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个大佬的白月光替身重生后》作者:鸽 文案 沈小灯惨死后,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纸片人,一本玛丽苏小说中的恶毒女配,白月光的替身。 ——当她重生后。 原女主吐血: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恶毒?! 原书中的四位深爱女主的大佬纷纷被打脸,跪倒在沈小灯的剑下。 她曾经求而不得的男人,年少时爱慕的高岭之花,现在狠声道:你果然是个恶毒的人,我恨你。 沈小灯笑得恣意:你自己想清楚了吗?到底是恨我还是……爱我? 曾经以杀人为乐的死变态,边笑边擒着她的手腕:用你的手穿过我的血肉。 至于那位要灭世的大反派和气运之子…… 来,刀给你。 #论重生后,由恶毒女配变成恶毒女主的历程# ps: 不用怀疑,是本大女主爽文。 虐男主男配。 女主最美! 1v1。 pps: 恶毒女配变恶毒女主的路子。 三观不同,爽就完事。 内容标签: 重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小灯 第1章 重生 沈小灯面色微冷的看向前方。 自从重生后,她一改往日娇纵跋扈的作风,低调如透明人,此时,却还是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焦点,各种复杂的眼神汇聚在她身上,有嘲笑的、有讥讽的、有看戏的、有幸灾乐祸的,甚至还有……同情。 毕竟对于一个妙龄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当众退婚更耻辱的。 * 那是半个月前。 也是沈小灯的死期。 金鳞九洲。 世家兴旺。 其中沈家尤为佼佼者,千年前,沈家老祖飞升后留下一柄纯钧巨剑,后人凭借巨剑和独门功法一步步壮大,发展至今,已如大树般不可撼动,整个修真域界,云泽沈氏四个字代表着不容挑衅的地位和实力。 而沈小灯乃家主的嫡亲小孙女,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即使是火雷双系灵根的普通资质,沈家靠着砸灵石砸丹药,也让她在十七岁之前迈入筑基期。 加上她的长相貌美无比,身材高挑,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生赢家配置,人人艳羡的对象。 直到沈扶摇的出现,一切都开始变了。 原来她父亲游历凡人域界时曾与一个普通女人短暂的相爱,在离开时,他没有发现女人已有身孕,直到十年后,沈父又一次经过凡人域界,发现还有个私生女,这才把沈扶摇接回来。 当沈扶摇出现在云泽仙府时,大家几乎立刻承认了她的身份,因为她和沈小灯的长相竟有五分相似,甚至更为美丽动人。 更加惊异的是,沈扶摇明明是凡人血脉,却是天灵根,资质极佳。 只修炼了短短六年,就达到了筑基期。 在以实力为尊的修真域界,这么一位天资卓越的沈家人,就算是庶出私生女,在沈家依然获得了众星捧月的地位,各种资源都向她倾斜。甚至偶尔会忽略沈小灯,当时,沈小灯承认自己是羡慕的,但并没有嫉恨的情绪,她真正开始生产恨意,是因为她爱慕的人:长越,真正爱的人是沈扶摇。 后来的剧情里,经历因长相相似被沈扶摇的追求者们当做替身,时而照顾时而折磨的过程中彻底黑化变态。 变态到跟着魔似的,陷入偏执,跟沈扶摇一次次作对,结果不仅没有打击到沈扶摇,反而每一次陷害都等于升级,等沈扶摇升级升满后,真相大白,还不用沈扶摇出手,她就被沈扶摇的爱慕者们毁了容,除去灵根,削成人棍,身死魂灭。 直到死后才沈小灯才赫然发现这一切只是《扶摇神女》这本书中的情节!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扶摇可以不似正常人般优秀;可以获得沈家所有人的喜爱;可以先后邂逅所有域界最优越的男人。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为爱癫狂,越来越狠毒,一步步踏入深渊。 为什么自己会落得个如此悲催的下场。 原来,只是因为沈扶摇就是《扶摇神女》的女主,而她是个衬托女主善良的恶毒女配! 沈小灯不甘心。 她瞪着已经干涸的眼睛暗暗发誓,如果、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丧失自我,她再也不会当任何人的替身,她要向杀害她的人复仇,她要为自己而活着,如果她还能在重来一次…… 结果第二天,她活过来了。 睁眼的时候,沈小灯感受到一阵暖意,是窗外的阳光,所睡的房间熟悉又陌生,看布置还是她在沈家当大小姐摆设……只不过后来她被勾了族谱,赶出沈家。 双手双脚还长在身上,她的脸没有疤痕,甚至还有几分小姑娘的婴儿肥。 她真的重生了,上天垂怜。 沈小灯捂着脸埋进了被子里,进门伺候的婢女吓坏了还以为大小姐哭了,正待过去仔细安慰时对方抬起头—— 她是在无声的大笑。 几句问话下,沈小灯知道她是回到了剧情开篇的阶段。 某次一个中阶秘境开启,不少大家族仙门派人进入秘境历练,其中就包括女主角,几个月后,秘境关闭,出来的人却没有沈扶摇,而通讯玉牌也失去联系。 大家都以为沈扶摇陨落秘境中,没想到的是女主通过这个中阶秘境意外进入一个上阶秘境,并且实力大涨一举跃至筑基大圆满,远远的超过了沈小灯。 在女主角消失的时间,已经暗恋女主的长越十分痛苦。 重生前的沈小灯趁虚而入,舍弃黑衣,故意打扮的跟沈扶摇一样,天天黏在他的身边,一来二去,长越时常跟她待在一起,沉默着看着她,透过她寻找女主的影子,甚至没有再推迟和她的婚约。 沈家和长家,两个金鳞九洲的大世家早就有联姻的打算,在他们还没出生时,便已指腹为婚,她和长越本是青梅竹马,可沈扶摇出现后,长越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于是一次次的推迟了订婚时间。 对于长越的这个反应,重生前的她欣喜若狂,本以为自己将有大好姻缘。 没想到的是……沈扶摇不仅没死还进阶了。 之后,不用想也知道,昔日真爱回来了,哪里还看得上替身?长越当机立断,悔婚。 为了保留一点颜面,重生后的这半个月,沈小灯待在云泽仙府,一次都没有去找过长越,甚至连对方发来的消息符箓都拒之门外,完全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只是她没想到长越还是选择了这么决绝的方式。 * 云泽仙府中。 江雾亭上。 簪缨长氏的一位长老踏剑而来,两位小叔上前迎接,族长和她父亲坐在前殿。 沈氏的族人们虽未拥挤在江雾亭上,但此时都竖起耳朵,长家的少主要取消婚约的小道消息早就不胫而走。 大家都知道长家专门派了一位金丹期的长老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只见长老寒暄过后,微微一笑,甩出一枚紫色的上品灵石,灵石悬停在高空中,画出一个简单的阵法,片刻后,伴随着耀眼的白光,一面明亮的光镜显现。 关注这里动静的人们暗自吸气,不愧为簪缨长氏,这么一枚上品灵石居然拿来传声相。 这时,一道凛冽干净的嗓音从光镜里发出,听到这声音,私语的众人不由得安静下来。 “各位沈氏长辈,晚辈长越在此拜见,今日叨扰,还请原谅。” 光镜里,浮现一个青年的样貌。 约莫十九岁左右,白衣乌发,面容俊美,一双眼睛如溪水洗过,又黑又亮,看人时又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自傲和矜贵,而眼角下的一点黑色泪痣似是有情又似无情,冲淡了傲气,使他的面容更加具有独特的吸引力。 周身气度更是不凡,若月光皎洁,似雪光清冷, 这就是长越,簪缨长氏的少主,整个金鳞九洲乃至修真域界最年轻的半步金丹修士,被誉为千年内飞升第一人,寄托了无数厚望和仰慕的长越公子。 有诗赠曰: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在前几年,他和沈扶摇,一个半步金丹,一个筑基大圆满,一个不似凡人,一个美若神女,简直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却因为婚约,和她一个庸才搅合在一起。 现在正主回来,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就跟大多数人预想的一样,沈扶摇回来了,作为替身的沈小灯就该退场了。 他远山般的眉眼淡漠的划过沈小灯,未做一刻停留。 好听的声音传遍仙府: “长越要取消与沈小灯的婚约。” 第2章 长越 长越少主要退婚! 这个消息几乎在一天内传遍了金鳞九洲。 要知道关于长越、沈扶摇和沈小灯的三角恋狗血故事一直是修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簪缨长氏一整个家族几乎都是剑修,其族人在与魔族的域界之争中一战成名,将魔族域界逼退修真界万里,甚至不少金丹修士在战斗中突破为元婴道君,同时也牺牲了一半的族人,依靠着这股子强悍实力和贡献,短短百年内,长氏便傲立金鳞。 而长越能成为少主,除了血脉,更重要的是他的实力,再加上俊美的相貌,放眼望去,也就沈家大小姐沈小灯与之相配。 世人都知道长越性子冷淡,面对指腹为婚的沈小灯未曾有何优待也属正常,直到沈扶摇出现,大家才知道长越少主除了面瘫还会微笑,表面无情实则有情。 如果他与沈小灯只是般配,那与沈扶摇便是天造地设了。 就算长家一次次的推迟订婚时间,沈大小姐都未放弃,等来沈扶摇消失这个机会后,天天跟在长越少主身后,嘘寒问暖,百般讨好,眼看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想到,沈扶摇又回来了! 而长越选谁,是明摆着的事,现在,就看沈大小姐会怎么挽回长越少主的心了。 是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沈小灯会有所行动来让长越回心转意。 除了沈小灯她自己。 “大小姐!怎么办啊?”婢女云蕊焦急的问道。 焚香萦绕的绮罗殿内,披着外袍的沈小灯斜倚在长榻上,皓腕伸出了窗外,在细碎的阳光下更显的她皮肤细白如玉质。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光明的美好。 云蕊看沈小灯没有反应,更急了,“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长少主退婚了,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把沈家看在眼里,小姐你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退了就退了呗。”沈小灯淡淡的说道,“长家跟沈家是世交,怎么会不把沈家放在眼里,这么昭告天下无非是不给婚约留余地,等着吧,他很快会就亲自上门赔礼善后……” “可是……”云蕊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不生气伤心吗?” 伤心?怎么会。 重生后她对长越已无半分感情,就算有也是恨,退婚反而正和她的意。 只不过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众退婚,难道他不知道她也会痛苦伤心吗?不,他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 对于长越来说,沈小灯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是心思有几分恶毒跋扈的大小姐,有用时就看两眼回忆爱人,不用时就粗暴的不把她当人看了,仅仅是个替身罢了。 到底是天之骄子,没有吃过苦头。 她不会因为长越退婚就生气,沈小灯真正要做的把她上一世所受的伤悉数在长越身上讨回来,要知道,把人当替身是要付出代价的。 又平静的过了两天,沈家的族人没看到沈小灯撒泼打滚的笑话,倒是等来了长越少主。 云蕊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叫道:“小姐,你说的没错,长少主果然带着礼物登门赔罪了!” 到底是世交,长越为爱冲动,轻易的就退掉了沈家的婚约,虽说长父也不喜沈小灯,但为了不伤两家和气,长父责令长越亲自过来安抚,就算长越厌烦无比,但表面功夫不做也得做,于是冷着脸来到了云泽仙府。 当沈小灯施施然的来到前殿,长越已经等了两盏茶的时间。 这还是重生后,沈小灯第一次见到长越。 白衣青年就跟有洁癖一般,什么都要用最干净的白色,白色的衣裳、靴子、剑鞘,加上他冷冷的神情,如同坐在那里的雪山,可是他又长得极为俊美,眼如乌珠,唇带薄粉,配上一点妩媚的泪痣,就像一朵冰雪砌成的花。 冰冷又美丽,这股子禁欲的气质曾深深的吸引她。 就算现在她已经不再爱这个人,但沈小灯不得不承认作为男主,长越的脸无可挑剔。 见到黑衣素然的沈小灯,长越微愣了一下,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一抹黑色纤细的身影。 曾经为了讨好长越,她把所有黑衣换成了素雅的白裳,现在,她又变回了她自己。 眼前的人穿着黑衣,无形之间,跟他隔绝开来,一张巴掌大的脸还有点婴儿肥,满头青丝不见一点琳琅珠钗,只是用一根乌木发簪挽起,几缕发丝落下隐匿在黑衣之中,腰封勾勒出单薄的身体,看起脆弱实则坚韧。 她漆黑的双瞳,如同夜间寒星,透出的只有孤寂和清冷,毫无以往见到他时的兴奋和痴恋…… 是的,长越知晓沈小灯对她的感情。 也知道自己曾在沈扶摇消失后,在她身上寻找沈扶摇的影子。 从某个方面来说,是他没有拒绝,给了沈小灯希望,她才会孜孜不倦的缠着自己。 到沈家之前,长越已经做好了被痴缠的准备,可他完全没料到沈小灯会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甚至冷淡的反应。 这种反应超过了他的掌控。 沈小灯瞥了一眼长越,便飞快的移开视线,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这算什么意思? 此番姿态。 长越有些不适应,以前只要一见到他,沈小灯就会像养的灵宠一般热情的黏过来,恨不得离他再近一点,今天不仅态度冷淡,还颇有划清界限的意思。 不相信沈小灯心意能变得这么快,但长越也想不通为什么,不过这样也好,求之不得。 扶摇马上就要回云泽了,他不想让她误会。 于是,往常只有长越一人冷着脸,现在殿内长越和沈小灯都冷着脸,颇有几分势均力敌的味道。 见此情况,在前殿两侧陪同长越一起前来的两位金丹长老点点头,不再耽搁,从储物袋中拿出两小丸东西,又以小化大,铺开两个半人高的沉木箱子,一打开,充溢的灵气散漫整个大殿,里面装着的皆是天材异宝。 这便是赔礼了。 长越声音淡漠,“是长家食言在先,我与沈氏的婚约……” 沈小灯直接打断他,“你与我的婚约已经结束。” 话音落下。 长越和沈父,甚至在场的两位金丹长老皆惊异的盯着她,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刚才她亲口说和长越的婚约已结束吧! 按他们所想此番前来会颇为费神的解决掉这个麻烦…… 结果,对方居然非常爽快的承认了。 就连沈父都没想到沈小灯会是这个反应,他非常清楚女儿对长越的感情,从她还小的时候,就说要嫁给长越,长大后更是满心满眼的喜欢,现在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连看都没看长越一眼。 要不是沈如海对自己的修为十分自信,他甚至怀疑沈小灯是不是被魔族夺舍了。 他迟疑的提醒道:“婚约是两家人的事情,要是小灯你有异义,父亲会给你做主……” “我怎么会有异义呢?” 轻笑了两声,沈小灯走到两个大箱子面前,她素手执起一颗小孩拳头大的珍珠,在云泽清晨的阳光下,显出圆润夺目的珠色,细看之下,隐约有流光转动。这是边境之海深海才有的鲛人珠,价值连城。 她随手把珠子丢了回去,又打开旁边的金匣,里面躺着一片木简,她探入一缕神识,是一本残破的咒法孤本,修真域界有一脉异人,以言为咒,非常罕见。即使是残破的,只言片语可窥其深,乃无价之宝。 除了鲛人珠、木简还有几百枚上品紫灵石,是很多低阶修士一辈子见都没见过的数量。 长家还真是大手笔。 就在一堆宝物中,一个不起眼的东西放在角落,沈小灯目光触及,心底被像被刺了一下,有些发疼。 这是一个剑穗,昆仑玉和丝线编织而成,是沈小灯亲手送给长越的礼物。 也是沈小灯送过这么多东西中,长越最喜欢的。 她忍不住拿起剑穗。 一旁沉默的长越肌肉微微发紧,她轻视他带来的奇珍异宝,但是看那枚剑穗的眼神却顿时让他心脏发闷,心里居然产生几分后悔的念头。 第3章 剑穗 几年前。 落日黄昏下,刚过完生辰的沈小灯带着他偷偷从宴会上溜出来,坐在云泽最高的屋檐上,然后满心欢喜的送了他一枚亲手做的剑穗,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做好剑穗,沈小灯柔嫩的指头被戳了好几个针眼。 可是只要长越喜欢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小灯了解他的喜好,也乐于按他喜好来,可他偏偏厌恶这种丧失自我的讨好,想着是她的生辰便假装喜欢的收下。 听到他说喜欢,沈小灯松了一口气,立即笑弯了眼睛,里面揉碎了漫天星光。 不得不说,那个笑容是她最好看的笑容,好看到宴会后他没有把剑穗扔掉,而是存放起来。 这个剑穗,是沈小灯最在意的礼物,只因为她以为他喜欢。 或许,他不该连这个都还给她。 往事占据脑海,长越不禁有些怜悯沈小灯了,心绪波动时,刚想开口。 ——沈小灯的手用力合拢,里面的剑穗被捏成齑粉,从她的指缝中飞出,转眼间就消失了。 这一个动作将长越彻底从回忆中震醒,他惊讶的抬眼,乌泱泱的双眸倒影着沈小灯的脸,她依旧没有表情,只是一双眼睛极黑见不到一点亮光。 原本不平静的心绪,立即翻涌起来,甚至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愤怒。 她怎么敢毁掉剑穗?! 这难道不应该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吗? 发现少主情绪不对的两位长老交换了个迷茫的眼神,不知道少主是怎么了,被誉为新一代剑神的长越少主,从出身起就被当做下一任家主严格培养,自小喜怒不形于色,只有面对扶摇姑娘时才会笑,可今天怎么轻易就生气了,还被他们一眼看穿。 “抱歉,一时失手毁掉了,幸好不是值钱玩意儿。” 听到这个评价,长越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感受到对方的不满,沈小灯却觉得快意。 捏碎了剑穗,她好受许多。 这东西会让她一瞬间回到从前,回忆起她曾经多么卑微,回忆起后来长越带给她的伤害。 最开始,她虽屡次跟女主作对,不喜欢她,但并未想加害她,可有一次试炼大会中,因他身中情毒,神志不清,误以为她是沈扶摇,跟她亲密的吐露爱语,这一幕恰好被沈扶摇看到导致两人误会冷战,沈扶摇还因此受了伤,长越一气之下便用剑在她脸上划了三刀。 她毁了引以为傲的容貌,那段时间,像个不能见光的老鼠天天戴着黑色的面纱…… 从那以后,她心态也越来越扭曲。 修道之人不能有心魔,但她注定就与心魔为伴,重生前,对长越的爱和对沈扶摇的恨就是她的心魔,重生后,复仇便是她的心魔。 可是若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她要重生何用? 她会将她所遭受的一切加倍还给长越! 沈小灯双眼微闪,将两个箱子收入须弥戒中。 望着殿内的众人说道:“以前是我看不清形势,妄图高攀长越少主,直到长越少主退婚我才幡然醒悟,既然长越少主无意那我也不该纠缠,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提起关于婚约的一个字,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还有长越少主……” 她看向长越,长越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愿你前途似锦,来日方长……” 沈小灯在笑,长越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手。 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拒绝别人理直气壮,轮到别人主动拒绝又觉得不甘心。 沈如海听到沈小灯说的话,非但没有觉得沈小灯放下,甚至觉得沈小灯非常放不下,这一番话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依照他女儿骄纵的性格,怎么会理解成全这两个字。 难道这是以退为进? “小灯啊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要是有其他想法尽管说出来,为父就是你坚强的后盾。”他还想再开解她两句时,一道清甜的声音传进前殿。 “爹爹,我回来啦!” 来人用灵力传声,一瞬间就响遍了整个云泽仙府。 这正是《扶摇神女》里女主沈扶摇的声音。 她的回归也预示着正篇剧情正式开始。 听到沈扶摇回来了,沈父一时忘记自己刚刚想说的话,什么沈小灯的想法,什么后盾,不存在,他立即回道:“乖女儿,爹爹马上来接你!” 沈父纵身一跃,直接从前殿飞向府外。 沈小灯有些恍惚的看着沈如海高兴的从她身边飞过,在小时候,能在沈家大大咧咧传音,让沈如海例外对待只有她,自从发现沈扶摇也能这样,并且做的更好,轻易的就得到了所有喜爱,她就再也没做过了。 你以为你拥有了全部,后来才发现你的全部只是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 坐在椅子,还沉浸在心绪不宁中的长越听到沈扶摇的声音,一扫郁郁,如同冰山初融,白雪皑皑上覆了一层阳光,紧随着沈如海走了出去。 他已经好久没见到扶摇,心中早已想了无数次。 跟在长越身后的两位长老路过前殿时,看到像木头人立在原地的沈小灯,竟生出几分同情的心思。 就因为一道呼喊,整个前殿都空了。 沈小灯自嘲的笑笑,也踏出了前殿,站在庭院中。 在仙府里遛弯一只大黄狗见到沈小灯,立即摇着尾巴跑了过来,还用头拱了拱沈小灯的手一副求关注求抚摸的样子。 这条狗是她在路边随手捡的,交给管事们后也没怎么亲手喂养过,没想到,大黄还记得她。她手揉了揉大黄的脑袋,这也算重生后第一个欣喜的事了,就算大家都不在意她,但是也有在意她的存在。 她没有霸气的仙宠,养只普通的大黄狗倒也不错。 望见沈扶摇众星捧月般的回到沈府。 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大黄你看,这里的男人连你都不如。” 大黄显然不懂沈小灯在说什么,傻乐似的原地转了几圈,兴奋的汪汪叫。 沈扶摇回沈府犹如鱼归大海。 身后是接她回来的表哥沈星招,旁边围着跟上来的沈氏子弟们,嘘寒问暖的关心她,直到看见沈如海和长越才散开,远远的用目光跟随。 沈如海上下打量,直到确定她一切安好才放下心,叹道:“瘦了!” “爹爹又开女儿的玩笑!”沈扶摇牵起沈如海的手掌撒娇,“回来的路上,表哥给我喂了不少好吃的灵食,明明胖了不少。” 后面膝盖中了一箭的青年男子连忙澄清:“小叔,我可没有。” 沈如海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叮嘱道:“下次切记不可这么胡闹,秘境里机缘无数但也代表着危机,要是你这次运气差一点点走入破碎秘境该如何?难道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爹爹的头发比女儿的还要黑亮呢。” “少贫嘴。” 沈扶摇眼睛一转,举起两根手指说道:“大不了,我以心魔起誓,以后再也不会让爹爹担心,要是有违此誓我就……” 还不等她说完,表哥和沈父就齐齐打断了她,“别乱说!” 沈扶摇刹那间笑开了,如同一朵艳丽的芙蓉花盛开,闪了周遭男男修们的眼睛,同时被她所惊艳。 “还是表哥和爹爹待我好!” 这样子的女孩,他们怎么忍心责怪呢? 沈如海摇了摇头,“你啊……” “嘿嘿。”沈扶摇笑时齿如编贝,非常富有感染力。 长越望着阳光下的少女双眼也染上了暖意,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唤她的名字:“扶摇。” 见到一旁的白衣少主,大大咧咧的少女不由得收敛动作,有几分羞怯的抬头看了一眼长越,低声喊道:“长越哥哥。你今天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原本被这声又酥又软的‘长越哥哥’叫的心猿意马,听到后面这个问题,长越不自然的向站在远处的沈小灯看了一眼,脸色有几分僵硬。 这个问题想必他回答不出。 沈小灯心底嗤笑,难道跟沈扶摇说:我为了你退掉和你姐姐的婚约,今天来特意赔礼道歉的吗? 在《扶摇神女》这本书中,长越和沈扶摇的感情故事那叫一个曲折狗血,少女心地善良,性格天真,在第一眼见到清冷白衣少年郎长越时就已情窦初开,但单纯的沈扶摇不知道那叫做喜欢,因此没能和男主长越互通心意,还因为她这个恶毒女配从中作梗,屡次产生误会。 长越又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两人兜兜转转,分分合合,期间穿插数个不长眼的男配或女配后,才袒露爱意,成功在一起,齐齐飞升。 要说最吸引长越的,自然是女主的善良。 这本书整体设定十分暗黑系,在这个修真掠夺、同门戕害的金鳞九洲,善良的女主如同一汪清泉,在丑陋的修真域界显得十分超凡脱俗,非常符合长越由内到外的洁癖嗜好。 现在才书的前半段,更大的误会在试炼大会上…… 始作俑者自然……是她。 沈扶摇察觉到长越的目光,顺着望了过去,才看到沈小灯和蹲坐在一旁的大黄狗。 这是她姐姐,跟她有六分相似的长相,虽是姐妹,但每次跟沈小灯在一起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她们关系并不亲密。 但沈扶摇心底是很希望跟沈小灯能做好姐妹的,沈小灯小时候母亲就死了,她需要更多家人间的关爱,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啊!这样沈小灯也会过得更开心。 “姐姐!” 穿着仙裙的沈扶摇像一只白色百灵鸟朝她跑了过来。 长越却更快一步的拦在她俩中间。 沈扶摇被迫停下来,嘟嘴不满道:“长越哥哥,你拦着我做什么?我都好久没见过姐姐了。” 背后的沈小灯却知道,长越是在担心,怕她会迁怒于沈扶摇。 就算没做坏事也是准备要做坏事了。 沈小灯身体一闪,站到沈扶摇的身边,长越立即警惕的望着她。 沈小灯没在意他的目光,低声道:“欢迎回家,妹妹……” 第4章 打脸 面前的少女皮肤如花瓣娇嫩,小刷子似的睫毛,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分外好看,毫无防备的望着你,仿佛你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可惜重生于黑暗的沈小灯对这套并不感冒。 善良是女主角的特权。 平心而论,前世扭曲后她对沈扶摇相当不客气,一心想弄死她,最后她的死也算罪有应得,她不能释怀的是沈扶摇一众追求者对她的折磨,他们又有什么权利决定她的命运?又凭什么让她魂飞魄散?那种高高在上如看蝼蚁的眼神实在太让人不甘心了…… 她现在没有对长越的爱,也就没有对沈扶摇的恨,虽说不恨,喜欢是不可能的,女主这个词代表着,当反派会很惨,当姐妹更惨。 沈小灯可不想成为书中为女主牺牲的道友。 “既然回来了,就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她并不想和沈扶摇牵扯过多。 没想到,沈扶摇忽然扯住了她的袖子,“姐姐,你好久没有叫我妹妹了,我一直还以为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说着,她像是被她那声妹妹所感动,一双美眸泪意闪烁。 见到泫然欲泣的沈扶摇,长越心不禁软成了一片。 而沈小灯,“……” 那倒也不必。 沈如海立即说道:“怎么会呢,你住的地方离绮罗殿那么远哪有机会惹恼你姐姐。”他又对着沈小灯嘱咐,“你也是,不要老是闷头修炼,也多关心你妹妹。” 沈小灯从善如流,“是的,父亲。” 见沈小灯表态,沈扶摇破涕为笑,摇着她的衣袖说道:“太好了,我也觉得姐姐绮罗殿离我的住所太远了,不如姐姐搬到我旁边的和清殿,到时候我们一起讨论道法,岂不美哉?” 谁要搬到你旁边住,心底有些厌烦了,沈小灯扯回袖子,“我住绮罗殿习惯了。” 或许她的脸色不好看,沈扶摇小心的唤道:“姐姐……” 还没等她发作,原本跟着沈小灯的大黄护主心切,冲沈扶摇叫了一声,“汪汪!” 突然! 一道白色的影子窜过。 紧接着女子惊呼声和大黄狗呜咽声同时响起。 再看时大黄已经摔倒在地上,脑袋被利爪划出三道血痕,深可见骨,鲜血流出染到了黄色的毛发上,看起来又脏又可怜,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微小的呜呜声。 而罪魁祸首端端的坐在沈扶摇的肩上。 那是一头浑身雪白的九禽灵狐,碧蓝色眼珠,尖尖的耳朵,华丽的九条尾巴高高的扬起,此时它甩干净爪子上的血迹,讨好的伸出尖舌舔了舔沈扶摇的手背。 这是沈扶摇契约的上品灵兽,是沈如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而大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只狗,在上品灵兽的眼里大黄就是条任意打杀的杂鱼。 但是,打狗也得看主人。 沈小灯连忙蹲下,运转灵气,帮大黄止血,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治疗伤口的丹药,对人都管用,对狗应该也有帮助。 她将丹药喂入大黄口中,尽管浑身都疼的抽搐了,大黄还是听话的把药嚼下去。 见自己的灵宠闯了祸,沈扶摇慌张的说道:“对不起,小九不是故意的,它肯定是以为这只狗狗要攻击我,才会这么攻击它。”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上品灵兽的速度竟自然不容小觑,沈如海道:“不必惊慌,一条普通的狗而已。管事是怎么干的,连灵兽都不是动物怎么能进仙府?” 沈小灯怒气翻涌,压抑道:“这是我的狗。” 沈如海一噎。 什么时候的事?他居然不知道吗…… “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买一只。” 这下,沈小灯根本不想再回应他的话。 大黄是她生日那天救下的,沈如海给了沈扶摇上品灵兽她却什么都没有。 大黄躺在青石板上,血沫子从嘴边溢出,九禽灵狐这一击不止伤到了头骨,来自高级灵兽的威压,就算是随意的一击也不是普通小动物能承受的,它的内脏肯定也受损了。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痛苦又哀伤的望着她,就算是狗也会流泪的。 深吸一口气,沈小灯斜睨着还坐在沈扶摇肩头的狐狸,厉声道:“孽畜!” 只见她身形一展,手成爪形,滋滋的冒着雷电,直取九禽灵狐的面门。 “啊!” 沈扶摇见她攻过来,急忙闪身躲避。 九禽灵狐身为高等灵兽族类,也毫不惧怕沈小灯,张嘴吐出一个光球,利用速度让沈小灯抓不到它。 一掌劈开光球,眼前的九禽灵狐已经快出残影,只待她露出破绽就会马上攻击,沈小灯轻声一哼,想起前世悟出的一个法术,虽然她才筑基二期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对付这只小畜生足够了, 她双手掐诀,“火网,去!” 只见一张巴掌大的火网朝九禽灵狐扑去,九禽灵狐一摇尾巴轻易的就跳到了火网的背后,没想到的是这火网不是什么法器,而是沈小灯用灵力聚出的招式,灵力随心而动,只要她捕捉了九禽灵狐的动向,火网就能轻易的捉到九禽灵狐。 九禽灵狐到底是灵智刚开,道行尚浅,小瞧了沈小灯的火网,现在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 包围住九禽灵狐,火网瞬间暴涨十倍,将它牢牢的困在里面。 九禽灵狐四肢抓在地上,浑身皮毛都炸了起来,朝着沈小灯龇牙咧嘴。 “姐姐有话好好说。” 见自己的灵宠被困,沈扶摇也不能坐视不理,几步冲到火网面前,手腕一转,一股手臂粗的水柱浇向燃烧的火焰。 沈如海却道:“不可!” 沈小灯修得是雷火双系,无论什么招式都喜欢叠加,火网中的火就闪烁着幽蓝的电光,更加激发火势,沈扶摇用水灭火,实则助长电势。看来她妹妹一点也不了解她。 下一秒,火网如咆哮的巨兽暴涨一倍,眼看火舌就在要弹到沈扶摇身上时,女主光环发挥作用了,长越隔空一拉,将沈扶摇带回安全地带。 她的头发好像都被火燎到几缕,鼻尖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沈扶摇惊魂未定,顿时红了眼眶,“长越哥哥,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本来刚才是九禽灵狐率先发难,伤了那只大黄狗,但是看着沈扶摇此时的样子,晶莹的泪滴悬挂在她小扇子似的睫毛上,他怎么忍心责怪她? 再说沈小灯未免也太不顾姐妹情谊。 “够了!” 长越唤出身后灵剑,在半步金丹的修为下,这火网轻易的就被破了。 沈小灯知道火网拦不住长越,一个闪身,五指锁住九禽灵狐的喉咙,一把将它拎了起来,九禽灵狐挣扎的在她手臂划出一道血印,可是沈小灯就跟没有痛觉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手越收越紧。 濒临死亡,本能的恐惧使九禽灵狐发出悲鸣! 它碧蓝色的眸子里的狂妄被害怕所代替,里面清晰的倒影着沈小灯的脸,她黑发飞扬,一丝表情都没有。 “嗷呜……” “放手,就算是教训也够了!” 高高举着这头狐狸,沈小灯转头看向长越,白衣青年满头乌发无风自动,手中执剑,皱眉看着她,一双清寒的眸子里写满对她的不悦。 沈小灯眸光闪烁,吐出四个字,“与、你、何、干。” 长越眉头皱的更紧了,在以前,沈小灯讨好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他不喜欢的事。 为什么她变得这么快? 沈扶摇哭道:“小九!呜呜呜,姐姐求求你放过它吧,我宁愿你打的是我!” 女子委屈的哭腔提醒长越先把扶摇的仙宠拿回来再说。 既然不听,只有来硬的了。 手中长剑朝拎着灵狐的那只手刺去,沈小灯却突然将灵狐举到胸前,如果要逼迫她放了灵狐,那就得先刺穿她的胸口。 剑的速度没有停。 沈小灯倔强的一动未动。 她在赌。 长越也在赌。 在他印象里沈小灯就是个骄纵的大小姐,怎么会为了一条狗讨公道而伤害自己,不过是故意作对罢了,说不定是嫉妒沈扶摇的灵狐仙宠。 肯定是这样的,没错。只是当看见沈小灯的眼神,他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动摇。 长越没有收剑的打算,下一瞬,锋利的剑刃就会刺穿沈小灯胸口。 甚至,沈小灯的双眼都闪过了剑刃的寒光。 很冰冷。 就在要刺中时,长剑的方向忽然向下,这么短的距离就算是半步金丹也无法保证能毫发无损,所以临时反悔的长越只能改变方向,本应刺进她胸口的剑刺进了她的左肋。 伤口并不深。 沈小灯和长越仅隔着一把剑的距离。 当她看见长越几分懊恼的神情,很多思绪同时涌了出来。 才二十岁的长越对于修真域界那些几百岁甚至上千岁的老怪物来说还相当稚嫩,即使平时再冷傲,脸上还是会泄露心底的想法。 又因涉世未深,被善良无比的女主角影响,现在的长越也不愿轻易伤害别人,如果她真的因为这一剑而身受重伤或者死,他肯定会非常内疚。 刚重生的那半个月里,沈小灯想过很多,怎么来报复长越,她知道这本书后面会发生什么,也非常清楚长越的软肋、性格、喜欢怎样的女子,如果能利用好,她甚至能让长越爱上她,再狠狠的抛弃他来让他体验噬心的滋味,可是……她不愿意。 哪怕是做戏,她也不想再对长越说爱这个字。 对比起爱,恨更加长久,她不要长越爱她,她要长越恨她,甚至成为他的心魔。 永远无法逃脱对她的恨,不得翻身。 接下来,沈小灯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被剑刺中的沈小灯缓缓抬起头,望着长越,漆黑的瞳仁里充斥着怒意和……哀痛,离的最近的长越望着她的眼神一愣。 就是现在! 沈小灯飞快的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长越的脸上。 毫无防备的簪缨长氏少主甚至被这记耳光打偏了头,额前的长发扬起,冷傲的双眼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第5章 玉闻 所有人都震惊了。 沈如海吃惊的望着自己的女儿,仿佛无法把眼前这个黑衣素然的女子跟印象中的沈小灯重叠。 沈扶摇倒吸一口凉气又立即捂住嘴,一会看看长越一会又看看沈小灯。 而被爆锤一顿的九禽灵狐低呜一声,缩着九条大尾巴藏在了沈扶摇身后,透过她的肩膀,偷偷看向那个可怕的女人。 长越从来都未被人打过,更不要说打脸;长越是天之骄子,虽母亲早逝,父亲漠然养成了孤傲的冷性子,但依然万人追捧;长越从未当众受辱,这还是第一次。 他一时难以接受,以至于不知道作何反应,放大黑色的瞳仁盯着她。 眼前的长越没有那股装逼的冰山样子顺眼多了,沈小灯怕长越反应过来发难,决定先声夺人。 她如同一个被欺负到底的可怜女人,忍不住说道:“这是你欠我的!” 长越又是一愣,欠她的什么?当众退婚还是刺了她一剑? 他看到沈小灯左肋的伤口沁出鲜血。 有一滴滴到了她的手背上,鲜红的血,苍白的皮肤,有几分刺眼。长越目光一缩,心底依然愤怒和羞恼,但忍不住又去看她手背上的血珠,一时间竟无法责难她,内心矛盾和复杂极了。 伤口的疼痛让沈小灯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捂住左边,步履缓慢的走到大黄面前,抱起它离开众人的视线。 “下次,如果这只畜生再敢如此狂妄我必会杀了它。” 见沈小灯擦肩而过,沈扶摇动了动嘴唇,还是想道歉,但触及到她冰冷的眼神,又闭上了嘴。 沈小灯直接抱着大黄前往灵寒池。 灵寒池是云泽仙府地下,灵脉水凝聚的深池,修炼起来可以事半功倍,同时,那里非常偏僻,一般不会有人打扰,她刚好用来疗伤。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今天不开眼的人真多。 “小侄儿,今天你炼的丹药我都看见了,还不错,不过你一个炼气期三层的拿着中阶青玉丸岂不是浪费,不如我用这红火材跟你换,你也不吃亏,怎么样?” 假山背后,两个修士围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小修士抱紧怀里的绿瓶,“我、我不换。” 另一个修士逼近一步,“沈玉闻!我大哥心善才以物换物,要是别人,直接给你夺去,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猛地将这小孩推倒在地。 这时候,小萝卜头有点害怕了,往后缩了缩,低声哀求道:“青玉丸我费了好大功夫,准备了几个月才收集好材料炼制而成,求求两位叔伯不要抢走,我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说了是用红火材换,你还有什么不满?”男修士低哼一声,一把长剑噌的飞了出来。 就在这把飞剑即将抵在沈玉闻面门前时,突然停住。 一瞬间,两个男修的冷汗流了下来。 “青玉丸虽是最普通不过的聚灵丹,但能炼出中阶品段,最少也值五百灵石,你说的红火材最多就十枚灵石,用十换五百,也敢说以物换物?” 沈小灯抱着狗脸色不愉的走近。 以后,这灵寒池她会常来,这些恃强凌弱的垃圾不配出现在这里。 一看清她的脸,两个修士冷汗流的更多了,谁会不认识沈家大小姐?就算她现在地位比不上沈扶摇,也不是他们这些外门旁支能轻视的。 两人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沈小灯手心窜出一捧雷火,声音冰冷道:“你们居然抢一个小孩的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灵气。” “大大大大小姐,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放过我们吧!” 听到要杀了他们,两人哪里敢摆出刚才嚣张的态度,此时都惊慌趴倒在地上求饶,帮腔威胁的男修直接给吓哭了。 族长的嫡亲小孙女,光这层血脉压下来,他们的命也就是贱命。 “……那还不快滚?” 一串火花带闪电,沈小灯居高临下,面色可怖,像极了凡人域界话本里描写的吃人魔族。 “是、是!我们马上滚!” 这下两人连滚带爬,心惊胆战的狂奔而逃。 恐怕这辈子都不敢踏足这里。 沈小灯:“……” 背后响起树枝被踩碎的声音,沈小灯回头一看,小玉闻立即不敢动了,紧张的捂嘴看她,双眼写满两个字:害怕。 沈小灯:“…………” 收势。 雷消火灭。 月色一片祥和。 她淡淡说道:“别怕,我刚才是吓他们的。” 在《扶摇神女》这本小说里,那两个修士就是连姓名都没有的炮灰,比她这个恶毒女配还不如,犯不着为了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不得不说,扮演一个纯粹的坏人,来吓唬人还挺管用的。 管用且爽。 黑黢黢的林间,沈玉闻的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人,沈小灯他曾远远的见过,可无法跟现在的她重叠。 现在的沈小灯眉眼很冷,看上去不好亲近,但一点也不盛气凌人,更别说她手中还抱着一只狗,轻易就能打消掉沈玉闻这种小孩的戒备。 见沈玉闻只是张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她不回答,沈小灯还以为小孩被自己吓到了,于是没再说什么,迈腿离开,又忍不住顿了一下,留下一句话。 “炼气三层就能制出中品丹药,你很有天赋,加油。” 炼丹、炼器、符箓、阵法、驭兽……都是修真之“道” 一个宗师级别的炼丹师,用一枚极品仙丹驱使金丹修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不要说像他们这种大世家,很多子弟都靠丹药提升境界。只要能坚持不懈,就算无法飞升,起码不会被别人欺负。 就在沈小灯即将要离开时,沈玉闻下定决心,一下从后面跑了上来,有几分忐忑的看向她,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个小玉瓶,献宝似的说:“大、大小姐,这是青玉丸,谢谢您帮玉闻赶跑那两位叔伯。” 玉闻? 沈小灯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你全名可是叫沈玉闻?” 沈玉闻惊奇的长大眼睛,“大小姐好厉害,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 真的是他,沈小灯讶异,忽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要说沈玉闻谁又不认识呢?《扶摇神女》中最炙手可热的丹师,炼出的丹药千金难求,平生对谁都十分冷淡,只为女主沈扶摇炼丹助她进阶,为她炼制的丹药屡有奇效,不知嫉妒死了多少人。 要说为何对沈扶摇如此之好,只源于沈玉闻小时候的经历。 沈玉闻本是旁支,出生后因灵根不错被抱到了主宅,过继给了沈南。 一般被过继的孩子进了主宅也都在外门,虽然都姓沈,但做的是些杂役和粗活,每月都会发放灵石和丹药,用来供养他们原本偏远位置的旁支族人。 外门每年也有选拔和测试,如果优异则会进入内门,接受更好的教导和资源。 按常理来说,以沈玉闻的天赋进入内门毫无问题,坏就坏在沈南一家的私心。 如今,早已不是万年前灵气充裕的修真域界,随着修真人士的增多,魔域魔气的不断扩散,灵脉逐渐变得稀少,就算是沈家这种大世家,也只能占两三个大灵脉,这种情况下,资源的争夺就变得十分赤果肮脏。 从小开始,每一年都根据修炼境界分配法宝丹药等,每个小孩都会努力争取更多的资源来修炼,在一定程度下,甚至允许抢夺他人的东西来提升自己。 实力为尊,只你要登上更高的境界,你就是主宰。 这种机制下维系亲人关系的不是感情而是世家利益。 沈南是她小叔的大儿子,膝下有一对女儿,名为沈玉梦和沈玉雨,她们不止满足于每月的份额,想要得到除分配外的资源,就要另辟蹊径了,在外门养一个炼丹高手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外门人多杂乱,死几个也没人发现,要是挑中天赋不错的孩子,长期控制,又疏通了测试天赋的族人,沈玉闻就任他们宰割了。 这种情况下,沈玉闻过的有多惨可想而知,在一次外门测试中沈玉闻本该又被刷下去没想到沈扶摇出现了,发现其中的猫腻解救了沈玉闻并把他带回内门,可以说沈扶摇是他的贵人,所以沈玉闻才对沈扶摇死心塌地。 现在,她却抢了这份机缘。 真是叫人……欣喜不已。 送上门的她岂有不要之理? 心思回转。 沈小灯从玉瓶里取出一枚青玉丸, “我收这一枚就够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 见她收下,沈玉闻露出个满足的笑容,“嗯,大小姐你人比传说中的好多了。” 沈小灯挑眉,“我风评很差?” 沈玉闻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摇头,“没、没有的大小姐……” 沈小灯并没有生气,反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按辈分,你该叫我小姑姑。” 还从未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过,小玉闻只觉得一阵阵暖意从脑袋上传来,令他无比眷恋。小姑姑,就是亲人的意思吗?他有些呆愣的仰头望着沈小灯,昏黄的淡光中,沈小灯微微弯了弯眼睛,如月牙般好看。 这一幕深刻的印在他心中。 沈玉闻轻声叫道:“小姑姑……” “嗯,小玉闻。” 沈小灯笑容扩大。 与其给女主用,还不如……给她用。 第6章 突破 “小姑姑……”沈玉闻有些迟疑的开口。 沈小灯和颜悦色,“怎么了?” 小姑姑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沈玉闻鼓起勇气说道:“小姑姑你受伤了吗?我闻到了血味……” 沈小灯蹙眉,“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你来看看大黄,我不懂药理,喂了它一颗固元丹,不知道有没有用。” 在整个过程中,沈小灯没有忘记给大黄注入灵力护住它的心脉,但是动物毕竟跟人不同,沈小灯把狗带来灵寒池,要说怎么救助还真是一头雾水。 修真途上难免受伤,沈玉闻炼制丹药也要精通药理,而且他小孩子天性没事喜欢翻翻杂书,关于灵兽动物治疗也有涉猎,沈小灯找他来还真是找对人了。 但是以前,沈家里有人受伤,需要炼丹药,都是直接给他配方炼制,这还是他第一次完全自己来。 见沈小灯信任的看着他,沈玉闻也生出勇气,仔细的查看大黄的伤势。 半响后告诉沈小灯,“主要伤了头骨和内脏,血已经止住了,可是固元丹是给筑基期修为服用的,蕴藏的药力过大,大黄是一只普通狗狗,现在无端多了固元丹庞大的灵气,体内灵力乱窜反而十分棘手。” 一本正经分析的沈玉闻就跟小大人似的,沈小灯点点头,“可还有救?” 沈玉闻迟疑了一下,握着拳说道:“小姑姑,我一定会救活大黄的。” 他摸出一个小储物袋,开始往外掏东西,瓶瓶罐罐、青木炉鼎、矿石草药和一些毛皮等乱七八糟的材料。 看样子是准备现场炼制丹药了。 沈小灯安抚的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让沈玉闻放心救助,等大黄呼吸渐渐平稳后才放心的向寒池内走去。 在打长越一巴掌的那刻,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长越的杀意,高阶修士的杀意几乎能让低阶修士喘不过气,更不要说是反抗,现在想起来她还心有余悸。 随着剧情的开展,以后冲突还多的是,这潭池水或许会成为她绝境逆袭的契机。 沉入灵寒池,她调息片刻,便将神识探入池底。 最上面是一层是充裕的灵气,泛着冰蓝色的光泽,神识逐渐向下走,光线越来越黑暗,水中的灵气也开始变少,当水的颜色已经转变为了墨蓝,她到了中间的一层,她开始感到压抑。 当触及到水的最下面一层,灵气变得稀薄,可以想到水底可能连一丝灵气都没有,沈小灯只感到一阵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灵气,普通修士到了水底会变得无所适从,沈小灯不畏惧黑暗,但只要精神稍有松懈,脑海就会一阵恍惚,在水底迷失。 沈小灯定了定心神。 原书中描写:沈扶摇和长越闹完别扭,只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于是寻到灵寒池,她一时无聊便探入神识,没想到水底竟凝成了一块玉魄寒髓,玉魄寒髓晶莹剔透,藏于地寒处却通体温热,隐隐散发出和镇族至宝纯钧巨剑同源的灵力…… 短短的几段话,女主轻易到手的东西,她却破费功夫,到底是气运和实力的不同。 