭头对着的人是因为她,那些人,从未想过伤害过她,单凭这两点,她应该不会坐以待毙吧。 因为珍视自己的性命,所以,多余那些不伤害自己的人,不伤害那些在他们心中的那些人,她是可以做到很宽容的。 夕颜转身看了夏夜白一眼,那一眼,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对彼此信任的肯定,然后,毫不犹豫的扯破身上衣袍的一角,任由那件镶金带银的衣裳变的破烂不堪,整齐的发髻有几根发丝垂落,然后,夕颜跑到墙角,随意找了几根稻草,插在自己的凌乱的鬓发上,指尖戳了戳地上的黑泥,直接在脸上一抹。 夏夜白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那双饱含浓情的眼眸似乎多了几分佩服和赞许。 夕颜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一双眼睛颇有些期待的落在夏夜白身上,夏夜白沉默不言走到她跟前,将她脸上鸟黑的灰尘抹干净,笑道:“至少得让他们看清楚这张脸了。” 夕颜笑了笑,那清脆的笑声像极了在夜间迸放的烟火,将这黑漆漆,空荡荡的小巷瞬间点燃。 那笑声,是愉悦而有欣喜的。 “夏夜白,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 夕颜突然凑上前去,接住了夏夜白的颈项,吻上了他的唇,在夏夜白反应过来之前,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一般,抽身离开。 “等我。” 她相信,这个时候出去,完全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那城门打开,只要芷兰成了她琉璃的,再加上民心所向,整个南方不足为惧,至少,三年五载,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要命的就给放箭。” 这些原本想要退缩的老百姓见那些人居然将箭对准自己,心里的怒气就像是被浇了燃油一般,腾腾的,冲天之上,不要命的和那些守卫打了起来,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放箭,夕颜捉着破破烂烂的裙子,老远就大喝道。 “你是何人,居然敢口出狂言,放箭!” 城墙上的指挥官见夕颜衣裳不整,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就要那些人放箭。 “这就是你们芷兰对待贵客之道吗?以宴请为名,将我迷晕,还将我的随从囚于天牢,幸得上天垂帘,我才能逃过此劫。” 夕颜双手合十,做了个虔诚的祷告的动作。 “琉璃芷兰向来是友好之邦,我特来兰城,想看看你们需要些什么东西,本是处于一片好心,你们芷兰欺人太甚。” 那些准备射箭的守卫听了,有些犹豫地看了指挥作战的长官一眼。 “你们谁敢射箭试试?” 夕颜提着裙子,那些百姓纷纷让开道来,看着夕颜的是敬佩,是感激,是愧疚,那是对神明才会有的虔诚。 “区区小国,要是我在兰城发生什么意外,我琉璃的百万铁骑,皇城门口的十万雄兵必定会踏破兰城,将你们碎尸万段。” “把我们王妃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外边的十万士兵大吼着,差点把这城墙给震倒,而城墙上站着的那几个人,难掩踌躇之色,急的额头直冒冷汗。 “恭王妃万岁。” “恭王妃万岁。” 夕颜身后的那群老百姓,一部分人突然走到夕颜的身前,将她围在了正中,一副你要杀她就把我们射死的模样,城墙上那些拿箭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 “忘恩负义,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 身后的那些老百姓换了说辞,维护夕颜的以为十分明显。 拿着弓的手无力的垂下,那些人的士气原本就有些低迷,这样一闹,众人更是无精打采。 他们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这次受灾的哪些地方,那都是自己的家乡啊,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子还有孩子,对于朝廷的漠视不管,他们何尝不觉的愤怒,何尝不想像那些老百姓那样,站在自己恩人的一边,挥刀将那些吸血一般的庵鬼杀的精光,可是不能。 夕颜摆了摆手,那些人像是感应到了一般,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犹豫和挣扎,她都看在眼里,民心所向,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结果。 “我知道你们都是热血的好儿郎!” 城墙下,那女子,衣裳褴褛,发丝凌乱,可那双眼睛却明亮烈焰,手指着城墙上的那些踌躇不定的守卫,明明是抬头仰视那些人,可你却会觉得,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她的脚下,那般的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但是他是不是值得你们挥洒自己的热血。” 他是谁,不需要指名道姓。 “正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无论怎么抉择,都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的箭对准的是谁,他们是谁?” 夕颜转过身,指着那些神情愤慨的百姓:“他们是你们的同胞,是你们芷兰的人,你们每天吃的,身上穿的,还有手里拿着的弓和箭不是那个只会每日享乐的君王提供给你们的,是这些老百姓,每日辛苦劳作养活了你们,你们是要杀掉自己的衣食父母吗?” 那些人的头垂的越发的低,拿着手的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落在城墙上。 对呀,皇上每日纵情歌舞,国库里的那些银子都是这些老百姓辛苦劳作上交的税收。 “从洪荒发生到现在,你们的王上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比我清楚,而那些难民的下场,你们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们去过永清巷吗?那些人瘦的皮包骨头都缩水了,他们争着地上那些吃了死人肉的虫子吃,还有我在路上遇到的那些灾民,在我说出我是带便琉璃的圣上来救他们出水火这样的话时,他们居然觉得不敢置信,那些人,有你们的亲人,你们为王上守护着兰城,皇宫,而你们效忠的王上又是如何对待你们的亲人的?那些人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等待着朝廷的救助,你们的王上在做些什么,他在富丽堂皇的皇宫,和那些衣裳暴露的美娘们嬉戏,还有那些大臣。” 身后的那群人听了,眼底的火焰足以燎原,而另外一些人,则是难过的掉眼泪,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整个芷兰的悲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忠心是愚忠,我皇仁慈宽厚,常告诫朝中百官,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这才是君王,这样的人才值得效忠,而不是让你们把箭头准备最最贵重的老百姓,芷兰还是芷兰,你们依旧是芷兰的百姓,而你们一一” 夕颜指着城墙上的那些守卫,脸上绽放出鼓励的笑容:“你们就是开辟芷兰新时代的功臣,这个地方有你们的守护,会越来越好,你们还可以和兰城外那些幸存的亲人团聚。” 台上的指挥官自是被夕颜的一番话气的不轻,不过碍于她是琉璃的恭王妃,这个女人,他看了眼神身旁连弓都掉在地上的,伶牙俐齿,顿时大恼:“恭王妃,想我芷兰屈服在琉璃之下,休想,你还是躲开的好,刀箭无眼,伤了你可别怪我们。” 他冷哼了一声,对着身旁的守卫大声喝道:“狼子野心,给我是射,给我一一” 下边的话还没说完,铁青的脸,瞬间变的苍白,下一瞬,鲜红的血液穿透冬日厚厚的衣裳,喷涌而出,溅在城墙上,洒落在地上,地上,一颗金色的小珠子,从那鲜血横流的人身上吊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城墙之上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发现。 看着突然暴死的指挥官,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伤心之色,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纷纷扔下了手上的弓和箭。 夕颜笑了笑,那笑容极具穿透力,金色的阳光之下,绚烂夺目。 城墙之上的守卫看着夕颜,充满了希冀,像是做着无声的邀请,夕颜笑了笑,将裙摇下的碎片撕开,沿着台阶,欢快的像只蝴蝶,可众人却觉得好像看到了飞翔的老鹰,在碧蓝的天空下,张开了翅膀。 夕颜上了城门,直接将属于芷兰的旗帜取了下来,扔在了地上,而后走到那群人的中间,看着城门外十万压境的十万士兵,对着坐在马背上的莫离和彩云,露出了笑容。 “开城门。” 响亮的声音,穿破了碧霄。 大景二十年十一月十七日,琉璃大军不费一兵一卒,攻占了兰城,芷兰这个国家,在这片大陆之上,彻底消失,十万大军进驻兰城。 大景二十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东吴国政局动荡,疲惫不堪,遣使臣向身处兰城的夕颜递上了降书。 大景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三大国之一的和滇因为百姓造反,政权被推,而新立的王上在登位的第一天陈书琉璃,愿为附属,听候琉璃拆迁。 一场自然灾害,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各国朝廷却因不顾百姓死活,为琉璃打开了一道统一称霸大业的缝隙。 比翼双飞 146 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哎呀,累死我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夏夜白正抱着夕颜坐在圆桌上,对着高高悬挂在碧空之上的金阳,光明正大的调情。 进来的是箫剑、莫青两人,看到这很是有碍观瞻的一幕,彼此很有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会意一笑,然后便急急的跑了进来,走到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大口的灌进了肚子。 夕颜坐在夏夜白的大腿上,这厮的无耻程度比之以前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吃饭在一张桌子,睡觉一起,当然,这对夫妻而言都是很正常的,即便是睡觉的时候动手动脚,这个也是可以接受的嘛,毕竟小白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和别的三妻四妾的男人不同,他就只有自己一个,所以尽量满足。 不过这人却是完全得寸进尺,洗澡要一起洗,就连上个茅房也要一起凑热闹,就像现在,明明就是停下来喘口气喝茶,他也要抱着她,上下其手,占尽便宜。 箫剑、莫青两人足足倒了三次茶才满足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茶杯,直接在桌上趴下,眼皮向上翻起,阳光反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眼底那一层层清晰的乌黑色,下巴上也是,尤其是莫青,他这个年龄,本就处于发育期,几天没有清理,比起箫剑,那下巴上的乌青,很是显眼。 “主子,我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碰女人了。” 箫剑看着细细抚摸着夕颜的夏夜白,用力的捶了捶桌子,开始每日必发的牢骚。 占领兰城,统一南域对琉璃来说确实是一大盛事,对于夕颜来说也是同样,至少现在,可以一心一意集中力量对付匈奴了。 不过芷兰,东吴这些小国自成一体已经上百年了,他们毕竟不是琉璃的百姓,也不是每一个老百姓都想要造反,每个人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的个体,他们这样做不过是被逼无奈,要是琉璃给不了他们想要的生活,或者是他们的生活比不上在洪荒发生以前的,定然就会有人煽风点火,到时候必定会给琉璃造成内忧外患的局面,而那样的情况,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老百姓的家园被毁,让那些人长期住在外边的帐篷也不是长久之计,安抚好了情绪以后,夕颜决定着手给他们重建家园,这是个浩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而且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夕颜不在意这些,至少在她看来这是值得的,只要动工,必定就能得到那些灾民的支持和拥护。 因为各种情况复杂,现在南域虽然已经是琉璃的了,可是仍然有一小部分力量在不停的抵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不会给星火燎原的机会,她要将一切反动势力扼杀在萌芽状态,而对于那些降伏的力量她也需要整编。 所以这段时间,箫剑、莫青、莫离、彩云,还有随同她一同前来的那些人全部出动,几个人,每天就只能睡两三个时辰,有些时候,一整天下来都没有机会沾到枕头,好在他们都是身怀武艺的,因此虽然疲倦,不过倒没一个人生出病来。 一开始,夕颜也是这样,因为对那些人来说,这样一个与神明共存的人,自然要发挥主心骨的作用。 后来,夏夜白见她满脸疲倦,整个人瘦了许多,看不下去了,说什么也不放她出去了,理由是,恭王妃操劳过度,深夜回来突然昏倒,需要好好休息,那些老百姓听说恭王妃因为他们的事情累的昏倒,再想到那些昏君,心里越发的感激佩服,驿站门口,每日都有手上拿着篮子的老百姓,几乎将整个地方挤的水泄不通,他们都是来给躺在床上静养的夕颜送东西的。 莫青呵呵笑了几声,安慰性的拍了拍垂头丧气的箫剑,示意他节哀,他们的公子只在意夫人的死活,把他们这些属下完全都是当骡子用的。 果然,夏夜白在听了箫剑的话以后,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那一眼和那一声都是极为不满的:“莫离、齐谡每日都在外边忙碌,我从没听他们抱怨过,彩云一介女流,也从不会中途赶回来喝茶偷懒。” 就只有他箫剑,每日不是唱着累就是喊着没女人,还能想到女人,可见,他并不是很忙。 某位大公子自己也不想想,人家每次回来看到的都是他和某某人卿卿我我的恩爱场面,即便是人家累的不能思维了,也不会忘记女人的,尤其是箫剑这样的风流鬼。 “箫剑哥哥,你这话可不要让彩云姐姐听到了,要不然你这辈子真的要在那烟花柳巷过完了。” 莫青在桌上趴了一会,伸了个懒腰,拍了拍箫剑的肩膀,说的别有深意。 箫剑和彩云,懒懒的靠在夏夜白身上的夕颜听了,一双眼睛顿时闪闪发亮,想也不想从夏夜白的身上站了起来,可还没走到箫剑身边,就被夏夜白拦手一拉,重新跌回了他的怀中:“夏夜白。” 夕颜侧过身子,大叫了一声,刚才差点就撞到桌子了,虽然她不怕痛,但是并不是表示她喜欢那种疼痛的感觉。 “颜颜,我在的。” 夏夜白在夕颜的颈项蹭了蹭,对着她扬起了欠揍的笑脸。 夕颜冷哼了一声,伸手对着他的脸用力的拍了两下,如果是以前,对面的莫青和箫剑两人一定会惊的掉下巴,他们冷漠尊贵的公子居然会露出这样猥琐无耻的灿烂笑容,而且居然有人能在他的脸上动手动脚,那个人还能活着,最最关键的是还能活的这么好,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现在,他们不但相信了,还习以为常了。 “我怎么舍得让你撞痛呢?” 夕颜不想和他说话,最近这人的脸皮奇厚无比,继续说下去,气的只有自己,她不和他一般见识,即便是动手,到最后也会变成打是亲。 夕颜潇洒的甩了甩头,双手张开,同一瞬间,被迫潜伏在一角的小玉看着双手张开的夕颜,双眼冒光,蹭的一声,来了个半空飞跳,直接跃进了夕颜的怀中,站在夕颜的膝盖上,昂着头,像极了对身后夏夜白的挑衅。 夏夜白眼睛一瞪,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染上了点点的黑云,张了张唇,小玉顿时缩了缩脖子,躲进夕颜的怀中,夕颜将他放在桌上,指着箫剑道:“你去闻闻他身上是不是有奸情?” 莫青手上端着茶杯,闲适的喝了口茶,听到夕颜的话,顿时喷了出来。 他原本是要转身,没想到祸及他人,原是想喷在地上的,可最后实在忍不住,转身的瞬间,口中茶水像是喷泉一般,直接对准了箫剑,喷的他满脸都是。 箫剑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小玉吱吱的叫出了声,脸上的液体落在身上,他才回过神来,凑到莫青跟前,直接将满脸的水渍擦在他的身上:“莫青,你找死。” 小玉满是鄙夷的看着莫青,又颇为嫌恶的瞥了箫剑一眼,向后退了几步,一副我绝对不认识他们的模样。 “有这么夸张吗?” 夕颜转过身,看了夏夜白一眼,眉眼间却带着看戏的笑意,显然,那个八卦还有喷茶实践愉悦了她的心情,为她这几日无聊的生活添上了色彩。 说是无聊,那都是当着夏夜白的面说的,其实就是一种撒娇而已。 种种的遭遇,让她的心志越发的坚毅,而那一年的分别更让她学会了知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能和小白继续呆在一起,即便是无聊那也是幸福的,当然这些她是绝对不会让夏夜白知道的。 这样的话,是以前的莫夕颜说不出来的,也许正是经历了太多,看了太多的生死,生性反而豁达了许多,她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人,夏夜白的宠溺让她觉得轻松,身边又有小玉为伴,自然多了几分前世莲儿的天真,这样的玩笑话也就脱口而出了。 夏夜白伸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笑着摇了摇头:“很有意思,继续这样。” 箫剑闻言,嚎啕出声,莫青像个大人一样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同是天涯沦落人,遇上这样一个为了讨夫人欢心可以随时把跟随在身边十多年的下属拿去卖的主子,真是何其不幸啊。 “怎么了?” 箫剑哭的正欢,彩云、莫离等人走了进来,齐谡看着那抱在一团的两人,脸上虽然疲倦,可那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笔直的,让人觉得很精神。 箫剑见有人询问,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抱着莫青哭的越发大声,大声指责:“天道不公,我箫剑这样的人才如何会遇上这样的冷血无情的主子?想当年——” 他正准备感慨一下当年他这个忠心的下属为了主子如何牺牲的光辉事迹,夕颜看着站在门口,冷眉轻蹙的彩云,笑出了声:“彩云,你来了。” 箫剑听到彩云两个字,慌忙松开抱住莫青的手,转过身,看着门口,那双眼睛风流如许,哪里有半点的泪花,刚才那一切很明显就是一场他自己自导自演的戏,莫青是配合他演戏的人,而夏夜白,夕颜还有小玉自然就是那看客了。 “彩云,累了一整天了吧,来,快喝口茶。” 箫剑的速度那叫一个快,侧过身子,迅速倒了杯茶,腾腾的跑到彩云的跟前,态度那叫一个热情,笑容那叫一个谄媚。 齐谡了然的笑了笑,径直坐在方才箫剑坐的那个位置,拿起茶壶,先是给莫离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箫剑,我和莫离都进来那么久了,怎么没见你这么热情。” 莫青看着齐谡,点头表示赞同,看着箫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个卖国贼:“刚才还说公子,我看他就是一路货色,重色轻友,比公子还甚啊。” 箫剑站在彩云的跟前,完全就是个乖宝宝,弯着腰,手上的茶水几乎端到头上,而他头顶的位置刚好就在彩云的胸口,只要她伸手,就可以接过那杯水,可是彩云站在那里,看着箫剑弯曲的背,视线在触及到他手上的茶水时,似乎有些踌躇。 夕颜算是看出来了,箫剑那花花公子对彩云有情,不过彩云那丫头以前一直钟情小白,不过这个已经明显没有半点可能了,即便只是想想,那也是奢念了。 夕颜扫了齐谡等人一眼,他们像是事先已经知道了,这样看来,箫剑对彩云的情分应该不是一朝一夕了,怎么到现在才动手呢?彩云对他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情义,要不然那张和莫离的雕塑脸有一拼的冰山脸也不会有皱眉的动作了。 “彩云,刚才箫剑见我和颜颜恩爱,吵着说好久没碰女人了。” 彩云的脸色一青,瞥了箫剑一眼,似乎有些沉痛。 箫剑的脸皮厚那完全不是吹的,绝对堪称铜墙铁壁,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正常的情况是向着自己心仪的对象解释,或者是辩驳,可是箫剑都没有,他抬头,侧身,一双桃花眼看着彩云,眉眼间少了往日的风流,多了几分认真,又不似完全的认真,有深情,但是那眼底的深情又不会给人丝毫的压迫感。 “彩云,你要是从了我,今后我就只碰你一个女人。” 箫剑拍着胸脯,理直气壮,能让一个喜欢拈花惹草、处处留情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是什么难事,男人嘛,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女人,甜言蜜语那是必不可少的,可箫剑和那些口是心非,言不符实的男人不一样,他说到就会做到,而且是当着他和夏夜白,莫离这些人的面说出来,那无疑就是一种誓言了。 尤其是她,天知道她是多么护短的人,虽然吧,箫剑和彩云一样都算是她的人,不过若真的要论亲疏远近,那彩云明显就要和她亲近一些,她今日说出这样的话,今后要是做出什么出轨的事情来,她绝对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的。 这箫剑,不愧是纵横情场的高手啊,追女人,果然有一套。 “彩云姐姐,茶都要凉了。” 莫青指了指箫剑手上的茶水,箫剑转过身对着莫青挑了挑眉,感激一笑,忙凑到彩云跟前:“对呀,彩云姐姐,大冷的冬天,这茶要是凉了,喝下去伤身。” 夕颜有种被雷的感觉,这箫剑,这人,这人果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啊,这脸皮厚的,夕颜笑着捏了捏夏夜白的脸,目测了一下箫剑的脸皮,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夏夜白的脸皮没有箫剑的厚,她甚至怀疑,夏夜白的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之功,就是箫剑传授的,因为一开始小白不是这样的。 如果箫剑知道夕颜心底的想法,一定会气的破口大骂,当初他那个无良的公子哪里是老实,他根本就是腹黑,要不那样的话,你能让他每晚对你上下其手,占尽便宜。 彩云低着头,眼角抬起,有些踌躇的看了夕颜一眼,似乎在等她拿主意,夕颜别过头去,佯装没看到。 别的事情好说,感情的事情,她可不掺和。 不过这茶水,如果说一开始它只是箫剑投石问路,讨好彩云的工具,那现在,这箫剑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周围又有这么多人的见证,彩云若是接受,那就意味着她接受了这份情,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没完全下定决心,但是直接拒绝,即便彩云平日里心硬如铁,不过她可不认为现在她可以做到坦然拒绝。 哎,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人,她笑了笑,对着小玉招了招手,小玉顿时窜到她的跟前,头递到她的手下,任由夕颜温柔的抚摸着:“小玉口渴了啊。” 狐狸都是聪慧狡诈的,更何况轩玉是云梦山上千万年难得出了的灵狐,和夕颜也说得上是心有灵犀,伸出舌头舔了舔夕颜的掌心,夕颜怕痒,咯咯的笑出了声,夏夜白在一旁看的眼红,抽回夕颜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然后狠狠的瞪了小玉一眼。 小玉对着夏夜白龇了龇牙,走到圆桌的边缘,直接跳到箫剑的肩上,小步走到他的手臂,很是鄙夷外加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直接将杯子两边的水喝完。 “死狐狸,谁让你喝的?” 箫剑喝了一声,不过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忍不住在心底舒了口气。 小玉对着夕颜,又吱吱的叫了几声,对着那张脸来了个飞毛腿,箫剑的脸上顿时多出了几个狐狸的爪印:“死狐狸,我要找人去通知云梦山的那些老头。” 这句话,是箫剑从夏夜白那里学来的,因为每次狐狸在他们夫人的怀里得瑟,挑衅公子的时候,只要公子一说这话,他马上就安分了,百试不爽。 哪知道,正准备回到夕颜怀里的小玉听到这句话,突然半路折回,在箫剑的肩上用力的跺了几脚,这样还是觉得不解气,屁股对着箫剑,然后箫剑只看到眼前有一阵灰色的烟飞过,熏得人眼睛难受,顿时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传来,箫剑直接将杯子扔在地上,双手用力的捂住了鼻子。 这只该死的狐狸,居然放屁,莫青见状,再也忍不住,抱住肚子,大笑出声,就连莫离的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他可是未来云梦山的王,哪里能让这些人威胁,再说了,云梦山那个地方,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够找的到的?就他,还想找到云梦山的那些老头,简直是痴心妄想。 打狗也要看主人,对着夏夜白的属下放了个屁,夏夜白也算是间接闻到了,这样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活在夏夜白威胁阴影下的轩玉顿时觉得解气了不少,得意洋洋的转过身,恰巧看到倒在夏夜白肩上的夕颜,隐约还能听到她嗤嗤的笑声,而夏夜白呢,看着他,则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轩玉顿时就发觉了不对劲,吱吱的大叫了几声,那声音是异常凄楚的,捂着脸,溜烟一般的跑了出去。 该死的,着了夏夜白那奸诈小人的道了,未来云梦山高贵的王,怎么能做出对着别人的脸放屁这样低俗的事情出来? “给我站住。” 箫剑大叫了一声,向前追了两步,慌忙又跑了出去。 “箫剑。” 夕颜开口,箫剑纵然是有心想要报仇,也要等待下次的时机了。 “先去外面吹吹风,过一炷香的时间再进来。” 那是狐狸放的臭气,可是经久不散的。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一行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众人的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玩笑,表情认真而又严肃,可气氛,却是相当的轻松。 夕颜依旧坐在夏夜白的身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乱蹭,看着他眼底的火花,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这种事情,如果只有两个人,她是很聪明的不乱做的。 “公子夫人也辛苦了。” 这样带着歧义的话,再配上箫剑不怀好意的笑容,实在很难不让人乱想。 面对属下们的质疑和戏谑,夕颜和夏夜白两人脸不红气不喘,没有丝毫的羞赧,夏夜白笑了笑,一双手很不安分,夕颜哼了一声,直接拍掉他抚摸着自己小腹的手。 “事情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夏夜白为自己的日夜辛苦做出了最为合理的解释,要不是这些人知道他的无良,心里怕是对他的信任感激涕零啊。 “我的目标不是南城,那个地方才是我的终极目标。” 夕颜手指着西北的方向,他们明白,那是匈奴的所在,那个地方,也是他们的目标,虽然公子无良,但那也是公子,是他们的主子,伤害了他们公子,让他们的夫人伤心了那么久,还想继续逍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一时间,众人磨刀霍霍,不由的有些愤慨。 “大事似乎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莫青托腮,思考着还有哪些事情没有解决的。 “昨日我已经传书了皇城的那些堂主,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交给他们了。” 那些堂主,虽然不及这些人亲近,不过他们的能力和忠心,这两样都是不容置疑的。 “他们肯定又要抱怨夫人不公。” 箫剑笑的幸灾乐祸。 公子受伤,整个天机楼的同仇敌忾,恨不得将那乌为汗千刀万剐,若是知道夕颜要北上,怕是个个都会争着前往。 关于这点夕颜倒不担心,反正夏夜白在,这件事就交给他解决好了。 “小心提防着些,乌为汗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云州有什么消息?” 皇家狩猎场的追杀,这辈子,她从未受过那样的打击,一日之间,红玉和夏夜白都离自己而去,虽然有丽妃作为内应,不过那个人的能力还有手段,也不容忽视。 “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了。” 夏夜白见夕颜皱眉,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这一年来,他日夜忍受疼痛的折磨,她一定也不好过,那个乌为汗,确实该死。 夏夜白一只手紧紧的包裹着夕颜的掌心,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颜颜。” 他低低的叫了一声,眼角横过坐在一旁的那些人,箫剑等人顿时会意:“公子,夫人,我想到了,城外的那些灾民没米了,我要给他们送去。” 莫青笑了笑:“箫剑哥哥,不是也没有药材了吗?我和你一起去准备。” “我肚子不舒服。” …… 一个个善解人意的下属很快找了个理由离开,走到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了口气,有句话叫做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说的就是他们现在的心情。 公子和夫人大婚都这么久了,这日夜耕耘,怎么还没小公子小小姐啊,尤其是箫剑,日也盼夜也盼,被奴役了十余年,他早就想了千万种办法如何“小小”的报复一下自己的主子们。 屋内的两个人还在深情的对视,夏夜白突然笑出了声,轻轻的点了点夕颜的鼻子:“带你去个地方,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夕颜疑惑的看着他,夏夜白已经起身,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比翼双飞 147:为你构筑的世外桃源 夏夜白说的那个地方,距离夕颜所在兰城驿站有不少距离,他们从晌午出发,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时分,马车才渐渐地放慢,停了下来。 一路上,夕颜靠在夏夜白的膝上睡觉,等睁开眼的时候,耳畔已经传来了那低沉温和,恍若冬日融水一般的声音,那温暖厚实的手掌已经抚摸上了自己的发丝。 夕颜像只慵懒的猫咪一般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微微睁开的眼睛带着些许的朦胧,双颊粉嫩生花,夕阳透过车帘照了进来,洒在那张脸上,越发的明艳生辉。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特别嗜睡,明明不是很累,可是只要沾到了枕头,没过几分钟就会睡着了。 夏夜白笑了笑,俯身忍不住吻上了她的脸,将她抱了起来。 远处的树木与艳红的天空融为了一体,蓝天一线,一望无际。 “都已经傍晚了啊。” 夕颜任由夏夜白抱着,双手搂住着的颈项,四处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地方?” 夏夜白笑了笑,挑了挑眉,故弄玄虚:“到了就知道了。” 山风悠悠,周围一片安静,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泉水飞溅的声响,夕颜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指了指地面,夏夜白顿时会意,将她放了下来,牵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下了马车以后,道路便不像之前那般宽敞,两边都是树木,晚霞重重,烟火燃烧,树木都不是很高,春天刚刚来临,那光秃秃的树上偶尔可以看到吐芽的嫩枝,树叶并不是很茂盛,那炫目的金色,轻易地穿透两边的树木,刚好照在中间那一条狭窄的小道上。 地上的树叶已经腐烂,和深秋季节那种冷湿的腐味不同,散发着春天特有的生机,随风窜进鼻子里,顿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继续往前,那水石相撞的声音越发明显,叮咚叮咚的声响,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越过林子之后,是一大片的石子路,而耳畔听到的已经不是方才的叮咚叮咚平缓的水流声,携着滔天之势,嘭嘭的响。 九天银河,趋势而下,恍若战场之上的擂鼓之声,用力地撞击在心上。水花四溅,三千帷幕,就像是珠帘晃动。 瀑布之下,河水清晰见底,深及膝盖,青青水草,鱼儿畅游其中,优哉游哉。 夏夜白停下脚步,看着那飞落的九天银河,夕颜也跟着停下脚步。 好山好水好景致,不过这样的地方,对夕颜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这个地方的春天好像来得比外边早,先前的兰城之内,还是西北风习习,很少可以瞧见那嫩绿的新芽,这里四处都是树木,却无半点冬日的寒意。 夕颜侧过身子看着夏夜白,夏夜白刚好转身,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上,夏夜白突然蹲下身子,重新将夕颜抱在怀中,夕颜笑着回抱住夏夜白,笑了笑,在他的怀中蹭了蹭,闭上了眼睛:“小白,我好困。” 明明刚刚才睡了,现在就觉得困了,想来是这一年从未好眠,现在小白回来了,烦心的事情解决了不少,而剩下的那些烦心事,像是有了依托,心安了,自然就睡得好了,还有就是…… 夕颜在夏夜白的怀中轻轻地捏了捏,夏夜白不明所以,低头看了她一眼,夕颜报以灿烂而又带着些许斥责的一笑,重新闭上了眼睛。 夏夜白抱着夕颜下了水,夕颜听到水中的脚步声,顿时睁开眼睛,此时,夏夜白已经抱着她走到那气势雄辉的水中断崖前了,冰凉的水珠溅在脸上,她从夏夜白的怀中仰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放心。” 夏夜白像是猜出了她心底的想法一般,低低一笑,轻声安慰。 现在他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他怎么舍得把得之不易的东西给断送了。 夕颜心里自然是相信夏夜白的,只是不知个中缘由,有些好奇而已,再说了,即便是奔赴黄泉,两人一起,又有何畏惧? 莫不是花果山的水帘洞,里边别有洞天?而这其中的奥秘被夏夜白发现了不成? 两人刚走到水帘洞前,一抹红光从眼前飞过,直接落在夕颜的怀中,柔软而又熟悉的触感,夕颜笑了笑,抚摸着他的毛发:“小玉也来了。” 小玉舔了舔夕颜的掌心,那模样,像是在邀功。 夏夜白瞧了一眼夕颜怀中的生物,冷哼了一声:“我知道,这地方是你找到的,没人和你抢功。” 这只该死的臭狐狸,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居然还能追到这里,夏夜白看着夕颜手上的手镯,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有一瞬间的霜冻,都是那只该死的手镯惹的祸,不过现在要拿下来,似乎不大可能了。 “你先进去。” 轩玉闻言,依旧赖在夕颜的身上不肯走,将耳朵捂住,表示自己没有听到,唯恐夏夜白将夕颜单独带走,让他好找。 在心底将夏夜白诽谤了千百遍,觉得这个人比他们九尾狐一族的人还要狡诈,绝对不能上当了。 “给颜颜探路。” 夏夜白腾出右手,直接将小玉从夕颜的怀中提起,眼角瞥过夕颜,轻喝了一声:“看着。” 夕颜看着他的右手,忠心爱主的小玉被当成垃圾一般扔进了那携带着冲天气势的瀑布之下,顿时不见了踪影。 夕颜急了,用力地拍着夏夜白的手,想要从他的身上下来:“你怎么把小玉扔进去了!” 她不悦,声音也跟着冷沉了几分,水不大,不过这个崖很高,这么大的冲力,小玉他现在不过是只狐狸,这要是发生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等等。” 夏夜白扣住夕颜的手,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带着比夕颜脸色还要难看上几分的冷沉,似乎还有几分不信任,而这些,都是出于对她的不信任。 夕颜眼睫下垂,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若是小白真的要红玉的命,又怎么会当着自己的面,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歉意,低着头,捉着他的衣襟,然后就乖乖呆在了他的怀中。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夕颜还不见小玉回来,顿时有些不耐了,夏夜白的长裳,膝盖以下的衣摆,衣襟全部湿透了,夕颜又是心急又是担心,拽了拽夏夜白的袖子:“衣裳都湿了,这个时候别生病了。” 夏夜白点了点头,抱着夕颜:“我们也进去吧。” 进去?进哪里?小玉还没出来呢?再说了,那个瀑布后边能有什么东西?这么大的瀑布…… 夏夜白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动作带起水纹的晃动,银白的瀑布,突然出现了一抹艳红色的光亮,像极了天山雪莲之上的莲蕊,比之异彩更盛。 小玉跑了过来,站在夕颜的肩上,用脑袋乖巧地蹭了蹭夕颜的颈项,一双眼睛,波光潋滟,比之那飞流的银河,更吸引人的眼球。 他站在夕颜的肩上,乌黑亮丽的毛发如初,夕颜轻轻地抚摸着,一开始还没在意,但看着自己的掌心,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毛,居然还是干的。 夏夜白抱着一人一狐,其实他心里像抱的就只有那一人,偏生那狐狸死皮赖脸,不肯离开,看在他找到这样一个好地方的份上,就让他占些小便宜吧。 没有想象中的负重感,也没有那兜头兜脑打在自己身上,脸上的水珠。冲进水帘的那一处,除了心理上的压力,和寻常走路没有任何的区别。 夕颜兀自讶异,眼前的世界突然漆黑一片,因为还不是晚上,清澈的水珠倒映着红光,两边的墙壁上,似乎还凿了一个个小洞,只是光线不足,不过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正因为如此,那滴水的声响越发的明显。 “进来了。” 声音很轻,伴随着滴水的声音,和着风一起,居然还有回音。 “吱吱。” 幽暗处,轩玉的一双眼睛散发着耀眼的红光,将夕颜的世界照亮。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水,湿气太重,夏夜白将夕颜搂在怀中,快步朝前走去,那说话的回音便被规律而又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取代。 风从两边的小洞吹来,水是温热的,打在脸上,很舒服,可夕颜仍忍不住搂紧轩玉,往夏夜白的怀中靠了靠。 越是往里边走,周围的空气就越是温和,夕颜不禁好奇,难道是里边有什么类似于现代暖气的东西?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哪里有作用那么大的暖气,能将这冷湿的隧道也给烘暖了。 隧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走了大约有半刻钟的时间,冷湿的空气最后被暖干的空气取代,这个地方,抬头,已经可以看到漆黑的夜空了。 月亮还没有出来,漆黑的夜空只勉强可以找到几颗星星,并不是很闪亮,夜,还没有真正的来临。 “小白,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冷。” 夕颜从夏夜白的身上离开,冬天才刚刚过去,按理说,现在这个时候,有些地方的河水还结着冰,没有解冻呢。最近这段时间在兰城,她一直呆在燃着暖香的房间里,也没有这种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到四个字:春暖花开。 对,就是这种感觉,暖暖的感觉,甚至于,空气中,都可以闻到隐约的花香,并不是很浓郁,淡淡的,但是很好闻,让人觉得很舒服。 轩玉在夕颜的眼前跳来跳去,黑夜中,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还发出吱吱的叫声,唯恐自己这团火焰不够显眼,引不了某位美人的注意。 “小玉。” 为了正准备用行动表示自己的眼里心里都是有他的时候,可某人却抢先一步,直接拉起她的手:“不饿吗?” 夏夜白不说还好,他这一问,夕颜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了。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然后随便用些糕点,就是午餐了,可是今天,这一整天下来,夕颜除了吃了几块糕点之外,至今什么都没吃了。很是老实地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一下子突然想起了好多吃的东西。 “我要吃莲子羹,荷叶鸡,糖醋排骨,小白,我要吃好多好多东西。” 突然间想到那些东西,特别想吃:“还有清蒸鱼。” 她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这里很是冷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荒无人烟了:“小白,这里有这些东西嘛?我们晚上住哪里?” 从这里回兰城,可要费些时间,她现在都饿死了,其实说饿死那未免夸张了,不过她现在确实非常饿。 “还说不冷,手怎么这么冰?” 厚实的大掌顿时将充满了力量的小手包裹住,一个是带着火山上终年不灭的温度,而另外一个就像是盛开在天上山上的雪莲,冰得沁人骨髓,双手捧住掌心,然后哈出热气。 夕颜任由他给自己哈气,黑夜中,清丽的脸上笑容迸射,像极了天上山上突然绽开的雪莲,圣洁的雪白将这个漆黑的地方瞬间点燃了一般。 “我的手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夜白看着夜空,煞有其事地思考了片刻,而后郑重地摇了摇头:“谁说的,你在床上抱着我的时候手心就是滚烫的。” 夕颜一听,不是大囧,也不是尴尬,更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愤怒,这个家伙,现在居然把这个也拿来说事了,从他的掌心将手抽出,作势就要劈人,夏夜白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招,向后退了三不步。 “夏夜白,你给我站住,我要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到最后,高高在上的王妃大人莫夕颜自然没能把夏夜白的嘴巴缝起来,只是惩戒性地打了几下,而且可以想象,那下手绝对是不重的,毕竟打在夏夜白的身上,痛的是莫夕颜的心。 晚餐是夏夜白亲自下厨,当然,现在的他不会再像夕颜生日那样,一顿饭弄的难以下咽,还差点没把整个厨房烧掉,夏夜白吸取经验教训,立志在有生之年为夕颜烧一顿像样的饭菜,现在终于达成所愿。 莲子羹、荷叶鸡、清蒸鱼,每一样,皆是色香味俱全,未来的狐王大人蹲在椅子上,双脚扶着桌子,看着桌上的美味,也忍不住对夏夜白另眼相待,眼波流转,十分嫉妒。他发现,这个人除了比他狡诈,有些时候还是比他能干的。 狐王大人伸手抓了抓脑袋,对着夕颜咧嘴一笑,见夕颜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已经饿了。 “吃吧。” 夕颜指了指桌上的糖醋排骨还有清蒸鱼,狐狸是肉食动物,轩玉点了点头,夕颜笑着用筷子给轩玉夹了几块到碗里,送到他的跟前,小玉吱吱地叫了几声,一双眼睛向上吊起,越发的璀璨明亮。 “这些全都是我给你做的。” 夏夜白为自己抱不平,抢过夕颜递到轩玉跟前的碗,放到她的跟前:“你先吃,你吃不了再给那家伙吃。” 明显厌恶的情绪。 小玉仰着头,那动作像是在皱眉头,十分的伤心委屈,像是要跳到夕颜的怀中,被夏夜白拦住:“你要是晚上敢对她动手动脚,自己就去河里捉鱼。” 现在这样的威胁对轩玉来说,和通知长白山那些老头一样有用。 轩玉乖乖蹲在椅子上,一只手在桌上画着圈圈叉叉,低着头,明显郁卒的模样。 夏夜白殷勤地将筷子递到夕颜的手上,将荷叶鸡拆开,顿时,浓郁的鸡香携着清淡的荷叶味,让人顿时食欲大动。 夕颜看着碗中的荷叶鸡,还有糖醋鱼和糖醋排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的涌动,像是翻滚的波涛,她慌忙转过身,直接将夏夜白手中的筷子挥开,不停地挥了挥手:“拿开,拿开。” 捂着肚子,慌忙就跑了出去,夏夜白见状,慌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跟着跑了出去。 “怎么了?” 夏夜白从怀中掏出手帕,递到夕颜的手上,夕颜依旧蹲着身子,干爽的夜风吹在身上,夕颜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方才胃里涌动着的恶心感随风渐渐消退了不少。 夏夜白见夕颜没有接过手帕,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从这个方向看去,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光滑细腻的肌肤,像是最上等的丝绸,即便是蹲着,依旧是高高扬起,带着她特有的骄傲。 夕颜拍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已经舒服了不少,肚子明明饿得要死,桌子上的那些东西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但是怎么看着会觉得恶心呢? 夕颜摆了摆手,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没怎么,可能是太累了。” 夕颜略微思索了片刻:“可能是刚才吹风了,有点不舒服。” 前段时间是累了点,不过这段时间,她天天都在驿馆休息,不可能会累着,可能是方才在那条冷湿的隧道上着凉了。 夏夜白轻轻地抚摸着夕颜的脑袋,确实是有些发凉,蹲着身子,将她嘴角的水渍擦干:“外边有风,我们先进去。” 夕颜摇了摇头,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夏夜白,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冷。” 夏夜白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进去给你拿件衣裳。” 夏夜白回到房间,方才烧的菜已经被那只该死的臭狐狸清扫一空了,满桌的狼藉:“将东西收拾干净。” 夏夜白回到房间,取了件衣裳,将衣服披在夕颜肩上,从身后将她拥住:“不是肚子饿吗?还要吃些什么?” 夕颜回手将他的手握住,仰望着星空,和她所处的那个灯红酒绿的时代相比,这里有很美的浩瀚星空。而这个地方,怎么说呢,还是那片天空,漆黑的夜空,缀满了星辰,一闪一闪的,耳畔是风的呼呼声还有流水的声响,这个地方很安静,但是最最重要的是,坐在这个地方,她的心是安静的,就像是夜里听着悠扬的笛声,宁静而又安逸。 没有那么多的你争我夺,尔虞我诈,身边是自己最爱的人,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安静的心多出了几分满足,夕颜的头在夏夜白的怀里蹭了蹭,摇了摇头:“吃不下。” 原本是想吃很多很多的东西的,可是看看这那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却没有了胃口,反倒想吃那些酸酸甜甜的蜜饯,不过这个时候,相比于那些吃的东西,她更希望靠着身后的这个人。 “小白,这个地方的星星真美。” 夏夜白抚摸着她的头顶,沉默不已,去年冬天,到处都是西北风呼啸的时候,可这个地方却是暖如春阳,地上是嫩绿的小草,水是温的,各色的花儿,争奇斗艳,两个月的时间,这个地方还是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四季如春,这样的地方,对于怕冷的夕颜来说再好不过了。 夏夜白追随着夕颜的目光,同样仰望着夜空。上次匆匆而来,只看到这个地方百花盛开,没想到这里的星星也如此的美,比颜梦楼的还要美。 有多久,他们没在一起看星星了呢? “夕颜,今后我们住这里吧。” 避开尘世间的那些纷纷扰扰,人情世故,构筑一个真正的人间天堂,没有颜梦楼的热闹也没有关系,清早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带着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一起去吃早餐,晚上的话也可以这样一起去看星星。 这个地方,不会有觊觎她的那些人,她也不用费心提防那些伤害他的人,他们的人生,已经轰轰烈烈过,可以回归平淡了。 他等了半天,却没有半点的回应,夏夜白蹲下身子,看着怀中的睡美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越发的柔和,像是月光下冒着热气的温水,柔和到不可思议,温柔得险些要掐出水来。 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小懒猪。” 今天睡了一整天还不够,夜里,虽说是微风习习,可这还没说上几句话呢,说睡就睡着了。 轩玉享用完了美味,肚子圆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四脚朝天,摸着自己的肚子,凌乱不堪的桌子一角收拾干净了,他看到抱着夕颜进来的夏夜白,刚要跳过去,却被他用眼神阻止,那勾魂眼,哀怨的,比之怨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夜白又烧了些热水,替夕颜将身子擦干净,夕颜浑然未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 阳光穿透窗棂,房子是用竹子临时搭造的竹屋,应该是刚建没多久,还可以闻到那股特属于竹子的甘冽清香的味道,夕颜睁开眼睛,阳光灿烂,而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小白。”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轻轻地叫了声。 “吱吱。” “吱吱。” 守在一旁的轩玉见夕颜醒了,忙跳到她的跟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夕颜怕痒,忍不住笑出了声,铃铛般的笑声, 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夕颜将轩玉抱了起来,赤着脚,直接跑了出去,竹屋不大,但是也绝对不小,夕颜怕冷,又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所以地上扑了层毯子,踩在上边,一点也不觉得冷。 “小白。” “小白。” “小白。” 她连着叫了好几声,在屋子里找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夏夜白,心里竟隐隐生出说不出的 烦躁,甚至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屋子里没找到人,夕颜就要出去,蹲在她肩上的轩玉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裳不让,却被夕颜忽视,好在夏夜白及时赶了回来,看着只着一件单薄睡衣的夕颜,赤着脚,慌忙扔下手上的衣裳跑了过去,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怎么不穿鞋?” 雪白的脚踝,冻得有些发青。 这个地方虽然四季如春,但毕竟还太早,房间的门窗又都是开着的,这个样子,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夕颜看到小白,安心了,顿时不哭也不闹了,任由小白抱着,笑出了声:“你大清早的去哪里了?” 话刚出口,看到门口木盆里的衣裳,顿时笑出了声。 夏夜白一掌打在她的屁股上:“笑什么笑,我舍不得你洗衣服,轩玉又不会洗,然后任由着脏衣服堆积如山啊?” 男人,洗衣服?老实说,这在现代真的算不得什么,不过这是琉璃,君子不但要远离庖厨,洗衣服更是会被别人笑死,这样想着,夕颜虽觉得好笑,却又不免感动,这个男人,能为自己洗手作羹衣,单就这一点,全天下,独一无二,不过,那是因为她值得。 “昨天一天没吃,肚子饿不饿?” 夕颜点了点头,刚才太急,没顾忌饥肠辘辘的肚子,现在安心了,肚子哪里还能有不饿的? “我去给你盛小米粥。” 夕颜没有反对,相比于那些单就想想就让人作呕的东西,她情愿喝小米粥。 因为昨天夕颜没有吃饭,米粥有些稠,一颗颗珍珠米漂浮其上,香滑儒软,入口即化,总的来说,肚子是填饱了。 世外桃源,这是夕颜想到的第一个可以形容这个地方的成语,昨日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周围黑灯瞎火的,她没注意,这个地方真的景致是极好的。 地方不小,夕颜所在的这处小竹屋,站在门口放眼望去,树木河流,还有就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这个地方,非常适合居住,尤其是在夏夜白告诉自己,这个地方几乎是常年恒温。站在河畔旁,可以很明显地发现这个地方主要分成两个季节,冬天和春天。 一条终年不冻的河流将这个地方分割开来,河水的这边,山花烂漫,姹紫嫣红,一派的生机勃勃,而另外一边,枯萎的树木,上边结满了雪白的冰霜。 夕颜看着对岸的霜雪,骨子里生出些寒意来,可这边,阳光照在身上,比琉璃的春天还要暖和,却没有夏日的那种严寒酷暑之感,凉风习习,舒爽异常。 “漂亮吗?” 不知何时,夏夜白已经走到夕颜的身后,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颈项,而他的手已经环上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牵起了她的手。 “那个地方……” 夏夜白手指着竹屋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你喜欢荷花,将来我们就在那个地方种上大片大片的荷花,每天只要你起床,只要你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这个地方的气候刚好合适,荷花一定可以终年不谢的。” 夏夜白的口吻满是向往,她喜欢荷花,因为她自己刚好是小荷仙,尽管心里讨厌以前那个小荷仙,不过她的本根就是荷花,讨厌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她喜欢荷花,因为夏夜白身上有那种淡淡的荷香,可以让她觉得安心。 夏夜白喜欢,因为荷花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她自己。 夕颜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重新回到竹屋旁:“四周可以种菜。” 夕颜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就想到早上那桶没洗干净的衣服,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如果让他种菜,岂不是和陶渊明一样吗?结果必定就是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我们可以不用去外边用早膳,那些东西我都可以学,你们想吃什么,我直接给你们做,然后叫你们起床。” 他看着流动的河水,眼底带着神往,夕颜追随着他的视线,眼底同样带着笑意,视线射过天上山顶的阳光,暖得足以融化冰川。 比起颜梦楼,她更喜欢这里的安静还有与世无争,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地方设在那么深的地方了。 “小白喜欢这个地方吗?” 夏夜白的眼神迅速地扫了四周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半点犹豫:“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原本就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有了夕颜以后,更是如此,而且这个地方暖和,对畏冷的夕颜来说,再好不过了。 “小白喜欢的地方,我也喜欢。” 这句话发自肺腑,对莫夕颜来说,有夏夜白的地方,才有幸福可言。 这一年来,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当夜半惊醒,她想要一个夏夜白,谁能给她呢? 颜梦楼,原本就是为了保护小白建的,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夜白而已。 想要转过身,踮着脚尖,掰低夏夜白的脑袋,两人脑门贴着脑门:“等匈奴的事情解决了。” 乌为汗…… 既然事情已经做到一半了,断然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了。 一年的分别,一年的彻骨相思,悬崖上那场生离死别,撕心裂肺之痛,她穷其一生,也不会忘记的,不会忘,也难以忘怀。不让他付出代价,她咽不下心底的这口恶气。 她要乌为汗死,她要他死,他就不能活。 夕颜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了几天,回去的那天,阳光明媚,天气很好,当然,她的心情更好。 天机楼的那些人应该已经到了,回去以后,应该就可以北上了,前路未知,但是乌为汗不死不休。 夕颜和夏夜白直接回到驿站,顿时发现了不对劲,整个驿站的人看到他们回来,慌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 夕颜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一群人围住,一个个神情凝重,看到他们不由得松了口气,像是一直在等待他们回来一般、 “匈奴发兵三十万,攻打云州,云州就要失守了。” 夕颜一听,顿时有些发懵,三十万,那可算得上是匈奴所有的兵力了,看样子,乌为汗也知道事情的紧迫性了。 不过云州,那是个兵家重地,是匈奴和琉璃的屏障,易守难攻,即便是出兵三十万,那也不是说破就能破的啊。 “陈虎呢?” 陈虎是她一手提拔的云州守将,擅长作战,尤其是防守,前几日还没消息,怎么现在就说要破了呢? “听说陈虎在下属的结婚宴上多喝了几杯,不知为何,暴毙而亡。” 夕颜乍一闻言,脸色都白了,夏夜白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 夕颜睁开夏夜白的手,大喝了一声:“准备行李,马上去云州。” 陈虎暴毙,不过那个地方,她花了那么多心血,有不少能人,现在赶去,绝对还来得及。 比翼双飞 148 颜颜,我要当父亲了 此次前来南域接替他们的十之八九是颜梦楼的人,天机楼只有少数几个堂主。 当初为了向夏明旭表示诚意,颜梦楼的力量她几乎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不过她终究不是那种会轻信他人之辈,夏明旭虽然知道这一切,除非她事先特意知会,要不然他是没有任何使用权的,尤其是彩云训练出的那些死士,除了她和彩云,无人知道调度之法。 至于夏夜白的天机楼,碍于已经被夏明旭发现,她当然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她并没有告诉太多,只是严明,朝堂上那些她任命的大臣基本都是天机楼的精英。 那些人皆是可造之材,一来能让皇上放松芥蒂,另外一反面也可以不让他继续追究,夏夜白的东西,莫夕颜终究不会让其他人随便乱碰的。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双方将一些基本还有重要的事情交代去年清楚,迅速收拾好行李,夏夜白,夕颜,齐谡,彩云,箫剑,莫青莫离兄弟,来时谁跟着夕颜,这些人还是继续跟着夕颜,当然了,还有九尾狐轩玉。 时间紧迫,一行人日夜兼程赶路,抄小路,幸好这些人都是有功夫底子的,旅途跋涉,虽然有些累,但想到能将那乌为汗战于剑下,为公子和夫人报仇,一个个又都精神抖擞起来。 夕颜和夏夜白同骑一辆宝马,夏夜白见她脸色难看,便会让她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不过因为路上时时上演箫剑讨好彩云的戏码,经常可以看到彩云那张如冰山一般的脸上时而愤怒,时而气恼,一张脸被逗弄的比晚霞都还要红,莫青齐谡还有那两个无良的主子时常会调戏一番,就连一向冷言寡欲的莫离也会参与其中,众人哄笑,轩玉来回于宝马还有马车之间,手舞足蹈,一路上,倒也不会太过无聊。 这样兼程赶了五天,终于到了安城,这里琉璃国的一处小镇,北方已有战火,南方仓胰待修,对这座小城却没有半点的影响。 大街上,吆喝声不断,这里的人衣裳朴素,脸上的笑容安静而又祥和,就像是照在城楼上的阳光,暖暖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那是一种对现世安稳生活的满足,就像这座城市的名字一般,安城。 日夜兼程,人倦马累,也该补给干粮了,一行人进了城,男的器宇轩昂,女的天姿国色,一直冷着脸的彩云在箫剑的柔情攻势下,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冰美人不笑则已,一笑足以倾城。 “公子,酒楼。” 莫青看着眼前的迎来客栈那是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咽了咽口水,虽然他吃的苦头,不过这些天下来,每天都是吃那些硬邦邦的东西,实在是胃不消化了啊。 夏夜白看了怀中的夕颜一眼,清瘦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白,几天下来,下巴尖了不少,眉宇间是少有的倦怠。 “就在这个地方吃饭吧,齐谡,你去开几个房间,晚上我们便在这里住下了。” 莫青一听,开心的差点大叫出声,不过虽然没大叫出声,却又愉悦的笑声传了出来,嘴巴差点咧到了耳后。 “没出息。” 箫剑见夕颜面色略有些为难踌躇,敲了敲他的脑袋,很是鄙夷的看了莫青一眼。 莫青捂着自己的脑袋,哇哇大叫,可见某人为了向自己追求的某人证明自己的决心,这一下,敲的不轻。 “你重色轻友。” 莫青哼哼了几声,笑脸迎向像是在看戏一般的彩云:“彩云姐姐,箫剑哥哥太风流了,每日留恋于青楼瓦院,身上不知被多少女人碰过了,你选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莫青,你找死。” 箫剑见莫青在彩云的眼前翻旧账,咬牙切齿,安城的大街上,顿时上演了一场你追我赶的厮杀。 时间急迫,夕颜原准备用完了午膳,去采办些东西,马上就上路了。见莫青那个样子,再想到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大家没睡过一个好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最近也渐渐生出疲倦之感,困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躺在夏夜白的怀中睡觉,力不从心,前所未有,也好,今日好好休息。 “进去吧。” 还没走到门口,便有小二热忱的迎了上来:“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这些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尤其是那一身素衣的女子,虽然一脸的倦怠,却难掩其威严,还有抱着那素衣女子的紫衣男子,那穿戴,那气度—— 那小二正在心里赞赏夕颜和夏夜白二人,莫青已经大喇喇的走到夕颜和夏夜白的跟前:“你们店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部端上来。”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那小二的手上。 那小二低头看着手上的碎银子,掂了掂分量,顿时笑眯了眼,家里刚讨的老婆肚子争气,就有了孩子,这银子,刚好给她买写补品。 “要安静一点的地方。” 那小二弯着腰,不停的点头,躬身指着楼梯的方向:“二楼有位置,客官请。” 无论在哪个地方,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 一行人坐在靠大街窗口的位置,因为是正午的时辰,大家都在家里用午膳,大街上人流很少,两边的店铺,那些摆着小摊的男人们正吃着女人从家里带过来的午饭,而那些女人则为她细心为他们将嘴角的油渍擦干,夕颜看得入迷,转身的瞬间,方才带路的小二已经端着盘子走了过来了。 “碧螺丝。” “五香猪蹄。” “清蒸乌水鱼,这清蒸鱼可是我们安城的特产,你别看他外表和一般的鱼看起来没什么差别,我们安城乌江——” 讲到自个家乡的特产,小二难掩兴奋,迎接众人的马上就是一番不知说了多少遍的陈词滥调,夕颜看着那清蒸鱼还有五香猪蹄,尤其是那五香猪蹄,金灿灿的,里边还漂浮着几颗黄豆,煞是动人好看,可夕颜闻到那香味,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慌忙推开一旁的夏夜白,侧过身子,开始不停的呕吐。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吐了?” 夏夜白心疼的拍着夕颜的背,不停的替她顺气,夕颜伸出手摆了摆,表示自己没事。 明明恶心的要命,可每次什么都吐不出来。 夕颜吐了半天,抬头,脸色越发惨白,夏夜白紧抿着唇,瞳仁猛缩,将夕颜搂在怀中。 莫青等人已经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箫剑手上正夹着这安城的特产,还没动到彩云的碗里,夕颜便弯腰呕吐。 “夫人不会是有了吧。” 那小二看夕颜吐了半天什么和没吐出来,脸色还难看了要命,联想到自家怀孕不久的媳妇,忍不住脱口问道。 “有了?有什么?” 莫青虽然放下了筷子,嘴巴却是满满的。 夏夜白的瞳仁骤然一亮,与此同时,箫剑拔开身旁的彩云,脸上的表情明显泄露了他激动地心情,流星一般冲到夕颜的跟前蹲下,手已经搭上夕颜的脉搏。 手指轻轻的动了动,众人瞧见箫剑的动作还有脸上那激动却仍然少不了猥琐的表情,顿时反应过来,视线齐齐落在夕颜的身上,双手握成一团,似乎在祷告些什么。 黑曜石一般的眸光流转,那双用眼睛充满了期待,散发出迫人的光芒,眸色已经渐渐变成了暗红,夕颜靠在夏夜白的怀中,也是满心的忐忑,至于为何会这样忐忑,大脑一片空白的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箫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众人见箫剑这个模样,方才的激动也褪去了几分,莫青更是夸张,将责任推到那小二的身上:“都怪你。” 害他们全都空欢喜一场,小公子,小小姐,他们已经想了很久了啊。 夕颜的肩一颤,心里也微微的有些失落,她与小白成婚近四年了,房事并不少,至今都没有孩子,她自己倒觉得没什么,那种东西,像是软体动物一样的会哭会叫的东西,她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只是小白他,应该很想要个孩子吧。 夏夜白拍了拍夕颜的肩膀,倒是看不出半点的失落,反而笑了几声:“可能是我还不够努力。” 这句话刚说完,顿时迎来了一阵的鄙夷,当然这些鄙视只能在心里,还不够努力啊,不分日夜的播种,夫人这么累,百分之一万和他脱不了干系。 箫剑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目测了一下距离,找了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哭丧着脸,看着夏夜白,非常诚实的告诉他:“你已经很努力了,最近几个月你最好让夫人好好休息。” 众人还陷在失落的情绪之中,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方才那个阴着脸的人突然大笑出声,大家才反应过来,彩云的动作最快,直接拿起他给自己夹菜的快子,朝着他扔了过去,齐谡和莫离比较沉稳,看着靠在夏夜白身上的夕颜,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最最直接的当属莫青了,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箫剑的方向奔去,边跑边抽出腰上的飞刀,嚷嚷道:“让我们白白失望一场,看刀。” 箫剑上蹿下跳,比猴子还要灵活,他心里也兴奋啊,公子终于有孩子了,十年的奴役,他要报复。 上一刻还处于深深失望的深渊,一下子便直接飘到了天堂,这样的差距,夏夜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那小二跑了过去:“啊,椅子。” “桌子。” “碗。” “大侠,停手吧,我家里除了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有一个怀着孩子的媳妇等我养啊。” 莫离看着那大脑的两人,嘴角还是难掩笑容,直接从怀中掏出两大锭银子送到小二的手上:“就当赔偿,多的赏给你。” 莫离那冰块居然也有了融化的趋势,可见这孩子生来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想想箫剑那三千酷刑,就是不知道最后哭着的会是谁。 “颜颜,听到了吗?” 夏夜白紧紧的搂住夕颜,忍不住笑出了声。 “恩。” 夕颜应了一声,那种恍若梦境一般的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踩在云端上,忍不住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那个地方,居然有了一个小生命,属于莫夕颜和夏夜白两人爱情的结晶。 生命,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夕颜,你有孩子了。” “恩。” 夕颜的嘴角向上扬起,一颗心柔和的不可思议。 “哈哈。” 夏夜白大笑了两声,将夕颜抱了起来,在原地转着圈圈,素白和紫色交缠,在半空中划出优美而华丽的弧线。 “我要当父亲了。” “我要当父亲了。” 夏夜白激动的恨不得将这个消息告诉全天下的人。 她,莫夕颜,不但是他夏夜白的女人,还是他孩子的母亲,那些为她风采折服的烂桃花,更应该被风雨吹在地上,化为泥土。 这一刻的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所以等到幸福来临的那一刻,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最爱的人还有一个属于他(她)和爱人之间的连接,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欢欣鼓舞的事。 欢心激动过后,众人不由的陷入了担忧,这孩子才两个月大一点,按照时间推理,应是兰城皇宫那一夜温存的结果,虽然众人一直期待,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确实有些不是时候,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夕颜她现在太瘦了,极为缺少营养。 这事也不怪夏夜白,他和夕颜分开的这一年,夕颜明显清瘦了不少,三个月,肚子并不是很明显,他哪里知道夕颜就怀孕了呢,在加上前段时间操劳,他一直以为夕颜的嗜睡还有其他种种的不适是太过疲倦的缘故,夕颜没怀过孩子,她以前更加没想过自己会怀孩子,再加上她身边的那些人,她学习的那些东西都是用来保命的,可不知道怀孕会怎么样怎么样,所以,怀孕对于夕颜来说,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的。 大家指责箫剑,箫剑觉得冤枉,前段时间在兰城,他每日都在外边忙,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观察夕颜的异样,夕颜离开兰城几天,回来了以后便听说了匈奴攻打云州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就赶路了,他根本就没时间替夕颜诊脉嘛,再加上,他基本只为夏夜白提供看病配药的服务,配那些缺德药是他最最擅长的,哪里知道夕颜怀孕了呢。 前三月,对孕妇和孩子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可这几天,大家风尘仆仆,日夜赶路,每天吃的都是那些干粮,以前不知道那是觉得没什么,不过现在,哪里还有让一个孕妇风餐露宿的道理。 众人围在一张圆桌上,一双眼睛巴巴的抽着夕颜——的肚子,在僵硬的脸上也会忍不住露出笑容,比自己有孩子了还高兴。 他们一直跟在夏夜白身边,几乎是一路见证了他们的爱情,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不过心里的喜悦还是盖过了那点点的担忧。 夏夜白抱着夕颜,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只手在夕颜的腹上轻轻的抚摸着,表情柔和,在昏黄的夕阳了,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他的头靠在夕颜身上,沉思了好久,抬起头:“颜颜,你回皇城。” 那声音,七分的命令,余下的三分商量却不是商量,只是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和恋爱让那命令变成商量。 夕颜双手捧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细细的端详着,指尖划过,那动作,杂乱无章,没有半点规律可言,温热的气息喷在上面,箫剑等人看着夕颜,没有开口,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决定是对的。 “我做梦都想把乌为汗给杀了。” 她说的是实话,每每被噩梦半夜惊醒,她常常是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天一点点变亮,支撑她活下来的信念是,夏夜白,我等你,而每每累的不行的时候,她总是回想起乌为汗那张脸,然后全身就好像被灌注了用不完的力量,继续奋斗着前行。 “我知道。” 夏夜白将大腿上的夕颜调转了方向,眸光坚定,像是一柄不会断的利刃一般,点了点头:“你我都是一样的。” 他们两个早就是一体,不分彼此,夕颜之所以这样执着,不过是度日如年的朝夕,心里难免愤恨,他也想把乌为汗碎尸万段。 她的人,除了天皇老子,谁都不能碰,可那个乌为汗不但碰了,还让他们分开了足足一年,这口气,她如何咽的下去。 “实在不行,我就把乌为汗亲自逮到你跟前,由你处置。” 夕颜没有说话,转过身,头趴在夏夜白的肩上,看着门口的位置,湛蓝的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夕颜的眼神像是落在了那碧蓝的天空,又像是落在了别的地方。 别过身,指尖划过夏夜白的脸,其余的人见状,悄悄退了下去。 指尖托住夏夜白的脸,夏夜白张口欲说些什么,夕颜的唇却快一步贴了上去,只是很随意的一个吻,没有任何的情欲,却有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分开近一年的时间,相聚才没多久,现在又要分离了嘛。 该死的乌为汗,若是将来他落在她手上,她一定要将他抽筋扒皮。 “我等你。” 京郊一别,她说的也是这三个字,在别人看来这三个字无足轻重,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三个字的意义。 战场凶险,此次一别,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相聚,不过她等他,一直会等到他回来,若是等不到,她就去找他。 只不过下边的话,她没有说,可他的心里已经明白。 上穷碧落下黄泉,莫夕颜的夏夜白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夕颜牵起夏夜白的手,抚向自己的小腹,那个地方,还是有些平平的,若不是用心感受,几乎感觉不到那生命的存在,可事实上,他就是存在的。 “还有他。” 夕颜低头,指着依旧平坦的小腹。 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这是上战场,而不是去游玩,她一个孕妇跟去,夏夜白他们肯定会因为自己放慢步伐,而她是绝对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包袱的,若是他跟上战场,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回去,好让他免除后顾之忧。 匈奴不是南域的那些小国,匈奴的乌为汗王子也不是昏庸无能的芷兰王,草原上的男子勇猛好战,既然不能陪在他身边,那就让她在皇城做她最坚强有力的后盾吧。 “不用担心我。” 她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他在前方的战场,她会在皇城,争取给他最好的条件获得胜利。 夏夜白低头重新吻上了夕颜,将她抱到了床上,两个人,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相拥着睡了一晚。 有些时候,相互怀着默契的两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坚强的人更加不会用哭泣表示自己的依依惜别,只要心里还有彼此,分开再远,最终还是会在一起。 隔开的重重山水,经历的重重磨难,只是为了将来能更好的在一起。 第二日一大清早,箫剑等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夕颜起了床以后,自行穿戴好衣裳,她知道,夏夜白也已经醒了。 “小白。” 夕颜轻叫了一声,夏夜白已经起身,拖着一双鞋子走到她的身后,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看着镜中的夕颜,捏了捏她的脸:“回去好好补补。” 夕颜恩了一声,镜中的两个人,郎才女貌,在望向彼此的时候含着浓浓的爱意,这样的两个人,似乎天生就是一对。 夕颜一只手拿着梳子,另外一只手捉住了夏夜白的手,突然站了起来,让夏夜白坐在她的位置:“我替你绾发。”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一直都是她替他绾发。 没有哭泣,没有言语,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离别时浓浓的不舍之情。 “你们进来吧。” 夕颜替夏夜白穿戴好衣裳,转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些人,脸上的笑容在晨光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光芒是淡淡的,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少了往日的高高在上的疏离,让人觉得亲近,难有的亲近。 一行人看着夕颜,蜂拥而进。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莫青等人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在江湖走的人,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别的都是可有可无的。 “彩云跟着我回皇城,你们——” 夕颜指着莫青莫离,齐谡箫剑四人,神情说不出的认真:“好好保护公子。” “我不同意。” 夏夜白的声音甚是坚决:“你现在有身孕,彩云也是没有经验的,箫剑留下来比较放心。” 箫剑瞧了瞧夕颜,又看了看夏夜白,对着彩云,不停的点头,彩云好不容易松动了,就要分开,心里真舍不得啊,而且,未来的小公子,他当然要看着长大了。 “莫亲也略懂医理,军中有军医,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夏夜白拍了怕夕颜的肩膀,转身回到房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包袱,对箫剑和彩云郑重道:“好好照顾夫人。” “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 夕颜毫不犹豫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夏夜白看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莫青等人看了夕颜一眼,忙着跟着追了出去。 夕颜见夏夜白头也不回的离开,愣在原地好半天,蓦然想到什么跑了出去,只看到那客栈门口那骑在马背上的英姿,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怀孕的人,情绪是不是特别容易低落了,最近她哭鼻子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夏夜白,等你回来,然后再带我去那个地方。” 夏夜白骑上马,头也不回,不是狠心,而是太爱了,担心一回头,看到那张脸,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夫人放心。” 彩云走到夕颜跟前,一双眼睛同样注视着夏夜白消失的方向:“公子不会有事的。” 夕颜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准备东西,回京。” 可以伤心,可以哭泣,但是他不在身边,就必须坚强。 她答应了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比翼双飞 149 夏明旭,你逾矩了 安城,夕颜与夏夜白分道扬镳以后,再不需日夜兼程赶路。 夕颜的身子底子虽好,毕竟怀有身孕,要顾及着些,不过幸好,夏夜白前些日子因为心疼,没让她没日没夜的操劳,如果不然,任是身子再好,她吃得消,她肚子里边的那个却是吃不消的。 皇城之中又没有什么要事,一路上,停停走走,选择的都是较为平稳的康庄大道,像是在游山玩水,景色虽好,可心里的那个人若是不在自己身边,再好的一切都是枉然。 不过夕颜的坚毅是谁也无法否认的,离别愁,可为了肚中的孩子,脸上始终都带着笑容,每日箫剑给她准备的那些吃食,即便是勉强,也会吃上一些。 不得不承认,大自然的魅力是无穷无尽的,置身其中,云卷云舒,山野空旷,海浪翻滚,饶是心中再多的烦恼,也会忍不住敞开胸襟,将一切的烦恼忘怀。 从安城到皇都,乘坐马车原本最多也只需要十天的时间,而夕颜一行人,愣是花了半个月。 时间掐算的很准,回到王府的时候,刚好是用午膳的时间,夕颜坐在马车上,头有些晕晕的,香味四溢,顿时觉得恶心起来,慌忙用手捂住嘴巴,箫剑看了夕颜的肚子一眼,无奈的笑了笑,习惯性的将薄荷塞到夕颜的口中。 “小公子真是顽皮呢。” 应该是个健康的小公子。 “你怎么确定是小公子不是小小姐呢?” 彩云看着夕颜的背影,朝着箫剑问道。 “因为夫人很喜欢吃酸的,肚子尖尖,脉象平稳强健,不是男孩是什么?” 他向来林香惜玉,要是生个和夫人一样漂亮的女娃子,他怎么忍心下手,把人家带坏呢? 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可如果是女孩,这要是风流,箫剑想到一个漂亮的女孩被众多男孩围住要求负责的壮观场面,不由打了个冷颤,是在太恐怖了。 两人就男孩女孩的问题还想要继续展开争论,见夕颜已经进了王府,忙追了上去。 “王妃。” “王妃回来了。” “王妃吉祥。” 正在忙碌的下人们看到夕颜的身影,忙让开道,对着夕颜福了福身子,夕颜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夕颜回到翠竹居坐下,刚喝了杯茶,又给肩上的轩玉倒了杯茶,递到肩上,就看到箫剑和彩云走了进来。 “夫人,你现在怀有身孕,又畏寒,这还是春天,怎么能喝这么冰的水呢?” 箫剑看着夕颜跟前的杯子,又开始念叨。 “口渴了。” 夕颜仰头看了箫剑一眼,不想和他理论,她自认为口齿伶俐,可是谁让他遇上夏夜白这个克星呢,每次就在她和箫剑的争论中处于上风的时候,那厮都会特别无耻的来一句,那我飞鸽告诉公子好了。 该死的家伙,谁知道他会和夏夜白说什么。 小白,现在他应该已经到了云州的军营了吧,日夜赶路,应该消瘦许多了吧,现在的他,是忙着备战反击呢,还是一个人走在营帐中想着自己呢。 “我去沏茶。” 轩玉已经喝完了茶,在夕颜的脸上舔了舔,冷湿的水汽顿时浸满了夕颜的脸,他站在她的肩上,光彩琉璃的眼眸落在箫剑的身上,吐出舌头,似乎是在对着他做鬼脸。 “你这只该死的狐狸,居然把水弄在夫人的脸上。” 箫剑掳起袖子,这只狐狸,以前公子在还能制住他,现在公子不在,他完全就是胆大包天了。 “箫剑,你简直比老太太还要罗嗦,烦人不烦人啊。” 夕颜捂着耳朵,恨不得用针线把那张嘴巴给缝起来。 “公子吩咐我好好照顾你。” 箫剑看着夕颜这个模样,不但没有半分闭嘴的觉悟,反而越发开心起来。 得意啊,能把公子都吃的死死的夫人现在居然被他折腾成这个样子。 这句话夕颜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看着那张脸,真的有种一巴掌挥过去的冲动。 “喝完了吗?” 夕颜烦躁,干脆不去理他,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肩上的轩玉:“还要吗?” “吱吱。” 轩玉边叫边摇了摇头,夕颜笑着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脸,放下杯子,抱着轩玉,走向了内室。 “夫人,你还没用午膳呢。” 夕颜伸了个懒腰,用手捂住打哈欠连连的嘴巴,脱下鞋,直接倒在床上:“我肚子不饿,倒是困得慌,先休息了。” 箫剑见夕颜一脸倦怠,瞧了眼外边的日头:“那属下告退了。” 孕妇嗜睡,他身为大夫,自然是清楚的。 彩云刚好沏了茶进来,走到门口,刚好碰上出去的箫剑,箫剑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指了指内室的夕颜,轻声道:“睡觉了。” 彩云点了点头,指了指圆桌,箫剑挑了挑眉,将茶水放置到桌上。 夕颜这一躺下便是好几个时辰,轩玉站在边上夕颜的身侧,看着她睡觉的模样,无波自魅的眼眸带上了几分满足和得意,轻轻的跃到夕颜跟前,轻轻掀开被子,整个狐身躺了下去。 窗外红霞满天,十分刺目,屋内帷幔轻垂,夕颜不是被炫目的亮光刺醒的,帷幔轻垂,挡住那刺眼的绚红,她太饿了,对,就是被饿醒了,虽不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但在没怀孕之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睁开眼睛,同她睡在一起的轩玉也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纵身一跃跳了起来,咬住帷幔,将那低垂的流苏挂在金钩之上,转身,翘起尾巴,得意的瞧了夕颜。 夕颜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脑袋,眸光如水,带着赞许之意落在他身上:“知道你乖巧懂事,一起吃饭。” 她边说边掀开被子,将房间打量了遍,却依旧没发现彩云的身影,不由暗自奇怪,自和小白离开以后,这箫剑彩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尤其是在睡醒了以后,总可以看到彩云已经准备好了各色美味的糕点在房里边等着她,今日是怎么回事? 轩玉也觉得奇怪,在房间里边吱吱的叫了几声,却依然没有半点回应,他看着夕阳,有种想要冲出去找人的冲动。 彩云的手艺一流,比之相思,有过之而不及,小玉和自己一样,回来都没吃东西,好不容易等到自己醒来,以为可以开吃了,哪想到没寻到人影,也难怪急得这样上蹿下跳。 夕阳走到门口,刚叫了声:“彩云,箫剑。” 便见彩云手上端着糕点走了进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夕阳,冰山一般的脸带上了点点的笑意,加快步子走到夕颜跟前:“夫人饿了吧。” 刚走出去没多久的轩玉闻到香味,忙跟着跳了过来,停落在夕颜的肩上,一副馋嘴的模样。 “刚刚去哪里了?” 夕颜这话刚问出口,便明显发觉了彩云的不对劲,脸上难得展露的笑容顷刻间化为了泡影,彩云哼了一声,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调,她又是极少发出这样的声音,有些厚重,身上那股冰冷之气倾泻而出,空气中似乎飘荡着若有似无的杀气。 “皇上来了。” 她似是极为不情愿告诉夕颜这件事。 “多久了?” 夕颜抬眼,吃了口排骨面,别看只是一碗小小的面条,这其中可是耗费了彩云不少的心力。 夕颜近来的胃口不是很好,尤其是闻到那些油腻味,就会呕吐不止,这排骨面,用着陈年的荷叶包裹着白骨,炖三个小时,排骨不若猪蹄,原本就不甚油腻,这样一炖,便只有荷叶的清香,这样做上来的面条爽滑可口,韧性十足,比起一般的面条不知好吃了多少倍。 彩云将托盘放在桌上,看着胃口不错的夕颜,如冰山一般清冷的眼眸染上了笑意,可那面色却依旧是冷冰冰的,带着明显的不满:“夫人刚睡下没多久便来了。” 夕颜的手微微顿了顿,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如云一般的担忧,继续吃了几口,喝了口汤,长舒了口气,轻轻的抚摸着饱饱的肚子,这才开了口:“动作很快。” 快的出乎她的预料之外了,匈奴围攻云州,夏明旭应该也会以为自己会日夜兼程去那个地方的吧,她歇下没多久便到了,这恭王府可不是东宸府,距离皇宫有一段距离,看来自己刚进了城门没多久,夏明旭应该就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了。 在自己身上,他倒是花了不少心思,还是他手上的力量——? “现在人呢?” “属下告诉皇上,王妃一路跋涉,劳累奔波,已经歇下了,让皇上回去,皇上不同意,现在大厅候着。” 让一国之君等人,合计着也就只有这些人如此大胆,不过这样做也对,她以前虽是警醒,不过自怀孕了以后,最不喜的便是睡觉时被人吵醒,这个人怏怏的,没一点精神。 “夫人,你看——” 彩云自告奋勇,夕颜自是明白其意,打发皇上回去。 她不是瞎子,眼盲心瞎,感情之事,若是以前不懂,不过与夏夜白相处两年,怎么可能不明白夏明旭对自己的心意? 箫剑那些人也是明白的,他们不说,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再加上皇上也没做出什么事情来,也就不说,现在她才刚回府没多久,皇上就亲自上门来了,这样做,确实明显,更何况这个皇上因为身体虚弱,便是上朝也是鲜少的,朝堂之上,还有些三朝元老,人家大寿什么的,也未见他亲临,现在倒好,这第一次出门,便是恭王府,再加上王爷不在,若是被人瞧见,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想法来呢? 想来彩云也是有这些顾虑,才会如此不郁。 “皇上亲临恭王府,这是何等幸事,替我更衣。” 夕颜看着彩云转身的背影,蓦然想到什么:“要那些束腰的白衣。” 彩云顿住脚步,侧过身子看了夕颜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彩云跟着她两年多,可加起来的笑容也不如这半月的多。 夏明旭坐在恭王府大堂正中,两边伺候着的下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倒是一旁陪着的箫剑,滔滔不绝,将这沿途的见闻还有兰城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完全将夕颜说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子,他说的是开心畅快,并未发现堂上那身着明黄的身躯,深凹进去的眼眸,深邃幽暗,可眼底的深处,却又是完全不容人忽视的万张光华,像是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带着内心深处的希冀和渴望,掀起惊涛骇浪。 “那些灾民将王妃当成大慈大悲的菩萨,兰城的将士亲自打开城门,百姓夹道欢迎,大呼王妃万岁,其余各国,皆臣服于王妃的天人风采——” 箫剑喝了口茶,那茶水还没完全吞进肚子,夕颜老远就听到他的声音,加快步子,彩云英眉一竖,扶着夕颜,已经到了门口。 “箫剑,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彩云快夕颜一步开了口,对着堂中的夏明旭福了福身子,看着箫剑的眼神明显带着不悦,不是不悦,那种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傻子。 夏明旭坐在大堂正中,那人一身素白,西斜的晚霞似是特别眷顾那人,她的周身,金光耀眼,绚烂刺目,可那金色,却不是皇宫之中那让人窒息的金黄,反而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那些以往看了一眼绝不会再眷恋的瞧上第二眼的颜色落在她身上,却像磁石一般,牢牢将你的目光吸引。 夏明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着门口的夕颜,微微的有些失神。 站在夕颜肩上的轩玉顿时发觉了那灼热的眼神,顿时安分了起来,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带着狐王大人浓浓的不满,落在夏明旭的身上。 他受人之托,就必须忠人之事,其实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人带着胁迫的嘱托,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已经有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和他抢颜颜,那个人已经很让他吃不消了,处处被压迫牵制,已经很让他抓狂了。 但是那个人毕竟算是他的半个媒人,要不是他,他也不能在这茫茫的人海和夕颜相遇,他就不计较了,这个人,绝对不行。 轩玉站在夕颜的肩上,对着夏明旭,恶狠狠的叫了几声,带着明显的敌意,夏明旭惊觉失态,颇有些慌乱的收住眼底的痴惘之色,由近旁的小太监搀扶着,忽而想到方才的举动,忙松开太监的手,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夕颜轻轻的抚摸着轩玉的脑袋,安抚着他焦躁的情绪,也朝着夏明旭的方向走去。 近了,近了,夏明旭看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以前比这还长的时间没见面也未曾如此,这才不过三个月的光景,怎么这思念就如此强烈呢?难道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她在自己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内的那种感觉了吗? 夏明旭看着那张脸,那眉,那眼,那鼻,那唇,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他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比起以前,她的脸色好了许多,以前,每每瞧见她,她的脸色总是苍白憔悴,衬得那双眼睛越发的清亮凌厉,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见着谁,都能刺上去,仿佛那个时候,全世界都是她的仇人,现在似是柔和了不少,那苍白多了一抹艳丽的色泽。 今日的她依旧是一身素白,只是和平时的宽袖大袍不同,这件衣服就像是量身为她定做的一般,玲珑的曲线,小腹—— 夏明旭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幽亮的眼眸闪过惊讶,担忧,懊恼,还有其他重重复杂的情绪,像是团团揉在一起的细线,缠绕着,然后再也解不开,化为眼底的一抹暗光还有心底的一丝怅惘。 难怪,去的时候有莫青莫离,箫剑齐谡还有彩云,而回来的时候只有一直贴身跟在她身边的彩云还有精通医理的箫剑。 这世上,能让她心甘情愿怀孕生子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消失了一年,他终究还是回来了?既然消失了,为何又要回来呢? 那落在小腹上的视线太过的灼热,可燃烧之后却又是像寒冰一般,那眼神,夕颜的眉头微微的皱起,有些怀疑,她今日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还是,她应该再警告他一下。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亦或是想要我命的我先要了她的命,对于人心之术,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学习的机会,越想越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比起夏夜白真的是差了好多。 “公子。” 夏明旭的身后,武宇和黄威一左一右,而这恭敬的声音自是跟在夏明旭身边三个月的武宇,这一声,成功的打断了夕颜的思绪,也让夏明旭收回了落在夕颜身上的视线。 夕颜恩了一声,清冷的眼扫在武宇的身上,那高大的身躯,和初次见面一般,为武木撑起了一片天地,当初自己就看上了他的那份不惜放弃信仰也要保护幼弟的那份执着,可现在,一模一样的脸,许是因为红豆的背叛,对身边的那些人总少了以前的亲近还有信任。 刚才那一声公子,为的是谁? 夕颜看着武宇,微微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恩了一声,不待夏明旭开口,直接坐在大堂正中另外一个位置。 “皇上来我恭王府,可是有何要事?” 那声音,淡淡的,带着比以往任何时刻更浓的疏离。 另一边的下人已经沏好了茶,送到了夕颜跟前,福了福身子,退到了一旁。 “这一路,你辛苦了。” 轻如春风柳絮,却又像是海底波涛,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情谊。 夕颜看了彩云一眼,彩云顿时会意,对一旁的下人摆了摆手:“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那几个下人看了夕颜还有夏明旭一眼,低着头,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为皇上办事,造福万民,又能让我得偿所愿,何来辛苦只说?皇上,您言重了。” 夕颜盯着夏明旭的眼睛,那双清亮的眼眸,灼的人眼睛发酸发疼,仿佛是清晨破云而出的旭日,世间一切的污浊在这样的眼神下,皆无所遁形。 “是呀,我怎么会忘记了呢?恭王妃的宏图伟愿?那就当我此番前来祝贺好了。” 夏明旭直直的迎向夕颜那如鹰一般灼亮的视线,唇边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苦涩。 轩玉站在夕颜的膝盖上,嘴巴凑近茶杯,可夕颜却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方向,那只狐狸正与她一样,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像是战场之上的亮剑,直直的与夏明旭对视,恨不得将剑刺进那人的心窝,还不时恶狠狠的吱叫出声。 彩云转身同样恶狠狠的瞪着箫剑,一副嫌恶,仿佛在说,看看,看看,还说自己聪明,连一只狐狸都比不上。 “这狐狸哪里来的?” 夏明旭的手刚伸到一半,夕颜却猛然将轩玉抱进了怀中,指着他方才碰过的杯子:“是不是想喝茶?” 轩玉露出牙齿,吱吱的叫了几声,夕颜笑了笑,将方才下人泡好的茶送到他的嘴边,轩玉一边喝茶,一边抬眼,挑衅的看着手尴尬的僵持在半空的夏明旭。 方才夕颜那一抱,看似自然,不过在场的谁没看出来,她其实是不愿夏明旭碰轩玉。 “如果皇上前来只是为了恭贺,那我已经知道了,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夕颜抚着轩玉的红毛,很是不文雅的打了个哈欠,送客的意味明显。 对于感情,既然不是你情我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她却不知,有些人即便知道是奢望,却依旧想要捉住那不属于自己的浮云,那根线一旦断了,反会惹祸上身。 “你们也下去。” 黄威武宇看了夏明旭一眼,躬身离开,彩云和箫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视线一直落在夕颜身上。 “吃不了我。” 说完晃了晃手中的轩玉:“不是还有他吗?” 两人不情不愿的看着夏明旭,含着警告之意,哪里有对皇上该有的尊敬? “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我身子不舒服,可再不愿进那个牢笼了。” 三个月的时间,这个月越来越难以把握了,早知道当初就该选一个酒囊饭袋才好。 “他回来了?”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夏明旭却觉得还不够残忍,非要听夕颜亲口回答。 夕颜看着夏明旭,那双眼睛此刻是没有波澜的,安静的就像是这只是他们二人的大堂,嘴角向上勾起,带着些嘲弄,却不知嘲讽的是她身边这个人还是自己,蓦地,她狂笑出声,随着轩玉脚上的铃铛还有自己手上的金铃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半晌,那笑声才渐渐止住,却还是有余音绕梁。 “夏明旭,你逾矩了。” 身为傀儡,哪里能对操控他的人问出这样问题来。 夏明旭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三个月的时间没见,他似乎瘦了不少,原本清瘦颀长的身子像是藤蔓一般,背靠着椅子,微微的佝偻着,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分明,只有一层皮包骨头。 夕颜只是觉得他好像又瘦了,这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因为以前不曾注意,所以具体是因为什么才有这种感觉,她也不清楚。 夏明旭微抿着唇,仰头看着夕颜,他的眼睛和景帝的很像,不怒自威,天生有着王者的威严,可此刻,那里透着的却是一股苍凉。 不曾捉住,谈何放手,可那一年,他的掌心,明明捉住了幻影的,他连着笑了几声,那是很明显的自嘲,说的话似乎也是在自言自语。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匈奴围攻云州,若不是发生了意外,现在的你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在这世上,还有谁能成为你莫夕颜的意外呢?那五个人,两个跟着你,另外三人应是跟着我的七弟北上云州了吧。” 夕颜没有说话,当是默认,夏明旭是聪明人,这个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难猜,手情不自禁的抚向微微隆起的小腹,那一瞬,夏明旭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冷意消退了不少,那种特属于母性的柔和,可他却忍不住想,如果她肚中的孩子不是夏夜白的,她会不会依旧是这种温柔慈爱的神情,怕是不会吧,依照她的个性,如果不是夏夜白,她的手上必定会再多两人的性命。 夕颜看着外边的晚霞,明明是艳丽的,那种燃烧殆尽的美丽,雄浑壮烈,可在她看来,那一抹淡淡的橘黄色,却又是极其柔和的,而一旁的夏明旭看着她,只觉得心里发涩发苦,为什么要有一年呢?如果从来不曾近距离的接触,他又怎么会生出那样的念头来? 两人静默着,空气像是被凝固了一般。 “皇上,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夕颜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将那落日前的最后一点余晖揽在手上。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都这个时辰了,你就不能留我一同用晚膳吗?” 夏明旭起身,却没有走到夕颜跟前,而是站在椅子旁,看着靠在门棂上的女子,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三个月的时间不见,乍一听说她回来,他急忙忙的便到了这恭王府,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皇后和小皇子等着皇上回去呢。” 她随口道,需要他的是那两个人,而她需要的那个人远在云州。 “这春风虽然柔和,湿气却太重了。” 夕颜侧过身子,看着站在椅子旁的夏明旭,笑道:“皇上身子原就不好,又要为国师操劳,若真是无事,应在东宫调养身子才好。” 这话谁听来都是一片好心,但是彼此都明白,她根本就不想看到自己,更不愿和自己有太多的牵扯。 这个女人的冷血无情,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可直到今日,用在自己身上,才发觉,这伤,真的很痛。 夏明旭笑着点了点头:“恭王府怀有身孕,也要好生调养才行,朕今后绝不打扰。” 朕这个字,咬的特别重,可见对于夕颜的逐客令,是真的生气了。 夕颜看着走到门口的夏明旭,笔挺的身子,因为过于激动,双肩微微的有些颤抖,突然低着头,咳嗽了几声。 “皇上。” 夕颜突然叫住,而夏明旭也很快的停下了脚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应站的位置,倘若心有旁骛,羡慕他人所有,亦或是对自己所得不屑一顾,那无疑是自找罪受,自我煎熬,这番话我对四皇子说过,现在我拿来送给皇上,姐姐她对你一往情深,小皇子虽不是皇上亲生,却乖巧伶俐,皇上既是有福之人,就当惜福。” 夏明旭弯腰想要咳嗽,却又很快挺直了脊背,捂着唇,背对着夕颜的脸一片煞白:“谨遵恭王府教诲。” 夕颜看着夏明旭离去的背影,瘦弱笔直,没由来觉得不安。 。 比翼双飞 150 进宫被禁 转眼,已是五月,碧叶茕茕,素叶皎皎,映衬着待放的菡萏,一眼望去,碧色与其他各种艳丽却又清丽脱俗的瑰色夹杂在一起,微风吹来,荷叶翩翩,像极了少女舞动的裙摆。 依水而建的小谢,帷幔飞舞,夕颜躺在长椅上,椅子上铺了层薄薄的锦衣,产自碧山山上的云萝锦,轻若浮云,柔滑如婴儿的肌肤,这原是东吴的贡品,现东吴虽成了琉璃的一部分,不过这云萝锦却依旧是千金难求,皇城之中,一般的富贵人家很少有人用得起,更不要说用来做垫子了。 已近五个月了,夕颜的肚子已经很明显隆起,箫剑药膳调理,彩云精心照顾,夕颜整个人看起来丰润了不少,比起那一年的憔悴,脸色好看了许多。 夕颜拈了块糕点,放在唇边,入口即化,彩云很快将茶水递到她的手上,夕颜直接将芙蓉糕塞进嘴巴,接过彩云递过来的菊花茶,浅浅尝了口,星眸眯成一条直线,嘴巴还残留着糕点的碎末,夕颜伸出刚喝完菊花茶的舌头舔了舔嘴角,露出了笑容。 “夫人。” 夕颜将茶杯放在桌上,彩云马上蹲下身子将她的嘴角擦干,夕颜突然捉住她的手,指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笑意越盛:“又踢我了。” 彩云看着夕颜,随即她手指的方向看着那隆起的小腹,复又将视线移到夕颜的脸上,手同样指着夕颜的小腹,做了吞咽口水的动作:“我能摸摸吗?” 带着明显的询问。 “当然了,要不是你天天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这小子肯定不能这么强壮。” 彩云笑了笑,似有些不好意思,将绢子放在桌上,外边的风吹来,那素白的手帕在空中旋舞,落在池塘上,可她却恍然未觉,向前走到两步,然后看着夕颜那明显跳动着的小腹,侧过身子,看了夕颜一眼,跃跃欲试。 夕颜努了努嘴,彩云像是受到鼓励一般,手放了上去,很轻柔的动作,就像是没有任何重量的棉絮一般,落在夕颜的肚子上,然后,在夕颜明显感觉到肚子里边不安分的捣蛋鬼踢了她一下的时候,彩云突然兴奋的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脸上难掩兴奋:“刚刚动了。” 那张被冰冻的脸上,笑容干净而又纯真,在最最简单的愉悦,暖阳高升,冰川融化啊,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昔日这个如冰山一般的女子会有这样的笑容? 箫剑走到彩云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完全没个正经的将头靠在彩云的脸上,彩云习惯性的挣扎了几下,很快便放弃了,让他自然的靠在肩上,甚至于后来箫剑的手搂住她的肩膀,她也没有反抗,甚至脸红都没有。 有其主便有其仆,这是箫剑第一次在夕颜的跟前占彩云的便宜时,被夕颜戏谑,回敬给她的,这孩子都有了,当着他们的面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秀恩爱,就不许别人在她跟前你发挥一下啊。 “喜欢啊,那我们自己生一个啊。” 箫剑看着夕颜的肚子,又瞅了瞅彩云的肚子,觉得,其实这东西没什么难的,只要彩云让他碰,行周公之礼,他箫剑在这方面绝对是胜过主子的,不要说四年,四个月大家就会收到喜讯的。 搂搂抱抱彩云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却没料到箫剑会说出这样不要脸皮的话来,顿时大恼,跺了跺脚,转身就要用手打他。 夕颜坐直身子,干脆不管了,这样的剧目她都快要看厌了。 打是亲,骂是爱,反正两人培养了感情以后就会歇下的。 人都说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可是彩云的改变却是她明显能够看到感觉到的,这里边确实少不了箫剑的持之以恒,不过这未出生的孩子可是功不可没的,因为见证了孩子的每一点一滴的成长,想必她的心也和自己一样,就像是被风雨日夜打磨着的石头,那些锋利的容易被人刺的鲜血淋漓的棱角被打磨光滑,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一般,柔软异常。 其实这样也好,彩云她,是个好女孩,和相思一样心灵手巧,聪慧细心,她吃的苦头应该比相思的多吧,箫剑他,可以是她终生幸福的归属,这些人,为小白做了很多,现在小白已经找到了幸福,她希望他们这些,莫青莫离也好,齐谡也好罢,都能和彩云和箫剑一样,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夕颜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轩玉见她眼神飘忽,那一身素白,因为怀孕的缘故,那身子少了以往的轻盈,可她走起路来,却依旧给人一种飘然欲飞的感觉,轩玉转身看着那你追我赶的两人,露出雪白的牙齿,顿时大为恼火,明明知道孕妇的情绪多变,最是多愁善感,居然在那个讨厌的家伙不在的时候修恩爱。 他叫了几声,可那两个闹得正欢,根本没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模样还有愤怒的声音。 其实箫剑和彩云他们也看到夕颜了,只不过他们希望用这种玩闹的方式减轻她心里的愁思。 “吱吱。” 方才是彩云追着箫剑,而现在是箫剑反攻彩云,只见一直被彩云追着的箫剑在被某人不小心野蛮的踹了一脚之后,很快转过身子,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大喝了一声:“你敢踩我。” 彩云大叫着了一声,带着少女原该有的朝气和活力,而后挥了挥手,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那笑声像是珠翠被撩起的声音,金玉相撞,却没有那种金属相撞的厚重之感,只是轻轻的相碰。 眼看着箫剑就要捉住彩云,轩玉如一道闪电,冲到他的跟前,落在他的手上,抬脚用力的踢了踢箫剑,箫剑想要挥开他,不过这轩玉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挣脱的,相反,他牢牢的附在箫剑身上,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他的头上,对着对边的彩云吱吱的叫了几声,那模样,似有些不悦,彩云顿时停止了嬉闹。 夕颜撩开随风起舞的帷幔,站在朱红柱子旁,头斜靠在上边,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池中碧波荡漾,荷花盛开。 抚在小腹上的右手明显能感觉到那特属于生命的跳动,一下一下的,强劲有力,生命,果真是妙不可言的东西呢。 “一切平安,勿忧,等你。” 彩云站在夕颜的身后,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告诉公子。” 这个时候,夫人一定十分希望公子能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和小公子吧,公子应该也是一样的吧,毕竟他也十分期冀这个孩子的到来,该死的乌为汗,公子和夫人已经是磨难重重了,现在还遇上这样一个人,真应该将他千刀万剐。 云州的营帐中,寂静无声,夏夜白端坐主位之上,双手捧着一块白玉,玲珑剔透的白,并非雕龙画凤的图案,圣洁雪莲,妖娆盛开,中间那一点血色,却衬得那朵朵花瓣,洁白高贵。 “公子。” 营帐被掀开,齐谡,莫青莫离两兄弟,三人齐齐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签,面带喜色,走到夏夜白跟前。 夏夜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伸手,用衣裳将那不染纤尘的玉佩擦干净,重新放回自己的怀中。 “夫人来信了。” 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顿时有喜色闪过,忙不迭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激动而又兴奋。 三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眼底尽是了然,莫青将竹签拆开,白色的纸条卷起,正准备拆开,便被倾身而来的夏夜白抢过。 纸条张开,夏夜白看着里边娟秀的几个字,那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思念像是奔腾的江水,冲破重重的堤坝,倾泻而出。 夏夜白背靠着椅子,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剑眉拧成一条直线,闭上了眼睛,那是对这种分隔两地,只能寥寥数字,书信往来,倾诉相思的厌倦。 闭上眼睛,夏夜白有种冲动,恨不得在自己的背上插上翅膀,不分昼夜的飞回到她的身边,然后再也不要分离。 可这样却也只是想想而已,不败匈奴,不擒乌为汗,他如何能回去呢? 再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底闪烁着的坚毅,像是永远都无法被摧毁的城墙,那在风中砰砰作响的营帐也没了声。 夏夜白猛然起身,握着纸条的手彭的一声打在了桌上,发出惊雷一般的响声,那双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对边的三个人:“我要看着孩子出生。” 从云州到皇都,日夜兼程,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那就意味着,和匈奴的决战,三月多的时间,他们就必须攻破匈奴和琉璃的天然屏障,必须越过祁连山,攻破匈奴的祈城。 匈奴多为草原,只有祁连山一处天险,只要攻破了祁连山,依着两国现在的兵力,任是那乌为汗本事再高,也无力回天,不过想要越过这祁连天险,谈何容易。 不过既然公子开口,那么身为属下,就必须竭尽全力,让他们的主子达成所愿。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小公子,夫人为公子付出了那么多,公子他应该陪在夫人身边。 “是。” 三个人的声音,仿若战场上的擂鼓,直要把这营帐给掀开了一般。 七八月的酷暑,对一般的孕妇来说,是极为难熬的,但对一向畏寒的夕颜来说,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往日,即便是炎炎的夏日,她的身子依旧是冷冰冰的,怎么都捂不热,可现在怀孕了反而好,至少手不至于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温温热热的,这一点,倒是令夕颜十分欢喜,这不,在房间摆上一张竹椅,靠在上边,刚喝了绿豆汤,甭提有多舒服了。 将近八个月了,肚子已经大的十分明显,孩子开始的时候十分顽皮,不过最近呆在肚子里边,许是感应了那怀着他的那个人偶尔的落寞,乖巧了许多,也不再闹腾。 夕颜躺在竹椅上,细细的端详着手上的血玉,伸手抚摸像座小山丘一般的肚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孩子啊,你快点出生吧,等你出生了,我就可以去找你的爸爸了。 “夫人。” 夕颜正想的入神,被彩云的声音惊醒,手上的玉佩落在了地上,玉易碎,只闻那彭的一声响,那上等的血玉顿时分成了两半,夕颜看着地上的玉佩,瞳仁猛缩,心里抽痛了几下,只觉得自己的心顷刻间也碎成了两半,起身弯腰就要去捡。 “夫人,我来。” 彩云将手上拿着的扇子扔在地上,看着起身都有些艰难的夕颜,蹲着身子将地上摔成两半的玉佩捡了起来,略微有些失神和慌张,这玉佩,这玉佩——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夕颜。 “给我。” 那声音,很轻,没有任何凶狠斥责之意,彩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伸手将碎成两半的玉佩递到夕颜手上。 “夫人,我——我——我不是——” 夕颜摆了摆手,面上的表情片温和,明明她所在的位置,阳光依旧被拦住门口的彩云阻隔,可那人的身上却镀上了一层金色,让看着她的人心也不由得跟着柔和下来,即便是温柔如水也无法形容,那是母性的光辉。 她低垂着脑袋,因此并没有发现那干净澄澈的眼眸闪烁着点点的担忧,像是深秋的浓雾,正一点点弥漫着。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夕颜看着彩云,将她因为惊慌而没有说出的话说出了口:“所以我不怪你。” 彩云一听,心里越发的愧疚,她认得,那是天机楼楼主的信物,是公子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却因为她—— “是我自己没拿好,不关你的事,夕颜有什么事?” 方才彩云进来,神色慌张,定是有什么事。 彩云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点了点头,她不若红豆大大咧咧,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摔坏了,心里自然觉得愧疚,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愧疚于事无补,心里却想着找个手艺好些的师傅将那玉佩重新修好来。 “小皇子发烧昏迷不醒,似是被梦靥缠绕,皇后娘娘请了白马寺的住持师傅进宫祈福,想让夫人进去陪她,顺带为公子还有未来的小世子祈福。” 嘴上这样说,彩云心里却是万分不屑,她和夕颜一样,并非迷信之人,也不崇鬼神之说,他们天机楼的人自是把夏夜白当成心目中的神明,认为其聪慧睿智,举止无双,再加上心里对当今圣上夏明旭存在芥蒂,彩云觉得这次进宫根本就是羊进虎口,虽然她从不认为夫人是羊。 若是往常,夕颜心里定然也是十分不屑的,不过现在——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玉,那股不安之感在心底不停的蒸腾萦绕,那藤蔓越长越长,紧紧的将她的心束缚,看着九天之上炙热的太阳,她甚至有种窒息之感,抚在小腹的手不由得滑向胸口的位置。 “夫人,你怎么了?” 彩云见夕颜脸色煞白,慌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让她重新靠在椅子上。 “箫剑呢?去哪里了?最近公子有没有传信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夕颜这边刚念完箫剑,就看到他从门口走了进来,将夕颜的问话听的一清二楚,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每隔三五天,公子就会传信来报平安让夫人放心,可今天都已经是第六天了,却还不见信,他心里也着急了。 他瞧了瞧夕颜的脸色,目光落在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心底顿时有了主意,这件事,绝不能让夫人知道。 “我说嘛,孕妇没事就是爱瞎操心,公子神勇无敌,天下少有对手,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夫人只有好好照顾自己,公子才能在战场之上安心迎敌啊,公子不是说了吗?会赶回来亲自看着小公子出生的,公子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夕颜看着箫剑,依旧是那吊儿郎当的风流模样,没有半点改变,轩玉刚从外边转了一圈回来,见夕颜眉头拧成一团,一跃停在她的身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夕颜笑了笑,将她抱在怀中,箫剑对着彩云挑了挑眉,顿时调教,冲到夕颜跟前,就要将那不知廉耻的轩玉给扯开:“轩玉,公子在信上说了,不准你与夫人太过亲近。” 夕颜抿唇,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箫剑见夕颜没有提出要看信,心底舒了口气,看着她手上的断玉,顿时明白了过来。 “皇后的人还在外边等着吗?” 彩云点了点头。 “让他们在外边等着,等我沐浴更衣以后,即随他们进宫。” 彩云刚想说什么阻止夕颜,箫剑笑着转过身,用眼神制止,彩云看了箫剑一眼,心里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的没有劝阻,福了福身子道:“是。” 然后转身离开,准备东西。 若在平时,夕颜定然是不会因为那个所谓祈福的荒谬理由进宫的,不过今日心神难安,夏夜白不在身边,她急急需要寻找什么东西让那些像是在大海中漂游着的心安定下来,有道是死马当活马医,她只当给自己寻找安慰。 再者,自兰城回来以后,已有半年多的时间,她从未进宫,因着怀孕,母性大发,想着后宫之中,虽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少有景帝时的纷争,不过身为一国之母,总少有时间,也想进去看看夏天朗。 七八月份的光景,御花园中正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那阵阵的花香,略微有些浓郁的花香,充斥口鼻,夕颜的手放在鼻间挥了挥,用绢子捂住嘴巴和鼻子,眉头拧成一团。 “将这些香味浓郁的花给撤了。” 她看着引路的太监,那声音,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以前倒是没觉得不适,不过现在却认为这花香太过浓郁了。 那太监听是夕颜发话,慌忙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她的方向,诚惶诚恐道:“是。” “皇后在哪里?” 皇宫内的建筑好像改变了不少,依旧是碧瓦高墙,不过那屋檐,并非向里边拱起,而是向外展开,站在御花园中,仰首望着,就像是一对张开的翅膀,两边的屋顶是金灿灿的色彩,中间却是鲜红色的,像是受了伤一般。 被折断的翅膀,夕颜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 即便是雄鹰被折断了翅膀,可若是不愿受人束缚,这高高筑起的楼墙依旧无法让她停止飞翔的脚步。 “皇后在前边的寿英殿。” 寿英殿,她以前怎么没听过。 “吱吱。” 轩玉叫了几声,夕颜侧过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现在抱你走路实在不方便。” 她自己都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不过这里平坦,都是光滑的大理石,倒是不用担心。 那太监领着夕颜一路到了寿英殿,将殿门推开,竟是安静无声。 “小皇子在东宸殿,白马寺的住持师傅现在那里,皇后这些日子忧心忡忡,若是知道王妃进宫,一定十分开心。” 半年来,莫云霞邀请她的次数绝对不下二十次,可每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拒,今日进宫,她应该也没想到,不过若是谈到高兴。 夕颜挑了挑眉,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到来会让莫云霞展露笑颜,即便是笑,那应该也是假的吧。 夕颜走进寿英殿,彩云正准备上前,却被那公公拦住:“彩云姑娘,让皇后和恭王妃单独聚聚,可好?” 商量的口吻,带着谄媚,即便是皇后的近侍,可在夕颜的人跟下,都是低一等的。 彩云哼了一声,自是不听,夕颜走到一半,突然转过身:“彩云,你随公公在外边等我。” 彩云看着夕颜,又瞧了瞧寿英殿内,暗想,那皇后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对夫人怎么样,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对夕颜肩上的轩玉道:“好好保护夫人。” 那小太监看着彩云,竟对着一只狐狸讲话,不由觉得好笑,不过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点的懈怠。 那只狐狸能站在恭王妃的肩上,想必是恭王妃的爱宠,蔑视那只狐狸不就等于蔑视恭王妃吗?琉璃上下,谁敢对恭王妃不敬,即便是心里想想,那也是大逆不道的。 就在那太监低头抿笑的瞬间,轩玉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彩云龇牙咧嘴,似有些躁动不安,可彩云看了半天可看不懂他是何意? “吱吱。” 轩玉站在夕颜肩上,仰首望天,他的心里突然间有些怀念起夏夜白来了,这么多人,只有他听得懂自己说些什么。 寿英殿内,一片安静,若非那太监是莫云霞身边的近侍,平日里又是个谨慎的,夕颜必定会怀疑他在骗自己呢,这个地方简直和白凤的天凤殿有的一拼了。 “你来了。” 莫云霞听到声音,掀开帘子,从内室走了进来,紫金凤冠,大红凤袍,这样艳丽的颜色穿在身上,非但不让人觉得庸俗,反而更衬出其雍容端庄,一举一动,仪态自成,这种人,不当皇后当真是可惜了。 “吱吱。” “吱吱。” 轩玉一瞧见莫云霞,在夕颜的肩上便开始躁动不安,瞪着莫云霞,冲到她的跟前,很快就在那张脸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印记,爪子松开,那印记的血像是东宸府喷溅的泉水一般,细细的涓流。 “啊。” 莫云霞大叫了几声,本能的抱住脸,一双手乱挥,轩玉倒是很聪明,担心自己受伤,很快就回到了夕颜的肩上,拽着她的衣裳,指着门口的方向。 夕颜看了轩玉一眼,饶是她再笨,这么久相处下来,也知道他的狐性了,小玉他不会害自己,他拽着自己的衣裳,指着殿门口的方向,她看了脸上流血的莫云霞一眼,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抚着肚子,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离去。 “哈哈。” 莫云霞将脸上的血迹擦干,突然笑出了声,竟一点也不在意脸上的伤口。 “倒是只通人性的狐狸。” 似夸奖,又像是在嘲讽。 “再过不久,妹妹便要生了,刚好可以在此处静养,我连稳婆都替你找好了。” 夕颜的脊背没有以往的挺直,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背对着莫云霞,如果说以前对这个地方只是讨厌的话,那么现在,那心底渗透出的寒意便是恐惧。 “妹妹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你肚子里边的孩子,我只是想你留在这个地方而已。” 本宫,琉璃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每日吃斋念佛的太后,而是她跟前站着的这个女人。 莫云霞看着门口的方向,越过窗棂,仰望着那刺目的蓝色,那总是永远端庄的脸上,嘴角的苦涩萦绕。 夕颜转过身,盯着失神看着窗外的莫云霞,眼底的火焰燃烧:“莫云霞,你不觉得自己太笨太傻了吗?那个男人是你的,我早就说了,没人和你争和你抢,但是如果你硬要把他往别人的身上推,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为他做太多,都是枉然,到最后,甚至会害了彼此。” 莫云霞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指着寝宫的顶端,在原地转了几圈:“这个地方是先帝喜欢的那个女人住过的,十几年前,燃烧成了灰烬,而现在,成了寿英殿。” 是明月生前住过的地方,难怪这么偏僻。 “莫夕颜,我知道你很厉害,若是以前,皇宫算什么,这华丽的牢笼确实困不住你,不过你现在怀有身孕,总有些顾忌,再说了,跟着你身边的彩云不在。” 莫云霞停止了在原地的起舞转动,指着夕颜高高隆起的小肚子,眼底的深处,是比波涛还要汹涌的歆羡。 夕颜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说的没错,若是以前,硬闯皇宫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现在,这么大的肚子,连走路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跑路了。 连彩云都算计好了,看样子真的逃不了了。 “莫夕颜,我真羡慕你。” 莫云霞经过夕颜跟前,低低开口道。 “吱吱。” 轩玉对着莫云霞吼了几声,拽着夕颜的衣裳,手指着床上的位置。 夕颜侧过脑袋,不情不愿的瞅了莫云霞一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莫云霞,我一点都不同情你。” 完全就是自己活该。 夕颜刚走到床上,突然觉得头晕晕的,猛地一惊,想到御花园那浓郁的香味,再联想到轩玉的反应,气得牙痒痒,该死的莫云霞,居然用这样的阴招。 夕颜刚躺在床上,便听到外边的门彭的合上的声音,闭上了眼睛,无论是被逼还是被骗,只要进了这皇宫,保准就没好事。 “给我守好了。” 莫云霞将门锁上,揣着金色的钥匙,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 向前走了几步,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了进来,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使臣,她却有种入职冰窟之感:“如果那个人不在了,你的心死了,这个地方的高墙就可以把你锁住了吧。” 。 比翼双飞 151 雷霆之怒 日升日落,新建的寿英殿,没有金銮殿御书房那种历经了几百年历史沉淀的厚重之气,也不像凤栖宫还有白露宫,雪兰殿那种金碧辉煌带来的奢侈富贵之感,这个地方,四周是茂密的树木,可那树木并不是很高,一看便是从别的地方移种过来的,遮不住那金灿的阳光,洒落在这偏僻的穹宇之上。 夕颜躺在竹椅上,轻轻的抚摸着轩玉的毛发,面上平静,没有一丝的异常,可被她轻轻抚摸着的轩玉却明显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有七天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期冀箫剑他们回来救人,那么现在,那想法已经完全被打消了。 这是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参与其中的不只是莫云霞而已,夕颜看着门外不高不低修剪整齐的树木,心,陡然又沉了几分,这件事,夏明旭不可能不知情,如果不知情如何又能欺骗箫剑呢?脑海中蓦然有什么东西闪过,夕颜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许多。 夕颜靠在椅子上,门外,金阳下的绿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难受,夕颜却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是清脆,是悦耳的,是山涧小溪的水石碰撞,轩玉却莫名觉得悲凉,站在夕颜膝盖上的他突然躺在了她的怀中,轻轻的蹭了蹭。 那颜色,太闪眼了。 蓦然,那双大大的眼睛,突然有眼泪渗了出来,笑声止住了,可嘴角向上扬起的弧度却是冰冷的而又讥诮的。 “吱吱。” 轩玉对着她叫了几声,伸出舌头,将她脸上的泪水舔干,夕颜看着他,警觉的他和自己一样,眉头是皱起的。 那眼泪,是苦的,是涩的,是酸的,是辣的,却独独没有一丝的甘甜。 “轩玉,是我有眼无珠还是做人太差?” 她像是对轩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过了半晌,那萦绕在她周身的哀伤之气才被慢慢的掩去,脸上的眼泪,早就被这炎热的金光灼干,她有些艰难的起身,身后的宫婢见了,慌忙上前搀扶,夕颜还不至于迁怒,由她扶着,坐直了身子,让轩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地方,无疑就是牢笼无疑了,只是到现在,她还没想明白,他们囚禁自己,只是为了将自己困在这个地方吗?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如果只是为了将自己囚在这地方,她倒不用太过忧心,只要小白结束了与匈奴的战争,一定会回来救她的,或是等肚子里这孩子出生,这个牢笼再坚固,她也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不过—— 夕颜越想越觉得心里烦躁,已经七天了,每日被人看重,隔绝了一切与外界的来往,小白现在怎么样了?他说过会回来亲眼看重孩子出生的,可现在,孩子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要临盆了,她却半点他的消息都没有,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夕颜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想到在皇家狩猎场摔下山崖那一幕,她抱着闭着眼睛,浑身是血的夏夜白,这样一想,顿时心惊肉跳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王妃,用午膳了。” 随着门被打开,外边的阳光像是奔涌着的河水一般冲了进来,夕颜转过身,背对着那玄金的色彩。 山珍海味,皆是色香味俱全,轩玉见了,看着那精致的食物,眼露兴奋之光,就要从夕颜的怀中窜出去。 将她囚禁在这个地方,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就可以了吗? 夕颜猛然冲了出去,因为气愤,那步子迈的很大,步履蹒跚,一旁伺候的宫婢看了小心的跟在身后,唯恐夕颜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夕颜走到桌旁,不待那宫女将那些精心烹饪的美味珍馐从食盒中取出,双手撑在大大的紫檀木打造的圆桌上,只听到彭的一声巨响,再然后便是碗碟摔在地上,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连同那食盒,也一起摔在了地上。 随身伺候的几个宫女见了,原就苍白的脸几乎变成了骇人的铁青色,跪在地上,低着头,满是惶恐:“王妃饶命。” “王妃饶命。” 最后一个命字带着明显的颤音。 皇宫之中,谁人不知皇上对恭王妃的好,那些文武百官心里想必心里也都跟个明镜似的,不过恭王妃对王爷的深情,那是总所周知的,皇上何故棒打鸳鸯呢? 当初,丽妃娘娘手下禁卫军控制了整个皇宫,若不是恭王妃,说不定皇上早就没命了,现在居然做此等忘恩负义之事,自己忘恩负义就算了,却偏偏还要连累自己。 这几日,恭王妃软禁于此,她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唯恐出了纰漏,这好端端的,做什么又大发雷霆了,这王妃,实在是太难伺候了,偏偏人家也比不上,他们哪里敢有微词呢? 这王妃不是去赈灾的吗?怎么回来就怀孕了?难道是,难道是—— 众人越想越觉得可能,如果不是王爷,王妃那个不会愿意的。 宫女们分成两排,双手放在膝盖上,任由那滚烫的汤溅在自己脸上,身上,手上,大气也不敢出。 想到一年多前的那一晚,即便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将那些尸体还有血渍清理了,可是那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那该是死了多少人,有不少躲在暗处的太监看到了,时常议论起那一晚,饶是低垂着脑袋,地上冒着滚烫的热气,他们依然可以感觉到那让人侵入骨髓的冷气。 “吱吱。” “吱吱。” 夕颜在气头上,顾忌着肚子,别的地方却没太注意,那滚烫的汤汁溅洒在掌心上,顿时气泡,地上的宫女没瞧见,轩玉却看的一清二楚,停在夕颜的手臂上,伸出舌头,舔着上边的伤口。 “告诉皇上,我要彩云伺候。” 那声音,同样有些颤抖,气息也是紊乱的,一张脸,左边铁青,而右边的,却是红白相交,不是商量,依旧是一贯的强势和命令。 尽管心乱如麻,尽管恨不得现在就能够出去,不过她很清楚,那个要求实现的可能性,而彩云,那个人,不会不同意。 那几个人还愣愣的在地上跪着,夕颜盯着她们,声调陡然拔高:“还不快去。” 被她瞪了一眼的宫女点了点头,道了声是,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许是因为太过慌张的缘故,走到门口的时候居然被门槛绊住,摔了一跤,来不及多想爬了起来,快步跑了出去。 发泄了一番,夕颜已经有些冷静了下来,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呆在王府,又怀了孩子,新奇的生命在自己的身体成长,那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那跳动着的生命,让自己欣喜的同时,连带的连心也柔软了。 她抚摸着那隆起的肚子,五指张开,一点点,真的有种用力一抓的那种烦躁冲动,剩下的那几个宫女看着她的工作,瞪大着眼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你们——” 她指着剩下的几个宫女:“给皇上带句话。” 几个宫女点头如蒜。 “要是那个人发生了什么三长两短,玉石俱焚。” 大脑就像是生了锈的钢一般,可她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却依旧存在,颜梦楼,皇上在握的实权,还有这天下,这些都不重要,她不是眷恋权势的人,当初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小白,他若是想要,她都可以给,但如果他因为自己把主意打到小白的头上,她决不允许,即便是拼的你死我活,她也不会放过他。 那几个宫女见夕颜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空气中顿时也没有了哪冰寒的压抑之气,起身,弓着腰,经过夕颜,退了下去,而剩下的那几个,则是井然有序的将房间清理干净。 可众人心底却有一个疑问,那个他指的是谁?小世子吗?皇上再三吩咐他们要好好照顾恭王妃和未出生的小世子,并无伤害之意啊。 不过好奇归好奇,却没有一个人会笨到将问题问出口的。 寝宫的门自打开以后就再没有上锁,这样结果,让伺候夕颜的那些人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唯恐自己惹得她不高兴,一不小心掉了脑袋,这不,房间里边的东西刚收拾好,马上就又有热腾腾的饭菜送进来了。 “王妃,您该用午膳了。” 夕颜瞥了哪宫女手上的食盒一眼,复又将眼神瞟在她的身上,似有若无,没有任何的胁迫,却让那宫女一窒,提着食盒的手松开,只听到彭的一声,东西便掉在了地上。 那宫女本能的看了夕颜一眼,大为惶然,动作却比思绪快出了许多,整个人已经跪在了地上,想要开口求饶,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几次开口,又将那到嘴边的话咽了进去,想哭,却哭不出声,眼睛的眼泪却流的飞快。 夕颜笑了两声,若在平时,那声音自是极为好听的,可听在那宫女的耳中,却和那黑白无常的催命的声音没什么两样。 “摔了才好呢。” 夕颜看着刚刚收拾干净的房间那破碎的碗碟,眉宇舒展,不知情的人看了,定会以为她十分开心。 “你是聋子吗?” 夕颜站了起来,坐在她膝盖上的轩玉顿时奔到那宫女的跟前,在她的头上狠狠的踩了几脚,这可真的就是名副其实的狐假虎威了,那宫女心里自然觉得委屈,不过比委屈更甚的是害怕。 “轩玉,踹了几脚就可以了。” 她招了招手,轩玉龇牙,顿时飞到了夕颜怀中,讨巧的在她的怀中蹭了蹭。 夕颜抱着他,直接朝着内室走去:“告诉皇上,我只要彩云伺候。” 孩子,就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夕颜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却怎么也不能像往常那样睡着。 她有些烦闷的掀开盖住肚子的锦被,猛然做了起来,蹲在一角的轩玉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烦躁,忙跳到床上,夕颜一只手拿着枕头放在床头的一角,另外一只手拽着被子,压着自己的肚子,双腿伸直,双手撑在膝盖上,她想像以前那样用手撑着下巴,却发现因为肚子太大,怎么也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她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透过珠帘,看着门外,天色一点点的暗沉下来,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不知何时,居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珠帘被轻轻地掀开,一身形颀长瘦削的男子走了进来,乌黑的眼圈,深深的凹陷,衬得那双眼睛越发的幽亮。 夏明旭看着床上的那人,而在他进来的那一瞬,守在夕颜身边的轩玉也睁开了眼睛,朦暗的灯光,那双眼睛波光潋滟,比之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璀璨。 轩玉咬着锦被小心的盖在夕颜身上,走到床缘,看着那个面带些许痴迷,一步步朝着这边靠近的人,他走得很慢,眉头拧成一团,每走几步,就会停上片刻,似有些挣扎。 夏明旭走到床缘,刚要坐下,那明黄的龙袍却被轩玉咬住,那只狐狸正仰着头,如果他没看错,那波光潋滟耳钉眸,流露出的应是鄙夷还有愤怒。 云霞说,这是一只通人性的狐,若真如此。 “我只是看看她。” 他蹲着身子,声音很轻,显然,这只狐狸不想把夕颜吵醒。 若在平时,轩玉一定会把夕颜叫醒,因为她总能沾到枕头就睡,可今天,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他真的舍不得就这样把她给吵醒了。 轩玉昂着头,颇为大方的给夏明旭让开道,只是看看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 夏明旭看着床上的人,首先注意的便是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他笑了笑,其实不算是笑,那不过是木然的扯动嘴角的动作,纤细却又瘦弱的手,带着明显的颤抖,覆上了夕颜的隆起的肚子,看着那张沉睡的脸,似乎有些憔悴,心不由得一抽。 每个人都有自己应站的位置,倘若心有旁骛,羡慕他人所有,亦或是对自己所得不屑一顾,那无疑是自找罪受,自我煎熬,这样的道理他何尝不懂,不过懂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明旭一只手覆在夕颜的隆起的肚皮上,眼看着另外一只手就要触向她的脸,一旁的狐王轩玉大人发威了,明明说好了只是看看的,让他摸了肚子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居然还想要碰脸,这就是得寸进尺了。 “这样睡不舒服。” 夏明旭托起夕颜的颈项,动了动唇,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轩玉看着那张瘦弱的脸,看着他眼底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流露出的痴迷,不知为何,心里竟觉得酸酸的,这种压抑的感觉,他居然觉得感同身受,一时间,也就忘记了开口将夕颜叫醒。 夏明旭一只手枕着的玉臂另外一只手扯过夕颜方才靠着的枕头,小心翼翼的让她躺下,然后替她掖好被子。 寝宫里边只燃了几盏灯,微微的有些昏暗,轩玉蹲在夕颜的对边,看着夏明旭的背影,山峰一般的笔直,可未免太过孤寂了。 夏明旭倒是很有分寸,让夕颜靠在枕头上睡舒服了以后,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拨于耳后,收起眼底的留恋,和来时步步挣扎不同,离开的时候,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快很急,像是匆匆的路人,甚至有些慌张,跑到门口,双手捂着嘴,然后寻了个这寿英殿的寝宫怎么也听不到的地方蹲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皇上。” 包含怜惜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不是莫云霞是谁。 莫云霞走到夏明旭跟前,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你怎么来了?” 版杀,夏明旭转过身,许是咳嗽了的缘故,耳根子都红了,一张脸,一边苍白,另外一边却像是盛开的山茶花一般。 “臣妾睡不着,过来瞧瞧。” 风栖殿距离这寿英殿,可谓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大半夜睡不着如何会跑来这地方,一听便是假话。 夏明旭恩了一声,却不揭穿:“你要料理后宫,又要照顾朗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莫云霞紧抿着唇,摇了摇头,看着夏明旭,这样的相敬如宾,可偏偏自己却一头陷了进去,不由觉得凄楚心酸,险些掉出眼泪来。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皇上身子才好些,要注意调养才是,天色不早了,臣妾送皇上回去歇息吧。” 夏明旭侧过身,瞧了眼寿英殿寝宫的方向,那一眼,包含了无限的情思,满是想而不得的愁苦,那一眼的眷恋,即便是站在他身后的莫云霞也能感觉得到。 转过身,低头,拿出手绢,将眼泪擦干,现在,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 “皇上,臣妾已经让人把彩云给放了。” 今日寿英殿的事情,她的雷霆之怒,她如何能不知晓,既然开了口,又是这样的要去,皇上他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那个女人,果真无论何时何地,皆是聪慧异常。 夕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头靠着枕头,平躺在了床上,她记得,她明明是背靠着枕头,拽着被子,靠在床角的。 她下午才发了话,不准那些宫女伺候,没有自己的同意,那些宫女必定连这内室都不敢进,更不要提扶她睡好了。 不想这这些了,夕颜甩了甩头,睁开眼睛,双手撑着床,这边才刚有了动静,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夫人。” 然后床帘便被掀开,挂在两边的金钩上,夕颜看着彩云,眼底露出几分喜色,再无其他反应,好像她回来伺候自己是再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彩云扶着夕颜从床上坐了起来:“听说夫人一整天都没进食,我准备了菊花粥,还是热的,这就给夫人端进来。” 夕颜摸了摸肚子,确实是饿了,却不想吃那些太过油腻的东西,这菊花粥,刚好。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彩云结果夕颜的碗,摇了摇头:“那日夫人进了这寿英殿以后,那公公便让我去另外一个地方等夫人,哪想到走到一半,整个人忽然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居然被困在天牢。” 天牢,这夏明旭还真是有狗谨慎的。 “属下没事,夫人你呢?没有大碍吧。” 彩云将吸引打量了一眼,不放心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 夕颜看着门口,那语调,满是浓浓的嘲讽。 “不过是痛恨自己有眼无珠。” 彩云怔愣的瞬间,夕颜又补上了一句。 彩云的手紧紧的扣住玉碗的边缘,被关在天牢这么久,她心里也着实恼火的很,不过那几日,她最最忧心的还是夫人的安全,方才进来见夕颜在床上休息,旁边的轩玉也无任何异常神色,才放下心来,不过心里也越发的疑惑,这皇上和皇后到底想做什么。 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问出声,问那么多,只会让夫人更烦心而已。 “夫人。” 夕颜瞧了瞧彩云的神色,便知她是要开口安慰自己,摆了摆手:“既来之则安之,担心那么多也没用,我倒是想看看夏明旭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眉色坚毅,可那浓而密的睫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底的担忧,身处这深宫之中,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即便是彩云,她的一举一动必定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外边的消息进不来,更不要说边境那边秘密传来的消息,这才是她最最忧心的,总觉得夏明旭把自己困在这个地方是不想自己知道某些事情。 彩云敛眉沉思,恢复了一贯的冰山脸,点了点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静观其变。 “这些天你也累了,早点下去休息吧。” 夕颜睡了一整天,心里又想着事,彩云离开以后,便再也睡不着了,披了件衣裳,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蒙蒙亮,夕颜看着窗外来往走动的人影,这才重新回到床上,将帘子放下,准备继续睡觉。 轩玉叼着宣纸还有毛笔回到床上,夕颜看着脚跟的宣纸,看着被轩玉强行塞到右手的毛笔,伸出左手轻轻的抚摸着轩玉的毛发:“你是想告诉箫剑我被困皇宫的消息吗?” “吱吱。” 轩玉甩开夕颜的手,叫了几声,点了点头。 夕颜笑了笑,将轩玉抱在怀中,摇了摇头:“这样太危险了。” 她何尝没有想过这样的法子,不过就像这莫云霞说的,小玉他通人性,这火红的颜色呢,不要说是白天,夜里也是很惹眼的,刀剑无眼,他为她付出的已经很多了,现在,即便是把自己忘了,却依旧一心为自己,她怎么能让他置身险境? 她莫夕颜,有眼无珠,却独独认识了红玉,已经失去了一次,她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像是对轩玉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外边的忙碌声不断,可夕颜却未受半点影响,和轩玉一起,两人睡的沉甜,可事实上,她却是背对着窗口,眉头拧成一团,一直都没有睡着。 