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灯》作者:一叶锦城一 文案: 小偷阿来和牛郎邬涯,阿来是攻。 原创小说 - 现代 - BL - 短篇 完结 - HE - 治愈 发生在烂尾楼里的小故事。 第1章 全 阿来和邬崖其实是住一栋楼的邻居。 烂尾楼,还是危楼,隐藏在一线城市的角落,房租却和正常的房子差不多。他俩在平日里就是互相看不惯对方的,阿来觉得邬涯骚,脏,卖屁股的男人都该死,邬涯也觉得阿来这样的小偷是个没比自己好多少的烂人。 他们在城市里面苟且偷生,收入都不稳定,但邬涯总比阿来好一些,毕竟人长得特别好看,往巷口一站,烟叼嘴里,生意不一会儿就上门。阿来想不明白邬涯接待的人里也有看起来很富有的,给他的钱肯定很多,为什么他还会和自己一样住这种好像随时都会塌方的屋子,但这和他没关系,他就是觉得人用身体换的钱比自己偷的脏多了,偶尔巷口撞见,他都会朝邬涯啐一声,然后挤开人去商业区碰运气。 这俩头一次正儿八经说话时是一个大雪的天气,阿来偷钱偷到了个地头蛇包养的二奶,被人堵巷子里打得半死,邬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人一动不动躺地上,雪都落薄薄一层了,人还一动不动的,死了一样,就那手还攒得死紧,里头是几张被撕破了角的钞票。 邬涯走过去就踢了阿来一脚,看到那人脑袋动了,知道还有气儿,就说,把脚挪开,要死去别处死,别挡道。 阿来难得没呛他,但也没让,任凭邬涯把他的腿踹开,然后走自己手边。 他在人路过自己脸的时候朝那条裤子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脏得要死,还混上裤管上的雪水,看起来就像一坨擦不掉的粘稠肉块。邬涯因着阿来的动作停了下来,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他,半晌,嗤笑一声,蹲下身子,一边掐着阿来的下巴逼迫他把嘴张开,一边揩了裤子上脏兮兮的唾沫,然后喂回那张嘴里:“嘴巴平时不干净也就算了,这会儿还不老实?你现在的样子我随便就能弄死,就这破地,冬天冻死多少流浪汉都不奇怪,知道我意思吗?” 阿来剧烈地挣扎,牙关被压着,身上有伤,勉强挥拳要打邬涯,对方也只轻轻侧个头就躲了过去。做他这种事情的,吃亏、被打都是家常便饭,阿来其实都习惯了,但唯独在邬涯对自己做这种事的时候,他会反抗得很激烈,毕竟这是他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而现在,他被他看不起的人压着羞辱。 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更让人觉得恶心和愤怒的了。 阿来瞪着眼睛要咬邬涯,眼神狠厉,嘴里吐出些听不清的谩骂。 邬涯把人下巴给松开,像是觉得没意思,又像是羞辱够了,不想继续了,甩开阿来的脸就站了起来。细长的烟被一只白得透明的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邬崖熟练地点上,抽了几口,用鞋尖抵住了对方的脸:“诶,别叫了,”他难得心情有些好,莫名的快意,毕竟是看这总是找自己茬儿的人吃瘪,是个人都会开心,“再叫大爷我就真把你丢这儿,让你自生自灭,你说,除了我,还有谁大晚上会碰上你,然后救你?” 阿来立刻就不动弹了,相比起置气,活着确实更重要。他就这么静默不语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看邬涯蹲自己头顶一口一口抽完了烟,雪下得更大了,落了两人一身,风沿衣服缝吹进去,锥心刺骨的冷,那一小点星火却过了很久才燃到尽头。 抽完烟的邬涯把烟头摁灭在雪地里,提起阿来的胳膊,也不顾人到底会不会疼,直接就架自己肩上,把人往不远处的烂尾楼拖走。阿来在被拖起来的一瞬间就想骂娘了,但他不乐意,硬气,倔,觉得在这卖屁股的人面前叫唤丢人,愣是忍得太阳穴都突突的跳,也一声不吭,让对方把他架回了家,然后丢到铺着廉价地毯的地上。 邬涯的家。阿来是第一次来。和想象中的污浊、淫乱、满屋子的腥膻大相径庭,是有别无脏污烂尾楼的干净。把阿来扔地上后邬涯就去隔间倒了杯水,出来的时候,就看人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坐到干净陈旧的布沙发上,身上沾着的血全蹭到白布上了。 邬涯也没生气,从小柜子里摸出一次性的拖鞋和洗漱用品,又给阿来拿了一些基本的药膏。 