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常》作者:陈旧年 文案 1、基本信息:强大霸气攻X高傲美貌明星受/邵明雍X许晗/攻宠受/娱乐圈/甜文 2、你要相信,这个世上,总会有人毫无条件地爱你。 从前有一只水鸟,不停地飞,在疲惫和焦渴中耗费着生命,有一天,他误打误撞闯入了一处温暖水泽,从此他决定永远休憩于此。 许晗没有野心,只想和邵明雍庸常地过一生。 3、娱乐圈相关,纯属虚构,为剧情服务;本故事纯出于幻想,莫纠结。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晗,邵明雍 ┃ 配角: ┃ 其它:娱乐圈,攻宠受,甜文 第1章 第一章、饭局 许晗一走进兰庭包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游敏这个势利小人又把他卖了。 这个包厢里有几个公司的有钱老总,夹杂坐着几个漂亮的年轻男女,正在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虽然许晗不认识那些那群男女,但里面有几个是他眼熟的,曾经在荧幕上见过,都不是很红的艺人,还有几个,面露青涩,看上去像是大学生,正在被拉着灌酒。 游敏似乎没有发觉许晗身上的怒气,身上洋溢着热情,半拉半拽地把他拉过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来,跟江总问个好。” 许晗没动。 游敏平时可从来没有对许晗那样亲切过,他这副样子活像向客人推销姑娘的青楼鸨母。 他不去干这个,却来当一个经纪人,真是屈才了。 许晗讽刺地看了游敏一眼。 游敏要他打招呼的这个江总,名叫江莱,是瑞氏传媒的老总,大概是包厢里这群人里面最有分量的一个,坐在主位。年纪大约四十多,身材微微发福,虽然穿得人模狗样,身上却充满了商人的油滑气息。 许晗见过这个江总好几次,自从上次在一个饭局上见到,他就开始毫不掩饰地表示对许晗的兴趣,约过许晗很多次。 许晗只像以前一样,将他当成烦人的苍蝇,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敷衍过去。 没想到今天栽在了游敏手里。 见许晗僵硬着,始终没有动作,游敏便伸手拍了拍许晗的后背。 许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游敏的笑容变得不安而尴尬。 包厢里的动静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们俩,气氛有些僵硬。 江莱也开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审视着许晗。 游敏紧张得额头冒汗,使劲地用眼神示意许晗,还有些哀求的意思。 许晗这才冷漠地转过头去,看着江莱,随意地勾起嘴角,便是笑了一下,也就算问了好。 游敏赶紧抓住机会,活跃气氛,呵呵笑道:“我们许晗刚拍完戏过来,有点累,江总不要见怪,其实见到您,他还是很高兴的。” 江总也笑了笑,眼睛却往许晗身上瞟:“这个我是知道的,许晗拍戏很认真。” 包厢里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其他人继续有说有笑。 游敏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给许晗倒了一杯酒,塞进他手里:“还不赶紧谢谢江总?” 许晗没说话,接过酒杯,正要喝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人带头起哄:“全干了。” 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喊道:“干了!全干了!江总的面子可不能不给!” 江莱看着他,没说话,似乎是在考量他的诚意。 许晗眼中的神色又冷了一分,嘴角飞快掠过一丝冷笑,但没有推却,下一秒,仰头把那杯酒一干而尽,干脆利落。 见他如此爽快,众人眼里都是惊讶兴奋。 还不待那些人叫好,许晗就说:“江总,我刚拍完戏赶过来,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您多包涵。不过我今天还有事,这杯酒,就当我赔罪了,我就先走了。” 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游敏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现在能有什么事比江总更重要?你那些事都不叫事儿。你这个月的戏也拍完了吧,以后还没着落呢。陪江总喝酒,江总一高兴,没准就能提携提携你。江总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可别犯傻。” 又扭头对江总说:“江总,您别跟他见怪,许晗这人就是这样,脑子不会转弯。” 见江莱没生气,游敏又硬是让许晗在江莱身边坐下了:“来,好好陪江总喝酒。” 江莱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珠串,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许晗,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有脾气,很有性格,我很喜欢。” 游敏点头哈腰地陪笑:“是,那还得像江总这样有雅量的人才能包涵我们许晗。” 许晗气得简直想笑,游敏溜须拍马的功夫日益见长,如果下次遇见宫廷戏里要找人演个太监的角色,游敏倒可以去试试。 许晗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游敏说:“那江总,许晗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许晗神色一变,刚要起身,却被游敏按得死紧,许晗怒瞪了游敏一眼。 游敏并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意味深长地道:“好好把握机会。” 游敏这是明目张胆地把他卖了。 许晗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有人给许晗倒了酒,说:“来,我们喝酒。” 他们明显是在有预谋地给许晗灌酒,倒了一杯又一杯,许晗不喝就是不给江莱面子。 瑞氏传媒在娱乐圈毕竟还是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许晗不能再给自己树敌,只能强忍着。 但许晗本就是从剧组匆忙赶来,累了一天,根本没吃什么,一直在灌酒,胃里已经受不了了。 许晗觉得不能再喝,于是说:“江总,我今天真的是累了,不能再喝了。” 还没等江莱说话,就有一个人接道:“累了,那我们江总就带你去休息啊。”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下流意味,发出了暧昧的笑声。 许晗的目光迅速地往说话声音传来的地方一扫,他的长相偏冷,眼神又凌厉,笑声瞬间变得稀疏起来。 许晗平复着胸中的怒气。 再看江莱,因为喝多了酒,此刻满脸红光,神色春风得意,眼神就像打量着一件商品似的看着许晗,让许晗心里一惊。 江莱凑近了许晗,酒臭味扑面而来。 “你酒量不错,是喝了挺多,也该放松一下了。” 他的笑容猥琐,许晗已经坐不住了,正在这时,江莱的手也不规矩地爬上了许晗的大腿,许晗只觉得作呕。 许晗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把扔开江莱的手,猛地站了起来,神色冰冷。 包厢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神色各异。 江莱脸色立变,立刻朝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指示。 还没等许晗有下一步动作,就有两只手按住了许晗的肩。 这两只手明显比游敏的更有力量,许晗觉得自己的肩头沉重,就像两把铁钳按住了他,把他往下压。 原来这个包厢的角落还站着两位保镖,一男一女,身形高大威猛,因为穿着艳丽,许晗一开始并未注意,然而此刻他们正按着许晗。 许晗的心往下一沉,看样子江莱今天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也许是因为许晗恶名在外,江莱早有准备。 许晗怒瞪着江莱,后者脸色不悦,嘴角挂着一丝丑恶的冷笑。 这时旁边有人扯着许晗,笑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浮躁,起个身都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要是以前,就算闹得天翻地覆,鱼死网破,许晗都不会再在这里呆一秒钟。 可他现在却顺着这个人说的话坐了下来,虽然身体仍然僵硬。 那人又对那两个保镖说:“没事,没事,吃个饭搞得这么紧张干什么?” 江莱朝那两个保镖做了个手势,他们便松开了手。 许晗瞬间感觉肩上的重负消失了。 那人又给许晗倒了一杯酒:“来给江总赔个不是,让江总受惊了。” 许晗看了这个人一眼,是个中年男人,却穿得花里胡哨,笑容谄媚而热情,语气熟稔,举止熟练。 许晗没说话,扫了江莱一眼,尽管脸色不虞,还是接过那人手中的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 江莱脸色稍缓,但似乎仍旧不满意。 许晗又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喝了下去。 喝够了三杯酒,许晗又要倒第四杯,江莱才发话:“才夸过你的酒量,看来我的眼光不错。” “那是当然,江总慧眼如炬。”旁边那人又奉承道。 简直跟游敏如出一辙,想必当皮条客应该是当惯了的。 包厢里又恢复了刚才热闹的氛围。 江莱喝着酒,眼睛却肆无忌惮地往许晗身上飘:“正好我们瑞氏正在筹拍一个网剧,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试试。” 许晗冷淡地说:“我高攀不上瑞氏。” “这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江莱一脸狂妄和不屑,继而又低下了声音,“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事,我当然不会亏待你,以后机会多的是。” 这是充满暗示的一句话,许晗假装自己没听懂,没做任何反应。 江莱眯着眼看着他的侧脸:“我就是看上了你这副傲气的样子,娱乐圈美人不少,可有你这种气质的人不多,利用好了是好事,但总要把握个度,太过拿乔就会适得其反。过刚易折嘛,你也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 也不知道许晗听没听进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睫毛低垂着,侧脸的弧度精致优美。他的白皙纤长的手指虚虚地拿着酒杯,在晶莹剔透的酒红色液体的映照下,这双手显得脆弱又优美。 江莱不知不觉看呆了,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抓住他的手。 许晗像是没注意到,就在江莱即将得逞的时候,许晗突然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 许晗神色坦然地望着他:“江总,我可以去趟卫生间么?” 江莱打量了他两眼。 见他没反对,许晗就往外走。 江莱使了个眼色,角落里的那两个保镖就跟在了许晗身后。 许晗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包厢门是仿古的推拉式,许晗拉开了门,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他的动作如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但当那两个保镖拉开门的时候,看见许晗不是朝洗手间走去,而是朝着电梯的方向去了。 那两个保镖神色严肃,步伐飞快,追赶许晗。 走廊上没有什么人,不利于许晗隐蔽,他本就胃里不舒服,此刻额头满是冷汗,但已经尽最大的可能走快了。 他能听到后面两个人有力而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就在他的脑后。 许晗越来越焦急。 在这里,他不能指望向任何人求救。 这种事,他们屡见不鲜,来往这里的人是不会管的。 许晗无处藏身,正在仓皇无助之际,幸好看到电梯即将抵达这个楼层,心里一喜。 那两个保镖离自己越来越近。 许晗站在电梯前,盯着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手心里全是汗水,胃越来越难受了,他微弓着身子,用力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今晚的电梯来得异常得慢,许晗心跳得越来越快,眼看着那两个人已经离自己只有十几步,眼神锐利,面目狰狞,就要伸出手来抓住自己。 许晗望着迟迟不来的电梯,腹痛如绞,一头冷汗,几乎要绝望了。 正在这时,突然叮的一声,简直如同救命稻草,电梯到了。 两个保镖将两只如同铁爪一般的手伸向了许晗。 许晗心跳如同擂鼓,几乎要窒息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许晗什么都没看清,如同一只水鸟,一头扎进了湖水一般扎进了电梯里,但是他撞上了一样坚硬的东西,如同墙壁,但又是温暖的,他闻到了一股凛冽又淳厚的好闻气息。 许晗一愣。 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2章 第二章、乍见 许晗一愣,抬起头来,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上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这一眼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在许晗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 对方刀削斧凿的脸上具有扑面而来的侵略性,却又显得内敛深沉,像是一只优雅的豹子。那一双墨黑的发亮的眼睛异常深邃,如同幽静的深潭,微微反射着月光,漂亮得惊人。 许晗望着那双眼睛,清楚地看到里面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 许晗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只迟疑了一秒,就突然伸手抱住了眼前的男人,紧张地望着他:“不是说不来接我了么?怎么又来了?” 声音里却带着和神情全然不符的情绪,又软又亲昵,像是在撒娇。 男人看着他,眼神恢复了平静,也没说话,但也没推开他。 许晗知道自己赌赢了,最起码不会被当成神经病扔出去了。 许晗转过头去对站在电梯外一脸茫然的保镖们说:“你们告诉江总,我有事先回去了。” 那一男一女满脸犹豫,狐疑地说:“许先生,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去……” 这时被许晗抱着的男人突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安抚,许晗心里一动,忍不住仰头看他,后者正对着电梯外的人问:“有事么?” 大约是被眼前这个男人强大的气场所震慑,那两人陷入了愣怔状态,没有说话,电梯门就这样关上了。 许晗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许晗松开了男人,低头向他道歉:“抱歉,我遇到些意外,不得不出此下策。先生,谢谢你帮忙。” 那人说:“没关系。” 连声音都如此低沉磁性,勾得人心里发痒。 许晗禁不住再看了他一眼,却意外对上对方的视线。 对方眼神平静,然而却是在看着他。 刚刚恢复的心跳突然又乱了一下。 许晗慌忙移开了视线,然后才注意到电梯里原来还有几个人,跟在男人的身后,似乎都是这个男人的下属,四五个男性都穿着一身精致西装,还有一位蹬着细高跟,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 看样子,都是一伙商业精英,但都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似乎并未注意到许晗的存在。 也许是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太强烈了,以至于许晗忽略了其他人。 许晗有些尴尬,但又想到这些人都不认识自己,以后也不会再见到,顿时又释然了。 由于紧张情绪的舒缓,许晗感觉到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靠着电梯壁,用一只手按着疼痛的位置,额头又冒出了冷汗。 “不舒服?” 突然那个男人看着他问道。 许晗下意识地站直了:“没事。” 但他不知道他的脸色现在有多苍白。 那个男人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些别的意味,但却没再说话。 许晗朝他笑了笑,然后不再看他,只盯着电梯一路下降。 等电梯到了一楼,便飞快地走出了电梯。 男人一行人随后也走了出来,男人看着许晗消失的方向,一时没有说话,也没人能看懂他眼中现在的情绪。 一行人中的唯一一个女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问道:“邵先生,您认识他?” 男人没有回答,神色瞬间恢复如常,朝门口走去:“回公司。” 其他人都跟了上去,他们这一行人都西装笔挺,气势逼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许晗回到家就一头倒在了床上,直到第二天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在床下的一堆衣服里摸索到了手机,一看是游敏,就把手机挂了。 一看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两点多了。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许晗还是没接,这次直接把手机关机了,扔在床上。 也许是睡得太久,许晗有些头晕,他趴在床沿,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 过了一会,才赤脚下床,拉开窗帘,刺眼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房间,他像个被阳光照射到的吸血鬼,用手挡住了眼睛,身子瑟缩了一下。 许晗在洗漱的时候叫了外卖,吃完外卖就开始打扫房间。 他住的房子是个两层的别墅,外表看起来华丽,里面却并没有什么贵重的摆设。他没钱叫家政,每次只能自己打扫房间,这个很累人的工作。 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许晗几乎都没回家,所以脏乱程度可见一斑,到处都是灰尘,工作量加倍。 所以有很多次,季约都叫他把这个房子卖掉,换个小点的房子,既能挣一笔钱,还能少那么多折腾,但许晗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许晗正在拖地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许晗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来人是谁,面无表情地开门。 游敏站在门口,神色不悦地质问:“怎么不接电话?” 游敏就要往里面走,许晗拦住了他:“有什么事就在门外说,别弄脏我的地板。” 游敏对此见怪不怪,硬是闯了进去:“你要是能多接点工作就能多挣点钱,就能请个家政料理家务,何必要自己那么辛苦,还嫌拍戏不够累?” 许晗突然从后面狠狠踹了他一脚,地板还很滑,游敏毫无防备,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惨叫。 许晗胸前抱臂,看着狼狈的游敏,冷笑不已:“昨天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游敏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自己的屁股,脸孔因为疼痛而扭曲,气得火冒三丈:“你还跟我算账,我今天就是来跟你算账的。昨天我好心给你机会,你突然开溜,你给我得罪了个大老板,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 “你给我机会,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许晗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得了吧,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掉进里面,你还指望自己一身清白。你已经不是新人了,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那么幼稚?娱乐圈好看的,有演技的人大把,可爬上去了的也就那几个。你没有机会,你凭什么拿好资源,你凭什么往上爬?你要是得不到机会,就连屁都不是。” 游敏振振有词:“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全被你自己糟蹋了。我是惜才,不想看着你那么好的苗子就那么浪费,你长得好,又有演戏的天赋,气质也够特别,不像那一挂大同小异的整容脸,不愁捣鼓不出名堂来,最重要是你自己要争气,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任你自生自灭了。” “也是你运气好,江总偏偏看上了你,这就是上天在给你机会啊。江总哪里不好,你攀上了他,还愁什么资源的问题,登天指日可待。” 游敏说了那么一大通,许晗没有反驳,只一味看着他冷笑。 游敏看着他的神色,惊疑不定:“你干嘛?” “我在欣赏你表演。”许晗说,“你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去演个太监或者皮条客估计还能拿个奖回来。” 游敏登时气得脸色发青,双眼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鼻孔喘着粗气。 “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游敏声音尖利得都变了调,“我可是为了你好。” 许晗满不在乎地笑出了声:“逼良为娼的惯用台词。”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游敏咆哮如雷,“你昨天得罪了江总怎么办?他要是打压你,你可就真的没活路了,最好别连累我。哪天再找个时间给人家赔罪。” 许晗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面若冰霜:“我跟你说过了,拉皮条这种事别找我,如果让那位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游敏一脸不以为然:“你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我听说了,昨天似乎是个厉害人物接你走的,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猫腻,但他绝对不是你口中的那个金主。” 许晗没有说话。 游敏眼睛炯炯有神,闪着亮光,一脸得意,似乎十分坚信自己已经戳穿了许晗的谎言。 “你说有人包你,三年前你说出来的时候,我相信你,谁叫你平白无故地多了这栋别墅呢?可我不是傻子,你身边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金主的存在,要不然你能混成这副鬼样子?你这套谎话是迷惑了不少人,可现在已经不管用了。”游敏伸长了脖子,脸距离许晗很近,似乎这样就能看穿许晗所有的谎言。 许晗厌恶地闪开了,淡定以对:“我不需要他的帮助,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受了欺负,他也会不闻不问。”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我倒巴不得你叫出来看看。”游敏神色不屑,冷哼一声。 “这种威胁你就说出来骗骗小孩子吧。”游敏说,“我会帮你再约一下江总,你做好准备。” 许晗神色冰冷:“你要是不怕我打到他骨折,大可以随意安排。” 反正这种事许晗不是第一次干了。 游敏忿恨地瞪着他,又不能对他做什么,恨得牙根痒痒。 “这次你要是不低头,我绝对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游敏给许晗下了最后通牒之后就摔门离开了。 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许晗高傲凛然的神色逐渐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拖把继续拖地。 也许是听说了许晗这场遭遇,晚上的时候季约来找许晗,还带着玉兰轩的外卖。 他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最近他风头正盛,狗仔天天追着他跑,一点芝麻大的事都能上热搜。他武装得这么严实,也在情理之中。 一进门,季约立马摘了墨镜和口罩,给了许晗一个热情的拥抱,亲昵地蹭了蹭他:“也有小半个月没见了吧,想死你了。” 许晗感觉自己要在他怀里窒息了,推开他:“走开,我饿了。” 季约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眼神含情脉脉,羞恼地道:“你怎么那么冷淡,好伤人家的心,难不成是外面有了别的小妖精?” 许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提起外卖往餐桌那边走:“怎么,现在那个变态好这口了?” “我呸,”季约恢复了正常,把碍事的装备都从身上移除,扔到一边,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要我这样我宁愿去死。” 第3章 第三章、季约 季约是那种长相风流略显轻佻的男艺人类型,气质略显阴柔,皮肤白净,一双桃花眼,说白了就是花花公子的类型,又经常流露出一副茫然无辜不知世故的神情,俘获了大量女性粉丝的芳心。 平时只要耍帅撒娇卖萌就能收获众多粉丝的尖叫和赞美。 相貌很好,但演技堪忧,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在演戏上并不上心。 所以自他演戏以来,很多人都叫他花瓶,黑他没有演技,但他自己并不在意,反而十分坦然:“这是对我美貌的高度认可啊。” 久而久之,连粉丝都习惯了,只要他出现在荧幕上,疯狂夸颜值之外,也并不避讳演技一如既往地烂这回事。以至于现在,花瓶甚至成了对季约的昵称,季约也欣然接受。 现在季约是许晗在圈里的唯一的好朋友。 季约听许晗说完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非常愤慨:“游敏这个老狗,整天就知道跪舔金主,实在欺人太甚,太过分了,早晚遭报应。” 许晗专心吃菜,无话可说。 季约又说:“跟经纪人闹翻了毕竟不是好事,他生怕得罪他的金主们,没准还要找你的麻烦,你自己小心点。” 许晗一脸无所谓:“游敏没什么本事,再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大不了撕破脸皮,反正合约也快到期了,退出这个圈子又不是不能活。” 季约伸出筷子按住了许晗夹菜的筷子,许晗抬眼看他。 “你这样说让我这个随便混混的人怎么好意思?何况,现在丧气还早呢,你啊,还大有前途。” 季约朝他神秘一笑,走去客厅,抓过沙发上的包,在包里翻了一阵,翻出一样东西,递给许晗。 许晗接过来一看是一张请帖,梁鸿的五十八大寿宴会,看看日期,就是过几天。 许晗惊讶地看着季约。 季约说:“其他人都靠不住,我可是特别讲义气的。我今天来就是专门给你送这张请帖的,雪中送炭啊,感动吧?” 季约朝他抛了个媚眼。 许晗还是不买帐,追问道:“你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现在好红的,一张请帖有什么了不起的,”季约满不在乎地说,“我那天要拍戏,没办法去。” 许晗点了点头。 但他心里也清楚,拍戏只是借口,季约只是把这次机会给了自己。 “你应该惊喜一点的,搞得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不然……”季约突然凑近了许晗的脸,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想谢我,就以身相许好了。” 漂亮的脸上是一副轻佻又不正经的神情,桃花眼眨一眨,脉脉含情,就能勾动人心。 奈何许晗不是他的那些女粉丝,并且早就司空见惯,如今只是面色平静,一手无情地推开他的脸,把请帖收了起来。 吃完饭之后,他们打开了电视,刚好放的是最近热播的民国剧。 季约认真而严肃地盯着电视,他很少露出这种如临大敌的神情。 “你有没有觉得贺回越来越帅了?他穿着军装的样子也太诱惑了,我也想试试,可肩不够宽,撑不起来,没他那种气场……” 贺回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影星之一,红得如日中天,到处都是他的电影和电视剧,很难不引起注意。 许晗只扫了眼电视屏幕:“放心,他穿女装绝对没你好看。” “那当然。”季约登时又喜笑颜开了。 他曾经在一个电视剧里男扮女装,程度足以以假乱真,粉丝都说比女生都漂亮,让他一直很得意。 许晗坐在了沙发上,季约就自动地靠在了他的肩上,乐呵呵地说:“我觉得你穿军装应该好看,站在那儿,禁欲感十足,粉丝都会为你发疯的。” 许晗不理会他,拿过遥控器,换了一个台。 季约颇有不满:“你是不是跟贺回有仇啊,每次他演的戏都不看?” 季约也是乱说的,许晗却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不是,单纯不喜欢。” “哎,他演得多好啊。” “我们看老前辈演的……” 然后许晗找到了很早以前的电视剧版的三国演义。 季约不满地啧了一声:“你可真是……”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季约无可奈何地省略了后面的话。 但季约渐渐没了生气,似乎很累似的,靠着许晗看着电视,也没说话。 见他许久不出声,许晗轻问:“明天几点走?” “五点,我告诉助理了,明天他来接。”但他没睡着。 “别看了,早点去睡。” “等一会,”季约声音有点低,“许晗,我很看好你,你一定要争气点啊,我等你红的那天,大杀四方,干翻那帮小妖精。” 明明是杀气腾腾的一句话,他却说得如同梦呓。 许晗摸了摸他的头发:“好。” “挣钱真累啊,可我还要好多好多钱……” “等我挣够钱了,我也去试试当金主是什么感觉,我要包两个小鸭子,都要猛男,左拥右抱,让他们伺候我,我一不高兴就把他们换了……” “嗯。”这种话季约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许晗并不奇怪。 “那些有钱人是靠不住的,根本不把我们当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要就要,说扔就扔,我无所谓,可你那么傻的撞在他们手里,一辈子可能就完了……许晗你忘了那个人吧……不值得的……” 许晗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没准有一天老天开眼,杜氏倒闭了,变态流落街头了,我就去羞辱他,让他做我的仆人,我想打他就打他,想骂他就骂他,还不给他饭吃……” “好。” 后来许晗见他困了,便催促他上楼去睡了。 客厅里的灯关了,只剩下电视的光亮和声音。 许晗躺在沙发上,眼睛没有看电视,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清晨,是季约把他叫醒的,原来已经五点多了,季约已经要走了,叫他回房间睡。 电视已经关了,是季约关的。 许晗看着季约离开关上了门,便拖着僵硬的腿脚回房间了。 星期二晚上,季约带着请帖去参加梁鸿的寿宴,这次寿宴举办地点在他的私人豪华别墅里。 梁鸿是娱乐圈里的老前辈,演了几十年的电影,拿了不知道多少奖,如今虽然已经是半退休的状态,但仍旧德高望重,人脉也极广,所以今晚的寿宴极为盛大隆重。 几乎半个娱乐圈都会到场,这所谓的半个娱乐圈指的真正拥有话语权的各个重要人物,此外,还有许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也会露面。 所以梁鸿寿宴的请帖一张难求。 这也是许晗对季约把这张请帖给他那么惊讶的原因所在。 许晗看见了许多重量级的导演和明星,还有一些风头十足的新人,但也有一些非富即贵的圈外人,还有一些就是像许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请帖,正在到处跟明星套近乎。 这里就像是遍地埋着黄金的金矿,机会和金子一样俯拾即是,就看自己有没有能力把握。 许晗懂得季约的意思,所以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大导演关晋,就朝他走了过去。然而就快要走到对方面前,张口叫出对方的名字的时候,关晋突然被一个一线女星拉住了。 许晗站在原地,有些怅然若失。 尽管出师不利,但许晗站在人群里,却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许晗的皮相长得极好,脸孔小巧,五官精致,右眼眼尾有一颗褐色泪痣,令他显得更冷艳和神秘,明明是会显得女气的长相,却因为本身的气质而显得与众不同。他习惯微昂着下巴,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微微掀一掀眼睫毛,眼神淡漠,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漫不经心,对什么都瞧不起,对一切都爱答不理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冷,却又并不是狂妄,只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气质,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长身玉立,无异于鹤立鸡群。 很快就有一个女星主动跟他搭话,许晗很礼貌,他笑起来的时候跟面无表情的时候截然不同,一笑便更让人觉得惊艳。 果然那个女星很快就流露出了对许晗的好感。 女星刚走,许晗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无论过了多久,他都不适应这种应酬。 许晗很快就发现了让他内心感到安慰的东西,这里的食物还不错。 然而吃了还没两口,就差点连带着刚落进胃里的东西一起吐出来。 江莱居然满面笑容地出现在他面前。 “上次还没尽兴呢,怎么就回去了?” 江莱的笑容依旧让许晗感到一阵不舒服。 许晗正色:“江总,我上次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抱歉。” “这倒不碍事,今天身体好了么?”江莱凑近了许晗,好像很关心他似的。 许晗往后退了一步:“还好。” “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网剧的事还没谈完,待会找个地方继续?”江莱声音暧昧,笑容露骨。 许晗只觉得非常恶心,冷着脸说:“我想我不适合,江总还是找别人吧。” “话别说太早,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量身定做一个角色。” 许晗不想再跟他多作纠缠:“江总,游敏没有告诉你我的事么?” 江莱一愣。 许晗故作为难:“其实我现在身不由己,我不想得罪我身后那位,你也别为难我了。” 江莱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件事我略有耳闻,你就算被包了又怎么样?你都被包了三年,事业还是没有任何起色,你的金主也是个没用的。你跟着他,就是暴殄天物。你是聪明人,既然是出来卖的,当然是挑价高的,还讲什么情义?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你跟了我,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竟然将这种肮脏交易讲得如此冠冕堂皇,许晗怒极反笑:“让我保持低调是他的意思。” “再拿乔可就过头了。”江莱声音低下来。 “抱歉。” “你要是再不识好歹,我就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江莱突然强硬地威胁道,许晗不理会他,从他身边绕过去,江莱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许晗一时怒极,什么都顾不上了,猛地一甩手,江莱另一只手中的酒杯脱手,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些酒液溅到了江莱的西装上,江莱顿时气急败坏,在公共场合又不好发作,咬牙切齿地威胁道:“给脸不要脸,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怎么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打断了。 第4章 第四章、邵先生 许晗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后,然后腰上一紧,许晗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是一只有力而宽厚的手扶住了他的腰。 身后的人存在感强烈,许晗感觉到他离自己很近,这种感觉似曾相似。 果然许晗看见了男人的侧脸,刀削斧凿,线条凌厉,不怒自威,仍旧和那天一样,令人心惊。 正是那天在兰庭遇见的男人。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晚上他用的香水跟那天不一样,闻起来更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江莱一见这个情况,脸上的神情惊讶又难看,半晌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向他问好:“邵先生,晚上好。” 被称作邵先生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理会他的问好,问:“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两句……”江莱尴尬地笑了两声,神色有些迟疑,是探着问,“邵先生,您也认识许晗?” 邵先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许晗,眼里居然带着一丝笑意,用疑问的口吻说:“许晗么?” 意味不明的三个字还特意拖长了声音,然后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态度暧昧,更令人浮想联翩。 许晗则不闪不避地回望着邵先生,眼神平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江莱打量着他们,邵先生只是含笑看着许晗,看上去很是宠溺;而许晗分明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这情形,哪像不认识的人? 只怕关系匪浅。 这个想法一冒出脑海,江莱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许晗的金主是邵先生,一个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 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变成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脸上,江莱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更重要的是,如果许晗把这些事告诉邵先生……江莱额头上冷汗涔涔。 江莱惊恐万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情况却不是江莱想的这样。 这是许晗和邵先生的第二次见面,许晗刚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姓邵,而男人也刚刚知道许晗的名字。 邵先生意味不明的三个字是在问许晗,他在确定许晗的名字。 许晗听懂了,所以用眼神回答他。 而不明就里的江莱误会了。 “聊完了么?”邵先生又问。 江莱胡乱地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是是,聊完了,当然聊完了。” “我有事要走,你跟我一起?”邵先生这话是在问许晗。 许晗点了点头。 邵先生带着许晗往外走,江莱还在后面忙不迭地道:“邵先生慢走,再见。” 看江莱的反应,这个邵先生的身份似乎非比寻常。 许晗胡乱想着,已经被带出了宴会厅,门口有一辆黑色的车在等着。 许晗上车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决,今晚他还没有任何收获,白白浪费了一张请帖,多少有些不甘心。 “怎么?”邵先生注意到他的表情。 但许晗只是叹了口气:“没事。” 许晗坐在车里,对邵先生说:“谢谢你替我解围,邵先生,又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邵先生平静地说。 邵先生似乎没有再说话的打算,看样子在闭目养神,车厢里安静下来。 许晗端端正正地坐着,但眼角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到身旁男人的身上。 车里没有开灯,来自外面的灯光偶尔照射进来,在一明一暗中,他如同静默中的雕像。 饶是许晗在娱乐圈浸淫多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出色的长相,只一眼,就刻在了心上似的。上次太过匆忙,现在许晗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这位邵先生。 五官轮廓深刻,鼻梁很挺,侧脸线条硬朗,俊美无俦。从他的头发到西装都一丝不乱,整洁又精致,似乎连每一处褶皱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他的身上,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只属于上位者的慵懒与傲慢,却又相当克制,流露出相当的沉稳和从容不迫。 正在许晗看得入神的时候,邵先生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漆黑的瞳仁幽静深邃如深潭,饱含着优雅而内敛的锋芒,他对许晗笑了笑,眼神清明,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许是戏谑? 许晗偷看被抓个正着,只感觉脸上一热,然后若无其事地对邵先生一笑,就移开了目光,心里却飞快闪过一阵心虚和慌乱,意识到邵先生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自己身上,心跳得厉害。 但表面上,他面色镇定,坐得端正,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你认识江莱?”邵先生突然问。 许晗转过头去:“只是见过几次,在娱乐圈里,总会有些交集的。” “你是明星?” “只演过几部戏。” “抱歉,我不太关注娱乐圈。” “不,我本来就没什么名气。” “上次在兰庭,也是江莱?”邵先生又问。 听他提起上次的事情,许晗很尴尬:“是。” “你介意么?” “什么?”许晗奇怪。 “我带走了你,江莱也许会误会你和我的关系。” 许晗微讶,心里微动,看了看邵先生,然后说:“不,恰恰相反,这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邵先生说:“我以为你会很在意这种事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许晗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邵先生,你高看我了。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介意么?” 邵先生没有立即回答,突然笑了,是那种很愉悦的笑容。 笑意抵达眼底,他眼睛里的深潭在微微荡漾着,他看着许晗,声音低沉又温和:“不介意,只是有些遗憾。” 许晗只觉得脸上突然轰地烧了起来,没敢再问他遗憾什么,也没有再说话。他扭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说:“我在前面那个路口下车就好。” “你住哪里?” 许晗一愣,转过头去:“邵先生,你还有事,我就不麻烦了。” “不急。” 许晗犹豫了一下,才说:“……斜晖路三十六号。” 他本可以随意说一个地方,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却选择了实话实说。 邵先生的表情顿了一瞬,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在许晗的口中听到斜晖路三个字的人大抵都会有些奇怪的反应,邵先生的表情是他见过最波澜不惊的了。 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 许晗刚下车,邵先生就在车里叫住了他:“许晗。” 许晗看着他。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邵明雍递给了许晗一张名片。 许晗一愣,看着他手中的名片,又看了看他,不知道该不该接,但邵先生的眼睛里并没有出现那种许晗所担心的情绪。 许晗从他手中接过了名片:“谢谢。” “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许晗看着邵先生的车消失在视野里。 许晗低头看了看精致的名片上印着的那个人的姓名:邵明雍。 晚上季约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他热情高涨,相反,许晗兴致缺缺。 季约察觉到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遇见江莱了。” 季约惊讶地叫了一声:“啊?” “别紧张,没什么事,在那种场合他也不能对我做什么,纯粹觉得恶心。”许晗手里拿着那张名片把玩,却没有把邵明雍的事告诉季约。 “那倒也是,”季约说,“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振作点。” 打完电话,许晗随手把名片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第二天游敏又找上了门。 游敏说:“你认识邵明雍?” 许晗盯着电视,头也没抬:“不认识。” “昨天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江总说昨天是邵明雍把你带走了?” “是么?”许晗不甚在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游敏显得很急躁。 “昨天江莱找我麻烦,是有个人出来帮了我。” 许晗可没兴趣把昨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游敏。 游敏本铁了心不信许晗背地里有金主,但昨天江莱对他破口大骂,游敏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这才赶过来求证,但看许晗这个态度,游敏皱了皱眉头:“发生了这种事,江总那边应该是没指望了。你得罪了江总,这事儿我也就不怪你了。” 许晗不为所动,他才不相信游敏那么好心。 “你倒是好命,回回遇上的都是大鱼。”游敏来回踱了几个步子,喃喃道。 游敏突然停在了许晗的身边,如同看见了猎物的老鹰,目光贪婪又锐利:“你有邵明雍的联系方式么?” 果然,许晗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唇边逸出一丝冷笑。 游敏的表情陡然变得挫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是气,又是恨:“你这个人,煮熟的鸭子送到你嘴边都能飞了。那可是邵明雍,虽然低调,但却是江总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你要是能搭上邵明雍,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你最好祈祷我这辈子都别搭上邵明雍。”许晗突然说。 游敏神色不定地盯着许晗。 许晗不屑地嗤笑一声:“如果我搭上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赶出这个圈子。” 游敏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把自己憋死,脸涨得通红:“我看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有恃无恐,我这次非得让你吃点教训不可,从今天开始,我什么资源都不会给你,今年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游敏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许晗没什么反应,游敏发了一通火之后就离开了。 但之后的半个月,游敏果然对他不闻不问,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若不是秦泓的出现,许晗都要忘了已经是六月了。 第5章 第五章、秦泓 今年还是像往年一样,许晗坐在秦泓的对面心不在焉地吃饭。 对许晗来说,只要跟秦泓坐在一起,多美味的食物都味同嚼蜡。 秦泓大概也是不怎么愉快的,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 秦泓常年顶着一张冰山脸,不苟言笑,面容冰冷严肃,透出一股威严的态度,眼神锐利,嘴唇抿得很紧,整个人就像一块冷硬的石头,给人以不通人情的感觉。 干他们这行的都这样,有时候许晗看到电视上的新闻,个个都穿着西装,板着脸,架势吓人得很。 许晗对秦泓无话可说,秦泓也惜字如金,每年的一顿饭只是例行公事,但选在这个日子,反倒像是个讽刺。 吃完饭之后,秦泓送许晗回家。 许晗没半点留恋,就从车里下来了,往屋子那边走。 “你还不打算离开这个圈子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夜色里很清晰。 许晗一回头,发现秦泓也从车里下来了。 秦泓本就身材高大,穿着西装站在那里,显得刻板而僵硬,疏离感更加强烈,尽管他正看着许晗,但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秦泓几乎从不对他的事业或生活发表看法,许晗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有些惊讶,又有些嘲讽:“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秦泓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我只是在提醒你,你在这个圈子里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许晗脸色瞬间沉下来,冷冷地说:“我觉得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秦泓不为所动:“你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如果想要钱,我也可以给你。” “十年前我不会要你的钱,十年后也是一样。” 秦泓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我以为这十年,你应该有所长进了。” “抱歉,我就是冥顽不灵。” 秦泓眼神冰冷:“你不是她,你这样也证明不了什么。” 许晗冷笑一声:“我当然不是她,因为我不会跟她走一样的路,也不会跟你们姓秦的扯上任何关系。” 秦泓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以为你比她高明得多?” “我没有她那么傻。” “你太幼稚了,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秦泓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屑,似乎轻而易举就将许晗的话否定了。 许晗瞪着他:“你没有资格对我的事品头论足。” “你现在只是一条丧家之犬,如果我把这栋房子收回,你就会变成真正的野狗。”秦泓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但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和轻蔑。 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一根刺戳痛了许晗的心,许晗怒火冲上心头,几步冲了过去,揪住了秦泓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道:“少拿这种话来威胁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蹉心思,如果不是因为她,你根本不会管我。” 尽管许晗满脸怒火,但秦泓面色如常,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产生一丝动摇,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许晗愤愤地松开了手。 秦泓气定神闲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服,声音里没什么感情:“你越来越没教养了。” “因为我没人教。”许晗口气很冲。 秦泓并未再就这件事说下去,而是准备离开,说:“如果改变主意了,你可以随时联系江秘书。” 许晗面无表情地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这辈子都不会联系你,你最好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秦泓没有再说什么,开车离开了。 许晗正要转身的时候,眼角突然瞥到一辆眼熟的车子。 许晗狐疑地走了过去。 也许是注意到了他,那车里也有人下来了。 是邵明雍。 许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对刚刚的情境看到了多少,许晗神色不定地打量着他,眼神称不上善意。 “晚上好。” 邵明雍从容地朝许晗打了个招呼,口吻温和,姿态大方,仿佛对许晗的态度一无所觉。 他的态度这样坦然,许晗也不好太凶,只是口吻仍旧不免有些戒备:“邵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邵明雍说:“我来这里看一个朋友,刚好碰见你。” 来这里看朋友? 许晗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原来邵先生在这里也有朋友。” 他故意在朋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邵明雍没有在意许晗的微妙态度,却问:“一起去吃个饭?” 许晗奇怪地问:“你觉得现在是个合适的时机么?” “为什么不?”邵明雍浅笑,眼睛里的深潭微微荡漾着。 许晗盯着他,只迟疑了一两秒,便同意了。 邵明雍这种人活得优雅精致,对吃的也是绝对讲究,这间高级餐厅,许晗向来只闻其名。 季约曾经嚷过好几次要来这里吃饭,可总是因为定不到位子而作罢,搞得季约很是怨念,现在邵明雍倒是轻巧地就找到了一个好位置。 说是吃饭,许晗就是真的吃饭,他吃得很认真,全然心无旁骛。 邵明雍用餐举止优雅,慢条斯理,许晗偶尔瞄邵明雍两眼,邵明雍就会笑着回望他,许晗虽然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不过刚刚被秦泓弄糟的心情很轻易就被抚平了,转而萌生了其他的心思。 许晗终于吃饱了,他放下了刀叉:“谢谢你,邵先生。” “嗯?”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这顿晚餐。”许晗说,“其实你刚刚遇到我的时候,我刚吃完饭回来。” “嗯。”邵明雍望着他,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不过我上一个用餐对象很糟糕,所以我没怎么吃。”许晗流露出了很厌烦的情绪,“不过——” 许晗顿了一下,看着邵明雍的眼睛:“跟你在一起吃饭,我的胃口又回来了。” 邵明雍微微笑了。 许晗缓缓地说:“这大概就叫做秀色可餐?” 许晗观察着邵明雍的表情,这种话无论怎么说都算得上一种调戏了吧?他很好奇邵明雍会有什么反应。 邵明雍不仅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反而失笑,看起来相当愉快。 许晗脸上的表情一顿。 邵明雍说:“许先生,我也是。” 他的表情认真,语气也非常诚恳。 许晗讨了个没趣,连忙伸出手摆出让他停止的姿势:“好了,好了,我认输。” 邵明雍却再一次失笑,在灯光下,他的眼睛像是某种宝石,漂亮得惊人。 邵明雍尤嫌不够似的,又补充道:“跟你在一起,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许晗脸上的表情很纠结,他很难形容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有一根羽毛在撩拨他的心,总感觉痒痒的。 “怎么了?” 许晗说:“没什么。” 吃完了饭,邵明雍转而开始跟他闲聊:“最近过得怎么样?” 许晗语气平平:“马马虎虎。” “没有拍戏么?” 许晗说:“一直在休息。” “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许晗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的经纪人已经看我不爽很久了,即使没有上次的事情,他也会想办法对付我的。” “经纪人?” “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总之不是什么好人,我跟他闹翻了,他扬言不再给我工作。”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许晗一脸的无所谓:“这个圈里,经纪人和艺人不和的事情很常见,我自己能接到工作,也不至于饿死。” 虽然许晗和嘉英文化签了合约,但公司早就放弃他了,绕过公司出去接活,也已经无所谓了。 “许先生没有考虑过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么?”邵明雍突然问。 许晗一愣,很快眼里带着一抹轻挑的笑,睨着他:“邵先生,难道你也想要帮我?” 邵明雍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 许晗一愣,他的心情突然就沉了下来:“为什么?” 他和邵明雍不过见了三次面,邵明雍看起来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我很看好许先生,许先生一定大有前途。” 这倒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许晗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嘴角的笑容变得客套和疏离:“谢谢邵先生这么看得起我,不过你好像误会了。我刚刚只是在开玩笑,我休息了半个月,也并不是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是因为乐得清闲。” 许晗没有嘴硬,没有逞强,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他肯去找工作,一些小角色还是不在话下的,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许晗了。 对此,邵明雍态度仍旧平静,深邃的眼睛里也看不到任何波动,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许晗顿时觉得寡然无味,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许晗说:“我要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也有些奇怪,车厢里一片寂静,邵明雍没有说话,许晗一直望着窗外。 邵明雍走后,许晗始终觉得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鬼使神差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拿出邵明雍的名片,看着上面的三个字,越看越不舒服,又扔回了原来的地方。 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去了客厅,打开了电视,躺在了沙发上,心里才好受些。 不过今天的事也提醒了他,如果再不工作,他很快就要喝西北风了。 第6章 第六章、片场 说来也巧,许晗正着手接工作,季约也刚刚结束了一部戏的拍摄,约许晗第二天出来吃饭。 明明前一天打电话的时候季约还兴高采烈,精神十足,尽管他极力掩饰,但仍旧无法掩藏脸上的疲惫。 许晗还注意到季约两只手腕上有青色的淤痕,脖子上也反常地围上了一条丝巾,他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他又打你了?” 季约嘻嘻哈哈地试图掩饰过去:“别提这个了,我在剧组关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解放了,这么久没见面,你就不想我呀?” 季约朝他抛了个媚眼。 许晗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许晗平时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对人爱答不理的模样,让人不敢接近。他一旦沉下脸是很能唬人的。 就像现在这样,即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人,就能产生强大的震慑力。 季约跟他相处久了,已经有了些抵抗力,仍不正经地笑道:“我有时候真的怀疑那些谣言都是真的,别瞒着我了,大佬,让我抱你大腿吧。” 以前曾经传出过许晗身世背景雄厚的谣言。 许晗脸上仍旧一丝笑意也没有。 季约这才妥协,他放下了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间歇性发病而已,又不会真的打死我。” “你明知道他神经不正常。”听他这么说,许晗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我命贱,没那么容易就被打死,你别咒我。”季约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在他出手大方,事后补偿足够丰厚。” 季约从包里拿出了香烟和打火机,他拿出一根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再缓缓地将烟雾吐出来,在烟雾背后的脸,充满一种落拓和诱惑的美,但又让他看起来像琉璃一样脆弱。 许晗经常会在季约身上看到这种悲剧感。 “别再继续了。”许晗认真地说。 季约瞥了他一眼,苦笑:“你怎么那么天真,我现在离开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不懂么?我已经深陷泥潭,不能轻易脱身了。” 许晗沉默地愤怒着。 “出来混嘛,不能又当又立的,我很有职业道德的。我从变态那里得到了那么多东西,才走到今天,总要付出代价的。这次他说了,要把那个奢侈品品牌的代言给我,还不错吧?” 季约说得轻松又坦然,然而眼神却是空洞的,香烟的白雾从他松弛的指尖袅袅升起,他像是在很远的虚空里,与其说这番外是说服许晗的,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安慰。 许晗突然站了起来,抽走了他手中的香烟,扔在一边:“走,回家。” 季约被他的反应弄得猝不及防,不满地叫道:“咦,我还没吃够呢……今天我要放飞自我……我打算通宵,待会去唱歌啊……” 许晗只是拉着季约往前走,一种无力感笼罩了许晗的心,他为此感到愤怒,但是他无从宣泄这种感觉。 季约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然而许晗却知道,他只有在心情糟糕的时候,才会抽烟,借此来减轻心里的自我厌恶感。 回家之后,许晗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 季约的脖子两侧有淡淡的淤青,后背上有几十道鞭痕,纵横交错,青紫的颜色在本来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但应该是被控制了力道,伤口并没有溃烂,他的胸膛和腹部则有几道淤青,像是被人踹的,手腕上的淤青是被什么绑出来的。 “变态这次没发疯,他控制住了,没打我的脸。” “是么?”许晗淡淡地瞥他一眼,“你还要感谢他?” 季约没声音了。 许晗让他去洗澡,等他出来就给他上药。 季约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趴在床上,对给他上药的许晗轻佻地说:“你看起来那么凶,肯定没人知道你那么□□,不然以后等我恢复自由身了,我就娶你吧。” 许晗手上加重了一下力道,季约嗷了一声,识相讨饶:“实在不行,那你娶我好了。” “你就作吧。” “你是不是还对你的那个金主念念不忘啊?” 许晗的动作一顿。 “我还真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八百年就消失了,都还能让你念念不忘,许晗,你也太痴情了吧。” “别说疯话了。”许晗上完了药,从他身上起来,“从来没有这么个人。” 季约只当这是他不想提起的说辞。 “他是破产跑路了?还是移情别恋了?有钱么?长得帅么?”季约不停地追问,其实他以前就问过许晗很多次了,但至今为止,他什么都没问出来。 许晗这次也是一概不答,进浴室洗澡,将季约的声音完全隔绝在外。 季约现在才知道许晗跟游敏闹翻了,一边埋怨他不早说,一边也在翻找自己的朋友圈,看有没有合适的角色。 季约虽然很火,但为人大方,待人亲切,从不耍大牌,很得人心,倒也认识了很多人。 很快季约就告诉许晗有一个角色可以去试镜,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最起码是个电影,内容也不像乱七八糟的。 季约还跟许晗说这个导演虽然不出名,但最起码是学院派,正经拍过戏的,应该不会错。 许晗去了片场,导演只看了他一眼,就把这个角色给他了。 这是个民国戏,这个角色戏份并不多,两天就可以杀青。 他饰演的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富家少爷,心地善良,对人世险恶毫不知情,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画画,当丑恶的现实打破了他的理想世界,他情绪崩溃,最终选择了沉湖自戕。 最后一场戏就是沉湖戏。 那个池塘在剧本里是个唯美的荷花池,然而在镜头外说是个臭水沟也不为过。池水凝滞,水面上还飘着许多不明物体,工作人员忙活了一阵,才把池面收拾干净。然而池底仍旧淤泥堆积,许晗刚踩下去就感到一股腥臭气袭来,胃里一阵恶心。 导演拍了十几遍,许晗没有半分不耐烦,表情和微动作都表现得很好。 这一场戏下来,导演看许晗的眼神都变了。 许晗从湖里爬上来,导演赶紧催着剧组工作人员赶紧给他拿干净的毛巾和矿泉水。 许晗拿着矿泉水往身上倒,导演夸了他几句,见他全身狼狈就没有多说,最后跟他说如果还有后续镜头要补的话会再找他,就让他走了。 许晗知道自己身上恶臭逼人,此刻只想尽快洗个澡。 他先去换衣服,在他穿过人群的时候,眼尖地看到片场外围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可能因为其低调奢华,被认为是哪位重要人物的车,并没有人过问。 许晗换了衣服就往酒店走,幸好剧组定的酒店离片场不远,许晗走过去也不用很多时间。 但他碰上了邵明雍。 许晗不知道为什么邵明雍会出现在这里。 邵明雍却先说话了:“这么巧,许先生。” “是太巧了。”许晗狐疑地看着他,在这种地方都能碰见他也未免太奇怪了。 “我来这里看一个朋友,没想到刚好看见你在拍戏。” 又是看朋友?难道是斜晖路那位? 许晗没说话,打量着他。 邵明雍走近许晗身边,许晗却敏捷地往旁边躲了一步:“我怕熏着你。” 邵明雍微笑着说:“不会。” 许晗自己都难以忍受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邵明雍居然大言不惭,还笑得那么好看。 许晗说:“抱歉,我要回酒店洗个澡。” “一起走走?” 邵明雍却没有走开,看他的意思,倒像是要陪着许晗一起走到酒店的样子。 许晗问:“刚刚我在拍戏的时候,邵先生也在?” 邵明雍说:“你演得很好。” 许晗却说:“邵先生,你大概对我今天演的这个小角色很不以为然,但对我来说,每一个角色都很重要。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我也可以把每一个角色演好,在演戏这种事情上,只能靠自己。” 邵明雍认真地听着,然后说:“我并没有看轻你,也没有看轻你演的角色。我知道你很认真,也很欣赏这样的你。” 许晗脸上一热,抬头刚好撞进邵明雍漆黑的眼睛里,他感觉脑子里有一瞬是空白的,但他很快就撇转了头,若无其事地说:“邵先生,你一向这么会恭维人么?”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脏跳动有多剧烈。 邵明雍笑了笑:“你以后会知道的。” 许晗心里一颤,忍不住抬头看着他,邵明雍却并未再解释。 那天拍完戏回来,许晗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事实证明,那张梁鸿寿宴的请帖并不是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给他打电话的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找他说过话的女星之一桑婧。 桑婧问他后天有没有时间参加一个试镜。 许晗一开始并不怎么重视,但桑婧却告诉他,这是林中济导演的电视剧。 许晗一愣。 桑婧告诉他,本来这个电视剧都准备开机了,前期宣传工作也已经在进行,但是饰演其中一个角色的某个小鲜肉耍大牌,惹得林导大发雷霆,于是就把他换了,所以空下来一个角色。 许晗问:“为什么是我?” 桑婧说:“话别说太早,竞争这个角色的人不少,也不知道花落谁家。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我觉得这个角色和你的贴合度很高。” 许晗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第7章 第七章、试镜 试镜当天,许晗去了片场,有人带他去休息室见林中济。 房间里除了林中济,还有几个人,他们正在一起讨论布景问题。 林中济灰黑相间的头发剃得很短,国字脸,下巴上一圈胡渣,面色严肃,虽然看起来不修边幅的样子,但他对自己的作品却一直保持着精益求精的态度。 林中济被称为国民电视剧导演,这些年他导演的每一部剧都口碑上佳,没有一部粗制滥造的作品。但他对演员也是出了名的严苛,他常常在片场对演员破口大骂,被他骂哭的女演员不在少数,甚而还骂哭过男演员。 也有人戏称他的电视剧都是骂出来的。 林中济先让许晗在一旁等着,过了一会,又进来两个人。 许晗这才知道与他一起竞争这个角色的还有最近很红的小鲜肉杨霆。 杨霆画了眼线,右耳还戴着耳钉,他身边的那个应该是他的经纪人,正在低声嘱咐他什么。 杨霆扫了许晗一眼,便把视线转开了,神色颇有些不屑。 这次林中济要拍的这部电视剧叫《风雪夜归人》,古代朝堂背景,武林的日益壮大让朝廷不安,朝廷决定剿杀武林人士。与此同时,朝堂上也是暗流涌动,有人与武林人相勾结,意图谋朝篡位,男女主帮助皇帝镇压了谋反,从此归隐江湖。 许晗要试镜的角色是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六王爷,一心只有权势,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三番两次放过了身为江湖侠女的女主,尽管从未说出过一个情字,但这份似有若无的情愫却是塑造这个角色的关键所在。 林导让他们演的是女主和王爷彻底决裂的那一段。 导演正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白韶音。 这部剧到现在还没有公开宣布女主人选,网上各路粉丝正吵得不可开交,现在看来,女主就是白韶音无疑了。 林导本来想让许晗跟杨霆互相搭戏,但杨霆一看就没有配合的意思,许晗先出言拒绝,也就不了了之了。 许晗试完镜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遇见了推荐他的桑婧。 桑婧演过很多电视剧,她的长相偏英气,在娱乐圈里很少见,辨识度很高,她对演戏的态度很认真,为人也很低调。 许晗正想跟她道谢,桑婧却说:“你也不用跟我道谢,这个角色让我第一个就想起了你,我相信我的直觉。但也许我只是让你空欢喜一场。” 许晗正想问她什么意思,只听到一声惊呼,就有人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 许晗一回头,原来是方娆,她也在这部剧中饰演一个角色。 方娆眉开眼笑,兴高采烈,追问个不停:“怎么在这里见到你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也来试镜那个六王爷的角色的?” 许晗点点头,再转头,发现桑婧已经离开了。 “你长得那么好看,演技也那么好,林导一定会选你的,能再一次跟你一起演戏真的是太好啦。”方娆一脸坦诚。 方娆是不久前通过选秀出道的新人,才二十出头,生得肤白貌美,睫毛卷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身材玲珑有致,一出道就被冠上了女□□号,现在她的经纪公司正在力捧她。 方娆性格大大咧咧的,许晗曾经跟她在一个剧组呆过,方娆似乎很喜欢他。 正在这时,杨霆和他的经纪人就从休息室出来了,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方娆看着杨霆离开的背影:“我早就听到组里传的八卦了,杨霆要来插一脚。谁不知道他演技尴尬,却能拿到好资源,都是因为后台硬。估计林导早就定下他了,试镜只是走个形式,林导也不怕自己的剧被糟蹋。许晗我真为你不值……” 许晗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将方娆拉到一边,面色严肃:“你要是再说这些话,我也不敢跟你做朋友了。” 方娆一愣:“怎么了?” 许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方娆性格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完全口无遮拦。 在上个剧组,就因为这个,她几乎得罪光了剧组所有女演员,竟然还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孤立她。 也就是这个原因,她才对许晗好感大增。 方娆本来以为许晗不好接近,因为许晗长得太好看,但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那天方娆偶尔在他身边抱怨了一句,许晗多嘴跟她说了这个缘故,她才后知后觉,许晗是面冷心热的那种人,从此就觉得许晗是个好人,方娆自顾自地把自己当成了许晗的好朋友,时常跟他粘在一起,还一度传出了他们在谈恋爱的风言风语。 “林导选角色有他自己的考量,用不着别人多话。你还是一个新人,谨言慎行不懂么?到处树敌,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上个像你一样的人,都被雪藏到地下三层了。你要作死自己去,千万别连累我。”许晗语气严厉。 方娆默默低了头:“……对不起。” 许晗真希望她是真心反省了。 才两秒,方娆又抬起头来,闪着大眼睛,惊喜地说:“这么说,你还是有机会得到这个角色?” 许晗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虽然口中那么说,但其实许晗心里已经不抱希望,看杨霆离开的时候,趾高气昂的样子,恐怕大局已定。 许晗心里不是不失落,难怪桑婧会说也许是空欢喜,虽然这种事已经发生得够多了,但却永远无法泰然处之,何况这还是林中济的剧。 季约本来也很为许晗高兴,笃定他肯定能够拿到这个角色,听说这个结果,愤怒遗憾之情溢于言表,扬言下次碰见杨霆,一定会给这个小妖精一点颜色看看,给许晗报仇。 其实季约这一说也并不全是为了许晗。季约和杨霆早有嫌隙,季约出道早,杨霆越来越火,已经威胁到了季约的地位,网上时常拿他们两个来比较,季约颇有些愤愤不平。 许晗正在着手物色新的角色,但很快就有人给许晗送到了手边,而这个人正是早就放出狠话,要一直晾着他的游敏。 游敏的声音很生硬:“我给你接了个新工作,是关晋的电影,你准备准备去见导演。” 许晗一愣:“关晋?” “对,关晋大导演。”游敏没好气地说。 许晗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警惕:“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游敏沉默了两秒,然后暴躁地说:“鬼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关晋那边的人直接找上了你,要你演其中一个角色。” 许晗心往下一沉:“我不接。” “什么?”游敏刚刚吼得太大声,没听清。 “我说,我不接。”许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疯了?那可是关晋,多少人求着跟他合作都求不着,”游敏急道,声音又变得尖利起来,“你可别不知好歹。” “那就让给别人,我已经接了林中济的电视剧,没空再接其他工作。” 游敏一顿,压抑着怒气:“我真是低估你了。林中济的新戏《风雪夜归人》?” “对。” “你脑子有坑,这剧拍一两个月就拍完了,关晋的电影还在开始筹备的阶段,根本撞不上档期……”游敏骂道。 “总之我不会接的。” 许晗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游敏尖利的声音消失在耳边。 许晗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说,他捡漏得到了林中济的试镜机会是因为幸运,然而现在送上门来的关晋,这就更像是天方夜谭了。 这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现在,许晗认识的人之中,能够这样做的人并不多,许晗的心里闪过一阵失望和愤怒。 果然,很快就有人来请许晗吃饭,许晗不想去,但他必须去。 那天许晗的脸色看起来很严肃,邵明雍问:“不开心?” 许晗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没有。” 邵明雍深深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不赞同的意味。 许晗垂下了眼睛,看着桌面:“邵先生,很懂得看别人的心思么?”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起来就像这样的人,很容易就能读懂别人的心思。” “是么?”邵明雍挑了挑眉。 “不过也总有看错的时候吧。” 许晗今晚的态度已经传达出一些暗示,邵明雍静静地看着他,深邃沉静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许晗想了想:“前几天我去参加了一个大导演的试镜,这对我来说是很难得的机会。是我幸运,本来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跟剧组发生了矛盾,导演把他换掉了。我觉得导演对我很满意,所以我会得到这个角色。” 知道他没有讲完,邵明雍也并不插话。 “但后来有人告诉我,跟我一起竞争这个角色的另一个演员有很强大的后台,这次试镜只是走个形式,所以我又没机会了。”许晗的口吻平淡地如同是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 许晗看着邵明雍:“这就是这个圈子里的常态,我见过很多,有时候玩弄规则也成了规则中的一种。但这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之说,资本固然重要,可如果没有实力支撑,这个圈子早就散架了。有很多人都能够继续存活,所以我也可以,这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许晗顿了一下,“接下来,我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另一个大导演又找上了我,特意给了我一个角色。这次我拒绝了。” “为什么?”邵明雍问。 “我在这个圈子里待得太久了,知道贪心没有好下场,所以我只拿我该得的东西,不该得的我一概不要。”许晗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长睫毛下的眼睛里像隔着一层冰,眼尾的那颗泪痣鲜明,他的态度冷静而理智,但姿态却显得冷漠而疏离,他像是被冰雕成的。 “我曾经有过野心,但现在我厌倦它了,”许晗说,“我现在比较注重职业道德。”许晗借用了季约的话,并且在这四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职业道德?”邵明雍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许晗突然轻轻嗤笑一声,长睫毛一掀,脸上的寒冰顷刻之间消失了,他露出一个轻佻而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然我怎么买得起斜晖路的房子?” 第8章 第八章、拒绝 斜晖路那一片是别墅区,十几年前房价就贵得惊人,现在最起码翻了好几番,但买房的人还是趋之若鹜,不仅仅是因为那里地段好,环境幽静,风景秀丽,装修豪华,而是因为隐蔽和安全。 那里的房子只有权贵买得起,狗仔轻易不敢去,就是怕得罪他们。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隐藏隐私的好地方,暗地里就有人将斜晖路称作有钱人的行宫,再说明白些,斜晖路就是富人金屋藏娇的理想之地。 许晗说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邵明雍不会不明白,但并没有作出任何评价,而是慢条斯理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你的那些举动是一种暗示。” 许晗微讶,继而感到一丝恼怒,原来邵明雍是从那一刻开始就开始看轻了他。 许晗生硬地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邵明雍反问:“难道你遇见任何人都会那样做?” 许晗的面容更冷,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胸中激荡着一股股怒气喷薄欲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格外用力:“抱歉,我根本没看清电梯里的人是你。” 邵明雍望着他,一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审视许晗,同时也在沉思着什么,眸子黑沉沉的,看不透他的丝毫想法。 许晗感觉他此刻是有些生气的,虽然他表现得并不明显,但许晗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身上气场的微妙变化,变得更有压迫感。 但许晗却因为他的态度而更加生气,面色冰冷地凝视着他,身子绷紧,像全身长满了刺的刺猬,全身戒备,抗拒着他,姿态强硬,像是表明了他绝不会后退一步的立场。 他像只受到攻击的小老虎,张牙舞爪,不顾一切地挥舞着尖利的爪子,用幼稚的方式,竭力想造成更大的伤害和破坏:“邵先生,我猜你在斜晖路也没有什么朋友,在片场相遇也不是偶然,多谢你的抬爱,但是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困扰和厌烦,我从来没有暗示过你什么。” 他觉得邵明雍轻侮了他,所以他也要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但自作多情的可能不是邵明雍,而是他自己,邵明雍可以这样反驳他,但是他没有。 邵明雍突然说:“抱歉,是我误会了。” 他是在认真道歉。 许晗不禁一愣,他心中的愤怒陡然就平息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茫然、懊悔和难过。 就像一爪子挥出去,以为对方会以更凶猛的攻击迎接,但对方却放弃了抵抗。 邵明雍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那天不是你,我不会那样做,第一次不会,第二次也不会。” 这一次,许晗本就动摇得厉害,此刻心尖一颤,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差点要断了。 “你应该记得,上次我说过,对你很感兴趣,也许我应该纠正一下这句话。”邵明雍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想听下去的想法。 许晗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是认真的。” 许晗感到一阵恍惚。 邵明雍那张线条深刻硬朗的脸就近在咫尺,他的态度始终从容不迫,却认真又专注,那双眼睛沉静深邃的眼睛却像是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被他望着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投身于那汪深潭。 邵明雍是个天生的上位者,他聪明而狡猾,沉着而耐心,充满谋略,步步紧逼,看似是后退,却是以退为进,等待着猎物的臣服。 但这还不够。 用来对付许晗还远远不够。 许晗天生反骨,他不会对任何人屈服。 许晗心中的弦再次绷紧了,此刻的许晗看起来反而异常平静,他的声音也很平缓清晰:“我的拒绝也是认真的。” 事已至此,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邵明雍没有生气,他凝视着许晗,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失望和遗憾之色,但他似乎仍对许晗有某种程度的期待。 许晗动了动嘴唇,但什么都没说,仿佛他一开口,就会出现不能挽回的后果。 他觉得他以前的人生中,从未有过那么艰难难捱的时刻。 他垂下了眼睛,他似乎听到了从对面传来的一声轻轻的叹息,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可挽回地从心里溜走了,他得用力克制着自己去抓住那个东西的尾巴的冲动,他的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但始终缄默不语。 虽然他们之间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争吵,但邵明雍还是相当大度地送许晗回家,许晗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 车里异常沉默,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凝固成了雕像,那沉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像是逼迫着人往黑暗的地方不停地下坠。 许晗关上了门,在隔绝了外界之后,许晗脸上坚硬的表情突然土崩瓦解,他背靠着门,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搏斗,整个人累极,突然萎靡起来,他发现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汗水。 他像是一个重病的人,一颗心忽冷忽热,一会像是在油锅上煎,一会又像是坠入了冰窖,飘飘忽忽。 他生怕自己就这样妥协了。 邵明雍还在外面没有离开,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的自己就会打开门跑出去,无论他说什么,都答应。 但他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一个声音,就像一根风筝线,拽住了他那四处飘荡,变得岌岌可危的理智。 那个女人的声音在用虚弱而用力的声音说:“不要自甘下贱。” 许晗突然朝楼上跑去,他跑进房间,拉开床头柜,把抽屉里面的名片找了出来,一鼓作气地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如同将内心所有犹疑和挣扎全都粉碎了个干净。 干脆利落,不留后路。 许晗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沸腾的血液在一瞬间变凉,终于彻底乏力了。 许晗无精打采地在家里待了两天,却接到了《风雪夜归人》剧组的电话,那个角色最终落到了他的身上。 有一刻许晗的脑子是空白的,但更多的是茫然,而不是喜悦。 季约为了庆祝,请他吃了一顿饭,又是高兴又是骄傲:“时来运转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红的,杨霆算个屁,我们甩他十条街。” 但许晗兴致缺缺,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一种得到都要用一种失去去换,可很快就发觉到这种想法特别可笑。 季约还觉得奇怪:“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啊?不会是太久没拍过这么重要的角色,压力太大了吧?我教你,首先要放宽心,心态要放好嘛,你看我被人骂了那么久花瓶,到现在,脸不红心不跳,是不是?你要多向我学习。” 虽然季约完全说错了,但许晗还是对他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笑意。 许晗又去了剧组一次,方娆很是雀跃,双眼闪闪发光:“真是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拍戏了。” 许晗已经没多余的心思应付精力充沛的方娆,并没有说话。 但方娆并不介意,发现许晗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很严重,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因为太过兴奋,所以没睡好啊?要赶紧调整好状态啊,林导开骂的时候就像是要吃人,吓死人了。” 看她心有余悸的样子,应该是领教过了林中济骂人的厉害。 桑婧面露欣慰,鼓励他好好拍戏。 许晗拿到剧本的时间最晚,这个六王爷是剧里的男四号,戏份很重要,台词也很多。时间很紧,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研究剧本背台词,林中济特意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他延迟进组。 这段时间又有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叶儒文都把车停到了他的家门口,约他出来吃饭,许晗再不情愿,也得去一趟。 许晗坐在他车里一言不发。 叶儒文问:“听说你接了林中济的剧?” 许晗冷笑:“不愧是叶大影帝,消息好灵通,连我这种小角色的动态都一清二楚。” “我这是在为你高兴,这是个好机会。”叶儒文并不介意他讽刺挖苦的口吻,仍旧心平气和,口吻亲切。 叶儒文性格人如其名,斯文儒雅,性格宽厚,又会做人,是圈内公认的老好人,从来没人见他发过脾气,所以很得人心,人脉很广。他现年三十六,已经拿过两个影帝了,每年拿的奖不计其数,足以证明其演技精湛,何况他选片子的眼光很准,几乎每部都是卖座之作,所以很多人都想在他的电影里插上一脚。 叶儒文不仅仅是个演员,还是个精明的商人。 所以即使他仍旧风度翩翩,许晗却觉得他越来越油腻圆滑了。 