重生之后,除了复仇她最迫切的便是增强实力,修真域界实力为尊,普通人引气入体,到炼气九层便可健康的活到一百五十年,若踏入筑基期,才算真的触到大道之门,获五百年寿命,要是结成金丹,便跃为不可小觑的修士地位。 金字塔再往上走是元婴道君、化神大能。 要是能修到大乘期,天地规则尽在掌握,只待雷劫后羽化成仙。 元婴道君已经少之又少,整个金鳞九洲不过两位化神大能,几千年来已经没有人飞升过,大乘仙人都变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以前她是火、雷双系灵根,资质平平,沉溺于爱与恨,也从未专心修炼过,到死也不过是半步金丹的修为,而男女主却一路升级,最后双双飞升仙界,成为了一对神仙眷侣。 再来一次她自然不会甘心屈居于半步金丹的修为。 灵寒池蕴含的灵气被引入体内,又在体内运行几个大周天几个小周天,乳白色的气体便如实质般凝聚在丹田处,同时滋润了雷、火双灵根。 相同的灵气却分了两份出去,修炼速度自然比单灵根的慢上一倍。 就算灵寒池灵气富余也无法同时满足双灵根,这是双灵根和单灵根之间的天堑。 沈小灯轻咬下唇。 修真从来都不是平庸者的大道,从出生起就已经决定好了在这条路上你能走多久,不过她恰好就是不信命的人。 飞升成仙,修得真我,修真不本就是逆天而行? 她的重生不也是逆天而行? 她做的一切本不就是改变自己的命运?既然如此,她就不会被自己的天赋所束缚,就算是双灵根,就算注定她无法成仙,她也要做整个金鳞九洲最强悍的修士! 想法出现在脑中后,突然她的丹田一动,随即飞快的运转起来,同时周围的灵气形成一个漩涡,将周围的灵气飞快吸入,一脑门的冲向丹田。 这是要突破了? 要知道,她嗑药磕成筑基期一层后,修为停滞了整整三年,这还是头一次有松动的迹象,她这是要进入筑基期二层了。 沈小灯不敢耽误,运转灵气,一遍遍的疏导打磨…… 不知过了多久。 沈小灯从水中睁开眼,神色奕奕,虽然没有直接拿到灵寒池水下的玉魄寒髓,但是能一举突破到筑基二层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见沈小灯醒来,沈玉闻哒哒哒的跑过来,“小姑姑。” 沈小灯目光放在灵寒池外,沈玉闻将大黄放在了他的外衣上,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依稀可见大黄的喘气声平静了许多,看来小命已经保住了。 沈玉闻有些激动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小姑姑你看……” 他拉着他来到大黄身边,“大黄体内不是聚集了庞大的灵气吗?我就给它喂了二阶引气丹,和玉露丸,竟然真的疏通了灵气,而是你看!” 不用沈玉闻多说,沈小灯便感觉到大黄在呼吸间引聚灵气……这不就是修士初炼气时所做的吗?这时,沈小灯才觉得有点惊讶。 “你是说大黄因祸得福,从普通动物一跃成为灵兽?” 沈玉闻兴奋的点头。 动物缺乏灵智,要修成灵兽的困难程度远远超过人,简直是天地人和机缘缺一不可。 灵兽作为一个有灵智的族类,并不会轻易被人类所驱使,就算被饲养也有反咬主人一口的可能,所以金鳞九洲上有灵宠的修士是非常少见的,当然,女主开了挂不算在内。 可以预见,像大黄这种后天跨入灵兽一族又兼具忠心的灵宠非常罕见。 沈小灯寻思是不是该给大黄取个威武点的名字。 被两人围住的大黄闭着眼皮,黑鼻子呼噜呼噜的吐纳灵气。 * 灵寒池灵气异象,一看就是有人突破进阶了。 仙府外门的只察觉到灵气流逝,而内门的族人最低都是炼气九层,将灵寒池上空突破的异象看的一清二楚,沈扶摇回来后,沈小灯对她的宠物大打出手,再之后就抱着那条土狗去了灵寒池,本以为她是想躲避起来没想到直接突破了! 这让看她热闹的沈氏族人也大吃一惊,昔日的少族长之女,占据了家族的无数好资源,却是烂泥扶不上墙,资质平庸,靠砸丹药才进入筑基期一层。 如今,天赋和修为都被沈扶摇比了下去,就连婚约也保不住,从云端跌落泥潭,本应该狼狈不堪,没想到还突破了? 沈氏姐妹花沈玉梦和沈玉雨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沈玉雨沉吟一声,道出疑问,“姐姐,那沈小灯是转性了还是知耻而后勇,居然破天荒的修炼突破了?” 沈玉梦不屑道:“说不定又是小叔祖给她吃了仙参丹,强行突破,要我说,就是沈扶摇回来了,她不想被踩的太厉害。” 沈玉雨还是犹疑,“最近,沈小灯打伤了沈扶摇的灵宠,小叔祖也生气呢。” 沈玉梦:“沈小灯不也受伤了吗?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不定正因如此才赐给她仙参丹安抚。” 沈玉雨,“也没看见小叔祖赐丹呢?” 沈玉梦白了她一眼,“小叔祖什么修为,一举一动还能让你知道?” 被噎了一下,沈玉雨也才刚刚筑基,别说察觉到小叔祖沈如海,她甚至连突破后的沈小灯都比不上。 沈小灯这废物,明明是双灵根,要不是承蒙少族长荫蔽,怎么会超过她的单一水灵根?沈玉雨眼睛一转,对沈玉梦说道:“要是让沈小灯重新得势,那姐姐得到的资源又要被分走一份了,这……” 沈玉梦脸色一变,想到什么后又缓和下来,“怕什么,沈小灯能对九禽灵狐出手,后面也绝对坐不住,族长现在明显偏心沈扶摇,沈小灯要是做错什么,哼,我们姐妹两渔翁得利,坐享其成~” 虽然沈玉梦想的太理所当然,可中间有个长越,沈小灯对长越的执念就是心魔,让她永生不得翻身。 她们只要稍微‘引导’一下沈小灯,就能成为她们手中的利器。 到时候,珍贵的修炼资源还不收入囊中? 第7章 魔族 第二天一早。 沈氏少族长,沈小灯的亲爹沈如海亲自来到绮罗殿。 他一眼就看到立在窗边,半边身体沐浴在阳光下的沈小灯,她微微眯着双眸,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黑色的衣衫,像只安安静静的黑猫。 沈如海愣了一下,“小灯,你在干什么?” “爹。”沈小灯看向他,“我在晒太阳。” 沈如海:“……” 他轻咳一声,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喜道:“女儿啊,你突破了?” 沈小灯,“嗯,筑基二层。”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一晚上就突破,虽然没有你妹妹速度快,但是只要有进步就好。” 听到沈如海的夸奖,沈小灯内心却奇异的没有一丝欣喜。 在前世,幼年时丧母,沈如海坐着少族长的位置又十分繁忙,一年都见不到几回,那时候她最渴望得到父亲的赞赏,可是记忆中被夸的次数寥寥无几,她总是安慰自己,是沈如海太忙,是自己还不够优秀。 直到沈扶摇被带回了沈家,她才发现沈如海竟然还有个私生女,就在十年前,她母亲还未陨落的时候,她爹就在凡人域界跟其他女人生了个孩子。 从那以后,她跟沈如海之间有了芥蒂。 同时沈扶摇出色的天赋令沈如海惊喜不已,沈扶摇的善良美貌也深得沈如海的欢心,沈扶摇成了沈如海最宠爱的女儿,沈如海也尽其所能提供最好的东西给沈扶摇,上阶法器、极品仙丹还有数不尽的夸奖。 修真域界父女感情最好的非他们莫属。 亲情血缘不是说断就能断,沈小灯胸腔里忍不住有些酸涩。 沈小灯语调正常的说道:“谢谢父亲,我会专心修炼的。” “嗯!”沈如海话锋一转又问,“前几天……你为何要对你妹妹的灵宠下死手?” 听到这句诘问,沈小灯呼吸一窒,心底暗觉自己真可笑,她本以为沈如海是真心为她突破而高兴才来看她,原来是为妹妹讨公道来了。 沈小灯转过脸,淡淡的说道:“我不是说过吗?它伤了我的狗,血债血偿有何不对?” 沈如海道:“我问过管家,知道这只狗是你小时候亲手捡的,不过,毕竟扶摇是你的亲人,哪是一只狗比得上的?” 沈小灯反驳道:“我伤的是狐狸又不是人,难道,在父亲的心里,扶摇的宠物就是宠物,我的宠物就不是?” 沈如海双手背在身后,“这……也不是你妹妹的错。” 沈小灯呼吸一窒,双手倏地捏紧。 果然。 上辈子,只要是在她和沈扶摇之间做选择,沈如海永远都是选沈扶摇,她不该有任何期待的。 沈小灯缓缓吐出一个浊气,说道:“谨记父亲的教导,女儿先去灵寒池了,先行告退。” 灵寒池气温非常低,筑基期以下的修士进去直接会变成冰块,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也会被寒气所侵蚀。 只有实在没有资源的低等修士才会去灵寒池修炼,堂堂大小姐去那里修炼多丢脸啊。 沈如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灵寒池?我知道你在灵寒池突破了,不过我们家多的是药浴仙丹,能提供更好的环境,何必去那受苦。” “靠丹药进阶,筑基不稳,虽然境界已经提升,但实力远远不及,灵寒池刚好可以磨练我的心性。” 昔日娇气的女儿说要去灵寒池磨练心性? 沈如海不得不重新审视了她一番,绮罗殿内,沈小灯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乌发,面容沉静,比以往成熟了几分,她长得很像他,除了一双眼睛像极了她母亲。 他错开视线。 见沈如海没有再说话,沈小灯微微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她现在确实要去灵寒池平复心情。 看到沈如海,她就想起了自己是怎么被他勾去族谱,逐出沈家,再也无法在金鳞立足…… 云泽仙府坐落在一处大灵脉上,府中有好几处灵脉分泄出的灵气充裕的地界,灵寒池在灵脉的末支,灵气已不算充裕,加上非常深导致异常寒冷,无人重视这里,但是谁都不知道这池底却藏着玉魄寒髓,一个足以改变整个沈氏的东西。 这本应该是女主发现,但现在她要捷足先登。 走到灵寒池。 一阵阵寒意从水面弥漫而出,周围的植物都结满了冰霜。 沈小灯布下一个结界法阵,避免这里的气息外泄,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入水中。 刺骨的寒冷。 要是不加防御进入灵寒池,几个呼吸间就会被冻成烂肉,所以需要体内不停的运转灵气来御寒,对于丹田灵气的消耗极大,又需要快速吸收池水蕴含的灵气,这么下来,修炼速度自然加快一倍。 她在灵寒池修炼,有助于稳固筑基二层修为,可她主要目的却不是这个。 适应后,沈小灯凝息,分出一缕神识向池底探去。 神识的强大跟实力有关,她的神识走到池水的三分之一就无法再前进,沈小灯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打冷颤,可是比起临死前刻骨的寒意,这点还可以承受。 她咬牙又深入了一番,直到濒临极限才退了出来。 果然还是不行…… 就算到筑基二层,要突破灵寒池这道屏障还需要不断的修炼和尝试。 她还有时间。 回到岸上,沈小灯闭上眼睛运行心法驱散寒意,她本来就是雷、火双系,很快就回暖过来,嘴唇恢复血色。 不知不觉她在池水里已经泡了一天,抬眼看已经到了夜晚。 夜晚的云泽仙府灯火通明。 就连湖面上都漂浮着一盏盏照明法器,青铜刻着沈家的兽纹,火光透过纹路照耀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整个仙府都倒影在其中,摇曳间缓缓燃烧着。 沈小灯提着一盏鹅黄色宫灯返回绮罗殿。 一个重要的事件快来了,她要加紧修炼。 云泽仙府祥云缭绕。 绮罗殿松香阵阵。 云蕊端着金盆和软帕,穿过红木长廊,跨入殿内,绕过屏风,本想伺候大小姐起床,没想到沈小灯去她起的还早,此时已经端端正正的盘坐在床上修炼。 她想不通大小姐血脉尊贵,为什么还如此刻苦努力,但是不再一心围绕着长越少主,克己冷静的大小姐比原来的好多了,一身黑衣更显得她清瘦纤细,周身皮肤如细白如雪,一双黛眉随意一扫,却说不出的写意好看。 都说大小姐跟二小姐长得相似,可云蕊觉得比起娇艳的沈扶摇,还是大小姐耐看。 近看更是挑不出一丝毛病,鼻子如玉雕成,睫毛纤长,就连头发也像是浸了夜色,云蕊正看得入神,那双寒星般的眼睛倏地张开。 云蕊首先是赞叹,才赫然发现自己偷看被发现了,连忙埋起头,脸都红透了。 沈小灯,“嗯?” 就连声音都十分清透干净,云蕊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小姐,我来伺候你梳洗……” “好。” 她身体微动,顿时青丝如瀑,皓腕凝霜雪。 云蕊用软帕细细的给她擦拭双手。 思绪正混乱时忽然想到一件事要禀报,“大小姐,今天不是月例发放的日子吗?昨日,大公子和其他族人本想在拍卖会上拍点好东西,没想到有魔族潜入了拍卖会,闹得不可开交,却连魔族的毛都没抓到,大小姐你最近出门可要小心啊。” 魔族? 沈小灯瞬间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殷慈。 按照剧情,拍卖会不就是殷慈第一次见到女主角的地方? 沈小灯问道:“昨日,沈扶摇是也去拍卖会?” “大小姐你知道了?”她气愤的说道:“没想到长越少主才跟你退婚,转眼就跟二小姐出双入对,还有二小姐那么善良的人,难道不知道小姐你喜欢长越少主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跟长越少主走的那么近……” 云蕊还在碎碎念,沈小灯心道,果然。 在《扶摇神女》这本书中,女主角的裙下之臣可不止长越一个,她所涉及的域界也不止金鳞九洲,世家子弟、散修道君乃至魔族异类无不人见人爱。 诸多追求者,也有优劣之分,要是说长越是修真域界中的天之骄子,那殷慈就是魔域中的超级变态。 原书中的殷慈视人命如草芥,心理扭曲,但自从在拍卖会上第一次相遇,他就对沈扶摇一见钟情,视她为一道阳光,照亮他疮痍贫瘠的心灵。 面对沈扶摇,殷慈便再也不是魔族,而是一个为爱失了智的普通男人。 她是他唯一的软肋,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 而沈小灯,则是这道阳光之外的消遣品。 第8章 项链 “大小姐?” “大小姐!” 云蕊的惊呼声叫醒了陷入回忆中的沈小灯,她抬眼看到云蕊惊慌失措的表情,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想的太入神,发簪插进了手掌都未发觉。 “怎么会这样,天啊。”云蕊连忙用锦帕按住伤口,“小姐,你不疼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不过一会就好了,不疼。” 沈小灯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这点痛楚不及当初殷慈亲手挖走她灵根时万分之一。 窗外依然阳光大好,云霞漫天,但一丝光亮都不能照及她眼底。 云蕊瞧见锦帕上鲜红的血迹,暗自想到就算是修士,那肉还不是肉,怎么会不疼呢?难道小姐又想起了长越少主?她隐隐觉得小姐没有之前那么痴迷长越少主,但一时她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哎,可怜的大小姐。 “云蕊,今天不是发放月例的日子吗?跟我一起去吧。” 沈小灯转头说道。 云蕊讶异道:“小姐你也要去吗?” 一月一次的发放月例,由大管事执掌,负责整个云泽仙府内外门族人的份额发放,算是个大日子了,不过以前大小姐嫌这么人多嘈杂不想纡尊降贵,都是让大管事送进绮罗殿。 “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说完沈小灯跨出殿门,云蕊赶紧跟了上去,望着沈小灯挺直的背影,忽然想到,糟糕!今天二小姐也要去啊。 孤鹜峰,府门大殿。 外门族人与内门族人都立在峰门处,黑压压的一片,是修真域界少见的热闹。 对于外门族人来说平时很少可以见到主宅内门的族人,不由得都有些好奇,而内门的族人皆乘着法器,漂浮在半空中,轻易不跟外门对话,虽然他们此刻都聚在一处,但一高一低,依然泾渭分明。 忽然人群中传来骚动,跳目望去,山峰上,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女和一个粉衣婢女踏剑而来。 修真者五感强大,就算隔着不短的距离,依然清晰可见。 少女容貌清丽,黛眉微挑,一双眼睛雾沉沉的,只有她目光微转时才显出潋滟的波光,她神色淡淡,身上没有其他这个年龄段少女的羞涩娇美,而像一团看不透的黑雾,即危险又忍不住被她吸引。 有人问身边的人,“这就是传闻中的沈扶摇?” 立马有人答道:“这是沈小灯!沈家大小姐,极少出现在外门。” “原来她就是沈小灯。” 这三个字飞快的流窜在每个人中间。 感觉到下方传来的骚动,沈玉雨坐在仙轿内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对车内另一个穿鹅黄色的女子说道:“姐姐,你快看。” 到了府门大殿,黑衣少女率先落地,婢女踟躇了一下也跟着少女落地。 下面的喧闹声更大了,还夹杂着一股压抑的兴奋,沈玉雨道:“奇怪,她堂堂一大小姐,今天怎么跟那些外门族人混在一起了?” 沈玉梦轻哼一声,“我估计,是内门大家不买她大小姐的账,只能去讨好外门族人。” 沈玉雨摇头道:“外门族人?沈小灯真是破罐子破摔。” 实际上,沈小灯只是没兴趣摆内门的架子而已,跟她们的猜测毫不相干。 没过一会,沈扶摇也来了,看到前面的沈小灯,连忙走了过去。 “姐姐……我本想去绮罗殿找你,可是爹爹不让,还说什么,见到我你会更生气,可是怎么会呢!我是来道歉的,姐姐哪有这么小气,能在这碰见姐姐,可真是太好了。” 面前的少女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有着从未被世间黑暗侵蚀的明亮。 沈小灯感到不适,离她一丈远后才道:“所以你想跟我道歉?” 沈扶摇如小鹿点头,“嗯嗯,小九他不是故意的,他在秘境中出生,又未跟普通动物接触过,加上年纪尚小不知分寸,才会伤着大黄。” 说着她从储物袋取出一枚灵丹,“这枚固元丹就当赔礼。” 不愧是原书中的男女主角,沈扶摇和长越都爱伤害别人后,再施舍点东西当赔礼。 沈小灯道:“一枚固元丹就算赔礼道歉了?扶摇妹妹未必太没有诚意……” 沈扶摇脸一红,“那姐姐还想要什么?” 沈小灯看向她脖颈上挂着的黑色碎石项链,假装伸手来取。 “我看这个小玩意挺别致的……” 谁料,沈扶摇如被烫到,身形一展,眨眼间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后背轻易就暴露在别人眼前,她甚至都没捕捉到沈扶摇灵力的波动,果然筑基二层和筑基大圆满之间的距离不是靠几天勤奋就能弥补的,沈小灯抿唇,装作惊讶的看向沈扶摇。 对方正下意识的护住这小块黑石。 她支支吾吾道:“这、这个不行。” 拍卖会上,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魔魅男子送给了她这块碎石,允诺如果有危险可以通过这块碎石联系他……沈扶摇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她忘不了面具下男子神秘又深邃的双眼。 沈小灯微微一笑,道:“这么小心护着,莫非是长越送的?真好看。” 沈扶摇脸彻底红透了,“不、不是他,反正不能给你。” 沈小灯笑意更深,“别紧张,我开玩笑的,君子不夺人所爱。” 沈扶摇抬眼,总觉得沈小灯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时她有些无措,手忙脚乱的把碎石放进衣领内,也没心思再道歉,看了一眼众人便匆匆离开。 待沈扶摇走后,沈小灯用眼角余光瞥到,远处山峦后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 半步金丹的修为足以将她两人的话悉数听去。 原著中,长越陪沈扶摇参加拍卖会,还送为她一掷千金拍下了一柄秋水剑,没想到,中途魔族现世,打斗中,沈扶摇失去踪影。再看见沈扶摇时,她脸颊泛红,还多一丝魔域的气息,长越问及,沈扶摇却什么也不说,长越还以为她是受惊便体贴的没有深问。 直到在今天来亲手送秋水剑时,听到沈小灯和沈扶摇的对话,才知道里面有猫腻。 区别在于,前世的沈小灯是真以为长越送了沈扶摇项链,仪态尽失,尖酸刻薄,反给沈扶摇加了一分,而现在嘛……她就是故意膈应狗长越。 送走了妹妹沈扶摇,沈小灯神清气爽的领走月例份额,正想离开时,一顶仙轿忽然停在了她面前。 一双玉手卷起轿帘子,沈玉梦和沈玉雨两人正坐在里面。 “小姑姑,刚才的事情我们都看见了。” “太过分了吧!你刚跟长越少主取消婚约,沈扶摇就趁虚而入跟长越少主勾搭在了一起。” “说不定是早有预谋……” 这对姐妹花一唱一和,意图非常明显,也怪她前世眼瞎,跟两姐妹厮混在一起轻易的就被挑拨,被当做枪使。 沈小灯静静的看她们表演。 于是,沈玉雨口水都说干了也不见沈小灯有动静。 沈玉梦沉不住气,高声道:“小姑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小灯反问,“你们觉得我应该如何呢?” 沈玉梦与沈玉雨对视一眼,按捺心中的窃喜,道:“当然是给她一个教训!我看小叔祖就是偏心,给小姑姑你的月例里,上品丹药不过一枚,却给了沈扶摇两枚!干脆我们将她的那一份月例讨要过来。” 沈小灯淡淡道:“于理不合吧。” 沈玉梦叫道:“有什么不合的,第一,论辈分,你为大她为小,第二,论亲疏,你乃嫡亲,她不过就是私生女,你要,她敢不给?” “有道理。” 还未等两人高兴,沈小灯紧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两位侄女帮小姑姑去取。” 沈玉雨道:“这……” 还不等她说完,沈小灯突然发难,厉声道:“这什么这?!” 她一脚踩上仙轿,原本在悬在半空的轿子被狠狠的踩进了泥土里,两个小姐也惊叫出声,慌乱的扶住轿椅,满头金簪发钗凌乱的搅在一起,顿显狼狈。 沈小灯戾气横溢,“第一,论实力,她乃筑基大圆满我乃筑基二层,如何要?第二,无论我爹是否偏心,我去拿就是抢,抢妹妹的东西,把我的名声置于何地?第三,你们两个,帮我是假,从中赚取好处是真!” 上辈子,她也被教唆过,只不过当时她们更加直白,说是替她出气,实际上她根本不缺那点东西,还以为两人正拿她当亲人,是为她好,转眼就把好东西送给了两姐妹。 好处她们拿了,仇恨值全都加在她一人身上,打的好算盘。 见被她看穿,沈玉雨嗫嚅着嘴唇,不敢吭声。 沈玉梦死鸭子嘴硬,“小姑姑不识好人心就算了,当我们多管闲事吧。” “好、人、心?” 沈小灯冷冷的盯着她,沈玉梦背脊冒出虚汗。 重生之后,她念在两人拿的也是女配剧本未加惩治,也没有追回自己的东西,没想到反被盯上,成为被利用的工具。 恶毒女配就该做点她该干的坏事。 沈小灯挪开脚,直起身子,浑身戾气皆散,异常的云淡风轻。 但她说的话却让两姐妹不寒而栗。 “听说沈南过继了一旁支,名叫沈玉闻,我偶然看见,发现他天资优越绝非池中物,却屈居外门,其中龌龊不言而喻……” 第9章 讽刺 暗通测试的族人后,将从旁支接回来的孩子安排在外门,所炼制出来的丹药自然不会被统一分配,而是直接上供给了沈南一家。 大家族里不乏藏污纳垢的事,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沈小灯从来不屑于跟外门接触,沈氏姐妹花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只知道一切都迟了。 云泽仙府的后殿,氏族宗祠内。 族长闭关中,少族长沈如海高高的坐在大殿内,沉着脸现场重新测试了沈玉闻的灵根,并且查看了他炼出来的丹药。 他的手指捏碎了丹药,一股沁人心脾的仙草味满溢而出,一闻就知道是中上丹药的品质。 刹那间高阶修士的威压逼得沈南沈玉梦几人跪倒在地,沈玉雨吓得眼泪直流。 看到沈如海可怖的脸色,沈玉闻也害怕的躲在沈小灯身后。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被买通的人逐出沈家,沈南在宗祠思过三月,罚两年月例份额,至于沈玉梦和沈玉雨贬到南云州的旁支外门。 听见要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两个小姐怎么忍受得住,沈玉梦也顾不上姿态了,面如土色的瘫坐在地上,沈玉雨也身子一软,一边流泪一边哀求沈如海,见沈如海如铁桶一般只得求助的看向其他族人。 被召集到宗祠的沈氏族人看到这一幕都噤若寒蝉,平时跟两姐妹关系好的此时根本不敢接触沈玉雨的眼神,更不要说救她,这时,一道同情的叹气声传了出来。 沈小灯看过去,是沈扶摇,她一身白衣,表情十分不忍。 还有心情同情别人,看来她还不知道长越已经发觉项链的事…… 沈玉雨看见沈扶摇眼睛一亮,如同看见自带光芒的神仙,急忙的扑了过去,“二姑姑,我们知道错了,您就帮我们给少族长求求情吧,求求您了!您救救我们吧!” 沈玉梦也一个激灵,抱住沈扶摇的大腿,哭喊道:“我不想去南云州,要我去那里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不想去,二姑姑你美若神女,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忍心看我们姐妹俩就这么被送走吗?” 两人哭的很惨,沈扶摇眼神柔软,为难的说道:“我试试……你们快起来吧。” 两人连忙给沈扶摇让路。 沈扶摇站了出来,沈如海不赞同的看向她。 但是沈扶摇没有退却,轻声道:“爹爹,沈玉梦他们确实有做的不对之处,我支持您责罚他们,可是大家毕竟是一家人,都流着沈氏的血,贬到南云州这种苦寒之地,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呢?” 她说完后,两姐妹疯狂点头。 而宗祠内的其他族人见沈扶摇如此心善,虽是少族长的女儿但从来不摆架子,人长得又十分美丽,白衣飘飘,面若桃李,让人颇有好感。 她说出来的心软之话更是得到不少人赞同,即使耽误了沈玉闻的前途,让他平日里受了点小欺负小委屈,可沈玉闻毕竟是旁支,他们是直系血脉,怎么能一样呢? 沈扶摇顿时变成了人心所向。 站在后面的沈玉闻捏紧了沈小灯的衣袖,他不太明白南云州为什么是苦寒之地,他就是从南云州被抱到主宅的啊…… 而沈小灯从头至尾只是冷冷的站在下面,只是嘴角擒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思虑一番后,沈如海长叹一声,到底不想女儿伤心失望,便说道:“不去南云州也可以,就罚到主宅的外门,若以后对沈家有特殊贡献或建树,再视情况而定回到内门。” 这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两姐妹花和沈南喜极而泣,不停的感谢沈如海和沈扶摇。 原本就倾慕沈扶摇的青年才俊,此时更加倾慕她了。 两姐妹的事尘埃落定,沈玉闻自然该进入内门,在沈小灯的坚持下,沈玉闻从沈南的乾阳殿搬到她的绮罗殿,名义上沈南还是他的父亲,但月例和地位都得按绮罗殿的待遇来,对沈玉闻来说也算有个好结果。 一直提心吊胆的沈玉闻松了一口气。 沈小灯领着沈玉闻回绮罗殿。 路过众人时,一个高大俊秀的蓝衣青年低声嗤笑,“就算长相再相似又如何,论内心,有些人永远都不如表妹。” 说话之人是她的表弟,沈星招,沈家年轻一代除沈扶摇之外,天资最为卓越的单灵根修士,同时也是沈扶摇的爱慕者之一。 刚跨出殿门的腿又收了回来,沈小灯没有生气,眼睛直直的看向他。 他怎么会怂?沈星招挑衅的对上她的视线。近看之下,沈星招意外的发现她的瞳仁很黑,中间还燃着一簇火星,透亮,倔强,仿佛会说话般。 沈小灯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说完也不管沈星招什么反应,拉着沈玉闻踏剑而去。 沈玉闻小脑袋瓜扬起,“小姑姑,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啊?跟大黄有关系吗?” 沈小灯一笑,书里的句子而已,十分适合除了男主外的一系列炮灰男配。 “意思就是……有些人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替别人发挥善心总是特别容易,就像女主角,出生到现在,天道庇佑,受尽亲人和陌生人的宠爱,她的善良顺理成章,她总能对人心软,轻易的就施救,高高在上的替沈玉闻宽恕了两人,只是因几滴鳄鱼的眼泪令她不忍? 说起来,对坏人的善良,也是另一种对好人的残忍呢。 云泽仙府上,沈小灯发丝被风吹拂,双眼似笑非笑。 见沈玉闻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于是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什么呢?” 沈玉闻小脸一红,“小姑姑很好看……” 新鲜,在原著中,除了没见过女主角的,很少有人夸她的外貌,沈小灯眨眼,“谢谢。” 到了绮罗殿,大黄和云蕊同时跑出来,欢迎沈玉闻这个新人。 自从吃了沈玉闻炼制的丹药,大黄渐开灵智,一身皮毛光滑似锦水泼不进,一段时间下来居然已经有了低阶灵兽的实力,要是继续修炼,肯定会大有造化。 只可惜,她马上就要离开一阵子。 两天之后,沈小灯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叫来沈玉闻。 沈玉闻一走进去就发现周围十分安静,像是专门设了法阵结界,他看见沈小灯坐在窗前,曦光安静的洒在她的身上,“小玉闻,你能帮我炼制一种丹药吗?” * 最近,族内优秀的子弟都很躁动。 原因无他,五年一度的试炼盛会要来了,自从千年之战将魔族打退后,修真域界已经鲜少见到魔族的踪迹,世家子弟修仙门派缺少实战的机会,秘境又难得一见,于是排上的名号世家和门派共同商议决定联合举办试炼盛会。 到了盛会的日期,各大世家门派就会拿出自家的几样好东西,安排在试炼中,只等有实力或机缘的人获取,最先到达试炼终点之人则会获得最大的奖励。 虽然掏好东西有点肉疼,但是盛会一磨炼族人弟子,二给了每个人修真机缘,三嘛,则是可以探一探其他世家门派的虚实,所以大部分世家门派都是愿意参加的,逐渐便形成一场盛事。 很多名不见经传之人也能借此在金鳞九洲崭露头角。 就算不能走到终点,光试炼途中的仙丹法器图阵就够人摩拳擦掌了。 沈小灯还记得当时她就抱着抢机缘的目的参加了试炼,结果她什么都没得到,还被划花了脸,沦为笑柄,半途被带回了沈家。 而长越和女主双双抵达终点,得到了一根仙藤,长越当众将仙藤赠给了女主,世人皆赞长越少主,冰山之下护有莲花,清香阵阵。 这一次,她不仅要长越香不起来,还要得到那根如意仙藤。 * 另一边。 沈扶摇和长越闹起了别扭。 云泽仙府有一座白麓山,灵气充裕,风景秀美,每当傍晚时会聚拢一团团白茫茫的雾气,落日霞光照耀在白雾上格外梦幻美丽,长越时常会带沈扶摇来这里看夕阳。 沈扶摇撑起下巴,感叹道:“长越哥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美的景色……”仙府山峰无数,她来了沈家好几年都没发现这个好地方。 长越微愣,还是如实回答,“沈小灯带我来过。”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此话一出,沈扶摇顿时觉得眼前的景色变了味,心里也冒出微酸的气泡,她知道自己不该介意,可就是忍不住。 她把头撇到一边,故意说道:“长越哥哥,姐姐待你可真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退婚?你不怕自己会后悔吗?” “……” 后悔?一个打了他一巴掌的女人?他没直接废了她修为已经非常仁慈了。 要是有下次,他定不会轻饶那个女人。 长越看见夕阳的光辉给沈扶摇的脸上镀了一层淡金色,她嘴唇微微翘着,一看就是在说赌气的话,长越心中一软,刚想开口好好安抚她一番,却瞥到她脖颈下闪着碎光的黑石…… 那天在府门大殿,沈小灯和她的对话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 扶摇没有对他说实话。 想到这个,长越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沈扶摇等了半响,却迟迟没等到长越的温言软语,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长越,他如仙君一般立于天地之间,乌发如墨,脸色冷冷的,像是离她很远很远。 对方冷漠的反应衬托的像是她在自作多情,沈扶摇一时羞恼,唤出九禽灵狐,“我也不理长越哥哥了!” 说完,坐在灵狐身上飞出白麓山。 沈扶摇知道长越性子冷淡,但她一直觉得那是长越对别人,现在,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难道他真的后悔跟姐姐退婚了?那她呢?沈扶摇恍惚的想到长越虽然对她极好,只是从来没有说过爱她。 她心里委屈极了,知道长越退婚,她为此愧疚了好几天,生怕姐姐伤心。 长越真是太过分了! 一人一狐漫无目的的飞在云泽仙府上空,等沈扶摇回过神,发现自己来到了仙府一个偏僻的地界,这里好像是……灵寒池?冰蓝色的池水如同一块蓝色的玉石,她感到一阵灵力波动从池水里传出。 咦? 沈扶摇大感好奇,拍了拍小九的身体,落了下去。 第10章 表弟 灵寒池周围结着一层白霜。 风吹过,寒气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沈扶摇搓了搓胳膊,慢慢走近灵寒池,近看,更觉灵气充溢,水色一片蓝盈盈的也十分可爱,更重要的是池水底下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召唤她…… 沈扶摇忍不住探出一缕神识向水底探去。 “哗啦!” 水面突然冒了个人出来。 刚探出去的神识立马收了回来,沈扶摇吓得连退几步,惊慌的轻喊道:“谁?” 水花四溢,滚滚水珠从她黑亮的青丝,白皙的脸庞上落下,一双瞳仁如同被雪水浸泡过的两丸黑水银,倒映着冰蓝色的池水,剔透极了。 她眼神微转,似一点都不惊讶沈扶摇的出现,道:“真巧啊。” 沈小灯从灵寒池走出,打湿的黑衣勾勒出纤细的身材,黑发漫不经心的披散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沈扶摇觉得她五官依旧,但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是她未曾拥有的…… 捏诀烘干衣服,沈小灯本是雷火双灵根,但现在就算不停在体内运转灵力,身体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冰寒之意。 沈扶摇还在观察沈小灯,她的修为高于沈小灯,所以敏感的察觉出此刻的沈小灯有几分异样,她一身灵寒池的寒意,明明两人之间还有段距离,她竟感到有几分冰冷,按理说,她乃筑基大圆满,就算最近疏于修炼,也不会轻易被冷热所影响。 “妹妹!”沈小灯不悦的斥道:“盯着我作甚?我还要修炼,请自行回避吧。 被沈小灯凶了,沈扶摇本就委屈,先是被长越冷淡现又被沈小灯吼,她一跺脚,转身跑了。 待沈扶摇走远后,沈小灯才摊开手掌,她的掌心已经结满了冰霜,上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块雪色晶石,正是玉魄寒髓。 她抢在女主之前得到了它。 终于…… 她第一次改变了剧情。 一直紧绷的心松了几分,沈小灯嘴角微微一扬,刹那间如雪花融化。 片刻间,她嘴角又压了下去,本来刚才在池底她就想炼化,没想到玉魄寒髓作为地底灵气汇聚的异宝,灵智微启,还想要自动认主,沈扶摇出现后更是蠢蠢欲动。 沈小灯低声说道:“我不管你原本的主人应该是谁,但是我先得到你,你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说完,她也不管玉魄寒髓把她手结满了冰霜,直接从食指中逼出一滴心口血,强行滴在寒髓上。 她的血液滚烫。 刺啦一声,玉魄寒髓冒出几缕白烟,髓身不停的在她掌间轻震。 沈小灯不为所动。 半响后,到底是胳膊拧不动大腿,玉魄寒髓消停了,所有寒霜化为清水从沈小灯指缝中流过。 沈小灯一喜,连忙把神识探入玉魄寒髓中。 清寒的气息让她的灵台清明无比,同时毫无杂质的灵气铺天盖地的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周身精窍,毫无疑问,玉魄寒髓比用上品灵石摆出的聚灵阵的灵气更要浩瀚精纯。 当年沈家的纯钧老祖就是在此地淬炼纯钧巨剑,过程中,让剑最终成形的便是寒池水。 其实,云泽仙府的灵脉汇聚之处便是灵寒池,只是巨剑造成后,灵寒池无意间凝成了玉魄寒髓,寒髓吸收了整个灵脉眼的灵气,整座灵寒池便显得鸡肋,慢慢的,这里也变成了沈家的荒芜之地。 经过了上千年,玉魄寒髓积聚了多少灵气,不必多说。 有了它,就算她是双灵根以足以并肩单灵根! 沈小灯手指抚过玉魄寒髓,“要是你合作让我修炼,我便不吸收你本源,让你灵智顺利开启,否则的话……” 玉魄寒髓闪过一道白光,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 轻哼一声,沈小灯收起玉魄寒髓。 接下来几天她都要加紧修炼,试炼盛会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 于是,当沈小灯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发现她居然又突破了! 每一届的试炼盛会,各大世家门派参加试炼的修士都会前往蓬莱东洲,由本届的主办方宣布试炼盛会的相关事宜,并将那里作为出发点,公平竞争。 今天正是前去蓬莱东洲的日子,天边金线亮起,簪缨家的长越少主就踏剑而来,为的当然是与沈扶摇同行,原本不少人都在羡慕嫉妒恨,结果当沈小灯出现时,众人顿时转移了注意力,沈小灯都停滞不前好几年了,近来却频繁开窍啊…… 心情不好的沈星招哼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小爷两年前就筑基三层了。” 沈如海听到,立即说道:“正好,那这次你就带小灯到东洲。” 试炼盛会是个人赛也是家族赛,从云泽仙府到蓬莱东洲要横跨一片大海,对御剑者灵力运用要求极高,所以很多家族一般会出四个人,两人御剑,另外两人同乘,节省家族体力。当然,也有派很多人乘坐仙舟的,可速度慢上许多,怕会丢失先机。 “少族长!”沈星招差点跳脚,“我、我……!” 沈如海,“怎么,你不同意我的意见?” “星招不敢……” 沈星招瞥了一眼已经同乘一把剑的长越和沈扶摇,如果是他和扶摇表妹一起多好啊,可恶的长越,烦人的沈小灯,他又看向一旁淡定的沈小灯,垂死挣扎道:“我是怕小灯表姐不同意。” 沈小灯,“我同意。” 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沈星招,“……”真倒霉。 既然已经定下,沈小灯十分干脆的飞上沈星招的灵犀剑。 出发在即,一下走了两个女儿,再回来最快也要一两个月后,对于修真者来说就是眨眼间的时间,但作为父亲沈如海还是多有不舍,特别是沈扶摇,才回来几个月啊就又要走。 沈如海叹了口气,“星招,作为男人同时也是哥哥,你要多照顾扶摇和小灯,还有小灯,多照顾你妹妹,在外就不要再闹别扭了。” 沈扶摇双眼微湿,“爹爹,我会想你的!” 沈星招拍了拍胸脯,“我一定会照顾好表妹!……和表姐。” 等道别完,沈扶摇才念念不舍的离开,四人启程,两道剑光运气如同两道虹光飞一般的消失在云泽仙府。 上次沈扶摇和长越闹别扭后,好几天都互不搭理,长越本来就是冷性子绝不会先开口,今天虽然来找沈扶摇结伴而去,但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而沈扶摇却忍不住,随着剑光飞去,轻轻的牵起长越的衣袖…… 这个小举动让长越心中一软,脚下剑的速度都放缓几分。 而沈星招心里却不爽到了极点,怎么都嫌弃沈小灯是个大包袱。 见长越他们慢了下去,朗目觑了一眼后面的沈小灯,疏眉一扬,沈星招起了作弄的心思,这女人没少跟表妹作对,他暗自催动脚下的灵犀剑:快! 灵犀剑骤然加快,沈小灯身体抑制不住的向后扬去。 眼看她就要跌下去,沈星招哈哈哈哈大笑正打算放她一马时,沈小灯突然一扭身子,伸出双臂,结结实实的抱住了他。 ……沈小灯的身体好软。 这是冲进沈星招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紧接着的就是,这女人居然抱他! 沈星招大为恼火,“你干什么?!” 沈小灯道:“我怕掉下去。” 沈星招暴跳如雷,“你个筑基期修士怕掉下去?小孩都不信。” 沈小灯贴在他耳后,轻声道:“可是,我就是怕啊,表弟。” ……沈小灯不说恶毒的话时,声音好软。 这是冲进沈星招脑子里的第二个想法。 而且贴近了才发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女修嘛,就喜欢装扮点香囊什么的,但是好像都没有沈小灯身上的好闻。 沈星招脑中忽然记起在宗祠里,沈小灯看向他时的那双眼睛…… 他有些烦闷的说道:“你撒手,我让灵犀剑慢点。” “不。”沈小灯轻松就拒绝了。 “又是为什么?” “我困了。” 说完,沈小灯干脆把他的背当枕头,一点也不客气。 “你太过分了!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就算我现在不敢对你怎样,试炼盛会你要出什么事我可不会帮你。” 沈星招脾气不好,很想把沈小灯就这么甩下去,又怕沈小灯回来后向沈如海告状,于是只能在剑上逼逼赖赖,动手是不敢的。 半响后,背后的人没动静,沈星招一听,居然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这是睡着了? 吃了个闷亏的沈星招抑郁了。 他在前面辛辛苦苦的运剑飞行,她到直接睡了,很好。 沈星招脑中痛斥沈小灯果然大小姐般娇气,但终于不再出声,安安静静的飞向蓬莱东洲,而灵犀剑……飞的平稳许多。 等沈星招专心于赶路,靠在他背上的沈小灯才徐徐睁开眼,底下,已经是一片大海。她根本就没有睡觉。 离他们不远的长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又挥开眼前的云雾,超在了他们前面。 沈扶摇稳了稳身体,她看到了刚才长越看沈小灯抱着沈星招的眼神……难道长越哥哥还是对姐姐在意吗…… 她松开长越的衣角,赌气的站远了些。 四人各怀心思,一个上午的时间便从云泽来到蓬莱东洲。 蓬莱东洲是海上的一个小陆地,不及云泽十分之一大,但因为无悲宗门成为佛修圣地,蓬莱东洲又被叫做蓬莱圣境,这次试炼盛会的主办人便是无悲宗门的无藏大师。 沈星招落地,感叹着蓬莱东洲的绝美景色,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一座朱红寺庙道:“无藏大师肯定就在里面,传说他已经是莲台境界,我早就想见大师一面。” 沈小灯瞥了一眼寺庙,心想道,不,无藏大师早就死了。 第11章 无藏 他们早到一步,随后,漫天剑光都纷纷降落在蓬莱东洲。 能参加本次试炼盛会的都是各大世家门派的佼佼者,然而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他们四个,沈扶摇之美貌不必多说,长越也是原书中男主,无论气质还是颜值都是顶配,就连沈星招这个炮灰男配,也生的朗眉星目,秒杀金鳞九洲男修一大片。 当四人走来时无数目光汇聚,同时,各种八卦声也冲进沈小灯的耳朵里。 小家族小门派的子弟们自然不敢明说,都是暗使眼神,可金鳞九洲其他的大家族的世家子弟就不会对沈小灯那么客气了,谁都知道现在的云泽仙府得势者是沈扶摇,跟簪缨长家少主暗通情愫的也是沈扶摇,加上天资优越,未来就是万人艳羡的扶摇神女啊。 而沈小灯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长越他们不敢讨论,奚落奚落沈小灯有何不可? 林家二小姐说道:“久未见沈家大小姐,又美了几分,只是一身黑衣,看着颇为沉重啊……” 另外一个吴家三小姐捂嘴轻笑:“要我被退婚了,不仅穿黑衣,连门都不会出,太丢人。” “要是我的话,就仔细想想为什么长相差不多,一个就那么招人喜欢一个就那么招人厌恶。” “长相有何用,架不住心黑。” “等试炼盛会正式开始,我们可要离她远点,谁知道会不会发疯牵连别人……” 两个世家女修一唱一和,旁边站着的门派女弟子们都不时的看向沈小灯,窃窃私语。 沈星招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在沈家,沈小灯除了老是嫉妒扶摇表妹,跟她作对,小家子气,性格不好外倒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正想让她们闭嘴,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咻的从他脸侧飞了出去。 皮肤上还余有几分冷意。 这把寒剑悬停在林家小姐的咽喉前,一切嘈杂的私语声骤然停止,那女修吓得脸色惨白,她竟毫无察觉沈小灯动手了……沈小灯居然敢跟她动手?! 沈小灯立于人群中,瞳色深深,“再说一个字,杀了你哦。” 女修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都说沈小灯是磕仙丹磕出的修为,但那也是实打实的、在她之上啊! 这个可怕的女人,沈星招想到,沈小灯哪需要别人帮她,出招又快又狠。 沈扶摇见林家小姐面如白纸,连忙抱住沈小灯的手臂,求情道:“姐姐别生气,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你清者自清,快把剑收回来吧,待会万一真伤到她怎么办?” ……换被说的是你,试试看? 沈小灯轻飘飘的看了沈扶摇一眼,沈扶摇兀自松开手,退后两步…… 她忍不住望向长越,目光柔弱又无助。 “够了。” 长越挥手,那把剑飞了回来,落在沈小灯手中。 “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完,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退让的女人就算再好看也不会让人喜欢,比如云泽仙府的那巴掌,比如今天。 没想到,沈小灯毫不示弱的瞪来了回去,这一眼比他还要不悦十倍。 “你!” 长越正待教训她。 一阵威压传来,所有纷争都被这股力量碾碎,在场的修士们同时安静下来,向上看去。 庄严肃穆的寺庙红瓦下,一小队光头佛修鱼贯而出,最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走了出来。这就是传说已到莲台境界的无藏大师,从外表已看不出他的年龄,只余一双经历过无数岁月精光内涵的慧眼。 目光所到之处皆让人产生信服的情绪。 沈星招道:“都说金鳞九洲无藏大师最为德高望重,果然如此,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高僧,怪不得蓬莱又叫圣境。” 沈小灯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要是向往无藏大师,也可以弃道转佛拜入无悲宗门……”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去当和尚,这戒律清规的……”说着沈星招下意识的瞥向沈扶摇,发现她正围在长越身边不由得有些失落。 高台上,无藏大师声如洪钟,每个字都像是直接打入了人的脑海里,震的嗡嗡作响。 “道魔域界之争已过千年,魔族虽被赶出寒蝉噤外,但,入侵之心从未减少,近几年更是小动作频出,不断骚扰我修真域界……修道之人先天下之忧而忧,贫僧虽方外人士也不愿旁观,试炼盛会由此而来,虽是试炼也为真……” “为保修真域界、为保金鳞九洲。” “讨伐魔族!” 无藏大师的话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本就是青年才俊的修士们此刻群情激动,完全被调动起热血,都跟着大喊一展豪情。 沈星招尤其大声,“讨伐魔族!” 无藏大师讲解本次试炼要点:“从蓬莱东洲一路向寒蝉噤,详细的路线地图由我门中弟子发给各位施主,要是途中遇到危险可发射信号弹退出试炼,最先抵达寒蝉噤的修士则为试炼盛会的胜者,贫僧会亲自赠予一枚——如意仙藤。” 一听到如意仙藤这四个字,众人的眼睛齐齐一亮,就连沈小灯都不例外。 无藏大师摊开双手,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传来。 一根通体透明的翠绿色的仙藤出现在寺庙的上空,距离如此之远,也感受到阵阵纯净浩瀚的仙灵之力。 无藏大师的声音格外淡然,“这是从秘境中寻到的一根仙界藤蔓,灵气精纯,毫无杂质,无论是当作仙器还是入丹,都是极品。” 仙界之物!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蛊惑修士。 大家完全沸腾了! 沈小灯目光灼灼的盯着仙藤,他说的不错,无论是当仙器还是炼丹都是极品,可沈小灯却有个疯狂的想法,这仙藤跟灵根不是非常相似吗? 把他们的眼中的贪欲尽收眼底,无藏大师闭上眼睛念了句佛号,道:“阿弥陀佛,途中凶险,生死由命,各位施主请一定要小心……” “大师请放心,试炼有危险我退出就是。” “没错,都是各大门派一起设置的试炼环节能出什么大事。” “实力不济又非要参加,就算死了也怪不着谁。” 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无藏大师依旧祥和,只是唇角似乎无声的抬了抬。 而沈小灯却清楚的意识到无藏大师到底在说些什么,毕竟,本届试炼盛会,活着出来的人不到一半啊,众世家门派愤怒的找上无悲宗门才发现无藏大师早已死了多月,那么……现在顶着无藏大师皮的究竟是谁呢? 