他们租的这个烂尾楼格局小得可怜,配置的床长度就是屋子的长度,卫生间也小得勉强能容纳一个正常体型的成年人。给阿来备好东西了,邬涯就脱了衣服要去洗澡,阿来坐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盯着看,等人背对着自己把里边儿的衬衫脱了,他就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在邬涯侧头看他时,说道:“你这后背真够骚的啊,客人这么能玩儿?给你的钱不少吧?” 他说的是邬涯背后的红痕,热乎着的,纵横交错,在乳白色的皮肤上显得异常勾人。 那是今天的客人给邬涯留下的“礼物”。 邬涯没有接话,一脸坦然,脱光了上衣就去脱裤子,把内裤也一并脱了,然后走到阿来面前,让他看自己青紫的腰腹,和锁骨上的牙印。阿来对他的这个举动起了很大的反应,脸憋得通红,太阳穴突突地跳,一双眼恶狠狠盯着人敞开的两条细白长腿,像被掐住了脖子。 “我也觉得我挺骚的,”邬涯坐到了阿来对面的桌上,拿脚指头去踩阿来的裆部,在阿来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里笑道,“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客人愿意光顾。” “你呢?你又能干什么?你偷一次的钱够给我留下这些痕迹吗?” “别在别人家里还学不会像丧家犬那样夹紧尾巴做人,不然我就把你丢出去。” 说完这些,邬涯就扔下阿来去厕所里洗澡,他的大腿根部还留着接完客以后没清理的湿润,粘稠的,一直被肠壁捂着,稍稍动一下就会沿肌肉纹理缓缓流下。阿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光裸的背影看,直到那扇塑料门关上,里头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受伤的手掌在大腿上握紧又松开,阿来冲厕所骂了一声“操”,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掀到地上,又气急败坏把自己砸回椅子上,盯着自己的下半身,不住喘息。 他被邬涯搞硬了,区区几下罢了,他就被自己瞧不上的人弄硬,这简直比被人摁地上揍还让他恼怒。阿来连收拾都不收拾,拖着一身伤就离开了邬涯的家,然后回了隔壁自己的家。 但一切都还没完,他在那晚居然做了春梦,他梦到自己把邬涯摁在床上往死了操,那人真的是一把好嗓子,叫得他脸红心跳,狐狸眼看着他的时候都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 阿来在一身疲倦的餍足里醒了过来,看向自己泥泞不堪的床单,气坏了,隔着墙又把邬涯臭骂了一遍。 他在出租屋里半死不活地养了小半个月的伤,又没钱了,房东也上门来要他们交房租。推开门的时候恰好看到邬涯正在等房东给他找钱,阿来绷着脸想把门关上,又被房东眼疾手快地拦下,他在邬涯看好戏的注视下实在说不出拖欠几天房租这种话。 邬涯也只是笑,叼着根烟看这人在房东面前吃瘪的样儿,看够以后才回屋拿了几张红票子,然后冲房东喊了一声,说道:“姨,你就别难为他了,我先替他垫上,麻烦你了。” 阿来投过来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腮帮子都印出里边儿牙齿来回研磨的轮廓,房东可没那个心思去管这俩之间的恩怨情仇,欢天喜地地收了钱,又让阿来下个月记得按时给房租,便扭着发福的腰离开了。 阿来转身就想要回屋,却听到外面,邬涯在叫他。 穿着松散的衬衫和睡裤的男人依在门框上冲他吐烟圈,懒洋洋的,在还飘着雪的早晨,问他:“诶,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就因为我卖?” “……”阿来滚动了几下喉结,没说话,只盯着邬涯看了几眼,随后,很大声地把门给关上。 邬涯在外头无奈地笑了几声,他其实对这个邻居没存在多少恶意,只是对方每次看到他时都拿他是牛郎这件事儿羞辱他,他又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自然也就和阿来杠上了。 夜里邬涯照常出门接客,天冷,下雪,路上行人少,等生意的时间也就长了很多。他像往常一样叼着根未燃的烟站在闪烁不已的路灯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站到了面前,抬头,阿来拿着个打火机给他点上了烟。 “这些,”他冲有些发愣的邬涯举起了个厚实的钱包,眼神冷,黑得要命,里头翻滚着浓稠的欲望,“够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了吧?” 他们去了家便宜的情侣酒店,开了房,一前一后上去,刚推开门,邬涯就被阿来压在墙上脱掉了衣服。他们的衣服从玄关一直散到床边,阿来从床头柜里摸出了润滑剂,把邬涯的腿掰开,挤了满满一手,就直接插到紧缩的后穴内,冰凉的液体让邬涯颤抖着呻吟了一声,阿来的身体都震了震,觉得自己的下体涨得像是要爆炸,他粗暴地为邬涯拓好了穴口,也不管人受不受得住,扶着自己的阴茎就往里面插。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自己强行挤入柔软的蚌肉里,软,烂,肠壁被刺激得不住吮吸着湿润的龟头,阿来压着邬涯的腹部强行将自己整个都送了进去。他看到邬涯眼角泌出了泪,这让他兴奋不已,这具雪白的肉体因为自己染上了瑰丽的红。 阿来在此前从来没操过男人,这是第一次,但不妨碍他把邬涯操得淫叫出声。炽热的呼吸和吟哦在暧昧的房间里激荡出黏腻的清热,他把邬涯的腿架到肩上,在对方湿润的目光里舔舐啃咬他的腿弯儿,舌苔滑过莹白精巧的脚趾,视觉的刺激似乎让身下的人很是受不住,阿来只觉得包裹舔吮着自己的穴肉猛地紧缩,邬涯挺着胸膛,奶尖儿颤抖,发出断气似的哭吟,然后弄湿了他们的腹部。 阿来开始明白为什么邬涯的生意会好,就算是他,在那一晚以后,也对着这看着很冷的人欲罢不能。 那晚到最后阿来把邬涯给操开了,他好像不会思考了,看着自己的眼神都稠得不行,吐在外面的舌头一遍遍舔着自己的胸膛说还要。阿来在这样的勾引下变得异常失控,直到把邬涯操得都射出了些尿液,才偃旗息鼓,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做晕过去的人扶进浴室里洗干净,然后抱着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这之后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只除了他俩不再互相呛声,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邬涯不会因为一次肉体交易就觉得这一直厌恶自己的人会对自己改观,阿来也觉得自己不会,他只是因为当时被邬涯激怒,后来又让人帮自己垫了房租,才想着要拿偷的钱去操一次这个婊子,看他被自己羞辱的样子。 可邬涯根本就不会因为这种事觉得被羞辱,他像是没有自尊,哪怕是早上刚羞辱过的人拿钱来要操他,他也能带着人去开房,然后摆出撩人的姿势,给人操。 阿来觉得自己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得劲,没达到效果,但扪心自问有没有爽到,确实,又让他很爽。 他觉得就冲这爽劲以后也不能再乱呛人,可邬涯压根没放心上,对阿来的纠结也完全不知情,他照样该睡觉睡觉该接客接客,没了阿来的找茬也没觉得奇怪,仿佛压根就没什么值得他上心的,除了钱。 他们的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阿来接着做他的小偷,邬涯接着去站街,偶尔阿来会来光顾他的生意,直到元旦那天,阿来刚从外面回来,路过巷口的时候看到提着一大袋东西的邬涯。 他本来打算装看不到地走的,对方却先一步叫住了他。邬涯冲阿来举了举自己手里的塑料袋,眼神懒,叼着根棒棒糖,领口散漫地露出两截凛冽的锁骨。 他邀请阿来到家里吃火锅。 阿来本来想拒绝,霍然间,脑海里闪过他只去过一次的,那个被邬涯布置得干净整洁的家。 他跟着邬涯一起回了家,邬涯去洗菜,他就帮忙把洗好的菜和牛肉卷摆桌上,小锅里咕嘟咕嘟煮着麻辣牛油锅底,邬涯又从小冰箱里摸出一打啤酒。他们一直吃到跨年,遥远的市中心响起喜庆的烟花声。 邬涯醉眼朦胧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阿来,吃吃地笑了会儿,爬了过去,绵软地贴到对方的怀里:“诶,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卖的?” 阿来盯着邬涯开合湿润的嘴,或许真是酒精作祟,他和他说起自己的身世。 他曾经也有一个很温馨的家,爸爸妈妈都是正经的白领,住的地方虽然离市区很远,很小,但也漂亮舒适,他在那个家长到了十二岁。 