他们刚在餐厅包厢落座,叶儒文就说:“林中济的剧是一个新的开始,你还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我还听说,你拒绝了关晋的电影?” “我没空。” “关晋的电影预计在十月份开拍,如果你想在拍了林导的戏之后休息一段时间也有充足的时间。这次的电影题材是悬疑向,一定会很卖座,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你怎么对这部电影这么熟悉?”许晗意识到什么,他的脸色渐渐变了。 第9章 第九章、白韶音 许晗一瞬不瞬,紧盯着叶儒文,神色如临大敌。 叶儒文一时语塞。 许晗心里的不详预感被证实了,他的脸色陡然大变:“难怪关晋会找上我,是因为你。” 许晗心里一震,像是一个惊天大雷在脑海里炸开,轰地一声,脸上血色尽失,脸上都是茫然震惊之色,一时间他的灵魂仿佛飘在了半空之中,他失去了感知,他僵坐着,久久无言。 许晗的反应如此异常,叶儒文以为他是为了拒绝这个角色而感到后悔,所以说:“是我向关晋推荐你的,我会担任这个电影的主演,其中有个角色和你的形象气质很贴合,关晋相信我的眼光,只要你去见一见他,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叶儒文,你以为你是什么?” 许晗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丝丝怒气,眼神冰冷,狠狠地瞪着叶儒文,对他的憎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叶儒文被他突然的爆发弄得一愣,呆住了。 “你不是救世主,我也不需要你来拯救。”许晗怒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许晗不想再呆在这里,大步往外走,叶儒文赶忙从身后拉住了他。 许晗厌恶至极似的,甩开他的手:“这个角色我不会接。” 叶儒文无奈又急切:“公是公,私是私,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就算你对我还有怨,也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别像个小孩子似的,为了一时意气毁了自己的前途。” 许晗眼神凌厉如刀:“现在你又来教训我了?” 叶儒文从以前起就对许晗没辙,放低了姿态,口吻也缓和下来:“我不是在教训你,我是为你好。” “别说什么为了我好,你只是想我照着你的话做。先说清楚了,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扯不上一个怨字。”许晗的态度很坚决,“我的立场很明确,只要是跟你有关的戏,我都不会接,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叶儒文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但神情很受伤,却隐忍着,没有发作。 许晗一向最讨厌他这种表情:“还有事么?没事我先走了。” 叶儒文说:“这件事暂且不提,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我们都冷静一点,坐下来聊一聊。” 许晗没有软化的迹象。 叶儒文目露哀求之色:“这件事很重要,再给我五分钟。” 但许晗没有重新坐下来。 叶儒文说:“我知道你的合约还有一年就到期了,你还想继续留在嘉英么?有没有打算换一个公司?” 许晗皱了皱眉:“公司应该不会再跟我续约。” “我很快就要成立一家工作室,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我这里,我有足够的资源捧你,你一定能红。”叶儒文目光灼灼,自信地说。 许晗总算知道他突然问这个问题的意图了。 但许晗的态度一直很鲜明,叶儒文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简直让他叹为观止,无论碰壁多少回都不会回头。 许晗反倒不急着走了,沉默地看了叶儒文一会,没有回答,反问:“你来找我,你老婆知道么?” 叶儒文一愣:“……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我是在谈公事。” “当然是在谈公事。我只是提醒你,工作再忙,也别忘了老婆。” 叶儒文神色微变:“许晗……” “停,”许晗打断了他,“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许晗站了起来,叶儒文也跟着站起来,拦住他,神色苦恼又严肃:“你这样是没用的,你这样坚持,能得到什么?别傻了。以后我跟你只谈公事,希望你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许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什么都不稀罕,可我心里舒服。” 叶儒文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眼睛里又流露出极其痛苦内疚的神色,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荧幕上众人仰慕的影帝,而是一个被戳到痛处的软弱男人。 像是不想再到看他一眼,许晗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几天之后,许晗正式进组了。 方娆觉得他的状态似乎没有变好,反而更糟糕了,很是为他担心。 但许晗一进入戏里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阴沉之气反而给这个角色增添了慑人的气息,虽然也被林导骂太过头了,但已经算好的了,她心中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佩服。 林中济骂人的声音一直像魔音似的回旋在片场上方。 方娆确实差点被骂哭了好几次,许晗和桑婧也难逃此劫。 就像现在,男主演沈逸虽然长相正派,一看就是正派大侠,很贴合角色,奈何灵气不足,一直拍不出林中济想要的效果,让林中济气得破口大骂,然后让所有人都停下来休息十分钟。 方娆躲到一边和许晗吐槽:“估计拍完这个戏我都要有心理阴影了,这两天做梦总是突然梦到林导骂我,吓得我睡不着,真可怕啊。” 许晗神色淡淡的:“习惯就好,他又不会吃人。” 方娆神色困惑不解,戳了戳许晗的手臂:“你最近怎么了啊?是不是太入戏了,总是很凶的感觉。” 许晗漫不经心:“有么?” “当然有啊,总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一看就是心情不好,都让人不敢接近。”方娆说,“你是不是失恋了?” 许晗突然瞪了方娆一眼,冷声道:“别乱说。” 方娆委屈地指责道:“你看你又凶我。” 许晗沉默了一下,神色缓和下来:“抱歉。” “好了,好了,原谅你了。”方娆撇了撇嘴,“那我不说这个了。我今早上刚刚听到一个八卦,没找着机会跟你说。” 方娆对圈内的各种八卦始终保持着谜一般高涨的好奇心,谁分手谁复合谁睡了睡谁,都能让她兴奋不已。 方娆还喜欢把这些小道消息跟许晗分享。 许晗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让方娆有些不满:“这个八卦可是跟你有关的。” 许晗点点头:“说吧。” 许晗依旧不是很热心的样子,方娆努了努嘴,看了看四周,才低声说:“是白韶音。” “什么?” “你拿到这个角色最后拍板的人是白韶音,听说当时林导和制片人吵得很厉害,制片人说杨霆是上边指派的,上头怎么说就怎么办,林导就看不上杨霆。最后还是白韶音说,一定要用你的。” 许晗一愣:“你怎么知道?” 方娆哎呀了一声,很不满意许晗质疑她消息的真实性:“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那天他们吵架的时候孙副导演也在,他亲耳听见的,昨天喝醉了酒,他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其他的事我不敢保证,这件事肯定千真万确。” 许晗看了看白韶音的方向,现在正值夏天,天气很热,白韶音穿着古装,带着头套,一手正拿着一个小电风扇对着脖子吹,一手拿着手机。 网上很多人都说白韶音是神女下凡,并不是没有道理。白韶音鹅蛋脸上的五官精致,细眉杏眼,虽然并不惊艳,但很耐看,如同远山淡水的中国画,有一种清淡悠远的意境,穿上古装,正像个脱俗的古代美人。 她是童星出道,很早出现在荧幕上,难得这么多年来,没有长歪,反而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人们都夸她是出水芙蓉。 白韶音演过很多影视剧,演技也有保证,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是现在大火的一线女星。 “你不去谢谢她?” 许晗摇了摇头:“她还需要我一句谢谢?她不说,我就当不知道。” 从许晗进组到现在,白韶音跟他之间的交流都限于剧中角色,私下从来没讨论过其他的东西。 方娆神秘兮兮地说:“听说白韶音家世背景雄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有人说,她是被包养的,你觉得是哪个?” 白韶音很神秘,并且得到的资源都是圈内顶级的。曾经也有人扒过白韶音的背景,但什么都没有扒出来,白韶音几乎从传过绯闻,似乎是没人敢得罪她。 这种种迹象都在明晃晃地告诉众人,白韶音的背景不简单。 许晗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说的话要是让她听到,你就完了。” 方娆半信半疑:“没这么吓人吧,我又没说什么。” “你试试看。” 方娆看了一眼白韶音,怂了:“算了吧,不说就不说。” 这天,他们正在拍戏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让林中济很不高兴,拍摄不得不暂时中止。 很快外面的声音就逐渐清晰起来,依稀听到有人说,贺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的方娆突然出现在许晗面前,大眼睛里满是惊喜:“真的是贺回来了,我还没见过真人呢。一大群人里就属他最有气质,我一眼就看到他了,巨星就是有气场。他朝这边过来了,估计是来看白韶音的。”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大帮人簇拥着贺回过来了。 贺回戴着墨镜,嘴角保持着一丝礼貌的笑意,对比其他人的兴奋,他的态度就显得疏离而敷衍。 贺回摘掉墨镜跟林中济打了个招呼,林中济满面怒容不翼而飞,一看就是非常欢迎他的到来,也并不介意他打乱了自己的节奏,跟他说起了话。 贺回环视了一圈片场,然后对着某一个方向勾了勾嘴角。 方娆激动地揪着许晗的手臂:“他刚刚在看我诶,他是不是注意到我了?他笑起来好好看。” 许晗远远地看着贺回,他那种笑容,分明是一种傲慢和轻蔑。 许晗的脸色沉下来。 第10章 第十章、贺回 方娆压根没有注意到许晗脸色的变化,沉浸于八卦不可自拔:“之前听说贺回拍戏太过劳累,现在正在休息,应该是专程来看白韶音的,看来他们的恋情是真的啊。” 白韶音几乎没有绯闻,但现在大众讨论的最热烈的就是白韶音和贺回的恋情,双方当事人都没有否认过。 说来也奇怪,他们的恋情一曝光,竟然全网称庆,粉丝们纷纷表示,同意这一门婚事,一些反对的小浪花根本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他们两个人都长得那么好看,也难怪,站在一起就有浓浓的CP感,对吧?”方娆回过头来寻求许晗的意见,却被吓了一跳,“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可怕?是不是不舒服?” 许晗说:“不是,天气太热了。” 贺回探班还带来了很多奶茶、西瓜和零食,剧组的人都很兴奋,很快就瓜分一空。 方娆递给许晗一杯奶茶,许晗拒绝了。 贺回正在跟白韶音、林中济说话,这时候有几个群众演员和工作人员怯生生地上前,问贺回能不能签名和合影。 贺回长相俊朗,一张正义脸,充满男子气概,所以总是演正派角色,看上去很有涵养,但实际上脾气大得很,经常对工作人员发脾气,之前因为记者不顾他的意愿,强行采访,还闹出过打记者的□□,但这回倒是全都没拒绝。 越来越多人要求跟贺回合影,方娆也蠢蠢欲动,她拉着许晗:“你陪我一起去嘛?” 许晗不想去,却被方娆硬是拖着上前。 方娆笑得甜美又羞涩,完全是个粉丝初见偶像的模样:“贺殿,你可以跟我合个照么?” 方娆叫的贺殿,是粉丝们对贺回的昵称,因为贺回很早之前出演了一个皇子角色,深入人心,粉丝从那个时候就一直这样叫他。 贺回却看了眼许晗,神色冷淡,对方娆说:“抱歉,我不想跟你拍。” 方娆一时愣住。 贺回谁也没有拒绝,偏偏拒绝了方娆。 许晗这才将一直落在一旁的目光落到了贺回脸上,他的目光阴沉沉的。 贺回像是对着方娆说话,却是看着许晗,声音里满是嫌弃:“你让我觉得不舒服。” 贺回没有压低音量,整个剧组都听到了这句话,看向方娆的眼神有好奇有同情也有讥笑,神色各异。 方娆一时涨红了脸,愣愣地看着贺回,脸上的神情又是受伤又是尴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许晗再也忍不住了,将方娆拉到身后:“你作为一个前辈有必要欺负一个小姑娘么?” 贺回神色轻蔑而傲慢,像是根本不把许晗放在眼里:“第一,我没有欺负她;第二,你这个小角色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你听不懂人话么?”许晗的声音冷冰冰的。 许晗的回答让贺回陡然大怒,他们两人争锋相对,任何一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们之间气氛紧张,剑拔弩张,空气弥漫着浓重的□□味,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所有人见着情形都是大惊失色,都不想事情闹大,白韶音见赶紧过来拉住了贺回,柔声道:“怎么了?都是小事,不想拍就算了。” 方娆拉着许晗,小声地让他道歉。 贺回却一把甩开了白韶音的手,烦躁地说:“少多管闲事。” 白韶音脸色一白。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贺回盯着许晗,警告道:“你只是一个小角色,别太自以为是。” 许晗毫不客气地回道:“管好你自己,别仗势欺人,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贺回目光森冷得可怕,丝毫不顾形象,就要来揍许晗,后者也不甘示弱。 方娆和几个人赶紧拉着许晗走了,还有几个人拦住了贺回,白韶音也很快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轻声细语地哄贺回。 过了一会,有人过来,告诉许晗和方娆,今天他们两个的戏份不用拍了,都冷静一下。 许晗仍旧生着气,脸色骇人,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没有说话。 方娆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手臂:“你今天是怎么啦?吃了□□似的。你常提醒我谨言慎行,今天怎么去挑衅贺回呢?” “抱歉,连累你了。” “你别这么说,你都是为了我。”方娆说,“不过我确实有一点伤心。” “贺回脾气是真的糟糕啊,初次见面,他就那么讨厌我,我还想有一天跟他合作呢。” “他不是针对你。”许晗说,“你别放在心上。” “你别安慰我了,他要不是针对我,还能是针对你?”方娆止不住地失落。 许晗没说话。 今天的事给了方娆一个大打击,她正在惆怅着,许晗突然说话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方娆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脸不解,过了一会才震惊不已:“你以前就认识贺回?” “是很久以前的事,”许晗说,“我差不多都快忘了,不重要了,反正人都是会变的。” 纵使他如此说,但方娆却没有从中听出任何释然的意味。 自从和贺回起冲突的事件之后,剧组里的人对许晗和方娆的态度微妙了一段时间,好在林中济并不在意,白韶音也是如常,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忘诸脑后了。 白韶音因为其他工作的原因请了几天假。 白韶音不在剧组的第三天半夜,方娆突然发了一个新闻给许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消息,其中有一大半是感叹号,有一半是尖叫。 许晗只点开了第一条语音,剩下的就没再点开了。 许晗从方娆发出来的消息中提取关键词,发现是“白韶音”“贺回”“分手”“新豪门男友”。 许晗翻到最上面,点开那条新闻,那是一个圈内很有名的娱乐账号发出的图文,内容是怀疑白韶音和贺回早已感情破裂,白韶音豪门新男友浮出水面。 配图很模糊,漆黑的夜色中只有乱糟糟的一群人,如果不是红圈标注出来了,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当事人。 让许晗惊讶的倒不是白韶音,而是另一个完全模糊的黑影。 尽管看不出来人,然而许晗却认得那辆车。 在那一刻,许晗的表情凝固了,他盯着那张图,久久没有动作。 方娆见他没动静,大约是不甘心,发了一长串表情包,许晗仍旧没反应,这才也停止了消息轰炸。 第二天方娆一直缠着许晗讨论这个爆炸性新闻,网友都炸了,疯狂地扒白韶音新男友的消息,但跟白韶音一样,根本扒不出什么。 白韶音跟贺回如今都是沉默。 许晗心不在焉,置若罔闻,方娆的热情多少被打击到了。 但今天许晗演戏的时候却频频失误,搞得林中济特别恼火。 一天之后,白韶音重新回到了剧组,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特别奇怪,但白韶音恍若未觉。 方娆密切关注着白韶音,不断地跟许晗报告她的新发现,比如说发现白韶音的黑眼圈很重,眼皮肿起来了,或者粉比以前厚之类的,希望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找到白韶音分手传闻的确切证据。 到最后方娆有些泄气了:“这女人真的深不可测啊。” 没想到白韶音却主动找上了许晗。 白韶音问:“你也看到新闻了?” 许晗很惊讶,在这之前,白韶音可从来没有跟他讨论过私人话题。 但白韶音脸上却没有任何悲伤之色,眼睛里闪着奇怪的神色,仔细地观察着许晗:“别人越是好奇我越是不解释,但你好像不怎么在意,你真的不想问我么?” 许晗不解:“问什么?” 白韶音想了想,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比如我跟贺回到底是什么关系,比如我的新恋情,比如我的新男朋友之类的。如果是你问,我一定会回答你。” 许晗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我对别人的私事没有什么兴趣。” 白韶音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了什么似的,眉眼间染上一些遗憾和失望之色:“你们这些人,个个都不好对付。” 说到这里,白韶音停了一下,看着许晗:“不过认识你,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许晗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 白韶音叹了口气:“明天晚上有空么?” 许晗面露疑问之色。 白韶音说:“明天我有一个宴会要参加,你做我的男伴,没问题吧?” 在许晗回答之前,白韶音已经做好了决定:“就这样说好了,我会跟林导打招呼的,你不用担心。” 为了避免引起轰动,这件事许晗选择了先跟方娆保密。 那天晚上白韶音穿了件露肩的绣着精致兰花的纱裙,天鹅颈优雅而纤细,肩若削成,腰如细柳,兰花愈发衬得她气质如兰,真正飘逸出尘。 在去宴会的路上,许晗才找到机会问白韶音:“为什么是我?” 白韶音回答得很快:“我没有男伴,并且我对你很有好感。” 许晗看着她。 白韶音解释道:“不要误会,没有别的意思。” 许晗当然没有误会。 “我早就认识你了。”白韶音说,“你十七八岁时候演的每个角色都让我很惊艳。” 许晗看向白韶音的目光真正发生了变化。 “很惊讶么?”白韶音笑了笑,“你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如果得到合适的机会,前途无量,所以我建议林导选择了你,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她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欣赏和赞赏,坦坦荡荡,不掺任何杂质。 许晗微微动容:“谢谢。” 白韶音突然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许晗一愣:“怎么了?” “你啊,还真是好骗。”白韶音眉间染上一丝忧愁。 许晗的神色又变得警惕起来。 接下来白韶音又开朗地笑了:“开玩笑的。” 许晗才领略到白韶音的性格里也有恶劣的一面,他分辨不出来她说的是真是假。 “你以后要是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在下车前,白韶音这样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宴会 到了酒店,这并不是娱乐圈内的宴会,里面大部分人,许晗连见都没有见过。 他认出几个经常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商业巨头。看白韶音的反应,倒是和他们相熟得很,由此可见,白韶音背景雄厚并非只是谣传。 许晗百无聊赖。 “许晗。” 突然有人从身后叫了他一声。 明明是温和的声音,却如同平地惊雷,在许晗耳边炸开。许晗只感觉心头飞快闪过一阵颤栗,他就像一只炸毛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在瞬间绷紧了。 只有一个人叫许晗的名字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邵明雍走近了他,如同宝石的黑色眼睛一如既往地漂亮,笑意在眼睛里荡漾着,俊朗而深刻的面孔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却是一贯的从容不迫,如同一只优雅的豹子,在平静的外表下潜伏着危险因子。 许晗只是看着他,却动弹不得,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成了邵明雍攫取的猎物,无处可逃。 “好久不见。”邵明雍说。 许晗没回答。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邵明雍又问。 许晗却是冷着一张脸,神情戒备,瞪着他:“你怎么不去找白韶音?” 可话一出口,许晗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可这个问题却让邵明雍笑了起来,他心情很好地解释:“我跟她不熟。” 邵明雍满面春风,心情舒畅的样子让许晗更加不爽,许晗仍旧瞪着邵明雍,他心里明明生气了,但却没有转身离开。 邵明雍征求他的意见:“一起走走?” 许晗跟着邵明雍走出了宴会厅,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很是幽静,凉风习习,空气里还弥漫着花香。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时间。 “那则绯闻是白韶音故意放出去的,大概是想要某个人看到。我们在生意上有些合作,那天晚上刚好碰见。”邵明雍先说话了。 许晗停住了,邵明雍也停了下来,看着他。 许晗却没就这件事说下去,但他看上去没有那么凶了:“我跟你出来,只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邵明雍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许晗说:“上次是我太过冲动,误会了你,所以对你说了那些话。” “什么误会?” 许晗犹豫了一下,才说:“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有个大导演突然来找我拍电影,但我拒绝了,是因为有人用关系帮我。我以为那个人是你。” 邵明雍很惊讶的样子:“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许晗垂着头不说话。 “你大概忘记了。”邵明雍说,“我跟你说过,我很欣赏你,当初你以为这是一句恭维,但我却是发自内心。我欣赏你,也尊重你。你说你能在这个圈子立足,我毫不怀疑你有这个实力,我知道你有多抗拒别人插足你的事业,所以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最起码不会背着你。” 这番话说得许晗心里负罪感加重,像是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心里很难受,又见邵明雍的脸色严肃,许晗愈发不敢面对他,最终只能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别人低头了,尽管很不习惯也很别扭,他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 邵明雍低头看着他,目光复杂,但最终还是放缓了语气:“这么说,那些话都是言不由衷?” 许晗一愣,上次他说了那么多话,细究起来有真有假,但总之都是一塌糊涂,他想彻底把那些不愉快都抛在脑后,索性对邵明雍说:“那些话都是我一时生气说出来的,现在都忘了,现在我都跟你道歉了,不如你也忘了那些不愉快吧。” 邵明雍却冷笑了一声,显然很不喜欢许晗的提议,他的面色变得严厉起来:“我的记性很好,你说的话我都记得,特别是你说谎的那部分,格外记忆犹新。” 邵明雍罕见地在许晗面前严厉起来,许晗心里一紧,但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哪部分,因此只能沉默不语。 但他自己不知道,这副低首垂眉不言不语的模样在邵明雍眼里,却像是在委屈地示弱。 邵明雍神色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突然叹了口气:“许晗,你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以后别再说那些话。” 许晗惊讶地抬头看他。 “你背后没有金主,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了。” 许晗愣了两秒,然后问:“……你调查我?” 邵明雍说:“这种事,不用调查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我一开始就知道。” 许晗表面上仍旧镇定,凝视着邵明雍,但很容易就能知道他此刻已经晕头转向了,完全被邵明雍牵着鼻子走,以至于他忽略了邵明雍根本就是在避而不答。 “还有一件事……”邵明雍稍微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如果你今天没有见到我,或者我没有向你打招呼,你就打算一直维持这个误会?” 许晗又开始心虚了,不过这次明显有恃无恐,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会认识也只是巧合,就算断了联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小小的误会,并不算什么。” 邵明雍脸上虽然还有笑容,但眼神明显变得冷了:“你是这样想的?” 许晗敏锐地觉得邵明雍生气了,往后退了一步。 邵明雍却逼近了他,前者的笑容增添了一丝危险的意味:“我不这样想。” 邵明雍离许晗很近,他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了许晗的耳朵里:“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想法。我不介意告诉你实话,这件事你可能有所察觉,因为我没有想过掩饰,我也对你说过,我是认真的,可上一次你误会了,我现在要告诉你,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重视我们的关系,所以你要相信我,明白么?” 邵明雍的声音平稳有力,但言外之意却让许晗的心不停地震颤着,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在黑夜里,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发现他的脸上发热。 邵明雍看起来很危险,但此刻许晗却一点都不怕他。 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邵明雍,是无畏而明亮的样子。 “你说我不会撒谎。” 邵明雍一愣。 “就算今晚没有见到你,总还是会有下一次;就算今晚你没有先向我打招呼,我也会向你解释的,我不想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邵明雍突然笑了起来,那些危险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他看起来很开心,眼睛里的深潭微微荡漾着,纵容又无奈地对许晗说:“我收回这句话。” “为什么不早点找我?” 许晗得意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随着许晗表情僵住,邵明雍看着许晗的眼神也变得别有意味起来,问道:“为什么?” 许晗避开他的视线,往后退了一步:“我已经跟你道歉了。” “顾左右而言他?” 许晗迅速往旁边一躲:“我要走了。” 邵明雍拉住他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许晗拽回来了,并且堵住了他的去路,似笑非笑,低声道:“你不知道怎么找我?” 许晗瞟了他一眼,便移开了:“……没……” 但听起来就底气不足。 “名片呢?” “……” “扔了?” “……” 邵明雍步步紧逼,每问一句,就进一步,许晗就退一步。 直到许晗身后撞上一样东西,许晗往后看了一眼,身后是一个亭子,他撞上柱子了。 他再一回头,发现邵明雍就在他的眼前,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许晗微微偏过了头。 “怎么不说话?”邵明雍又问。 邵明雍的气息喷薄在许晗脸颊和耳际,暧昧又亲昵,空气中的热度似乎也升腾了起来。 正在这时,从宴会厅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邵先生,是一个女声在叫邵明雍。 许晗如同遇见了救星,赶紧说:“有人在叫你。” 邵明雍却没有退开的意思:“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么?” 许晗一碰上他的眼睛又移开了视线。 邵明雍比许晗高大很多,能够完全将许晗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许晗鼻尖是他的气息,目光所及都是他,邵明雍就像是虚虚地抱住了许晗,仅仅是没有伸出两只手将他环抱住而已。 那个叫邵先生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似乎是从宴会厅出来,顺着小径,声音越来越近,许晗听到高跟鞋蹬着石子路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邵明雍却置若罔闻,也并没有回应对方的意思。 若是被他们看见这种暧昧的样子那还得了,许晗推了推邵明雍:“让开。” 邵明雍无动于衷。 邵明雍如同铜墙铁壁,许晗放弃了,生气地瞪着他,无声地催促他让开。 邵明雍却是神色自若,微微低头笑看着他,似乎这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许晗神色愤愤,似乎非常不甘,怒瞪着邵明雍,但他动了动嘴唇,飞快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邵明雍眼睛里蓦然闪过诧异和惊喜之色,如同一束火光点燃了黑色的夜空,接着又如同星星坠入了深潭,邵明雍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笑意一直荡漾开去。 趁邵明雍不注意,许晗一把推开了他。 简宜找到邵明雍的时候,发现他正在跟那个叫做许晗的小明星在一起,邵明雍正看着许晗笑,姿态坦荡大方,许晗偏开头不看他,但很轻易就看得出他是故作镇定,神色很不自然。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诡异。 简宜看着自己老板脸上的笑意,突然有很强烈的直觉自己选错了时间,简宜一时呆若木鸡。 邵明雍看简宜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模样:“什么事?” 简宜迅速反应过来:“罗郁回来了,他想见您。” 邵明雍点点头。 第12章 第十二章、明天见 简宜正等着他先走,邵明雍又转头去问许晗:“先送你回去?” 简宜心里又是一惊,忍不住多打量了许晗几眼。 许晗拒绝了:“不,你去忙,我等白韶音。” 邵明雍倒没再坚持,而是说:“明天见。” 许晗一愣。 邵明雍没解释,绕过简宜,简宜跟了上去。 许晗已经认出简宜就是那天兰庭电梯里邵明雍身边的唯一一个女性,大约是秘书或者助理之类的。 许晗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可心里却是欢喜的。 那种欢喜是如同遇到一缕春风,干枯的树枝上突然长出千万个花苞来,迅速饱胀开裂,然后开出了满树的花。 完全掩饰不了。 当白韶音和他一起坐车赶回剧组的时候,白韶音扫了他一眼,便问:“怎么满面春风,有艳遇?” 许晗一顿,调整了一下表情:“你跟贺回分了?” 白韶音也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生气,反而奇道:“你不是不好奇我的私事么?” “礼尚往来。” 白韶音说:“好吧,我说话算话,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不要说出去。” 白韶音还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特别是你的好朋友方娆,如果她知道了,就不用在剧组呆了。” 原来方娆八卦精的属性早已人尽皆知,白韶音的话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许晗说:“既然是个大秘密,我还是不要听了。” 白韶音笑了:“胆子那么小?” 许晗不置可否。 “一件事在心里瞒得久了,有时候也想说出来,我不跟你开玩笑了,”白韶音的神色认真了一些,“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 “我从来没有跟贺回交往过。”白韶音声音低落,神色变得很快,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看上去很是忧伤。 饶是许晗也对她的话惊讶不已,白韶音和贺回的绯闻从去年传到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笃信他们是一对。 除了外界的传闻,他们两人的态度才是让大家深信不疑的关键。 白韶音从来没有和别人传过绯闻,这是其一。 其二,是贺回。 贺回其人表面上看起来很有涵养很有礼貌,其实是个疏离的人,随着这几年贺回越来越火,性格也越来越难搞,粉丝面前还好,私下里却不肯伪装,稍有不乐意就会发脾气,公司让他帮忙炒作,态度也很敷衍,事后立刻就和炒作对象划清界限,如果有人故意蹭他热度,他也毫不留情地戳穿,直言跟对方不熟,所以黑料也很多。唯独和白韶音的事,从来没有出面辟谣过。 白韶音露出略显凄凉的笑:“很惊讶对吧?” 看这样子,应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许晗想了想,颇为不屑地说:“贺回配不上你,脾气糟糕得要死,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一看见他就想让人揍他,幸好你没有跟他在一起,否则肯定比现在痛苦。” “你真是这样想的?” 许晗一愣,点了点头:“上次在片场你也看见我们起冲突了。” 白韶音奇怪地说:“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么?” 许晗脸色一变,狐疑地看着白韶音,目光逐渐变得戒备起来。 白韶音说:“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你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不过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对彼此的态度都不太友好。” 许晗冷笑,白韶音仅仅用不友好这个词,不知道委婉了几千倍,许晗和贺回分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跟他之间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问贺回。” “问了,”白韶音一脸无奈地说,“他很生气。” “那我更无话可说。” 白韶音沉吟了一会:“我自认为比你了解现在的贺回,他看起来性格不好,其实内心很重感情,虽然固执,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许晗没说话,沉默地盯了白韶音一会,才说:“你让我进《风雪》剧组,又让我今天当你的男伴,其中有贺回这一层原因么?” 白韶音很是惊讶:“你未免也太过敏感,不过我确实有隐瞒之处,当时并非只看在你的演技上,我更是为了剧着想,硬要说也是为了帮林导,我看得出来他很中意你,所以说了一句话。何况,我是从那天在片场发生的事,才注意到你和贺回的关系的。” 看她神色不似作伪,许晗又说:“我对贺回不感兴趣,也不想了解他。如果他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关于贺回的话题就在此终止了。 许晗和白韶音一同请假,深夜又一同回到剧组的消息到底没有瞒住,方娆很快就来问许晗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仅是方娆,剧组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 许晗能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却不能抵抗方娆缠人的功夫。 许晗说白韶音只是找他帮忙,方娆却始终觉得其中有内幕,否则白韶音怎么不去找沈逸,他们关系看起来不错,至少比根本没什么交流的许晗好多了。 见方娆没完没了,许晗随便说了一个理由,也许白韶音只是不想传绯闻。 方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说,这么说,白韶音还没有跟贺回分手,要不然怎么会在意绯闻这件事呢。 许晗已经答应白韶音不把内情说出去,所以话题也应该到此为止了,许晗冷下脸来威慑她,如果再说一句,就不再跟方娆做朋友了。 方娆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晚上拍完夜戏,方娆要和剧组的几个人一起去吃宵夜,许晗本打算不去,方娆硬拖着他。 他们吃完宵夜,快要走到酒店门口,方娆还在叽叽喳喳地跟其他人说话,许晗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愣住了,站在原地,对方娆说,还要去买些东西,让他们先回去。 方娆打算陪他一起去,许晗把她朝酒店的方向推了过去,许晗看起来有些急躁。 方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跟着几个人的身后往酒店里走。 许晗看着他们都进了酒店,才往另一边走去,他走近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还没来得及敲车窗,车窗就降下来了,露出邵明雍一张气势逼人的脸。 邵明雍说:“上来。” 许晗倒是没有矫情,打开车门就坐了上去,许晗露出一个客套的笑:“邵先生来找白韶音?” 邵明雍却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也在这里拍戏?” 许晗盯着邵明雍:“我和她拍的是同一部戏。” 邵明雍笑着问:“是么?” 许晗看着他的笑容却有强烈的直觉,他只是在假装不知道。 邵明雍稍微收敛了笑意,正色说:“许晗,我不会骗你,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昨晚说过会来见你。” 许晗一怔,邵明雍昨天离开之前是说了一句明天见,没想到明天见就是真的明天见。 许晗的气势瞬间就低了下去。 邵明雍问:“这么晚?” 许晗这回倒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不是,拍完戏之后,还跟剧组的人一起去吃夜宵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许晗又问。 邵明雍说:“不久之前。” 许晗却是对他的轻描淡写表示怀疑,他掏出了手机:“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可不信邵明雍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可一提起这件事,邵明雍的眼神就微微变了。 意识到不对,许晗赶紧说:“我跟你道歉了。” 邵明雍赞同地点点头,眼神却变得更幽深,意味深长地说:“印象深刻的道歉方式。” 许晗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虽然印象深刻,但还不够。 许晗脸上一热,干巴巴地说:“你想怎么样?” 邵明雍微微一笑:“我在等你主动打电话给我。” 许晗一愣,继而觉得好笑:“邵先生,你幼不幼稚?” 邵明雍挑了挑眉,却是坚持的态度。 末了,许晗才应了一声:“知道了。” 时间太晚,何况许晗明天还要拍戏,邵明雍就没有久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方娆的状态明显不对,她见到许晗总是绕着走。 这几天她的注意力明明全在白韶音身上,但现在目光全落在了许晗身上,偶尔对上许晗的视线,就一脸心虚,像做错了事一样,目光躲闪。 今天她也不怎么说话,神色忧郁,格外安静。 方娆的心思实在太好猜,她几乎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许晗倒也不担心,方娆越来越坐立难安,根本没法忍多久。 果然下午一收工,方娆就把许晗拉到一边,还仔仔细细地观察周围是不是有人,以前她讨论别人八卦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谨慎过。 看着她凝重的神色,许晗差点笑出来。 方娆着急地瞪了他一眼:“你还笑?!” 许晗说:“那你说,到底什么事这么紧张?” 方娆看着他又欲言又止,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迟疑。 许晗也不再逗她:“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方娆幽怨地看着他,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她昨天晚上前脚进了酒店,后脚就想起来要许晗带点东西,走出酒店大门,刚好看见许晗上了一辆豪车。 她站在原地,震惊良久,昨天一整晚几乎都没睡着。 第13章 第十三章、好朋友 娱乐圈说大不大,来来去去还不就是那些人和八卦。方娆早就从一些人口中听闻许晗背后也是有金主的,她一开始也并不觉得怎么样,但和许晗相处下来,方娆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况且看许晗的个性,更觉得这件事不可能。 所以有人背地里讲闲话,方娆都会为许晗说话。比如那天白韶音带许晗出去,就有人提到了这个谣言,方娆还跟那些人辩白了几句。 没想到,昨天却被她撞上了。 她觉得难以置信,又觉得灰心丧气,特别难过,她那么相信许晗,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许晗没有解释,反而冷漠地说:“我让你觉得失望了?抱歉,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以后不想跟我来往,我也可以理解。” 方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本来她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现在听许晗这样说,心里更是难以接受。 “为什么?” 许晗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奇怪:“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娱乐圈就是这样,你入圈的时间还短,很多肮脏的东西还没接触到,可你不能永远那么单纯。你总会经历一些事情,让你看清楚这个圈子的本质。” 方娆被深深地打击到了,愣怔地看着他,脸上流露出很伤心的神色。 许晗撇开了脸:“你看到的只是一个人的表面,但你却以为这就是他真实的样子,可谁知道他背后隐藏了些什么秘密。这个圈子太杂乱,人心难测,你不能太过相信一个人,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了。” 方娆很茫然。 “比如这件事,因为你把一切都写在了脸上,我早就看出了你知道了。我要自保,就得防止你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完全可以先发制人,随便弄点事情陷害你,把你踢出这个剧组或者直接把你赶出圈,到最后,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晗面色冰冷,迥异于平时的模样,很是吓人,但他却用平静的语调说着可怕的事情。 方娆被吓到了,心里发冷,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许晗斜睨着她,颇为轻蔑:“这就吓着了?” 方娆慌乱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放心,我不会对你这么做的。” 方娆才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但很快又露出想解释什么的样子。 许晗又说:“用不着我动手,就会有人收拾你的。” 方娆的神色又僵住了。 许晗压低了声音:“他是个很凶的人,连我也怕他,所以这件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也不知道你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方娆看着许晗脸上紧张慎重的神色,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许晗突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方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 一连两天,方娆都愁眉不展。 她试图跟许晗搭话,可是每次许晗都会绕开她,留她在原地又是尴尬又是哀怨。 方娆不在状态,被林导狠狠骂了几次,但林导不过才吼了一声,方娆豆大的泪珠子就断了线似的掉下来,搞得林导后面的话都噎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白韶音看着这场景,对许晗说:“好稀奇啊,你不是一向很喜欢她么?闹矛盾了?” 许晗不以为意:“年轻人要成长,受点痛是应该的。” 白韶音笑说:“别把自己说成是身经百战的老人似的,你把我放哪了?” “你是前辈。”许晗说。 晚上,许晗正在酒店房间背台词,背着背着,就拿出了手机。 虽然上次邵明雍说等许晗打电话给他,许晗到今天都没有打过去,邵明雍既没有像那天一样出现,也没有联系他。 不过也许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方娆今天哭得那样惨,许晗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哭得眼皮发肿的方娆,正委屈地看着他。 许晗把她让了进来。 “许晗。”方娆的声音有点哑,她顿了一下,“我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的,我不介意的,我就是很震惊,我们还做好朋友行不行?” “你不怕我伤害你?” “怎么会呢,你是许晗啊,我的好朋友。”方娆急急地说。 许晗一愣。 “我又不傻,我分得清好人和坏人。” 许晗无奈地说:“你就是傻,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全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让你在跟人交往的时候多点戒备心,特别是圈子里的人,别随随便便就和人掏心掏肺。” 方娆迷茫地看着他。 许晗以手扶额。 明知道三言两语不足以让她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情非得等她亲身经历她才会长记性,但方娆性格太过单纯,如果让她毫无准备去面对一些丑恶的事情,恐怕她会接受不了。 许晗只是想给她提个醒。 方娆突然福至心灵,后知后觉许晗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对她。 方娆脸上的阴霾全部散去,露出阳光灿烂般的笑容:“我知道了,你那天是故意吓我的。我以为你讨厌我了,害我那么伤心,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啊?我脑子不会转弯,你要是不直接跟我说,我想不出来的。” 许晗却稍微拉开她的距离,冷静地说:“但我确实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许晗。” 方娆很坚定地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的。” 许晗的目光很复杂:“话别说太早。” 方娆说:“你要相信我嘛,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你就不敢相信朋友了?” 许晗瞪了她一眼:“别想太多。” “那你相信我咯。”方娆信誓旦旦地说,“那件事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她还做了一个拉上嘴上拉链的动作,紧紧闭上了嘴巴。 许晗想了想,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其实那天我没有吓你,他确实是个危险人物,你要是敢泄露出去,我也保不了你。” “啊?!”方娆再次瞪大了眼睛,“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许晗一时无语,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长点记性吧。” 方娆没头没脑地看着他。 方娆的状态很快调整了过来,很快,方娆的戏份就杀青了。 过了几天,许晗也杀青了。 季约知道他杀青很是高兴,折腾了那么久,总算拍了一部正经片子,季约嚷着过两天回去,要他请客,还要去他很想去却一直定不到位子的那个餐厅。 就是这一句话又让许晗生起了别的念头,他对季约说:“这顿饭你肯定吃不成了。” “怎么?你觉得我又定不上位子?”季约恶狠狠地说。 季约跟那餐厅无缘,要不是定不上位子,要不就是突然有事去不成,像是有什么魔咒似的。 “不是。”许晗明智地说,“这回我要先请人吃饭。” “谁?”季约不满地问,“哪个小婊砸都排到我前面去了?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许晗笑了一声:“别问那么多了,以后补偿你。” 季约惊讶地咦了一声,不怀好意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许晗避而不答:“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你。” 季约哼了两声:“那倒也是,等我回去,你就等着被我逼供吧。” 许晗挂了电话,终于拨通了那个从来没有拨通的号码。 “许晗。”邵明雍并不惊讶,平稳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愉悦。 从话筒里传出来的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下,像小虫子似的钻进了许晗的耳朵里,然后一直钻进了心里。 许晗心里蠢蠢欲动,但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晗不由自主地赤脚走下床,一路走到阳台上,夜色静谧,夏夜的凉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送来一阵阵不知什么花的幽香,简直熏人欲醉。 有几十秒的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却也并不觉得尴尬,只是宁静平和,像有一张轻柔的网,将他们温柔地覆盖住了。 “你在做什么?”邵明雍问。 许晗像是责怪他的明知故问:“打电话啊。” 邵明雍并不生气:“我也是。” 许晗暗自腹诽,我当然知道。 “许晗。”邵明雍突然叫了他一声。 每次邵明雍叫他的名字的时候,都是特别认真特别郑重的样子,每一个字都发音清晰且完整,就像是要说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让许晗记住,所以用这种声音深刻在许晗的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次也不例外,许晗不由地凝神静听他接下来的话。 “我等这个电话等了七天。” 许晗顿了一下,然后干咳了一下:“应该是八天,我是零点之后才给你打电话的。” 等着这个电话的人不仅仅是邵明雍,还有许晗,他也在数着日子。 邵明雍笑了一下:“是么?” 许晗又轻咳了一声,正色道:“邵先生,我的戏今天刚杀青,从明天……不,今天开始,我就可以休息了,所以有时间请你吃饭,有没有空?” 邵明雍的声音明显变得愉快了:“好。” 许晗很满意他的回答,不过许晗又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调戏的话:“记得穿好看点。” 并且赶在邵明雍反应过来之前挂了电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网剧 不管邵明雍有没有把许晗说的最后一句话放在心里,邵明雍仍旧是平时那个模样,穿着一丝不苟,精致优雅,挑不出一丝随便的地方。 许晗带邵明雍去的是个叫鹤然轩的粤菜馆,虽然如今到处都是粤菜馆,然而许晗印象里最好的还是这一家。 许晗说:“我第一次来这里吃饭还是十几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味道还是一点都没变。放眼全城,这绝对是最地道的粤菜馆。” 邵明雍问:“你喜欢粤菜?” 许晗愣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说:“还行吧。也不是我喜欢,是我妈喜欢,她出生在很南方的沿海小城里,对家乡味道念念不忘,曾经吃遍了A城所有粤菜馆,最满意的就是这里。” “那个时候我很久才跟她见一次面,她带我来过一次,所以印象深刻。” “现在呢?”邵明雍问。 “快十年了,”许晗说,“她去世快十年了。” 许晗的声音很平静。 邵明雍还是说:“抱歉。” 许晗看着碗里的食物笑了一下:“造化弄人,因为癌症,还不到四十就死了,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特别可惜。不过十年过去了,也没人记得她了。” 邵明雍看了他一眼,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这件事倒也没有影响许晗,他表现得很豁达,就像是真的已经放下了。 但他明明不是多话的人,今晚嘴上却说个不停,把方娆告诉他的那些八卦也不加选择地抖落了出来。 好在邵明雍并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之后,邵明雍送许晗回家。 许晗很快就下车,邵明雍叫住了他:“没有话想跟我说么?” 许晗微讶:“什么?” 邵明雍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有点失望,又说:“不邀请我进去喝一杯咖啡么?” 许晗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抱歉,我家里没有咖啡。” “是么?”邵明雍说,“真遗憾。” 邵明雍望着他,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似乎要一直看透许晗的心底,许晗始终沉默地微笑着。 邵明雍说:“晚安,有事随时找我。” 最后,许晗目送着邵明雍离开,脸就沉了下来。 他明知道只要提到她,自己就会有些失常,偏偏还要说那么多,邵明雍怎么可能不察觉,真是糟糕透了的晚餐。 他怨恨自己,甚至也开始怨恨那个已经去世的女人。 许晗一回到家就打开了电视,电视屏幕的冷光照射到他脸上,他的脸显得很苍白。 今天又是注定失眠的一夜。 许晗没再联系邵明雍,在家里躺了两天,就接到了方娆的电话。 《风雪夜归人》杀青之后,方娆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去外地拍摄一个都市情感剧。 方娆元气少女的人设不倒,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精神饱满:“恭喜你啊,许晗。” 许晗一头雾水:“恭喜什么?” “诶?”方娆奇怪,“你还不知道么?我都听说了,《刺伤》要拍第二部了,主演定的是你啊。既然你还不知道,那就算我提前恭喜你了。” 说到末尾,又兴高采烈起来。 许晗倒是听说了《刺伤》的一些消息。《刺伤》是根据几年前一本大火的网络小说改编的悬疑罪案网络剧,去年拍摄了第一部,一开播就引起了全网热潮,整个夏天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这部剧。今年第二部也要开拍了。 许晗半信半疑:“他们怎么会找上我?” 方娆犹豫了几秒,吞吞吐吐地说:“我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也不知道准不准的,我要是说了,你千万别生气。” “快说。” “《刺伤》那么火,剧组一开始是准备找一线艺人来演的,但那个艺人没档期就给推了……才找上了你,毕竟你……片酬比较低嘛,能省好多钱……” 许晗还没说话,方娆又急忙说:“总之,我都是道听途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是个好消息啊,如果你演了《刺伤》,你肯定能大火的,去年的那波演员全都带火了,肯定没错……” 许晗却突然问:“他们一开始准备找谁?” 方娆的话被打断,她反应了几秒,脱口而出:“贺回啊。” 在许晗的印象中,当初网友投票,选最合适的主演人选,票数最高的就是贺回。说实话,贺回这张脸确实适合演苦大仇深的正义角色,就算撇开粉丝的刻意捧高,他的演技也绝不逊色。何况,贺回脾气虽然大,但他拍戏也是出了名的刻苦,还被称为业界楷模。 许晗挂了电话,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到现在他都还没接到消息,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他立刻去公司找游敏。 许晗在办公室找到了游敏,游敏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悠哉地抽烟。 游敏见许晗进来,脸色沉下来:“你来干什么?” 许晗也同样不客气:“我要接《刺伤2》。” 游敏皱了皱眉头:“什么《刺伤2》?” “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了。” 游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哼笑一声,又悠哉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抽起了烟,吞云吐雾,一脸享受。 许晗神色冰冷,厌恶地看着他:“果然是你搞的鬼?”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游敏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你什么意思?” “许晗啊,你真可怜。”游敏叹息着说了一声,还摇了摇头,似乎真是在同情他。 许晗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游敏站了起来,像是下结论一样说:“你还是跟三年前一样,天真得可怕,我已经对你不抱希望了。这个圈子不适合你,你注定是混不出名堂的。” 最近游敏带的新人人气很高,游敏正志得意满,所以敢如此趾高气扬。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晗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实话告诉你吧,你这辈子都不会接到《刺伤2》了。贺回已经接了这部剧。” 许晗不信:“贺回已经推了。” 游敏的怜悯的目光深处闪烁着嘲弄的光芒:“一开始是推了,后来又接了。制片一开始是生气,可贺回愿意把片酬减一半,谁还能拒绝?那可是贺回。” 许晗心里一冷,但很快,心里就像燃起了一簇火焰。 游敏嗤笑:“该说是贺回自己争气还是运气好,卖一次就换来了今天的好日子,遍地的好资源都随他挑。谁叫你想不开呢,你要是跟他一样,也许现在能比他还红,现在也活该你被他打压。如果三年前你没跟他反目成仇,也许还能指望他提携你。” 许晗目光凶狠地瞪着游敏,脸绷得很紧。 “三年前被贺回卖了,你不能对他做什么,三年后,他故意针对你,你更不能对他做什么。现在你拿什么跟贺回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只能被他踩在脚下,永远都出不了头。”游敏非常轻蔑,言语之间都是瞧不起许晗的意思。 “我这辈子也就四年前那一次看走了眼,早知道带贺回多好,挑上你,不知道白白浪费了我多少心血,这到底让我长了一个教训,狗不需要挑好看聪明的,挑听话的最重要。” 许晗一直没说话。 游敏仿佛已经将许晗踩在了脚下:“所以我说你可怜,你现在算什么,不就是一条被抛弃的狗,人家给你一块肉,你就得叼着,人家什么都不给你,你就得饿着。” 游敏神色鄙夷之极,对上许晗凶狠的眼神,游敏不以为意:“你该恨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贺回,是你自己。” 游敏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一黑,脑子里嗡的一声,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许晗一拳揍向了他的眼睛,趁他没有反应过来,又抬起一脚,狠狠地一脚踹向游敏腹部,砰的一声,游敏重重地摔在地面。 此刻的许晗看起来格外可怕,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怒气,目光森冷而狠戾,简直是凶神恶煞,怒火已经完全焚烧了他的理智。 他现在甚至很想杀人。 许晗弯下腰去提起游敏的领子,游敏略显肥胖的脸涨得通红,面容扭曲,眼中射出怨恨的光,尖利的声音咆哮道:“许晗,你疯了!” 许晗目光死死盯着他,不管不顾地往游敏脸上砸拳头,游敏拼命扭动身躯,也和许晗打斗起来,办公室乱成一团。 许晗一声不吭,游敏发出惊恐又害怕的嚎叫:“快来人啊,杀人了,报警啊!” 但没人进来。 许晗喘着气,目光却像锐利的刀子,对游敏恶狠狠地威胁道:“游敏,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这个败类彻底赶出娱乐圈。” 说吧,许晗将游敏甩开,后者像一只肥胖的虫子在地上打滚哀嚎,许晗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走廊里有工作人员,也有艺人,但都沉默又震惊地看着一脸杀气的许晗离开,一句话也没敢拦。 许晗走出嘉英大楼,身体上的痛觉也开始恢复了,游敏应该还是伤到了他,但无关紧要,右手的疼痛最为明显,连骨头都是痛的,打游敏太过用力了。 心中的怒气逐渐消散,一种空洞而无力的感觉却涌上了心头,他的步伐沉重,却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这个世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上次这种感觉最强烈的时候是在三年前。 他不太想起三年前的事情,那是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最混乱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不想让自己再陷入痛苦挣扎的漩涡。 但如今那些事却历历在目。 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往事时常从记忆深处跑出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别人总是提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的许晗,或许会找一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痛哭一场,但现在的他不会,他有更直接的放纵方式。 第15章 第十五章、醉酒 许晗在酒吧里喝酒,尽管他脸色阴沉,但漂亮的面孔和独特的气质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有几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大着胆子向他搭话,许晗虽然没说话,但这对她们来说也并不是拒绝。 她们便坐在了许晗的身边,嘻嘻笑笑。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许晗的侧脸漂亮得惊人,眼眸冰冷如冰,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仰起脖子灌酒的时候漫不经心却十分恣意,露出纤细的白皙脖颈,又冷傲又落拓,右眼下的那颗泪痣又让他显得忧郁又悲伤,他的右眉边还有一道血痕,一路划到眼尾,现在已经结痂了,那颗泪痣看上去就像是血迹。 其实许晗对周围的事情完全没放在心上,他只是一味地喝酒,很快就喝醉了,眼前是朦胧不清的。 突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孩子们的嬉笑突然安静了下来,继而她们四散离开。 许晗并未察觉到不对,直到有人将他手中的酒杯抢走。 许晗反应明显变得迟钝了,他等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酒被人抢走了,不满地仰起头,他的眼睛刚好映着五颜六色的光,眼前五光十色,迷离一片,眼睛里发出璀璨的光。 有个很高大的人正背着光站在他面前,许晗费尽全力却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他大概很不高兴,身上散发着慑人的气场。 若是许晗稍微清醒那么一分,他就会觉得害怕和不安,然而他现在醉得厉害,连一丝危险都察觉不出来。 当许晗迷迷糊糊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仍旧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但入眼的这张脸却很熟悉。 许晗下意识地轻声念出声:“邵明雍。”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视角如此奇怪。 邵明雍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平静无波,沉默地看着他,脸色沉得吓人,看起来很凶,似乎是在生气。 许晗茫然不解,无辜地就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完全不知道引起这场怒气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你怎么了?” 许晗试图爬起来,邵明雍却也并没有不理他,而是帮着他,生怕他磕着碰着。 许晗笨拙地坐起来,这才明白过来,刚刚他是枕在了邵明雍的大腿上,现在他们是在车上。 “我们要去哪里?”许晗又问。 “回家。”邵明雍言简意赅。 许晗似乎是听懂了,突然朝邵明雍露出一个异常灿烂又稚气的笑,就像是刻意讨好或者撒娇,对他说:“你不要生气了啊。” 邵明雍眼眸幽深,但脸上却有无奈之色,却没有说话。 不知道许晗想做什么,靠近了邵明雍的脸,却又一头栽在了邵明雍的怀里,然后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邵明雍早就注意到他又眉边的伤口,怕他弄疼自己,强硬地把他扶起坐好。 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邵明雍直接把许晗抱了起来,许晗惊愕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痴了似的,像是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又像什么都不明白。 邵明雍把许晗放在了房间的床上,许晗仍旧直直地看着他。 邵明雍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右眉:“今天做什么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许晗一时不明白他说什么,顺着他的手摸向额角,却被邵明雍抓住了手。 许晗这才想起来,实话实说:“跟游敏打架了。” “你的经纪人?”邵明雍还记得,“为什么?” “他是娱乐圈的败类,我要把他赶出娱乐圈。” 邵明雍说:“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 许晗目光迟钝,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情愿。 但邵明雍坚定的眼神却无端地让他屈服了,许晗慢慢开口了,虽然他喝醉了,反应迟钝,说话很慢,但说起事情来条理还是清楚的,加上邵明雍循循善诱,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邵明雍点了点头,视线却落在许晗眉尾的伤口上,手指轻轻抚摸着伤口边的皮肤,他的拇指擦了擦那颗泪痣,似乎也以为是血迹,他的目光沉沉且别有意味,声音低沉又温柔:“疼不疼?” 许晗摇了摇头。 “没关系,很快就会没事的。” 邵明雍的声音让许晗觉得安心,空落落的心里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就像逐渐吸满了水的海绵,饱胀的水分就要溢出来了。 许晗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缓慢而用力,似乎极力在压抑什么:“光晃我的眼睛。” 邵明雍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他把房间里的灯调得很暗。 房间里暗了下来。 邵明雍重新坐回许晗的身边,他身上的怒气早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他在黑暗中注视着许晗,握住了许晗的另一只手。 邵明雍感觉到许晗慢慢抓紧了他的手。 许晗一直没发出声音。 他们在黑暗中静默了很久。 “邵明雍。”过了很久,许晗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是沙哑的。 “嗯。”邵明雍应了他。 “我喝醉了。” “嗯。” “你会亲我么?” 邵明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眼中的深潭闪烁着像月光那样温柔的光辉,掠过一丝纵容又宠溺的笑意,他俯下身去,想移开许晗挡住眼睛的手臂,许晗一开始不肯,邵明雍用了些力气:“让我看着你的眼睛。” 许晗的眼睛在黑暗中又湿又亮,横着他,咬着牙,一脸凶相,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刚刚脆弱的他,似乎只是一个假象。 但在邵明雍眼里,不过是色厉内荏,恼羞成怒。 邵明雍的眼神却很认真,仿佛许晗是极其重要的珍宝,郑重又温柔地说:“我想这样做很久了。” 许晗还没明白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邵明雍就亲下来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但这是一个很平和的吻,没有冲动没有渴求,只是平稳而温柔,邵明雍只是在安抚许晗的不安。 邵明雍将本来握着许晗的手的姿势改成了十指相扣,但许晗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水里,被邵明雍好闻的气息包围着,很是温暖,很是安心,刚刚的防备和凶相很快就消退了。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许晗不知道为什么邵明雍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口吻严厉:“先去洗澡,你身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味道。” 许晗只感觉到那种温暖和安心的感觉离自己而去,邵明雍又生气了,许晗下意识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露出像小孩子似的很委屈的神情。 邵明雍目光沉沉,又摸了摸他的脸,许晗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 邵明雍跟他说:“我去放水。” 邵明雍起身,许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像离不开主人的小猫,邵明雍也有所察觉,又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脸颊。 许晗一直看着他走进了浴室。 等邵明雍从浴室再出来的时候,许晗已经睡着了。 许晗睡着的模样很乖,呼吸均匀而平缓,邵明雍的眼神温柔,并没有叫醒他。 许晗感觉自己是在一个很远很舒服的地方被硬生生地拉了回来,就像从云端摔落到地面,嘈杂的手机铃声还在刺耳地响着,许晗非常暴躁,去熟悉的地方摸手机,这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在自己家里。 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手机铃声停了下来。 浴室里传来水声,许晗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脸上一热,现在邵明雍应该是在洗澡。 手机又响了起来。 许晗抓起手机,还没骂出口,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飞快地跳下床,随便套上鞋子,惊慌失措地往外跑,经过浴室的时候,犹豫了一秒,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晗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找到季约的经纪人宋落,忙问:“他怎么样了?” 宋落神色凝重:“身上都是伤,右腿骨折了,现在在里面呢。” 许晗平复了一下呼吸,推开病房门进去。 裹在宽大病号服里的季约显得很单薄,额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嘴角有伤,右脸都肿起来了,他的桃花眼中毫无神采,脸色惨白,神色既忧伤又茫然无辜,就像脆弱的琉璃,纵然美丽,但一碰就碎了。 他见到许晗,脸上才露出一点笑模样。 许晗心里一酸:“怎么弄成这样的?” “你别这样,就是看着严重,没什么事。” “杜瑞堂发什么疯?” 季约说:“本来不会闹成这样的,是我今天心情不好,顶撞了他几句。” “出什么事了?” 季约沉默了一下,才说:“我爸又来找我了。” 许晗怒上心头,愤慨地说:“你就不该再管那个赌鬼,打他一顿赶他走。” “我对他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现在拿钱养着他,是为了让他别乱说话。要是他把我的事情说出去,我就完了。” 这会沉默的人变成了许晗。 虽然大部分时候季约看起来都是无忧无虑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在痛苦的漩涡中挣扎,背负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季约身世可怜,他的父亲是个赌鬼,从来对季约尽过一天做父亲的义务,季约的母亲不堪忍受,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夫弃子,不知去向了。 季约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混到了今天,季约每个月固定把钱给赌鬼父亲,但后者仍旧时不时地来骚扰他。 许晗本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有一次他意外撞见了来季约的父亲纠缠季约,那时他还以为是什么无赖,差点揍了上去,还是季约拉住了他。 季约对外的人设是风流贵公子,要是这件事被爆料出去,足以把季约打入十八层地狱。 季约别无他法,只能予取予求,任那个不知餍足的吸血鬼吸食他的血肉。 这是一个无底洞,是季约永远无法摆脱的黑洞。 所以季约总是说他需要挣钱,需要挣很多钱。 第16章 第十六章、争吵 见许晗这样,季约冷笑:“你别为我难受,他也拖不了我几年了。就熬着吧,他总会比我先死的,等他死了,我就解脱了。” 许晗气道:“没准你会先被杜瑞堂那个变态打死。” 季约一愣,突然大笑,笑了两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一咳又牵动了身上的伤痛,浑身都疼,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都是冷汗。 许晗心里一紧,连忙帮忙拍着他的背:“怎么样?我叫医生过来?” 季约用力攥住了他的手,意思是不用,许晗感到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许晗把柜子上的水递给季约。 季约慢慢缓了过来,摆了摆手,并不要喝水,靠在枕头上艰难地喘着气:“我……我怎么……没想到呢,今天真是失策了……” 许晗松了一口气:“你消停点吧。” “你提醒我了,我今天不该为一时意气顶撞变态的,半点好处没捞到,我得健健康康没病没痛地活着啊,以后的好日子还等着我去享受呢。” 许晗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如果真是这样打算的,最要紧的是离开杜瑞堂。” “他放不放我走是一回事,就算他不为难我,现在我也不能离开他。” 许晗皱着眉头。 季约盯着自己打上了石膏的右腿,神色既冷静又悲哀: “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了,也从来不缺好看的人,现在大把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往圈子里跑,全都像青葱似的,长得水灵灵的。我算什么,其实我什么都不是。除了这张脸,我什么都没有。人们的忘性是很大的,就算粉丝又怎么样,他们今天说为你疯狂,明天就能对你弃之不顾。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不出三天就会被人忘记。我现在时常觉得很累,像有人在背后赶着我似的。” “许晗,我不像你,我不会演戏,我一无是处,我的路已经快走到尽头了,以后怎么办还难说。你现在慢慢有起色了,你的路还长着呢。” 许晗没回答,季约的话也让他心里发冷。 他想起很多人都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你会红的,你前途无量,你会在这个圈子里找到出路的,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诸如此类的话,他听过很多。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被捧得很高,心高气傲,他自己也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后来他渐渐不那么自信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想不明白,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能那么笃定。即使是在情况很糟糕的情况下,他一再碰壁,直到头破血流,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耳边还是有人在说这句话。 后来才明白,每个人说这句话的意图都不同。有些人是敷衍,听过了就算了;有些人是要彻底跟他分道扬镳了,此后见面就是仇人;有些人是想找个理由好冠冕堂皇地拉着他一起堕落。 这些年唯有季约是在真心地说这句话,然而再多也只能到一厢情愿为止了。 没有人能担保的,他和季约都一样,和在这个圈子苦苦挣扎着的所有人一样,迟早会沉下去,成为娱乐圈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的陪葬品。 季约从没有在许晗脸上看见过那么沮丧失意的表情,这才注意到许晗一身狼狈,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脸上还有伤口。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季约问。 “什么?”许晗还没反应过来。 “你跟谁打架了?” 许晗面露厌恶之色,淡淡地说:“把游敏揍了一顿。” 季约已经从刚刚那种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了,变得兴致勃勃,双眼也有了神采:“哇,游敏又作什么死了,让你这么生气?打了人还去灌酒?” 许晗这才闻到身上一身酒臭,他闻了闻,自己都一脸嫌弃,除了酒气,还有乱七八糟的香水味,估计是在酒吧沾染上的,真是难为邵明雍了,这样都没把自己往外面扔,还敢往床上放,也难怪邵明雍提到他身上的味道就那么生气。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跟我说说。” 许晗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但只到酒吧喝酒为止。 季约听完,沉吟了一会:“你是不是真的跟贺回有仇?” 在许晗要张口之前,季约又赶紧强调:“我要听实话。” “……我跟贺回是同一个公司的,能不认识么?当初一起签了嘉英,他红了,我没红。” “就这么简单?”季约半信半疑。 许晗点了点头。 “那这是意外,还是他故意针对你?” 许晗心里清楚,但他还是说:“不知道。” “希望是意外,”季约叹了口气,“我们真是难兄难弟,两个都倒霉。” “先把伤养好。” “你先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过来。” “我留下来照顾你。” “别了吧,你这一身熏得我,”季约一脸嫌弃,“身上还受伤了吧?” 许晗犹豫不决。 “宋落给我请护工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过来陪我,人家要无聊死的。”季约朝许晗抛了个媚眼,因为一脸的伤,不仅不美,反而显得狰狞。 许晗毫不客气地指出:“跟鬼似的。” 季约被他气笑了:“会不会说话,快滚,别招人烦。” 许晗一晚上没怎么睡,他想过要给邵明雍打个电话,但他到现在都没有来兴师问罪,估计是气得狠了,等着许晗自投罗网呢。 这件事是许晗理亏,他暂时愧于面对邵明雍,虽然他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是事情紧急,他出于无奈才不告而别,但没什么效果,所以他最后决定等邵明雍气消了再说。 可是他睡不着,明明在邵明雍那里就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许晗就出现在了季约的病房里,刚好有护士从季约的病房出来。 许晗将一份粥放到他面前:“估计你现在只能吃这个,将就吧。” 季约盯着他走进来又坐下:“你昨天又在客厅过夜的?” 许晗精神不济,没答话。 “你那睡不着就起来看电视是什么破习惯啊?”季约吐槽。 “我好歹能眯一会,你才一夜没睡吧?” 季约的护工是个年约四十的阿姨,这会正好提着一大堆早点回来,一看见许晗愣了一下。有她在,他们不好说话,季约让她把早点放下然后去休息。 “我知道你不想吃东西,这里那么多早点,随便吃点。”季约自己打开了许晗带来的粥。 许晗没动弹。 “我昨天晚上想起一件事,”许晗边喝粥边说,“关晋的《风声鹤唳》十月份要开机了。” 许晗一愣。 “前段时间我拿到一个角色,戏份还挺重要的。”季约的口吻听起来有些犹豫,“你知道吧,就是主演是叶儒文的那个悬疑电影。” “知道。” “听说这个角色一开始是预定了人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人没接,一问也没人知道是谁。” 许晗默默垂下了眼睛。 “关晋和叶儒文,强强联合,多厉害。你也知道叶儒文的眼光多狠,一看一个准,近几年演的电影哪个不是票房大卖,所以听说这个角色空出来了,多少人都抢破了头,我也是随口说了一句,变态就把这个角色给我了。” “在昨天之前我还心虚得厉害,这戏里全都是老戏骨,我要是进去了,肯定会被碾成渣,这还不算,估计粉丝的口水都能淹死我。但我现在这样,肯定演不了那个电影了,想着想着,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许晗瞪了他一眼:“出息。” “这叫自知之明,我也不想糟蹋好电影。”季约瞄了许晗几眼,小声建议,“许晗,不如你去试一试?” 果不其然,许晗瞧着季约冷笑,那笑容让人瘆得慌。 “我不知道你和叶儒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季约急忙说,“但这可是个机会。这部电影一定能火。” “我跟他不熟,就是不想掺合。”许晗收了脸上笑意,直言不讳。 “那他以前怎么会去你家找你?” 许晗一顿。 叶儒文以前确实会去斜晖路找许晗,还被季约撞见过。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就是你的金主,后来发现你对他的态度不对。” 每次许晗都是对叶儒文冷嘲热讽的,甚至不让他进门。 许晗很是震惊:“你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这是合理猜测啊,我那个时候对你可好奇了,你身边看起来最厉害的大人物就是他了。”季约振振有词地辩解,“那可是个爆炸性消息,叶儒文竟然是个双性恋。” “少恶心我了,你也知道他结婚了。” “行行行,我为当初的误会向你道歉,但你就不解释解释?我还为你保守了那么久的秘密。” “谢谢你。”许晗声音平淡,毫无起伏,听起来没有一点诚意,“以前叶儒文提携过我,但有人说闲话,我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就为这个?”季约一脸失望。 “不然还有什么?”许晗反问。 “也太不值当了吧,要是能一直抱着叶儒文的大腿,你还至于被人抢戏么?”季约一顿,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许晗并不在意。 “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去试一试也不亏。”季约说。 “我嫌膈应。” 许晗当然不会把叶儒文之前找过他的话说出来,无论如何,他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和叶儒文合作。 季约一脸失落,继续鼓足了劲劝说他:“你就当是为了我,代替我把这个角色演好,我也高兴,那我躺医院里也值了。你也不想一直被人打压吧,你现在翻身需要的就是好角色,想想你出道的时候,你难道不想回到那个时候么?” “那是过去的事了。”许晗没什么波动。 “许晗。”季约突然严厉地叫了他一声。 许晗看着他,季约脸色少有的庄重严肃。 许晗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你要干什么?” 季约正色说:“从现在开始,你身上背负的就是你和我两个人的未来,不许你那么颓丧,不求上进。” “停,”许晗打断了他的话,“别把你的期待强制加在我身上。” “怎么,你怕了?”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我说的是事实。”季约说,“别人一抓着机会就拼命往上爬,可是你呢?机会都送到你面前了,你只想随手放掉。我们出不了头,不是因为你骄傲或者有原则,是因为你自私软弱,你不敢去面对这一切,被游敏欺负,被贺回打压,你被踩得那么狠,你都没有想过要去回击他们。” 许晗眼底一片冷光:“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知道你过去肯定遭遇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但你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你只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凄惨的人,你在害怕,你只是一个不敢面对过去的胆小鬼。你以为你假装得很好,可这是你最蹩脚的表演。你一直在跟过去纠缠,你害怕你的过去,我们认识快三年了,你从来没有跟我谈过我们认识之前的事。”季约越说越激动。 “你以为你是谁,我的过去跟你有什么关系。”许晗神色冷漠,绝情的话已经完全将季约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没有人说话,但似乎能够听见寂静里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季约浑身一震,梗着脖子望着许晗,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伤心,看上去很可怜。 许晗不再看他,径直离开了病房。 第17章 第十七章、关晋 许晗心中堵着一口恶气,出了医院,然而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现在很想打人,很想发泄,这种无力又难受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用一把刀捅进了季约的心里,也捅进了自己的心里。 许晗突然想起了邵明雍,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这个想法,此刻的自己那么糟糕,他不想让邵明雍再看见这样的自己。 许晗在家里躺尸,但第二天就接到了叶儒文的电话。 叶儒文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并且富有激情:“我听说你有意向接《风声鹤唳》,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关晋的悬疑电影?” “你说什么?”许晗一怔。 “那个角色本来就定的是你,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你手里,这就说明你跟这个电影有缘分。许晗,你来吧,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许晗反应过来,声音很冷:“谁跟你说的,你就找谁去演。” “许晗!”叶儒文厉斥一声,声音变得严厉而急切,“这部剧很快就要开机了,你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明天下午三点半关导会在吴记,你来见他。” 许晗挂了电话就直奔医院,他一把推开病房门,朝里面骂了一声:“你有病啊。” 病房里面有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和看护阿姨,加上病床上的季约,五个人齐刷刷转头去看门口的许晗。 许晗一时尴尬地站在门口。 医生的脸色很严肃:“病房里不要大呼小叫,影响病人休息。” 许晗点了点头:“抱歉。” 季约在床上忍笑,许晗扫了他一眼。 护士正在给季约扎针,季约一直在笑,不小心扎偏了,季约嘶了一声。 护士警告他别笑,这才扎好针离开了。 看护阿姨见状不好,也一起离开了。 