对沈小灯灼灼的目光隐有所感,无藏视线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织,一股像蛇般的阴冷凉意从她的脚腕蜿蜒而上,沈小灯如无其事的移开眼神。 然后给了沈星招一拳。 沈星招跳脚,“你干嘛???” 她害怕,时隔多年,这个男人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沈小灯面无表情道:“大师刚才说要五人组队,我们一起吧。” 沈星招,“???” 这是求人的态度? 沈小灯,“你答应过我爹吧,要照顾好我。” 沈星招: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沈扶摇也说道:“对啊,我们三个还有长越哥哥,咦?还差一个人……”她烦恼的左看看右看看,想挑选合适的队友。 这时,大部队后方突然传来一道气喘吁吁地声音,“对、对不起,小生来晚了。” “连病秧子也能来参加试炼盛会吗?”“你撞到我了,没长眼睛啊!”后面响起几声喝骂声,他们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素衣白褂,面色苍白的瘦弱青年跌跌撞撞的赶来。 这人简直瘦的像一张薄纸,风一吹就得倒,身上又白,连血管颜色都看得清楚,就没见过哪个修士身体这么差的。 “小生名叫方平,锡山方家独子,擅长制符,可否让小生加入你们?” “快滚!”被问及的门派像是被侮辱般把他驱赶走了。 “那,这位道友,可否让小生加入你们?” “我看你是找死。” 这男人太可怜了,没人愿意接纳一个不顶事的弱者。 可是他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不断的询问各世家门派,当然最后都是被赶走而结束,沈扶摇面露不忍,径直走了过去。 沈星招用手拍了下脑门,“哎,表妹她……” 沈扶摇站在方平面前。 突然冒出个大美人,方平有些手足无措,“道、道道友,你你你,小生、生……” 沈扶摇微微一笑,温声说道:“我们还差一个人,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方平眼底滑过一丝光,视线从沈扶摇脖颈间的黑色碎石上掠过,受从若惊的说道:“真的可以吗?实不相瞒,小生炼气期刚刚八层……” 这魔头演技还真好。 魔族大将殷慈,阴晴不定,杀人如麻,饮血作乐,对修真域界的世家之女一见钟情后,夺舍锡山方家独子,参加试炼盛会,接近女主,为祸人间。 第12章 恶毒 有了沈扶摇的力邀,殷慈顺理成章的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五人组队完成,开始向寒蝉噤出发。 沈小灯一人走在小队的最后,目光偶尔落在殷慈身上,上辈子,她当方平是个拖后腿的,一路以来多次想把他赶走,言语之间更是不敬,加上她跟沈扶摇作对,犯了他的禁忌。 路途上他暗地出手,置她于险境不说,更是策划了一场陷阱,构陷她跟魔族有染,后来,她落得被沈家逐出的下场,他又以拯救的姿势出现,假意要帮她惩治沈扶摇,诱她堕落入魔,等她全心全意信任他后,才告诉她一切的真相。 最后,等待她的就是被拔除灵根,扔进了埋骨坟地自生自灭。 是她太蠢才会相信魔这种生物。 前面的殷慈似有所感,回头正对上沈小灯的视线。 他瑟缩的拢起双肩,踟躇的走到沈小灯身边,苍白的脸转向他,犹豫的问道:“这位道友,可是认识小、小生?” 一双眼睛暗藏探究。 沈小灯淡淡的回到:“我乃云泽仙府沈家大小姐,身份尊贵,怎么会认识你个无名小卒?不要以为你混了进来就能乱攀关系。” 殷慈一愣,却放下了戒备,薄唇一抿假装羞愤的喊道:“道友未必太瞧不起人!” 离她不远的沈星招听到动静,回过头说:“沈小灯,你不要以为到处都是沈府的势力范围,出门在外,就不要那么嚣张了。” “还有你,我们可还没有完全相信你,离我们远点。” 试炼途中有多少机遇就有多少危险,加入这么一个废材就等于少了一份力量,沈星招对方平也多有不喜。 殷慈垂头丧气,道:“对不起,小、小生拖你们后腿了……但是小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大家。” 沈星招笑了,“你竭尽全力不要拖累我们就行。” 殷慈满脸通红,“小、小生……” 前面的沈扶摇忍不住说道:“够了,身为道门中人,怎么能倚强凌弱。”她又温柔的对殷慈说道:“你放心,大家都没有恶意,我相信你也会帮助到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殷慈大为感动,在他眼中,沈扶摇都快要发出圣光了。 就是……沈小灯满怀恶意的看向长越。 今天长越束发的玉冠有点发绿啊。 被沈扶摇教育不要恃强凌弱的沈星招郁闷的踢草发泄,这时,前面突然传来阵阵惨叫声,长越神情一肃,飞身而去,他们也连忙跟了过去。 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树木遮天蔽日,林叶茂盛,只见中间一片地方因为打斗已经被削成空地,上面横七竖八的躺了数具尸体,而此时,一头黑红色巨狼正在啃咬这些尸体。 很明显,是先行的修真者不幸遇到了狼。 长越没有迟疑,一柄灵剑脱手而出,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巨狼本想躲开,却还是被刺中身体,嗷呜一声倒在离血泊中。 “啊!” 大家一惊,向后看去,才发现方平不小心被虬根盘结的地面绊倒。 “小、小生失礼了。” 扮演方平的殷慈缩起身体。 还未等大家松口气,一头巨狼从他脑袋上窜了出来,双爪扑向长越,一道剑光后,这匹巨狼也倒在地上。 同时,从四面八方都传来窸窣的声音,他们放眼望去,无数个红色眼珠子浮现在林间,一头两头三头……数不清的狼团团将他们包围住,显然前两拨人也是遇到了狼群,才被吃的血肉模糊。 沈星招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都是魔狼!” 黑身红眼浑身散发着魔气,肯定就是魔域生物。 沈星招,“不是试炼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魔狼。” 沈小灯沉声道:“快逃。” 话音一落,无数魔狼朝他们攻了过来。 一手.雷一手火,织成密集的雷火鞭,沈小灯直接调集所有的灵力,轰出一条道路,那些被打到的狼群发出肉被烤焦的味道,她踩上灵剑,向森林外飞去。 “危险,你别乱跑!”沈星招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原地的长越将沈扶摇护在身后,没有跟着沈小灯跑的打算。 “别怕,有我在。” 他还没有把这些魔狼放在眼里。 另一边,部分魔狼追了出去,沈星招本想抓住沈小灯,让她回去帮忙,但又碍于后面魔狼太多,进退两难,只有跟着沈小灯先把追出来的魔狼杀尽。 一番厮杀后,两人吞下固元丹恢复灵气。 待稍微有了精神,沈星招立马跳了起来,大声指责道:“你怎么能只顾着自己跑?你把扶摇表妹弃之不顾?虽然魔狼多了一点,我们全力一搏未必没有胜算,你现在跟我回去帮忙!” 沈小灯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回头看。” “看什么看?” 沈星招随意的向后一瞟,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头被他们打残了的魔狼竟然在吞食它同伴的身体,几口下去,那只魔狼像是吸食了什么力量变得更加壮大,待到临界点,那只魔狼活生生的分裂成了两只! 新分裂出的那只速度奇快,锋利的爪子朝沈星招面门扑来。 腥臭的气息冲进他鼻尖,他从未离死亡这么近过。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沈小灯像是早就料到,一剑刺死了这两头狼。 “我提醒过他们要逃,都不听我也没办法。魔狼有分.身的能力,被包围后最快解决的途径就是跑,不然就是泥足深陷,侥幸逃脱也得被扒一层皮。” 语毕,她施术把尸体烧的干干净净。 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有欲挣扎起来的狼群,沈星招不寒而栗,如果他刚才没有跑出来,面对分裂的狼群就不止这个数量了…… 回过神,沈星招咬牙说道:“那扶摇表妹怎么办,我要回去救她。” “不行,她不需要你救,你留下来,万一又有狼群跑出来,我们两个合力击杀才有生机。” 沈小灯阻止了他的动作。 沈星招气急,口不择言道:“你怎么这么自私恶毒!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死活!” 风飒飒的吹过林间。 阳光都穿不透这魔气弥漫的地方。 沈小灯的冷冷的看着他,一瞬间,沈星招脑海中回忆起宗祠里的画面,当时沈小灯也是这么看着他,漆黑深暗的瞳仁里,燃烧着一颗寒星,包含着他不能理解的执拗和不屈。 “我恶毒?” 沈小灯不怒反笑,上一世,她留在原地陪他们一起战斗,遍体鳞伤,丹田枯竭,而沈星招不敌狼群当场丧命,最后完好无损的只有沈扶摇、长越和殷慈三人。 殷慈本是魔族大将,魔狼不敢攻击,沈扶摇更是女主光环加上有长越的呵护,轻易全身而退。 她只是想活命。 “沈星招,你别忘了,刚刚救了你的人是谁。” 沈小灯盯着他的双眼。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极了,沈星招甚至能嗅到对方香气,一如在灵犀剑上,伴随着风与云的冷暗香气,冰冰凉凉的,又有几分距离感。 沈星招一时无言,刚才要不是沈小灯出手,他就被魔狼杀死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她恶毒呢…… 他又想到,如果扶摇表妹他们听了沈小灯的话,一起逃出来也不至于深陷危险。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第13章 鸦羽 沈星招暴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有了这个疑问,他第一次站在沈小灯的角度上看问题。 他记起在宗祠时站在她身侧,惴惴不安的小孩,仙府内人与人之间的龃龉他是知道的,只是因他天赋很高,又是直系血脉,很少有人算计他,往往会忽略被打压的旁支,现在想来沈玉梦两姐妹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时之所以会为两姐妹说话,完全是出于对沈扶摇的支持和对沈小灯的厌恶。 过往种种理直气壮此刻都被一把锋利的刀尖挑开,露出不堪的真相。 是他太傲慢了。 是他从一开始就对沈小灯有偏见。 而这些偏见造成了他的愚蠢。 沈星招咬住下唇。 甚至不敢直视沈小灯的眼睛。 见沈星招垂头不语,沈小灯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要不闹着回去救人就好。 微微调息后,沈小灯从储物袋拿出地图,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片无名山脉,山下有个小镇可以休息,据地图显示这个小镇有魔物出现,只有他们抓住魔物,下个地点才会在地图上显示。 收起东西,沈小灯开始朝山下的小镇出发。 “你去哪儿?” “下山。” 背后响起脚步声,是沈星招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沈小灯,那扶摇表妹他们怎么办?”沈星招还是放不下心。 “他们会没事的。” 说完,沈小灯就不想再理会他,运转灵力加快速度下山,沈星招急忙跟上。 狼群没有跟上来,他们很快就来到山脚。 入目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镇,旁边立着一块石头做的碑,写着:姜头镇。 等他们进入才发觉浓郁的魔气,这股魔气从周围每个角落传来,一时半会抓不住源头在哪里。小镇很冷清,街上都没几个人,偶尔遇到一个也像没见到他们似的目光空洞的向前走,总之处处都透着诡异。 沈星招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话题,道:“沈小灯,你有没有觉得……” 沈小灯看向他。 沈星招,“这个小镇的人都很瘦啊,皮包骨似的。” 从某方面来说,你真相了。 沈小灯道:“天马上黑了,我们先找家客栈休息吧。” 她跟着地图来到一家客栈门前。 客栈的名字取的很随意,就叫姜头客栈,四个瘦长的字体,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店门两旁,映衬着小镇的夜晚和店内昏暗的光,发出朦胧的红光,有股说不出的吊诡与不适。 整个小镇明明冷清无比,客栈却门庭若市,沈小灯还遇到了蓬莱东洲奚落她的两个世家女,林家和吴家,看来她们运气很好,走的路线没有遇到魔狼群,只是后面跟他们想的一样来到了这家客栈。 “是你。” 林家二小姐还在嫉恨蓬莱的事,命令仆人抢先冲进店内。 再趾高气扬的走了进去。 沈小灯目光滑过林家二小姐的脸,眼神微暗,随着沈星招一起走了进去。里面人比外面还多,还有几个是在蓬莱东洲的熟面孔,店小二热情的招呼每一位客人,一桌桌都摆着热菜热汤,上面还冒着蒸腾的热气,穿着红裙的老板娘正在安排客房。 看后面排的人多,老板娘歉意的一笑,“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人太多了,各位道长客官不要着急,我们客房还有。” 店家非常殷勤,像沈小灯这样的客人却异常冷淡,视线从大厅里埋头狂吃的普通人身上略过。 沈星招弯腰,凑在沈小灯耳边低声道:“太怪了,我刚才用灵气试探了一下屋里的人,都没有灵力,难道这个小镇的普通人都不修炼吗,还是有什么大型锁灵阵?” 又不是凡人域界,在修真域界就算是偏僻的小镇也有修炼的门道。 要说锁灵,也不至于啊,一个普通小镇而已。 沈小灯微微侧头,食指搭在唇边,“嘘。” 沈星招却是微愣。 从这个角度,她的睫毛如一片轻柔的鸦羽,在烛光中颤了颤,顿时,眼底光华如水流转,沈星招瞧见她细白一截手指搭在柔软的唇上,指尖甚至压回了一点唇肉。 ……不得不承认还挺好看的。 他又悄悄的快速的打量了沈小灯一圈,心想她最近好像瘦了几分,骨相露出,竟不输扶摇表妹。 沈星招一惊,他怎么会拿沈扶摇跟沈小灯相比。 “您好,天字十号房。” “道友是天字十一号房。” “天字十二号房。” 轮到他们了,沈星招拿出几枚灵石,“老板娘,一间上好的客房。” 沈小灯道:“两间。” 沈星招道:“就一间,出门在外这么危险,少族长说了,让我照顾你,住一间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大不了待会在房间里布个结界,我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沈小灯审视的看着沈星招。 沈星招心虚的低咳一声。 沈小灯道:“之前你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吗?现在又主动要照顾我,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救了你就心生感激吧,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救你只是因为你当时怕我遇到危险冲出来,我投桃报李罢了。” 这番话听的沈星招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无情的拿出来鞭笞。 这个女人心是石头做的吗? 沈星招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的灵魂出窍了,真是热脸贴冷屁股,他气冲冲的一转头说道:“两间上房,这位道友的房钱她自己给!” 望着沈星招飞快上楼的背影,沈小灯无语,也太幼稚了。 “老板娘,另一间房就安排在刚才那个人旁边吧。” 老板娘抿唇一笑,“好的,客官您是天字十号房。” 沈小灯也一笑,“是吗?我刚才听到天字十号房不是已经给其他人了吗?” 按照刚才老板娘刚才的顺序,天字中字地字各十二间房,一人一号,轮到她为什么又回到了天字十号房,原来天字十号房的客人又住哪儿呢。 像是没料到有修道者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老板娘一时没有回答,保持着笑脸盯着她,半响后道:“客官,许是您听错了吧。” 沈小灯从善如流,“是我听错了。” 老板娘目送她上楼,轮到下个人依旧维持这笑脸,“客官,您是天字十一号房。” 进了房后,沈小灯布下结界。 然后盘腿坐在床上,拿出玉魄寒髓,昏暗的客栈里,玉魄寒髓散发出干净的光。 之所以要跟沈星招分开住,也是因为她要趁晚上炼化玉魄寒髓。 丹田运转,玉魄寒髓的灵力在她体内游走又被吸收聚于丹田海中,要是她修成了金丹修为,丹田还会凝出一枚内丹,形成自己的灵力源头。 道魔不两立,长期接触魔气也会侵蚀灵气,沈小灯引气入体后浑身都舒畅了许多,一扫白天的郁沉,现在她是筑基三层,越往后越难走,悟道随时都可能来,她要做好准备打下基础。 运转八个大周天八个小周天后,玉魄寒髓流出的灵气逐渐变少。 沈小灯眉头轻皱,催动玉魄寒髓,但玉魄寒髓就像在闹脾气不情不愿的催一下才流出灵力。 无奈之下沈小灯收起玉魄寒髓,刚落到她掌心,玉魄寒髓的光亮立即就熄灭了。 强收回来的难免用的不顺手,没关系,她宁愿自己用的不顺手也不要别人用的顺手。 第14章 妹妹 沈小灯闭眼休息。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子夜,整个小镇安静的出奇,突然一道尖叫声划破客栈的天空。 来了! 率先跨出房门,沈小灯目不斜视的走到隔壁房门前,紧接着,沈星招把门打开,却看见沈小灯站在外面,把他吓了一跳,“你听到尖叫声没有?” “听到了。”沈小灯把人推进屋内,然后反手关上门。 沈星招有点莫名,“我们不下去看看?” 沈小灯说道:“好奇害死猫。” 沈星招,“万一有魔物的线索呢?” 沈小灯,“万一是陷阱呢?” 沈星招沉默了,冷静下来后他发现有点不对劲,整个客栈那么多人为何只有他们听到了尖叫声,除此之外安静的过头了。 烛光摇曳,只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扑通扑通还有他自己的心跳。 或许是他们两个未上钩,从客栈下方又传来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声,像是被狠狠折磨了一般听的人毛骨悚然。 但就像上次一样,尖叫声过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这回沈星招才回过味来,这个声音不过是诱饵,而他们就是猎物。 又过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星招道:“现在怎么办?不如我们离开客栈。” 沈小灯摇头,“离开客栈我们去哪儿找魔物的线索,既然目标是我们,我们就耐心等着,以不变应万变。” 说是等待实则也是煎熬,面对未知人们总是忍不住放大内心的恐惧,沈星招是个胆大之人,加上修为傍身,金鳞九洲就没怕过谁,可是面对了解甚少的魔族他必须得小心。 要是他出事,那沈小灯就得一个人面对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比他还要镇定,侧着耳朵警惕的盯着房门外,黑色衣裳上绣着银色的暗纹,脖颈修长,一张脸如玉色沁着淡淡光华,明明是一样的脸,却跟以前的她完全是两种感觉,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都是第一次参加试炼盛会面对魔族。 沈小灯却表现出远超同龄的冷静。 沈星招忍不住跟她说话,“沈小灯,你不怕吗?” 怕? 沈小灯心绪起伏不定,想她经过魔族大将殷慈的折磨又被鬼修操纵不得善终,每一样都比现在来的残暴冷血,区区一些魔物有什么好怕的,按小说中描述不过是新手村任务。 闭了闭眼,隐下所有的波动,沈小灯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是我就不会怕了。” 短短的毫无情绪的一句话,却突兀的刺痛了沈星招的心。 沈星招定定的看向她,黑亮的双眼中倒影着沈小灯冷然又精致的眉眼。 哔啵。 烛花炸开,房门突然被敲了敲。 沈星招抓起灵犀剑,“谁?” 门外响起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是我啊,见您房门烛光大亮想是没睡着,所以特意送了两碗热汤,怕您饿着。” 沈星招看向沈小灯,沈小灯点点头。 吱呀一声,沈星招打开门,看见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脸。 店小二端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果然放着两碗冒着热气儿的汤水,虽然不是灵食但看着十分暖和可口。 “嘿嘿嘿。”店小二走了进来,把热汤搁桌子上放好。 沈星招问道:“我刚才好像在客栈听到了尖叫声,可是发生了什么?” 店小二笑着说道:“老板娘吩咐小的把热汤送到,既然没别的事,小的先行告退。” “告退?”沈星招怒道:“你到底听到小爷说话没有?” 他手臂一抖,灵犀剑应声出鞘,只见一片银光闪烁,下一秒锋利的剑刃已经搭在了店小二的脖子上,只要沈星招想,顷刻间就能收割他的人头。 这店小二依旧是笑眯眯的,像是没感觉到这剑,“老板娘吩咐小的把热汤送到,既然没别的事,小的先行告退。” 说完他也不顾眼前的剑,任由剑刃划过他的脖子,鲜血倏地往外流,边流边笑。 沈小灯手指一动,桌上的盘子和热汤都飞到了门外放在地上。 店小二见到热汤身体如同被按了暂停键。 然后,他居然蹲下去又端起盘子,转身,扬起笑脸敲了敲并不存在的门,“客官是我啊,见您房门烛光大亮想是没睡着,所以特意送了两碗热汤,怕您饿着。” 然后咧开嘴,“嘿嘿嘿。” 两人都没说话,店小二笑眯眯道:“老板娘吩咐小的把热汤送到,既然没别的事,小的先行告退。” 完全是一模一样的话又被重新说了一次!沈星招望着挂着一张笑脸的店小二,只觉得后背寒毛直竖。 沈小灯道:“装神弄鬼。” 一道剑光闪过,店小二已经身首异处,碗大的伤口里空落落的,再仔细看,这具身体居然是空心的! 就在沈星招进一步查看时,店小二的身体里飞出一只巴掌大的黄蜂,瞄准窗外,振翅欲逃。 沈星招脚尖轻点,灵犀剑轻盈锋利,转眼间就削掉了黄蜂的翅膀,没了翅膀的黄蜂无力的掉在了地板上。 他细看之下,道:“……这个是……”在仙府,长老们教过魔域魔物介绍,但是他没认真听罢了,仔细搜刮了一番,才想起来,“这个是变人蜂。” 一道法诀打在变人蜂身上,变人蜂吃痛,口器竟吐出人言,“嘿嘿嘿嘿嘿嘿。” 沈小灯又踢开门口的空心身体,里面已经被变人蜂吃的差不多了,血肉变成了一堆烂泥,只有一层皮撑着人的形状。 “呕,真恶心!”沈星招灵力击出,这只变人蜂化成粉末。 “看来魔物就是变人蜂了,变人蜂能发出人类的声音,披着人皮用声音诱惑猎物靠近再杀死,把里面吃空后继续穿上人皮伪装成人诱捕下一个,刚才它端上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转头看去,两个装着热汤的碗此时盛满了蜘蛛和蜈蚣。 沈小灯沉声说道:“你还记得你进客栈时说的吗,这个客栈所有的人都没有灵力。” 沈星招一惊,“你是说……” 有可能,整个客栈只有他们两个活物。 所以老板娘才会有无穷无尽的房间,因为其他被念到房号的人都死了,自然有空房住。 至于他们看到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魔蜂。 这里就个是人皮客栈。 沈星招猛地抓起沈小灯的手腕,“我们快走。” 话音一落,只听到无数个人踏上楼梯的声音,都疯狂的涌向他们房间,被发现了! 弯月被瘴气所遮,路面魔雾笼罩。 两人落在街道的地面上,后面涌进房间的魔蜂又从客栈的窗子挤了出来,像掉落的尸体,砰的一下摔在地上,又马上站起来朝他们冲过来。 沈星招打开地图,发现前面的路还是一片雾蒙蒙,法术没有破开。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找到魔物了吗?” 不过此时也没时间给他思考,他们发现,除了客栈里的人,整个小镇的人都在朝他们涌来,这哪里是个人皮客栈,整个姜头镇都被变人蜂占领了! 全都是披着人皮的魔物! 沈小灯运转灵气,手中的长剑如云中的游龙,目标非常明确,头身分离。 可是这姜头镇不知被魔蜂霸占了多久,这会倾巢出动,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两人边打边朝镇外退去,而沈小灯则在镇中留心的寻找什么。 这么多的魔蜂都出来了,操纵魔蜂的女王蜂又在哪儿呢? 他们已经接近镇口,沈小灯发觉用剑实在太慢,她同时运转雷火双灵根,手掌包裹着灵力直接手撕,就是画面血腥了点,配上她冷冰冰的脸更有几分惊悚氛围。 这时,披着林家二小姐皮的魔蜂突然冲了过来,刚死没多久,这幅身体还残留了着生前的记忆,见到沈小灯分外眼红,恨不得把她拉下来跟她一般被蚕食吞噬。 沈小灯皱眉,二话不说,一把雷火按进了她的身体。 “等等!”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来人有几分焦急,两道水柱直直的打过来,沈小灯的雷火撞上水龙,水龙席卷雷火,她瞬间被浇成落汤鸡,另一道水柱则直接浇灭了林家二小姐身上的火焰。 两道白影纵身飞来,正是沈扶摇和长越。 脚尖轻点,沈扶摇落地,痛心的说道:“姐姐,在蓬莱东洲就因为一点小矛盾动手,现在居然还想着杀了林二小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沈小灯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她能够忍受沈扶摇的女主光环,但是脑残到她的头上,还坏她好事就别怪她出手整治,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她一恶毒女配客气什么。 只见她剑指一挥,一道电索飞出套住林二小姐的脖子,狠狠一扯拉至沈扶摇的背后。 “看不下去?张大你的狗眼!” 沈扶摇下意识的转头,入目是一副又软又烂的焦黑尸体,魔蜂被高温逼出,见到近在咫尺的沈扶摇猛地张开腥臭的口器朝她咬来。 “啊!!!” 这是什么鬼东西?!沈扶摇吓得花容失色,惊慌的运转灵力,一掌拍出,筑基大圆满的实力直接把眼前尸体和魔蜂拍成碎末,魔蜂未消化的血肉混合着人皮劈头盖脸的砸向她自己。 被淋了一身血沫的沈扶摇呆住。 沈小灯语气说不出的恶意,“妹妹,是你亲手杀了林二小姐呢,尸骨无存。” 第15章 交易 十多年来,她蜜糖里泡着长大,别说被骂身边的人对她大声点都舍不得,更是从未遇到今晚这种场面,听到沈小灯这句话沈扶摇才意识到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亲手把林二小姐的身体还有魔蜂拍碎了,身上黏糊糊的,是魔物和人的血丝…… 她的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就算打架都十分优雅美丽的沈扶摇恐怕没干过这么血腥的事儿,沈小灯就喜欢看人下神坛。 “够了。” 本来冷眼旁观的长越忍不住出声。 他给沈扶摇施下除尘诀,沈扶摇的白衣又变得干干净净,只是那湿润黏糊感还是让沈扶摇难受极了,她可怜巴巴的望向长越,双眼里擒满泪水,泫然欲泣,“长越哥哥………” 她的眼泪像是花瓣上的露珠,这样的沈扶摇,任谁都不忍心再跟她冷战下去,长越附身将沈扶摇抱来了起来。 见到长越如此温柔,沈扶摇更加觉得委屈,紧紧的抓住眼前人的衣袖,说道:“长越哥哥,你终于又肯理我抱我了,长越哥哥,我刚才好脏……” 佳人在怀,意味着黑碎石项链的事过去了。 长越冰霜般的眉眼看向沈小灯撕人皮魔蜂的手,冷声道:“脏的是她。” 沈小灯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 见她的态度,长越心头厌恶更深,立即抱着沈扶摇向小镇里走去。 路过沈小灯时,怀中的沈扶摇眼神怯怯的看了一眼沈小灯便立刻埋下了头,姐姐对她敌意太大了,看来她们永远不能成为好姐妹,不过幸好她有长越哥哥、有爹爹还有表哥。 被魔蜂拖住的沈星招这时才朝他们跑过来,见到沈星招焦急的脸,沈扶摇探出头,喊道:“星招表哥!” 平日里,在沈家除了爹爹,就属星招表哥对她最好,见到他,沈扶摇又想流泪了,出于她意料的是沈星招看见她毫无往日眼睛一亮的神色,匆匆的打了个招呼,“表妹你们果然没事。” 果然? 还不等她回应,沈星招便略过两人,跑到姐姐面前,“你没事吧?说好的一起并肩作战你冲那么快干什么,该死,小爷遇到几只缠人的魔蜂,晚了几步。” 原来沈星招的那份焦急是因为沈小灯,沈扶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分开半天而已,为什么两人变亲密了许多,要知道星招表哥以前对姐姐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如今却为了她忽略了自己。 沈扶摇轻咬贝齿,努力忽视心里冒出来的那点不舒服。 魔蜂不敢跑出姜头镇外,见到他们几人向回走,立即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长越修得是剑道,就算脱离双手也可以依靠剑意控制他的剑,此时,那把随身的寒剑倏地一下飞出,如一道白色的虹光从天而降,在半空时化成密密麻麻的剑雨,闪烁着锋利的光芒朝地面的人皮魔蜂刺去。 半步金丹的灵力足够支撑起剑雨,但这个大招真正依靠的还是修真者本身精纯的控制力,每一把分化的利剑都需要强大的神识同时操纵。 一把剑斩千人不在话下。 怀里抱着沈扶摇的长越背影如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半圆形的剑雨壮观又浩大,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肃然清俊的神情已有几分未来剑道仙君的模样。 沈扶摇仰头望着长越,眼神里更是充满倾慕。 要是以后长越能修出实体剑意,会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沈小灯垂眉深思,她还是差在天赋上,男女主角都是开了挂的。 漫天剑雨落完后,地上躺满了人的尸体,藏在里面的魔蜂蠕动着想要破皮而出,但长越的剑意让它们元气大伤,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长越收剑,负手而立。 这招有多厉害,他自己最清楚,长越不觉得这些魔蜂还能负隅顽抗。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嗡鸣!像是魔蜂双翅震动时发出声音,但是比他们听到过的更加尖锐霸道。 听到这声音,原本半死不活的魔蜂居然疯狂的挣扎起来,像是在响应什么召唤。 魔蜂的嗡鸣声越来越大,它们钻出皮囊,跌跌撞撞的向小镇深处的方向飞去,然后一抹红色的身影徐徐出现在他们几人眼前。 沈星招道:“是老板娘!” 如深秋的红枫,老板娘还是一副笑脸的模样慢慢朝他们走来,上半身眉如柳叶,黑发披肩,酥.胸半露,但她的下半身却是臃肿的蜂身,尾部竖着一根巨大的蜂针,如淬了剧毒,黑的发亮。 是她了,老板娘就是女王蜂,也是蜂群的首领。 见到红衣魔蜂,长越二话不说,直接扬起手中的长剑,老板娘一笑,身形一顿,背后如坚实如墙壁的蜂群纷纷挡在了她的前面。 只听见老板娘慢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劝这位小哥不要轻举妄动,我若拼死一击,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长越微抿起唇,“除魔卫道,虽九死其尤未悔。” 老板娘抚掌轻笑,“好骨气,但大可不必如此,我不是来找你争生死的,我出来是为了……她。” 红裙轻摆,老板娘媚眼如丝雪白的手指穿过广袖指向长越背后的人。 被保护在后面的沈扶摇惊讶的瞪大眼睛,“我?” 魔蜂的女王居然要找她? 沈扶摇又紧张又期待,这个红衣女人看起来也没那么坏,找她又是为什么呢?我能说服她向善吗?正待她站出来时,却见老板娘手指偏了几分,是沈小灯的位置。 老板娘真正要找的人是沈小灯!沈扶摇愣住。 * 姜头客栈,沈星招、长越、沈扶摇三人站在门外等候,老板娘以谢绝打扰为由,只让沈小灯一人进了客栈还设下了结界,门虽然是敞开的,他们却探听不到里面的情况。 三人之外便是魔蜂,里一层层的结结实实包围住他们,虽然暂未动手但都高度警惕着。 客栈里跟外面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板娘给沈小灯斟上茶水,伴随着热气淡淡的茶香飘浮在两人中间,模糊了沈小灯的眉眼,老板娘细细的打量了她一会,道:“客栈招待不周,族人也太过冲动唐突了诸位,还请道友不要在意。” 沈小灯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唐突?要是今晚我们也同之前那些人一样中了陷阱,现在恐怕也变成了一副人皮。” 老板娘叹气,“我们也是受人所迫罢了。” 对于这句话沈小灯不置可否。 见她不再开口,神情不卑不亢既没有害怕更没有求饶,就知道她跟普通的修真者不同,继续试探也是浪费时间,这个认知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我从道友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老板娘直接拿出一块布料,这种普通的布料就是客栈用的桌布,只是上面写着不普通的几个大字:天罡伏魔阵。 当年那个人就用这个大阵囚他们于此地,为他办事。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们已是罪大恶极的魔那个人却比魔还要丧心病狂…… 天罡伏魔阵就只有那个人和同族知道,眼前的人又是从何得知,既然知道阵法是否又知道怎么解? 老板娘望着沈小灯的眼神是压抑不住的希冀。 沈小灯不慌不忙的说道:“老板娘,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老板娘神情一凛,“什么交易?” 沈小灯,“我破阵,你将你的魔丹赠予我。” 修真者有内丹,妖灵有妖丹,魔自然也有魔丹,丹之所在就是一个人所有修为的汇聚,丹破人亡,有妖修修炼邪法就是靠挖人内丹,直接有效,现在,沈小灯要她的魔丹就等于在要她的修为,要她的命! 下一刻,老板娘突然出手,腹尾的毒针猛地扎向沈小灯的眼睛。 要是现在露怯就是一个死字,已经走到现在她绝不能失败,沈小灯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脸上却一派风淡云轻,在毒针戳穿她脑袋之前,平静的说道:“反正你也快死了不是吗?留着也没有用,给我,物尽其用,我还能帮你杀了那个人。” “就凭你?” 老板娘戾气尽显,刹那间魔气宛如实质,她们身周的桌椅板凳全都化成了灰烬。 她脸上的表情恐惧和仇恨交叠。 “就凭你一个筑基期修士?你和外面那些半步金丹的毛头小子、废物女人联合起来都打不过他一个手指头……谁都杀不了他!” “现在的我不行,以后的我可以。” 沈小灯的声音响起,坚定到不可思议。 老板娘惊疑不定的看向一旁的沈小灯,她的背脊挺直,下颌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半个身子在阴影中半个身子在光明中,光暗交错间,一双眼睛散发出幽蓝的光芒,如同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里面是不亚于她的恨意。 是沈小灯的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又突然大笑起来,“有意思!哈哈哈哈!那个人也曾出身道门,你们人类真有意思哈哈哈。” 第16章 承诺 等老板娘笑着笑着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语气有几分凄凉的说道:“很多年前,他骗我离开魔域来到这里,没想到将我打成重伤后还用伏魔阵将我永远的困在这里……我对不起魔蜂族。你说的没错,我快死了,这颗魔丹我可以给你,但你一定要解开伏魔阵,放我族人自由,还有,杀了那个人!” 沈小灯说道:“我以心魔发誓,毁掉大阵,还有杀了他……” 杀了他也是沈小灯对自己的承诺。 听到沈小灯的誓言,老板娘像解脱般靠在椅子上,满头青丝如瀑布般落在肩头。 虽说老板娘已经别无选择,可直到现在沈小灯心里才松了口气,根据前世的经历,魔族的人喜怒无常,暴戾无边,根本没有人性,前一秒在跟你说话后一秒就可能杀了你。 面对魔族,沈小灯一刻也没有松懈,看来她的这步棋走对了。 “给我吧。” 沈小灯盯着老板娘,视线穿过她的人形落在她的心脏上。 充满了野心,但毫无欲望的眼神。 老板娘微微一愣,又勾出一个笑容然后缓缓的站起来,附下身子,说道:“要的话就自己来取……” 魔族的魔丹都被藏在心脏里。 ……变态。 沈小灯暗骂一声,但还是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穿破衣服后,触到一片平坦结实的……肌肉? 她猛地抬眼,“你是男的?” 老板妩媚一笑,“谁说女王蜂就要是女的?” 那之前她口中跟那个人宛如虐恋般的故事都是??沈小灯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到,说不定那个人就是赫然发现女王蜂竟然是女的所以才勃然大怒翻脸不认人。 这本书的信息量好大。 稳住稳住,反正他马上都要死了,不管男人女人都是死人。 沈小灯望着红衣老板的笑脸手继续深入。 她的手穿过了他的血肉。 红衣老板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却还能继续笑着说道:“很多年前,一个人类重创了我,很多年后,一个人类要挖开我的心,无论多少年我还是栽在人的手里……” 后面的话他无法再说下去,因为沈小灯已经将那颗黑色的珠子挖了出来。 她的手掌都是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上,可是那颗魔丹却像一颗透明的黑色晶石,包裹着紫黑的魔气,不染一丝鲜血,有种奇异的美。 红衣男人的心口凉的透风,他看见沈小灯握着魔丹,洁白的脸庞被溅上了一滴鲜血,一双眼睛专心致志的观察着眼前的黑色晶石,残忍又美好…… 这样的特质简直是天生为魔族准备的,老板眼瞳逐渐黯淡,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壁画,画中魔神降临,带来死亡和……生机,他眼睛亮起一簇火焰,可惜很快就彻底熄灭变成空荡荡的洞。 旁边的人彻底没有生息,沈小灯打出一道五灵雷火,红衣男人顷刻间就化成灰烬,风一吹,消失的干净。 “一路走好,希望来世不要变成魔。”沈小灯眨了眨眼,“啊,我忘了,魔没有来世。” 她挤出一滴心口血滴在魔丹上,但并没有急着炼化。 在修真域界其实也有修士修邪道,学习魔族吞噬他人的内丹提高自己的修为,弹指间就能提升境界,但这种方式就像饮鸩止渴,吞噬的越多体内瘴孽就越多,还会形成心魔,最后往往死于爆体而亡。 她前世被殷慈带到魔域,意外的发现还有一种功法,要是对方自愿献出内丹,她就能吸收修为又不会被反噬,只是吞噬了魔丹,体内就有了魔气,她暂时不想暴露身份。 正待收起魔丹时,玉魄寒髓突然亮了起来,像是非常不欢迎这位‘新邻居’,拼命的攻击魔丹,但魔丹和它都属于沈小灯,这种攻击无效。 沈小灯见寒髓如此排斥,干脆将魔丹放置寒髓身边,玉魄寒髓倏地飞了起来竟然卑躬屈膝的蹭了蹭她的手。 玉魄寒髓能造出纯钧巨剑,是纯净的正道灵气,天敌自然是污秽的魔丹。 感受到玉魄寒髓的讨好,沈小灯立即抓住机会威胁道:“要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让魔气侵蚀你。” 玉魄寒髓似乎也没想到沈小灯能这么突破下限,剧烈的挣扎一番后,如下嫁的小媳妇贴着沈小灯的手释放出庞大的灵气。 “很好。” 这也算意外收获了,沈小灯收起委屈的玉魄寒髓。 接下来该毁掉天罡伏魔阵,至于外面那群魔蜂……沈小灯看向魔丹,蜂巢中女王蜂就是最高存在,无论是什么命令,魔蜂只有听从,不如现在就试试效果。 客栈外,蜂群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沈扶摇害怕的躲在沈星招和长越身后,道:“不会是老板娘和姐姐在里面吵起来了吧?这些魔蜂会攻击我们吗?” 沈星招担心的说道:“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沈小灯那性格万一惹怒了女王蜂,我怕她会有危险,不如我进去看看。” 长越拦住他,“稍安勿躁。” 随着他话音落下,里三层外三层的蜂群停止骚动,纷纷亮起毒针,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攻击他们,而是刺向了自己。 画面即悲壮又诡异。 沈星招懵了,“怎么会这样?” 有一个瞬间,长越想到了沈小灯,随即又将这个可笑的想法甩出脑海,她怎么可能,天资不高又从未努力,她怎么可能打得过女王蜂? 站在那个红衣人面前,连他都没有几分胜算。 可现实超出了长越的想象,在蜂群全都自裁后,客栈的结界破开,沈小灯从里面走了出来,信步闲庭犹如沈家后院。 长越下意识的将神识探入客栈中,没有红衣人的魔气……干干净净的仿佛他从来没存在过,这个是!红衣人死了?!长越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女子,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沈小灯身材纤细,腰身更是盈盈一握,但是气质锋利,如夜里闪过的寒剑,有着超乎瘦弱外表的强悍,现在的她让长越感到陌生…… 姜头镇魔族死去,魔气散开,第一道阳光穿透了云层落在地面,这是姜头镇久违的明亮。 阳光在沈小灯发间跳跃,给她的脸颊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深黑的瞳仁如琉璃般流转光华,殷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容貌动人,她的视线划过惊讶的沈扶摇、呆住的沈星招还有震撼的长越,淡然的说道:“我们走吧。” 地位悄然间改变。 第17章 血迹 小镇上都是魔蜂的尸体,还有正在腐烂的人皮,宛如一座死城,不过从今天之后,这座小镇当得到真正的宁静,多年前那个人带着魔蜂占领了这里,魔蜂食完小镇上的人又等待过路的人,直到被改成试炼者的无间地狱。 沈小灯走到姜头镇的入口,没有犹豫,一掌毁掉那座石碑。 天罡伏魔阵的阵眼就藏在入口,老板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过从未引起他们的怀疑,不知这算不算那个人对魔蜂族的无声嘲讽。 一束灵力朝着石碑底座注入,沈小灯的神识随着灵力进入整座小镇的地底阵法,没了阵眼,她破阵势如破竹,随着伏魔阵的毁去,被困在姜头镇的怨灵和魔蜂齐齐发出一阵哀鸣。 地上的魔蜂群也在太阳下化成了灰尘。 沈扶摇双手结印,数张火网齐发将这些狰狞的人皮也烧成灰烬。 灰尘混合着灰烬向姜头镇的天空冲了出去。 在客栈里,她以心魔起誓要解开大阵,杀了那个人,如有违背将被心魔反噬不得善终,这是修真域界对修真者施下的天道法则,但她却没有答应他放过魔蜂。 这些魔族必须死。 万年前,天地初开,混沌丛生,灵气应运而出,跟灵气对立的则是魔气,紧随着灵气出世的便是魔气,灵气孕育大道,魔气孕育魔道,大道讲究自我提升寻求鸿蒙真理,魔道则是靠侵略占有屠戮来满足贪欲。 魔族就是天生的残次品,无论是留在修真域界还是人间界都是祸害,魔与道此消彼长,所以一直以来,修真域界和魔域战争不断,千年前无数修士因此陨落,她没有那么闲天天除魔卫道,只是面对魔族绝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沈小灯有一瞬的迷茫,手握魔丹的她又算道还是魔呢? 灭他族类,比魔还残酷的道又是什么。 长越察觉到地下的阵法,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星招也问:“是啊,那老板娘也是怎么打败她的,还有这些蜂群怎么会自杀。” 沈小灯对沈星招道:“只是做了场交易。” 沈扶摇轻呼,“跟魔族做交易??” 长越闷声问道:“什么交易?” 沈小灯看了长越一眼,“无可奉告。” 长越:“你!” “你?”沈小灯拿出地图,下一部分‘白云山庄’的地点已经标记出来了,“现在只有我知道下个地方在哪儿,你要是想指责觉得不服,大可以退出试炼或者自己找路。” 让长越退出试炼就是在打整个簪缨长氏的脸,长越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听到沈小灯毫不客气的话,长越手中的剑紧了又紧,如果没有沈小灯手中的地图,他就无法再继续走下去。 “长越哥哥……”沈扶摇拉了拉长越的衣袖,“算了吧。” 沈扶摇气不足的说道:“姐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呢,再说侥幸过了这一关,还有下一关,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沈小灯看着沈扶摇,“我没有任何义务告诉你们所有事情。” “还有。” 沈小灯踩上仙剑,“我跟你不是自己人,我们只是有同一个父亲。” 沈扶摇顿时哑口无言。 她向白云山庄飞去,看沈小灯脸色不好,沈星招刚才适当的闭嘴了,现在他无比纠结,一边是扶摇表妹一边是小灯表姐……看沈小灯没有停下来等他们的意思,沈星招只好取出灵犀剑,“扶摇表妹,时间不等人,你们快跟上来。” “诶,星招表哥!”沈扶摇眼睁睁的看着沈星招也走了,抓紧长越的胳膊。 “扶摇,我们也走吧。” “长越哥哥你不生气了吗?” 长越摇头,望向那道黑色的背影,“正如你说的,她下次不会那么好运。” 原本想对她改观,看来没有必要,她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做收敛也学不会什么叫善意。 在去白云山庄的路上,沈星招见长越两人也跟了上来,总算放下心,想了一会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道:“在姜头镇的时候忘了问,那个叫什么来着,方平呢?他不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吗?” 沈扶摇道:“在打魔狼的时候,跟我们冲散了,哎,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沈星招哦了一声,“那估计他凶多吉少,你跟长越是怎么脱险的呢?” 沈扶摇,“当你们走后,一下子围过来的魔狼太多了,我和长越哥哥错失良机就只有一战到底,没想到魔狼不止数量多,没彻底杀死吞食了同伴后,魔力暴涨,而且灵力对它们伤害大大缩小,本来我们都快招架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狼群没有跟我们鱼死网破,而是慢慢撤走了……” 在前面的沈小灯回头看向长越,敏锐的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血迹,应该是被魔狼抓伤了。 忽然长越用手遮住了衣袖,沈小灯抬头,对上他警惕的眼神。 啊……沈小灯收回视线,心里冒出一个坏主意。 白云山庄位于桑洲的西南边,倒是个灵气充裕的地方。 依山傍水,风景秀美,时不时还有头小鹿从林间奔过引得沈扶摇与之嬉戏,笑声如铜铃般动听,恍然间都让大家忘记是在凶险的试炼途中,气氛都轻松了几分。 穿过一个瀑布,沈小灯抬头看向前面的一座吊桥,吊桥连接的对面就是白云山庄,朱门青瓦的山庄建立在一座孤崖上,高耸入云,白云在山庄间流动,犹如一座仙人居所。 “这里真美啊。”沈扶摇双手合十心生向往。 这时,草丛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长越挥手,四把长剑射入草丛中,将那人困在剑中。 “是、是小生啊!”草丛被扒开,方平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 沈扶摇惊喜道:“方平你还没死!” 方平欲哭无泪道:“差点就死了,有一只魔狼追在我屁股后面,我一边跑它一边追,跑啊追啊我就不小心滚下了一座山崖,然后又架着仙剑,来找你们,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没想到这么巧真的又碰见你们了!” 殷慈尽心尽力的忽悠大家,沈小灯抽空观察白云山庄,仙境是不可能的,她看到的只有杀机,还有对那个人实力的忌惮。 原书中,那个人也是整本书的最大反派,唯一想干的事就是毁灭所有,他既厌恶魔域又厌恶修真域界,所以这次的试炼盛会也是用世家子弟的死来挑起魔域和修真域界的纷争,他最后再收网灭世。 难办的是反派的人设是从书的开始就满级了…… “这位小师姐,你在看什么?” 沈小灯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方平挂着一张和善客气的脸好像只是打招呼的问一句。 “我在看路途还远,再不去天就要黑了。” 