直到某一天,他放学回家,看到他爸妈的房间没关,他的爸爸在里面把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压身下顶得不住发出痛苦又欢愉的声音。阿来跑去楼下等买菜的妈妈回家,拉着她上楼给她看房间里的两个人。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他母亲失控地把袋子砸到床上的人身上,他爸爸赤裸着身子跑去想把她抱在怀里,他被吓得躲在门后面不住尖叫。 再后来,阿来看到满眼的血,那个被压着的青年蜷缩在床脚惨叫,他妈妈蓬头垢面地蹲坐在地上,他爸爸,了无生趣地躺在地上,心口插了把刀。 阿来的父亲是一个同性恋,他妈妈不知道,当了同妻,有了他,最后还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入狱。他的生活因为那个卖肉的青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再上不起私立学校,远在他乡的亲戚们只顾着瓜分家产,却没人愿意收养他,被送进福利院以后他在里面被欺负得体无完肤。 直到有一天,里头最大的那个孩子把他压身下,硬生生拔掉他一颗牙。 阿来拿刀把那个人划伤了,捂着满嘴的血逃出了那座吃人的大房子,至此流落街头,一直到现在。 所以阿来才那样痛恨牛郎,异常自私地想,如果那个牛郎没出现,那他爸爸就能一直瞒着,他就能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 他把一切的错都归到了那个出卖自己肉体、却又毁掉自己生活的男人身上。 却不乐意去想,这归根结底都是他爸爸的错,是他爸爸欺骗在先,后面也为这个谎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因为这样想的话他就不知道该去恨谁,他爸妈对他都很好,那是他藏在心里仅存的宝藏,他不知道没了这些他该怎么活下去,所以他宁愿把一切错都归咎到那个青年,甚至厌恶所有做皮肉生意的男人。 他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偷。 邬涯安静地靠在那儿听阿来说话,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半阖的眼睛泛着点红。他在阿来又准备喝酒的时候凑过去先喝了一口,阿来顿了顿,转头看他,只看到被酒浸润的一双唇瓣。 出租屋的灯在这时忽然灭了下去,是跳闸了,老房子,常有的事。窗外头进来的霓虹光把邬涯的脸揉成一幅漂亮朦胧的画,他凑过去贴紧阿来,舔开对方的唇,要和他接吻。 那是他们头一次接吻,潮湿,带着酒水,舌头舔过牙关时能听到黏液相互融合的声响。过程里阿来放下了酒瓶,扣紧邬涯的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狠不起来,努力了好几次,最后也只能自暴自弃地用温柔的力度和他唇齿交织。 远处的烟火依然没停,可没人再去在意,沙发上凌乱地丢满衣物,两具赤裸的肉体纠缠着在地毯上烘出灼人的热意。邬涯躺在上面发出难耐的呻吟,接着又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发出断气般的哭腔,他的身体被阿来强行掰成了两半,交合处颤抖,穴肉推阻着硬挺的阴茎,痛苦和欢愉像粥一样糊开他的思绪,阿来的脸在明灭交接的灯光下不甚清晰。 他们都绵绵地亲到了一块儿,律动间,相连的地方也渐渐变得湿润火热,滚烫的情欲把屋子里的寒意驱散,让两人都沉沦其中。 那是阿来第一次在邬涯的房子里和他做爱,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记忆也像是被酒精给冲断,过程里好像邬涯有求饶过,也有哭过,可他都没有停下。他就像撕开伤口后急于疗伤的兽,把自己整个塞到邬涯不算宽阔的身体里,到最后他甚至把人直接操到失禁。 阿来抱着筋疲力尽的邬涯,在满是腥膻味的地毯上睡觉,他们的身上盖着两件陈旧的大衣,一件他的,一件邬涯的,裸露在外头的小腿纠缠在一起,好像只是这样,冬天就不会冷。 他们的关系在这一晚后突然得到了缓和,路上碰见会打招呼,偶尔的,还会一起约在邬涯的家里吃饭。 阿来某次在吃饭的时候好奇地问邬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邬涯喝了一大口粥,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知道,我奶奶说是我爸取的,农村人认不得几个字,可能是因为我姐叫邬雅雅,所以我就叫邬涯了。” 