许晗刚才的汹汹气势已经消退了,中气不足地骂了一句:“你有病。” 季约也不看他,故意堵他:“对啊,我有病,不然能在医院里么?” 许晗又骂:“你神经病。” 季约说:“对啊,我神经病,某些人不把我当朋友,我还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就当喂狗了。” 许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他继续对骂,而是说:“上午的事,过去了就算了,我们都知道对方是无心的。你别管我的事了。” 季约沉默着审视了他一会,突然说:“许晗,你真让我寒心。” 许晗心里一紧。 “我今天打过电话给关导了,他说一开始这个角色一开始找的就是你,那个拒绝的人就是你。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瞒着我,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半点实话都不跟我说,你觉得耍着我玩有意思?!”说到这里,季约很是生气。 “我没有耍你,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许晗心情烦躁。 “你说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救了,真的气死我了,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啊,我好想揍你一顿。”季约忍无可忍地低吼。 “……等你好了再说。” 季约瞪了许晗一眼,许晗立刻闭上了嘴巴,季约继续发脾气:“我听到这件事我都懵了,妈的,你知不知道我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啊,关导都差点都要以为我神经病了。你真行,许晗,你真厉害,你藏得真好,全世界没人比你更厉害了。你他么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什么事不是先想着你,还总是担心你过得不好,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你是怎么对我的?嘴里一句实话没有,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话,就往我心里戳刀子,你就压根不把我当朋友。” 越说越心酸,季约眼眶红了一圈,声音也哽咽了,就说不下去了,撇开了头,像是不想再见到许晗。 “……哭什么,哪有这么严重……是你先跟我吵的……”其实许晗也心虚了,否则声音也不会这么弱。 季约怒不可遏,脸都被气红了:“许晗你有没有人性……我是病人,你就这么欺负我……” “……你要是别管我,就能安心养病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种话。”季约狠狠地瞪了许晗一眼,“你气得我肝疼,你气得我全身都疼,你还要气死我……” 话未说完,季约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都喘不上气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许晗赶紧上前帮他顺气,季约却一点都不合作,拒绝他的接触,一用力,手上吊水的针就被扯了出来,甩出一连串血珠,在白色的床单上留下一片刺眼的血迹。 季约的手上涌出大片鲜血,许晗赶紧按铃呼叫护士,又跑到门口去叫人。 护士匆匆赶来,迅速把季约的伤口收拾好,还教训了他们两个人一顿。看护阿姨见状也是大惊失色,用自己的家乡方言不停念叨这是怎么回事,看护阿姨要换床单被子,季约像没听到。 许晗让看护先出去了。 季约脸色惨白,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虚弱地躺在床上,看也不看许晗,是还在生气的模样。 病房里一片寂静,许晗看着眼前刺眼的血迹,神色复杂,说:“别闹了……” “……” “我向你道歉……” “……”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 “有完没完?” “我之前以为你死活不肯接这个电影是因为我,这个角色是变态给我的,你嫌脏……” “当然不是。”许晗飞快地插了一句。 但季约说话飞快,根本没理他:“既然关导一开始就找上了你,就没有这个问题了,我因为身体原因退出了,就跟变态没关系了。” “跟杜瑞堂没关系。” “不接电影没朋友做。”季约压根不打算听他说什么,直接而干脆地甩出一句话,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许晗沉默了一会。 “季约……” “别说废话。” “知道了,”许晗烦躁不已,“……我会去见导演,但你别对我抱有期待。” 季约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季约的状态就恢复如常了。 许晗任劳任怨地给季约削苹果吃:“你可真是祖宗。” 季约不服:“你才是祖宗,我一条命都快交代在你手上了。” “你至于么?还演上以死进谏这套了?”虽然许晗刚刚也被吓得不轻,现在却是一副不屑的口吻。 “你以为我是演的?” “吃你的吧。”许晗把苹果塞进他手里,“你演戏的时候要是能照这样演就没人喊你花瓶了。” “我真情实感啊,”季约边嚼苹果边说,“别人的故事感动不了我,我入不了戏,注定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老天爷赏饭吃,演谁是谁。” 季约的态度非常理直气壮,许晗嗤笑,戳穿他:“天道酬勤,你看看人家贺回。” 季约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你不是很讨厌贺回么?” “这是两回事,他那么拼命,才走到了今天,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他这样。” “你能赢过贺回么?”季约突然说。 许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犹疑不定地看着他。 季约突然得意地笑了:“我决定了,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超越贺回。” “我们?”许晗指出他的用词。 季约依旧理所当然:“指的当然是你,我做你背后的男人,默默支持你,你一定会超过他的,对不对?” “你不是喜欢贺回么?” “确切来说是羡慕嫉妒恨。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你自己玩吧,别拉上我,光是贺回的粉丝就能活生生撕了你。” 粉随偶像,贺回自己脾气大得很,他的粉丝也异常强悍,撕遍网络无敌手,跟邪教一样的存在,没有哪家敢主动招惹。 “别啊,我们是一体的,我们的口号是干倒贺回。” “……” 第二天下午,许晗去见关晋之前,季约一直在给他打气,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比如这是赶超贺回的第一步之类的,许晗本来就心里烦躁,就早早地溜出来了。 许晗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打出那个一直想打的电话。 吴记是一家茶馆,装潢古典精致,环境清幽,这是关晋自己投资的地方,不为赚钱,单纯是为了找个清净,媒体也时常拍到他在这里出没。 许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到了一个雅间,里面是关晋和叶儒文。 关晋戴着副黑框眼镜,眉头紧锁,拿着个本子在写写画画,但连头都没抬。 叶儒文见着许晗,高兴地站了起来,把他引到关晋面前:“关导,这就是许晗。” 关晋又急忙在本子上划了几笔,放下了笔,这才抬头,打量了许晗几眼,虚虚伸出右手:“你好。” 称不上热络也称不上冷淡。 许晗和他握了下手。 关晋随意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随便坐。” 有服务员进来,给他们添上了新茶,又退了出去。热气袅袅,雅间里漂浮着清雅醇厚的茶香。 关晋人长得清瘦,又高,几乎像一根竹竿,背还有点驼,不过眼神却很锐利。 关晋细细地打量着许晗,良久才说:“我看过任如寄的《寒蝉》和《穷途》,虽然主题是悲观主义,极端又激烈,可也有很多可取之处,他看人的眼光很独到,那个时候你还很年轻啊?” 许晗回答:“拍《寒蝉》的时候是16岁,《穷途》是两年后的事。” 关晋点了点头:“《穷途》之后任如寄就没再拍出好作品了,人们都说他江郎才尽了,你跟他还有联系么?” 任如寄是个典型的艺术家导演,没拍过商业片,好几部艺术片曾经被文艺界人士奉为圣经一般的存在,只是不受普通观众欢迎,近年来任如寄便销声匿迹了。 许晗摇了摇头。 关晋说:“年少的时候风光无限,现在却籍籍无名,落差挺大的吧?” 第18章 第十八章、约会 叶儒文有些紧张,生怕许晗生气,对他说:“关导没别的意思。” 许晗却并不理会叶儒文:“有很多人都从云端跌下来过,比起粉身碎骨的结果,我比较在意我还好好地活着这个事实。否则也不能和关导一起坐着喝茶了。” 关晋拿起茶杯,缓缓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呷了一口茶。 许晗相信关晋并不会怪他太过傲慢。 现在关晋是赫赫有名的电影鬼才,拍的每一部电影都能做到口碑与票房兼得,并且能够恰如其分地将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呈现出来,得到大部分观众的认可。但关晋在真正被大众所熟知之前,其实经历了一段相当困顿潦倒的日子,其中曲折艰辛不能为外人道。 关晋品味着茶停留在口中的余味,良久才说:“好,那就这样。” 关晋又看了许晗一会,对叶儒文说:“你跟我说的感觉都对,除了长相太过漂亮了,到时候靠化妆弥补一下吧。” 叶儒文点点头:“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许晗微讶,关晋肯定不会因为他短短几句话就草率做出采用他的决定。 许晗说:“关导,你不再考虑一下么?” 关晋有些惊讶:“考虑什么?” 叶儒文也说:“我跟关导讨论了很久,关导一直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关晋想了想:“难道你是觉得我会记恨你之前拒绝过我一次?” 许晗没答话。 关晋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没那么小肚鸡肠,不过你要是愿意,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理由。” “我当时没跟许晗说清楚,他没接触过这个类型的片子,怕演不好,压力太大。”叶儒文插话。 关晋看了叶儒文一眼,又问许晗:“是这样么?” “不是。”许晗否认了。 “许晗。”叶儒文低叫了他一声。 许晗的否认让叶儒文有些急躁,后者在桌子底下扯了一下许晗的袖子,是警告的意思,许晗甩开了他的手。 关晋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俩:“儒文,看来你这位后辈不太领你的情啊。” 许晗面无表情地说:“我跟叶影帝不熟,他突然找上我,我害怕。” 叶儒文脸上有一丝窘迫和难过。 关晋却开怀大笑:“看来你这些年吃的亏不少,当初儒文向我大力推荐你,我还纳闷呢,你放心,叶儒文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不过这倒是一个笑谈,你叶儒文也有今天。” 最后一句话是对叶儒文说的。 叶儒文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他的笑容里还夹杂着一些尴尬。 他看着许晗,许晗却恍若未觉。 “怎么样?”关晋变得激动起来,“也有好多年没拍过正经电影了吧,还能找回当年的状态么?准备好大干一场吧!” 关晋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他的背似乎也不驼了,清瘦的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散发着强大的感染力,让跟随他的人无比信任他,不禁也生出万丈豪情,像他所说,真正地大干一场。 “许晗,我很高兴你做了一个成熟的决定,终于接了这个电影。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将这个角色诠释好的,这个角色很可能成为你事业的转折点。” 许晗结束了和关晋的谈话,走出雅间,叶儒文也跟了出来。 许晗本不想理他,但还是顿住了脚步,面色冰冷:“少自作多情,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你。” 叶儒文神色有一瞬间失落:“我知道,只要你别为了跟我置气不顾前途就好。” 许晗懒得再跟他说话。 叶儒文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臂:“等等,我送你回家,顺便一起吃个饭。” 许晗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甩开他的手:“用不着。” “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聊聊了,”叶儒文说,“你不用每次都对我这么戒备,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许晗仍旧瞪着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我们就要一起合作了,过去的事情就暂时放一放吧,我们还有很多对手戏,总不能让以前的事情影响你的发挥吧,就心平气和地聊聊天?” 许晗注视了他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叶儒文表情诚恳而充满期待。 许晗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问:“现在有空么?” 话一出口,许晗才发觉自己的口吻太冲了,简直像是跟电话那边的人有仇似的。 叶儒文惊愕地看着许晗,不知道那个人说了些什么,许晗身上的冰冷气息全都融化了,嘴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虽然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仍旧冷硬,但明显软化了很多:“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待会可能会更糟。” 许晗洁白精致的侧脸和纤细脖颈就在眼前,那颗泪痣也那么熟悉,都是叶儒文曾经熟稔于心的模样。但许晗明显跟刚才不一样了,此刻的他就像褪去了坚硬的外壳,露出了柔软的内心,叶儒文仿佛看见了曾经这样对自己的许晗,但却清楚地明白许晗再也不会对他呈现出这一面,叶儒文心里感到一阵痛苦。 果然许晗打完电话,再抬头看他的时候,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你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我约了人。” “那是谁?”叶儒文问。 “跟你无关。” “……你就这么厌恶我?”叶儒文声音很低,他觉得自己嘴里发苦。 许晗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看看左右,随便推开一间雅间:“既然你要说,我就跟你说清楚。” 叶儒文也跟着进入了雅间。 许晗摔上门:“我不想再提起以前那些破事,也不想影响拍戏,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你再跟我提一个以前,我就揍你一次。那些事是你自作孽,你想沉浸在过去是你的事情,别来恶心我,也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我理解你想彻底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但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么?”叶儒文皱眉蹙额,一脸伤心痛苦。 叶儒文时常在荧幕上演深情男人的形象,痛苦又深情的表情和眼神是他的拿手好戏,而许晗却厌恶至极。 “说实话,你对不起的人又不是我,但如果你非觉得我的原谅那么重要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从我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就当是提醒你,以后别再昏了头。” “你不相信我?我对你发誓,再不会发生那种事。”叶儒文很是受伤。 许晗无情地打断了他:“停,别恶心我,你应该回家去发誓。” 叶儒文沉默了很久,才说:“那我们以后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样来往么?” 许晗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许晗正一脸不爽,楼梯拐角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许晗下意识停住了步伐。 邵明雍脸上仍旧带着一贯的温和从容的表情,目光沉静,眼睛里只看着许晗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许晗觉得他的每一步都像踏在了自己心上,平稳而有力。 邵明雍走到他面前站住了,声音低沉而清晰:“许晗。” 许晗望着他,心头的阴霾如同见到了阳光一般散去了。 许晗说:“走吧。” “许晗?!”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饱含着震惊、惊吓和疑惑的叫声。 邵明雍抬头朝后看了叶儒文一眼,邵明雍的眼神让叶儒文震在原地。 许晗却没有理会叶儒文,和邵明雍离开了。 叶儒文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拐角,呆立在原地,如同落进冰窟里,脸色煞白,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邵明雍问:“他是谁?” 许晗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瘫在后座上,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叶大影帝,叶儒文……我好饿。” 邵明雍轻笑了一声:“就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许晗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非要跟我谈这个?” 邵明雍的态度很明显。 显然许晗很抗拒这个问题,越往座位上陷了进去,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他死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说:“没什么,以前起过一些冲突,我很讨厌他,现在我们要一起拍电影了。” “不想拍?” “不拍不行……”许晗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不拍就要出人命了……” 邵明雍看了他一眼,明显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许晗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不过,最后又说:“再说,为了叶儒文拒绝关晋也不值得。” “所以你那天是因为朋友出事了才逃跑的?” 邵明雍平静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在许晗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如芒在背,眼睛不敢看邵明雍,却仍旧嘴硬地辩驳:“什么逃跑?情况紧急而已。” 他提高了声音,像只炸毛的猫,实际上色厉内荏得厉害,心里发虚,底气不足。 “连跟我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许晗心虚得更厉害:“我很担心他啊。”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邵明雍的这句话听起来很刺耳,他在责备自己,许晗在心虚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恼火,尖刺立马冒了出来,他的态度也变得强硬恶劣:“那又怎么样?你要我向你道歉?凭什么?我又没求着你把我带回去,我喝酒喝得好好的,要你多管闲事。” 邵明雍的司机估计没有见过有谁敢对邵明雍这样发脾气,也忍不住从后视镜瞄了他们几眼。 邵明雍让司机把车子停在路边。 邵明雍说:“下车。” 许晗正求之不得,气鼓鼓地下了车,也没看清楚方向,一股脑地朝前走。 “过来。” 许晗的脚步顿住了。 邵明雍也跟着下了车,许晗站在原地瞪着他。 “不是说饿了?带你去吃饭。”邵明雍看起来没有生气。 许晗一愣,心里一软,但仍站在原地,倔强地跟他对峙。 邵明雍失笑,仿佛是在笑许晗孩子气。 许晗的心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如今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到处霓虹闪烁,车如流水,人群熙攘,可邵明雍的身影却那么清晰深刻。 邵明雍明明是略显威严的长相,可他笑起来好看得要命,让许晗觉得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都黯然失色了。 邵明雍深邃温柔的眼睛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等着他走过来。 许晗不争气地动摇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顾念 许晗沉默地走到邵明雍面前,明显还不想跟他讲话,因为他觉得自己特别没骨气,完全不像他,同时又气让他变成这样的邵明雍。 邵明雍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是在责怪你。我是在反思。” “反思什么?”许晗下意识问。 邵明雍凝视着许晗左边眉尾的伤口,现在只留下一道很浅的疤痕,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我的疏忽。” 许晗不解。 邵明雍若有所思,对许晗说:“我这次确实掉以轻心了。你被欺负,打架受了伤,你去酒吧买醉;你的好朋友出事,你对我不告而别;这三天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却毫不知情。” “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许晗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干涉你,你想做什么尽可以随意地去做。但我希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能够先想到我。” 许晗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别对我要求太多。” 其实他心里已经完全不生气了,甚至还有点委屈,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邵明雍说:“我不想让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伤害。” 许晗没有再反驳他,是因为他预感到这或许不是没有可能的。邵明雍对他来说已经是太过特别的存在,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会为他而改变的。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邵明雍了然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许晗哼了一声,虽然表面上对邵明雍的说法不屑一顾,实际上心里已经没有芥蒂了。 确实如许晗所说,他饿得厉害,令邵明雍不得不问:“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不知道,没心情。”许晗一门心思全放在眼前的食物上。 邵明雍凝视着他,再次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吃完饭之后,邵明雍送许晗回家。 许晗下车之前,对邵明雍发出了邀请:“要进去坐一坐么?” 邵明雍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爽快地应道:“好。” 屋子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一切都显得太过普通了。 一楼大略分为客厅、餐厅和厨房,空间很空旷,但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的东西。就连家具也只是简单普通的款式,看不出主人的任何嗜好。 东西虽然明显是随便乱放的,但却并不脏。 就像是暂时居住在这里,这里仍旧是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地方。 许晗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喝么?” 邵明雍没有拒绝。 许晗把两瓶酒都打开了,把其中一瓶递给他,自己先喝了一口,冰凉苦涩的液体从舌尖顺着喉咙一路冰到了胃里。 在这个过程里,他一直看着邵明雍。 邵明雍也尝了一口,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许晗没有猜错,邵明雍并不太喜欢喝啤酒。 在许晗的认知里,邵明雍应该跟优雅的红酒或者更烈的酒相配。 “抱歉,”许晗说,“我这里没有咖啡也没有茶,只有啤酒。” 许晗很容易失眠,他不想在家里看到任何会影响睡眠的东西。 但他这句话的用意是解释上次的事情,没有咖啡并不是编造出来拒绝邵明雍的借口,这是许晗的别扭示好。 邵明雍不会不懂,所以他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然后问:“酒量很好?” 许晗的酒量都是这几年内练出来的,虽然不能说千杯不醉,但一般人真的灌不倒他,许晗兴致勃勃地问:“想试试?” 邵明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 许晗一顿,上次当然是三天前,打完游敏去酒吧,然后被邵明雍捡了回去,许晗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随便回答了。 “记得喝醉之后的事情么?”邵明雍又问。 鉴于眼下的情况,许晗审慎地说:“……看情况。” 邵明雍又笑了一声,这回是笑许晗耍小聪明,后者当没听懂。 邵明雍深沉的目光落在许晗的唇上,别有深意而缓慢地问:“那天晚上的事算不算数?” 邵明雍故意压低了声音,许晗心里像有只小虫子似的,被勾得蠢蠢欲动。 许晗不动声色垂眸注视着手中的啤酒瓶子:“我喝醉了。” 邵明雍说:“真遗憾。” 许晗没说什么,垂眸看着手中的酒瓶瓶身上渗出来的水珠,他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啤酒,却在下一秒突然伸出了手,趁邵明雍不备,一把扯住他的领带,将他拽向自己,然后亲上了邵明雍。 许晗的动作一气呵成,邵明雍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很快就从善如流,笑意都要从他眼睛里溢出来了。 冰凉的苦涩液体在口腔中变得滚烫,许晗觉得脸上发烧,邵明雍很快就反客为主,他将还拿在右手的啤酒放在许晗身后的吧台上,而后右手扣住了许晗的后颈,将他更紧地推向自己。 邵明雍的手上冰凉,还带着水珠,当他的手掌握住他的后颈的时候,许晗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但也因此变得更加敏感而兴奋。 许晗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他觉得自己要完了。他知道邵明雍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力,邵明雍的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能让他失去理智,但这一次他不想抗拒,只想沉沦。 他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因为在这段关系里,晕头转向的不只是他而已。 邵明雍让他感到安心。 尽管许晗被吻得眼神虚软,但他还是用极快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这次才算。” 上次的事许晗当然记得,只是那个时候的他那么软弱那么丢脸,他想要和邵明雍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邵明雍面露无奈,没发表什么异议,伸手抚摸了一下在他左眉的小伤疤,许晗觉得他太过在意这个小伤口了,未免小题大做,因此拍开他的手,满不在乎地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以前我打架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伤……” 邵明雍的眼神让他说不下去了。 他含含糊糊地将话锋一转:“跟我打架的,下场都比我惨。” 邵明雍说:“我知道了。” 许晗有时候觉得邵明雍太过高深莫测,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邵明雍照旧不解释。 邵明雍离开之后,许晗拎着未喝完的啤酒坐到沙发上,他这才摸出手机,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他早就把手机关机了。 消息电话一大堆,许晗主要是为了防叶儒文,结果忘了季约。 叶儒文确实打过来很多未接电话,许晗直接忽略了他,跟季约汇报情况。 季约狠骂了一句脏话:“你死哪里去了?是不是又跟人打架去了?还是去酒吧买醉了?” 许晗有些无语:“你能盼着我点好么?” “谁知道你一不高兴能做出什么事来,事情搞定了么?关导怎么说?” “如你所愿了。” 季约大笑。 许晗泼他冷水:“你别太激动,待会又要犯病了。” “你得了吧,我知道你也很高兴,我听你的声音就听得出来。” 许晗在心里朝季约翻了个白眼,他开心才不是因为这件事。 这天许晗正在医院里陪季约聊天,公司突然打了个电话给他。 许晗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季约送了他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被他一个眼刀堵回去了。 等他到了公司,才知道公司给他换了一个经纪人。 新经纪人叫顾念,是嘉英文化的王牌经纪人,业务能力很强,精明干练,其实凭她的资本,出色的外表和身材,她完全可以作为艺人出道,听说当时嘉英高层还找她谈过,但她坚持只做经纪人,她替嘉英捧出来的艺人不计其数,不过近些年,她很少再带新的艺人。 也难怪顾念看到许晗一直板着脸。 顾念劈头盖脸就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抱上了哪个大人物的大腿,你也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一步登天了,全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跟我报告,别捅出篓子来,还得我替你收拾烂摊子。” 毕竟在嘉英那么多年,顾念也听说过一些许晗的事情。同为公司的经纪人,顾念一直看不起游敏。因为游敏手下艺人的资源都是睡来的,传闻中许晗背后也有一个金主,不过许晗一直红不了,现在上面突然让顾念带他,八层是巴结上了新的金主。 顾念也看不上许晗。 许晗问:“游敏呢?” 顾念神色更不悦,暗忖,果然蛇鼠一窝。 顾念声音冷硬:“被公司辞退了,如果你还想继续跟着他……” “你误会了,我只是为以后不能揍他而感到遗憾,我对公司这个决定没什么意见,不过,顾小姐,你真的考虑好了?” 顾念一愣。 “因为我会成为你手中最不值钱的艺人。” 此话一出,顾念诧异不已:“什么意思?” 许晗懒懒地说:“我对各种营销炒作没兴趣,我不想要曝光度,不想接任何广告和活动,我只想演戏。” “你又不是贺回,凭什么拿到好资源?”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我看你还没有从以前的梦里醒过来。” “我比谁都清楚,那是以前。” 顾念犹豫了,更多的是怀疑和恼怒。 顾念手中的艺人拿出来,影后影帝歌王比比皆是,各个履历吓人,本来要接受许晗就已经让她很不快,她以为许晗会乖乖听话,没想到一个刚靠潜规则上位的十八线小艺人,就敢趾高气昂地提出这些要求。 让王牌经纪人顾念带许晗,许晗却直言根本不想红,这不就是天大的笑话么?这分明是对她的羞辱。 许晗很快就被顾念请出了办公室,说是请也太过客气,顾念脸色铁青差点翻脸让他滚。 第20章 第二十章、质问 许晗走出顾念的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游敏。 游敏如同游魂一般,脸色蜡黄,形容憔悴,一脸的焦急惶恐之色,看见许晗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扑了过来。 许晗眼疾手快躲开了他。 游敏神色惊惶,眼中又透出一束渴求和疯狂的光芒,直直盯着许晗,急切而诚恳地说:“许晗,你帮帮我,你知道你记恨我,我向你道歉,但我毕竟没真的害过你,你别对我赶尽杀绝,给我留条活路吧。” 许晗冷冷地说:“你终于遭报应了。” 游敏脸上闪过一丝恶毒的神色,却还是对许晗赔笑脸:“您大人有大量,嘉英不顾多年情分不要我,我在别处也已经投靠无门,有人在对付我,要我在这行要混不下去,这就是要我死。这么多年来,我多少也帮过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我一马吧。” 游敏在娱乐圈钻营了那么多年,辛辛苦苦搭建的高楼就此倒塌,突然毫无征兆从天上摔到地上,他半辈子的心血全在这里,现在全都付诸流水,他当然不甘心。 许晗现在总算知道了,上次他揍了游敏,如今游敏脸上淤青还未消,之所以始终没有来找自己算账,是因为他自顾不暇。 许晗冷笑:“你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还少么?你把多少人推进过火坑,也许是他们找你算账来了,这件事,我不知道。” 许晗要走,游敏赶紧拉住了他,急忙说:“只有你,公司把我弄走了,转头就让顾念带你,除了你,还有谁?现在老板们都不肯见我,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许晗推开他:“你找错人了。” 游敏却死死地拽住了他,神色迫切,目露凶光,是被逼到绝境的人才有的那种疯狂的表情:“许晗,你一定要这么绝?见死不救?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你不帮我,我就把你那些陈年旧事都爆出来。” 许晗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就算你有胆子爆出去,也没有哪家媒体敢理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是你运气好,凭你做的那些事,你现在应该去坐牢。” 游敏瞳孔大震,一双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惊恐地盯着许晗,但又是满脸不甘和愤恨,额头上青筋凸显,脸颊不自然地抽搐着,显得他面目狰狞,格外可怕。 “许晗,你别逼我。”游敏咬牙切齿。 许晗嗤笑一声,神色轻蔑而凶狠:“你还想再被我揍一次?” 正在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斥骂:“干什么呢?保安呢?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其实顾念在办公室里早就听到动静了,她现在才开门,正眼都不看许晗和游敏一眼,喊完话就进去了。 一边看热闹的人迅速叫来了保安,游敏只能愤愤不甘地放开许晗,一直怨恨地盯着许晗离开的背影。 许晗进了电梯就开始打电话:“我要见你。” 邵明雍温和的声音多少抚慰了他内心的烦躁:“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 邵明雍也并不坚持:“好。” 半个小时之后,许晗出现在了邵明雍所在办公大楼的楼下,他刚一进去,就有个穿职业套装的女性迎了过来。 许晗认得她,他曾经在邵明雍身边见过她两次。 简宜用得体微笑着跟许晗打招呼:“你好,邵先生让我来接你,我是邵先生的秘书,简宜。” 许晗一看到她,就知道她跟顾念一样,都是职场女强人,身材高瘦,妆容精致,礼仪得体,在工作中,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依旧健步如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看上去高深莫测。 简宜眼观鼻鼻观心,一路带许晗坐电梯去邵明雍的办公室,一直目不斜视。 邵明雍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简宜让他稍等,便先出去了。 许晗打量着邵明雍的办公室,这里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低调大气,干净整洁,一层不染。 简宜很快再进来,给许晗送进来一杯咖啡,再次让他稍等。 这次简宜出去的时间有些长,办公室一直没有人来。 许晗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注意到茶几上放着几本商业杂志,便随手拿过来翻看,他在一本杂志上找到了邵明雍。 果然他这种出色的外表,就算在杂志上的表现力和冲击力都不亚于专业男模。 其实许晗真的很喜欢邵明雍的脸。五官深刻立体,但又并不夸张,线条凌厉却并不尖刻,霸气却又不显粗犷,一切都是恰如其分,却组成了惊心动魄的长相,第一眼见到,强大的冲击力便扑面而来,直接刻到心里。 邵明雍身上最明显的就是那股贵气,举手投足和神态言语之间,流露无遗,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家庭环境和良好的家教熏陶而成,已经渗透进骨子深处的东西,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仰望和服从的心理。 一直有人把许晗身上的气质称为傲气,但许晗自己觉得那只不过是一种野气,从小无人管,被放纵着长大,以至于越来越不服管教,野性难驯,所以他们称之为傲。 许晗最喜欢的还是邵明雍的眼睛,深邃如同某种宝石,沉静如同深潭,其中倒映着温柔的月光,尤其是荡漾着笑意的时候,漂亮得令人目眩神迷,容易令人沉溺而不自知。 但邵明雍的出现频率没有许晗想得那么高,反而是另一个女性吸引了许晗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叫做宫璇的女人,五官明艳,像是个混血,气场看上去竟和邵明雍不分上下,应该还和邵明雍关系不错,记者采访的时候,经常会将他们相提并论。 其中一本杂志的封面就是宫璇,里面有她的一个专题,但她竟然还不到三十岁,真正厉害,让许晗钦佩不已。 许晗正看得入迷,门口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与此同时,门也已经被推开了,邵明雍和简宜走了进来,看到许晗,他们的谈话也戛然而止。 简宜把文件放到邵明雍的办公桌上就离开了。 而邵明雍走到许晗身后,问他:“在看什么?” 许晗把杂志封面亮给他看:“好厉害。” 邵明雍笑了笑,并没有发表看法。 许晗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了,把杂志放到一边,脸色严肃起来,质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邵明雍神色未变:“怎么了?” 许晗板着脸:“游敏被公司辞退了,我的经纪人换成了顾念,是不是你干的?” 邵明雍面露疑惑:“什么?” “你别跟我装。” 邵明雍绕过沙发,在许晗身边坐下来:“你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起过这个游敏,他似乎一直在找你的麻烦,我让人去查了查他,他品行不端,现在是他自食恶果。至于你说的顾念,我不认识。” “顾念是嘉英的王牌经纪人,她带谁谁就会红。” “这件事我不知情,也许是有人误会了我的意思。”邵明雍轻描淡写。 许晗想了想,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邵明雍收拾了游敏,自然有心人以为许晗傍上了不得了的人,擅自作主,为了讨好邵明雍,所以顾念取代了游敏。 “你没有骗我?”许晗仍有些怀疑他是故意说这种话来蒙骗他。 “我不会骗你。”邵明雍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撒谎。 “我知道你不需要任何人为你出头,自己就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我并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我也希望你无所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有人找你麻烦,欺负你,阻拦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但我不会越过界,相信我,嗯?”邵明雍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似的,慢条斯理地跟许晗解释。 许晗看着他,然后接受了邵明雍的全部说法。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是简宜,似乎是在提醒邵明雍。 邵明雍看了看她,然后对许晗说:“一起吃午饭?” 许晗点了点头。 “稍等我一会。”邵明雍便和简宜一起离开了。 又剩下许晗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但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季约。 季约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在哪儿?” “快回来!” “急急急!” “救命。” “!” 许晗回了一个问号:“?” 季约的回复很快就到了:“叶儒文。” 许晗看到这三个字就知道和邵明雍这顿午饭泡汤了,他走出了邵明雍的办公室,只在外面看见了简宜,他让简宜告诉邵明雍他先回医院了。 许晗在回医院的路上一直在心里暗骂叶儒文,许晗知道他不会消停,没想到他找不到自己,竟然直接去了医院。 他推开病房门,看见里面的人,心情自然而然地低沉下来,脸色也称不上好看。 季约跟他说:“去个公司怎么现在才回来?叶影帝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许晗冷着脸:“你来干什么?” 叶儒文并不生气:“季约住院好几天了,我来看看他,顺便跟你讨论一下电影的事。” 季约脸上的笑有些尴尬:“多谢叶影帝,许晗,你们有什么问题赶紧讨论吧,电影要紧,不用管我。” 许晗说:“有什么事出来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于胧明 许晗先出去了,叶儒文跟了上去,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医院楼下的花园里。 许晗见四处没人,便站住了,不耐烦地说:“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别浪费我时间。” 叶儒文说:“我是担心你。” “用不着。”许晗没好气地说。 “那天在吴记来接你的那个男人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许晗烦不胜烦:“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叶儒文神色严肃而凝重:“许晗,他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人,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趁现在还来得及,离他远点,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情况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但你千万不能自甘堕落。” 叶儒文这话明显是已经误会了许晗和邵明雍的关系,许晗心里冒出一股火气:“你能不能不来恶心我?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叶儒文却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三年前,你住进斜晖路的别墅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出卖自己的事,你只是想推开我,我理解你的选择。但如今你这种情况,我也有责任,我不能坐视不管。” “叶儒文,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么?”许晗突然冷冷地说。 叶儒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圣母病。”许晗厌恶地说,“你喜欢演那种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角色,电影里演还不够过瘾,非得演到现实生活中来,这是病,得治。”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我是为了你好。”叶儒文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虚寒,“许晗,你明知道那是火坑你还要往下跳,你想想贺回,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事的么?你想想季约,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刚刚去了公司,嘉英是不是要对你做什么?不用担心,我的工作室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你以后只会发展得更好。” 叶儒文还是一如既往地知道如何激起许晗的怒气,许晗低声威胁道:“你要是再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现在很好,非常好,请你滚出我的生活,叶大影帝。” 许晗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了病房里,季约双眼闪着好奇的光芒,如果不是因为右腿伤了,不能下床,估计早就跟在他们背后偷听去了。 许晗一脸不快,一句话也不说。 季约主动出击,试探道:“我看叶影帝挺关心你的啊,三句话都不离你,他好像对你的近况很关心,问我你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陌生人之类的?怎么回事?你谈恋爱了还是被仇家盯上了?” “他有病。” “不能吧?” 许晗无语地看着他。 季约直乐:“和影帝做朋友也不亏,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娱乐圈有人脉吃得开,反正他打的又不是我的主意。” 许晗给了他一个白眼。 季约又问他今天公司叫他去是什么事。 许晗便把游敏和顾念的事告诉他了。 季约听完之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你真的背着我勾搭人去了?你好没良心,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留我一人在病房里为你担惊受怕?” 许晗打断了他阴阳怪气的讨伐:“游敏是自作孽,至于顾念,我已经把她得罪完了,估计她不会带我。” “你脑子真的有坑!”季约恨铁不成钢地喊道,“那可是顾念,王牌经纪人,有她在,还怕你红不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许晗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季约愣怔地看着他。 “再红又怎么样,都是虚的,拼得头破血流,争的是什么,到头来,什么都不剩。我想留下点什么,真正能让人记住的东西。”许晗目光发亮,跟平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大相径庭,像是要把他自己说的那种东西牢牢攥在手心一样。 “像许薇争一样?” 许晗讶异于季约突然提起了她。 季约说:“你别以为我粗心,其实我什么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喜欢她,我在你房间见过她的照片,不过我不是故意的,上次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 “许薇争?”许晗情绪却低落下来,却意味不明地轻声道,“像她有什么好。” 方娆刚从外地拍完戏赶回来就嚷着要和许晗一起吃饭,并且要介绍新朋友给他认识。 方娆要介绍的新朋友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叫于胧明,是一起拍戏的时候认识的,也是一个新人演员。他长得清瘦干净,眉眼青涩稚嫩,手脚修长,充满了活泼泼的青春气息和生命力,一笑起来,就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很有感染力,还很容易羞涩脸红。 连许晗见着他,都不由得生出一种嫉妒心,他就是季约口中像青葱似的那种年轻人。 许晗淡淡地扫了他两眼,没说话。 许晗的态度太冷淡,于胧明有些手足无措,局促不安,求助似的看向方娆。 方娆拍了拍许晗的肩:“你温柔一点好不好,吓坏人了。” 许晗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方娆跟于胧明说:“你别在意,许晗就是看起来比较高冷,其实他人很好的。” 于胧明点点头,又大着胆子地看了看许晗,露出个礼貌又恭敬的笑,端端正正地坐着,像个小学生,仍显得拘谨。 方娆自豪地对许晗说:“不错吧,瞧那俊俏的小模样,还是他们学校鼎鼎有名的校草,拍戏的时候,有好多小学妹专门来看他。” 于胧明一听这话就羞涩地低下了头,抿着嘴笑。 “他一直这么怕人的么?”许晗看了于胧明一眼,后者又低下了头。 “才不是,”方娆反驳,“那是尊敬和崇拜,他是你的粉丝,他很喜欢你演的电影《穷途》……” 说到这里,方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许晗,抱歉哈,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都不知道你以前那么厉害。” 许晗倒懒得理方娆,只是于胧明那么年轻,竟然知道《穷途》,这才让他惊讶。 许晗问:“你怎么知道《穷途》?” 于胧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叶儒文曾经在一起电影访谈里谈过这部电影,他很喜欢《穷途》,所以我也去看了很多遍。” 许晗盯着他:“你喜欢叶儒文?” 许晗记得这个电影访谈,他还专门去看了,他当时觉得叶儒文是真的慧眼识珠,还高兴得很。 于胧明脸上发红,许晗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他拿捏不准要如何回答。 方娆却以为他害羞,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那么爱害羞呢?我帮你说吧。” 方娆对许晗说:“其实他的超级大偶像是叶儒文,看着叶儒文的电影长大的,对叶儒文崇拜得不得了。这次听说,你要跟他一起合作拍电影了,想让你牵线搭桥,和影帝正面接触,要求不高,最好能签名合影,见个面聊个天吃个饭什么的。” 于胧明脸色通红,悄悄扯了扯方娆。 “是你自己主动提议的吧?”许晗睨着方娆,一针见血。 方娆嘿嘿地笑:“我们不是朋友嘛,就这么点小要求,你不会不答应的吧?” 许晗说:“他才十八岁,前途无量,能见到影帝的机会多着呢。” “现在有现成的机会,多好啊。我们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都跟他说好了,一定要带他去见影帝。” “还是和偶像保持点距离比较好,距离产生美。好比天上的大月亮,离得太近了,又冷又丑,没什么意思。” 方娆不明白了:“许晗,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呢?偶像激励人向上啊,就算他们是天边的月亮,但放在心里,就是暖的,就是美的,摸一摸都能笑到下辈子。许晗,你这人真没意思,你没偶像,你不懂我们这些小粉丝的心情。” 许晗对方娆的一大通指责不置可否。 于胧明涉世未深,又心无城府,在他眼里,十八岁的少年对厉害的人都会产生崇拜心理,他确实崇拜许晗,当然最崇拜的还是叶儒文。 叶儒文在于胧明心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是完美无缺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别人说了什么,都无法阻止少年人的炽热的心。他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却比任何人都固执,固执地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就是真的,自己仰慕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许晗带着宵夜去了一趟医院,季约今天心情不错,朝许晗捏着嗓子,调子七拐八拐的:“怎么?去哪里浪了?还记得卧病在床的糟糠原配?” 许晗哼笑一声:“你好好酝酿酝酿,等你出了院,就演个青楼头牌,保证一炮而红。” 季约抛媚眼:“讨厌。” 许晗把宵夜放到季约面前,要给他拆开,季约就说:“我不想吃,我吃饱了。” 许晗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柜子上有个黄色的保温桶:“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季约想了一两秒:“宋落送来的鸡汤。” 许晗怀疑:“她这么有空,给你煲鸡汤?” “我好歹也算她最疼爱的艺人,她给我送鸡汤,祝我早日康复怎么了?你还看不得我好了?如果你也那么贤惠会煲鸡汤就好了。” “行行行,你不怕我毒死你,我现在就去买只老母鸡给你煲汤。” “得了吧,你外面肯定有人了,你想毒死我,让外面的小浪蹄子取而代之。” 说来说去,又说回来了,许晗也懒得跟他一起发神经。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罗心涂 在十月份正式进关晋的《风声鹤唳》剧组之前,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顾念最终还是同意带许晗了,许晗那番话激起了顾念不服输的心,顾念的原话是:“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不过顾念对他显然还是存在偏见,在进组之前,跟他三令五申,千万要规矩,别闹出什么不得了的新闻。 第二件事是许晗有助理了。 确切地说,这个助理是邵明雍推荐给他的。 许晗一开始觉得自己能够应付得来,奈何后来顾念也跟他说要招一个助理,因为顾念手下的艺人不能被人看不起。 邵明雍说刚好他手下正好有个失业青年,能力不错,很符合要求。 许晗很快就见到了邵明雍口中那个叫罗心涂的小姑娘,一见面,许晗甚至以为她是未成年,后来经她解释,原来她只是长了一张娃娃脸,并且长得矮了点,实际上她还比许晗大了一岁。 罗心涂性格可爱,和她的长相相符,喜欢玩偶,喜欢粉色和毛茸茸的东西,脸蛋很小,圆圆的,笑起来很甜,两边脸颊上会出现可爱的酒窝。她让所有人都叫她的小名涂涂。 接触了两天,许晗才发现罗心涂确实负责能干,细心周到,倒也很让人放心。 十月份,许晗正式进组了。 关晋拍戏的时候,希望演员能够呈现出各种不同情绪之下影片的效果,于是一个镜头常常要拍很多遍,这是很折磨人的事。 好在这戏里的都是老戏骨,并没有抱怨什么。 叶儒文倒是时常夸许晗,许晗不好跟他闹得太僵,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对他恶语相向。 不过和叶儒文拍对手戏的时候,一直进不了状态。 叶儒文扮演的是一个破获无数案件的神探,许晗扮演的小记者是他的崇拜者,时常跟在他后面搜集过去的一些传奇案件,并刊登在报纸上。但这次小记者却问起了一件鲜少人知的杀人案件,这是唯一一起神探可能判断失误的案子。随着小记者的调查,他发现神探才是那起杀人案件的凶手,小记者想把这一切报告给警方,可第二天却离奇死亡。 光是前面的崇拜的情绪许晗就演不出来。 叶儒文的好脾气和会做人是出了名的,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安慰许晗不要紧,跟演员们说抱歉,再来一条,结束之后还会请剧组成员吃下午茶之类的。 越是这样,许晗越是心浮气躁。 关晋觉得这样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便先暂停了他们的拍摄。 这个时候,方娆却带着于胧明来探班了。 方娆跟许晗说着话,于胧明的眼神却好奇地往四处看,似乎在找什么人,找了一圈,没找着人,神色有些失落。 “你们在说什么呢?”叶儒文笑吟吟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那一刻,于胧明的脸迅速涨红了,如同见到太阳似的,脸庞瞬间被照亮了,一双眼睛里满是亮光,又是激动又是喜悦,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十八岁的年轻人,感情都写在了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许晗瞧着他,说不出话来。 方娆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到底是大胆,推了推于胧明:“叶影帝,他叫于胧明,可是你的粉丝,最喜欢你了。” 于胧明被他一说,脸上红得要滴血。 叶儒文笑眯眯地看着于胧明,态度亲切和善,笑容完美无缺:“你叫于胧明?名字真好听。” 于胧明对他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真诚而动人,仿佛一株蓬勃生长的植物,充满了年轻的气息。 许晗躲到角落里给邵明雍打电话。 邵明雍前两天出差了。 接通之后,听到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许晗确定这不是简宜的声音,正要问的时候,邵明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许晗。” 许晗凶巴巴地问:“你在干嘛?” 邵明雍温和地说:“工作。怎么了?不开心?” 许晗说:“没什么。” “许晗。” “干什么?” “你很厉害,你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邵明雍突然说这些话,许晗脸上一热,却嘴硬道:“我当然知道。” “嗯。”许晗能够想象他现在在笑的模样。 “今天不在状态而已。” “好。” 跟邵明雍打完电话,许晗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一看方娆正在跟剧组里的其他人聊天,于胧明和叶儒文站在一起,于胧明仰望着叶儒文的样子,就像仰望着自己的太阳,眼角眉梢都是暖融融的,完全沉醉不知,许晗觉得那种神情可真是够傻的。 方娆走之前还给许晗分享了一个八卦,白韶音和贺回复合了。 许晗平淡地哦了一声。 方娆随后也发觉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白韶音和贺回小情侣,小打小闹闹分手太正常了,无论怎么样,都是会复合的,所以说,自己一个单身狗白操什么心。 他们走后,叶儒文跟许晗说:“许晗,你得放下对我的成见,现在没有什么事比拍戏更重要。你应该努力进入人物状态,而不是一直抗拒他,你现在是小记者,我现在是白侦探,你要沉浸在剧情里,体会小记者对白侦探的感情,关导对人物感情的表现很重视。我一直相信你可以克服这个困难,否则就是我错看你了。” “你挺喜欢于胧明的吧?”许晗突然问。 叶儒文一愣。 “我知道你喜欢被仰望的眼神,我照着于胧明那样演,你就高兴了是吧?” 叶儒文惊讶地看着他:“你是你,他是他,怎么能一样?你有你自己的特色,关导需要的也是由你内心自发呈现出来的感情。” “在叶儒文眼里,当然都是一样的。如果在白侦探的眼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几天之后,许晗努力调整状态还是卓有成效,关晋也不再摆出一张臭脸了。 叶儒文也很是高兴。 许晗带着罗心涂出去吃饭,却在餐厅碰见了一个死对头。 秦骁是秦泓的弟弟,如今也已经年近三十了。虽然跟秦泓长得相像,两兄弟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家族里的责任和重担有兄长负担,不用他费心,何况秦骁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宠着长大,自然变得无法无天。 这些年秦骁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天天招猫逗狗,看起来就像个小流氓,流里流气,令人见了心里生厌。 秦骁一向对许晗有很重的敌意,许晗本想视而不见,但秦骁非要上来招惹他。 秦骁微微昂起下巴,几乎要从鼻孔里看许晗,一副看不起他的模样,嘴角含着厌恶的冷笑:“这不是许晗么?老子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 “滚。”许晗言简意赅,根本不想与他纠缠。 秦骁脸色微变:“别给脸不要脸,听秦泓说,你混的不怎么样,越来越像只野狗了,你跟你妈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你再提她一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许晗狠瞪着他。 秦骁鄙夷地笑了起来:“不过你这张脸倒是越来越像她了,别的不说,你这个眼神还挺像我养的那只小狼狗,怪招人的,不如这样,你陪老子两个晚上,老子给你介绍点门路?保证不会让你饿死。” 秦骁很为自己的提议得意,一条手臂已经放肆地勾上了许晗的肩膀。 许晗浑身散发着戾气,面色阴沉,语气不善:“你想死么?” 但还没等他发作,在一瞬间,随着秦骁突然惨叫一声,他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已经开始鬼哭狼嚎了。 许晗吃了一惊,原来是罗心涂。 罗心涂拉着他就走:“走吧,人太多了,你是明星,被发现了可不好。” 许晗刚才压根都没注意到罗心涂这个小个子是怎么动手把一米八的秦骁摔倒的,罗心涂现在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脸不红气不喘,更是惊讶:“你好厉害。” 罗心涂眨着眼睛,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谦虚地说:“这也没什么,我是空手道黑带。” 许晗一愣,邵明雍根本没跟他提过这一点。 罗心涂问:“大boss是怎么说我的?” 许晗越想越觉得邵明雍的话不太靠谱:“他说你是个失业青年,急需工作,否则就要饿死了。” “哦,”罗心涂想了想,点了点头,“大boss这么说也没错。” “你说清楚。” 罗心涂便一五一十地交代:“我哥哥是大boss的助理,本来我现在应该去美国读书的,但我偷跑回来了,被我哥哥发现了,他生了大气,就把我赶出来了,所以我现在穷得要命。” 许晗咋舌:“为什么?” 罗心涂说:“我不喜欢,想着怎么也不能把生命浪费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就跑回来了。我以前也有正儿八经的工作,但我觉得没意思,所以就辞了,一直也没有固定工作,倒也不是找不到工作,只是不想限制自己。” “那你觉得现在跟着我在剧组有意思?” “我觉得挺好的,挺自由,剧组这地方鱼龙混杂的,能看到好多有趣的事情。” “你不觉得大材小用了?” “不会,我以前没做过明星助理,挺好玩的。还有我好久没有动手了,刚刚那下真的很爽。” 许晗见她兴致勃勃,张口闭口就是有意思、有趣、好玩,也忍不住笑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见我 那天晚上刚收工,许晗回到酒店,便接到一个电话。 邵明雍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许晗耳边:“要见我么?” 许晗心里猛地一颤,脑子里轰地一声,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压抑着内心的鼓噪,故作镇静地问:“为什么?” 邵明雍低低地笑了,笑声传到许晗的耳朵里,令他的脸颊都烧了起来。 而后邵明雍慢条斯理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我想见你。” 许晗飞快地问:“你在哪里?” 在得知邵明雍就在酒店门口时,许晗夺门而出,一路跑进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许晗脸颊发烫,只听到自己过分聒噪的心跳声,他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觉得度秒如年。 但当许晗走到酒店大厅的时候,他突然放慢了脚步,非常克制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他很快就发现了邵明雍的车。 他的脸色平常,呼吸平稳,举止镇定,坐到了邵明雍身边,但他可以避免和他的目光直视,生怕一旦那样做,就会泄露些什么似的。 他想邵明雍应该看不出来他脸颊通红。 邵明雍让司机开车。 他们都没有说话,车里很安静。 许晗还是忍不住去偷看他,但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那一霎那就像是在狭□□仄的空间里点燃了火星。 邵明雍墨黑的眼睛里的灼热让仿佛让许晗心尖被烫了一下。那沉静的深潭之下仿佛暗流涌动,连一向温柔深邃的光芒都变得灼人。 他们视线交缠,谁也没有移开眼睛,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车里的温度似乎逐渐升腾起来,许晗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 许晗的目光仿佛也被对方传来的灼热温度融化了,就像融化的糖浆,变得绵软而甜腻,直直地看着邵明雍,眼尾的泪痣分外鲜明,平添了一丝魅惑。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春情荡漾的样子。 邵明雍的眼神变得更深沉。 火焰在燃烧着,消耗着狭小空间里的氧气,空气变得稀薄起来,许晗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幸好很快就到了邵明雍所住的酒店。 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许晗好受了很多,他走在邵明雍身边,邵明雍高视阔步,神色严肃,气场逼人,像是在生气。 邵明雍和许晗的距离始终若即若离,有时候他们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眼角余光都没有离开彼此。 邵明雍打开了酒店房间的门,让许晗先进去。 许晗慢吞吞地进去了,邵明雍在他身后关上门的时候,许晗的心跳了跳。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望着彼此。 然后邵明雍迅速地将他扯了过来,压在了门板上,许晗感到属于邵明雍的气息很快就包围了自己,他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却不得不十分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冲动。 邵明雍没有动作,只是很近地压着他。 他那沉静漂亮的眼睛里映着许晗,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跟在半个月之前的许晗做个比较一样,又或者是再次把他深深刻进心里。 许晗的姿态还是一如既往地倔强,他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邵明雍用手指抓住了他的下巴,让他微微仰起头来,低声如同呢喃,热气洒在了许晗的脸上:“可以吻你么?” 明明有什么一触即发,他偏偏要这样慢吞吞地询问许晗的意见。 许晗的回答是用又凶又亮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咬住了他的手指,是对他调情的挑衅。 邵明雍笑了一声,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坏孩子。” 但尾音消失在两个人拥吻的唇间。 仅仅是半个月而已,现在许晗才知道自己如此想念邵明雍,想念他的笑容,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气息。 他觉得自己失控得厉害,邵明雍吻着他,而他也急切而热情地回应着他,有那么一两次,他甚至咬到了邵明雍的嘴唇。 许晗整个人如同即将喷薄的火山一样,体内流着滚烫的岩浆,都要烧坏他了。 他像是在害怕什么,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发泄什么,非常急躁不安,像个暴戾的孩子,却又跌跌撞撞,邵明雍极尽温柔之能事,一直耐心地安抚着他,直到让他安心下来。 许晗这才感觉自己如同一只水鸟找到了真正的归宿,进入了本属于自己的安静平和的湖泊。 在邵明雍身边,他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像进入了平和之域,感到安心。 一整晚许晗的脸都很红,他是在事后懊悔自己在邵明雍面前太过丢脸了。 许晗曾经想过溜走,但邵明雍的态度很坚持,但也许只是许晗自己意志并不是很坚定。 一开始许晗睡得离邵明雍很远,但后来和邵明雍说着说着话,便自动靠在了他的怀里,大约是因为邵明雍身上很温暖,气息很好闻,总之许晗露出了很舒服的神情,像只慵懒的猫。 后来他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要拍戏,还是邵明雍把许晗叫起来的。 许晗这段时间还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于是赖了一会床,不愿意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待会有戏?” 他记得自己昨晚没跟邵明雍说这件事。 “罗心涂说的。” 许晗瞬间清醒了,坐了起来,看着他。 邵明雍解释道:“罗心涂给你打了电话。” 许晗盯着邵明雍的脸看,发现他神色坦荡,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样子。 许晗这才觉得是自己反应太过,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邵明雍亲了亲他眼尾的泪痣:“送你回酒店?” 许晗闭上了眼睛,没应他,微扬起下巴,邵明雍从善如流地吻住了他。 不过许晗在回酒店房间的时候遇见了叶儒文。 叶儒文说:“我刚刚去你房间找你,你不在,你去哪里了?” 许晗不想搭理他:“跟你有关系么?” 叶儒文敏锐地注意到今天的许晗跟平时不太一样,是从眼角眉梢等细微之处不经意之间散发出来的感觉,很难准确地捕捉,却是真实存在着的,让许晗看起来容光焕发,比平时看起来更漂亮,更诱惑,连那颗泪痣都变得动人起来。 许晗从叶儒文身边走过的时候,叶儒文眼尖,发现了许晗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里锁骨处的一抹痕迹。 叶儒文浑身一震,脸色煞白,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晗见他跟着自己进了房间,皱起眉来:“你有事么?” 叶儒文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死死盯着他,质问道:“许晗,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许晗不胜其烦:“我的行踪没有向你交代的必要。” “许晗,”叶儒文的神经被刺痛了,他失态地叫了他一声,口吻沉痛,“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见许晗没有回答,叶儒文又急切地问:“是不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被人强迫的?我是在担心你。我上次在医院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你遇见了什么难题,我会陪你一起解决,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你。” 许晗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怒骂:“收起你脑子里的那些龌蹉念头。”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这件事情很严重,我不能坐视不管。你这样下去,会成为你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凭你的实力,不用这种手段也可以找到红的机会,你只要再等等,没必要走到这个地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辈子就这样毁掉……” 看着叶儒文一脸沉痛自责的模样,许晗不禁怒火中烧,疾言厉色: “你既然一直觉得我不可能出卖自己,那你现在凭什么觉得我就是自甘堕落了?你既然口口声声看好我,为什么要抹黑我?叶儒文,我发现你永远都听不懂别人说话。你只会凭自己的一己之愿揣测别人,你觉得除了你,这个世界就没有好人了是吧?你以为自己肩负重任,必须拯救所有人,所有人都必须依靠你是吧?叶儒文,你太可笑了。” “许晗,你回来了?”正在这时,罗心涂突然闯了进来,看见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古怪,一时没有说话。 叶儒文失魂落魄地匆匆离去。 罗心涂不明就里:“他怎么了?” 许晗的好心情都被叶儒文败光了,因此也没好气:“别管他。” 邵明雍有公事在身,当天晚上就要离开。 邵明雍很容易就看出许晗心情不快,刚想开口。 被许晗粗暴地制止了:“别问,一些小事,我自己能解决。” 邵明雍却执意要他看着自己,对他说:“如果有人让你不开心,我就让他不开心,记得么?” 许晗就笑了:“不用,现在他比我还不开心。邵先生,你不知道我脾气也不太好么?如果别人让我难受,我就让他比我更难受。” 邵明雍眼睛里荡开的是很无奈的浅笑,带着点苦恼和担心。 许晗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好的,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不会很久。” 邵明雍对他表示了充分的信任,任由他去处理自己的事,但在离开之前,也交代他,如果他需要自己,他随时都在。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许薇争 这几天全剧组里,心情最不好的莫过于关晋。 他还罕见地对叶儒文发火了。 在他眼里,叶儒文应该是全剧组最让他放心的人。他们合作过很多次,关晋对叶儒文的实力和敬业程度都非常有信心,就算整个剧组都出了纰漏,叶儒文也会是绝对坚固的堡垒,可偏偏叶儒文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犯一些低级错误。 本来他以为《风声鹤唳》会拍得顺风顺水,实际情况却跟设想大相径庭,现在拍摄进度大大落后,关晋心里头火气很大,谁也不敢惹他。 罗心涂又看到叶儒文愁眉苦脸地看着许晗这边,欲言又止。 她奇怪地问许晗:“你欠他钱了?” 许晗看着手机,头也不抬:“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有病。” “哦,危险人物啊。”罗心涂点了点头。 许晗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罗心涂一眼。在这段时间里,许晗也观察了一段时间罗心涂,她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跟邵明雍的关系,但在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常,她还是完全和以前一样,心无芥蒂,坦坦荡荡。 许晗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罗心涂现在正抱着手机看漫画,一脸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出一阵痴笑。 她在工作的时候常常扎起一个马尾,露出干净的额头,很是干练的模样,事事周到,从不用许晗操心。但在看漫画的时候就像高中少女,并且,看漫画时候的眼神比看到任何明星都要热切得多。 罗心涂跟许晗接触过的大部分女生不太一样,所以很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叶儒文还是朝许晗走过来了,许晗面无表情,罗心涂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叶儒文说:“许晗,我能跟你谈谈么?就我们两个人,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许晗正要跟他走,蹲在许晗身边的罗心涂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许晗低头看着她,罗心涂做了个口型:“危险。” 许晗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笑了一声,意思是没事。 叶儒文狐疑地看着他们俩。 许晗跟着叶儒文走到一边,确定周围无人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叶儒文紧锁着眉头,缓缓开口:“我那天有点冲动,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许晗没说话。 “但我也是关心则乱……” 许晗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突然问:“你女儿多大了?” 众所周知,叶儒文有两个双胞胎女儿。 叶儒文一时愣住:“……八岁。” “挺可爱的吧?” 叶儒文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把你多余的关心放到你的女儿们身上去?!我一个外人,你管我那么多?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叶儒文一时愕然。 “一个为了你甘心放弃事业的贤惠娇妻,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东西。如果这三年时间里,你稍微有一点反省,就应该别出现在我面前。” 叶儒文脸上是懊悔和自责,但他还是分辩道:“我并不是不关心她们,我只是对你心怀愧疚,当年的事,我也伤害了你,我只想尽可能弥补你,我想纠正那个错误。” “如果你非要纠结于从前那些事,也没有意思。” 叶儒文眼神一亮,急问:“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许晗又怒了:“你能不能听人说话?!” “我一直都很讨厌你那种于心有愧的表情,又虚伪又油腻,可他们管那种表情叫做深情。“许晗对此既是难以理解又是感到可笑的。 叶儒文心中如同被插进了一把刀,胸口闷痛。 “叶儒文,你对我的愧疚是多余的,你对我的关心也全无必要。”许晗说,“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懦弱又自私,虚荣又自负,你只是享受别人仰望的眼神,你喜欢被所有人捧得很高,你以为被别人称为影帝,就真的无所不能了?你真以为你有能力拯救世界?拯救别人?你真以为你是阳光,可以普照大地?” 许晗毫不留情的话语如同很多把刀统统准确无误地插进了叶儒文的胸口,让他非常难受,面色发白。 “你少做梦了,叶儒文,你最擅长的就是把所有事情弄得一团糟。” “三年前,我确实很信任你,你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了我很多,你曾经是我最敬重的前辈,可你做的是什么事?你还觉得自己无辜可怜?我现在想起来都犯恶心。所以,我越来越厌恶你。”许晗气得脸色通红,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怒气和火星。 这么多年来,整个娱乐圈都说他性格宽厚,善良正直,大方义气,对后辈一向提携有加,几乎完美无缺,是受人尊敬的前辈。从来只有别人对他感恩戴德的时候,却没有人说过一句他的不是。 除了许晗。 因为除了许晗和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三年前他犯下的那个致命错误。 叶儒文被许晗说得抬不起头来,又是尴尬窘迫,又是悔恨自责,连脸上都在隐隐作烧,此刻,他变成了一个萎靡的可怜虫,而不是在荧幕上享受万丈荣光的意气风发的影帝。 “仔细想想,我有什么地方能让你青睐有加,无非是你见过我最落魄最可怜的时候,你的圣母本性发作了。” “不是这样,我只是很欣赏你的才华,你不应该被埋没。”叶儒文辩解道。 “这个娱乐圈里有才华、被埋没的人千千万,你应该去拯救他们,以后别再烦我。”许晗眉眼俱厉,微微喘着气。 叶儒文沉默地看着他,神色哀伤。 许晗继续说,这次他的声音平缓了很多:“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我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比三年前更好。” 叶儒文心里一震,愣愣地看着许晗,惊愕不已:“你们……” 许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跟你没关系。”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彻底把叶儒文推远了,如同一阵风送走了湖面停泊着一片叶子,是真正再无关联的意思。 叶儒文心中弥漫着悲伤、悔恨与愧疚,他想起曾经许晗在他面前也会露出毫无戒备的笑,如今再也没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过一个笑容。 叶儒文怅然若失。 渐渐地,拍摄逐渐有了起色,最高兴的莫过于关晋。 北方的天气,十一月的时候天气骤冷,下了第一场雪,关晋索性把剧本中的几个场景都改在了雪地里。 许晗在片场等戏的时候,突然身边的罗心涂对着手机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惊呼,吓了许晗一跳。 罗心涂兴高采烈的模样让许晗很好奇:“干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朋友帮我在日本买到了限量版手办,是我最喜欢的动漫人物的。” 许晗只见她每天都沉浸在二次元的世界,从来没有表现过对某个明星感兴趣的样子。 “你没有喜欢过什么明星?” “喜欢啊,长得帅都喜欢。”罗心涂脱口而出。 “我是说,特别喜欢的那种,能让你像喜欢动漫人物一样喜欢的。” 罗心涂想了想:“现在没有。其实我以前追过星,不过没长久过,要不是我自己三分钟热度,要不就是现实挺让人失望的。我呢,现在觉得真情实感喜欢真人,还不如喜欢纸片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你根本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在背后是什么样的,何况在荧幕上的人,万一突然爆出一个□□,发现那么多年心血就是全都喂了狗了,多难受。但纸片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从不让我失望。” 罗心涂嘻嘻笑了笑。 “不过,”过了一会,罗心涂又把手机亮给许晗看,“你看,这么多年我倒是有一个喜欢的女神。” 许晗看着她手机屏幕上的图片一愣。 “许薇争,我从小看她的电影长大的,只有她,是我从小到大永远不变的女神,虽然她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我想象中倾国倾城的美人就是像她这样的,这张照片是《血蔷薇》里面的,那部电影把她的美拍得淋漓尽致,我一直没舍得删。” 照片里的女人,身姿曼妙,穿着华丽庄重的红色长裙,妆容异常精致整洁,明显是一位贵妇人。然而她的眉目含愁,眼睛里含着清泪,明明伤心欲绝,却不肯让眼泪落下,微微仰着下巴,心有不甘,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颇为决绝。 姿态又孤傲又倔强。 “……你怎么不说话?你也觉得好看吧?我可以发给你。” “不用了。” “客气什么,美是要共享的。”罗心涂三下五除二就把照片发了过去。 许晗看着手机上刚传过来的照片:“你说你是看着她的电影长大的?” “难道你不是么?我以为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看过许薇争的电影。她太美了,她就是人们口中的绝代佳人,你懂吧?几十年前,她风光无限,红遍大江南北,她的每一部电影都被人称道,简直没人能够跟她比肩。以前有人说过,我们这一代人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可惜,最好的时代结束得太快了。这么多年来,还有比她更轰动的人么?只怕再也不会有了。她去世也该有十年了吧,只怕再过十年也不会有像她这样的女星了。” “美人薄命,最可惜了。”罗心涂遗憾地叹息。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穷途 因为前期磨蹭的时间太多,剧组还要赶去另一个拍摄地点,为了赶上进度,后面的拍摄变得非常赶,而许晗的戏份要在这里完全结束了。 最后那几天,剧组常常拍到凌晨两三点,又因为冷,体力消耗更大,剧组里的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强撑着挣扎在雪地里。 十一月底的一个晚上,最后一场戏终于结束了。 剧组每个人心中的弦都终于松了下来,简直都能直接躺在雪地上睡觉了。 许晗被折腾得不轻,一天两夜都没睡觉了,现在冻得直哆嗦,脚步虚浮,像个游魂似的,罗心涂迎上了他,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暖手宝,低声告诉他:“大 boss来了。” 许晗感受到暖意,恢复了点精神,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罗心涂,直接跑去找邵明雍。 许晗带着一身寒气爬上了车,毫无顾忌地扑进了邵明雍的怀里,他感觉到后者顺势抱住了自己,心里感到温暖和踏实了,便合上了眼睛,人事不知了。 这是很漫长的一场觉。许晗觉得梦里光怪陆离,所有东西都缠成一团,可他什么都看不清,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晗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剧组,也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上次邵明雍带他来过的房间。 所以这应该是邵明雍的家了。 许晗掀了被子下床,发现这里温暖如春,他只穿了一件睡衣,格外轻松,比起前一晚上他裹着厚厚的棉袄冻得瑟瑟发抖,现在真是惬意极了。 但他不知道邵明雍在哪里。 许晗上次没来得及打量邵明雍的家,转了一圈,只有一个感受:有钱真好。 许晗找了几个房间,没发现邵明雍的踪迹。 最后他在一个影音室里找到了他,邵明雍竟然在看电影,然而看到熟悉的电影画面之后,许晗在门口顿住了。 邵明雍早发现有人打开了门,回过头去,眼睛里漾出浅浅的笑意,朝他伸出了手:“醒了?过来。” 许晗还是慢吞吞地走到了邵明雍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靠进了他的怀里,一副懒散的模样。 许晗看着屏幕,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看这个做什么?” 邵明雍抱住了他,微微低头,嘴唇贴着他的额头说话:“这个时候你才十八岁。” 许晗笑了笑:“其实拍这个电影的时候,我还不满十八岁,拍完的时候,才真正过生日。任如寄,就是这个电影的导演,说正好,是给我的成年礼。” 邵明雍看的电影正是《穷途》,任如寄最受赞誉的艺术片。 其实许晗很少去看自己演的电影,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别人,当戏演完了,这个人就从自己的身体里出去了,再也不是自己了。 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回避的情绪,也许他现在比邵明雍更像个观众。 那个时候的许晗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漂亮少年,眉眼张扬天真,不知世事,肆无忌惮,又飞扬跋扈,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样,这个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才刚刚开始,他还满怀雄心壮志,梦想自己终将站在世界的顶峰,俯瞰整个世界。 跟很多故事一样,故事的主角以为自己是凤凰,其实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鸟。 许晗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穿着白衬衫穿行在无边的旷野,像只鸟一样地自由,要奔向辽阔的未来,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我那个时候,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一切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所以我看不起一切,轻视一切,目空一切。”许晗说话了。 邵明雍静静地听着。 许晗知道屏幕上的那个少年的未来会如何,他遇见的会是如何一片穷途,他将要面对的会是多么刻骨的绝望,但他无法阻止他一路往前撞去。 “你知道许薇争么?”许晗又问。 邵明雍轻轻地应了一声。 “许薇争是我妈。”许晗平静地说,“她刚红的时候,有很多人说她天生就该成为一个演员,整个娱乐圈也找不出一个像她这样有天赋的人。” “虽然许薇争是误打误撞才进入娱乐圈的。这件事还要说到我的外婆,我的外婆曾经是个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做过家务事,我外公把她照顾得太好,但我外公去世之后,家道中落,日子过不下去了,许薇争为了挣钱才进的娱乐圈。”许晗仍旧对许薇争直呼其名。 “其实她16岁就入圈了,但真正成名是在四年后,那之后,连她早些年演的那些小角色也被挖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捧她,把她捧得越来越高。” “不管怎么样,许薇争很厉害,她的演技精湛,她演的每个作品都是经典,她塑造的角色各有特色,个个都让人印象深刻,个个都美得销魂蚀骨,她令所有人折服,她是天才演员,生来就该吃这碗饭。” 许薇争美得很独特,眉眼精巧,但始终含着化不开的愁一般,似水的目光轻轻一瞥,便能勾走人的魂魄,她带着一身的寥落与寂寞,始终与纷扰的红尘若即若离,看似风流,却始终带着一点冷傲。 娱乐圈的公认的两个美男子聂卓和华应岐曾经公开为她争风吃醋,很多人曾经觉得她一定会嫁给其中一个,结果许薇争终身未婚。 许薇争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传奇。她的出现轰动一时,那个时候只要是有她的电影或者电视剧,肯定是万人空巷的局面。 在许薇争去世之后,有人说,许薇争是一道虹,横空出现,让所有人不禁驻足仰望她的绚丽。许薇争又像是一颗流星,明亮璀璨,迅疾而过,给世人留下无尽的遗憾。 “因为我是许薇争的儿子,我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身体里也有这样的基因,我也有天赋,所以我也应该成为一个演员。巧的是,我出道的时候也是16岁,何况我的起点还比她高,我一度以为我可以成为她,甚至超越她。“许晗嘴角露出一点讽刺的笑。 “我的第一部电影就是任如寄的电影,任如寄很喜欢我,他说我前途无量,所有人都夸我,都捧着我,都对我恭恭敬敬的,我真的以为我能平步青云,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我就能站得比许薇争还高。“ 屏幕上的那个少年正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他迎接的是他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失去,也是永远的失去。 穷途末路,路到尽头,无路可走,被斩断的不是路,而是少年的脚。 从此以后,他无处可去,只能永远停在这里。 许晗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如何以那种心境哭得声嘶力竭的了。 许晗继续说:“其实,我十八岁的时候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她了。她太厉害了,没有人可以成为她。” 邵明雍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轻轻地说:“你是许晗。” 许晗自嘲又有些悲伤地笑了笑:“对,我成为了现在的许晗。” 得到这个残酷的真相,许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个时候,他想过彻底离开娱乐圈。 因为这个世界太让他失望了。一夜之间,那些熟悉的人仿佛都不认得他了,那些一直看好他的人,那些恭维他的人,那些把他捧得比天还高的人,那些许诺给他未来的人,那些说要做他朋友的人,那些笑脸和欢腾全都消失了,他被狠狠摔在地上,死一般的肃杀笼罩了他。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失魂落魄的许晗。 十八岁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完了。十几岁的少年,心思敏感又脆弱,只要发生一点点小事就会以为世界要毁灭了,他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要死掉了。 其实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哪怕遭遇后来那些更不好的事情,他依旧没有死掉。 但他还是跟邵明雍说:“如果我当时退出娱乐圈,你就不会遇见我,我们也不会在这里。” 邵明雍的声音平稳低沉,却让人信服:“无论前提怎么改变,结果都是一样的。就算你退出娱乐圈,我还是会在别的地方遇到你,你还是会像那天一样,撞进我的怀里。” 许晗笑了一声,他想起在这件事上他们还有过误会,那时候他为了拒绝邵明雍,说不管在兰庭的电梯里遇见的是谁,他都会抓住对方,但其实他是在看清楚了邵明雍之后,才做出那个决定的。 他说:“因为那天刚好是你。” 他没有说清楚,但邵明雍却明白:“我知道。” 许晗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些事,但他今天还是啰啰嗦嗦地说了那么多。 他不喜欢那么矫情的自己,他只是希望邵明雍知道。 在邵明雍身边,他常常会有一种家的感觉,奇怪的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无论在外婆身边还是许薇争身边,都没有过,但他却知道这从未经历过的是什么,大概因为是心安。 如果说许晗是一只水鸟,一直在漫无目的地飞,在焦渴和疲累中耗费着生命,那么邵明雍就像是一处温暖的水泽,许晗甘愿停留在这里,愿意永远被禁锢。 也许对邵明雍来说,许晗更像是他用耐心、温柔和心机俘获的猎物。 许晗在说这些事的过程中,一直没有提过他的父亲,邵明雍也没有问。 还有一些故事太乏味无聊,甚至有些难堪,许晗没办法把它们一次性讲完,只能等待下一个机会,再慢慢讲给邵明雍听。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招供 许晗结束一段时间的拍戏生活之后,整个人会变得懒洋洋的,很没精神,就像是被演戏提前透支了所有精力,所以就宅在家里,只不过这次他宅的地方换成了邵明雍的家,对他来说,这是个更舒适的地方。 许晗跟邵明雍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 有时候许晗还会去邵明雍的办公室,他也很喜欢看邵明雍工作的样子。 工作中的邵明雍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眉眼严肃,神情沉稳从容,气场凛冽而强大,有一种杀伐果断的感觉,和下属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威严,有些吓人。 但邵明雍见到许晗,脸上就会露出温和的笑意来,是和工作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在这个时候,许晗就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邵明雍眼里是不一样的。 邵明雍很少和下属当着许晗的面说公事,虽然许晗也没兴趣,但许晗觉得自己可能影响到邵明雍工作了,所以后来就不常去了。 许晗跟简宜慢慢熟了起来,在闲谈之中才知道简宜和罗心涂的关系很好,罗心涂之所以会成为许晗的助理就是简宜的提议。 说到罗心涂,她现在去了别的城市参加漫展,穿了一身的JK制服,头发梳成两个辫子,活脱脱就是个青春活泼的高中生,她发来的自拍,周围都是各种奇装异服的人,许晗差点没看出来。 简宜幸灾乐祸地说如果罗郁看到这个照片,估计会发疯。 许晗深以为然,罗心涂提起来就害怕的哥哥罗郁看起来就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人,许晗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因为跟日子过得太惬意,许晗对自己的工作就不太热心了。 顾念拿了一摞剧本给许晗挑,许晗随意翻了翻,说没一个中意的。 他那种敷衍的态度把顾念气得不轻,顾念把他训了一通。 许晗虽然做出低首垂眸的样子,实际上却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心里在想自己仿佛成了古代昏庸误国的君主,爱美人不爱江山,而一心一意只为江山社稷的大臣却是捶胸顿足,怒其不争。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顾念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许晗现在很少回斜晖路,他刚挨完顾念的批,结果就接到了季约的电话,说去斜晖路找他,他竟然不在,真是奇了怪了。 一般拍完戏回来的许晗都会在家里宅上一段时间的。 许晗本想回邵明雍那里,也就改了念头。 季约不久前才出院,显得愈发清瘦,脸色更白,只有一双桃花眼显得更大了。像是怕冷,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大围巾几乎把脸都挡起来了,只露出一双眼睛。 季约一见到他眼睛里就露出了明显的笑意,刚想扑过来,就被许晗推开了。 “你的腿怎么样了?”许晗注意到他刚刚扑过来的时候明显不如从前灵活。 季约随意抖了抖自己的右腿:“没什么事,天气冷了,会有点疼。” “快进来。”许晗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季约盯着屋子瞧了几眼,觉得不对劲:“许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指什么?” “屋子里根本没有人气。” 许晗不甚在意:“一直都这样。” “我感觉现在比以前更冷。” “是因为冬天吧。”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接受,季约犹豫地点了点头,突然看到了什么,又坚定地否认了这个说法:“你骗人,你根本没在这里住吧?” 许晗没说话。 季约看了看许晗,指着沙发说:“你最喜欢的地方,现在整整齐齐的,你压根没在上面躺过,一条毯子都没有。” “……”许晗也有点讶异,他没想到季约会这么敏锐,但他还是淡定以对,“你最近看柯南了?” “你别转移话题。”季约看着他,绕着他踱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喃喃自语,“反常,太反常了。” 许晗压根不屑理他。 季约继续说:“你明明跟我说拍戏赶进度,都累得半死不活的了,要是以前,你肯定有气无力地在床上躺尸,怎么会像现在一样,春风满面的?” 季约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所以他指着许晗,斩钉截铁地说:“你果然在外面有人了。” 许晗脸上没什么波动,但他没有否认。 季约脸上陡然变色,指着许晗的手指颤抖着,似乎情绪非常激动,就要晕厥过去:“好啊,许晗,你这个负心汉,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敢瞒着我,你对得起我么?快从实招来,争取宽大处理。” 许晗就知道他要闹这么一出,也懒得理他。 季约自己先绷不住了,就像是怀里揣着一只猫似的,抓心挠肝的,他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许晗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最后许晗放弃了抵抗,瘫在了沙发上,季约就在他耳边像个知了似的聒噪不停:“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啊?圈里还是圈外的?他追的你?你追的他?我认识么?长得帅么?有钱么?你倒是跟我说啊,急死我了。你那个旧金主怎么办?不会就是他吧?你们破镜重圆了?不会吧?这是什么小说情节?” 前面的问题,许晗一概充耳不闻,连眼皮都没有掀,只有听到这里,他才顿住了,一脸严肃认真地跟季约说:“没有金主。” 季约一愣:“没有?” 在季约的想象中,许晗曾经被一个大金主包养,就是给了他这栋别墅的人,但许晗爱上了金主,所以金主就离开了他,但许晗依旧痴情,执意留着这栋别墅,无论如何日子如何艰难,都不肯把这栋别墅处理掉。 许晗听完之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嫌弃地推开了季约,想离他远点。 季约又跟在许晗身后念叨:“你倒是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啊,关于金主的事情。” 许晗一再跟他重申:“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季约愣了好一会,继而委屈地控诉:“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本来就是假的,我跟你说过了,你自己不信。” 当初谣言愈演愈烈,许晗发现这反而能让他省不少麻烦,也就放任自流了。 理由就是如此简单,季约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何况许晗确实说过没有金主这回事,只不过季约那个时候一意孤行认为许晗是在掩饰。 “这栋别墅呢?” “这栋别墅也不是我的,我只是暂住,迟早要还回去的。” 季约想起许晗对这个别墅的态度,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你的朋友也真是够大方的,一栋别墅一住就是三年,人都没出现过,跟送给你了似的。”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也没打算送给我,上次他还想让我滚出去。”许晗面无表情地说。 季约不解:“那他为什么要帮你?” “他帮的不是我。” 季约越听越糊涂,许晗看了他一眼:“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季约望着他,一脸的不满和扫兴,闷闷不乐地说:“许晗,你藏着好多秘密啊。” 许晗神色淡淡:“你想多了,只是一些过去了的事情,没有提起的必要。” “不对,不对,”季约突然想起来,“你还是把我带偏了,我记得一开始跟你说的是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到底是哪个小浪蹄子?” 许晗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知道如果邵明雍知道有人把他称为小浪蹄子会是什么表情。 “你笑得那么荡漾,你是不是又想起他了?你快说。”季约催促道。 许晗却露出一个代表着无可奉告的微笑。 “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 “许爷,许大官人,说嘛……你要急死人家啊……”季约捏着嗓子撒娇。 许晗躲开了,季约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 “不说?” “不说。” “真不说?”季约不肯死心。 “……”许晗不为所动。 季约一脸丧气,不过他早就知道,想从许晗口中撬出点什么,根本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只能频频用哀怨的目光投向许晗。 许晗不得已,朝他勾了勾手指,季约半信半疑地凑了过去。 许晗神秘兮兮地说: “你不是对秘密感兴趣么?我就说一个秘密给你听。” 季约的眼睛发亮。 许晗压低了声音:“其实这栋别墅的主人是许薇争,她生前就住在这里。“ 季约没好气地退开了:“你得了吧,你不说就不说,开什么玩笑,还想吓我。” “你不觉得这里一直挺冷清的么?我晚上的时候还似乎看见过人影……” “你有病啊,把自己住的地方说成鬼宅?!” 季约骂了他一句,其实季约胆小,最怕这些鬼怪之说,几句话就能把他吓得不得了。 许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是没再吓他。 大约是真的因为许晗说了这两句话,季约一直觉得浑身不自在,后来硬是拉着许晗出去吃饭,才恢复了精神,不过他后来接到个电话,就先走了。 许晗索性又去找邵明雍。 邵明雍已经回来了,许晗毫不费力地就在书房找到了他,没想到罗郁也在里面。 许晗毫无顾忌地就打开了书房门,里面的两个人正在说话,都朝门口看去,他们的对话也就终止了。 邵明雍对罗郁说:“先这样吧。” 罗郁就先离开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习惯 罗郁跟许晗擦身而过,许晗站在门口有些尴尬:“我打扰你们了?” 邵明雍和罗郁说话的时候,脸色是严肃的,现在看到许晗才露出笑意来:“没有。” 邵明雍让他过来:“今天去哪里了?” “上午去公司见了会顾念,下午季约来找我,我回了斜晖路。” 邵明雍发现他的手是冰凉的:“吃饭了么?” “跟季约吃了。” 邵明雍看着他突然又笑了起来,沉静深邃如同深潭的眼睛里漾起了一层笑意,许晗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好,但似乎是从见到他之后才这样的。 许晗不明所以,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邵明雍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柔光,他的一只手抚上了许晗微凉的面颊,让他微微仰起了下巴,微微低头吻住了他。 尽管许晗仍旧茫然,但这并不影响他回应邵明雍。 他很喜欢很邵明雍接吻,因为跟后者接吻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邵明雍总是很温柔很轻柔,对待许晗就像一件易碎的宝物,既郑重又怜惜的模样。许晗很容易就沉溺了,变得喜悦和轻盈,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支洁白的羽毛,被他捧在掌心里,感到惬意和温暖。 一吻结束之后,许晗才问:“怎么了?” 邵明雍笑容愉悦,眼神也变得更宠溺,但他秘而不宣,对许晗说:“没什么。”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刚刚的许晗一五一十回答问题的模样,像个很乖的小学生,这取悦了邵明雍,邵明雍喜欢他在自己面前毫无戒备的坦然样子。 如果邵明雍突然跟他说因为你很乖,大概许晗是会炸毛的。 许晗说:“我要看剧本了。” “好。”邵明雍点了点头。 最近这几天都是这样,邵明雍会在书房里处理公事,许晗便在一边沙发上躺着或坐着看书和剧本。 在拍《风声鹤唳》的时候,顾念给许晗接了一个仙侠剧,一个月之后就要进组了。 邵明雍注意到许晗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走过去发现许晗已经抱着剧本睡着了。 邵明雍担心他会着凉,把他叫醒了。 许晗睁开眼睛。 邵明雍问他:“先去睡觉?” 许晗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出了书房。 但当邵明雍忙完,回到房间里,却没有在房间里找到许晗。 邵明雍便知道他又去影音室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让许晗先去睡觉,许晗一定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看电影。 今天晚上和前几次一样,电影还在放着,没有开声音,但许晗又披着毯子睡着了。 邵明雍把电影关了,正准备抱许晗的时候,许晗已经被惊醒了。 许晗自己坐了起来,邵明雍索性也坐下来,问他:“怎么不在房间里睡觉,来这里看电影?这个新戏这么重要?” 邵明雍还以为他是在为即将开拍的新戏做准备,明明很想睡,却也要看电影学习。 许晗知道他是误会了:“不是。” 邵明雍的脸色有些严肃,等着他的解释。 许晗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下:“……这是我的习惯。” 邵明雍坚持要他说清楚。 “这件事还是跟我外婆有关。” 许晗的外婆吴雪涯没什么不良嗜好,不爱打牌也不爱打麻将,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电视剧,那种一放就是七八十集的家庭伦理剧,狂洒狗血作天作地槽点无数,偏偏是外婆的心头好,往往能让她为剧情揪心不已,为男女主的生离死别而默默流泪。 外婆为看电视剧能熬夜到凌晨一两点,那个时候许晗年纪还小,身体扛不住,九十点钟就犯困了,外婆让他一个人去睡觉,他睡不着,又偷偷跑回到外婆身边,在她身边就睡着了。 一开始外婆还会赶他去床上睡,但许晗总是又跑回来,见他睡得香,也就习以为常,就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睡觉,拍着他的背,哄他:“晗晗,睡吧,快睡吧。” 而小许晗常常在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就能听见电视剧的声音,外婆还在身边,她还在看电视剧,什么都没变,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特别安心,他还有一整晚可以安睡。 后来这个习惯是怎么都改不过来了,他要是睡不着,如果有条件的话,一定会爬起来打开电视,听着电视的声音,才会找到一点从前的感觉。 许晗说完,觉得有点丢脸。 邵明雍脸色稍霁,也没取笑他,而是带着他回房间睡觉。 这天晚上之后,发生了两件让许晗很在意的事情。 第一件是,邵明雍不再忙那么晚,总是时间到了,就带着许晗去睡觉。许晗发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邵明雍也没说,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 第二件是,许晗一不小心把自己小名说出去了,他受不了邵明雍叫自己小名的样子,以前只有外婆和许薇争这样叫过他。只要邵明雍一在他的耳边叫他的名字,他就控制不住地脸红发热,觉得羞耻极了。 许晗捂住邵明雍的嘴巴,狠瞪着他,凶相毕露,命令他不要再叫了。 邵明雍眼睛含笑,不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依旧如故。许晗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扑上去咬邵明雍,后者甘之如饴就是了。 虽然那天许晗没从顾念给的那一堆剧本中看中任何一个,但几天之后,顾念却把一个剧本甩给了他,一定要许晗去参加这个主角的试镜,并且一定要拿下来。 这是笛晓的新电影《萌》。笛晓是赫赫有名的女导演,电影风格充满女性的细腻的同时,往往用一些夸张扭曲的表现方式,创造出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虽然不够圆熟,但胜在大胆创新。 《萌》的剧本被笛晓打磨了很久,她似乎是想借这个电影搞出点动静来。 但许晗依旧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和进取心,这让顾念很是恼火。 顾念对许晗冷冷地说:“你最好别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 元旦过后,许晗去剧组拍仙侠剧《仙途》,这次拍摄地是知名景点,风景如画,是名副其实的人间仙境,罗心涂很喜欢这里,兴奋得一直东跑西跑,精力充沛。 许晗在剧组里遇见了杨霆,杨霆一直目光不善地盯着许晗,像是对他怀有很强的敌意。 罗心涂很是奇怪,许晗便把当初试镜《风雪夜归人》的事情告诉给了她,罗心涂恍然大悟。 不过此后,罗心涂发现有时候许晗的东西会不翼而飞,明明放在那里的,转身就不见了;罗心涂还在许晗的古装靴子里面发现了针;她还听到有人在向剧组其他人说许晗的坏话,说他不检点,是通过不正当的方式才得到这个角色的,看许晗一个男人长成那样,就知道他不干净,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罗心涂发现那个人是杨霆的助理,怒不可遏,还没等真动手打那人一顿,那个人就不要脸地大嚷大叫:许晗的助理打人了。 许晗助理打人的谣言就这样传了出去。 罗心涂不是第一次跟许晗进组,但还是第一次遇见那么恶心的事,她又气又急,许晗面色冰冷,跟罗心涂说,以后再见那个小助理就揍他,什么也不用管。 罗心涂心里还是有顾忌。 许晗和杨霆之间有一场对打的戏,当时本打得好好的,但杨霆突然不按武术指导的动作来,一把剑直逼许晗,许晗为了避开他的剑锋,往后一退,摔进了水里,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冷水刺骨。 剧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杨霆却哈哈大笑,仿佛觉得这是很有趣的事情,朝水里的许晗伸出手:“我开玩笑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我突然想起这个动作看起来更美观,就想试试效果……” 他故意用轻松的态度,好让许晗吃下这个哑巴亏。 许晗浑身都湿透了,散发着丝丝寒气,脸色煞白,目光森冷得可怕,突然拽住了杨霆的手,将他狠狠往下一拉。 巨变就发生在一瞬间,转眼间,摔到水中的人成了杨霆。 杨霆在许晗身后破口大骂,许晗充耳不闻,罗心涂又是焦急又是担心,赶紧拿着毯子给他披了上去,许晗和罗心涂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有人别有用心地把许晗拉杨霆下水这一个视频发到了网上,内容只有杨霆对许晗伸出手,许晗将他拉下水这部分。 杨霆是小鲜肉,粉丝众多,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网上对许晗的谩骂铺天盖地,反之,则是心疼杨霆的。 顾念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三个小时之后,她赶到了剧组,她还从罗心涂那里了解到了真实情况。 网上的势头越来越大,很明显是有人在推波助澜。顾念说炒作的人最大可能就是杨霆自己,其实杨霆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不算好,他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懂礼貌的新闻到处都是,前一段时间还传出他在片场打人骂脏话的黑料,这次大部分水军都是在给他洗白。 而许晗就被骂成一个对杨霆心怀嫉妒的无耻小人,人品有问题,这次是不择手段蹭热度想博人眼球。接着又有人大肆攻击他的长相,一定是整容的,一定是靠潜规则才能进剧组之类的。 罗心涂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网友评论,气得想揍人。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舆论 顾念骂许晗行事冲动,不过脑子,一不注意就给她捅篓子,只要他多忍一刻,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许晗反驳她:“再忍下去也无济于事,不如让他吃个教训。” 顾念被他的顶撞气得仪态全失:“教训他就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你什么脑子?你又不是刚出道的新人,怎么这种事都不懂,招惹上杨霆那种人,就像是粘上了狗皮膏药,他非得往死里踩你不可。现在倒好,还没冒出头呢,就被踩进泥里去了,你还要不要你的前途了。” “发生了这种事怎么不早告诉我?”顾念这回连罗心涂也一起数落上了,“现在舆论一边倒,我们完全被动了。” 许晗觉得无所谓,他不太在乎网友们的看法,他们不过是受舆论影响,被利用了而已,何况现在根本就没人认识他。 方娆向来是最早知道网上的风吹草动的,很快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她想为许晗鸣不平,但被她的经纪人给拦住了。 反转出现得很快,先是有匿名网友在网络上发布了完整的视频,证明许晗是被杨霆逼下水的,接着又有自称看不下去的剧组内部人员说了杨霆在剧组里面的种种恶劣表现。 舆论顿时出现反转,有些人调转枪头来指责杨霆,现在两拨人吵成了一团。 让事情真正尘埃落定的是杨霆出来澄清了,他说这只不够是一场误会,向许晗和整个剧组道歉。 不过短短六个小时的时间,虽然事后有很多人骂杨霆炒作,但这场开局气势汹汹的炒作就以这样的方式草草落幕了。 季约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本来就不喜欢杨霆,现在更是义愤填膺,又在网上讽刺了杨霆一波,掀起了一阵小波澜。 顾念虽然严厉,但其实很护短。顾念在剧组里待了两天,好让其他人都知道,她顾念手下的艺人是不能让人随便欺负的。 杨霆没有亲自向许晗道歉,是他的经纪人出面的,但第二天杨霆的小助理却被换了,那几天杨霆的脸色都很黑,但他再也没有找过许晗的麻烦。 罗心涂悄悄问许晗,怎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大 boss。 许晗反倒觉得奇怪,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都已经解决了,为什么要告诉邵明雍。 罗心涂哦了一声。 不过这倒是让许晗知道了,罗心涂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对他和邵明雍的关系毫不在意。 《仙途》拍了二十多天就结束了。 仍旧和上次一样,许晗大部分时间都和邵明雍待在一起。 不过这次顾念给了他任务,顾念要他抓紧研究笛晓的《萌》,为试镜做准备,大有如果许晗不把这个角色拿下来,就将他扫地出门的气势。 贺回又上了热搜。 这一回仍旧是因为他的大脾气,他爽约了一个记者的采访。 这个记者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叫葛音,是电影界的资深评论员,也算是个权威,且性格也是直来直去,因为敢于怒怼电影界的各种不良现象,所以也有一大批拥护者。 葛音在他的最新文章中,对贺回的爽约表示愤怒,并且还尖锐地指出了贺回的状态问题。 贺回今年频频爆出休养的消息,接的戏也比往年少,这是个很明显的征兆,贺回的状态正在下滑,从他最近的作品,表现也不尽人意。贺回一开始并不被人看好,但他走到了现在,用勤奋和汗水给观众带来了很多惊喜,是电影界的一匹黑马,但显然他也被观众捧得过高,以至于过分骄傲,丧失了一个演员该有的谦逊之心。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匹黑马已经筋疲力竭,遇到瓶颈期了。因此贺回状态不好可以理解,但空有大脾气是不行的,如果不沉下心来找突破,恐怕也走不远了。 这篇文章引起一片哗然。 贺回的粉丝护住本性显露无疑,开始撕葛音,但葛音见过许多大场面,这种粉丝行为并不能让他妥协。 最后贺回还是发了个道歉声明,但粉丝们说,这份声明根本不是贺回的口吻,是公司逼贺回道歉的,于是这件事还是轰轰烈烈地闹了好几天。 那天正好是周六,但邵明雍很早就出门了,不过中午就回来。 邵明雍跟许晗说:“晚上要去一个朋友家吃饭,想不想一起去?” 这是邵明雍第一次提起这种话,许晗犹豫了一会,然后反问:“你想要我一起去么?” 邵明雍点了点头。 请吃饭的是一对夫妻,男主人叫郑子期,女主人叫凌瑟,看上去和邵明雍年纪差不多。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们就如同寻常过日子的夫妻一样,感情很好,恩爱甚笃。 郑子期看见他们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许晗几眼,而后很快就神色如常地跟邵明雍说话。 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有的在客厅里说话,有的在外面花园里。这顿饭只是寻常家宴,人来的不多,之间的相处都相当随意而熟稔,应该都是相识的朋友。 不过看见邵明雍和许晗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但很快又恢复了自如地谈笑风生。 许晗也佯装对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无所觉。 周围都是些陌生人,许晗一向又不是热络的人,所以基本只是坐在邵明雍身边,除了跟邵明雍说话,几乎没跟其他人说话,也不怎么看人,神色冷淡。 邵明雍问他:“不高兴?” “没有,因为不熟。” “要先走么?” “刚来为什么要走?”许晗冷笑一声,“你的朋友们真有意思。” 邵明雍也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邵明雍始终神色温和,许晗反倒爱答不理,这又引起了一些人小小的惊异。 这时候来的两个人,却令许晗的脸色微微变了。 没想到贺回和白韶音也出现在了这里,确切地说,当时是贺回和许晗都敏锐地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无声地交锋,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原来凌瑟是白韶音的表姐,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很是亲昵。 白韶音见到许晗,很是惊喜,亲热地跟许晗打招呼,令许晗都很不适应,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反观贺回,脸色不虞,倒像是谁欠了他千八百万似的。 不过贺回似乎和这里的人都认识,那些人都和他打招呼,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 吃饭的过程中,贺回眼神不善地盯着许晗,许晗淡淡地往他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就像没看见到他似的,就轻飘飘地把视线移开了。 贺回差点发作,又不得不忍耐着。 许晗今天不想跟贺回一般见识,毕竟这里是邵明雍的朋友家,所以一直对贺回视而不见。 吃完饭之后,邵明雍和郑子期去了书房说话。 许晗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不久之后,他就察觉到背后有人出现,正在他周围踱着步子。 许晗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别惹我,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是因为邵明雍?他对你那么重要?” “不关你事。” 贺回的口吻鄙夷而刻薄:“邵明雍和其他好色之徒也没什么两样,看看他对你的那副殷勤样子,真是太好笑了。”他像是遇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愉快地笑了起来。 许晗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贺回边笑边说:“许晗,我早说过,你靠这张脸就能吃饭。看,前有叶儒文,后有邵明雍,无论多落魄,永远有人为你前赴后继。” “贺回,你是不是贱得慌?”许晗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冰冷,逼视着贺回,“人越是红,越是犯贱,搞得你死皮赖脸地跑到我面前来找存在感?是我太给你脸了?是不是越被人骂你越爽?贺回,你这么变态,你的粉丝知道么?白韶音知道么?” 贺回的笑容刷地收敛了,他的脸色如同酝酿着暴风雨之前的天空,很是可怕,但嘴角却怪异地挂着一抹尖利的冷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忍不了,难为你以前怎么忍得了像狗一样等着人施舍的日子?你终于走上了这条路,现在想起你外婆临死前抓着你的手,提醒你不要自甘堕落,是不是心痛得很?” 许晗听到他这样说,却是怒极反笑,又是轻蔑又是讽刺:“贺回,受不了的人是你自己。贺回,你这辈子都干净不了了,你妄想把我拖到你身处的泥潭里,减轻你的罪恶感?少做梦了,从过去到现在,我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得到的,你只能一辈子都被我看不起。你现在的痛苦和折磨,都是你活该受的。” 贺回蓦地沉默了,他神色阴晴不定,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晗,却突然大笑两声:“原来如此,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变得越来越蠢了,你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却是最愚蠢的那个,被人利用了还不知情。许晗,你真是愚不可及,现在的邵明雍跟以前的叶儒文根本没什么区别。” 贺回话里似乎意有所指,但许晗才不会被他挑拨,反唇相讥:“我跟邵明雍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倒是越来越会钻营了,打的一手好算盘,攀上了白韶音,一劳永逸。” 贺回正要说什么,许晗却打断了他:“你很拼命吧?拼命地接戏、拍戏,可也没再进步了是吧?贺回,你确实说对了,在演戏这件事上你没有天分,全凭勤奋撑到今天,也已经撑不下去了。你很快会被人比下去,就算把命赔上去,你也只能走到这里,人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过是个废物。” 贺回脸色铁青,猛地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许晗,似乎想要对许晗动手。 许晗毫无惧色。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争执 贺回愤怒地喘着粗气:“那也不会是你,你早就完了,你早就不是以前的许晗了。” “我早就接受现实了。”许晗无所谓地说。 “可你就要完了,你就要失去一切了。”许晗冷漠地看着他,薄薄的嘴唇轻启,不停吐出锋利如刀的字句,准确地扎进了贺回的心脏,“白韶音很快就会离你而去,因为像你这种刻薄自私,脾气恶劣的人根本不懂爱人,你只会把所有人都推得越来越远。等到她离开的那天,你的那些陈年往事也会被扯出来,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你付出的一切,你得到的一切,都会成为过眼云烟,最爱你的人会变成最恨你的人,你会被所有人唾弃,最终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你。” 贺回额上青筋直跳,脸色像是要吃人,两只瞪着许晗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焰,但他的眼神却有些不容忽视的慌乱和痛苦,不可否认的是,许晗真的戳中他的痛处,贺回已经自乱阵脚了。 许晗面若冰霜,但白皙的脸颊却因为激愤而泛红,他的身子像绷紧的弦,脊背挺得很直。 贺回看着许晗,脸上那抹愤怒的绯红让他的脸庞显得艳丽,眼睛里神采逼人,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怒气,眼下的泪痣都像活了似的,不像平时那样冷漠疏离,反而更有一种生气,让他看起来更漂亮,更令人心惊。 那样漂亮而精致的脸,几乎挑不出一丝瑕疵。 贺回想起了什么,后退两步,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他一直在笑,像是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手指虚虚指着许晗,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晗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不解。 贺回往后一退,碰到了椅子,一个不稳,摔坐了下去,他却还在笑,像个疯子一样,脸都变红了,良久,他指着许晗说:“许晗,你说的不是我,你说的是许薇争。” “你很怕吧,如果许薇争的事情被抖落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原来她是……” 这一霎那,许晗的眼神登时变得凶狠,血液像沸腾了似的,齐齐涌上他的脑门,他脑子里空白一片,他猛地冲向贺回,提起他的领子,往他脸上砸了下去。 贺回仍陷于大笑之后的脱力之中,没有反应过来,生生挨了这一拳,然后被许晗重重地提起来,扔在一旁,摔在了地上。 许晗仍没有气消,他一脸的戾气,看上去杀气腾腾,看着贺回的眼神,就像看着仇人。 贺回也反应了过来,他也早就想动手了,于是两个人不要命般地扭打在一起,他们的巨大动静终于引起了屋子里其他人的注意,里面的人纷纷跑出来,制止他们。 但他们分明都是想置对方于死地,两个人都像孤狼似的,非得要在对方身上多添一个伤口才肯罢休,几个去拉架的人也被误伤了,才把他们分别拖开。 其实他们在争吵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告诉了白韶音,但后者的态度相当随意,随他们去,等他们打起来再说。 没想到就真的打了起来。 即使被分开了,他们仍旧像两个仇人一样,眼神狠戾,生生要在对方身上瞪出窟窿来似的,眼睛都瞪红了,根本无视周围的人。 比较让他们惊讶的是,许晗长了一张那么漂亮的脸,却并不是一个绣花枕头,打起架来竟然如此凶悍,着实令人侧目。 邵明雍的朋友们在见到许晗的第一次,印象就被颠覆了。 于是当邵明雍闻声从楼下下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看他的眼神就跟来时大不一样了。 他们把许晗和贺回隔开了,贺回被拉回了客厅,白韶音在问凌瑟要医药箱。 许晗挣脱了所有人的束缚,他不要任何人碰他,也不理会任何人,一个人站在花园里,气息冰冷,一副生人莫近的气势。 “许晗。” 这一声呼唤终于让许晗有了反应,这里的人分明看见许晗回头看到邵明雍的时候,僵硬的姿态软化了几分,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反之,邵明雍的神色却越来越冷厉。 这天晚上,邵明雍沉着脸,一句话都没说,带着许晗离开了。 在这之前,邵明雍还从来没有真正对许晗冷过脸。 邵明雍不说话,许晗也一声不吭。 半晌,邵明雍突然对司机说:“去医院。” 许晗听了就急了:“去医院干什么?我没有受伤,我不去。” 邵明雍看着他,眼睛里的深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沉寂得令人害怕,视线带着强烈的压迫力,会让人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其实许晗早就发现了,邵明雍在其他人面前其实不怎么笑,看上去很威严,让人望而生畏,遑论去接近他。 但只有在许晗面前的时候,总是对他笑,比对任何人都温柔。 所以许晗有恃无恐,梗着脖子跟邵明雍对视。 邵明雍最后还是说:“回家。” 许晗松了一口气,但也因为邵明雍的再一次妥协,内心升起了一种愧疚感。 当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邵明雍的脸色依旧难看,许晗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看着他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以为他还在生气。 许晗在后面主动跟邵明雍认错:“抱歉,我在你朋友家打架,给你丢脸了。” 邵明雍听到这句道歉,脚步就顿住了,转过身来,脸上神色复杂,更多的是无奈。 他常常会对许晗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像是不知道该拿许晗如何是好。 许晗因为他这种表情负罪感更加深刻,他的心像被揪紧了,不得不再放低了姿态,对邵明雍说:“我都道歉了。” 邵明雍把他拉到身边,深深地望着他:“我没有为这件事生气。” 许晗茫然地看着他。 邵明雍轻叹了一口气:“真的没有受伤?” 许晗摇了摇头。 邵明雍仔细地看了看许晗,没发现他有任何异样。 “不想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邵明雍问。 许晗没说话,他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记得他叫贺回,是白韶音的男朋友?” 许晗眼中闪过一阵纠结,只是说:“对,我跟他之间有些私人恩怨。” 邵明雍顿了一会,是在等许晗继续说下去,但他没再多说一个字。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再问。”邵明雍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他仍旧纵容了许晗。 但下一刻邵明雍的脸色又沉下来,严肃而郑重地对许晗说:“但我不希望刚才的事情再发生。许晗,我不想再看到你为别人生气,和别人打架,还让自己受伤。如果你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我不介意帮你解决。” 许晗急道:“你不要管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邵明雍反问:“像刚才那样么?” “我没有那么柔弱,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打了一架而已。”许晗心里不以为然,觉得邵明雍实在太小题大做。 “你想过我会担心么?” 许晗倏地沉默了,他看着邵明雍。 “今天晚上我应该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只不过几分钟没看着你,就闹出这样的事。你让我很不放心,我会想到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冲动莽撞,不顾后果。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自尊,也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我尊重你,也欣赏你恣意、果断、利落的样子,但不想看到你因为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置入危险之中。” 许晗不敢反驳他,却在心里狠骂贺回,要不是他非要来挑衅自己,根本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如果你再这么冲动,做出这种不顾后果的事情,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我会很生气,我可能会做出让你很不喜欢的事情。” 虽然邵明雍威胁的口吻充满震慑力,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关心许晗,许晗没有害怕生气,他心中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本来没想打架的,至少不是在你朋友家里,我忍过了,但是没忍住。”许晗垂下了头。 邵明雍的神色瞬间软下来。 许晗神色犹豫,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但他很认真地看着邵明雍的眼睛,有些急切:“这些事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等以后,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邵明雍的神情变得很柔和,他像承诺一般,庄重地说:“好,我会等你。” 许晗看着他,邵明雍低头吻了下来,他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但当邵明雍的手掌放到许晗的脖子上的时候,许晗突然瑟缩了一下。 邵明雍这才发现,许晗的后肩颈处有一片淤青,可能是被贺回掐的,邵明雍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但在邵明雍说话之前,许晗猛地扑上去抢先吻住了邵明雍,并飞快地说:“不要管它,我不疼。” 说是吻,其实应该是咬。他毫无章法地咬着邵明雍,又凶又狠,像是要把邵明雍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个吻上来。 许晗被邵明雍带到了床上,他们在这种事情上,还从来没有做到最后。 其原因可以说是邵明雍尊重许晗,或者是许晗害怕。 许晗见过邵明雍的那个,他觉得以那种尺寸,自己一定会受伤的,所以对于这件事一直是逃避的态度。 但今天他有点放纵的意思。 邵明雍剥掉了许晗的衣服,发现许晗并不是没有受伤。 除了肩颈处,他的腹部也有一大片明晃晃的淤青,在白皙而清瘦的身体上格外触目惊心。 邵明雍的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像是怕让许晗受伤一样,轻柔地就像羽毛拂过许晗的身体。 许晗不满足于这样简单的触碰,突然翻身坐到了邵明雍的身上,一脸凶相,倨傲地对邵明雍命令道:“不许动。” 而邵明雍并不在意许晗掌握了主导权,甚至乐见其成,相当纵容,还非常小心地不让他碰到自己的伤处。 第30章 第三十章、碰瓷 许晗感觉到身体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炙烤着他,他要把刚刚那一架没有发泄完的精力都发泄到邵明雍身上去。 邵明雍乖乖服从的样子让他很是满意,因而也变得异常兴奋,他的眼睛里发着亮光,双颊通红,对邵明雍又啃又咬,他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是只小虎崽,充满雄心壮志,决意要征服身下的这个猎物。 邵明雍因此笑了出来。 他得到了许晗恶狠狠的一瞪。 邵明雍再也忍耐不下去了,避开他的伤处,大手按住了他的后颈,把他压向自己,吻住了许晗,这次虽然温柔,却不乏强势。许晗很快就被吻得晕晕乎乎,下意识地追逐着邵明雍,被他带领着,不知不觉就顺从地交出了主导权。 邵明雍在许晗耳边低声叫他小名:“晗晗。” 许晗只感觉脸上轰地作烧,一瞬间全身酥麻,腰也软了下去,他故作凶狠地瞪了邵明雍一眼,但眼神早成了融化了的春水,成为了情意绵绵的一眼:“别叫。” 许晗用手去堵住邵明雍的嘴,却被邵明雍抓住了手指,一一郑重而温柔地吻过他的手指。 许晗羞耻得指尖都变红了。 在他失神的时候,邵明雍抓住他的手掌,让他抚摸自己,许晗浑身都在颤抖,他想抗拒,但早就没有力气了。 手上的触感鲜明,烫得许晗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念头还是想逃。 邵明雍抓住他的手,不让他逃,在他耳边哄诱他:“乖,不会做到最后的。” 许晗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羞愤地咬住了邵明雍的肩,邵明雍竟然还在笑,许晗只好咬得更用力,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邵明雍与他耳鬓厮磨,间或温柔地啮咬或轻吻许晗的脸颊、耳朵、脖颈,让他本就热烫的身体又添上一层热度,犹嫌不够似的,还要用低沉磁性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念他的小名,非得逼他都融化在自己怀里似的。 在这种甜蜜而逼人欲狂的折磨中,而许晗早就软成一滩水,软在邵明雍身上,放弃抵抗,任对方予取予求。 邵明雍不肯放过他,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夸他:“乖孩子。” 许晗额头上都是细汗,湿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他没哭,却像哭了一样,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眼睫毛像是被濡湿了,愈发显得乌黑,眼尾染上绯红色,那颗泪痣像是他的眼泪,欲滴未滴,分外撩人。 平日里这张漂亮的脸上总是带着高傲或冷漠的神情,有时候也会变得凶狠,也有张扬恣意的时候,也会有乖顺的时候,但现在流露出的却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的神色,艳丽至极,看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许晗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发出细碎而难耐的像小猫一样的声音,细细地喘息,每一声都能撩动人心,听得人脸红心跳。 邵明雍也跟平日里温和从容的模样大不相同,他沉浸在掠夺与占有的猎物的快感中,显得更加具有侵略性,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宣告对怀里这个人的所有权,而变得更加无情而残酷。 他漆黑的眼睛更加深邃,因此变得更加危险而深不可测,一向沉静的深潭里像卷起了巨大的漩涡,许晗已经逃无可逃,只能被裹挟着,随他飘荡,奔涌,最后得到平静,安心地停泊在他的怀里。 最后许晗累极了,在邵明雍怀里睡着了。 前一天许晗精力消耗太过,第二天赖床不起。 邵明雍没有赖床的习惯,无论前一天晚上多晚睡,第二天都能很准时地起床,这一点让许晗很是佩服。 许晗很喜欢跟邵明雍睡觉,字面意思的睡觉,只要跟他睡在一起,就不会失眠。但他依旧睡得很浅,邵明雍起床他就被惊醒了。 邵明雍凑过去吻他:“醒了?再睡一会。” 许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闭上了,鼻尖仍旧是邵明雍的味道,心里仍旧觉得非常安心,又睡了过去,这一回,睡到了中午。 许晗发现顾念给他打了几个电话。 许晗给她打了回去。 顾念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还在睡觉,直接告诉他:“打听出来了,笛晓现在最中意的演员是贺回。” 一听到贺回的名字,许晗瞬间清醒了:“你是说《萌》?” “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 许晗没回答,昨天刚打过架,今天就成了竞争对手,贺回还真是阴魂不散。 “笛晓对贺回的评价很高,你的胜算不大,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几天,我会着手挑新的剧本。” 听顾念的意思,她已经对许晗不抱希望了。 “我会尽力试一试。”许晗挂了电话。 他没对顾念保证什么,诚然他昨天刚骂过贺回已经要完了,但毕竟只是一时气话,贺回能走到今天,他的地位仍旧无人可以撼动,如果笛晓出于贺回的人气和票房号召力的原因,贺回肯定是最好的人选。 如果贺回知道,许晗也在竞争这个角色,肯定会不余遗力地拿到这个角色。 但很快,贺回再一次惹到了许晗。 这一次是因为季约。 许晗很少关注网上的消息,这件事已经发展到如火如荼的阶段了,他才从方娆口中知道。 事情的起因是一档综艺节目,贺回和季约都被邀请了一起录节目。但在玩游戏的过程中,贺回疑似故意针对季约,故意不搭理季约,让季约频频接受节目组的惩罚,最后还踩了季约受过伤的右脚。 许晗看过那个视频,贺回在踩了季约的脚之后,季约表情痛苦,直接躺在了地上,没人注意到,季约自己爬起来,咬牙忍着疼,还得露出笑脸来继续录节目,贺回全程像个没事人,一句道歉也没有。 许晗一看贺回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和贺回打架那晚之前,许晗那天晚上就会掐死贺回。 现在这件事被季约的粉丝发现了,纷纷指责贺回,强烈要求贺回道歉。 贺回的粉丝反过头来骂季约碰瓷炒作,十八线不红野鸡蹭贺回的热度,粉随主人一样不要脸,对季约冷嘲热讽,说他一个万年花瓶,在碰瓷这方面却是炉火纯青,简直能拿影帝了。 贺回的粉丝一向生猛,撕起人来绝不留情,季约的粉丝被撕得毫无还手之力。 贺回粉丝还穷追猛打,连季约连他的粉丝一起骂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窝囊废,诅咒季约活该万年不红。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骂战如同老鹰逮住了小弱鸡,毫无悬念,季约的粉丝吃尽了苦头,连外人都觉得他们太可怜了, 现在双方当事人都没有表态。 季约现在在外地工作,季约告诉许晗,现在经纪人正在说服他先道歉,因为贺回是绝对不可能道歉的,事情发展下去,对季约有害无利。 遇见这样的事情,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季约本来也想认,但随着骂战升级,他觉得越来越不甘心。 不是为他自己,他在娱乐圈那么多年,被踩、被泼脏水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不至于为这事想不开。 让他心疼的是为他出声的粉丝们。 “我见过她们,她们都是些软萌的小姑娘,特别可爱,又特别乐观,一直很听我的话,我这么没用还愿意捧着我,对我不离不弃,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她们喜欢的,所以我也不想让她们失望,我想看到她们高高兴兴的,但她们现在为了我跟贺回的粉丝撕,她们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被骂成那样,受那么大委屈,都是为了我,我心疼她们,我觉得很难受,觉得这样认了,就是对不起她们。她们在保护我,我也想好好保护她们。” 季约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很委屈。 季约跟粉丝之间的关系一直特别融洽,季约对□□都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大部分时候还在自嘲,还经常劝粉丝们不用理会这些东西。 所以他看起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样子,粉丝也跟着这样,有人黑也是乐呵呵的,又大度又冒着傻气。 但粉丝是被季约放在心尖上的。 “我不明白的是,贺回为什么跟我过不去。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合作过,他比我红,我根本碍不着他,但他看我的眼神,简直跟我有仇似的。难道是因为我之前说过他几句不好的话,就被他听到了?没这么邪乎吧?”季约始终对这一点大惑不解。 许晗沉默了一下:“……跟他有仇的人是我。” “……什么意思?” “我前几天刚跟他打了一架。我跟他有点旧怨,我见着他就想揍他,贺回见我就踩,跟我有关的一切他都看不顺眼。” “你是说,他是因为你所以才这样对我的?” “抱歉,你是被我连累的。” 季约安静了一段时间,突然吼道:“许晗,你又骗我!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事情?!” “……也没有,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许晗谨慎地说。 “你可真够牛逼的……”良久,季约只说出这句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搞死他 骂战还在升级,网上一片血雨腥风,两位当事人始终没有发声。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季约发布一条动态,只有两个字:听话。 结果被秒删。 这两个字又掀起了一阵高潮。 贺回的粉丝又是得意又是嚣张,嘲笑季约这个碰瓷王终于撑不下去要认怂了,结果他们开始刷起了让季约向贺回道歉的话题。 季约的粉丝心都要碎了,明知道季约这是在安慰自己,仍旧咬着牙忍着泪维护季约。 很快,两个小时之后,季约果然如贺回粉丝要求的那样,发布了道歉。 这是贺回粉丝撕逼战中的又一次胜利,他们在狂欢炫耀的时候,季约的粉丝却被踩了又踩,他们的心都碎了一地。 季约的粉丝内部开始分裂,有人说季约辜负了他们,不值得他们的喜欢。当他们在为了他,忍受谩骂和侮辱,苦苦坚持的时候,他们维护的那个人却转头跪舔人家,这让他们很失望,这是对粉丝的背叛。 这天晚上,季约的很多粉丝,有的愤怒有的失望,纷纷宣布对季约脱粉。 还有一部分粉丝仍旧对季约不离不弃,坚持认为季约此举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再撕下去,受伤的只会是粉丝们,季约现在一定特别难过。 还有人泼他们冷水,说他们是在自欺欺人,说他们可怜,骂他们是自作自受,他们的主子都不要他们了,还执迷不悟,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许晗一直在试图联系季约,季约没有回复。 许晗转而联系上了季约的经纪人宋落,宋落和季约关系一直不错,知道许晗是季约的好朋友,便把事情告诉了他。 那个道歉是公司出于各种考虑逼着季约发的,季约当时都要哭出来了,现在他很沮丧,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季约所在的公司是个小公司,不敢得罪嘉英文化,也不敢得罪贺回,为了公司的利益,他们牺牲了季约。 许晗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让宋落去敲季约的房门。 这回季约接通了许晗的电话。 许晗第一句话就是对季约保证:“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知道有仇必报是最实际的方式。 “许晗,你看,人红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别人不敢随便踩你。”季约的声音里带着哭音,他一定是哭过了。 “许晗,你别骂我……”季约的声音很低落,“我去找过变态了。” 杜瑞堂?许晗一愣。 “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许晗,就因为我没贺回那么红,所以他们觉得我道歉是应该的,被踩的人是我,可我必须要道歉。我无所谓嘛,我习惯了,可我让我的粉丝们受委屈了,我没保护好他们,我对不起他们。”季约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哑。 许晗心里又是激愤又是心疼内疚,他知道季约现在一定很难受,却无法说出那些柔软的能够抚慰人心的话,只是又承诺了一遍:“我不会放过他的。” 许晗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你打赢他了么?”季约突然用带着浓重的鼻音的声音问。 许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你跟他打架了。” “他被我打惨了。” “那就好。”季约慢吞吞地说,“下次你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替我多揍几拳。” “多揍几拳什么,我要搞死他。” 许晗杀气腾腾地说,反而逗笑了情绪低落的季约,他附和道:“对,搞死他。” 这个时候,邵明雍从书房回来准备睡觉,许晗却从床上跳了下来,邵明雍拦住了他,许晗对他说:“你别管我,我睡不着,我想杀人。” 许晗推开他,气势汹汹地去了书房,找到了他的剧本,眼神凶恶,如同看见仇人。 邵明雍跟在他身后,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许晗现在即使打开剧本,也看不进去任何一个字,他的手劲大得差点把剧本给撕了。 他抬起头看着邵明雍,眼睛里闪着亮光,气势逼人:“贺回欺负了我的朋友,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我要搞死他,所以这个角色我一定要拿下来。” 邵明雍却抽走了他手中的剧本。 许晗对他怒目而视。 邵明雍说:“明天再看吧。” “我不。” 邵明雍的神色严肃了一些:“我们前几天刚说过什么?” 他指的是和贺回打架那天晚上,邵明雍教训了他一顿的事。 许晗不服:“我又没有打架。” 邵明雍说:“你不睡觉让我同样生气,你想要我帮你去对付贺回么?” “不,我自己就能收拾他。” “先睡觉?” “……” 许晗虽然满脸不高兴,但他不得不听邵明雍的话。 笛晓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总是一身随性的打扮,穿着舒适的亚麻衣服,但脸上却经常露出如同少女一般的表情。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她抱守独身主义这一点曾经引起很多年轻人的推崇。 许晗特地要求要和贺回一起试镜,笛晓有些讶异,但贺回很快就同意了。 试镜当天,贺回和许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冷笑不已,一个横眉冷对。 笛晓看看他们两个却大呼有趣,并表示非常期待这次试镜。 罗心涂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次许晗本来不想带她的,但罗心涂非要跟着来,理由是长见识和凑热闹。 许晗仍旧很介意季约的事情:“你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为了红不择手段,踩着人往上爬,有意思吧?” “我对那种小角色没兴趣,我就是针对你,谁跟你关系好,谁就是倒霉。” “你就是贱的。” “内疚吧?没有什么比看到你难受更让我开心的事了。” “有你哭的时候。” 他们正在唇枪舌战,笛晓突然说:“贺回,你没事吧?” 许晗这才发觉贺回今天的脸色很苍白,看上去很病态,只不过他嘴角的冷笑实在太碍眼,让许晗忽视了这一点。 贺回说:“昨天没睡好,不会影响发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贺回显得越来越心神不宁,心不在焉,他甚至有些粗暴地打断笛晓的讲话,催促道:“没问题的话,可以开始了吧,我待会还有事。” 众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过因为他向来脾气大,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贺回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他的眼神时常飘忽,台词也出现了小失误,令所有人都很吃惊。 贺回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笛晓一开始津津有味的神色也变得严厉起来。 试镜结束之后,贺回很快就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罗心涂对许晗说:“今天贺回明显不对劲,他是不是病了?” 许晗也这样认为,于是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会有下一次试镜,但没想到第二天笛晓就告诉他,主演人选已经确定是他了。 许晗惊讶地问起了贺回,笛晓的口吻听起来很奇怪,不像是生气,但她只说,她是经过慎重考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所以即使许晗即使拿到了这个角色,也并没有半分打败贺回的喜悦,高兴的只有季约。 季约好不容易才从前面的打击里恢复精神,方娆又遭遇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打击。自从出道以来,方娆的事业一直顺风顺水,即使性格大大咧咧,有些缺心眼,也没真的出过什么乱子。 这次一部原定主角是她的电视剧,临时却被换了主角,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她格外失落的原因还有一层,抢走这个角色的人是她的好朋友金瑶。她们是同期出道的,同样是被公司力捧的新人,两人的实力和人气不相上下,虽然两个人之间的粉丝经常掐架,但其实两人关系却很好。 方娆一开始确实很生气,但后来金瑶向她诚心实意地道了歉,方娆也觉得她不是故意的,就不好意思再生气,只是心里一时还过不去这个坎。 见她故作豁达地自我安慰,许晗问她,最近是不是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方娆睁着一双大眼睛,真诚而无辜地说,没有啊。 许晗又问她,是不是和金瑶闹过矛盾? 方娆再次无辜地说,怎么可能。 意识到许晗是在暗示她,这件事可能是金瑶故意的,方娆特别笃定地说,不可能,她和金瑶是好朋友。 于是许晗只是让她多长个心眼,别总是得罪人。 方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才沮丧了不久,又特别高兴地跟许晗说起了于胧明的消息。 于胧明可比她有出息多了,不仅成功接近了偶像叶儒文,叶儒文还向他伸出橄榄枝,邀请他在不久的将来一起拍电影。 这件事很快得到了证实,于胧明说要请许晗吃饭,可当天在场的还有叶儒文。 许晗就明白过来,真正请这顿饭的人是叶儒文。 因为于胧明在场,许晗并没有当场就走。 叶儒文像个长辈似的,和蔼亲切:“许晗,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听说你就要担任笛晓新电影的主演了。” “叶影帝消息真是灵通。” “这是个好消息,我是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真正的金子是不会被埋没的,以后你会越走越远,越走越好。” 于胧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晗,看得出来是单纯在为许晗高兴。 许晗只是淡淡地说:“以后的事很难说。” 叶儒文笑了笑:“我了解你,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我对你很有信心。” “别说这些了,为什么请我吃饭?”许晗有些不耐烦。 “就是朋友之间出来聚一聚吃个饭,”叶儒文说,“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决定在拍下一个新戏的时候,也让胧明试一试,我看得出来他很有潜力。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你,他也很喜欢你,我们三个之间真是很有缘分。” 于胧明看叶儒文的目光仍旧像看着太阳,他的脸庞熠熠生辉,充满了热度和信任,仿佛叶儒文说什么,他就会毫不怀疑地相信什么。 叶儒文夸于胧明特别有灵气,对演戏充满热情,对他说,以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以后他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演员。 叶儒文的话如同阳光和雨露,于胧明这一棵蓬勃生长的植物便全盘接收,变得更欢快更飘飘然。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而迷恋的笑容,洁白的牙齿简直晃眼。 许晗冷眼旁观,几乎要发出轻蔑的冷笑。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宫璇 许晗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叶儒文在揉于胧明的头发,于胧明脸色通红,眼睛里满是喜悦和羞涩,正抿着嘴笑。 许晗再也忍不住了,对于胧明说:“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叶影帝有话要说。” 看见许晗沉着脸,于胧明有种做错了事的慌张,看了看叶儒文,就像只等待主人命令的小狗。 叶儒文抚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们有点事要说,你等一会。” 等于胧明出去之后,许晗瞅着叶儒文,面色冰冷:“叶儒文,你真是本性难移。” 叶儒文皱了皱眉头,辩解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把他当成后辈。” “这种鬼话你就拿来骗你自己吧。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一丝非分之想,否则你会对他那么热心那么关注?你那种眼神简直让我恶心。” “许晗,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我们不是已经把彼此之间的误会解开了么?我不会再犯当年一样的错误,我对于胧明绝对没有一丝歪心思。” 叶儒文一脸正色,看上去非常大义凛然,然而许晗却并不买账。 “你说的话只能拿来喂狗,我一个字都不信。叶儒文,你自诩为正人君子,却存着那么龌蹉的心思。” “他只是崇拜我,把我当成长辈,如果你担心的话,从今以后,我跟他只会有工作往来,不会有私人联系。” “你最好说到做到,于胧明还那么年轻,他什么都不懂,你自私的欲望会彻底毁了他。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离他越远越好。” 于胧明是通过许晗接触到叶儒文的,在这件事上许晗就有责任,何况许晗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叶儒文本性的人,他不能坐视不管。 许晗始终觉得太恶心了,一股恶气堵在胸口,不得纾解。 最近发生的破事太多,他的心情愈发糟糕。 许晗去了邵明雍的公司,他来得突然,甚至没有告诉邵明雍。 简宜见到他的时候,神色非常惊讶:“许晗,你怎么来了?” “邵明雍呢?” “你没告诉邵先生你要来?” “怎么了?你怎么那么紧张?邵明雍背着我偷人了?” 听了许晗的玩笑话,简宜的脸色变得非常诡异,但还是非常有职业素养:“现在有客人在邵先生的办公室。” 许晗哦了一声:“我在这里等他。”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我先带你去其他地方看一下?或者楼下喝杯咖啡?” “我不去,没心情。” 简宜就不说话了。 但是过了一会,邵明雍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女人率先走了出来,邵明雍在她身后,两个人还在说着话。 邵明雍看见了许晗,然后又跟那个女人说了几句话,那个女人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无疑是个大美人,似乎还是个混血,身材高挑,皮肤雪白,如同一粒耀眼的明珠,光芒四射,让人一眼就可以注意到她。她的鼻梁很挺,眼窝略深,眼睛是琥珀色的,明艳大气,端庄大方,拥有就是站在邵明雍身边也毫不逊色的强大气场,在她面前,连简宜都变得暗淡无光了。 她从许晗身边走过的时候,淡淡地瞥了一眼许晗。 那双浅色眼睛似乎只是在许晗身上随意地扫过,没有把任何人放入眼中,显得非常高傲而疏离。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是在看许晗。 因为从她从办公室出来开始,许晗就一直在看她,当她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许晗正好迎上了她。 她的目光只在许晗身上停留了一瞬,几乎令人难以察觉。 但许晗能从那个短暂的眼神中看到太多东西。 邵明雍这才问许晗:“怎么来了?” 许晗没回答,盯着他看。邵明雍神色如常,脸上照旧带着只对他才有的那种温和的笑意,认真地注视许晗。 邵明雍把许晗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许晗问:“她是宫璇?” 邵明雍很坦然:“你还记得她?” “毕竟是大美人,很难让人忘记吧。” 邵明雍不置可否:“是么?” “她来干什么?” “生意往来。” 许晗突然伸手拽住了邵明雍的领带,把他拽得离自己很近,邵明雍很配合他,许晗面色凶狠,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邵先生,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邵明雍眼睛里始终含笑,充满纵容和安抚的意味,他没有直接回答许晗,而是反问:“相信我么?” 许晗顿时觉得很没意思,松开了他,冷哼了一声:“如果让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邵明雍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笑意:“你要做什么?” “咬死你。” 但是邵明雍先亲上了他,把他恶狠狠的威胁都堵在了嘴里。 电影《白露为霜》在年前上映了。 季约受那个导演所托,还为他小小地宣传了一波,这虽然是个小成本电影,却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这是许晗在半年多以前拍的电影,他在里面扮演了一个戏份不多的画家角色。他在电影里露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几分钟,但人们在看电影的时候还是对这个角色印象深刻。 那张病态苍白的脸,忧郁悲悯的神情,当一切毁灭时的绝望和疯狂交织发出奇异亮光的眼睛,直到自戕沉湖的如鬼魅的身影,都让人感到惊艳。 尤其是许晗那张漂亮的脸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当他们从电影院里出来,在搜索这个小演员的时候,才想起了之前杨霆闹出的片场事故,另一个当事人正是许晗。继而又惊觉虽然许晗这些年的演艺经历没什么浪花,但当年的履历是真的厉害。 有人找到了电影《寒蝉》和《穷途》,继而又找到了一部电视剧《惊鸿》,主演全是许晗,当时年少气盛的许晗长相真是令人见之难忘,眉眼鲜活而恣意,眼尾下的泪痣极具辨识度。那种少年傲气和凌厉眼神,如同一把利剑,锐利而张扬,穿过岁月和屏幕,直接贯穿心脏,令人心弦震颤,不由惊叹,那是怎样一个美少年啊。 而现在的许晗,经过岁月的磨蚀,气质沉淀下来,显得内敛了很多,但颜值依旧能打,隐约还能见到当年的神采,在娱乐圈真正难得,但居然到今天才被许多人注意到。 季约首先发现网上有人在讨论许晗,心里美滋滋的,然后没有经过许晗的同意,直接往自己社交账号上发布了几张许晗的照片。 都是未经过修饰的近照,但许晗都没有直面镜头,应该是在日常生活中偷拍的,显得自然而随意,充满生活气息,但无论是线条精致的侧脸还是毫无瑕疵的皮肤抑或是纤长的睫毛和眼尾下褐色的泪痣,甚至是白皙细瘦的手指都很吸睛。 季约还要粉丝比一比谁更美。 许晗因此吸引了一大波颜粉,季约得意洋洋地向许晗邀功,许晗非常不友好地评价了两个字:无聊。 许晗不知道在干什么,喘息有些急促,气息不稳,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许晗很快就把电话挂了,顿时明白过来,暗骂了一声,自己脸也红了。 而此时,邵明雍正轻咬着许晗的耳朵,低声问:“喜欢么?” 许晗脸颊绯红,嘴里发出难耐的喘息,横了他一眼,咬着牙骂:“变态。” 他都说了他不接电话了,邵明雍疯了似的,非要他接,还不停地折磨他,下一次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脸去见季约了。 邵明雍的笑声听起来非常轻松愉快,但他的眼神却是更增添了几分危险和邪气,他一边在许晗脸颊上落下轻吻,一边哄诱道:“晗晗,听话。” 许晗的腰就软了,但嘴里还是不服输:“卑鄙。” 邵明雍根本不在意,还很享受似的,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在这种事情上,许晗如果被逼急了,就会咬人,但随着意识逐渐涣散,力道也逐渐变轻了,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磨,他的齿尖磨着皮肉带来痒意,更能逼人发疯。 接着就变成了无意识的舔,软嫩的舌尖舔着邵明雍颈侧的皮肤,既像是再为他舔舐伤口的小猫,又像只柔媚入骨的小妖精。 最后彻底没力气了,只能微张着嘴巴发出急促粘腻的喘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浑身虚软无力,像无依无靠的藤蔓只能缠绕在邵明雍身上,一切都依靠他,一切都由他给予,一切也由他结束。 邵明雍这段时间忙得很,但精力还是旺盛得很,许晗逐渐发现邵明雍比他想象之中得要危险得多,他以前觉得邵明雍像优雅的豹子,却被他的表面给迷惑了,忘记了豹子是猛兽,而猎物是绝对无法逃脱的。 一种完了的想法时常萦绕在他的心里,变得越来越强烈,但只要邵明雍漂亮的眼睛里一出现温柔的笑意,许晗就会目眩神迷了。 他舍不得逃离邵明雍,于是只能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何况也并不是不舒服。 许晗觉得自己这种放纵的想法罪恶极了,但也只是抛开不去想而已。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傅秋岩 顾念让许晗去兰庭参加一个饭局,不同于过去游敏拉皮条的那种,顾念指名要参加的饭局,而是确实有很多导演、制片人和投资商在场的重要饭局。 许晗本以为不会有糟心事,但他在这里见到了傅秋岩。 傅秋岩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许晗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吐的人。 三年过去了,他看上去仍旧面目可憎。尽管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但谁都知道他的笑容之下心机深不可测,是名副其实的笑面虎。 不同于季约的金主杜瑞堂,杜瑞堂是那种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他是变态的人。杜瑞堂的眼神阴郁,不高兴全都写在脸上,尽管喜怒难测,但毕竟有迹可循,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他的脸色,就不会犯他忌讳。 但傅秋岩此人,连发怒的时候都是笑容满面的,被他的眼睛注视着,就像被毒蛇盯着,仿佛皮肤已经沾上他的毒液,令人感到一阵阵恶寒。 许晗如今正在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 许晗实在忍不了了,他起身离开了包厢。 果不其然,很快,傅秋岩也走了出来,见许晗等在外面,他一愣,然后笑容可掬地说:“许晗,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许晗面色冰冷,戒备地看着他,明显充满敌意。 傅秋岩的情绪没受半点影响,反而非常高兴:“这三年别来无恙啊。” “我听说你最近势头不错啊,你很不错嘛,我看人一向很准,你就算被打压得再惨,还是能抬起头来,让我充满了期待。” 许晗一直没有说话,傅秋岩却并不觉得尴尬:“故人重逢,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许晗盯着他:“别来恶心我,我能揍你一次,就能揍你第二次。” “我对三年前的事情记忆犹新,没想到你也念念不忘,我们的相逢是命中注定的,这就说明我们还可以再续前缘,对吧?”他的神情怀念而动情,仿佛许晗真的跟他发生过什么似的。 许晗厌恶地冷笑:“前缘?没打死你的前缘么?” 傅秋岩依旧不动怒,但他的眼睛眯了眯:“你还是那么有趣啊,这些年来我无聊得很,现在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实在是太有趣了。我现在才发现,许晗,我很想你啊。” 许晗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 傅秋岩发出了邀请:“来我身边么?贺回这小子也挺有能耐的,我承认,我对他是有点看走了眼,怎么样?还恨他么?以你现在的能力,可是赶不上他了,不过,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可以帮你。” 许晗不为所动:“你们狗咬狗,跟我没关系。” “怎么能这样说呢?”傅秋岩神色颇为不赞同,“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你啊。” “傅秋岩,你再招惹我,你的下场会比三年前更惨。” 许晗转身就走,傅秋岩笑容满面,在他身后说:“我很期待。” 发生这件事之后,直到新年到来,都没有发生令许晗不快的事情。 许晗以为邵明雍是要回家和父母过年的,但他没有任何要动身的意思。 邵明雍说他和家人之间并不讲究这些事,多少让许晗有些惊讶。 许晗自己是早就没家的人了,对过年也没有什么热情。季约也是自己一个人,但他比较有仪式感,这三年来,季约都会拉着许晗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跨年,非要等数完倒计时,才让许晗去睡觉。 许晗怕季约一个人孤单,大年三十当天还是去找了季约。 季约本以为他会跟他的男朋友一起过年,看到他的时候很惊讶。 许晗注意到他神色不对劲,问他出什么事了。 季约很沮丧地说,在许晗来之前,他的父亲来过了,向他要完钱又走了,估计又是去赌了。 季约丝毫不顾许晗脸上嫌弃的表情,抱住了他,非常感动地说:“许晗,我就知道你不是重色轻友的人,我特别欣慰,我没有错看你,就算你有了新人也不忘旧人,我绝对要好好表扬一下你这种精神,不枉我这么多年就独宠你一个人……” 许晗见他越说越没边,赶紧推开了他。 他们厨艺都不好,早年间季约还很有雄心壮志,要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但许晗很快就认清了现实,以他的手艺就算不烧了厨房,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浪费粮食外加糟践自己的胃。 所以年夜饭一般都是出去吃,或者叫外卖,最多就是就是自己倒腾个火锅,下个火锅料,把肉和菜一股脑都下下去,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季约拍了个照片,内容是两只手拿着酒杯互相碰杯,发了个动态,配文是新年快乐。 很快就有粉丝眼尖地发现,季约又和许晗在一起。 季约放下了手机,对许晗说:“你怎么不跟你的男朋友一起过年?他没生气?” 许晗满不在乎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季约惊叹:“这都不生气?该说是他大度还是他太冷淡了?许晗,他不会是出轨了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许晗瞪了他一眼。 其实许晗只是在打肿脸充胖子,邵明雍是个商人,无商不奸,就算心里只有一分不乐意,也能说出十二分的委屈来,虽然邵明雍不至于明说,但他多有手段,许晗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卖了。所以明明是季约欠了他大人情,但他却不能跟季约说,他到底做出了多丧权辱国的让步。 季约笑嘻嘻地说:“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谁,有没有照片?” 许晗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没有。” “好吧。”季约很容易就接受了。 许晗自己不喜欢拍照,要不然季约那些照片就不会是偷拍的了。许晗自己也很少会拍什么。 “许晗,我觉得你自从开始谈恋爱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许晗一顿:“有么?” “当然有,你自己感觉不出来,但我能看出来,你没有以前那么凶了。” 许晗又瞪了他一眼。 季约乐了:“我怀疑你在你男朋友面前会不会这样瞪他,不过,谈恋爱真好啊。” 许晗瞅着他:“怎么回事?你春心萌动了。” “哪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 季约指的是杜瑞堂,许晗没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不过,”季约顿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说,“我在考虑离开杜瑞堂。” 季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庄重而认真,他一般叫杜瑞堂都是叫变态,现在突然叫起他的名字,表示他的态度很坚决。 所以许晗也跟着认真了起来。 “杜瑞堂最近对我很冷淡,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找过我了,也许是看上了新的人,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我这些年在他身边还算听话,也很少惹他生气,他应该不至于太为难我。”尽管季约极力说得轻松,但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不自信。 季约是自愿走上这条路的。当一个人被生活逼迫到绝境的时候,总会做出各种违背本心的选择,但季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他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但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 除了这一点之外,季约一直是个规矩本分的人,虽然他的长相看上去很风流。 季约没有欺负过别人,他比许晗认识的大部分人都要善良,他对朋友很好,有时候好到让许晗觉得愧疚;无论他遇到了什么事,总是最乐观的那一个。 生活的磨难不是没有在他身上刻下深刻的伤痕,只不过他一直都藏得很好,他让所有人看见的是最好的季约。 “又是一年啊,许晗,我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季约悲哀地说。 他喝了一点点酒,许晗怀疑他已经醉了,许晗恍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花。 但季约没有哭,他眼睛里的亮光是一种期待,对新生活的期待,天真而热切,这使他的脸颊微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好看。 许晗说:“你要小心点,如果需要帮忙,就来找我。” 季约嘿嘿地笑了两声:“找你帮我打架呀?如果让他打我一顿,我就能自由了,那也很划算。” “你被他打傻了,都变成受虐狂了。” “许晗,我就那么没用……”季约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没所谓的,我只是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季约的情绪有点不稳定,许晗不再让他喝酒了。 他们像以往一样,挤在沙发里看电视,虽然一直是季约非要靠在许晗肩上。 过了一会,季约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许晗说:“别说傻话了。” 季约突然奇怪地笑了起来,笑得全身都在颤抖,趴在了许晗身上。 许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把他拎开。 季约稍微冷静了一点:“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很宠溺,根本不符合你的属性。” “滚。”许晗推开他。 “这才是你。” “你已经是个受虐狂了。” “你这个人就是别扭,我知道你对我是真爱。” “滚。” “你就是看起来高冷,其实心软着呢,否则也不会特意来陪我过年了。” “滚。” 季约总是会坦然地说出这些话,但许晗听着就很不习惯,好像季约说的根本不是他。 “我都习惯一个人了,你来陪我过年,我很高兴,已经够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无聊啊,我还有很多朋友呢,我的娱乐活动多了去了,之前还有人约我一起跨年呢,我正想走,你就来了。我以前都是怕你寂寞,才跟你在一起过年的,感不感动?” 许晗笑了一声:“信你有鬼。” “我干嘛要骗你,我待会真的要出门,跟人约好了,要一起去广场数倒计时。” 许晗见他说的煞有介事,问:“谁?” “别嫉妒哈,我还是爱你的。”季约对许晗抛了个媚眼。 “嫉妒个鬼。” 季约一直在催许晗,许晗想了想,给邵明雍打了个电话。 季约一直盯着许晗打电话,等后者挂了电话,季约已经呆住了,他对许晗说:“你完了,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许晗了。” 许晗懒得理他。 “怎么办?我觉得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季约按着自己的心脏,“我感觉自己是个老父亲,眼睁睁看着女儿嫁出去了。” 许晗非常嫌弃:“你能别那么多戏么?”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新年 后来是季约目送着许晗下楼,他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的许晗朝一辆车走了过去,但当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许晗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扑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离得太远,季约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不过看起来就觉得气场很强大。 但他却很清楚地注意到许晗的变化,他在男人面前,举止动作明显是高兴而毫无防备的。 季约想起刚刚许晗打电话时候,眉目温柔,是他以前从没有看过的样子。 季约望着远处天空燃起的璀璨烟火,心里很唏嘘,又是温馨又是喜悦,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惆怅,久了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太凄凉了,他拿起了手机。 刚刚他没有对许晗撒谎,确实有人邀请他一起跨年,但他一直没有答应,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新的一年,会充满希望的吧。 对于许晗来说,这确实是全新的一年。 许晗对任何节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结,过节的那天和平常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以前外婆还在的时候,两个人也是冷冷清清的,随着许晗的长大,他变得越来越叛逆,外婆每天都长吁短叹,也变得越来越唠叨。 许晗记得有一次过年的时候,他跟人打了架,别的孩子的家长找到了家里,外婆什么都不问,就让许晗认错道歉,许晗不肯,外婆就一个劲儿地跟人赔不是,她长得瘦小,背本来就有点弯,那个时候变得更弯了。当人走了之后,她就开始骂许薇争,也骂许晗,她说大的是讨债鬼,小的是小讨债鬼,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许晗跟外婆的隔阂越来越大,尤其是当许晗进了娱乐圈之后,外婆就彻底对许晗不闻不问了。 至于许薇争,许晗一年都见不到她几次,遑论其他。 所以今年跟以往的任何一年都不一样,他的心里满满当当的,又是温暖又是踏实,都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邵明雍仿佛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握住了许晗的手。 