殷慈一笑,“没事,我这里多的是照明的符箓。” “不必。” 婉拒他的好意,沈小灯率先向白云山庄走去。 望着沈小灯,殷慈眼底闪过几分深思,为什么他靠近这个人,感觉到了魔气呢? 几人飞过吊桥来到大门面前。 沈扶摇敲了敲大门,没人回应。 沈星招挠了挠后脑勺,道:“不会是没人吧?要不然我们直接进去看看。” 长越皱眉,“我的神识无法穿过这道大门。” 殷慈扔进去一个传音符,“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传音符迟迟没有回应,这证明里面可能真的没人,山庄也许是空的,他们还是推开了大门。 跨进去的刹那间,眩晕感和失重感同时袭来,他们是闯进了别人的阵中,长越尝试着用剑破阵,但他的灵力像是被封住了般连唤剑出来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再次稳住身体后,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漂浮在白云山庄之上。 整个白云山庄的动静尽收眼底。 第18章 夫君 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型水幕,水幕隔绝着现实和虚幻两个世界,周遭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微不可查的水声,下面如同幻影般呈现了整个白云山庄,里屋外屋,大大小小的院落,所有景物都尽收眼底。 毫无疑问,他们是被困在了一个未知的摄魂大阵中,沈扶摇害怕的贴近了长越,灵力使不出来沈星招用拳头愤怒的砸向面前的水幕,方平战战兢兢的把压箱底的符箓都掏了出来,面前的水幕却纹丝未动。 凭他们的实力是无法破阵的,从踏入阵法的那刻起长越就清楚的认识了这个事实,布阵之人远在他们之上,半步金丹、簪缨长氏的少主、下一代剑仙,种种头衔放在此刻都像是个笑话,他修剑道,现在却连剑都拔.不.出来! 试炼盛会发生的一切都在一步步打碎他的骄傲。 不知为何长越想到了沈小灯,他的目光移向站在最边上的人,她长睫微垂,半露的眸光认真的看向下面的幻影,没有扶摇的害怕也没有沈星招的愤怒和方平的懦弱,甚至……没有他的挫败。 冷静又透出几分强大的意味。 对于沈小灯,长越经常产生不真实的感觉,在某些方面,长越觉得沈小灯还是原来那个讨厌的人,某些方面,她又完全不同,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别乱动,仔细看下面有人了。” 沈小灯按住无能狂怒的沈星招,几人的注意力一下落在了白云山庄里。 下面一男一女推开了山庄的大门,男人挺拔高大浑身正气,女人如瑶池仙女,柳眉琼鼻,一举一动皆是姝色,两人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这白云山庄就是他们的宅子,男人叫做朝天歌,女人叫做丁怜思,两个都是散修,在一次道法会上相遇,便一见钟情坠入爱网,并在孤崖建了这座白云山庄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初建小天地,两人干柴烈火,水乳交融,简直乐不思蜀,两人又是实力极高的散修,还发明了神交,场面一度非常少儿不宜。 作为看客,几个年轻人都看的面红耳赤,沈扶摇娇嗔着躲进了长越的怀里。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长越撇开视线。 沈星招浑身都不对劲,瞥到沈小灯,她一本正经看的十分仔细,但丝毫不见害羞。 “……”,果然是石头做的。沈星招正心态复杂。 下面又发生了变化,两人在一个冬天生了一双儿女,女儿叫朝芙蓉,儿子叫朝玉京。因两人都是心善的正道修士,也常常出门铲奸除恶,在某一日还救了一人回庄,这个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便留在了白云山庄,做他们的仆人。 五人组成的普通修真小家族在修真域界比比皆是,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再平凡无趣的生活日常,从春天到冬天,一日复一日。 偏偏幻影展示的吃饭喝水睡觉都巨细无遗,把沈星招看的哈欠连连,而沈扶摇已经贴着长越快要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尖叫声突然响起,两人同时惊醒,才发现白云山庄居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白云山庄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他们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其中一位穿着袈裟其他几位穿着各色长袍,手中的武器皆也亮出,这大火正是他们所为。 丁怜思紧紧抱着手中的儿女冷声道:“就因为一道卦象,你们就要杀了我们的孩子也未必太不讲道理了!” 穿着黑袍的人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有一线生机,我用镇派至宝天机九卦推算出灭世的魔头就在此处,我劝你把那个魔头交出来,避免我修真域界生灵涂炭,用命换成这一线生机。” 听到天机九卦,长越瞳仁一震。 丁怜思反问,“魔头?这里唯一的魔头就是你们!” 穿着袈裟的和尚念了一句佛号,“勿再多言!” 这句话杀机毕现。 朝天歌挡在家人的前面,“我和怜思两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一心向善,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们要伤害我的家人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丁怜思大哭,“天歌!” 来人极其厉害,从身手来看起码都是元婴以上的修为,两夫妇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躺倒在血泊中。 黑袍人走到朝芙蓉和朝玉京面前,沉声问道:“哪个才是魔头?” 另外一个蓝衣人道:“都杀了岂不省事?” 后面一人手中飞出一把短剑,顷刻间结果了两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孩。 “不要……!”丁怜思垂死哭喊道,向天空,向他们伸出求救的手,“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被这一灭门惨案震惊到的众人久久不能回神,这实在是太过于逼真以至于他们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扶摇,“太惨了……” 沈星招,“不过这家人的孩子未来真的是大魔头吗?” 沈小灯道:“不管是不是也不应该就这么杀了他。” 长越看向沈小灯,“可是如果他不死,未来会死更多的人。” 沈小灯回眸,“你又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仅仅是他可能会变成大魔头,未来将生灵涂炭所以提前将他杀死,这算什么?杀一个人拯救千百人?同为修士,这些人又凭什么扮演天道的角色,来决定一人的生死?或许是身居高位的他们,从来就没把自己代入过被杀者…… 长越从未被人这么反问过,一时之间呆住。 面前的女子眼中的火焰又亮了起来,像灼热的光透过他的双眼一路烫进他的心里,长越连忙收回视线。 沈扶摇低声提醒争执的两人,“这不过就是个幻象,说不定故事都是假的呢,你们就不要太认真了。” 沈小灯没说话,长越抿唇,他也以为这个幻象是假的,可是他听说过天机九卦这件神器,正是踏月宗的镇派至宝……还有那个穿袈裟的僧人,他看到时就觉得眼熟,现在终于想起试炼盛会的主办人无藏大师跟那个僧人的身形很像。 幻象里的大火还在燃烧,直到把一切都燃成灰烬,将朝家的五人,将白云山庄都烧成一片焦黑,最后凝成一个大字:救。 结合丁怜思的最后一句话: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看来破这一关跟‘救’有关。 他们正在清理思绪时,一阵倦意如潮水袭来,沈小灯几人一个接一个的闭眼睡去。 * 好像沉睡了整整一百年。 沈小灯睁开眼时,脑袋如浆糊搅过一片浑浊,身体也像被压了十层棉被又重又沉,她努力活动了下手指,好半响,才获得身体的控制权。 房间有些微暗,窗外的白光从厚重的窗帘透进屋里,丝丝缕缕,扑洒在她的床褥上。 一手按着微疼的额角,沈小灯坐起来,又黑又多的长发如瀑布沿着她的肩头滑下,丝丝缕缕,跟床褥上的光缠绕在一起,她的手落了下来,泛着细腻的光泽……她眨了眨眼,黑亮的双瞳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这是哪里? 旁边传来动静,“唔嗯……”,低沉的嗓音像是鹅毛勾过脸颊,沈小灯疑惑的转头,同一张大床上还睡着一个人。 他也艰难的坐了起来,穿着一件白色的女式中衣,因为不太合身,胸前微微敞开露出如大理石般冷白的皮肤,脖颈修长,喉结凸起,披散的青丝修饰了他惯有的冷然,下巴柔和,嘴唇如覆上了一层胭脂,淡淡的红。 努力凝起视线,长越定定的看向身旁的沈小灯。 沈小灯如在梦中,低声唤道:“怜思……” 长越歪了下头,“夫君?” 第19章 女装 夫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长越的这个称呼,沈小灯汗毛都竖起来了。 长越也同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无言对视,良久之后位于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复苏,他们好像……不是真正的朝天歌丁怜思,他们一个是来自簪缨世家的长越少主,一个是云泽仙府的沈家大小姐,因参加试炼盛会来到白云山庄,后进入摄魂大阵中,昏迷过去。 …… 想起来的长越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他刚刚是不是……还叫了沈小灯这女人,夫君?轰隆!仿佛一道天雷从天而降,长越脸色由黑转红,恼羞成怒的朝沈小灯攻来。 这一击长越下意识用了半步金丹的实力,没想到沈小灯轻易的就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拉,身子一翻反客为主,竟然直接把他按倒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感觉的到自己体内有灵力运转,长越再次查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已是金丹修为,而沈小灯,已是金丹后期……,这分明是朝天歌和丁怜思的修为,他们的神魂进入了幻阵中的两夫妻。 沈小灯也在惊讶,上次她进入摄魂大阵,身份却是仆人,没想到再来一次她变成了白云山庄的主人朝天歌,而长越居然变成了丁怜思,从某方面来说布阵之人太恶趣味了。 沈小灯低头,满头长发簌簌的垂落,而长越青丝铺床,因刚才的动作前襟被扯的更开,结实平坦的胸膛暴露在冷空气中,乌发雪肤,脸颊坨红,还真有几分美态。 整个身体都被压在一个女人身下,还是他讨厌的女人,长越怒气攻心,一双浸了雪水的眸子有些发红的瞪向沈小灯,低喊道:“快放开我!” “放开?” 沈小灯低头一笑,一缕长发扫过长越的鼻尖。 冷香萦绕,好似厚厚的积雪下有一股溪水簇拥而来,携带松柏池杉的气味,凛冽独特。 长越恍惚了一瞬,他们的距离从未这么近过。 只看见沈小灯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现在,我的修为比你高,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 “你……还知不知羞耻?!” 沈小灯道:“我自卫的动作在长越少主眼中居然是不知羞耻,少主可是道心不稳?” 长越羞恼,“沈小灯!” 沈小灯见好就收,松开手腕,“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动手前请三思而行。” 她利落的翻身下床,拿起椅子上的墨绿长袍穿上,又打开窗子,外面一片明亮,安静的可以听到鸟鸣,这个幻阵做的也太逼真了找不出一丝破绽。 只是不知道他们进入的时间离灭门还有多久。 半响后,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沈小灯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她转头一看,是长越拍碎了一张椅子,青石地面上木椅碎的四分五裂。 仔细看,椅子旁还有一件白色的单丝碧罗笼裙,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从衣服本身看精致又不失飘逸,不过,要是穿在男人身上…… 沈小灯意味深长的看向浑身冒冷气的长越。 “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们的神魂被拘进了摄魂大阵里,每一个阵法都有自己的规则,它既然把我们的神魂装进了朝家五口的记忆中,我们就要做符合身份的事情来遵守规则,你的身份是丁怜思,丁怜思就是穿裙子梳女子发髻。” 长越脸色更难看,因为他知晓沈小灯说的都是真的。 难道他真的要穿? 活了这么多年,他就没像今日这么受辱过。 一旁的女子还在煽风点火,“不穿也可以,大不了就穿着这身里衣到处招摇。” 长越挣扎了一会,尝试着打开衣柜,根本打不开,又想从房门里出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长越闭上眼睛,睫毛颤动,下定决心一般睁眼说道:“把你的衣服给我。” 他道:“我们交换。” 沈小灯靠在窗边,映衬着天光,笑容格外刺眼。 “少主是在……求我吗?” 长越咬牙,“沈小灯你不要太嚣张,你以为你一人可以破阵吗?正如你所说,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把衣服给我。” 沈小灯笑容更深,她明明穿的是男装,有几分宽大,但穿她身上神奇般的修长好看,如墨绿的深竹一般,领口显露出凌厉的锁骨,晃悠悠的招人。 她语气不急不慢,道:“这就是少主求人的态度?” “欺人太甚!” 要他穿女装是万万不能,穿这紧身的里衣出门也是万万不能,既然沈小灯不合作他就只有抢了。 长越凝气,手成爪状飞跃而来,抓向沈小灯的衣服。 ……还真是不长记性。 同一境界中,筑基一层跟二层都有条鸿沟,更不要说她现在是金丹后期,长越的动作在她眼里太慢! 沈小灯再一次抓住了长越的手腕,将他压制在窗前,另一手掐住他的腰身,长腿一弯卡进了他的双.腿.间,长越一惊想合拢双腿,但已经慢了一步,沈小灯的大腿抵住了他的软肋,对于男人来说不可为不疼。 “长越,还要再试试吗?” 长越忍着疼痛,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从未有过的羞耻感覆灭了他。 他在想什么……沈小灯多少也知道一点,长越从未吃过亏,如天之骄子般长大,没人给他任何羞辱,他像是天生就站在云端的人,优雅、出色、冷傲,这些为他量身打造的词汇到了现在一切都如水中幻影。 一件衣服就使他如此难堪。 骄傲的头颅怎么会轻易的低下。 但是她呢! 从遇见长越起,她所有的矜持娇气和爱……都被击得粉碎。 长越,你现在体会到的羞辱都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面前的男人侧着脸,因为愤怒,身体染上一层薄红,高挺的鼻梁微微皱着,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目光盯着地面,良久后,长越终于平静下来。 冷冷的说道:“请放开我。” 这么快就会说请了? 沈小灯松开手。 长越沉默的走到破碎的椅子前,面无表情的捡起地上的白色仙裙,缓慢又平静的穿在自己的身上。 衣服是女式的,他未盘起发髻,乌云般的长发披散着,却有一股子冰山美人的气质。 比想象中的违和感小,看来长越少主很适合女装。 “真美。” 沈小灯唇角勾起,赞美道。 长越没有理会沈小灯的挑衅,率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眼底划过一道暗芒,沈小灯跟在长越身后。 白云山庄修建的兼具大气和秀美,分为前院与后院,后院种着一大片药田还有储物阁杂物室等,前院共有四个寝殿,其中一个是主殿是朝天歌和丁怜思两夫妻住,剩下的三殿则是儿子女子和仆人的住所。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三座寝殿里都没有人,甚至整个白云山庄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的活物。 按理说沈星招三人跟他们是同时昏迷,就应该同时苏醒,各自顶一个身份出场,现在却都不见了。 沈小灯和长越站在庭院中,陷入了未知。 头顶上的云比真实更加真实,随着时间的流逝,东边的云层缓缓移到了西边。 一道灵光闪过,沈小灯看向长越,长越也想到什么,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沈小灯道:“你和我都仔细看完了全程,你还记得朝天歌和丁怜思种下的那棵树吗?” “木桃树。” 那棵树就种在后院,朝天歌和丁怜思刚住进白云山庄时亲手所种,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枝繁叶茂,一直到大火才变成灰烬。看这棵木桃树有多大就能大概知道白云山庄此时处于什么时间段。 两人赶到后院,土地上一片平整,只有杂草茂盛,木桃树的影子都没有。 他们来到了灭门惨案很久之前,木桃树还未被种下,仆人还未被救,他们的儿女朝玉京朝芙蓉还没被生出来…… 沈小灯有个危险的想法,“难不成我们还要现场生一个?” 两夫妻刚进白云山庄时可是非常干柴烈火。 长越感觉自己要濒临极限。 第20章 故事 从长越的表情来看,他非常的生气。 他越是生气,沈小灯就是愉悦。 虽还未到她正式出手的时机,但要是能打压一下他高高在上的气焰,又何乐而不为? 沈小灯不怀好意的说道:“如果我们没有行动,时间就会一直留在这个区域,沈扶摇他们无法苏醒,我们也永远无法摆脱法阵……为了顾全大局总要有点牺牲。” 长越猛地抓紧衣服下摆,发现自己抓的是裙子后又甩开手,冷声道:“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吧,沈小灯,你别太过分。” 话虽这么说,但他很清楚在摄魂大阵里他根本不能对沈小灯怎样。 他奈何不了沈小灯也不代表他会轻易妥协。 见长越脸色青寒的离开,沈小灯也不急,干脆回主屋休息,白云山庄里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试炼,还不如是一场游戏,是那个人挖开伤口展示绝望的游戏,游戏结束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上一世,女主靠殷慈才走出白云山庄,要说真正的破阵却远远没那么简单,那个人一开始就想让白云山庄成为修真者们的坟场,设的大阵自然是死阵。 要怎么从死门中寻生机?沈小灯将原书的剧情仔细复盘。 等她结束冥思,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沈小灯下床看了一眼窗外,果然,时间停滞了,东边的云层又缓缓移回了原位。 快两天的时间里,希望长越已经学会接受现实,乖乖合作。 沈小灯来到后面的庭院,一眼就看到长越的背影,漆黑的夜色中,一抹白色,如同洒下的月光,即使是女装,长越也能穿出属于他的孤傲气质。 前世她非常迷恋这股劲,百般倒贴,现在却怎么看都不顺眼,只想敲碎他那层傲气。 她的声音打破了长越的宁静。 “怎么样,想好了吗?” 她以为长越又会大发雷霆,高喊她的名字或者突然发难。 不过,长越只是微微动了下身体,然后转过来静静的看向她,黑色的瞳仁里淡漠异常,不夹杂一点情绪,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依然是个男人,不可能生出孩子,不过,为了离开这里,我允许你碰我一下……” 他踏步而来,青丝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黑亮的弧度,高挺的鼻梁如玉雕成,薄唇微抿,眸光半隐,靠近她时的神态像要施舍乞丐的天神。 沈小灯挑眉。 正如昨日穿衣服一样,长越被逼到绝路就会表现的异常冷静,但这份冷静远不如以后的他那般坚不可摧,仅仅是一种强撑的假象罢了。 装的再像紧绷如石头的身体也出卖了他。 看到这样的长越,沈小灯反而觉得无趣了,她轻哼一声,道:“那我可以开始动手了吗?” 不需要他回答,沈小灯的手已经伸了过来,长越厌恶的闭上眼睛,睫毛微颤,如一只任人宰割的鹤。 可惜沈小灯现在不乐意成全他做个恶人了。 臆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长越只感觉到有手指碰到他的腰间,但一触及离,快的像没发生过,他又等待了几许都没有下文,他忍不住睁开眼。 沈小灯已经站在两米开外的距离,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我说的行动指的是这个——” 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青绿色的,是一颗木桃树种子。 “长越少主是想到哪儿去了?该不会还以为我喜欢你,想对你做点什么吧?” “沈小灯!”长越一秒破功。 一想到他刚才过度表现就觉得脸上烧红。 是种子。他怎么没有想到,朝芙蓉和朝玉京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那木桃树何尝不是他们爱情的见证?都可以作为时间的参考,让时间流逝起来。 是他一开始就被沈小灯误导了,才会……往那方面想。 灰暗的庭院里,沈小灯一袭墨色长袍,语气轻佻,眉眼之间却如夜色般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如深暗的古井。长越一顿,赫然发现从进白云山庄以来,方寸大乱、被牵着鼻子走的至始至终都是他! 什么时候起,沈小灯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长越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如同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般认真。 见他沉默,沈小灯开口道:“还种吗?木桃树是朝天歌两人合力种下的。” 他暗自咬牙走了过来,暂时不想跟沈小灯有任何接触和对话。 手掌覆盖了一层轻薄的灵力,随意的翻动几下,平整的土面就被挖出一个大坑,沈小灯将木桃树种子放了进去,长越埋好土,化气为水,加以灵力,一点一滴的灵水便落在了泥土上。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微风四起,小树苗破土而出。 天空由暗转明,阳光雨露,一年四季,青芽变成了绿叶。 沈小灯长越两人好似陷入了某种玄妙中,脑海里又出现了不属于他们的记忆,意志也不由他们主宰,长越的双眼变得空洞,四周的一切模糊不清,只有眼前的人在发光,他生出一种难以控制的浓浓的依恋感,一句话脱口而出。 “夫君,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怜思不后悔。” 沈小灯手掌轻抚长越的脸颊,视线毫无焦距,沉声说道:“让你受苦了,这都是我的错……” 不知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直到一道不可置信的喊声才让他们醒过来。 “长越哥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一副被背叛的语气。 沈小灯转头看见三张同样震惊的脸,正是沈扶摇他们,哦不,是仆人和她的一对儿女。 终于出生了。 那份依恋感消失了……长越愣了愣,心知是神识受到了大阵的干扰,可情绪却还有几分未脱离的余韵,沈小灯的手冰凉,奇异的是他并没有那么抵触和厌恶…… 如果刚才两人的动作只是让沈扶摇怀疑自己看错了,到现在还不放开那肯定是真的有什么!沈扶摇鼻头一酸,呜哇的一声转身跑走了。 “表妹!” 明显是因为长越而哭,沈星招不知道该不该去追。 “啧。” 沈小灯收回手,还故意在身上擦了擦。 这个动作让长越目光徒然变得冰冷,友好的氛围果然是大阵的假象。 怕沈扶摇在阵中遇到危险,长越起身追去。 沈星招满脸纠结的走过来,殷慈隐去杀意,埋着头跟在后面。 抬眼看了下木桃树,沈星招道:“这树还挺大的哈哈、哈……” 短短时间内,木桃树已经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繁叶茂独成一片天地。 沈小灯道:“我们等了你们两天。” 沈星招惊讶,“什么?我们不是同时昏迷过去同时醒过来的吗?” 沈小灯摇头道:“不,我和长越率先苏醒,发现自己进入了白云山庄的故事中,我成为了朝天歌,长越成为了丁怜思,在这个身份中,只要遇到发生过的情节,我们的行为就会不受控制,所以才会有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白云山庄的主殿里,几人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被追回来的沈扶摇眼圈还红红的,惹人怜爱,长越轻声抚慰,加上沈小灯说的话她才明白真相。 她知道长越只是被大阵控制了,可是,沈扶摇又有几分耍性子的想到,如果长越是朝天歌她是丁怜思就好了,那他们岂不是变成了夫妻?沈扶摇瞬间有几分脸红,偷偷看了大家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她的害羞。 沈小灯,“在这个山庄里,你们也不再是沈星招、沈扶摇、方平,你们都有自己的身份。” 殷慈轻声问道:“怎么确认自己的身份呢?” 沈小灯看了他一眼,道:“遇到情节就知道了。” 殷慈假装忧愁,“好难啊,我都记不住这一家人发生的事了。” 长越沉吟一声道:“也可以主动测试一下。” 他站在沈扶摇面前,道:“林逸,我们夫妻俩从未将你当过仆人,在白云山庄你不必那么拘谨。” 这句话是丁怜思曾经对仆人林逸说过的话,长越居然一字不漏的记了下来!沈小灯心里忍不住嫉妒,暗骂道过目不忘,这个挂逼。 只见沈扶摇进入恍惚状态,眼神涣散的答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林逸不敢逾越。” 长越又分别测试了沈星招和殷慈。 沈星招是儿子朝玉京,殷慈则是女儿朝芙蓉,三人也都体会到身体被他人记忆侵占时不受控制的滋味,不由得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每个情节他们都无法控制,无法改变,那结局必然是白云山庄大火,朝家灭门…… 他们的神魂作为参与者也必定葬身于大阵中。 第21章 拆散 大阵的规则简单又残酷,无法离开这里,无法改变必然会发生的情节,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沈星招骂道:“这个摄魂大阵也太凶险了,只要一发生那天在山庄上面看到的情景神魂就会不受控制,不就等于一个傀儡吗?这样还怎么破阵。” 殷慈哀叹,“是啊好难,怎么办。” 沈扶摇皱起一张小脸,说道:“那我们是不是避开我们看的情景就可以了?这样就不会受控制。” 沈星招,“避的开一时避不了一世,结果都是一样的。” 殷慈呆呆的说道:“扶摇道友真是乐观啊。” 长越却道:“扶摇说的也没错,既然是阵就一定有破解的方法,平常些的情节不必在意,但是白云山庄背后的故事我们大可以探究一番,说不定会找到线索。” 看到长越赞赏的眼神,沈扶摇顿时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又充满了勇气,大声道:“那我们快开始吧!白云山庄每个角落都找上一遍,一定会有收获的,我们很快就可以走出去了。” 一定会有收获? 沈小灯毫不客气的发出嗤笑声。 她不屑的声音在空旷的主殿非常明显,似乎她说了一个很可笑的建议,几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瞬,沈扶摇有些难堪的低下头。 “那么,希望你们能找到线索,我先告辞了。” 长越站了起来,语气不善,“你去哪儿?如果你有更好的见解不如直接说出来。” 沈扶摇心里小声的跟腔,就是嘛…… 沈小灯道:“我去休息,识海经常被其他记忆占领很伤元气的。” 她确实有其他想法,但并不意味着就要跟他们分享,要去搜白云山庄?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多休息保持精力。 见沈小灯离开主殿,长越心里有一个直觉,她肯定是又发现了什么,按照沈小灯的性格,将对她有利的最大化并且牢牢握住,怎么会放过这个‘寻宝’的机会呢,必定是有比这更吸引她的东西。 沈扶摇瞧见长越望着沈小灯离开的方向出神,不由得喊道:“长越哥哥!” 长越收回视线,安慰道:“没事,我们走吧。” 感觉这次苏醒后,长越哥哥对姐姐的态度变了好多,之前都不屑一顾的,沈扶摇有几分小委屈。 另一边,沈小灯找了块开阔的地界,思索到,整个灭门惨案中,除了日常的一些情节,比较重要的就是关键性情节,关键性情节都会关乎到未来事情的走向,比如说朝天歌两人合种木桃树,提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丁怜思对朝天歌说:她不后悔。 朝天歌则说:让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丁怜思说的后悔指的是什么?朝天歌又错在了哪里呢? 这都是当时他们观看时未说的话。 所以与其从繁复的小线头里找头绪,还不如直接触发发生过的关键情节来看有没有线索…… 不过,能触发朝天歌一些关键性.事情的也只有丁怜思了。 这次他们四人在白云山庄也不是毫无收获的,沈扶摇在后院的药田里找到了几株非常稀少的仙草,而藏书室里放着几枚仙丹和古籍功法,接触后神魂也没有不受控制,证明是可以拿走的。 把这些宝贝装进储物袋,沈扶摇才有几分试炼盛会捡宝的喜悦,之前都又苦又累的。 开心的情绪占了上风,以至于她看见沈小灯后,一时忘了害怕,跟殷慈炫耀成果:“朝天歌和丁怜思两位前辈不愧是金丹修士,药田里滋养了许多不常见的仙草,采起来都不费功夫。” 沈小灯像是没听见般,径直穿过了她身旁。 殷慈侧头,“扶摇道友收获满满哦。” 这次姐姐总该听见了吧,她才没有像她说的那么无用,一无所获呢。 可是,沈小灯没有给两人一个眼神,来到长越身旁,神情严肃。 乌发如云,长颈如玉,只见她身体微微倾向长越,黑眸中闪烁着幽深又明亮的光,被眸光所摄长越呆了一下,就察觉到沈小灯伸出了手,摸向了他的脸颊? “……”,长越瞳仁一震,那只纤细的手指越来越近…… 绕过了他的脸侧,轻轻的拂过他的头顶,然后手指轻巧一翻,露出一朵白色的花瓣,原来她只是帮他取下粘在发丝上的东西。 这花瓣可能是刚才路过药田时落下的。 “有了。”捏着花瓣,沈小灯看向他,殷红的嘴唇勾勒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在长越的印象中,沈小灯居然很少笑,在退婚之前她经常围在他身边那时候笑没笑,他未曾注意,可是退婚后,每次见到她,脸上常常冰冷一片,要笑都是冷笑,却从未像今天一般。 如同用这片花瓣拨动了湖面,荡起无尽的涟漪。 可惜长越很快发现沈小灯并不是对他笑的,而是对丁怜思。 “怜思,你瞧,就连花瓣都在眷念着你不肯回归泥土中。” 这是朝天歌和丁怜思出门赏花,一朵花瓣落在丁怜思发丝上,两人情意绵绵时吐露的情话,不过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一转,两人闹起了别扭,互相不理睬,这天过后没多久,就有人打上了白云山庄。 现在沈小灯还原了场景,瞬间触发了关键性情节。 眉眼中的淡漠逐渐被羞赧取代,长越埋着头,目光空洞,嘴上却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酸话,要是孩子们听去那真是羞死了。” 沈小灯也说道:“要老也是我老,在我眼里,怜思你永远是最美丽的样子,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都这样……” “别说了。”长越像是察觉到什么,蹙起眉头。 沈小灯叹口气,“我宁愿芙蓉他们没有出生。” 长越有几分怒意,“说这些已经晚了,还有枕头下的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答应过我的!” “怜思!” ‘朝天歌’长臂一览干脆紧紧抱住‘丁怜思’以示安慰。 “长越哥哥,姐姐,你们快醒醒!” 虽然知道他们被控制了,但是见他们抱在一起沈扶摇还是立即叫醒了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弹开几米远。 沈小灯道:“枕头下的书。” 长越道:“就在我们居住的主殿。” 没有耽搁时间,两人都齐齐奔向寝殿主屋,一黑一白,一个纤细一个高大,沈扶摇内心的酸涩无法抑制的膨胀,几乎都快涌进她的眼睛,什么时候,姐姐和长越哥哥这么默契了? 姐姐还碰了长越哥哥,长越哥哥有洁癖,要是以前肯定会一掌拍开姐姐的。 殷慈看见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的沈扶摇,心疼无比,他守护的阳光怎么能被他们撒上阴霾。 他装作无知的扯了扯沈扶摇的衣袖。 “扶摇道友,有一株仙草我不认识想跟你讨教。” 跟着长越和沈小灯两人来到主殿的沈星招暗觉哪里不对,表妹和那个方平怎么没有来? 但是长越两人的发现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枕头下面放着一本蓝皮黄页书,封面几个大字让沈星招和长越震惊不已:八荒阴鬼招魂幡。 这是一本鬼修的书,怎么会出现在朝家? 按理说,朝天歌和丁怜思除魔救人都应是名门正派。 再联想两人之间的对话,很有可能……朝天歌是一名鬼修。 这是一个重要线索。 长越道:“所以踏月宗在这里诛杀大魔头实际上很有可能是真的。” 鬼修不容于魔族,与正道更是背向而驰。 沈小灯轻轻摇头,“不一定。” 想到什么,长越话锋一转,不悦道:“在做事之前可否事前知会一声?” 这是指的她摘花之事,沈小灯当然可以提前告诉他,让他有个准备,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虽然她现在对长越只有恨没有喜,并不代表她就要当旁观者看沈扶摇和长越你侬我侬,幸福到大结局,送上门离间两人关系的大好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再说吧。”沈小灯敷衍回答。 让她看看男女主角是否真的不会被拆散。 她这个恶毒女配失手第一次还会失手第二次吗? 沈小灯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第22章 真相 沈小灯触发的关键性.事件解锁了白云山庄的一个真相,谁会想到匡扶正义的朝天歌居然是一鬼修呢?从他们的对话来看丁怜思也是知道的,倘若丁怜思说不后悔是不介意朝天歌的身份,那么她为什么会希望那对儿女没有出生呢? 这后面肯定还有故事。 几人开始回忆之前看到的情节,并且主动触发,不断还原灭门惨案的全貌。 阵内的时间流逝也因此越来越快,即将要进行到大火那天。 夏日流火。 池塘柳树边,隐有禅鸣。 沈小灯负手而立,脚下的扁舟缓而静的淌过池面,两旁的莲花若有感知纷纷让开一条水路让她通过。 在池面中心,殷慈正在采莲子。 在朝天歌的记忆中,碍于父亲这个身份,他很少会跟女儿朝芙蓉亲昵,都是她妻子丁怜思在教导。 这是为数不多的两人单独交流的情节。 看见一袭墨绿色衣服的沈小灯逐渐靠近,逆光下,殷慈眯了眯眼睛,这个女人跟扶摇长相有六分相似,又是姐妹,性子却全然相反,扶摇怎么都讨喜可爱,这人怎么都阴暗锋利。 既然惹得扶摇不开心就该去死。 池中两艘小舟碰头,殷慈收起打量的眼神,假装笨拙的往身边的拢莲子,十分专业的唤道:“父亲。” “扶为父过来。” 叫她一声父亲还当真摆起谱了?殷慈愣了一下。 见殷慈迟疑,沈小灯皱起眉头,严厉的说道:“芙蓉?你要忤逆我吗?” “女儿不敢。” 殷慈弯了弯身子,将沈小灯的放在半空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牵她过来。 沈小灯满意的勾起唇角,能当一回魔族大魔将的老父亲,哪能不嚣张。 她又瞥向满船的莲子,暗想道魔族真是贪恋无度的物种,随手摘个莲子恨不得把满池的东西都摘入船中,她几乎都没下脚的地方。 “天天摘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你弟弟都快筑基了,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贪玩。” 语毕她手掌一震,满船的莲子都被清空的干干净净。 她挑衅的看向殷慈。 ……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殷慈神色一厉,不由自主的屈手成爪,杀气四溢,手腕上的禁魔环突然发烫,殷慈手松下来收敛魔气,他现在扮演的是懦弱的方平,不能动手。 他强忍住杀了沈小灯的欲.望,压抑的说道:“朝天歌原来好像说的不是这句话,你记错了吧。” 果然忍下来了呢,沈小灯心底一笑,她敢打赌殷慈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啊,我记岔了,方道友多谢你提醒我。” 殷慈皮笑肉不笑,“沈道友,客气了。” 两人互相假笑。 沈小灯瞧见殷慈头上插的姜黄色珠钗,问道:“这可是上元节时,为父给你买的?”跟长越的排斥不同,殷慈倒是对戴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很感兴趣。 “是啊,父亲,你居然看出来了,好看吗?” “好看。” 两人意识飘远,情节又开始运转了。 此时此刻,池塘的另一边,长越坐在凉亭石凳上,目光投向池塘里的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沈扶摇走进来时他都没有发现,顺着长越的视线,沈扶摇恰巧看见沈小灯摸了一下方平的脑袋,很亲密的模样。 这是在触发情节,因为池塘莲叶接天这一幕非常美,沈扶摇都还有印象,转过头,她发现长越还在关注着那边发生的事情,随着沈小灯摸头的动作还蹙起了眉头。 一瞬间,沈扶摇胸口有些发闷。 好像……长越哥哥特别关注姐姐呢,虽然他很少对姐姐笑,也不温柔,只要姐姐一做什么错事,他就很生气。 但是要冰山少主发怒比讨他欢心还要难啊…… 沈小灯不关心岸边发生了什么,对面眼神空洞的殷慈说出了一句话,“可是父亲很少关心我,只在乎玉京,有时候,我想要是弟弟没出生就好了,这样我才是爹娘最爱的人。” “幸好,林逸哥哥也会常常安慰我。” 关于姐弟两人的感情,之前几乎都没提到过。 幸福的四口之家,父亲是鬼修,母亲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姐姐嫉妒弟弟,那么儿子朝玉京呢? 还有被救回来甘当仆人的林逸。 * 半夜,沈小灯叫醒了长越。 “你干什么?” 一看见是她长越就浑身戒备,甚至还往回拉了拉被子。 沈小灯道:“你跟我出来。” 说完,她身子一转消失在房间里,长越半信半疑的跟了出来,沈小灯没有掌灯,漆黑的山庄里,静悄悄的,她快走两步,来到沈扶摇住的院子外。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长越失去耐心。 沈小灯神情不变,“嘘。” 她拉着长越闪身藏到一块假山后,这里十分窄小,免不了挤作一团。 长越正想呵斥她,还未张口,沈小灯像是料到他会干什么提前用食指堵住他的嘴,冰凉的手指压住了他唇瓣,鼻尖似乎都嗅到了那天闻到的香气……长越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快看。” 黑夜中,沈小灯的眼睛亮极了。 长越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什么,放眼看过去,没想到的是看到了沈扶摇眼神呆滞,独身一人向着后院走去。 他低声道:“怎么回事?” “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像是触发了事件,不要惊扰到她。” 对于两人的跟踪,沈扶摇毫无察觉,一路来到了药田然后划出一个小阵法,药田入口处竟然出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隐约有昏黄色的灯光,沈扶摇一步步的走了下去。 他们也闪身进了地下室。 里面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道是沈扶摇的,另一道则是殷慈的,或者说……是林逸的。 大半夜,仆人私会小姐,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靠近,清楚的看见沈扶摇正扑在殷慈的怀里埋头撒娇。 跟书中沈扶摇对长越千万次做的动作一模一样。 妙啊。 今天长越头上依旧绿的发光,虽然没有去看长越的表情,但她完全能猜到,地下室的灯光都没有沈小灯此时兴致勃勃的眼神亮。 长越道:“扶摇意识被控制了。” 沈小灯,“是啊是啊,不过方平抱扶摇妹妹的姿势倒是很熟练,可能林逸跟朝芙蓉在一起很久了吧。” 长越不说话了。 沈小灯心里很愉悦。 对面,‘朝芙蓉’抬起头,有些担忧的说道:“你说的那些人最近几天真的会来吗?” ‘林逸’安慰道:“我何时骗过你?” ‘朝芙蓉’微微放下心,又问道:“我做这件事不会连累爹娘吧?” ‘林逸’眼神幽暗,抚摸她绿云般的长发,“怎么会呢,大家都是名门正派不会连累无辜的人,这次讨伐的只是大魔头朝玉京,与你和你父母无关。” “那就好,”她又漫不经心的叹气,“弟弟的身份会连累大家,只有牺牲他一人拯救我们了……” 当两人说完所有的对话后,清醒过来,沈扶摇发现自己还在对方怀里,害羞的推开他,而殷慈敏锐的察觉到还有人,出声问道:“谁?” 于是沈小灯和长越两人登场了。 见到长越的脸,沈扶摇僵住了,小脸唰的变白,“长、长越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姐姐……” 沈小灯恨现场还不够乱,语气兴味的问道:“看到你不对劲就跟过来了,没想到原来是跟方平约好了啊,倒是我们打扰了。” 沈扶摇刚想张嘴解释,沈小灯又马上说道:“不要紧张,我知道你们是被大阵控制了,身不由己,但是这应该不是第二次私下见面了吧,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长越的也同样疑惑的看向她,显然是需要解释,沈扶摇的脸更白了,“我、我我,不是这样的,其实!”。 其实是她想找出比沈小灯更厉害的线索,所以暂时没有告诉大家她知道的,而是暗地进行,她只是想要得到长越和他们完全的青睐。 可是这种理由她说不出口,急的快要哭了。 殷慈替她开解道:“因为我们想跟确定了再告诉你们。” “嗯嗯!”沈扶摇大力点头,“长越哥哥,我跟方平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为了查线索而已。” 听到女神迫不及待的跟他撇清关系,殷慈心中有些刺痛。 “没关系。”长越眸光平静,安抚的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过你和方平究竟查到了些什么?” 这么快就原谅女主了?沈小灯有些无趣。 而沈扶摇深深望着长越,昏暗的地下室中也不损他一丝风华,眉如远山眼如横波,下颌线比女修还要精致漂亮,连带着这里都有了几分高雅的氛围。 有了他的鼓励沈扶摇放下心来,同时,可能是女孩子吧,听长越轻易的就信了又觉得他是不是没那么在乎自己。 沈扶摇有些纠结的开口道:“在很早之前,朝芙蓉就开始嫉妒被偏爱的弟弟,后来在林逸有心安慰下,两人互生爱意偷偷在了一起,期间,林逸通过朝芙蓉知道朝天歌真实身份是鬼修,只是厌恶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便隐退白云山庄。” “至于危害苍生的大魔头诞生于白云山庄,朝芙蓉和丁怜思也早就知道,只是抱着侥幸心理依旧生了下来。” “没想到还是被正派注意到了,林逸说服朝芙蓉把弟弟交给正派,这样又避免了被正派追杀又能独占亲人。” 长越补充道:“后来正派围攻白云山庄,朝芙蓉没想到的是他们杀死了所有人。” 这大概就是白云山庄背后隐藏的真相了。 但是只有沈小灯知道,在现实中关于朝玉京的真相远远不止如此。 第23章 破阵 要说惨,第一惨的是沈小灯,第二惨的便是朝玉京。 作为《扶摇神女》中的反派大佬,朝玉京一出场就是满级,拥有足够的实力,可是这种实力背后就全是朝玉京的血和泪了,正如白云山庄里所描述的,朝玉京的父亲朝天歌是一个鬼修, 爱上正道女修丁怜思后,便改邪归正退隐山庄,做一个好人。 可惜的是,他们没想到鬼修之体和丁怜思的阴寒之体会孕育出玄阴体质,玄阴之体若是落在女人身上便是难得的鼎炉,落在男人身上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鬼修体质。 如果魔道修的是恶,那么鬼修修的便是邪,吸收人之怨恨嗔痴化为鬼气转为力量,死亡和仇恨是他们的养料,尸体皆是他们的武器,他们身边伴随的永远都是阴郁和冰冷,正常人对鬼修有一种天然的惧怕。 最初知道玄阴之体后,丁怜思想在两个孩子还未出生之前就打掉他们,朝天歌却不同意,就算生出鬼修,只要他们好生教导引他向善说不定也会没事,没想到的是朝玉京的出世就携带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朝玉京自悟修炼,轻易的超越普通修士的百年道行,要是任由他发展下去,不作恶还好,一作恶便是大魔头。 朝天歌和丁怜思不想成为罪人。 两人想到与其费心费力的引导他向善,还不如在他还未完全成长之前扼杀,尽管虎毒不食子,他们也必须狠下这个心。 对朝玉京的小心落在朝芙蓉的眼里还以为是对弟弟的偏心,于是,朝芙蓉经常会暗地欺负朝玉京,可是当朝玉京发怒时所散发的鬼气又令她害怕。 这个时候,踏月宗宗主用天机九卦推演出大魔头现世,一心想要卫道,又惧怕朝玉京力量,于是派出林逸潜入白云山庄查探虚实,林逸正好利用朝芙蓉一起对付朝玉京,是人都有弱点,当晚,朝芙蓉便在朝玉京汤里撒下踏月宗炼制的符箓。 虽然杀不了朝玉京,但是可以暂时让他鬼气无法顺利运转。 所以大火那晚,朝玉京一共面对的是两层杀戮,一是父母二是那几大名门正派。 几大门派杀死朝玉京后,又念到杀一个小孩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干脆灭了朝家其他几人,与朝玉京同罪。 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林逸还有一层私心,他修正道多年却毫无突破,朝玉京一个小儿表现出来的修为令他动心不已,于是他偷偷翻阅了朝家藏的鬼修书籍,唤醒朝玉京的魂魄,褫夺他的道行。 结果当场被朝玉京反向吞噬,一命呜呼。 朝玉京身体已死,神魂却更加强大,从此以后他再也无人的弱点,有的只有复仇。 他的父母和名门正派皆要他死,他的姐姐欺辱他甚至勾结外人陷害,就连他死后神魂都不得安息,朝玉京看尽了人之丑恶贪婪,既然这些人担忧他为害人间而杀死他,他就灭掉整个世界做个真正的大魔头。 他要将父母和朝芙蓉都制成行尸,他要一个个的摧毁这些名门正派,他要整个修真域界都充满鲜血犹如地狱! 不得不说,要不是女主出现了,按朝玉京的修为说不定真能办到。 玄阴魂体让朝玉京在短短几十年内就成为了鬼王,要说如今的修真域界,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当然,鉴于这是一本玛丽苏小说,男主是女主的,男配是女主的,反派自然而然也是女主的,在一个偶然中,女主的善良打动了朝玉京,也因此朝玉京决定放弃灭世。 大概就是为了你一人,我愿意善待整个世界。 同时也为了她一人,随手结果了沈小灯苦苦挣扎的小命,非常干净的身死魂灭,再也无法对女主产生威胁。 作为回报,沈小灯也会亲手斩断朝玉京的神魂。 “你在想什么?” 长越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沈小灯敛去神色,道:“我在想,就算知道了白云山庄所有真相也无济于事。” 沈小灯的话令众人沉默了。 是啊,只要灭门那几人一到,就会立即进入关键性情节,他们也会立即失去控制权,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同傀儡般按照情节被杀死。 沈扶摇给大家打气,“难道就没有破阵的方法吗?或者说,只要有超强的意志力就能摆脱控制?” 