虽说是既来之则安之,也是这样告诉自己,却还是无法做到那样的坦然。 “夫人。” 彩云以为夕颜还在睡觉,脚步很轻,走到床边,掀开帘子,试探性的叫了句,见夕颜没反应,放下帘子,夕颜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突然动了动,用手撩开彩云放下的帘子:“什么事?” “四王爷在外边,说有事要见夫人。” 四王爷?消失了两年的夏天辰?他突然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 比翼双飞 152:夏天辰,你会帮我的吧 夕颜从未料到,两年的时间,居然能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大,她忍不住想到在相府老太君的寿辰上第一次瞧见夏天辰的场景。 红色的锦织长袍,腰上佩戴着上等和田暖玉,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贵气十足,柔和的面部线条,细长的眉毛入鬓,每一步,仿若一阵风,带着说不出的恣意潇洒,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眉梢挑起,漫天桃花飞舞,端的是万种风情,绝世风流,微微一笑,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眼前的这个人,依旧是一身刺眼绚烂的红裳,那脸上的恣意潇洒却被岁月的风霜洗礼,像是被刀割了一半,可夕颜知道,那一道道浅浅的细纹是风沙洗礼过后留下的痕迹,这两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呢?居然在那白玉般的脸上留下了这样深的烙印。 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眼底那深深的漩涡是岁月的积淀,没有萧剑的轻佻,眉宇间一片的平和坦然,平静的让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心,那紊乱焦躁的心也忍不住平静的下来。 现在的夏天辰,瘦了,但是却给人一种精神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没有以前魅惑少女时的多情,可那份历经世事的沧桑,却让人觉得安心。 她想到了四个字,物是人非。 “夏天辰。” 她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就像是无波的湖水,不带丝毫感情。 夏天辰看着跟前肚子隆起的夕颜,微抿着唇,嘴角上翘,露出了笑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可事实上,不过才两年的时间而已。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那即便无权无势却依旧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恭王妃,居然会被囚禁在这安静僻远的寿英殿。 “莫夕颜。” 音淡如水,但是他知道自己是颤抖的,这一声叫唤是颤抖的。 父皇母妃双双离自己而去,连同那些一直想把自己捧上高位的大臣,爱着自己的莫芸菲,还有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看过几眼的孩子,他这个天之骄子,在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沮丧过,伤心过,埋怨过,朝阳城这个地方,成了他夏天辰一生的梦魇,而那个叫莫夕颜的女人,更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度过的劫难。 既然不是我的,那就彻底毁掉,可终究是舍不得,到后来,也没了那个能力。 所以,逃避吧,离开皇城,四处漂泊。 银两被抢劫一空,还险些丧命,最可笑的却是,临死的那一刻,想到的却是那个害自己一无所有的女人,想到的是她说的那句,若我死了,便再难见四皇子一面了,这个世上,哪里在找一个莫夕颜爱四皇子? 明明知道是谎言,却是那句话让自己撑了下来。 得不到的一定是最好的吗?可既知得不到,又何必继续执着? 因为没有盘缠,只能风餐露宿,可他却咬牙坚持,既然得不到,那就放在心底永远珍藏吧,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让她得到幸福吧。 她说的没错,夏夜白没有欠他的,这些年,他和母妃得到的荣宠原本都是他的,抢了别人的东西,占用了那么久,他总该有所回报吧。 他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夕颜身上,那刻入骨髓的思念没有丁点的保留,像是烙印一般烙在了夕颜身上,可这眼神,却不带半分的侵犯。 彩云站在一旁,看着夏天辰看着夕颜的眼神,心里有些不痛快,而轩玉更是对着夏天辰张牙舞爪。 虽然长的是差不多,不过气质和气息明显不一样,比不上夏夜白。 “夏天辰,好久不见。” 夕颜微抿着唇,脸上是淡淡的笑容,那一声招呼,是不带任何抗拒的。 夏天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底,彻底的释然。 能这样,如朋友一般的寒暄,这已经,很好的。 能来这里的,那必定是夏明旭应允的,夕颜自然以为,他此番前来是当夏明旭的说客的,可无论他是来做什么的,现在的夏天辰,让她讨厌不起来,不单单是因为那张脸,还有那满身的气度,坦荡淡然。 “彩云,上茶。” 夕颜径直坐在外室的桌上,手却被夏天辰拉住,他转过身,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夕颜低着头,长睫轻垂,一只手撑着腰,另外一只手抚摸着肚子,哎呀大叫了一声。 正准备去斟茶的彩云听到声音,慌忙冲了进来,将夕颜扶住:“夫人,你怎么了?” 紧张而又慌乱的彩云转过身,眉一挑,冲着一旁的夏天辰嚷道:“你对我们家夫人做了些什么?” 夕颜仰靠在彩云的身上,一双眼睛却直直的瞟向门口的方向。 “八个多月了,孩子急着出来了。” 看着那隆起的小肚,夏天辰的眼底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怜爱,他笑了笑,想到莫芸菲怀夏天朗的时候,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嘲弄,他可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的孩子。 现在这样,对朗儿来说是最好的吧,听说皇后很疼爱他,皇上对他也很好。 “扶我进去。” 夕颜说完,故意咳嗽了两声,夏天辰的思绪被惊醒,脸上露出了同彩云一般慌张的表情,走到彩云的对边,搀扶着她走进了屋内。 “要不要找御医瞧瞧?” 夏天辰看着门口的方向,每一字咬的极重。 “不需要。” 夕颜靠在床榻上,那声音,药业切齿,似乎还带着某种愤恨。 床幔放下,隔绝了外边的视线,彩云将夕颜扶到床上靠好,起身的瞬间,夏天辰迎了上去,两个人撞在了一起,长长的衣袍,完全将别人的视野隔绝,可这个动作,夕颜却看的一清二楚,脸上顿时露出狂喜的表情来。 夏天辰这样做分明就是掩人耳目,虽然她对他并无好感,不过心里却隐隐觉得他不会和夏明旭联手,也就是说,他是来帮自己的。 “你怎么样了?” 夏明旭掀开帘子,蹲到床边:“五天前,被困祁连山的虎门谷。” 祁连山,那是隔开匈奴和琉璃的天险,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夕颜动了动身子,双手紧紧的拽着被单,掌心渗出了冷汗,虎门谷,那是个什么地方? 夕颜越想越着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夏天辰看,吞了吞口水,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随时都能喷出水来一般。 一颗心,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一根绳子吊着,上不去,也下不来,悬浮在半空之中,惴惴不安的。 五天前,她进宫,包括今天也不过才八天的时间而已,三天,她刚好是在夏夜白被困的那天被请进皇宫的,一切,是巧合,还是他有意安排? 夕颜越想越觉得害怕,八月份的天,虽没有六月的燥热,不过宫里的那些人都还穿着进贡的烟萝纱呢,她的背上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把自己骗进皇宫,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知道那个消息吗?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他想做什么,他不管,但是绝对绝对不能伤害小白,他要阻止。 夕颜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轻轻的揉了揉,那个地方,生生疼的厉害,她撑着床榻,勉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想要跑出去,轩玉见了,忙跳在地上,咬住了她的裙摆。 她的肚子原本就大,现在神思恍惚,一心想着要去找夏明旭,要去找夏夜白,走起路来对越发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险些掉在地上。 “莫夕颜。” 眼看着就要撞上珠帘两边的门框,夏天辰惊叫了一声,慌忙赶了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凑到她的怀中,呼吸还是急促紊乱的:“要想让皇上知道今日的事情,你就出去。” 夕颜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那种浑身被抽空的感觉,夕颜紧咬着唇,明显能感觉到唇腔间那咸涩的滋味,不是一点,而是整个胃都在翻江倒海,夕颜单手撑着桌子,另外一只手紧紧捂着嘴,那嫣红的色彩顿时让那苍白的唇多了几分艳色。 对,夏天辰说的没错,这个时候不能打草惊蛇了,如若不然,反倒牵累了夏天辰,他此番冒险,毕竟是为了帮自己,不能害了他,而且,她想要出宫还需要他帮忙。 莫夕颜,你的冷静自持呢?你给我冷静,这种时候不能自乱了阵脚,不要乱,也不能乱,出不去的,现在的她,如何能出的去? 夕颜整个身子依靠在桌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却还是觉得不够,憋气,难受的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 “夫人。” 彩云看着夕颜惨白的脸,还有嘴角渗漏出来的嫣红,脸色陡然也跟着苍白了几分,随手就想要把手上刚沏好的茶扔掉,轩玉眼疾手快,冲了过去,衔住托盘,小心的放在桌上,才没有制造出大的动静。 夕颜由彩云搀扶着回到床上,胡乱将嘴角的血迹擦干,靠在床上,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空洞而又茫然,看着那素白的帷幔发呆,半晌咳嗽了几声,渐渐的回过神来,那点点的红,衬的那张脸越发的白如霜雪。 “皇上让你来干什么?充当说客吗?” 明知他是一番好意,可对于他今日前来背负的使命,夕颜却忍不住想要讥讽几句。 夏天辰摇了摇头,看着彩云替夕颜将嘴角的血迹擦干:“他说让我来陪你说会话呢。” 夕颜挑眉,眸光冰冷,看了他一眼,明显不相信。 “皇上他并不知道我已经知晓此事。” 夕颜顿时恍然大悟,云州距皇城并不近,即便是天机楼和颜梦楼,也需要将近三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将消息传达,夏天辰离开朝阳城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朝野之上,早就被换血,夏明旭不说,这等机密之事,夏天辰如何会知晓,想来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有恃无恐,让夏天辰来看自己,顺带的还能做个顺水人情,若是他知道他一心隐瞒的事情已经被自己知道,而且还是夏天辰告诉自己的,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夏天辰呆呆的看着夕颜,神思有些惘然,不由开口道:“其实,皇上他也是可怜人。” 那种想而不得的感受,他最是清楚,偏偏这个女人又是如此的抢眼,无论她在什么地方,即便想要避开光芒,可自己的视线却依旧会忍不住想要停在他的身上,越是相处,就越是想要拽紧。 夕颜瞪了夏天辰一眼,冷哼了一声:“可恰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除了健康的体魄,夏明旭得到的已经能够多了。 疼爱他的母亲,深爱他的女人,现在,连孩子也有了,虽说高处不胜寒,九五之尊的位置未必没人都待见,不过这是他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人的欲望果真是无止尽的,有欲望才会有奋斗的动力,不过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生出太多的欲念来,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夏天辰见夕颜这样说,只是淡淡一笑,他早就知道,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只属于那个人。 “比起景帝,夏明旭更加失败。” 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失败的儿子,更是个比景帝还要失败的皇上。 彩云已经替夕颜将嘴角的血渍擦干,虽然不知道夕颜为何会如此失常的具体原因,心里却觉得肯定和边境的公子有关,起身的瞬间,夏明旭塞到她手上的绢布便落在了夕颜身上。 夕颜低头,将那绢布展开,只是小小的一角,只觉得像地形图,抬眼看着夏天辰。 “祁连山脉的地形图。”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让夕颜的瞳仁骤然猛缩,拉着绢布的手微微一抖。 “对你会有帮助的。” 夏天辰展眉一笑,那双桃花美目,不再是漫天飞舞的桃花,那如玉一般的肌肤早就变成了刀割了一般的小麦色,没有以前的英俊风流,可在夕颜看来,这夏天辰却比以前顺眼多了。 “夏天辰,你会帮我的,对吧?” 夕颜看着夏天辰,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清澈透明,却多了几许期冀。 她有些感慨,对命运的感慨,那种感慨让她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真的,非常搞笑。 红豆相思,但凡那些是她看上想要重用的,到最后得到的结果似乎总是背叛,她是个冷血的人,甚至无情,那些人,她算得上是真心的吧,至少,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们的事情,即便是红豆也一样,她问心无愧。 可是另外一些人,譬如说红玉还有坐在自己跟前的夏天辰,一开始,她存着的不过是利用的心思,红玉自不用说,她对自己的好,她的那些付出,即便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无法忽视。 这夏天辰,其实他没说错,一开始,就是自己招惹他的,明知道他是那样的一个人,却还要当着他的面那些煽情而又动人的话,设好了陷阱让他往里边跳,被他害过,不过一切的恩怨都在两年前的那场宫廷政变了结了吧,她真的没想到,他会帮自己。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她不是金丝鸟,可现在她却被囚在这华丽的牢笼之中,无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治了。 “我不会害你。” 夏天辰看着夕颜那似破釜沉舟的脸,精致的桃花眉目定定地看着她,一派的坦荡。 “我会用行动证明的。” 他知道,她不会仅凭这三言两语就相信他。 那张祁连山地形图,是他花了两年的心血才完成的,比起营帐摆放的那些,不知详细了多少倍,祁连山脉的重要性,即便不是行军打仗的人也可以知道,那是天然横亘在琉璃和匈奴的屏障。 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他相信,这图对她来说是有用的。 这次两国交战,他便回到了云州,想将东西交给她,可到最后,却没等到她。 他想,他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自私,想要她知道这两年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要不然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东西亲自交到她手上呢?交给七皇弟还不是一样的吗? 他终究不是甘于无私默默奉献的人,毕竟是爱过的第一个女人,这样比星光还要耀眼的女人,此生再也碰不上了,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女人,即便得不到,却还是希望她的生命中会有自己的印记留下。 “把手给我。” 不待夏天辰反应过来,夕颜便牵起了他的手,掌心摊开,修剪整齐的指尖,在掌心上,划下一横一撇的印记。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夏天辰看着自己左边的掌心,有些眷恋上边的温度,抬起眼睛,视线落在夕颜脸上,郑重的点了点头。 “要告诉萧剑吗?” 夕颜潋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这件事就全权麻烦你了,动作一定要快。” 有那个人在手,相信乌为汗不敢轻举妄动。 夏天辰收拢掌心,轻握成拳,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握住手背,像是要将那温度永远保存一般。 “要是他等不到怎么办?” 夕颜看着含笑的夏天辰,顿有种心惊肉跳之感,空气陡然凝结,像是快要结冰了一般,肃肃的冷风,竟挟着嗜血的杀气。 夏天辰脸上的笑容依旧,可一颗心却因为这样的眼神,不停的下沉,跌至谷底,直至最后,与那彻骨的寒冰融为一体。 夕颜也笑,那笑一开始是迷离的,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渐渐的,那雾气慢慢的散开,像是破云而出的金阳,瞬间光芒万丈,那是他,最为熟悉的,自信与从容。 “不会的,他会等到的。” 自信而又笃定,没有半点的怀疑,无论情况有多么恶劣,他都会撑到她去救他的,即便已经到了绝境,可她却坚信,为了自己,他也会创造生机,而且,夏明旭不敢让他出事。 竟是这样的信任,夏天辰笑了笑,苦涩的自嘲。 这样的一对璧人,是如何也拆散不了的吧。 “还有一件事一一” 夕颜边说边从怀中掏出那块碎成两半的血玉,左右看了一眼,将其中的一半递到夏天辰的怀中:“把这个交给萧剑,告诉他,我让他准备的东西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让他送到云州。” 夕颜略微思索了片刻,补充道:“亲自送去。” 那神色,竟是说不出的认真。 “现在就不担心皇上知道吗?” 夕颜微抿着唇,那神色是自信的,是淡然的:“皇上他很懂人心之术。” 彩云站在一旁,听到夕颜提起箫剑,拿起锦帕的手不由握成一团。 夕颜迎上夏天辰略带着疑感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此处云州,千里迢迢,我这个样子,如何能经受的了长途跋涉,想必箫剑已经知道边关告急的消息了,若是我知道这个消息,不顾他们的反对去云州怎么办?这对我孩子来说都是很危险的,我呆在皇宫,他怕是求之不得呢,他们不让我见箫剑,不过是担心他嘴快而已。”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聪明,而他,也终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呢。 彩云方才不在,不过一番下来,自是不可能没有半点的眉目,她原是担心公子身陷险境,夫人会因为担心去找他。 担心公子,又忧心夫人,不过现下见夕颜那一副笃定的模样,提起的心忍不住放下了讦多,夫人不会让公子有事的,公子武功高强,为了夫人和小公子,一定不会有事。 夏天辰见夕颜分析的头头是道,心底的那份爱慕就像是发酵的陈酒,越发的浓厚,在来寿英殿的路上,他担心她接受不了,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她。 他一直都知道,这不是个寻常的女人,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如此冷静,正所谓关心则乱,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她是爱的不够深,可她对夏夜白的感情,琉璃上下,谁敢说那不真呢? 因为爱的太深,所以这个时候才更加不能乱,是这样吗? “夏天辰,你帮我这一次,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身为琉璃曾经最受宠的皇子,她知道,他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可是他做的却是和皇上对着干的事,冒着极大的风险,而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她也知道。如果是真心帮她,帮小白度过这次难关,她真的会感激他一辈子口 “一辈子吗?” 夏天辰看着夕颜,扯动嘴角,笑的有些难看。 心高气傲的人,却只能用这种含着胁迫的方式被人记住,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感激一辈子呢?她是说到做到的人呢。 转过身,夏天辰看着门外的阳光,桃花似的美目有些话恍惚,他好像看到那一身明黄的男子,站在某个角落,偷偷的注视着这个方向。 夏夜白,真的是他们这些兄弟当中,最有福气的呢。 “你恨皇上吗?” 那悠悠的声音,似带着惆怅,同情和怜悯,随风吹进夕颜的耳畔。 夕颜顺着夏天辰的方向看去,外面,阳光明媚,夏风和畅,那天高地阔的世界,原本触手可及,可现在却因为那个人,遥不可及。 恨吗?现在为止,为那个人,还没有那般强烈的感觉,只是恼,对,就是恼,有些火,他拥有的一切包括那条命都是自己给的,可他是怎么做的,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在感情上,再理智聪慧的人也会被冲昏了头脑的,就像现在,若是小白说不要她了,她一定会狠狠的揍他一顿,即便是将他相绑起来,也不会让他离开的。 “不恨。” 不过她也绝对不会同情,若将来吃了苦头,不过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只是将我软禁在寿英殿便不会恨,但若是伤害了我家王爷,即便他是皇上,我也不会放过他。” 那定定的声音,越过重重的珠帘,一字一句,像是战场上敲击的擂鼓,穿透了寿英殿的每一个墙角。 夏天辰将夕颜交给他的玉佩放在袖中收好,侧过身,看着她:“我想让你一辈子感激我。” 与夕颜相比,那声音算不得大,甚至有些轻,可吐字却是极为清晰的,对靠在床上的夕颜笑了笑,转身,离开。 比翼双飞 153:训斥莫云霞 千算万算,几乎是没有任何遗漏,可夕颜怎么也料不到肚子里边的孩子迟迟不肯出来。 临近十月,超过预产将近半月,皇后安排的产婆早就在寿英殿安排住下了,唯恐孩子突然出生,时间会来不及,还有御医,每日寿英殿,都会有两名御医守着,严阵以待。 夕颜掐算着时间,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可心里却早就急翻了天,若在平时,他爱在里边呆多久便呆多久,她有的是时间陪他耗,可现在,夏夜白远在云州,虽说两军先仍处于对峙的状态,不过虎门谷,夕颜将夏天辰送来的地形图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这个密林三面俱是悬崖高山,想必那三面都有匈奴的士兵,长久以往,要是匈奴切断后援,那他们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乌为汗迟迟不肯下手,想必是那芷凝公主起了不少作用,不过他那样野心勃勃的人,芷凝公主已经拖不了几天了,他是见识过自己厉害的,想来是担心自己报复,心里有所忌惮,迟迟不敢下手,他必定是想要生擒夏夜白,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始终太过冒险。 她知道怀孕是很累的,按理来说,妊娠反应一般都是在怀孕的前十二个星期,可她这都多久了,刚开始怀孕的时候辛苦,现在那反应却是翻倍的。 自夏天辰离开以后,她便成了一头猪,每天睡觉的时辰越来越多,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她起码有二十个小时处于睡眠状态,而另外的四个小时,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无法思考,可是食欲,相比于怀孕初期,至少她是闻到油腻的味道才会觉得恶心想吐,可现在,即便是彩云亲手准备的米粥,她看着也不想吃,肚子越来越大,可整个人却消瘦了许多。 有些时候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的消瘦的自己,尖细的下巴,从未有过的消瘦,那肌肤却如琉璃一般,对着镜子,竟似能反光,莹润动人。 “夫人。” 若不是怀孕,单就看着那张脸,真的会以为是病如西施的美人,风一吹,便是扶摇而上九重天。 清汤白粥,甚至连一叶青菜都没有,只瞧见几粒珍珠米浮在上面,可饶是如此,夕颜看着却又依旧觉得恶心,挥了挥手,就让彩云把东西撤下去。 “夫人。” 彩云看着夕颜,张唇欲启,眼底满含担忧,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好几次,夫人为了肚子里边的孩子,好几次勉强吃了些东西,可还没来及消化,整个人便呕吐不止,直把黄疸水吐出来了,脸色苍白,那尖瘦而又苍白的近乎晶莹的脸,若是被公子瞧见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我没事。” 夕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这模样,哪里是没事啊,肚子这么大,孩子每天都需要营养的,夫人又吃不下去,这原本是如何都吃不消的,可偏生这两个月来,夫人虽然消瘦了许多,每日嗜睡,可精神,却是极好的。 “还没事呢,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夕颜忧心忡忡,有些哭笑不得,想来是她和皇宫犯冲,即便只是生个孩子,也弄出这许多波折了。 这孩子,在肚子里都快十一个月了,也不知外边议论成什么样了。 宫里的那位似乎也有些着急了,听彩云说,每日都会过来瞧瞧,还有夏明旭,听说夜里,偶尔也会过来。 夕颜真搞不懂,自己身子明明就不好,这夜里过来,难道因为他,这寿英殿的风也比别的地方舒适吗? 夕颜轻轻的抚摸着肚子,少了以往的轻柔,拍了几下,恶狠狠道:“臭小子,你给我快点出来,要不然——” 要是耽误了她去救小白的时间,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也绝对放过。 夕颜正这样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应到了一般,立刻反击,不甘示弱的抗议夕颜的偏心,对未见面的父亲表现出了十分的不满来。 夕颜打了个哈欠,彩云见了,走到她跟前:“夫人睡觉吧。” 夕颜接连打了个好几个哈欠,摇了摇头:“扶我出去走走。” 肯定就是因为天天睡觉,缺少运动,孩子在肚子里边太舒服了,所以才迟迟不肯出来。 亲生父母身陷困境,他倒好,直接在肚子里边,什么也不用担心,夕颜有些时候不禁想,这孩子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她和夏夜白的,现在在肚子里边就这样顽劣,将来一定是个魔星。 不过是什么魔都好,这孩子,是她和小白的,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见证了他们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生命的奇迹恐怕就是如此,所以尽管心急如焚,却还是没有选择催生那些冒险的方式,她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的,不想冒任何的风险。 夕颜由彩云搀扶着,这两个月来,她呆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那张宽敞舒适的大床,这外边阳光的颜色,她已经很久没瞧见了。 她是个极能吃苦的人,却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会有这样的一天,比这里的闺阁女子还甚,数月都可以不迈出房门一步,懒的不成样子。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近来的天气很好,夕颜一直呆在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那阳光灿烂而又炫目,夕颜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直手搀着彩云,另外一只手抚着额头,那种晕眩之感好了许多。 “夫人,怎么了?” 彩云感觉到夕颜的身子一颤,看着夕颜苍白的脸,关切的问出了声。 夕颜的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挡在眼睛的手跟着放了下来,那声音轻轻的,带着笑意:“没事,只是好久没见太阳了,有些刺眼。” 彩云哦了一声,让夕颜靠在她身上:“那我扶夫人进去吧。” 眯成一条直线的眼睛,慢慢的舒展开来,像是浸泡在水中的海绵:“现在好多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床上呆着,浑身虚软酸痛,难受的很,也该出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说是寿英殿,却和皇宫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有点像一般平民百姓的屋舍,出了房门,正对着的一座新打造的天井,井水的两边摆放着盛开的菊花,一旁还有用来打水的木桶,木桶的旁边,有两棵树。 枝干相连,虽谈不上粗壮,不过却是整个寿英殿最高最大的,而且两棵树不分彼此,合成了一体,足足有一个成人的怀抱那么粗。 金色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落在寿英殿上,夕颜上前走到了两步,走到井边,拾起上边枯黄的树叶,蹲着身子,对着清澈的井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尖瘦的下巴,有些磕人,但是真的不丑,反而自带一股瘦弱的美,即便是她自己看到了,也忍不住怜惜起来。 冰凉的指尖轻轻的划过脸颊,秋天的风和着井里的水吹在脸上,点点的冷,夕颜的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点点柔和的笑意。 小白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这模样,一定会将自己楼在怀中,说要将自己养胖点,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宝贝儿子所为,不知道父子两会不会因此对上。 井水摇曳,上边漂浮了几片树叶,一半枯黄,一半还带着些绿色,每掉进一片树叶,水纹便会微微摇晃,刺目的金色照在叶子上,折射出点点的光辉,彩云站在夕颜身后,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她,唯恐生出什么事情来。 透过井水,夕颜可以将身后那双紧张而又略带着惶恐的眼眸看的一清二楚,双手撑在井台上,彩云见她要起身,慌忙过去将她扶起来,心里松了口气。 以前的夕颜在他们这些人看来是无所不能的,可现在,却和玻璃没什么两样,一不小心,变成了难以拼凑的碎片。 水井的边缘,摆放的基本都是些民间随处可见的花卉,尤以菊花为盛,房门的对边,靠近水井的位置,是一处墙壁,两人高的模样,中间是隔开的,刚好对着她房间的位置。 已经是临近正午的时辰,雾气已经被秋阳冲开,干燥的空气中,带着淡雅的菊香,来往的宫婢瞧见大着肚子的夕颜,似有些惊诧,抬着头,直直的看着夕颜,一时间居然忘记收回自己的视线,直到彩云看不下去,咳嗽了两声,她们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惊惶的跪在地上。 夕颜像是没看到一般,也不让她们起身,搀着彩云,直接从她们的身边经过,侧过身,眼角刚好可以瞥见那张死灰一般的脸,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泄气的得意,暗想,自己果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是夏明旭还有莫云霞的错,可自己却将火气撤在这些无辜的人身上。 越过围墙,便是一条长长的小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两边是低矮的灌木,因为没有种树,自然也就没有飘零的树叶,清早刚打扫过,在加上这个地方偏僻显少有人来,那一米宽的小路就像是被雨水冲洗了一般,纤尘不染。 房间里边虽然暖和,不过还是这外边的空气清新些。 寿英殿虽然偏僻,环境却是极好的,两边环山,前边便是湖水,十月的季节,虽然瞧不见青翠的杨柳依依,可那低垂的柳枝却另有一番别的韵味。 夕颜看着似是静止的湖水,挣开彩云的手,向前走了两米,张开手,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想象着,即便是在这个地方,她依旧是自由的。 “妹妹怎么出来了?” 夕颜听到声音,刚舒展开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行。 夕颜睁开眼睛,转过身,看着一脸焦急朝着自己这边赶的莫云霞,被湖水浸过一般的眼眸顷刻间冷了下来,嘴唇几不可见的向上勾起。 看着她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不退,也不迎上去,就那样,用一种满含嘲讽,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她。 “小世子怎么样了?真是顽皮,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妹妹的肚子太舒服了?” 说道最后,莫云霞抬头,一双眼睛笑看着夕颜。 要说这莫云霞,比起莫芸菲那个女人自然是要好上许多的,因为夏明旭身子的缘故,她至今未孕,所以对这孩子,无论是出生的还是尚未出生的,都带着一份怜爱,不像后宫的其他女子,为了争宠毒害别人的孩子。 “整日憋在肚子有什么可舒服的,想来是觉得这地方安全罢了。” 莫云霞听夕颜这样说,脸色有些难看。 夕颜原就不是什是么心软之人,更何况还是对着莫云霞,见她脸色难看,心里就越觉得畅快,轻笑道:“可能和我一样讨厌这个地方,憎恶这个地方的人,所以迟迟不肯出来吧。” 对于夕颜的冷嘲热讽,莫云霞已经习惯,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也只能由着她。 禁着这样的一个人,还想让她感恩戴德,笑脸相迎,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就不是莫夕颜了。 她没有回嘴,只是侧过身,描绘精致的凤眼,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碧波,眼神空蒙而又茫然。 在感情上,爱的越深,输得就越惨,而她已经没什么可以拿来输的了。 骄傲,自尊,原则,因为那个人,她早就放弃了。 不是没想过彻底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的,不过这样聪慧睿智的女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除掉的,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担心纸包不住火,即便真的把她给除了,也不知皇上会如何伤心,怕是今后日日都要陷在恐慌之中,寝食难安了吧。 既如此,就这样吧,有天朗,又能陪在皇上身边,她应该学会知足。 “小孩子怎么都不懂,哪里知道讨厌还是喜欢,我听说啊,十月怀胎还没有分娩,那孩子多半是小魔星,这一定喜欢调皮捣蛋的小世子。” 莫云霞的贴身宫女墨菊见莫云霞难堪,笑道。 夕颜笑了笑,侧过身子,没有说话,如果不是莫云霞每日前来,面色焦急,她甚至会认为孩子之所以还没出生都是他们搞的鬼。 “彩云。” 在外面走了一圈,又在这湖边站了这么久,夕颜只觉得要酸痛的厉害,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下休息。 “恭王妃——” 莫云霞挥了挥手,示意随行来的那些宫婢下去。 “我知道你恼我,恨我,觉得我不该把你骗进皇宫,更不该将你软禁在这个地方。” 她心里是有思量的,孩子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自不必说,等这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就让人把这孩子带走,若是有孩子在手,还愁莫夕颜不乖乖就范吗? “但是这样的话,你拿来气我便可,殿下的身子不好,你不要对他说这些。” 莫云霞看着夕颜,语气相当的争执,可她越是这种态度,夕颜心里就越不舒服,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夕颜真有种冲上前去扇两耳刮子的冲动。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每天说这些话,在她面前装可怜,不累吗?她不累,她都替她累了。 “莫云霞。” 夕颜对着莫云霞大喝了一声:“我不管是你真心还是假意,但是拜托你别在我面前哭鼻子掉眼泪成吗?我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所以收起你的这一套,你要当圣母是吗?行。” 夕颜一口气说完,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声音不小,一字一句,气势堪称如虹,因为憋了口气,一张脸涨的通红。 “你可以去找后宫的那些女人,找皇上,找朝中的那些大臣,你爱找谁找谁,就是别来烦我。” 孩子迟迟不肯出来,又一直没小白的消息,她已经够烦了。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把这女人给骂醒了,骂不醒,至少也要解气才行。 “你对夏明旭那是爱吗?爱是什么?” 夕颜略微停顿了片刻,莫云霞没想到她回突然间说这么一大通话,有些发懵,刚听到她说爱是什么,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成全。” 因为爱,所以成全,即便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也定要成全那个人的幸福。 夕颜拍了拍手,笑着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莫云霞,和莫芸菲相比,你确实很伟大。” 莫云霞对夏明旭的感情,她不敢否认,也否认不了,不过这份无私的爱情是真的如此伟大还是掺杂了其他的思量,她不想追究,也不想在做那么多的思考。 “成全?” 夕颜冷声反问,那清澈干净的眼眸像是接了层寒冰一般,那嘴角上翘的满是讥讽,莫云霞看着这样的夕颜,明明是极为平静的,却让她脚底生寒,她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莫夕颜,光华万丈,仅凭一人之力,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大腹便便,站在那里,却依旧让人畏惧。 “成全他还是成全你自己?” 那双眼睛,像是一柄出鞘的刻,风芒乍现,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光明的,黑暗的,在这样一双眼眸的注视下,一切无所遁形。 “莫云霞,你扪心自问,如果我说我现在愿意嫁给夏明旭,你当真愿意吗?你知道我的本事,夏明旭心里爱的又是我,你以为,他娶了我以后,后宫之中还能有你的位置吗?还有——” 夕颜的五指,似有若无的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我的孩子,绝对会比夏天辰的孩子尊崇,夏天朗和我的孩子,将来谁会是太子,谁会是未来的皇帝,这些凭的不过是我的一句话而已,更不要提皇后之位了。” 那一句句话,像是针尖一般,根根扎在她的心中,莫云霞的脸色霎时惨白。 她当然相信她说的这些话,皇上他再不是两年前的傀偶了,现在的他是真正的一国之君,而他人生唯一的遗憾便只有她面前的这个女人而已。 如果现在的她告诉皇上,她愿意和他在一起,那远在云州的恭王爷必定是有去无回,因为愧疚,皇上定会排除万难立她为后的,虽然她是一国之母,可在朝中的威信却远远不及莫夕颜,她若是说要立她肚子里边的孩子为储,朝堂之上必定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那个时候,她如何自处,她莫云霞将会一无所有。 “你这样做,自以为有恃无恐,你凭借的不过是我对小白的一片深情,你料定,我不会屈服于夏明旭,所以做着顺水人情,让皇上在心里一辈子感念你的好。” 莫云霞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脑袋像是被炸开了一般,她捂着头,向后退了几步,别在发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娇弱的身子,像极了这湖畔的柳枝,左右摇摆,又恍若被折断翅膀,随风飘飞的蝴蝶,好半天,才稳定了身形,仰头,一张脸色已不是煞白两字可以形容,抬头看着夕颜,那眼神,惶然失措,像是见鬼了一般,还带着不敢置信与探究。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她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自己? 不是,不是的,她爱皇上,她不忍皇上看着莫夕颜离开,暗自神伤,不忍他将来遭受莫夕颜的冷眼和责怨,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可即便她不做这些,皇上也不会让莫夕颜离开的,她依旧会被囚在这个地方,而她不过是顺着他的心意,其实,这何尝不是顺水人情呢? “成全?什么是成全?两厢情愿却因为第三者不能在一起,第三者悄然退出,这才是成全,我和皇上,那是夏明旭一厢情愿,我和他绝无可能,你把我困在这个地方,你看着他,他看着我,而我每日站在窗前,遥望着的是云州的方向,莫云霞,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嘛?” 莫云霞紧咬着唇,一双凤目盈满了泪珠,仰头的那一瞬,那晶莹的眼泪非但没有倒流回去,反而顺着眼角,打湿了整张脸颊。她看着夕颜,那个无论站在那里都会发光的女子,心下一片的凄然。 没有意思,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有惊尘脱俗的容貌,也没有惊世的才华,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皇上的心在她身上,她又有什么办法?她想改变,可是改变不了啊。 “那你说怎么办?” 泪水模糊了视线,莫云霞撑着身子,大叫了一声,一双杏眸落在夕颜身上,愤愤的,那是跳跃的火焰,熊熊的燃烧,这才是真实的她,面对情敌该有的情绪。 夕颜见她这样问,心里顿时一喜,怎么办?当然是:“让我离开。” 夕颜看着莫云霞,那坚定的眸光,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莫云霞同样看着夕颜,那带火的视线像是要在那绝世的脸上戳出一个洞来,这张脸,以前是倾国倾城,现在似乎还是一样。 巴掌大的脸,那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亮的刺目,却似盈着蒙蒙的水雾,尖瘦的下巴,透着高贵,这个样子的她,让人怜惜。 可偏偏这样的她,最吸引人的却不是她的容貌,容颜易老,可她的自信,从容还有聪慧睿智,这些相伴她一生的东西,不会褪去,即使有一天她白发苍苍,牙齿掉光,那些人的心里依旧还有她。 莫云霞整了整自己的仪容,走到夕颜的跟前,恢复了最初的端庄,可那闪烁的凤眼,还有长袖下那紧握的手和苍白的脸,无一不泄露了她的矛盾和挣扎。 “我帮不了你。” 若是被皇上知道她放她离开,她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 夕颜走到湖畔,伸手折下一枝柳树,扯下上面的叶子,扔到了湖中:“既然不能成全,也做不了放手,那就占有。” 一字一句,在耳畔不停的萦绕。 占有吗?那样的男人岂是她能够占有的了的? “夏明旭以为他的幸福在我这里,但是莫云霞你该知道,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你却可以,你要这样想,这世上除了我莫云霞,没人能给夏明旭幸福,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任何人。” 夕颜顿了顿,别过头看着似在沉思的莫云霞:“你和他在一起,起起伏伏这么多年,共富贵,也同患难,他对你是有感情的,你要的不过是陪在他的身边而已,他的心在不在你身上,你似乎并不是十分在意,既然这样,我离开,不是更好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只会活在他的心上,那不过只是一个幻象而已,莫云霞,幻象是无法争宠的,后宫之中,没人可以和你抢”。 莫云霞的拳头松开,双手紧紧拽着衣袖,似有些松动。 夕颜真觉得古代的女子,脑袋都是榆木做的,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争取,不但不争取,反而把自己的情敌往自己喜欢的男人身上推,这不是有病是什么,根本就是头脑有问题。 “干嘛要默默付出,既然做了那么多,就该让他知道,无论他是真爱也好,还是因为感激,想要,那就去争取。” 肚子里的小魔星似乎也赞同,踢了夕颜两下,夕颜伸手,立马安抚那不安分的小家伙。 “夫人。” 彩云就跟在夕颜身后,见她抚摸肚子,就知道是小公子又顽皮了,上前将夕颜扶住,要不是担心打断夫人,她一定会在夫人说道精彩的时候拍手叫好。 什么人嘛,明明知道夫人对皇上没意思,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这皇后居然要把夫人往皇上的身上推,不是有病是什么,自己犯傻就算了,还要让夫人吃这等苦头。 夕颜扶着彩云,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看着愣在原地的莫云霞,莫云霞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迎上她的视线,神情有些狼狈,哪里还有皇后的仪态。 “我言尽于此,莫云霞,把你那自以为是的想法收起来,不要把我逼急了,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我也想知道母仪天下被人膜拜是什么滋味呢。” 莫云霞看着夕颜,精致的眼眸,慌乱一闪而过。 “夫人刚才说得真好。” 彩云看着夕颜,满脸敬佩道。 夕颜淡淡的恩了一声,她觉得她说的太晚了,她应该早点说才对,莫云霞说她帮不了自己,帮不了,至少不会和夏明旭联合了,这样已经足够。 无私?在爱情面前,谁敢说自己是无私的,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夏明旭也是,自找苦此,把自己囚在这个地方,又不敢来看自己,根本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十月即将过去,迎来了凉爽的秋风习习,这可是狩猎的好季节,虽然皇上身子不好,不过每年的秋狩是祖制,满朝文武大臣都要陪伴皇帝前往狩猎,皇后忧心皇上,自然也是跟着去的。 夕颜已经怀胎十一个月,肚子大得离谱,低头望去,都瞧不见自己的脚了。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让彩云陪着自己出门散散步,刚走了几步,便有些累了,对一旁的彩云道:“彩云,我想歇息一下。” 身后马上就有人搬来一张躺椅,彩云扶着夕颜躺下,对一旁的伺候的宫女道:“准备茶水点心。” 这几日,夕颜好了不少,勉强吃些东西下去,不会像以前那样吐出来。 院子里的阳光很好,夕颜身上盖了条毯子,刚坐下没多久,送茶水的丫鬟还没来,夕颜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双手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喊道:“彩云……我好疼……恐怕是要生了……” 什么时候出生不好,偏偏选在皇上皇后都不在宫里的时候。 看样子,她说的一点不假,眼见是等不到离开这个地方再出生了,所以在那两个离开皇宫以后,就赶着投胎来了。 比翼双飞 154:魔星降世 “啊!要生了?” 彩云以前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句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过在生孩子这方面,她却是属于那种连猪跑都没瞧过的人,慌了手脚,看着坐在躺椅上,眉头拧成一团,紧咬着唇,脸色苍白的夕颜,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 奉命去准备茶水和糕点的宫女见了,也慌了神,直接将手上的东西扔在了地上,这些都是新挑选的宫婢,皇上身子不好,宫里哪里会有哪位娘娘可以诞下小公子和小皇子啊,她们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才有些慌神。 “产婆。” “御医。” 两拨人异口同声,对着产婆和御医住着的地方大叫道。 “你去让她们过来,就说王妃要生了。” 彩云深吸了几口气,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对着身旁的宫女吩咐道。 这里的宫女都是莫云霞亲自挑选的,个个都是拔尖的,虽然没见过别人生过孩子,不过身为宫女,这些是最基本的东西,她们都是要学习的。 怀胎十一个月,终于要生了,这可将寿英殿中的那些人急得团团转。 产婆、太医、宫女、太监、侍卫,接生的接生,烧水的烧水,通报消息的去通报消息,整个寿英殿可谓是热闹。 远在狩猎的夏明旭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心底舒了口气,面上一喜,那双幽深的眼眸迸射出焰火一般的光芒,直将这秋日艳阳的光芒给盖过了。扔下百官,若不是身子不好,怕是要抢过侍卫手中的马鞭,策马赶回皇宫了,那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合不拢嘴,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他要当父亲了呢。 而皇后呢,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瞬,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夕颜说的那句话,可能是和我一样讨厌这个地方,憎恶这个地方的人,所以迟迟不肯出来吧。 现在这个时候出生,倒真的是应验了,她和皇上当真就是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吗?脸色一沉,跟着夏明旭一道,奔赴皇宫。 夏天辰看着那两个急急离去的人,又瞧了眼那从皇宫而来的侍卫,透过山林间依旧茂密的枝叶,嘴角向上翘起,舒了口气:“终于出生了。” 夏天辰竟像是期待了好久一般,然后策马,朝着夏明旭还有莫云霞两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已经看到头了。” “吸气,吐气。” “王妃,再用点力。” 夕颜紧咬着唇,脸色惨白,额头上不停有汗珠渗出,像是喷涌的泉水,打湿了自己的整张脸,现在的她不仅仅是汗流浃背,而是感觉整个人都湿嗒嗒的,像是在水中泡过一般。 不整的衣裳,凌乱的发丝,紧拽着被单的手,甚至有青筋浮现,狼狈不堪。 睫毛上,那蒙蒙的水雾,已经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眼前那一大片白茫茫的,像是雾气弥漫的森林,清澈的眼眸早就被汗水迷住,透过那微微露出的缝隙,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她瞧不清,只是那银白的面具,在这浓雾中,却是十分明显的。 “颜颜。” 那个人,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伸出手,温柔地将她凌乱的发丝拨于脑后,用衣裳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汗珠擦干。 “小白。” 你说过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的。 额头,鼻尖,嘴唇,下巴,那温热的指尖,像是春风一般地拂过,夕颜艰难地抬手,想要将那双手捉住,可那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的只有灼热的水珠,一点点,像是要将自己的掌心烧着了一般。 原来只是幻觉,夕颜笑了笑,就像是晃影的玻璃,给人一种破碎之感,可夕颜知道,自己的心里是轻松的,这小子终于要出来了,她可以去找小白了。 “夫人,再用些力。” 接生的稳婆掰开夕颜的双腿,看着那即将出来的孩子,眼底是满满的喜悦,果真是个磨人的孩子,这都痛了四个多时辰了,若非王妃毅力惊人,早就累得虚脱了。 “啊!” 声嘶力竭地尖叫,似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寿英殿的上空来回飘荡,传至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出来了。” 稳婆大叫了一声,满含喜悦。 夏天辰策马而来,比起夏明旭的马车自然要快上许多,赶到寿英殿,稳婆那喜悦的叫声传至耳畔,接着,只听见孩子一声清亮的啼哭声震天,夏天辰看着喜悦所在的寿英殿,顿时觉得孩子那一声啼哭,让自己的整个胸膛似乎都要炸开了一般,眼眶酸酸的,伸手擦过,因为一路勒紧缰绳快马而来的掌心上,那一条条勒痕竟然沾上了点点的水珠,煞是抢眼。 他转过身,背靠在屋顶上,捂着脸,轻笑了两声,任由那滚烫的眼泪,在指尖缓缓流动。 哭了,他居然激动地哭了,朗儿出生的时候,他一派平静,可现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出生,他却激动地忍不住掉眼泪,他果然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轰隆。” 晴空朗朗,瞬间被乌云遮掩,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直接打在天井旁的那两棵连成一体的树上,树生生被劈成了两半,朝着天井的另一边倒去,直接将那藤蔓遍生的小棚子压倒。 “啊!” 路过的人吓呆了,抱着自己的头就跑,而在同一瞬间,所有的,夕颜所呆的房间,襁褓中的孩子刚刚出生,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天气骤变,电闪雷鸣的,棚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倒了,然后便是那惊惶的尖叫声,这一切,已经够邪门了,可就在那尖叫声还在耳畔持续的时候,怀中的小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稳婆已经来不及深究那双眼睛藏着什么,只是觉得邪门,抱着孩子的手颤抖得厉害。 “我来看看。” 稳婆心里绕了个弯弯,虽然完不成任务,后果很严重,可现在,若是她抱着的孩子发生了什么意外?权衡了一番,那稳婆还是将孩子交给了彩云。 “夫人,是男孩,长得很像公子。” 彩云走到夕颜跟前,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还有夕颜,露出了进宫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吱吱。” 彩云听到声音,看着突然出现在床榻前的轩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夕颜躺在床上,紊乱的呼吸已经慢慢地平稳了下来,嘴巴里边含着参片,看起来苍白无力,人却是清醒着的。 隐隐约约地听到吱吱的声响,迷迷糊糊地看到那一片黑红相间的色彩,顿时就知道是轩玉回来了。 “吱吱。” 轩玉跳上床,走到里侧,头在夕颜的下巴蹭了蹭,那双艳丽的眼眸似乎有些疼惜。 “我没事。” 夕颜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轩玉的脑袋,尽量给了他一贯放心的笑容。 “辛苦你了。” 四个字,几乎是用余下的力气说出来的。 进宫这么久,难得起了个早,想要好好运动一番,以为他暂时不会回来了,他倒是比别人更着急了。 这孩子,是不是魔星她不敢肯定,不过他肯定是上天派来折腾她和小白的,生孩子怎么就这么累呢,一直憋着不肯出来,差点把她给痛死了。 “把孩子给我看看。” 彩云依言,小心地托着他的脑袋,慢慢地蹲下身子,放到夕颜的跟前。 “好小啊。” 那小小的脑袋,软绵绵的,仿佛轻轻一动,就要折断了一般。 夕颜伸手,点了点他的嘴巴,脸上皱巴巴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几乎都贴在一起了,哪里就能看出来像小白了? 她笑了笑,只觉得倦意袭了上来,眼皮似有千斤重,慢慢地睡了过去。 “小公子真乖,都没哭呢。” “小玉,你看,小公子笑了诶。” “哎呀,真可爱啊。” 睡梦中,夕颜隐隐可以听到彩云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放松,这么小,眼睛和鼻子都分不清楚,哪里就能看出来他笑没笑呢? 夕颜才刚睡下没多久,便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给惊醒了,还没睁开眼睛,眉头便拧成了一团。她痛了一整天,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彩云不是说了吗?这孩子不喜欢哭,怎么哭得这么响亮啊。 夕颜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子,手刚碰到帘子,便有火红从自己的跟前闪过,接着,那帘子便被卷起,夕颜碰了碰,轩玉一身湿淋淋的,外间可以听到不属于彩云的哄孩子的声音。 不属于彩云的声音并不奇怪,毕竟她没什么经验,这孩子刚出生,简直比温室里边的鲜花还要脆弱,让那些资历老的奶妈子照顾自然是最好的,关键是这是男人的声音。 不是太医的苍老,也不是太急那种尖细的公鸭嗓,点点的慵懒,却自有一股威严,夕颜的眉头顿时拧得更加得厉害,对着轩玉道:“让彩云体你把身上的水擦干。” “吱吱。” “吱吱。” 隔着一重珠幔,轩玉不停地叫了几声,背对着夕颜的眼睛却有些幸灾乐祸。 外边那清脆的哭声还在继续,尖锐得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那魔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哭了,不哭了啊。” “不哭了啊,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夏明旭,莫云霞还有一干伺候的宫女,跟在皇后身边不时开口的是两个老妈子,想来是有育儿经验的。 莫云霞手上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满脸的怜爱,夏明旭站在孩子头侧的位置,不时会碰他的脸,动作很轻,唯恐伤了他,每次还没碰到他的脸,手指就缩回来了。 “哇唔,哇唔。” 孩子孩子哭个不停,夕颜发誓,如果这孩子不是她和小白的,就冲着他在她这么累的时候,哭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再加上折腾了她十一个月之久,她对着那些人肯定就是一阵当头的呵斥,然后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人全部轰出去。 “什么事?” 苍白的脸,凌乱的发,却已经由彩云换上了干净整齐的衣裳,那模样看起来虚弱至极,可夕颜知道,虽然生孩子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她现在的精神很好,可是这个她并不准备让夏明旭还有莫云霞知道。 十月怀胎到她这里硬生生变成了十一个月,她原本健朗的身子坏了,即便是夏明旭,他也不会怀疑的。 那些人听到夕颜开口,看了夏明旭一眼,然后低头不答。 夏明旭听到夕颜的声音,那一瞬,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转过身子,看着床上的夕颜,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从八月份到现在,她在这皇宫之中,已经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可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跟前,与她面对面地站着却是第一次。这距离,隔开了将近一丈远,可他觉得近,没有重重的珠帘还有帷幔,那张脸,隔着昏黄的灯火,他瞧得一清二楚。 她瘦了好多,以前的下巴没有这样尖的,双手撑在床上,紧咬着唇,脸色有些苍白,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掩不住那天生姣好的容貌,雪白的肌肤,那是近乎透明的雪白,像是上等的美玉一般,莹润的光泽,闪闪动人,眼波流转,那眼底似有流光一般的晶莹,少了以前的刚硬,楚楚可怜,让人恨不得呵护在掌心里,好生怜惜。 夏明旭完全愣在了原地,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夕颜,好几次张了张唇,却在对上夕颜的那张脸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两对视,房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纵然是那些将心思放在小世子身上的奶妈子还有宫女们,也察觉到了异样,视线在夕颜还有夏明旭的身上来回梭巡,可下一瞬,众人却很有默契地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问你什么事呢?” 那声音,尽管虚弱,却自有一股威严,一国之君,一国之母,可她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人,用这样带着质问的口吻说话,明明是大不敬的,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人觉得不对劲,甚至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 那虚弱却依旧清澈的眼眸直直地落在夏明旭身上,无论是因为什么,但是现在,那双眼睛就只有自己,这样的想法让夏明旭的心不由得一荡。 “那个……我……这个……” 夏明旭看着夕阳,指了指依旧哇哇大哭的孩子,被莫云霞抱着的孩子像是能感应到一般,在夏明旭指着他的时候,哭得越发大声。 夕颜的眼角一挑,夏明旭指着那越哭越大声的手突然指向了自己,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们都下去吧。” 莫云霞摆了摆手,将身后跟着的一群宫女还有老妈子遣下去,彩云已经被轩玉拽下去了,现在她正给他清理湿漉漉的红毛,整个房间只剩下夏明旭,莫夕颜,莫云霞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是一个劲哭的小魔星。 莫云霞看着略有些结巴的夏明旭,再看看怀中的孩子,神色黯然。 “皇上原是想抱抱小世子,可哪想刚将他抱到怀里,他就哭个不停,皇上哄了好久都没有用,就把小世子交给了我,他还是哭个不停。” 莫云霞瞥了眼低着头的夏明旭,抱着孩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他这个模样,哪里还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分明就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把她囚在这个地方吗? 不,他没错,错的是她,莫夕颜说的没错,她怎么能成为他的帮凶,把一个不爱自己丈夫的女人送到自己丈夫的身边,这哪里是成全?这根本就是害人害己。 皇上,你觉得对莫夕颜有愧,那我呢?你对我就没有愧疚吗?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共富贵,同患难,每日她是为了谁提心吊胆,可现在,你心里藏着的是谁?眼里看到的又是谁? 是因为习惯所以不在意,还是你从来就没正视过我的价值呢? 你现在的激动,又是因为什么? 夕颜看着那翻白的指尖,微微抿着的唇上翘,可眉头却拧成一团,如果她怀中是一团棉花的话,她爱怎么捏就怎么捏,拆开都成,但那可是她的孩子。 “皇后娘娘,您捏疼我的孩子了。” 一半的头发披散下来,朦胧的灯光,遮挡住了半张脸,可那眼神,却像极了锋利的匕首,似要在那手上戳出一个洞来。 夏明旭闻言,转过身,那温柔又无措的眼神陡然变成了其他的情绪,一略而过的震惊,染上了怒焰。莫云霞吓了一跳,抱着孩子的手松了松,那一刻,心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咬着自己的心脉,肝胆俱裂。 将近十年的情分,她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可他呢?却因为对着他始终冷冰冰的女人,用那样比责怨还要深沉的感情的眼神看着她?难道莫云霞和莫夕颜相比,相差就这么大吗? “皇后把孩子抱给我吧。” 夕颜的这一声不小,刚好将失神的莫云霞扯了回来。 她看着夏明旭,那种眼神带着沉痛,抱着孩子,一步步,走近夕颜。 夕颜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莫云霞的身边接过,抱在怀中,莫云霞挑眉,见夕颜低着头,满脸的怜爱,那双眼睛倾泻的温柔,像是能把坚硬的石头变成柔软的海绵。 可怜天下父母心,莫夕颜是更爱夏夜白还是更喜欢这个孩子多一点呢?如果让她在孩子还有夏夜白之间选择一个的话,她会选择谁呢? 莫云霞起身,却发现自己抱着孩子的手被人扣住,动弹不得。她瞪大眼睛看着夕颜,温柔如水的眼眸,没有任何的异样,就好像那手不是被她扣住的,而是被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拽住一般。 “是爱屋及乌吗?若是不哭,想要什么都给呢?” 夕颜的唇几乎附在她的耳畔,声音不大,间或还有那清脆响亮的啼哭声,可莫云霞却将她的话,一个字不漏,听得一清二楚,浑身一颤。 夏明旭背对着她们,没看到,可夕颜却看到那张脸陡然苍白一片,被自己紧紧拽住的手颤抖得厉害。 因为痴惘,因为仇恨,因为执着,还有那似藤蔓一般将自己缠绕着的恐惧,有种窒息的疼痛。 夕颜笑了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一柄锋利的弯刀,雪亮雪亮的,刺得人眼睛难受。 夏明旭站在一旁,并没有发现莫云霞如置水火一般的处境,他的视线落在夕颜的身上,柔和得恍若清晨的旭日,也洒在了他的身上,暖了他的心。 夕颜低笑了两声,松开了莫云霞的手:“不哭了,不哭了。” 边说边将孩子放在怀中轻轻摇晃,那孩子顿时闭了嘴,不哭了。 “不哭了,不哭了。” 夏明旭指着夕颜怀中的孩子,神情兴奋。 夕颜也笑,一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 “果然是妹妹的好孩子,一到妹妹的怀里就不哭了。” 莫云霞看着莫夕颜,眼角却瞥向难得兴奋的夏明旭,心下一片凄苦,如果这孩子是自己生的,他是不是也会露出这样的愉悦的神情来? “当然了。” 夕颜没有抬头,说话的神情颇有些骄傲:“孩子在彩云手里也是不哭的,皇上皇后身上贵气太重,他承受不住。” 夕颜将孩子护在怀中,口气有些冷硬,可心里却将这孩子夸了千百遍,这么小就能区分好人坏人了,不愧是她和小白的孩子。 “我再抱抱。” 夏明旭哪里能不懂夕颜话中的意思,刚刚一颗心还像是被蜜浸泡了一般,可现在却像是被蜜蜂给蛰了一般。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方才许是饿了才哭的,她心里终究是怨恨着自己的,她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而她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夏明旭不信邪,也不管这是不是刚出生的孩子,几乎是从夕颜的怀中将孩子抢过去,可刚碰到他,“哇……”一哭哭得惊天动地,哭得人耳鸣头疼,手一松开,孩子顿时就不哭了,即便是他不信邪也不行。 夕颜看着一脸挫败,满是恼火的夏明旭,差点得意地笑出声来,对,就应该这样,气气他也好。 夏明旭自讨没趣,站在床榻旁,看着躺在夕颜怀中又恢复了安静的孩子,那双眼睛,虽是乌云遍布,却没有丝毫的阴沉,反是宠溺。 “皇上今儿不是和诸位大臣去狩猎了吗?不就是王妃生孩子吗?急忙赶回来做什么?” 她轻轻地托起孩子的手,那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分外无辜,像是完全不知个中缘由一般,咬重王妃二字。 另外两个人心里不满,脸色难看,可到最后,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皇上一路从京郊赶到这偏僻的寿英殿,舟车劳顿,时间不早了,皇上身子不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夏明旭知道,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可是好不容易才可以这样近地看着她,真的有些舍不得离开。 “我不累。” 虽然没有明说我不走,不过这话的意思根本就是要死皮赖脸留在这了。 “妹妹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皇上留在这里,才能放心。” “外边不是还有宫女婢子吗?无须劳烦皇上。” 夕颜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点的羞赧。 “我只是觉得在这里看着你才能安心,你要是累了就休息,我什么事都不会做的。” 看着她休息,这样的殊荣,怕是莫云霞也没有吧。夏明旭你把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伴你走过风风雨雨的莫云霞置于何地。 夕颜看着莫云霞,面色如常,经过了这么多,那颗心也该麻木了吧,可是手上拿着的那块帕子却被拧成了一团。 “我要给孩子喂奶,皇上是不是要围观?” 声音虽然虚弱,气势却是十足的。 夏明旭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一双眼睛忍不住瞟向她的胸口,脸涨得通红,尴尬不已,脚下站着的地方像是有针尖一般,他摇了摇头,红着一张脸不敢看夕颜。 “那我离开。” 声音低不可闻,耳根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转身急急离开。 “不是有奶妈吗?” 莫云霞看着夏明旭逃窜的身影,转身审视着夕颜。 夕颜昂着头,显得下巴越发的尖:“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自己喂养了,那样才会和自己亲近。” 可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如果不这样做,如何让你们放下戒心。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比翼双飞 155:逃离皇宫 恭王妃生了个小世子,这消息从皇宫这偏隅一角立刻传播至整个琉璃,甚至于那些刚才灾难中慢慢恢复过来的南域,那些曾经得到过夕颜帮助的灾民们,在听到喜讯的那一瞬,不由得跪在地上,祈求上天赐福于这个孩子。 据说,王妃怀胎十一个月才生下了小世子。据说,小世子出生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闪电交加。据说,小世子刚刚出生就睁开了眼睛,与寻常孩子不大相同。 无论外边传的有多神乎,即便只是魔星转世,现在的那个被众人作为饭后谈资的小世子还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皇后寿英殿中,夕颜刚产下孩子,身体还未恢复,尚在休养之中,而襁褓中的孩子乖乖地躺在摇篮里,不哭也不闹,安静乖巧,完全不像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白皙的小脸,秀挺的小鼻子,特别是那一双大眼漆黑宛如世间最珍贵的宝石,像极了夏夜白。 轩玉躺在摇篮的一旁,伸出两爪,轻轻地推着摇篮,依旧是吱吱的叫声,脚上的金铃作响,像是催眠的摇篮曲。 “小公子。” 彩云蹲在一旁,手指悬浮在半空,想要抚摸小家伙的脸,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嘴巴一张一张的,小胳膊不安分地蹬着,彩云唯恐指尖一点,就把他弄碎了。 众人都争着抢着去抱他,完完全全被这小家伙给征服了。 而在这些人当中,夏明旭和莫云霞却是从未有过的挫败,不要说是抱,只要他们二人一碰他,乖巧平静的他便会嚎啕大哭,惊天动地,震得人耳膜发痛。 名字,还真不是她擅长的,不过这要是再不取,那个人,就会自作主张了。 饶是如此,可夏明旭却是越战越勇,几乎每日都会在这寿英殿呆上一个小时,不抱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瞧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孩子。 晴朗舒适的午后,夕颜半躺在床上,看着摇篮里的那张俊秀的笑脸,阳光映衬下,那张脸,像是上等的玉石,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伸手,刚好可以触碰到摇篮里的孩子,夕颜的脸上笑容荡漾,抬眼看着同样满是温柔怜爱的彩云:“叫飞儿怎么样?夏凌飞。” 每天不是小世子,就是小公子的叫着,总该有个名字才行。 轩玉仰头,看着夕颜,吱吱了两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彩云正好从外边进来,身后跟着夏天辰:“夏凌飞吗?好名字。” 夕颜听到声音,转过身,看了夏天辰一眼,然后将视线对着幽闭着的殿门,视线似乎已经穿透,越到了门外,甚至是整个皇宫外。 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还有自由的风。 “你来了。” 直到夏天辰走到她的跟前,夕颜这才收回视线,不咸不淡的口吻,仿佛他的到来完全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夫人。” 夕颜看着门口的方向,对着彩云使了个眼色:“夫人放心,外边没人。” 夏天辰像是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似的,走到摇篮前,蹲下了身子,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摇篮中的小人,轻笑道:“夏凌飞。” 夏天辰虽然没有像对待夏明旭那样,直接哭出了声,不过却着实大牌得很,用行动证明,他是非常大牌的,听到那银铃的声音,眼睛都不睁一下,更不要说笑了, “凌飞,笑一笑,伯伯送你这个。” 