后来许晗确实收到了季约的消息,季约发来的自拍证明他确实在外面,他看起来很兴奋,眉开眼笑,精神奕奕。 许晗情绪高涨,扑到邵明雍身上,特别豪迈地对他说:“我要喝酒。” 邵明雍扶住他的腰,看他那么高兴,也就纵容他了。 许晗喝了没多少就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他的眼睛异常地亮,盯着邵明雍看,笑容有点稚气:“邵明雍,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邵明雍被他逗笑了,拿走他手里的酒杯:“不许喝了。” 许晗也并没有很执着,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邵明雍看,神情认真又专注,像是在研究什么似的。 邵明雍任他整个趴在自己身上,像爱抚一只小动物那样跟他亲昵,时不时地亲吻他,抚摸他,许晗的眼睛里盛着欢喜,脸颊微红发烫,像个雀跃的孩子。 许晗突然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邵明雍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邵明雍看着他的眼睛里便漾出明显的笑意,与此同时,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但里面却装着沉甸甸的情绪,许晗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他甚至无意识地放缓了呼吸。 许晗最喜欢像现在这样的时候,当邵明雍看着他的时候,就像看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眼睛,像深潭一样沉静,像宝石一样深邃,像月光一样温柔。 当这双眼睛里只装着许晗的时候,许晗就心甘情愿地被邵明雍俘虏,许晗就不会想逃离,哪怕溺毙,也是心甘情愿。 许晗近似虔诚而痴迷的神情让邵明雍动容,邵明雍抓住了他的手指,贴近唇边,一边盯着许晗,一边慢条斯理地却坚定地在他的手指上烙下灼热的亲吻。 许晗像是被定住了,呆呆地看着邵明雍,后者的眼神令他全身发热,脸上烫得厉害。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许晗想躲闪,但邵明雍的动作更快,他的动作罕见地有些急躁,令许晗猝不及防,他扣住了许晗的后颈,把后者牢牢地按在自己怀里,温柔而强势地亲吻他,很快就让他晕头转向了。 邵明雍的手温柔而贪婪地爱抚着许晗的脸,抚摸着他的身体,他的动作许晗本来白皙的身体因为不断升腾的热度几乎变成了粉红色。 许晗不自觉地战栗起来,他的眼神迷离,眼前是模糊一片,从嫣红而湿润的嘴唇发出急促而撩人的喘息,他觉得自己灵魂似乎都在震颤,这种感觉陌生而奇异,仿佛自己将不再属于自己,他因此感到不安和恐惧,紧紧地蜷在了邵明雍怀里,邵明雍总是会及时地安抚他。 “晗晗,乖孩子。”邵明雍又咬着许晗的耳朵说话了,明明是表扬和哄诱的语气,但却让许晗变得更加难过。 这是一场温柔而坚定地掠夺,邵明雍没有停下的意思,但当他要进一步的时候,许晗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突然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瑟缩了一下。 邵明雍看见许晗的眼睛恢复了些许清明,里面装着害怕和警惕,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和犹豫,最终无奈地放弃了,转而亲吻他。 邵明雍的吻是郑重而怜惜的,他抚摸着许晗身体的手依旧有力,不过变得平稳而镇定,同时也是克制的,许晗再次安心下来。 许晗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云端,有羽毛轻柔地划过,他很舒服,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许晗最后的印象是,邵明雍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了柔软的吻,然后他就沉沉地睡去了。 年后三月份,笛晓的新电影《萌》就开拍了。 拍摄进程一切顺利,没发生任何糟心事。 直到贺回的到来,许晗对贺回的到来一点都不感到吃惊。 尽管贺回说,只是路过,但看他的眼神,许晗就知道他是故意来让自己不痛快的。 笛晓一直都很中意贺回,上次发生的不愉快也没影响这一点,这回照样对他格外热情。 许晗压根没往跟前凑,倒是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议论贺回,间或提到白韶音的名字,言语间又是羡慕又是好奇。 这件事许晗略有耳闻,前两天,网上有八卦消息称,有人看到贺回和白韶音一同前往医院,白韶音身穿宽松衣裙,疑似好事将近。 这时笛晓叫了许晗一声,原来是因为正好有个和许晗搭戏的演员一直入不了戏,笛晓便问贺回有没有兴趣过把戏瘾,顺便指导指导其他人。 贺回欣然应允了。 贺回见许晗神色不悦,向他挑衅:“怕了?” 许晗僵硬地动了动嘴角,露出一抹幅度很小的冷笑,以示不屑。 因为对手是贺回,许晗更不敢有丝毫松懈,恨不能借此给他点教训。 但在对戏的过程中,许晗才发现,贺回瘦得厉害,愈发显得他高,但却没什么精神,两颊都凹了进去,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但在进入角色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对演戏的认真和勤奋中,抛开所有偏见和怨恨,许晗确实很佩服贺回,贺回演戏简直可以不要命,从不用替身,总是要求尽善尽美,为此受了大大小小的伤,进过无数次医院,最危险的一次被重物砸到了脑袋,幸好他命大。 许晗不由地想起三年前的贺回,跟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简直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那个时候他还是踏实到有些傻的青年,像块其貌不扬的小石头,如今却已经蜕变成了一块美玉,外表俊美却不轻浮,显得聪明而有内涵,气场强大起来,足以独当一面,但对许晗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笛晓很快拍手称好。 许晗走近贺回,嘲讽道:“这么拼命,小心猝死。” 贺回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反击道:“我更喜欢活着给你添堵。” 许晗没理他,走到一旁休息,拿起手机看,发现方娆又给他消息轰炸了,主题是于胧明恋爱了。 像于胧明这样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年,像带着露珠向上生长的植物,像初升的蓬勃而新鲜的旭日,有谁会不喜欢。 因此他的恋情也就成了许多人眼中的热点。 最近于胧明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张照片,他似乎在跟某人约会,虽然很快就删掉了,但也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这张照片似乎证实了他的恋爱传闻。 从他最近的言行,人们推断出于胧明应该是恋爱了,并且还是姐弟恋。 曾经有一期采访被问及理想的恋爱对象,于胧明透露,他喜欢被照顾,喜欢成熟稳重的感觉。 少年人的天性如此,有什么喜爱的,总是藏不住的,总想向全世界炫耀。 于胧明也是如此,方娆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各种威逼利诱,却始终没有从他口中撬出那个人的姓名,只不过被他羞涩甜蜜的表现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娆跟许晗吐槽,许晗心思不在上面,连她的吐槽都没听完,他对小年轻的恋爱故事可没什么兴趣。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蔡其心 一个月之后,许晗请了假,从剧组回来,没告诉任何人,直奔邵明雍的办公室,为的是给他一个惊喜。 许晗一身风尘仆仆,简宜见着他,很是惊奇。 但邵明雍并不惊讶,他甚至像是知道许晗要回来似的,许晗看着他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感到一丝挫败。 许晗凶巴巴地问:“想不想我?” 邵明雍眼睛里含着笑意,很坦然:“想。” 虽然这是许晗想要的回答,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听到了,许晗还是有点不甘心:“你怎么那么敷衍?” 邵明雍笑了:“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口是心非上。过来。” 邵明雍的一句话就让许晗心里的不快一扫而空,许晗就乖乖地走到他身边,邵明雍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瘦了?” 许晗自己也不清楚:“没有吧?” “等我一会,带你去吃饭。” 许晗点了点头。 不过邵明雍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迫使许晗微抬起了下巴,低头在两人靠得很近的唇间呢喃:“我现在比较想做这件事。” 许晗觉得邵明雍越来越没有原则了,不过手却自动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许晗不自觉往后靠,被邵明雍抱着坐上了办公桌,邵明雍站在他双腿之间,许晗的腰夹着他的腰,这样的姿势让许晗觉得羞耻极了,但他无论怎么躲闪,结果都是把邵明雍夹得更紧了。 许晗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是邵明雍的什么文件掉到地上去了,但谁也没管。 在事情失去控制之前,许晗脱离了邵明雍的怀抱,许晗才不想在邵明雍的办公室里做这种事情,这未免太罪恶了,何况他刚一回来就跟邵明雍这样,就显得很思□□,也太放浪了。 许晗待了两天就要回剧组了,罗心涂就吐槽:“你跟大 boss真的闪瞎眼了。” 许晗压根不放在心上。 罗心涂又说:“我觉得我受到了伤害,我需要治愈。” 许晗瞥了她一眼,就已经猜到她的心思了:“什么事,说吧。” 罗心涂故作矜持地笑了笑,飞快地说:“下个月有个漫展,有我非常喜欢的漫画家,我想请假。” 许晗说:“去吧。” 罗心涂眉开眼笑,不过她又有些犹豫:“我有点担心,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会很不方便?” “以前没你的时候,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应付过来的。” “那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 许晗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事非要你在?” “如果有人惹你不高兴了,你也等我回来,我帮你揍他。” 许晗觉得好笑:“别那么操心,你去吧,给你报销路费和门票。” 罗心涂眼睛发亮,很是兴奋:“许晗,你真好。” 片刻之后,她又迟疑地说:“那个,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大 boss啊?” 许晗不解:“这跟邵明雍有什么关系?还有,你现在又不是在为他工作,为什么还总是叫他boss?” 罗心涂赧然:“大 boss气场太强大,我有心理阴影,改不过来了。” 许晗答应了她:“我没事跟他说这个干嘛,你放心去吧。” 罗心涂雀跃不已,一连几天都热情洋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高兴似的。 蔡其心那天来了《萌》的剧组,剧组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笛晓本人一口一个老师的叫他,态度非常尊敬和恭谦。 蔡其心是笛晓的恩师,笛晓能够取得今天的成绩和地位,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他。 蔡其心是很有资历的老导演,一生导过不计其数的电影,收获赞誉无数,名利双收,近些年他闲了下来,但也没有停止拍电影。 笛晓受到他的指点和帮助,才走到今天,直到现在,两人的关系还非常好。 衰老的痕迹在蔡其心身上已经很明显了,谁也不会否认,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他的头发已经灰白了一半,满脸皱纹,生命的精力不断从他身体里流逝,让他愈发得干瘦,不过他很和蔼慈祥,精神矍铄,眼睛依旧有神。 笛晓请他给提点一下,给这部戏提点建议,蔡其心只不过看了几眼,便随意说了几点笛晓的不足,他的眼光老辣,句句建议都切中肯綮,令笛晓越发尊敬和感激。 值得注意的是,蔡其心端详了许晗一会,突然说:“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但他没有说下去,在场的人可能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但许晗却知道他指的是许薇争。 十几年前是蔡其心漫长导演生涯的辉煌年代,他跟许薇争一起合作过很多电影,他最好的作品也是集中在那个时期。蔡其心曾经还跟许薇争传过绯闻。 蔡其心的思绪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长久不发一言,陷入了静默之中。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怀念的,他是在怀念遥远的岁月。 那是一段风云岁月,充斥着沸腾的热血和燃烧不尽的激情,他意气风发,风光无限,但如今他已经是垂暮老人,那些荣光与喧嚣已经离他越来越远,那些人和事早就风流云散了,只能永远地停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他脸上的神情令人动容,所有人望着他,都被一阵莫名的心潮牵引着,陪着他一同陷入了沉默。 许晗忙着拍戏,但季约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许晗打电话给他,才知道他现在正在录一个户外综艺。 许晗问起过年时,季约说过的跟杜瑞堂摊牌的事情。 季约似乎很不愿意提起,兴致缺缺:“黄了。” 许晗很惊讶,但季约的拍摄还没有结束,来不及细说,他就挂了电话。 季约再打电话过来的是第二天早上,他刚刚结束拍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 季约告诉许晗,他根本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向杜瑞堂说出口,就发生了意外情况。 所有事情都是因为一个叫何彦的人。 何彦是个圈外人,是个小学老师,老实本分,腼腆木讷,不关注娱乐新闻,他当初见到季约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他是经常出现在荧幕上的明星。 季约会认识何彦,也是拜杜瑞堂所赐,就是那次季约被打断腿住了几个月院的事。 何彦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季约,只当他是一个长得漂亮的普通男人,那一眼似乎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季约那个时候觉得无聊,就逗了他几句,没想到何彦就更加不可自拔了。 许晗评价了一句:“你就作吧。” 说到这里,许晗敏锐地想起了曾经莫名其妙出现在季约病房里的那个黄色保温桶,现在看来它的主人就是何彦。 “对,就是他。”季约的声音听起来沮丧极了。 “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是逗逗他,谁知道他就当真了,再说,这事要是让变态知道了,他要是疯起来,估计能杀了我,我就跟何彦说了,不可能跟他发生什么的。后来何彦虽然没那么频繁地找我了,但有时候还会联系我,但我不太理他,可有时候觉得他这样痴心也挺好笑的。”季约烦躁又苦恼地说。 “然后呢?”许晗追问道。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作的,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季约懊悔地说,“我就不应该给他任何念想,如果就一直不理他,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过年的那天晚上,你走了之后,跟我在一起的人就是他。”季约慢吞吞地说。 许晗想起那张照片,那天的季约看起来特别高兴。 许晗听到一声微响,应该是季约躺在了床上。 季约闷闷不乐地说:“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可能喜欢他的。他是个没前途的小学老师,我好歹是个明星,我们的生活根本风马牛不相及;要是他知道我做了什么,他会被吓坏的。何况,我也不能连累他,变态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这个人也没什么好的,不值得他喜欢,我知道他喜欢的只是幻想中的我,要是他知道我是什么人,他肯定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许晗听了他的话,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季约说的每一句话不仅仅是在否定何彦,更是在否定自己,他在让自己别喜欢何彦,他是在让自己死心。许晗开始怀疑季约做出离开杜瑞堂这个决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叫何彦的人。 良久,许晗问:“杜瑞堂打你了?” 季约只说:“我没事。” 许晗就知道这是肯定的意思。 许晗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如鲠在喉,他只看到眼前笼罩着一团迷雾,他看不见光,只怕季约现在的处境比他所能想象的更艰难。 他不自觉地轻问:“季约,你怎么办?” 因为这一句话,季约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如果不是那轻轻的呼吸声,许晗差点以为他睡着了。 “不怎么办。”许久之后,季约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了过来。 “就这样耗着吧,反正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季约的声音很平静,这种平静包含着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后对现实所产生的厌倦和麻木,其实是生生将不甘心和愤怒强压下去,欺骗自己和别人。 季约很想逃离现在的困境。他竭力让自己从这片痛苦的沼泽中脱身出来,但他的挣扎与反抗全都没用,全都被吞噬了,那些充满剧毒的带刺的藤蔓拉着他往下坠,腐烂的污泥不断将他往下陷,他离自己希冀的光明未来越来越远。 悲伤与愤怒全都无济于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了。这是个无法逃脱的牢笼,他付出了最昂贵的代价——自由,会被束缚至死。 许晗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他心头发冷,感到恐惧与不安,他想起了许薇争,她当年经历的绝望是不是跟季约一样。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经常在季约身上看到悲剧感,因为他跟许薇争一样。 许薇争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她的生活里总是充斥着各种绯闻,她这一生轰轰烈烈,有爱她的,也有恨她的,但那浮华与鲜亮的外衣之下,她寂寞的灵魂早就被囚禁了,她的一颗心早就被钉死了,在流泪,在滴血,但没有人知道。 她到死都没有解脱。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出轨 因为邵明雍突然来了剧组,邵明雍告诉他,他要出差一段时间,顺路先来看看他,但当许晗知道他出差的地点时,笑得有些微妙:“邵先生,你不是不会口是心非么?” 这分明不是顺路,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邵明雍也不辩驳,只是看着他,神情过分郑重:“发生什么事了?” 许晗一愣:“没事。” 邵明雍又问:“为什么不开心?” 许晗心里一震,敛了神色,他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盯着邵明雍的脸,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似的:“你怎么知道的?” 季约的事萦绕在他心头,他这几天睡觉的时候,总是一会梦到季约,一会又梦到许薇争,所以心情不好,精神不振。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邵明雍没有解释,他只是这样说。 邵明雍抚摸着他的脸,温和低沉的声音里充满安定人心的力量:“要说给我听么?” 许晗觉得熨帖,他甚至觉得委屈,一瞬间,意识到有情感泛滥的危险,许晗赶快垂下了头,再抬头的时候,笑着说:“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 邵明雍微微笑了,神情无奈,但眼睛仍旧深深地看着他。 他的视线沉甸甸地压在许晗的心头,他因此而觉得难受,他突然扑上去吻住了邵明雍,邵明雍像以往一样,牢牢地接住了他,把他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后来许晗还是忍不住跟邵明雍说:“我想起了许薇争,我觉得她太可怜了。” 与她相比,许晗觉得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太奢侈了,以往空缺的部分都被邵明雍的到来填满了。有时候他常常会觉得不真实,以至于会想这是不是一场梦。 如同一个在寒夜里赤脚在雪地上跋涉的人,面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个火堆和手里的热茶,难道不会怀疑这是幻觉么? 然而邵明雍总是会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邵明雍一直在安抚许晗,许晗的睡眠断续、不安,总是突然惊醒,但他一察觉到他在邵明雍怀里,又安心睡去了。 邵明雍第二天就离开了。 罗心涂一整天都在观察许晗的神色,许晗最后不得不问:“你在干什么?” 罗心涂说:“我在观察你啊,大boss一来,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话这么多,不想去漫展了?” 罗心涂抿了抿嘴唇,倒是没说话了。 娱乐圈突然爆发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叶影帝叶儒文被拍到在酒店里跟人幽会,最重要的是对象似乎还是男人。 叶儒文一向是娱乐圈里好男人的代表,这样劲爆的事情一爆出来,网上就像炸了锅一样,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震惊、难以置信、最后是愤慨和失望,群情激愤,吵得不可开交。 但被拍到的照片里两个人亲密的姿势已经是铁证如山,但只能勉强认出叶儒文,没有拍到另一个人,人们在疯狂谴责叶儒文的同时也在寻找他的出轨对象。 许晗一看到这个消息,他心里涌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罗心涂看着他凝重严肃的脸色非常惊讶。 许晗立刻开始打电话给于胧明,一开始对面没人接,许晗一直在打,终于有人接了。 “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在颤抖:“许晗哥,我……我……” 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已经证实了许晗心头的不详预感。 “我要见你。” “不行,”于胧明突然失声叫道,又非常心虚地补充,“我现在很忙……很忙……没有时间……”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任何声音,很快电话就被挂断了。 许晗跟罗心涂说:“订机票,我们现在就回去。” 许晗什么都没解释,又打电话给方娆:“你在哪里……你知道于胧明在哪里么……你带我去见他……他闯祸了……” 罗心涂一脸懵,但还是迅速地照许晗说的话做了。 许晗气势汹汹,面色冰冷,一言不发,仿佛大事临头的严峻表情吓了方娆一跳。一开始方娆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她震惊地呆住了,喃喃道:“天呐……” 许晗在方娆的带领下找到了于胧明,他根本没有在工作,只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于胧明见着许晗他们,霎时间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哆嗦。 许晗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我要跟你谈谈,就我们两个人。” 于胧明动作僵硬,他带着许晗进了他的房间,许晗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震天响声让外面的两个人和里面的于胧明都抖了抖。 于胧明不敢看许晗,垂着头,一声不吭,手足无措。 许晗盯着他,他强自压抑着愤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于胧明没说话。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么?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几分钟之后他们就会找到你,把你的底细扒得干干净净,你会被丢到所有人的视线中,你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做事的时候都不经过大脑的么?你知道你现在闯下的是什么大祸么?你知道你的前途都要葬送在这里了么?” 许晗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于胧明,你不瞎不聋,你就该知道叶儒文有妻子有女儿,你现在是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你见过李茹盼么?你见过叶儒文的双胞胎女儿么?他们多无辜,你想过他们么?你对得起他们么?你活该被人辱骂嘲笑,你活该赔上你的一生,我现在就想把你扔出去。” “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喜欢他,我爱他。”于胧明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大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他的眼眶里滚出来,“是我要缠着他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会……我会承担一切后果的……” “于胧明!”许晗突然厉喝一声,于胧明被他吓了一大跳。 许晗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到现在你还在为他说话?被人卖了还要倒贴着帮人数钱,你真是蠢透了!” 许晗上前一步,他神色凶狠,于胧明不禁害怕得后退了一步,但许晗没有打他,只是提起了他的衣襟,冷笑着:“你好大的口气!你拿什么去承担这一切后果?你有什么?就凭你现在吓得瑟瑟发抖,吓得不敢出门的这副样子,把你扔出去,不出半分钟就会被彻底撕碎。” 于胧明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许晗说的是对的,他现在又是绝望又是恐惧,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冰冷。 许晗松开了他,于胧明脚下一软,跪坐在了地上,许晗压根没理他。 “你喜欢他?你爱他?你知道你爱上的是个什么东西?叶儒文,呵,真可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不过就是一个伪君子,自私懦弱虚伪,没有责任心,没有担当,根本一无是处,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喜欢的是被人仰望被人崇拜的感觉,他只是在利用你满足他的虚荣心。” 许晗的每一句都狠狠地戳在于胧明的心上,他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抬起脸仰望着许晗,不愿意他说的每一句话:“……你胡说……” 于胧明几乎已经被现实压垮了,但此刻的许晗异常残忍,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根本还不打算放过他,继续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许晗冷酷地说:“他是不是已经对你忏悔过了,他说他一时昏了头,他说他对不起他的妻子和女儿,他也对不起你,对不对?” 于胧明愣愣地看着许晗,证明许晗说对了。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么?他已经抛弃你了。为了他的名声和地位,他必须这样做,你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你为了他赌上的是你的前途和人生,而他只要几句简单的忏悔就可以重新回归他的家庭。于胧明,你太廉价了。” “如果是一个真正正直的人,他会做出这种事么,他会背叛他的妻子女儿么?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昏了头么?” 于胧明脆弱的神经猛地震颤着,他睁大了惊恐的双眼:“你说什么?” 许晗微带着嘲讽,声音清晰:“你不是唯一的一个。” 于胧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许晗彻底把一切都撕碎了,真相几乎让于胧明崩溃了,他浑身失力,承受不住自己似的,差点瘫倒在地上。 他感到寒冷和绝望,周围是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暗,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他仿佛要窒息了,他成了一株枯萎的植物,彻底地失去了生机。 罗心涂和方娆在客厅胆战心惊,她们能听到从房间传来的些微声响,看到许晗出来,神色紧张地望着他。 许晗一句话没说,他的眼角眉梢还带着余怒,因为愤怒变红的脸色还是微红的,但整个人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似的,微喘着气。 从房间里传来了于胧明的嚎啕声,从此他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他灿烂明亮的人生蒙上了阴影,此后他的人生将永远背负着这场罪孽,他像只失去了翅膀的鸟,发出绝望的悲鸣,声声刺骨钻心,令人不忍听闻。 方娆决定留下来陪于胧明,许晗点了点头,然后跟她说,马上联系于胧明的经纪人,一定要看好他,让他什么都别做,先别冲动。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报复 许晗回了斜晖路,发现罗心涂还跟着他。 许晗呼了一口气,打起了点精神:“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担心你。”罗心涂紧紧地盯着他。 “你不是要去看漫展么?你去吧,我没事。” “你这样,我不放心。” “这事我们都帮不上忙,你留在这里也没用,我明天也要赶回剧组去了。”许晗面色疲惫。 罗心涂犹豫地看着他,就是没有动作。 许晗催促道:“快去,你别再招我生气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 “你再不走我生气了。” “……” 眼见许晗脸色又沉了下来,罗心涂赶紧说:“那行,我先走了,你有事就找我。” “我记得你是明天的飞机,你直接去吧,明天不用过来了。” 罗心涂终于走了,室内终于安静下来,许晗也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但门铃很快就响起来了,许晗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一点都不奇怪会在这个时候,听到门铃声。 他开了门,门外毫不意外地站着他现在最厌恶的人:“叶大影帝,你现在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 叶儒文形容狼狈憔悴,不复往日的风度翩翩,一脸的焦灼和不安,眼睛还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几乎是哀求的,小声地对许晗说:“先让我进去再说。” 许晗嗤笑一声,一边把他让了进去,一边讥笑道:“你现在知道过街老鼠的滋味了吧?” 叶儒文不在意他的嘲讽,恳求地看着他,急切地说:“许晗,你这次一定要救救我。” 许晗倏地收了脸上的笑容:“你自作孽,我无能为力。” 叶儒文神色灰败:“我知道我这次错得太离谱了,但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的伤害控制得最小,我已经对不起很多人了,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得帮帮我。” “你找错人了,你都做不到的事情……” “邵明雍。”叶儒文仓促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睛里发出希望的光芒,“邵明雍有这个能力,他一定能把这件事压下去,许晗,我求求你,帮我这一次。” 许晗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怒气,目光森冷,给了他一个字:“滚。” 叶儒文抓住了许晗肩膀:“这次是有人成心想陷害我,他们想毁了我,他们要我身败名裂,他们要我死,许晗,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我自问对你还不错,你就帮我这一次。过了这个难关,我一定会为我自己做错的事赎罪的。” 许晗冷漠地看着他,甩开他的手:“自作孽,不可活。” 叶儒文越来越迫切,越来越急躁:“许晗,你不能对我见死不救,我帮过你那么多,只要你一句话,就能帮我摆平这件事……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我没有这个能耐。” 叶儒文露出痛苦的神色:“许晗,你就真的那么绝情?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怨,我是死是活都没关系,但还有于胧明啊……” “你还有脸提于胧明这三个字!”许晗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喷涌而出。 叶儒文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你之前已经说过会远离他?结果呢?结果就是推着他跳入了火坑?他还那么年轻,他还大有前途,你就忍心拿他的人生去填补你的虚荣心?叶儒文,你彻底毁了他。” “我也不想的。”叶儒文突然高声叫道,又突然委顿下去,面色痛苦,“是他,我说了要离开他,是他不肯让我离开,是他哭着说喜欢我,他哭得那么可怜……” 许晗怒极反笑:“你觉得你是无辜的?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你拯救了他?叶儒文,你真是该死。” 叶儒文捂住了胸口,就像是有什么在撕扯他的心脏似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他……” “从现在开始,他就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你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你的妻子女儿吧,现在从我这里滚出去。” 叶儒文突然掩住了自己的脸:“我找不到她们了……” 许晗一愣。 但很快,叶儒文又重新抬起头来:“许晗,你帮帮我,帮我挽救我的家庭,我以后会改的,我会尽力弥补他们的,我就是一时昏了头,只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许晗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这副卑猥的样子让许晗觉得恶心,他已经彻底对叶儒文不抱希望了,他冷冷地说:“这是报应。” 叶儒文浑身一震。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时候,就自己承担这一切,尽你最大的能力去保护无辜的人。我帮不了你。” 说完这句话,许晗就把叶儒文赶出去了。 叶儒文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他的出轨对象的可疑人选也出现了很多。 也是因为叶儒文平时为人好脾气的缘故,很多人乐意跟他接触,所以他身边来来往往满足条件的人有很多,所以他们一时并没有把目标锁定在于胧明身上。 许晗扔下了手机,他觉得累极了,比拍了一天的戏还累,虽然身体累,但睡不着,睁着一双眼睛仰望着天花板,电视就在身边发出冰冷的光和嘈杂的声音。 许晗想邵明雍了,如果他在这里,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第二天上午,罗心涂打电话给许晗确认情况,许晗听她的声音似乎是在机场,就催她赶紧走,他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剧组了。 就在许晗即将动身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到是方娆,以为是于胧明出什么事了。 “……许晗……”方娆的声音很微弱,她像是在哭,说话断断续续的,“我……” 许晗的神色沉下来:“出什么事了?” 但他只听到了方娆的啜泣声,这让他更加急躁。 “许晗,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接电话,这个熟悉的声音令许晗顿住了,他立马问道:“你把方娆怎么了?” 那人笑了一声,声音轻挑:“她还好好地坐在我身边喝酒呢,我还没对她做什么,她就吓傻了。” “游敏!”许晗斥骂一声,“你要是敢动她,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游敏呵呵地笑了起来:“许晗,我惹不起你,我怕你,可有人不怕,傅总很期待看到你呢。” 许晗一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傅秋岩?” “兰庭,随你来不来。”游敏说,“不过,我相信你会来的对吧?毕竟你不希望方娆发生什么事。” 游敏在威胁他,所有事情堆积在一起,仿佛都回到了三年前。 许晗胸中堵着一股怒气,谁都没有告诉,很快就达到了游敏所说的那个包厢。 一路上,所有人看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谁都不敢出声过问。 许晗猛地推开了包厢门,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往门口看。 包厢里面乌烟瘴气,里面有几个长相姣好衣着暴露的女人,正围坐在傅秋岩身边嬉笑,讨好他,傅秋岩脸上惯常带着令人厌恶的笑,他的手却搭在身旁的方娆肩上,方娆吓得脸色苍白,一动不动,方娆被夹坐在傅秋岩和游敏之间动弹不得。 许晗冷冷地看着傅秋岩。 傅秋岩笑容灿烂,似乎非常高兴,拍了拍手:“真好啊,我的好朋友到了,你们走吧,我要跟他好好叙叙旧。” 游敏站了起来,把那几个女人都轰了出去:“快走,快走,别碍事。” 那些女人猝不及防,但很快都走了。 方娆可怜兮兮地看着许晗:“许晗……” 许晗对她说:“别怕,过来。” 方娆定了定神,正想站起来,傅秋岩却按住了方娆的肩,自己站了起来,笑容满面:“我很喜欢方娆呢,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被迷住了。” 傅秋岩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她这张脸真嫩啊,年轻真好啊。” 方娆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在细微地颤抖。 “傅秋岩,”许晗喝了一声,“别碰他,你想做什么冲我来,放了她。” 方娆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傅秋岩伸出食指抹掉了她的一滴泪水,颇为不解地说:“哭什么?不过哭起来倒真是我见犹怜。” “方娆,别怕他,到我身边来。”许晗又对方娆说了一句。 方娆这次站了起来,傅秋岩也没动作,方娆怯生生地往许晗身边走,突然身后一股大力扯住了她的头发,把她往后一甩,方娆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刚刚起身的沙发上,方娆大声地哭了出来。 “看着她。”傅秋岩正在对他身后两个黑衣保镖说话。 方娆被吓惨了,又是害怕又是痛,她哭得很大声,傅秋岩敛了笑容,面容可怖,暴躁地吼道:“安静点,她要是再发出一点声音就堵上她的嘴。” 其中一个保镖伸出手按住了方娆的肩膀,方娆身体剧烈地抖了抖,声音瞬间变成了小声的啜泣,她的脸藏在长发后面,整个人蜷在了沙发角落里。 转瞬间,傅秋岩又笑了,和蔼地说:“这才听话嘛。” “傅秋岩,你到底想干什么?!”许晗怒道。 从许晗身后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游敏叹道:“许晗,你以为你是谁?还敢这么跟傅总说话,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成了傅秋岩的走狗。”许晗压根看都没看他。 “你!”游敏气道,一时却不敢对许晗做什么,忍了下来,“你们这些人忘恩负义,好在傅总收留我,我现在混得也不比以前差,让你失望了。” “游敏,你会死得很惨的。” “你才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好了,好了,别伤了和气,我们就是叙叙旧。”傅秋岩的声音插了进来,“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哪里会那么血腥么?我不崇尚暴力,何况大家都是旧相识。” “许晗,过来坐嘛,一起喝酒。”傅秋岩发出了邀请,他自己顺势坐在了方娆的身边,一只手捞起了桌面的酒杯,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碰到了方娆。 方娆往角落里躲了躲。 许晗上前几步,面色冰冷:“我没空跟你聊天。”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急性子,说不了两句话,就不耐烦了,让我很伤心啊。”傅秋岩喝了一口酒。 “那就让我来说吧,自从上次见到了你,我最近做梦总是梦到你,我很想你,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你,但是我想,如果我就这么简单地约你,你肯定不会出来的,正好有这个机会,听说她跟你是好朋友。”傅秋岩伸手随意地抚摸着方娆的头发。 方娆颤抖得厉害。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许晗盯着傅秋岩那只手,咬牙切齿。 傅秋岩不甚在意地收回了手:“她让我想起了贺回。” 许晗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我也约过他了,他跟你一样,也不肯见我,你们这些人啊,一个比一个绝情。”傅秋岩非常遗憾似的叹道。 “你和贺回对我不厚道啊,我诚心诚意地对你们,想跟你们交朋友,结果贺回利用完我就跑了,还有你当年的那顿打,真是让我刻骨铭心。” “你跟贺回的事跟我没关系。” “难道不是你们约好一起耍我的么?我很生气啊。”傅秋岩脸上仍旧带着笑容,但眼神却变得怨毒,像鹰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晗。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怕死么 “我跟贺回早就没关系了。” “哦。”傅秋岩才想起来似的,“我忘了,听说你跟贺回已经反目成仇了。真是世事难料,当年他看起来笨得要死,我看见他就烦,没想到他反倒一步登天了,你还在臭泥潭里挣扎。” “如果不是你,这一切也不会发生。”许晗竭力压制着自己想掐死他的欲望,一字一顿地说。 “说什么呢。”傅秋岩很不赞同地否定了他,“是贺回自己答应我的条件的,我给他资源,他就能让你跟我,你恨我没道理,你应该恨他嘛。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你卖给了我,没想到他居然骗了你,也骗了我,这样说来,他应该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他这番歪理让许晗冷笑不已:“你们根本是蛇鼠一窝,傅秋岩,我真后悔当年没有打死你。” 听到这句话,傅秋岩的脸色又变得阴沉了,他站了起来,站到许晗面前,像条毒蛇似的打量着许晗,故意凑得他很近:“我发现我还是对你很感兴趣。我当年就是看上了你这张脸,现在你还是那么好看,你几乎还和当年一模一样,许晗,可真奇怪,我还是很想要你,否则总是觉得不甘心。” 他的气息如同毒蛇的涎液喷洒在许晗的皮肤上,但许晗没有躲,厌恶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那你就带着这种不甘心去死吧。” 傅秋岩突然哈哈大笑,像个疯子似的:“许晗,你从来不让我失望。” 游敏不明所以,目光不停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打转。 “许晗,你不是想让她走么?”傅秋岩指了指沙发上的方娆。 方娆此刻也正看着他们,刚刚她所听到的一切实在太过震惊了,她紧张又担忧地望着许晗。 许晗回望着方娆,看也不看傅秋岩,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想干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做什么你都不准反抗。”傅秋岩轻飘飘地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许晗目光凶狠地瞪着傅秋岩。 游敏却露出了得意的窃笑,方娆神色也变了,但她说不出一句话。 傅秋岩笑眯眯的,他伸出手抚上了许晗的脸颊,但许晗反射性地动了动,但没有反抗。 傅秋岩的手如同毒蛇般冰凉,在许晗的皮肤上蜿蜒,许晗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垂着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没有动,但全身都绷紧了,他在拼命压制着他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和想要揍人的冲动。 许晗瞪着傅秋岩。 “我真喜欢你这种眼神,恨极了我,却只能生生忍着,很屈辱吧?想打我吧?”傅秋岩凝视着他,手掌抚摸着许晗的脸颊,“怎么会这样呢?你竟然没怎么变,我一看到你的脸,就想起当年的事,我就控制不住地激动。” 因为兴奋,傅秋岩的脸神经质地抽动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傅秋岩对许晗情意绵绵的时候,傅秋岩突然狠狠地抓住了许晗的下巴,那一刻,因为仇恨,他的脸孔扭曲,变得异常狰狞。 傅秋岩强迫许晗抬起脸,许晗的脸因为他粗暴的动作而变形,傅秋岩死死地盯着他,额上的青筋在隐隐跳动着,又甩开了手。 紧接着包厢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几乎震动了所有人的耳膜,连游敏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 许晗的脸偏在一边,他的右脸上很快浮现出明显红印,嘴角还破了一块,许晗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地响,嘴里出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他愤恨地瞪着傅秋岩,几乎要忍不住了。 “我让你傲,我偏偏就要你在我面前低头。”傅秋岩恶狠狠地说。 许晗的眼神冰冷狠戾,似乎能直接洞穿傅秋岩的身体,他的身体因为隐忍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但他还是一声不吭,面孔僵硬,只是死死咬着牙,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那一声脆响让方娆心里一颤,她几乎跳了起来,那可是许晗啊。 她看见的许晗从来都是高傲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为任何人低头,但现在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却不敢反抗,方娆的心都要碎了,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发出颤巍巍的声音:“许晗……” 傅秋岩回头看了方娆一眼:“还真是感人啊。” “放她走。”许晗的声音生涩,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傅秋岩微皱了皱眉:“许晗,你有那么值钱么?一巴掌而已,比你当初揍我的轻多了。” 下一刻许晗就紧紧揪住了傅秋岩的衣领,勒住了他的脖子,傅秋岩的脸色很快胀得通红,许晗眼中杀意弥漫,毋庸置疑,当时心里的想法,是想直接杀了他。 游敏正要上前,方娆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一个保镖揪住了她的头发,正在把她往后扯,方娆的脸色痛苦极了。 傅秋岩感到自己的领口松了,他得意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许晗的脸颊:“乖乖受着吧,她会平安无事的。” 许晗的身体僵硬,他眼中凝聚的杀意逐渐消散,他慢慢松开了傅秋岩,与此同时,方娆也被松开了。 傅秋岩笑眯眯地拍了怕他的肩:“别总是那么冲动。” 许晗愤恨地瞪着他。 傅秋岩如同毒蛇般冰凉的手伸向了许晗的脖子,许晗身子猛地一抖,傅秋岩仍旧笑着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手移到了许晗的衬衫领口,他的衬衫第一个扣子没扣,傅秋岩的手指滑过他的脖子到达锁骨,眼睛似乎要穿透衣服,看到遮掩之下的风景。 许晗往后退了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傅秋岩的手指停在许晗的第二颗扣子上,抬起眼晴,提醒他:“不要动。” 傅秋岩解开了那颗扣子,眼前露出了一片洁白的胸膛,清瘦的锁骨一览无遗,傅秋岩的笑容变得猥琐而下流,他看了看许晗的神色。 许晗的神经绷紧了,白皙的脸颊因为悲愤泛上一片薄红,他的眼尾发红,泪痣就像眼泪,盈盈欲滴,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眼神里饱含着刻骨的恨意和愤怒,似乎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傅秋岩目露精光,更加兴致勃勃,他享受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许晗的快感,他满面红光,激动得忘乎所以,他的手伸向了第三颗扣子,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他的身体里闪过一阵阵兴奋的汹涌潮流,让他忍不住颤抖。 许晗突然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动作。 傅秋岩正要发怒,许晗却对他笑了笑,他勾住了傅秋岩的脖子,并飞快从桌上捞了一瓶烈酒,恣意又轻佻地笑道:“你不是要玩么?这种小打小闹算什么。我陪你玩,陪你玩个尽兴。” 他的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狠意。 许晗一反刚刚冰冷愤怒的样子,他的眼神变了,神态是妩媚和多情的,异常亲昵地靠着傅秋岩,后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许晗的笑容又轻挑又放浪,他仰起脖子往嘴里灌酒,姿态放纵而疯狂,但同时又是决绝而不顾一切的,酒液从他嘴角一直流到脖子,顺着脖子一直流到白皙的胸膛上,沾湿了白色的衬衫,令他看起来格外淫靡。 他平日里就喜欢穿简单的衣服,因为皮相漂亮,穿什么都出色,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都能让他穿出别具一格的感觉,看上去总是清冷孤傲而禁欲的,让人不敢接近。 但此刻的许晗眼神迷离,发红的眼角和绯红的面颊让他媚态横生,艳丽至极,惊艳至极,令人不敢直视。 许晗勾着傅秋岩的脖子,就是不肯放他走。 傅秋岩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许晗似乎已经醉了,步履踉跄,勾着傅秋岩摔在了沙发上,轻浮地笑着,紧紧贴着傅秋岩,贴着他的耳朵说话,酒气熏人,又格外撩人:“你不是想要我么?”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将拿着酒瓶的那只手绕过傅秋岩的脖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整个人软在了傅秋岩身上。 许晗的脸就近在迟尺,傅秋岩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下的许晗对傅秋岩是充满吸引力的。 许晗依偎着傅秋岩,但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却悄悄地握住了方娆的手。 方娆震惊地看着他。 许晗却不看她,仍旧和傅秋岩靠得很近,他的嘴里呵出热气,与傅秋岩若即若离,似乎随时都可能主动亲上傅秋岩。 但巨变就发生在一瞬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一声脆响之后,酒液与玻璃碎片四溅,许晗面色恢复冰冷,他的手在流血,但破碎的酒瓶却对着傅秋岩的脖子,尖锐的地方已经扎进了后者的脖子,渗出了血迹。 情形大变,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许晗的脸上被玻璃碎片划了一道伤口,正在往外渗血,越发显得他神色恐怖,眼神似乎要杀人。 他仍贴近了傅秋岩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不寒而栗:“傅秋岩,怕死么?” 游敏失声叫道:“许晗,你别乱来。” “闭嘴。”许晗厉声斥道。 仍旧是刚才那副场景,许晗仍旧贴着他,但此刻不见半分旖旎香艳,有的只是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器,傅秋岩脸色虽然是白的,但他仍笑道:“许晗,你不敢的,为了我赔上你自己,你不会这样做的。” 许晗笑了:“傅秋岩,你真狡猾。不过我现在很生气,你知道,人要是冲动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傅秋岩说:“我知道你不会……” 傅秋岩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到许晗手里的酒瓶子戳得离自己的脖子更近了,他感觉到刺痛,他在流血。 “傅秋岩,你流了好多血。”许晗的声音在他身边如同恶魔的低吟。 “许晗,你疯了。”傅秋岩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不见了。 “方娆,”许晗没有看她,他仍紧紧盯着傅秋岩,但他的声音异常平稳,“你先走。” 方娆爬向他,惊恐万分:“许晗……” “听话,站起来,从这里走出去,没人会拿你怎么样的。” “你怎么办?你跟我一起走。”方娆带着哭音问。 “我跟他还有点事要解决,我不会出事的,快走。”许晗催促道。 方娆慌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脚发软,撞上沙发,又差点摔在地上,她看了看许晗,又看了看包厢里的其他人:“许晗,我会回来救你的。” 方娆逃了出去,没有一个人敢拦她,游敏眼疾手快地把包厢门关上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脱险 方娆走了,许晗仍旧没有片刻放松,他手里紧紧捏着碎瓶子,手里不停地流下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根本没在意。 许晗说:“傅秋岩,你刚刚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赶走了,否则他们就会看到你这么丢脸的样子。” “许晗,方娆走了,你也该放开我了。” “你这么值钱?”许晗用傅秋岩刚说过的话回敬他,“还早得很呢,我们之间的帐要慢慢算。” “许晗,你可要想清楚,你要是敢动傅总,你会坐牢的。”游敏叫道。 “坐牢?”许晗不屑地冷笑,“傅秋岩他自己清楚,我不会这么做的,为了这么个人渣赔上我的一生,不值得。” “许晗,你赶紧放开我。”傅秋岩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让你多流点血而已,不会死的。”许晗气定神闲,满不在乎,浑然没有手里捏着一条人命的自觉,“这么怕死,就别找我玩。” “许晗,你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别不识好歹。” 面对傅秋岩的威胁,许晗嘴角噙着冷笑:“那我就多陪你玩一会。” 正在这时,包厢门突然被猛地打开了。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许晗心里一惊,生怕是方娆犯傻又跑回来了。 就是这一松懈让傅秋岩抓到了机会,傅秋岩夺走了他手中的碎瓶子扔在一边,他把许晗压在了沙发上,掐住了许晗的脖子。 贺回一看到里面的情形脸色就变了,什么也不顾,就往里冲。 两名体格魁梧的保镖已经档在贺回的面前,三个人就打成了一团。 傅秋岩额上青筋直跳,双眼发红,两只眼睛都要鼓出来了,死死盯着许晗,许晗脸色通红,几乎呼吸不过来,用尽全力踹了傅秋岩一脚,把他踹开了。 游敏见这情形,吓得躲在了一边。 贺回曾经为一部电影学过一段时间武术,是正经拜过师傅的,经过实战的,他的动作敏捷又漂亮,拳脚稳准狠,虽然肯定不是两个保镖的对手,但还是能撑上十几个回合。 彼时他见到许晗从旁边抄了一个摆设用的花瓶,就要往傅秋岩脑袋上砸,贺回连忙拔高声音叫了他一声:“许晗!” 许晗感觉到血液在太阳穴突突地跳,什么也顾不上了,这时听到一声猛喝,一个犹豫,傅秋岩狼狈却飞快地往旁边爬去,下一刻,许晗手上的花瓶哗啦一声砸在地上,碎得彻底。 贺回趁机跑到他身边,拉着许晗的手就往外跑。 贺回是在别处听说傅秋岩似乎要对付什么人,带了人去了兰庭,他就知道情形不对,傅秋岩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找他的麻烦,但他没理会过。 贺回很快就赶到了兰庭,再仔细一打听,一个服务生说傅秋岩的包厢里来了个很漂亮的人,一脸凶相,似乎很不好惹,但进入了傅秋岩的地盘,还不是羊入虎口。 他在一瞬间就肯定了这个人就是许晗。 刚好在走廊上,他撞上了方娆。 方娆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满脸泪痕,神色惊恐又无助地抓住了贺回,但转瞬间看清了来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又飞快地躲开了。 贺回以为她是被吓傻了,紧紧地抓住了她,对她说:“你去楼下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们,我马上救许晗出来。” 结果他赶到那个包厢,见到的就是刚刚那个情形,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许晗救出去。 到了楼下,方娆看见了许晗,这才跑了出来,眼含热泪,但她很快又叫了一声,望着许晗。 许晗身上都是血迹,白色衬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看上去格外恐怖,手上也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血,他现在才察觉到右手传来钻心的痛,他露出一个笑容安抚方娆:“我没事,都是手上的血。” 贺回不由分说地把许晗和方娆带去了医院。 方娆的身上有些瘀伤,但比起她心灵上受到的伤害来说,并不足道,她现在镇静下来很多,但还是在细微地发抖。 许晗最严重的伤在右手,手掌扎进了很多玻璃碎片,他刚刚一直紧紧捏着玻璃瓶子,玻璃深深地嵌进了肉里,血肉模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等伤口处理完,许晗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坐在椅子上。 “你知不知道今晚的情形有多危险?”贺回冷冷地说。 “少对我说教,即使你不来,我也能全身而退,别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许晗同样不客气地回敬。 “自以为是,我救的是方娆,又不是你。” “你还真是不要脸,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把方娆救出去了。” 方娆莫名其妙地卷进了战局之中,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们。 “对不起,许晗,都是因为我。”方娆手足无措。 许晗这才想起来问她:“你怎么会跟傅秋岩在一起?” “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傅秋岩,是金瑶。” 提到这个名字,许晗就明白了。 方娆仍处于震惊、恐惧和伤心之中,分外可怜,她低下了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我根本不知道她会害我……我不明白……她说要带我去见一个导演……可是之后,之后,她就不见了,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那样,他们要我打电话给你……我不知道……我很害怕……对不起……” 许晗说:“好了,我没怪你,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别哭了。” 贺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再回来的时候递给了方娆一包纸巾。 方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神色复杂,像是害怕又像是怀疑,就是不敢接。 许晗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嘲讽地笑:“贺回,你也有今天。” 贺回有些尴尬,但他掩饰得很好。 许晗把纸巾从贺回手里拿过来再交给方娆:“放心吧,他不会害你的,他跟我有仇,只想搞死我,跟你没关系。” 贺回突然说:“许晗,我不欠你的。” 许晗的脸色沉了下来:“贺回,我也不欠你的。” 贺回的脸色突然僵住了,这句话似乎刺痛了贺回,贺回沉默下来,许晗也不再说话,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奇怪,像是碰到了两个人之间的禁区,两个人都停止了前进。 方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许晗沉默了一会,摸了摸周身,发现手机早就不在身上了,可能是刚刚打架的时候丢了。 邵明雍可能已经发现找不到他了,他得赶快在邵明雍发觉异常之前摆平一切。 他现在才感到庆幸,幸好邵明雍出差了,否则这件事被他知道就完了。 正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他现在绝对不想见到的人,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许晗神色紧张,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他很想逃,贺回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罗郁像平时一样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他走到许晗面前,声音刻板而礼貌:“许先生。” “许先生,你受伤了?” “我没事。” 罗郁仔细看着许晗:“我给你安排全身检查……” “不,没必要,我只是手受伤了。”许晗快速地打断了他,“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忙你的去吧。” 罗郁不为所动:“我送许先生回家。” “我自己能搞定。” “邵先生让你在家里等他。” “他要回来?”许晗震惊地站了起来。 罗郁说:“大概再过几个小时,邵先生就能到家了。” 许晗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他垂死挣扎:“不行,我赶时间,我要回剧组。” 罗郁又重复了一遍:“许先生,邵先生说了,让你在家里等他。” 他的态度十分坚持,许晗估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他看了看贺回,又看了看方娆。 贺回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次轮到贺回嘲笑他:“邵明雍对你还真是执着,许晗,能够收拾你的人出现了。” 许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多操心操心白韶音吧。” 贺回被噎了一下。 许晗转而对方娆说:“我先送你回家。” 贺回按住了方娆:“我会送她,你先走吧。” 方娆不知道真相,但猜测邵明雍就是许晗的金主,生怕给许晗惹麻烦,也说:“许晗,你放心吧,你自己小心点。” 事已至此,许晗无话可说了,只能跟在罗郁后面,磨磨蹭蹭地离开了医院。 许晗心中忐忑不安,坐在车上,还在尝试说服罗郁:“你先送我回斜晖路吧。” “邵先生说了,哪里都不让你去,直接带你回家。” “我又不跑,我要去拿点东西。” “抱歉。” 面对罗郁的铁面无私,许晗只能放弃了,闷闷不乐地靠在后座。 “许先生。”罗郁突然说话了。 许晗早就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了,于是有气无力地应道:“什么事?说。” “罗心涂怎么不在你身边?” 许晗心里一惊,立马坐直了身子,他差点忘了,罗郁是罗心涂的哥哥,他们两兄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许晗经常会忘记这一点。 许晗心知绝对不能让罗郁知道实情,只说:“我让她去办其他事了。” “她没有跑到其他地方去玩么?” 罗郁太了解罗心涂了,许晗一愣,依旧说:“她去办事去了。” 罗郁声音很平稳:“许先生,你不用为罗心涂说话,也不用包容她犯的错,她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 许晗说:“罗心涂现在是为我工作,我自己有分寸。” 这次罗郁沉默了几秒,才说:“抱歉,是我逾矩了。” 许晗本以为他还有机会逃跑,没想到罗郁就等在客厅里,哪里都不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晗越发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现在是度秒如年。 “许先生。”一直一言不发的罗郁突然说话了。 许晗看着他。 罗郁建议道:“许先生,你现在最好还是洗个澡,换身衣服。” 许晗才反应过来,他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如果被邵明雍看见了,他只会死得更惨。 许晗飞快跑上了房间。 第40章 第四十章、惩罚 邵明雍在当天晚上十二点多回来了。 他一进门,许晗就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寒意,他反射性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望着邵明雍,但一句话都不敢说。 邵明雍的眼睛马上就像盯住猎物似的锁定了许晗,许晗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峻,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睛里的黑色深潭黑沉沉的。 简宜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凝重模样。 许晗本想轻松一些,但他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邵明雍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难受极了,感觉自己要透不过气来了。 邵明雍没说话,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然后停下。 许晗想往后退,但他忍住了,顶着邵明雍吓人的眼神,他正想开口,邵明雍突然呵斥了一声:“闭嘴。” 许晗一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邵明雍从来没有这样凶过他,但他知道邵明雍现在很生气,所以他没说话。 “把罗心涂叫回来。” 邵明雍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怒气,许晗心头一震,彻底打消了替罗心涂求情的心思。 简宜应了声是。 许晗安静地等着发落。 “你们在这里等着,”邵明雍对简宜和罗郁说,然后对许晗说,“你,给我过来。” 邵明雍看也没看许晗,就往楼上走去,许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邵明雍打开了卧室的门,先让他走进去。 “哪里受伤了?”邵明雍的脸色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冷峻严肃得可怕。 许晗老老实实地把手亮给他看:“只有手。” 邵明雍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盯着他的脸,许晗才想起来自己的脸上有一道伤口,嘴角也破了。 邵明雍伸手抚摸许晗的脸颊,许晗瑟缩了一下,邵明雍的大拇指抵在他的脸颊上,然后移到唇角,轻轻摩挲了一下,但都没碰到伤口。 接着邵明雍的目光又往下移,手也往下移,移到了脖子上。 许晗的脖子上有一圈淤青,是被傅秋岩掐的。 邵明雍便知道许晗的话可信度低到什么程度了,他的目光深沉得可怕:“把衣服脱了。” 许晗惊讶,忙道:“我真的没有受伤了。” 邵明雍不为所动:“你想要我帮你脱么?” 在这种情况下,许晗再不情愿也只好照做,他慢吞吞地脱衣服,在邵明雍严肃冷酷的目光注视下,许晗心里直发颤,导致这个过程异常艰难。 他还是把上衣脱掉了,邵明雍果然在他后背发现了几处淤青,许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撞的。 邵明雍的脸色吓人,如同暴风雨之前的阴沉天空,令人胆战心惊。 许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连忙认错:“我错了。” 邵明雍帮他披上了衣服,许晗顺从地重新穿上了衣服,但始终紧张地看着他。 邵明雍停下了手,他的眼睛看着许晗,不带任何温度,他的声音平稳,却让许晗害怕:“晚了。你为什么不在事情发生之前意识到这一点,许晗,你的记性简直太糟糕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千钧力度压在许晗心上,许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希望从里面看到熟悉的神色,但许晗失望了。 邵明雍面色冷厉,他的眼睛黑沉沉的,不起任何波澜,也没有光,眼神冰冷,他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许晗因他这句话而心惊,邵明雍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的就是这个字面意思,他要许晗一直待在这里。 许晗下意识地说:“可是我还要……” 拍戏两个字在邵明雍的目光逼视下没敢说出来。 说完这句话,邵明雍像是不想再看到他,就将许晗一个人撇在房间里,他把楼下的简宜和罗郁叫进了书房。 许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邵明雍,他在房间里惴惴不安,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书房门打开,他看见简宜和罗郁从里面出来。 许晗拉住了简宜:“怎么样了?” 简宜同情地看着他:“很生气。” 许晗一时没了主意。 简宜拍拍他的手:“自求多福吧。” 简宜和罗郁一起离开了。 许晗站在书房门外,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邵明雍站在办公桌前面,什么也没做,如同一座静默的雕像,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许晗的到来,也许他注意到了,他只是不想理他。 许晗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扯出一个虚虚的笑容:“我只是从卧室走到了这里,不算不听话吧?” 邵明雍的眼睛里不含任何温度,他的眼神很平静,但掩藏在这份平静之下的东西让许晗本能地感到害怕。 如同风暴来临之前黑色的大海,风平浪静的外表之下压抑着种种不安,潜藏的危险近在迟尺,顷刻之间能席卷一切,吞噬一切,覆灭一切。 许晗不再笑了,他放低了姿态:“我真的知道错了。” 邵明雍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个陌生人似的。 许晗心里难受极了,他的心扭成了一团,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这是邵明雍给他的惩罚,他已经支撑不住了,他轻易就在他面前败下阵来,他几乎是求饶着说:“邵明雍……” 邵明雍脸上露出了非常复杂的神色,似乎是在死命地压抑和隐忍着什么,他看着许晗,但后者没有读懂他的眼神,他无奈地说:“许晗,我现在很生气。” 他的声音终于不是冷硬的了,但其中包含着的情绪让许晗心尖一颤。 邵明雍继续说,连他的声音也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现在很生气,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生气过,许晗,这很危险,我可能会失控,我可能会因此伤害你,我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你先回房间去。” 许晗无助地看着他,也许邵明雍狠狠把他骂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 许晗失落地往外走了两步,他回了头,邵明雍已经不再看他了,他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他又跑了回来。 “我不走,哪怕你伤害我也没关系。”许晗急切地说,生怕邵明雍再次说出拒绝他的话,他又强硬起来,他蛮不讲理地说,“我就是不走,你凭什么命令我?” 现在没有什么比邵明雍要把许晗驱逐出他的世界这个认知,更让许晗揪心,什么代价都可以,但他现在不想离开邵明雍。 邵明雍深深地看着他,他的脸上又出现了许晗熟悉的表情,那种不知道该拿许晗如何是好的表情,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许晗心颤。 邵明雍说:“你会后悔的。” “我不怕。” 许晗决绝而无畏的神色让邵明雍动容,他的眼神幽深,伸手抚上许晗的脸,拇指擦过他的嘴唇,说出无情而残酷的话语:“你已经逃不了了。” 许晗的脸色通红,因为羞耻,他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睫毛在不停地颤动着,如同一群乱飞的蝴蝶,眼尾的泪痣像滴眼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的身体几乎红透了,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他觉得很冷,但能够给他温暖的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遥远。 “睁开眼睛,看着我。”邵明雍命令道。 许晗不得不听他的话,但对上邵明雍的眼睛,许晗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许晗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漫长而磨人的折磨,邵明雍慢条斯理地脱掉了他的全部衣服,他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邵明雍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但仿佛跟他完全在不同的世界里。邵明雍依旧衣冠楚楚,像平时一样,穿着严整精致而一丝不苟,这强烈的对比让许晗愈发羞耻。 但邵明雍面容冷酷,他的眼睛里毫无一丝暖意,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冰冷地审视过许晗,这无异于是一种更痛苦的折磨。 邵明雍的手落在了许晗的背上,许晗又是一阵颤栗,邵明雍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方式一寸一寸地抚摸着许晗光裸的脊背,似乎想透过皮肉一直摸到骨头,那种认真而专注的态度,像是在鉴赏什么艺术品。 许晗难堪极了。 邵明雍问:“想逃么?” 许晗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邵明雍沉稳的声音表扬道:“乖孩子。” 许晗心里一松,因此想去亲吻邵明雍以寻求安慰,但邵明雍阻止了他,提醒他:“这是惩罚。” 许晗惊讶,但邵明雍没有动摇的意思,他心中一阵失落,他只能接受。 邵明雍的手指还在抚摸他的脊背:“晗晗。” 虽然他这么亲昵地叫许晗的名字,然而许晗却感觉不到平时的情意,完全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邵明雍缓缓地说:“我知道你的脊梁很挺,腰很直,你不会为任何人折腰,这比让你死掉还难。我很喜欢这样的你,我想让你一直这样,我想保护你,我可以不让其他人伤害你,唯独你,我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但你却总是让自己受到伤害。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这样做,我真希望你的记性能好一些。” 许晗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抚弄自己的脊背了,他连忙解释:“当时事情很紧急,如果我不去,我的朋友会出事的。” “是么?”邵明雍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颇不以为然,“你想过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解决这件事么?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我?” 许晗一时语窒,顿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气疯了……” “是因为我不够重要么?” 邵明雍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的视线落在了许晗脖子上的瘀伤上,仿佛只是不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但许晗心里却一惊,他抓住了邵明雍的手:“不是……不是这样的……” 邵明雍看了一眼他抓住自己的手,然后对上了许晗的眼睛,许晗又是一颤。 他从来没有见过邵明雍这样的眼神,充满着失望、困扰和自我怀疑,这根本不是他认知里那个始终自信强大,淡定从容的邵明雍。 “在这之前,我从来不怀疑,你对我的感觉跟我对你的是一样的。我以为你清楚我对你的感觉,有时候我会从你眼睛里看到你对我的信任和依赖,但有时候你又会跑到离我很远的地方……” 邵明雍突然顿住了。 许晗心里揪成一团,感到一阵阵钻心的刺痛。 “事实是,”邵明雍再次说话了,他眼中的种种情绪又消散了,变成了波澜不惊的深潭,“无论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不同,我不喜欢强迫任何人……” 耳朵响起了平地惊雷,许晗心里一惊,邵明雍要放弃他了。 他惊恐地望着邵明雍,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但脚下却是无尽的深渊,线提在邵明雍手里,下一刻他口中说出的话将决定他的命运。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不准逃 许晗手上用力抓紧了邵明雍,后者恍然未觉。 许晗第一次那么惶恐,他害怕邵明雍放弃他。 在他过去的人生里,他一直在失去,许薇争、外婆、他的朋友、他的事业,全都以各种残酷的方式离开了他。有些失去,就像活生生从身上剥离血肉,他也挨过来了,他痛苦过,挣扎过,步履蹒跚地走到了今天。 他遇见了邵明雍。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像邵明雍这样的人,从第一次见到他,就疯狂地想投入他的怀抱,邵明雍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他甚至以为邵明雍是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他不敢想象自己失去邵明雍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邵明雍对他太失望了。 像是有人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咙和心脏,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心脏很痛,但许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把一切都毁掉了。 他哪里还敢出口去挽留。 许晗一直垂着头,邵明雍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邵明雍的眼神阴郁而危险,但当他看见许晗的眼睛那一霎那,邵明雍突然浑身一震。 许晗哭了,眼睛里都是泪水,但他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邵明雍,明明一脸伤心痛苦,却偏偏作出一副倔强的模样。 邵明雍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他眼中的不好的情绪都散去了,他露出了许晗熟悉的神色,无奈又怜惜地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睛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里去,坚定地说:“记得么?那天是你自己撞进我的怀里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你永远都是我的。” 许晗如蒙大赦,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他的身体震颤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邵明雍,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邵明雍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打横抱起了许晗,许晗像个孩子似的缩在他的怀里,他把脸埋在了邵明雍的胸口,因为他在哭。 邵明雍把许晗放到床上,但许晗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眼睛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他离开。 邵明雍顺势把他完全地覆在了自己怀里,以占有欲十足却异常温柔的姿势亲吻许晗的眼睛,许晗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睫毛颤个不停。 他一边亲他的脸颊,一边舔他脸颊上的泪水,许晗现在在无意识地哭,邵明雍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安抚他的不安。 邵明雍异常耐心,许晗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邵明雍又去亲他受伤的地方,脸颊、嘴角、脖子、后背,最后是手。 就像是怕再让他受伤似的,邵明雍的动作轻得不可思议,但他的吻却是滚烫的,他最后落在许晗指尖的吻,那么深情怜惜的模样,就像吻到了许晗的心上似的。 许晗一直紧紧贴着邵明雍,他知道邵明雍在做什么,他也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什么,他控制不住地感到害怕,但他忍住了逃避的想法,他慢慢地打开了自己的身体,勇敢而无畏的样子像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献出去似的。 邵明雍问他:“害怕么?” 许晗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邵明雍。 邵明雍亲了亲他:“别怕。” 邵明雍不由分说的进入让许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他害怕像利刃一样的东西把自己彻底劈开,但邵明雍的来势却是缓慢的,他还在轻柔地吻他的脸颊,神情郑重而怜惜,动作是克制的,这一切都令许晗感到安心。 许晗又开始不自觉地战栗起来,他很不舒服,邵明雍慢慢地让他适应。 但渐渐地,邵明雍的动作就不再那么温柔了,动作幅度逐渐变大,许晗感觉自己成了大海中的一尾小船,海中逐渐生起波涛,他随着波涛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他几乎要找不到自己了,他几乎被猛烈的波涛撞碎了。 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尤其是和邵明雍贴在一起的地方,他简直要直接融化在这一团火焰之中了。 身体深处的震颤如此强烈,许晗本能地感到恐惧,他想逃离,却别邵明雍死死地钉在身下,要他承受他给予的全部痛苦和欢愉。 “不准逃。”邵明雍说。 邵明雍异常强势,残忍地折磨着许晗,让许晗记起了这不是一场安慰,而是一场惩罚。 邵明雍放缓了动作:“只要我一不在你身边,你就会出事,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许晗难以忽略体内的怪异感觉,他哆哆嗦嗦地向邵明雍认错:“我错了……” “你以后会记得我们说过的话么?” 许晗泪眼朦胧,胡乱点头,那种感觉几乎要逼疯他了,能将他解救出来的人只有邵明雍。 “乖孩子。” 邵明雍非要让他永远记得这件事,非要逼得他彻底失控似的,动作大开大合,逼他发出细弱的尖叫,他不愿意听到自己的叫声,那太羞耻了。 许晗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邵明雍就去吻他,命令他:“不准咬。” 许晗的嘴唇嫣红,似乎要滴下血来。 许晗难受极了,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臣服在邵明雍的身下,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主宰着。 他的脸上乱七八糟的,泪水和汗水糊了一脸,眼睫毛湿成了一片,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可怜兮兮的。 邵明雍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往许晗身体更深处撞去,许晗眼睛里装满晶莹的泪水,被邵明雍一撞,便刷地从眼眶里掉出来,嘴里无意识地发出急促的叫声。 他不得不求饶:“我不要了。” 邵明雍咬着他的耳朵,命令道:“不准说不要。” 许晗非常委屈,扭头生气地去瞪邵明雍,眼神凶狠,邵明雍被逗笑了,但却没有放松,反而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邵明雍如此可恶,许晗气得张口咬住了邵明雍横在自己眼前的手臂,邵明雍却陡然变得更兴奋,突然把他捞了起来,坐在自己怀里。 许晗惊叫一声,又飞快地闭上了嘴巴。 邵明雍亲了亲他的嘴角的伤口:“疼么?” 许晗却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邵明雍吃痛,许晗就松开了他。 邵明雍眼睛里漾起纵容的笑意,许晗很快就晕头转向了。 邵明雍把许晗折腾得精疲力尽,许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只能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邵明雍抓住许晗受伤的右手,放在唇边轻吻,许晗这才注意到,刚刚邵明雍全程都在护着他的右手。 许晗的脸贴在邵明雍的胸口,突然感到安慰,心里非常熨帖,就像有源源不断的暖流涌向心口,让他想哭。 许晗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但邵明雍起身照旧惊醒了他,邵明雍便放弃了起床,靠过去亲吻他。 许晗动了动,但他发现自己几乎动弹不得,全身酸痛。 罪魁祸首却看着他笑,许晗凶狠地瞪着他,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模样。 昨天那样脆弱的他已经不见了,邵明雍眼神柔软下来,注视着他。 邵明雍的眼神让许晗脸红,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么丢脸的事情,因此神色变得更凶悍。 但他也知道,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邵明雍永远都能看穿他的色厉内荏。 邵明雍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伤口上,一时没有动作,许晗意识到不对,往被子里躲了躲。 邵明雍的眼神增添了一分危险气息,脸色变得严厉:“我知道你不长记性,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就辞了罗心涂。” 许晗急了,从被子里冒出头来:“你讲不讲道理。” 邵明雍没话说,眼睛里的深潭,幽深而波澜不惊。 许晗怂了。 但他看着邵明雍,神色变得认真,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迫使他不得不脱口而出:“邵明雍,我爱你。” 许晗不知道为什么是现在,而不是在昨天,或是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候,现在这个时刻没有特别的意义,没有任何值得被纪念的理由,但他现在就是特别想告诉邵明雍这件事。 邵明雍突然一震,眼中闪过震惊与惊喜,就像点燃了一簇火焰似的,他的眼神变得明亮而炽热,他低头吻住了许晗。 许晗心里也特别满足,就像吸饱了水的海绵,又沉又满。 他异常温顺地回应邵明雍,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简宜正在训罗心涂。 罗心涂听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一身JK制服还没换下来,像个犯错的中学生垂着脑袋。 