破阵和摆脱的前提是你神魂的力量超过施术人的力量,在座的各位,以现有的修为去对抗朝玉京的神魂,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摄魂大阵是针对修真者布下的阵法,要是其中出现一个异类……沈小灯瞥向殷慈,他是魔族,力量的本源与修真者截然不同,前世女主就是被他带出了大阵,估计连朝玉京都没想到会有魔族参加试炼盛会。 或许是现实太过沉重,无人响应沈扶摇的话,沈扶摇默默的收回了手。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最后一日。 沈小灯躺在屋顶看火烧云,夜晚马上就要来临了,悲剧发生前的落日总是格外的壮丽。 重生前,她不太懂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成仙,现在她想或许就是为了每天都能欣赏人世间的美景。 “你在看什么?” 沈小灯转头,一袭白衣的长越立在半空中,清冷的双眸如融化的初雪点点寒意点点暖意,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她收回视线依旧望着天空。 “我在想什么,我在看什么,长越少主何必这么好奇我。” 长越抿住双唇,有些羞恼,因为他没法反驳沈小灯的话,自从进入白云山庄,和沈小灯成为……夫妻,他确实过于关注她。 “沈小灯……” 他轻声喊她的名字,沈小灯却是懒得回应。 原地纠结了半响,最终长越暂时放下矜贵的身份,低声道:“……我想对你说声抱歉。” 沈小灯倏地张大双眼,翻身而起,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不会是听错了吧。” 长越深吸一口气,道:“说不定今晚就是你我的死期,既然如此倒不必执着于爱恨,以往是我把你……当做扶摇的替身,才会回应你的感情,让你越陷越深,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会丝毫没有考虑你就直接退婚。” 这算是临死前的讲和? 沈小灯定定的看向长越,突然想放声大笑,长越啊长越,你不知道的是已经重来了一次,可是你依旧选择了伤害我。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于是长越看见沈小灯的脸越来越冷,映衬着火红的天空,如同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坚冰。 沈小灯缓缓说道:“长越,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这冰块冷的直达他心底,让他的身体都僵在原地。 主殿下面。 沈扶摇听完了全程,她听见了长越说后悔退婚,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长越哥哥太讨厌了!既然把姐姐当成她的替身,为什么又要后悔退婚呢! 她边哭边冲了出去,看见了沈星招,可是表哥急着破阵居然都没发现她的异常,就连表哥也变了,沈扶摇泪水更加汹涌,一不小心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抬头一见,却是方平。 “别哭了,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沈扶摇神情一震,拍卖会上那个美丽又危险的男人也这么说过,难道…… 殷慈心疼的擦去沈扶摇脸上的泪水,把她紧紧抱入怀中。 *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夜色被火光占领,漫天的大火将会把白云山庄焚烧的干干净净,正如朝玉京所希望的那样。 “就因为一道卦象,你们就要杀了我们的孩子也未必太不讲道理了!” 沈小灯变成了朝天歌,终于看清楚了眼前几人的样貌。 佛道的无藏大师,踏月宗的宗主执月真人,还有……簪缨长氏的族长,长越的父亲长书昊,而长书昊旁边的人则沈家的大长老沈雪真,两家不愧是世交,连做坏事都是一起的。 看来朝玉京的出现让世家正派如坐针毡,现场来的人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见到长书昊的脸,沈小灯明显的感觉到长越神魂一震,要不是身体被控制,肯定已经脱口而出不可能了吧。 ‘丁怜思’反问,“魔头?这里唯一的魔头就是你们!” 穿着袈裟的和尚念了一句佛号,“勿再多言!” 一切都按之前情节进行着,只是原本他们应该护着两个人,一个是朝芙蓉一个是朝玉京,现在却只有一个人,就在刚刚打斗时,殷慈便打晕了沈扶摇,解开禁魔环带她离开这里。 出去之后,沈扶摇会很快醒来,从外面破阵从而救出他们。 不过,现在好多原书剧情已被她改变,沈小灯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女主身上。 殷慈有魔气,难道她就没有吗? 在白天看云的时候,她就嘱咐了玉魄寒髓激发魔丹之魔气,要是玉魄寒髓不答应就立即用魔气污染,迫于威慑,神智刚开的玉魄只能委屈的照做。 玉魄寒髓尝试着用冰寒的灵力攻击沈小灯体内的魔丹,魔丹自动反击,一冷一热在沈小灯体内交织,她也不好受,半响后,魔丹释放了足够的魔气,汇入沈小灯四肢百骸。 这股魔气显然不是摄魂大阵控制的范围之内。 属于沈小灯的神识逐渐压制原来的记忆占领上峰。 长越已经被打伤倒在血泊中,晕了过去,而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被刺了好几个血窟窿,死命的往外流血,沈小灯已经有些晕眩了。 她用力动了动手指头,终于,又能重新控制身体了,被打落在一旁的剑随着沈小灯的动作飞了起来。 就是现在! 剑随意动,飞剑一转直直的刺进……朝玉京的身体。 朝玉京没想到会被沈小灯所杀,震惊的望着她,伸出一双手,“爹爹……” 随即,他化成了碎片,周遭的一切也开始褪色,慢慢消失。 这个变态反派设阵时留的阵眼就是他自己,杀了他也等于破阵了,一般人看了之前的情节会被误导那个救字是救朝玉京,反而会好好的保护他,实则那就是个陷阱。 沈小灯吞了一颗丹药止血,可是失血过多,她也支撑不住的慢慢闭上眼睛。 昏迷前最后一个意识竟然是:重生后还能同时做魔将殷慈和鬼王朝玉京的老父亲,希望以后儿子们还能记得大明湖畔白云山庄,再唤她一声……爹爹。 第24章 设计 林间晨光熹微。 一块光斑恰巧投在长越的眼皮上,如同一片暖玉,长越似有所感,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入目不是白云山庄那每日如一的天空,而是林叶茂盛的森林……他不是重伤了吗?长越忆起昨夜的险情,心底有几分劫后余生感激。 “长越哥哥,你终于醒了!渴不渴?我给你找了点水。” 沈扶摇一直守在他跟前,见长越醒了连忙取水给他喝。 “谢谢……” 他的声音干哑,喝了几口水才好点,长越边喝水边看向不远处,另一棵大树下,沈小灯紧闭着眼睛还没醒来,但是看脸色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长越蹙起好看的眉头,暗中分析到,在最后的关头他和沈小灯一起都被控制了,他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沈小灯救了他?还是当时摆脱控制不在情节中的沈扶摇…… 长越抬眼问道:“是你救了我?” 沈扶摇一愣。 实际上,昨天夜里方平告诉了她真实身份,原来他就是拍卖会上的那个魔族!不止给了她项链,还一路化身方平保护她,到最后,也是他带她离开了白云山庄。 因为禁魔环已坏,方平魔气无法遮掩必须提前离开,他们告别后,她是想马上在外破阵救他们出来的,结果当她回到原地时,发现摄魂大阵竟然提前被破,他们三人都躺在地上晕死过去。 她隐隐觉得摄魂大阵可能是姐姐破的…… 沈扶摇莫名紧张,看向还在耐心等待他回答的长越,黑发如夜,眸光似是无情又似有情,长越哥哥真的是她见过最好看也是最优秀的男人。 鬼使神差的,她答道:“嗯。” 这个回答让她自己都惊了一下,连忙移开视线不敢看长越的反应。 听到沈扶摇肯定的答案,长越垂下眼睫,心里竟有几分失落,但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为什么失落…… 这边沉默着,另一边沈小灯和沈星招也相继苏醒。 沈小灯查看了一下伤势,那几个血窟窿已经凝血结痂了,中的伤意外的好了七七八八,调息之时才发现是昨夜玉魄寒髓主动运行了灵气,帮她治疗了伤势。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嘶……”沈星招有点痛苦的捂住肚子,道:“我怎么觉得……肚子有点疼好像昨天被谁一剑捅穿了。” 咳咳,沈小灯装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 无论如何他们四人总算平安的走出了摄魂山庄。 沈小灯环顾四周问道:“方平呢?” 沈星招也道:“是诶!人呢?” 心里本来就惴惴不安的沈扶摇捏紧了手指,声音僵硬的说道:“他……昨天出来后就非常害怕,提前退出了试炼。”她答应过殷慈不泄露他的身份,就算他是魔族,可是并不代表每个魔族都是坏人。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也是,我也觉得今年这届试炼盛会难度太过分了……”容易糊弄的沈星招一下就相信了沈扶摇的话。 沈小灯意味深长看了沈扶摇一眼,“原来是这样啊……” “是、是啊!” 长越疑惑的看向沈扶摇,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 接连两道注视,沈扶摇难以承受这种探究,连忙说道:“我先去前面探路!你们都受伤了慢慢走!” 说着,踩着仙剑逃离众人的视线。 沈扶摇走了,沈小灯和长越的眼神在空中相遇,长越率先移开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当时在白云山庄的屋顶,长越已经放下骄傲跟她道歉,结果对方半分没领情,他后来又以为会葬身大阵中,第二天却又好端端的活了过来,这样一番后他反而不知道怎么跟沈小灯相处。 相比起来,沈小灯就没那么纠结了。 出了白云山庄后,再穿过一片幻兽森林就会到达寒蝉噤地界的边缘,也就是本次试炼盛会的终点,一路上来看,他们应该是第一个队伍,赢得优胜的概率非常大。 走到这里也就不再是以团体为单位,仙藤只有一根,谁第一个抵达才有资格获得奖励。 幻兽森林不算危险,也是有很多未知。 沈小灯眼中幽光一闪,比如说一种妖兽的体.液能使人发.情,堪比加强版的春.药。 在《扶摇神女》这本书中,春.药的设定可是相当多,首次登场便是在幻兽森林,不过中的是长越,倒霉的是她。 沈小灯下意识的摸向右脸,当时沈扶摇看到长越中了毒之后对她亲昵告白的场景后,一气之下走入了凶兽的巢穴,虽没有性命之忧但还是受了点小伤,长越见沈扶摇受伤,反诬告是她心思歹毒,故意留在他的身边痴缠,陷害女主受伤。 一怒为红颜,长越毫不犹豫的用剑划花了她的脸,这份疼痛和屈辱她到现在还记得。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幻兽森林的中部。 再往前走便是那灵兽的地盘了。 沈小灯对沈星招开口说道:“扶摇妹妹好像一直都没回来,星招表弟你不如去找一下她,毕竟是在幻兽森林里,小心为上。” 沈星招啊了一声,说到扶摇表妹他干什么都是最积极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扶摇表妹对他来说没有以前重要了。 他不想去,“应该就在前面了,我们走快一点就能碰到她。” 沈小灯只好又说道:“忘了我爹怎么说的吗?要保护好沈扶摇。” “……”,沈星招不情不愿的埋怨了一句,真烦,便架着灵犀剑找沈扶摇去了。 支走了沈星招,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向前走着,直到途径一条开满了花朵的小路,这种花跟寻常的很不一样,非常的高,又大又粗,花茎就能没过两人的头顶,墨蓝色的花瓣如同一片铺开的莲叶,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长越吸了一口,就觉得身体有些发热,低声提醒道:“这花好像有毒,快服用清心丹。” 这剧情跟上辈子的一样,清心丹能抵制住妖花的香气,但面对住在花中的妖兽却毫无作用。 沈小灯依言吞下。 长越拔剑,走在了她的前面。 第25章 真脏 随着他们向里面深入,花香愈发浓郁,味道如同在火上烤炙的蜜,甜丝丝的闪烁着金黄色泽,又像烤的太过,香甜中已经带上几丝焦臭,这味道由空气浸入皮肤,沈小灯觉得自己嘴巴里都是股又甜又臭的味。 这时,一阵风吹过,花叶荡起一阵阵波浪,头顶上忽然飘出无数花粉,如同一片墨蓝色的云。 沈小灯感觉自己身上都落了许多花粉。 眸光轻转,瞥了一眼屏息的长越,沈小灯用手拍了拍铺满衣服的花粉。 这声音让妖花察觉到有两个人类,无数妖花突然动了,层层叠叠的如围墙般把他们包在里面。 “快走!” 长越低喊到,手中的长剑横扫而出,眼前挡路的一排妖花都被拦腰截断,乳白色的汁液四溅。 剑气似乎彻底激怒了妖花,原本高昂着的花首,同时低了下来,亮黄色的花心如同一双双眼睛看向他们,‘盯着’他们移了过来。 沈小灯感觉整片花田里的花都在向他们聚拢,硕大的身体密密麻麻的挤成了一堆,当长越割完眼前的这茬,后面又会疯狂的涌上来。 攻击力虽低但体积硕大数量多,长越耐心耗尽,手中的寒剑一转插入面前的土地中。 双手结印,口吐真言,只见寒剑周围升起一层淡淡的气,紧接着剑气以两人为圆点轰的一声摧拉枯朽的荡平了眼前的一切,漫天的花瓣被切的粉碎,洋洋洒洒的扬在天空中。 周围像是下一了场墨蓝色的大雪,壮丽又妖异。 如果忽略从花心里钻出来的小妖兽的话…… 妖兽个头很小,身体十分灵活,通体发蓝,尾巴长长的不时分泌出透明色的体.液。 长越也没料到这些妖兽跟妖花是共生关系,灭了妖花反而引来更麻烦的妖兽。 这些妖兽攻击力并不比妖花强多少,沈小灯手中雷火聚集扔向第一个向她爬过来的妖兽,长越挥剑击退第一波。 他长发微动,手中的剑插一转显然是想一次性解决这些长尾妖兽。 沈小灯道:“这是在幻兽森林,动静太大说不定会引来其他兽类。” 听沈小灯这么说,长越犹豫了一下收起剑。 真是听话啊……沈小灯心底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又语气温柔的说道:“幻兽森林都是一种幻兽占据一个地盘,只要我们离开这片花田,这些妖兽自然不会追出来。” “无需恋战,我们先走一步吧。” 她一甩衣袖,长剑变大悬浮在脚下,等着两人上来。 沈小灯说完便不再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等待长越的反应。 周围被击退的妖兽蠢蠢欲动,空中还飘散着碎裂的墨蓝色花朵,鼻尖芳香馥郁。 眼前之人长发如墨,皎皎如秋月,她的眼睛……又暗又沉,是最黑暗最黑暗的夜色,偏偏又坠落了一颗星子,在浩瀚中无尽的燃烧着,吸引看到这光亮的人。 不知是不是妖花毒已经浸入血液,长越不止觉得身体发热,就连脑子和心脏也开始发胀。 这真的是沈小灯那个女人吗? 从试炼盛会以来一路上他都在不停的问自己,此时,她不是那个永远缠在他身后的沈小灯;也不是在客栈大杀四方弄脏自己的沈小灯;也不是白云山庄冷着脸说永不原谅的沈小灯。 长越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会不停的问,她在看什么,她在想什么…… 因为,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个遇到的谜团。 沈小灯接下来会做什么?长越微垂眼眸,踩上了沈小灯的长剑。 就算是危险也太具有诱惑力。 风中似乎传来沈小灯的轻笑声,长越看向她时又什么都没有,沈小灯轻举剑指,脚下的长剑飞了起来,底下的妖兽都跟着剑追了过来。 黑发飘扬,沈小灯低头瞧了一眼长尾妖兽,突然开口说起一件旧事,“长越,你还记得十年前吗?有一次,你刚学会御剑,我就想一起上来跟你一起飞到孤鹜峰看落日,当时你不愿我非要,然后,你将我推了下去。” 长越瞳仁微震,他还做过这种事? 他有些歉疚的,如实回道:“我……不记得了,抱歉。” 沈小灯也不介意,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不用道歉,因为今天我也要推你下去。” 没给长越反应时间,沈小灯对准长越的胸口,一掌拍出。 铆足了筑基二层的灵力,长越一惊,急忙运转灵力抵抗虽然并未受伤,但是身体还是从仙剑上坠落花田。 看到有人落下来,长尾妖兽兴奋的一拥而上,长越并未把它们放在眼里,“尔等妖兽也敢不自量力!” 这些妖兽眼看就要把他完全淹没,一道强光迸发而出,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剑鸣,围过来的妖兽被半步金丹的灵压震开,又被随之而来的剑光夺去生命。 这比爆花还要毫不留情。 虽说长尾妖兽是死了,可是……站在剑上的沈小灯看到长越的手上沾满了妖兽的体.液,从开始到现在,她推他下去,就不是为了杀他。 “沈小灯!” 被一掌推下去的长越怒了,手中的寒剑正欲脱手而出,腹部却突然冒出一团邪火。 怎么会这样? 他手里紧紧握着寒剑,又服下一枚清心丹,同时在体内运转灵力,妄图抵抗,没想到的是服下清心丹非但没有平静下去身体里的欲.望反而越烧越烈。 “你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比闻到妖花的香味更加催.情?” 沈小灯慢慢靠近青筋毕露的男人。 “是妖兽?”长越想到她推他的目的,“那个妖兽有毒。” 他身体泛起一种不正常的薄红,额头泌出细密的汗水,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长越努力清醒神智,说道:“沈小灯,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沈小灯隐去眼底的嘲讽,笑着说道:“自然是做……” “你别过来!”长越手掐进了肉中。 他是簪缨长氏的少主怎么能被沈小灯这个女人夺去元阳之身。 而且他是男人……! 不远处的女人已经走到了身边,淡淡的香味萦绕,长越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抬了起来,一双柔软的手划过他的脸颊,如果说刚才还尚能留存一丝理智,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潜意识里还抗拒着,身体却很诚实。 他用发烫的手将眼前的人拉进身体里。 白皙的肌肤,含水的眼眸,丝丝入扣的情意。 像是泡进了温暖的水中,他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的头发散乱,跟沈小灯的长发勾在一起,铺在湿润的地上。 这简直是他的生命之火,神魂之光。 食髓知味,再也难以摆脱。 一番云雨后,溪流声哗啦啦的响起,长越睁开眼睛发现怀中无人下意识的找寻沈小灯的身影,才看到她好整以暇的坐在旁边。 没有疲惫的感觉,衣服都已经穿好了,头发更是一丝不苟,长越见状莫名有几分不满和不安。 他和沈扶摇从来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就连嘴都没有亲过,更不要说如此亲密无间,谁能想到沈小灯竟然会成为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 沈小灯看向他,眼睛一弯,“你醒了,怎么样还舒服吗?” 长越脸一红。 羞耻感让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长越眼神复杂的看向沈小灯,声音微哑的说道:“就算你……和我……,就算你做到如此程度,我也不会喜欢……” “真脏啊。” 他的话被沈小灯打断了。 长越错愕的望着她。 沈小灯站了起来,天光大亮,她伸出手,纤细白腻的手指上……是、是是他的液体。 面前的人嘴角含着笑,扯起他白色的外袍一点点的将手上的脏物擦干净,“长越,你真脏。”她再次重复,直视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温暖和情意,是赤.果.果的冰冷与嫌恶,她像是触碰了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一边边粗暴的擦拭。 他呼吸一窒,周遭一切迅速褪去颜色,只剩下眼前这无比刺眼的一幕。 沈小灯上一刻不是还在跟他……为什么现在?! 沈小灯逼近他,低声道:“你一定在想为什么。” “让我告诉你好了,刚才的一切都是你的幻觉。” 早在云泽仙府,沈小灯就让未来的丹宗大师玉闻给她炼出迷.情幻药,为的就是让长越沉醉其中,然后再撕开一切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她蛰伏已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沈小灯勾起唇角,“很感谢你的表演。” 那些温暖的交融实则都是一人的独角戏,她只是站得远远的看他情.动看他沉迷,就像在看一个笑话,在她的眼中,他就像一个发.情的动物,这一刻,沈小灯把他所有骄傲和自尊心都狠狠踩在脚下! 沈小灯欣赏此时长越的表情。 愤怒。 屈辱。 不平。 这些都出现在了高高在上的长越少主的脸上。 他又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这次沈小灯的报复深深的刻在了他的神魂中,就像一个屈辱的烙印,以后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发疼。 长越握紧的手竟流出鲜血,通红的眼眶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人。 是毫不遮掩的恨意。 这真是……太好了,永远恨我吧,堕落在恨的无边地狱。 第26章 佛像 从云端跌落深渊是什么感觉? 长越从未像现在如此真实的体验过,在上一刻,他尚在玉楼金阙的迷梦里化成春风玉露,不知今夕何夕,突然有人一把撕下幕帘,将利剑送入他的胸口,那蜜糖里包裹着的是夺命的砒.霜。 他曾以为沈小灯是欲擒故纵,只要他重新选择,沈小灯就会抱紧他。 他曾以为自己是站在云端之中俯视她。 直到现在…… 胸口传来的钝痛逐渐漫延全身,长越揪住领口,手掌的血滴落绽放朵朵血花,他深深的喘了几口气。 长越啊长越,没想到你也有被人说脏的一天。 衣襟缭乱的白衣青年闭了闭眼,冷声道:“这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高阶修士的灵压威逼而来,沈小灯如一片落叶狠狠的拍向背后的大树,嘴里立马冒出一股血腥气,还未来得及喘息,长越就已经掐上了她的脖颈。 沈小灯一点都没感觉到疼,她裂开嘴,“长越少主要杀人灭口吗?” “理由呢?因为在一个讨厌的女修面前表演活春——” “你闭嘴!” 长越像只困兽怒吼道:“你闭嘴!” “呵呵……” 沈小灯只是笑,嘴角的鲜血落在了长越的手上。 她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可是她的血竟然也是滚烫的,手背上,这滴血红的刺眼。 长越瞳仁一缩,手不自觉的软了几分,沈小灯立即吸进一口空气,胸口起伏着,不小心呛进一口血,她又猛烈的咳嗽起来,长越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沈小灯脆弱的脖颈,他只要一用力就能折断她的命。 “长越,你可以杀了我,是我把你引入妖花田,是我推你下去,是我亲手给你制造的幻觉。” 她被掐着喉咙,声音嘶哑,但这张小脸沾了血液竟显得愈发瓷白柔软,黑色发丝勾在唇边,黑色、血色、白色在她这里皆是绝色,沈小灯看穿了他的犹疑,向他伸出一只手,指腹刮过他玉质般的下巴迫使两人对视。 低声道:“要杀了我吗?” 跟之前如出一辙的冷香,长越微眯了一下眼睛,纵然是假的,他的身体也还残存着独属于沈小灯的温柔。 他的身体在战栗,被她手指勾过的地方都微微颤动。 长越终于明白此时他根本无法下手,所以沈小灯有恃无恐。 无声的对视。 最终,长越缓慢的收回自己的手,“快滚,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沈小灯身体从树上滑了下来。 擦去嘴边的血,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等你。” * 长越退出了试炼。 现在就只剩下她、沈扶摇和沈星招。 谁能最先出去全靠自身本事,凭借着上一世的经验,沈小灯选择了最近的一条路,没想到的是女主光环如此强大,都快走出幻兽森林时,她居然又碰到了沈扶摇。 “小灯姐姐……”沈扶摇犹犹豫豫的靠近她,“真巧啊,我还以为我迷路了,没想到碰见了你。” “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 沈扶摇叫住了她,十分失落的低声说道:“星招表哥说,长越哥哥离开前和你在一起,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后来长越哥哥会提前退出,还跟我不辞而别呢……” 沈小灯不耐烦道:“你可以直接问他。” 沈扶摇声音又变小了点,“可是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呀。” 沈小灯道:“孤男寡女,扶摇妹妹会觉得我们发生了什么呢?” 沈扶摇倏地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她。 沈小灯微笑,“满意了吗?可否让开。” 真凶,沈扶摇轻轻咬住下唇,不情不愿的给她让开路,又赌气似的故意向她的反方向走,沈小灯摇摇头,没打算阻止,前面就是寒蝉噤的边缘,如意仙藤一定是属于她的。 至于女主她爱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只要不来妨碍她。 先后解决掉长越和沈扶摇两个麻烦,沈小灯正想飞出幻兽森林时,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尖叫,正是沈扶摇,该死的剧情躲开第一个还有第二个,沈小灯暗咒一声,骂了一句真麻烦才回过头看情况。 原来沈扶摇刚才心里想着事,也没有注意看路,不小心踩着一颗巢穴中掉出来的蛇蛋当即受到群蛇攻击,她又一不小心落到了蛇窝里,十几岁的女生哪里受得了这个,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沈小灯用灵力把她拉了上来,通讯玉牌告诉沈星招位置后就直接离开了。 寒蝉噤位于魔域和修真域界的交界处,虽是地名却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而是一片虚无的无界之地,是真正的寂静无声之所,正因无界,在寒蝉噤有许多亦正亦邪的存在,比如著名的销金窟初歇城,比如囚禁妖魔的无间狱,甚至有人说里面还存在传说中连接仙界的幽兰般若境。 不过都是传说罢了,要进入这些单独的域界,都必须要找到正确的界门或者收到邀请,不然只会迷失在虚无中。 来到边缘之处,一切喧闹嘈杂都消失了,沈小灯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然后,一道灰色的界门飘至她面前。 沈小灯推开大门,里面的白光瞬间淹没了她。 也太亮了,沈小灯好一会眼睛才缓过来,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这里……是一个庄严肃穆的佛殿,四周摆放着无数台长明灯,烛光照亮了大殿,隐隐听见有佛音从四面八方传出,正中间则端坐着一尊宝相庄严的菩萨像,身约百丈有余,沈小灯仰头如望泰山。 佛像开口了,轰隆隆的声音回响在脑子里,震的她心脉不稳。 沈小灯连忙盘腿坐下,暗中运转灵力调息。 “在千年之前,有一对修道夫妻,皎与轮,两人在秘境获得一根仙界的如意仙藤,便是开了仙缘,没想到的是竟有恶徒杀人抢宝,皎与轮惨死,不到两百年,恶徒靠仙藤跨至元婴境界,临突破之际,被两个化神大能一剑斩魂,这两个化神大能便是轮回转世的皎与轮。” “这便是佛家说的不道轮回,因果循环,这如意仙藤到你手中后希望你也能光结善因,为来世结下善果,阿弥陀佛。” 佛像说完,一根通体翠绿可爱的仙藤从空中落了下来。 沈小灯摊开双手,这根如意仙藤乖巧的落入她掌心。 只是贴的近都能感觉到纯净浩瀚的灵力…… 收起仙藤,沈小灯说道:“轮回太久,我只争朝夕。” 百丈高的佛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答,又道:“阿弥陀佛,施主戾气太重,中恶因只能得恶果。” 沈小灯灿然笑道:“我不怕入地狱,我只怕……我的仇人不能入地狱,我忠心我的恶。” 佛像声如洪钟,“阿弥陀佛,施主执念太深!” 沈小灯道:“世间执念不深的都死了……对吗?无藏大师。” 她与这焚香诵经的佛殿格格不入,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来自深渊,一眼看穿所有的黑暗。 佛像,“……”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闷笑,“谁人执念不深?谁人又永生不死?谁又寄希望与下一世?都是迷惘。” 人若能超脱所有也便不再是人。 “行了,拿了如意仙藤就出去吧。” 佛殿里传来一阵巨大的排斥力,沈小灯张开双臂被弹出界门,落在一片青草地上。 她宁愿听草丛里的虫鸣也不愿听那作伪的佛号。 滴血在仙藤上,体内的玉魄寒髓似有所感,围绕着仙藤转了一圈。 沈小灯原以为同为正道灵气的玉魄寒髓会非常满意这个新伙伴,没想到寒髓顿了一下,咻的一下藏进了识海深处,不愿出来。 这什么怪脾气…… 懒得再管玉魄寒髓,沈小灯迫不及待的修炼起来,其实在试炼途中,她就察觉到境界有松动,只是当时没有条件,现在刚好用仙藤来冲筑基三层。 这一闭关就是第二日,等她冲关成功才缓缓睁开眼睛。 每一次进阶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沈小灯明显感觉五官又灵敏了许多,体内的灵力也更加的厚重,要使用雷火必然威力不同寻常。 正在喜悦之时,通讯玉牌骤然飞了起来,高高悬挂在头顶。 里面传来沈如海怒气冲冲的声音,“你这个不孝女,快给我滚回来!” 话音一落这通讯玉牌被炸成了碎片。 沈小灯的脸顿时黑了下来,等回到云泽仙府,已经深夜。 仙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只是气氛凝重,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有些露骨的明目张胆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她,一看就没好事。 沈玉闻蹲在院子里等她,一见到她人就像个小炮仗冲了过来拦住她,焦急的说道:“小姑姑,不要进去,少族长好生气好生气是因为……” 旁边的大黄也跳着不断的汪汪汪,着急的想跟她说人话。 “嘘。”沈小灯轻声道:“我知道,你回绮罗殿。” 沈玉闻握紧双拳,“我要陪着小姑姑。” “我不会有事的。”沈小灯摸了摸他的头,手腕一动,沈玉闻便被她的佩剑连人带狗的拉回绮罗殿。 沈如海在宗祠内等她。 第27章 不配 一进门,率先看到的就是沈家列祖的长明灯,正中间则是纯钧老祖排位。 宗祠内摆放着几张黑木桌椅,沈家的三位执法长老均在场,除了他们还有沈家的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和重要嫡亲,包括沈南,他垂着头站在后面。 此时都沉着脸,殿内一片山雨欲来的安静肃穆。 而沈如海背对着她,双手紧紧背在身后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跪下!” 排山倒海的威压朝她扑来,身上伤都还未好干净的沈小灯立即觉得口中腥甜,身体被沈如海的灵力强迫按下,双膝磕在宗祠的青石板上,“咚!”的一声险些震碎地板。 “沈小灯啊沈小灯,为父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沈如海转过身,满脸的失望和厌恶。 “一直以来你就不喜欢你妹妹,还多次跟她作对,这也就算了,但是你万万不该残害她,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人啊,你怎能如此蛇蝎心肠!” 就算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就算早就对沈如海心如死灰,但是听到世上唯一的至亲如此讨伐她,沈小灯的心还是感到一阵刺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愈发沉着冷静的问道:“父亲在说什么,女儿不懂。” “还不承认!”沈如海暴喝道:“是不是你将扶摇推入蛇窟?” 沈小灯,“不是。” “不是你是谁?”沈如海快走几步,高高扬起手。 沈小灯抬眼,倔强的挺起背。 “你妹妹已经晕过去了整整两天!她被抱回来的时候嘴里喊的是‘姐姐,不要’,你知道吗?她的小臂上被咬了多少口!沈家绝不允许残害同族的人,我也……不需要这样的女儿。” 听到沈如海的话,果然。 这么大阵势是想把她踢出去,沈小灯怒极反笑,“哈,父亲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就给我定罪?” “好,不见棺材不掉泪。”沈如海指着她的鼻尖说道。 他一甩衣袖,宗祠大门敞开,“沈星招快给我滚进来。” 沈星招咬着下唇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沈如海道:“你说,你是怎么发现扶摇的。” 沈星招看到跪在地上嘴角流血的沈小灯,呼吸不由得急促几分,连忙说道:“少族长,我真觉得不关小灯表姐的事!” “说你该说的。”沈如海一挥衣袖,沈星招被扇到门边,立马被撞的头晕眼花。 背后一人轻咳一声,把他虚扶起来,道:“星招,听话,你如实说就可以了。” 沈星招跪在地上,心里难受极了,“父亲,可是……” “快说!” 沈小灯眼神淡淡的看向他,“沈星招,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我了吗?怎么让你说又畏首畏尾的不敢了?” “不是!”沈星招咬牙,这才开口道:“是小灯表姐用玉牌通讯告诉我表妹的位置,然后等我到了之后,发现表妹受伤晕了过去,我就抱她回来了。” 背后那人幽幽叹了口气,他这儿子,老子的话不听,听这女人的话。 沈星招道:“但我并没有看到小灯表姐把表妹推了进去。” 是啊,他们没证据。 站在沈南面前的一位白衣长老缓声说道:“你当时为何不在沈扶摇身边。” 沈星招一愣,道:“表妹先走,小灯表姐怕表妹一个人有危险,让我找她,结果没找到。” 这位长老又道:“她这是把你支开,不然为何不一碰到沈扶摇就让你过来,而是等沈扶摇受伤后才让你过来?” “这……” “够了,禁言。” 长老手指一动,沈星招便只能唔唔唔无法出声,长老看向沈小灯,细细的唱眉一挑,道:“试炼盛会……你和长越、沈扶摇、沈星招一队,他们谁人不比你修为高?沈扶摇乃筑基大圆满你呢,筑基……三层,最后赢的人却是你?” 她没说完,但在宗祠内的都知道什么意思,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更有人低声吐出她哪有那么好心、逐出去、废掉修为这样的字眼。 沈小灯细细打量了这个长老几眼,最终跟白云山庄看到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沈家的大长老,沈雪真,当年灭门的凶手之一,也不过是个朝玉京手里的下一个亡魂罢了。 “我没有。” 宗祠内安静下来。 “我是在幻兽森林出口遇到沈扶摇,听到她的叫声时,她已经掉了进去,是我把她救起并且通知了沈星招才离开,仁至义尽。” “至于为什么我是赢家,因为我才是沈家的最强者。” 沈雪真一拍椅背,“大言不惭。” 后面不断传来嗤笑声。 沈雪真大长老转头看向沈如海,道:“这是你女儿,族长闭关,你来决定怎么处理。” 沈如海迟疑又痛心的看着沈小灯。 最终说道:“等明日扶摇醒来再说,如果还是不醒就将沈小灯逐出沈家发配南云州!今晚,沈小灯你跪在沈家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思。” 虽然对这结界尚有几分不满,但大长老几人还是尊重沈如海的决定,渐渐的宗祠内的人都走了,沈星招也被他父亲拖着强行离开。 里面只剩下沈如海和沈小灯两人。 长明灯的火光跳跃了一下。 沈如海道:“你就这么恨你妹妹吗?” 沈小灯动了动嘴唇,“您就这么讨厌我吗?” 沈如海叹气,“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是爱你的,可是扶摇也是你亲妹妹啊。” 沈小灯眸光随着火光跳动,“您更爱沈扶摇还是我呢?” 沈如海不满道:“我当然是都爱。” 沈小灯低笑。 沈如海又生气了,怒道:“你看你哪有名门正派大小姐的样子,阴森鬼气,一点也不像你妹妹善良可爱。” “别说了。”,沈小灯眼睛直直的望向沈如海,“你只看到沈扶摇被蛇咬了几口,没看到我屡次困于险境死里逃生;你喜爱这个天赋高善良可爱的女儿,就嫌恶我这个资质平庸阴郁的女儿;你口口声声说着都爱,一个受尽宠爱躺在床上,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罚跪宗祠。” 沈小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厉声说道:“你以为我是恨沈扶摇吗?不,我是恨你!” “你……!” 沈如海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 在地上跪着的人仿佛变成了陌生人,他从未想过沈小灯竟然如此怨怼他。 沈如海,“恨我?” “对。”沈小灯憋住眼泪,说道:“为什么要在我母亲死后就立马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还跟她生下了孽种?为什么她得到了最好的一切?” “因为我亏欠扶摇,让她在凡人界虚度了多年……”沈如海脑中一乱,急忙说道。 沈小灯道:“你就没有亏欠我吗?” “我又得到了什么?只是不信任和责骂!” 在沈如海的记忆中,他费力翻找过去关于沈小灯的事情,但是越找越心惊,不是因为亏欠,而是赫然发现大部分回忆中都是笑颜如花的沈扶摇,甚至都没有几个沈小灯…… “我才是那个真正失望的人。” 沈小灯说道:“我承认我对沈扶摇不好,可是我怎么可能对另一个女人的女儿好?难道我连不爱她的资格都没有吗?” 沈如海躲避着沈小灯的目光。 明明是沈小灯在跪着,他却觉得煎熬无比。 “你……不配做我的父亲。” “明日我会去拔剑,不是你们把我赶出沈家,是我自己要离开。” 这句话回荡在沈如海的脑海中,走出宗祠他脑内都还在盘旋着所有的画面,沈如海顿时觉得头重脚轻,回殿途中遇到的族人都匆匆走过不敢看他。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走到了小灯母亲生前住过的院子,望着院中的一方月景。 他真的不配做小灯的父亲吗? 眼前的景色混沌起来,沈如海一头栽倒在院中。 第28章 后悔 第二天,沈如海醒来时看见二长老和沈星招都在床边。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挣扎的坐了起来。 二长老长须微动,说道:“昨夜你心绪起伏太大,急火攻心,堵塞了经脉,灵气凝滞才会晕过去。” 沈如海拱手作揖道:“让二长老费心了,实在是我那不争气的大女儿唉……” 听到他又在说沈小灯的不是,沈星招忍不住说道:“少族长,扶摇表妹醒过来了。” “扶摇醒了?!” 沈如海大喜过望,一下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她。” 沈星招一言难尽的望着沈如海迫不及待的背影,心中深深的为沈小灯感到不值,都是女儿,待遇却天差地别,也太偏心眼了。 他倒要看看等沈如海亲耳听到沈扶摇口中的真相又是怎么一副表情。 真希望他再晕过去,沈星招小心眼的想到。 琼花殿。 整整昏睡了几日,沈扶摇醒来时一扫疲态,脸蛋带着健康的红晕元气十足,一双美眸听完沈如海的话眨了眨,微讶的说道:“姐姐?怎么可能是姐姐推的我呢?” 她的手还被沈如海握在手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是姐姐救的我呢。” 听到了吧!听到了吧!就是你冤枉了沈小灯!沈星招在心里呐喊。 而沈如海听到沈扶摇的话,握着的手猛地一松,身形不稳的站了起来…… 眼睛呆滞的望着前面,真的是他冤枉了小灯,是他错怪了好人。 可是小灯怎么只是好人,还是他女儿啊!沈如海脑中回忆起沈小灯回到云泽仙府时,那双欲哭又强忍的眼神,只觉得心痛无比,一种无与伦比的悔恨涌上心头。 沈如海,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就在昨天他还想打醒沈小灯这个不孝女,现在看来真的该打是他自己。 沈星招凉凉的说道:“小灯表姐为了胜出九死一生,没想到回家后面对的是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难,谁人不心寒。” 小灯她真的心寒了吗…… 沈扶摇抱着被子看着两个男人的对话,下意识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沈如海强颜欢笑的说道:“出门试炼累了吧?” “是啊,爹爹你不知道蛇窟有多可怕!”沈扶摇一回想浑身就不舒服,正想撒娇时,却见沈如海说道:“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像有什么急事出门而去。 还未来得及惊讶,她又看见星招表哥低哼一声也紧接着跟了出去,就连客套话都没跟她说……只给她留下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当沈星招赶到后殿宗祠,玉阶之下站满了沈氏族人,低声议论着: “没想到真的不是她做的。” “谁都没想到啊,昨天我还信誓旦旦赌灵石呢,这下好了,全都输了。” “那我们不是冤枉了人吗?” “谁冤枉啊,沈少族长,沈小灯的爹都冤枉了还怪的着我们吗?” 沈如海一个人背对着大家站在宗祠殿外的青石板上,竟有几分萧索,而殿内,朱红色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道单薄的黑影。 她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清寒的双眼让人不敢直视,背脊瘦弱却又坚韧,像一颗朝天生长的雪松,冲破云泽仙府这片压抑的天空。 有人的美一眼便知,有人的美却越看越心惊。 沈星招和其他人竟难以收回自己的视线。 周遭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沈小灯视线轻轻略过众人,沈星招对上了她的眼神只觉心神一阵战栗。 沈小灯用了传声阵,青白的灵石悬浮在半空中。 她的第一句话是:“我要拔剑。” 拔剑干嘛? 自然是为了脱离沈家。 既然这个沈家不欢迎她,她也不要这个沈家。 听到这句话,众人一片哗然。 在千年前,沈家的一位老祖纯钧有一把仙品灵器,为他亲手炼制,名曰纯钧巨剑,后来纯钧老祖飞升仙界,便给后人留下这把纯钧巨剑,这把剑被插入了沉木崖成为镇宅至宝,为鼓励后人修炼,沈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能拔出这把剑,可以满足他任意的一个要求。 纯钧巨剑可是从千年前灵气充溢的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仙器,整个金鳞九洲,单纯的比剑,就算是簪缨长氏族长家那把都没有纯钧的好。 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成功拔.出来过。 其中不乏大人物,但无疑都在纯钧巨剑下败北,要拔出纯钧巨剑讲究的不是修为多高,灵力多深,讲究的是机缘。 纯钧巨剑代表的是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虽说沈小灯并没有推沈扶摇,但也绝对不可能是纯钧巨剑的选择。 这句话颇为不自量力。 还未等他们安静下来,沈小灯又看向沈如海,院中的沈如海身体一抖,如即将面临审判的老人颤巍巍的抬起眼。 她面无表情的说道:“从此以后,沈如海不再是我的父亲。” 她微哑又冰冷的声音传遍云泽仙府每一个角落,不到一天,整个金鳞九洲都会知道沈家大小姐沈小灯一要拔剑二要脱离跟沈如海的父女关系,此话一出,覆水难收! 这次,大家纷纷看向沈如海,无数道探究同情和暗含责怪的目光几乎快要把他戳穿了! 要不是沈如海的武断和冤枉怎么会逼得沈小灯这么做呢。 沈如海强撑着身体说道:“我不同意。” 沈小灯平静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同不同意都与我无关。” 沈如海抬头,沈小灯已经没有再看他,但是他知道沈小灯心里已是一片坚冰,再也不会融化。 是他亲手促成的这一切! 沈星招看见沈如海的身形又矮了几分,再也没有了往日风光精神的模样,沈星招猜他一定很后悔,可惜现在已经晚了,在试炼盛会的这段时间,沈星招很清楚沈小灯的性格。 “我支持小姑姑!” “汪汪!” 早就按捺不住的沈玉闻和大黄跑了上去,沈玉闻抱住沈小灯的腰,大黄则疯狂的摇尾巴就像在为沈小灯打气。 沈小灯摸了摸沈玉闻的脑袋,露出少见的笑容。 见此场景,沈星招也很想从他们中间走出去,他捏紧了手中的灵犀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 * 在回绮罗殿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一狗。 沈玉闻抬起头,瞧见沈小灯侧脸,跟玉石一般,他悄悄的拉起沈小灯的手,冰冰凉凉,就像冬天下的初雪。 有所感的沈小灯低头看向沈玉闻,只见他扬起脸,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沈小灯说道:“你换牙了?” 沈玉闻立即用另一只手捂住嘴,脸红的点了点头。 沈小灯叹气,“小玉闻要长大了。” 沈玉闻茫然的看向沈小灯,说话有些漏风,“小姑姑,为什么你要离开沈家?” 上一世,她连累沈扶摇受伤,被沈如海逐出沈家从族谱上划掉。 这次,她要拔出纯钧,光明正大的离开沈家。 她就不打扰沈扶摇和沈如海父女情深了。 “那……”沈玉闻拉紧了沈小灯的手,“小姑姑还会再回来吗?” 沈小灯微愣,低头看到沈玉闻充满不舍的眼神,因为还从来没人舍不得她,她还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但是……这种感觉还不赖。 她道:“这个世界很大,不止有云泽仙府,不止有金鳞九洲,不止有修真域界,没有人能永远只留在一个地方,只要你足够强大就能到任何地方,追逐任何人。” 沈小灯轻声道:“我在前方等你。” 沈玉闻似懂非懂,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这次拔剑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事,只是提前了许多。 她之所以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玉魄寒髓就是在为纯钧做准备,纯钧巨剑和玉魄寒髓的灵力同源,当时候纯钧巨剑自然会被蒙蔽,只要玉魄寒髓配合…… 她将神识探入了体内的玉魄寒髓。 奇异的是,这次进来寒髓并未像往常那样不情不愿的躲着,而是咻的一下绕在了她的身边,还讨好的蹭了蹭她的脸颊,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这是意识到没有换主人这种可能性而妥协,还是意识到跟着她很有前途? 沈小灯把神识扩大,又发现了一旁的如意仙藤和魔丹,突然间意识到了点什么。 起初只有它一个时十分傲娇不让碰,遇到魔丹非常排斥,直到如意仙藤……玉魄寒髓眼看着宝物越来越多,还有如意仙藤和它同品阶,也是仙气四溢的宝物,从而产生了危机感,不得不委曲求全,来讨好她这个主人。 不得不说,玉魄寒髓在池底千年修的灵智,还没有在她体内几个月的速度快。 再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会灵智大开修成自己的神识。 第29章 挖坑 云泽仙府的练武场。 一众子弟练完剑诀突然微妙的静了一下,沈星招抬头一看,原来是沈扶摇路过,白衣胜雪,清雅如莲。 绿衫青年撞了撞沈星招肩膀,赞叹道:“真美啊。” 沈星招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道:“还行吧。” 这敷衍的态度让绿衫青年一愣,打趣的说道:“扶摇妹妹不是你梦中女神吗?怎么这么冷淡呢。” 其他好事的子弟也围了过来,起哄道:“就是啊,这里就只有我们沈星招你装什么呢?”“谁能拒绝扶摇妹妹的魅力!”