夏天辰一眼就看出夏凌飞对那铃铛不感兴趣,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令牌下缀着流苏,金色的流苏在那张小脸上划过,夕颜没有瞧见,那拿着令牌的手是带着些许颤抖的,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眼底其实有伤痛的暗潮翻滚。 这张脸,精致的五官,除了那双眼睛,他比夏天朗更像自己,这是她的孩子,她说这孩子像极了夏夜白,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他如何能不懂? 长着这样一张脸,幸运的不是夏夜白,而是夏天辰。 小凌飞睁开眼睛,望着那金光灿灿的令牌,眼珠似乎是在转动,不过很快就闭上了眼睛,还是没笑。 “也不知这孩子喜欢什么。” 夏天辰笑了笑,将令牌放到摇篮上:“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对夏天辰的这一动作,倒是有些出乎夕颜的预料。 每个皇子出生,皇室都会为其打造一块象征身份的令牌,自周岁以后便会随身携带,可方才夕颜瞧得分明,那根本就不是象征他皇子身份的令牌,那是什么,可想而知。 一直都知道,能够在朝堂之上争储之位的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她猜测他应该是有一支自己的力量的,所以才会委托他将芷凝公主送到云州,而他也终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他现在在朝堂之上不过只是个挂牌的王爷而已,看似尊崇,却没有一点地位,若是有朝一日夏明旭想对他不利,那是他唯一可以用来保命的东西,可现在他却将那东西送给了夏凌飞。 “夏天辰,你还是收回去吧。” 夕颜坐直身子,将摇篮里的令牌递还给夏天辰。 这令牌,在夕颜看来算不得贵重,她只是有些无法承受住这样的心意,她原就打算等匈奴的战役结束了以后,就和夏夜白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东西,对她还有夏凌飞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 “还是给夏天朗吧。” 将来他很是有可能成为琉璃的一国之君的,坐拥至高无上的权利,不过这样隐秘的地下力量,他更需要,她也不想承夏天辰这么大的人情。 拍拍屁股走人,潇潇洒洒,而现在,夏天辰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已经觉得有心理负担了。 “准备好了吗?” 夏天辰没有接过令牌,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夕颜见他如此,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送了,看了夏天辰一眼,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笼着一团迷雾,除了对夏夜白以外的人,她冷血无情,薄情寡义,甚至还几次三番和他们作对,让他们陷于险境,甚至几次都想将他们给杀了,真不知道他们看上她什么。 可她却不知,就是因为她对夏夜白的那份情义才更让他们心动,皇室之中,最缺的便是真心,因为想要的不属于自己,所以才更加渴求。 夕颜掀开帘子,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窗口的位置,舒展筋骨,点了点头,那双眼睛清冽坚毅,哪里有半分的虚弱。 “夫人,我和你一起去吧。” 彩云走到夕颜跟前,面露担忧,此去云州,千里迢迢,夫人刚生完孩子,怎么经受得住马车劳顿。 “不行。” 夕颜毫不犹豫地否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和轩玉留下照顾凌飞,他一个孩子,呆在这个地方,我不放心。” 而且轩玉和彩云要是不跟着的话,晚上的宴会,夏明旭一定会起疑,他若是生疑,即便有夏天朗帮忙,也出不了这皇宫,而且还会连累了他。 “担心什么,凌飞还在这里,我肯定会回来的。” 夏明旭怕也是这样想的,有凌飞在手,即便她能逃得了这皇宫,但是到最后,她都必须得回来,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吧。 “夏天辰,靠你了。” 夕颜看着夏天辰,四处的门窗紧闭,房间里边只燃着几根蜡烛,昏暗得瞧不清楚,可是那双眼睛迸射出的光芒却好似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一般。 一字一句,说得并不大声,可每一个人字都是一个节拍,敲在自己的心上,夏天辰看着那双眼睛,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也许今后再不会有交集,那就让我把你拜托我的最后一件事做好。 傍晚时分,夏明旭如期赶到寿英殿,不过这次他并不是一个人,身后跟了一大群的宫女太监,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好好伺候小世子。” 夏明旭转过身,对身后的几个有带孩子经验的老嬷嬷道,身后的一群人俯身道了是,然后走到摇篮前,将夏凌飞抱了起来,彩云看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甚为虚弱的夕颜一眼,跟在了一群老婆子的身后走了出去。 轩玉原是蹲在摇篮旁的,见夏明旭靠近,突然起身,跳到了床上,趴在夕颜的脚下。 “身子好点了吗?” 夕颜看都没看夏明旭一眼,细细地把玩着轩玉的毛发,她不急着回答,夏明旭似乎也不着急地等着她的回答,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她。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身子要是好了,能躺在床上吗?” 冷冷的声音,不难看出她的不悦,不过夏明旭早就对她冷冰冰的态度免疫了,不但不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莫夕颜,我……” 他还没把话说完,夕颜就抢先了,瞪了他一眼:“请叫我恭王妃。” 疏离淡漠,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夏明旭看了夕颜一眼,叹了口气,惆怅而又悠长:“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他做了那么多,不过只是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而已。 夕颜冷哼了一声,愤怒地扯过被子,躺了下去,头却不慎撞到了床榻,夕颜叫了一声,顿时捂着被撞到的地方,全身痛得蜷缩成一团。 “怎么了?” 夏明旭几步冲了过去,捉住夕颜捂着脑门的手,一双眼睛瞧着夕颜红肿的额头,关切地问道。 “别碰我。” 夕颜没好气地道,挥开夏明旭的手,脸色越显苍白。 夏明旭见夕颜这模样,忍不住想,这事若发生在以前,她一定哼都不会哼一下吧,可现在,她居然会因为这点伤痛,痛得脸色苍白,这样虚弱的她,让夏明旭不由得更加怜惜起来。 “好,我不碰。” 他松开手,站直身子,果真乖乖地没有再碰夕颜,如果一辈子都这样,那该有多好啊,即便自己一辈子不被她待见,可至少,那个叫莫夕颜的女人在自己的身边,她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叫做夏明旭的男人。 她说的没错,他想要的确实太多,对他来说,她就像是九重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他想要摘取,可心里却清楚地知道,那是他不可触及的遥远,可日日仰望,只会让心里的渴求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夕颜躺在床上,被子一掀,直接将脑袋都给捂住了,轩玉跳到了床外,对着夏明旭张牙舞爪。 夏明旭正觉得尴尬,珠帘被掀开,一群老妈子簇拥着彩云走了进来,事实上,那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是夏凌飞。 “夫人。” 彩云抱着夏凌飞走到背对着夏明旭的夕颜跟前,夕颜听到彩云的声音,转过身,掀开被子,苍白的脸衬得额头那一块越发的红。 “夫人受伤了?” 彩云面露担忧,焦急道。 “就是撞了一下,哎呀,我看看。” 夕颜笑了笑,将夏凌飞从彩云的手上接过:“我的飞儿今天可真漂亮。” 不过一会的时间,他就换上了一身明黄的小短袄,袄上绣的是麒麟的图案,下边是一条小棉裤,绣着八只爪子,依照琉璃的惯例,只有皇上亲封的王爷才有资格用着八爪的麒麟图案,也就是说,即便你是皇上的亲儿子,也未必能穿上这样的衣裳,所以能穿上这样的衣裳大都是战功赫赫的。琉璃天下已定,海内生平,哪里还有什么功绩?再说了,这不过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哪里就有什么战功可言了?这龙飞凤舞的麒麟图,不过是为了昭显皇上对他的疼爱而已。 因为还太小,所以也就没戴什么链子玉坠之类的东西,不过那张小脸,粉嫩粉嫩的,夕颜越看越喜欢,低头,在他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疼爱些也好,她不在皇宫,有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夏天朗是夏天辰的孩子,所以至今仍未有催立太子之事,飞儿留在皇宫也少了一份危险。 方才那脸还是阴沉的,可这回,已经换上了温柔的笑容。 “飞儿吗?你取名字了?” 夕颜低头哄着怀中的夏凌飞,没有搭理夏明旭。 “只是小名吗?” “不是。” 夕颜头也不抬,直接回道。 “夏凌飞,他的名字,凌越天地,飞出这牢笼一般的皇宫。” “你就那么讨厌皇宫吗?” 夏明旭挥了挥手,身后的宫女太监纷纷退下,他看着夕颜,那里边,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眷恋,还有几许疲惫。 “皇上不是很清楚吗?如果可以选择,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几句话下来,夏明旭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就不是擅长言论的人,更何况这件事是他理亏。 “若是被其他大臣知道,恭王妃在这寿英殿不是静养,而是被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囚禁,他们会怎么想?天下百姓又会怎么看待您呢?” 是呀,若是被其他的大臣知道,他夏明旭为了一己之私,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同时也是有功于社稷的恭王妃囚禁于此,甚至与乌为汗联合,他们必定会唾弃自己吧。此等忘恩负义,为了个人儿女私情不顾江山社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这一国之君。 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他?谁都会看不起他吧,尤其是南域的那些灾民,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比那个贪图酒色,置百姓于不顾的芷兰王还要不如吧。 “皇上,皇后和其他娘娘还有朝中的大臣都在聚英殿等候了。” “朕知道了。” 夏明旭转过身,一派的威严。 “你不一起过去吗?” 夏明旭看着夕阳,眼神含着期冀。 夕颜直起身子,将孩子抱给彩云,没好气地道:“你不知道坐月子的人吹不得风的吗?再说了,今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盛装打扮,我这个样子怎么去啊。” 夏明旭随着夕颜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边,衣裳整齐,就是发丝有些凌乱,即便是现在这素颜的模样,依旧美得让他心动,即便就这个样子出去,只要往那里一站,其他的女人即便再怎么装扮,也都只会成为她的陪衬吧。 当然,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底想想而已,若是说出来,怕是又会被她借机嘲弄一番,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他的七皇弟说,她听起来才会觉得心花怒放吧。 “好好照顾凌飞。” 夕颜看着彩云,似含着巨大的嘱托之意,彩云看着夕颜点了点头,夏明旭看着夕颜,眼底暗潮涌动。 “孩子还小,不能吹风,让人好生照看着,要是生病了……” 夕颜看着夏明旭,顿了顿。 夏明旭笑了笑,走到夏凌飞的跟前,很聪明地没有抱他,而是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脸,那个地方,似还存着夕颜亲吻留下的痕迹,那暖暖的感觉,直达心扉。 夏凌飞撇过头,满嘴的奶泡吐在夏明旭的手上,哇的哭出了声。 夏明旭被吓了一大跳,慌忙收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满手白白的奶泡,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似乎比她还要讨厌自己,不过没关系,他还小,只要自己真心对他好,早晚他会感觉得到。 可是他却不知,他对夏凌飞的好,从一开始动机就不单纯。 彩云看着夏明旭手上的奶泡,险些笑出声,低着头,看着怀中的夏凌飞,满是赞许。 轩玉就不那么客气了,吱吱地叫了几声,若不是夏凌飞那模样看起来太小,他一定会兴奋地跳上去,冲动夏凌飞的怀中,在他的脸上重重地吻上几口。 “吐了?” 夕颜瞥了略有些狼狈的夏明旭一眼,眉梢眼角皆带着笑意,嘴角上翘,幸灾乐祸的意味相当明显。 “过来给我看看。” 夕颜伸手,将夏凌飞嘴巴上的奶擦掉,彩云递上手绢将夕颜的手擦干净,夕颜抱着夏凌飞,两人脸贴着脸,白白净净的脸,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夕颜越看越喜欢,心里那股感情也在慢慢地滋生。 “吐了,等下出去可能会饿,夏明旭……” 前面的声音不小,皇上那两个字特别响亮。 夏明旭的脸顿时一红,忙背过身,走了出去。 夕颜看着那渐渐消失的明黄身影,想着方才那张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上的那一抹血红色,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其实,他们都不是坏人,如果说真有什么错的话,那就是妄想得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都无可厚非,只是不该将注意打到她的头上。 “乖乖等妈妈回来。” 她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巴,丝毫不在意那个地方刚刚吐出了白白的小奶泡。 “我的飞儿真香呢。” 夕颜笑了笑,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将孩子郑重地送到彩云的手上,一把将轩玉抱到了怀中:“我可就将他交给你们了。” “夫人,你小心点。” 夕颜拍了拍彩云的肩膀,点了点头:“我觉得我的身子和以前一样好。” 在彩云看来,这话太过夸张,不过夕颜却能感觉得到,虽然生下夏凌飞没几天,但她的身子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些不适,自生下这孩子起,睡了一觉,她便觉得舒服了许多,这几日一直在装,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虽然比不上从前,但是一般人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好了,出去吧,别让皇上等得太久。” 夕颜走到床边,拿出准备好的小披风,盖在夏凌飞的身上,轻轻地抚摸他的脸,心头忽然好像有了另外的牵挂。 轩玉跳到夕颜的脸上蹭了蹭,看着夕颜的右手,晃了晃脚上的铃铛,夕颜侧过脑袋,挥了挥手上的铃铛:“去吧。” 轩玉在夕颜的脸上蹭了蹭,纵身一跃跳到彩云的肩上,彩云抱着凌飞,走了出去。 夕颜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身回到床上,盖上被子躺好,闭上眼睛,背对着外边,似乎是睡了过去。 “皇上。” “你怎么也跟着去了?朕会让人好好照顾凌飞的,你留在这里照顾夕颜。” “夫人累了,已经歇下来了,我等会就抱小公子回来。” 冷淡的声音,像是在执行任务一般,全然没有和夕颜在一起的暖意。 门外恢复了无声的安静,夕颜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直到那脚步声渐渐离去,再也听不到,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掀开帘子,猫着步子,透过门口的缝隙,太阳刚刚落下,月亮还没出来,偏僻的寿英殿却是灯火通明,四周来来往往,偶尔会有人影晃动,但不是很多,看样子,夏明旭没料到自己今晚会离开。 他是个谨慎的人,这样做,想来是莫云霞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夕颜回到房间,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太监服,大小刚刚合身,和黑色很相近,夕颜笑了笑,取出两把小小的飞刀藏在腰上,包袱自然是不能带了,不过夏天辰的那张祁连山地形图却被她塞在了怀中。 夕颜刚将东西准备好,外边便有笛声传来,那笛声并不悠扬,略带着急促,夕颜瞧了眼外边,将门打开,身子如猫一般窜了出去,寿英殿的地形她已经很熟了,再加上这个时候大家都将视线集中在聚英殿,寿英殿就只有几个宫女,夕颜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们。 出了寿英殿,再往前走便是湖畔,这地方树木繁多,较为偏僻,还有不少低矮的树丛,用来藏身是再好不过的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笛声,夕颜顺着方向看去,夜里,她的视线好得惊人,虽然只有一瞬,不过那宫墙一角确实有脑袋探出来。 脚尖点地,虽没有轻功,可那身子却像是飞燕一般,夕颜很快走到墙角。 “夏天辰。” 夕颜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黑夜中,她的肩膀被人捉住:“真的决定了吗?莫夕颜,你当真就这么讨厌皇宫吗?” 夕颜转过身,那双眼睛在暗夜中,锐利如鹰:“废话少说,走。” 比翼双飞 156:夏天辰的结局 夏明旭疼惜夏凌飞,非要在聚英殿为他设下宴会,今日,百官携着妻儿进宫,皇宫之中,自是一派洋洋喜气,在这样的大日子里,自然要加倍戒严,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赔上自己的脑袋也没用。 四皇子虽然落魄,不过也是风光一时的皇子,近来屡屡奉诏入宫,再加上宫中的那个小皇子可是四皇子的种,这事,虽然皇后严令不准任何人提起,不过这些人谁不清楚? 皇帝身子不好,皇后娘娘至今未孕,这夏天辰现在虽然落魄,不过保不齐将来,这样的人物,自然要从东大门堂而皇之地出宫了。 夕颜身着太监服,与夏天辰呆在同一辆马车里,刚走到东城门,突然有人冲了过来,然后便听到那驾车的老师傅长长地吁了一声,前行的马车生生停下。 “车上何人?” 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夕颜听到声音,突然抬头,一双眼睛迸射出冷光,见夏天辰取下腰上的令牌就要探出脑袋去,瞪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上的令牌,掀开帘子,直接将令牌递到拦门的守卫跟前:“四王爷跟前的车,你也敢拦!” 尖细的嗓音,说是男的,却有些尖细,说是女的,却多了点点的女子没有的暗哑,不男不女,一只手拿着令牌,另外一只手捏成兰花状,指向夜空。 “原来是四王爷。” 那人看了眼夕颜手上的令牌,完全没去在意那拿着令牌的小太监,当然了,即便是他看了夕颜,也发现不了有什么异常,踮着脚尖,看着马车,似乎有些为难。若是平时,放过了也就放过了,不过今儿上头也是特别交代,要特别注意来往的马车,绝不能放过半个可疑人,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们谁也担待不起啊。 “何事?” 夏天辰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看着那神情颇有些为难的守卫,脸上露出了宽和的笑容。 精致的桃花眼,微微一笑,少了往日的那些风情,却让人觉得安心了许多。 “四王爷。” 那人看着夏天辰,拦在马车前,不敢上前。 夕颜回头,看了夏天辰一眼,这个时候,时间何止是金钱这么简单,这简直和生命无疑了。若是被夏明旭发现,不要说是她离开皇宫,恐怕就连夏天辰都会有麻烦。 “职责所在,无可厚非。” 夏天辰对着夕颜挑了挑眉,果断地跳下马车,夕颜见状,嘴角微勾,也跳下了马车,一左一右,将车帘掀开,月光盈盈下,那马车正中只放了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的不过是些寻常的糕点,右边的角落是一件厚厚的披风。 夕颜见他的视线落在那披风上,给对面的夏天辰使了个眼色:“那是我的披风。” 放下帘子,跳上马车,直接将那披风拿在手上,送到那守卫的跟前:“你该不会是喜欢这件披风吧?” 那声音,没有那些上位者的威严,倒是调笑的成分多些,那守卫闹了个大红脸,耳根都红了。 “王爷,王妃的病又犯了。” 言罢,夕颜爬上了马车,转过身看着那脸红的守卫:“大人,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那守卫哪里还敢拦,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马车继续前行,夕颜忍不住舒了口气,她方才看起来淡然镇定,事实上,那拿着令牌的手早就已经湿了,现在还是黏嗒嗒的。 倒不是担心那守卫认出她来,而是这个地方,天子脚下,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没离开朝阳城,她的心就没法安定下来。 “还给你。” 需要吸了口气,将令牌扔还给夏天辰。 “幸好刚才是你出去。” 夏天辰舒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在他看来,夕颜虽然是一介女流,不过她身上却有让人臣服的气质,那是王者的气息,她虽然穿着太监服,不过她却依旧还是他心中的莫夕颜,方才听到外边有声,马车里边就只有他和夕颜二人,他本能地当起了那个属于下人的角色。 “恩。” 夕颜淡淡地应了声。 这样的情况,她早就想到了,夏明旭下旨在聚英殿设宴大臣,庆贺她诞下小世子,这城门的检查必定会比平时更加严格,如果方才出去的是夏天辰,而她这个小太监却还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不引人怀疑才怪。这要是生了疑窦,便是他们之前安排得再天衣无缝,也必定逃不出这戒备森严的皇宫。 马车一路前行,马车里边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夕颜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似在养神,可眉头却是微微蹙起的。夏天辰坐在她的对面,中间横亘着一条长长的桌子,同样的动作,可他的眼睛却是睁开的,直直地落在对面的夕颜身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夜风吹来,卷起两边的帘子,外边的风漏了进来,窗外的冷月洒在身上,夕颜紧咬着唇,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监服,那不过只是奴才们穿的衣裳,自然不能和主子的高衣暖裳相提并论,夕颜刚生完孩子,虽然恢复得很好,不过和以前相比,现在的她身子终归还是虚弱的,这冷飕飕的风一吹,浑身都是打颤的。 夏天辰取过放在身旁的斗篷外套,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斗篷披在夕颜的身上,夏天辰的动作刚做到一半,夕颜便陡然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眼眸,像是九重天上的明月,可洒在人的身上不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暖暖的,像是会发光发热的太阳,夏天辰拿着斗篷的手猛然僵在半空。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看着夏天辰,突然问道,那双清澈的双眸带着满满的困惑和不解。 夏夜白喜欢她,爱她,这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她为他牺牲了许多,这个世界上,再不可能找到另外一个莫夕颜,能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他了。 至于这夏天辰,如果一开始没发现自己骗他,她又声泪俱下地说了那样一番动人的情话,被蒙骗了所以对自己好,这个还说得过去,不过自东宸家那日的事情发生后,他就应该对自己死心了吧?不是说了吗,既然得不到,那就彻底毁掉,所以他才会用计把自己送到夏俊驰的府上,让她过了段半死不活的日子,这才是他会做的,不是吗? 虽然说他得到的那一切都是因为小白,但是是她亲手将他从天堂推下了地狱的,他不恨她吗?如果她是夏天辰,有人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是吗?那爱到底有多深呢? 她讨厌欺骗,憎恶别人对她说对不起三个字,她常常在想,如果欺骗自己的不是夏夜白,而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选择原谅,甚至,她会毫不留情地让他与阎王相会。 但如果那段时间没有红玉的开解,也许她不会那么快走出来,甚至可能会走极端也不一定。这世上,能伤害你的人往往是那些你在意的人,而伤害你最深的那个人,便是你最爱的那个人,她明白吗,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 “做自己想做的,仅此而已。” 回答如此简单,可夕颜明白,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胸襟和豁达,至少,她做不到,对着一个亲手将自己从天堂拉下来的人,她做不到。 “莫夕颜,不要恨皇上。” 夏天辰倾身,将事先准备好的斗篷披在夕颜的身上,指尖挑开夕颜身后的帘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如盘丝一般的银月,群星围绕,星光璀璨。 “嘭嘭。” 烟火迸射的声音,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夕颜侧过身子,整个头探出马车,看着天边那迸射的烟火,眼底的那一份迷惘渐渐消失,嘴角上翘,清澈的双眸,有温和的柔情闪过。 “那方向好像是聚英殿。” 百官宴饮,群臣恭贺,还有这迸射的烟火,那个地方,有她的凌飞。 “舍不得吗?” 夏天辰侧过身子,一双桃花眼直直地落在夕颜的身上,似在探究什么。 “在你的心里,夏夜白和他,哪个人更重要一点呢?” 夕颜身子向内侧移了移,陡然放开车帘,别过头,和夏天辰保持一段距离,将盖在身上的斗篷放在身上披好。 “凌飞是我和小白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他是我怀胎十一个月生下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自然是爱他的。两个人一样重要,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我这样做,不是抛下他,只是让他在那个地方等我,等我救出他的父亲,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那双乌黑的眼眸写满了真挚和诚恳,那口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每一字每一句,她皆是出自真心,淡淡的月光漏了进来,洒在那苍白的脸上,竟是前所未有的美丽,似乎即便是一颗死寂的心,也可以掀起波澜。 “一开始,你明明是喜欢我的,甚至在大婚之上,当着相爷的面说出非君不嫁这样的话来,为什么后来会喜欢他呢?” 他明明是看着夕颜,可那目光却像是越过了千山万水,空蒙而又怅然,无尽的怅然。 夕颜勾唇,笑出了声:“夏天辰,撞墙自尽不成,你不觉得我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 那绝美的脸上,带着的笑容恍若盛开的雪莲,没有往日的讥诮。 夏天辰看着夕颜,一开始还没能反应过来,一双精致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直直的,像是要把她给看透了一般,剑眉蹙起,事实确实如此,自从她醒来了以后,完完全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传闻中的四小姐,菩萨心肠,可她却可以为了夏夜白眨眼间取人性命。 大婚当日,她因为不想嫁给夏夜白,说出甘愿出家为尼的话来,以死抗婚,可醒来以后,她再没有半点反抗就嫁给了夏夜白,而且婚后一心为他。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聪慧,可是却多了一份大家闺秀没有的胆量和气魄,那样的手段,不要说是女子,便是他们这些生在皇家的皇子们也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变了一个人,他自然是感觉到了,不过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样大的改变却是有些奇怪的,不过这份怪异他只是一直放在心上,没有说出来而已。 “确实变了很多。” 夏天辰的心思百转千回,到最后,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因为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她还是莫夕颜,哪里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夕颜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看着夏天辰,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还记得武媚娘吗?” 夏天辰点了点头,眉间那一点朱砂,那样的人谁能忘记的了? “武媚娘就是莫夕颜,莫夕颜就是武媚娘,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 夏天辰点了点头,这个他确实是知道的,以前心里还存着疑惑,可早在两年前,他早就将这其中的一切都想明白了。 “我是莫夕颜,但事实上,我是武媚娘。” 夏天辰坐在夕颜的身旁,看着她,满头的雾水。 若是坐在她身旁的是夏夜白,她一定会气恼地拍他的头,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太过离奇,这样说他又如何能明白的了。 “夏天辰,这样说你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这就是事实,真正的莫夕颜早在大婚的那日就死掉了,也就是说,爱着你的莫夕颜死掉了。” 夏天辰瞪大着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满是错愕地看着夕颜。 “我没有撒谎,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人确实是莫夕颜没错,但是事实上,做那些事情的却是武媚娘,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也不是你们这里三从四德的教育,所谓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呢,以前是一个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不过来到琉璃以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夜白而已。” 夏天辰觉得难以置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容许他不相信,是呀,莫夕颜,那样一个倔强却又软弱的女子,怎么能做出这许多事情来呢? 可是,这种事情,这,这简直不可能嘛。 夕颜看着满是错愕的夏天辰,只是笑,唇齿间溢出了很轻很轻的笑声:“是我拜托白凤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我原本就属于这个地方,开始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觉得很恼火,因为吃了太多的苦头,我一心想着的就只有报仇,如果呆在那个地方,我永远也不可能会尝到幸福的滋味吧,所以呢……” 夕颜笑着舒了口气,很轻松的模样。 “尽管跟着小白吃了很多苦头,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来到这个地方,相反,我觉得很幸运,仇恨固然是我奋斗和活下去的动力,但是那个东西不能让人觉得开心。夏天辰,武媚娘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而且个性偏激到了极点,她只认准了夏夜白,对于别人,她从来就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我们的第一次相识不是在相府,如果一开始你没因为那枚人参果威胁我,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夏天辰看着莫夕颜,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错愕、震惊,到现在渐渐转化成了平静,到最后,脸上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并不甚明亮的马车内,那笑容很淡,没了以前的炫目,却让人觉得更为舒适,对着夕颜,一字一句道:“我不后悔。” 如果没有遇上她,他的人生一定会一帆风顺的吧,也许依旧会娶莫芸菲,但不会讨厌她,几年来,他不纳妾,不是因为莫芸菲身后的莫相,而是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谁都无所谓,既然无所谓,为什么还要自己堕入那深不见底的肉欲之中呢? 这世间,入怀的那个女人,谁都不是她,谁也替代不了她,结果,心里只会更加的空虚吧。 但是这样的女人,即便没在相府相遇,没有桃林的那一夜,他依旧会不可避免的成为她的俘虏,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如此,为什么不更早一点的相遇呢?至少,相府那次,是足够美丽的邂逅,而桃林小树屋的那一夜,她说的那些话,至少能成为回忆的一部分,就当是自欺欺人吧,至少,那个时候,只有自己和她。 “若我死了,便再难见四皇子一面了,这个世上,哪里再找一个莫夕颜爱四皇子?” 抛却欺骗,这一定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了吧,可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欺骗自己,莫夕颜早就死了,一直替代她活着的那个人是武媚娘,既是武媚娘,又如何会爱上四皇子呢? 所以不后悔,那些被锋利的刀刃划开的事实,早晚有一天会呈现在他跟前,是用温和的方式还是残忍的方式,都改变不了事实给他带来的伤害,可正是因为有她,在用那样决绝的方式揭开一切后,他才能这么快就想明白。 心潮翻涌,夕颜看着夏天辰,认识这么久,她从未这么认真地看过他,这张脸,和她想象中的一样,除了那双顾自风流的眼眸,其余的和小白几乎一模一样,直到现在,她才看清楚了那双眼睛,眼角上挑,可那里边早没有了春日盛开的烂漫桃花,这一刻,想到自己以前的种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好像太过绝情了,只在夏天辰的世界里,留下了他一个人。 “夏天辰,这个时代的好男人很少,你是一个,好女人很多,我相信你可以幸福的。” 夏夜白也不是什么好男人,那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夏天辰,他是个好人,也许他和夏明旭一样,心里都藏着另外一个女人,但是做夏天辰的女人比做夏明旭的女人要幸福得多,莫芸菲和莫云霞两姐妹不就是其中的典型吗? 夏天辰讨厌莫芸菲,甚至到了憎恶的程度,可是在一起的那几年,莫芸菲那刁钻刻薄的女人却从未说过他一个不字,而夏明旭呢?莫云霞那样为他,可他做的那些事却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其实,她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女人,他们看到的往往是她身上那些发光发亮的地方,而她的那些缺点,却因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自动被放小,甚至变成了零,如果有一天,他们和小白一样,认清了自己的全部,还会这样执着吗? “皇城这个地方……” 夏天辰叹了口气,一双眼睛看着车顶,有些飘忽:“天朗在皇宫一切都很好,芸菲她……” 夏天辰的声音带着惆怅:“我注定是负她的,但既是我夏天辰的妃子,我就会对她负责。” 那口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夕颜点了点头,他是个责任心特别强的人,也许他的感情世界也是极为单纯的,所以当初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只许给了莫芸菲侧妃的位置,他私心里一直希望能把那个位置给自己最爱的女人吧,所以在知道自己在昏迷的情况下被丽妃设计,与红豆发生了关系才会那样伤心。 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但是他的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吧。 “莫芸菲一个就已经够了,我不想辜负更多的女人。” 他的心早就被那个住在莫夕颜身体里边的女子给拿走了,拿走了,就再也要不回来了,既然不能给别的女人幸福,又何必害了人家呢?他不想重蹈父皇的覆辙,更不想有人像他的母妃那样,至死都不能瞑目。 夕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夏天辰,重重地点了点头。 “莫芸菲她有病,天子脚下,皇城这个地方太过繁华,太过富庶,也有太多常人想象不到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皇上的身子也不好。” 他顿了顿,也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这样的人比他更加偏激吧,看得出来,夕颜是不会让她的孩子继承皇位的,那天朗就是他们的第一选择了,就当是最后一次成全吧。 “天朗他呆在皇宫,我还住在这里不方便,芸菲有病需要静养,我想带她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今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他看着夕颜,一点点慢慢地朝着夕颜凑过去:“莫夕颜,我可以抱抱你吗?” 唯恐夕颜不放心,他慌忙补充道:“就只是抱抱而已。” 也许等她从云州回来,他已经带着莫芸菲离开了,这次一别,今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夕颜最近的笑容已经僵硬,眼眶酸酸的,真不明白,她现在居然会因为夏天辰眼眶发酸,难道是生完孩子以后心软了吗? 不待夏天辰讲话说完,她已经张开手,抱住了夏天辰。 “莫夕颜,你要幸福。”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荷香,在这清冷的秋夜,那香味窜进口鼻,异常得好闻。 莫夕颜,风风雨雨,在外边飘摇了这么久,也经历过生死,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她肯抱自己,这是不是说明他放下了以前种种的芥蒂了呢? 今后,无论是武媚娘还是莫夕颜,对夏天辰都不会再有抱怨了吧,可是莫夕颜,当你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会不会偶尔也想到我呢? 无论你会不会想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相府太君的生日宴,桃林的小竹屋,慧春坊,怜园,还有雪兰殿,原来,我能拥有的回忆这么多,足够回味一生了吧。 “王爷,到了。” 马车停下,夕颜深吸一口气,松开抱着夏天辰的手,仰望着天空,让眼底的晶莹慢慢地流了回去。 夜风吹来,微微的有些发冷,夕颜蹲在马车门口,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跳下了马车、 夜已经深了,月光洒落,照在两边的高大的树木上,前方,是一条宽敞的大道。 夏天辰跟着跳下马车,手轻轻地拍了三下,马上就有一个身着黑色劲衣的人牵着一匹通身雪白的宝马走到夕颜跟前:“你骑这匹马吧。” 夕颜看着眼前的宝马,拍了拍马背,看着夏天辰,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周到,连马都替她准备好了。 “这个你拿着。” 夕颜从怀中掏出一块血色的玉佩,中间断开,一看就知道是破碎的,只有一半,递到夏天辰的手中:“将来你有什么事,只要看到门口悬挂着荷花旗帜的店铺,拿这半块玉佩去找人就行。” 荷花旗帜,夏天辰不由想到那两年在外时看到不少插着荷花旗帜的店铺,落在夕颜身上的视线少了些伤心,多了些吃惊,他没料到颜梦楼的生意居然如此庞大。 想要推辞,可那东西却被夕颜强制塞到了他的手上:“拿着吧,我莫夕颜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那口气,着实生硬得很,可夏天辰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他想他有些了解她了,脸上的笑容染上了几分无奈,明明是一片好心,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夏天辰便不再推脱,将那半块玉佩,小心地放进自己怀中:“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夕颜脱掉戴在头上的帽子,摇了摇头:“这重要吗?” 她挑眉,这样一件离奇的事情在她看来,似乎完全不算什么。 “他说过,他爱上的只是对他好的那个人,无论是莫夕颜,还是武媚娘,只要对夏夜白好,他都会爱,夏天辰,你相信吗?” 夕颜看着夏天辰,一双眼睛金光闪闪的,像是空中的星星一般:“我和他,生生世世,都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莲儿和墨白永远不分开,所以,夕颜和夏夜白这辈子一定会在一起,不但是这辈子,生生世世,她都会找到他。 “我相信。” 夏天辰看着夜空,看着遥遥相望的牛郎织女星,转而看着夕颜,目光坚定,点了点头。 “我送送你。” 夏天辰刚说完,便有人牵来一匹通体黑色的宝马,夕颜看了那牵着宝马的黑衣人一眼,走到夏天辰跟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夏天辰,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次我看着你离开。” 桃花美目渐渐染上了痴迷之色,像是奔腾的河水,怎么都收不住,这样的女人,他如何能做到不爱?爱上这样的一个女人,他如何还有力气再去爱别的女人? 夏天辰没有拒绝,直接上了马车,马车夫也跟着跳了上去,车帘还没有放下,那双手带着无限的眷恋,似乎永远也不想松开,月光下,那披着桃粉色斗篷的身影,一点点印在了脑海,还有心间。 天地茫茫,天涯海角,此次一别,何时才能再相见。 你说得对,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不是那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所以到一半,总会分道扬镳的。 “夕颜,你不要怪逸风。” 夏天辰犹豫了半晌,对着夕颜说道,那声音,是沉痛的,也不知在为谁惋惜。 夕颜微抿着唇,点了点头,大声回道:“不会。” 他是柳逸风,皇城首富之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和使命,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埋怨他呢? “珍重。” 启唇,却没有出声,但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帘子放下,马车缓缓离开,一点点慢慢地消失,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那辘轳的马车声,也在耳畔慢慢地消失。 直到确定马车不会再回来,夕颜这才转过身,看了眼光秃秃的树木,大叫了几声:“不是想要拦我吗?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走了。” 话音刚落,眼前似有无数道黑影闪过,眨眼的功夫,夕颜已经被十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围住。 比翼双飞 157 前往云州(武宇的结局) 虽然被囚在寿英殿这么久,不过她的视觉和听觉都还没有生锈,四周漆黑一片,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只要有丁点儿的动静,就休想要瞒过她,夜间玩捉迷藏的游戏,那可是她最拿手的,怎么能瞒得过她呢? 夕颜迅速将包围自己的十几个人打量了一眼,浓眉大眼,四肢强壮,黑夜中,那如鹰一般的眼眸,还有这样的块头,这些人,不是琉璃的子民,更不是南域的山水可以养出来的人儿,匈奴,何时匈奴的人经能到这里来了。 夕颜的嘴角上翘,如子夜一般漆黑的眼眸闪过点点的冷光,似还带着点点的惋惜之意,那上翘的嘴角慢慢的勾勒出冰冷的而又极尽嘲讽的弧度。 “谁让你们来的?” 掷地的声音,带着金属特有的硬质,敲在心上,这夜里的冷风似乎也戴上了金属的厚重之气,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人的脸上,有种磕人的疼痛。 黑衣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拿着那弯刀的手却紧了紧。 夕颜站在一旁,任由他们相互对视,乍一看,那上翘的弧度竟让人觉得染上了深秋夜风的凉薄。 “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夕颜哧笑出声,那张脸,带着点点的笑意,仰着身子,眼睛危险的眯起,形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做都做了,还怕我知道吗?武宇?或许我不应该这样叫你了吧。” 最后一个吧字顿住,夕颜拿在手上的太监帽突然朝着那围着自己的十几个人扔去,手上的弯刀只是轻轻一晃,月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寒芒,夕颜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眯成的直线越发的下扬,一只脚点地,另外一条腿曲起,身子前倾,就要朝着夕颜冲过去,夕颜冷笑了一声,摸了摸手上的飞刀,似乎对那如疾风一般冲过来的黑影丝毫也不在意,甚至连反抗的打算也没有,眼看着那刀就要落在身上,夕颜放在腰上的手动了动,就要转身,突听一声大喝:“住手。” 接着,同样着黑色尽装,神采奕奕,每走一步便带起一阵风,像是要在地上踏出一个个坑来,一步步朝着夕颜靠近,同那些匈奴人一般的浓眉大眼,只是比起那些人,他似乎更壮实些,是草原上的汉子,说的却是地地道道的汉语,听不出一丝异域的腔调。 那张脸,夕颜却是无比熟悉的,即便她不是很喜欢去记别人的样貌,不过对于一个跟在身边三年之久的人,即便不是朝夕相对,那也是日日碰面的,怎么可能会忘记这张脸呢。 “夫人。” 武宇走到夕颜身前,双手捧剑,弓着身子,态度恭敬,眉宇间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轻视来。 “啪啪。” 武宇刚抬头,脸上便挨了两个狠狠的耳刮子,夕颜的力气原本就大,这两巴掌携着怒火,其力度可想而知,饶是武宇这样的大个子,仍是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稳住身形,仰头,小麦色的肌肤带上了几分苍白,嘴角已经有鲜血渗透了出来。 抬眸,刚好与夕颜的视线相撞,那双一贯清澈的眼眸没有他想象的熊熊燃烧的怒火,相反,那里的寒霜凝结,一片的冰冷,嘲讽的,讥诮的,似乎还有些怜悯与惋惜。 武宇想也不想,用身上的衣服狠狠的擦掉嘴角的血渍,眉头皱起,扯到嘴角的伤口,嘶的一声,直起了身子,一双如鹰般的眼眸似有些闪烁不定:“我知道夫人的身手好,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你刚生完小公子,身子虚弱,我并不想伤害夫人。” 最后的那一句话,说的分外诚恳,却让夕颜觉得好笑。 “你还是称呼我为恭王妃吧,塔其宇。” 夕颜微抿着唇,眼睛都没抬一下,字字如利刃一般,没有丝毫的感伤,仿佛站在她跟前的不是陪伴在她身边三年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也不如。 武宇注视着夕颜,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半分的改变,只是那握着剑的手,隐隐的颤抖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夕颜看着武宇,轻笑出声,那笑声似乎是愉悦的,让人感觉她在笑出来的时候,心里也是舒了口气的:“我的眼神,真是不好。”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夕颜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纤细雪白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自己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似乎是在叹气。 “塔其宇,我真的不懂,你想要什么呢?” 夕颜的嘴角上扬,眨了眨眼睛,那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她似乎真的不懂。 想要什么?武宇看着夕颜,那如鹰的一般却好像已经越过她,落向了那漆黑的夜。 他猛然想起易楼那次,她从天而降的时候,一身白衣,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临风而立,恣意张狂,就像是风,没人捉的住,也没人可以束搏的了,狂傲的风。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真的是臣服于他的,那份尊崇,比对牛神还甚,想要一辈子追随在她身边。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因为什么而改变的呢?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当初跟着她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 一生一世,誓死追随。 “如果没有我把你从那个吃人的地方带出来,即便你有一生本事,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还有你的弟弟,若不是我给他找最好的大夫医治调养,恐怕他早就成为那群疯牛的食物了吧。人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所以雪中送炭有人会惦念一辈子,我对你们两兄弟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是我莫夕颜给了你一切,我对你的情分,何止雪中送炭。” 塔其宇低头看着地上枯黄的落叶,看都不敢再看夕颜一眼。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树叶,打在人的脸上,生生疼的厉害。 “大人,你不能心软。” 那人说的是琉璃的话,只是带着浓重的匈奴口音,就像是外国人说汉语,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夕颜还是听得出来他们在说些什么。 “给我住口。” 武宇对着那些拿着刀的黑衣人大喝了一声,双手抱着脑袋,似是十分的痛苦,夕颜看着他羞恼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那抹笑容越发的深了。 “夫人,为什么?”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叫她恭王妃,继续称呼她为夫人,那如鹰一般的眼神竟带着幽怨。 “夫人,那个地方,是我的家乡。” 犹豫挣扎了半晌,他对夕颜如是说道。 “塔其宇,他害的那个人是夏夜白,那个人是我的丈夫,是我最最在意的人,你跟了我那么久,你该知道的,谁伤害了他,杀无赦,乌为汗,罪无可恕。” 夕颜的心像是有冰水经过一般,她觉得可笑,每个人都喜欢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寻找借口,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事实就是如此,找到推诿借口的理由就可以了吗? “塔其宇,你真是可笑。” 结冰一般的眼眸,利刃一般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是冰冷无情的,塔其宇觉得锥心般的疼痛。 “我真的很好奇,你的信仰是什么?塔其宇,你是个有信仰的人吗?你的信仰是什么?” 如果一个人的信仰可以轻易改变,那么那个还是信仰吗? 如果是别的匈奴人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许还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动容,但这个人是武宇,老实说,她真的只是觉得好笑。 匈奴人兴奋牛神,可是易楼之上,她亲眼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与那被自己奉为神明的牛搏斗,不是没有触动的,所谓的亲情,在她心里如禁忌一般的存在,所以看到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弟不惜与那些牛搏斗的时候,她挺身而出。 当然了,她从来就不是那样无私的人,自然不会因为那一丁点的触动就做出那样危险的事情来,也许是她太心急了,毕竟当时的她,需要用人的地方太多,可是身边的人却太少了,她看中了那份忠诚,也需要那份忠诚。 她知道,武宇定然不只是个匈奴人那样简单,一般的匈奴百姓,怎么可能会对乌为汗和芷凝有那样深的了解,可不是寻常百姓的他还有他的弟弟,却在那个血腥的地方被人不管不顾,心里不是应该恨的吗?还有就是心底的那份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没怀疑,可是那个人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的心里还有你的国家,我自认为不是独裁的人,对你们也足够的民主,如果你是想要离开,为你的国家尽忠,我绝不会阻拦,都说草原的男子血性,没想到我看中的竟是个小人。” “我也犹豫挣扎过,但是夫人……” 他顿了顿:“你为什么要疏远我?我跟在你身边三年,尽忠职守,对你的言听计从,恪守本分,可为什么你的眼里只看到箫剑,齐谡那些人,为什么南域的时候不带上我呢?” 如果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即便那两年她与那些人更亲近,他也不会心生间隙,那毕竟是他的国家啊,虽然他对那个地方并没有太大的留恋,可是他的祖祖辈辈在那块土地上挥洒的不仅仅是汗水而已,还有血泪?自古忠孝难两全。 “好心没好报。” 夕颜听武宇这样说,嘲讽的意味更浓,嘟囔道,声音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只有风声的夜晚,那微小的声音,已经足够听到。 夕颜挑眉,迎上武宇的好奇的眸,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恶意:“我之所以热心帮助南域的那些受灾的百姓,就是希望将来攻打匈奴的时候,不至于会落得腹背受敌的局面,我做的那些,全都是为了找乌为汗报仇,塔其宇,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总归是有些情谊在的,我体恤你,所以才没让你跟着我,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因为这件事对我心生间隙,真是让人失望呢。” 夕颜拍了拍手,看着武宇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怜悯。 “不过呢,你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不是只要诚心悔过,即便背叛了,也能得到原谅,这样的例外,她莫夕颜生命中已经有了一个,而武宇,显然还没有成为第二个的资格。 草原的男子失血性十足的,是敢作敢当的,可是一一 老实说,夕颜已是心生失望,既然没了信任,又对这个人失望了,何苦继续留在身边,看着也觉得堵心? 那几个人见武宇心生懊恼,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戒备,王子大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局面,塔其宇大人果真心软了,对这样一个妄图灭了他们国家的女人,绝对不能放过了。 塔其宇之前再三交代,绝对不能伤害那个女人,王子大人也说了,能活捉最好,如果不能活捉,杀无赦。 这个女人,能让王子大人如此忌惮,想来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了。 “塔其宇,放不放我走?” 夕颜的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身后刀动时发出的簌簌的声响,银色的光芒晃动,携带着冰冷的杀气,可夕颜却像没感觉到一般,一步步朝着垂着脑袋的塔其宇靠近。 她知道,诚如他说的那样,他不会伤害她,可是她要的岂是这样简单。 许是从小便是在血雨腥风中成长的缘故,她允许别人伤害她,但是小白,因为是心尖上的那个人,那些碰了他的人休想有好下场,即便只是想,那几乎也被她判成了死刑。 狂风骤雨,她总想着,有自己一个人承担便已经足矣,即便知道其实那个人的心里其实是想和自己一同承担的,甚至愿意代替自己承受一些的痛苦和磨难,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以来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的心够够狠够硬,但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尤其是和那样一群关心自己的人相处了之后,这个世界,哪里真的就有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是遇上的那些事让自己不得不硬心肠,也是没碰上那些能温暖自己的人而已,其实,和以前的武媚娘而已,现在的莫夕颜已经很通人性了。 每个人都希望能将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幸推给他人,找一个仇恨的人,似乎那可以成为自己的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一般,就像红豆,也许她的遭遇真的和自己有关,但大部分的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可就是因为那次的事情,她对自己满腔的忠诚变成了仇恨,将一切的一切归咎为,是她莫夕颜欠了她的。 她原以为武宇是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毕竟身为哥哥,在易楼那个地方,可以舍命救自己弟弟的,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也许他一直都在挣扎,在她和国家之间怎么做出选择,无论最后出于什么原因,事实就是他选择了那个将他抛弃的国家,而抛弃了一直对他有恩的自己,可现在他却还在埋怨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不够好吗?可是她为什么要对他好呢?不过看在三年的情分上,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她以前对红豆心软,却是那样的结局,人的心肠还是硬些的好,不过呢,这个人,毕竟是跟了她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看在他这份苦劳上吧。 听着那靠近的脚步声,武宇头慢慢的抬了起来,双手放在身后,紧握成拳,青筋爆出,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夕颜细细地看着那双眼睛,这才发现,那双眼睛和曾经她看到过的某个人很像,锐利如鹰,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夕颜,浑身的神经似乎都绷紧了,而夕颜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明亮的镜子,似是能穿透人心一般。 十步,七步,身后的那些人也开始慢慢的靠了过来,五步,三步,武宇吞了吞口水,放在身后的手,快如闪电,可其势却又像是奔腾的河水,张开大口,似乎要把夕颜给吞并了一般。 “夫人,对不住了。” 夕颜看着那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那一瞬,她似乎受到了月光的眷恋,许是今晚的月光太冷,照在脸上,竟让那张脸像是结了层冰一般,染上了苍白的凄凉之色,那笑,看在人的眼里,竟会不由的脚底生寒。 眼看着那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轻巧无力,却又携带着雷霆之势,眨眼便到了自己颈项的位置,夕颜微抿着唇,似乎是在笑,武宇的速度快,这个她怎么会不知道,夕颜早就有所准备,身形快速往左一飘,灵活的躲开了武宇的攻击。 武宇似乎有些震惊,没料到刚生完孩子没几天的夕颜居然还能有如此快的身后,不待思绪反应过来,已经转身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看着夕颜的后脑勺,眼底有喜悦的星辉闪过,可跟了夕颜这么久,他怎么也不想想,他的主子岂是会将自己的身后留给敌人的人。 只是,一切都在眨眼之间,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现在的他想的最多便是,如何在不伤害夕颜的情况下,将她留下,打晕她,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方才夕颜灵巧的避开她的第一轮攻击,武宇心生警惕,全身心都在夕颜身上,因此,他没发现,更加没有分心顾及到,他带来的那些人并未上来助阵,黑夜之中,数十个身轻如燕一般的黑色窈窕身影,陡然出现,他们的动作很轻很轻,出现的时候,就像是一阵清风卷过,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将那些原本准备上来围住夕颜的那些块头大的黑衣人拦住。 刀与创的碰撞,金属发出的乒乓打斗声,渐渐的打破了夜的寂静。 藏于太监帽下的发丝飘飞,与那携势而来的飞掌相撞,夕颜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抬头,仰望着天上那一轮皓月,漆黑的夜,夜里的风,似乎染上了浓浓的血腥味。 她笑,那笑容,在月光的映衬下,像是盛开的白莲,怜园那碧莲池畔那雪白高洁的荷花便是用鲜血染成的。 “武宇,我给过你机会的。” 她叫他武宇,还不是塔其宇,最后那个机会,她是给塔其宇的,但是他和红豆一样,似乎都不珍惜。 转身,修长的乌丝甩开,打在武宇的脸上,那一瞬,他似乎闻到了莲花的香气,隔着重重的乌色,他看到了那张脸,和那日易楼城楼上那身着被鲜血染红衣裳的背影重叠,素白的脸,嫣红的唇,像极了血泊盛开的莲花。 每一个字,带着钢铁的冷硬,冰冷的似乎没有了人气,然后他发现自己双手的位置刚好是他的双目。 瞪大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剧烈的收缩,泛着恐惧骇然的光,那一瞬,武宇的身子拼命向后倾斜,可刚才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也太迅猛了,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张大着嘴巴,想到那血腥的一面,害怕的闭上了眼睛,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右手,那里边的血液就像是草原上的井泉一般,从底下不停的喷了上来,然后,便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啊。” 他大叫了一声,有人在他的身后,对着他的膝盖重重一踢,整个身子和刚才一样向前倾斜,然后,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他看到自己右手所在的位置,是一滩滩浓的化不开的鲜血,刺的他眼睛酸痛,手痛,眼睛痛,可心口的那个位置好像更痛。 “塔其宇,你是个有信仰的人吗?你的信仰是什么?” 闭上眼睛,她说的话却在耳边,萦绕不散,眼前似有无数道的身影飘过,满目的沉痛。 忍着右手手筋传来的阵阵疼痛,他紧咬着唇,想要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只手已经无法承受住他的重量,再次悲痛的闭上眼,躺在了地上,接受着右手已经被废的这个事实。 地上,冰凉冰凉的,那种凉,是刺骨的,眼底有清泪流淌,却又很快与那枯黄败落的草木融为一体,那尖尖的东西,扎的人眼睛越发的疼。 现在的他们,应该就是一体的,一样的悲哀,一样的苍凉。 其实,他是有信仰的,他的信仰是易楼上那个一身白衣的恣意男子,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做出这足以令自己痛不欲生的背叛来呢。 塔其家族,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 “主子。” 那数十个身着劲装的女子,将剑上的血迹擦干,躬身走到夕颜的跟前。 脚步轻盈,走起路来,甚至没有丁点的声音。 “主子,已经处理干净了。” 那是属于女子的声音,可那声音,却是全然陌生的。 武宇慢慢的从哪个悲痛的世界回过神来,四处看了一眼,树枝上还残留着落叶,将那月光挡住,周围的一切,看的不甚清楚,不过空气中却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味。 “这化尸粉也真好用,这一小瓶倒下去,那十几个大块头的尸体一下子就不见了。” 说话的女子身量娇小,圆圆的脸,粉嫩粉嫩的肌肤,看起来甚是无害,挥了挥手上的小瓷瓶,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那份嗜血让人不寒而栗。 “主子,这个人怎么处理?” 如夜一般清冷的声音。 “当然是一起化掉了。” 那人看着手中小瓷瓶中余下的化尸粉,神情越发的兴奋,看着地上流血的武宇,跃跃欲试。 武宇睁大眼睛,看着围在身边那一个个娇笑的女子,全然都是陌生的脸,这些人,他一个都没见过,可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人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不知情。 他不至于自大,但因为在易楼那几年的生活经历,他一向相当的警醒,即便是夜里睡觉,只要有丁点的声音也会被吵醒,可是刚才,他笑了笑,可心里却觉得苦涩难忍,这些人,才是夫人最后的绝招吧,箫剑他们那些人知道吗?原来,他的心里一直是防着自己的。 突然间觉得一切好像都没什么意思,看着前方,似乎没有了一点动力。 “夫人,那天那只报信的小狐狸好可爱,你把她送给我好不好?” 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和琉璃的女子装扮不同,武宇扫了众人一眼,发现这些人的俯视装扮好像都不曾见过,十分的简单,没有琉璃的繁琐,比起草原上的那些女人还要简单。 “恭王妃,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如她的愿,唤她恭王妃,心底一片的苍凉,今后什么都没有了吧。 “一开始,我只是猜测,我和彩云在皇宫那么久,可箫剑却半点消息都没有,依着萧剑的谨慎,他不会不进宫,那就只有一点,有一个和我亲近同样也和他认识的人站在了另外一边,对你的怀疑,真的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武宇,我是真的很失望呢。” 她看着地上的武宇,声音带上了怅然。 “主子,既然她让你失望,我帮你把她杀掉,不过你要把那只小狐狸送给我。” 那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话音刚落,身子如鹤一般,冲到武宇的跟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小的银亮飞刀,直抵武宇的颈项。 她快,夕颜的动作更快,就在那刀要落下去的时候,夕颜扯住了她的马尾,顿时引得她哇哇大叫。 “所以,一开始,你只是试探。” 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鹰的锋利与果决,带上了沉痛。 夕颜点了点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已生疑,绝不再用,武宇,今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其实,我给过你机会的。” “这些人,萧剑他们知道吗?” 那双眼睛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居然带上了执着。 夕颜转过身,轻笑了一声,看着身边那数十个芳华正茂的少女:“小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眼睛是死灰一般的破败,而后里边的星火开始燃烧,似带着一丝的轻松和满足,闭上了眼睛,安静的像是个等待死亡的人。 蓦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睁开的眼睛带着沉沉的恳求落在夕颜的身上:“这件事,你会告诉阿木吗?” 在他的意识里,并没有匈奴子民这个词吧,他若是知道这一切,一定会责怪自己忘恩负义吧,居然为了那个抛弃自己的国家去伤害救自己于水火的人,违背匈奴最神圣的誓言。 “清影,白莹,你们两个把他给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夕颜转过身,对其中两个看起来稍微年长谨慎的女子说道。 “既然你能因为匈奴的事情背叛我,谁能保证武木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武宇睁大着眼睛,惊恐地看着夕颜。 “武木和你兄弟情深,若是知道今日我的所谓,难保将来不会对我心生怨恨,我怎么能留一个对我有怨恨的人在身边。” 夕颜对着身后的两个人使了眼色,他们已经上前将武宇搀扶了起来,却被他拒绝:“我自己有脚。” 那两人听了,清影走到他的身后,对着他两边的膝盖,一左一右,用力一脚,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而白莹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根厚厚的粗绳,两人转过身对着夕颜咧嘴笑了笑:“主子,这样比较安全。” 夕颜没有说话,由着她们来,她们说的没错,这样确实比较安全。 “夫人,武木他心地善良,一直感念你的大恩大德,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开匈奴了,绝不会因为匈奴而做出任何背叛夫人的事情来的,至于我,只要你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告知于他,他一定不会对夫人有异心的。” 白莹很快就将武宇五花大绑了起来,看着几乎动弹不得的他,让他在眼底转了个圈,似乎十分满意。 “主子,既然不放心,直接杀死不就好了嘛,防来防去的,麻烦。” 武宇一听,脸色越发的苍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个月后,等武木交代了颜梦楼的事情,我会让他去找你,今后,我们永不再见。” 说完,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到夏天辰送给她的白马前,轻身上马,而其余的人,瞬间消失,过了半晌,齐齐出来,全都是骑马上阵。 武宇看着马背上那披着斗篷的身影,沉痛的目光带着深深地眷恋。 他不是个好下属,但那个人是个好主子,尽管背叛,可她却依然给他安排了最好的结局。 “王爷被困是皇上一手安排的。” 那个人的执念太重,夫人,前途茫茫,你要珍重。 今后,永不再见。 夕颜拽住马缰的手微微的顿住,脊背挺的笔直,却终究没有回头。 “驾。” 马蹄声声,带起尘土飞扬,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去云州的征途。 比翼双飞 158:营救 一行人,不分昼夜,马不停蹄的朝着云州的方向奔,原本至少需要七天的路程,因为路上的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五天的傍晚赶到了云州。 云州,没有朝阳城的繁华和富庶,也不像那些像是整日浸泡在水中的南方小城,这个地方, 是被被封堆积出来的城市。 五天来,每个人的胯下早就不是最初出发时骑得那匹马,一行人虽然都经过特殊训练,身体的底子很好,不过这没日没夜的赶路,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都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夕颜,虽然产后身子恢复的很好,不过这几天下来,整个人明显憔悴了许多,看样子,等这次的事情之后,她真的要好好调养身子才行,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了。 一行人刚走进云州,迎面而来的便是厚重的冷风,呼呼作响,像是能把那屋顶都给掀开了一般,这个地方的每样东西都很厚实,尤其是房子,是皇都的好几倍,像是那厚厚的墙壁能阻隔这狂风的侵袭一般,这里的东西,处处透着大气,皇朝的小笼包一个嘴巴就能吃一个,可这里的包子,却是又大又硬,还有盛饭的碗,大的惊人。 长期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他们的脸上,那一条条细纹,像是蚯蚓,你以为那张脸应该是裂开的,可事实上,那上边的肌肤却是完好的,这里的人,那背刀割了一般的脸,没有南方人的雪白,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比起其他地方的人,似乎老了十岁。 