简宜表情严厉,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罗心涂啊罗心涂,你可真是个大糊涂,还敢擅离职守,你就等着死吧。” 罗心涂早就被吓惨了,她现在是怀着必死的心情来负荆请罪的,她又是紧张又是着急:“我……我……” 但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最后才抓住了重点:“许晗怎么样了?” “你说呢?”简宜瞪了她一眼。 罗心涂这才定下心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肯定不会是这个情形了。 但很快罗心涂又胆战心惊起来,她抓住了简宜的衣袖:“这下我可完了,大 boss肯定饶不了我了。” 简宜看她吓成这样,估计她也知道错了,就跟她说:“邵先生不会扒了你的皮的。” “根本不用大 boss开口,我哥就会扒了我的皮。”罗心涂哭丧着脸。 简宜到底是心疼她,叹了口气:“你不用那么担心,估计许晗已经摆平邵先生了,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动静。” 罗心涂松了一口气。 简宜说:“罗郁那里,你自己搞定吧。现在邵先生应该不想见到你,你也别出现在他面前,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你先走吧。”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许晗的形象在罗心涂眼中崇高起来。 许晗这分明是用自己平息了大 boss的怒火,这种以身饲虎的大无畏精神简直太让她感动了,许晗也太讲义气了。罗心涂心里已经暗暗决定了,既然他对自己那么好,那么自己就更要加倍地回报他。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牵连 许晗的手机确实是丢在兰庭了,但已经彻底坏了,等他拿到新手机,给笛晓打电话为自己迟迟不回剧组的道歉时,笛晓告诉他,拍摄将会暂停一段时间,让他不要有心理压力,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顾念也一直在找许晗,但顾念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没有责备他,只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许晗知道,这是邵明雍的安排。 邵明雍说到做到,他要把许晗留在他身边,许晗不至于担心邵明雍会一直这么做,邵明雍现在只是在气头上而已,但他接下来确实要很听话才行。 因为他得争取好好表现,早日解放。 许晗看了看网上的消息,发现叶儒文出轨事件依旧如火如荼,大众的热情仍旧高涨,他们扒出了叶儒文和其他人都暧昧不清,甚至到了捕风捉影的地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包含着不可见人的意味,导致很多无辜的人都卷入了这场风波。 娱乐圈里的艺人纷纷和叶儒文划清界限,更有甚者,想借这次事件炒作,拿出模棱两可的聊天记录或以一面之词,说叶儒文曾经对他们性骚扰,刺激得网友们情绪更激动,讨伐叶儒文的声势越来越浩大。 一夜之间,叶儒文从娱乐圈模范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人渣败类。 叶儒文没发声,他的妻子李茹盼也没有消息。 季约很唏嘘:“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厌恶叶儒文了,你早就知道他的本性了。他是不是还打过你的主意?” “现在是他自作自受。” 季约又问:“你猜,他的出轨对象是谁?” 许晗顿了一下,才说:“谁知道。又不关我们事。” 季约听出他不想讨论这件事,于是就问他现在拍戏怎么样了。 许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暂停了。” 季约很惊讶。 “发生了一点小事情。” 季约听他的语气,就已经有了猜测:“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晗没跟他说具体事情,言简意赅:“打架了。” “真不愧是你,”季约叹道,“怎么回事?” “有个不长眼的惹了我,我现在在家里休息,没受伤,不要紧。” “你可真是,走到哪打到哪,你应该多去拍些打戏。”季约吐槽道。 “你最近怎么样?”许晗问。 季约颇为轻松地说:“非常好,没有讨厌的人,也没有讨厌的事,工作真好,挣钱真好。” “等我过几天回去看你。”季约最后说。 但到了晚上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巨变。 方娆突然打电话给许晗,说已经有人怀疑到了于胧明的身上。 人们对比于胧明和叶儒文的日常,发现越来越多的吻合处。 于胧明正在恋爱,疑似还是和自己年长的对象,但这两天突然没了动静。叶儒文的行程也有许多和于胧明重合的地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许多举动都很暧昧。 火终于烧到了于胧明身上,但叶儒文就像失踪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叶儒文是彻底靠不住了。 许晗告诉方娆,他们先一起去找于胧明。 邵明雍还没有回来,许晗打了个电话给他,说自己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出门。 “我去见朋友,不危险,很安全的,我绝对不会闯祸的,我回来再跟你解释。”在邵明雍说话之前,许晗先说了这些话。 邵明雍倒是没有拦他,说让司机送他。 “来不及了,我自己开车去,”许晗说,他还非常大声地跟邵明雍保证,“我会早点回来的。” 许晗先顺路去接了方娆,见到她的时候,问了句:“没事吧。” 方娆知道他指的是昨天的事,摇了摇头:“没事。” 正在许晗驱车前往于胧明家的时候,方娆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原来是贺回发了条动态,出面证明,在叶儒文在酒店和情人幽会的那天晚上,于胧明正在和自己一起,其他的恶意的揣测完全是无稽之谈。 所有人都知道贺回脾气直来直往,连公司安排的炒作都相当敷衍,他不屑于为任何人说谎,所以他说的话就很有可信度。 见贺回也卷入了这场风波,贺回的粉丝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纷纷支持贺回和于胧明,人们开始怀疑于胧明是被误伤的。 尽管仍有人不相信,还讽刺于胧明面子大,居然能请到贺回帮忙说话,但事实上却是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贺回这一边。 于胧明的经纪公司很快也发布了声明,会对造谣者追究法律责任。 许晗和方娆很快赶到了于胧明家,于胧明的经纪人也在。 方娆问这是怎么回事。 于胧明说,他也不知道,这是贺回主动提出来帮他的。 方娆看了看许晗,许晗说,既然贺回大发善心,接受也无妨。 于胧明脸色发白,可见今天晚上的事还是把他吓得不清。就这两三天而已,他就瘦了一圈,下巴更尖了。 许晗问他:“叶儒文有没有再找过你?” 于胧明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许晗说:“大难临头,他根本没管过你,你彻底死心了就好,以后长个教训,别再傻乎乎的,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于胧明又是伤心,又是羞愧难当,点了点头,语无伦次地说了谢谢,又说对不起。 许晗急着赶回去,在离开之前,于胧明又叫住了许晗,怯生生地瞅着他,犹犹豫豫地问:“你是不是也……”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许晗却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一声:“我可没有你那么傻。” 在送方娆回去的路上,她突然跟许晗说:“对不起。” 许晗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方娆的手指绞在一起,非常失落:“你以前跟我说过,要多长个心眼,谨言慎行,别总是口无遮拦,如果我听你的话,昨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她顿了一会,继续说:“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有说过那些话,一句平常的话对金瑶的伤害会那么大。金瑶说,她一直很讨厌我,因为我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各种贬低她,炫耀自己,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但我一点都不知道……她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说着说着,方娆又往下掉眼泪了。 方娆和金瑶同期出道,都是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青春靓丽,收获了很多关注度。方娆更落落大方,金瑶偏小家子气,无形之中,方娆在各方面都压了金瑶一头。方娆根本没注意,金瑶却记在了心里,但面上却并没有显露,方娆仍旧把她当成好朋友,大大咧咧,女孩子在一起就会讨论一些小问题,方娆有时候会说金瑶的眼睛太小、衣服不好看、妆太浓了之类的话,有时候甚至会当着媒体揭金瑶的短。 金瑶就觉得方娆是故意的,平时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其实心机很重,通过贬低她来捧高自己,于是怨恨越积越深,就想方设法要把方娆踩下去。 方娆缺心眼,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 方娆昨天去质问金瑶,金瑶什么都承认了,还挖苦方娆没脑子,一瞬间最好的姐妹突然跟自己决裂,变成了自己的敌人,处处要置自己于死地,方娆一时接受不了,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天。 方娆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太大的打击,但她现在还能出来处理于胧明的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说:“别想那么多,都会过去的。” 许晗到家之后发现邵明雍已经回来了。 许晗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他飞快亲了一下邵明雍的脸颊:“你看,我没有骗你,我这么快就回来了。” 邵明雍被他逗笑了:“干什么去了?” “娱乐圈那堆破事,不过已经解决了。”许晗邀功似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很听话?” 邵明雍似乎已经看出他在打什么算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神情,许晗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邵明雍却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低下头来吻他。 许晗心有不甘地咬他,邵明雍却含着笑纵容他,许晗心一软,就被邵明雍攻城略地了。 正在许晗以为所有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叶儒文这把火居然烧到了他的身上。 网友的力量太强大,他们居然找到了几年前,叶儒文和许晗来往的一些照片,那个时候许晗还没有和叶儒文翻脸,他把叶儒文当成圈里的前辈看待,对他还很信任。 远的在几年前,近的就在前一段时间,没想到居然有人在吴记茶馆拍了照片, 他和叶儒文在一起说话,因为角度的原因,两个人的姿势看起来很暧昧。 后来一起拍摄《风声鹤唳》的时候,还有很多他们同框的照片。 接着有剧组内部人员出来爆料,说他们经常两个人悄悄跑到没人的地方说话;叶儒文经常夸许晗;叶儒文对许晗特别宠溺…… 网友真有想象力,说叶儒文和许晗的关系已经维持好几年了,连时间线都整理出来了,说得煞有介事,仿佛他们曾亲眼目睹这些臆测的场景。 许晗草草翻了翻图文,看了两眼就不想再看下去了,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费尽心思疏远叶儒文,没想到还是被拉扯上了,这让他感觉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网友们异常激动,纷纷转头来攻讦许晗。何况许晗这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大众视线之中,他身上的新闻不少,总之不分青红皂白,全都变成了拿来攻击许晗的武器。 顾念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把许晗骂了一通,许晗气得连连保证自己跟叶儒文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顾念一边代表许晗发布了义正词严的声明,一边想办法把许晗从这场风波中拉出来。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红杏出墙 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 《萌》剧组人员有出来证明事发当晚,许晗正在剧组拍戏,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连一直没有发声的关晋也站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叶儒文的关系很好。他没有对叶儒文出轨的事情做任何评价,只解释了那天自己也在吴记茶馆;至于拍摄《风声鹤唳》的时候,也没有一些有心人所说的那些情况,纯粹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故意火上浇油。关晋此举也无可厚非,《风声鹤唳》还没有上映,主演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需要把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 季约则表示许晗太无辜,人在剧组忙,锅从天上来。 顾念态度强硬,最开始造谣的人,开始删除了相关言论,还向许晗道歉。 既然又不是许晗,那会是谁?大众又像无头苍蝇似的开始乱转。 就在这时,这件震动娱乐圈的出轨事件的当事人终于站了出来。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他是和妻子李茹盼一起露面的。 自从事件发生以来,很多娱记一直想报导李茹盼的反应,但全都无功而返,因为李茹盼早就带着女儿飞往了异地,她没让女儿承受这场风波。 他们两人都形容憔悴,叶儒文已经不复翩翩影帝形象,十分消沉,而李茹盼站在他的身边,戴着一副大墨镜,有人敏锐地注意到她手上没有戴戒指。 很快这一征兆就被证实了。 叶儒文神色沉痛,对这件事进行了深深的忏悔,对他的家庭和社会都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但他希望大家放过他的家人和无关人士,不要再做无谓的揣测。以及他已经和李茹盼协议离婚。 听叶儒文的意思,为了赎罪,为了弥补家人,他准备净身出户,把全都财产都留给深受伤害的妻子和女儿。 李茹盼赢得了所有人的支持,叶儒文辜负了李茹盼,李茹盼就应该干脆利落地离开渣男,并得到丰厚的补偿。 当年叶儒文还没有出名,还没有成为影帝,还在苦苦挣扎的时候,李茹盼已经是一线女星了,但她看上了叶儒文,处处扶持他,甚至隐瞒着所有人,义无反顾地和他结婚了。 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人们都觉得是叶儒文高攀女方。 后来叶儒文成名,李茹盼为了他的事业,一直向公众隐瞒着已经和他结婚的事实,直到实在不能再隐瞒,叶儒文才公之于众。 直到现在,叶儒文也没有给她一个风光体面的婚礼。 李茹盼怀孕之后就淡出了娱乐圈,放弃了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一门心思相夫教子,处处宽容体谅叶儒文,他们夫妻恩爱,也曾一度被当成模范夫妻,为人所艳羡。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意味着,叶儒文已经彻底完了。 可这件事原来还有一层内幕,是后来顾念告诉许晗的。 这整件事情完全是夫妻内讧,李茹盼发现叶儒文出轨,决定要离开他,但想起自己的多年付出,又觉得不甘心,因爱生恨,她到底是沉得住气,没有当面和叶儒文撕破脸皮,而是暗地里让人去跟踪偷拍叶儒文,拿到决定性证据之后,策划了这场出轨风波,搞得叶儒文身败名裂。 事情发生之后,她就躲起来了,就像早就知道这场风波一样,没有被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李茹盼赢得彻底,既有舆论支持,又得到了全部财产,还彻底毁了渣男。 也难怪当初叶儒文口口声声说有人陷害他,他当时甚至不知道就是自己的妻子陷害了自己。 许晗并不觉得叶儒文可怜,即使叶儒文在演戏上的专业素养确实很厉害,可人品如此,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相反,许晗佩服的是李茹盼,干净利落地甩掉了渣男,但她到底是心存仁慈,她手上的证据中一定有拍到了于胧明正脸的照片,但她没有拿出来,给于胧明留下了一条生路。 这件事情过后,叶儒文曾经联系过许晗,他想见许晗,被许晗拒绝了。 后来于胧明又告诉许晗,叶儒文想见他,被他拒绝了,他又对许晗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许晗告诉他:“谢我干什么,你应该谢贺回,一句话就把你摘出去了。” 就当许晗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彻底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时候,他突然从邵明雍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叶儒文是谁?”邵明雍看似不经意地说出了一句话。 许晗惊讶地看着他,他不知道邵明雍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但邵明雍的记性一向好得出奇,许晗才不相信他真的不记得叶儒文了。 许晗仔细观察着邵明雍的神色,试探着问:“最近叶儒文出轨的事情闹得很大,你也听说了这件事?” 邵明雍神色淡淡的:“我只听说了跟你有关的事。” 许晗就知道要不好,赶紧撇清:“我是无辜的,我根本跟他不熟。” “是么?”邵明雍似乎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人闲得无聊,整天就臆测别人的私生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扯到一起,完全没有底线,造谣张口就来,你不至于听信这些无稽之谈吧?” 许晗表面上在极力在撇清与叶儒文的关系,但心里却忍不住暗骂了后者几句,事情都结束了还要被他连累。 邵明雍慢慢地笑了,他伸手抚上了许晗的面颊,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拇指慢条斯理地在他柔软的嘴唇上轻轻摩挲。 许晗很乖顺,作出一脸真诚的样子,尽管他什么也没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但男人吃醋的样子都很可怕,他不得不谨慎应对,何况邵明雍这幅样子让他有点不安。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我觉得你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许晗想了想,抓住了邵明雍的大手,然后靠了过去,枕在他的肩头,靠在他的怀里。 其实可说的东西寥寥。许晗认识叶儒文的时候,他正处在低谷期,孤身一人,日子过得很惨,叶儒文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得很欣赏,还经常帮助他,这对当时的许晗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所以许晗很感谢他;再加上叶儒文是影帝,所以许晗在感谢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分尊敬。 渐渐地,许晗察觉到叶儒文对他似乎好过头了,后来叶儒文直接向许晗表白了。那个时候,叶儒文和李茹盼正在隐婚阶段,基本上没人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许晗也被瞒在鼓里。 后来因为一个契机,许晗知道了这件事,感到愤怒、失望和伤心,就骂了叶儒文一顿。 叶儒文解释说,他实在是太欣赏许晗了,出于惜才的心情,才会一时昏了头,克制不住,向他表白,他很后悔。 但许晗已经决定彻底远离他。后来叶儒文还会时常出现在许晗面前,说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他,但许晗从来没有搭理过他,也没再接受他的任何帮助。 “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晗转过头对邵明雍说,他的眼睛很干净,神色认真,仿佛是怕他真的误会什么。 但这不是邵明雍的本意,他当然不至于会怀疑许晗,他看到了三年前那些照片,照片里的许晗神情柔和,看着叶儒文的时候是不设防的,但三年后,眼睛里明显有了敌意与疏离。 他只是想许晗对他坦诚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已。 邵明雍看着许晗的眼睛,什么都没说,一只手扣着他的后颈,强势而温柔地将他压向自己,跟他接吻。 许晗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神情近乎虔诚而痴迷,是别人永远见不到的模样。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张牙舞爪得像只小老虎,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乖顺得像只小猫,每次邵明雍都能分外清楚地感知到许晗是在爱着他这个事实,这个认知让邵明雍心里一片柔软。 每当这个时候,邵明雍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独占欲,就会更想要怜惜他,把他放在心尖上宠爱,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甚至会产生一些阴暗危险的想法,比如把他囚禁起来,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 一旦触及到这里,邵明雍就会停止。 邵明雍微微松开了他,含着笑表扬他:“乖孩子。” 许晗有点脸红,他不知道刚刚邵明雍脑子里想到了什么。 许晗转了转眼睛,想起了什么似的,板着脸问他:“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邵明雍毫不惊讶,相当纵容地笑着问他:“想问什么?” 仿佛无论许晗问什么,他都会告诉他。 许晗看着他,神色不定地思考了一会,突然利落地翻身坐在了邵明雍身上,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敢红杏出墙,我就杀了你。” 许晗眼睛亮得很,鲜活又张扬的模样,凶相毕露,像只小虎崽。 其实邵明雍也很喜欢这个样子的许晗,眼睛里发出奇异的光辉,骄傲又无畏的模样,意气风发,漂亮得惊人,仿佛全世界的光都聚在他身上,这个世界也变得黯然失色,令人不禁将目光投向他,露出会心的笑意。 “红杏出墙?”邵明雍笑了一声,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了那四个字,似乎是要咀嚼出它们背后的含义,语气相当耐人寻味。 邵明雍的眸子黑沉沉的,变得幽深而危险,许晗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想要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邵明雍的手强硬有力地扶住了许晗的药,彻底断了他逃跑的希望。 邵明雍体力惊人,今天根本就不打算放过许晗,非逼着他关于红杏出墙这个问题进行深刻的探讨。 快感在身体里蔓延,逼得许晗几乎要发狂,却他找不到任何出口可以发泄。 邵明雍还要他说羞耻的话,许晗咬着嘴唇不肯说。他被逼急了,一开始放狠话威胁,后来就咬人,但很快就哭着求饶,胡乱点着头:“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邵明雍慢了下来,表扬他是乖孩子,许晗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反应迟钝,压根没察觉出来邵明雍语气里山雨欲来的危险意味。 所以接下来的一阵狂风骤雨,他毫无准备,承受不住,许晗又开始骂人,他怀疑邵明雍发疯了。 最后许晗腰软腿软,跪也跪不住了,咬也咬不动了,骂也骂不出来了,哭也哭不出来了,身体软成一滩泥,完全放弃抵抗,任邵明雍予取予求。 后来许晗都要委屈死了,明明他是无辜的,但被折腾得最惨的居然还是他。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失踪 罗心涂非要因为上次的事跟许晗请罪,许晗觉得她的态度郑重得奇怪,本来这件事就不关她的事。 见罗心涂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可怜,许晗劝她:“别纠结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我到底还是有责任,我明知道你心情不好,要是我不走,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你也不会受伤。”罗心涂非常内疚。 “行了,都过去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再啰嗦,我要生气了。” 罗心涂仍旧愁眉不展:“如果我哥能有你一半好说话就好了。” 许晗抬眼看她:“罗郁怎么你了?” 罗心涂忧郁地叹了一口气:“他要是真对我做什么就好了,问题是他什么都没做。他没打我没骂我,只不过是对我不理不睬,我跟他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点缓和,结果又完了……” 罗心涂一张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不停地抱怨:“他是个死强迫症,完美主义者,以往出了点小问题,他都会骂我,这次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我以为他要扒了我的皮,我根本不敢见他,结果什么都没发生。现在让我更难受啊,我最受不了冷暴力了,我宁愿他对我下狠手……” 许晗觉得罗郁转变态度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那天跟他说过的话,他对罗心涂说:“你现在归我管,工作上的事直接对我负责,所以罗郁才没有管你。” 听到这句话,罗心涂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她心虚地看着许晗:“其实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死定了,大 boss肯定要赶我走的……” 许晗顿住了:“你说什么?” 罗心涂的表情愈发纠结,她的视线乱飘,不敢直视许晗:“那个,我一直有件事瞒着你,我不敢告诉你,怕你生气。但你这么帮着我,我不想再继续瞒着你了,我良心不安。” 许晗的脸色严肃下来:“说。” “其实……那个……我现在不仅仅是在为你工作……” 许晗盯着她,罗心涂硬着头皮说完了:“……还有大 boss。” 其实许晗已经隐约猜到了:“他让你看着我?” “大 boss也是关心你,他担心你出事。”罗心涂急忙说。 现在许晗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邵明雍会说知道他的一切事情,为什么邵明雍总是能及时察觉他的心情,为什么邵明雍总能及时地赶到他的身边。 许晗看着她冷笑:“罗心涂,你可真是好样的。” 罗心涂扯出一个讨好的笑脸,结结巴巴的:“我现在都主动交代了,这是自首情节,可以从轻发落吧……” “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就开始跟我讨价还价了?”许晗打断了她,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 “哦。”罗心涂作出俯首认罪状,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许晗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冷冷地打量着她,还没想好怎么发落她,就有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高跟鞋的声音清脆,气场强大,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许晗看见来人,就愣住了。 宫璇穿着一身黑裙,身段高挑,一如既往地优雅,她的面容美得充满侵略性,唇色红艳,淡色的眼睛透着疏离,神色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但笑容是客气的,全身上下精致完美到可怕的地步,挑不出一丝瑕疵。 在这点上,她跟邵明雍一模一样。 她停在许晗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许晗,问:“许晗?” 许晗仍旧坐着,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仰视着她,眼神冷淡,嘴角带着同样的笑容:“宫小姐?” 宫璇并不介意他的失礼:“可以坐下么?” “请便。” 她坐下的时候,姿态优雅,脊背挺得笔直,端庄郑重,仿佛面临着重要的商业谈判。 大概她的气场太强大,罗心涂看了看她,然后往旁边躲了躲,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宫璇就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全程没看她一眼。 许晗保持着刚才双手抱胸的姿势,懒洋洋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宫璇。 宫璇的眼睛盯着许晗,说话了:“明雍跟你提起过我?” 她的用词亲密得实在非常让人介意,但许晗不动声色:“不,我偶然在一期财经杂志看到过宫小姐的采访,让人印象深刻。” 宫璇笑了笑,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这么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晗坐直了身体,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宫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璇说:“明雍做事有他自己的打算,既然他没有说,我也不便透露。如果你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他。” “既然邵明雍没有告诉我,想必一定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许晗冷冷地说。 “许先生,你这样说就错了,你不了解明雍,”宫璇的笑容微妙地变了,如同一柄利剑,锋芒逼人,“你忽略了另一种可能,不是事情不重要,而是人不重要。” 许晗突然感觉有什么拉住了自己,他目光一转,发现是罗心涂拉住了他的手,眼神担忧而紧张地望着他。 许晗没理罗心涂,也不想再跟宫璇虚伪周旋,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眼神冰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宫璇似乎是感到很无趣似的,也许是因为她眼前的这个谈判对手实在不够格,她也不想再玩了,她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闹够了,你也该从明雍身边离开了。” 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许晗冷笑:“我想你搞错了,你应该去找邵明雍谈谈这件事。” 宫璇神色平静:“我跟他之间早就达成了共识,我只是好意提醒你几句,免得到时候闹得太难看。” “宫小姐,你该离开了,否则接下来的场景会很难看,我怕你接受不了。”许晗目光不善,他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宫璇并不介意许晗的恶劣态度,她从从容容地站了起来,又露出了那种客气疏离的微笑,落落大方:“很高兴认识你,许先生。” 高跟鞋的声音又逐渐远去,罗心涂拉住了许晗的手臂:“许晗,你别生气。” 许晗像没听见似的,站了起来。 罗心涂赶紧拉住了他:“你去干什么?” “我去问邵明雍。” 罗心涂脸色大变,赶紧生拉硬拽重新让许晗坐下了:“你先不要生气,大 boss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一定是为你好,他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许晗突然转脸盯着她:“你知道?” 罗心涂抖了抖,神色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 “快说。” 罗心涂十分为难地看着他:“……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现在就开除你。” “这不关我的事啊……”罗心涂弱弱地说。 “知情不报,死罪一条。”许晗语气严厉,“你说实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 “那我自己去问他。” 罗心涂死死地拉住了他,话已经到了她的嘴边,她紧紧闭着眼睛,以视死如归的姿态飞快地说:“……宫璇是大 boss的未婚妻。” “你说什么?”许晗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 罗心涂胆战心惊,哭丧着脸:“我就说了,我不能说,我说了我还是死路一条……” 许晗目光逼视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简宜姐说的……” 话音刚落,许晗就大步往外走去,罗心涂瞧他怒气冲冲的样子,生怕出事,赶紧跟了上去。 她一边追一边喊:“许晗,你去哪里,等等我,你带着我啊……” “带着你好向邵明雍报告我的行踪?”许晗突然停下,转身反问,目光凌厉。 罗心涂吓得倒退了一步,许晗还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许晗开车离开。 罗心涂心知这回自己是闯了大祸了,眼下急得要死,连忙打电话给简宜。 简宜听到这件事,又把她狠狠地骂了一通,并告诉她,这次就等着死吧,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罗心涂差点当场哭出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许晗心中堵着一股怒气,他冷静不下来,那种想杀人的冲动又充斥在脑海中,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地方发泄。 他开着车到处打转,但他根本无处可去。 他不能回邵明雍家,他现在一想到邵明雍三个字就冒火,再想下去非得出车祸不可;他也不能回斜晖路,因为邵明雍肯定会到那里去找他;季约现在在外地工作,也不能去投靠他。 偌大一个城市,居然没有他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简宜。 许晗知道,罗心涂肯定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邵明雍了。 许晗把电话挂了。 接着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邵明雍。 他心里烦躁得要死,邵明雍,邵明雍,又是邵明雍。 他不想见到邵明雍。 他想躲起来。 许晗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最后许晗找了个酒店,但他在酒店大堂遇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所以当邵明雍赶到那个酒店的时候,却发现许晗的车虽然停在那里,但他根本没有在酒店入住。 许晗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他真的不知所踪了。 但在看过监控录像,发现许晗在酒店大堂遇见的人是谁之后,邵明雍就放下了心。 他没有急着去找许晗,而是去找了宫璇。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吃人 许晗在酒店大堂遇见的人是白韶音。 白韶音见到他,很是惊讶:“许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现在不是在休息么?” 看来白韶音也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许晗没说话,白韶音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邵明雍在这里?” 许晗一听到这三个字,神色就更加暴躁了:“跟他没关系。” 白韶音用探究的目光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洞察了什么,但仍开玩笑道:“玩什么情趣呢?” 许晗一听更加恼怒,没好气地就要走:“再见。” 白韶音赶紧拉住了他,笑吟吟地提议道:“你不是想躲人么?待在这里,也会很快被找到吧,要不要跟我走?” 许晗神色不定地看着她。 白韶音带着许晗来到一片豪华住宅区,这是一个相当注重私密的地方,看来这就是她现在的住处。 许晗问:“你怎么没去拍戏?” 白韶音的笑容有点奇怪:“遇上点事,现在正在休息,跟你一样。” 许晗下意识地就朝她的腹部看去,上次八卦说她怀孕了,她还没有辟谣。 白韶音觉得好笑:“你也相信那些谣言?” 那就是没有了。 “你跟贺回怎么样了?” 白韶音偏头想了想,罕见地露出有些调皮的模样,告诉他:“还好吧。” 然而很快,许晗就知道她这三个字有多么意味深长。 因为许晗在白韶音家里见到了贺回。 贺回一回头看见许晗,也很是惊讶。 两个人面面相觑,又是诧异又是尴尬,一时都没有说话。 白韶音神色如常,推着许晗向前走,按着他坐下:“干嘛呢你们?怎么都成了木偶了,快坐下,我去给你们倒茶。” 许晗看着贺回,心里想的却是,原来他们已经同居了。 白韶音从贺回身边经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回看了她一眼。 白韶音走进了厨房,贺回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抹熟悉又欠揍的冷笑,对许晗嘲讽道:“你最近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如果你是在变相提醒我,你帮了于胧明的话,抱歉,这是你自己倒贴的。” 贺回冷哼一声:“自作多情,我不想看见一个年轻人被毁而已。” “贺回,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许晗语气突然变得严肃,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脸色凝重,像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一样。 一听见这话,贺回神色突然变得古怪。 “否则你怎么会转性?”许晗挖苦道,“大发善心可不是你的风格。还是真听了葛音的建议,为了突破瓶颈期,开始修身养性了?” 贺回的瓶颈期已经大半年了,最近娱乐新闻又说,他又推掉了几部戏,还一直传出他在国外修养的传闻,但没想到他就在这里,哪儿也没去。 贺回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隐隐有怒色,一个字接一个字用力地从齿间蹦出来:“我好得很。” 正在这时,白韶音就端着茶回来了,她把茶杯一一放在每个人面前,然后坐在了贺回的身边。 有了白韶音的加入,他们的谈话就变得柔和了一些。尽管有时候贺回和许晗还是会针锋相对,但只要贺回一说激烈的话,白韶音就会轻轻握他的手制止他。 他们的感情比许晗想象中的好得多。 他们家的晚饭让许晗有点奇怪,许晗记得贺回并不是爱好清淡口味的人,但贺回一直没碰过重油重盐的菜。 白韶音给贺回盛了一碗鸡汤,贺回很烦躁:“你用不着这样。” 白韶音的神色黯淡了一瞬。 但贺回还是乖乖地把那碗鸡汤喝完了。 贺回的胃口小得出奇,许晗一开始以为他是为拍戏而特意节食,但看他的神情,更像是吃不下去。 贺回吃完饭之后,去了一趟卫生间,过了一会,还没有出来。 白韶音很担心似的,也跟了过去。 但白韶音很快就出来了,许晗问她:“贺回怎么了?” 白韶音朝他笑了笑:“他这几天身体不舒服。” 贺回从房间里出来后,许晗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脸色苍白,浑身像没力气似的。 白韶音倒了一杯热水给他,贺回病恹恹地坐在沙发里,一直皱着额头,一手扶着太阳穴,像是头疼。 不过贺回一说话,许晗就一点都不想同情他了:“别看了,让你失望了,只是一点小毛病,死不了。” 许晗回击他:“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白韶音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眉间笼上了一层阴影,贺回看了她一眼,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这个插曲过去了。 过了一会,白韶音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看了一眼许晗。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是谁的电话。 白韶音把手机递给他,示意他接,许晗撇开了脸。 白韶音接了电话,眼睛却看着许晗,嗯了两声,又应了一声好。 电话很快就挂了,白韶音说:“他说晚点来接你。” 许晗没说话。 贺回哼笑一声:“你还真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许晗瞪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 白韶音看了看他的神色,问了一句:“是因为宫璇?” 许晗转头看着她:“你也认识她?” “见过几次,我听说她这几天回来了。” “你不就想知道宫璇和邵明雍到底是什么关系么?”贺回突然插话了。 许晗就知道他不会任何一个往自己心口上戳刀子的机会,面色不快地看着他。 贺回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吐出三个词:“青梅竹马,红颜知己,惺惺相惜。” 字字戳心。 许晗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贺回不屑又得意地笑了。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 贺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愤愤地说:“我只是迫不及待看到你被邵明雍抛弃的样子。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邵明雍和叶儒文根本就是同一类人,就算你不知情,你还是第三者……” “闭上你的狗嘴。你以为你是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的事你管得着么?还以为是当年呢?当年的事全是你自己搞砸的……” 贺回的脸色本来就苍白,因为他这几句话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贺回,你表达关心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拙劣,所以当年你提醒我叶儒文已经结婚的事,我不生气,我还谢谢你。但你今天敢把邵明雍和叶儒文相提并论,我就要揍死你。” 许晗神色凶狠,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扑到贺回身上,像上次一样把他揍一顿。贺回也愤愤不平,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白韶音赶紧拦住了他们,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每次一见面都要打架,你们也真是有默契。” “谁跟他有默契。” “默契个鬼。”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 白韶音被他们两个谁也不理谁的样子气笑了:“你们真是……” 白韶音看了看他们,最后亲了下贺回的脸颊:“亲爱的,让我们单独谈一会,好么?” 因为她这一吻,贺回的神色绷不住了,变得相当怪异而不自在,他瞪了眼白韶音,但最终还是从沙发上起身,离开了客厅。 许晗觉得这一幕特别值得纪念,以后可以拿来取笑贺回。 同时也对白韶音刮目相看,她居然能把贺回收拾得服服帖帖,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白韶音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很佩服你。” 白韶音一愣,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就笑道:“贺回的性子只是表面看起来不好而已,其实他也很好懂的,他就像个孩子,成天闹别扭。” 如果说人前的贺回就像狮子一样蛮横不讲理,自大而张狂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白韶音已经把他收服了,让他在自己面前变得像小猫咪一样。 但许晗把小猫咪这个词和贺回联系起来,自己先暗自恶心了一通,他也不想听白韶音这样肉麻地夸贺回,就打断了她:“你想跟我说什么?” “宫璇。”白韶音收敛了神色,“其实贺回刚刚这么说也没错。” 许晗的脸色沉下来。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白韶音安慰道,“你见过宫璇了?” 许晗点了点头。 “那你就应该知道,邵明雍和宫璇是同一种人,他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性格相似,习惯相似,有同样的思维方式,有共同的目标,互相理解,互相信任,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关系。在商场上,他们是最默契的合作伙伴,他们的合作一向所向披靡,无人能敌。邵家和宫家关系密切,他们两个人又同样出色,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会走上强强联合的道路。” 许晗真的是用了自己最大的克制力强迫自己听白韶音说话。 “撇开这个不谈,你跟宫璇几乎也没有可比性。”白韶音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许晗已经坐不住了。 “你看起来凶,实际上很单纯,又好骗……” 白韶音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许晗的脸色变化。 但很快,白韶音的脸色也变了,她盯住了许晗,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而凝重:”而宫璇,她是真正会吃人的。”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必然 听到白韶音说,宫璇会吃人,许晗就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原来讲鬼故事是你的业余爱好,抱歉,我没兴趣听了。” 白韶音赶紧拉住他:“这么没耐心,几句话就受不了,你接下来怎么面对宫璇?” 然后她一顿:“你之所以这么生邵明雍的气,不会就是听了宫璇的几句话吧?” 虽然白韶音猜得不太准确,但也差不多,所以许晗没有反驳她。 “既然如此,我就不逗你了。”白韶音站起来把许晗按下来坐在原来的位置。 “你被贺回传染了,已经不会好好说话了,是吧?”许晗神色不快。 白韶音眨了眨眼睛:“唔,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也许还真是这样。行了,我不开玩笑了。虽然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想你更愿意把那些话都当做玩笑。” 许晗本就不情不愿地听着,听到这里,又不耐烦地抱怨道:“你怎么那么啰嗦?” “虽然宫璇很强大,认识邵明雍的时间又比你长,但我看不出你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这些问题就留给邵明雍去处理吧,从那次晚宴开始,我就敢肯定,邵明雍对你是不一样的。”白韶音的语气很轻松。 许晗一愣:“晚宴?” 白韶音停了下来,看见许晗茫然的神色,有些诧异:“原来你还不知道?” 这是一天之内,许晗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他觉得相当刺耳,因此也就更加暴躁:“你到底在说什么?” 白韶音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说实话,也吓了我一跳呢。你还记得么?就是我们还在拍《风雪夜归人》的时候,明明我们还不熟,但我却非要带着你参加那次晚宴,其实是邵明雍让我一定要带你去的。” 许晗呆坐着,良久没有反应,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件事情。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邵明雍,异常失落,犹豫着要不要去澄清误会。 其实那个时候的真实情况是,他几乎已经放弃联系邵明雍了。 他一直以为那是个偶然。 如果不是那次晚宴,他见到了邵明雍,解除了他们误会,根本不会有以后。 那个晚宴,是许晗和邵明雍关系的转折点。 他从来没有深入想过,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哪里,为什么邵明雍也刚好在那里。 一切都不是偶然。 而邵明雍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无法对邵明雍生气了。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杨霆的事?” 许晗愣愣地看着白韶音。 白韶音说:“你没注意到么?自从你们发生过片场冲突之后,杨霆大大减少了在公众视线中露面的次数,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跟你接触了。” “前段时间,在兰庭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我敢肯定,现在傅秋岩和游敏的日子同样一定不会太好过。” 许晗茫然地看着她,白韶音告诉他的事情,就像把另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世界呈现在他的面前。 邵明雍没有让他看到这个世界。 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邵明雍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护着一个人。”白韶音有些感慨。 “他跟我说,他跟你不熟,是骗我的?”许晗突然问。 白韶音一愣,然后笑了:“你应该还记得郑子期和凌瑟,凌瑟是我表姐,郑子期和邵明雍是好朋友,算算,我只是认识他快十年罢了,不过确实不是很熟。” 许晗再次站了起来:“车借我,我要走了。” 白韶音笑了笑,并不意外他的决定,站起来给他找车钥匙,还说:“就这样原谅他真的好么?下一次就很难找到他的把柄了。” “谁说我要原谅他了。”许晗冷哼一声,“我要找他兴师问罪。” 许晗刚离开,贺回就不知从哪里走到白韶音的身后,非常不屑又轻蔑地说了一句:“真是傻得不可救药。” 白韶音早就习惯他的口是心非了:“也挺好的,不是么?别担心了,既然有邵明雍护着,就没人能欺负他的。” “担心?”贺回嗤之以鼻,“让他摔几个大跟头才好。” 许晗跑回邵明雍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但邵明雍居然不在。 整栋房子里空无一人。 许晗本怀着满腔各种复杂的心情,看到空空如也的房子,突然感到一阵克制不住的失落,发热的脑袋一下子冷却下来,他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心情再次变得非常糟糕。 这个空洞的房子突然变成了一个恶魔,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什么似的。 许晗再也待不下去了,他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就在他没头没脑地往外冲去的时候,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他知道这个熟悉的味道。 他抬起头,正好撞进一双无比熟悉的如同深潭的的眼睛里,他下意识地想起了他和邵明雍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也是这样,他不管不顾仓促地撞进了邵明雍的怀里,望进那双眼睛的时候,就仿佛有什么在那一刻被确定了。 那个时候他没有意识到,到如今,这种感觉却如此强烈。 就像一只水鸟投进了一片水泽,突然意识到,就是这里了。 它将停留在这里。 它将永远休憩在这里。 不过那时这双眼睛是沉静而深邃,且波澜不惊的,如今里面却充满惊讶和担忧。 跟那一次一样,邵明雍没有放开他。 “还想去哪里?”邵明雍的口气微有些质问的感觉。 因为他这一句话,许晗突然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瞪着邵明雍,没有说话。 邵明雍解释道:“白韶音告诉我,你回来了。你一直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你。” 许晗还是不说话。 邵明雍把许晗带回家里。 刚刚空洞冷清的房子突然变回了平日里熟悉的又温暖又明亮的模样。 邵明雍露出一点无奈的神色:“还在生气?” 许晗看着他,质问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邵明雍很坦率:“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模样。如果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你就会烦恼、会不开心、会生气,而我不喜欢这样。既然我可以在你不察觉的情况下处理掉这些事,就没有让你知道的必要。”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开心?” 邵明雍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他。 “我想要知道,白韶音都告诉我了,那次晚宴的事情。”明知道还有一个话题比任何事情都紧迫,但许晗一时没有勇气,只能先说其他的。 邵明雍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深深地望着他:“你要先说这个么?” 许晗认真地点了点头。 “傻孩子。”邵明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许晗刚刚听白韶音对他的评价,现在又听到邵明雍这样说,就非常不开心。 “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了。”邵明雍说,“看来你还是低估了我的执着程度。” “第一次在兰庭遇见你,一切就已经确定了。” 许晗的心在微微颤抖,原来邵明雍跟他有同样的感觉。 “你的出现是个意外。当时的情况很明显,你正在被人追赶,处境危险,如果我不帮你,你就会被抓走。你那个时候那么惊惶,却故作镇定,明明很痛苦,却假装若无其事,我一直在想你是谁,然后我帮了你。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我本没有必要对一个普通的陌生人如此在意,但我以为你仅仅是一个意外。” 许晗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在那种情况下,邵明雍完全可以对他弃之不顾。 “直到你第二次出现在我的眼前,”邵明雍顿了一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对我来说,不只是意外。我产生了一个简单直白的想法:我想要你。这在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许晗震惊地看着他,从第一次到第二次的想法,落差简直太大了。 “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有利因素,你对我并不是毫无感觉,这也许会让整件事情变得相当简单,尽管你的戒备心很强,但我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意图,你也很早就察觉了我对你别有用心。” 邵明雍说的没有错,许晗早就对他有感觉,否则也不会对他那样特殊,还总是想撩他,就当许晗抱着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撩邵明雍的时候,他绝对没有想到对方的想法已经比自己强烈到几百倍的地步了。 就像是某种小动物面对比自己大得多的兽类,时不时伸出小爪子挠一挠对方,当它在做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的时候,根本一无所觉,对方早已经决定将他吞吃入腹了。 那时候他们之间仅仅是有着微弱的可能性,但在邵明雍眼中却是已经确定的事。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意外,你突然对我产生了强烈的抗拒,你拒绝了我,我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但你需要时间冷静,我恰好有事需要出国一段时间。” 想起那件事,许晗有些脸红,那个时候,他因为叶儒文误会了邵明雍。 “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去见你才不会被你拒绝,所以我让白韶音帮了个小忙。但一切比我想象中,顺利得多,我很快就决定向你彻底坦露我的想法,这一次你没有拒绝,这也就意味着,你失去了唯一可以逃走的机会。” 许晗的心猛烈地震颤着,他看着邵明雍,这是他第一次听邵明雍讲起他的心路历程。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我拒绝了呢?” 邵明雍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逃不了的。” 许晗没有怀疑他的话。 一切的开始是一个偶然,那天游敏把许晗骗到兰庭,然后他遇见了邵明雍。 如果人生全都是由偶然组成的,那么它的意义在哪里?如果不是邵明雍,还会是其他人,因为一切只不过都是偶然。 但邵明雍告诉他,他们的相遇是偶然,但他们会在一起是必然。 他不用去相信命运,他只要相信邵明雍就好。 事实是,只会是邵明雍,而不是其他的人。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有什么区别么?你已经是我的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世交 许晗心脏一阵猛缩,他几乎想要不顾一切扑向邵明雍,去抱他,去吻他,把所有问题都抛在脑后。 但他仍站立着没有动,因为他心里仍留存着那个巨大的问题,像一块大石头压着他的心口,保持着他的理智。 但他嘴巴一张,却说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名字。 “罗心涂,她已经全招了,你让她看着我……” 许晗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胆小与懦弱。 “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占有欲很强,时常会冒出一些阴暗的想法,我不想吓到你。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依旧想看到你,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开心还是不开心。我会担心你,但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许晗压根就不是想认真追究这件事,于是罗心涂的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你还说过,不会瞒着我做任何事情,那么杨霆之类的呢?” “杨霆?”邵明雍似乎不记得这个名字。 “曾经跟我起过冲突的一个男明星,你不记得他,那游敏呢?傅秋岩呢?” 提起后面两个名字,邵明雍的神色变得冷厉了:“我同样告诉过你,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不会袖手旁观。我把这些事情交给简宜了,你不用在意这些事,她有分寸。” 邵明雍用几句话就把自己撇清了,所有事情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如果是平时,也许许晗还会跟他再争执几句,但现在,他没有那个心思。 那个名字在许晗舌尖绕了许多次,他始终没有把它吐出来。 也许邵明雍已经看出他的退却和迟疑,所以他自己说了:“我去见了宫璇。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抱歉。” 邵明雍直接把问题扔在了他面前,许晗已经逃无可逃,不得不面对了。 许晗有点无措,于是作出凶狠的样子,扯住邵明雍的领带,一脸杀气:“从实招来,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尽管许晗杀气毕露,但邵明雍总是能看穿他的色厉内荏。 邵明雍说:“不论你从什么人口中听到了什么,都是假的。” 事情也简单得很。邵家和宫家是世交,邵明雍和宫璇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在商场杀伐,他们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两家人曾多次提过商业联姻的事,所以才会传出未婚妻一说。 但邵明雍和宫璇都没有谈过感情上的问题,自然也没有订婚的事。 邵明雍说得简单,但许晗想起了宫璇的样子,那么出色的女人,足以和邵明雍相配,难怪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是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红颜知己,惺惺相惜,怕是准确得很。 许晗心中的怨怒之气完全没有消下去,反而变得越来越浓烈,一时间脱口而出:“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你就会跟她结婚。” 他真的恨死说出这句话的自己了。 一点都不潇洒,一点都不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他竟然陷入了和另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的难堪局面。 邵明雍的面容陡然变得严肃,不见一丝柔和,只见冷硬,神情凛冽,眼睛里的深潭波澜不惊,深不见底,沉默地看着许晗,他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不对了。 许晗知道他生气了,本来许晗就满腹委屈,一时间又气邵明雍又气自己,心里又急又怒,血液在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尾都气红了,他冷静不下来,他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一把推开邵明雍就往外跑,但没跑了两步,就被拽了回来。 邵明雍把他牢牢禁锢在怀里,许晗狠狠地挣扎了一下,邵明雍力气大得很,他挣不开,就异常用力地瞪了他一眼,一副不肯合作的样子。 但邵明雍说:“许晗,我要你记住,我爱你。” 许晗浑身一震,他愣住了,邵明雍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句话。 “你已经是我的了,任何假设都没有意义,我不打算放开你,更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走,你也许还没有意识到,你的处境远比你想象中的危险。我不想伤害你,所以别再说这种话。”邵明雍的神色危险又严厉,还隐约带着一种威胁。 许晗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突然问:“邵明雍,我怎么办?” 邵明雍看着他。 “我已经变得不像我自己了。”许晗神色迷惘,他很少露出这种不确定的情绪,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邵明雍神色柔和下来,再次露出那种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的神情,非常怜惜又心疼,叹息着说:“傻孩子。” 许晗瞪着他:“我不傻。” 邵明雍深深地看着他:“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跟宫璇说清楚了,相信我?” 许晗倔强又委屈地看着他,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光,却一言不发。 他眼尾下的泪痣就像是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邵明雍伸出手,像是要把一颗不存在的眼泪擦掉。 邵明雍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如果我要跟某个人结婚,那个人也只能是你。” 许晗瞬间就呆住了,眼泪就猝不及防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他感到自己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在跟我求婚?” 邵明雍的神色有些怪异,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他没有否认,他低下了头,大手扳过许晗的下巴,他总是会用这种控制欲十足的姿势,就像把许晗牢牢握在手心里。 邵明雍先亲了亲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的眼泪吻掉,许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眼睫毛轻颤,邵明雍又一一亲过他的泪痣,脸颊,嘴角,再吻到他的嘴唇,是温柔又郑重的模样,更像是安抚。 邵明雍稍微退开了点距离,但仍旧近到呼吸相闻的地步,他们能够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对方,许晗看着他,小声地对他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邵明雍嗯了一声,然后再次吻住了他。 许晗又哭了。 那种逼人发狂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不顾一切地咬住了邵明雍的肩膀,想把一切都发泄出来,无论是今天他经历的心潮起伏,还是此刻倍加难耐的折磨,全都是邵明雍给的。 一切都是因为他。 所以他不管不顾地朝邵明雍发脾气。 这种感觉是如此怪异又深刻,仿佛他们的生命连接在了一起,仿佛他们的灵魂缠绕在一起,像是要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又像是在生命里融下完全陌生的东西。 许晗因此变得恐惧,变得脆弱和不安,抗拒着一切外来的力量,反应比平常更敏感更激烈。 但邵明雍总是能迅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然后慢下来安抚他,让他接纳自己,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向他强调自己的存在,告诉他,他就在他身边,在他的身体里。 邵明雍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不顾许晗的眼泪和求饶,要让他丧失理智,陷入疯狂、失控、崩溃。许晗觉得他像个猎物,已经将自己完全献给了邵明雍,但邵明雍则是一个无情的猎人,犹嫌不够,固执地要将他的肉体撕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在身体深处蜷缩着的许晗的灵魂。 而邵明雍不满足于只在许晗的身体深处留下烙印,更要在他的灵魂上都刻上他的名字,从此他才会彻底地属于他。 许晗无意识地哭,邵明雍终于变得温柔起来了,在他耳畔落下细密的吻,又轻柔地哄诱,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待在他的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许晗根本不知道他答应了什么。 他贴着邵明雍的胸口,突然感觉到一股源源不断地暖流正从他的胸口涌向他的心口,他的委屈、恐惧和伤心都被逐渐抚平了,就像完成了一种神圣的仪式,他觉得他生命中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许晗的眼睛都哭红了,他很累,所以闭上了眼睛,脸颊上传来温柔的亲吻。 他的睫毛轻颤,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邵明雍肩膀上的齿痕,他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 邵明雍没有戳穿他,只是眼睛里带着点笑意。 许晗想说话,但嗓子有点疼,他顿了顿,说:“我要见宫璇。” 一瞬间,邵明有些愕然,还有些犹豫:“我们明天再讨论这个问题?” 许晗执拗地看着他。 邵明雍只能无奈地应了声:“好。” 宫璇仍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来邵明雍说跟她谈过了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他们这种人感情从不外露,永远披着一副铠甲,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们。 这个世界普遍存在的规律,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向往崇拜强大的力量,所以许晗爱上邵明雍并非没有道理。 在许晗眼里,宫璇更像是某种美艳的女妖,带着不可预见的危险性,随时会露出獠牙,把人撕碎。许晗欣赏她,但绝对不喜欢接近她。 “听说你要见我,有事么?”宫璇仍旧像那天一样,浑身上下精致得过分,找不到一丝破绽。 “我已经知道全部事情了。” 宫璇就像听到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颇为不屑地笑了笑:“不如让我来纠正一下你这句话,你已经知道了他愿意告诉你的那些事情。” “在我看来,这两者没有什么区别。” 宫璇作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你喜欢他?”许晗突然问。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恐惧 听到许晗的问题,宫璇愣了一下,但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不知是明雍还是你更让我惊讶,你的天真幼稚超出我的想象,而他居然会中意这样的你。” “你在转移话题。” 宫璇不慌不乱,一副主导这番谈话的模样,镇定地说:“我在说最重要的问题,当然,以你的角度你无法察觉,明雍也不想让你知道,但这却是最致命的所在。” 她的淡色眼睛紧盯着许晗,嘴唇轻启,仿佛是在说什么颠扑不破的真理:“你只会给明雍拖后腿。你更像是一个随意闯进他的世界的外来者,你无法真正融入这个环境,所以根本不了解他在做什么,他能走到何种地步。你帮不了他,却成为了他的弱点,他有了后顾之忧,任何人都能拿你威胁他。而你就像只小蚂蚁,根本不堪一击,人家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你弄死。” “我没有那么脆弱。”许晗很不喜欢她的比喻。 宫璇嘲讽一笑:“傅秋岩。” 许晗一愣。 “傅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充其量不过是一块小石头,如果是正常情况,明雍根本不会把它放在眼里。然而因为你,他就必须弯腰把这一块小石头扔掉,你不明白,他会为此付出根本不需要付出的代价,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那天他因为你放弃了正在谈的合作,你也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已经成为了他的绊脚石。” “丧失理智,优柔寡断,失去判断力,这对他来说是很危险的事。我敢断言,迟早有一天,你会彻底害了他。” 宫璇口口声声都在否认许晗,但他心里却并不生气,他思考着她的话,一时没有说话。 他们在沉默中凝视着对方。 “你不相信他么?”许晗突然问。 宫璇一怔:“什么?” “邵明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宫璇眼神微变,眼中闪过一些莫名的情绪,但她摇了摇头:“他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许晗没有再去追究她这句话里的深意,他对宫璇礼貌地笑了笑:“还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显然,邵明雍不愿意告诉我这些事。” 宫璇神色微讶。 许晗结束了与宫璇的谈话,就跑去了邵明雍的办公室。 简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跟他说了两个字:“涂涂。” 许晗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用眼神让她放心。 走进邵明雍的办公室的时候,许晗脸上轻松的神色就消失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令人难以知道他现在心情如何。 邵明雍看了看他的脸色,虽然许晗面无表情,但至少不是生气的。 邵明雍问:“你们说什么了?” 许晗故作严肃:“不告诉你。” 邵明雍笑了笑,也就不再追问了。 “你以为这样就算了?”许晗不怀好意地说。 邵明雍眼里含着纵容的笑,静静地等着他提出要求。 许晗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罗心涂现在是我的人,你没有权利决定她的去留,也不能再命令她为你做任何事。” 邵明雍答应了:“好。” “还有,你这次真的特别过分,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生气。”许晗特意说了很多遍特别,以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看邵明雍似笑非笑的神色,许晗怀疑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了,他顿了一下,接着一气呵成:“我要回剧组拍戏。” 许晗这段时间都在蠢蠢欲动,他已经打电话给笛晓沟通过了,保证会尽快赶回剧组。 邵明雍当然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尽管他很想把许晗留在身边,但也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然而邵明雍并没有直接答应许晗,他把许晗拉到身边,墨黑的眸子波澜不惊,许晗心里就有些忐忑了,气势瞬间低了下去。 许晗又补充道:“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整个剧组。” 邵明雍倒是没有阻拦他,但明显不高兴,导致许晗心里也没有半分喜悦。 许晗到底是经验不足,忘记了无商不奸这四个字,到了晚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 许晗脸色通红,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邵明雍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许晗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变态。” 但眼中水光潋滟,眼神绵软,毫无威慑,分外勾人。 但视线一碰到前方的镜子,他就像被烫到了一样,羞耻地偏开了脸,往后躲,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媚态横生的人是自己,这种鲜明而清晰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的身体战栗得更加厉害。 “乖孩子。”邵明雍亲了亲他,罪魁祸首却露出了满足的笑意,活像只餍足的大尾巴狼。 许晗很生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邵明雍骗了,躲进了被子里,打定主意不再理他,第二天就打包行李回了剧组。 许晗终于得以重新返回剧组拍戏,罗心涂也没有被开除,依旧是他的助理,一切都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只不过罗心涂对许晗愈发忠心耿耿,表示从今以后一定立场坚定地站在许晗这一边,还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那种。 许晗一点都不信她,还嘲笑她:“你还想做大丈夫,顶多是个小狗腿。” 罗心涂装做没听懂,一味傻笑。 七月份关晋导演,叶儒文主演的电影《风声鹤唳》上映了。 尽管受到叶儒文出轨事件的影响,叶儒文的戏份有所删减,但还有其他老戏骨撑着,电影票房和口碑都不错,仍旧是关晋的水准。 正像叶儒文预料的那样,这部电影对许晗来说将会是很重要的一部,许晗再次受到了大众的注意,并真正以他出色的表现征服了观众。 看过《风声鹤唳》的观众,都表示对许晗的印象深刻,令人眼前一亮。 七月底,《萌》正式拍摄结束。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季约被拍到与同性友人亲密出游,很早之前就有人怀疑过季约的性取向,并且利用这点做过不少文章,这回再次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恶意诋毁。 幸好那些照片里,两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所以季约很快就辟谣了,两个人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且朋友是圈外人,希望大家不要小题大做。 其他人也许会接受这个说法,但许晗却知道,这个所谓的圈外朋友,是何彦。 既然都已经传出了娱乐新闻,那么杜瑞堂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许晗担心的是季约现在的处境。 所以许晗一结束工作,立马去找了季约,要他交代这是怎么回事。 季约正好在家里,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神色自若,也不像哪里伤着了一样。 许晗盯着他:“脱衣服。” 季约先是愣了一会,很快神情夸张地说:“哇哦,你转性了,突然变得那么热情,搞得我好害怕。” 许晗推开他的脸:“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跟何彦是什么情况?” 季约伸出手臂搭在许晗肩上,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嬉皮笑脸地说:“你吃醋了?放心,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不会动摇的,不用担心你会失宠啦。” 许晗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推开他:“少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差不多吧。” “你搞定杜瑞堂了?” 季约似乎很不想提到这个话题,他摆了下手,像是要把所有烦人的东西挥走似的:“别管他。你不是刚刚杀青么?我请你吃饭,顺便庆祝一下《风声鹤唳》上映,怎么样?” 许晗把季约一把拽住,推到沙发上坐下,自己站在他的正前方,神色严肃,盯着他质问道:“说实话。” 季约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没什么好说的,变态现在忙得要死,管不上我,何况他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季约的态度太过轻描淡写,倒像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许晗感到一阵不安。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季约一副不想合作的样子。 许晗紧盯着他。 季约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许晗,你怎么那么聪明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许晗,你现在越来越火了,我真为你高兴,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的,你的前景会越来越好的。” 他提起的依旧是毫不相干的事,但许晗知道他开始说实话了。 但他停住了没说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在茶几和沙发上翻找着什么,找到了烟和打火机,他点燃了一根烟,放入口中,就像得到了慰藉似的,松了一口气。 季约吐出一口烟,烟雾之中他的笑容带着又平静又悲哀:“而我也只能到这里了。” 许晗心里一紧:“杜瑞堂对你做什么了?” 季约摇了摇头:“他现在确实没空收拾我,但我必须摆脱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季约吸了一口烟,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轻松地说:“反正,他也不能杀了我是吧?” “这个何彦有那么重要?”许晗有些烦躁。 季约一时没说话,他的手指虚虚地夹着烟,烟雾袅袅,他陷入了沉思。 许晗一直觉得季约吸烟的时候很漂亮,他的长相俊美,平时脸上那种茫然无辜的神色会突然消失,整个人变得很深沉,他拿烟的姿势和吸烟的模样精美地像一幅画,充满脆弱和颓废的美。 良久,烟灰从季约的指尖掉落下来,他才像被惊醒似的,拿着烟在烟灰缸里点了点。 “我很害怕。” 他的声音很轻,但许晗听清楚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陈颂颖 “我很害怕。” 现在说话的是另一个季约,另一个藏在他身体里的,很少示人的他,尽管大部分时候他都显得坦荡,仿佛特别乐观向上,什么都不怕,无忧无虑得让人嫉妒。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自己被包养的事情告诉才认识了一个月的朋友,他可以把他凄惨的身世坦露无疑,他可以把他生活中发生的事情都分享给别人,但那副乐观的、坦荡的、不正经的样子才是他的伪装,是不能被轻易被突破的防线。 就连他自己,都会刻意地让自己忽视那道防线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最近我常常在想,如果再回到当年,我一定不会做出那个决定。我没有预想到,多年后,会有这样一个时刻,当我站在一个人的面前,我会感到致命的恐惧,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浑身都在冒冷汗,好像随时都可能有人跑出来,朝我背后捅上一刀,揭穿我,让那些可怕的事情暴露在他眼前,这一切比死亡更让我恐惧。”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那些过往消失,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我的父母,也恨杜瑞堂,但我更恨我自己。说实话,我不应该指责变态,我们之间是银货两讫的关系,他对我也算不薄,怪也只怪我自甘堕落。” “但我不后悔惹怒他,如果他是魔鬼,我就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季约语气中的坚决让许晗产生了不详的感觉:“季约……” “这件事跟何彦没有关系,他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我何必污染他,我不想连累他,何况,我又不是为了他做出这个决定的。” “被恐惧缠身的感觉很难受,如果我是清白的,那么我就有堂堂正正接受一切的权利,但我是肮脏的。但后悔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我想要跟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我必须付出代价。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有一段时间,许晗和季约都没有说话。 季约把快燃到指间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他的动作有些慌乱,许晗走过去,坐到季约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地颤抖。 “你甘心么?” “我认了。” 许晗再次在季约身上看到了那种强烈的悲剧感, 季约的笑容蒙上了一层阴霾:“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粉丝们,我只希望过程不要闹得太难看,别让他们太恨我。” 见完季约之后,许晗心里一直萦绕着一种沉重的情绪,打不起精神。 最近许晗发展形势喜人,尽管顾念很少喜形于色,她就像是严厉的班主任,哪怕学生取得了成绩,也依旧是板着脸的,但这次她显然很高兴。 这天她告诉许晗,蔡其心想邀请他拍摄电影,这对于许晗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顾念不知就里,但许晗却知道,这是蔡其心在他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的缘故。 顾念和许晗一起去见蔡其心的时候,还见到了陈颂颖。 在十几年前,陈颂颖也是风云人物,是鼎鼎大名的影后,曾经和蔡其心合作多年,但早已息影多年,看这种情形,似乎是要复出。 想必这个电影,一定会引起轰动。 蔡其心说这个电影已经构思了十二年,经过了颇多曲折,他原以为这个电影已经不会有面世的机会了。 这个电影叫《天机》,讲述的是个魔幻现实主义的故事,一个家族四代人为守护一个荒诞的信念,不惜付出生命,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但这个传统还是一代一代地传了下去;里面充满了各种隐喻和众生相,是一部意义深刻的电影。 十年前,蔡其心第一次决定要把它拍成电影,那个时候剧本、演员和资金都已经到位了,但原定主演之一许薇争因病逝世,为了表示对逝者的哀悼,无限期延后拍摄。 提到许薇争的名字,在座的人神色各异。 许薇争去世两年后,编剧又与世长辞,近几年,几位原定的老演员也相继去世了。 这段日子蔡其心又想起了这个电影,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在催促他似的,他这才下定了决定,要把电影拍出来。 并且他还日渐感到一种紧迫感,如果他不尽快把《天机》拍出来,下一个离世的人就会是他,那这部电影将成为许多人心中永远的遗憾。 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陈颂颖却把许晗叫到了一边,端详着他的面容。 陈颂颖年届五十,但保养得很好,几乎让人看不出她的年龄,身段依旧窈窕,堪比年轻女星,不过她最显著的特点,是她那一身霸气。 她是圈里有名的大姐大类型的人物,急性子,直脾气,性格耿直率真,别人有了困难会帮,但有什么不入她的眼,她就会毫无顾忌地指出来,她敢毫不客气地教训圈内人,但圈内却没有几个人敢惹得起她。 许晗已经隐约感受到她的压迫力了,陈颂颖说话了:“你跟许薇争是什么关系?” 许晗惊诧地看着她。 陈颂颖感慨地笑了一下,她迫人的气势也散去了:“蔡导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一看你,就确定了,那个死丫头居然瞒着我们所有人。” 许晗再次被她的话震惊,她提起许薇争的时候,语气亲昵,根本不像外界流传的那样。 陈颂颖说:“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当年的事,娱乐小报乱写,把我们的关系写得乱七八糟,所有人都信了。虽然我跟许薇争是竞争关系,但我们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么糟糕。” 十几年前,娱乐圈流传着南许北陈的说法,许薇争出生于南方小城,陈颂颖则是北方人,她们两个人的性格和表演方式也同样存在极大的反差。陈颂颖比许薇争成名早,正在风头无两的时候,许薇争突然出现了,一时就抢夺了她的大半光芒。 此后,她们多次在电影上交锋,经常传出两个人同时争抢一个角色的传闻,比如,陈颂颖曾经是蔡其心的御用演员,后来被许薇争取而代之;后来便发展至私生活阶段,后来疯狂追求许薇争的聂卓曾经是陈颂颖的未婚夫。 娱乐圈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薇争身上,陈颂颖自然不甘心,两人之间曾闹出过不少龃龉,还有人说,陈颂颖极度厌恶许薇争,以至于她们在公开场合见了面,陈颂颖必定会提前离开。 陈颂颖问:“她没跟你提起过我?” 许晗说:“我很少见到她。” 陈颂颖点了点头:“也难怪,她瞒得那么死。” “算算,也有十年了,一下子看到你,以前的事也跟着涌到眼前了。”陈颂颖颇有些惆怅。 “她刚开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的时候,我确实很讨厌她,一个小姑娘,长得跟狐狸精似的,说话举止都那么做作,妖里妖气的,我还真看不起她。”陈颂颖想起往事,嘴角露出一丝怀念的笑意。 许晗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对陈颂颖的直率性格有了清晰的认识。 “不过,这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我以为她处处跟我作对,谁知道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陈颂颖爽朗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她的眼睛里闪着哀伤的光芒,叹了一声,“可惜了。” 许晗一直没说话。 “你不知道吧?”陈颂颖说,“这部电影对我和许薇争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我们从来没有合作过同一部电影,倒不是因为乱传的那些原因,而是阴差阳错,一直没有机会。