“说起来感觉星招哥最近对沈小灯格外上心啊,难道……” 沈星招心里暗骂这些人真烦,嘴上又不得不解释道:“小爷最近修身养性,一心问道不行吗?” 绿衫青年立即就笑了,“你唬谁呢!” 说着,立即将沈星招的手紧紧的跟灵犀剑握在了一起,大声对沈星招说道:“扶摇妹妹。” 灵犀剑没反应…… 这人愣了又道:“沈扶摇。” 灵犀剑还是没有反应。 “够了吧!”沈星招一把把人推开,带着剑飞走了。 绿衫青年这才真的呆住了,沈星招的灵犀剑之所以叫灵犀剑,是用灵犀玄铁筑成,当持剑人听到心爱之人的名字,灵犀剑剑身就会发出阵阵嗡鸣…… 拔剑前夕。 散落在金鳞九洲的各大世家突然反应过来,这次试炼盛会族中人员损失众多,在经过一番调查之下发现试炼中有不少魔族活跃的迹象,他们找到无藏大师,赫然发现无藏大师早已死了多月。 更骇人的还在后面,等他们发现无藏死后离开蓬莱,百年圣地无悲宗门付之一炬,门中竟无一人逃出…… 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背后之人准备的坟场。 这背后之人是谁他们率先怀疑的便是魔族。 为了查出真相,几个名门传唤试炼盛会中活下的修士问话,特别是走到最后一关的他们。 沈小灯三人来到了簪缨长家的仙门前。 命运就是这样,当你已经决定此生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没想到才短短分开几天就再次相遇。 长越驶着仙舟而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沈星招和沈扶摇身后的沈小灯,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剑柄,原本云淡风轻的脸霎时沉如冷冰,撇开了脸。 本想打招呼的沈扶摇见状,缩回了手,总觉得长越哥哥变凶了。 沈小灯顶着长越压抑又仇恨的目光向仙门走去,她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跟云泽仙府的华丽锦绣不同,长氏仙门木色为主调,竹林潇潇,古典又大气,随处可见品阶上好的剑,甚至他们家族的族纹都是一把长剑。 殿内,长书昊坐在主位上,旁边还有几位来自其他家族门派的主事人。 见他们来了,从一旁走出一个瘦高的修士,他手中握着一颗灰色的珠子,像是什么测试仪器。 长书昊说道:“想必来之前你们已经知道情况了,根据可靠线索,试炼中疑似有人与魔族勾结,为了早日查出真凶也为了还大家一个公道,请配合张真人将手按上测试珠,如与魔族勾结身上必有魔气,试珠就会变成红色。” 试珠本身就用魔族血做成所以对魔气敏感异常,沈小灯没在意这个,既然能挖魔丹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她抬眼看向长书昊。 跟白云山庄的脸一模一样,心底想到又一个朝玉京手下的亡魂。 长越率先示范,手搭在试珠上,半响没有任何动静。 测试完了,长越察觉到沈小灯的视线,只见她意有所指的用余光瞥向他的父亲长书昊,瞬间,长越就知道她什么意思。 “你!” 长越一个跨步逼近沈小灯,近日内心的不安彻底翻涌起来。 长书昊见状,皱眉呵道:“长越你干什么?” 沈小灯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吃了个闷亏,长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 测试继续。 轮到沈星招了,他无所谓的把手搭上去,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下一个是沈扶摇,她有些紧张的摆动手指,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她就是那个跟魔族接触的人啊,只是当时她没有想到还会测试魔气。 沈小灯问道:“沈扶摇你怎么那么紧张?” 沈扶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有些失控的尖声回道:“我没有!” 大家也没想到女神般的沈扶摇会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紧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长越了解沈扶摇,此时也轻蹙起好看的眉头,沈扶摇见到长越眼中的怀疑,就知道他开始不信任她了。 沈扶摇闭上眼睛,咬牙把手放上去。 众人一看,还是灰色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变红?沈扶摇长舒一口气,脑中浮现殷慈解开禁魔环后帅气的脸庞,却坚持没有碰她,原来他早就替她考虑到了这一步。 被默默关心了,沈扶摇心里一甜。 终于轮到沈小灯了,体内的玉魄寒髓飞快的用灵气把魔丹包裹的结结实实。 沈小灯把手放在试珠上,突然亮起一阵刺目的白光。 在场的众人一愣,李家的主事人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就想冲过来拿下来她,却听见握着试珠的张真人叹道:“好精纯的灵气!” 大家不明就里的望向他,张真人啧啧称奇,“灵气与魔气相排斥,此珠遇魔变红不假,遇灵气则会发出白光。” 长书昊有些不明的问道:“那我儿他们为何未发出白光?” 张真人道:“魔气千百年依旧浑浊邪恶,只是灵气早已不是千年那醇厚干净的灵气了,如今的灵气根本无法跟魔气抗衡,更不要说让我的试珠发亮,在此女体内的灵气便是最精纯的灵气,只有她能让试珠发出这耀眼的白光!” 听完这番话,长书昊顿时有几分不满居然有人能超越他儿子,只是他很好的掩饰掉此时的想法,表情没有一丝变幻。 张真人有些激动的对沈小灯说道:“我知你是沈家的女儿,不过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师父?小老不才,元婴散仙罢了。” 这是?不是测试魔气吗,怎么变成当场收徒了。 对方还是一个元婴期的散仙…… 沈扶摇有些艳羡的看向沈小灯。 沈小灯却是一笑,区区一元婴还想当她的师父? 她道:“我天资愚钝,配不上你老人家。” 她居然想都不想的拒绝了! 早就听闻沈家小女儿沈扶摇天资卓越,如今看来,沈家大女儿也是一颗蒙尘之珠,听闻沈小灯已经脱离了跟沈如海的父女关系,说不定就是因为沈如海有眼不识珠。 “看来这四人都与魔族无关,最大的嫌疑还是在方家独子方平身上……” 几个大人开始讨论魔族的事情,他们这些小辈可以散了。 沈小灯用余光看了一眼长越,便率先离开, 簪缨长氏仙门内有一人人称赞的仙地绝景,名唤云梦泽,地处仙门大阵的阵眼,也是灵气聚集之处,云只能入不能出,久而久之形成了云层挨地而流的奇景,人进去犹如进入云雾缭绕的仙境。 云梦泽中有一颗金色的上古松树,高大粗壮,枝叶探出了云层,只要站在松树上就能一览云景。 她小时候经常追着长越在松树附近玩耍,沈小灯跃上金松的枝丫间,靠在树干上。 没过多久,传来一人的脚步声,她俯身一看,来人身量颀长,气质不凡,一双眉眼更是出尘不已,一点泪痣就像是冰雪下的情丝。 “真巧啊,长越。” 执剑青年仰头,映衬着金色的树叶,沈小灯一张素淡的脸染上了几分鲜艳,一下就闯入了他的双眼中,燃烧。 他抿唇道:“我说过,下次再见到你我会杀了你……” 凸起青筋的手腕一转,他如一只猎捕的兽,长剑发出轻响,只见长越飞身向沈小灯一剑刺去。 树上的人的黑色外袍滑落树桠。 就在长剑即将刺破她咽喉时,沈小灯嘴唇微动,“难道你就不好奇你父亲究竟是不是白云山庄里的那个人吗?” 寒光凛冽的剑‘铮’的一声插.入了沈小灯脸侧后方的树干中。 随之而来的是长越的脸,他的右手几乎快把剑柄捏碎,黑色的瞳仁里尽是挣扎,他一字一句道:“那只是魔族的幻境,都是假的。” 沈小灯望着长越的眼睛微微一笑,“我猜,你回来之后肯定没有勇气问你父亲到底是真是假,所以私自调查了几十年前的事……” “然后,你发现了竟然存在白云山庄,他们的孩子正是叫朝玉京,死于一场大火中,无人生还。” 长越瞳仁微震。 猜中了。 笑意更深,沈小灯又道:“还记得试炼刚开始时,我们遇到了魔狼群,原本狼群没有这么好对付,但是你受伤后,那群狼竟然自动离开了,为什么?” 长越的剑已经握不住,当修剑道之人握不住他的剑就证明他现在心神不稳。 “因为你的血……” 沈小灯握住长越大理石般冷白的手腕,感受到他激烈跳动的脉搏。 “有一半属于魔族。” 第30章 拔剑 关于这段剧情是《扶摇神女》中靠后的情节了。 身为男主仅仅是正道剑仙不足以满足女主, 于是在长氏之子的身份外, 长越还有个魔君的隐藏身份。当年正魔之战,初出茅庐的长书昊被魔族的魔女所诱,一夜.欢.情, 在硝烟四起的域界之中隐匿于寒蝉噤的小世界,度过了两年平静的日子。 直到长越出生,魔族败北,魔女才吐露身份, 她本是魔族皇女, 与长书昊也只是一晌贪欢而已,最终,皇女留下了长越重回魔域。 长书昊则封印了长越的魔气, 独自抚养他长大, 从此对魔族深恶痛绝。 这次,殷慈之所以会来修真域界也是为了找皇女当年那个小婴儿。 “你在撒谎。” 沈小灯说的事完全超出了长越的理解范围, 他乃正道名门,簪缨长氏少主,过去二十年来从未跟魔族有任何联系,他体内怎么可能流着魔族的脏血!长越下意识的反驳到。 “不信没关系,我找张真人借来了这个。” 她从储物袋拿出刚才在殿内所用的试珠。 长越心收紧了几分,道:“我刚才测试过, 是灰色。” “那是因为测试的方法不对。” 握住他的手腕移到试珠上空,然后用灵力逼出一滴指尖血,那滴血颤巍巍的滴落至试珠上……即使长越心中再不愿, 他还是亲眼见到血液染红了整个试珠,鲜艳又邪恶的颜色似乎在嘲笑他的所有。 他的过去,他的一切都建立在虚假之上。 他身上有一半魔族的血。 他竟然是个魔族。 亏他还自诩除魔卫道的修士,没想到自己就是个魔,真是可笑! 在原书中,男主长越知道自己身份后世界观崩塌,幸好有女主在一旁支持安慰,不过换成沈小灯自然是躺在树上好好观赏长越陷入痛苦的神情。 她轻声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长越双眼血红的瞪向她,浓浓的杀意席卷而来。 沈小灯惊讶道:“你不会想在长府杀了我吧?长越,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因为只要你一有异动,我就把这个秘密公告天下,到时候你怎么在修真域界立足?你们长氏又会如何?” 如何?自然被当做魔窟绞杀。 修真域界和魔域势不两立,以往他有多被大家看好,身份暴露之后,他就会承受多少的恶意,这些赤.果的事实就呈现在他面前。 他的身份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长越死死的盯住面前的人,后悔早就试炼盛会的途中就该杀了她,也不会一步步的落入她的圈套中。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小灯摇了摇食指,说道:“无可奉告。” “沈小灯……”长越忍不住捏住她的肩膀,恨不得一把捏碎,“你一步一步的把我逼到现在,究竟是想做什么?就算是报复也足够了!我每天都……” 沈小灯看向他,“每天都如何?” 长越咬住下唇没说话。 “你不会平白无故引我出来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当然……” 她侧耳,听到又有一人进入了云梦泽,是熟悉的气息,沈小灯又抬头看见长越眼睛里翻涌着浓烈的情绪,陷入痛苦和纠结的他自然没察觉到有外人进来了。 沈小灯慢慢靠近他,轻声说了一句话。 长越惊讶的盯着她,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但是,他现在跟沈小灯没有条件可讲,于是长越低下头。 当沈扶摇走进云梦泽一眼就看到了那颗金色的松树,还有树上的两个人,正当她想喊出来时,却见到……长越哥哥居然、居然低头吻了一下姐姐的额头! 长越哥哥不是不喜欢姐姐吗?为什么现在却背着她亲姐姐!长越就是个大骗子! 呜呜呜沈扶摇哭着跑出去,手中不自觉的捏紧黑石项链,她想找个人好好哭诉,她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殷慈,她想问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渐渐离开她了呢呜呜呜呜。 见沈扶摇跑远,沈小灯一把推开长越。 长越擦了擦嘴唇,心中微冷又刺痛,恨声道:“你果然就是为了羞辱我。” 羞辱?这次你可真的想错了,要不是为了设这个局,她都懒得来长府告诉他真相,在幻兽森林和身世的双重打击下,无论何时何地,长越再遇到她都会想起她曾给予她的痛苦。 他的一生也会陷入这种痛苦中,飞升无望,和女主的感情也无法继续,她犯不着再浪费力气羞辱他,对于沈小灯来说,长越已经没什么用了。 于是,长越本以为会看到沈小灯熟悉的恶劣神情,意外的是,沈小灯只是站了起来,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就像……他退婚当日那种漠视的眼神。 沈小灯的漠视比羞辱跟让他难受。 之所以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把他牢牢的抓在手心里,甚至命令他做违背道义的事情,这样才符合她这个恶毒的人,可是为什么要漠视他!难道不应该把他拽入她的世界中吗?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面临未来的道魔漩涡。 为什么……沈小灯只是轻飘飘的给他一个眼神,便轻易的离开了。 甚至他没有能力把她留下来质问。 这算什么?! 长越的手一掌拍向金松,这棵存货了千百万年的古树轰然倒塌。 * 沈小灯的心情现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神清气爽。 希望女主沈扶摇也能符合一个原女主的设定,去找男二号殷慈好好哭诉一番吧,最好引起他的怜惜,恨不得把她抓起来为她出气才好。 作为一个优秀的猎手,引君入瓮才是高操。 很快就到了拔剑的日子,纯钧巨剑是沈家的镇派至宝,不是随便就可以去取的,要拔剑得先通过一个凶险无比的阵法,量其修为,量其决心,量其是否有资格走到沉木崖,如今阵法已经布置好,只看沈小灯敢不敢来了。 只有到过沉木崖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纯钧巨剑。 断崖千丈有余,高耸入云,一侧苍崖翠壁,发舒气象而凌薄光景,山涧郁郁葱葱,也有碧杉紫柏,抬眼看去红霞漫天,另一侧却是枯藤盘苍石,无云无风,巍峨险峻。 千年前,纯钧巨剑当空劈下,将沉木崖一斩为二,其中一半被剑气所震化为泥土,另一半则为剑鞘,慑于剑光,沉木崖一侧无草无木,只余半截巨剑斜.插在断崖之上,如一个巨人,居高临下的睥睨众生。 沉木崖下,好些个沈氏子弟都在等沈小灯出现。 毕竟从来没人成功过,拔剑已经渐渐成为一个家族传说,谁也没料到沈小灯会有勇气来挑战这个传说。 而另一边,沈家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则坐在高台上,包括沈南、二长老、沈星招之父等人,本来执法长老沈雪真也该来监督过程,但她对沈小灯筑基三层的修为嗤之以鼻,根本不想浪费时间专程来一趟。 二长老轻捻下巴上的长须道:“哎,多少年了,上次拔剑的人还是族长……我那时候还是个垂髫小儿。” 沈星招之父看了一眼双手抱胸,一会站在树上一会站在石头上的沈星招,心里又忍不住想骂,拔剑的是沈小灯,他这个蠢货在紧张什么。 “是啊,族长当时已经金丹后期,也没能拔剑,现在的年轻人不知说是自信呢还是自大。” 站在后面的沈南低声道:“是无知。” 大家都没说话,沈南瞥了一眼沉木崖口的阵法,眼底微暗。 而沈如海双手背在身后,等待着沈小灯的到来。 当第一缕曦光照进沉木崖,一道纤细的黑影由远及近。 沈小灯面容沉静,身后跟着小玉闻和一条大黄狗,不像是去取纯钧老祖留下的巨剑,倒像是是去山间踏青,从容又淡定。 “来赌吧,沈小灯什么时候从沉木崖无功而返,我赌一个时辰,两百块下品灵石。” “也太看不起人了,我赌半个时辰。” “哈哈哈哈那我赌一盏茶的功夫。” 人群里立即响起一阵哄笑。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刚才哄笑的人额间纷纷掉落一缕头发,这些人立即被吓的噤声。 沈星招收起灵犀,暴躁道:“都给小爷闭嘴!” 面对沈星招的修为和地位,众人敢怒不敢言。 沈小灯目不斜视的从他们眼前走过。 到了入口,沈如海正在等她,才两天不见,沈如海竟生出几根白发,一夜老了十岁,他望着沈小灯,望着她的眼睛,一滴热泪从脸颊流下,这孩子的眼睛真的像她的母亲,他对不起她母亲! “小灯,跟为父回去吧,为父……知错。” 这是沈如海两世以来第一次跟她道歉。 “……” 沈小灯与他擦肩而过。 空气中只留下她一句近乎呢喃的话语: ——沈如海,感谢你的养育之恩。 父女情断。 沈如海捂住心口,泪流不止,双膝一软跪在了沉木崖下。 入口的阵法是六花阵,以沈小灯为圆点,分别从六个不同的方向发动攻击,设阵之人点石成兵,攻时成人形,退时化为普通巨石,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六个方位相连,相互配合,威力又增大了数倍。 要破阵颇废时间,沈小灯沉住气,右手剑不断的闪烁寒光,左手.雷电光耀眼,面前的石块一个接一个的炸成碎块。 当右下方的第一个阵位被毁,沈小灯一喜,这个阵法如一张细密的网,连接时威力最大,但只要突破其中一个,剩下的就好解决了。 她不再控制灵气,快速运转丹田灵力,化掌为拳。 噼里啪啦。 所有石兵同时爆破,所到之处皆是焦土,烟雾缭绕中,沈小灯却察觉到一丝异常。 正在这时,一道水剑突然朝着她的心口刺来。 沈小灯连忙祭出长剑,将自身神识注入剑内,与水剑缠斗在一起。 这六花阵下还藏着水杀阵!这只是个守剑阵法,为什么会布一个杀机毕露的阵法?而且还精心隐藏在六花阵下,是谁想杀了她?沈小灯脑海中分别浮现沈南和沈雪真的脸……只是现在由不得她分心。 面对六花阵还有余力,可水杀阵却是在她修为之上。 不到半个时辰,沈小灯已浑身血污。 水杀阵能摄取她身周的水气化为杀意,防不可防。 她的雷火双灵根要跟上水杀,几乎慢了一倍的速度,看来布阵之人非常了解她的缺陷,要破阵是无法靠小聪明和运气的,只有拼了。 沈小灯逼出一滴精血,运转火灵根,一道真火借着精血打出,灼灼燃烧,周围的水气和杀意瞬间被焚烧,然而不到两个呼吸间,又是铺天盖地的水杀之气。 继续逼出精血。 外面的人看了眼天色,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连入口阵法都没破。 刚才被沈星招呵斥的黄衣青年故意说道:“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都是假把式,散了散了,真是无聊。” 其他人也笑嘻嘻的附和,他们压根就没把沈小灯放在眼里。 至于取得试炼头名……不过侥幸而已。 就在沉木崖的不远处,一白衣青年沉默的站在树梢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高台上,眼看着时间过去,沈小灯还没出来,沈南在后面慢慢的翘起唇角。 看你死不死…… 还未等嘴巴彻底扬起,突然听见入口处‘砰!’的炸开,同时喷出数道火舌,焦烟四起,一道黑影从火焰中踩着飞剑飞了出来。 等大家看清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小灯……简直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衣服都分不清是黑色还是血色,一张脸惨白如纸,再看她身形不稳,一双手十个指头尽是血洞,手臂止不住的在颤抖,让人怀疑她下一秒会失血过多而昏死。 一看便知,沈小灯用了精血将修为短时间大幅度提高。 只是精血事关寿阳,燃烧精血就是在燃烧自己的寿命,不到生死关头,修士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为了破阵拔剑沈小灯竟然能做到如此……刚才说侥幸的族人此刻都紧紧闭上了嘴巴。 藏在后面的白衣青年见状,不自觉的捏紧双手,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无法离开那道黑影。 沈南沉下脸,被她逃了!不过浑身是伤的去拔剑?他看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撑不下去。 沈小灯已经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她吞下沈玉闻给她塞满了玉瓶的丹药,短暂的调息后,勉强恢复清醒的神智。 ……终于站在了纯钧的面前。 如此之近。 她更感纯钧之巨,一种无形的压迫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站在巨剑的面前,她简直连只蚂蚁都不如,更不要说撼动它。 强忍着退却之意,沈小灯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她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纯钧巨剑浩然正气,斩一切邪魔,只有拥有它才能和殷慈、朝玉京他们一较高下。 她已经……不能再忍受成为别人随意杀戮的配角。 一道明亮的光从她双目中迸发,她如站在深海中,四周的空气都在逼迫着她投降,可是,沈小灯咬牙,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头,她还是慢慢的向纯钧巨剑抬起了右臂。 轰隆! 天边红霞散尽,电闪雷鸣。 看到这一幕,原本嘲讽的众人都忍不住为沈小灯揪心。 甚至有人感受到了一丝道意。 天之大道,不畏物极,不畏鬼神。 往往只有大能突破时,周围之人才会同时受益感受天道,没想到的是,如今在沈小灯拔剑时,他们居然也能有所了悟。 沈小灯明显感觉到纯钧巨剑的排斥之意,很明确,在纯钧的面前,她没有资格……个屁! 她有没有资格只能由她自己判定,谁也不能阻止她! 一丝精纯的灵力从她指尖流向纯钧,沈小灯内敛神识赋于玉魄寒髓之上,去吧,去唤醒纯钧敢铸造时的同源之力,她一定要让纯钧承认她。 纯钧巨剑接触到熟悉的气息,像是经历过千百年的时光,沧海桑田,跨越时间而来。 玉魄寒髓根据沈小灯指引,如一道流光缠绕在纯钧巨剑之上,干净澄澈的灵力让纯钧放下戒心,不断的感受这股亲近的同源灵气。 沈小灯盘腿而坐,蹙起眉头,小心翼翼的挪动纯钧巨剑周围的岩石。 山不过来,我过去。 压下心中的浮躁,沈小灯将所有神识都用在了操控玉魄寒髓和移石当中。 纯钧沉睡了这么多年,此刻被玉魄寒髓的灵气包裹犹如徜徉在舒适的水流中,无一不熨帖,它的剑气与玉魄寒髓不断的交融又分开,一时之间没有察觉沈小灯的动作。 沈小灯汗水打湿了后背。 快要成功了,只要再把纯钧剑刃处的岩石处理掉,然后,一举轰出巨剑。 正在这时,纯钧巨剑突然有所异动,锋利的剑气朝沈小灯扑来。 沈小灯偏头,但脸颊还是被割伤,一排细密的血飞出。 被发现了,只有来硬的了。 “出!” 缠绕在巨剑身上的灵气凝成实质如细而韧的丝线,此时齐齐向外拉起,虽力不及,然百折不挠。 纯钧被撼动了! 轰隆轰隆,天空顿时被炸响。 沈星招弹坐而起,所有人屏住呼吸看向沈小灯。 无数道雷电降下,沈小灯自嘲一笑,这排面就跟她要突破了金丹一般。 纯钧巨剑意识到那股同源之力是用来使它出鞘,一时之间怒不可遏,剑气数发,眼看着沈小灯就要被斩杀,没想到拉扯它的玉魄寒髓化为一道灵强,挡在沈小灯面前。 玉魄寒髓和纯钧巨剑灵力同源,这一击几乎是势均力敌,巨剑虽有剑灵,但无执剑人,无法发挥最大威力,两道刺目的白光一瞬间划亮了天际,灵力撞击引起的气波如波浪一层层的向外荡开。 沈小灯没想到玉魄寒髓竟然会主动保护她。 同时生出一股怒气,就算是纯钧巨剑也不能伤害她羽翼之下的东西。 她十指微动,硬生生的又从指尖逼出一滴心口精血。 随着动作,这滴血滴在剑身上。 沈小灯嘴唇微动,念出口诀。 竟敢强迫它,纯钧巨剑恼意更盛,排山倒海的剑意几乎要把沈小灯淹没。 受沈小灯情绪感染,玉魄寒髓身上的光芒闪烁,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化攻为守,千万道灵气从玉魄中飞出把沈小灯密实的包裹在内。 要伤害沈小灯先要斩碎它。 这时,沈小灯双目赤红,显然也到了极限,打算跟纯钧巨剑死磕到底,要么她死否则绝不放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沈小灯脑海中响起。 “究竟是何人如此不要命?” 正在动作的沈小灯一愣。 还不等她反应,纯钧巨剑内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沈小灯的神识被拉了进去。 这是何处…… 滴答。 一滴水滴入了大海,沈小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静止的大海上,极目望去,一望无际,她看见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张开双手,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云,这是某个人的神识空间。 如此辽阔,如此平静,非大乘仙人不能办到。 正在思索时,海面上又徐徐走来一人,来人白发白眉白须,一身灰扑扑的道袍,精光内藏,眨眼睛就行至她面前。 看清楚这人沈小灯更加惊讶,低喊道:“纯钧老祖?!” 她不得不惊讶,不止是惊讶于纯钧老祖的神识藏于纯钧巨剑,更惊讶于《扶摇神女》中并没有这一段情节,难道是什么隐藏剧情吗?还是她改变了剧情所以发生了未知的事情。 见到老祖,沈小灯还是先行跪拜,行了一礼。 纯钧老祖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道:“是个女娃娃,沈家的男丁这么不中用吗,等了千年竟等来个女修。” 听到他的话,沈小灯立即不高兴了,女修又如何? 她摆出戒备的姿势,说道:“我神识远不如老祖强大,但是让我认输却是不能,纵然我是女修今天也要取得纯钧巨剑,老祖要是不愿就动手吧。” “动手?”,纯钧老祖眸中光芒一闪。 于是沈小灯还什么都没感觉到就被弹出数百米远。 太强了……如果说跟长越打起来还能过一两招,跟眼前的人比,犹如天堑。 沈小灯擦了擦嘴角的血,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远远的盯着对方,就算打不过要是能撕下一块肉来也不亏。 却见纯钧老祖盘坐在一朵云上,又慢悠悠的飘过来。 见她的狼狈样,点评道:“眼神倒是不错,就是实力太差差差。” 一连三个差字拍到了她脑门上,沈小灯面容都有几分扭曲了。 又听他说道:“不过之前来拔剑的那个人也是差差差差!” 之前那个不是她们沈家的现任族长吗……沈小灯忽然意识到,在纯钧老祖的眼中,她比族长好了一个‘差’字,一时之间,沈小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实力这么差还敢来拔剑?” 云上的纯钧老祖虚空一抓,沈小灯感觉体内一阵撕扯,玉魄寒髓朝纯钧老祖飞了过来,跟纯钧巨剑抗衡,玉魄寒髓损耗不少,此时只能出微弱的亮光。 老祖翻看了两下,啧啧说道:“又是血契,我记得你在外面也是想用血契强行取剑?什么扭曲的性子,怎么尽是干强迫人的事呢。我看看,这玉魄寒髓还有灵智,我离开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 沈小灯没说话。 他戳了戳玉魄寒髓,“身为灵脉灵气凝成的天材地宝,要开灵智不容易,现在跟了这么个实力差劲的主人很不服吧,我可以把你血契抹了,你可愿意?” “还给我!”,脸色一变,沈小灯伸手想抢,又被弹飞几百米远。 玉魄寒髓似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光芒闪了闪,在犹豫。 沈小灯浑身都疼,咳出口中血沫,深吸一口气撑着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玉魄寒髓光芒大绽,竟然又摇摇晃晃的飞了回去,倏地一下进入沈小灯的身体里。 为什么?沈小灯惊讶的把手贴在胸口,玉魄寒髓收敛寒气,散发温暖的灵气似乎是在回应沈小灯。 “这玉魄寒髓真是想不开。”纯钧老祖又飞了过来,“我看看,嚯,好东西还挺多,如意仙藤、玉魄寒髓……还有魔丹,好小子!” 沈小灯怒道:“老祖!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纯钧老祖一抚长须笑道:“你是我的后人,我怎么会杀你呢,顶多打一顿。” 你品品,你细品。 接下来的时间,沈小灯果然都在挨打。 而且是在纯钧老祖的神识空间,就算她受伤只要对方一个念头,她又会立马痊愈。 渐渐地沈小灯就学会了……挨打。 跟纯钧老祖的差距实在太大,她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不过沈小灯并不蠢,已经意识到纯钧老祖表面上是在揍她,实则是训练,甚至是教导。 或许她天资不如沈扶摇,但并不比普通人差,在纯钧老祖的点拨下,进步神速。 如果不是在神识内,她现在说不定已经突破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小灯突然发现老祖的身形淡了许多就像褪色一般。 “老祖你……” 纯钧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哦没什么,我本就是纯钧留在修真域界的一缕神识,当有人来接管纯钧巨剑,我就会消失。” 会消失?沈小灯埋下头,没说话。 “怎么,要哭了?” “我没有。”沈小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纯钧老祖的神识飞到她身边,快变透明的手掌轻轻放在她脑袋上,“要是想我,就努力修炼,早日飞升到仙界。” “嗯。”沈小灯闷闷的回答,“可是,我不打算飞升。” 纯钧老祖顿时生气了,说道:“放屁,修道不就是为了飞升吗?你怎么如此胸无大志。” 沈小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孽障太多心魔太盛戾气太重,飞升无望。 “哎,小小年纪就苦大仇深的样子。” 两人都没说话。 半响后,纯钧老祖又说道:“如果我把纯钧巨剑传给你,你会拿来干什么?” 沈小灯神情一肃,“杀人。” 纯钧老祖像要气晕过去。 紧接着沈小灯又说道:“但是杀人之前我会想一下这是老祖的剑,尽量不玷污它。” “哼。” 纯钧老祖像还是不满,不过他也没法反悔了,从他选择让沈小灯的神识进入开始,他就是默认沈小灯为新的执剑人,最后这段时间他也算尽力了。 等了千年,只有沈小灯的血唤醒了他。 他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淡,接近透明,沈小灯垂在身侧的手也越捏越紧,虽然他们都没告别,不过彼此之间都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 最后,纯钧老祖说道:“其实,你已经做到了,你最后那一下已经拔.出了纯钧巨剑,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沈小灯微微睁大眼睛。 眼前的神识之体彻底消失。 她的眼眶隐约有些酸涩,真是奇怪,她和沈如海相处了这么多年都亲情淡薄,和纯钧老祖留下的神识才相处数日就……啪嗒,她的一滴眼泪落入识海。 沈小灯自嘲一笑,从未有人爱过她,这种挨揍式教导都让她产生了不舍的情绪。 不过,这段经历再温暖也要永远的封存在回忆中,她不能软弱。 沈小灯面无表情的擦去眼角的湿意。 面前的神识骤然崩塌。 在识海内的这段日子外面的时间并没有流动。 当沈小灯出去时,众人只是觉得有几分怪异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在外人看来,沈小灯马上就要被纯钧巨剑的威压打倒了。 她会怎么做呢?是逃走还是奋力反抗,但是沈小灯的动作出乎所有人的预想。 保护她的那道白光被她收回,沈小灯飞至纯钧巨剑面前,只是伸出手轻轻的一握,甚至没带上任何灵力,云淡风轻的如同在取一双筷子。 她疯了? 接下来的事才是真正的大跌眼镜,纯钧巨剑的剑气本该立即绞杀沈小灯,但是杀戮并没有发生,凶狠锋利的剑气都消失无踪,沉木崖发出轰隆隆的断裂之声,飞沙走石,鹰鸣兽走,滚滚烟尘之中,庞大的纯钧巨剑缩成正常大小。 在众人的目光中飞了一圈,然后……落入沈小灯的手中。 面对崖下呆如木鸡人群,沈小灯眉峰一挑,手臂一震,高高的举起纯钧巨剑。 看到了吗? 我的。 一剑震九洲。 所有人都沸腾了! 沈星招狂喜,沈玉闻抱着大黄欢快的叫了起来,长越震惊不已,沈如海泪涕横流,至于沈南,险些一掌拍碎高台。 剩下的人三观重塑中,一道声音说:不可能不可能,沈小灯怎么可能拔.出纯钧巨剑呢,另一道声音说:事实就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刚才信誓旦旦说赌沈小灯不行的人现在只觉得,嘶,脸好疼。 更有甚者,从极端不屑跨为极端敬意。 他们所目睹的实在太动人心魄,太震撼,在强悍的实力面前,在沈小灯的不屈面前,他们不止佩服,甚至想跪下。 沈南有些慌乱,如果沈小灯成功了,那么她必定知道那个阵法不对劲,到时候轻易就能查到他头上,不行,他要先下手为强。 “沈小灯,你作弊!” 他跳了出来,大声呵斥到,一副正义凛然的做派。 沈小灯眯起眼睛。 众人疑惑的看向沈南,有人立即反驳道:“怎么可能,谁有本事在纯钧巨剑面前作弊?” 又不是夫子的随堂测验,纯钧巨剑乃纯钧老祖之物,光是剑意就能杀人,才筑基期的沈小灯能在庞然巨物面前做什么弊? “这……”沈南鼻尖冒汗,沈小灯成功拔剑打乱了他所有计划,他慌乱之间只想着泼沈小灯脏水,哪里能想得出好计策。 沈小灯冷声道:“沈南,入口阵中的水杀阵可是你做的?” “水杀阵?”,高台上一名叔伯站了起来,“我明明布置的是六花阵,什么时候有水杀阵了,水杀阵可是高阶杀阵啊。” 沈南汗水狂流,他道:“你可别乱说,什么水杀阵!” 沈小灯道:“是否有水杀阵,各位一看便知。” 此情此景再傻的人也该知道相信谁,众人看沈南的眼神都变了,上次沈南一脉作恶,少族长高拿轻放,谁知沈南不仅不知悔改还变着法的报复,太过分了!而沈如海又是一阵愧疚,当初他为了安抚沈扶摇,才放沈南一马,本是善举却行了恶事。 要是今天沈小灯没有从杀阵中出来……沈如海不敢深想。 见事情败露,沈南神色一厉,竟率先向沈小灯发难,“区区筑基期,不自量力!” 沈小灯心念微动。 今天就拿沈南的血给纯钧巨剑开光。 还未等沈南行至面前,一道剑光飞快的穿过了他的身体,沈南不敢置信的低头一看,胸口是个碗大的空洞,凉风从胸口穿过,沈南脸定格在惊恐的表情中,身体直直的坠落。 纯钧巨剑足以让她越阶杀人。 小小的金丹期修为,她还未放在眼中。 沈南从高空坠落摔成肉泥,却无人敢救,高台上的二长老见状,轻叹道:“唉……沈小灯已经不把自己当沈家人了,以后,沈家难咯,都是自作自受。” 二长老的话让沈如海更加难受,恐怕他以后都会活在悔恨中。 沈小灯望着众人说道:“我已拔剑,按照规矩我可提任意一要求,这个要求便是,从今以后,我跟沈家一刀两断。” 说完,她纵剑一挥,纯钧巨剑在沉木崖下又划开一条深深的沟壑,隔断她与众人。 望着一条沟壑,所有人神色各异,以前他们都轻视她,误解她,对于沈小灯来说,这种伤害不正如眼前的沟壑一般吗?他们哪敢有什么异义,也没有脸说出留人的话。 要是早知道,他们绝不会这么对待她。 丢下这一句话,沈小灯也懒得去管众人心中的纠结悔意,身形一转,消失在沉木崖。 * 另一边,纯钧老祖那缕神识消弭后,在仙界的正身若有所感。 正在下期的纯钧老祖手一顿,奇道:“等了千年,我还以为没人能拿走我那把剑,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跟他对弈的男人懒懒的抬了下眼皮,道:“没有。” 纯钧老祖道:“什么就没有了?” 年轻男人说道:“金乌,没从西边,飞出。” 纯钧老祖,“……” 他道:“混元神君,您还真是……幽默,呵呵呵。” 被尊称为混元神君的男子半垂着眼皮,如鸦羽的长睫下是润泽的眸光,他专心的落下一子后,才嗯了一声,当是回应。 又是一阵无语,纯钧老祖低头看棋,黑子已经把白子围的水泄不通,又输了!纯钧老祖忍不住发脾气,扔掉手中的黑子,“不玩了不玩了,天天玩夜夜玩,我就没赢过,你就不能找点别的乐子吗?” “没有。”乐子。 混元神君歪头。 “……”,纯钧老祖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掀了棋盘,想当年,人人都说仙界好仙界妙仙界呱呱叫,他千辛万苦飞升仙界,没想到仙界是几位神君的地盘,他一朝沦为别人的棋童,早知道还不如不飞升,逍遥自在。 “继续。”混元神君眼睛一眨,棋盘又恢复如初。 纯钧老祖只有……忍了。 这时,仙界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 只见一缕黑气携带着戾气汇入上界霞光之中,原本晴朗的天壁露出一片灰色,非常突兀。 等纯钧老祖转过头,面前的棋盘已经被一道精密绝伦的卦象所替代,混元神君正在卜卦,表情非常……像是终于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里都有了神采。 半响后,混元神君才满意的说道:“是魔神诞生。” 一听就是个不好的词汇,神君你在满意什么啊!纯钧老祖心里一阵疲惫。 “拔剑之人,我要去找她。” “啊?”纯钧老祖连忙拉住他的袍角,拔剑的可是他沈家的后人,他怎么也要上心一下,“神君,你手下留情,看在我天天陪你下棋的份上,留个全尸。” 混元神君疑惑,“全尸?我要接她上仙界。” 说完,身形一展,纯钧老祖已经看不到人了,他大喊道:“啊?不是魔神吗!” “魔神也是神。” 是神便是他的同类。 第31章 鲛人 仙界一天, 人间一年。 在混元神君下界找人时, 修真域界的名门正派已经联手下令诛杀沈小灯。 就在沈小灯拔剑后,浩瀚的灵气如波纹般散开,沉木崖上方的天空如被洗过, 晴空万里,云泽仙府内,大长老沈雪真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天生异象, 心道不好。 闪身来到沉木崖时沈小灯早已带着剑离去, 而沈南死于纯钧巨剑之下。 留给她的只有一道空荡荡的剑痕…… 她悉心谋划多年的东西就这么被个无名之辈取走,沈雪真细长的双眼浮现一丝狠厉。 让你有命拿,没命用。 沈雪真消失在原地, 第二日, 一则消息在金鳞九洲传开,在试炼盛会与魔族勾结的正是沈小灯, 她借魔族之力赢得盛会,盗走纯钧,人人得而诛之,要是有人包庇她就是和各大名门作对。 沈小灯怎么可能跟魔族勾结? 沈星招冲去找沈如海,却发现沈如海居然被困在了宗祠阵法中,沈扶摇正在门外垂泪, 哭着告诉沈星招,大长老说沈如海身为少族长却纵容自己的女儿,要关在宗祠内反思直到沈小灯死为止。 半个月前, 沈如海罚沈小灯在宗祠面壁思过,今日却轮到了自己。 “呜呜呜怎么办星招表哥,小灯怎么可能跟魔族勾结,是……”沈扶摇一顿,“怎么办,我好害怕,怎么一夜之间都变了呢……” 而沈星招一咬牙转身去找他爹,沈父不耐烦的甩出一块血玉,“这血玉是魔族才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沈小灯的房间里,证据确凿。” 沈星招道:“这怎么能当做证据?万一是有人诬陷她呢?” 沈父道:“这是大长老找出的东西,怎么会是诬陷,族长闭关,少族长被关宗祠,大长老便掌管沈家,死小子你别轻举妄动,一切等族长出关再说。” 沈星招一阵无言,他就跟沈扶摇一般顺风顺水的长大,从未经历过这些复杂的事情,一时之间毫无头绪,浑身力气如被抽空一般,脑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沈小灯怎么样了…… 寒蝉噤。 初歇城内,长乐阁。 “君王宠初歇,弃妾长门宫。”第十二层楼上,一个女子凭栏而望,雪白的纱衣堪堪罩住身子重要部位,绿云般的长发垂在饱满的胸脯前,尖瘦的下巴,微蹙的细眉,好似被君王抛弃的旧人,对月自怜,“紫殿青苔满,高楼明月空……” 这幅姿态足以激发每个男人的保护欲,楼下坐的人迫不及待的在玉牌上写上价码,投入了中间不停旋转的宝鼎,片刻之后,宝鼎吐出写着最高价的那枚玉牌,玉牌晃悠悠的从空中飘下,落在一个胖男人手中。 “是我是我,宝珊瑚仙子!” 他脸上横肉一抖,激动的冲到十二楼抱住那女子,女子娇嗔一声被男人扯进了房间里,转身的一刹那,露出条狐狸尾巴。 十二楼主打的便是狐族,十一楼是兔族,十三楼是猫族……除了最受欢迎的妖族,也有普通凡人、修真域界的男修女修、魔族男女甚至动物。 只要你能想到的,长乐阁都有,就算长乐阁没有,初歇城也会有。 而写在玉牌上投入玉鼎的不一定是多少金银或者是灵石,也可以是丹药、法器、符箓等等,只要被判定为最昂贵的,这一夜便是你的。 十二楼已拍出。 啪嗒一声,十三楼灯光暗下,所有门窗都被关紧。 仰头望去如一朵硕大的流光溢彩的描金花朵,轻轻的合上一瓣花瓣,让人更期待下面的花瓣是什么浓艳色彩。 接下来是十三楼,一个漂亮的猫耳少年出现在众人目光中,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长乐阁有整整七十二层,夜还非常漫长。 在人群之中,一个黑衣少年格外引人注目,他的长相不应该出现在客人里,而是在如极乐宫殿般一层又一层的华丽楼层中。 如夜色的长发束在玉冠之间,一双黑眸似雪水浸泡过,波光潋滟中带着清寒,他身姿舒展,握着纸扇的手细润如脂,一张脸远远超过了平日里在初歇城见过的任何勾栏美人。 除此之外,他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被吸引又害怕靠近。 ……这人是谁? 正是从修真域界离开的沈小灯,既然决定了拔剑,她岂能不知道沈雪真蛰伏沈家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纯钧巨剑?原书中,沈扶摇就是因为拿走了纯钧,引来沈雪真的暗杀,现在变成她,不过是由暗杀换成了诬陷。 杀人夺宝、同门戕害,修真域界的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背后深藏的肮脏与黑暗,可不止这点。 白云山庄一事后,沈雪真就跟长氏、踏月宗和无悲宗门成为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沈雪真一言大家自然纷纷响应。 不过沈雪真这么做反而合了她的意,修真域界如今灵气淡薄,她也不满足于仅靠吐纳灵气来修炼,既然掌握了吞噬内丹快速进阶之法,魔域便是她的最好选择。 殷慈不也在魔域吗,新旧仇恨一起算。 而离魔域最近的自然是寒蝉噤这个三不管地带。 不问身份与过去,不问方向与将来,只求现在的享乐,在这里没人管你是谁,只管你宝物够不够。 不知是不是境界提高的缘故,本来她跟沈扶摇有五分相似,现在仅有二分相似,她索性扮成男人,现在一眼看过去,跟沈扶摇一分相似都没有了。 沈小灯端起面前小桌上的酒杯,清淡的酒味萦绕在鼻尖,她目光淡淡的扫过周围,偷看的人立即慌乱的转开视线。 已经到了最后一层楼,也是长乐阁的压轴,据说是个清倌,今晚是他的初夜。 璀璨耀眼的光淡了下去,只余最高一层的一盏宫灯,人还未出,就听见楼里传来清浅的吟唱声,如深海中一尾小鱼游过,又像是深夜的月光照入了水底,安详中又有几丝哀伤,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安静下来。 里面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使人忘却烦恼,脑子里只剩下这道声音。 就在这歌声中,一个华衣锦绣的男人走了出来,或许是沉浸在歌声中,竟无人发现。 他的头发是黑蓝色的,微弯的长发如同海藻散发着墨蓝色光泽,修长的脖颈下着白色内衫,白衣外是一件枫色单衣,最外面则罩着一层金红色外袍,金线游走,画龙吐凤。他的穿着靡丽华美,表情却冷傲孤高,杂糅在一起,散发着独特的气质。 边境深海的鲛人,也是妖族中最美的一支。 本来应该在最遥远的边境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沈小灯勾唇一笑,总算出现了,她的鱼饵。 察觉到还有人未被他蛊惑,月望低头看去,正巧跟沈小灯的视线在空中相触。 他闻到了魔的味道。 可她明明不是魔…… 吟唱声戛然而止,大家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见到鲛人的长相,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在初歇城,鲛人也是稀缺货。 “真美。” “我倾家荡产也要得到他,芙蓉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众人的狂热一览无余,月望厌恶的皱起眉头。 就算皱眉头也是极美的。 不愧是压轴,所有人都出手了,就连包厢里最贵的客人们也投出了玉牌,无数玉牌朝钟鼎里飞去,直到玉鼎打了个饱嗝,大家才停下手。 作为清倌的初夜,月望有权利自己选客人,他面无表情的将一个个玉牌展示在面前,漫不经心的挑选,他手指每触碰到一个牌子,都有人提起心脏。 似乎没有人能打动他,可越是清高就越能激起人的欲.望,还有人不停的往玉鼎里加码,鲛人却还是不为所动,直到…… 他瞳仁一缩。 玉牌上写的鲛人珠。 传说边境深海的鲛人落泪成珠,宝珠价值连城,实际上,他们流泪并不会变成珍珠,所谓的鲛人珠是他们的内丹,美丽的传说下是鲛人族的血泪,价值连城也是因为他们族人稀少,难以捕捉。 近来年,魔族屠戮,死伤更甚,这玉牌上的鲛人珠又是哪个族人的尸体呢…… 怀着恨意和悲愤,月望点出这支玉牌,玉牌从七十二楼层高楼上缓缓飘下,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落入沈小灯的掌心。 她站了起来,望着眼神深寒的月望,眸光深邃道:“**苦短,多谢佳人赏识。” 正待她要上楼时,其中一个包厢撤下遮掩阵法,房门大开,露出黑色的屏风,里面一道慵懒低哑的嗓音传了出来,“月望为何选她?难道还有比我的千魂草更珍贵之物吗。” 满堂哗然,千魂草可是仙草,是能起死回生的宝物!据说整个修真域界都才两株,要说珍贵,还有什么比能比命更贵的呢? 第32章 殷慈 听到神秘人物的话, 月望向屏风看去, 明灭闪烁的灯火下勾勒出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他手指微动,蓝色的双眸深如墨黑。 “魔族。” 长乐阁一阵寂静。 就算在初歇城魔族也不受欢迎, 更何况被直接道出身份后,屏风后的男人散发出的气息充满压迫感,浓郁的魔气顷刻间溢满了长乐阁,给所有华美的布置都罩上一层黑色。 有些修为低下的已经悄悄从一旁溜了出去。 却听见那人继续说道:“不问过去, 不问将来, 只讲现在,这不是长乐阁的规矩吗?只要我出的起价,魔族就不能寻欢作乐吗?” 这确实是长乐阁的规矩。 月望眸光微转, 从金线裹边的锦袍里伸出雪白的手, 虚空一指,“我就要她。” 指尖的位置正是刚才被选中的黑衣少年。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她身上。 很明显, 沈小灯感觉到一束如深渊般浓稠、恶意的视线从屏风后传出,钉在她的身体上。 在场有修为高的看出她才筑基三层,包厢里的人如此不好惹,又是魔族,都以为她会直接退出这场争夺,没想到的是她手中的纸扇缓缓打开, 说道:“听到了吧,月望要的是我,阁下最好知难而退……” 那道钉在身上的目光瞬息间布满杀意。 如此威压, 对方绝对不是她一个筑基期小修士惹得起的。 双方无声的对恃,就像无数人间话本写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轻易的挑起了争斗。上端的月望垂眸看着下面,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意,真是赶巧,借包厢之人的手杀了送来鲛人珠的女子,他坐收渔翁之利。 就在这时,长乐阁的掌事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个面容普通的修士。 “来这里的都是求个高兴的,各位客官干嘛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呢。”掌事双手一拍,七十二层楼灯火皆被点亮,如一簇簇在银河中燃烧的萤火,一眼看去美不胜收。 随着他的掌声,每一层楼的美人都鱼贯而出,玎玲琅珰,环肥燕瘦各有不同。 出现的美人安抚了座位上的客人,但包厢中的客人依然气势未敛,掌事瞧了一眼沈小灯,见她面容干净秀气,把她放置在好打发的一类,于是向某位美人使了个眼色。 那美人脚尖轻点,姿态优美的从楼上飞下,一张脸螓首蛾眉,行动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娇吟着走入包厢中,一双柔荑缓缓的推开那扇屏风…… 然而,下一秒,这位美人的头颅被一双手摘下,如扔垃圾般扔到了人群中。 美人脸上还维持着讨好的笑意。 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眼珠子咕噜转动了一下。 鲜血四溅。 “啊!!!!!!” 短暂的安静后,一道急促的尖叫声彻底打破了本该奢靡的一夜。 