因为在边境,经常发生争端,尤其是在最近,断壁残亘,那一处处似乎还有战争留下的痕迹,因为是深秋,时值傍晚,太阳已经下山,这个时候,她的颜梦楼才是营业的时候,可这个地方,大街上,就只有几家盖着棚子的小摊子,偶尔有几个人从大街上经过,身上穿着厚厚的笨重的大外套,低头走着自己的路,表情很是淡漠,因为低着头,没有看到对方,经常会发生碰撞的现象,可是大街上却没有一丝因为争吵而带来的喧闹声,偶尔可以听到那吆喝的声响。 云州,这个看似人情淡漠的地方,可在发生战争的时候,只要有人登高一挥,马上就会有拿着锄头,菜刀,斧子的老百姓从四面八方而来,不是因为那所谓的民族主义。 太多年饱受了战争的摧残,能活下来,对他们来说便是捡到的,乌为汗好战,这些年来,云州的百姓深受其苦,因为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所以他们应该是想要报仇吧。 可无论这个地方是不是危险,虽然迎面而来的风刮的人生疼,可夕颜在进来的那一瞬,只感觉到了安心,三个多月来从未有过安心。 终于,她和小白的距离,不是遥不可及。 一路奔波,夕颜见众人倦怠,自己也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便找了个客栈住下。 夏明旭和夏天辰,他们两人也许都想要折断自己的翅膀,但是夏明旭却和夏天辰的想法不同,夏明旭他不会,更加不敢毁了自己,既然不想毁了他,那小白的性命定然就是无虞的。 任性妄为的人,他真的不是合格称职的皇上,试问古今的皇帝,有谁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的,这事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他就不用当皇帝了,不过她也会被冠上红颜祸水的称号吧。 古代似乎总是这样,明明是帝王自己的错误,可那些史官却总是喜欢将责任推给那些貌美而无辜的女人,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莫夕颜何其无辜啊。 不过转念一想,夕颜又忍不住叹惋,想来是生了孩子,有些事情竟会不由自主的站在别人的角度和立场。 夏明旭,他没想过要统一天下吧,毕竟他那样的身体,哪里会有那样的野心,南方的那些小国划为琉璃的区域,这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掌柜的是个地地道道的云州人,看到这么多的女子一同入住,有片刻的错愕,不过那扬名天下的恭王妃还是个女子呢,这样也就释怀了。 夕颜问了些关于这次战争的情况,和想象中的一样,这次匈奴很不一样,便是那些寻常的老百姓,也瞧出了其中的异样。 譬如说,以前匈奴总是在年关进犯,云州的百姓还有守将早有防范,若是碰上丰收,还会弄些猪马牛羊放在门口,好让他们拿了东西早些走人,可这次,匈奴来势汹汹,是这些年来,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一次,可是他们却只是齐集在祁连山,并没有进犯。 这客栈原是个人多口杂的地方,不过这些人似乎并不知道夏夜白等人被困在虎门谷的事。 因为是边境,再加上最后有战火,虽然两方还在对峙,但是那些小老百姓总是担心发生战火,来这云州做生意的也就少了,房间自然是足够的。 夕颜要了间上房,其余的人就让她们自己折腾,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管她们愿意几个人住,随便她们自己,反正随身的盘缠是足够的,再说,到了这云州,她也不担心银子的问题。 刚到房间,看着那看起来并不是很柔软舒适的大床,夕颜真的有种一头载在上边,闭上眼睛呼呼大睡的冲动,不过身上着实酸痛的厉害,夕颜让人准备了热水,泡了个热水澡,浑身上下,顿时舒服了许多,因为赏了些银子,那小二很热切的将饭菜端到她的房间。 一路下来,夕颜觉得实在太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些,困倦的要命,总感觉自己要是沾上了枕头,必定会沉沉的睡过去。 夕颜坐在卓上,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是当地很普通的茶叶,完全没有皇宫那些进洞的茶叶和浓香,不过出门在外,这些都是难免的,更何况她并不是那种吃不得苦头,不懂变通的人。 能离开那座牢笼,坐在云州的客栈品茶,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没什么胃口,夕颜就只随便吃了点,肚子其实 还是空空的,喝了杯水以后,又给自己另外再加了一杯水,一双眼睛不是飘向门窗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等到第二杯水差不多快喝完的时候,窗口忽然动了动个,夕颜拿着茶杯的手顿住,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了笑容,手上的茶杯刚放下,便有一黑一靑两道人影从门口进来,二连快速的审视了周围一眼,很快就发现坐在桌上的夕颜,双眸放亮,直接走到她的跟前。 “夫人。” 两人朝着夕颜,单膝下跪,态度十分恭敬,低头垂首,似是不敢看夕颜。 “属下无能,让公子深陷险境。” 两人跪在地上等了半天,不见夕颜开口,抱拳的手岑出了冷汗,身着黑衣的人终究按捺不住,仰头看了夕颜一眼,面含愧色,然后很快的,头垂的越发的低。 夕颜睫毛微颤,上边意思带着朦胧的水雾,衬着那张清瘦的脸,低头,手指轻轻的敲着瓷色的茶杯,清脆的声响,一下一下的,专心致志,像是没看到地上的两人。 空气中,似乎只有屏气凝神的声响,半晌,夕颜收了收,低头专心研究自己的掌心,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声音虽然是轻不可闻,却让地上的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夕颜在心底悠悠的叹了口气,从圆桌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将窗户打开,迎面寒风吹来,夕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没有马上将窗户合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虎门谷的方向。 那个地方,两边都是山,夜里,一定很冷吧,握着窗棂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风,卷起地上的灰尘。 夜,已经深了,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大街上,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兵,来往没有一个行人。 这个地方的秋天,似乎比朝阳城还要冷上许多,尤其是那风,吹在脸上,竟像是刀子一般的割人。 夏明旭身为一国之君,和帝国的王子勾结,他想要设计夏夜白,这些人即便再有本事,也无法扭转今日这样的困境,即便不是虎门谷,也会是另外一个地方。 她知道他做的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可是他到底想要什么呢?真的只是想要留住自己吗?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做出这样有辱圣明的事情来,她是不是真的值得呢?就算最后他真的能得偿所愿将她留在身边了,可那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那莫夕颜还是他喜欢的莫夕颜吗? 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像是手心里的沙子,捉的越紧,流的就越快,又何必执着,苦了自己,也害了其他的人。 只听到砰的一声,夕颜用手撑开的窗户突然合了起来i,隔绝了窗外那冰凉凌冽的世界,夕颜将撑着窗子的手放在嘴边用力的哈了好几口气,可浑身上下却依然如置冰窖,冷的咯咯发抖,走到床边,将夏天辰给她的披肩披在身上,又喝了口热茶,这才好了许多。 “夫人。” 另外一身着青衣的男子看着在房间里边走来走去,自古忙活着的夕颜,忍不住叫了一声,那单薄纤弱的身影,听说最怕冷了。 夕颜恩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那青衣男子,看着紧闭的门窗抱怨道:“这云州的天气可真冷啊,尤其是风,太大了。” 两人看着夕颜,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云州的天气却是不若皇都来的暖和。 “夫人,公子被困虎门谷不是长久之计,匈奴现在已经不允许我们将食物扔下去了,他们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夏明旭和乌为汗一开始达成的协定,现在过了这么久,也许双方早就想要变更了,再加上每日被悬挂在城门的芷凝公主,也许他们之间的秘密协定早就不存在了。 对乌为汗来说,他面临着极其艰难的抉择,能捉住琉璃的恭王爷,威胁恭王妃,这对他来说,诱惑是在是太大,不过这其中也存在着太大的风险,因为各方内在的牵制,所以,这种他明显占据着绝对优势地位的对峙持续到了现在,相信这样的局面要不了就会被打破的。 他们那不打破,那就由她来了。 “既然夫人来了,可以让这里的总兵陈安给我们调派人马,敢困公子,看我们不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身着黑衣的男子看着说话的时候虽然是双眼冒光,却依稀可见其义愤填膺之色,他怎么能不生气,公子被困虎门谷,好几次他们要求派兵救人,可都被拒之门外,那可是琉璃的恭王爷,即便恭王爷没什么建树,不过为了王妃,也应该派兵解救吧,可是都没有,要不是那芷凝公主在手,那些匈奴人怎么会答应他们给公子投粮,如果没有那些干粮,公子被困在哪里边三个月,怕是早就被饿死了。 她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昏黄的烛光,映衬着的那张脸,雪白肌肤,尖瘦的下巴,那双眼睛精光闪闪的,似乎染上了笑意,狐狸一般的狡黠。 小白他在等着自己,不过她心里却有些疑问,以他的本事,怎么可能会允许两军长期对峙呢? “不用通知那些人。” 既然那总兵不肯出兵,很有可能就是夏明旭的人,若是被夏明旭的人看到自己,不要说去虎门谷营救小白,恐怕还会被他们捉起来重新送回皇宫,得不偿失,她才不做这样的蠢事。 两人咿了一声,仰头看着夕颜,夕颜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指着地上的两个人,示意他们起来,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让人准备牛,要那些凶猛的,越多越好。” 两人还是一头雾水,却见夕颜神采奕奕的,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纵然是满腹的疑惑,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还有——” 夕颜看着转身将要离开的两人:“在他们的腿上绑上鞭炮。” 夕颜见他们看着夕颜,是指勾了勾,示意那个身着青衣的男子靠近,让他蹲下身子,同时踮起脚尖,等到夕颜说完的时候,他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甚至还带上了怀疑。 “快些准备,等我通知。” 她拍了拍身着青衣男子的肩膀,在他略带这错愕和怀疑的眼神中,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给自己斟了茶,轻轻的吹了吹,没有满室的茶香,倒是那雾气氤氲,那张脸像是在雾中一般。 这是他们的主子,他们誓死效忠的人,她自信满满,淡然从容,他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是。” 两人看着夕颜,重重的应了一声,一靑一黑两道身影很快消失。 夜,已经很深了,可以听到外边打更的声音,略带这苍老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显得特别响亮,那那打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梆梆的响,像是敲在心尖上。 两人消失没多久,房间的们突然被打开,接着整个房间便是凌乱中却又夹带这整齐的脚步声。 “主子。” 众人走到夕颜跟前,齐齐叫道,那声音,像是能把这客栈的屋瓦都给掀翻了。 她们看着夕颜,脸上皆是灿灿的笑容,自顾找了条凳子,然后在夕颜的跟前坐下。 “主子,不是说要去救公子吗?” 她们这些人刚刚洗漱完,脸色,衣裳不再是那风尘仆仆的灰黑色,黑色,白色,蓝色,粉色,紫色,各式各样的色调,在跟前晃过,比那御花园中盛开的百花白药鲜艳娇美,一时间,居然有些眼花缭乱之感。 刚跑了个热水澡,又吃了顿丰盛的饱饭,比起夕颜眉宇间略带着的倦怠,她们一个个却是精神十足,神采奕奕的,五天五夜,不分昼夜的赶路着实很累,但是这种神经高绷的状态,她们以前每日都是如此。 魔鬼式的训练,不是没有丁点好处的。 夕颜看着她们,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忽然就想到刚来到琉璃的自己,即便莫夕颜本身的身子并不是很好,为了夏夜白,也经常是倦怠万分,可是那张脸,除了对夏夜白,偶尔会有些许的无奈,只要对着别人,都是淡然自信的,真像那个时候的自己啊,不过比起自己,她们比自己幸运的多了,自然身边还有这么多值得信任的姐妹。 “你们都不小了。” 夕颜的视线一一扫过她们,轻笑道。 她们不明夕颜为何会这样说,脸上带着疑惑,却敏锐的发现夕颜脸上的笑容有些促狭。 “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嫁人了。” 言下之意她们也该加把劲了。 “我不嫁。” “那是公子本事主子才嫁给他的。” “我觉得公子配不上主子,是主子太死心眼了。” “那个男的能打败我再说吧。” …… 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喋喋不休,展开了讨论。 “天机楼好些个堂主,年轻有为,我瞧着都不错,你们自个看着办。” 夕颜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不过众人却都知道,她说的并非玩笑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没有半分的羞涩,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猎物的豹子,闪着精锐的光。 “都这个时辰了,主子怎么还想着这些事?” 稍显成熟的绿影看着夕颜,模样似有些嗔怪。 夕颜微抿着唇,看着她们,那一瞬,那眼神竟是柔和的,那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怜爱,比之常人,这些人中就过于冷血,就和以前的彩云一样,但是那种冷冰冰,终究会让她们失去人生的乐趣,现在的彩云比起以前,幸福了太多,而这些人,她也希望她们能找到个自己的归属。 夕颜笑了笑,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变了,似乎还老了许多,要不然怎么会那么迫切的希望看到属于她们的结果呢。 “这些天你们也累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就去虎门谷。” 看她们的精神状态,她是不担心的,像她们这种人,越是疲累,心里反而越是警惕,精神也就越好,只不过她刚生完孩子,这一路下来,浑身酸痛自是难免,异常的疲倦。 “主子。” 青崖叫了一声,看着夕颜,终究没有劝告的话说出口,连夜来的赶路,不就是为了早些能见到公子吗?这个时候,多说无益。 “主子早些休息。” 夕颜点了点头,放下手上的茶杯,手指经过那燃烧的红烛,呆呆的注视着那跳跃的火焰,那昏暗的光打在脸上,配上那清浅的笑容,柔和异常,像是看到那个可以让她展露笑颜的人。 房间的门被关上,夕颜褪去身上的外套,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辗转反侧,明明是极累的,可大脑却比任何时刻都还要清醒,清醒却又混乱着。 想神仙虎门谷的夏夜白,想在皇宫之中的夏凌飞,越想就越是清醒,到最后,怎么都睡不着。 伸手,扶着自己紧蹙的眉头,可那眉头却怎么也抚平不了,长久没有休息,眼睛已经很酸痛了,越是靠近,想到可以见面,心里不知怎地,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还衍生出一股烦躁来。 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夕颜退到床脚,门窗的紧闭的,可夕颜总觉得外边的风似乎是漏进来了的,房间很大,只有她一个人,显得空荡荡的,脸带整颗心也生出一股寂寥来。 全身用被子裹着,夕颜双手抱着自己,只露出一个脑袋,透过透明的壁窗,看着外边的天一点点变亮,桌上放着的红烛一燃烧殆尽,眼皮似有千斤重,可这次,她却始终都没有睡过去。 两年多的时间,分分合合,他们聚少离多,这样的日子真的已经够了,不想再分开,不想继续这样忐忑不安,牵肠挂肚,更不想他因为自己再有任何的危险。 小白,那个地方四季如春,真的很美,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一起离开,不去管那许多的恩恩怨怨。 “吱彭。” 侧耳倾听,外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像是烟火又不像是烟火的声音,夕颜的眼皮耷拉着,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然后,下一瞬,她掀开被子,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从床上站了起来,跑到窗边,直接打开了窗户。 依稀还是混沌的像是浆糊一般的夜空,一道道青色的光芒闪过,夕颜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夏天辰送给她的那副祁连山地形图,心咚地跳个不停,是虎门谷的位置,难道是乌为汗已经动手了吗? 窗户嘭的一声关上的同时,门被用力的推开,接着,那一个个劲装的年轻女子整装待发,全部出现在夕颜的房间。 “主子。” 夕颜站在床边,似在床头翻找些什么,出来的时候,手上对了个竹筒,其中一个人见了,慌忙走道床边,将窗户撑开,夕颜跑到窗口,将竹筒的一头用力的扯开,吱嘭的声响,和方才一般的急促,有些刺耳,只是这次是青白的光芒,很是抢眼。 这么多的人同时出现在夕颜的房间,可是客栈的那些人却没有半点感觉,一个个尚在梦中与周公约会,没有醒来。 夕颜走打到床边,穿好鞋子,披上了斗篷,衣服都来不及整理,直接跑了出去。 “主子,卫风她们已经去牵马了。” 夕颜点了点头,身上的斗篷,领口的位置,顿时多了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结:“那些人应该也朝虎门谷的方向赶去了,出客栈,我们直接去虎门谷。” 小白,我来就你了,你在那里等着我。 比翼双飞 159 重逢 虎门谷地势险要,两边是险峻的山峦,中间是一条狭长的小道,站在入口的位置,一眼过去,像是条长长的隧道,一开始能通过四五个人,越往里走,道路就越窄,知道中间的一点,那个地方就只能容纳一个人经过,然后又慢慢变的宽敞起来,直到出口的位置,延长成一条大道。 张张合合,像极了老虎张开的血盘大口,虎门谷是通往祁连山脉的必经之路,而这样易守难攻的地势,更让其成为琉璃王朝的天险,如若不是这次夏明旭作梗,匈奴的大军怎么可能跃过祁连山,占据着虎门谷,夏明旭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 虎门谷距离云州并不是很远,夕颜领着一群人在策马而行。 城门口,高高的城墙,夕颜等人坐在马背上,只模模糊糊看到在城墙上来往行走的身影,手上举着火把衬着腰上搭配着的刀剑,颀长挺拔的身姿,比起朝阳城的那些守门人,多了几分血型,浑身散发出的冰寒之气,是只有经历了生死的人才有。 “谁在下边?” 这样一群人靠近,上面的守门人自然不可能没有什么感觉,手上举着的火把顿时照在夕颜那些人的脸上,隔着数十米远的距离,双方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恭王妃在此,还不快把门打开。” 不需要名字,不需要封号,只要报上恭王妃三个字,没人不知道,这是一个和那个曾经疯傻的王爷连在一起的称号,可现在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接受了那样的观点,只有恭王爷才有恭王妃。 “恭王妃?” 城墙上的人手上的火把晃了晃,头垂的越发的低,那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虽然并不是很大,不过在这寂静的夜晚,大家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也能听出其中你的敬佩还有点点的怀疑之意。 “王爷被困虎门谷,开门,我要去找他。” 那声音,很大很响亮,像是要穿透那厚重的铁墙还有高高的城墙,一直延续到虎门谷一般。 夕颜刚说完,手上突然出现了一块金色的令牌,高举在头顶:“这是我家王爷的令牌,若是耽误了时辰,他少了一根汗毛,我要你们的命。” 冰冷高亢的声音,明明是极具威胁性的,可你却不觉得她这是在威胁你,反而像是 在陈述事实一般,让人不由得相信,如果恭王爷真的发生了什么三长两短,城墙下那个一身素衣的女子,真的会让自己偿命? 这样想着,心陡然一动,恭王妃对恭王爷的深情,不就是如此吗?无论恭王爷是不是傻子,恭王妃始终真心相待,以性命相托。 城墙下的拿着长矛的士兵走到夕颜跟前,仰头看着她放在头上头顶的金牌,仔细看着上面的金牌,夕颜微抿着唇,将手上拿着的金牌放到那士兵的跟前:“看清楚,给我开门。” 那背,是微弯曲着的,彼此的眼睛平视,对在一起,你想看她,看这个在整个琉璃的上下,她的一举一动都足以引起轰动的女人,她就在你的对面,可是你却咋么也不敢与她对视,那人,就坐在马背上,可是你却觉得她是立于山巅之上的人,渴望而不可及,在看着她的时候,心里陡然会有好奇,可是只一眼,只需要一眼,你便会完全被她折服,不敢再看她。 “看清楚了吗?” 知道那清而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人才从那深神游的神思中恢复了过来,看着夕颜点了点头。 “看清楚了还不让他们开门?” 夕颜身后的人不满道。 那人愣了愣,而后恍然大悟一般的走道城墙下,仰头看着那在夜风中摇晃的火把 ,大叫道:“开门!” 厚重的铁门打开,夕颜挥鞭,用力的打在马肚上,只听到一声大叫,马儿像是发了疯一般朝城门口的方向疾驰而去,而这一群人的最后边,却又两个人留了下来,纵身下马,直接走到城门口:“今日之事,现在谁也不准向总兵提起。” 其余的那些人看着夕颜的背影,还没回过神来,而余下的那几个,正准备向他们回禀总兵,听到那恋人冰冷的命令声,看着那扬长而出的两道身影,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出了云州的城门,一行人弃马快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终于赶到了虎门谷,此时天已大亮,四周丛林茂密,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伴随着阵阵的两风,还是有些许的凉意。 “主子,你在这个地方等我们吧。” 走到虎门谷的入口,诸人瞧见夕颜紧拽着衣领的动作,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阳光下是透明的。 “不用了。” 眨眼的功夫夕颜已经随着她们一起上了山,这虎门谷和其他的地方不同,山下的那条小道虽然狭窄,不过四边的山峦与其他地方相比,地势确实极为平坦的,尤其是山顶,占地面积大。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山上的树木披上了厚厚的一层霜雾,像是冬天打在叶尖的冰峰一般,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辉,却并不刺眼,只是看着那光芒,让人冷的忍不住打寒战。 夕颜随身带着的一群人,都极为擅长隐身,且速度极快,,半山腰上,树木稀疏,灌林的丛木杂生,刚好到人腰上的位置,若是蹲着身子躲在里边,穿上和这草木一般的黄绿色,必定难以发现。 “夫人。” 夕颜刚走到半山腰,迎面忽然有人走了过来,那声音,直到近了,竟是许久不见的箫剑。 他笑着走到夕颜的跟前,顾盼间依稀可以瞧出那风流的神色,不过整个人瘦了许多,也憔悴了不少,可是那双眼睛在望着夕颜的时候确实金光闪闪,那是一种期冀,因为信任而产生的希冀。 他的视线在夕颜身上停顿了片刻,而后直着腰,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 夕颜当然知道他在找些什么,只是笑了笑,轻声道:“彩云没来。” 箫剑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夕颜猜中自己的心思有半分羞郝:“她应该留在那里照顾小公子。” 夕颜恩了一声,点了点头。 “看到其他人吗?” 天机楼和颜梦楼的信号其中所代表的意思,箫剑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她也就不奇怪箫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了,那些人准备的牛应该到位了吧,但愿他们比她想象的更加勇猛。 箫剑摇了摇头,他是看到从虎门谷发出的信号,知道匈奴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动手,因为担心公子的安危,所以才赶过来的,没想到夫人居然也来了,她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伸手都是极好的,可那里边,却没有一个他认识的,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不过瞧夕颜坦然的模样,也就释然了,想来这力量是夫人为了保护公子的最后武器了。 “夫人,等等我。” 箫剑说完,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离开,夕颜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身子向前探了探,不过一会的时间,箫剑的手上扛了个麻布袋,走到夕颜跟前,袋子打来,露出半张脸,夕颜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箫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你们两个,把人带着。” 夕颜看了身后两个块头比较大的女子一眼,指着地上的芷凝公主,冷声说道。 那冰冷的声音让人觉得严肃,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愉悦。 乌为汗少年有为 ,受匈奴百姓和百官爱戴,从小便时在吹捧中长大的,他这个人确实有才华没错,野心勃勃,但人非完人,这样的人也会犯错误,一路走来,夕颜认为乌为汗最大的错误便是自大。 因为夏明旭那个强而有力的盟友,便以为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沿途设防恨少,几乎没有瞧见几个匈奴士兵。 他的心里,明明对自己是有所忌惮的,却因为夏明旭,没错,夏明旭确实是琉璃的皇上,可当初若不是自己,他早就丽妃那些人害死了,她这样做,可真是办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通往虎门谷山顶有一个大大的山洞,置身洞中,可以很清楚的瞧见外边的一举一动,可外边却不会发现里边的人。 “伊兰,你的轻功最好,若是等下他们敢射箭的话,就将这芷凝公主放出来。” 对持了三个月,想来那乌为汗对这妹妹还是有几分情面的。 “其余的人——” 夕颜的话还没说完,明朗的天空,刹那间烟火盛开,即便是在白日,那烟火却依旧摧残明亮,那刺目的艳色像是要把那明镜的天空染成其他的颜色,在山洞蹲着的那些人忍不住抬头吵着要烟火的方向看去,又很快的收回视线,齐齐看着夕颜。 夕颜推开围在洞口的那些人,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依旧在洞外盛开的烟火,双手紧紧交缠,手心似乎有薄薄的冷汗冒了出来,众人原地在山洞坐下,屏气凝神,似乎在等待什么。 “砰砰砰。” 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响在自己的耳侧,整个世界似乎地动山摇,气势汹汹,堪比那无情的席卷无辜百姓家园和性命的洪水猛兽。 每一脚,带着力发千钧之势,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夕颜站在洞口的位置,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外边,山林间的露珠已经化开,眼光招摇,那重重的雾气也一点点被吹开,深秋那并不刺目的阳光没有任何的阻碍,穿透一切,直直的撞进自己的视线,眩目,夕颜却觉得,那点点的阳光已经透过那双眼睛,照在了心上。 突然,那眩目的金色忽然多出了大片大片的黑,就像是六月的天,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被重重乌云掩盖,除了那会让人压抑而又胆颤的黑色,便只有那飘飞的红色,阳光下,那红绸上似有液体流动,像极了滚动的鲜血,不停的燃烧燃烧。 “啊!” “啊!” “啊!” 那尖锐的叫声冲破九霄,尖锐的像是能刺破人的耳膜,夕颜捂着嘴,看着洞外那些被牛群追赶的人,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没有以前的猖狂,不过确实发自内心的真正愉悦,看着那一个个丢盔弃甲,人头马达的匈奴士兵,看着他们一个个因为那发疯一般朝着他们冲过去的牛群。 看着那被血染红的红绸,看着那锋利的牛角上挂着的肠,夕颜忍不住想到易楼的那次,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的自己抱着的是看戏的态度。甚至觉得那些懦弱无能的人该死,可是现在,夕颜闭上眼睛,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个跳动的地方微微的有些怜悯,是对那些在眼前消失的生命的怜悯。 匈奴人也好,琉璃的百姓也罢,这些人的枪口对准的的确是小白,可是他们也不过是别人的枪口而已,他们,也是无辜的人吧。 “牛啊。” “快跑啊。” 那声音,是惊恐而又慌乱的,仿佛他们的眼里,那不是牛,而是比老虎和野狼还要凶猛的东西,张口便可吞噬人的性命。 “恭王妃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一定是王子想要伤害恭王妃,触怒了神灵,神明降罪于我们了。” 人群中,不知有谁叫了声,四处一片慌乱,那是比兵荒马乱还要混乱的慌乱,可是那声音,却像是倾注了铅的力量一般,穿透那兵器交叉发出的响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牛群经过之处,必有滚烫的鲜血留下,然后溅在那厚厚的皮毛上,那点点的温热让那牛群越发的疯狂,四处分散着,朝着那些匈奴士兵冲了过去。 没有反抗,战场之上,这已经不是一边倒的战役,而是追逐与逃跑之间的角逐,那些匈奴士兵瞪大着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朝着自己冲过来的牛群,恐惧的心有些不明白,这让他们如何明白,那是他们匈奴一族的神物,每逢祭祀都会恭敬供奉着的东西,可是现在,他们却在攻击着自己。 放抗吗?这电光火石之间,不分是非,一贯制知道听从安排的他们如何能做出那样惊人的举动来。 对他们来说,那并不是可以肆意屠杀的牛群,那是他们信奉了数十年的圣物。 尖叫,逃跑 ,死亡,顷刻间虎门谷便被这一切的一切萦绕,山风吹来,空气中那浓郁的血腥味几让人作呕。 “恭王妃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一定是王子想要伤害恭王妃,触怒了神界,神明降罪于我们了。” “恭王妃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一定是王子想要伤害恭王妃,触怒了神界,神明降罪于我们了。”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王子造成的,因为他邪恶的欲望,触犯了神明,而他们这些人都是帮凶,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守在山谷两边的匈奴人已经四处逃窜,而方才那些疯狂的牛群则不管不顾的跟在他们的身后,昂起的牛角 ,那鲜红的颜色很是骇人。 他们在比赛一般,比赛谁的牛角最为锋利,谁杀的人最多。 “冲上去。” 夕颜大叫了一声,挥了挥手,冲到了最前头,这些人怕这些牛,可乌为汗却未必,真正有野心的人,是没有信仰的,因为对他们来说,只有目标,只要能达到目标,那是可以不惜一切代缴和手段的。 眼见着那些人已经丢兵弃甲,夕颜冲了上去,身后的那些人看着前头的夕颜,慌忙跟了上去,有几个身手敏捷的已经冲到了夕颜的前头,一行人将她保护在正中。 “不准杀牛。“ 若是杀了一头牛,必定会引来其他牛群的攻击,而那些逃散的匈奴士兵,看到自己把他们心目中的神明杀了,说不定也会冲上来和自己拼命的,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那些匈奴士兵自顾不暇,眼见那些牛冲过来,逃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阻拦,夕颜一行人几乎可以算的上是畅通无阻。 “做得好。” 夕颜对着迎面而来的一黑一靑两道身影道,眉宇间同样带上了赞赏。 虎门谷两边的顶峰,夕颜一行人沿着台阶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因为是在白天,悬崖峭壁之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下面的打斗,少数几道青色的身影和身着铠甲银白铠甲的壮汉,无数的身影,在自己的跟前不停的变幻,刀剑相撞的银色光芒,遮天蔽日。 下场的山谷,成千上万的身影变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是谁,茫茫人海中,夕颜一眼就发现了戴着银白面具的身影,那一群围在他周围的人穿着的应该也是青色的衣裳,只不过现在他们的衣裳都被染成了红色。 “公子,你先走。” 那身着银色铠甲的男人,像是喷涌着的泉水 ,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一般,朝着这个方向不停的涌了过来。 齐谡莫青莫离等天机楼的人将夏夜白围在正中,看着冲上来,不管不顾便是致命的一剑。 因为担心匈奴会断他们的粮,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没有一日是吃得饱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平日里轻松就可以挥舞着的剑,此刻却有些吃力,尤其是莫青,因为擅长的是飞到这样的远程袭击,他的身手完全不能和齐谡还有莫离比较,身上已经多了好多伤口,可那张脸却倔强的抬着,手上的动作依旧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要走一起走。” 几个人一边打一边后退,齐谡等人的气息也开始变的紊乱起来,只有正中的夏夜白,依旧是气定神闲,只是那双眼睛却像是被血浸泡过了一般,可那血红的颜色依旧掩饰不住其中的烦躁还有担忧。 深黑色的衣裳,因为那鲜血的浸泡,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很是抢眼,那银白的面具,那点点的鲜红,缓缓流动,描绘着冬日的寒梅盛开图。 “公子,你别听那些人乱说,夫人和小公子还在等着你呢。” 齐谡连着想后退了两步,若不是要留着力气与这些人纠缠,他一定会叫的比谁都大声的,但是不行,他要留着力气斩杀那些想要伤害公子的匈奴人,他答应了夫人,会好好保护公子的。 只要他们的命还在,公子也绝对是活着的。 “活捉恭王爷者,赏牛羊千匹,赐匈奴第一勇士称号。” 王子有命,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让恭王爷死了。 “活捉恭王爷。” “活捉夏天辰。” 那高亢的叫声,此起彼伏,在是山谷间来回飘荡。 夏夜白身边的那些人一心想着如何逃出去,即便自己不能出去,也要让他们的公子安然无恙,而匈奴的那些士兵,则是一个个发了疯一般的朝着夏夜白的方向冲,想要活捉立功,兵器交接发出的砰砰声,完全让他们与外边的声音隔绝,现在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上边发生了什么事。 “芷凝公主在手,谁也不许妄动。” 山顶之上,那整齐而又响亮的声音压过兵器相撞搏击发出是声响,下一瞬,被箫剑用麻布袋扛来的芷凝公主已经被推到了那些匈奴人的跟前。 “不许伤害我们家公子。” 上边的人齐声叫道,那声音,丝毫不逊色与下边的千万人马。 “赛思拓将军。” 箫剑锋利的匕首抵在刚被水泼醒的芷凝公主的颈项上,手上稍稍用了力,那雪白的颈项便有一条血红色的伤口。 芷凝倒抽了一口气,看着底下那一个个停下手来的匈奴士兵:“我匈奴的勇士们,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消肿哥哥,开脱疆土,让匈奴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为了匈奴,为了哥哥,我愿意牺牲。” 四周并不是很安静,芷凝的声音,脆弱而又铿锵,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那些拿着刀的勇士们纷纷仰头,看着他们匈奴的小公主。 “箫剑哥哥,你终于来了。” 满身是伤的莫青看着山顶上的箫剑,激动的叫出了声,而其他的人也是热泪盈眶,那是绝处逢生的喜悦。 “公主大义凌然,你的哥哥真是好运气呢。” 箫剑慢条斯理的说道 ,手上的力气加了几分,而他的身后,已经另外有人递上了布条,将她的嘴巴塞上。 那些躺在地上的,身上手上的,好些都是他的战友,相比于手上的女人来说,他们的伤痛更让他觉得心痛,这该死的乌为汗,若是有朝一日被他碰上了,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赛思拓将军,你可要考虑清楚。” 赛思拓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看着那被箫剑用力抵住的芷凝公主,面色有些犹疑,而其他的人见了,纷纷停在了原地,没有再行动。 箫剑一边用刀抵着芷凝的颈项,视线却落在马背上的赛思拓身上,唯恐错过了他的任何表情,任何动作,眼角上挑 ,观察着四周,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动——” 赛思拓动了动唇,手举在半空,似乎就要挥下去,箫剑见了,心不由打了个突,抵着芷凝公主的匕首紧了紧,抢先打断他说的话:“赛思拓将军,我手上的这个人可是乌为汗王子最疼爱的妹妹。” 芷凝公主瞪大着眼睛,看着赛思拓,不过距离隔得太远,底下的人只看到她被箫剑当成人质,根本就看不到她转动异常之快的眼神。 赛思拓双手勒着马缰,手上的青筋爆出,额头上已经开始不停的冒冷汗。 被围在正中的夏夜白,看着停在更前的匈奴士兵,面具下,那双被血浸泡过的眼眸四处乱瞟,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可是他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看到心里等待着的那个人,那散发着妖冶红光的眼眸渐渐暗淡了下来,紧握成拳头的手松开,然后又握紧,就像那颗心,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来回往返好几次,终究还是无力的松开,垂着脑袋,明显的失望和沮丧。 “公主。” 赛思拓仰头看着芷凝公主,大叫了一声,那双眼睛闪动着愧疚的泪花,箫剑看不到,不过那话中的哽咽和决绝,他却听出来了一些,慌忙道:“赛思拓将军,王上和王后素来疼爱芷凝公主,若是被他们知道公主的噩耗,而你们这些人就是间接害死公主的人,就是你们才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 赛思拓动了动唇,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箫剑,若是眼光可以杀人,即使隔着这万丈的深崖,他那饱经风霜的眼神足以让箫剑化古成灰。 公主聪慧乖巧,深得王上还有王后的疼爱,他也舍不得,公主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能为匈奴的霸业牺牲,死得其所。 箫剑看着赛思拓,知道自己已经阻拦不了了,心里暗自着急,夫人让他尽量拖延时间,不过现在这状况,他怕是时间都拖延不了了。 一双眼睛快速瞟向四周,在发现那一道素色的身影时,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芷凝的一双眼睛也四处乱看,与箫剑的视线停在了同一点。 那个地方,通身雪白的白马之上,坐着一身青衣的夕颜,拉弓,搭箭,瞄准同样坐在马背上的赛思拓将军,芷凝的眼睛一瞬间瞪大,那里边是满满的惊恐,她看着赛思拓,不停的挣扎,想要张口,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依旧无法开口。 “给我杀。” 那一个杀字扬长悠远,那举手的动作也成为这虎门谷永远的定格,胯下的马儿似被那高昂的情绪激动,向前跑了两步,然后,马背上的人,掉在了地上, 胸口之上,是长长的箭羽,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那箭尖在在他倒下的那一瞬还在微颤。 “胆敢伤我夫婿者,杀。” 那一个杀字,当真是杀气腾腾的。 那一瞬,夏夜白觉得心跳异常,砰砰的,像是要从自己的身体里边跳出来一般,他抚着胸口,可那个地方却依旧不受控制。 刀剑碰撞声,他听不到,冲天的厮杀声,他听不到,还有尽在身边的莫青齐谡等人兴奋的欢呼声,他也听不到,耳畔萦绕着的就只有那熟悉的声音,那早就刻录在自己灵魂的声音。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好半响,才慢慢的转过身,总觉得那声音好像是在自己的梦里出现,有些不现实,可是他渴望这这声音已经有千万年,而现在,他不想打破这梦境,却又迫切的渴望着,这一切不只是一场梦而已。 转过身,一张熟悉的脸,马背上的那个女人,正越过那重重的人群,朝着自己的方向疾驰而来。 夏夜白对着自己的胸膛用力一摁,那颗不规则跃动的心一下子好像恢复了正常,不但正常,而且还觉得心安。 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再次尝到了心安的感觉。 “夫人来了。” 莫青高兴的叫了声,回身看着夏夜白,只看到那一道深紫色的身影快速从自己身边飞过。 “颜颜。” 夏夜白兴奋的叫了一声,身子已经跃到她的马背上,从她的身后就将她抱住。 夕颜片头,看着身后的夏夜白,这瞬间的时间,夏夜白已经从她的手上抢过了马鞭。 “驾。” 夏夜白抱着夕颜,一人骑马,另外一人则负责清扫障碍,两人冲出重围,朝着另外的方向离开。 比翼双飞 大结局上 乌为汗的下场 两人冲出匈奴的包围圈,夕颜整个人靠在夏夜白的怀中,他的怀,没有海洋的宽广,却让她心安,头上,脸上是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如此真实的存在。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任由那凛冽的风吹打在自己的脸上,慢慢的侧过身子,伸手将他脸上戴着的银白面具取下。 依旧是记忆中那刻在脑海的轮廓,每一笔,就像是别人说的鬼斧神工,夕颜的脸贴在他的下巴,那青色的胡茬贴在脸上,有些刮人,不过这对夕颜来说,这种真实的存在,让她觉得很舒服。 以前的武媚娘,手上沾满了血腥,一直以来,她都是个不幸的人,对那样的生活,她已经习惯,甚至是麻木,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到幸福,所以,每每的,一旦这个人不在自己的身边,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怀疑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美丽的幻影,一旦那个人不在自己的身边了,这就是梦醒的时候了。 只有把可把握的真实存在,牢牢的拽在手心,这才是真实的。 她在意夏凌飞,他不单单是她和小白的孩子,他足以说明一切的一切不仅仅是一场泡影而已。 十一个月的朝夕相对,血肉相连,那也是倾注了她爱恋和温柔的宝贝,她的人生,这样的珍宝太少,所以她要好好珍惜。 夏夜白低头看了夕颜一眼,而后马上别过头去,一只手抱着夕颜,另外一只拿着缰绳的手用力的打在马腿上,靠在他怀中的夕颜一颠,那厚重的气息,似乎夹杂着火药一般浓郁的火气,疯一般奔跑的似乎不是马,而是身后抱着她的那个人,他紧紧地搂着自己,用力的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风声从耳边刮过,盘好的发丝散在风中,有一些和马辔绞在了一起,扯着生痛,夏夜白却似乎是铁了心,像是没看到一般,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向夕颜时,满满的都是怜惜和心疼。 夕颜抿着唇,看着两旁倒流的山川和树木,身后兵器相撞的声音,隔着重重的风,也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夕颜看着那双像是被血浸染过的眼眸还有那张清瘦的脸,又是心疼又觉得气愤,他生气什么,她都还没生气了,从皇城到这云州,不斥于十万八千里,她日夜马不停蹄的,到现在,屁股还是疼的。 夏夜白的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真的是很紧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下巴靠在夕颜的头上,来回不停的磨蹭,只有这种紧紧抱在怀中的感觉才是真实的,真真实实存在的。 明明是两个人,却又如此的相似,因为是这样缺乏安全感的,所以,每一次的分离,那种感觉,说是锥心刺骨,那也是丝毫不夸张的,虽然自信,不过那深入骨髓的在意,怎能不担心呢?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优秀呢? 夕颜别过脸,不去看夏夜白,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渺无人烟,显得有些漆黑,月光下,那通神雪白的宝马上两个人紧紧的相依相偎在一起。 蹄声嗒嗒,敲击夜的沉凉,那冷湿的风吹在脸上,冰冷而又刺骨,想到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夕颜猛觉得体内像是有团火在烧一般,转过身,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夏夜白:“夏夜白,你发什么疯?” 夏夜白紧抿着唇,看着夕颜,那被血浸染过的眸子是沉痛的思念,那里边似乎还有浓浓的惧意,彷徨还有担忧,这个样子的夏夜白,让夕颜觉得心疼。 他瞪着夕颜,夕颜不躲不闪,直接与他对视,夏夜白咬着唇,眼睫低垂,那模样,很是懊恼,别过了头,没有说话。 对呀,如果她再不来,即便没死在那些人的刀剑之下,他也会发疯的。 “我和孩子,你会选谁?” 那声音,随着这夜间疾驰呼啸的冷风,带着刚硬的力量,听在耳里,竟是说不出的认真。 “你说什么?” 夜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大的似乎要盖住一切的声音,夕颜看着夏夜白,瞪大着满是困惑的眼眸大叫道。 夏夜白白了夕颜一眼,那被血浸泡过的眼眸变成了深紫色,有一团艳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到最后,汇聚成了心底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是世间最为深痛的无奈和忧伤,因为这种痛,只能藏在心中,无法与人诉说,他们两个,都是如此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害怕,真的害怕,这二十多年来,他装疯卖傻,被世人嘲讽欺辱不以为意,没什么是他在意的,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 夏夜白,你想要什么,没有人这样问过他,他更加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了一辈子想要守护的珍宝,他原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只要愿意,就一定可以给她幸福,直到在虎门谷呆的这一个月,他才明白,他高估了自己。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他无法左右的力量。 从大婚到现在,一直都是她在为自己付出,心甘情愿,甚至是甘之如饴,这些他都知道,不过这样为彼此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受够了,说他胆小也好,自私也罢,他不想再继续下去。 夕颜仰着头,那一瞬,她分明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不安,因为长期等待带来的不安,其实她非常明白。 夕颜转过身子,让夜里带霜的风更狠厉的刮过她冰冷的额头,刮过她睁的大大的眼睛,那个风真的太冷了,一向流血不流泪的她似乎听到了眼眶里边,似乎有液体结冰的声音。 身子突然一震,夕颜吸了吸鼻子,浑浑噩噩的抬头,一眼望去,身前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苍翠如盖,山脉脚下延伸出大片的平原,一望无际的奔腾开去,风嘶吼着从平原上冲过来,在石山上穿行,发出凌厉的响声。 夕颜初来云州,自然没到过这个地方,不过祁连山脉这附近一带,夏天辰给的那幅图对这附近一带的地理环境,描绘的都很详细。 夕颜快速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转眼夏夜白已经下了马,可是那抱着自己的手却半点也不肯松开,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夕颜慌乱的下了马,整个人跌倒在夏夜白的身上,原本十分激动的心情被他这么一搞,直接就少了五分,而那丢失的五分现在完完全全被愤怒懊恼还有委屈填满了,哼了一声,想要挥开他的手,却被他更紧的握住,夕颜还想要挣扎,夏夜白却突然转过身,直直的盯着夕颜,往日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变成了疲倦的血色:“颜颜。” 无辜的眼眸,弱弱的声音,还带着撒娇,夕颜看着手上的勒痕,见夏夜白也看着她的手,眉头皱成一团,懊恼而又怜惜,顿时让她停止了挣扎。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总感觉他在害怕什么,可是害怕什么呢,她都已经来了,也许,是等待太久了吧。 夏夜白见夕颜不再挣扎,拉着她的手,飞一般的朝着山上的地方赶。 他的脚程极快,蜿蜒危险的山路在他脚下如履平地,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个被围困了数月之久的人,夕颜被他拉着,只得牢牢的跟在他的身后,如果是往日,这自然没有任何的问题,她甚至可以跑到他的前边,让他跟在自己的身后,而现在,不过是从山下跑到山上,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没关系,今后她再也不会让小白离开自己了,凭小白的身手,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直到了山顶,夏夜白才停了下来,夕颜的身子一时没控制住,整个人撞了上去,只觉得头昏眼花,眼前一黑,整个人靠在夏夜白的身上,喘着粗气,没再起来。 夏夜白正在气头上,再加上这一路下来,也耗费了他不少力气,自然没有发现夕颜的异样。 夕颜几乎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夏夜白的膝盖,头靠在他的小腹上,艰难的抬头,眼角似乎瞅到了那腾腾的白气,像是自己哈出的气息,似乎还冒着热,夕颜在脑中快速将夏天辰给她的那副地形图快速搜索了一遍,联想到方才的地貌,很快想到这里有天然的温泉。 “莫夕颜,我快要被你逼疯了!” 只有自己最爱的人,最最在意的人才能将自己逼疯。 夏夜白的手搭在夕颜的肩上,另外一只手放在嘴边,那一声,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愤怒,恐惧,担忧,懊恼,那是近乎歇斯底里的呼喊,却又带着深深地爱恋,夕颜仰着头,任由那一字一句穿透自己的耳膜传到心上,清晰的像是晨间的暮鼓之声,虽然是斥责的,不满的,点燃了她心里的怒火,不过她却觉得比皇宫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安心。 有夏夜白的地方,莫夕颜也应该站在那里的吧。 “夏夜白。” 她同时大叫了一声,猛然起身的瞬间,身子前后晃悠了好几步,手向后伸,牢牢的拽着夏夜白放在背上的手,直到头不再那样晕眩,一把捉住夏夜白的手,放到了嘴边,用力的咬了下去。 她咬的很用力,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那个叫夏夜白的男人,而是欺负伤害夏夜白的人,那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其他怪怪的味道,在口腔间游荡,夕颜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口,恨不得把这块肉吞进自己的肚子,把他整个人都吞进自己的肚子,这样她就不用因为愁离别了,更不用日夜担忧的睡不着觉了。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狠下心来这样用力的咬他,从大婚到现在,她对他可以说得上是千依百顺,呵护有加,明明知道她有多在意他,没有他根本就活不下去,为什么就是要做这些让她担心的事情呢? 虽然她是很想找乌为汗算账,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但是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害他受伤啊,最根本的还是因为她爱他啊。 虽然很想很想他能在怀孕的时候陪着自己,但是他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想陪自己,自然应该先留着命了。 因为疼痛,夏夜白的眉头蹙成一团,收回俯视山岳的眼眸,转移到夕颜的身上,四周云雾缭绕,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夕颜的侧脸,苍白的脸,尖瘦的下巴,牙关颤抖,双肩明显也是颤抖的,眼睛微抬,像是冬日凝结成冰的霜雨。 她瘦了,真让人心疼。 “颜颜。” 夏夜白蹲下身子,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膀,温热结实的掌心带来一阵阵的热流,夕颜的双手紧紧地拽着夏夜白的右手,抬头看着他,那双眼睛,一片空濛。 夕颜闭上眼睛,下一瞬,松开口,狠狠的甩开他的手,那盈在眼底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愤怒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将面上带笑的夏夜白推了下去:“夏夜白,你这个混蛋。” 夕颜无力的坐在地上,仰着头,喘着粗气,黑夜中,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大大的,像是能把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看穿看透。 夏夜白轻笑出声,走到夕颜跟前,伸手整理她凌乱的发丝,那被血浸染过的眼眸慢慢的变成了瑰红色:“颜颜,既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和别人在一块的。” 夏夜白说完,双手握住夕颜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口,那是爱人间最为虔诚的膜拜,那瑰红的颜色,比世间盛开的任何鲜花都要美丽动人,夕颜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眸,心神俱动。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吗?除了我自己,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约束好自己,我担心你和别人在一起,不能幸福,我唯一能放心的人,就只有自己而已。 如果要死,可不可以死在一起呢? 泪水随着白茫茫的水汽,已经彻底模糊了视线,夕颜吸了吸鼻子,伸手将眼泪擦干,看着夏夜白还在流血的手背,不由心疼,暗骂自己太过用力,完全没有分寸。 他被困了这么久,日日担忧,心情不好,发些小脾气也是应该的,她完全忘记了,这几个月来,怀有身孕的她因为他吃不好睡不香,同样的担惊受怕,她吃的苦头一点也不比他的少。 可是只要夏夜白示弱,她就是会忍不住心软,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怎么好都觉得不够。 明明是他无理取闹,是他的错,可到了最后,她都会将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而你之所以铁石心肠,不过是因为没碰上那个能让你心软的人而已。 “夏夜白,你流血了。” 略有些生硬的口吻,听在人的耳里还带着刻意的疏离淡漠,不过两只手却已经开始行动。 左手托住夏夜白被自己咬出血的右手,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手绢,小心翼翼的替夏夜白将伤口周围的血渍清理干净,血红色的牙印,深入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夕颜看着那凹进去的深深伤口,头皮有些发麻,不禁有些怀疑,这伤口真的是自己制造的吗?她怎么会舍得呢? “痛你不会喊吗?” 她是很生气没错,不过他要是出声,她一定舍不得那么用力的。 “颜颜。” 那满眼的疼惜,即便是眼瞎的,应该也可以通过声音分辨的出来吧。 “别动。” 夕颜专注的盯着夏夜白的伤口,头都没抬,命令道。 “怎么会这么用力呢?” 夕颜的眉头懊恼的蹙起,抬头,刚好对上夏夜白含笑的眸,不由得哼了一声。 期待了好久的见面,紧张到手心冒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夏夜白,他就是专门来破坏自己的心情还有气氛的。 “如果要死,也要拉着颜颜一起。” 夕颜没听清夏夜白讲什么,嗯了一声,已经开始包扎伤口。 夏夜白笑了笑,那笑容,没有方才的阴沉的怒气,纯粹的愉悦,他拽住夕颜的手,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夕颜正给他包扎伤口,不料他会突然动作,刚准备打结的手绢掉在地上散开,清冷的月光,那雪白的手绢上,点点的红色,像极了在月下盛开的寒梅,异常的耀眼夺目。 夏夜白快速后退,两人很快走到悬崖边,那蒸腾的热气打在脸上,一开始是热热的,再然后那冷风吹在脸上,便是彻骨的寒冷。 夏夜白看着夕颜,嘴角上翘,现在他的身后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夕颜对着他,也笑,举起被他拉着的左手:“回去吧。” 夏夜白拉着夕颜的手,继续向后退了两步,向身后的那蒸腾的热气跳去。 “夏夜白。” 夕颜大叫了一声,整个人已经跟到了悬崖边,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不断向下坠落的身影,而后,夏夜白一直穿着的黑色披风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身上。 夏夜白仰着头,看着那猛然冲出来的身影,眉梢上挑,微抿着的唇划出愉悦的弧度,任由自己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闭上眼,那翘起的睫毛似乎也染上倦怠之色,那荡漾在脸上的笑容变的苦涩起来,舍不得啊,果真还是舍不得。 夕颜站在上边,忐忑不安,刚将披在身上的披风放在地上,寂静的山谷,忽然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接着,水花四溅,激飞碎珠乱琼,那白色的腾腾雾气带来一阵热流,夕颜顿时从慌乱中反应过来,她怎么忘记了,这里根本就是一座天然的温泉,小白懂水性,这样掉下去,根本就不会有事。 夕颜这下不着急了,将方才慌乱间夏夜白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重新穿在身上,牢牢的裹好,坐在上边,透过这重重的雾气,双手托着下巴,观察着水中的动静。 夏夜白的身子落入水中,温热的水流经过,喧腾的冒着热气,他整个人憋在水中半天,依然没有听到任何他原以为应该听到的声音,顿觉得无趣。 手撑着一块半露出水面的石头,夏夜白的头和半个身子浮出水面,甩了甩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头看着坐在上边悠然自得像是在看戏一般的夕颜,恨得咬牙切齿,一张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被水冲洗过的原因还是太过气恼,瞪着夕颜,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夏夜白,你应该在水里多泡泡。” 夕颜坐在边上,一双腿悠闲地左右摇晃:“好好洗洗,洗清楚你的脑子,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给我想清楚。” 在皇宫的每一天,她都在想,再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想到他身处险境正需要着自己,而她呢,却不能让那些人发现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每天都要装作很冷静,不能表现出一点焦急,他应该永远都不会明白怀着身孕的她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吧。 她也是人,也会有坚持不住的时候,可是一想到还在这里受苦的小白,再苦再累,她都会咬牙坚持下去。 她一直以为他看到自己会和自己一样很开心很激动,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夕颜头靠在膝盖上,那清澈的眼眸染上了淡淡的忧伤,心里忽然觉得空荡荡的。 绝丽出尘的容颜半边显在暧昧的月色中,半边沉在昏黑的山影里,只那一双略带着失望的眼眸,平日里的温和宠溺都化为了此刻清冷如月般的质问,夏夜白抬头看她,湿漉漉的脸上水珠横流,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么,也很明白自己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全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那些因为她而拥有的,他一直都很珍惜。 “夏夜白。” 夕颜叫了一声,整个人坐直了身子:“武媚娘是个在刀口舔血度日的人,一直以来,她就只有两个目标,活命还有报仇,但是有一天,她附身在一个叫莫夕颜的女人身上,嫁给了夏夜白,她才明白,原来就算是不报仇她也可以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的,原来她也可以幸福的,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想一直保护那个人,夏夜白,你该知道,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是我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人。” 夕颜的语气平静,那样煽情的话,夏夜白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不是怀疑,只是害怕,因为拥有的时候太过美好,即便只是那短暂的失去,也很让人觉得受不了。 “颜颜。” 夏夜白大叫了一声,然后将双手插进贴在身上的衣服口袋里边,然后伸出来,左手指着右手轻握的拳头:“我真想你只有这么大,那样的话,我去哪里都能把你带在身上了。” 夕颜看着夏夜白的拳头,抿着唇,突然笑出了声,点了点头,因为她也有这样的想法。 每一次看到他受伤,每一次的别离,还有刚才,她狠心用力咬他的时候,她就在想,要是能让他和自己融为一体,那该有多好啊。 这一点,他们想一起去了。 “颜颜,我不想离开你,更加不愿意你离开我,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变老,等你老了,你想去哪里,我背着你,你牙齿落光了,我就把饭嚼烂了喂给你吃,莫夕颜,这一次,我不会比你先死,我一定要等你死了以后我再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世界上,除了我自己,谁照顾你我也不放心。” 夏夜白双手做喇叭状,对着夕颜大吼道,那声音,真的很大,那是从心底喊出的最为真诚的誓言。 那一刻,夕颜是想笑的,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两个,到底是谁照顾谁啊?可是嘴角上扬的一瞬间,那滚烫的泪水却顺着眼角慢慢的滑落,夕颜伸手,放在唇边,那僵住的笑容在一瞬间绽放,那泪水,是甜的。 “莫夕颜,今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夏夜白说完,纵身一跃,将夕颜从崖上扯了下来。 “嘭嘭”,两道齐齐的落水声,夕颜整个人被夏夜白搂进怀中,落进了水里,水花打在脸上,生生的痛,夕颜从崖上被夏夜白扯住的那一瞬,只觉得眼前一白,然后身子飞速向下滑落,电光火石之间,那晕眩的感觉像是这翻腾的水雾,来势汹汹,水花打在脸上,鼻上,夕颜被夏夜白紧紧的搂在怀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双手抵着夏夜白的胸膛,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是旋转的,然后从那带着震惊的眼神中,看着自己一点点,一点点倒在他的怀中。 “颜颜,你怎么了?” 夏夜白双手扣着夕颜的肩膀,慌乱的大叫了一声。 这身子,越来越不行了,不过就是从那么点地方跳下去,居然头晕目眩,如此严重。 都是小白害的,好端端的拉她下水做什么。 “颜颜她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的?” 简单精致的房间,素雅的帷幔一边放下,另外一边缠在金钩之上,箫剑刚松开放在夕颜脉搏上的手,坐在凳上的他整个人便被忧心忡忡的夏夜白给提了起来,那口气,竟是一刻也不能冷静的焦躁。 箫剑有种无奈的想要抚额的冲动,不就是想知道病情吗?他的公子,一向冷静自持,就不能用别的方法对待他吗? 箫剑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指了指床上尚处于昏睡状态的夕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一招,对夏夜白果然管用,那张喋喋不休的唇顿时就熄了声。 箫剑看着夏夜白,指了指被他无理拽着的衣领,笑的有几分谄媚,夏夜白侧过身,瞧了眼床上的夕颜,对着箫剑冷哼了一声:“出去说。” 虽是一脸的不满,那说话的声音却是明显压低了的。 “夫人气虚体弱。” 箫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不过这次打断他的不是夏夜白,而是手上缠满了白色绷带的莫青。 虽然身上有许多伤口,不过都是些轻微的外伤,他又是个好动的人,本就不愿呆在床上,再听到夫人昏迷的消息,哪里还能躺得住。 “夫人身体强壮,怎么可能气虚体弱?” 他昂着下巴,看着箫剑,完全就是一副你根本就在撒谎的模样。 “你懂什么?” 箫剑也不管莫青是不是全身都缠着纱布,对着他的脑袋用力的敲了敲。 “哎呦。” 莫青捂着脑袋,向后退了两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的瞅着箫剑,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不要插嘴,让箫剑说完。” 夏夜白上前,右手放在莫青的左肩上,轻轻的拍了拍,站在了箫剑和莫青的中间。 莫青瘪了瘪嘴巴,乖乖的躲在夏夜白的身后。 “夫人不是铁打的,当然会虚弱了,她刚生完孩子,原本应该要好好休息的,不分昼夜的往这边赶,风尘仆仆的,有损元气,刚才又落了水,她现在是不能碰水的。” 箫剑说完,不由叹了口气。 “箫剑哥哥,你不要吓我,小公子都出生一个多月了。” 站在夏夜白身后的莫青探出脑袋,看着叹气的箫剑,眼角瞥到脸色煞白的夏夜白,不由担心道。 他也略懂医术,虽然和箫剑相比还有一段差距,这刚诞下孩子的产妇短期是不能碰水的,不过这都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夫人怎么还不能碰水呢。 箫剑顺着莫青的眼角看去,心知夏夜白是被自己的那番话给吓到了,在没引起暴怒之前,慌忙解释道:“夫人没有大碍,只是暂时的昏迷,不过今后要好好调养身子,要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他看了莫青一眼,继续道:“不怪你们不知道,小公子简直就是魔星转世,明明知道夫人忧心公子,恨不得马上就能到虎门谷与公子会合,居然在夫人的肚子里边呆了足足十一个月。” 曜石一般的眼眸盯着箫剑,像是出鞘的锋利宝刀,直直的落在那张总是习惯嘻哈的脸上:“调养身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今后我会在她的身边好好照顾她的。” 扔下这句话,夏夜白头也不回,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边燃着暖香,刚走进来便有暖气迎面袭来,和外边的天寒地冻大相径庭。 天,已经大亮了,房间里边燃着的红烛已经燃烧殆尽,夏夜白走到桌旁,直接将蜡烛吹灭,走到床边,掀开帘子,直接坐在了床上。 一直在埋怨,一直在害怕,原来到最后只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颜颜。” 夏夜白伸手,略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抚在那柔滑细腻的脸上,顺着眉毛,眼睛,高挺的鼻子,再然后便落在她的唇上,视线也一路向下,她原本就瘦,现在更是。 不是不相信,就是因为太过信任,信任到可以用自己的性命相托,因为是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太过在意,所以在可能会失去的时候,即便只是一丁点可能性,还是会觉得难以割舍。 “我只是太在意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明明知道并不需要担心,却还是忍不住。 “颜颜,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就带你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离开。” 夏夜白蹲着身子,握紧夕颜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然后小心的放进被子,将帘子重新放下。 “你好好休息。” 一线白光,跳跃在紧闭的视线里,夕颜缓缓的睁开眼睛,伸手揉着自己的脑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单手撑在床上,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几分,好像是从崖上被小白扯进了水里,然后就晕过去了。 掀开床幔,那一线白光无限的扩大,直直的撞进自己的视野,夕颜眯着眼睛,伸手挡住那刺眼的光芒。 “小白。” 夕颜坐在床上,轻叫了一声,干渴的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她清了清喉咙,连着又叫了几声,房间里边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前几日赶路,日夜颠簸,并不觉得,这刚歇下来,便觉得不对劲,浑身酸痛的厉害。 夕颜穿好鞋,随意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开门走了出去。 云州的天空,似乎比皇城蓝,透明的亮色,不但不闪眼,反让人觉得心旷神怡,阳光灿烂,原本凛冽的寒风竟少了许多的凌厉,暖和了许多,倒是个不错的好日子。 夕颜面向太阳,闭上眼睛,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再睁眼的时候顿觉得精神了许多,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里的屋子和皇城有很大的差别,朝阳城的建筑奢华成风,金碧辉煌,无一不昭显自己滔天的权势还有无可比拟的富贵,而这里的呢,许是风太大的缘故,加上接近匈奴,墙很是厚实,奔放而又粗犷。 小桥流水,奇石假山,并非随处可见,相反,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简单,满是自然的味道。 房间的门口是一座小亭子,四周粉刷着简单而又大方的白色,明明是冬天,可四周却长满了青翠的树木,郁郁葱葱,像是春天一般,那些树木并不是很高,刚将那白色的台阁挡住,从这个地方看去,白色几乎被绿色掩盖。 夕颜动了动身子,睡了一整日,身上各个地方都是疲软不堪的,没有一点力气,这样的天气,最是适合散步了。 “依我看,就该将那个乌为汗王子千刀万剐。” 是莫青的声音,夕颜笑了笑,这莫青,还是和以前一样,心直口快,口无遮拦,不过这话说得对,那个乌为汗确实该死,他的死期,应该快了吧。 莫青冷哼了一声,顿了顿,拍案而起:“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夕颜笑了笑,透过树丛间的缝隙,可以看到箫剑等人也在里边。 一群人,商量这个,夕颜笑了笑,决定避开他们好好散散步。 “这乌为汗确实狡猾,公子被困在虎门谷,外界的消息被阻扰自然传不进去,借此挑唆公子和夫人的关系,真是太可恶了。” 是齐谡咬牙切齿的声音。 挑唆她和小白的关系,转身的夕颜闻言,偏头看着小榭内的那几个人,皆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停下脚步。 “常人都是怀胎十月,我们夫人却是怀胎十一个月才生下小公子,我们和公子都相信夫人绝不会轻易放弃公子的,但如果是小公子,哼,我们差点就被骗了。” 一贯冷着脸的莫离低着头,冷哼了一声,似乎有些愧疚。 夕颜站在外边,隔着树丛看着亭内的那几个人,虽然他们说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却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了,乌为汗借着她十一月怀胎生子的事情挑拨她和小白的关系,再联想到小白在虎门谷瞧见自己的反应,夕颜不由得懊恼,该死的,该不会挑唆成功了吧,要不然小白怎么会那样对自己。 “乌为汗对小白做什么了?” 夕颜拨开茂密的枝叶,走到众人的正中,眼神快速在每人的身上扫了一遍,冷声问道。 “夫人,你醒了。” 莫青看着夕颜,满脸的喜色。 “夫人。” “夫人。” 齐谡莫离也纷纷对着夕颜弓腰抱拳。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箫剑站在夕颜跟前:“夫人身子虚弱,应该好好休息调养才是。” 