阿来对这个答案无语了好一阵,他早就忘了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阿来这个名字是在福利院时,院长给他随口取的代号。邬涯说他的名字肯定好听,毕竟他爸妈都是文化人,见多识广,取名信手拈来。阿来倒不觉得,他总感觉自己的名字可能也是个不好听的,不然不会不记得。 但是就他的名字究竟好不好听这个问题,阿来和邬涯居然也能争论上十来分钟,最后是阿来恼了,碗往桌上一放,扑过去就堵住邬涯的嘴想让他闭嘴。 结果闭着闭着,闭到了床上。 邬涯一身热汗地在阿来身下呻吟,脚指头蜷着,扣着阿来的腰,穴口贪吃地把那根热腾腾的东西往里面吞。他们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度过了荒淫无度的一个晚上,最后了,筋疲力竭的两人交叠着身子,在明亮的月光下熟睡。 邬涯已经不收阿来的钱了,就像是他们之间的床事不算生意,他从里面尝到了别的味道。他们依旧在自己的领域里做着能来钱的事。阿来在开春的时候买了个手机,又从卡贩子里弄到了一张手机卡,那部手机里只存了邬涯的电话。他在不知不觉间也攒出了些微薄的积蓄。 阿来打算等积蓄够买辆小货车了,就离开这里,不再干偷钱的勾当,可没等他攒够钱,这天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邬涯的房门没关,里头黑漆漆的一片,隐约的,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痛苦的呻吟。 阿来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脏污的邬涯,还有他身下,凝结了的一摊血液。 烂尾楼里的居民在半夜被救护车的声音吵醒,有看热闹的人跑出来查看,在看清被送进救护车的人是那个在附近站街的男人后,都纷纷八卦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来僵硬着身体坐在救护车里看已经昏迷过去邬涯,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手被自己握着,绵软无力,青筋从薄薄的皮肤下露出来,像一条条勒紧自己脖颈的细绳。 医生在耳边说了什么阿来完全听不到,他只觉得心疼,眼疼,浑身都疼,外头的月光都冷得可怕,他仿佛又站在当年被捅死的父亲身边,血流到他的脚边,腥臭味让他阵阵作呕。阿来迷茫地看向一直在说话的医生,半晌,抖着身子,把额头贴到了邬涯的手背上。 深夜送邬涯来医院做手术,费用掏空了阿来全部的积蓄,他在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手都抖得不行。 他们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亲人,守在手术室外等着邬涯的人只有阿来,这种仿佛只有彼此的感觉让后者犹如随时会崩断的弦一样坐在椅子上不住祈祷,直到月亮下沉,天边亮起,鱼肚白的霞光驱散黑夜,一脸疲惫的医生才走出来,和阿来说,手术成功,邬涯没事。 阿来心口一松,竟是直接跪到了地上,不顾医生和护士的阻拦,对着他们深深磕了个头。 邬涯是在两天后才醒来的,一睁开眼,就看到阿来在床边削梨。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来没打算去问,邬涯却像是有哪里碎掉了,在终于有些体力后,对着一直守着他的阿来,莫名来了一句:“我姐欠下了高利贷。” 邬涯的姐姐,邬雅雅,是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本来应该有个光辉的未来,却遇人不淑,在工作的城市里碰到了个会花言巧语哄骗她的渣男,不仅骗得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出去,还为了挽留他,去借了高利贷,结果人男的说不见就不见,只留下六神无主的邬雅雅,在欠下巨额贷款的情况下,害怕牵连农村的家人,而选择了自杀。 可是那群人不会就这么放过她,他们在邬涯去料理邬雅雅后事的时候拦下了他,把邬雅雅欠下的贷款算到了他的身上,还说如果他不还钱,就把邬雅雅的不雅照放到网上,寄回村里,让他们家在这个世界上活不下去。 