每个楼层的美人都尖叫的四窜逃跑,精致的杯盏碗碟摔成了碎片,华美的宫灯被打翻在地,呲的一下,火舌瞬间卷掉白纸,宫灯连接着轻纱幕帘都燃烧起来。 混乱中,屏风后的人啧了一声,摘掉头颅的那双手也被溅上了鲜血,他伸舌尝了一下,立即险恶的捡起衣服,使劲擦了擦。 “一股骚味,真难吃。” 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黑衣红袍,身材颀长高挑,红袍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衬得皮肤惨白,一张红唇还沾了点血意,眼睛极大极黑,却偏偏一丝光亮都没有,见之生怖。 有人认出他来,恐惧的喊道:“是菩萨笑,殷、殷慈!” 被他系在腰间的袍角果然用黑线绣着个慈字。 “啧啧泄露我的身份会死的。” 他眨了眨空洞的眼睛,人忽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手上又出现了一颗人头,正是刚才大叫的人。 “本来想安安静静的把人带走,结果总有人要搅局,真是叫人……烦躁。” 殷慈低笑,再也不控制自己杀人的欲.望,澎湃的杀意充斥着长乐阁每一个角落,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没有女主牵绳的魔将殷慈,果然就是条疯犬。 要说起狗,还是她家大黄最乖。 沈小灯面无表情的想到。 全场除了她都在逃命,殷慈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却没有立即动手。 站在掌事旁边的那个修士见势不对,振臂一呼,高声道:“各位不必惊慌,这魔头看来要大开杀戒了,我们要是只顾着逃谁都逃不出去,还不如联手对付他!” 殷慈像是看到有趣玩意,弯了弯眼睛,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 面容普通的男修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乃元婴道君,要是拼死一搏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你们肯从旁协助……” 元婴道君! 长乐阁不愧是长乐阁,居然能请动元婴道君来保护,果然要在寒蝉噤立足,没几个绝顶高手怎么能长久。 听到他是元婴道君,大家果然没那么惊慌了,纷纷拿出自己的本命武器。 其中一人喊道:“魔族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一起上啊!” 人多给了他们无限勇气。 大家团团包围住了殷慈摆出正义的架势,随着元婴修士的动作,一齐攻了上去。 魔族唯血脉论,等级森严。 魔君由天地魔气所生,生来就是最尊贵的君王。 而魔君之下则是四大魔将,诞生于人的七情六欲,只要有人的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消亡,再往下便是十二魔臣和普通魔族,他们有些是人堕落成魔,有些是天生魔种,像魔蜂、魔狼都是魔族最普遍的一脉。 普通魔族便已十分残暴,四大魔将更是天生就从属于黑暗,残虐屠戮,好像世上的恐惧悲哀多一些,他们的力量就强大一分。 而殷慈更是四大魔将之首,其中的佼佼者,他杀人如麻以血为乐,当听到人发出临死前的哀嚎就不会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加上他面如满月,唇如滴血,不似凡人,有种渗人的美丽,又被称为菩萨笑。 现在殷慈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 耳边尽是人的哀嚎,长乐阁已经变成了血池。 他漆黑的眼睛里一丝光都没有。 刚才还叫嚣着围攻的元婴道君被一掌拍了出来,捂住嘴巴吐出一大口血,而他的右臂已经被生生卸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他是魔是魔,我要跑我要离开这里。” 又一声惨叫从里面传出,他一个激灵爬起来连剑都不要了,飞快的向外跑出去。 殷慈像是被缠住了,没有注意到他,眼看着马上就要跨出门口,可是身体为什么不听使唤?他疑惑的低头看去,见到自己的身体还停留在门口,可是他的脑袋已经飞了出去。 背后是笑意深深的黑发男人。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够了,我愿意跟你走……” 鲛人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痛苦,他已经看够了死人。 高高的楼层上,殷慈像是故意在那里留下个真空地带,没有血迹,月望也逃不出去,就像被困在天空中的飞鸟,出口就在眼前也无法逃脱。 殷慈停下手,饶有兴趣的说道:“鲛人族不是从来都不在乎其他族类的死活吗?我还想把你留在最后解决,真是可惜……”他都没杀尽兴。 月望捏紧双手,“你是在逼我选择其他人还是鲛人族。” 殷慈道:“这是背叛魔族的代价。” 背叛?月望冷笑,眼神就像淬了毒,“鲛人族一直都是被迫与魔族合作,何来背叛?殷慈,你真该死。” 他如一只临死也要嘶鸣的鹤,扬起脖颈,轻声吟唱。 如大海深处传来的声音,低沉着闯入脑海。 就算是殷慈听到他的声音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只有短短的一个瞬间,甚至不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但是对于沈小灯来说,这短短的时间就足够了。 她一个暴起,剑刃当头向殷慈的脑袋劈下。 被声音所蕴含的妖力桎梏,殷慈的眼睛里闪过剑刃发出的寒光,他身形未动,手指却微微一转,当头劈开的剑就堪堪停在额前,一丝未进。 沈小灯的全力一击就这么轻松截获,殷慈望着沈小灯正想勾起唇角,但沈小灯却比他更快的露出一个笑容,殷慈一顿,就感到手臂一阵疼痛。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被剑割了下来,那是沈小灯的纯钧巨剑,浩然正气,能损一切妖魔。 啊…… 不过是最简单的声东击西的花招,却被她的动作骗到了。 这倒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本来想替扶摇直接杀了她了事,现在看来倒可以留下慢慢折磨,直到他满意为止。 第33章 血契 沈小灯一击得手, 也不贪多, 握着纯钧向后一跃,贴在高楼上,警惕的望着殷慈。 而殷慈隔空一抓将自己的断掌捏在手里, 鸦青色的长发飞舞,大大的瞳仁迎着沈小灯视线,像是做给她看一般,手指一用力竟然把自己的那只断掌给捏成了碎块, 随意的撒在地上。 他的断掌处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殷慈却像感觉不到痛,无光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虽然早就知道,但沈小灯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 变态! 低哑的声音响起, “沈小灯,你不会以为你有纯钧巨剑, 就能杀了我?” 他嘴角高高的扯起,突然张开双臂,一股微风吹过沈小灯的耳后,月望瞳仁一缩,空气中像是有什么暗流在涌动,殷慈的脚尖慢慢离开地面, 而长乐阁的风越来越强劲,沈小灯不得不抓紧背后的栏杆。 殷慈如同风暴中心,四周疾风转动, 他的红色衣袍如一片红云落在地上,露出削瘦单薄的身体,他们看到一股股黑气从死人堆里流了出来,被风卷着汇入他的体内。 地上的那些人,死了的双眼暴突,眼睛里尽是不甘和仇怨。 而未死之人被吓破了胆,神态里只有深深的恐惧,只要能活下来他们愿意出卖一切。 在生与死之间人性暴露无疑。 他们背后冒出一股浓浓的黑雾宛如魔兽一般扭曲咆哮,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他们更可怕还是殷慈。 这些黑暗就是殷慈的魔气来源,这些东西鼓起他的衣物,带来不详,他的双眼越发死气沉沉,没有一点人气。 终于,殷慈闷哼一声,他被斩断的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好。 惨白的手指在火光下如一截血玉。 他看了一眼自己新长出来的手,手指僵硬的转动一圈后握成拳状,‘砰!’的一声巨响,他双脚踏碎了地面,如一支雷箭向沈小灯的面门炸来。 沈小灯闭上眼睛,元婴道君轻易的就被殷慈摘了脑袋,硬碰硬可不行。 她的纯钧直直的挡在身前,殷慈自信沈小灯躲不过这一击,没想到的是她根本就没有躲的打算,心中微微讶异,下意识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量。 在他碰到沈小灯之前,面前的人忽然幻化成了无数个人影,如镜面中人,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她。 殷慈眼睛转动,视线从每个她身上滑过,如果是障眼法,他一瞬间就能感知到真假,可是现在每一具分.身都有灵气萦绕,这说明沈小灯这一招根本不是修真域界的障眼法,而是魔族的控影术。 巧合的是控影术恰好就是他无聊创造出来的招式。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收敛魔气,筑基期的小虫子不能一下就玩死了。 …… 控影术被破了,殷慈掐住她的脖子。 “你输了,蜉蝣撼大树,你想好代价是什么了吗?” 在他眼中,沈小灯比一般的修士还要卑劣,她有什么资格长得跟扶摇相似,又凭什么跟扶摇争夺父爱,让她流泪呢?这么弱小的虫子却不自量力的来寒蝉噤,还敢跟他动手。 这么一个弱小的东西,在小命攥在他手中时该怎样的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他呢?又到了每次杀人殷慈最爱的环节——欣赏他们的挣扎和绝望。 可是……沈小灯没有涕泗横流的求他,甚至脸上连一丝害怕都没有,只是垂眸淡淡的看向他。 如同他才是真正的弱者。 “你这么看着我,我会想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的眼睛里永远没有亮光。 沈小灯低声说道:“如果那一击对准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心脏。” 因为轻视,殷慈根本没有注意到沈小灯那一击,她用纯钧巨剑插.入他的心脏不止是妄想,魔族的心脏里包裹的是魔丹,要是魔丹被纯钧一剑搅碎,不死也会元气大伤。 她会魔族控影术,魔丹在哪儿对她来说可能也不是秘密。 殷慈脸上的笑意消失,身体僵硬了一瞬。 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他脸色阴沉的问道:“那你为何不这么做?” 他手下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眉梢微挑,眸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脸色苍白的晕了过去。 殷慈,“……”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她是掐着时间晕过去的。 闷着脸,殷慈手松开,沈小灯顺着墙面软了下去,他手指轻点,探入她手腕的脉搏,发现不是装晕,是用灵力强行施展高阶控影术导致灵力枯竭。 站在原地,殷慈始终有一种哪里不对的感觉,或许,他现在就该一掌结果了她。 突然安静下来的魔头,活着的修士对视一眼连忙向外跑去。 殷慈身形一展,一手一个,地上有多了两具新鲜的尸体,至此,长乐阁没来得及逃走的人都死了,血流成河,周遭一片安静,他耳尖一动,听到几个元婴高手的脚步声,看来是初歇城的人打算围攻了。 真是……找死! 初歇城,血腥永不停歇。 * 哗啦。 一泼凉水当脸浇下,沈小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嗯,还好好的按在脖子上,看来这个冒险的计划成功了。 那这里应该就是魔域了,她起身,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空旷无比的宫殿里,宫殿精美古朴,却十分空荡,除了昏暗的光线和沉重的幕帘,什么都没有,荒芜又阴暗。 铁链撞击地面发出叮里哐啷的声响,沈小灯低头一看,发现小臂粗的铁链正拴在她的脚上。 她只能在周围五丈处活动。 “真是愚蠢。” 又是哗啦哗啦的水声,沈小灯转头,看见宫殿下方有一条暗河,里面是被打成原型的月望,他头发全都变成了蓝色,尖耳冒出,手指跟手指间连接着肉蹼,细看之下,他的脸上都有小小的银色鱼鳞。 而水面下则是他的蓝色鱼尾。 刚才就是他用鱼尾舀了一大泼水叫醒她。 “如果你有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他?”这条人鱼看起来非常生气,盯着沈小灯脸讽刺道:“你不会是爱上了殷慈吧?我劝你不要幻想,魔族都是表面美丽,内心残忍的物种。” 沈小灯掐了个诀,烘干身体,淡淡说道:“就跟你一样?” “你说什么?!” “鲛人族不是外表美丽,内心残忍的物种吗?”沈小灯走到暗河边,居高临下道:“在长乐阁,你心里想的是让殷慈杀了我,我伤了殷慈,你好下手吧。” 这人早就知道了! 月望阴沉的望向她,呲牙,露出尖利的鱼齿。 “可惜的是你还不够残忍。”沈小灯继续说道:“不然怎么会愿意站出来让他停手。” 她的脚下尽是水渍,月望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水中如同黑色水草,他的眼神十分不友善,要不是被打成原形不能上岸,他现在已经朝沈小灯张开锋利的牙齿了。 “鲛人族生活在边境深海,族人稀少,外表妖异艳丽,内丹化成的鲛人珠千金难求,声音能控制人的心智。十几年前,魔族找上了门,要求合作,妖魔联手攻占凡人界和修真域界,但魔族大将乌善见色起意,先后强占了两个鲛人少女,还挖出了她们的内丹当武器的装饰。” “乌善惹怒了你们,你们杀了数百魔族,彻底跟魔族决裂,此举引起魔族报复,几乎将鲛人族斩尽杀绝,你……约莫是最后几条了,抓到了你,剩下的便不难一网打尽。” 与虎谋皮,能得到什么? 跟魔族合作的鲛人族才是真正的愚蠢。 听见沈小灯毫不客气的话,月望的手指抓紧了岸边的石头,胸膛不停的起伏,恨意让他气红了眼睛。 “你闭嘴,你懂什么?鲛人族……根本就不能跟魔族抗衡。” 沈小灯手指一动,暗河扬起一股水柱朝着月望浇下。 “那你呢,为了保护族人甘心成为长乐阁头牌出卖自己寻找靠山,可是为了救人类,又愿意站出来牺牲,既不够狠也不够善良,谁会真心感激你?” 月望紧紧的咬住牙关,一滴深蓝色的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今晚上,他被抓了魔族会撬开他的嘴,问出其他族人的下落,就因为他,鲛人族会惨死会灭族。 他好恨,恨魔族、恨自己。 面前的鲛人,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背脊不自觉拉成弓形,双手青筋暴起,一双眼睛就像深海中的火焰,他的妖气充溢着整座宫殿。 见月望想报仇的情绪已经被她挑到顶点,沈小灯坐了下来,声音轻缓的说道:“我可以帮你。” 什么?月望惊讶的抬起头。 沈小灯将储物袋里的鲛人珠放进了月望的手中,人类温暖的体温是他这种水底生物所没有的。 “这是你族人的内丹,你可以带着它回到深海,回到家里。” 她用语言给他描绘了梦中的景象。 “只要,你跟我签订血契,我就可以帮你……杀了乌善,还鲛人族太平,你的族人将在深海中繁衍生息再也没有灾祸。” ……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人、太多的杀戮、太多族人的眼泪,他已经很累了,沈小灯温柔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安抚他躁动的神经。 “真的吗……” 沈小灯黑色的瞳仁里流淌着善意的柔光。 “当然,我有办法对付殷慈,你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为我所用。” 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面前哪怕是块浮木他也会紧紧的抓住,更不用说她之前的话就已经刺穿了他的伪装,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投靠一个坏人,让坏人去对抗另一个坏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更何况,她至少表面上是善意的……陷入深渊的月望,就算知道她是陌生人甚至有可能在欺骗他,也害怕戳穿最后这丁点可能,下意识让自己接受。 原著中,鲛人月望在乌善要杀死他时,被殷慈带回魔族的沈扶摇所救,沉迷于他的外貌,又同情他的身世,沈扶摇哀求殷慈放过鲛人族,月望以为真的有希望,在魔族的这段时间爱上了沈扶摇。 可是,殷慈表面答应了女主,实则吃醋不已,暗地杀死了月望。 女主知道后对男二殷慈心冷重新投入了男主的怀抱。 由此可见,远离人类的鲛人根本就不懂人心的险恶,所以说服他并不困难。 难的是血契是否能成功。 修真域界,血契是最有效的和灵宠契约的方法,但是对方不能是人类。 按照这条法则,鲛人能算人类吗?如果不算,那魔族能算人类吗?如果也不算,那她就有了给殷慈打下血契的可能。 比起杀了殷慈,她更想留着他,做供她使唤的仆人,慢慢折磨,直到她满意为止。 第34章 眸光 血契完成。 沈小灯和月望同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之前滴血认主的都是没有生命的物品, 就算玉魄寒髓灵智已开,但完全比不上月望这个完整的人来得冲击大,沈小灯抬起自己的手。 好像可以操控另一个人的生命…… 有一根无形的线制约着月望, 那根线就握在她的手中,不得不说,这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鲛人族一半为鲛一半为人,在深海历史中还从未有鲛人成为人类的灵宠, 月望作为被主宰的一方, 感觉比沈小灯更加强烈。 深海生物以族群聚集,鲛人却性格孤僻,只有要产卵时才会和其他鲛人接触发生感情, 平时, 跟同族都保持距离,现在月望被强迫接受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同时又很羞耻,心里不受控制的对沈小灯产生依赖之情,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让他永远都不会迷失在深海中。 大抵是非常纠结的心态了。 月望一甩尾巴沉入暗河,水花四溅。 玉魄寒髓好似也有感知有些不满的飞了出来,沈小灯挑眉, 直接取出魔丹,这次玉魄寒髓却没有害怕之意,甚至用魄体去撞这颗魔丹, 就在它要撞到时,魔丹忽然飞了起来,逃脱了这一击。 沈小灯愣住。 之前在修真域界她怕沾染魔气,便一直没有炼化魔丹,为什么魔丹会开灵智?不可能,魔丹是死物,除非女王蜂藏了一手。 她皱起眉头,捏起魔丹探入一丝神识,发现里面果然附着残破的魔魂碎片,不过太碎了,不像是故意放进去的,应该是死前意外散出来,又被魔丹内的魔气滋养,有了意识。 但新生的意识并没有魔蜂的记忆,沈小灯正待收回神识时,又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缕残魂没有魔性。 仙、人、魔,界限分明,魔族怎么可能摆脱魔性的桎梏! 魔族在六界之中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本身就是魔,不受心魔限制,靠魔气修炼速度也异常快,加上魔气来源于罪恶,源源不绝,一个初阶魔族也能随意秒杀筑基期下的修士,更不要说普通人了。 越是强大的魔族就越邪恶,越是邪恶就越强大,这便是魔性。 但是成也魔性败也魔性,就算是实力顶尖的魔君也无法飞升成神。 天道规则本就是公平,它给了魔族强大,也剥夺了魔族摆脱束缚的权利,只能永远沉沦在黑暗和罪恶中。所以沈小灯一直以来都憎恶魔族,深觉魔族都是堕落的生物。 可是她却看到了一缕魔魂碎片摆脱了魔性?甚至魔丹散发的气息让玉魄寒髓都没那么抗拒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在想什么?” 沈小灯转头,看见暗河上月望冒出个脑袋,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如今他的命都在她手里,也不怕他会背叛,沈小灯收回魔丹,说道:“我在想,天道怎么会让一个毫无约束彻底强大的魔族出现。” 月望不知道沈小灯内心的想法,只是尽力回答她的问题。 很奇怪,他不能也不想拒绝她。 “强大?是很强大,但也很痛苦,魔族没有未来。” 空荡荡的宫殿,幕帘轻轻飘扬带来阵阵冷风。 因为没有未来就尽情的释放本性。 沈小灯垂眸深思。 月望尾巴在水底动了动,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殷慈?我们晕过去后,我就没有闻到殷慈的气息,他好像不在魔域。” 沈小灯淡淡的说道:“就像你说的,他现在应该很痛苦。” 月望,“?” * 今晚月亮是红色的。 他在魔域?不,魔域的月亮是灰色的。 殷慈眨了眨空洞的眼睛,发现是自己看错了,眼睫上沾的血色让他以为世界变成了红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青筋如蜿蜒的蛇在皮肤上暴起,汹涌的魔力在身体里翻腾着,叫嚣着想收割更多的生命,想要听到哭泣和哀嚎。 这股力量甚至反噬到了他自己,就像快要溺毙在水中,殷慈低下头,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影子,她就是他的光,是能把他从水里救出来的光。 就算只有短短的一瞬,那也足够了。 他轻易的来到云泽仙府,有两个人类修士从天空飞过,低声讨论着:“听说初歇城被屠城了,死了好多人呢。”“是啊,据说就是大小姐干的……” 大小姐?殷慈停了一下,联想到在初歇城沈小灯还在跟他拼命,如今却被传成屠城的人,真是好笑啊,沈小灯。 在试炼盛会最开始时,他根本不记得有沈小灯这号人物,白云山庄时,他更是对她有几分厌恶,如果沈扶摇是光,那沈小灯就是光的影子,即使这道影子确实在不停的让他惊讶……殷慈眼前下意识浮现长乐阁中,沈小灯寒星闪烁的双眼。 像是永不熄灭永不停歇的……火焰。 一个影子怎么会有光,他无声的扯了下嘴角,身体寻着沈扶摇的气息找去,沈扶摇不在琼花殿。 闪身来到一座白雾迷蒙的山峰,殷慈看见沈扶摇背对着他站在月光下,他心中一软正想靠近,没想到从一旁走出来个白衣男人。 是长越。 沈扶摇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长越,哽咽的叫道:“长越哥哥,扶摇做错了什么吗?不要不理扶摇好不好?” 青丝如霜,白衣胜雪,长越微蹙起眉头,不知为何眼底一片青黑,他没有看沈扶摇,只是静静的沉默着。 “…………” 殷慈捏紧了双手,他的光不会喜欢一身黑暗的自己。 他浑身的血腥和戾气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殷慈迫切的想要找出一个发泄的口子,他立刻想到了魔域寝殿中那只待宰的羔羊,是先斩去她的手脚呢,还是先放干净她的血? 他想,他会很喜欢听见沈小灯的哀求声。 宫殿中。 月望冒出水面,仰头转向一个方向,感受着空气中的水汽,很肯定的说道:“他回来了。” “嗯。” 头顶上是沈小灯扔的一团照明火球,她正闭着眼睛打坐,听到月望紧张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有抬。 “开始吧。” 当殷慈如一团黑雾出现在宫殿,他很快察觉到有一丝怪异,他的宫殿里是没有光的,面前的人居然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般,吐纳调息,而浮在半空的火球散发淡淡的温度,驱散了宫殿不少寒气。 耳边传来鲛人的歌声。 催人入眠。 殷慈讥讽道:“你不会觉得同一招会在我身上奏效两次吧?” 沈小灯睁开眼,“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伸出右手,就像捏起一只蚂蚁,将沈小灯从地上拖了起来,沉重的铁链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殷慈无神的大眼眨了眨,说道:“我要挖掉你的灵根,让你无法修炼,我要给你戴上无法取下的镣铐,制成傀儡,在魔域受尽折磨。” 在上一世,殷慈为了替沈扶摇出气,把她掳到了魔域,生生的挖出灵根,变成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却又不杀了她,魔域里的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折辱她,可谓是生不如死。 沈小灯眼底暗光浮动,魔域和修真域界之间的结界她无法突破,所以才会故意出现在长乐阁,能让殷慈带她来魔域就成功了一半。 是时候兑现另一半了。 拖着宽大的红色衣袍,殷慈双脚离地,飞至沈小灯跟前。 正在吟唱的月望焦急的抓着暗河,沈小灯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唱催眠曲,可是,他明明可以用声波攻击啊! 望着沈小灯平静坚定的背影,月望不停的告诫自己。 听她的,绝对不能自作主张。 “你的眼睛不像她,不如挖了?”殷慈睁着没有光的眼睛,裂开唇角,“不好,还是先从挖灵根开始吧……” 他低喃着,一边伸出手掌插.入沈小灯的腹部。 嘶……沈小灯倒吸一口凉气,好疼!她咬住牙关,滚滚的冷汗顺着脸颊落下。 手掌硬生生的进入了她的血肉里。 暗河中的月望流下眼泪,视线模糊的用力吟唱。 “你的血倒是很热。” 他故意不再深入,而是一下抽回手,又是一阵剧痛,殷慈抬起手,看见血顺着食指流下,鲜红色的,温热湿腻。 不知道这个人的血是什么味道,殷慈伸出舌尖舔掉手指上的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口腔滑过喉咙进入体内。 他品尝到了黑暗。 最深沉的痛苦,亲人对她背叛,所爱对她的轻蔑,所恐、所惧、所恨、所悲,经历死亡的不甘,当水彻底没过头顶的绝望,还有……沉溺在深渊里也要不停挣扎向上的灵魂。 这就是沈小灯的情绪。 完完全全黑暗,没有一丝光明,比他这个魔族还要浓稠黏黑的……人类。 他的手指还悬在唇边,殷慈的眼睛盯着她,瞳仁急速的收缩。 四大魔将诞生于人的七情六欲,吸食负面情绪,并从中获得力量,反之,他亦会被人之情绪所影响,更别说血液这种直接的方式,他没有猜到沈小灯跟别人是不同的。 沈小灯轻笑,“好喝吗?” 纯钧巨剑出现在殷慈的背后,就在他被影响的一瞬间穿过他的胸口,精准的刺中了魔丹。 只要她轻轻的拨动剑柄,他的魔丹就会成为碎片。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同一招会对你奏效两次呢,殷慈。” 沈小灯手掌抚过腹部,伤口被灵气缝合,她皱起眉头,“刚才那一下可是很疼的,加倍还给你如何?” 那团火焰还在空中跳跃着。 如果他足够小心会发现沈小灯的运筹帷幄。 但是他轻视了,就好像曾经他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一瞬间殷慈又体会到沈小灯血液里的情绪。 火光下,沈小灯唇瓣微启,像是被撒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柔软润泽。 “先从挖灵根开始吧。” 她弯了弯眼睛。 殷慈感觉一只小手伸了过来,带着微凉的寒意,当指尖穿过衣服触及皮肤,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微颤,当手指穿过血肉,一阵剧痛迅速的席卷而来,利落干脆的用最疼的方式把刚才所经受的还给他。 他从不畏惧身体的痛苦,但是一边要忍受这种痛一边禁锢身体,以免稍有偏差她的剑就会搅烂魔丹,这才是最难忍受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是煎熬。 沈小灯离他很近,只有几个呼吸的距离,手中动作残忍,眼睛却在认真的望着他,眸光如水波潋滟。 第35章 眉心 殷慈知道亲手插.入血肉收割生命的感觉, 非常的令人着迷。 但是他没想到, 有一天他也会被其他人宰割。 无尽的痛楚,就像每一寸肌肉都在被凌迟,殷慈闷哼着喘息, 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小灯的脸,那滴血液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他不禁揣测,沈小灯会爱上这种感觉。 站在顶端随意褫夺, 轻易的便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她就像一个天生的魔族, 神魂都被黑色侵染的干干净净的,当这么一个黑暗的人接触血腥会变成比他更可怕的怪物。 一想到这个殷慈竟然有几分把人拖下泥沼的快感。 几滴血液沾上了沈小灯的脸颊,如落在了一片茫茫的白雪之中, 更显她肤如凝脂, 那一点红点缀其间,一袭黑衣, 眉目凛冽,瞳仁光华流转,竟有几分妖异。 他身体颤动了一下,低声说道:“杀了我。” 沉溺杀戮迷失自我吧。 沈小灯抬眼,语气波澜不兴:“殷慈,你真是可悲……” 手中的灵力不急不缓的抓住殷慈腹部的魔灵根, 这时殷慈连神魂都感到一阵痛意,可是,他眨了眨眼, 之前在初歇城大开杀戒暴走的魔力此时却神奇般的被安抚了。 被反噬的魔族一般会窝在魔域消化魔气肆虐之痛,低阶的魔族甚至会爆体而亡,他则会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痛楚中,现在他的神魂越是痛,他的身体就越舒缓,在沈小灯的手中,殷慈既痛又爽。 沈小灯自然不知道殷慈真实的想法。 把殷慈额头凸起的青筋都当成了极致的忍受。 “你身处黑暗,却十分渴望光明。” 沈小灯回想到书中殷慈的一生,黑暗生物似乎都有趋光性,最后被魔君长越杀死时,都在渴望女主这道光。 这句话让殷慈一愣,恼怒的说道:“我是魔族,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 “除了沈扶摇对吗?” 殷慈危险的眯起双眼。 沈小灯道:“还夺舍了方平,一路照顾她甚至用魔血打开白云山庄的出口,在你心里沈扶摇就是污浊不堪的内心里唯一守护的光。” 被对方直言不讳的挑出深藏心底的秘密,殷慈杀意暴涨,就算他失去魔灵根,甚至失去魔丹,沈小灯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魔域。 殷慈,“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沈小灯眼睛微转,自然而然的说道:“乖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你大明池畔的爹爹啊。” 伴随着这句话她手猛地用力,将殷慈的魔根一举挖出。 “啊——” 一阵灭顶的痛感让殷慈神魂颤抖。 被挖出灵根的痛楚比开膛破肚的皮肉之痛强上万倍,他如同从水里捞上来的,浑身湿透,四肢无力,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沈小灯眸光一闪。 就是现在! 她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按入殷慈的眉心。 远比契约人更强大的殷慈本能的反抗这不平等的血契。 沈小灯体内的灵力急速运转,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她不能输,也输不起。 灵力和魔力在殷慈体内胶着抗衡。 恍然间,他听到沈小灯的声音,“将自己的所有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样只会成为光明的奴隶,而不是获得这束光。” 殷慈潜意识里又想起沈小灯的表情,没有他想象中沉溺杀戮的痴态,为什么……她明明比黑暗还要更黑暗。 是因为她一直在挣扎啊,就算身处泥潭,满手污泥,也要向上飞去。 至少这一刻,殷慈承认了沈小灯。 一阵光芒从两人之间爆开。 一个复杂的血阵想两人脚下展开,无数灵力和魔力在空中激荡窜流,整个宫殿的幕帘同时飞舞起来,暗河的波浪扬起数丈,月望吃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在此之前,居然、居然真的血契了魔族!还是个魔将! 这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这就是真实,月望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内心的震撼。 血契成了。 沈小灯望见殷慈眉间浮现一个红色的标记。 ……太好了。 她眼前一片漆黑,从高处跌落,连日来的消耗灵力,就算有如意仙藤和玉魄寒髓,此时也支撑不起,沈小灯晕了过去。 月望小心接住她,不想她被水打湿,仔细的放在宫殿上。 而殷慈也脱力的落在地上,同样双目紧闭。 魔域月亮是灰色的,太阳也是灰色的。 常年天空飘着灰色的雪花,据说是从深渊火山飘出来的灰烬。 在魔域一切都是枯败的,从他有意识起就知道他是魔族,拥有传承的力量,他的力量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多么可笑,魔族远比人类强大,力量的源泉却是人。 他和其他魔族一样憎恶人类,比普通人更厌恶的便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修真人士,他们虚伪无比,凭什么天道垂怜,只要天赋足够几经机缘就能摆脱一切离开尘世飞升仙界,而更强大的魔族却永远被困在魔域。 只要去过人间,就会感受到当炽热的阳光洒在皮肤上是什么感觉,就会知道微风吹过发梢是什么感觉,就会知道原来舌头不止是用来说话的。 弱小的人类有他们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占有美好成为了魔族的共识。 当你不曾体会过光明就不会羡慕光明。 魔族像是被诅咒一般,从黑暗中出生被黑暗所禁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世世,待在灰色的天空下。 魔族没有未来。 殷慈想到既然没有未来,那为何要压抑自己?他就是要别人也跟他一样痛苦,直到遇到了沈扶摇,她的善良在修真域界如同一道清流,正是他所渴望的光明,沈扶摇纵使在肮脏的修真域界,在龃龉最多的世家名门也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 如果魔族之人也能如此,会不会带来希望? 沈扶摇是殷慈心中的自己,他无法做到,便悉心守护她。 但是,沈小灯强势的闯了进来。 她比黑暗更黑暗,和他一样好似从最初就在黑暗中诞生,可是……那多人在拉着她,那么多遭遇在撕扯着她,把她拖入水底,但是还是如同一道耀眼的火焰,决不妥协,焚尽一切。 那一瞬间,在契约结成的瞬间,他感知到了。 若黑暗要吞噬自己,便更加不能同黑暗屈服,这是另一种火光。 他看到魔族的轨迹悄然偏转。 第36章 梦境 长越做了一个噩梦。 他和沈扶摇走在一个古老的森林中, 天空流动着华光溢彩的云朵, 脚下踩着绵软的青苔,树丛茂密,盘根错节, 扇子大小的树叶沉甸甸的垂下,一条小路蜿蜒林间。 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绕着她飞舞,她穿着黑色的衣裙,玉白的手指点了一下蝴蝶的触角, 便十分快乐的笑起来。 低头看去, 她正拉着自己的手。 指尖的温度传到他的心里。 画面一转,他们依偎在一颗大树下,地为铺, 天为被, 长越用力拥着她,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连一秒都不想分开, 他眸光轻闪,模模糊糊的望见他们的长发勾在一起。 “越哥哥。” 鼻尖嗅到一阵冰冷的香气,面前的人转过身来,赫然是沈小灯的脸! 长越猛地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入眼皆是熟悉的摆设,他没跟沈小灯在一起也没在森林里, 他这是做噩梦了。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裤管已经打湿了。长越羞恼的一挥手, 整张床倏地在眼前消失,他站了起来,施出尘诀弄干净裤子。 这是第几次了……长越捏紧双手,根本就忘不了,沈小灯就像个魔障横亘在他心里,每次见到沈扶摇,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个人的淡笑,那个人的果决,甚至是她的羞辱,都浓墨重彩的在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每个角落。 沈、小、灯!长越眸光冷然,他对她只有恨,他真正喜欢的是沈扶摇。 沈小灯也做了个梦。 周遭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她能感觉到有个人在向她靠近,很远很远,又好像很近。 她戒备的问道:“谁?” “人。” 沈小灯,“……” 她问,“你想干什么?” 他答,“找你。” 语气有点……闷,沈小灯没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事实上她没从对方身上感觉任何东西,他就像这片雾,无处不在又捉摸不透。 “我不认识你,不必来找。” 对方顿了一下,“你不想去仙界吗?” 仙界?她? 沈小灯沉下眼,“不去。” 对方顿了更久的时间,似乎没想通她为什么会拒绝,事实上,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他道:“为何?” 沈小灯反问,“你知道小明的凡人祖母为什么能活到一百岁吗?” 他想了很久还是说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仙丹?” “不对。” 沈小灯手掐中腰间软肉,强迫自己从梦中醒来。 “那是为何?” “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下一刻,沈小灯睁开双眼,下意识的唤出纯钧,锋利的剑刃有力的竖在她面前。 她视线转动,发现躺在一扇窗户下,冷灰色的光线照耀在身体上,这里是殷慈的宫殿,她还在魔域,她好像睡了很久……在晕过去前她跟殷慈的血契成功了。 想到这里,她撑着双手站了起来,一头墨发随之落满肩头。 “你总算醒过来了。”一旁的月望走了过来,他已经恢复了人形,如不细看,看不出他黑瞳中的墨蓝,他说道:“你睡了整整十天。” 这么久?沈小灯声音沙哑的问道:“殷慈呢?” 月望道:“他比你早醒几天,不知道干嘛去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还在魔域。” 沈小灯点头,缓步走到房门外。 魔域很大,城池众多,十二魔臣各占一个城池,而四大魔将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宫殿,魔域中间则是魔君的行宫,她目前在殷慈的幽冥宫。 南边的众多魔族倾力建设,宏伟的尖角魔宫矗立在南边的山巅,放眼望去,南边的大小城池尽收眼底,灰蒙蒙的天空偶尔飞过一只骨龙鸟,沈小灯望着前方,很奇妙的是她能大概感知殷慈在哪。 并且可以召唤他: 殷慈,我要你出现在我跟前。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她为圆心散开出去。 下一刻,一阵狂风刮过面前,沈小灯微微眯了眯眼睛,就见到两团黑影从天而降,她挪动脚步站在一边,那两坨东西掉到地方。 是殷慈和一个长着两只角的魔族,看起来,殷慈正在杀死他,手中的银枪已经挑出了那人的心肝。 殷慈转动看向她,笑道:“怎么?你也想试试。” 说着就要把手中的血枪给沈小灯,沈小灯皱眉,一道雷火打出,这只已经死了魔族化成灰烬。 虽然结果不是很愉快但至少证明血契非常有用。 “你该知道,魔域非常不安全,任意一个魔族彼此之间都是敌人,刚才那个是我魔宫中的仆人,他感觉到了殿内的灵气便想去北面通风报信,我帮你杀了他。” 他在向她解释,沈小灯看向殷慈,他还是穿着黑色的里衣松垮垮的红色外袍,高高的扬着嘴角,一双圆瞳死气沉沉。 她想过殷慈的各种反应,但他的配合出乎意料。 “主人?”殷慈像猫一样的眼睛眨了眨,又道:“还是说,你还是想让我叫你爹?” 沈小灯,“……” 她不知道此人是病入膏肓,还是入戏太快。 或者说是表面臣服,实际上在潜伏着寻找机会……沈小灯也不需要殷慈内心的忠诚,只要她能控制他便足矣。 沈小灯轻抬下巴,眸光半阖,魔域的冷风吹起她肩前的长发,隐约露出凌厉的锁骨。 “我要你辅佐我取得乌善的魔丹。” 居高临下,神情倨傲。 她在告诉他,她为主,他为仆。 殷慈简直……太喜欢她的这种发号施令的神情。 “如你所愿。” 刚好,他也非常想杀了乌善,虽然脖子上被套了一根无形的铁链,但至少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不会过得太无聊。 殷慈的视线落到沈小灯的身上,也许她会给腐烂的魔域带来改变,希望不会轻易就死了。 乌善住在北面。 要接近他非常容易,只要告诉他抓到了月望,殷慈这次去寒蝉噤本就是帮乌善抓人,鲛人族背叛魔族,他们不会轻易绕过他。 殷慈招来三只骨龙鸟,他们一人一只坐了上去。 沿途,月望时不时说起关于鲛人族和妖族的故事,鲛人族和魔族合作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妖皇绘川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跟修真大能合作出卖鲛人内丹,鲛人族一气之下脱离妖族。 跟有魔族不同,妖族连自己的域界都没有,有些妖族混迹在魔域,有些混迹在修真域界成为灵宠,还有根骨不佳的流入凡人间,一时之间,鲛人族孤立无援,为了避免妖皇的报复,鲛人族长老选择了投靠魔族。 没想到引来灭族之灾。 听完后,殷慈叹道:“魔族真是穷凶极恶。” 两道愤怒的视线投在他身上。 殷慈又道:“如果我是鲛人族,就把魔族屠个干净,占领魔域。” 要不是沈小灯要用他,月望恨不得用利齿咬断他的喉咙:“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一样吗?” 鲛人族全员社恐,说到底是爱好和平的族类,可惜能生存下来的都是不爱好和平的,他们跟魔族合作更是兔子喂鹰。 沈小灯淡淡道:“放心,我答应过你会让鲛人族回到深海过上平静的生活。” 月望心里感激,起初他不信任沈小灯,可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月望已经全心全意的相信她,他现在是从心底愿意跟随,所以他比殷慈更克制。 殷慈眨眨眼,“妖族可不是魔族。” 沈小灯看向前方,“那就一统妖魔两族。” 她也需要更多的力量对付朝玉京。 想对抗灭世之人,就要比他更快掌控这个世界。 殷慈和月望心里皆是一震。 沈小灯站了起来,清瘦的身体迎着迎面而来的冷风,再前面就是北面,是一个冰封千里的雪地。 忽然,她手掌一动把殷慈从骨龙鸟上打了下去。 殷慈一惊差点从万丈悬崖上摔下去。 沈小灯道:“别忘了,我并未把你当伙伴,签订血契也是为了利用你。” 说完,她又道:“我要你变成骨龙鸟。” 又是那道熟悉的力量,围绕着殷慈身体,他的心脏一烫,意识先行,身体倏地变成硕大的骨龙鸟。 放开手中的缰绳,沈小灯跳到殷慈的背上。 “走吧。” 说好的折磨,先从贬低开始,沈小灯不会让殷慈好过。 而殷慈呢?他嘶鸣一声,张开双翅,高高的扬起头颅看向前面。 分不清是屈辱还是其他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 沈小灯:我要揍你。 殷慈躺好:来吧来吧,越痛越好。 #论病人跟正常人的不同# 第37章 好疼 当他们到达北面, 乌善的善乐宫正燃起无数篝火。 像是在狂欢, 体态各异的男女魔族都穿着很少的布料,围坐在篝火面前跳舞喝酒吃肉,而那肉自然不是动物的肉…… 兴致高昂时滚到角落交.媾, 大喊大叫,引来火热直白的视线。宫殿两侧还有身揣珍宝等待上供的魔族,其中,有不少赤.裸身体的魔族少女径直走进去, 神态妖娆的经过篝火, 走到宫殿之上,那里放着一把人骨椅,上面坐着的就是魔将乌善。 他长眼微眯, 肆意把玩着这些魔女的肉.体。 这些画面让月望直接趴在一旁干呕, 沈小灯眼中的光暗下去,一股杀意迸发。 比起殷慈荒芜的宫殿, 乌善这里更像一个魔宫,展现着最丑恶的一面。 殷慈翘起唇角,说道:“魔将诞生于七情六欲,我嗜杀,乌善嗜色,还有其他两人, 一个喜欢玩火一个喜欢掠夺,你现在看到的是就是最真实的魔族,不过我劝你最好收敛杀意, 乌善可是很灵敏的。” 正说着,骨座上的人掀起眼皮,晕红的双眼穿过众魔族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殷慈?” 这两个字一出,底下的魔族骚动起来,刚才那股恣意玩乐的气氛一扫而空,还有不少悄悄逃走的,在魔域,四大魔将也并不常和平相处的,菩萨笑殷慈的名头魔域之人比外面的人更了解。 他所经之处都会带来血腥。 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中心处的庞大篝火照在他们身上,还沉浸在狂欢中的魔族不约而同停下来,大气都不敢喘。 在魔域,越是强大的人长相就越是俊美,殷慈本就是四将之首,黑发黑瞳,肤色雪白,唇色鲜红,如同魔树下结出的诱人毒果,只是从来无人敢摘。 殷慈旁边的人是个头发微卷,浑身深蓝的男人,面容精致,一看就是个妖族,放在以往也是十分美丽的生物,但对比殷慈还是逊色几分。至于他们两人后面还站着一人,藏在身后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乌善,我特意来参加你的宴会。”殷慈眨了眨猫眼,“当然不是空手而来,你要的鲛人,给你。” 乌善早就看见了旁边的鲛人。 鲛人以美貌著称,四肢纤细,皮肤轻薄白如透明,正是他喜欢的那种柔软忧郁的调调,要不是鲛人族的背叛,或许他宠爱鲛人的时间会更久一些,可惜,他已经对这些鲛人厌烦了,只想抓起来一片片刮走他们的鱼鳞,然后杀死,一条都不留。 “嗯,就为了抓月望,你把初歇城都屠了?” 殷慈脸色微冷,说道:“只是刚好有些忍不住。”他飘了一眼静不做声的众魔,“你知道的,这就是我们的劣根性,要是我又忍不住屠了你的善乐宫,你别介意啊……” 空气中微妙的有点紧张,众魔瑟瑟发抖,乌善呵呵一笑,他殷红色眼尾一颤,终于问道:“另一人又是谁?” 殷慈道:“我的……朋友。” 后面的女子站了出来,她身形就跟鲛人一样纤细,头发乌黑,简单的用玉冠束起,如一滴滴入砚池的墨,丝丝缕缕,她的双瞳也是墨色浓重,倒影着火光,摇曳生动,一张脸却格外干净白皙,不染血气。 她穿着男装,黑衣肃杀,手中握着柄长剑。 原本安静的众魔此时都屏住了呼吸,双眼直直的看向沈小灯,他们破坏一切美好,同时,对美好的感知异常敏锐,眼前的人有一种毁灭的气质,如同一朵盛开在深渊的魔花,即危险又迷人。 对魔族来说,是种致命的吸引力。 乌善手中的酒杯落在了乌红色的地毯上。 双眼沉沉,是势在必得的欲.望。 沈小灯握紧手中的剑,乌善的眼神让她非常的不爽。 骨椅上的男人从殿上走了下来,赤足踩在地面,身上只披了一件黑色的衣袍,长长的袍角拖在了地上。 “殷慈,我让你屠了善乐宫,你把你朋友让给我如何?” 他的语气辨不出真假。 底下拥簇他的魔族顿时缩了缩脑袋。 殷慈道:“你要是这么想,可能会死。” 黑袍男人噗呲一笑,被晕染成红色的眼尾如某种红色的小花颤动,说道:“如果我能死,那倒也不错……但是,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 殷慈但笑不语,说不定已经出世了。 乌善又看了一眼沈小灯,缓缓说道,“你是修真域界的人,修为太低了,还没有这个人的修为高。” 他指了指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人皮,另外还有几坨看不出形状的肉被串在架子上。 从这些是看不出原主的修为的,沈小灯转头看向乌善,杀意弥漫。 乌善又笑了,“这杀气倒是非常不错,我让你三招怎么样?如果我输了,就任由你处置,把我带到修真域界联合绞杀也无所谓,如果你输了,你就当我的禁.脔,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若对方是自由的就折断她的翅膀,把她永远锁在自己身旁,就算要枯败也是在他的注视下枯败。 沈小灯说道:“要杀你的不是我。” “那是谁?”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就被背后的一只手穿过。 乌善错愕的向后看去,殷慈眨了眨无神的双眼,没觉得哪里不对。 