夕颜见他们一个个不回答自己,心里越觉得他们有事瞒着,他们越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越想要知道,一双锋利如刀刃般的眼眸直直的落在最好套话的莫青身上,就是不开口。 莫青被夕颜看的头皮发麻,想反抗却又不敢,耷拉着脑袋,一双眼睛颇有些哀怨的盯着自己的脚跟,心里一个劲的抱怨,为什么是自己呢?为什么不是别人呢?最后,还是受不了夕颜这样的酷刑,抬头,苦着脸看夕颜,万分悲情的叫了一声:“夫人。” “什么事?” 夕颜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这些人,虽不是一直在她身边跟着,不过她若是想要知道一件事,自认为不难。 夕颜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经过箫剑齐谡等人的身边,双手撑着冰冷的石桌,刚要坐下,一旁的箫剑忙殷勤的将凳子擦干,脱下身上的外衣放在上边。 夕颜坦然自得的靠在椅子上,任由箫剑折腾,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脸上的笑容却越发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想要继续隐瞒下去吗?” 夕颜看着抬头的莫青,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不过在场的却没一个敢直视她的眼睛,天冷太锐。 “莫青,你说。” 莫青刚抬起的头正准备垂下,便被夕颜点名,心里叫苦,这夫人都点名了,难道他还能抗命不成,为什么每一次倒霉的总是他。 莫青皱着眉头,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夕颜的跟前,点了点头:“其实是公子不让我们告诉夫人的。” 事先为自己的隐瞒寻到了不错的借口,他们都是公子的人,公子不让说,自然要隐瞒一番了。 莫青紧抿着唇,颇有几分懊恼:“夫人也知道,公子和我们被匈奴的那些人困在虎门谷,消息根本进不来,我们一直以为,夫人只要生下小公子就会来救我们的,公子和我们一直在等着夫人,不过匈奴那些人却说夫人因为小公子被皇上威胁,不会来找我们了,还有公子,他们说夫人因公子答应成为皇上的女人,还说公子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 越往下边听,夕颜的脸色就越差,双手紧紧的扣着那冰凉的石桌,掌心也是冰冷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那石凳太过冰凉还是掌心过于冰冷,那被寒霜浸染的眼眸带上了几分了然。 她轻笑了几声,那声音,并不小,不过现下几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夕颜,莫青更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可是现在她不但不发火,反而笑出了声,这不是更让人害怕吗? “夫人。” 莫青弱弱的叫了一声。 夕颜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看着面色焦急的他们,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摆了摆手:“没事,我没事。” 夕颜直起虚弱的身子,直接离去,步履艰难,双肩颤动,每一步,像是有千斤重。 夏明旭,你心思玲珑,果真是聪慧异常啊,居然连她十一月怀胎之事也可以拿来做文章。 夏夜白,你的害怕,你的担心,你的恐惧,是因为不信任还是?夕颜看着那泛着光的绿叶,金亮金亮的,那是可以让人觉得温暖的光亮,可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颜颜。” “颜颜。” 夕颜重新回到房间,单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外边,那眼神,是涣散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脑袋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直到门口出现的紫色身影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那眼神伴随着紫色身影的移动,才渐渐有了焦距。 “醒了,身体好点了吗?” 夏夜白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桌上的夕颜,不由得一喜,加快脚步,跑到她跟前坐下,双手将她的手牢牢握住,放在脸上,唇边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花儿一般,越发的灿烂。 半天没有反应,仰着头,才发现头上的那张脸是若有所思的,松开夕颜的手,将她轻轻的搂在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抚摸一般的动作,尽是柔情:“怎么了?” 夕颜靠在他的怀中,这是可以让她觉得温暖而又心安的地方,贴近的那一瞬,当那有力的心跳声响在耳边,方才那一切的猜忌,烟消云散。 她的小白,怎么会不信任她呢? “夏夜白,乌为汗的挑唆不会成功了的吧?” 她明明是很肯定的,可到了最后,仍克制不住心里的犹疑。 她知道,他一直很想要个孩子,生米煮成熟饭,一切皆可成定局,他总以为,孩子可以绑住她,在他看来,孩子一定很重要吧,再说了,爱屋及乌,她爱夏夜白,当然也会疼惜凌飞了,她一定在担心吧。 夏夜白放在夕颜肩上的手微微的僵住,明显能感觉到夕颜的身子似乎也在同一刻僵硬了,他笑了笑,双手放在夕颜的肩膀,慢慢的将她推开,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似水的柔情。 “你都知道了。” 像是意料之中,又仿若预料之外,不想她知道,可是她知道了,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夏夜白轻轻的刮了刮夕颜的鼻子,点了点头:“没有成功。” 夕颜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小女孩一般的疑惑。 “一开始听到那样的话,心里觉得很难过,恨不得马上回到皇城,一问究竟,但是细细一想,我的颜颜怎么会是那种轻易受别人威胁的人呢?” 夏夜白笑了笑,满是自豪,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夕颜的脸。 “只是他们有句话说的很对,不能保护自己女人的男人不算是男人,颜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对莫夕颜来说,夏夜白一定很不男人,一直以来,让一个女人保护自己,替自己承担苦难,颜颜,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无能的人?” 夏夜白小心的看着夕颜,说到最后,那声音竟带上哽咽。 那眼角的泪水,是足以融化莫夕颜心里冰山的力量,她想也不想,使劲的摇头,伸手擦他的泪水。 “情人眼里出西施,夏夜白是莫夕颜最爱的人,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在莫夕颜眼里,夏夜白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谁都不能超越。” 红玉说,人是有前世今生的,无论是莲儿,亦或是莫夕颜,都是很幸福的人,因为他们都遇上了自己的所爱,而她们爱的那个人也一直在为她们付出,教人感动。 小白,你为我做了很多,这样的你,值得我生生世世相许。 “保护夏夜白,是莫夕颜的职责和使命,夏夜白,我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与你相遇,与你相爱,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你能不能保护我,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对于我来说,你是无法替代的,所以不用因为没能保护好我而伤心懊恼。” “颜颜。” 那一声,含着明显的哽咽。 这样的你,我如何能放得下,如何舍得放下。 “颜颜,我知道,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难受,还是觉得懊恼不已,我想要陪着你,我应该陪着你的,我说过,会赶回皇城,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的,可到最后却被人设计,以前的我总是太过自信,直到被困虎门谷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 他不是傻瓜,如何能不知道这次被围困虎门谷的蹊跷,他领着的都是天机楼的高手,并非那些乌合之众,再加上人数并非众多,好端端的如何会被堵在这虎门谷,如果这样可以说成是巧合,那后来—— 若乌为汗真的是凭一己之力将他困在虎门谷,以他的手段,早该动手了,敌对的双方,又怎么会给他们活命的粮食,这其中的缘由,他怎么可能会一点也不明白呢? 这样的现实,让人觉得心寒,心寒的同时,便是恐惧,那是个为达目的完全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和曾经的他一样,而现在,他已经多了牵绊,也有了太多的顾虑。 “夏夜白,你这个傻瓜。” 夕颜放在夏夜白背上的手高高举起,想要重重的落下,到了最后,只余心里的一声叹息还有那无关痛痒的一个巴掌。 哭笑不得,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吧。这个人,有些时候比孩子还要小孩子。 “在我眼里,夏夜白是最优秀的,我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放弃你的。” 夏夜白看着门外的阳光,将夕颜紧紧的搂在怀中,任由眼眶的泪水横流,在夕颜看不到的方向,一个劲的点头。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去找凌飞,去那个终年如春的世外桃源,在没有这纷纷扰扰,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夏夜白重重的道了声好,笑着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托着夕颜的下巴,满是心疼:“颜颜你瘦了好多。” 夕颜眨了眨眼睛:“你给我补回来就好了。” 夏夜白似是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都是夏凌飞惹的祸,等见到了他,我一定要好好的修理他一顿。” 夏夜白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紧抿着唇,那模样,似乎夏凌飞就在他的跟前,而他也准备撸袖揍人,夕颜猛然想到那张缩小版的脸,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给我正经一点,我可不要当两个孩子的母亲。” 凌飞不是好惹的主啊,这两个要是凑在一起,夕颜单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头疼了。 宽敞而又明亮的营帐之中,夕颜坐在夏夜白的身上,两人一同坐在主帅的位置上,隔着一张两米多长的案桌,两排站满了人。 夕颜头靠在夏夜白身上,手上端着茶杯,浅尝了一口,面上带着笑容,那模样,怡然而又自得,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房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杨路,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夕颜的一只手搂着夏夜白的颈项,另外一只端着茶杯的手送到夏夜白跟前,面上满是笑容。 夏夜白瞧了她一眼,将她送到唇边的茶一饮而尽。 两个人,完全就是轻松闲适的。 站在下方正中的杨路脑袋低垂,额头上不停的有汗珠不停的冒了出来,滴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紧握成拳的手,手心有汇聚成河的涓涓细流,那娇笑的声音,不但不让他觉得轻松,汗流的越发快了。 琉璃上下,恭王妃对王爷的感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次虎门谷,单想想就觉得末日来临了。 搂着夏夜白颈项的右手,像是变戏法一般多了条白色的手绢,夕颜温柔的将夏夜白嘴上的水迹擦干,那冰冷的眼角像是锐利的匕首,直直的插在杨路的脑门,让人胆战心寒,想要求饶,可好几次张嘴,到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王妃。” 过了好半天,才勉强用颤音说出了两个字。 “恩?” 夕颜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嘭”的一声,忽而,碎片四溅,杨路看着被夕颜摔在地上的茶杯,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直接跪在了地上:“王妃饶命啊。” “王妃饶命啊。” 夕颜看了眼跪在地上求饶的人,从夏夜白的身上离开,轻笑了两声,像是意外,却又觉得这是在预料之中的,这样通敌叛国的事情,若是忠义之人,即便是皇上的命令,也不会办吧。 夕颜走到杨路的跟前蹲下:“令牌交出来,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命令的声音,没有半点商量回旋的余地。 杨路抬头,看到的便是那摊开的掌心,雪白干净,那手指,纤细而又修长,十分的好看,没有半点练武之人的粗糙。 “王妃,这个——这个——” 杨路看着夕颜,踌躇不定,十分的为难。 “胆敢动我们家王爷的歪脑筋,你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不过呢,我现在不想杀人。” 夕颜看着自己雪白的掌心,仔细瞧了瞧:“凌飞还没满月呢。”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杀人,不是碍于他身后的那个人,而是她想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积福而已。 杨路哪里敢应,这虎符可是权利的象征和代表,要是他现在把这东西交出去,违抗了那人的命令,要是满门抄斩怎么办。 夕颜却不想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他耗,猛然起身,一脚用力的踹在杨路的胸膛上,杨路不防,吃痛的大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在地上,身子一侧,躺在地上,令牌从身上掉了出来。 杨路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夕颜,夕颜的视线却是直直的落在那铜色的令牌上,他侧过身,居然愚蠢的想要将令牌重新放回去。 莫离抢先一步,一掌用力的打在杨路身上,从他的手上抢过虎符,递到夕颜的跟前:“夫人。” 夕颜接过东西,掂了掂,转过身,挑眉看着夏夜白,脸上是得意的笑容。 “把这个人给我拉下去。” 夕颜嫌恶的瞧了眼地上的杨路,马上就有人上前将他拖了出去,杨路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知道出声。 杨路被带下去,站在两边的人却没有一个开口制止的,仿佛夕颜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 夕颜将虎符扔在桌上,绕过桌子,重新回到桌旁,将夏夜白往旁边的位置挤了挤,夏夜白笑了笑,直接将夕颜抱在自己的怀中,夕颜挣开,拍掉他揽着自己腰肢的手,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现在说说这鼎城怎么破?” 夕颜瞧了眼站在两边的人,这些人当中,箫剑齐谡他们是一直跟在小白身边的,后来在她的身边呆了一段时间,而另外一些人,他们能有今天,全是因为自己的提携,她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不过这些人,夕颜的嘴角上翘,她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信任,该不该信任,因为有过太多失败的惨痛教训,所以她已经不相信自己了。 “大丈夫当有一番作为,现南域已是琉璃的天下,只剩下匈奴,一统九州的能臣,你们有那个本事。”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带着激励人心的力量。 纤细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敲在上的紫檀木椅子上,清脆的响声,还有“嘭嘭”的回音,一下下的像是擂鼓。 两旁的将士神情紧张,转过身,聚精会神的看着夕颜身后的地形图,眉头皱起,不知在想什么破城的大计。 一直以来,匈奴过着的都是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多为水草丰厚的平原,除了隔绝云州和鼎城的祁连山,再无任何天险,皆是人工铸造的城墙,对夕颜来说,根本就不足为惧。 只要破了鼎城,那匈奴到最后必然是琉璃的囊中之物。 “鼎城两面环山,我们从云州到鼎城,虎门谷是必经之地,这虎门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现已被匈奴士兵把守。” 顾叶安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喃喃自语道,其余诸将听了,赞同的点了点头。 “夫人怎么知道东瀛山上有路通往鼎城的?” 他们在云州已经好些年了,期间也让手下去探查过,不过都没有发现,一直以来他们认为只有虎门谷一处可以通往鼎城,想来匈奴也是这样认为的,要不然也不会驻重兵把守。 夕颜转身扫了吴国豪一眼:“你们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这里确实有一条路可以直通鼎城,这几天我已经派人证实过了。” 众人见夕颜这样说,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有密道的话,若是能一举拿下鼎城,攻破匈奴,指日可待。 “夫人可是有妙计了。” 那些脸上,写满了喜悦,诚恳而又期待,眼底燃烧着跃跃欲试的火焰。 “顾将军,吴将军。” 夕颜叫了一声,顾叶安,吴国豪两人马上出列。 “你们带五千士兵去虎门谷,绊住那五万士兵。” “是。” 两人抱拳,对着夕颜躬身道。 “叶将军,你领两万士兵后援顾将军和吴将军。” “水火无情,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东西,水灾现在当然没有,不过火灾。” 夕颜没有往下说,而是以笑声结束,在别人看来,那些匈奴百姓无辜,这样做有些残忍,不过这些问题,不在她顾忌的范围。 夕颜的指尖慢慢的指向城楼,那双眼睛,却闪动着灼亮的光芒,冰冷的声音,那是对生死的漠然:“若是城中起火,城中的百姓必定会慌乱,在满城百姓慌乱而起之时,我军便发兵攻城,小白,你领五万大军亲自前往,莫青莫离,叶将军你们同他一起去,势必要突然且声势浩大,守兵见之必是惶恐不已,六神无主,此便为乱其军心。” 被夕颜点名的将军看着夕颜,傻傻的点了点头,眼神带着痴迷之状:“到时候,鼎城一片火海,军民惶恐,那些守军也会给我们大开城门,即便他们不开,那些慌乱的老百姓也会给我们帮忙的,届时我军可一举入攻,只要城门打开,那鼎城就是我们的了。” 说到最后,那叶将军竟不由的笑出了声。 “不但鼎城,整个匈奴都会是我们的。” 营帐之中,有片刻的安静,可每一个人的脸上却是兴奋的不能再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匈奴的王对他们的皇上俯首称臣。 箫剑托着下巴,随着众人一起,看着夕颜,邪邪的笑出了声:“夫人,那放火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他拍着匈奴,对于这放火一事十分热衷:“我绝对会让它成为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火。” 夕颜恩了一声:“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和你一起去。” 夏夜白闻言,捉住了夕颜的手,刚要开口劝阻却被拦住:“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我要用火亲手点燃鼎城。” 她要亲手毁了乌为汗的心血,想要称霸天下,野心勃勃是吗?那好,她就让他什么都没有。 夏夜白握住她的手,有些无奈:“让齐谡跟着你。” “王将军,挑选些个高强壮的。” 夕颜抿着唇,看着夏夜白的眼眸像是有焰火绽放,夏夜白伸手一带,夕颜很快就坐在他的怀中:“前往突袭的人都换上匈奴的服装,你混在他们中间,会安全些。” “箫剑,放完火以后,你就以匈奴士兵的名义,趁机放出谣言,那样鼎城的军民必定溃散成一团。” 这样的计划,正中箫剑的下怀,他一定要好好的煽风点火,也不枉费乌为汗一番用心。 十二月十五日夜,北风呼啸,月隐星暗。 如此晦暗的夜色,冷寒的风,那空气在瞬间被风凝结成了冰块,吹在脸上,就像是大块大块的冰雹打在脸上。 “王子,您怎么还不休息?” 鼎城的城楼上,守城的将领站在乌为汗的身后,追随着他的视线,遥望着远方,夜里,漆黑的一片,灯火闪烁,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他,耳畔听到的也只有呼呼的风声。 “宋丰,你说她会来吗?” 乌为汗看着远方,那如鹰一般的眼眸带着深深忧虑,那燃烧着的焰火似乎又带着跃跃欲试,这是难得的对手,想要一战,可是一贯自信的他现在却胆怯了,没有自信,虎门谷一役之后,他就已经输了。 宋丰看着远方,没有说话,恭王妃,琉璃最为传奇的人物,王子是在担心吗? “属下不知。” 宋丰向前走了两步,面色同样露出担忧,那个女人会来吗?如果来了,带给他们的会是毁灭吗? 鼎城,对于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他比任何人都要有信心,更何况王子在这里,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除非她有翅膀,要不然如何能到这鼎城来,可现在,看到自己一贯敬仰的王子也如此担忧,他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这个人,在匈奴百姓心中如神明一般存在的人,他一直相信,他会践行他的诺言,让匈奴的百姓过上富足安乐的日子。 “王子,她要是来了,属下定让她有去无回。” 铿锵有力的嗓音,像是对乌为汗说,又像是安慰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乌为汗笑了笑,转过身,轻轻的拍了拍宋丰的肩膀,几年前,他也曾这个样子。 “不知道芷凝怎么样了?” 乌为汗叹了口气,想芷凝从小娇生惯养,却因为自己像是人质一般被囚在琉璃,吃尽了苦头,不由觉得愧疚。 “琉璃的大军进攻鼎城,必须取道虎门谷,虎门谷地势险要,有我们的五万大军驻守,王子既然担心,更要好好休息才对,否则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真的兵临城下,何来的力气杀敌?公主深明大义,知道王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匈奴,她一定不会责怪王子的。” 宋丰劝道,遥望着夜空中迎风招展的旗帜。 “王子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末将守着,若真的有事定会马上报告王子。” 宋丰抬头,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眸染上了血丝,神情疲惫,这几日,每到了这个时辰,王子都会来这城墙上视察,已经好久没睡过好觉了。 “好吧,这里就交给你了。” 乌为汗望了眼夕颜军营所在的方向,转身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威力如此之大,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可他们却觉得脚下的这片天地都在抖动。 宋丰还有一旁的士兵身子摇晃了几步,稳定了身形,呆呆的看着那冒烟的方向,瞪大了眼睛。 “王子,是虎门谷。” 瞪大的眼睛看着乌为汗,满是惊恐和错愕。 “这是什么东西?” 落在乌为汗身上的视线不变,那双并不大的眼睛却越瞪越大,乌黑的眼珠像是要凸出来了一般。 乌为汗看着一旁的宋丰,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弓箭手,准备。” 乌为汗吩咐完这边,转过生,见宋丰还愣在原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召集诸位将军,让他们领兵前来。” “嘭嘭嘭”,连续的几声响,虎门谷那边已经彻底翻了天,振聋发聩,这高高筑起的城墙,似乎要坍塌了一般。 乌为汗和宋丰两人站不稳,两人手挽着手,彼此的眼底映出的那张脸,脸上镶嵌着那乌黑的眼眸,惶恐和不安清晰可见。 “王子,你先走。” 宋丰掩护着乌为汗,想要将他送离这危险的地方,乌为汗想也不想甩开宋丰的手:“为了匈奴的百姓,养育我的子民,你们的亲人们,将士们,绝对不能让琉璃的人攻进我们鼎城。” 乌为汗跑到一旁,取出插在一旁的匈奴旗帜,跑到正中,用力的挥舞着,而那些原本慌乱的士兵看着冲在最前头的乌为汗,纷纷欢呼。 “王子万岁。” “万岁。” 那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盖过那声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那是——” 宋丰背对着乌为汗,鼎城内,原本漆黑的夜空突然变成了橘黄色,宋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有片刻的失神。 “王子。” 宋丰转过身,大叫了一声,那一声,响彻九天,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可是周围的声音实在太大,乌为汗专注于自己带来的一阵阵的士气高潮,没发觉宋丰的异样。 “将军,那是我们东城囤粮之处。” 一旁的侍卫吓得愣在了当地,那模样,那声音,都是呆呆的。 宋丰已经不是被惊吓了,一边脸色铁青,一边脸色苍白,疯一般的冲到乌为汗的身边,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乌为汗转过身,看着宋丰,转身的那一瞬,也发现了那冲天的火光,瞧了眼脸色难看的宋丰,微抿着的唇颤抖的厉害。 “难道?” 乌为汗的话还未说完,数道火光接连而起,顿时整个鼎城都在一片火光之中,夜风扫过,火势更展,火苗跃向半空,漆黑的天空都被映得红艳艳的。 “失火了,失火了,失火了。” 惶恐的叫嚷声四起,砰砰当当的开门声同时响起。 “啊,西城那边也起火了。” “北边也是。” “东城的火势已经蔓延整条街了。” “天啊,到处都起火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火该怎么救?” “逃啊,快逃命啊。” 霎时,整个鼎城便乱作一团,忙着抢救家财的,忙着救火的,忙着呼唤家人的,忙着逃命的,伴随而起的是各种慌乱的尖叫声,夹杂着各种大火被烧伤呼痛的声音,吓破胆而起的逃跑声,小孩、妇女慌乱无主的啼哭声,以及咒天骂地的声音,一开始还有众人提着水桶,慌张着要求救火的声音,可渐渐的那个声音,一点点消失,到最后完全被惊呼着逃跑的慌乱声掩埋。 远处的天边,那半边天似乎已经完全烧透,从城墙的方向看去,整个鼎城全部都是火光,那些人抱头逃窜,完全乱成了一锅粥,正朝着这边跑来。 “不要慌,不要慌!” 宋丰大声斥责着身边那些逃跑的百姓,奈何众人方才才被那震天的爆炸声吓破了胆,此刻火光冲天,任他的声音再大,也不会有人听到,即便听到了,可此刻的他们一个个都忙着逃命,哪里还会顾及其他的东西。 “王子,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着火了?这——这怎么办?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宋丰见那些人不听他的话,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双手紧握成拳,乌为汗面色看似一片平静,可事实上,那双眼睛印出的完全是冲天的火光,透着点点的慌乱。 “那些人朝着这边冲过来了。” 鼎城已经是火海了,出城,这是唯一的出路。 这些人,是匈奴的百姓,杀不得,这个时候,怎么能打开城门? 乌为汗跑到城墙,借着冲天的火光,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五丈之内的地方,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先救火。” 乌为汗将手上的旗帜递给宋丰,大喝道。 “是。” 守城的士兵们马上点头,不停的道是,可朝着城墙走了几步,又跑了回来,指着四处的火光:“王子,先救哪处?” 乌为汗眉头皱起,脸上的肌肉抽动,在心底连续叹了好几口气,深吸了几口气,才道:“传本王的命令,着梨木将军率两千将士去东城救火,塔里将军领兵一千五去西城救火,塔克将军领兵两千去北城救火。” 眼前的情形可谓是十万火急,乌为汗在最短的时间里边冷静了下来,对着身旁的宋丰吩咐道。 “王子。” 乌为汗的话音刚落,守城的侍卫突然扑向他,到底之时,一只火箭射落在他方才立足的地方,迅速燃烧。 那火箭没完没了,从四面八方射来,乌为汗手上挥着剑,同时不停的躲闪左右躲闪,但是好多守城的将士却躲避不及,被火箭射中,凄厉的叫声顿时充斥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那火红的箭雨终于停止了,旁边已经倒下了一大片的人,宋丰手上挥着匈奴的旗帜,右边的肩膀已经受了伤,却依旧挡在乌为汗的身前,乌为汗站在原地,看了四周一眼,白日里还是完好无缺的房子此时已经全部被大火笼罩,火越烧越旺,借着这凛冽的寒风,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无数的百姓从火中奔逃着,尖叫着,不少已经变成了火人。 “开门,快开门。” 站在城墙上,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那些正朝着这边赶的老百姓口中大喝的声音,那眼睛是充血的,和这燃烧的火焰一般的火红,拼了命的往这边赶,乌为汗看着满地的尸体,瞧了眼那气势汹汹的百姓,瞪大着眼睛,身子左右摇晃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扶住了城墙,靠在上面,扑哧一声,地上顿时多了一滩鲜红的血,他看着地上的液体,半晌,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渍。 这一刻,他终于尝到了无能为力,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两个人,上次在狩猎场上,他们就应该死了,他没想到他们的命居然那么大,到现在还没死,两年的时间,只是短短的两年,他们卷土重来,这一次是要彻底毁灭匈奴吗?是想要将他多年的苦心经营悉数毁灭吗? “王子。” 受了伤的宋丰护着乌为汗不停的向后退,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眼角瞥过靠在城墙上的乌为汗,苍白的脸已经被鲜血染红,那鲜艳的颜色,伴随着天空那火光,亮的似乎有些刺眼。 “王子,快走。” 宋丰看着失神的乌为汗,同样是满脸的沉痛。 王子六岁从政,这些年来,为了壮大匈奴,费尽了心思,成为匈奴百姓心中万分景仰的人,可现在,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场大火给毁了,彻底毁了。 鼎城,对匈奴而言,这鼎城怎么能破呢? “王子,快走啊。” 宋丰的背贴着乌为汗的胸膛,大叫了一声,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不由更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回到锦城,一切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乌为汗听着宋丰的话,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凄楚而又悲凉,他心里明白,即便他能留得青山,也不可能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那个女人,不亲眼看着自己死,是绝不会罢休的。 她想看着自己死,但是她怎么会让自己死的那么简单呢? “乌为汗王子已经被射死了。” “琉璃的大军攻来了。” “城门已经被攻破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从哪传来的嚷叫声隐隐入耳,由远而近,由少至多,由小至大,不过片刻的时间,整个鼎城,除了那震天的呼救声,那惶叫声传遍了全城,响遍了全城,那原就已经为大火烧得惊慌失措的城民顿时更是一片混乱不堪! “夫人。” 夕颜领着箫剑等人,看着那些被大火袭击的百姓,看着他们像涌动的潮水一般朝着城门的方向赶,对着身边的箫剑使了个颜色,箫剑笑了笑,叫的越发的卖力起劲。 “琉璃的大军攻来了,快逃啊。” 那嚷叫声此起彼伏,霎时所有的人只知夺路而逃,已顾不得火中的家财,顾不得火中厉哭的亲人,顾不得脚下是否踩着的是活人还是死尸,一切的本能都只为能够活命。 城中的百姓冲到城门口,自然遭到了那些守将们的阻拦,两方交手,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尤其是在这样火烧眉毛的时刻,无论那些人如何阻拦,前一批人倒下,马上就会有另外一批人冲上去。 守城的将士死的死,伤的伤,根本就无法阻止这样的进攻,城门很快就被打开,那些人,完全顾不得脚下踩着的是活人还是尸体,疯一般的冲冲冲,只看到城门口人头攒动,其气势,比起泛滥的洪水,完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咚咚咚。” 猛然,震天的鼓声响起,盖住了所有的慌乱的叫声,一下一下的,清晰入耳的惊破了鼎城所有人的心魂。 那些人听到了,但是没有人在意,没人会放弃这样好的求生机会,他们不会停下脚步,关上城门。 鼎城四周纷乱,可这一处,却是死寂一般的安静,乌为汗任由宋丰搀扶着上了马,却怎么也不敢转身向后看,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的罪孽。 如果不是他想要夺琉璃,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当初就不会去琉璃,如果不去琉璃,后来更加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吃苦受罪。 上次去琉璃的那些人都死了,现在匈奴上下无人知道朝阳城一行发生了什么事,他依旧是百姓心目当中敬仰的乌为汗王子,可他还如何能承受的住那样虔诚的膜拜呢。 “王子,你走吧,锦城的百姓还等着你呢。” 城中已经有奸细,宋丰已经将象征着匈奴的旗帜扔在了城墙底,抬眼看着坐在马背上的乌为汗,那带血的脸已经看不出是何表情了。 “那你呢?” 乌为汗手上拿着马缰,转过身,问一旁的宋丰。 “属下给王子守着这鼎城。” 宋丰边说,边用手上的剑用力的拍在马腿上,马儿吃痛,嘶叫了一声,朝着锦城的方向赶去。 宋丰看着乌为汗离去的背影,直到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才转过身,举起手中的剑,朝着城楼的方向跑了过去:“匈奴的好男儿们,跟着我一起去杀敌。” 夏夜白带领的大军已经攻了进来,就在那些匈奴的将士们士气低沉想要投降的时候,宋丰那一声呼喊叫醒了他们。 他们是草原上的雄鹰,只能战死沙场,绝不向琉璃的那些人投降。 人生,谁没有个死的,既便是死,他们也要死得其所,为自己成长的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那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们一个个跟在宋丰的身后,与夏夜白带领的士兵绞杀在一起,他们的士气不低,不过那些攻进了鼎城的士兵,一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说不出的亢奋,鼎城一破,匈奴,也要对他们俯首称臣了。 “倒是条汉子。” 箫剑挑眉,看着宋丰冲在前头的背影,带着点点的赞赏。 “齐谡。” 他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齐谡,取过弓和箭,递到他的手上:“擒贼先擒王。” 边说边对着领头的宋丰努了努嘴。 齐谡看了箫剑一眼,没有任何犹疑的取过他手上的弓和箭,搭弓,瞄准,箭飞,直直的插在宋丰的左胸上,然后穿透肩膀,直接插在他的心窝。 夕颜站在齐谡的身边,从她的角度看去,宋丰口吐鲜血,身子左右踉跄,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杀了两个琉璃的士兵,其余的人见他身受重伤,一窝蜂的冲了上来,再然后,夕颜便什么也瞧不见了,只觉得那人死了,而且应该死的还很惨。 匈奴的将士没有人指挥,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很快就被夏夜白带来的人歼灭。 夏夜白从城外骑马冲了进来,一双眼睛四处乱瞟,完全不管周围的刀光剑影,像是在寻找什么。 莫青莫离两人紧跟在他的两边,为他挡开袭来的刀剑,夕颜看着马背上,略有些慌张的夏夜白,秀气的柳眉不由得拧成一团,这人真的是,刀剑无眼,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注意。 心里虽然责怪,却已经让护在身边的齐谡骑马冲了过去,城中的匈奴士兵,死伤无数,不少也逃走了,余下的这些人,如何是夏夜白率领的五万大军的对手。 十二月十六日寅时,琉璃的大军越过虎门谷,一举拿下了鼎城。 鼎城攻破,宣告了匈奴总站计划的失败,匈奴再没有天然的屏障和天险阻止琉璃大军的前行,再加上夕颜提前让箫剑运来了炸药,三天没有攻下,便直接是用炸药,这种新式的武器投入战场,大大缩短了作战的时间,好些州城的守将看到琉璃的士兵,直接开门迎接,没有任何的抵抗。 夕颜和夏夜白领着匈奴的大军,一鼓作气,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没到,便拿下了潮州,鹿城,建州,匈奴的大片江山尽入囊中。 血腥的冬天已经过去,春天悄无声息的来临,不过这北境这样的苦寒之地,北风依旧凛冽,闻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夕颜畏冷,若非必要,几乎不怎么出营帐,偶尔站在窗前,看着地上发芽的嫩草,想到身在皇宫的夏凌飞,就恨不得马上就能将这边的战役结束,一家人早早的相聚。 凌飞的第一个生日,她不希望他是在皇宫度过的,虽然他姓夏,虽然他是皇室的人,可是她不想他与皇家有太多的牵扯,那个地方,有夏天朗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两个人,便多了。 黄沙地上,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小草,锦城的四月天,阳光灿烂,与南域不同,匈奴这个国家很少下雨,她来这边这么久,只下了一场小雨,可那毛毛细雨,却持续了好些天才歇了。 那么冷的天,那冷湿的小雨落在脸上,尽管穿了不少衣裳,夕颜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是让你好好休养吗?怎么起来了?” 夏夜白进门,看着站在窗口的夕颜,依旧是一身素雅的白衣,外边披了件米色的斗篷,乌黑的发丝垂在肩上,那绝丽出尘的脸在阳光的映衬下,像是会发光一般。 他走了过去,从身后将她抱住,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揉搓。 夕颜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是浓浓的幸福,嘴唇在夏夜白的下巴蹭了蹭,轻笑出声,伸手环抱住夏夜白,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夏夜白,我想早点回宫。” 夏夜白温柔的理着她的发丝,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轻笑道:“我也想看看那个把你折腾的瘦了一大圈的臭小子长得什么样。” 夏夜白说完,低着身子,伸手轻轻托住夕颜的下巴,在她的脸上环视了一圈:“还是这么瘦。” 夕颜拍掉他的手,从他的怀中挣开:“我已经吃的很多了。” 说到这点,夕颜就觉得来气,现在她完全被夏夜白吃的死死的,应该说只要遇上夏夜白,她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每天每顿至少要吃一碗米饭,喝一碗汤,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是可以接受的,可是除了每天的三餐,她晚上还多了必须的宵夜,鸡汤,炖鸽子,只要是可以补的,每晚他都会定时送来,这些还不够,最过分的是她居然还要每天服用箫剑开的药,也不知道那箫剑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对,开的那些药全部都是苦的要命的,她若是追究,便马上搬出夏夜白,再有就是那套良药苦口的理论,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根本就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虽然她不怕苦,不过这天天吃,嘴巴苦苦的,还要吃那么多饭,谁受得了啊。 “我已经让人给匈奴的王发出最后的通牒,要求他们向琉璃投降,并且交出乌为汗王子,这两日便有消息了。” 他们的目标是乌为汗,现今他们已攻下了大半个匈奴,乌为汗的心血已经被他们给毁了,现在的他一定是心疼难耐,痛不欲生了,这样的惩罚是他应得的。 夏夜白跟着夕颜走到床边,在她的跟前坐下,拉起她的手:“你生完孩子,一路劳累奔波,要好生调养,要不然将来会落下病根的。” 夏夜白掀开被子,让夕颜靠了下去,蹲腰取下她脚上的鞋,抱着夕颜,想要一同躺下去,夕颜瞪大着眼睛,拽着他的衣袖,瞪大眼睛看着他。 夏夜白笑了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不停的弯腰,嘴唇贴近夕颜的嘴唇,最后却落在她的额头上:“我什么也不会做,就是想抱着你睡觉。” 夕颜松开拽着夏夜白的手,身子向里边靠了靠,拍了拍身旁给夏夜白腾出的位置。 夏夜白脱掉身上的外套,掀开被子,躺了下去,嘴唇贴着夕颜的颈项,伸手抱住她的腰肢,夕颜同样抱着他。 营帐四周静悄悄的,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独有的味道,那是春天的气息。 匈奴王宫: 夷澹宫紧闭的宫门被轻轻推开,露出大殿中矗立如雕像的乌为汗王子,一身灰色的衣裳,像是在天空中迷失了方向的老鹰。 “孩子。” 那声音,苍老而又沧桑,上唇与下唇相贴,发出的声音浑厚的就像是晨间的钟鼓一般,是浑厚的,也是颤抖的。 “父皇,母后。” 一直站在窗边,不知凝望着什么的乌为汗突然转过身,看着站在门边的匈奴王和王后,惨白的脸上,那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勉强。 看着那走近的两人,乌为汗突然发现双亲竟衰老的如此厉害,两鬓如霜,眼眶深凹,原本合体的衣裳此刻穿在身上竟是松松垮垮的。 那如鹰一般的眼眸不由觉得酸涩难当,眼前的世界似乎被重重的雾气笼罩,父皇母后一向疼爱妹妹,可琉璃一行,却让他们的爱女成为琉璃的俘虏,人质,芷凝她虽然乖巧懂事,深明大义,不过—— 想到为了自己的大业牺牲的妹妹,乌为汗心里一片酸楚,她原本是整个草原的珍珠,却因为自己吃尽了苦头,父皇母后虽然未曾因为这件事责怪过他,不过他却每日都在自责。 她,不仅仅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啊,她的乖巧懂事,她的深明大义,只会让他的负罪感更重。 “父王母后,身子怎么样了?” 乌为汗站在窗口,匈奴的王上王后也没有再上前,中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怎么可能会好呢?两年的时间,他们却好像已经苍老了十岁,时间,怎么会如此残忍。 匈奴的王上和王后两人手牵着手,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眼底是深深的不忍和痛楚,走到桌旁,坐下,双手紧握成拳,没有人说话,可是那表情说明了一切。 现在的匈奴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和议是最好的选择,如若不然,就只有毁灭,被琉璃彻底的毁灭。 可是—— 苍老的匈奴王看着自己的儿子,雄才大略,野心勃勃,比之年轻的自己完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孩子,可现在,他却是匈奴的千古罪人,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责备吗?鞭打吗?在琉璃攻破鼎城的时候他确实有这样的冲动,不过他的作为都是他默认的,他们没有错,如果琉璃没有那个叫莫夕颜的女人,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他是乌为汗的父亲没错,但是同时,他也是匈奴的王上,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匈奴百年来的基业毁于一旦,更不能让他的子民置身水火。 琉璃的恭王爷已经发出了最后的通牒,如果想要和议,就必须交出乌为汗,匈奴都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是不战,而是面对那火力威猛的炸药,血肉之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能力。 乌为汗看着匈奴的王上,还有坐在他身旁的王后,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皱纹,定在地上的脚动了动,跑到了他们的跟前,只听到“咚”的一声,他低着头,已经满脸沉痛的跪在了他们的跟前。 “父皇母后,孩儿都知道了。” 只要能把他交出去,琉璃就会答应议和,并且会将芷凝还回来,一个人换回一个人,还能还匈奴太平,这样的条件,并不过分。 两年多的时间,他虽谈不上提心吊胆,不过午夜梦回,总是可以看到那张满腹仇恨的脸,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清楚的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是憎恶,是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的仇恨。 乌为汗冲到匈奴王上和王后跟前,“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放在他们的膝盖上,哽咽出声。 “孩子。” 匈奴的王上看着乌为汗,不舍的别过头。 “我的孩子。” 王后从椅子上离开,跪在乌为汗的身旁,将他抱在怀中,失声痛哭。 “我的孩子。” 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绝望,眼泪像是冬天融化的冰水,从眼角,一点点流满了整张脸。 “王后。” 匈奴的王上低着头,双手托着脸,同样哭出了声。 他两个最疼爱的孩子,相继离开,这样的打击,让这个曾经铁血的男子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王上,王上。” 王后突然松开抱住乌为汗的手,跪走到王上的跟前,握住了他的双手,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没有匈奴女子的粗犷,相反,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怜惜。 “王上,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不能,我们——不——不能啊。” 眼泪,是决堤的河水,而她,早就是泣不成声。 “王后。” 佝偻着的身躯,难以掩饰的苍老,猛然从桌上起身,看着地上那伴随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女人,马上的珍珠花,聪慧睿智,身手也是极好的,他坐拥的天下,她功不可没。 他当然知道,那是他们的孩子,但就因为是这样,所以他更没有选择的机会,身为王族的人,就要随时做好为匈奴百姓牺牲的准备,这是他们生来的使命,谁也逃避不了。 “孩子,父皇对不起你。” 匈奴的王上面色沉痛,对着乌为汗,同样跪在了地上。 半晌,乌为汗抬头,那如鹰一般的眼神第一次染上了晶莹的色彩,草原上的雄鹰也流出了男儿的眼泪。 “父皇,孩儿不孝,今后不能再陪您和母后了。” 乌为汗刚开口,才止住眼泪,看着他一脸慈爱的王后忍不住又哭出了声。 乌为汗起身,抬头,那坚毅的脸上笑容苍白而又勉强,看着让人越发的心疼。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世上,有哪个父母忍心将自己的儿子推上不归之路。 乌为汗起身,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拍了拍王后的肩膀,满是怜惜的叫了声母后。 伸手,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你们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过我绝不后悔,大丈夫志在四方,琉璃的百姓年年丰衣足食,为什么我们匈奴只能守着这样贫瘠的地方过那完全不安定的生活呢?你说我是为匈奴生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当初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带着芷凝去琉璃。” 乌为汗的眼神遥望着远方,那口吻,是坚定的。 “母后怎么还哭呢?” 那如鹰一般的眼神是温柔的,带着浓浓的不舍和眷恋。 “你应该为我感到骄傲才对,我是乌为汗,匈奴的王子,能为匈奴牺牲,我是死得其所。” 眼底,那金黄的火焰熊熊燃烧,配上那带雾的鹰眸,这是草原上的雄鹰,面临死亡,无所畏惧。 “父皇,我已经着人回复琉璃的主帅了,三日后,大开城门,欢迎他们进城,既便是死,我也会守着匈奴这片土地的。” 四月二十六日清晨,琉璃的十万大军将锦城团团包围,同时,夕颜和夏夜白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而入锦城,将匈奴的芷凝公主亲自送了回来,得到了匈奴皇室还有文武百官的夹道欢迎。 就这样,琉璃的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将匈奴的锦城纳入掌中。 夕颜踩着晨光,在夏夜白等人的陪伴下,经过锦城的城门,来到这座两年来日思夜想的都市,而这一切的一切,并非出于喜欢,只是想要这里边一个人的性命,想要毁了他最珍视的一切报仇。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将自己让箫剑制造的那些炸药扔在锦城,让匈奴在这片大陆之上彻底的消失,不过现在,她却没有那样做。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现在的她再没有以前那般偏激了。 冤有头,债有主,乌为汗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想要今后过上安生舒心的日子,她一定会将这心头的刺毫不留情的拔出。 两边是随同官员一同欢迎他们前来的百姓,百姓虽然纯朴,但他们不是傻瓜,鼎城,潮州,鹿城,建州被攻破的消息怕是早就传到了这锦城来了,如果只是为了将他们的公主送回来,哪里需要十万大军。 同样都是皇城,锦城和朝阳城的富丽奢华是截然不同的,同样都是高大的建筑,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加的雄浑壮观,走进去,每一处都极其的开阔,让人的心胸也陡然变的开阔起来。 站在两边欢迎的百姓,他们的脸上没有喜色,也没有任何的哀戚,就像是深潭的死灰,掀不起任何的波澜,就像是此刻的阳光,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照在身上,没有丁点感觉。 骑在马背上的夕颜侧过身,对着身旁骑着黑马的夏夜白笑了笑,两人的眼底满是了然。 匈奴的百姓敬仰他们的王子,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此刻的他们能如此平静的接待夕颜一行人,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尚且不知道夕颜等人前来的目的。 “恭王爷,恭王妃,请。” 夏夜白率先跳下马,走到夕颜跟前,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围观的匈奴百姓,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他们的身上,满是震惊。 与琉璃相比,匈奴的民风开化,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匈奴也有不少马背上的奇女子,像他们现在的王后,王上虽然对她疼爱有加,却未曾见他如此,更不要说是琉璃了。 匈奴闭塞,距离朝阳城可谓十万八千里,自然不知道夏夜白和夕颜的故事,夏夜白此举,他们看在眼里,自是震惊。 夕颜大方的挽着夏夜白的手,扫了眼底下的匈奴百姓,朝身旁一身胡服的官员问道:“你们的王上和王后呢?” 她现在确实不想血洗整个匈奴,也渐渐的有些明白身为人母的心情,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更要让匈奴的王上和王后亲自相迎。 她不会刁难,乌为汗让她和小白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她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放过了匈奴的百姓已经是法外开恩,想要亲眼瞧瞧匈奴的王上和王后,这要求,在她看来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让匈奴的王上难受难受,这不是很应该的吗?更何况她还用芷凝公主来换了。 “这个——” 那官员弓腰看着夕颜,十分的为难。 王子孝顺聪慧,被给予了厚望,深得王上和王后的疼爱,这恭王妃和王子的过节,有哪个疼爱子女的父母能做到坦然面对想要害死自己儿子的人,这恭王妃分明就是强人所难嘛。 夏夜白见那人只拿眼角看着夕颜,并不动作,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像是出鞘的宝剑,寒芒刺眼,直直的刺在人的眉心,让人脚底生寒。 “恭王妃驾临匈奴,本王确实应该亲自相迎。” 那声音,中气十足,满是敬佩和热忱,可你若仔细听便会发现其中含着的憎恶和仇恨。 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她想看到的不过是他困窘的模样,至于他是不是恨自己,她一点也不在意。 “王后身子不适,刚刚才用下药,就不能亲自前来迎接王爷和王妃了。” 夕颜转过身,顺着声音,看着宫门口的方向,来人年约四十岁左右,和景帝的儒雅不同,这是个长相粗犷的人,方脸浓眉,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向上翘起,像是个微笑的弥勒佛,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可夕颜却觉得那双眯起的眼睛刚好可以遮挡住他对自己的仇恨。 虎父无犬子,这样的一个人,难怪能生出乌为汗那样的儿子来,若非他在背后支持,乌为汗难有这样大的作为吧,看似放权,他做的那些事情何尝不是他在纵容。 “王后的身子不适,自然要好好休息。”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身上,伸手拨弄着他的衣襟,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东西。 “装病也没用。” 莫青哼了一声,夫人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很仁慈了,他们不但不感恩戴德,还心生埋怨,若换成他,就把这整个匈奴灭了。 匈奴王上还有迎接的大臣听到了,脸色铁青,似是气愤,想要发火,可对上夕颜含笑纵容的眼神,生生的住了口。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又能如何呢。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身上,一双眼睛似有若无的往匈奴王的脸上瞟,明明是气愤的,到最后却只能变成了无可奈何,堂堂一国之君,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真没意思。” 夕颜轻轻的捶了捶夏夜白的胸膛,从他的身上离开,轻飘飘的声音,冷冷的,含着嘲讽,像是麦苗上的针尖,扎在心上,难受的很。 夕颜走到匈奴王的跟前,她的个子谈不上娇小,不过与魁梧结实的匈奴王上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足足相差一个头的高度。 “芷凝公主我已经带来了,王上,王子人呢?” 匈奴王看着夕颜,双手紧握成拳,尽管极力压抑,可那身子却依旧无法克制的颤抖,侧过身,呆呆的看着晋阳宫的方向,眼神飘忽迷茫,又带着深深的沉痛。 “皇儿在晋阳宫。” 扔下这句话,匈奴王终究克制不住,低着头,险些哽咽出声。 夕颜像是没听到一般,牵着夏夜白的手,由宫人引路。 匈奴地处偏僻,这一代的匈奴王和乌为汗都是极有远见的人,两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任用了一批琉璃的官员,借鉴了琉璃的建朝制度,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改革,匈奴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强大。 匈奴的王宫是借鉴琉璃的皇宫建造的,布局上大同小异,夕颜由几个匈奴官员的陪同,刚到了御花园,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声嘶力竭的叫唤声:“恭王妃。” “恭王妃。” 夕颜还没来得及转身,衣裳就被人紧紧拽住,转过身,便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子满脸的清泪,跪在跟前,此刻的她,正用一双被泪水浸染的眸子看着自己。 悲切,恳求,绝望,愤怒,还有仇恨,所有的情绪在她的眼底,像是流星一般的划过。 “恭王妃,我求求你,放过我的皇儿吧。” 她边哭边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夕颜的手背上,发出雨夜里特有的滴答声。 那泪水,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夕颜看着地上的人,同情,可无论她的泪水怎么流,那颗心,依旧冰冷一片。 眼泪,是懦弱的象征,她一直这样认为,身为强者的她讨厌眼泪,可现在她却无法对这眼泪生起厌恶之心。 女子的眼泪是锋利的武器,但前提是那人是个软心肠,或者他在意那个流眼泪的人,而这两样,夕颜没有一样是符合的。 “王后。” “王后。” 其余的人见了,纷纷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她哭叫着推开。 “王后,放手。” 那清澈的眼眸是无辜的,那冰冷的声音,是不为所动的残忍。 夕颜甩开她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刚跪在地上的匈奴王后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发疯一般的朝着夕颜扑了过去。 “你拿我的命去吧,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她仰头看着夕颜,拍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慌乱的眼神,充满了希冀。 “我要你的命何用?” 眼见夕颜要离开,那匈奴的王后越发用力的拽着夕颜不放。 “王妃,你也是当母亲的人了,你最应该明白我的感受,皇儿他不懂事才会犯下那样滔天的错误,他已经知道错了,再说了,王爷他现在不是没事吗?你就放过他吧,我给你做牛做马了。” 夕颜松开夏夜白的手,蹲在地上,从随行的宫婢手中拿了块手帕,轻轻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给我做牛做马的人已经很多了,就不劳匈奴的王后了。” 被泪水沾湿的手绢毫不留情的扔在了那哭的一塌糊涂的王后身上。 “直接去晋阳宫。” 王后紧紧拽着手中的白绢,看着夕颜的背影,哭喊出声:“莫夕颜,身为母亲,你如此铁石心肠,你和你的儿子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诅咒——” 她还想继续往下说,夕颜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同一瞬,怀抱夕颜的夏夜白冲到依旧跪在地上的匈奴王后跟前,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两个手印,力度不大,却已经足够让她闭嘴。 “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并不代表我永远都不会对女人动手,你要是再胡言,我就让你的儿子和女儿一个也不剩。” 夏夜白冷沉着脸,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变成了瑰红色,明明是威胁,可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事实。 “我不是你,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 “王后,你在做什么?” 夕颜已经走远,隐约听到那匈奴王的声音,慌张却又带着心疼,然后便是极尽癫狂的哭喊声。 晋阳宫,相当于琉璃的金銮殿,近些年,匈奴的朝政已由乌为汗王子代为处理。 夕颜刚走到晋阳宫的殿门口,便有太监和宫女从里边迎了出来,而那些大臣还有引路的宫人则被拒之门外。 “恭王妃,请。” 一举一动,毕恭毕敬。 夕颜和夏夜白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跟在了那太监的身后。 这里,没有琉璃的碧瓦红墙,金碧辉煌,占地面积极广,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的,高大厚实的建筑,屋顶之上,雕刻着他们的守护神黑牛,那绚红色的眼眸,让人望而生畏,尽管如此,这个地方却不像琉璃的皇宫,那无形中透出的威严,压抑而又窒息。 “王子就在里边。” 引路的太监将夕颜等人领到一座最为宽敞宏大的宫殿旁,上前一步,将那微微敞开的殿门推开。 “你们来了。” 宫殿很大,干干净净的,宽敞而又明亮,夕颜刚走进去,便看到坐在正中最上方的乌为汗,眼睛蓦然睁大,一开始闪过震惊。 在这个地方遇上乌为汗不奇怪,他坐在只有王上才能坐上的位置,那也不足为奇,最让夕颜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穿着,那一身只有琉璃的皇上才能穿的明黄龙袍,头上的戴着的玳瑁,雕刻着飞翔的金龙,金龙的嘴上,是一颗闪闪发亮的珍珠。 “怎么样?” 乌为汗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那明黄的颜色,还有那金灿灿的黄金,在阳光的折射下,折射出刺眼的金光。 他在夕颜等人眼前晃动了几圈,而后重新坐回了龙椅。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想象和现实,差距甚远,自三年前小白受伤,每每想到乌为汗,她总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她一直想着,等自己见到了他,一定会冲到他的跟前,取出匕首,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来拿去喂狗,但是她不会让他死,她会让他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将他苦心经营的匈奴彻底毁灭的,将他最为珍视的匈奴毁灭,她已经做到了。 可现在,她却极为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一直压制着自己呼吸的那块大石,一下子好像轻了,轻的让一直承受了重压的她以为那大石已经离开。 开心吗?那是自然的,可是却好像少了几分激动。 一切的恩恩怨怨,终于可以有个了结了,他看着坐在龙椅上的乌为汗,似乎已经看到了美好安逸的未来朝着自己招手。 “莫夕颜,真有意思。” 他看着莫夕颜,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认真的眼神,直直的落在夕颜身上,像是探究,又像是赞赏。 “我们夫人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 齐谡不满的声音。 “死到临头,拖延时间也没用了。” 箫剑暗含嘲讽。 “你早该死了,纳命来。” 莫青的手已经伸到了腰上插着的飞刀上,几个人齐齐的想要冲上去,被站在前头的夕颜拦住。 “我自己来。” 他的命,她早就预定下了。 夕颜说完,斜眼看夏夜白:“小白的仇,自然要由我亲自解决。” 素白的衣裳在空中飞舞,眨眼的瞬间,夕颜已经走到夏夜白的身旁,从他的身上取出他随身佩戴的软剑。 “乌为汗,你逃不了的。” 乌为汗看着夕颜,那如鹰一般的眼眸又似已透过她,一门之隔,蓝天白云,草地溪水,他似乎看到了翱翔在九天之上,一直守护着匈奴的雄鹰。 “我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 乌为汗闭上眼,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火烧鼎城那日的场景,漫天的大火,无边无际,将整座鼎城的夜空都染成了橘红色,周围的将士一个个倒下,那一片片干净的黄土突然变成了瑰红的血色,到处都是尸体,胳膊,手臂,脑袋,完全分了家,空气中,完全都是血腥味,那一张张脸,也都是血,那一双双眼,满是眷恋。 他们,如此的年轻,他们都不想死的,都想要继续活着的,是自己,把他们推向了不归路,不过他不后悔,就像之前与父皇母后说的,如果再有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那样做的。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让他后悔异常的话,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当初没将夏夜白和夕颜杀死,如果他们两个死了,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成大事者不惜小费,可到最后,再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之后,他一无所得,这才是最让他懊恼的。 乌为汗背靠在那金黄雕镂着的龙椅上,双手放在两边,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睁开眼睛,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的夕颜。 那剑是冰冷而又柔软的,手轻轻一挥,蛇一般的灵活,折射出寒冰刺骨的光芒,像是黑白无常拿着的锁魂链。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却已经让人陡生寒颤,那张脸,白净素雅,清丽出尘,可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像是一潭结冰的湖水,没有半点的柔情。 天生绝好的皮囊,聪慧睿智的头脑,尤其是那份从容自信,这是个强势的女人,正因为如此,才越发的吸引人,就像是皓空中闪耀的明星,谁能抵抗的了呢? 夏天辰不行,夏明旭沉溺,而他呢,也觉得惋惜吧,难怪夏明旭说,那个人是他们所有兄弟中最幸运的,就算是他,也很羡慕呢。 夕颜一步步的靠近,那如鹰一般的眼眸是向往,是期待,眼底的深处是不可名状的绝望,他靠在龙椅上,草原之上,这里的东西,让他不舍,那是灵魂深处的眷恋。 胸口处翻江倒海,像是春天冰水融化泛滥的西姆江,奔腾着,翻涌着,胸口的位置开始有一点点疼,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再然后,那疼痛蔓延,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纾解。 夕颜的眼神定定的注视着乌为汗,看着那小麦色的脸开始变成艳红色,然后那艳红的颜色像是天边的红云,随着风一点点的消散,最后变成了积雪的苍白。 “咳咳。” 浓眉皱成一团,乌为汗紧咬着唇,右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被红毯铺着的台阶上,顿时多出了一滩黑红的血迹,而嘴角,那血迹,正一点点蔓延,经过下巴,落在那明黄的龙袍上,刹那间,衬得那张脸越发的苍白。 “颜颜。” “夫人。” 几人见乌为汗吐血,一脸紧张的冲到她的跟前,夕颜停下脚步,摆了摆手,对着众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乌为汗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看着只隔着几个台阶的夕颜等人,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干,轻笑出声。 “草原上的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乌为汗是匈奴的王子,生是匈奴的人,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这片土地上,恭王妃是个重信诺的人,你一定不会为难我匈奴的。” 乌为汗的话刚说完,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那血丝缠绕着,黏在一起,再抬头,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任由血水泛滥,大笑出声。 夕颜握紧手中的宝剑,挥开夏夜白等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乌为汗的跟前。 “恭王妃,我应该谢谢你,为匈奴而死,我死而无憾。” 乌为汗撑着身子,大笑着的站了起来,那强壮高大的身子,比风中的杨柳还要孱弱,那眼神,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可那笑容,却是极为满足的。 他不明白,多年来的心血,匈奴几代人的努力,怎么就在短短几个月被毁了呢? 夕颜哼了一声,手上的银剑直直的插在乌为汗的胸膛,鲜血四溅,喷在自己的脸上,夕颜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那似解脱的笑容,心底彻底长舒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我想这一天很久了。” 夕颜的手,将剑毫不留情的从那冒血的胸膛上抽了出来,只用了两根手指,将他轻轻一推:“我成全你。” 夕颜转身,对着夏夜白笑了笑:“接着。” 银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寂静的晋阳宫,偶尔会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鲜红的地毯,那颜色,似乎更加的鲜艳夺目了。 双手快如闪电,拉住了乌为汗向后倾倒的身子,侧过身子,脚上一绊,乌为汗整个人朝着龙椅的方向,重重的倒去,头刚好撞在那金椅的龙头上,因为吃痛,瞳孔骤然紧缩,脸上惨无人色,叫了一声,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再也没有出声。 夕颜转过身,只听到那金座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猛然转过身,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突然化成了一滩鲜血。 夕颜瞪大着眼睛,生死都在匈奴,所以要这个样子吗? “颜颜。” 那银亮锋利的宝剑,上边的血迹已经被夏夜白擦干,他走到夕颜跟前,看着倒在龙椅上,至死都不瞑目的乌为汗,伸手环住了夕颜的肩膀。 夕颜仰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头贴在他的胸膛上,两人相拥在一起。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夏夜白轻轻的拍了拍夕颜的肩膀,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屋外,篝火燃烧,跳跃的深红的火光映出狂欢者泛着油光的脸,火堆上滋滋烤着猎来的各色野味,不时有大颗油脂滴落,“哧”的一响,诸位将士坐在一起,手上端着酒缸,几个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十分的欢畅,不时发出爽朗欢快的笑声。 今夜,良辰美景,是庆祝胜利的绝好时机。 “诸位将士,这些年镇守边疆,与家人分离,你们辛苦了,夕颜在此敬各位一杯。” 那一张张欢呼而又雀跃的脸上,想到远在他乡的双亲还有妻子,陡然生出了几分惆怅,这些年一直驻守在这个地方,战争,终于可以结束了。 “王爷万岁,王妃万岁。” 月光还有跳跃的火光映衬着那一张张脸,虔诚而又敬畏。 夕颜摆了摆手,底下那些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夕颜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空着的杯子对向那些将士,顿时又引起一阵欢呼。 “大家不醉不归。” 夕颜刚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突然有人对着夕颜的跟前,趴在她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夕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媚灿烂,可这笑容却和方才看到的不同,冰冷而又充满了嘲讽。 “小白,我们走。” 夕颜牵着夏夜白的手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去,箫剑等人紧随其后。 “短短两天之内,居然连续发了十二道金牌。” 夕颜冷哼了一声,眉头紧蹙,当她是岳飞吗? “太想你了。” 夏夜白笑着,轻轻的抚摸着夕颜的额头,只是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却是明显的不满。 “颜颜,你的桃花真多。” 夏夜白走到角落的一株盆景旁,伸手,将上边嫩绿的树叶一根根的从枝叶上拔出,仿佛那些就是盛开在夕颜身边的一朵朵桃花。 “雪影,苍兰。” 夕颜走到跟随自己前来的那群人跟前,将手上的地图递到其中两个女人手上。 “你们去这个地方,建屋造房。” “是。” 