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这将会是我们一起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可老天到底没给我们这个机会。” 陈颂颖顿了一下,看着许晗,不过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神情和蔼:“幸好还有你,你弥补了我的一个遗憾。” “抱歉,我不怎么了解她。” 陈颂颖了然地拍拍许晗的肩:“别怪她,她这一生也够身不由己的了。” 许晗心里一震,但陈颂颖没再说下去:“如果你想知道她的事情,有空多来找我聊聊天。” 八月份,林中济导演、白韶音和沈逸主演的古装电视剧《风雪夜归人》在各大卫视开播,收视一片长红。 白韶音为此还专门打电话来恭喜许晗,因为很显然,许晗饰演的六王爷这个角色一出场,就获得了大量观众的喜爱。 许晗越来越火,越来越有关注度,他的生活也就变得越来越麻烦。 现在已经发展到出门必须要全副武装的地步了,许晗累得不行。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也会有粉丝来看他,许晗简直避之不及。 许晗从剧组赶回了家,邵明雍还没回来。他洗了个澡就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房间里很暗,但他知道邵明雍就在他的身边。 许晗非常惊讶,他竟然没有察觉邵明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是因为他实在太累,睡得太沉了的缘故么? 许晗一言不发,直愣愣地看着邵明雍。 邵明雍也没有出声,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俯下身子去吻他。 许晗伸出手搂住邵明雍,但他却敏锐地感到一丝异样,他的心头一阵狂跳,他猛地抓住了邵明雍,似乎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叫道:“快开灯。” 第50章 第五十章、贤内助 房间里一片明亮。 许晗紧紧盯着自己的左手,他心头的预感被证实了。 他的无名指上正戴着一个素圈,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一圈温润的光泽。 他抬头看着邵明雍。 邵明雍解释道:“既然已经求过婚了,这次把戒指补给你。” 许晗睨着他,语气不善:“邵先生,你会不会太狡猾了?” 邵明雍笑了笑,把另一枚戒指交给许晗,许晗接过那枚戒指,非常霸气地给邵明雍戴上了,还凶狠地说道:“你是我的了。” 邵明雍被他逗笑了,如同深潭的眼睛里漾开笑意,在灯光下,发出温柔如同月光的光芒。 许晗猛地翻身坐在了邵明雍的身上,凶猛无比地吻了上去。 他的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邵明雍,他此刻的心情。 许晗把邵明雍戴着戒指的手抓在手里玩,就像小孩子拿着爱不释手的玩具,他有些躁动,眼睛里也闪烁着像孩子那样欣喜的光芒。 邵明雍居然偏偏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戒指,现在正是越来越多人注意他的时候,这枚戒指肯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顾念估计会骂死他。 许晗不禁问道:“如果被拍到了怎么办?” 邵明雍问:“怕么?” 许晗响亮地亲了一下邵明雍:“不怕。如果被发现了,就公开好不好?” 邵明雍笑了:“我不会毁了你的事业。” 许晗也跟着笑,以至于得意忘形,不怕死地调戏他:“哪里来的那么体贴的贤内助呀?” 邵明雍挑了挑眉,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许晗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作死了,但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许晗的身体不自觉地战栗起来,邵明雍抚摸着他温暖而柔软的身体,平稳又坚定地进入了他,紧紧地贴着他,在耳边温柔而亲昵地唤他的名字:“晗晗。” 许晗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大海,生起了温和而平静的波涛,他觉得很舒服,他在波涛中晃晃悠悠,越荡越远,意识也渐渐远去了。 说是不怕被拍到,但也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不用说粉丝,就是顾念就能撕了他,为了不被发现,许晗把戒指用链子串了起来,戴在了脖子上。 因为许晗以前从不戴饰品,还是很快就被顾念发现了。 即使看见了戒指,顾念也并不惊讶。她表面上严厉,到底是护短,提醒许晗千万别太投入,她见过太多在娱乐圈粉身碎骨的人,她不希望许晗步那些人的后尘。 许晗跟她说,他跟邵明雍从一开始就是交往关系。 顾念摇了摇头,最后戳着他的脑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收敛些。 这段时间大众对许晗的关注度很高,方娆也频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方娆是因为绯闻,暧昧对象还不止一个,对象有圈里的明星也有圈外的人。 许晗总觉得方娆的状态不太对劲,公司绝对不会在这么密集的时间让她跟不同的人炒作,因为这件事,方娆的公众形象受损,黑粉也迅速多了起来,时不时就有人掀起骂战,因此她的恋情走向一直在热搜中居高不下。 许晗去问方娆,方娆则说一切都是公司的安排。 但许晗很快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因为许晗和贺回又打架了。 其实没有真的打架,被过度夸张了。 贺回一如既往地嘴贱,他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许晗和他的距离近了些,有些轻微的肢体接触,但绝对没到打架的地步。 很快就有人扒出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并把他们称为娱乐圈又一对水火不相容的夙敌。 贺回和许晗同期签约了嘉英文化,刚开始两人的关系很好,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反目。 之后贺回找到机会,一路高升,很快大红大紫;而许晗却还在底层挣扎。 但两个人关系恶劣,一见面必然会起大大小小的冲突,有人声称在去年拍摄《风雪夜归人》的时候,贺回曾经在片场故意针对许晗,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现在许晗的发展势头越来越好,两个人的战争也渐趋激烈。 疑似贺回出演的大热网络剧《刺心》,原定主演是许晗;现在许晗为了报复,又把笛晓的《萌》抢了过来,所有人都知道笛晓一直很喜欢贺回,并且在《萌》选角的事后,透露了正在和贺回接触。 这件事因为有贺回粉丝的加入,变得更加精彩纷呈。 贺回粉丝一如既往地剽悍,为了捍卫正主,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撕许晗。 许晗粉丝基础薄弱,几乎是单方面被压制,但贺回的坏脾气人尽皆知,所以有越来越多的路人开始同情许晗,指责贺回太过咄咄逼人,人们对他的好感度也锐减,到后来,形势反而对许晗有利。 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出来回应。 贺回一向不屑于做表面文章,这倒不奇怪,而许晗也一直没动静,这更加坐实了这个传闻。 顾念再次戳着许晗的脑袋教训他,以后做事要谨慎,刚开始有了起色就飘了,还敢跟贺回闹出打架的□□,简直是自毁前途。 许晗觉得其他事还好说,但要他忍贺回,简直比登天还难,特别是贺回非要在他面前找存在感的时候。 后来在一次活动上,记者在向贺回提问的时候,问到了他和许晗的矛盾,贺回只是冷哼了一声,似乎连提都不想提起。 这对夙敌的热度瞬间又上去了。 一些不明真相的开始攻击贺回度量狭窄,不能容人,是因为嫉妒许晗现在取得的成绩,才做出这副态度。 而另一些人则认为是许晗人品不正,所以才让贺回这么看不上眼。 总之双方各执一词,不仅仅是正主,两方粉丝一见面就掐架,吵得不可开交。 许晗没太理会这件事,倒是另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引起了许晗的注意。 一个奢侈品品牌突然无声无息地换了代言人,而在之前,并没有任何征兆。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一般人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许晗之所以如此在意,是因为这个奢侈品品牌的前任代言人是季约。 就是很早以前,季约说过的,杜瑞堂给他的那个代言。 许晗直觉事情不对劲,当他打电话给季约的时候,季约居然在家里,而他前两天还说过要去录一个综艺。 许晗神色凝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季约沉默了一会,才说:“……已经开始了。” 许晗心里一紧,当他赶到季约家的时候,季约很久都没有来开门。 许晗差点以为出事了。 但季约就开了门。 季约的头发乱糟糟的,神色很难看,一脸怒容,比起上一次见面,他的状态很差。 许晗很诧异,他很少见到季约这副模样,但后者什么都没说。 许晗走进去才知道季约为什么这么反常。 客厅里站着一个年约五十的老男人,衣着邋遢,胡子拉碴,似乎几个月没有洗过脸,但神情激动,脸色通红,鼻孔里冒着粗气,双眼充血,眼里闪着不正常的光芒。 他看见许晗愣了一会,突然满脸堆满了笑:“哦,我认得你,我认得你,你是我们季约的好朋友,叫……叫叫……叫许晗,对,就是叫许晗。” 许晗面色冰冷,盯着他:“你是谁?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你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老男人脸上闪过一阵尴尬和慌乱,看着季约:“我们……我们见过的……我是季约的父亲……季约,你倒是说句话啊!” 季约呼出一口气,似乎是不想见到他,转开了脸:“你走吧,钱待会我会打给你的。” 男人脸上一阵狂喜,连忙点头:“好好好,那你要快点,否则我就要饿死了。” 许晗看着男人离开,问季约:“你不是每个月都会固定给他钱么?” 季约似乎是累极,撑着沙发坐下,扶着额头:“赌光了。” “他是你什么父亲,就是个吸食你血肉的寄生虫,你饿死他算了。”许晗恨道。 “他不能再威胁我了,我很快就要退出这个圈子了,我什么都不怕了。”季约疲惫地说。 “杜瑞堂他到底想怎么样?” “我跟何彦分手了。” 许晗惊愕地看着他。 “也挺好的。现在我一个人轻松得很,就算杜瑞堂要找人算账,他也只会针对我,不会连累其他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晗直觉季约向他隐瞒了什么,上次季约一副决绝的态度,何彦对他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季约说:“许晗,永远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季约的语气平静得让人悲伤。 许晗一时没说话,坐在了季约的身边。 “我太脏了,那些过往已经洗不干净了。”季约绝望地说,“我当年犹豫过,如果我为了那一丝犹豫就放弃走那一步,那么现在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杜瑞堂不会杀了我,但他会毁了我。” 许晗心里一颤:“他想对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有我太多的把柄了。我不过是一个冒犯了他的玩物,他想对我做什么都轻而易举,现在不过是没了工作而已,谁知道那个变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许晗,你离我远一点吧,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为我出头。” 现在的季约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他只能等待着他的命运的到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季约的态度让许晗心中也感到一阵绝望:“季约,你离开这里吧。” 季约摇了摇头,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挂掉了,他用手指挡住了眼睛。 寂静的房间里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季约没有挂也没有接的意思。 很长时间之后,手机终于安静了,季约也没说话。 但许晗看到,有泪水顺着季约的手指缝流了出来。 那串号码没有备注名字,但季约的反应,已经让许晗猜到了来电者是谁。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教训 许晗和邵明雍在一个餐厅吃饭的时候,遇见了方娆。 方娆今天打扮得非常好看,但她还不够成熟,她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学生被老师当场抓了个正着,又是窘迫又是愧疚,几乎不敢看许晗。 但方娆不知道,许晗之所以那么震惊和愤怒的原因,是因为方娆身旁的对象,那是秦骁。 秦骁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轻蔑又厌恶地看了许晗一眼,又扫了一眼邵明雍。 邵明雍自然察觉了许晗的情绪变化。 但四个人碰面的时候,谁都没有发作,只是各怀心思地错开了。 但许晗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对邵明雍说:“我去解决一下一些私人事情。” 邵明雍拉住了他:“你要去找秦骁?” 许晗微讶:“你认识他?” 邵明雍说:“我和秦家打过交道。” 这倒是不奇怪,许晗说:“我不找秦骁,我找方娆,就是他身边那个女孩子。” 邵明雍扣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许晗拒绝了:“不用,一点小事而已,我保证很快回来。” 邵明雍没有坚持,只是手指慢条斯理地抚过他细白的手腕,意味深长地嘱咐道:“乖一点。” 许晗脸一红,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就跑出去了。 许晗是看着秦骁和方娆走进其中一个包厢的,于是他堂而皇之地闯了进去。 秦骁和方娆都非常惊讶地看着他。 秦骁怒道:“今天算你运气好,老子没空跟你计较,放你一马,滚远点儿,别扫了老子的兴致。” 许晗看都没看他:“少自作多情。” 许晗对方娆说:“跟我走。” 方娆坐着没动,许晗看了她一眼,方娆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和纠结,似乎是不打算离开,许晗恼怒又诧异地看着她。 秦骁更愤怒了,腾地站了起来,喊道:“卧槽,许晗你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在老子面前抢人。你别以为有邵明雍罩着你,老子就不敢动你。” 许晗瞪着他:“正好,我也想揍你很久了。” 秦骁不怀好意地冷笑:“背后有人就是不一样,你跟你妈都是一路货色,长得跟狐狸精一样,专门会攀高枝。” 许晗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你再说她一句,我就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秦骁梗着脖子:“老子就说,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你顶多算个废物脓包,只敢抓着死者不放,有时间你怎么不去骂骂罪魁祸首?” 秦骁气急:“你和你妈都该死,老子迟早把你和她的事一起捅出去,我看你怎么混。” 许晗差点就失去理智,要冲上前去教训他了,但方娆突然用力拉住了他:“我们走吧。” 许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秦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 秦骁脸色大变,暴怒不已,喝道:“许晗!” 方娆拉着许晗往外走,谁都没有理他,秦骁独自在包厢里暴跳如雷:“许晗,你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许晗冷笑一声,别有深意地说:“你等着吧。” 方娆刚把许晗拉出去,许晗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回事?怎么会跟秦骁搅在一起?” 方娆委屈地说:“谁会喜欢那个二百五啊?我就是想找资源。” 许晗盯着她看了一会:“这么说,你这段时间都是在干这个。” 方娆点了点头。 “你傻啊。”许晗觉得特别糟心,骂了她一句,“别什么人都往上凑,他就是个垃圾纨绔子弟,靠家里供他吃喝玩乐,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了。” 许晗生气又无奈地瞪她:“别搞什么歪门邪道,小心走岔路。” “放心吧,以后别理他,他不会找你麻烦的。” 秦骁虽然脾气急躁,但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一向不屑于欺负女人,何况他只会把这笔帐算在许晗头上。 方娆弱弱地哦了一声,她正要张口想问些什么。 许晗沉下了脸,警告道:“收起你的好奇心,什么都别问,闭紧嘴巴,否则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方娆看着他,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乖乖地把已经到嘴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还做了个在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许晗让她先走了,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回到包厢里,向邵明雍邀功:“我拯救失足少女回来了,快不快?” 邵明雍笑了笑。 此后这件事像是没有发生过,许晗一直没有提起秦骁或者方娆。 但并不意味着许晗心里没有其他打算。 秦骁倒是愤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仍旧难消心中恶气。昨天的事就是个耻辱,如果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这样他秦二少就不用混了。 可昨天邵明雍在那里,秦骁不敢动手,否则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放许晗离开。 正当他琢磨怎么出这口恶气的时候,许晗居然主动打了个电话给他,还挑衅他出来挨打。 秦骁正求之不得,欣然应战。 但他没想到的是,要跟他打架的是罗心涂,而不是许晗。 秦骁以前在罗心涂手上吃过苦头,这又是他的一大耻辱,不过他始终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女孩居然就把他打趴下了。 所以他不屑地看了罗心涂一眼,朝许晗喊话:“你要不要脸?你个大男人还叫小女孩替你出头?有本事一对一单挑,老子揍死你。” 许晗冷笑一声:“蠢货,我说过要跟你单挑了么?我说的是,叫你出来挨打。” 罗心涂对秦骁的轻蔑态度感到很不爽,对许晗说:“我可以按我喜欢的来么?” “打吧,我担着。” 罗心涂得到允许之后,看着秦骁的眼神充满了与她个头极不相符的杀气,秦骁心里有些发怵:“滚开,好男不跟女斗……许……” 话还没说完,秦骁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事实就是,罗心涂娇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出手干脆利落,动作漂亮至极,招招制敌,罗心涂实现了对秦骁的全面碾压,秦骁惨叫连连。 许晗在一旁观战,几乎要为她叫好了。许晗自己从小打架打到大,但都是野路子,看来今天叫罗心涂出来帮他打架这个决定,再正确不过。 秦骁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满脸惨不忍睹,神情痛苦,嘴里发出一声声痛呼,罗心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意犹未尽,但再打也没有价值了,轻飘飘地说了句:“弱鸡。” 秦骁浑身上下都疼,他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可能都碎了,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是许晗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许晗拍拍他的脸:“讲道理你听不懂,直接动手就懂了吧?以后你再嘴贱一次,我就再揍你一次,也算是帮你积德了,不用谢我。” 秦骁怒瞪着他:“我就骂,你跟你妈都一样不要脸,下贱……” 许晗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双颊,眼神狠戾:“你还真是学不乖……” 不过,许晗很快就甩开了他的脸,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像是要把手上的脏东西拍干净:“我干嘛要跟你这样的货色一般计较……” “我迟早会跟你算账的。” 许晗毫不在意地踢了踢他的肩膀:“小废物,爬回去找秦泓告状吧。” 当天秦骁回了家,尽管他心里憋着火气,但他还是不想让秦泓发现这么丢脸的事,许晗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看不起他,就是堵着这口气,他这次也要通过自己的力量洗刷耻辱。 但他没能瞒过秦泓。 秦泓外表严肃威严,训人的时候格外骇人:“我让你不要去挑衅他,就当他他是条野狗,任他自生自灭。” 秦骁愤愤不平,火气直冒:“这次是他先来找我麻烦的。” “如果你做事稍微规矩点,就不会闹出乱子。你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分,已经被媒体拍到好几次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出门,给我在家里好好反省。” 秦骁满脸不服:“得了吧,你分明是看在那个女人的面子上,你就向着他,你搞清楚,我是你的亲弟弟,他们不过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秦骁。”秦泓面色阴沉,厉喝一声。 秦泓缩了缩脖子,他从小就害怕他的大哥,一时被吓住了,没了气势,也就不敢再顶撞下去了。 秦骁气冲冲地往外走,走过秦泓身边的时候,突然站住了,转头看着秦泓:“还有,他跟邵明雍在一起了。” 秦泓看着秦骁的眼睛,他知道弟弟没有撒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脸色也变得凝重了。 许晗回到家的时候,邵明雍正在书房看书。 许晗没有向他隐瞒这件事。 但邵明雍听完并没有露出惊奇的表情,许晗不禁问:“你知道这件事?” 邵明雍笑而不语。 许晗就知道罗心涂靠不住,之前的信誓旦旦根本就是空气,骂了句:“罗心涂这个可耻的两面派。” 邵明雍说:“我并没有强制她向我报备,她自己主动告诉我的。” 许晗才不吃这一套:“她分明是迫于你的淫威。” 邵明雍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将许晗的后路都给堵住了,然后许晗就被收拾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爆发 许晗对眼下的情况一点不感到惊讶。 他知道秦骁会把这件事告诉秦泓的,他这次把他的亲弟弟打成这样,秦泓不出面简直说不过去了。 但秦泓并不是为秦骁出头的。 秦泓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声音冷硬,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块:“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你应该离开邵明雍。” 许晗脸色一沉:“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们姓秦的无关。” 秦泓并不动怒:“在这件事情上,你不应该那么幼稚。” “我不需要你教我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 “你根本不知道邵明雍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背景如何,他有多危险。离开他,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需要的东西秦家同样可以给你,你会得到比今天更好的回报。” 许晗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不已。 秦泓同样不动声色,沉默地等着许晗的回答。 许晗说:“我在想,你们秦家人是不是都这样,自负到愚蠢的地步?当年,你们秦家人也是这样向许薇争提出条件的么?” 秦泓神色微变:“你不是自诩比她高明么?” 许晗再度冷笑:“这么多年了,你连许薇争三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秦泓面色冷酷而严肃,如同一块顽石。 许晗身子前倾,看着秦泓的眼睛:“你可能误会了我和邵明雍的关系,不过也难怪,你们秦家人习惯用金钱和利益衡量一切关系。” 秦泓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却面不改色:“你太天真了,你的举动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的局面,许晗,别忘了你的身份,如果你想要用这种方式实现对秦家的报复的话,也未免太不自量力。” “你觉得邵明雍是在利用我?”许晗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到底有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句话。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是我跟你们姓秦的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我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说过,你可以放心了。” “你以为邵明雍真的不知道?” 许晗愣了一下。 秦泓说:“看来,你也并不是没有意识到,邵明雍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别把所有人的心都想得跟你一样脏。”许晗懒得跟他再说,“你可以滚了,你们秦家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秦泓的声音严厉而生硬,丢下了最后一句话:“你可能会为此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许晗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十二月份的时候,蔡其心的电影《天机》正式开机。 但许晗不知道的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些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几个月来,许晗一直密切关注着季约,目前季约只是停了工作,杜瑞堂似乎什么都没做。 但突然有一天,事件就像火山喷发一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首先季约的父亲被邀请上了一档电视栏目,控诉季约出名之后,嫌弃他,不肯对他进行赡养义务,任他在困苦中挣扎。他历数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季约拉扯大的种种艰难,因为忍受不了贫穷,季约的母亲抛夫弃子,他是如何忍饥挨冻,只为季约能有衣服穿,有食物吃,有学可以上,最后成为大明星。 他声泪俱下,说到动情处还捶胸顿足,看得不明真相的人都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季约是白眼狼。 许晗打电话给季约。 原来是因为季约拒绝了好几次父亲要钱的要求,还下了最后通牒,再也不会给他一分钱,接着季父因为找不到季约,又实在是缺钱,就把季约给卖了。 虽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季约的反应很冷淡:“随他去闹。” 这件事只是一个□□。 季约的身世被扒了个彻底,出身贫穷,他的母亲在他两岁的时候离家出走,父亲是个酒鬼加赌徒,跟他平时给人风流贵公子的形象迥然不同,因此有人攻击他贪慕虚荣,心理扭曲,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世,假装自己是个有钱人。 接着,季约抽烟、喝酒的照片也被发了出来,种种不良举止,已经让他的艺人形象彻底倒塌。 季约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视频也被发了出来,当然全都是模棱两可的东西,但被有心人说成该死的同性恋,花心放荡,游走在不同的男人之间,说季约早就得了不干不净的病。 更有知情人士称,季约之所以能够上位,都是因为潜规则,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睡来的。有人就这件事向季父求证,镜头里的他喝得醉醺醺的,如同一个流浪汉,一身邋遢,摇摇晃晃:“季约跟他妈一样,都是□□,都是出来卖的。” 他们说季约还是SM爱好者,是变态,时常能看到他身上有各种痕迹。 总之,所有脏水全都一股脑地泼到了季约身上,极尽诋毁之能事。 这又是一件让娱乐圈沸腾的事,近些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季约这样卷入如此之多的不良事件中,他变成了娱乐圈的一颗毒瘤,不得不铲除的毒瘤。 每个人心底最深刻的恨意和恶意都被唤醒了,他们对季约群起而攻之,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么多密集的事件同时爆发,正是有人想利用他们彻底毁了季约最明显的迹象。 就像是一场大规模的瘟疫,一时间居然所有人都被传染了,每一个人都像疯了一样,喧嚷着,叫嚣着,季约不配做人,应该滚出娱乐圈,甚至滚出这个世界。 事情陡然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没有预料到。 许晗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个时候孤立无援,他应该在季约身边。 但季约却像是知道他的打算似的,阻止了他。 季约的嗓子很哑,不知道是因为抽多了烟还是哭的,也许两者都有:“你别回来,你好好拍戏,我还好,我早就想到了,我不会出事的,这个时候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别让我连累你。” 许晗急切地说:“你不能待在这里了,你得赶紧离开这里。” “我没事,我能熬得住,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很快就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杜瑞堂就想这样搞死你么?”许晗急得团团转,吼道。 “是我自找的。” 许晗愣住了。 “他给过我机会了,只要我向他求饶,他就会放过我,可我已经不想再回到从前那种日子了。想想也不是那么亏,他竟然肯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对付我,说明我……”季约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笑着笑着就咳了起来,“我……我对他来说,还是……挺值钱的,对吧……” 他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完了。 “不,你等我,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我回去找你。” “你回来也没用的。”季约突然激动地喊道。 许晗安静下来。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季约哽咽了。 “你找不到我的,我已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你回来了,我也不会见你的。我现在这幅样子可真够糟糕的,没事,我一个人就好,我有心理准备,我扛得过去的。等我好一点了,等这件事过去了,你再回来,你现在就好好拍戏,什么都别管。” “我他妈的能不管么?”许晗朝他吼了一句。 许晗鲜少爆粗口,如今真的是被逼急了。 “乖,好好拍戏。”季约的回答只有这一句话。 “你一定要熬下去。”许晗声音变得严厉,“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别听,什么都别看,有什么事就联系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知道,我知道,”季约说,“这个时候,全世界只有你不会离开我了。” 后来许晗问过顾念,知不知道有关这件事的内情。 顾念劝他不要轻举妄动,眼下这个情况分明是有人想彻底毁了季约,已经无能为力了,现在没有一个人敢为季约发声,只能靠季约自己撑下去。 季约能做也只能是沉默。 但网上所有人都在对季约穷追猛打,就像是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发泄物,将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倒在一个他们根本不了解的人身上,他们讨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异类。 过后第三天的深夜,季约突然打电话给许晗。 季约似乎为这通电话感到很歉疚:“抱歉,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 许晗说:“我没有睡着。” 季约有些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跟你说说话。” 许晗觉得季约有些反常,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了?” “我觉得现在很轻松,很开心。” 他的声音里充满淡淡的欢欣,是单纯的,类似于孩子得到糖果那样纯粹的快乐,但却让许晗不寒而栗,许晗的声音绷紧了:“你在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跟你打完电话,我就要睡觉了。”季约声音平稳,“我的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我什么都没有了,一直以来肩上背负的东西,心里藏着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心里很空,身体很轻,像变成了一只鸟,要在风里飞起来一样。” “季约……”许晗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但也是颤抖的,“你要等我回来。” “许晗,别为我担心了,我很快就不用你担心了。” 一种剧烈的不安笼罩了许晗:“我马上就回来。” 季约像是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你睡吧,我也要睡了。” “季约……季约……”不顾许晗的连声呼唤,季约已经挂了电话。 许晗从床上跳下来收拾东西,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马上赶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但他不知道,当季约给他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一切不幸就已经发生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失去 季约死了。 无异于在本就沸腾的热水里投下了一枚重磅□□,受巨大的冲击影响,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 在混乱之后,有些人突然就清醒了,他们突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们突然就像哑巴一样失了声,从网络世界中脱离出来,再回到自己的生活。 某个不相关的人死亡根本与他们无关,该过的生活还是继续过。 外界流传的版本是,季约因为不堪忍受网络暴力,情绪抑郁,选择了自杀。 但这事在娱乐圈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季约那天是去找他的金主的。那天他还去了一趟经纪公司,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季约看上去格外轻松愉快,容光焕发,外界那些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原来那个时候他的身上就藏了一把刀,他是去找他的金主拼命的,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他去经纪公司处理完事情之后,就把金主约到了酒店里,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没人知道。 但有人说自己曾亲眼目睹血腥的现场,简直惨不忍睹,令人毛骨悚然,整个房间里几乎都是血迹,从房间里先后抬出了两个人,浑身都被鲜血染红了。 可惜的是,季约死了,但金主还活着。 后来,这个版本越传越玄乎,后来竟然被说成了鬼故事。 他们说季约早就死了,因为事情爆发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季约。 那天所有人见到的应该是季约的鬼魂,实在不甘心,所以才找金主复仇的。 许晗很早就赶回来了,罗心涂跟着他去了医院,但之后他就不知所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许晗根本没有意识到邵明雍此刻正在到处找他,他只想躲起来。 他像个游魂一样,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回到了这里。 自从外婆死后,他就很少回这里,距离上一次回来也有三四年了吧。 房子里没有人住,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院子的花都枯死了,只剩下野草。 外婆是个讲究的女人,她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天天伺弄那些花,会让她心情很好,在许晗眼里,在阳光下擦洗山茶花叶子、修剪蔷薇花枝的外婆永远是温柔的。 她还会把一把馥郁的像是碎金一样的桂花放在许晗鼻子下,问他香不香。 那是她最温柔的时候。 有时候许晗觉得外婆爱那些花甚过于爱自己,每当他碰坏了那些花,外婆就会生气,甚而会打骂他。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剩下,花木之魂也与她的魂魄有着某种感应,自她去世之后,这些花也日渐枯萎。 于是眼前的一切就更加清楚地提醒许晗,什么叫物是人非。 什么都会失去的,什么都留不住的。 一种难受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他全部失去最开始的地方。 一开始是许薇争,但许薇争从来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许晗,他有时候一整年都看不到她一次,她每次来了,连停留一个晚上都很难,她总是来去匆匆,像一阵风,更像是一只鸟,显然这里不是她该停留的归宿。 但在许晗还很小的时候,许薇争的到来对他来说,是比过年更重要的事情。她的离去和到来同样牵动着他稚嫩的心脏。 哪怕逐渐长大,他不再把对许薇争的奢求摆在脸上,他开始伪装,假装许薇争就是一个陌生人,她的来去再也激不起自己心中的一丝波澜。 但也许他的表演很拙劣,许薇争看得出他的口是心非,所以无论他多叛逆的时候,许薇争都没有改变对他的态度。 最后一次,那个时候许晗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最后一次,许薇争没有把她的病情告诉他。 许薇争死的时候,许晗根本不在她的身边。 然后是外婆,尽管他和外婆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但两个人毕竟是在一起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之间的羁绊是怎么都斩不断的。 是许晗先离开这里的,外婆因为他要进娱乐圈,生了一场大气,并叫他从此不要再回来。 许晗恨过她,因为她性格懦弱,不管事,以前许晗长得瘦弱,经常被人欺负,如果许晗跟人打了架,她从来只责骂许晗,她只会骂许薇争和许晗,从来不会为许晗出头。 外婆知道许薇争进入娱乐圈之后发生的事情,所以她视许薇争为耻辱,那个时候已经有人说闲话,骂许晗是野种,外婆从来都是低着头弯着背羞愧地离开,从来没有反驳一句。但她并不拒绝许薇争提供的优渥生活,甚至刻意回避这件事,但对秦家人却始终毕恭毕敬,不敢说一句重话。 许晗之所以决定要进娱乐圈是因为发现外婆向秦泓拿了一笔钱。 外婆被人骗了一大笔钱,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所以她向秦泓拿了钱。 当许晗发现的时候,他气得不行,毅然决然要演戏挣钱,把钱还给秦泓,外婆情绪激动,担心他走许薇争的老路,两个人起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冲突。 但许晗一意孤行,很快就拿到了足够的钱,还给了秦泓,同时每个月也在给外婆生活费,许晗知道外婆不会拒绝的。 也许外婆最终还是后悔了,她临死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抓紧了许晗的手,告诉他:“不要自甘下贱。” 但季约……他没想到季约会这样离开他。 他只来得及看到季约冷冰冰的身体,他的脸色那么苍白,仿佛躺在那里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那个总会在他面前笑得好看的季约。 然而,又确实是他。 只不过没了温度,永远不会再醒来,永远不会对许晗抛媚眼,捏着嗓子叫他的名字,也不会再靠在他的肩上,絮絮叨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也许那天晚上季约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他正在等待着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而许晗根本不知道,想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个寒战。 从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声响,许晗猛地转头朝外看去。 看到来人之后,许晗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失落。 他感到一瞬间的迷茫,他是在等谁? “是我,让你失望了。”来人打断了他的失神,并且一开口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滚开,我没兴趣跟你吵架。” 那人反而走了进来:“可我高兴看到你那么凄惨的样子。” “贺回,我早说过你就是贱的。”许晗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厌恶。 贺回并不生气:“这都是你活该。” “你现在应该很后悔没有陪在他身边,如果你在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对不对?可惜,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救不了他的。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你总觉得自己对他们有责任,方娆、于胧明、季约,他们一出事,你就急得团团转,你费劲心机地想救他们,你以为你可以做到,其实你谁都救不了。你一直在一厢情愿,他们根本不需要你救,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堕落,你活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可怜的人。” “你最想说的不是你自己么?”许晗冷冷地看着他。 这句话如同一支利箭,直直地射进了贺回的心脏,他的脸色大变。 许晗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想把一切都撕碎。 “当年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你一直在怪我,你觉得是我亏欠了你,你觉得是我放弃了你!自甘堕落的是你自己,你偏偏要怨这个世界对不起你。” 许晗感到一阵歇斯底里的痛快,在这之前,他们从来都是止步于安全的区域之外,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如同被安放在禁区里,只要有一人触及到敏感界限,两个人都会心照不宣地停下,不会再向前试探。 可许晗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分明是你觉得我亏欠了你,你觉得我对不起你,你看不起我。”贺回也情绪失控了,朝他吼道。 “我就是看不起你。” “那季约呢?”贺回的声音骤冷,“季约也是出卖自己的人,他也下贱,你就能接受他?” “季约比你好一万倍,季约他没有自甘堕落,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再好也不过是个死人。” 这句话彻底点起了许晗的一腔怒火。 许晗突然暴怒,一把将贺回推倒了地上,跪在他的身边,拎起他的衣襟,双眼通红:“你别以为我会忘了,你也欺负过他,你也是逼死他的人之一。我答应过季约,我一定会为他报仇,我现在就要打死你。” 但贺回居然没怎么反抗,他像是根本没有力气,被许晗压在地上打,毫无还手之力。 许晗也没什么力气,打了几拳就停了下来,特别是当他意识到贺回根本没有还手之后,更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贺回两颊消瘦,脸色苍白,身子轻得如同风筝,浑身瘦得似乎只剩骨架,他一直对外界宣称在休养,他的目光平静而悲哀,看得许晗心里一颤,他想起了刚刚看见的冰冷的季约。 许晗像脱力一般,躺在了地上,地上很凉,他觉得全身都很冷,胸口痛得他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嘴巴里还有一股血腥味,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当邵明雍他们终于赶到的时候,只见到许晗和贺回两个人都躺在地上,毫无形象,许晗在哭,贺回看着他,没有动静。 邵明雍把许晗抱了起来,许晗没有睁开眼睛就知道是他。他像是害怕什么似的,仍旧紧紧闭着眼睛,只有眼泪流出来,沾湿了一张脸。他蜷在邵明雍的怀里,脸埋在他胸前,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服,但邵明雍感觉到他的身子颤动得更厉害了。 邵明雍离开之前,冷冷地看了眼贺回,贺回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前者似乎还很享受躺在地上的感觉,一直没有起来的意思。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过去 邵明雍把许晗带回来之后,许晗一直在睡。 邵明雍走进房间,许晗的姿势都没有变,还是那样侧躺着,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几缕黑色的头发,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邵明雍。” 正当他要再次出去的时候,许晗突然出声了。 许晗坐了起来,邵明雍把灯打开了,然后坐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问:“要吃饭么?” 许晗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 邵明雍的指尖划过他的眼尾,担忧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是红肿的。 在灯光下,邵明雍的面容变得异常柔和,他的眸子比平时更黑,沉静而深邃,带着温柔的光芒,专注地看着许晗,但一如既往地温和从容,纵容着许晗,让许晗觉得安心和踏实,仿佛天塌下来也不用怕。 他应该生气的。 但他没有。 许晗心头突然涌过一股汹涌的情绪,他脱口而出:“我爱你。” 邵明雍一愣,但他此刻并不想听到许晗说这句话。因为许晗只要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就会把尖利的爪子收起来,就会变得很乖很听话,还会说好听的话讨好他,会故意示弱,会装作委屈的样子,然后邵明雍就会轻易地放过他。 但邵明雍不忍心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 他是真的受到了伤害,委屈茫然而脆弱,看起来很可怜。 许晗说:“你想知道我和贺回之间的事情么?” 邵明雍直觉这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回忆,但他无法阻止他,只能听许晗一直说下去。 那一年许晗十八岁,正好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正好是在他意识到自己永远不能成为许薇争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在拍任如寄的第三部以他为主演的电影《黄鹤不返》,电影的投资人看上了许晗,想让许晗□□,但一听懂这个意思,许晗就把一杯红酒泼到了他的脸上,扬长而去。 投资人大怒,他扬言要许晗亲自向他道歉,但彼时许晗年少气盛,心高气傲,决不肯低头,事态闹得越来越严重,制片人和副导演,甚至剧组的几个年长的演员都来劝许晗,别那么死心眼,如果他不道歉,那么投资人就要撤资,这部电影就拍不成了。 接着他们还做局,试图给许晗下药,送到那个投资人床上去,但被许晗发现了,没有成功。 后来投资人撤资,这部电影果然拍不下去了,但几乎剧组的每个人都在怨怼许晗不识时务,连累了他们,把一切都搞砸了。 许晗在一夜之间被所有人背弃,接着他发现有人刻意地打压自己,他几乎拿不到任何资源。 他所有的幻梦都碎掉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人硬生生折断翅膀的鸟,再也飞不起来了。 但他太高傲了,不肯轻易低就,打定主意宁愿饿死也不去演那些龙套角色,就是在这个时候,贺回出现了。 那个时候的贺回看起来可比现在傻多了,笑容里透着一股淳朴天真的气息,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登上娱乐圈的顶峰,所以他特别努力,无论多小的角色都能特别用心地去演,那股认真劲让人望尘莫及。 但许晗那时满身戾气,看不得人好,嘲笑他傻了吧唧,他们一见面就打了一架,但打完了就成了好朋友。 贺回说他认识许晗,看过他演的电影,觉得许晗特别厉害,特别有天赋。 许晗听起来却觉得刺耳,以为贺回是在讽刺他,但贺回又说他自己就是一块石头,除了勤奋什么也没有。 贺回特别真诚,告诉许晗,他迟早要红的,即使从云端跌落下来,只要没有粉身碎骨,就还有希望,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他们都没钱,于是他们就一起租了个小房间,有时候为了争取角色,他们会一起去一些饭局,贺回不会喝酒,喝酒的一般就是许晗。 许晗的酒量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然后许晗喝醉了,连路都走不了了,贺回就背着许晗回家。 许晗生病的时候,贺回会特别用心地照顾他。 久而久之,许晗就把贺回当成了好朋友,甚至是哥哥一样的存在。 那段日子,虽然过得非常辛苦,但却是他们两个人记忆中最好的时候。 第二年年底的时候,外婆去世了,贺回陪许晗回家。 外婆临死前叫着许薇争和许晗的小名,用尽全身力气嘱咐他,不要自甘下贱。 就是那个时候,许晗把许薇争的事情告诉给了贺回。 贺回听完之后很震惊,但许晗没有察觉,那个时候贺回的神色有些异样。 许晗跟他说,这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为角色出卖自己,他同样看不起做出这种事的所有人。 接着,他们一同签约了嘉英文化,跟了不同的经纪人。 贺回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许晗的事情似乎也被人忘在了脑后,两个人的事业开始有了起色。 不幸的是,许晗的经纪人是游敏,游敏曾经向许晗暗示过要他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去得到资源,许晗差点没把他揍一顿。 贺回已经跟以前不同,不再那么傻里傻气,变得深沉了一些,劝许晗不能再那么冲动,这种事情能忍就忍。 但接下来突然有一段时间,贺回几乎不理他了,也不回他们租的房子,许晗以为是他忙,但他逐渐意识到贺回是在刻意回避疏远他。 他去找贺回,贺回也不见他。 是游敏告诉许晗,贺回已经想开了,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拿到那部戏的男二,他开始红了,他已经不想理你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许晗一时如遭雷击,但始终不愿意相信贺回背叛了他。 他揪住了贺回的领子,大声质问他,谁陷害了你?我去找他算账。 但贺回非常冷淡地推开了他,他说,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许晗去骂他。 贺回也同样情绪激动,指责许晗根本不懂他。 “你有天赋,你有背景,你天生该成为一个演员,你迟早会红的。而我只是一块石头,再不抓紧机会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当然无所谓,你根本就是在混日子,无论怎么样,你都有退路,但我什么都没有。别用你那副大义凛然的嘴脸来指责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许晗和贺回大打了一架,从此开始冷战,谁也不理谁。 贺回还很快从他们住的小房间里搬了出去,因为自从接了那部戏的男二之后,他越来越红,公司也越来越捧他,当然不能再住在这样破败的地方。而许晗却仍旧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无论游敏怎样撺掇怎样骂他,都没有反应。 直到有一天喝醉的贺回打电话给许晗,让许晗来接他。 就像贺回还没红以前一样,贺回想到的人还是许晗。 许晗去了,但他在那个酒店房间里见到的不是贺回,而是傅秋岩。 傅秋岩说贺回已经把他卖了。 震怒和伤心之下,许晗打了傅秋岩一顿,自己也受了伤,他跌跌撞撞地逃出酒店,却在酒店外的街上晕倒在地,那个时候正好是冬天,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他没有死。 第二天,他再醒来的时候,却躺在他和贺回租的小房间里,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从那一刻起,他就跟贺回彻底地决裂了。 从此以后,再见面就是仇人。 贺回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别扭,越来越不坦率,许晗就越难看懂他的真实想法。 两个人之间除了互相敌对也没剩下什么了。 但许晗今天却突然懂了,贺回为什么那么讨厌季约。 在贺回看来,他和季约是同样的人,他们都出卖了自己,他们都是堕落的,他们都做了同样的事情。 许晗明明说过不能接受这种事情,但他始终不肯原谅贺回,却选择了季约。 所以贺回会认为,是许晗辜负了他,放弃了他。 于是贺回也就不原谅。 贺回从来没说过,而许晗也从来没有试图去弄懂他在想什么。 于是贺回的怨怼就不是不能理解。 许晗有一种特别挫败的感觉,他慌乱地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一切搞得那么糟糕。 邵明雍安慰似的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许晗却像没有感觉到:“季约……我不知道季约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遇到季约的时候,许晗的脾气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程度了。他自己都有感觉,对于热情的季约来说,他显得太冷淡,太不近人情了。 但季约从来没有生过许晗的气,仍旧对他掏心掏肺。 那个时候,许晗的防备心已经变得很强,他很少对季约说自己的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季约在喋喋不休,在他们刚认识一个月的时候,季约基本已经将他自己的所有情况都交代给了许晗。 听到季约被杜瑞堂包养的时候,许晗确实想跟他划清界限,季约不是没有感觉,他什么都没说,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粘着许晗。 许晗没跟季约解释过,尽管那个时候季约仍以为许晗是被人包养的,所以他不明白许晗听到这件事,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意见。 但季约仍旧会帮助许晗。 许晗想拒绝,但季约知道他介意,所以跟他说,我给你的东西都是干净的。 许晗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候,他那双桃花眼里受伤又认真的神情,像针一样刺痛了许晗的心。 许晗永远都不会明白,像季约那样的人,怎么会时时都露出像孩子一样天真的笑,仿佛无忧无虑的模样。 许晗也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怎么会认识像季约那么好的人。 然而这么好这么乐观的人要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选择死亡这一条路。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季约。 连这个世界都辜负了季约。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继续 许晗没向外界透露季约的葬礼情况,但葬礼当天还是有几个娱记被揪了出来,许晗让人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还把他们拍摄到的照片都删除了。 那几个娱记对许晗心怀怨恨,之后在社交账号上阴阳怪气地说许晗在季约葬礼上丝毫不见伤心之色,又谴责他在季约最艰难的时候,抛弃季约,独善其身,无情无义,虚伪至极,可见其真实人品。 但好在大部分网友是有理智的,反而把他们骂了个彻底。 许晗没心思管这些事,在葬礼当天,季约的赌鬼父亲也出现了。 他像个乞讨者一样站在许晗面前,露出猥琐而神经质的笑:“我知道你是季约的好朋友……季约那小子一分钱都没留给我,他那么多钱是不是都给你了?你把我儿子的钱拿出来,不然我就上法院告你。” 许晗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季父被他冰冷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怵,但他毕竟是无赖之流,并没有让开。 许晗突然一把提起他的衣襟,把他扔到地上,干脆利落地一脚狠踩在他的胸膛上,一脸杀气:“你逼死了季约,还敢出现?你要是再提他一个字,我就杀了你。滚!” 说完,许晗再也没看他一眼。 方娆和于胧明都出现在了葬礼上,他们两个最近发展势头一片大好。 方娆的绯闻还是不断,但看起来没有那么荒唐了。 于胧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成熟了很多,连笑容都变得内敛了许多。 他告诉许晗,在那之后,他见过叶儒文,可叶儒文像是突然变老了几十岁,面容憔悴,于胧明自己都觉得奇怪,当初怎么会为这样一个人着迷。 白韶音也抽空过来了,她的眼中带着同情和怜悯的柔光:“这段时间很艰难吧?” 其实许晗不喜欢她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许晗说:“还好。” “贺回也很担心你,但你知道他的性子,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许晗就明白了白韶音此行的目的。 “你上次可把他打得够惨的。”白韶音开玩笑似的说。 于是许晗也用以一种轻松的语调回道:“我根本没用力。” 白韶音笑了一下,然后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笑容也变得黯淡:“我为你们之间的事感到可惜。” 许晗问:“贺回都告诉你了?” “大体上吧。” 许晗有些惊讶,居然能让贺回那样的人说实话,白韶音果然不能小觑。 “贺回虽然不坦率,但他的性子就像小孩子,其实很好哄的。”白韶音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得意而骄傲的神情,虽然她在压制着,但仍隐隐约约地流露出来了,那是一种唯有谈论到喜欢的人才会出现的神情。 “难道你还拿着糖哄他了?说一句实话就给一颗糖?”许晗简直受不了白韶音这种肉麻的比喻,在她眼中的贺回跟许晗眼中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白韶音想了想,露出了点狡黠的神色:“差不多吧。” “他知道我今天要来,并没有生气。”白韶音说,“即使他心里很想跟你和好,可他不会说一句软话的。我只是想在一切来得及之前,你们可以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 “什么叫在一切来得及之前?” 白韶音顿了一下:“我是说,你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何况,又发生了……季约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更珍惜眼下的人和事么?” 提到季约,许晗的脸色沉了下来:“跟季约没关系,我跟贺回之间的事从来就跟季约没关系,是贺回自己误会了。” 白韶音有些歉疚:“抱歉,也许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但彻底说开了,对你们都好。贺回一直很介意季约。” “与其说是我放弃了他,不如说是他自己把我推开的,他是因为害怕而逃走的。” 白韶音默然,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他不敢回头了,因为他做了最错的事情。” 许晗再次惊讶了:“他连傅秋岩的事都告诉你了?” “他很后悔。” 许晗摇了摇头:“他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他不会明说的,但我看得出来。”白韶音说,“他那个时候压力太大了,被逼急了,脑子都不正常了。但他当时就后悔了,曾经回去找你……” “然后他就把我从大街上背了回去。”许晗接道。 白韶音看着他:“你一直都知道?” 许晗笑了一下:“你以为他都背过我多少次了啊。” “那你……” 许晗停了下来,看着白韶音的眼睛:“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对不起?” 白韶音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有多难。 如果这句对不起能够轻易说出口,为什么贺回宁愿痛苦那么多年都缄口不言。 白韶音的脸上又笼罩上了淡淡的哀愁,那种平静而悲哀的神色,仿佛已经预感到不能改变的未来,又让许晗想起了季约。 这件事过后,邵明雍也变得忙碌起来了。 他每天很早就离开,晚上很晚才回来。 看邵明雍的神色,许晗心里总是不安,担心出了什么事,而邵明雍没有告诉他,尽管邵明雍总是告诉他没事。 许晗不想出门,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邵明雍虽然心疼他,但更多的是拿他无可奈何。 许晗每晚都难以入睡,邵明雍每次回来,许晗都在等他,有时候是在客厅看电视,有时候是在影音室里看电影,但他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双眼无神,神色呆滞。 家里总是空荡荡的,除了电视的声音什么也没有,每当这个时候,许晗会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在斜晖路的时候,在恍恍惚惚间,常常会觉得有人依旧依偎在他的肩头,跟他低声絮语,如同梦中呓语。 但当他回过神来,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能感觉到季约的痕迹正逐渐在他的世界里淡去,但他无法阻止这种必然的过程。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找上了他,关于季约的记忆突然又鲜活起来。 这个人是何彦。 季约曾经给许晗看过他的照片,看上去就是个木讷腼腆的人,但他甚至还不知道季约是不是真的死了。 季约说过,他从来不关注娱乐圈,他第一眼见到季约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来季约是明星。 但如今,他竟然不知道他曾经爱过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许晗觉得又讽刺又好笑。 但何彦也没错,如果硬要说他做错了什么,那就是他太无辜了。 何彦的震惊和伤心倒不像作伪,当网上关于季约的事闹得轰轰烈烈的时候,何彦一无所知;当季约举行葬礼的时候,他一无所知;他还是从学生家长的谈话中,偶然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但他根本不敢相信。 季约曾经跟何彦说起过许晗是他的好朋友,所以何彦找到了许晗。 何彦带过来一包东西,是有人寄到他学校的,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才彻底对季约死了心。 因为他被吓到了,他所喜欢的那个如此美丽的人,在外表下,居然隐藏着这样肮脏而可怕的黑暗面。 许晗拿过那些东西,随意翻了翻,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他非常冷漠而不屑。 能做这种事的人只有杜瑞堂,许晗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神色变得严肃:“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这些东西的?” 听到何彦的回答,许晗的神色变得更加可怕。 算算日子,那正是季约停止给他父亲钱的日子。 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季约就开始绝望了。 许晗愣住了,长久地没有说话。 何彦还不明所以:“怎么了?” 看着他茫然的神色,许晗差点恶毒地脱口而出:“是你害死季约的。” 但他没有。 何彦似乎意识到什么,看着那些照片,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又像是畏惧似的,迟疑地问:“是不是我……” 许晗很快打断了他的话:“忘了他吧。无论你们曾经有过什么,都不重要了。季约太好了,你配不上他,这个世界也配不上他。” 那天晚上,邵明雍依旧很晚回来,许晗在客厅看电视,不过又不是在看电视,他在发呆。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如同游魂。 看见邵明雍,眼睛里才露出神采来,他对邵明雍笑了笑。 邵明雍亲了他一下。 许晗看着邵明雍,假装看不见他眼睛里的担忧,说:“我想回剧组了。” 本以为邵明雍不会轻易答应,但这次他没有拦他。 许晗反而有些不安:“邵先生,你怎么那么好说话了?” 邵明雍笑了一下:“不喜欢?” 许晗有时候真的怀疑邵明雍不是正常人。即使邵明雍如今忙得要死,但几乎在他脸上看不见一丝疲态,从他的头发到衣服,依旧精致讲究得过分。 反倒是他这种一整天什么都不做的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看着邵明雍,他会觉得自己也活了似的,许晗抱住了邵明雍:“喜欢。” 但不知道是对邵明雍问题的回答,还是对他的表白。 邵明雍更倾向于后者,于是就抱着他回房间睡觉。 许晗回了剧组,蔡其心对电影具有老艺术家的那种执着,要求尽善尽美,每一个镜头都要重复拍很多遍,因此进度很慢。 但许晗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认真,特别具有感染力,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漫长而珍贵了,就像是细细打磨一块璞玉的工匠,最终拿出来的一定是经得起时间考量的艺术品。 陈颂颖跟许晗说了很多许薇争的事情,其实她们私底下也会一起出来玩,许薇争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拍戏,总会兴致勃勃地去寻找好吃的餐厅;许薇争嘴巴刻毒,经常在她面前谈论那些追求她的男士,倒不是炫耀,而是用不屑而轻蔑的口吻将他们贬得一文不值;许薇争是个特别精致讲究的人,生活中用的东西处处都要最好的最美的,但拍戏的时候,多脏多累都能扛下去;她不喜欢用替身,每一个镜头里的都是真实的她。 许薇争虽然跟很多人传出过绯闻,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跟其中任何一个人交往过,大概是因为那个不可说先生的缘故。 提到这个不可说先生,许晗的心里一震。 陈颂颖神色如常,说自己从来没见过他的正脸,只模糊地见过他一眼,但那种威严气势就令人望而生畏。 许薇争从不提及他,他在许薇争的生活中是隐形的,但又是无处不在的。 但陈颂颖似乎无心探究这个不可说先生到底是谁,因为她一直没有问过许晗,关于他生父的事情。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秦家 令许晗大感惊讶的是,秦泓居然又找上了他,还纡尊降贵追到了剧组。 这几个月他见到秦泓的次数都快赶上好几年的次数了。 一见面,秦泓就直奔主题:“你还不想跟邵明雍分手么?” 许晗面无表情:“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话,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晗正打算走,却听到秦泓在背后说:“我去见过邵明雍。” 许晗转过身来,重新坐了下来,不耐烦地道:“别拐弯抹角。” 秦泓一向没有温度的眼神落到许晗脸上:“你没有察觉到么?” “什么?” 秦泓微皱了眉头:“邵明雍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宫璇曾经也对他说过这句话,许晗不禁心情烦躁:“干你们这行的,废话就是多,别跟我绕圈子。” “邵明雍也并非毫无顾忌,他虽然厉害,但还是年轻,而你则是天真,说到底,你们都乐观过头了。” 许晗瞪着他,他真的生气了。 “像邵明雍所在的那种家族,血缘关系比起权利和利益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父子手足互相倾轧,争权夺利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你应该不知道他的母亲,赵蕤。” 许晗倒是从来没有听邵明雍提起过。 赵蕤曾经是上一任邵氏家族的当家人,手腕强悍,作风铁血,她身为一个外姓女人,不能长期掌控邵家,迫于形势,将权力移交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邵明雍,她退居幕后,却仍旧拥有强大的势力,那些老人若不是震慑于她的威力,仅凭邵明雍,绝不可能如此顺利地站稳脚跟。 “她不会允许邵明雍偏离她预设的轨道,更不用说还离经叛道,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所以她已经在给邵明雍施加压力了。如果邵明雍够聪明的话,他就会做出对的选择。” 也就是说赵蕤是在垂帘听政,邵明雍如果要与她抗衡,也不一定能够赢过她,何况他们母子都是邵家人,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外人斗得头破血流。 秦泓的样子似乎已经笃定了邵明雍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在事情闹得难以收拾之前,我给你最好的建议是,趁早和邵明雍分手。” 许晗冰冷的眼神中带着嘲讽:“邵明雍又不是你。” 秦泓不为所动:“即使这件事最终朝着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这潭水会被彻底搅浑了,最好的办法,是彻底把水抽干。邵明雍走不了多远的,何况,他现在有了软肋。” 许晗没说话,盯着秦泓的脸看了一会,但他注定不能在那种冰山脸上看出什么,于是他放弃了:“邵家内斗对秦家不利?” 秦泓说:“有利有弊。” 许晗说:“第一,我不姓秦,我的事跟秦家无关;第二,如果是为了许薇争……我知道她临死前,曾让你照顾我,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对我并没有责任。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用管我。我想,赵蕤应该也不至于为了我去找秦家的麻烦,她没必要再为自己树敌。” 这时,秦泓脸上才流露出一些情绪,有些恼怒有些不赞成:“你真是天真得不可救药。” 许晗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在秦泓面前露出这种不带丝毫嘲讽和敌意的笑:“那就不用救我了。” 罗心涂看着秦泓从许晗的房间里走出来,最后消失在电梯里,一张脸上的表情非常怪异,她走进了许晗的房间,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 许晗瞥了她一眼:“说。” 罗心涂很纠结地措辞:“那个……那个人……他是你的朋友?” “不是。” “……那你们……”罗心涂结结巴巴地说,“要是被大boss知道那还得了……” 许晗知道她误会了什么,登时啼笑皆非,但脸上还是很严肃,瞪了她一眼:“我要回去一趟,你别向邵明雍告状,这件事我自己跟他说。” 罗心涂的眼神又变了:“你也太厉害了吧……你要去找大 boss摊牌啊……” 许晗停下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威胁道:“你不想干了?” 罗心涂哦了一声,然后就停止了胡言乱语。 这一回罗心涂确实没有通风报信,许晗突然跑回来,邵明雍晚回家,他终于如愿在邵明雍脸上看到了惊讶之色,然而后者很快就笑了起来。 许晗嘴角也带着笑容,不过显然是不怀好意的:“被我吓到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邵明雍没有说话,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低头亲他,许晗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因此而晕头转向,他拽了拽邵明雍的领带,非常不满地催促道:“别转移话题,快说话。” 看得出来邵明雍心情愉悦,眼睛里始终带着笑:“秦泓找过我。” 许晗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 邵明雍没有立即回答,他将手伸向许晗的脖子,将后者戴在脖子上的戒指拿了出来,他拿起戒指,专注地凝视着它。 许晗有点脸红,也低头看着那枚戒指。 良久,邵明雍说:“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不姓秦,他们干涉不了你的事情。何况,需要我提醒你么?你已经是我的了。” 许晗心上一热,自己把戒指拽回来了,抬头看着邵明雍的眼睛,凶狠而霸气地说:“你也已经是我的了,所以别指望我会放手。” 这句话又令邵明雍露出愉快的笑意,他忍不住再次吻住了他。 许晗靠在邵明雍怀里:“我一直很不想提起这件事,我不想承认我跟秦家有什么关系,秦家也根本当我不存在。跟他们有关系的是许薇争,多可笑,那个冷傲的许薇争,所有人心目中的女神,其实是因为被人包养着的,她之所以能够声名大噪,全都是因为姓秦的。” 许薇争16岁的时候就进入娱乐圈了。 那个时候许晗的外公去世已经好几年了,外婆什么都不会,家境越来越艰难,正好有人看中了许薇争的美貌,许薇争就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娱乐圈。 但她没红。 一开始,她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水花,她就像一块小石头掉进了大海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尽管她长得很美。 她在娱乐圈挣扎沉浮了四年,那四年应该经历了不少事情,但已经没人知道了。 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她遇见了秦先生,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 那个时候秦先生已经有了家庭,一个端庄娴静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就是秦泓和秦骁。 就在这年,她一鸣惊人,突然成了所有人眼中最有天赋最惊艳的女演员,被人称为天上虹。 从此以后,她星途坦荡,无人能争其锋芒。 三年之后,她怀孕了,尽管许薇争还很年轻,她还没有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也许是意识到她自己悲惨的一生已经没有任何指望,她还是坚持生下了他。 但她知道这个孩子注定没有父亲,她把孩子交给了她的母亲,也就是许晗的外婆。 但许薇争太忙了,又怕被娱记拍到,所以她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许晗的面。 所以许晗长大的过程中,经常会听到有人指指点点,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他是野种,他妈是□□之类的话。 许晗从小打架打到大,外婆不帮他,他只能靠自己。一开始他长得很瘦弱,别人总欺负他,如果反抗会被打得更狠,所以他就不还手,然后带着一身的伤找老师告状,但这也不是办法,那群野孩子依旧能在背地里欺负他,新仇旧恨一起算,许晗会落得个更惨的结果。 直到有一天,他气疯了,他不要命地反抗他们,最后把一个孩子的手指咬断了。孩子家长来找外婆,外婆当着他们的面,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还赔了很多医药费,他们才息事宁人。 但经过这件事之后,那群孩子都被吓坏了,从此不敢再惹许晗,虽然他们仍旧在背地里骂许晗,说许薇争的闲话,还给许晗取了个新外号:“小疯子”。 许晗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在电视上见到的不算。外婆有时候看新闻,看到那个人的样子,就会飞快地换台,她从来没有指着那个人说,这就是你的父亲。 从来没有过,外婆和许薇争都默认,许晗是没有父亲的。 许晗第一次见到秦泓和秦骁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他们是背着他们的父母找到那里的,秦骁见到许晗就像条狗似的,扑上来,掐住了许晗的脖子,扬言要把他掐死,秦泓没什么反应,他在那个时候已经是个大人了,面容威严冷峻,如同他新闻上的父亲。 秦泓把秦骁拉开了,秦泓没有跟许晗说一句话。 但他那个时候的眼神,又并不是轻蔑和厌恶,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以至于秦泓带着秦骁离开的时候,在许晗看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许薇争死的消息,是秦泓告诉许晗的。 许薇争死了之后,每年在许薇争的忌日,秦泓都会来跟许晗吃一顿饭,尽管是例行公事,但他像遵守着什么固定时间表,从来没有爽约。 那栋别墅也是秦泓给许晗的。 那个时候许晗仍旧住在曾和贺回同住过的小房间,他已经和贺回和叶儒文都闹翻了。他根本就忘记了那天是许薇争的忌日,他只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发烧而死在那里,可能要过很久,等尸体都腐臭了,才会有人发现他。 秦泓把他接到了斜晖路三十六号,那里曾经是许薇争住过的地方,但没有任何她的痕迹,因为他们把她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秦泓像施舍一样的把这栋别墅给了许晗,以防许晗像条野狗似的死在外面。 许晗当然没死,他也不想跟秦家扯上任何关系,所以他不想要这栋别墅,但这件事被游敏发现了。 游敏以为许晗被什么人包养了,于是对许晗的嘴脸也变得阿谀奉承,所以许晗被包养的传闻就传了出去,许晗发现因此,他省了很多麻烦。 于是就这样将错就错了。 许晗转头看着邵明雍:“你真的没有怀疑过我跟秦泓的关系?”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赵蕤 许晗这样问,是有原因的。 许晗跟秦泓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曾经被圈里人撞见过,所以他们口中的许晗的那个金主指的就是秦泓。 就连罗心涂刚刚见到秦泓,都会产生那样的误会,尽管她是故意开玩笑的那种。 许晗刚跟邵明雍认识不久,秦泓曾经出现在斜晖路别墅的门口,许晗正在跟秦泓吵架,那时,许晗不知道邵明雍看到了多少,但肯定知道那是秦泓。 邵明雍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有那么自由又高傲的眼神,不会将自己关在牢笼里。” 许晗认真地看着他。 邵明雍如深潭一样深邃又温柔的眼睛也看着他,就是他喜欢的那个样子,全世界只看着他一个人的那种眼神。 从来没有人能像邵明雍那样,一眼就看穿了他。 所以许晗愿意相信邵明雍,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他,因为邵明雍永远不会辜负他。 如果那些不好的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如果这个原因是邵明雍,那么一切都值得。 如果他赤脚走过了寒冷的黑夜与皑皑大雪,最终遇见了邵明雍,那么他不会再怀疑这是不是幻觉,他会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里。 如果人生中遇到的各种苦难是压在人肩上的重量,那么苦难越深重,人就会越接近大地,那么人生就越真实,人的存在也就越有意义;可是,人迟早是会被压垮的。 如果没有邵明雍,许晗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崩溃了。 他的勇气来自于邵明雍。 他就会相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害怕。 一切都可以被治愈的。 一切都会变好的。 许晗的眼神让邵明雍动容,他扣住了许晗的后脑勺,将他自己压向自己。这是一个纯粹而干净的吻,许晗把自己的心情都融化在吻里,他不仅仅是爱着邵明雍,同时也感激着他,而邵明雍告诉他,他全都知道。 后来许晗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秦家的关系的?” “很早就有这个猜测。” “你怎么不问我?” “我会等到你想说的时候,由你自己告诉我。” 许晗沉默了一会。 邵明雍问:“怎么了?” “秦泓还跟我说了其他的事。”许晗还是决定说出来。 邵明雍很容易就猜到了:“我的母亲?” 邵明雍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神色波澜不惊,也不打算隐瞒他:“我跟她的感情一向不算亲厚,比起母亲这个说法,她更像是我的老师。” 赵蕤比邵明雍的父亲表现得更野心勃勃,她本来就出身于一个作风彪悍的家庭里,年少的时候开始管理家族生意,并且天分很高,令很多男人都汗颜。可惜她只是一个女人,她经过权衡之后,选择嫁进邵家,后来的事证明她的选择没有做错。在更多时候,她比邵父更加强势,所以邵家能够打下眼下这片江山,大功臣非赵蕤莫属。 在邵父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在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邵父过世的时候,她并未陷入悲痛,而是迅速而利落地掌控了全局,那一战,堪称完美。 她在邵明雍还小的时候就说过:“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好儿子,而是一个有用的继承人。” 至于有用的定义,也只有赵蕤知道。 尽管邵明雍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但当他出现失误的时候,赵蕤依旧会提醒邵明雍,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她可以找到另一个姓邵的孩子,将他取而代之。 赵蕤教会邵明雍如何在商场立足,如何与老谋深算的对手们周旋,如何做到杀伐果断,如何得到想要的目标。 她教会他所有的商场生存法则,唯独从来没有以一个母亲的姿态来爱护儿子。 所以提起她的时候,邵明雍并没有丝毫温情:“她像所有大权在握的人一样,都自负过头了。她的弱点在于,她经常忘记她已经老了,而我已经不是孩子,早过了听她的话的年纪。” 邵明雍的态度云淡风轻,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许晗却暗自心惊。 邵明雍和赵蕤所在的世界,遵循着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的丛林法则。他们之间是某种凶猛族群中的统治者和继承者的关系,凶悍的统治者要求自己的继承者足够强大,而继承者要获得统治权,就必须打败她。这种鲜明的关系里充斥着一种原始的残酷和危险。 许晗感觉到自己才开始接触到邵明雍身处的他所不知道的那个世界的核心。 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邵明雍,后者亲了亲他。 这也是邵明雍第一次向许晗提起他自己的家事。 当许晗问他更多的时候,发现邵明雍的童年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邵明雍从小就被当成邵家的继承人培养,每天要学习的课程比成年人还多,要说什么孤独乏味,他根本没有功夫产生这些情绪。 所以许晗就更加觉得,邵明雍果然不是常人。 不过许晗很好奇,邵明雍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一个聪慧早熟的孩子,长着漂亮得惊人的面孔,举止稳重又优雅,一定从小就是个小大人的模样,想必也是如此气势逼人。 在许晗还在跟别人打架的时候,邵明雍则穿得精致齐整,一丝不苟,认真地听课,那个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在以后的未来里会遇见彼此。 邵明雍一再告诉许晗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在剧组安心拍戏,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其余他都会解决的。 邵明雍轻吻着他,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只要相信我。” 而许晗确实也那样做了,他把自己全部交给了邵明雍。 邵明雍的大手坚定而平稳地抚摸着许晗的皮肤,感受着他在自己手下的战栗,他的痛苦和欢愉都由自己掌控,这种感觉让他满足又兴奋。 许晗是在他手心里颤动着的美丽又脆弱的生命,他白皙的脖子在他的手掌里显得那么纤细,他能感受到他的血管就在薄薄的皮肤下面跳动,他能轻而易举地在他白嫩的皮肤上留下痕迹,他能让他尖叫,哭泣,崩溃,但他永远不会逃走。 邵明雍能真切地感受到,许晗那样信任他,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他的眼睛里只有他,他露出那样痴迷而煽情的表情全都是因为她。 许晗就像一朵花,散发着惑人的香气,而邵明雍已经产生了无数疯狂而阴暗的想法。邵明雍可以轻易地将他折断,让他永远留在他身边,不被任何人窥视他的美丽,但他舍不得,所以他只是温柔而怜惜地吻在他娇嫩的花瓣上,那小心翼翼的郑重又克制的模样,仿佛是担心连这样轻柔的方式都会伤害他。 继上次白韶音怀孕事件被闹得轰轰烈烈,后来又被证实是乌龙之后,媒体就很少拍到白韶音和贺回同框,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拍戏,目前都在休息。 贺回一直对外宣称在国外休养,而白韶音则更经常在国内出没。 但一直安静的他们,这一回,又爆出了大新闻。 有媒体拍到白韶音多次深夜出入贺回家,疑似两人已经订婚。 尽管当事人都没有回应,但无论如何,他们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普天同庆之后,又爆出了一条跟贺回有关的新闻,让网友们再度沸腾,这则新闻还跟许晗有关。 卫靳有意向邀请贺回和许晗合作出演他的新电影《同归》,电影围绕两兄弟之间的相爱相杀展开。 卫靳是新一代年轻导演之一,他的作品包容性很广,具有明显而张扬的个人风格,虽然独立却不乖僻,比较能迎合现在年轻人的口味。 贺回和许晗素来水火不相容,这样的一对夙敌都能硬生生整成CP,卫靳才是CP界真正的大佬,简直是到了搞CP不要命的地步。 最可怕的是,两个演员居然都接了这部戏,让人不由得怀疑卫靳是不是把他们骗过来的。 各路粉丝们之间自然又掀起了一场恶战,硝烟弥漫,战况异常激烈。 但也有人客观指出,卫靳这明显是为了炒作,《同归》还没有开拍话题度就上去了,可想而知,电影出来,票房会如何火爆。 但就在这些人讨论或者谩骂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突然发现这两个人居然很有CP感,于是大开脑洞,着手开始搞“夙敌CP”。 贺回和许晗当然不是被卫靳骗过去的。 许晗一开始不知道该不该接,顾念建议他不要接,和贺回搅在一起弊大于利。 许晗也更倾向于不接,毕竟他和贺回之间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 正在这时,白韶音却告诉他,贺回已经决定接这部戏了,这算贺回委婉的和好表示,所以她希望许晗不要拒绝贺回。 所以许晗接了。 接着贺回也接了。 但他们确实是被骗了,被白韶音骗了。 不过这件事是在很久之后才真相大白的,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真相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夙敌 那些攻讦和谩骂依旧,但夙敌CP粉异军突起,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产出了许多相关,吸引了越来越多路人的眼球,并迅速圈粉无数。 许晗的角色往往是高傲美貌心狠手辣,城府很深,爱权力不爱美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背叛所有人,往往是高处不胜寒,落得孤寂一生的下场。 而贺回则是正义凛然,深情到苦情的,愿舍弃一切和爱人共度一生,然而命运残酷,往往落得个阴阳相隔或是此生不见的结局,他怀着过往,一个人孤独一生。 然后就把他们拉到了一起。 但关于攻受始终存在着争议,因为无论怎么想,都很带感。 许晗看到那些同人图文和视频,一会是□□的,一会是虐身虐心的,一会是少儿不宜的,震惊良久。 罗心涂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都会发给许晗看,以至于许晗逐渐有了免疫力,可以视而不见了。 