涉世未深的邬涯没敢去报警,应了下来,掏空了自己的积蓄,可也只让那群人给了他一个月的筹钱时间,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卖身,第一次是卖给了个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差点被玩儿死,钱却比预期的要多。 后来越来越熟练,直到家那边的人听说了他卖身的事情,和他断绝了关系,他在那天流掉了身为人的最后一滴泪,随后,就变成了阿来一开始见到的邬涯,看着很冷,很诱惑,给钱就能毫无尊严地撅起屁股给人操,好像什么也去不会在意。 其实只是因为,他在意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那天其实是他们来找我要钱,我记得我还完了的,一月份的时候就还完了,所以没同意,他们就把我……” “我应该一开始就去报警的,我特别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去报警,要是当初我报警了,就不会出这种事,要是我……” 阿来制止了邬涯的话,像安抚被淋湿的小兽,一遍遍轻拍着他的后背。邬涯的蝴蝶骨在弓着腰的时候特别凸起,他瘦得厉害,就像是皮囊下没有一丝肉,脊椎在病服上印出了轮廓,阿来亲着他的耳朵,等怀里的身体没那么抖了,呼吸均匀了,才轻声说道:“报警吧,邬涯,我陪你去。” 怀里的人猛地一阵,随后,愈发地颤抖,邬涯攒进阿来的衣服,甚至都说不出一句话。 阿来任凭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地抓着自己,目光坐落到不停滴落的吊瓶上,接着说道:“我呢,最近打算攒下一笔钱,也不多,够买一辆二手小货车就行,然后就金盆洗手,不再偷鸡摸狗了,去做点什么拉货的活儿,换个房子,重新开始生活。” “这些其实我以前都不会去想的,我以前就觉得能过一天就过一天,过不了就找个地方上吊,反正这地方我也呆着腻,没意思,死就死呗,无所谓。” “但是有你以后就不一样了,邬涯,”阿来捋开邬涯的刘海,盯着那双红透的眼睛,笑了笑,凑过去吮掉里面的湿意,“我现在想活得比想象中更久一点,每次偷东西的时候都会想这样会不会太损阴德,活不久,我还想跟你长命百岁。” “这种念头一出来,我就下不去手偷东西,可是我又没正经收入,你知道后来我那些钱都从哪儿凑的吗?我都是跑去捡垃圾、捡废品拿去卖,或者去那种不需要身份证的工地给人搬水泥,每天就这么累死累活弄钱的,就想着,老天如果看到我这么努力了,会不会心软,给我条出路,让我带着你出去。” “所以啊,邬涯,你别怕,我已经在努力想法子赚钱了,我会带着你出去,现下你别的不要去想,就想着怎么在警察面前录口供,把那群人全抓起来就行,别的有我呢,乖。” 邬涯愣怔地听着这些话,心尖儿颤,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往外涌着水儿,阿来一点点细心地亲掉,最后,又贴着他有些干裂冰冷的唇,用津液把它们润湿。 只有两个人的病房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只有天上的一轮弯月。邬涯在接吻的间隙终于将堵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你会离开我吗,阿来?” “不会,”阿来把邬涯的手压到自己心口,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永远不会。” 一年后—— 城市规划终于把这栋危楼规划了进去,居民们纷纷搬走,这栋承载了无数底层人群的岁月的楼房终于也迎来了自己的退休。 搬家的时候,邬涯执意要把那张廉价地毯也带上,阿来翻着白眼骂他是收破烂的,却也认命地把地毯一卷,放小货车上,然后冲邬涯说:“老婆,别收了,再收真成收破烂的了,这些东西又不贵,再买不就行了。” 邬涯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对于阿来这个称呼倒是很受用,他们在晚霞铺满天际的时候开着崭新的小货车离开了这里。 华灯初上,错综复杂的路灯与车灯汇聚成了城市的网络血液,阿来和邬涯驾着小货车融进了那片灯火。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送走一些人,迎来一些人,而无论以后是否还停留此处,他们的前路,也都点上了一盏引路的灯,虽然不是那么的亮,甚至偶尔会显得贫瘠,但日子会变得越来越好。 他们也会一直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