雪影,苍兰齐齐道了声是,将夕颜塞给她们的图纸放进怀中,招了招手,马上就有一大批与她们同来的人跟着她们离开。 “至于我们——” 夕颜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纷纷飘落的花瓣,伸手,将那花瓣收在掌心:“回宫。” 比翼双飞 大结局下:有生之年,誓死娇宠 大景二十二年四月十八日,匈奴王上向天朝的皇帝递交了求和书,长达四百年的分裂割据状态终于结束,这一刻,九州统一。 这里边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有些人认为她冰冷无情,手段残忍,但她却又聪慧睿智,淡定从容,她所有的柔情全给了一个男人,琉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为天下之主,她绝对功不可没,可世人却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倾注她所有柔情的男人。 已经五月天,整个朝阳城弥漫着荷花的香气,比起依旧是冷风呼呼的云州,朝阳城已经是温暖如春了,风伴着阳光吹在脸上,暖暖的,带着莲花的淡淡香气。 天边的云霞渐渐被风吹散,夕阳西下,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宫女手上端着的托盘满满的,美味珍馐,来回不停的忙碌,那近乎麻木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嫩绿的枝芽上,也挂上了红绸,准备得十分喜庆。 明月初升,华灯初上,金碧辉煌的皇宫,琉璃宫灯高悬,重华宫内,更是一派的热闹,美酒歌舞,笙歌不断。 “匈奴对我天朝俯首称臣,夕颜功不可没。” 群英殿共内外两重,外边是一些正二品以下的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而内殿主要是皇宫贵族和股肱之臣,夏明旭还有夕颜夏夜白等压轴人物自然是居于内殿的,外边的那些大臣早就是举杯,你和我谈天说地,我和你敬酒邀杯,热闹而又自在。 内殿的两排,矮小的案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美味珍馐,那些大臣偶尔对邀一杯,小酌酒一杯,丝竹之声响于耳畔,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却是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逾矩,颇有些小心翼翼。 夕颜坐在左边的第一排,与夏夜白两人共一桌,身后,莫离手上佩着宝剑,满脸的厉色,像是凝结成霜的寒冰,另一边,莫青双手环胸,一双大大的眼睛四处乱瞟,看不出胡渣的干净下巴昂着,居高临下,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灯光下,那鼻孔时不时的张缩,像是冷哼一般,尽管脸上带着笑容,可那笑容却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在嘲讽自己,着实欠揍得很,不过在场的这些王公大臣,股肱之臣,却没有一个出声斥责,甚至在碰面的时候,脸上还会露出近乎讨好的笑容。 大殿的正中,摆放着足够两个人坐下的金色龙椅,此刻的夏明旭背靠在上边,手上举着的酒杯对着夕颜,灯光璀璨,笼罩着朦胧月光,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在望着夕颜的时候,专注且带着遮掩不住的深情。 他的右边,坐着皇后莫云霞,左手边坐着夏天朗,一年多的时间没见,他的个子高了许多,不过才六岁大的孩子,面对着满朝的权臣和王公贵族,没有丝毫的胆怯。 同龄的孩子,这个时候应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可他却坐在那里,便是那眼角也不会不安分的四处乱瞟,一举一动,成稳异常。 夏明旭登基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了,景帝是后宫佳丽三千,而他的四妃现在还是虚置的,而自他登基以来,不过才三年不到的时间,已经让琉璃成了九州的唯一,两帝相比,其差距可见一斑。 因着夕颜,这夏明旭,必定是名留青史的。 夕颜手上端着酒杯,举杯的瞬间,刚好与夏天朝的眼神相对,他的模样,和夏天辰很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小白也有几分相似,不过现在,他的模样却越来越像夏明旭,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无波。 三年前的那次碰面,他还是个拨浪鼓都可以哄骗的小孩,吃饭都还是皇后喂的,若是现在他跌倒在地上,还会大哭出声吗? 皇宫这个地方,果然可以让人更快的成长。 她不希望凌飞是个骄纵的孩子,不过她真的很想很想给他一个简单的快乐的童年,那是她没有的却又极其渴望着的,所以她很想把这一切给她和小白的孩子。 “皇上是君,我家王爷是臣,身为臣子的女人,也就是朝堂的一份子,为皇上效劳分忧,诚感荣幸。” 夕颜言罢,侧过身子,看着与自己在同一桌的夏夜白,满殿的灯火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夕颜抽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夏夜白放在案桌上的手,嘴角上扬,脸上的笑容温柔灿烂,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可对某些人来说,那笑容却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就好像是细细的针尖插在眼皮上,每动一下,突突的疼痛,就连心上也是不舒服的。 “近来身子不适,萧剑说我不能饮酒,不过皇上的酒,我怎么能不喝呢?” 夕颜挑了挑眉梢,眉眼间,哪里有她说的半分怯意。 夏明旭看着夕颜握在右手的酒杯,原就没有血色的脸越发的苍白,仰头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杯子和手肘形成的弧度,刚好可以遮挡住眼底的阴霾,可那阴沉的气息却怎么也无法掩埋。 她若是身体不适,不能饮酒,直言便可,为了她的身体,他怎么会勉强,他是皇帝,九五之尊,可是她的心里对自己可曾有半分的敬畏?还是她已经知道了那件事了呢? 他不敢奢求长相厮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能经常看到她在自己的身边出现而已,难道这样也过分了吗?为什么她不能像其他的女人那样安分守己呢? 他现在真的希望她能像其他的女人那样,尽管心里会觉得失落可惜,但是她一直都会在自己的身边,心,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夕颜的右手紧紧的扣住酒杯,杯子里边酒水左右晃动,有一部分洒在手上,盯着饮酒的夏明旭,面色毫不掩饰的难看。 回来都已经三四天了,回来当晚,进宫面圣被拒,直到今日,夏明旭才在这群英殿设下了接风洗层的庆功宴,哪想到还是迟迟不肯将夏凌飞交出来?那是她的儿子,留在身边,必定是有目的的。 她本就不是个无私的人,除了夏夜白,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很少站在别人的立场为他们考虑,更何况现在对着夏明旭,她心里还是生着气的。 她不认为只要自己心软,他就会将凌飞交给自己,让她和小白带着他离开,既如此,怀孕的那几个月,每每见面,她都要强制压下质问他的冲动,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他夏明旭会对夏夜白不利,但是再怎么失去理智,他都还是不会伤害凌飞的。 如玉般的酒杯已经递到了唇边,坐在夕颜下方的夏夜白突然直起身子,抢走了她手上的酒杯,对着皇上道:“夫妻本是一体,这杯酒,就由我代颜颜喝。” 夏夜白仰头,饮完杯中的酒,还不忘将空杯对着内殿的那些王公大臣,像是让他们见证什么。 丝竹管乐之声,汨汨不绝,可在场的那些王公大臣却是左顾右盼,伸长着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外殿,这么不自在,连气都不敢喘,还不如外边来得自在。 夏明旭深邃阴冷的目光落在戴着银白面具却明显含笑的夏夜白身上,原来就凹陷进去的眼眸危险的眯起,而一旁的莫云霞双手拿着袖帕,已经拧成了一团。 夕颜微垂着头,那清澈的眼底却是满满的不悦,精致秀气的眉头蹙起,要不是凌飞在他的手上,休想她忍耐,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早知道这样,当初她情愿多费些力气,去寻找别的傀儡皇子,要不然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处处受制于人。 “匈奴蛮夷之族,每逢年关,侵犯云州,常常是烧杀抢劫,扰得边境不得安宁,尤其是其乌为汗王子,野心勃勃,居然趁着先帝大寿之际,设下狩猎场的陷阱,让我琉璃失尽了颜面,这次打破匈奴,既扬了我琉璃的天威,更可保我云州边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皇弟和王妃立此不世奇功,想要什么赏赐?” 夕颜察觉到他的视线,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一般,紧紧的握着夏夜白的手,看着坐在正中的夏明旭。 她何尝不明白,得偿所愿,夏明旭是绝不会让的,不过他既然主动开口,她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不同意是吗?那至少也要让他落得个言而无信的骂名,在她的眼里,现在的夏明旭比夏天辰还要让人讨厌。 “我想要离——” 夕颜张口,话还没说完,却被一旁的莫云霞打断。 “权势地位,又得百姓拥戴,妹妹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吧。” 夕颜的眼角瞥过,冰冷得像是谇毒的利箭,见过讨厌的女人,却没见过莫云霞这么讨厌的,自己的丈夫自己不知道主动争取,还想着法的留一个情敌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很有意思吗?把自己的男人往外边推,每日伤心落泪,那也是活该。 “姐姐说的极是。” 夕颜学着她的语调,眼神淡淡的扫在她的身上,莫云霞有片刻的怔愣,那笑容,是冰冷而又充满嘲讽的,就像是飞雨一般的针尖,插在人的心上绵长的疼痛。 莫云霞的笑容僵在脸上,拧着巾帕的手越发的紧,蒙蒙灯光,那张装扮精致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的苍白,一旁的夏明旭眉头蹙得越发的紧,像是堆积的山丘一般,右手轻握成拳,咳嗽了两声,那虚弱的咳嗽声顿时让失态的莫云霞回过神来。 “那些东西我确实不缺了,皇上不是问我要什么吗?我想要回我的儿子,我回皇城都好些天了,至今连凌飞的面都没见着,皇上是不是该把他还给我了,我家王爷还没见过凌飞呢。” 夕颜松开夏夜白的手,猛然从桌上站了起来,眼角瞥过莫云霞,将那如刀一般的视线落在夏明旭身上。 既然主动开口问自己要什么,她不说,不是太对不起他了吗? 满座的王宫大臣哪一个不是混迹官场,堪比人精,哪里感觉不出夕颜和夏明旭之间的暗潮汹涌,不过这样的场合,众人都不好站出来说些什么,不过心底对夏明旭却颇有些微词。 他们这些人,自有不少是仰慕敬佩夕颜为人的,这小世子是王妃怀胎十一月所生,王妃是为了这琉璃的万世江山,不远千里赶往云州,小世子放在宫里由人照顾,这是理所当然的。 孩子当然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照料最好了,更何况恭王妃是琴棋书画,武功谋略,无一不能,无一不精的全才,小世子若是由她亲自抚养长大,必定是琉璃的股肱之臣,即便是将来登基为帝,有王爷王妃扶持,也未尝不可。 王爷和王妃都回来好几天了,依王妃的意思,是皇上根本就不愿意把小世子还给他们,王妃怀孕,王爷隐身云州虎门谷,至今尚未见过小世子,皇上这样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这究竟是意欲为何? 是担心王爷王妃的权势太大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才想利用小世子威胁她们,还是另有隐情呢? 总之,无论皇上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对待琉璃的功臣都不是明君之举,未免太过让人寒心了。 夏明旭定定的看着夕颜,背斜靠在龙椅上,双手放在两边的龙椅上,多了几分病态的慵懒,眼睛眯起,无端端的让人觉得危险。 他笑,带着嘲讽,不知是嘲讽夕颜的冰冷无情,还是嘲弄自己的自作聪明,大殿之中,顿生出了压迫,满座的王公大臣,皆收住了脸上的笑容,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出。 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做那出头鸟好。 “退下。” 那些翩然起舞,旋转出优美舞步的舞姬们,迅速收住手中的彩带,悠悠然的停下,转过身子,低头对着正中的夏明旭还有莫云霞等人福了福身,施施然的退下,有序离开,管乐之声顿止。 手轻轻一挥,华丽的明黄在空中扬起优美的弧度,衣袂飘过,带起一阵冷风,绚丽的颜色瞭得人眼睛发酸。 “传朕谕旨,恭王子夏凌飞聪慧灵敏,敦厚仁爱,礼仪仁孝,甚得朕心!今立为出睿清王,以昭天下!” 夕颜站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背脊却挺得笔直,嘴角上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哼出声。 “难道是皇上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我家凌飞才多大,至今周岁未到,你如何就知道他聪慧灵敏,敦厚仁爱,礼仪仁孝呢?我倒是觉得他生性顽皮,明明是十月怀胎,却偏偏在我肚子呆了十一月之久,那些宫人不是说了吗,这样的孩子是混世魔王转世,怎么在皇上口中就变成了转世的灵童了。”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方才皇上说要给夏凌飞封王,满座的大臣便觉得震惊不已,琉璃建国将近有四百年的时间,从未给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封王,这可谓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不过恭王妃功高盖世,福泽后代,这样的赏赐说起来也并不过分,不过,更让他们吃惊的却是,恭王妃居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小世子虽然小,看不出什么聪慧灵敏,敦厚仁爱,礼仪仁孝,不过也不能说自己的儿子是魔星转世吧,若是别人这样夸奖他们的儿子孙子,这还是皇上的金口玉言,他们一定会惶恐谢恩的。 “这样的封号我们并不需要,皇上把我和颜颜的孩子还给我们就好。” 夏夜白站了起来,单手搂着夕颜的肩膀,银白面具映着橘红的火苗,熊熊的燃烧,像是寒冰之上的跳跃的火焰,或明或灭,可那态度,却是强硬无比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势。 夏明旭的眼神只是在夏夜白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却是直直的落在夕颜肩上的那只手上,那双深凹进去的眼眸带着求而不得的懊恼,羡慕有之,嫉妒亦有之。 面具下,那张脸是怎么样的呢?什么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若真的是天子,上天一直以来厚待的为什么是另外一个人呢? 没有健康的身体,也没有父皇的宠爱,这些,他都认了,可现在,即便是那个唯一让自己心动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她一切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别人,甚至于对她的付出,都是弃如敞履,难道他就那么不堪吗?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过是想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而已,即便不是自己的女人也没有关系,在视线可以触及,自己也完全能够掌握的地方,仅此而已,可为什么就只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上天也不成全呢? 以前,她的心里没有自己,现在,她的眼里心里更加不会有自己,为什么他的命就那么大,受了重伤,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康复了呢? 如果当初,不是他在狩猎场上受了重伤离开,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吧,她给予他的一切,权势地位,不过是因为那个人而已。 他。不过是可怜的棋子,即便她对他有救命之恩,那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为什么他一定要感恩呢? 两方对峙,谁也不肯让谁,周围的空气,徒然凝结成寒冰。 “恭王爷。” 莫云霞站了起来,雍容精致的脸上那带着明显的怒气,描绘精致的柳眉斜挑,手指着与夕颜站在一起的夏夜白:“注意你的言辞。” 完全端出了一国之母的架势。 “你和妹妹不在,皇上和本宫好心照顾小世子,现在生出了感情,想多留些日子,这样有何不可?” 夕颜过分,她不敢出言指责,不过夏夜白,他虽说是夕颜深爱的人,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疯癫痴傻,不过在世人看来,他依然远远不及夕颜,许是欺负轻视惯了的缘故,纵然是聪明的莫云霞,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免还是将矛头指向了夏夜白,以此树立夏明旭皇帝的威严。 别人藏着自己的孩子不放,夕颜心里原本就觉得生气,见莫云霞将怒火迁移到夏夜白的身上,更是恼火。 她的身子向前移了两步,直接挡在了夏夜白的身前,将他护在身后,一双清凉的眼睛,火光跳跃,挑了挑眉,直直的与莫云霞对视。 如果拿夕颜和夏夜白比较,在莫云霞,哪怕是世人的眼里,大家心里敬畏的都会是夕颜,忌惮的也是夕颜,如果两个人一定要得罪一个人的话,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开罪夏夜白,而不是夕颜,可他们却不知,在莫夕颜认知的世界里,得罪夏夜白要比得罪莫夕颜严重得多了。 也许他们都是明白的,只是在抉择的时候,或者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便会是这样的结果,也许现在他们的心里还实在想,恭王爷何德何能,能娶到这样一个一心为他的聪慧睿智的女人。 两排的那些王公大臣看着那站立着对峙的女人,握成拳的手心有冷汗不停的冒了出来,低着头,伸手用衣服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皇后娘娘。” 莫云霞与夕颜相对,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不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然不能表现出来,昂着骄傲的下巴,也不甘示弱。 “这就是一国之母对待有功之臣的态度嘛?我家王爷说错了什么了吗?” 前一句是指责莫云霞的,后一句,则是问在场的王公大臣的。 一边是帮着皇上的皇后娘娘,另外一边是帮着王爷的恭王妃,绕是自己位高权重,不过这两方,自己可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一个个人先是示意性的摇了摇头,然后垂下了脑袋。 “皇上,皇后,要不要我将这次我家王爷为何会身陷虎门谷,迟迟不得归的前因后果告诉大家?” 夕颜轻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背靠着龙椅的夏明旭顿时坐直了身子,莫云霞拿着绢子的手紧了紧,瞪大眼睛看着夕颜,动了动唇,脸色顿时苍白了许多。 夕颜见她这模样,便知道这次虎门谷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不由笑着冷哼了一声。 恭王爷身陷虎门谷,迟迟不得归的前因后果?眼角偷偷瞥到莫云霞那张苍白的脸,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吗? “皇上,皇后娘娘,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和王爷为什么会同时不在,你们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和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琉璃的千秋大业,为了让琉璃的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事情,原本应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亲力亲为的,因为皇上身体不适,我家王爷才代劳。” 夕颜刻意咬重代劳儿子,果见莫云霞的脸色更是雪花般的苍白。 “感谢你和皇上这段时日以来对我家凌飞的好心照顾,真是太麻烦你们了,现在我和王爷都回来了,就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 原本该是诚惶诚恐,满心感激说出的话,却被夕颜用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来,听在人的耳里,不像是感激,反给人一种威胁的感觉。 夕颜的口吻虽是漫不经心,不过站在他身后的夏夜白明显能感觉到她略有些厚重的呼吸,左手捉住了她的手,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夕颜回头,脸上的表情静默得就像是停止流动的水。 夏明旭的双手紧握成拳,放在明黄的衣袍上,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夜里的灯光,在月光下,雾蒙蒙的,洒在那张脸上,像是结了层难以化掉的寒冰,上翘的嘴角,那是世间最为冰冷锋利的弧度。 又是这个样子,她为了夏夜白,似乎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为了琉璃的千秋大业,百姓的安居乐业,真是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那该有多好,至少,身为一国之君,他手上又多了可以威胁控制她的筹码,可是——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以为能将凌飞藏一辈子吗?不要彼此都太难看了” 夏夜白走到夕颜的跟前,将她护在怀中,灯光下,那银白的面具散发着阴冷的光芒,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链。 莫青莫离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夕颜和夏夜白的身前,一双眼睛满是敌意的盯着夏明旭和莫云霞二人。 没想到夏明旭如此坚定,他们这样逼迫,还是不肯松口,莫非真的要动手抢人不成,不过现在他们连凌飞的人藏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抢人? 其余的大臣看到这个阵势,心里的大石提得高高的,上下不得,忐忑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来劝劝,一直静静坐着的夏天朗突然站了起来:“皇叔,皇婶。皇弟调皮可爱,你们从云州千里迢迢回来,风尘仆仆的,父皇母后是担心皇弟闹你们,才一直让皇弟呆在宫中,我一个人在皇宫之中,也很想有这样一个弟弟陪在身边,崔太傅学识渊博,将来他可以和我一起学习,李将军武功高强,擅长骑射,将来皇弟一定会像皇叔皇婶一样,成为文武全才的,你们说好不好?”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六岁孩子特有的雅嫩,边说边跑到夕颜跟前,伸手拽着她的衣裳,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满是希翼。 “婶婶,你说好不好?” 那双眼睛没有方才在观看场中风云时的深沉,无辜而又清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算计,可事实上,他说的每一句话,想必都是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吧。 这是夏天辰的孩子,他的眼睛像极了夏明旭,但是他们二人,却比不上此刻他的心思玲珑,不过六岁大的孩子,心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崔太傅,李将军,夕颜的眼角瞥过朝中那两个红光满面的老臣,此刻的他们盯着夏天朗,满是赞许,现在的他们,心里是不是已经抛开了夏天朗尴尬的身份了呢?会不会生出定要效忠的想法来呢? 夏明旭为何扣住凌飞迟迟不肯放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所作的一切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着想,但是那样的话,他不好说,莫云霞心知肚明,若是由她说出来,一定会被自己冷言嘲讽一番吧,可那个人偏偏是夏天朗,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这样的年龄,该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怎么会撒谎呢? 如果她再继续纠缠,那就是无理取闹了吧。 “朗儿说得不错,皇上和本宫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王爷和妹妹,王爷若是想见凌飞,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得了,不过本宫还是希望飞儿和朗儿能一起长大,本宫会亲自照顾他们的。” 对于莫云霞的话,夕颜置若罔闻,只是低头看着那张仰望着自己的脸,他是真心想要留凌飞在皇宫吗? “好不好嘛?” 夏天朗仰着头,见夕颜半天不开口,拉着她的手不由再问道。 依旧是脆生生的嗓音,她仿佛看到那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那个时候,如果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他,那是没有任何目的的撒娇吧。 “我先离开。” 夕颜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轻声道,在众人同样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中,牵着夏天朗的手离开。 “朗儿。” 莫云霞面色焦急,叫了一声,就要跟上去,却被夏明旭拦住。 精致的凤眼是明显的焦灼,落在夏明旭的身上,难掩失落。 今晚的夜色很好,月光皎洁,星辰漫步,尤其是在这皇宫之中,星光璀璨,恍若白昼一般。 来往的御林军,精神抖擞,手上的银枪在银白的光芒下,闪闪发亮,不时还可以看到整齐的宫女们,态度恭敬,每每碰上夕颜,必定会停下脚步,福了福身子。 夕颜拉着夏天朗的手,皇宫之中,她只来过几回,这一带,几乎没有来过,并不是很熟悉周围的路段,只是带着夏天朗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夏天朗任由她拉着,也不挣扎,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在一片桃林停下,因为是五月天,皇宫之中的桃花早就凋谢了,有风吹来,略带着潮湿的泥土,还残留着阵阵的芬芳。 “夏天朗。” 夕颜停下脚步,双手握着夏天朗的肩膀,蹲在了地上,一脸的正色,与他的视线相对。 夏天朗瞪大着眼睛,任由夕颜看着,华丽的衣裳下,双手紧握成拳,紧抿着唇,眼角四处瞟了一眼,吞了吞口水。 “什么事。” 稚嫩的声音,微微的有些颤抖。 夕颜笑了笑,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理整齐,心道,总归还是个小孩,再怎么聪明,再怎么会耍心机,还是会觉得害怕的吧。 “你真的希望凌飞和你一起呆在皇宫吗?” 夕颜的口气虽然温柔了不少,但脸上却依旧是掩饰不住的认真。 那双眼睛,没有了方才对着夏明旭的怒火冲天,月光透过刚长出的嫩枝射了进来,那双明亮的眼眸,像是天上的银河,干净澄澈,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都会无所遁形,什么都无法掩饰。 如果撒谎,一定很快被识破吧。 夏天朗沉默不语,脑袋却是越垂越低,不敢与夕颜的视线对视。 其实,他是很佩服皇婶的,如果他是皇婶的儿子,就不会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手画脚了吧。 同样都是乱臣之后,可他的生母却被万人唾弃,可这个皇婶却受世人尊敬,如果是她的儿子,一定可以无所顾忌,任性妄为吧,父皇也会和母后一样,对自己关爱有加的。 “不希望的对不对?” 夕颜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虽然你只有六岁,但是很多事情,应该不需要我说你也能懂的吧,你比不过凌飞的。” 夏天朗抬头,那双深沉的眼眸盯着夕颜,满是倔强和不服气。 夕颜拍了拍他的脑袋,轻笑出声,站了起来:“难道你没听说过母凭子贵这句话吗?” 夕颜斜眼,看着他气馁低头的模样,看着夜空之中的皓月,嘴角上翘:“如果凌飞和你一起长大,你们两个人一定会被别人拿来作比较,那样一定很没意思吧。” 夕颜现实对夏天朗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我,他可以肆意妄为,朗儿,你太早熟了。” 最后一句话颇有些感慨,夕颜看着带着疑惑看着夕颜的夏天朗,也不知这样对他好不好。 也许可以得到别人的认同,但那样只是为了别人而活了吧,也失去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快乐童年,不是很累吗? “我知道你会很用功,会努力的向每一个人证明你比凌飞优秀,但是有些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即便凌飞比不过你,但是你以为会有几个人会站在你的身边呢?被拿来和另外一个比较,那样的日子会很辛苦,我想给凌飞一个快乐的童年,我希望他的人生可以由他自己选择。” 皇宫这个地方,太过的污秽不堪,太过美好的东西,就像是盛开的花儿一般,终会凋谢,而且会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还要凋谢得快。 夏天朗变了,也许他连自己变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我第一次进宫见到你的时候,你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皇后心疼的想要去扶你,我硬要你自己站起来,这个地方,除了夏天朗你自己,没几个人可以帮你,如果有一天,你和凌飞两个人犯了同样的错误,结果绝对是不同的,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那深邃的眼眸带着六岁孩子难有的深沉和了然,点了点头,牵起了夕颜的手:“我知道,父皇喜欢你。” 他看着夕颜,用一种孩子不会用的成熟认真口吻。 “如果我和凌飞弟弟两个人一起,无论我多努力,父皇的眼里心里都不会有我的位置,还有,我知道皇婶很厉害,那些大臣一定也会因为你站在凌飞的那一边,要是我们两个同时犯了错,受惩罚的绝对是我,不是因为我是哥哥,而是因为凌飞弟弟是您的儿子,而我不是您的儿子,这些我都知道。” 说道最后,长长的睫毛垂下,却怎么也遮挡不住眼底的伤心和失落。 “皇婶说得对,我不希望凌飞弟弟呆在这个地方,他会把原属于我的抢光的。”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父皇执意让凌飞弟弟留在这个地方,他也没有办法。 “皇婶,为什么你不是我的母妃呢?” 母妃吗?夕颜有种发笑的冲动,如果他知道了一切的事情,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朗儿,你的生父是个胸襟宽广的人,我希望你能像他一样,将来你会是个好皇帝的,走吧,我们回去。” 无论夏明旭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她最初的决定,这个地方,她不想再呆,也不会再呆,这个地方,有一个夏天朗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她看着会更加心疼。 “皇婶,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夏天朗看着夕颜,恳求道。 如果被父皇还有其他人知道,他不想凌飞弟弟呆在皇宫,单就想想,就觉得恐怖,父皇一定不会饶自己吧。 一山不容二虎,他不想和一只比自己还要厉害的老虎生活在一起,总有一天,他会被那只小老虎给吃了的。 “你和我说什么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夕颜满是疑惑道。 夏天朗咯咯的笑出了声,边笑边不停的点头:“嗯嗯,我们刚刚只是出来散步了,什么也没说。” 夕颜回到群英殿时候,宴会已经散了,还没回到内殿,便见夏夜白一行人还有几个弓着背的太监朝着自己的方向小跑了过来。 “王妃,皇后让奴才留下来接殿下回去。” 夕颜瞥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将夏天朗交到他们的手上:“让皇后娘娘好好教育皇子,今后不要乱说话了。” 四个太监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很快便唯唯诺诺道了声是,带着夏天朗离开了。 “那个小孩确实欠教训。” 莫青走到夕颜的跟前,咬牙切齿道,手上的银白飞刀飞舞,恨不得在夏天朗的身上戳几个小洞。 “夫人,你刚才怎么教训他了?” 夕颜任由莫青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看着被几个太监拥护着离开的夏天朗嘴角上翘,他心里是明白的,这样说的话,夏明旭和莫云霞都不会怀疑了吧。 “恭王妃,时辰不早了,皇上让您和王爷在寿英殿歇下。” 前边那四个太监刚带着夏天朗离开,这边又有一群的太监朝着夕颜围了过来。 “滚开,滚开,我们夫人才不要呆在这个地方呢。” 莫青盯着那些人,嫌恶的挥着手,像是要把他们挥开一般。 “王妃,皇上说你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那太监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走到夕颜跟前,掌心摊开,月光下,那银色的镯子十分的抢眼,一下子像是能刺激到人的大脑一般,眼眶是发酸的,心里的担忧像是大叫的酒。 “颜颜。” 夏夜白走到夕颜的左边,伸出右手揽住她的右肩,却被夕颜挣开,一步步,像是踩在沼泽之上,竟是说不出的困难。 夕颜走到那太监的身边,伸手将他掌心上的镯子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这是轩玉的脚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似乎担心自己认不出来,环扣的位置还有金红色的毛发。 夏夜白见夕颜站着眼底发呆,双肩颤抖,一旁的太监也是一脸的灰白色,唯恐她动手出了事,夏明旭他疯了,他们不能跟着疯。 那只狐狸该是受了不少苦吧,九尾狐一族,那是定情的信物,即便轩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绝不会轻易让人把那脚环取下来的,一定十分挣扎吧。 “告诉夏明旭,要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再少了一根汗毛,我就让他一无所有。” 夕颜将银色的手镯塞进怀中,吹散手中像火一般的毛发,牵起了夏夜白的手:“带路吧。” 夜,已经深了,寿英殿中却是喧闹声阵阵。 “太过份了,这根本就是软禁,软禁。” 一打开门,便是重重拿着银枪的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不要说是人,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莫青在房间里边,烦躁的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恨不得将这地方都给拆了。 夕颜坐在桌子上,喝了几口茶,心里同样的烦躁,不过却不像莫青那般夸张的走来走去。 莫离看着自己咬牙切齿的弟弟,瞧了瞧皱眉的夕颜,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阴沉,倒是夏夜白,从一进来,便在房间走来走去,不同于莫青的焦躁,微抿着唇,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银白面具下,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越来越亮,像极了夜空璀璨的星辰。 “公子有注意了吗?” 夕颜和莫青各有所思,倒是莫离,发现了夏夜白的改变,不由出声问道。 夏夜白收回仰视的眼眸,转过身,刚好与夕颜转移过来的视线相对,对着她笑了笑。 夕颜见他轻松淡定的模样,紧绷的心不由的放下来。 那么紧张,那么害怕做什么,她在担心什么呢?不是还有小白吗?他还陪在自己的身边,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这样想着,夕颜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公子,你有主意了吗?” 莫青听莫离这样说,立马兴奋的跑到夏夜白的跟前:“什么主意,我一定会配合的。” 他说的真诚,慕然想到什么,带笑的脸顷刻间冷了下来:“等我们救出了小公子和彩云他们,我一定要将那狗皇帝碎尸万段。” 莫青边说边拿手中的飞刀比划了几个动作。 “这个地方是我母妃以前住过的地方。” 夏夜白的视线快速的飞过四周,似陷入了飘渺的回忆之中,然后一步步走到夕颜的身边坐下,牵起她的手,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坐下:“既来之,则则安之,一切有我。” 夕颜靠在她的胸膛,听着那结实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头。 “累了。为夫伺候你沐浴。” 夏夜白将夕颜抱了起来,夕颜刚想骂他不正经,被属下笑话,四下瞧了一眼,莫青莫离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怎么,害羞啊?” 夏夜白的头埋进她的下巴,轻笑出声。 “好看。” 他仰头,挑了挑眉,嘴角上扬邪恶的弧度。 “没正经。” 夕颜轻淬了一口,伸出一只挽在夏夜白颈项的手,取下银白的面具,轻轻的捏了一下。 “居然捏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夏夜白故意板着脸,对着夕颜训斥道,走到床边,直接将夕颜扔在床上。 床榻柔软,夏夜白扔得并不是很用力,摔在上边,一点也不会痛,夕颜双手撑着床,下巴骄傲的昂起,与夏夜白对视:“不是说伺候我洗澡吗?怎么到床上来了?” 夏夜白笑了笑,同样的笑脸,以前总给人一种憨厚傻傻的模样,现在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我现在就给你洗。” 夏夜白呵呵笑了两声,双手张开,像狼一般扑了上去,压在夕颜的身上。 “夏夜白,你好——” 最后一个重字,生生的吞在两人的喉间。 “颜颜,我爱你。” “你身体调养够久了。” “我会轻点的。” “给凌飞生个妹妹怎么样?我更喜欢女儿。” 素白的帷幔渐渐垂下,却怎么也遮挡不住满床的旖旎,月光透过床幔照了进来,床上的赤 裸着身子的两人,紧紧的交缠在一起,暧昧的声音,厚重的喘息,纵是那月亮,也受不了两人的恩爱缱绻,躲进了云层。 … 自那日之后,夕颜与夏夜白一行人便住在了寿英殿,虽说是软禁,但比起软禁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萧剑等人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进来与他们见面,夕颜和夏夜白也可以自由在任何地方出走,不是不能出宫,不过是碍于夏明旭手上的筹码,不敢随便轻举妄动而已。 爱屋及乌,他不会伤害凌飞,但并不标示彩云和小玉也都是安全的,尤其是轩玉,在夕颜的眼里,她就是红玉,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欠他的都太多太多,这一次,她绝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再受到任何的伤害,绝对不能。 “夫人,皇上还是不肯把彩云他们交出来吗?”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萧剑心里不免挂心担忧起彩云来。 “让他们不要再找了,夏明旭既然不想我们找到,我们费心找也没用。” 她敢断定,凌飞他们一定还在皇宫,不过皇宫这么大,肯定还会有不少机关暗格,又有御林军把守,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朝堂之上,一开始原本都是她的人,还有御林军,可现在,一大半倒戈,她岂会怀疑夏明旭的本事,武宇,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他,知道的东西怎么会少呢?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会突然怀上孩子,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小玉和彩云当初都不必呆在皇宫,她现在也就不用烦恼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萧剑气恼的捶了捶桌子,像是把它当成皇帝,恨不得碎尸万段。 “静观其变。” 夏夜白突然出现在夕颜的身后,对着满脸焦急的萧剑淡淡道。 “皇后刚遣人过来找你。” 他的唇贴近夕颜的耳畔,轻声说道,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人还在外边等着呢,你去吧。” 夕颜转过身,握住夏夜白的手,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皇后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有什么事?那个冥顽不灵的女人,她简直想把她的脑袋撬开来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夏明旭,她是最有可能知道凌飞下落的人,如果她肯帮自己。 想到莫云霞的所作所为,夕颜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不管她怎么想,她莫夕颜一定要试一试。 寿英殿地处偏僻,距离雍和宫有一段距离,夕颜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走了好半天,才看到雍和宫那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阳光下,特别的闪耀,让人恨不得将那三个字取下来。 “皇婶。” 夕颜刚走到雍和宫的门口,便看到垂头丧气朝着这边走来的夏天朗,眼眶鼻子红红的,一眼便看出是刚刚哭过。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夕颜皱眉,不满的指责道,瞧了瞧弓着腰正在一旁等候的太监,挥了挥手:“你先进去告诉皇后,我随后就到。” 那太监的眼神在夕颜还有夏天朗的身上逡巡了片刻,点了点头,躬身离开。 “你们也给我滚。” 夏天朗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太监还有宫女道,哭叫着的声音很大,整座雍和宫都可以听到。 夏天朗看着那几个太监宫女离开,迅速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仰头看着夕颜,卸掉面具,脸上露出了尚算天真的笑容。 “是母后让皇婶来的?” 半响,他见夕颜不说话,开口问道,却是一副人小鬼大的口吻。 虽是疑问,更多的却是肯定。 夕颜看着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将他眼角的泪水擦干:“皇后和你说什么了?怎么哭了?” 夏天朗眨了眨眼睛,和夏天辰一样,他的睫毛都很长。 “母后让我背诗词,我没背好,就被她训斥了,以前我都能背下来的。” 前面的话未见沮丧,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重,像是在强调什么。 夕颜微微一笑,并不接话,等他自己说下去。 夏天朗原本是准备卖关子的,见她居然不好奇,努了努嘴,继续道:“我问母后,为什么我那么努力父皇还是不关心我?既然这样,我努力又有什么用?将来这一切都不会是我的,说不定还会被别人杀了,母后听了很生气,将我训斥了一顿,把我赶出来了。” 他别有深意的瞧了眼夕颜,对着那些个弓着身子,躲在角落的太监宫女大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那几个太监宫女见夏天朗发火了,慌忙小跑着追了过来。 夕颜看着只有自己腰上高的夏天朗负手,像是一阵风般从自己身边经过,再然后便是几个太监宫女紧随其后。 她侧过身,看着那被众人挡在中间的小身影,笑了笑:“真是冷血。” 不过呢,很聪明,比大人还要聪慧,也许他天生就该呆在皇家,利用身边所能利用的一切,这样才能成就大事。 雍和宫内,很是安静祥和,夕颜推门走了进来,便有宫女迎了上来,对着她福了福身子:“王妃来了,皇后娘娘就在里边。” 夕颜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由着她掀开重重的帘子,然后她守在外边,只有夕颜一个人继续走了进去。 雍和宫的寝宫很大,布置得极为简单,却不会让人觉得单调,很是雍容大气。 “皇后娘娘。” 莫云霞低头坐在榻上,似没意识到夕颜的到来,直到她出了声,慌忙背过身子,像是在擦眼泪。 没有请安,更没有那些恭敬的问候,夕颜面上含笑,直接走到了她的对边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自顾给自己找了杯子斟了茶,喝了一口,笑着看对面的莫云霞,那上翘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什么。 莫云霞找夕颜来,确实是有事对她说,可现在,被夏天朗一闹,心情顿时失了大半,想到那张哭着的脸,一颗心差点就被他的几句话给辗碎了。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妹妹了吗?” 莫云霞笑道,提起玉壶,给夕颜的杯子重新斟上了茶水。 “整个莫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疏了,应该时常在一起培养感情。” 夕颜端起茶杯,挡住半张脸,一双眼睛隔着白白的水雾直直的盯着莫云霞的眼,犹豫而又挣扎。 “妹妹在皇宫住得还习惯吗?” 夕颜放下茶杯,淡淡道:“我说不习惯你们就会把凌飞还给我,让我们出宫吗?” 莫云霞拿着茶壶的手顿了顿,面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妹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莫云霞,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留一个情敌在自己丈夫的身边呢?这样真的就可以凸显出你一国之母的宽容大量吗?” 莫云霞放下玉壶,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我当然不想。” 莫云霞轻轻的摇了摇头:“妹妹还记得群英殿那晚吗?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在,可皇上的身边,坐着的只有我和朗儿,没有别的女人,没有别的皇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皇上也是这样的,你是唯一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他做了那么多,却还是得不到你,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就越重,被埋在心底,永远都不会忘怀的人。” “只要你还在这里,为了证明他的爱,即便是他为了权衡朝堂上的局势纳了那些女人,但他不会分一丝一毫的真心给他们,甚至是妃子的位置,以前你不愿和皇上在一起,现在王爷回来了,你们两个就更加不可能了,我会是陪在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莫云霞,你该明白爱而不得的痛苦,让夏明旭看着我和夏夜白幸福,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开心了吗?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真爱,是为了成全,可她的想法已经不是成全了,也许是爱的,但是她的爱已经掺杂了别的东西,慢慢的变质。 莫云霞轻笑了几声,那笑声,是悲哀而又苍凉的:“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的。” 她指着夕颜,笑着笑着,眼泪顺着眼角,突然流了出来。 “爱情,不该是自私的吗?你不是我,如何能明白我的痛苦?” 做了那么多,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他梦中叫着的名字依旧是夕颜,而不是云霞,他对凌飞处处宠爱,可是天朗呢?就因为是她的儿子,所以也被他捧在掌心呵护着。 “我爱的男人同样深爱着我,我自然不会明白你的痛苦,但我还想说,莫云霞,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根本就是自寻痛苦,无论你怎么说,都没人会同情你,我不会,夏明旭他更加不会明白,因为只要我在这里,他的眼,他的心追随着的都是我的身影,永远都不会有你。” 夕颜盯着莫云霞那张苍白的脸,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攻势:“既然你为他活着的那个男人伤透了你的心,为什么还要那么傻呢?你不是还有夏天朗吗?” 夕颜刻意咬重夏天朗三个字,顿时拉回了莫云霞飘远的思绪。 “如果真的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可以放弃呢?现在的夏天朗不就是你最好的选择吗?” 夕颜盯着莫云霞,专注而又认真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压迫,莫云霞的嘴唇微微的张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眼底晶莹剔透的泪花,盛满了错愕和慌张。 在心底冒泡的气球被戳破,一点点慢慢的蒸腾,那浓浓的雾气弥漫了整颗心。 夕颜的嘴角上翘,乌黑浓密的睫毛挡住那双清凉得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眸,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可那笑容,一点也无法让人感觉到温暖。 “莫云霞,你说的没错,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我留在这个地方,夏明旭为了向我证明他的感情,一定不会像先帝那样,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即便纳了那些女人,也不会宠幸谁,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你一国之母的位置,我不可能成为夏明旭的女人,但却可以替你清理掉一切的情敌,但人都是自私的。” 夕颜凑近莫云霞,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灿烂得足以刺激人的眼,让人的心也跟着被提了起来。 “我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把。 夕颜顿了顿,莫云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瞪大眼睛看着满脸笑意的夕颜,那般的骄傲,那般的得意,让她这个皇后也在她的面前矮了一截。 “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觉得要是天朗和凌飞两人争夺,谁会胜利呢?成王败寇,你觉得失败的那个会是什么下场呢?” 两人的脸几乎凑在一起,夕颜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莫云霞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眼睛,就像是锋利的宝刀刃,在心上划下一道道的血痕,让人的脸跟着没有血色。 “你不是不在意富贵权势的吗?” 莫云霞盯着夕颜,失声问道。 如果在意那些东西,怎么会舍得离开这个地方,既然不在意,为什么还要去抢呢? 如果她要动手帮凌飞去抢的话,皇上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她能够留下来而已,她若是愿意,即便开口说是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会给的吧,更不要说是他能给的皇位了,更何况现在皇上原本就更加中意夏凌飞。 还有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这个女人,便是朝堂之上的那些三超老臣,她说的话,他们也是会听的,自己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呢? “凌飞是我怀胎十一个月从身上掉下的肉,如果一定要在凌飞和天朗两个人做选择的话,我要的当然是自己的儿子了。凌飞和天朗一起长大,两个人必定会处处拿来被别人作比较,彼此心里总会有怨恨,若是将来有朝一日天朗登基为帝,难道要我的凌飞坐以待毙吗?什么事,都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莫云霞紧咬唇,脸色已经不是苍白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嘴唇咬破了她却还是浑然未觉。 艰难的张开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过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夕颜,盛满了恐惧。 夕颜见她这模样,心里难免有几分得意。 虽说夏天朗并不是莫云霞亲生的,但是对一个想要孩子许久却一直不能怀孩子的女人来说,那和亲生的又有什么差别呢? 对她来说,对一个后宫的女人来说,夏天朗并不只是一个孩子那么简单,他们的关系也绝对不是母子二字就可以说得清的。 夏天朗是她的希望,如果说她的存在可以让那些女人不能与她争宠的话,那么夏天朗便是她地位屹立不倒的保障。 夏天朗的身子虽然好了许多,不过那些女人进宫了那么久,至今都没有一个人的肚子传出消息,在朝臣的心中,在皇宫成长的夏天朗就是他们心目当中的储君,而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莫云霞则是未来的太后,如果多了凌飞,也许她会输得更惨。 她不知道在夏天朗和夏明旭之间,莫云霞会怎么选择?会不会帮自己,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莫云霞,你知道的,我说到就会做到。” 夕颜起身,拍了拍愣神的莫云霞的肩膀,在她抬头看自己的时候,微微一笑,抽回自己放在她肩上的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 碧空如洗,白云飘荡,午后的阳光悬挂在天空,滋润着寿英殿的一草一木。 刚用完了午膳,桌上泡了茶,是用去年冬天的陈雪融化后煮沸的雪芽,香气袭人,入口清甜,比起山涧的清泉更让人的精神振奋。 夕颜的眼睛眯起,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夏夜白的身上。 炎炎夏日,可她的身子却像是冰块一般,凉凉的,让抱着她的夏夜白十分的享受舒服。 夏夜白的膝盖动了动,双手环住夕颜的腰肢,夏日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隔着纱窗射了进来,照在他的脸色,那银白的面具上是橘黄的光芒,像是燃烧的火焰,可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恰若阳光下的清水,温柔无波,连带那微微上翘的唇角也是柔和万分。 “颜颜。” 夏夜白抱着她的手,在夕颜的腰上拂过,顿时被微闭着眼睛的夕颜捉住。 “嗯?” 她挑了挑眉,微微的应了声,却连睁开眼睛都不愿。 “我好像把你养肥了。” 夏夜白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夕颜的肚子。 “最近的食欲确实很大。” 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当母亲的真的很不称职,不足周岁大的孩子下落不明,虽说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也不应该这般气定神闲吧,不但如此,她还吃得那么香。 一天吃六顿,而且每顿都吃那么多,不胖才奇怪呢。 “不是很晚才起来的吗?怎么就睡了?” 夏夜白坐直身子,将夕颜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移开,想要让她清醒一点,可那脑袋却像是有弹性一般,刚被移开,就又靠在了他的肩上,完全就像是个没骨头的人。 “你最近好像特别嗜睡。” 夏夜白轻轻的捏了捏夕颜的脸,自言自语道。 “嗯。” 夕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夏夜白见她这模样,看着窗外的阳光,无奈的笑了笑,这个时候,好像是比较容易犯困,不过她以前很少有午休的习惯的。 “啊。” 就在夏夜白为夕颜此刻的犯困找好了借口的时候,一直安静坐在他身上的夕颜突然一声尖叫,从他的身上跳了起来,转过身,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哪里还有半分的倦意? 夏夜白仰头,看着惊咋的夕颜,脸上的笑容未变,那眼眸,带着浓浓的包容。 夕颜嘴巴微张,手指放在唇边,似在思考些什么。 “我最近是不是很能吃?” 长长的睫毛眨了眨。 夏夜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拉着夕颜的手,想了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能吃。 以前那些日子,她天天在外边操劳,一顿也就吃一小碗米饭,现在呢?每天都在寿英殿,几乎很少出去,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床上按理应该吃得更少才对,他有些时候也奇怪她怎么那么会吃了。 上次在云州看到的她太瘦了,只剩下皮包骨头,而且体质差了许多,居然昏倒了,他一直想给她补补,她能多吃点,自然是最好了,反正她怎么变,只要是莫夕颜就成,想着自己若是出口,定会被她呛声,也就没说什么了。 “也很爱睡对不对?” 夏夜白再次老实的点了点头。 夕颜一听,顿时捂着嘴叫出了声,边叫边跑回了房间,将自己的肚子摸了一圈,越发觉得不对劲。 夏夜白进来,便瞧见夕颜面对着床榻,右手撩开衣裳,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颜颜,怎么了?” 夏夜白被夕颜一系列的举措搞得是满头的雾水,小跑着走到她跟前,见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在研究什么,顺着她的视线,也跟着她一起看。 “怎么了?” 他坐在床榻上,看着夕颜的肚皮发呆。 夕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前后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小腹微微的凸起,虽然不怎么明显,不过再联想到那些症状—— 夕颜的脑袋顿时耸拉了下来,垂着眼,坐在夏夜白的身旁,头靠在夏夜白的肩上,整个人越发显得没有精神。 夏夜白见她这个模样,也不敢打扰,伸出右手,轻轻的将她揽在怀中。 过了半响,夕颜抬头,坐直了身子,眼睛飞快的扫了四周一眼,四下无人,转过身,怏怏的对着夏夜白。 “到底怎么了?” 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个样子了。 这个样子的夕颜,夏夜白完全不知所措。 “夏夜白。” 夕颜叫了一声,双手环住夏夜白的颈项:“我好像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 夏夜白没听明白,不由出声问道。 夕颜气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说,我好像怀孕了。” 夕颜静静等待,可是自己用手环住的那人,全身僵硬,脊背挺得笔直,就是没有反应。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 过来好半天,夕颜才听到那略带着颤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我说我好像怀孕了。” 夕颜凑到夏夜白的耳畔,一字一句道。 “真的吗?” 下一刻,夕颜的身子突然凌空飞了起来,然后,便瞧见那素白的衣裳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那声音,同样是颤抖的,只是和方才不敢置信的语调不同,这声,是极其喜悦的。 夕颜被他转得直头晕,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我头晕了。” 夏夜白傻傻的笑着,停下了旋转的步子,空气中,还能听到他愉悦的笑声。 “我又要当父亲了吗?” 他抱着夕颜,还没有放下,两人的脸贴着脸,呼吸相近。 夕颜伸手捂住夏夜白的嘴唇,指了指外边的位置。 夏夜白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垂眼看着夕颜捂着自己嘴唇的手。 “我要当父亲了。” 他可以放低声音,可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却闪闪发亮。 他将夕颜放了下来,突然蹲了下来,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肚子,仰头看着夕颜:“这一次,我要看着她长大。” 你晶亮的眼眸,满是憧憬和期待。 夕颜见他这样高兴,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在自己心爱的女人为自己孕育孩子的时候,自己却不在她的身边,他一定觉得非常遗憾吧。 “我希望是个女孩,像你。” 夕颜握住他的手,想要蹲下身子,却被他制止:“你要蹲下。” 夕颜低头,看着自己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肚子,觉得有些好笑。 “夏夜白,这只是我的怀疑而已,不一定是怀孕了,可能是我生病了。” 虽然这个理由的说服力不高,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不过如果不是怀孕,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他失望,还要想其他的话来安慰自己。 夏夜白笑了笑,站了起来,牵起夕颜的手走到床边:“我觉得你一定是怀孕了,而且这次一定是女孩。” 他看着夕颜,满是肯定。 夕颜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方才在知道那个可能性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开心,现在还是觉得忧心,这个孩子,和凌飞一样,都来得有些不是时候,若真的是怀孕了将来的牵绊就更大了,他们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就更难了。 “夏夜白,如果真的是怀孕,我不希望她在这个地方出生。” 如果有两个孩子,到时候夏明旭就更加有借口不把凌飞还给她了,那是她和小白的孩子,只能在她的身边长大。 “放心,一切有我。” 夏夜白温柔的整理着夕颜的发丝,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 “皇后那边——” 夕颜迟疑的看着夏夜白,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他们派去跟踪夏明旭还有莫云霞的人,都已经几个月的时间了,至今还是一无所获,她如何能不担心。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坚定的口吻,充满了自信,没有半点的迟疑。 … “现四海已定,九州统一,国家大事已了,微臣幸不辱命,不负皇上所托,完成了任务,决定辞去朝中的一切事物,隐退民间,恳请皇上挑选贤能之辈,接手微臣手上的职务。”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夕颜的声音清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坚定的语调久久的回荡在整个朝堂之上,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措手不及。 夕颜虽然在朝廷掌握了大权,不过她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和夏明旭商量或者直接找人处理,从未上过早朝与人商议。 今日那些早朝的大臣在这金銮殿之上看到夕颜,都觉得惊奇不已,暗想恭王妃怎么也早朝了,可他们纵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料到她居然是来请辞的。 金座之上,夏明旭一声不吭,可是那张俊逸的脸却阴沉的骇人,不知放在哪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在安静的金銮大殿之上,发出咯咯的声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夕颜,不敢置信,却又愤怒着,熊熊的火焰燃烧,像是要把夕颜整个人给吞了一般。 而其他的文武大臣呆呆的看着夕颜,尤其是那些年纪尚轻的大臣,扁着嘴,眉头皱起,一副不同意的模样,可是,却没有人开口。 夕颜的那几句话,完全把他们给震惊了。 皇上是不是又做什么事了,这好端端的,这恭王妃怎么突然提出请辞了? 虽说夕颜一走,他们中的不少人有升官的机会,不过他们心里仍然希望夕颜能够留下,虽然被女人压制着的滋味不好受,可只要琉璃有这个女人,他们夜里睡觉也都是安心的,即便是天塌下来,她也会顶着一般。 夕颜唇角上扬,与坐在龙椅上的夏明旭对视,眼角迅速掠过对面的大臣,将他们的反应收在眼底。 “你身为琉璃的股肱之臣,为琉璃立下了不世奇功,又正当风华正茂,如此离开,岂不是琉璃的损失,也是朕的损失,天下的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朕?” 夏明旭压制出心底的怒火,好言好语。 “微臣有什么本事,这一切不都是得益于皇上的英明领导吗?” 夕颜刻意咬重英明二字,颇为引人遐想。 到底是她立下的功劳是皇上的英明领导,还是她现在的辞官是因为皇上呢? 她没什么本事,在场的那些大臣哪里能不明白,琉璃能有今天,大半是夕颜的功劳,匈奴的乌为汗王子野心勃勃,在他的领导下,匈奴日益昌盛。 皇上身子抱恙,能守住琉璃的根基便是万幸。 “皇上是旷世的明君,百姓争相歌颂,我离开,和皇上您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可以作证。” 夕颜转过身,含笑的看着底下的那些大臣。 那些大臣颇有些为难的垂下了脑袋,他们见证,他们怎么见证,在他们看来,恭王妃离开绝对和皇上脱不了干系,权势富贵,大好的未来,傻瓜才会舍弃。 夕颜看向皇上,夏明旭的双眸已经没了方才的暴怒,脸色的表情异常的安静,带着探究的看着夕颜,四眸双碰,顿时火花四射,两双眼睛在瞬间交换了旁人看不懂你的复杂讯息。 如果现在他愿意把凌飞还有轩玉还给自己,放他们离开,她不会撕破脸皮,也许今后再见,还会是朋友。 可是,最终,夏明旭别开了眼,夕颜的心徒然一动,有种发笑的冲动,他最终还是决定了一意孤行。 “不知众位爱卿对恭王妃的去留可有话说?” 夏明旭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转向那些低头不敢与夕颜对视的大臣。 那些大臣一开始自然不敢站出来说话,夕颜的手段他们是见识过的,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岂是他们能改变得了的?如果自己阻止,定然没有好下场,不过见夏明旭出了声,一个个顿时站了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卯足了劲挽留夕颜。 “微臣有话说。” 一个长相儒雅的年轻臣子首先站了出来。 “准。” 夏明旭手微微一抬,脸上泛起了笑意,与方才带着浓浓嘲讽的笑不同,这笑容不易察觉,却又是愉悦的。 夕颜转过身,看着那年轻的臣子:“文臣,你想说什么?” 文臣是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又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性子有些冲动,敢于直言,他第一个站出来,他一点也不奇怪。 眼角瞥到金座之上的夏明旭,发动群臣,心道他这是想要用车轮战来说服自己了,暗自觉得好笑,她莫夕颜能言善辩,更何况她想做的并不是请辞而已。 “谢皇上。” 规规矩矩的向夏明旭道了谢,文臣转头面对夕颜,行了个礼,态度十分的恭敬。 “琉璃之所以能成为天下之主,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皇上的英明领导,王妃事事亲力亲为,劳苦功高,微臣知道您淡泊名利,不贪恋功名利禄,不过您是琉璃的功臣,我等虽然知道您的请辞与皇上无关,但仅因为此,如何能堵得住天下悠悠百姓之口,他们定会以为是皇上慑于您的功劳,处处逼迫,才使得您做出这样的决定来的。” 文臣看着夕颜,不卑不吭,言语间没有丝毫的避忌。 那些大臣闻言不由偷偷的看了夏明旭一眼,却未在他的脸上发现任何不悦的神色。 “说得有些道理。” 夕颜拖着下巴,对着文臣赞许的点了点头,文臣见她这模样,不但不觉得轻松,一颗心反而被提在半空,越发的紧张起来。 “但是这件事的真相,你们知道就已经足够了,若是有百姓问起,你们自可以告知内情,你们都是些关爱百姓的好官,难道那些百姓还会质疑你们的话吗?即便有人质疑,但你们人人都这样说,总会消除他们的疑虑,在此之前,我会亲自向天下人澄清,我离开不过是想过安定简单的生活,文臣——” 文臣听夕颜唤他,抬头看她。 “老百姓不在意谁当皇帝,他们要的只是安定的生活,皇上能给他们安稳富足的生活,那在他们看来,皇上就是个英明的君主。” 文臣叹了口气,夏明旭的脸顿时阴沉了几分,孟安顿时站了起来:“皇上,微臣有话说。” 夏明旭看了他一眼,沉沉的点了点头,眸光扫到一脸坚定的夕颜,不愿再开口。 伶牙俐嘴,她若是下定了决心,在场的大臣有谁能阻挡得了。 “王妃是琉璃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才,这两年来,正因为有您的扶持,才能有琉璃的今日,现四海初定,小纷争依旧不断,南城一带,为皇上歌功颂德,却以王妃马首是瞻,还有匈奴,这大半的江山是您打下的,那些想要作乱的贼子,也会因为畏惧王妃的威名而不敢继续胡作非为,这大好的江山,需要王妃的守护。” 这江山确实好的,但是为什么要由她来守护呢?没搞清状况吧,想用那些虚名让自己给他们做牛做马,这是做梦呢。 夏明旭已经彻底让她寒了心,要不是看在小白也是姓夏的份上,她早就把那件事说出来了。 孟安见夕颜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乘胜追击:“皇上对王妃信任有加,您突然这般急切求去,岂不是伤了皇上的心,辜负了皇上的一番信任?” 夏明旭闻言,看了孟安一眼,眉头不由的锁起。 夕颜听孟安这样说,差点没冷笑出声,抛出她和皇上的感情来说事,这人是不是眼瞎啊。 夏明旭对她信任有加吗?他根本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孟大人此言过矣,微臣有几斤几两重,不过只是区区几分本事,微臣殚精竭虑,可惜力量微薄,至今还在寿英殿中,无作无为,与其这样,还不如与我家王爷纵情山野。” 再有才能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困在寿英殿,在场的大臣心里越发肯定,王妃请辞绝对和皇上脱不了干系。 “王妃过谦了——” 夕颜见他还要继续,不由有几分不耐,孟安是景帝时的老臣,胆小怕事,擅溜须拍马之道,若不是当初他没犯什么大事,她怎会容这样的人到现在? 他心里明白,夏明旭想要留自己,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不过和这样的人纠缠,她着实不愿。 “孟大人是担心我离开之后,那些贼寇作乱,你夜里会睡不安稳吗?琉璃的大好江山需要一个女人来守护,那朝庭养你们这些大臣有何用处?这几年来,我对皇上尽忠职守,为了琉璃的百姓,鞠躬尽瘁,君君臣臣,你说我伤了皇上的心,是想置我于死地嘛?我与大人有何冤仇,竟能让孟大人狠下如此心肠。” 孟安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余的大臣看着孟安也颇觉得有理,王妃虽睿智聪慧,却也只是一介女流而已,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料理家务,这琉璃的江山,何曾需要一个女人来守护了?那他们又都是什么? 孟安看着夕颜,哪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夕颜已经完全将话堵死了,他要是再说,那就是置夕颜的生死于不顾,陷害恭王妃,这样的罪名,他如何背负得起? “微臣绝无此意。” 咚的一声,孟安低着头,双手伏在地上,诚惶诚恐,浑身颤抖:“王妃明鉴。” 夕颜冷笑了一声,蹲下身子,和谐道:“我当然会明鉴,孟大人因何走到今天,你心里清楚,在场的其他大人心里也清楚,我的心里也是澄亮的,你陷害我,这原本是死罪,不过你也是为皇上考虑,其忠心确实可鉴,我就饶你一命。” 孟安一听夕颜饶了他,顿时口头谢恩。 “诶。” 夕颜叫了一声,制止住窃喜不已的他,见他额头急得冷汗涔涔,脸上露出了笑容。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孟安一听,脸色顿时如死灰一般破败。 “想你这种只知溜须拍马之辈,留在这里也是多余,朝廷不养无用之人,这顶乌纱帽。” 孟安抬头,看着她手指的方向,双手本能的遮挡住顶住顶上的乌纱。 “我看还是摘了吧。” 