把夙敌CP的热度带上高潮的是白韶音,她会转发夙敌CP的相关内容,看起来不亦乐乎。 以她的身份来说,这简直比官方认证更让人兴奋,疯狂,于是这场搞CP运动就愈发轰轰烈烈,热度居高不下。 而《同归》还没开拍,就已经受到了超高的关注度。 许晗刚刚结束蔡其心的《天机》的拍摄,晚上到了家,邵明雍不在。 许晗在书房里躺在沙发上看书,顺便等邵明雍回来,就在他越看越困,即将睡着的时候,罗心涂突然像疯了一样,不断给他发“夙敌”的各种相关。 罗心涂也是厉害,短短几天,就已经混进了CP粉的中心圈子,总能拿到第一手消息,然后就堆到许晗面前。 许晗有看到粉丝们自发要圈地自萌,不打扰正主,又庆幸他和贺回,一个高冷,连社交账号都懒得开,跟粉丝距离遥远;另一个是拍戏狂魔,压根也注意不到。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内部已经混进去了一个卧底,许晗跟粉丝们的距离简直近得不能再近。 罗心涂当间谍真是当上瘾了。 许晗看了看时间,邵明雍随时可能回来,就给她发了个语音:“别发了,被邵明雍看到我就完了。” 接着脑后就有熟悉的声音想起:“看到什么?” 邵明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 许晗一个激灵,手机都吓掉了,下意识地飞快坐起来,绷直了身体,分外乖巧地朝他笑:“你回来了。” 邵明雍也笑了笑。 许晗正想不动神色地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但他注定难逃此劫,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罗心涂的名字,许晗直觉没什么好事,手忙脚乱地想把手机拿起来挂掉,但邵明雍快他一步。 许晗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他紧张不安地看着邵明雍。 邵明雍看了看他,手指轻轻一划,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罗心涂雀跃兴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许晗,我给你发的新图好看么?我超喜欢的,不愧出自我最喜欢的画手太太手下,完美地抓住了你和贺回的精髓,简直太带感了!” 从电话接通开始,邵明雍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许晗,后者完全是一副大难临头还强作镇静的表情。 “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邵明雍这话是在问许晗。 罗心涂也已经听出了邵明雍的声音,慌乱之下,果断出卖许晗:“邵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跟我没关系,是许晗非说要看的,我拦都拦不住……” 许晗目瞪口呆,已经在心里连骂了罗心涂千八百遍了。 电话挂断,看邵明雍的眼神,许晗就知道自己要完。 “我跟你说过的,我和贺回要合作拍一个电影,”许晗还想挣扎一下,“只是几张剧照。” “是么?”邵明雍若有所思。 许晗连连点头。 邵明雍坐在了他的身边,但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许晗,而是划开了他的手机。 罗心涂发的东西那叫一个齐全,从各种同人图到同人文再到同人视频,一应俱全,根本不用邵明雍找,所有罪证都明晃晃地摆到他眼前了。 许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一直惴惴不安地看着邵明雍的神色,他慢条斯理地翻过那些东西,对于许晗来说,不亚于凌迟。 邵明雍指着一张图片说:“这是你和贺回?” 这张就是刚才罗心涂在电话里说的,她最喜欢的画手太太的图,好在内容还是正常的。 很快邵明雍就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微妙,因为他看到更为大胆露骨的东西了。 许晗一阵心慌,忙说:“这都是网友幻想出来的东西,他们只是用了我演的角色而已,跟我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已经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你了,我跟贺回根本没别的关系,现在就是仇人,什么相爱相杀全都是假的,我是无辜的。” “相爱相杀?”邵明雍的眸子黑沉沉的。 许晗连忙纠正:“没有相爱,只有相杀,我只爱你。” 听到这话,邵明雍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许晗讨好地蹭了蹭他。 但邵明雍显然没有罢休,他还想去点开视频,许晗拦住了他:“没什么好看的,看这些东西,还不如看我。” 邵明雍看着他。 许晗从他手里抢走手机,随手一扔,主动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命令道:“从现在起,你只能看着我。” 许晗相当凶悍地吻住了邵明雍,确切地说是咬,像只小老虎那样,但更像是泄私愤,但邵明雍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他的手已经深入到隐秘的地方,许晗忍不住发出一声急促的叫声,腰已经软了。 “坏孩子。” 现在占据主动的成了邵明雍,他相当强势地握住了许晗的腰,就像将他钉在了自己身上。许晗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像是一时呼吸不过来,挺起了腰,仰着脸,露出脆弱又优美的脖子。 后来才缓过来,从身体深处涌起熟悉的感觉,身体开始发热,口中发出粘腻而撩人的喘息。 许晗都要羞耻死了,脸颊红得要滴血,邵明雍非逼着他去摸他们连在一起的地方,动作异常缓慢而磨人,让他看着他是如何进入他的。 许晗要去踹他,却被邵明雍拽住了纤巧的脚腕,将他抵在沙发上大力地撞他。许晗仿佛成了一只被扔到海上漩涡中的小船,被洪流裹挟着,在波浪的翻搅震荡中迷失了自己,然后被彻底撞得粉碎。 许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但泪水无意识地从眼缝里流出来,染湿了他的睫毛和脸颊。 邵明雍俯身亲他眼尾的泪痣,它像是一颗永远都擦不干的眼泪,令他看起来愈发可怜兮兮的。 邵明雍哄诱他:“晗晗,睁开眼睛,看着我。” 许晗的眼睛里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慢慢地眨了眨,懵懂茫然地看着邵明雍。 “我是谁?” 许晗没说话。 邵明雍浅浅地动作着,再次在他体内引起了那种疯狂的感觉,紧接着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在这种难耐的折磨里,许晗几乎失声尖叫:“邵明雍,邵明雍,你是邵明雍。” 许晗已经完全失神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又答应了邵明雍些什么。 终于,邵明雍眼里的惊涛骇浪平静了下来,他把许晗抱了起来,像是某种本能,许晗主动贴在了他的胸口,神色委屈,但下意识地眷恋着他的怀抱。 见他这副模样,邵明雍的神色也变得异常温柔。 后来,罗心涂还假惺惺地来向许晗认错,许晗根本不想理她,下意识地想按着着自己快要断掉的腰,但碍于脸面,他又若无其事地改了个姿势。 罗心涂还非常委屈:“大 boss会把往死里折腾我,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他舍不得的嘛。” 许晗瞪了她一眼,什么叫不会把他往死里折腾,但他不能跟罗心涂说。 罗心涂脸上堆满讨好的笑:“你是不是腰疼啊?我帮你揉揉。” 许晗瞪着她,没好气地说:“离我远点。” 接下来,许晗受邀去参加一个电影节,不知道是主办方故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许晗的位置和贺回的很近。 当然贺回是和白韶音一起出现的,有人问起他们是否好事将近,白韶音含笑不语,卖足了关子。 白韶音热络地跟许晗打招呼,但贺回始终爱理不理的,许晗也不理他。 落座之后,白韶音拿着手机上的CP图给许晗看,许晗神色古怪,完全不想跟她讨论。 白韶音顿时有些失望。 然后她又把那张图给贺回,贺回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许晗的心情才平衡了一点。 白韶音见两个当事人都没兴趣,就跟贺回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桑靖旁边,跟她讨论了起来。 一些词句清晰地飘进了贺回的耳朵里,贺回的脸色简直称得上精彩纷呈,许晗现在就坐在他旁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心情舒畅地笑了起来。 贺回瞪了他一眼。 后来这一幕互动被传到了网上,再次掀起了热烈的讨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爆炸 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际,一枚重磅□□投向了娱乐圈,所有人都被震动了。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许薇争。 这个去世已经十年的巨星陡然又像她身前那样受到众人瞩目,但这一回却并不是歆羨、仰慕和疯狂,而是怀疑、震惊、伤心。 一名匿名爆料人发表了一篇长图文,声称自己认识许薇争,并且还知道许薇争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他不愿意再看到世人把这个虚伪的女人捧上神坛,所有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他作为一个知情者,不能让这种恶劣的行径污染娱乐圈和玷污世人耳目,也为了这个世界的清白与正义,他决定把知道的所有事情公之于众。 在一大段大义凛然慷慨激昂的前言后,他开始细数许薇争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显然是有人蓄谋已久。文章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所说内容有板有眼,仿佛是他亲眼所见,根本不是那种只为博人眼球的信口胡诌。 为了证明事情的真实性,他还发布了一些不曾面世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是十年前的,不能作伪,令他口中所说的事情可信度陡增。 一时间,铺天盖地都是这篇文章,传播速度和范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很快闹得满城风雨。 许薇争被拉下神坛,她身上的光环散去,人们用各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震惊和怀疑:许薇争真的是被人包养了么?许薇争获得的那些殊荣真的是靠出卖自己得来的么?包养许薇争的金主到底是谁?背景有多雄厚?许薇争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么?他到底是谁? 其中一些污秽下流的言论不提也罢。 这篇文章按照时间线梳理许薇争从出道到声名大噪的一系列事情,除了一些故意夸张和丑化的内容,大概简直跟许晗的认知如出一辙。 但这就是其聪明之处,文章并没有过分夸张和丑化,依旧停留在人们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在微妙的范围之内刺激着人们敏锐的神经。 连许晗都要相信他的母亲,许薇争,就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破坏人家家庭,为了名利,不择手段往上爬的,道德败坏的,没有丝毫廉耻心的坏女人了。 许晗都要气疯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齐齐涌到了太阳穴,突突直跳。 文章还没完,里面还提到许薇争生下了一个孩子,目前正在娱乐圈发展,虽然被打压了好几次,但如今风头正盛,还颇具暗示性地说到,他跟其母亲一样,也有很多值得深扒的故事。 明星香艳秘闻再加上一些悬疑色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够调动起人们的好奇心的了。 可怕的是,很快就有人联想到了许晗。 许晗对顾念承认了这件事,顾念虽然震惊,但毕竟还有理性,现在风暴在即,工作最重要,她需要尽快着手处理这件事,她立刻把许晗叫回了公司。 罗心涂愣愣地看着许晗,嘴巴大张,简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但她没有被那些言论带跑,而是问:“是什么人想要害你?” 许晗心绪纷乱,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顾念头上都要冒火,现在矛头直指许晗。她像以往一样,先把许晗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听许晗提起过。许晗现在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红起来了,但已经给她惹了不少麻烦,并且每次都是猝不及防,让她非常被动。 这起事件来势汹汹,一看就是对付许晗的,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手里到底握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能直接会毁了许晗,她要许晗做好心理准备。 但她完全查不到到底是谁要搞许晗,根本无从下手。 对方的势力似乎很大,她要许晗告诉她,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言语间还提到了邵明雍,顾念一直固执地认为他们之间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 许晗面色冰冷可怕,但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时才说:“我们是正常的交往关系。” 顾念气他根本没抓住重点:“我现在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件事是不是跟他有关?” 许晗说:“这件事你无能为力,我自己去解决。” 顾念忙问:“你知道是谁做的了?” 许晗没有回答,看他那副样子简直就像要跟什么人拼命,罗心涂不敢有丝毫松懈,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许晗正往外走,贺回却闯了进来。 贺回步履匆匆,神色紧张,面色苍白,迎面撞见许晗,愣了一下。 许晗站定了,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贺回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白韶音这时急匆匆地从后面赶来,急问道:“怎么样了?” 又见许晗面色不善地盯着贺回,忙说:“这件事跟贺回没有关系,他是担心……” “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贺回态度恶劣地打断了白韶音的话。 “最好不是你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否则我就杀了你。” 贺回不屑地冷笑:“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敢大放厥词。” “那也来得及看着你去死。” 贺回瞳孔大震,白韶音也变了脸色,她失声道:“许晗……” “贺回,你就是贱的慌。”许晗冷冷地说,“我不是你的粉丝,也不是白韶音,没必要宠着你,也没必要顾及你那敏感脆弱还是扭曲的心灵,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你,你就是胆小鬼,懦夫,做错了事不敢承认,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说,旧帐我不跟你算,你还非要蹦跶着在我面前找存在感,那就别怪我绝情。”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许晗一把推开贺回,贺回像站不稳似的,踉跄了一下。 许晗走出不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来自白韶音的尖叫。 许晗回头,只来得及看到贺回倒在她身上,她无法承受他的重量,两个人一起滑向地面。 许晗心里一惊,返回一看,只见贺回脸色苍白如纸,他心头闪过一阵不详的预感。 许晗陪着白韶音把贺回送到了医院。 一路上,白韶音脸色发白,紧紧盯着贺回,虽然她在极力强迫自己镇定,但嘴唇还是在细微地颤抖,用力抓住了贺回的手,指尖都发白了,一刻都不敢放松,似乎生怕贺回会消失一样。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贺回被送进了手术室。 过了很久,许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怎么了?” 白韶音一手扶住了额头,她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的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去年发现的,他不肯做手术,他也不让我告诉你。” 许晗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脑子里空白了一阵,突然失去了方向,茫然得不知所措,他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种种迹象都联系在了一起,一时间冲击得他头晕眼花,就在刚刚,他还诅咒过贺回去死。 白韶音的手冰凉,她抓住了许晗的手:“你去处理你的事,这里有我守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许晗来回踱了几回步子,似乎这时才注意到罗心涂,告诉她:“你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通知我。” “你去哪?”罗心涂紧张地看着他,她很害怕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做出什么事,她的责任重大,她可不能再让许晗出事了。 “不用担心,我只是去找个人问件事情,你等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许晗按住了她的肩膀。 罗心涂还是不放心,紧紧跟在他身后。 许晗生气地回头:“别跟着我。” “你不告诉大 boss么?” “以后再说。” 罗心涂看着许晗离开的背影,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她打了个电话给简宜,但一直没有人接电话。 许晗开车去找秦泓,秦泓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许晗居然会主动找上他,还让许晗去他家等他,他很快到家。 秦泓很早就从家里搬出来了,不跟他的父母亲一起住,至今也没有结婚。 但许晗在车里等的时候,突然看见了秦骁。 秦骁前段时间和女明星闹绯闻,闹得太过头,现在被秦泓管得很严,被勒令搬来一起住不说,还给他规定了宵禁时间,秦骁现在紧赶慢赶,好歹赶在秦泓回家之前赶回来了。 可正当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身后突然传来一记重击,一阵剧痛袭来,他一个不防摔倒在地。 发现是许晗揍了他以后,他也火冒三丈,他跟许晗之间账简直算三辈子都算不清。 许晗动作凶狠,口中还不断地诘问:“是不是你说出去的?是不是你?” 秦骁破口大骂:“你疯了?!说什么说?说个屁啊!” 正在他们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秦泓回来了,他一声厉喝,把纠缠的两个人分开,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屋子里面。 秦骁刚刚占了下风,很是不服,骂骂咧咧:“偷袭算什么本事?野狗就是野狗,真不要脸,跟你妈一样。” 许晗揪住了他,面色狠戾:“她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秦骁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许晗手上更用力,怒瞪着他,目眦欲裂:“你是不是把她的事告诉给了别人?” 秦骁恼怒地推开他:“她的什么事?她的小三之路么?没准我还真跟人说过,毕竟我喝醉了酒,什么说不出来。脸都不要了,还怕人说,装什么无辜,你们母子都一个德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下贱……” “秦骁!”秦泓呵斥道。 秦骁愤恨地望向秦泓:“你又护着他?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 秦泓没有理他,走过来,面容严肃:“这件事跟秦骁没关系。” 许晗看着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毫无理智地喊道:“你们两兄弟,是谁做的有区别么?你想要我离开邵明雍,这就是你的非常手段,拿一个死了十年的人来威胁我?真是好手段。” 秦泓皱了皱眉:“你冷静一点。” 秦骁突然惊呼一声:“这个事什么时候爆出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难道真的是我喝醉酒胡说的?” 他手里正拿着手机翻看,一脸的不可思议。 许晗如刀锋般凌厉的眼神射向他。 秦泓声音威严:“秦骁,别胡言乱语,我有事要跟许晗说,你回避一下。” 秦骁狐疑地看看他们两个:“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对上秦泓充满威慑力的眼神,秦骁缩了缩脖子,只好悻悻地离开。 第60章 第六十章、接你回家 秦骁离开了。 许晗看着秦泓,怒极反笑:“原来你对她的念念不忘都是假的,为了达到目的,你连一个死人都可以利用。” 就像戳中了他心中不能言说的痛处,秦泓眉头紧皱,恼怒地拔高了声音:“注意你的措辞,这件事不是秦家做的。”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失态。 “但你一定知道内情。” 秦泓没有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管她?”许晗火冒三丈,高声质问,“你就任人这样作践她?!” 秦泓一时没有说话,他那如同冰山般冷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介于自责和痛苦的神色,不过稍纵即逝。 “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就因为她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可以任人侮辱,死了就没有尊严了!”许晗不像是在质问秦泓,而是在发泄怒气。 “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们针对的可能不是你,也不是秦家,你被人利用了。”秦泓再次开口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威严冷静的样子。 许晗突然冷静下来:“是邵明雍?”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问。 秦泓说:“种种迹象表明,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这件事背后的操纵者有着强大的人脉和深不可测的势力,他们经过精密计划,先拿你开刀,应该是要牵制邵明雍,至于邵家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邵明雍的处境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事实上,连秦泓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丝毫不顾忌会开罪秦家,率先拿许薇争的事做文章,这样的果断利落的大手笔,只可能出自于一个人之手。 “这就是你们一意孤行的后果。”秦泓冷冷地说。 许晗突然转身就朝外走。 秦泓三两步就拽住了他,他的手像钳子一样钳制住了许晗的手臂:“你要去找邵明雍?” 许晗甩不开他,狠瞪着他:“不关你事。” “你还不明白么?”秦泓淡漠的眼睛盯着他,“赵蕤要邵明雍在邵家和你之间做选择。这件事发生到现在,他没有任何反应,据我所知,他现在甚至根本不在这座城市。” 许晗像受到了什么重击,他的脸色陡然僵住了。 “邵明雍已经放弃你了。” 许晗看着秦泓一言不发,他的身体绷紧了,尽管脸上不动声色,但他在用力挣脱秦泓,后者不为所动:“邵明雍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选。” 许晗瞪着他。 这时外面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很快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作响,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客厅里面的气氛变得越来越低沉闷热,简直要让人透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秦骁却突然出现了,打破了客厅的岑寂:“太劲爆了吧!你和那个女人果然是母子,同样被包养的上位之路,也活该被人扒出来……居然有人敢整邵明雍,哈哈哈,真是好大一出戏……你干嘛!” 许晗脸色一变,趁秦泓不备挣开他的手,眼疾手快地夺过秦骁手里的平板,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手指快速滑动着,神情凝重。 原来那个爆料人在这个时候又开始爆料了。 之前网友们几乎就把许晗确定为最大嫌疑人,现在那人直指许晗的名字,跟上次一样,他用一篇图文并茂的长文章细数许晗的上位史和在娱乐圈中的恶劣行径。 许晗已经被包养了好几年,这在圈里事人尽皆知的事实,只不过没人敢得罪金主,没有人敢说话。正得益于金主的庇护,许晗在娱乐圈才得以横行霸道,嚣张跋扈,无人敢惹,前经纪人跟许晗不和,许晗直接让公司开除经纪人不算,还要赶尽杀绝,让经纪人在圈内无法立足,之后许晗就换了一个王牌经纪人;曾有个投资人得罪过他,也被金主收拾得很惨;之前的一个Y姓男艺人跟他在剧组起了冲突,现在这个男艺人已经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了。 许晗表面看起来清高,其实特别擅长于曲意逢迎,很得金主欢心,简直把许晗形容成了现代男版妲己,祸国殃民,把娱乐圈搅得乌烟瘴气。 许晗还因此得到了很多重要角色,排挤他人,某H姓当红影星之所以跟他闹翻,就是因为看不惯其为人处事。 许晗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和不久前去世的某J姓男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对方的死亡可能也与他有关。 文章里居然还附上了许晗跟邵明雍在一起的照片。 似乎证据确凿,令人无法辩驳。 网上早就闹翻天了。 接着还有记者找到了这个爆料人,他面对着镜头,直言愿意保证自己言论的真实性,他既认识许薇争,又认识许晗,他们是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的。 许晗没认出那个人,但他看到了他的手,那个人的右手食指断了一截。 许晗的记忆瞬间回到小时候,那个和他打架时被咬断手指的孩子。 他们居然找到了这个人。 到目前为止,嘉英文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更让耐人寻味。 他们是要彻底毁了许晗。 窗外雨声大作,急促的敲击声仿佛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秦泓拿走许晗手上的平板,一时没有抽走,许晗的手指紧紧抓着平板,似乎要将它捏碎,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秦泓手上用力抽走了平板,放到一边。 许晗正想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可是他当时急着揍秦骁,把手机忘在车上了。 “在局势明朗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许晗抬头看着秦泓,冷冷地道:“神经病。” “你走不了的。” “也要看你留不留得住我。” 许晗没理他,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却愣住了。 他的脸色刷地沉下来,回头怒瞪着秦泓,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星:“你算计我。” 门口站着三个身材魁梧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律面无表情,看上去应该是秦泓的保镖,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许晗的去路。 秦泓早就知道许晗会来找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安排人等在门口。 面对这一变故,秦骁也看呆了。 许晗从门口冲过来,揪住了秦泓的领子,恶狠狠地说:“我不会留在这里。” 秦泓面不改色,平静地看着他:“我会让人送你回秦宅。” 秦宅就是秦家父母所住的地方。 “鬼要去。”许晗紧紧勒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 话音未落,那三个保镖已经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正要动手,秦泓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没动作。 许晗看了看那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松开了手,但始终愤恨地盯着秦泓。 秦泓眼睛没有看许晗,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弄皱的衣服,就像宣布一个稀松平常的决定:“这件事由不得你,如果你不同意,我会采取强制手段,我不想把局面弄得太难看。” 许晗压根就不怕他,恨不能用眼神杀了他:“怎么样?你还能杀了我?!” “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在保护你。” 许晗才不买账:“别说得那么好听,你这分明是要软禁我。” “为了秦家,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疯了么?!”秦骁这会才听懂了他们的意思,忙几步奔到秦泓身边,他非常不理解兄长的决定,又是震惊又是愤怒:“你管他干什么,让他自生自灭,他又不是秦家的人,死在外面也不管我们的事。” “滚,”许晗劈头盖脸对他一声骂,“我才不想跟你们姓秦的扯上关系,我嫌脏。” 秦骁热血上头:“你还敢那么嚣张,邵明雍已经不要你了,我看你怎么办?你现在就是一条没人要的野狗,老子一脚就能踢死你。” 许晗抡起拳头要揍他,转眼之间,手臂已经被人扭在了身后,仿佛被锁铐禁锢着,他的挣扎完全徒劳无功,越是挣扎,钳制着手臂上的力量就越大,简直就像要把骨头捏碎一样。 许晗气得脸色煞白,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秦泓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秦泓看着他,眼睛里依旧毫无温度,面容冷硬而威严:“别胡闹了,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从现在开始,会有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别自找麻烦。” 秦骁正在洋洋得意地欣赏许晗的狼狈状,秦泓转头就对他训斥道:“回你的房间去,你的帐稍后再算。” 秦骁不服,还想说些什么,被秦泓凌厉的眼神一扫,立刻噤声,灰溜溜地走了。 此时外面仍旧下着雨,雨声淅淅沥沥,霓虹灯闪烁,在雨中散发出一个个模糊的光晕,整个城市被笼罩在雨幕中,看起来格外安静而奇异。 那三个保镖带着许晗走出大门口,外面停着两辆车。其中一个保镖将许晗钳制在身边,另外两个围绕着他们,秦泓拿着伞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幕。 一个保镖打开了车门,许晗身边那人正要把他往车里塞,许晗不想配合,一时没有弯腰,那人把手按在了许晗的肩颈上,用力将他往下按。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车的声音,车灯闪烁,有几辆车快速地停在了前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秦泓脸色一变。 许晗心头突然猛跳。 从那些车上下来了一些人,许晗直盯着其中一辆车,目不转睛,从那辆车里下来一个人,有人立即拿着伞走过去,替他撑起了伞。 他一步一步地踩过雨水,步伐稳健有力,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觉得他现在分外严肃凝重,气场凛冽而强大,惊心动魄。 从伞下露出的他的漂亮眼睛,隔着雨幕也能看到,他眼底一片冷光,目光沉沉,令人生畏。 他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响起,即使在雨声中也依旧清晰坚定,足以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来接许晗回家。”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危局 一时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住了。 那人视线微一转,许晗又迎上了那万分熟悉的眼神,深沉而温柔,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邵明雍,这是秦家的家事。”秦泓从后面走上前,声音坚决而不容抗拒。 邵明雍也上前,走到他的面前,他们两人的眼神隔着雨幕交锋,双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一时间,雨声似乎变得更急促了,淅淅沥沥地催得人心里发慌。 “许晗不姓秦,他的事跟秦家没有关系,他现在是邵家人。” 秦泓皱了皱眉头:“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邵明雍说:“我知道赵蕤找过你。” 许晗一惊,将视线投向秦泓。 秦泓和邵明雍目光对视,其中似乎有许多只有他们能懂的东西。 邵明雍没有再看他。 邵明雍从身后那人手中拿过了伞,他看向许晗,目光已经变得温柔,仿佛眼前的场景根本不值得一提,他的声音温和,似乎还带着点笑意:“晗晗,过来。” 许晗早就巴不得走到邵明雍身边,此刻冷冷地看着秦泓,秦泓也看着他,但并没有开口阻拦,许晗毫不费力地甩开身后的保镖,三两步走到邵明雍身边。 邵明雍顺势搂住了他。 邵明雍一手将许晗搂在怀里,正要转身离开,秦泓突然喝了一声:“邵明雍!” 这一声威吓里带着浓浓的威胁和警告意味,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令人心弦一震。 邵明雍停了下来,他看着秦泓,眼睛黑沉沉的,坚决又沉着,气势迫人,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意志,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的决定。 许晗抬头看着他。 邵明雍带着许晗往外走,简宜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面色严肃。 邵明雍撑着伞,把他抱在怀里,奇怪的是,在嘈杂的雨声里,他能听见自己和邵明雍的心跳,平静而沉稳,有力。 这个伞下的小天地隔开了一切喧嚣,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他们能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向永远。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邵明雍把许晗送回了家。 许晗望着邵明雍,抢先道歉:“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一定给邵明雍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邵明雍对他的道歉似乎有些惊讶,他吻了一下许晗的额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我的母亲。” 他们似乎有很紧急的事情,简宜连着催促了好几次。 邵明雍再次亲了他一下,深深地看着他:“我现在要先去处理一些事情。” 许晗有些犹豫:“我能做什么?” 邵明雍说:“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别担心,只要相信我。” 即使邵明雍不说,许晗也会相信他的,但许晗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但看着邵明雍离开的背影,许晗突然感到一阵心慌:“邵明雍。”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住他。 邵明雍回头。 许晗有些不好意思:“没事。” 邵明雍神色无奈,重新把他拉到怀里,吻着他的额头说:“等我回来。” 邵明雍离开了,一夜未归。 后来罗心涂终于联系上了许晗,她都快担心死了。 许晗从她口中得知贺回的情况有惊无险,她离开医院的时候,正在病房昏睡着,现在白韶音还在那里。 罗心涂又问他知不知道网上的事情,许晗让她什么都别管。 其实还有很多人都给许晗打来电话问情况如何,许晗一个都没来得及回复。 第二天一大早,许晗就去了医院。 白韶音见到他很惊讶,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许晗站在门口,看见贺回在病床上昏睡着。 白韶音和他在走廊上讲话:“怎么这么早?你的事怎么样了?” 许晗对她没什么隐瞒的:“邵明雍的母亲。” 白韶音神色微讶,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见她也知道赵蕤是个什么人物。 “我还觉得奇怪,邵明雍怎么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白韶音对他说,“你不要担心,邵明雍会解决的。” 但此刻许晗心里担心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而是邵明雍。 这件事发展到如今,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嘉英文化,或是其他人都没有贸然动作,直到陈颂颖率先发声。 凌晨两点多,陈颂颖突然针对这件事,发布了一遍慷慨激昂的长文,怒斥娱乐圈越来越乌烟瘴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人都不好好拍戏,用心险恶阴毒,看不得别人好,天天整一些歪门邪道,简直是娱乐圈之耻。 策划这件事的人才是真正的娱乐圈毒瘤,一定要铲除。 接着她又说她认识许薇争,也认识许晗,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这整件事完完全全就是对他们母子的污蔑和诋毁。 令她愤怒痛心的是,背后的人不怀好意,连一个去世多年的人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这就是陈颂颖的风格,强硬耿直,完全没有遮遮掩掩,非常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从而让这件事再度掀起一阵高潮。 她把这件事归为娱乐圈内部的互相倾轧,有人出于私利故意抹黑许晗,从而也使事情的真实性大大降低。 就在陈颂颖发生不久之后,嘉英文化终于发表了声明,表示公司自事情发生以来,一直在调查事件,力图还公众一个真相。经过调查,某些人故意捏造并发布虚构事实,恶意诽谤公司艺人许晗,严重损害了许晗的名誉,对其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同时也对社会造成了巨大的恶劣影响,公司将会采取法律手段,绝对捍卫旗下艺人的权利。 当媒体再去找那个爆料人的时候,他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语无伦次地推翻了之前所有说辞,并不断向许晗道歉。经过进一步调查发现,此人不过是一个小混混,虽然他确实是许晗的同乡,但他从小就一直欺负许晗,现在看到许晗成了大明星,他心存愤恨和嫉妒,就拿出这些事情来攻击许晗。 就是这件事让事件彻底出现了反转。 所有人居然被一个无赖愚弄了,这样的事简直不敢想象,但后来却没有人追究他一个外人何以对娱乐圈内部的事情如此熟悉,那些措辞严谨,充满煽动性的文章怎么可能是出自于他之手。 就算有人提出了质疑,但也只是小浪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越来越多人开始支持许晗和许薇争,事态正在好转。 圈内又有许多人开始转发了陈颂颖的言论,这些人有一些是娱乐圈里的前辈,认识许薇争,说许薇争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无法容忍别人这样污蔑她,他们都感到非常气愤。 也有一些艺人开始支持许晗。 尽管贺回在医院,但他还是让助理发了条动态:无稽之谈。 接着方娆、于胧明,以前跟许晗合作过的演员和导演等都开始支持许晗,舆论反转。 但邵明雍很忙,许晗几乎见不到他。 有时候邵明雍一整晚都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也可能会在大半夜出门。 起先只是简宜一个人过来,后来是简宜和罗郁一起过来,他们的脸色都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总是行色匆匆,一场风暴被压抑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气氛紧张,许晗感到强烈的不安。 有一次,许晗半夜醒来,邵明雍不在身边,许晗发现他和罗郁正在书房讨论公事,邵明雍发现了许晗,便暂停了说话,走了出来,把许晗带回卧室。 许晗看见他的脸上明明那么沉重的表情,在看见他的时候又变成熟悉的温和模样,但许晗在他的脸上发现了疲态。 “怎么了?” 许晗觉得很心疼,但他什么都没问,摇了摇头。 邵明雍看着他躺下了,俯身亲他:“很快就会结束了,不用担心,先睡吧。” 许晗不想再让他为自己分神,于是就假装相信了他的话。 他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照常出门,他偶尔去公司,因为这件事还有后续要处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安静得很,不给邵明雍找一点麻烦。 他也会去医院,虽然贺回在病中,但压根不影响他欠揍的程度,他变得更加暴躁和忧郁,特别是许晗一出现,更容易情绪激动。 许晗就减少了去医院的次数,或者只是在病房门口看看贺回就回去。 宫璇会找上他,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当然,这件事他没有告诉邵明雍。 宫璇这次表现出来的对许晗的敌意,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她嘲讽道:“真可惜,你差一点就要完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许晗也并不客气。 宫璇看着他,非常不满:“你倒是悠哉得很。” “我知道你叫我出来,不是说这些废话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宫璇像是看透了许晗的心中想法,露出一个美艳又恶意的笑容,好整以暇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一直无知下去好了。” 许晗探究地看着她:“你是来让我离开邵明雍的?” 宫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神情变得严肃:“我早说过你会成为绊脚石,你只会拖他后腿,这次果然被人利用了。明雍跟他母亲正式开战了,但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因为那天,他应该在本家,而不是在这里,没有他坐镇,被趁虚而入,才导致现在的不利局面。” 这是赵蕤的一石二鸟之计,如果邵明雍能够放弃许晗当然没有后续;但如果邵明雍执迷不悟,她就能迅速占据有利位置。 “他会输么?” 宫璇笑了笑:“我在想我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手。” 许晗震惊地看着她。 “毕竟在商言商,利益在上,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 许晗的心提了起来,试探着问:“你要对付邵明雍?” 宫璇没有否认:“现在明雍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局面,伯母联合邵家元老打压他,连秦家也紧咬着不放,如果我再插一脚,他就完了。” “秦家?” 宫璇神情傲慢,嗤笑一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许晗没理她:“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想看看你会不会求我。” 许晗眼中闪着嘲弄的光芒:“原来比起邵明雍,你更看重我。“ “是明雍看重你。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对待一个人,简直都不像他了。”尽管宫璇极力掩饰,但她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些特别的情绪。 许晗看着她:“你喜欢了他很多年。” “不,”宫璇却否认了这个说法,她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我没有喜欢过他。” 宫璇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的阴影,但转瞬即逝,许晗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作为他多年好友,我自然不希望看到他陷入困境;但在生意场上,我只会做出那个对宫家最有利的抉择,想必明雍也有心理准备。不过,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许会改变主意。” 许晗摇了摇头。 “你不肯?”宫璇笑容有些冷,“你也不过如此。” “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也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改变,你会帮他的。” 宫璇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许晗表面上并没有动摇半分,他看了宫璇一眼,然后站起来,镇定地离开了。 其实他手心里全是汗,他根本不知道宫璇到底会怎么做。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绝境 许晗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任如寄。 当《黄鹤不返》拍摄终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任如寄,一开始传闻说他去了国外,在大洋彼岸拍了一些艺术片,但后来就音信全无了。 现在他突然出现,并主动要求见许晗。 现在的任如寄跟多年前的他判若两人,以前的他留着长发和胡须,不修边幅,衣着也是随性而怪异的,脸上神情总有点不理人的样子,是很特立独行的人。 他现在应该还不到六十,但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不过他的神情就像一个饱经世事的老人,非常平静,他身上那些尖锐的棱角都消失不见了。 许晗都有点不敢认他。 “好久不见。”任如寄的笑容和善而亲切,“我老了,认不出来了吧?你倒是没怎么变。” “任老师。”当年是任如寄发现了许晗,带他进入电影圈,给了他后来的一切,所以许晗一直很尊敬他,称呼他为老师。 任如寄摆了摆手:“我从以前就很看好你,你现在果然大有出息。” 许晗没有说话。 任如寄见他的神色:“最近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娱乐圈就是个是非之地,你要撑过去,你就成功了。你比过去成熟很多,现在也能冷静面对这种事了,不再像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么冲动了。” 提起以前的事,许晗淡淡笑了一下。 任如寄沉默了一下,才说:“我这次回国专门来见你,其实是为了以前的事。” 许晗看着他。 “当年他们对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许晗一愣。 “我那时忘乎所以,被虚名浮利冲晕了脑子,一心只想尽快拍完《黄鹤不返》,那个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了。但我一直装作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也有莫大的责任。我把你带进了这个是非之地,本想好好培养你,但我却为了一己私利把你扔在了这里,是我亏欠了你。” 许晗没有说话,但这件事只是在他心上激起了一圈涟漪而已,他并没有愤怒,他的心情甚至是平静的。 许晗一直对任如寄有愧疚,他以为是自己搞砸了任如寄的心血,以至于后者如此失望愤怒,再也不肯见他,但即使这样,他也并不后悔当初那样做。 尽管他曾以为那是他人生中最重大的打击,因为他的翅膀被折断了,所有人都背弃了他,他以为他的一生彻底完了。 但如今,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好像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释怀了。 “任老师……” 任如寄摆了摆手:“我已经当不起你这句老师了。那件事后来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自问一辈子问心无愧,只有对你是愧疚的。我想这也算是自食其果,这么多年,再也没有拍过什么像样的好片子,心脏了,拍出来的东西就不干净了。” “那件事已经成为了过去,没有成为我的噩梦,我现在也很好,因为我遇见了更好的事情,所以那些事都成了无关紧要。” 任如寄深深地看着他,似乎已经懂得他此刻的心境。 许晗顿了顿,还是问:“老师,您还会把《黄鹤不返》拍出来么?” 任如寄摇了摇头:“不可能了,过去的那种心境已经找不回来了,拍不出来的。”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悲哀和遗憾,有的只是历经千帆,看透世事的平淡与释然。 邵明雍深夜回来的时候,没有在卧室看见许晗,后来发现他在影音室里看电影。 看的是他自己的电影《穷途》。 在邵明雍的印象里,只有很早那一次,许晗只跟他在一起看过这部电影。 这是很反常的现象,这段时间他都很乖很自觉地睡觉,并不需要邵明雍操心,即使他不说,邵明雍也知道这是他的体贴与温柔。 他看得专注,丝毫没有发觉邵明雍,他坐在那里,却像个孤零零的孩子。 邵明雍走过去,在他发顶吻了一下,顺势坐在他身边:“怎么了?” 许晗像是怕冷似的,自动就靠在了他怀里。 “我在想娱乐圈。” “我不是没有过野心,一开始,我想成为娱乐圈顶端的那个人,就像许薇争一样。但我要比许薇争厉害,我要靠自己走到那里。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我永远都不能成为她,于是我的野心就成为了泡沫。它让我失望了,但我为什么没有离开它,我想我对它还是有一点留恋。我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迟早会成为它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可怜的陪葬品。” 邵明雍以为他在说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便在他耳边低声向他道歉:“对不起。” 似乎不想听到他说这句话,许晗转过头去跟他接吻,双手自觉地搂住了邵明雍的脖子,邵明雍扶着他坐到了自己大腿上。 许晗跟他面对面,恶狠狠地说:“你太好了,别想着我会放过你。” 邵明雍低笑,黑黝黝的眼睛里漾出温柔的笑意:“好。” 许晗又像个凶悍的小老虎,神气活现,扑上去,咬邵明雍的嘴唇。 当年许晗义无反顾地投入娱乐圈,每个人都说他有天赋,因此会前途无量,他曾经无比相信这一切,于是将热忱和梦想双手奉上,但它给他的却是一次次的打击和毁灭;但邵明雍不一样,邵明雍从来没有向他要求什么,而是将全部的爱与温柔给他,去填补心中的空缺,所以现在心里都是满满当当的。 娱乐圈一直在让许晗失望,但邵明雍不会。 许薇争也对他说过,以后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快乐就好。 所以许晗对此刻做下的这个决定无怨无悔。 第二天,许晗叫上罗心涂一起去嘉英找顾念。 罗心涂问有什么事。 许晗说:“你很快就要失业了。” 罗心涂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兢兢业业啊……” 许晗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许晗见到顾念之后,对她说:“你之前跟我提起过的跟嘉英的续约问题,我想过了,我不会再续约了。” 顾念也不觉得奇怪,未置可否,审慎地点了点头:“你怎么打算的?” “接下来,我不会接任何工作。” “你想休息一段时间,我能理解。” “我是说,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接工作。” 顾念错愕地看着他,罗心涂也分外震惊,原来刚刚许晗刚才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现在舆论正在转好,我正在加快着手处理,等你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重新开始。” “不是因为这个。”许晗的神色很平静。 “那你就是觉得公司在这件事情上太绝情了?但公司也是没办法,高层有他们自己的考量,这我无法左右,我会为你向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的。” 许晗说:“念姐,谢谢你,但已经没有必要了。我做出这个决定是出于个人原因,跟公司还是你都没有关系,到时候后续的事情就要拜托你帮我处理了。” 许晗很坚决,看上去毫无撼动的可能性。 “你要退圈?” 许晗没有明确回答:“我可能会做出让你很生气的事情,到时候,你也许根本不想见到我,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他这种郑重其事的态度让顾念彻底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抱歉,我不仅是你手下最不值钱的艺人,还是最麻烦最气人最没出息的一个,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栽培和照顾,但我不得不辜负你的期望。” 许晗朝顾念微微鞠了一躬。 顾念心里涌起浓重的不安和担忧,面上却是生气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给你时间,你现在完全是在意气用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你冷静一下,想清楚再来找我。” “卫靳的电影我也演不了了,这我会亲自向他说明。” “许晗,”顾念越听越生气,拔高了声音,“你脑子坏掉了?” 顾念烦躁不已,把许晗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罗心涂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晗身后:“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那到底是怎么了?大 boss知道么?” 许晗站住了,回头警告她:“这件事不能告诉他。” 罗心涂哦了一声,抱怨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哥不接我电话我都习惯了,现在倒好,找简宜姐也十有八九是找不到她的。” “他们已经忙得顾不上你了,你自己玩吧。” 罗心涂又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许晗已经做好了今天的安排:“去找卫靳。” 卫靳听说许晗不准备接拍他的电影了,很是惊讶:“你跟贺回又怎么了?” 许晗一愣:“怎么了?” “贺回那边也出问题了。” 贺回的经纪人也曾经向他透露过这次合作可能有点勉强,但细问,却并没有原因,现在许晗又这样说,卫靳怀疑是他们之间又出了龃龉,不想合作。 许晗知道内情,但他没告诉卫靳:“贺回的情况我不清楚。” “为什么?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我不管你那些事情是真是假,对我来说影响不大,我选上你跟贺回,也不仅仅是看中了你们的人气,如果你想休息一下,我可以理解。” 许晗顿了一下,眼睫毛垂下,眼睛看着桌面,说:“我可能不会再拍电影了。” 卫靳神色一顿,抬眼看着他:“年轻人,没必要,对这世界上的事永远别太较真,总会过去的。” “不,是由于私人原因,很抱歉。” 卫靳沉默了两三秒:“你很有天赋,不做演员可惜了。” “比起这个,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卫靳审视着他:“你不用急,我会给你一段时间,我会考虑这件事,但我也希望你慎重一些。” 见完卫靳之后,许晗就让罗心涂先回去了。 罗心涂以为许晗也直接回家了,但他没有,他还跟另一个人约好了见面。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终局 秦泓似乎对许晗找上他,感到很惊讶,但并没有拒绝跟他见面,并且把见面地点约在了一个餐厅。 “我把斜晖路的别墅还给你,我已经不需要了,你随时可以把房子收走。” 秦泓点了点头,继续等他说下去,他知道许晗突然约他见面,绝对不只是为了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秦家做一个了断,从此以后,跟你们斩断一切瓜葛。” 秦泓皱了皱眉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想怎么了断?” “我知道你在帮邵明雍的母亲对付他。” “算不上帮,我们之间有共同利益,只是合作。”秦泓纠正他的说法。 “我要你放弃这种合作。” 秦泓眼睛里闪过嘲弄的意味:“你总是那么天真,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邵明雍教你的?” 许晗非常不屑:“省省你那些阴谋论吧。” “邵明雍心机深沉,他会在无形之中施加对你的影响,而你根本没注意到。” “他根本就没有告诉我,你们秦家也参与了这件事,我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不过这不重要。” 一看秦泓就不相信,许晗懒得跟他再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无所顾忌了,既然所有事情都已经摊到了台面上,我不介意让事情变得更透明,我想应该有很多人好奇许薇争背后的人是谁,我的亲身父亲又是谁。” 秦泓看着许晗,像是根本不相信他会这样做,声音平静:“你疯了?” 许晗冷笑一声:“你说我天真,那我就天真给你看。你们走仕途的人,这种事情是死穴吧?” 秦泓冷冷地警告他:“你这是以卵击石。” 许晗无所畏惧,相当泰然自若:“我更喜欢玉石俱焚这个说法。” “你考虑过你这么做的后果么?” “我觉得你们要遭受的损失应该会比我更严重。”许晗嘴角勾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补充道,“许薇争不会怪我的。” “你以为你这种拙劣的威胁可以影响到我?” “我也很好奇,很想试一试。”许晗盯着秦泓的眼睛,“我还很想知道,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你不听我的建议,那我就只好把所有事情都爆出来;反之,我会彻底退出娱乐圈,和秦家斩断一切联系,不会再对你们造成一丝威胁。”许晗一字一顿地说。 秦泓看着他没有说话。 “当然,”许晗的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你也可以像上次一样,尝试着把我软禁起来,这次你动作够快的话,你应该会成功,邵明雍自顾不暇,他没空来救我。不过,你也不能关我一辈子是吧?我总会找到机会的,你们不想让外界知道我的存在,除非把我杀了。” 他明明说着阴暗可怖的事情,但神情却怡然自得,那嘴角勾起的一眸邪气的笑容,使他漂亮精致的面容变得与平时不同,就像一个恶魔。 秦泓看着他的脸,却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相似的面容,那相似的神态,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留存在血脉里的桀骜不驯的天性,他和许薇争都是一样充满野性的生命。 那种倔强决绝、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的疯狂,只要能达到目的,便什么后果都不管。 他们都是自由而骄傲的鸟,不同的是,许薇争选择了牢笼,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许晗仍是自由的,眉眼仍旧是张扬恣意的。 尽管许晗身上也流着秦家的一半血,但他又确实不是秦家人。 秦泓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自己的烂摊子都收拾不了,还管他们干什么。” 但秦泓离开之前并没有给许晗一句肯定的答复,许晗对此依旧毫无把握。 当天晚上,邵明雍回来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电视开着,他便知道是许晗在等他回来。 他的神色变得温柔,放轻了脚步,走到沙发边,许晗歪在一边睡着了。 许晗整个身体蜷在沙发里,愈发让他显得纤细,睡着的他看起来很乖顺,柔顺的头发有些长了,随意地挡住了眼睛,他的脸朝着沙发里面,刚好露出有泪痣的那一边脸,露出漂亮的耳朵和线条优美的脖颈,衣服领口微敞,可以看见一部分锁骨。他把本盖在身上的毯子撩开了,露出精巧的脚踝和白瘦的脚,看起来又安静又美好。 完全是毫无防备的样子。 邵明雍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的温情。 当邵明雍俯身亲吻许晗的侧脸的时候,许晗就睁开了眼睛。 但知道是邵明雍,又闭上了眼睛。 邵明雍将他打横抱起来,许晗懒洋洋的,双手自动圈上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无意识地蹭了蹭,非常顺从。 邵明雍把他放在床上,抓住了他要放下来的手臂,在他耳边很低的声音说:“我爱你。” 许晗霎那间就清醒了,他睁开了眼睛盯着邵明雍,内心涌起巨大的不安和恐惧,紧张地问:“怎么了?” 邵明雍说:“没事。” 但许晗不肯信他:“邵明雍!” 邵明雍哄着他:“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许晗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发现邵明雍的神色有些异样,却并不是许晗担心的那种,他的眼睛里只有无尽的温柔,面容柔和,在沉静和从容背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躁动的情绪,像黑暗中跳跃的火光,让他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 许晗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邵明雍一一吻过他的额头、眉眼、眼尾的泪痣、鼻梁、嘴角、脸颊和耳畔,继续安抚他,最后却突然微微用力咬了许晗的下唇。 许晗本已经放松下来,突然吃痛,委屈地看着他。 邵明雍眼睛里却带着笑意,无奈地叹息:“坏孩子,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许晗不明所以。 “我告诉过你,只要相信我,什么都不用做。” 白天的记忆突然都回到了脑子里,邵明雍知道他找过秦泓了,许晗看着他。 邵明雍一边轻吻他,一边说话:“我要你做自己开心的事,什么都别放弃,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别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我喜欢看到你自由又骄傲的模样。” 许晗还想说什么,但邵明雍已经堵住了他的嘴巴,没一会儿他就晕晕乎乎的,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后来许晗就睡着了。 但许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在身边发现邵明雍,他感到失落和沮丧,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昨天邵明雍根本没有回来。 许晗坐在床上发愣,房门被打开了,邵明雍看见他这副样子:“醒了?” 许晗露出惊奇的神色,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傻。 邵明雍亲了亲他的额头。 “你怎么还在家里?” 邵明雍喜欢许晗用家这个字,自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也对这个字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他便笑了:“已经忙完了,今天休息。” 许晗看着他笑,自己也跟着笑了。 许晗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所以跑到医院的时候,贺回的脸色就非常臭:“你来干什么?给我添堵的?” 许晗淡定回敬:“我又不是你,心理阴暗。” “你!” “行了,待会又要头痛了。”白韶音劝道,她这段时间都守在医院,面容黯淡了许多,不过那股超尘的气度依旧让她与众不同,再怎么样,只能算是蒙尘的仙女。 贺回的状况才真正叫人担心。在许晗还不知道他的病情之前,贺回就消瘦得厉害,现在更是虚弱,脸色苍白病态,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白韶音帮他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但贺回不肯去做手术。 “我听卫靳说,你不准备演他的电影了?” 贺回虽然虚弱,但情绪比以前更容易波动,像个爆竹似的,听到一点敏感的话题,就像见到了火星一样,炸开了:“你很得意?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做手术不就行了,又不会死。” 提到那个词,在场的三个人都震了震,病房里出现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许晗没想到自己这么草率就说出了这个词,有些后悔;而白韶音则是抖了一下,但很快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但贺回就像是被尖刺刺痛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恐惧,让他显得有些可怜。 “医生说了,有很大机会可以痊愈的,对吧?”许晗在问白韶音。 白韶音的眼睛关切地看着贺回,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怕打扰到什么似的:“嗯,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我们尽快赶过去。” 贺回厌恶又冷淡地撇开了头,似乎是不想听到这个话题。 许晗冷笑一声:“贺回,你还真是个胆小鬼。” 贺回转头看他,一脸怒容。 “又想不说对不起就逃跑了,你越来越卑鄙了,这次居然用上了生病这个借口,你以为我会这样既往不咎?” “我不要你的同情。” “同情个鬼,”许晗生气地骂道,“我不会买账的,贺回,我们之间的帐还没算清楚呢。” 许晗脸色严肃,倒像是真的想跟贺回算账的样子,白韶音蹙了蹙眉,但并没有阻拦他。 贺回眼神变得阴郁:“你高兴了?这是我的报应……” “我比较期待你亲口跟我说对不起的时候,你脸上会出现的表情,而不是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许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贺回的神情就像受到了严重的羞辱,他的脸色更白了。 “你的野心呢?你不是想当影帝么?”许晗质问道,“说来也真好笑,你当年口口声声对我说,我会红的,因为我有后路,就是你所谓的后路却成为了我的绝路。我的天赋算什么,你的勤奋已经把你自己的路铺好了,现在的你是巨星,而我才是那颗石头。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就甘心这样放弃一切?!” “你懂什么,别站在你的立场上教训我。”贺回咬着牙愤怒地说,他消瘦的双颊上的肌肉在抽搐着。 “当然,我不懂你现在的立场,因为在我看来,你完全就是个可怜虫。活着比死去难多了,你想用这个来证明什么?” “我用不着你拯救,麻烦你搞清楚,我不是季约,别在我身上弥补你对他的遗憾。” 贺回居然提起了季约,许晗被他彻底激怒了,但又竭力压制着,因为他不能对现在的贺回做什么:“我真想打死你,季约是季约,你是你,我从来没有弄混过。我恨你是因为当年你像个胆小鬼一样地逃走了,而不是因为你对我做的那些事。” 如同被一个大雷劈中,贺回的身体剧烈地抖了抖,他动了动嘴唇,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想过你身边的人么?” 贺回下意识地看向了白韶音。 白韶音拉了拉许晗,阻止他别再说下去。 许晗不理她:“你这辈子到底是何德何能,就凭你这种烂脾气,还会有人这样容忍你,一直对你不离不弃。” 自贺回生病以来,白韶音就推掉了所有工作,专心地照顾他,有时候贺回发脾气也不生气,她总是像现在这样,处处顾及着贺回,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微微露出一个理解、包容、隐忍和体贴的笑容。 贺回看着她沉默了。 白韶音适时站了起来:“好了,不要说这些了。” 白韶音送许晗走出病房:“今天谢谢你。” “我实在是看不惯,接下来你怎么办?” “我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许晗看着她露出在病房里截然不同的笑容,便知道这件事十拿九稳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往事 许晗去斜晖路三十六号收拾东西的时候,又见到了秦泓。 他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彻底斩断了和秦家的关系了。 “怎么?迫不及待地要重温故地了?” 秦泓明白他指的是许薇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许晗并没有理他,因为他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许晗自顾自的收拾东西,秦泓看着他,突然说:“你错了。” 许晗抬起头看着他。 秦泓说:“你错了,许薇争没有出卖她自己。” 这是秦泓第一次主动提起许薇争的事情。 许晗敛了脸上的神色。 “你作为她的儿子,应该有权知道真相。” 看到秦泓的脸色,许晗就知道他接下去要说的话至关重要。 “许薇争在事业上从来没有得到过秦家的帮助,她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位置的。” 许晗瞳孔大震,震惊地看着秦泓。 “许薇争认识我父亲的时候,她已经在娱乐圈崭露头角了。她把演戏视为自己毕生的事业,对此的态度很慎重,”他犹豫了一下,“也很神圣。” 现在从秦泓口中说出来的话,颠覆了许晗一直以来的认知,他只能愣愣地看着秦泓,听他说下去。 秦泓的父母是政治联姻,父母之间相敬如宾,一本正经,相处模式有时候很像陌生人,谁也不干涉谁,母亲对许薇争的事情知情,却也没有问过一句。 对这件事最愤慨的人只有秦泓。 而秦泓,在他见到许薇争的第一眼,才知道什么叫风华绝代。 所以他从来没有恨过许薇争,而是更多地怨恨自己的父亲,毕竟父亲年长她那么多,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有错,那一定不是许薇争。 秦泓甚至觉得许薇争是无辜而痛苦的,他曾经让她离开自己的父亲,但许薇争没有,宁愿在牢笼里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许薇争从来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了,尽管她的眉眼是忧郁而哀伤的,但他仍能够看到她眼底深处跳跃着的火光,就是这点让他明白,她是爱着父亲的。 秦泓一直也以为许薇争能得到当年的荣耀是父亲的缘故,可他后来才得知,事情并非如此。 父亲从来没有给许薇争提供过事业上的帮助。 许薇争只住进了秦泓父亲安排的斜晖路那一栋别墅,她死后,那栋别墅就被收回了秦家。 她是被爱困住了一生。 没有什么能让冷傲的她卑微到这个程度,除了爱。 至于许晗。 许薇争知道她不该要这个孩子,他是她偷来的,他是背德的结果,他这一生将会背负着她的作孽过一生,但她还是那样做了。 为了让他尽可能远离是非,健康成长,她把他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当时许薇争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人们的注意,娱记更是二十小时盯着她不放,所以她不可能经常回去看许晗,但只要找到机会就一定会回去。 秦泓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下结论一般:“她是你的母亲,你不该抹黑她。” 许晗心里震惊良久,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心中的那个许薇争从来不是她真正的模样。 许薇争从来没有把这一切告诉他。 挫败感,悔恨感,和对许薇争的爱恨交织在一起,许晗朝秦泓吼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已经去世了,一切都不重要。” “当然重要,”许晗激动地反驳他,“秦泓,你凭什么?!” 秦泓没有回答他。 因为他是出于私心,想把这一切当成自己和许薇争之间的秘密。 但许晗并不是猜不到他内心的想法:“你们秦家人都一个样,你以为你跟你的父亲有什么区别么?” 秦泓心头一震,就像伪装太久的面具突然被撕破,他被迫直视最真实也最丑陋的自己,以及他一直在回避的事实。 但是他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失态,所以他掩饰得让人看不出一丝痕迹。 “至于你上次说过的话,我只当听了一个笑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算什么?你的愧疚感么?”许晗嗤之以鼻。 “邵明雍比我想象得厉害,跟他合作,对秦家更有利。” 许晗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不是秦家人,所以你以后的事,与秦家无关。” 秦泓扔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许晗回家之后把许薇争的事告诉了邵明雍。 许晗想起当年的事情觉得自己很傻:“那个时候我恨死她了,恨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却从来不管我,无论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她还不对我生气,我以为她是根本不要我了。” “我记得有一次她突然回来了,我没有理她,但她当晚就要走,我很生气,就把她的车给砸了,听说耽误了一个很重要的拍摄,她依旧没有对我生气,不过当天晚上还是走了,我就赌咒发誓,这一辈子都不再见她了。可我没想到那真的就是最后一次。” 那个时候,许薇争已经生病了,但没有告诉许晗。 邵明雍认真地听着,听到这里,亲了亲他的侧脸。 许晗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许薇争。” 以前许晗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总带着一种讽刺和不甘的意味,但现在他的心境已经很平静了。 邵明雍说:“你还可以走得更远。” 许晗摇了摇头:“我做不到的。” 对于这一点,他自我认知很清楚,他不像许薇争和贺回,对娱乐圈有那么大的野心,坚决又执着,他们对自己太狠了,所以他们也必将得到他们所要的。而他,更像是贺回口中所说的那样,只是在混日子。 不过许晗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一向不贪心,这就已经足够了。 许晗发现,确实如邵明雍所说的那样,一切都结束了。昨天罗心涂和简宜在外面吃饭,还叫了许晗,但他没有去。 邵明雍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许晗喜欢和他就两个人呆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舒服,许晗简直飘飘然了。 直到顾念的一通电话打来,把他拉回现实。 最近这段时间,仙侠电视剧《仙途》开播了,笛晓的电影《萌》上映了,还有其他一些有他的剧都陆陆续续出现在了大众视野里,许晗再次得到了高度的关注度。 许晗自己一直在家里,忙着其他事,根本没有察觉到。 但顾念却收到了很多工作邀请。 自从那天对顾念说过那些话之后,许晗一直没有联系过她。 顾念劈头盖脸就把他骂了一顿:“我看你完全是乐不思蜀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工作?!” 许晗才想到坏事了,连忙赶去向她赔礼道歉。 顾念见许晗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有退圈的打算,顾念拿文件敲他的脑袋:“你上次那个样子真的吓死人了。” 许晗也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所以乖乖听训,但也没有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许晗见完顾念就去找邵明雍。 许晗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简宜了,正想跟她打招呼,但简宜的神色很奇怪。 他已经很熟悉她这种表情了,所以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邵明雍呢?” “……开会去了。” “那我去办公室等他。” 简宜拉住了许晗,却没有说话。 许晗问:“是宫璇?” “……”简宜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简宜显然是不想卷入这场风波中,许晗索性不理她了,自己直接走进了邵明雍的办公室。 宫璇浅色的眼睛扫了许晗一眼,转开了脸,脸色不悦:“进来前怎么不敲门?” “抱歉,我不知道宫小姐一个人在这里。” 他话里没有丝毫诚意,分明是明知故犯,宫璇更加不悦。 许晗并没有退出去,而是走了进来,他直接绕过邵明雍的办公桌,径直坐在了办公椅上,姿势相当随意和慵懒,完全不顾及宫璇在场。 宫璇冷冷地道:“你未免也太没礼貌了。” 许晗看了看她:“我又不是你,没有那么多规矩要遵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宫璇当他是故意示威,脸上染上一层愠怒,非常轻蔑地说:“明雍也太娇惯你了,这次算你运气好,赵伯母看到明雍比她想象得厉害,反而彻底放权了,明雍现在是邵家的掌权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已经不是大麻烦了,他的路还很长。” “哦。”许晗反应平平。 宫璇很生气,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抑制着自己的怒气。 “你依旧还是个小蚂蚁,任何人都能碾死你。” 许晗微叹了口气:“我真的很不喜欢蚂蚁这个比喻。” 他的重点居然在这里,宫璇说:“你真是无可救药。” 许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只是要说,我仍旧是邵明雍的弱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邵明雍够强大就好了。” 许晗的口吻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仿佛他们谈论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根本不值得宫璇如此小题大做。 宫璇正想反驳他无知愚蠢,不知天高地厚,许晗又说:“我相信他,以后会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但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我不会离开他。” 宫璇冷笑一声:“幼稚。” 宫璇也没留在这里等邵明雍回来,但她明显被气得不轻,蹬高跟鞋的力度都比平时大,一层楼都回荡着这带着怒气的清脆声音。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终章 方娆和金瑶的不和传闻愈演愈烈,但双方当事人都没有撕破脸皮,只是同框出现的次数大大减少,平时也不怎么互动了。 当记者问起的时候,方娆一脸诧异,仿佛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误会了啊,我和金瑶是好闺蜜,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忙而已。” 丝毫不见任何伪装痕迹,她到底是成长了许多。 和方娆一样,于胧明的发展势头也不错,有很多人都看好他,期待他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以前那件事不仅没有阻挡他的前进,反而让他越来越勇敢了。 许晗去看了季约,发现他的墓上有一束百合花,枯萎得不是很厉害,想必近几天有人来过了,季约也许会觉得欣慰吧。 听说那次杜瑞堂伤得很重,在重症病房呆了好几天,他被救回来之后,变得更深居简出,几乎不怎么出来应酬了,据说他被吓得很惨,现在根本不敢让人近身,身边二十小时都有保镖守着,变得越发神经质了。 季约的父亲也没有再出现。 十一月份,白韶音突然现身国内,之前有传闻说她已经和贺回赴国外结婚,但现在她形单影只,并且形容憔悴,神色忧郁,因此又让人浮想联翩:她和贺回的感情又出了什么变故。 许多人都心系着这对国民CP的感情走向。 许晗也觉得奇怪,白韶音这个时候应该在国外陪贺回做手术才对。 他见到白韶音的时候,发现果然如外界传闻,她的面容苍白疲惫,她苦笑着说:“贺回把我赶回来了。” 贺回能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他个性好强,生病的事隐瞒得很好,到现在都并没有几个人知情,他一直很怕别人看到他病弱不堪的样子。 但白韶音不一样,所以她回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手术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 “告诉他,让他快点康复回国,卫靳还等着他拍《同归》呢,卫靳的固执程度跟他不相上下,非要等着他,搞得我也只好跟着一起等。” 闻言,白韶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晗坦坦荡荡,并不回避她的眼神。 白韶音问:“你不去看他么?” “这个时候,他不会想看到我的。再说我去了,也是气他,对他没好处。” “可是……”白韶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不决,“我都被他赶回来了,怎么替你传话?” 许晗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你还装。” 白韶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没告诉他,自己回来的。他总是这样,我突然就不想迁就他了,总得给他一点压力,等他主动来找我。” 许晗早就发现发现白韶音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之下,也一样隐藏着危险的爪牙。 否则怎么可能把贺回摆平的。 估计这一次贺回也是斗不过她的。 果然没出几天,白韶音就又飞国外去了。 顾念发现许晗再次回来工作之后,明显更有干劲和热情,于是根据他的状态,给他制定了一份新的工作安排。 许晗看他的工作安排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异议,但他突然看到一个拍摄计划,是为一个品牌的某个国际活动拍摄一组照片。 许晗本以为是广告拍摄,一开始想推掉,但发现这个活动是公益性质的,看到拍摄内容之后,他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其他的想法。 拍摄地点在国外。 拍摄的主题是婚礼,但主角只有许晗一个人,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将扮演不同的角色,新郎和新娘都是他。 这场婚礼并没有确切的指向,它的主题是婚礼,但又不仅仅是婚礼,仅仅是反映了人的内心世界。它几乎是刻意模糊了一切边界的,可以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我和他人,或者仅仅是我和我自己,一切都是平等的,一切都是和谐的,一切都被包含在其中,就像黑暗中跳动的一簇火光,充满生命力,它的光芒没有边界,可以照到很远的地方。 当许晗穿上白色燕尾服的时候,他的神情冷漠而高傲,微微仰着下巴,眼尾的泪痣鲜明,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人,对一切都不屑一顾,他美丽的外表之下深藏的却是孤独,他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根本不像是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 当他穿上黑色的婚纱的时候,气质则变得阴柔忧郁,跟之前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但他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只有一束光照着他,他像是羞怯于展示自己,有些局促不安,双手挡在了胸前,把自己遮掩了起来。他像个真正的新娘那样,头上披着轻纱,轻纱微妙地挡住了一部分眼睛,欲遮还露。 但可以看到,黑色婚纱上大片的蕾丝从颈部一直蔓延到胸前和手臂,像华美的藤蔓一样缠绕着他,他像是很怕被人看到这个样子,所以把自己藏得很严实,却更让人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隔着轻纱的眼神变得朦胧而柔和,但有些躲闪,没有直视镜头,但恰好露出了右眼,那颗泪痣像是眼泪一样,点缀在他的眼尾下,让他显得更忧郁,一片黑色之中,只有艳红的嘴唇如同娇艳的玫瑰,欲语还休。 但暧昧的光影中,他的眼神中却有一种无畏的光芒,像燃烧跳动着的火焰,发出令人难以忽略的亮光,令人不觉受到感染,心里涌出一种感动。 后来人们见到的只有这样的几张照片,但却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也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和反响。 但这都是后话。 所有人不知道的事,许晗还拍摄一组更为大胆张扬的照片。 他仍旧穿着黑色婚纱,姿势也没有变,唯一变化的只有他的眼神和神情。 没有任何羞怯和躲闪之意,他的美丽毫不遮掩地呈现了出来,脸庞如同散发着光辉,将会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眼神变得锐利鲜亮,熠熠生辉,即使隔着轻纱,仍能够直视人心,如同一支利箭,眼下的泪痣平添了魅惑气息,他的神色直接而露骨,简直可以称之为勾引。 后来许晗挑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邵明雍。 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许晗回国的行程因此被耽误了。 许晗在床上躺了一天,嗓子发疼,因为很生气,所以一点都不想理邵明雍。 邵明雍却笑得餍足,活像只吃饱了的大尾巴狼,但他宠溺又纵容的样子,仿佛会答应他的所有要求,连摘月亮都能轻易应允。 许晗在心里暗暗后悔,以后再也不要挑衅邵明雍了。 许晗回国之后,还被顾念教训了一顿,顾念戳着他的脑门让他收敛一点。 白韶音和贺回一直在国外没有回来,有人拍到他们的照片,两个人看起来很和谐又登对,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 有一天,白韶音突然发布了一张照片,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内容是灯光下发出一圈光晕的一枚戒指,钻石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全民疯狂,普天同庆。 这件悬在所有人心上的大事终于尘埃落定。 十二月底的一个深夜,许晗的一部戏又杀青了。 罗心涂迎上来,给他使了个眼色,许晗就明白了。 许晗匆忙换完了衣服,连大衣都没来得及披上,就往外跑。 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清晰,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疲惫和困意突然都消失不见,许晗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同时从心底涌起一种欢快、喜悦和期待。 他感觉自己轻盈地像一只飞翔的鸟。 许晗几乎是跳上了那辆熟悉的车里。 许晗带着一身寒气,毫不犹豫地扑进了邵明雍的怀里,一股暖意和熟悉的味道包围了他,如同跳进了温暖的云层里,全身瞬间放松下来,与此同时,连日拍戏的疲倦重新涌上了身体里。 他几乎是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软软地靠着邵明雍,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来了?” 邵明雍把他抱在怀里,正在把早就准备好的毯子盖到他身上,邵明雍把他冰冷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接你回家。” 许晗嘴角浮出了满意又安心的笑,邵明雍又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 就像疲倦的飞鸟终于找到一处水草丰美的水泽,许晗心安了,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