那一言,无比的轻松,却让地上的孟安白了脸,他看着满脸闲适的夕颜,脸上是笑容没错,可是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整个人像水一般,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连出声求饶都忘记了,放在顶上的手也拿了下来。 夕颜面色含笑,在所有大臣的注视下,走到孟安的跟前,卸下了他顶上戴着的花翎,还不忘得意的在完全处于呆愣状态的他的跟前挥了挥,发出清脆爽朗的笑声。 孟安见了夕颜手上拿着的顶戴花翎才回过神来,猛然起身,冲到夕颜跟前,就要去抢,不过夕颜是什么人,身手灵活,到了她手上的东西,若是她不愿意,又岂是别人能抢得到了,孟安完全扑了个空。 等他意识到自己落空,转身想要继续去抢的时候,外边已经有御林军冲进来了,见孟安追夕颜,顿时将那发了疯的孟安擒住。 “孟大人,这东西已经不属于你了。” 夕颜笑了笑,将从他头上取下来的花翎仍在地上,重重的踩了一脚。 这一脚,踩的不仅仅是孟安的顶戴花翎,这是她对宝座之上那人的挑战。 孟安看着夕颜的脚,抬头看着金座只之上的夏明旭,却不见他看自己,心里顿时清凉的一片。 一个擅长溜须拍马的人,怎么会是那种完全不懂看别人脸色的人,他能走到今天,那是因为他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一个帝王对自己的弟妹不该有的心思。 求饶?他当然想,可是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殿中的大臣眼看着孟安被捉走,没有开口求饶,可那双眼,那双落在夕颜身上的眼,是恨,是愤恨,怎么能不恨呢?一生的心血,就因为她的几句话,全部化为了泡影。 如果换成他们,他们心底的怒火也会熊熊燃烧的。 夏明旭的眉头拧成一堆小山丘,看着底下那些大臣,生出了浓浓的不悦,难道就这样让她光明正大离开吗?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想出挽留住她的理由吗? 心头微转,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崔明:“不知太傅有何话要对王妃说?” 顿时,所有期盼的眼光齐齐射向一直闷不吭声的崔明,崔明的眉头一皱,额头顿时全是皱纹,苍白的发,十分抢眼。 三朝的老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渊博的太傅,这个时候,除了他,夏明旭真的不知该去找谁,尽管知道最后可能还是不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找个人说出他想要说的话,问出他想要问的问题。 崔明走到夕颜跟前,对着她行了礼,夕颜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尊重。 崔明为人刚正不阿,景帝在位之时,四皇子和太子殿下争位,他一直保持着的是中立的态度,可他却并非为了当那可两边倒的墙头草,他和夕颜一样,都觉得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无所谓谁当皇帝这样的主张。 正是因为这样,夕颜在提出给夏天朗找太傅之后,初步斟酌了一番,向夏明旭提出让他做天朗的老师,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超前的想法,可见识心胸大,再加上他处事低调,从未像其他人那样羞辱小白,也没有什么她认为的坏事,所以夕颜给了他其他人没有的尊重。 “皇上龙体欠佳,身体抱恙由来已久,四皇子不知所踪,五皇子病逝,八皇子。九皇子纨绔,整日只知留恋青楼瓦院,其余的皇子也是一样,根本就不能替皇上分忧,您和七皇子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你们二人若是同时离开,皇上岂不伤心?现在四海初定,朝廷虽有不少能臣,不过皇上的身边却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独自面对这样的局面,王爷何其忍心?” 崔明言罢,仰头看着夕颜,见她完全不为所动,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恭王妃不在意皇上,哪里会管他的死活?这些话他其实是说给其他的大臣听的,也算为皇上扳回了一局,尽了臣子的责任。 夕颜如何不明白崔明的心思,三朝的老臣,历经世事,想必不会对自己一无所知。 亲情这种东西,在现在的她看来,只有凌飞还有小白能够给她。 至于其他的人,尤其是夏明旭,自己没给他使辫子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们之间,她莫夕颜可没做什么对不起夏明旭的事情。 “睿清王年纪尚幼,王妃就这一个孩子,他的年纪还如此小,什么都不懂,您真的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皇宫吗?” 夏明旭听崔明这样说,顿时坐直了身子,灼灼的看着夕颜,这问题,正是他想要问的。 那是她怀胎十一个月生下的孩子,她为他吃了那么多的头,整个人整整瘦了好几圈,却始终无怨无悔,她真的舍得她和夏夜白的孩子吗? 她肯乖乖呆在寿英殿,不正是因为那不足周岁的孩子吗?以前舍不得,现在就能够舍得了吗? “从小世子出生到现在,王爷连他一面都没见到,王妃这样做,王爷他会同意吗?那是他的孩子,嫡长子,王爷他舍得吗?” 怎么舍不得?这些事情,就是他让自己做的。 不过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他们表现得越是在意凌飞,夏明旭就越是有恃无恐,现在是留自己在寿英殿,将来还不知会利用凌飞提出什么要求来,如果这样只会处处受制于人,那就不要这样。 “皇宫之中,绫罗绸乱,山珍海味,凌飞承蒙圣恩,有皇上和皇后照料,我又何必担心?天朗乖巧懂事,身为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凌飞的,没有我和王爷在身边,凌飞也可以早点懂事。” 夕颜任由崔明和夏明旭看着,一派坦然的模样。 崔明没有说话,精锐的眼眸直直在她身上停了半响,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一般,可是那个人却不躲不闪,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夏明旭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王妃真的忍心?” 夕颜笑了笑,抬头瞧了眼仿佛像是在看戏的夏明旭,昂着下巴,那模样,骄傲而又倔强。 “忍心又如何?不忍心又怎么样,如果说没有一点的留恋,自然是骗人的,这个决定,是我深思熟虑了很久的结果,我不是那种会受制于人的人,试图利用其它的东西控制我,那是不可能的。” 一字一句,像是对夏明旭的宣战。 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说,无论你手上握着什么,我都不会妥协的。 “凌飞是我的儿子,我当然是想带着他一起离开,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该站的位置,贪心不足,最后很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落空,王爷不喜欢这个地方,觉得太过奢华沉闷了,他想要离开,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当然要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夕颜的视线迎上那些探究的目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至于凌飞,就要拜托皇上和皇后继续照顾了。” 崔明对着夏明旭躬身行礼,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至此,再没有大臣开口让夕颜留下。 夏明旭看着夕颜,那张带笑的脸,他真的有种冲下去,将她撕成碎片的冲动,但是他不能,他不能那么做。 这个女人,真的就这么狠心,难道他的眼里,除了夏夜白,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吗?就连他十一月怀胎的孩子也不能例外? “朕事物繁忙,皇后又要处理后宫之事,这凌飞还是襁褓中的孩子,若是出个什么意外,如何向你交代?你若真想和皇弟一起归隐,恐怕也要等凌飞大些了才可以,现在的话,朕不准。” 沉稳威武的声音响彻大殿,夕颜对上那双坚定而又有些残酷的黑眸,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夏明旭想要留住她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决。 夕颜觉得心里有些苦,涩涩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如来佛,可她却不愿意成为飞不出他掌心的孙悟空,他想要留住她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决,她想要逃离他的决心只会比他的坚定。 … “我受不了了。” 夕颜从金銮殿离开,直奔寿英殿,大发雷霆,玉杯的碎裂声,清脆作响,整个房间,一片的狼藉。 “我真想冲去上阳殿将他剁成肉片。” 桌上的茶壶还有杯子已经被夕颜摔碎,可这样她却还觉得不解气,冲到内室,取下放在床上的宝剑,真的就冲了出去。 夏夜白站在一旁,原本是想等她发泄完了以后,再上去劝说一番,现见她拿着刀就要冲出去,忙冲了上去,从身后将她抱在怀中,取下她手上的剑。 夕颜心里有气,自然挣扎,不过倒不至于完全没有理智。 夏明旭不会让她离开,这样的事实她早就接受,只是她实在讨厌受制于人的那种感受,单是想到夏明旭利用凌飞还有小玉威胁自己的嘴脸,满肚子都是火。 “颜颜。” “颜颜。” 夏夜白紧紧的抱着夕颜,不让她出去,头贴在她的耳畔,冲到了她的剑锋,夕颜见状,吓了一跳,慌忙收住手上的剑,一双眼睛红红的,火光跳跃,瞪着夏夜白。 夏夜白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她不会真的就这样冲到上阳殿去,不过是心里有火,若是平时,他一定会随了她的心意,她若是想杀人解气,他绝对不会阻止,不过现在。 夏夜白低头瞧了瞧她的肚子,那带着宠溺的笑容有些无奈,走到夕颜跟前,想要取下她手上的剑,夕颜躲开不肯。 “小心动了胎气。” 他看着她的肚子,小声笑道。 “我不会的。” 夕颜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气息,几乎是哼出来的。 “我真想杀人。” 阳光下,那柔软的剑身散发出银白的光芒。 夏夜白笑了笑,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轻松,不生气,也不担心。 “那就出去把那些人赶走。” 夏夜白拍了拍夕颜的肩膀,指着站在天井旁的那些人:“不过不能见红了。” 夕颜冷哼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手,将桌上的玉壶用力的摔碎在地上大喝道:“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然后拿着剑冲了出去。 守在外边的那些人看着拿着剑朝自己这边冲过来的夕颜,有片刻的错愕,依旧相当尽职的守在了原地不动,直到夕颜冲到他们的跟前:“你们都给我滚,滚。” 精致而又绝美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怒火燃烧,仿佛只要他经过的地方,便会带来毁灭。 夕颜冲进人群里,手上拿着剑乱挥,那些人哪里是不要命了,一个个一开始都大叫着躲开。 “滚,不滚的话,就把命留下。” “我要你们死。” 夕颜的声音竭斯底里,完全是不要命了,那些人自然不敢伤了夕颜。 “你们先出去,回报了皇上再说,要是真被王妃伤到哪里了,只能自认倒霉。” 夏夜白站在门口,双手环胸,对着那些四处逃窜的人凉凉道。 那些人早就想走了,不过是碍于有皇命在身,都不敢随意离开,现在夏夜白开口,一个个哪里还有不逃跑的。 夕颜看着最后一个御林军逃出了内院,扔下手上的剑,双手叉腰,转身看着夏夜白,手指着他,仰望着碧蓝的天空,笑出了声。 夏夜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让夕颜靠在身上。 “心情好多了。” 夕颜靠在他的身上,只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嘴角上翘,十分是愉悦,侧过脸,头埋在夏夜白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脑袋,深深的呼吸。 “夏夜白。” 夕颜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裳,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 “这个地方,我呆不下去了。” 皇宫,富贵华丽的代名词,可是这样金碧辉煌的地方,让她觉得窒息,可能是怀孕的缘故,最近的她很容易烦躁,她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 夏夜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笑着点了点头,弯腰捡起被夕颜摔在地上的剑,牵起夕颜的手,回到了房间,将宝剑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看着坐在床上静默不语的夕颜,刚刚发泄了一番,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没有精神。 “颜颜。” 他走到床边,指着外边的朗朗乾坤:“等天暗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夕颜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愿开口说话,点了点头,踢掉脚上的鞋子,在床上躺下:“等天黑了,你叫我。” 一大早就起来了,刚刚又发了一通的火,现在的她很累了,虽然很饿,但是她更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最近自己的脾气越来越烦躁,小白他应该很辛苦吧,她不想给他那么多的压力。 “嗯,你好好睡一觉。” 夏夜白小心的替夕颜盖好被子,将她挡在额前的发丝拨到两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夕颜已经闭上了眼睛。 夏夜白看着她紧皱的眉头,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满是心疼。 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 许是太累的缘故,夕颜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到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远处的天边,那一片艳红的色彩渐渐的消退了原本靓丽的颜色,被漆黑取代。 她睁开眼睛,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她是被饿醒的,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吃的。 夏夜白一直坐在床边,见她睁开眼睛,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我让人准备了小米粥,还有些开胃的菜,你先吃些吧。” 夕颜笑着眨了眨眼睛。 用完了小米粥,马上就有伺候的宫婢进来将东西收拾好,推开门,夜灯初上,黑夜已经降临了。 夏夜白见那宫女走远,将门反栓上,房间的门窗紧闭,点着蜡烛,橘黄的光芒跳跃,夕颜坐在床上,直直的盯着那一点,眼睛被刺得花花,四周仿佛都起了星星。 “颜颜。” 夏夜白手上拿着外套披在夕颜身上,替她穿好鞋子,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那些退出内院的御林军没再进来了。” 夕颜看着四周的一切,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瞧不清楚,也没听清楚夏夜白说什么,不停的点头,双手搂住他的颈脖,这个地方,这样的时辰,一颗心像是长了荒草一般,一片的凄凉,眼眶也忍不住酸酸的。 夏夜白将她放在桌上,起身就要离开,却被夕颜拉着不放。 “夏夜白,我讨厌这个地方。” 那口吻,哪像是那个铁血的恭王妃,完全就是一个撒娇的小女人。 “我知道。” 夏夜白拍了拍她的背,心里有些后悔,听人说起过,怀孕的女人特别的情绪化,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那简直就是真理,早知她会这样,就该早点告诉她了。 “我会带你离开。” 夏夜白将她从怀中轻轻推开,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夕颜,满是坚定和真诚。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他也是一样,他说过了,等匈奴的事情解决,就会带她去他的桃源村,现在一切都该解决了。 夕颜吸了吸鼻子,松开他的手:“那凌飞还有小玉怎么办?” 她微抿着唇,一双眼睛瞪得大大,这样脆弱的她更让夏夜白觉得心疼。 夏夜白笑了笑,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会和我们一起离开的。” 夕颜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你在这边坐好,等下不许大叫。” 夏夜白起身,指着夕颜的眉心叮嘱道。 “嗯。” 夕颜眨了眨眼睛,不停的点头。 夏夜白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走到床边,只见他走到床边,将床上的薄毯放到另外一边,走到内上角的位置,轻轻的拍了几下,床从外缘开始,慢慢的露出了一条缝隙,最后在差不多可以两人的时候停下。 夕颜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渐渐张开的缝隙,嘴巴微微张开,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每一步,是十分缓慢的,那微微张开的嘴巴慢慢的闭合,嘴角不停的上杨,呈现出愉悦的弧度,直到夏夜白的身边,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手臂,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嘘” 夏夜白点了点她的鼻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夕颜整个人完全就是呆呆的,捂着自己的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揪着夏夜白,傻傻的点了点头。 这个样子莫夕颜,单纯而又天真,他也很喜欢,真想有什么东西能把她现在这个模样记录下来,让她将来自己也瞧瞧。 “是密道?” 夕颜松开手,声音很轻,还带着浓浓的颤音。 “对,是密道。” 夏夜白肯定道,然后他看到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眸,顷刻间带上了激动的泪花,那泪花一点点慢慢的汇聚,顺着眼角流满了整张脸颊。 “可以从寿英殿直接通到恭王府的密道。” “夏夜白。” 她用力的捶着夏夜白的胸膛,然后哭着扑倒在他的怀中,哽咽出声。 夏夜白想诱哄小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我说过会安排好一起,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的。” 他夏夜白对莫夕颜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既然她不喜欢,他就会带她离开。 他的颜颜该是九天翱翔的凤凰,怎么能被困在牢笼,无论这个牢笼多么的华丽坚固,他都会带她离开,他的颜颜就该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 “轩玉和彩云,早就找到了,我一直不告诉你,是担心你见不得轩玉吃苦,打草惊蛇,那样我们就找不到凌飞了。” “凌飞现在找到了吗?他在哪里?小玉呢?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夕颜仰起头看着夏夜白,一脸的不满。 夏夜白俯身,笑着伸手将脸上的泪痕擦个。 “如果是以前我当然相信你了,不过现在。” 夏夜白笑了笑:“以前的颜颜哪里会动不动就掉这么多的眼泪,你没发现自己怀孕以后性格改变了很多吗?不是说第二胎情绪会很平稳的吗?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一多分安全,这段时间,不见莫青莫离他们,你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夕颜哼了一声,挥开他的手:“那是因为第一胎你没在我身边,所以这第二胎才会这样情绪化,她是因为你才闹脾气的,现在,立刻马上迅速的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那如花的笑靥,让夏夜白的心情也跟着好了:“等等。” 他爬到床上,用力的对着内上角的位置敲了敲,床顿时合了上去,夏夜白重新将被子铺好,瞧不出一丝的异样。 “我们床上说。” 夏夜白躺倒床上,掀开被子,示意夕颜躺上去。 “今晨你去早朝以后,天朗来过了。” 夏夜白抱着夕颜,慢慢道。 “他来干什么?” “他暗示我出宫找凌飞,我猜测是皇上早就猜到我们会带着凌飞离开,所以他早我们一步让人将凌飞带出皇宫,让人抚养了,我已经吩咐萧剑去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告诉萧剑,找到人以后,直接带到桃源村等我们。” 夏明旭手上要是没了凌飞,也就没了威胁他们的筹码了,到时候他们想要离开皇宫,会简单许多。 “小玉和彩云呢?他们都没事吧。” “彩云被关在天牢,至于轩玉,皇上一开始是让他和彩云一起在天牢呆着的,直到那日,许是你看到那镯子的表现太过激动,他知道轩玉对你的重要性,所以便让人给他打造了一个笼子,每日在上阳殿陪他。” “什么时候的事?” 夕颜边问边拉起夏夜白的手,在他的掌心用力的拍了几下。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凌飞的下落,所以以前一直没告诉你。” 夕颜动了动身子,靠在夏夜白的身上,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个密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寿英殿距离恭王府有好长的一段距离,想要精确无误的修出这样一条密道,而且还不让人发现,没有三五年的时间不太可能吧,可他们从云州回来,才三五个月的时间而已。 “寿英殿是我母妃住过的地方。” “我知道,你同我说过。” “你以为八岁那年的大火,这整个地方都被烧成灰烬,为什么我可以幸免于难?” 夕颜顿时起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盯着夏夜白:“这么说,这条密道那个时候就有了。” 她虽然激动,不过却还是时刻记住压低声音,一双眼睛瞟着这四周,一副唯恐被别人发现的模样。 “母妃喜欢清静,不喜欢与人争斗,她虽然深爱父皇,却早就厌倦了这种像养在笼里的鸟儿一般的生活,也许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一早就修了这条密道,那个时候,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是她不想活了,她想用自己的死来换我的自由,在把我放进密道的最后一刻,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眶里边全部都是泪水。” 夕颜听了,顿时佩服起那个明月了,胸襟气度,她都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还有那份聪慧,若是她愿意,想要宠冠后宫,绝非难事,即便是心机深沉的丽妃,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条密道,原本只够容纳三个人,自从被那个人送到恭王府以后,我便让人秘密加宽延长了这条密道,这样,郊外,恭王府,还有寿英殿,这三个地方便可以贯通了,我们就可以轻松离去了,他想要找也找不到我们了。” “小白。” 夕颜一把抱住夏夜白,靠在他的怀中,不停的哭,现在她的心情,已经不是激动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仿佛方才还是乌云重重,一下子就变得晴空万里,豁然开朗,一切的问题迎刃而解。 “不要哭了,看着你掉眼泪,我的心就像是滴血似的。” 夕颜顿时止住了哭声,吸了吸鼻子,撒娇似在他的身上拍了几下,破涕为笑道:“花言巧语,早说了,哭不一定是因为伤心,没听说过喜极而泣吗?” 夕颜摇了摇头,别过头,伸手胡乱将脸色的泪水擦干,笑对着夏夜白:“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随时离开了?” 如果随时都可以离开的话,她现在就想走。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夏夜白叹气道:“要想走的毫无痕迹,还不能牵连他人,那就很难了。” 夏夜白想要留住夕颜的决心有多强烈,他不是不知道,若是他们就这样走了,夏明旭是找不到他们了,可平日那些与他们亲近的人,一定会被迁怒的。 他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倒不是特别在意那些人的死活,只是天机楼还有颜梦楼,那是他们两个的心血,他不想因为他们两个离开,毁于一旦。 “那就一把火把整个地方给烧了,最好让他以为我们两个都死了,那不就成了吗?” 夏夜白瞥了夕颜一眼,点了点头:“最好是某个人找我们寻仇,在这寿英殿放了一把大火,那样皇上就不能迁怒别人了。” 夕颜眯着眼睛,那微微漏出的缝隙光芒闪烁,夏夜白弹了弹她的脑袋:“有人选了啊。” 夕颜毫无愧色的点了点头:“孟安不错,今日金銮殿上,他想要拍马屁,结果不但没拍到马腿上,还被我摘了顶戴花翎,说他伺机报复,一定不会有人怀疑的,至于善后的工作,我相信皇后会心甘情愿为我们效劳的。”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去找皇上,让他把轩玉还给你。” 凌飞还在他的手上,相信要回轩玉不是什么难事。 “嗯。”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怀中轻轻的应了一声,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的大石也已经放下,只觉得整个人完全轻松下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夏夜白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下巴是她温热的气息,呼在脸上,痒痒的,如此的真实,整张床上,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 这边的事情刚安排好,夕颜正准备去上阳殿找夏明旭要回小玉,夏明旭派来请她的人已经在殿门口等着了。 “真是天助我也。” 时机这样好,这次真的是连老天爷都帮她了。 见夏明旭,即便是最后一次的,夕颜自然不可能刻意去装扮一番,走到门口原以为看到的会是夏明旭身边的近侍太监,没想到却是黄威。 “王妃。” 黄威见夕颜上来,慌忙迎了上去:“我还以为王妃不会去呢。” 黄威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为什么不去?是夏明旭对不起我,我可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即便是要逃避,那也是他躲着我吧” 黄威跟在她的身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夕颜到了上阳殿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远处的天边,红艳艳的一片,像是燃烧的火焰,映得人的脸都是通红的,四周的树木,也染上了橘黄色的光辉。 “妹妹。” 夕颜还没进上阳殿,便被人叫住,转过身,是好些日子都不曾见到的莫云霞。 她的样子,好像憔悴了许多,下这样的决定,她一定犹豫挣扎了许久吧。 “皇后娘娘。” 夕颜站在原地,看着站在不远处朝着自己靠近的莫云霞。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样子似乎有些踌躇,瞧了夕颜片刻,又将视线转移到宫门微微闭起的上阳殿。 “其实今日是我找妹妹来的。” 她不是已经帮自己了吗?要不然也不会泄露凌飞的下落,现在却让自己来见夏明旭,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转身看着黄威,此刻的他也看着自己,见夕颜看他,点了点头,表明莫云霞并未说谎。 夕颜挑了挑眉,准备听莫云霞继续说下去。 “皇上他已经好几日没闭眼了,他的身子原就不好,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 那雍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轻愁,经过夕颜的身边,一双水眸,隔着那一条小小的缝隙,盯着上阳殿。 “这个找我有什么用?” 夕颜摆了摆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黄威,你先下去,本宫想和王妃单独聊聊。” 黄威见夕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觉得有火,和她无关,皇上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造成的,这样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黄威瞧了眼泪花楚楚的莫云霞,瞪了夕颜一眼,躬身离开。 “找你有没有用,妹妹的心里最清楚,我已经劝过皇上很多次了,可是他根本就不听,现在唯一能劝得动皇上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最后一次了,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求你。” 若是以前,夕颜必定是嗤之以鼻,姐姐?那是什么东西,就夏明旭做的那些事,她没动手把他给杀了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还要她去当好人,不过现在—— 夕颜别过脑袋,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最后一次了,就当是还莫云霞的恩情吧,毕竟她这次帮了自己不少。 她是真心希望夏明旭能放下心底的执念,好好待莫云霞,帝王之家,能有这样一个真心爱他为他的女人,真的应该好好珍惜。 “我尽量。” 扔下这三个字,夕颜推开微微敞开的宫门,走了进去。 上阳殿,里外隔开了三层,有左中右三个空间。 正中的位置,是皇上召见朝臣,处理朝政的地方,左边的位置,主要供用一些茶水糕点,若是遇上了什么紧急的大事,皇上便可以和朝臣一起用膳,然后继续商讨国事,右边就是皇帝的寝宫,后宫佳丽三千,但并不是每一个皇帝,每一个夜晚都需要女人的,若是朝务繁忙,洗漱一番,便可直接在上阳殿宿下,皇帝也可以在这个地方临幸妃嫔,作为宠爱的一种表现。 因为是在晚上,两边都点满了火烛,整个宫殿,光亮通明,恍若白昼,整个上阳殿十分的安静,就只有三两个太监立于夏明旭的左右两侧。 夏明旭坐在正中的位置,一只手撑着脑袋,另外一只手拿着朱笔,一双眼睛盯着案桌上的奏折,不时批注,十分的专注,连夕颜进来了也没有发现。 站在左边的太监垂着脑袋,似乎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头,见是夕颜,顿时睁大了眼睛,甚是喜悦。 这皇上不眠不休的批阅奏折,他们这做奴才的哪里能去休息的,不过毕竟上了些年纪了,还是有些坚持不住了,这打着瞌睡,人也是相当警醒的。 夕颜见他要开口,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猫着步子,走到他跟前,指着茶水间的位置。 那太监是个通透的人,顿时明白了夕颜的意思,挥了挥手,马上就有宫女端着托盘走了出来,上边放着泡好的茶水还有些精致的糕点。 夕颜从她的手上接过托盘,从夏明旭的身后走过,直接将糕点放在夏明旭批阅的奏折上。 “皇上,您该休息了。” 夕颜故意轻声细语,夏明旭一开始没听出来,心道上阳殿怎么出了个这样胆大妄为的宫女,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侧过身子,仰头,看着那张得意的笑脸,顿时愣住。 夕颜看着他吃惊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得意,有种耍到人的快感,手上端着刚泡好的茶水在夏明旭的跟前晃了晃:“被吓倒了?” 夏明旭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转过身子,可那紧紧握住朱笔的五指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和激动。 夕颜将茶水放到他的跟前,马上就有宫女过来接过她手上的托盘,躬身退下。 夕颜挥了挥手,其余伺候的宫女太监也跟着离开,整个大殿,就只剩下夕颜和夏明旭两人。 “你怎么会来?” 夏明旭看着夕颜,似有些不敢置信,明明他才是皇帝,可是夕颜的到来却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是皇后让我来的。” 夕颜转身,自己去寻椅子了,也因此,她没看到夏明旭顷刻间黯然下去的眸。 “皇后她对皇上真的很好。” 夕颜搬了条凳子,在夏明旭的对边坐下。 “我知道。” 夏明旭看着夕颜,慢慢道。 “既然知道就好好珍惜啊,为什么要为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伤她的心呢。” 夏明旭笑了笑,这样轻松闲适的谈话他们之间似乎从来不曾有过,那现在,他是不是该满足呢。 “夕颜。” 那一声,饱含了太多的无奈和深情。 “我能给云霞的都已经给了,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情愿你狠我也不想你离开,这个地方就让你这么讨厌吗?” 夏明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许是坐了太久的缘故,刚站起来的那一瞬,身子左右晃动了几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他继续向前,走到床边,仰头看着那渐渐升起的皓月,叹了口气。 “如果没遇上七弟,你会接受我吗?”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夏夜白,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呢。 夕颜转过身,看着床边那孤独的身影,此刻,窗外的位置,有没有人躲在角落,偷偷看着那明黄的身影呢?她看着天上的月亮,会不会羡慕呢?羡慕那月光,可以光明正大的落在他身上,而此刻她的视线,只能悄悄的追随于他。 “不会。” 夕颜几乎想也不想便直接道。 夏明旭的双手紧扣住窗棂,脊背挺得笔直,转身看着夕颜。 夕颜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拍了拍:“我早就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要的皇上给不了我。” 夏明旭动了动唇,却被夕颜抢了先,那笑容,带着淡淡的冰冷嘲讽:“我知道你想说,尽管我不会是你的唯一,但你的心里爱着的只有我,夏明旭,你太不了解我。” 夕颜不由叹了口气:“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想要的东西只有牢牢拽在手上才会觉得安心,而你说的爱,太过虚无缥缈,就像是掌心的水,只要轻轻一握,就会什么都没有,对于理性的我来说,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东西,我是没有那个心情去尝试的。” 夏明旭转过身,月光下,那深邃的眼就像是一汪海洋,看不见底:“那七弟呢?是因为他承诺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吗?” 夏明旭笑了两声,带着浓浓的自嘲:“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应该多送几个女人进恭王府。” 那模样,似乎十分后悔当初没有那样做。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小白他洁身自好,你送再多的女人去都没用。” “你就那么相信他?不会吃醋吗?他当真就那么好吗?” 夏明旭大着声音问道,夕颜这样的回答,让他十分的吃味,心里越发的难受。 “我连命都舍得给他,更何况是这份信任呢?他若是连这点诱惑都抵抗不了,我吃醋又有什么用,每天与他闹,他累我也累,他若是真心爱我,怎么舍得我那么累呢?如果他不是真爱我,那我付出那么多不是太傻太蠢了吗?他好吗?一点也不。” 夕颜自问自答,嘴巴撅起,摇了摇头:“一个大男人却喜欢撒娇,明明知道我很累很忙了,还要给我闯祸,任性妄为,无理蛮缠到了极点。” 夏明旭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像是被结冰的水浇灌了一般,即便是说着他的那些缺点,她的模样,依旧那么温柔,没有半分的不耐。 “但是我还是爱他,就是离不开他。”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依旧会用生命去爱他吗? 夏明旭看着夕颜,答案已经揭晓。 “夏明旭,你知道吗?小白说,除了他自己,他不放心把我交给任何人,因为只有他自己才能要求自己包容我,把我捧在掌心,惯着,爱着,他不肯放开我的手,是因为他肯定,再没有其他人能像他那样给我幸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夏明旭,你抚心自问,你能做到吗?” 夕颜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夏明旭。 “你不能。你对我做的那些,都是你想做的,但你从不曾问过我的意见,你不顾我的意愿,利用凌飞将我留在皇宫,夏夜白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他身边,说不得他会用更加偏激的方式留住你。” 夏明旭一拳用力的捶在床棂上,大叫出声。 “他不会的。” 夕颜更大声更坚决的否决道。 “当初他十分反感我和红玉在一起,如果是你一定会用各种手段将她从我的身边赶走,可是小白没有,他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在他看来,红玉是我的朋友,她是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人,而我的身边,需要这样一心为我的人,所以尽管他心里酸得要命,从来也就只是抱怨几句而已,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曾阻止而是站在我的身后为我加油打气。夏明旭,你愿意为我放弃一切,像女人一样在家洗衣做饭吗?你甘愿被一个女人踩在头上吗?你会为了我舍弃自己的生命吗?” 每问一个问题,夕颜便靠近一步,直走到夏明旭跟前,与错愕的他相对。 “夏明旭,把红玉还给我吧。” 夕颜推开掌心,晃了晃手上的铃铛。 寂静的夜晚,那铃铛的声音十分响亮,在整个上阳殿飘荡。 “吱吱。” 不待夏明旭动作,耳力过人的夕颜已经听到了声音,面色一喜,转过身,循着声音找去。 “吱吱。” 金色的笼子,不足一米的高度,而此刻,隔了许久不见的小玉正在里边激动的上蹿下跳,身上那火红色的羽毛,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光泽,像是柳絮一般,落在笼子里边,以前那只戴着镯子的脚,有一大片光秃秃的,上边有一条明显的浅紫伤痕。 “小玉。” 眼底的惊喜转为心疼,夕颜走到笼子前,轻轻的拍了拍,眼眶酸酸的,心里的愧疚泛滥,就要落泪。 “小玉,我回来了。” 夕颜蹲着身子,看着金笼中的轩玉,声音哽咽的厉害。 “吱吱。” 轩玉也认出了夕颜来,跳到她的跟前,原本想要伸出脑袋在她的身上撒娇,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脑袋都无法伸出来。 “吱吱。” 这一声极为缓慢,带着浓浓的伤感,伸出舌头,舔了舔夕颜的手心。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现在就带你离开。” 温柔的摸了摸轩玉的脑袋,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夏明旭,快把轩玉放出来。” 夏明旭见她如此在意轩玉,原本是不想放的,可是夕颜方才那一番话,他若是连这点事都不答应,她的心里一定会更加看不起自己吧。 罢了,反正凌飞还在自己手上,她走不了。 “吱吱。” “吱吱。” 轩玉任由夕颜抱着,头埋在她的怀中,不停地蹭了蹭,十分的欢喜。 “都受伤了。” 夕颜的右手提起轩玉受伤的腿,看着上边光秃秃的,十分的心疼。 “怎么变得这么丑了?”她笑着打趣,可是心里却难受得要命,从认识到现在,因为自己,他似乎一直受到伤害。 “吱吱。” 轩玉努力想要将脚抽回,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夕颜。 “我又没嫌弃你。” 夕颜一只手将他抱在怀中。另外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他的镯子,重新戴在他的脚上,对着他挥了挥手上的铃铛:“我带你回去。” 她笑了笑,拍了拍轩玉的脑袋,将他抱在怀中。 目的达到,她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看着小玉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她的心里难受死了,等带着小玉离开了,她一定要在桃源村给小玉好好洗个澡,给他上些药,一定要让箫剑配出最好的药来,将他脚上的伤治好。 “你能和我说说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 夏明旭看着夕颜的背影突然道。 以前,夕颜的脚步顿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的前世,你灵魂真正寄托的身体,那里的人都像你这样的吗?忠于所爱,有情有义。” 夕颜转过身,看着夏明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忠于所爱,有情有义,这样的人,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又有多少呢?不过相比于这里的女人来说,她们确实更加的敢爱敢恨。 “你前世是叫武媚娘吗?你是做什么的?” 这些事情她就告诉了夏天辰,他是怎么知道?转念一想,很有可能是夏天辰利用自己的事向皇上卖了个人情,要不然他怎么能带着莫芸菲安然离开呢。 “我是叫武媚娘没错,那是一个女皇的名字,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女皇帝,前世的我是一个没有童年,为了生存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上一刻是战友,同伴,下一刻就会被我杀掉,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接触的人很少,所以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和我一样,但是夏明旭,有一点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是你只看到我好的那一面,我其实就是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 夏明旭追上夕颜,站在距离她身后两步之遥的位置,喃喃自语道:“真的是这样吗?” “这些是夏天辰告诉你的吧,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跨越了千年,就是为了来这里与夏衣白相遇,相知,相爱,我们的姻缘是上辈子就注定好了的。” 夕颜盯着他的眼睛,那眼底,是冰雪一般的寒冷,却又带着同情和惋惜,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只会是一场悲剧而已,夏明旭就是如此吧。 他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错过了她,而是因为想要挽回原本就不属于他的自己,没有珍惜那些原属于他的美好。 “帝王之家,最难得的便是遇上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夏明旭,好好珍惜莫云霞,天朗这孩子很聪慧,你要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有——” 夕颜看着那张苍白铁青的脸,清瘦的面颊:“好好照顾自己,有人很关心你。” 夕颜打开门,抱着轩玉阔步走了出去,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对于身后的这个世界,她没有任何的留恋。 虽然是夏日,凉风吹来,夕颜还是觉得有些冷,夕颜深吸一口气,紧抱着怀中的轩玉,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也不是那么冷。 “皇上怎么样了?是不是要休息了?” 夕颜刚向外走了几步,便被冲上来的莫云霞拉住。 “既然那么关心,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夕颜横了莫云霞一眼,扔下失望站在原地的莫云霞,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倒转了回来:“莫云霞,好好保重,今后没人会和你抢了。” 莫云霞愣住,看着夕颜,似乎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身影已经渐渐消失,与黑夜融成了一体。 … 夏夜白站在寿英殿的殿门口,来回徘徊,远远的,隔着阑珊的灯火,瞧见抱着轩玉的夕颜,忙跑了过去:“回来了。” 他伸手想要接过夕颜怀中的轩玉,可轩玉好久没与夕颜亲近了,再加上这次被关了这么久,自己最心爱的镯子被抢,让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极需要从夕颜的身上找到慰藉,所以无论夏夜白的热情多么的难得,他都十分坚定的拒绝了他的怀抱。 “我抱着就好。” 夕颜抱着轩玉,给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可怜的小玉,这段时间瘦了好多。” 夏夜白瞪了轩玉一眼,用力的扯了扯他的尾巴,笑着跑了进去。 “怎么样?” 夕颜一回到房间,忙着就给轩玉倒了杯水,轩玉心情激动,一路叫回来的,自然口渴,一只手拽着夕颜拿着茶杯的手,喝了个底朝天。 “箫剑刚刚来过了,彩云被救出来了,莫青莫离发了信号,凌飞已经被带走了,隧道里边有足够的水和干粮,再过不久,齐谡就会带孟安来这个地方,我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夕颜点了点头,将怀中的轩玉放在椅子上,起身,抬眼,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个地方,是小白母妃住过的地方,是夏明旭为她精心打造的牢笼,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挣脱他的束缚,自由飞翔。 留恋吗?她没有那么多泛滥的感情,十几年前,这里的一场大火让小白逃离了皇宫的争斗,这次的大火,他们也将涅槃重生。 “轩玉,等到了桃源村,我一定好好给你梳洗。” 夕颜摸了摸轩玉的脑袋,笑着将他抱了起来,然后递给了夏夜白。 “一起躺到床上,等外边有动静了就离开。” 夏夜白一只手抱着面对着他满脸鄙夷的轩玉,另外一只手牵着夕颜,躺到了床上。 … “皇上。” 莫云霞呆呆的看着夕颜消失的背影,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敲开了上阳殿的殿门。 为这段感情,她付出了那么多,皇上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许莫夕颜说的对,她所做的一切太过的默默无闻了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得了身后那个人的。 上阳殿内空荡荡的,夏明旭身姿单薄,站在正中的位置,门推开的瞬间,明黄的衣角蹁跹起舞,那瘦弱而又孤单的身影看着让人觉得心疼。 “皇上。” 莫云霞走近几步,继续叫了声,夏明旭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她的方向看去,见是莫云霞,眼底微微的似乎有些失望,嘴角扯开,无力的说了声:“你来了。” 转身回到座上,背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皇上,你累了就休息吧。” 莫云霞走到他的身后,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揉捏,力道完全恰到好处。 夏明旭静默不语,过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捉住了她在自己额头上运动的手:“云霞。” 他睁开眼睛,仰头看着莫云霞,深邃无波的眼眸,温柔一片,那声音,带着几分歉疚。 他拉着莫云霞的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看着莫云霞,一字一句,真诚而又感激。 她为自己付出的那些,他都知道,一路陪伴他走到现在,同甘共苦,他真的非常感激。 如果自己爱上的是身边这个女人,皆大欢喜,那该有多好,可为什么,他的眼球偏偏被另外一个女人吸引,等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 “臣妾不辛苦。” 夏明旭拍了拍莫云霞的手:“朕知道这样做你会很失望,很伤心,但是云霞,朕真的控制不住,想到她可能会离开自己,永远的从自己的身边消失,这个地方,很痛很痛。” 他手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眉头拧成一团。 “臣妾明白的。”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呢?夏明旭,我那么的爱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说你深爱着另外一个女人呢?你不知道,我会伤心吗?我的一颗心,已经被你弄得遍体鳞伤了,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完整了,你能感觉到吗?她在滴血。 “朕会好好待你的,你想要什么,朕会尽量满足你。” 莫云霞垂着脑袋,点了点头,眼眶早已湿润。 我不在意你是太子还是皇上,即便你只是个乞丐,我也会跟着你,什么都会满足吗?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心,你也可以给我吗? 至于其他的,我都不想要,那些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再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说了那么多遍,每一次听,她都会有落泪的冲动呢? “皇上,刚才妹妹和你说什么了?” 莫云霞克制住内心泛滥成河的感伤,故作笑脸道。 “她让朕好好待你,好好培养天朗,这些事情,即便她不说,朕也会做的。” 莫云霞点了点头,头上的朱钗在烛光下散发出璀璨善良的光辉。 “云霞,朕今日很开心,夕颜她很久都没这么心平气和的与我说话了,要是每天都可以这样,那该有多好。” 现在的夏明旭,完全没把自己当成皇上,也没把莫云霞当成皇后,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倾诉者,而莫云霞则是倾听的人。 “她居然让朕好好照顾自己,这真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你说是不是?” 莫云霞含笑颔首,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确实不像是妹妹会说的话,皇上这么开心,晚上就早歇息吧。” 今后没人会和你抢了,原来是这个意思,走吧走吧,无论你在不在这里,无论他的后宫会不会有其他的女人,她都会是这后宫之中,最得宠的皇后。 “臣妾伺候你休息。” 夏明旭点了点头,任由莫云霞扶着他一起回到了右侧的寝宫,坐在床榻上,莫云霞蹲着身子,伺候他更衣。 “她想走!” 莫云霞正替夏明旭解开系在腰上玉带,一直安静坐在床榻上的夏明旭突然惊跳了起来,橘黄的灯光下,那张脸,惨白无人色,毫不留情的挥开莫云霞的手,跑了出去。 “皇上,你去哪里?” 莫云霞看着如疾风一般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夏明旭,跟着追了上去。 在殿门口的位置停下了步子,背靠在门上,看着那跑出去的身影,眺望寿英殿的方向:“能不能将他的牵挂也一并带走?” 夏明旭奔出上阳殿,直接朝着寿英殿的方向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说的那些话,好像在交代后事一般。 她是要离开了吗?只带走那只狐狸吗?凌飞呢?她不要凌飞了吗? “走水了!” “走水了!” 夏明旭还没走到寿英殿,便看到那些宫女太监手上提着木桶,朝着寿英殿的方向赶,完全乱成了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 夏明旭随便找了个太监问道,那太监见是夏明旭,吓得说不出话来。 “朕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哪个地方走水了?” 夏明旭揪着那人的衣领,重重的问道。 那小太监越发的害怕,咽了咽口水,指着寿英殿的方向,小声道:“是寿英殿。” 心里却暗自嘀咕,为什么这么倒霉,这个时辰,王妃和王爷都该在休息呢,这么大的火,如何能活的下来? “你再说一遍。” 夏明旭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两个字可以形容了,声音也颤抖的可怕。 “是——是寿英殿。” 那小太监刚说完,便被夏明旭摔在了地上,那小太监也不敢呼痛,被扔在地上以后,很快就爬了起来,跪在夏明旭的跟前。 其余的太监宫女早就忙成了一团,乱成了一锅粥,他们不敢去想,若是恭王妃发生了意外,他们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根本就没发现夏明旭在这个地方。 夏明旭将那太监扔在地上,身子前后左右踉跄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定下了身子,那张原本就雪白的脸此刻完全没有任何的血色,瘦弱的脸,衬得那双瞪大的眼睛,有些吓人。 “不可能。” 他大叫了一声,跟在那些乱成一团的太监和宫女的身后,发了疯的一般的朝着寿英殿的方向赶。 夏明旭赶到的时候,四周全都是打水救火的人,可是那火势,根本就不可能控制。 借着夜风,那火势猖狂肆意,扭曲盘桓,越来越凶猛,从四面八方抄了过来,整座寿英殿完全笼罩在火势的阴霾之中。 那火光冲天,机会照亮了整个夜空,便是皇宫外的那些老百姓也发现了夜空的异样,起床,推窗看着那比晚霞还要美丽的夜空发呆。 夏明旭看着那冲天的大火,只觉得心似火有些钝痛,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匆匆忙忙,来往救火的人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夕颜。” “夕颜。” “莫夕颜。” 他连续叫了几声,已经颤抖得听不出原来的调子,那声音,是慌忙而又充满恐惧的,急得仿佛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王妃和王爷还在里面休息呢。” 不知有谁叫了一声,心底的导火线顿时被完全点燃。 “救人,给朕冲进去救人。” 夏明旭转过身,看着朝这边奔来的羽林军,跑到他们跟前,面色慌忙,指着那冲天的火势道:“给朕把王妃救出来。” 那些人瞧了瞧夏明旭,又瞧了眼那比海浪还要汹涌的大火,这冲进去哪里是救人,根本就是送命了。 “没听到吗?朕要你们救恭王妃出来。” “你们不去是吗?朕要诛你们九族。” 那些人听了,越发的为难。 “好,好,好。” 夏明旭连道了三声好,见那些人还是没有反应,怒道:“你们不去,我去。” 他说完,当真就冲了进去,还没到门口,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寿英殿的一角突然整个坍塌了下来。 夏明旭吓了一跳,被那些跟在身后的羽林军拉着,向后连续退了好几步。 “皇上。” “皇上。” 莫云霞挤开人群,急忙忙的冲了过来,围着夏明旭绕了一圈,松了口气,她的神色同样慌忙,一双剪瞳满是恐惧,突然紧紧的搂住夏明旭,险些哭出了声:“皇上没事就好,真是吓死臣妾了。” 夏明旭脸色煞白,浑身僵硬冰冷,一颗心早就成了死灰。 “皇上。” 莫云霞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心情,那种感觉,就和自己失去他一样的吧,单就想想,就已经是痛苦万分了,更不要说要面对这样的现实了。 皇上,对不起,爱情都是自私的,就请您原谅我这一回吧。 “我,天朗,还有太后,我们都离不开你啊。” 莫云霞倒在夏明旭的怀中,唯恐夏明旭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哭出声。 夏明旭呆呆的,一下又一下的,机械的拍着她的后背:“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这一定是她的阴谋,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她一定没事的,她一定不会死的。” “不会死的。” 夏明旭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像是对莫云霞说,又像是劝慰自己。 “云霞,你说是不是,夕颜她不会死的。” 他猛地推开莫云霞,一双眼睛满是希冀的落在她身上,似在等待她的回应。 “皇上。” 莫云霞大叫了一声,看着那张愤恨的似乎要吞并一切的脸,别过头,她根本就不敢看他。 “皇上。” 她走到夏明旭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裳:“刚刚臣妾从上阳殿过来的时候,发现前几日因为妹妹罢官的孟大人,鬼鬼祟祟的,臣妾怀疑他对妹妹心存仇恨,故意纵火。” “孟安,朕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夏明旭双手的拳头咯咯作响,那模样,像是真的恨不得将那孟安剥皮抽骨。 “夕颜,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夏明旭看着火红的天空,对着那燃烧的火焰大叫道。 “有没有后悔?” 走在前边的夏夜白突然转过身,对着夕颜问道。 “为什么要后悔?” 夕颜反问道,是她千方百计想要离开那个地方,牺牲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能从那个地方逃开,她为什么要后悔。 “夏明旭对你其实还是不错的。” 夏夜白抿着唇,看着夕颜凉凉道。 “马后炮。“ 夕颜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的?如果站在外边是夏夜白,他知道莫夕颜葬身火海,一定不会是对着天空大喊,莫夕颜,我一定会给你报仇,如果是你,早就冲进来了,夏夜白,他对我的感情,无法和你相提并论。“ 所以,她的选择没有错,她会一直坚持下去,这辈子,下下辈子,她莫夕颜都要找到夏夜白,不离不弃,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 桃源村环境优美,四季如春,这个地方没有皇宫那样宏伟的高大建筑,也不若那里的金碧辉煌,草屋连着草屋,还有木头建的小楼,耳畔呼吸到的空气,自然而又清新,尤其有那种属于自然的自由味道。 满山谷,河流旁,草地上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芬芳馥郁,摇曳的高大的树遮去了直射的阳光,很是温暖,即便是冬天,阳光洒在身上,一点也不会觉得冷,对体质偏寒的她来说,这个地方,再是适合不过了。 山谷里边,大家都是相互认识的,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三五成群的聊天,有些还会切磋切磋武艺,最受欢迎的当属夏凌飞小朋友。 第十一个月的时候,凌飞已经会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妈妈,虽然发音并不是很标准,不过意思是到了,第一个叫的人是自己,夕颜开心了好几天,夏夜白不服气,哄着他让他叫爸爸,什么招式都用了,可是平时爱依依呀呀的他,对着他就吭都不吭一声,更不要说爸爸两个字了,气的夏夜白直打他小屁股,父子俩的仇恨越结越深。 在夏凌飞跟前,夏夜白完全就是个大小孩,完全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个一岁多的小孩,两人若发生了什么事情,夏夜白是绝对不会低头的,夕颜偶尔会说几句,他的回答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我只要女儿,不要儿子。 凌飞已经满了一周岁了,到现在已经会走路了,村里的路还有些不平,走起来左右摇晃,尽管如此,因为他长的白白嫩嫩,十分可爱,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围着他转,那么多人照顾,所以至今为止,摔跤的经历还是很少。 箫剑和彩云两个有情人历经重重磨难,终于成婚,大婚由她和夏夜白两人主婚,轰动整个桃源村,十分的热闹,自大婚之后,彩云越来越爱笑了,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冷冰冰的杀手。 每天都很安静,她再没有像呆在皇宫那样烦躁不安,这样的日子,舒心而又惬意。 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了,夕颜觉得是个女孩,好乖巧的感觉,箫剑也说是个女孩,她也希望是个女孩,一男一女,就什么都不缺了。 凌飞长的像小白,所以很希望这个孩子能像我,清丽脱俗的容貌,相信在这样温馨环境下成长的她,性子一定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冰冷无情。 那样的人,虽然安全,但是真的很孤单,如果她只是武媚娘,没有遇上夏夜白,也许她真的会,一辈子,就那样,一个人,形单影只。 今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灿烂明媚,照在身上,十分的舒服,让人忍不住犯困。 夕颜刚吃饱了午饭,搬了条睡椅,躺在上边,晒着太阳,带着潮气的微风吹在脸上,凉凉的。 这种销声匿迹,与尘世隔离的生活,和以前相比,简单得有些苍白,然而对她来说,确实最安心的休憩。 夕颜摊开掌心,看着那复杂的纹路,只觉得那一条条属于命运的河流,其实是有其特有的规律的,她觉得,她的手似乎已经不那么脏了。 轩玉乖乖的站在夕颜肩上,他身上的伤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脚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了,每日跟在夕颜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气到夏夜白屡次抽剑说要将他劈了,可到了最后,那剑只当挠痒一般碰了碰他的羽毛。 夕颜觉得,轩玉似乎很喜欢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因为她经常会将耳朵凑到她的肚皮,像小白一样感受她的跳动。 “夫人啊。” 大老远便听到箫剑叫魂的声音,都已经成婚了,一点没改,还有那拈花惹草的臭毛病。 夕颜带来的清影,绿莹那些人,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姑娘,而且个个都有本事,这箫剑每日都喜欢上前和他们调戏一番,回去被彩云责骂,第二天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听,就来找他哭诉。 “夫人啊。” 他冲到夕颜跟前,抹了把心酸的眼泪。 “我耳朵没聋,不用这么大声,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夕颜嫌恶的拍掉他的手,轩玉顿时跳到箫剑的身上,伸出爪子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脚。 “刚刚小飞飞和我家小霞霞说话了。” 这不是很好吗?夕颜睁开一只眼睛,有些奇怪,箫剑怎么是一副丧考皮的可怜模样。 “他开口就是美女。” 箫剑假哭了几声:“虽然结结巴巴的,彩云还是听出来了,当时呢,彩云还是很高兴的,问他是谁教的,小飞飞就将手指指向了我,啊呜。”箫剑大哭:“他后来又冒出了雪影还有绿影那些人的名字,我家彩云刚刚说不准我进她的房间了。” “活该。” 夕颜没好气道,她没给他治一个教儿不当的罪名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学她说什么要从娃娃捉起,每次去找青萍,绿莹他们聊天都要带上凌飞,她估摸着箫剑那一身追女孩子,甜言蜜语的本事应该被他学去了七八分了。 好的不教要教那些,他身上最值钱的就是他的医术了,看样子她有必要和彩云说说了。 “箫剑,你又打扰夫人休息做什么。” 箫剑还没说几句话啊,身后的彩云便追上了上来,箫剑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就要逃跑:“箫剑,不准跑。” 彩云指着箫剑的背影大叫道。 “不跑——才怪。” 箫剑转过身,对着彩云笑了笑,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夕颜权当刚才的一切没发生,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等凌飞再大一点,应该马上就有别的问题了,莫青的飞刀,夕颜有些头疼,为什么他们每一个人对她的孩子这么积极呢。 凌飞是男孩子就由他们折腾了,如果是个女孩,如果这胎是个女孩,她一定要把她调教成一个‘淑女’。 “小玉,小白呢?” 夕颜靠在睡椅上,轻轻的抚摸着小玉柔软的毛发,懒懒的问道:“你去找找。” 这睡椅有些太硬了。 “颜颜。” “颜颜。” 夕颜双手扶着两边,看着兴冲冲往这边跑到夏夜白,现在的他,已经不戴面具了。 “我刚刚让小玉去找你了,看样子她要白跑一趟了。”| 夏夜白一听轩玉要白跑一趟,嘴角上翘,脸上的笑容很是得意:“活该,你就是我的娘子,他整天和我抢你干嘛?我看他是见大家都成双成对的,心里不舒服了,改明我给他另外找只狐狸配对。” 夏夜白走到夕颜跟前,将她抱起来,自己躺在椅子上,然后让夕颜靠在自己的身上,这个动作,优美而流畅,十分的自然。 “你不要老是针对小玉。” 夕颜皱着眉头,瞪着夏夜白。 夏夜白没有说话,牵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上。 “知道了。” 他哪里有针对,他这是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啊。 “刚刚去哪里了?” 夕颜靠在他身上,动了动。 “刚刚齐谡来找我了。” 他推了推夕颜,声音有些愉悦的惊喜。 “有什么事,直接说。” 夕颜挥开他的手,懒懒道。 “他喜欢青萍,想让我帮他说一声。” 夏夜白轻笑了声,将夕颜抱在怀中:“你知道,他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人,我看他的意思,青萍对他应该也有意思的,她是你的人,只要你点头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既然喜欢,青萍对他又不是完全没有好感,那就去追啊,问我干嘛,最关键的是绿萍,我提倡恋爱婚姻自由,不过呢,一旦结婚了,就要负起男人该有的责任,绝对不能在外边偷吃了,我可是一直对那些丫头说了,要是她们的男人敢爬墙,他们就要爬窗给他们看看,将来要是敢让她们伤心,身为娘家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相信齐谡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不过这预防针还是要打的。 “还有莫离,居然看上了绿莹那丫头了。” “夏夜白。” 夕颜叫了一声,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听你这口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呢?我只是觉得奇怪,莫离和我的性格很像,我们都不喜欢女人。” 眼看着那双眼睛越瞪越大,夏夜白马上意识到了错误,摆了摆手:“那是在没遇上你之前,你知道的,我心里边就只有你一个人,其余的女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夏夜白慌忙解释道。 “我们都不是那种容易动心的人,不过一旦爱上,就像是磐石一般,再难改变,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即便是一颗石头都会感动了,更何况我是一个人,我们还如此有缘分,但是莫离。” 夏夜白微抿着唇,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我真没觉得绿莹有什么好的,能让莫离动心。” 他真觉得绿莹无法和夕颜相提并论。 “绿莹她性格活泼开朗,但是又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大大咧咧,心细如发,还非常有耐心,是所有女孩子当中人缘最好的,莫离会看上她,一点不奇怪。” 夕颜分析的头头是道,夏夜白也觉得有道理,赞同的点了点头,颇有些好奇的盯着夕颜,那视线像是雷达一般,在她身上扫射了片刻:“我也觉得奇怪,我上辈子为什么会看上你呢?” 夕颜笑着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牵起他的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掌心:“我才觉得奇怪,我怎么会喜欢你的,你根本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我当时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被骗的。” 夕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朝着夏夜白挑了挑眉,得意的点了点头。 “英俊潇洒,俊逸不凡,温柔体贴,对你关怀入微,你不爱我爱谁。” 夕颜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白凤哥哥了。” “你那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根本就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明白吗?你爱的就只有我,无论是莲儿还是莫夕颜,爱着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你跨越千年,来到这个地方,不就是为了找我吗?” 夏夜白说得十分得意。 夕颜静默了半响,看着夏夜白没有说话,双手突然环住夏夜白的颈项:“小白,你会后悔吗?” 夏夜白盯着夕颜,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后悔什么?” “要是没有和我相遇,现在的你说不定会是白虎一族高高在上的大公子,受到万人的尊崇,当时的你,就算是天帝,也要礼让你三分, 你是白虎一族难有的灵根,如果没有遭遇情劫,潜心修行,白虎一族在你的带领下日益壮大,我相信总有一天会超越腐朽了的天宫的,三界之首,永享天人的膜拜和尊崇,难道你不想吗?” 那种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下的感觉,谁都会想的吧。 夏夜白拍了拍她的脑袋:“真不知道这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 夏夜白抱着夕颜,同样坐直了身子:“那我问你,你会后悔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依旧会是天宫之中那个无忧无虑,自由快活的小荷仙,你的天凤哥哥会一直将你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一但三皇子殿下即位成为天帝,那你就是天后,你为什么不要那无尚的尊崇,甘愿投胎转世,吃苦受罪呢?” 夕颜头靠在夏夜白身上,轻轻的摇了摇。 “你都不后悔,那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夕颜呵呵傻笑了两声,点了点头。 “夏夜白,我们说过要生生世世在一起,那这辈子,我死了以后,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忘记掉了,把你也忘记掉了,再见面的时候,不认识你怎么办?” 如果他们生在和平的年代,他们之间平平淡淡,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还能走到一起呢? “我不会的,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我不会喝那孟婆汤,无论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只要是属于我们之间的回忆,我都要永远珍藏,我要带着我们生生世世的记忆去投胎,生生世世那么长,我总会找到你的,然后告诉你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故事,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记不得了。” 夕颜想说,那我一定会以为你是神经病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那要是和前世一样,我们两个在一起只会害了彼此,那怎么办?” “那就逆天吧,反正已经有第一次了,也不在意第二回了。” 夕颜轻轻的嗯了一声,在夏夜白的怀中蹭了蹭:“生生世世都会对我这么好吗?” 一字一句,染上了浓厚的睡意。 “有生之年,誓死娇宠。” 生生世世,夏夜白都会宠爱莫夕颜,永不改变。 (全文完) ━━━━━━━━━━━━━━━━━━━━━━━━━━━━━━━━━━━━━━━ 小说在线阅读https://www.256zww.com/?fromuid=204704256中文【青衫渐隐】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