安静的善乐宫此时只有篝火哔啵一声,炸出几个火星,下一刻,所有的魔族都尖叫着如鸟兽般向外逃去,月望飞向宫殿的最高处,再也不用按捺的张开双唇,发出从深海传来的催命符,音杀。 原地暗光一闪,眨眼之间,乌善便已经站到了另一边。 他脸色阴沉的用魔气修复腹部的伤口,看向殷慈,“你发什么疯?” 殷慈面色无辜,“我也是听令行事。” 只见他的眉宇间浮现一点红砂,宛如一滴鲜血,显眼极了。 乌善这下才是真的发现不妙,无论是对付殷慈,还是殷慈听命于一个女修,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有几分怒意的说道:“这是血契?你背叛了魔族!不对……”他眸光光芒变幻,“谁能契约魔将,这不可能!” 这也是殷慈想知道的,谁能契约一个魔将?殷慈知道,沈小灯能血契他,并不止是运气,这里面必定有什么必然,所以他带沈小灯来找乌善。 死一个乌善换一个答案,很划算不是吗。 沈小灯手臂一扬,普通大小的纯钧立即变成半人高的巨剑。 剑身所散发的醇厚灵气让所有魔族都感到不适。 魔将之首失去魔灵根,比实力不一定能超过乌善,她的纯钧也该派上用场了,两个人,一左一右飞跃而起向乌善冲来。 这还是第一次他有危机感,乌善也毫不客气,冲天的魔气从善乐宫爆发开来,本就冷灰色的天空此时全都被染成了黑色,黑云压城,空气凝滞,来自两个魔将的魔压让北面魔城中的魔族都趴在地上害怕极了。 魔域东面洱无宫,在长椅上的小憩的魔将骆修瑾睁开双眼,殷慈和乌善打架,为何还掺杂了一丝灵力…… 不知从什么时候,北面的天空开始下雪了,雪也是灰色的。 鹅毛大雪,还未落在地上便被魔气轰成水汽。 乌善一掌打在殷慈的胸口,将他击退百里后,喉头腥甜,吐出一口鲜血,他身上尽是伤痕。 轰隆,殷慈撞倒了宫墙,墙砖全都倒了下来把他埋在了里面,就在乌善以为他可以休息一下时,嘣的一声,殷慈又从里面飞了出来,高高的悬在空中。 他比乌善还要狼狈,浑身都是血迹,可是他无神的双眼圆睁,笑容越来越大,一看就是进入屠戮状态,越打越兴奋。 ……太难缠了,但是这并不会让乌善觉得可怕,他眸光看向不远处的那人。 额角被他的长刀划破,血迹沿着眼角流下,乌善起初并不想杀她,只是折断了她的几大关节,没想到的是短暂的停顿后,她居然让剑控制她的身体冲过来! 那股就算死也要斩杀他的意志才是最可怕的…… 乌善改变主意了,他应该杀了她。 殷慈比他先一步挡在沈小灯面前用眼神示意:不行哦。 乌善又怒又不屑,“你现在好像一条狗。” 殷慈根本不在意别人的谩骂:“猫比较适合我。” 两人又撞在了一起。 玉魄寒髓跟随着她的灵气急速运转,每一次沈小灯动手都是超负荷的,就算最后能赢也是代价巨大,玉魄寒髓光芒闪烁,灵智渐丰的它已经不止满足于为沈小灯补充灵气,它迫切的想要说话,只要沈小灯能再次突破,它也会跟着成长。 沈小灯深吸一口气,静下心神,聚焦已经模糊的视线看向在空中交战的两人。 雪花纷纷。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两人又互拍一掌后,扬起手腕,快声道:“去!” 一根晶莹碧透的藤蔓速度比电光更快,咻的一下绑住了乌善的身体。 就是现在!沈小灯高高跃起,纯钧巨剑变成好几丈高,乌善一惊来不及破开如意仙藤,身体急转躲开剑芒,噗呲,是冰冷的剑捅入身体的声音,他瞳光晃动,就在他的四面都出现了同一个沈小灯。 是魔族的控影术。 看到这一幕,知道大局已定没有打头了,殷慈无奈收势,他都还没尽兴。 血从他身体涌出来。 好疼。 乌善低头看了一眼,那柄传说中的剑正插.在他的身体,先是细微的痒意紧接着是一阵巨大的疼痛,这疼痛唤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久远到可以追溯到最初诞生的时候,伴随诞生的总是疼痛。 正是因为痛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活了,而不是浑浊一团,从此以后的千万年,都是他让别人痛。 真是奇怪,他爱极了这痛意。 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不是作为一堆腐朽却不会死的魔物,无止境的泥潭。 如果要给予他疼痛,也必定要给予他未来。 不远处的殷慈仔细观察着乌善的每一个神情,他脸上起初是震惊,然后是迷茫最后陷入了某种关于宿命的明了。 第38章 魔神 乌善是人负面情绪的化身, 嗜色,天生邪恶强大。 他的根和其他魔族一样是扎在肮脏的淤泥里, 区别在于, 低级魔族会死,而他们不会,他的魂魄永远都得不到解脱, 无法死去也无法飞升, 久而久之,他们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还是混沌。 他们习惯了自我放逐,通过残忍的伤害别人来体会生命, 看人类临死前的绝望,听他们的哀嚎, 只有在意生命和未来的人才会如此痛苦,他们不会, 他们已经失去了痛苦的本能,他们甚至嫉妒会痛的人类。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痛呢。 对方只是个普通修士啊。 他沾血的手划过锋利的剑刃, 抬起晕红的眼尾,面前的人神情冷漠, 双眼如化不开的浓墨。 沈小灯没有耽搁, 右手成剑指, 灵力径直穿过他的胸口顷刻间包裹住魔丹。 她想把他的魔丹挖出来。 一滴血从她的手上滴落, 乌善浑身一颤,顿时觉得心口处一阵剧痛,他双膝一软, 竟忍不住想跪在地上。 强烈的预感侵袭了他的大脑,乌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正如殷慈所说:他可能会死。他居然也会死,乌善扯起嘴角,视线逐渐模糊…… 魔将是不会死的,如果他们会死,那么天道对魔族的束缚将会被彻底打破。 七情六欲不会被消灭,只有生命可以,他竟然在痛苦中由混沌变成了他自己,乌善原本涣散的双眼突然爆发出光亮。 一个黑色的晶石出现在沈小灯的手中。 她微微惊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沈小灯看向明显失去力量的男人,对方居然……在笑…… 所有的意识都在离他而去。 万念俱空的脑中只余有万年前的传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线生机于天地万物,魔物亦然,当魔神出生,魔族将迎来新的世界,一切都会死去,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当他们可以死亡,那他们也将拥有生命,也可以飞升。 乌善终于明白他因这痛苦而喜极,是因为那一线生机。 而这个世上能让四大魔将真实的感受痛苦的除了魔君只有…… 最终,乌善缓缓垂上眼,他愿意臣服在她的脚下。 那抹晕红终于化成冷灰色,垂着头的乌善如燃烧干净的一幅画,变成灰烬一点点消失在善乐宫。 月望看到这里的情况,飞升下来,惊喜道:“我们成功了!这个大魔头总算死了,魂飞烟灭也算是罪有应得!” 而沈小灯握着魔丹没有说话,双眼陷入沉思。 当魔丹在她手心里时她就发觉了,这颗魔丹是可以被炼化的,这证明乌善心甘情愿的把魔丹给了她。 为什么…… 另一旁的殷慈走了过来,说道:“准确来说,是消亡,只要有深渊有人类的存在,乌善就不会死,只是从世间消亡了,千百年后,当又能聚集成一个魔。”他顿了一下,有些古怪的说道:“但是没有乌善的记忆,这个魔严格来说也不是他,也算是死了吧。” 说完,他也目光沉沉的看向乌善消失的那个位置,临死前,他为什么会笑。 就像摆脱了什么禁锢。 “啊……救、救命。” 沈小灯看向周围,善乐宫还有未死之人在哀嚎,这提醒她,此时她还站在炼狱中。 收起魔丹,既然想不通就暂且搁置一边。她让月望把还能救的救起来送到魔域外,而她自己运用灵力,将善乐宫一把火焚尽。 恐怖的大火在善乐宫的奢华宫殿恣意释放,熊熊燃烧着几乎把半个天空都照亮,连大雪都不能阻止这火,冰封千里的魔域北面,生活在这里的魔族第一次感受到炽热的温暖,都仰头看向善乐宫,呆愣不已。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这段时间,沈小灯开始闭关炼化魔丹。 灵气为人所用被称为灵修,鬼气为人所用被称为鬼修,魔气为人所用被称为魔修,她是将别人奉上的修为化为己用,既是魔又是灵,她也不讲正道的那些东西,强大才是根本。 乌善乃四大魔将之一,不知道炼化后她会跃至什么境界。 在她闭关时,魔域的传闻也沸沸扬扬。 关于她的事迹更是各种说法,其中一种获得了广泛的支持,出身正道,却是天生魔族,在云泽仙府大开杀戒,杀了亲妹杀了未婚夫杀了叔伯,逃到寒蝉噤跟着殷慈屠城,屠完城又到了魔域,屠了善乐宫。 这简直比顶尖的四大魔将还要心狠手辣,不过在魔族只有厉害的人才能获得尊重,普通魔族对沈小灯又怕又敬,还取了个称号叫血阎罗。 短短几天里就跟菩萨笑殷慈齐名了。 这股风从魔域吹到了修真域界。 前半段不实传闻直接被过滤,他们惊讶的后半段,要知道乌善就算是金丹修士也要躲着走,元婴道君勉强能打个平手,沈小灯一个筑基期?怎么可能! 云泽仙府内。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雪真睁开一双美目,她根本不相信沈小灯能杀了乌善,顶多不死,但不死也足够惊异的,一定是纯钧巨剑!沈小灯盗走原本属于她的仙剑,要是她有了纯钧说不定能到元婴后期,一战乌善也非不可能,这个贱婢! 她怒气翻涌,越想越气,竟一掌拍死了跪在地上前来报信的青衣女子。 姐姐!沈玉雨捂住嘴巴不敢喊出来,害怕的掉眼泪。 沈南死后,她们投靠了大长老,以为大长老如此讨厌沈小灯会为她们出一口恶气,没想到沈玉梦转眼就被杀了。 见到沈玉雨,沈雪真双眼微眯,一把把她揪过来,“你去魔域,打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沈玉雨只有边哭边点头。 * 幽冥宫。 天突生异象。 是一道金色的光线,不染一丝杂质,像一把锋利的金色长刀划开魔域铅灰色的云层,金色之后是宛若流彩的祥云,笼罩在宫殿之上,幽冥宫本就矗立在南边山巅,这么一来,整个南边的魔族都看到这异象。 连幽暗荒芜的幽冥宫都有几分灵气。 大多数魔族第一次看到铅灰色之外的天空,不由得张大嘴巴。 见过修士突破,见过魔族突破,从未见过有修士在魔域突破,更别说如此声势浩大,绚烂夺目。 这就是灵气啊…… 有从没出过魔域的魔族向那流光溢彩的云朵伸出手指,双眼充满好奇。 不到一会,天空又生异象,居然是郁郁紫色,如一层梦幻的轻纱笼罩在金光之上,瞬息间,又降下一道红霞,紧接着是莹润清透生机勃勃的绿光…… 在灰暗的魔域,独幽冥宫发出五彩的幻光,吸引无数魔族驻足观看,仰头望着苍穹之色,陷入一种对力量、对这壮丽景色的本能崇拜,震撼和冲击久久不能断绝。 不知道自己引起多大的骚动,沈小灯此时唯一感受到的冲击是……好撑。 就像饿了多日突然吃太饱,每一寸经脉都充斥着灵力。 这一举她直接飞跃至金丹后期,半步结婴。 简直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跨度,就算两辈子的修为加起来都没有现在的高,沈小灯内视,望着丹田内那颗金色的珠子,这就是她的金丹,起初突破筑基期时如洪水泄闸,一泻千里,结丹也轻松越过,但越到后面就慢了下来,停滞在金丹大圆满。 那种已经摸到元婴门槛,偏偏被卡主有点难受。 沈小灯双眼闪过一丝郁闷。 这时,突然脑海中想起一道声音。 “等等。”她又一听,“灯灯灯灯灯灯。” 沈小灯,“……” 沈小灯,“谁?玉魄寒髓?” 她有点不敢确定,而识海里浮现一点亮光证实她猜对了,沈小灯摊开手,玉魄寒髓落入她掌心,她的突破也给玉魄寒髓带来了好处,灵智大开,形成自主意识,现在连人形都有了。 虽然只有半个手指头那么大。 “灯灯灯灯……” 沈小灯打断他,“你是只学会了这一个字吗?” “当然不是。”玉魄寒髓双手叉腰,只是他能说话了太兴奋了,就忍不住一直叫她的名字。 就在他们交流的时候,识海里又浮现一个稍显昏暗的光点,晃晃悠悠的飞了过来,也是小小的一团,模模糊糊的也能看出是个人影,只是没有玉魄寒髓那么轮廓清晰。 见到这魔丹,玉魄寒髓就不高兴,伸开双手推开他。 魔丹也不恼,缓悠悠的又飞回来,静静的坐在沈小灯肩膀上。 沈小灯撑着下巴,看玉魄寒髓推开魔丹,魔丹又飞回来,如此循环也不嫌累。 还挺热闹,就是如意仙藤差点运气,没有修成灵智,只能当成仙器使用。 而幽冥宫外。 等所有异象都结束,殷慈才收回视线,一转身就看见月望站在宫墙上,面色不善。 心里冷哼,要不是长乐阁遇到沈小灯,此人早就是条死鱼了。 殷慈压住蠢蠢欲动的杀意,目不斜视的向里走去。 月望挡在他的面前,墨蓝色的眸子充满敌意,语气不善道:“除了你和乌善,魔域还有两个魔将,沈小灯杀了乌善,占了幽冥宫,其他两位为何迟迟不出现,还是你们在密谋什么?” 在他眼中,魔族都是一丘之貉,不得不防。 殷慈看了他一眼,“其他两个人的情况我会告诉她的。” 月望反而皱起眉头,拦住他,“不需要你打扰她,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殷慈冷眼。 月望道:“沈小灯契约你只是为了控制你对付乌善,和我是不同的。” ……这是在排挤他?原来被契约后还会争宠,殷慈露出一个嘲讽的恶意笑容,鲛人族在妖族实力并不弱,月望发色墨蓝应该属于鲛人族佼佼者,却做出如此可笑的行为。 想他堂堂魔将之首,魔域最强,会跟他争宠? 第39章 麻烦 两人正无声对峙,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往日魔气冲天的幽冥宫此时如祥云落地, 灵气迫不及待的溢满阶堂, 就差飞鸟衔环,小鹿报喜了。 在魔域里简直是画风突变。 望着自己昔日的寝宫,殷慈裂开嘴角,他唯恐天下不乱,甚至想看到整个魔域都被灵气侵占,到时候肯定更有意思。 月望见到走出来的人神色一喜, 快步迎了上去。 殷慈眸光一闪, 没有说话。 如今沈小灯已是半步元婴修士, 正是看山不是山, 看水不是水的境界,一眼望去, 只觉得他们的动作痕迹比以往清晰许多,就连鸟虫啼叫云升云起,自然规则的运行都别有一番体会。 在殷慈和月望眼中, 沈小灯也跟之前的她不一样, 若之前可以用蒙尘之珠来形容, 那么现在就是大放异彩的绝世珍宝,乌黑长发如沾染夜色, 双眼却如夜色尽头的黎明,藏着点亮世界的曦光。 仿佛世间上再也没有什么能阻碍她。 呆呆的望着沈小灯,月望一时之间忘记自己想要说的话。 殷慈看了月望一眼突然开口道:“恭喜你, 半步元婴。被关在北面的鲛人,我都命人放了,以后,魔族也不会去找鲛人族的麻烦。” 他又转向月望,眨了眨大眼睛,语气平淡道:“也恭喜你,大仇得报,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月望捏紧了双手,对殷慈怒目而视。 殷慈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冰冻。 月望愤然想到,这魔头绝对是故意的!起初,他和沈小灯缔结契约确实是为了报仇,但相处的过程,他对她由忐忑变为信任到现在的折服,现在,依旧想继续待在她身边,早已不是为了交易。 他确实很思念深海,可是他更不想离开。 因为心绪起伏,鲛人蓝色的双眼变成了浓郁的墨蓝色,强装镇定的说道:“不是还有两个魔将吗?乌善死了,他们肯定会报仇的,我暂时还不能走。” 对于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按照沈小灯,她没有理由拒绝,月望却迟迟没有听到她说话。 有几分不安的向她看去,眸光半掩,眉尖轻蹙,显然是在想什么。 月望垂在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一颗心按捺不住的砰咚砰咚跳。 沈小灯开口道:“那两个魔将我自己可以解决,月望你还是先回边境深海吧,” ……她让他走。 月望的指甲掐进了肉中。 他的瞳仁蓝的发黑,浑身都僵起来了,一种被抛弃的悲戚深深的笼罩他,一时分不清楚是血契的作用还是他内心翻腾的苦味,月望甚至有些茫然和失措。 “我……”鲛人的声音十分干哑。 沈小灯再次说道:“回妖族吧。” 初见时,长乐阁那个高高站在七十二层楼上,被花团与灯火拥簇的鲛人月望,骄矜孤傲,是价值连城的璀璨明珠,可是现在他仿佛刹那间失去所有色彩,墨蓝色的眼眸一下黯淡下去。 这是契约人的命令,月望不得违背。 小灯…… 殷慈半勾着唇,看着月望逐渐消失的背影。 这个鲛人根本就不懂人心的险恶,沈小灯是个目标和野心都极强的人,跟一般的鲛人本就不是同路人,之前为了打败他和杀乌善,勉强可以合作,现在既然没有什么价值,当然就不会浪费时间。 而且,沈小灯本就无情啊。 察觉到他的依赖反而会故意保持距离。 如果这条鲛人还算聪明就应该知道怎么提升自己的价值,妖族可是大有所为啊,如果不聪明,那就只有就此告别。 等他拉回视线,发现沈小灯肩膀一左一右,一白一黑坐着两个小人,看着像修成人形的宝物,白的除了小点跟普通人别无二致,黑的只有个淡淡的轮廓。 白的小人拉了拉沈小灯头发,疑惑道:“灯灯灯灯灯为什么要他走啊,鲛人多美啊。” 沈小灯勾回自己的头发,淡淡道:“麻烦。” 况且……她眼中精光一闪。 殷慈沉下眼,怎么走了一个还有两个。 沈小灯抬头问道:“你可知道其余两人的动向?” 四大魔将,殷慈为首,其余三个分别是乌善、骆修瑾和桑多,乌善不提,桑多莽夫一个热衷到处放火,骆修瑾就算在前世她也没怎么接触,只是听闻他‘佛见喜’这个名头,和殷慈的‘菩萨笑’相似,被誉为魔域最不能惹的两人。 殷慈有问必答,“桑多在寒蝉噤挑战闭关的大能,听说又烧了几个小世界,至于骆修瑾……”他顿了一下说道:“就在魔域东面,他嗜掠夺,不过他不一定是你的敌人,当然,更也不会是朋友。” 就像在正道有亦正亦邪的人物,在魔域也有忽善忽恶的人,骆修瑾正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魔族。 于此同时,在另一边。 沈玉雨在沈雪真的安排下,悄悄潜入了魔域,正是魔域的东面大陆,看那个丑陋的魔族收起她出示的信物,沈玉雨心里打了个寒战,大长老竟然还跟魔族有勾结。 她不敢深想,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只要查出沈小灯这个女人到底在哪儿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但是,沈玉雨不像她那个蠢姐姐,她多了一层忧思,她在害怕回到沈府也会像沈玉梦那样被沈雪真轻易的杀死。 “喂!” 铜锣似的声音响在耳边,沈玉雨吓了一跳。 癞蛤.蟆似的魔物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前面就是东面的城市,里面有很多魔族,你一身灵气怕一眼就被看穿了,听说大家都爱吃修士,补气。” 沈玉雨一愣,立即害怕的问道:“那怎么办!” “嘿嘿,被我的蛤.蟆液泡泡满身魔气就好了嘛……” “怎、怎么泡?” 魔物伸出长长的舌头,沈玉雨才反应过来,立即惊声尖叫,可是,谁又能来救她呢?正绝望时,面前的魔物突然被一个黑色的光球炸成了粉末。 从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他眉目深邃,面容俊美,动作优雅高贵,像是凡人大陆极富修养的名士,周身气度更是不凡。 “别怕,我来救你了。” 他朝她伸出手,沈玉雨心里小鹿乱撞,根本没注意男人眼底的黑暗。 * 从殷慈口中得知自己‘血阎罗’这个称号后,沈小灯脸色复杂。 大概就那种,前世是个炮灰女配,这一世又走上了反派大佬之路,无论是哪个都透露出不妙的气息。 坐在宫殿唯一一把椅子上,沈小灯单手撑起头正要说话时,窗外响起骨龙鸟扇动翅膀的声音,幽冥宫没有上山的路,要来魔宫只有飞上来,除此之外还设有阵法,只有被允许的人才能抵达魔宫。 “大人大人!”一个长得颇为奇形怪状的魔族跑了进来,大声道:“石头城的城主他要造反,说是联合其他魔臣围剿你!” 十二魔臣听命于四大魔将,分别分布在魔域四个方向,每个魔臣下又有无数个大小城主,石头城只是一个中等城市。 现在四个魔将死了一个,他又跟一个修真域界的修士混在一起,十二魔臣和底下的渣滓会蠢蠢欲动也不奇怪,争夺、抢占、互相吞噬对于魔族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殷慈懒懒的回道:“嗯。” 来人有些懵逼,“不回击吗?” 殷慈,“不用,让他打吧。” 他抬了抬眼,“反倒是你,我说过不要轻易的进入幽冥宫。” 眼睛一瞪,那魔族立即吓得双腿打颤,“大大大人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快滚!” 那魔族转身就跑,还未跑出宫殿,殷慈手中突然弹出一根丝线割下了他的脑袋,然后沈小灯看见割下的脑袋居然又长出一双腿,一下跳到了身体上飞快的跑走了。 沈小灯,“……” 都特么什么稀奇古怪的魔。 “是寄生魔,脑袋实际上是个寄生品。”殷慈发出闷笑声。 估计不是第一次这么玩那个魔族,沈小灯看了一眼殷慈,果然变态的思维是难以捉摸的。 见沈小灯没笑,殷慈很是苦恼的问道:“不好笑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沈小灯站了起来,“我对造反比较感兴趣。” 更重要的是……沈小灯唤出魔丹,黑色的一个小人乖巧的坐在她的掌心,歪起小脑袋,似乎很疑惑,她会主动的亲近他。 魔丹摆脱了魔性到底是个例还是有她尚未发现的东西。 第40章 犹豫 石头城是一个妖魔混居的地方。 被划入南边地界, 但殷慈一次都未踏入过石头城,也不感兴趣。 沈小灯想到,如果放在凡人界殷慈这种做派的藩王要么被天子削掉,要么被手下的大臣给推翻,活不过两页纸,但魔域这个鬼地方,魔君缺席, 十二魔臣比不上殷慈一根手指头, 要不是此番乌善的死给了他们幻觉, 恐怕再过一千年也没人敢反抗他。 至于石头城城主, 实力水平大概就是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炮灰。 所以,石头城的诸妖魔前一秒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一路向南冲进幽冥宫杀掉殷慈强.奸沈小灯,后一秒殷慈和沈小灯就乘坐骨龙鸟大摇大摆的飞到了石头城上空。 到达石头城时殷慈才刚睡醒。 高阶魔物的威压立即笼罩了整座城市,先镇住再说。 沈小灯从骨龙鸟跳到了城门上,底下有人看到她, 立即惊呼道:“是血阎罗,快看,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太可怕了, 我母亲说的没错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恐怖。”“原来她就是血阎罗。” 血阎罗这个称号……沈小灯面色如常权当没听见,在石头城聚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魔族, 皆带着兵器,不跟他们一起的魔族则横尸街头,散发着臭味。 只是无论是从实力还是状态都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乌合之众。 而乌合之众的头头石头城城主一看见他们双目微张,惊了, 怎么来得这么快! 见到两人,石头城城主别说反抗,他现在只想偷偷溜走,小眼睛瞅了一眼城门上的沈小灯,又瞅了一眼百无聊赖的殷慈,暗中从马背上滑下,还未迈开第一只脚。 “嗯?” 殷慈鼻尖哼出一个音节。 再然后,城主身首异处。 见到血殷慈明显精神了许多,开口道:“下一个是谁?” 副城主咬牙吼道:“大家不要怕,我们人多势众一起上还怕杀不了他们两——” 还未说完,副城主已经变成了一堆骨灰。 “还有要来的吗?” 完全就是一副血腥镇压的做派。 沈小灯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殷慈对底下的魔族造反兴趣缺缺,实力悬殊太大,谁会在意蚂蚁呢。 前两个人死的实在太快,他们连动作都没看清,怎么敢再上城门前一步?不少魔族已经后悔了,魔族生的随意,死的更随意,哪里会去思考,只想一有机会就去抢烧杀作恶玩乐。 起初答应随城主造反也是魔族本性作祟,打起来占点好处就跑,本想作恶现在变成了作死。 众人噤如寒蝉,殷慈啧了一声,突然出手在魔族中间抓了两个人出来,有人眼尖,认出那两人就是十二魔臣中的两人! 眼看着自己被发现了,眼看着自己突然被抓了出来,那两个魔臣慌了,其中一人掏出一把铁锤防御,另一人大喊道:“大家一起上啊!” 魔臣比城主级别高许多,智商也相应的高许多,知道光喊口号是不行的,口中默念法诀,手里掐碎了一个玉瓶。 空气中立即弥漫着一股焦灼惑人的香气,沈小灯闻后大概能猜出是什么东西,魔域生长着一种魔花,闻了以后会失去理智,魔性大涨,这两个魔臣显然是料到了魔族贪生怕死才准备了这一手。 低阶的魔族,特别是很多人形都未进化完全的魔物,血液沸腾,已经赤着双眼冲了过来。 “有危险!”玉魄寒髓飞了出来,摩拳擦掌的想冲下去揍人,然而,他一下去就被魔气熏得七荤八素,光芒微弱的趴在沈小灯的肩膀上,“我感觉自己都变脏了……” 而小魔丹飞在了沈小灯的身前,伸开双臂,含含糊糊的说道:“抱、保护小灯。” 沈小灯说道:“不用。” 她伸手把黑色小人捞了回来,小黑团子立即用短手抱住了沈小灯的手指,下巴软软的摊在她手上,开心的冒出黑色泡泡。 就算是魔臣,殷慈处理起来也就两三招的事情。 跟收大白菜一般,一手扭断一个脑袋,魔花气味对他没有影响,但是两人的血却让兴奋起来。 “你们……都得死。” 看了眼不断围过来的低阶魔族,殷慈无神的双眼眨了眨,然后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这是要大开杀戒的前兆。 城门上,沈小灯站了起来,她实在不想看鲜血四溅的场景,但是也无意拯救这群魔物。 正拔腿欲走时,沈小灯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角落。 那里站在着一个小孩,或者说是还未成年的魔族,头上长了两个尖尖的犄角,穿着干草编成的衣服,站在中间,有些无助揪紧双手,被疯狂的魔族挤到前方,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茫然又害怕。 最多五六岁,比沈玉闻还要小,一看就是不小心混进了魔族队伍。 不妙的是他身体小,很容易被从大人之间的缝隙中挤过,马上就要被推到殷慈的面前。 殷慈的瞳仁一片漆黑,两只手弓成爪状,长出锋利的指甲,快速又利落的把凡是挡在路前的魔族撕碎,血雨如一片红色的雾,他裂开唇角,内心深处魔性完全被唤醒。 耳边传来惨叫,殷慈如鬼魅的黑影,右手一拧,一个豹首人身的魔族没了生息,他的手轻易穿过旁边的一只魔物的肚子,噗呲,收回沾血的手拍向后面一个魔族的面门。 很矮,是个小孩,还在掉眼泪。 ……啪嗒。 在哭?心里升起这个清晰的意识,殷慈几乎是本能的掌风一转,拍向站在小孩左边的魔族,那魔族被扇飞了百丈远。 红袍翻起,三千青丝一荡,殷慈停在小孩的面前,滴着血的双手悬在半空中。 可怕的大魔头就站在鼻子面前,小孩哪里忍得住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殷慈面色古怪的低头看向犄角小魔族。 看到这个场景,沈小灯收本打算施救的手,双眼中有几分不可置信。 在她的记忆中殷慈眼里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从来不会有老幼的概念,更不会因为对方无辜就放他一马。 可是,今天他在杀的兴起时收手了。 沈小灯也飞了过来,甩出如意仙藤,如意仙藤随心而动,在空中变成一个圆形将三人圈在其中,隔开想扑上来的众妖魔。 “殷慈,你为什么不想杀了他?” 殷慈眨了眨眼睛,“不想?我没有不想,只是……犹豫了一下。” “犹豫?”沈小灯沉眉深思,她想不出他犹豫的理由,又开口问道:“为什么犹豫?是因为他年纪尚幼还是他无辜?” 殷慈比沈小灯还要茫然,但是他必须回答沈小灯问题,仔细回想了一番当时的心绪,殷慈斟酌着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不该。” 这世上还有他觉得不该杀的人吗? “殷慈应该觉得世上之人都该供你杀戮取乐吧。” 一道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沈小灯抬眼看去,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从城门外徐徐走了过来。 他黑发柔顺如锦缎,身形颀长,面容俊美,手腕上戴着一根绘着蛇纹的古银镯子,而他身后还亦步亦趋的跟了个女修。 这人是骆修瑾?沈小灯看了一眼他的手腕。 他每走一步便散发出一阵黑雾,而黑雾所到之处,那些魔族皆晕了过去,黑袍男人踩着雾走到他们面前。 殷慈望着他,“骆修瑾,你怎么来了。” “魔域来了位客人,”骆修瑾的视线落在沈小灯身上,沈小灯感觉像被蛇舔了一口一般,一股阴冷从脚踝升起,这种感觉一转即逝,只听对方很礼貌的说道:“当然要来拜访一番,只是路上耽搁了一下,晚了几天还希望不要介意。” 沈小灯说道:“我不是客人,是仇人。” 骆修瑾轻掀唇角,低语道:“与我无仇。” 殷慈,“现在拜访完了,你可以滚了。” 骆修瑾道:“不着急,既然是拜访修瑾自然不会空手而来,这个见面礼还希望你喜欢。” 他身体微微一侧,露出后面的女修。 女修一愣,惊讶的望着骆修瑾,喃喃道:“修瑾,你、你是什么意思?” “这是?” 沈小灯看向她,灰头土脸,一身蓝色衣裙像是在魔域沾上了一层脏污,整个人都狼狈的很。 对沈小灯的恨意让沈玉雨暂时压下不安,大声叫道:“沈小灯,我是沈玉雨!你忘了吗?我被你害惨了,你这个勾结魔族盗走纯钧还杀了我爹的贱人,我要这次来就是为了除魔卫道,替修真界除害!” 面对她的辱骂,沈小灯并未暴怒,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沈玉雨心中不安更甚。 沈小灯说道:“原来是沈玉雨,不说我都忘记你的名字了。” 如此蔑视,沈玉雨顿时想撕了她。 她拉紧骆修瑾的袍角,撒娇道:“修瑾,她就是我给你说的沈小灯,就是她杀了我爹害我流落魔域,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在骆修瑾救了她之后的那几天,沈玉雨便芳心暗许,痴恋他的容貌他的强大,更何况,一路上那些魔族都对他毕恭毕敬,想必在魔族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虽然他身份尊贵,但是对待她却十分温柔,沈玉雨整颗心都交予了骆修瑾,同时亦觉得骆修瑾对她不同也是因为爱,这才有底气说出刚才那番话。 可惜的是她高估了自己。 她捏着黑袍手指还未松开,就感觉脖间一阵冰凉,眼前闪过一片寒光。 怎么可能……再也无法开口的沈玉雨捂着脖子直直的倒了下去,身体冰冷。 那个她爱的男人抖落剑上的血迹,语气平淡的说道:“沈玉雨是受云泽仙府大长老沈雪真之命,前来魔域探听你的消息,据悉,云泽仙府已被沈雪真掌控,沈如海关于宗祠,她姐姐死于沈雪真手下,现在她也死了。” “这份礼物便是你的敌人又少了一个。” 骆修瑾轻声对沈小灯说道。 第41章 掠夺 沈玉雨的尸体躺在地上,双眼凸起望着天空, 可能她至死都想不到会死在魔域, 那个从天而降的男人不是她的保护神, 是她的催命符。 沈小灯一挥袖,沈玉雨的身体化成齑粉,随风飞了出去。 眉目微垂。 骆修瑾微愣,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 殷慈道:“四魔将之一‘佛见喜’骆修瑾,主掠夺,凡是自己没有的都要掠夺, 凡是抢过来的势必要让他失去更多。”他嗤笑, “除了这个女修的命, 你还要了她的心, 真是贪恋无度。” 对于殷慈的指控, 骆修瑾微微一笑道:“要说贪婪,‘菩萨笑’殷慈也是一个贪念很强的魔啊,永无止境的鲜血和杀戮。” “我可不会欺骗感情。” “我也不喜欢手上沾血, 太脏了。” 两人相互不对付, 说话间尽是针锋相对,周身的魔气更是张牙舞爪的弥漫在空中。 沈小灯抬眉说道:“魔族之人还真是好客, 只是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当做回礼。” 骆修瑾道:“沈姑娘不必见外,实不相瞒,我对沈姑娘一见如故,听闻沈姑娘来魔域的时间不长,但已经去过南面和北面了。” 打了半天太极终于进入正题了, 沈小灯耐心道:“嗯,毕竟修真域界不欢迎我,索性来魔域见识一番,无论是南面还是北面都令我大开眼界。” 骆修瑾却道:“非也。” 沈小灯问,“怎么说?” 骆修瑾瞳色微深,道:“南面荒芜寂寥,北面常年冰雪覆盖,都不是一个好去处。” 沈小灯眸光微闪,“那骆公子可有什么好建议?” 骆修瑾轻掀唇角说道:“自然是……东面,恰巧是在下所管辖之地,虽不及南边地域广大,但四季温暖如春,景色宜人,魔族魔性难驯,可也不是完全不能教化,如果沈姑娘愿意去看一看或许会对魔域有新的感知。” 教化? 这下沈小灯还真有几分兴趣。 别人都发出邀请了,她当然不能退缩,“不会打扰到骆公子吧。” 骆修瑾道:“荣幸之至,要是沈姑娘不介意可直接唤在下骆大哥,不必生分。” 沈小灯道:“那骆大哥也可直接叫我小灯。” 两人相视一笑,非常和谐。 殷慈,“……” 他只感觉到两个字:虚伪。 而且是那种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最高级别的虚伪,魔族四个魔将就没有一个像骆修瑾的,表面上十分像人,但是心里比谁都黑。 见两人你来我往笑里藏刀的建立良好友谊关系,殷慈有点暴躁,还不如直接打一场痛快。 沈小灯答应了骆修瑾,去魔域东面游览。 殷慈双手抱胸,皱眉道:“我不想去这家伙的老巢。” 沈小灯,“你不用去,石头城的事情都尚未解决好不是吗。” 看了一眼周围晕过去的大片魔族,还有死去的人,和哭泣的小孩,殷慈没有说话,脸黑的能滴水。 骆修瑾一笑,“在下准备了仙轿。” 沈小灯意外的挑眉。 随着骆修瑾的话,从石头城外远远的飞来一顶轿子,还有四个修为高深看起来像魔臣的人站在四个角,乖乖待命。 殷慈的魔臣呢就鼓动城主联合造反,骆修瑾的魔臣呢就乖巧抬轿子。 都是魔殷慈混得怎么就这么差。 骆修瑾跳到轿子上,轿子装饰古典,四平八稳方方正正,里面有软垫和茶水,前面没有轿门,坐在里面也可以一览周围的景色,像是特意被改良过,为她专门的准备的东西。 “让我扶你。” 对方站在轿中,朝她伸出手。 一只玉白修长的手落在她的眼前。 殷慈看了过去。 沈小灯手搭上了骆修瑾的手,被轻轻一拉,身体坐在了轿子里。 此时骆修瑾的神情看上去非常愉悦。 殷慈面无表情的盯着骆修瑾。 “走吧。”沈小灯说道。 轿子升到半空中,在殷慈的目光下渐渐远离石头城。 就在他们走后,石头城爆发出一阵浓郁暴戾的魔气,接着响起不断的哀嚎惨叫。 瞥了一眼,骆修瑾勾起唇角。 靠在软垫上,沈小灯撑着手看外面的风景,正如骆修瑾所说,东面的气温比北面和南面更舒适,但依然都笼罩在一片灰色中,随着到骆修瑾的洱无宫距离的缩短,他们的轿子路过东面的城区。 沈小灯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对比东面的魔族居住地,石头城建的简直跟闹着玩一般,这里的魔族都穿着衣服,有如正常人一般吃饭喝酒的地方,更惊讶的是,沈小灯看到了一座书院,她神识探下去,发现里面坐着不少年纪尚幼的魔族。 就是来不及看看他们读的什么书,就被骆修瑾的话打断了。 “其实,我很疑惑,小灯是正道修士,行事作风为什么如魔族一般呢,”骆修瑾右手扶住宽大的袖袍,青竹般的左手端起紫砂壶,给沈小灯沏了一杯茶,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可是有什么奇特经历?” 茶杯热气袅袅,沈小灯的脸隐在热气背后,缓声道:“没有,在魔域不也有骆大哥如此与众不同的人物吗?刚才看到的景象险些让我以为在凡间。” 骆修瑾谦虚道:“谬赞了。” “听死去的那位女修说,小灯不仅拔出了纯钧巨剑还赢了九死一生的试炼会,甚至带着所有人活着从摄魂大阵走出,你当时才筑基期,摄魂大阵就连我也要费一番心思……” 沈小灯突然问道:“死去的那位女修名字叫什么?” 骆修瑾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那女人的名字。 沈小灯轻笑,“骆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 骆修瑾淡淡的说道:“草芥罢了。” 沈小灯盯着他的眼睛,“骆大哥有朝一日不会也忘记我的名字吧?” 她的眼睛如地下矿脉中深藏的黑曜石,又黑又亮,似乎能看透人心,骆修瑾迎着她的视线,诚挚的说道:“永远不会。” 哈……沈小灯笑了笑,身体靠在软垫中。 这么一来原来的话题也不好继续了,骆修瑾只是说了说魔域中的趣事,还有深渊的事情,倒也不无聊,很快的便来到了洱无宫。 洱无宫有好几个副宫,骆修瑾直接将她带到了她住的地方。 碧瓦朱檐雕栏玉砌,一条碧波荡漾的江流横亘宫殿,雾蒙蒙的云雾浮起,将这座精美的住所更显仙气,沈小灯看向这熟悉的建筑和布局,不由得愣住。 骆修瑾竟然把云泽仙府搬到了魔域,这完全就是一比一建成。 沈小灯惊讶的望向骆修瑾。 男子黑发无风自动,眉目深深,含笑说道:“小灯一定很想家吧,魔域版‘云泽仙府’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灵气,希望你能喜欢。” “骆大哥,你这样我会不想离开,怕会永远住在洱无宫。” 骆修瑾低声说道:“为什么不呢?” 沈小灯装作不懂的问道:“骆大哥的意思是?” 他低头,语气像是从很远很深的地方飘过来,如蛊惑人心一般慢慢说道:“能够杀了乌善,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我可以帮你。” 沈小灯说道:“殷慈也可以帮我。” 骆修瑾道:“靠杀人吗?魔族是杀不尽的……” 沈小灯假装疑惑的问道:“那骆大哥为什么愿意帮我呢?你也是魔族啊。” 骆修瑾眸光一闪,“殷慈可是很讨厌我啊,但是他却意外的不讨厌你还愿意帮助你,所以你更接近成功,魔族被天道所抛弃,沉沦魔域,更需要的是教化,这是魔族的未来,小灯你能够带领这个未来……” 殷慈不讨厌她? 还愿意帮助? 沈小灯按捺心底的冷笑。 陪骆修瑾虚与委蛇这么久,他到底是漏了怯,看来骆修瑾并不知道殷慈和她之间的关系。 她倒要看看此人到底要干些什么。 沈小灯说道:“我来魔族也只是为了逃命,魔族未来更是与我无关,不过……骆大哥你的确比殷慈更适合做我的知己好友。” 虽然前半句不是他要的答案,不过后半句也不枉他煞费苦心,骆修瑾知道不能急,于是高兴的点点头。 让沈小灯早点休息后,便离开了‘云泽仙府’。 不在沈小灯的视线,骆修瑾脸色再无半点笑意和温润,脸上带着冷漠,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充斥着算计和残酷,他身形一展,拦住殿外的殷慈。 跟沈小灯说话的时候他就发现殷慈在偷听,所以故意引出沈小灯的那番话,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殷慈会跟沈小灯合作,但殷慈得知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抛弃,恐怕会生气的杀了对方,就算有所保留也绝不会再帮。 如他所料,殷慈神色冷冷,还有一丝痛意。 一掌拍开他,吼道:“滚!” “呵呵。”骆修瑾低笑,也不跟他打,淡淡的说道:“当嗜杀的魔将犹豫的那一瞬间,殷慈你已经不再是你了。” 殷慈:“我说,滚。” 洱无宫的拱廊下,骆修瑾望着紧皱着眉头的殷慈,心底的恶意和愉悦到达到了最大满足。 掠夺。 他喜爱掠夺。 抢走殷慈的位置,夺走她的视线,一点一滴的蚕食,直到她的心她的灵气她的魔力都归属于他,掠夺她的一切,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他兴奋的吗? 不着急,不着急。 内心的深处,骆修瑾不断的抚慰着自己才勉强不露出丑陋嘴脸。 第42章 姝色 从洱无宫出来后,殷慈没有回南面而是来到一条柳巷, 埋头走进一座青楼。 一进来所有的客人都吓跑了, 他目不斜视, 挑了一间最贵的包厢,让所有姑娘都来伺候,一时间莺莺燕燕围满了他身周,又觊觎他又害怕他,不敢一来就扑到他的身上,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之, 盼着能入殷慈的眼。 殷慈面如满月, 唇若抹朱, 黑沉沉的猫瞳看向最末尾的一个姑娘, 手指点向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立即欢喜的说道:“奴叫花语。” “你, 到跟前来。” 要说魔域里,殷慈的长相和修为都是顶尖,无数女子对殷慈芳心暗许, 奈何这位爷完全不开窍, 在他手中她们就跟路上的石头桩子没有区别,看着那位女子被殷慈点中, 她们再也顾不得害怕都拥了上来。 殷慈来者不拒。 拍开一排酒坛像是要用喝酒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门外,一个黑影见他脸色郁郁放纵无比的样子满意的闪身离去。 待黑影走后,原地才露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小团子,他眨巴眼睛,垫脚飞进了包厢里面, 见到里面香味扑鼻,陌生人众多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鼓足勇气飞到了殷慈面前。 朝他点点头。 见到对方的动作,殷慈停止喝酒的玩乐的动作,恢复面无表情的神态。 魔族有禁魔环,能抑制魔气不被发现,但是骆修瑾是料不到除了他还有其他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呀,这是什么小魔物,还不会化形吗?真可爱。” 刚才被点出来的花语占据离殷慈最近的位置,享受着青楼姐妹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得意,看见这么个小东西,又故作天真烂漫的朝黑色小人伸出手指,娇笑着想摸摸他。 在她手指还未触到,整个小臂都被猛地切断。 头顶上响起一道冷酷至极的声音,“不要碰她的东西。” 花语僵硬的转过头,看到一张眼神空洞的脸,原来,所谓能入他的眼都是一场假象…… * 黑色小人又晃晃悠悠的飞回洱无宫。 趴在沈小灯耳旁咕咕咕的说出殷慈那边的情况,等沈小灯听完后,才松了口气软趴趴的躺在她的手上,这还是小魔丹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穿过了半个城,每当害怕的时候他就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完成主人的任务啊。 不想让她失望。 沈小灯轻声对她道:“辛苦你了。” 顿时,黑色小人脸色通红的躲进了她袖子里。 “这是什么东西?魔物吗?” 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沈小灯抬头一看,幕帘后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走了进来,是骆修瑾,他对刚才的那团东西很好奇。 沈小灯有些不悦,“骆大哥怎么不叫婢女通传就直接闯入女子闺房呢?这不合礼数。” “是我鲁莽了。”骆修瑾顺势应下,说道:“为表歉意,小灯,你愿意跟我一道去赏天水河灯景吗?” 沈小灯问道:“天水河灯景?” 见她有兴趣,骆修瑾露出一个细细的笑,说道:“也是我们魔域东境独有的美景,纵然白天无论哪里都是一片灰色,但当到了夜晚,河水与天共一色,亮起的灯盏会像海市蜃楼一样美丽。” 沈小灯感叹的说道:“南边就跟殷慈的幽冥宫一样大而荒凉,你们这里却有美景。” 骆修瑾顿了一下,眸底暗光浮动,声音低沉犹如自语,“就算是魔域,也一样有资格诞生美,没有光明就把光明抢过来。” 这句话真是符合他的本性,沈小灯没有说话。 室内灯芯烧断了一截。 骆修瑾转移话题,“小灯,你还没告诉我刚才那个小东西是什么,还是说不方便告诉我?”他垂下眉眼,露出有几分失落的神情。 谁会忍心拒绝一个芝兰玉树的男人呢。 沈小灯行至骆修瑾的面前,从袖中拎起黑色小人的后颈,小人缩了缩脖子无辜的望向沈小灯,骆修瑾的视线立即全部放在了小团子上面,十分仔细的观察着。 “这个啊……”沈小灯眸色深深,“这是一个魔丹。” 他的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气息急促的捏紧沈小灯的手腕,“魔丹?绝不可能!” “为何呢?”沈小灯一字一句的挑战骆修瑾的世界观,“你也能看出来吧,他的原型就是一颗魔丹,只不过依附了残魂有了意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骆修瑾睁大双瞳死死的盯住小魔丹。 “更奇怪的是,”沈小灯勾起唇角,点出骆修瑾内心的想法,“他化成人形后没了魔性。” 望着她指尖的小人,骆修瑾再也忍不住去摸那小团黑色丸子。 嗷呜!小魔丹毫不客气的咬了骆修瑾一口。 超凶的! 哈,沈小灯轻笑,在骆修瑾鼻子几乎都快碰到她手指之前,将小魔丹收回身体里,故意说道:“看起来他不喜欢你。” 他都还没有看清楚,骆修瑾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住,他真想现在立刻马上把沈小灯囚禁起来夺取她的灵力她的命运夺走刚才那颗魔丹,只是……还未到时候。 要克制魔族的本能让骆修瑾用尽全身力气,背脊微微凸出弓起,好半响才恢复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模样。 再也不提魔丹,说道:“还真是神奇,那我们出发吧,已经快到亥时了。” 打开窗。 黑袍男人站在窗边,黑发跟夜晚混成了一种颜色,他衣袍微摆,手臂轻招。 只听得夜空中叮铃一声,一个挂着盏莲花宫灯的仙轿划过云端稳当当的停在窗前。 沈小灯哑然失笑,骆修瑾学得像人又不像人,从窗口出门游玩,真不知说是非常浪漫还是非常……奇特。 两人迎着夜风,飞出洱无宫。 要是有人从下方城镇仰头看去,就会看到发出莹莹暖光的仙轿和翻飞的黑色袍角。 天水河非河。 是一条长长的云桥,连接着两座高山,灰色的圆月悬在天幕之上。 仙轿就悬停在云桥上面,两人坐在轿子前,双腿放入了天水河中,魔域东边地势很高,这旁边的两座山算是最高的了,坐在这里下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正如骆修瑾所描述,到了夜间,坐落在山群里的城镇都会亮起暖黄色的灯笼,一点一点,一簇一簇,一片一片,像是跳动的火焰,鳞次栉比的绘成一副动人心魄的画卷,不时还会有射.向天空的烟花,五光十色。 沈小灯撑着下巴说道:“这里不像魔域,也不像修真域界,像是凡人界。” 骆修瑾转头,目光温柔,“我一直认为凡人就像是魔与仙的混合体,蕴含着一切可能,我曾去过几次,那里的人喜爱灯火喜爱烟花,所以我让东境的人也能喜爱上这些美好的事物。” 沈小灯道:“骆大哥……” 她欲语还休,再也不似第一眼见到浑身冰霜。 骆修瑾见过很多美人,可是,黑丝如泼墨的女子,坐在漫天灯火上,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眼里似混有寒星和火焰,眸光流转中,她也如同这天水河灯图散发动人心魄的美。 他想永远拥有她。 就算她自己也将不属于她,抢走她。 源于本能的魔性促使骆修瑾朝她伸出手,浑浊又沉郁的暗色眸光笼罩着沈小灯。 声音滚烫,“小灯……” 快要燃烧起来。 望着眼前俊美无边的男人,沈小灯比他更快的伸手捧住他的脸庞,微垂着眼眸,三千青丝柔柔的滑落单薄的肩头,嘴唇温软的向他贴了过来。 即使是骆修瑾也一愣,这比他计划中的情节快上数倍,几乎被她的动作直接拉到了结局。 难道沈小灯比想象中更容易动心?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冷香,骆修瑾低头,女子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已经无暇去想其他事物,他控制不住的心头一跳! 他的手掰断了轿檐。 伴随着沈小灯的动作,他心跳的越来越快。 就在她几乎快要触到他时,沈小灯抬眼,眸光却比灰色的满月还冷。 嘴唇隔空擦过脸颊,附在他耳边,吐出了一句话。 “骆大哥,我可是很厌恶欺骗我的人。” 骆修瑾心跳停止。 沈小灯狠狠的甩开他的脸,站了起来,望着他的眼睛里哪有什么温柔小意。 找回自己的声音,骆修瑾勉力装作不知,茫然道:“小灯,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还是想选择殷慈我也……” 沈小灯打断他,“嘘,听。”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偏头看向远处,发现一个发光的人形物体正在靠近,是跟黑色小人差不多的白色小人,纯正的灵气从他身上传了过来。 还有他明亮的声音,“灯灯灯灯灯,我看见了,洱无宫外面的城里,好多人都在作乱,有句话叫做什么,大家白天做人,晚上做魔。” 骆修瑾再也无法维持温柔儒雅的人设,脸色冷了下去。 厚重阴沉的魔气遮天蔽月。 第43章 降临 大概是两三年以前,魔域东境之主骆修瑾突然魔性大发, 屠戮诸城。 在魔域的四个魔将中, 骆修瑾不喜欢鲜血,只爱强占他们的东西, 有时候是感情有时候一对眼珠子, 虽喜怒无常, 但已经是最少大开杀戒的魔将。 面对突然性情大变的骆修瑾,东边的魔族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违抗他任何命令, 大约是一月之后, 骆修瑾宣布魔族需要教化, 凡东面魔族白天不许杀虐,不许吃人, 不许抢夺;凡东面魔族白天行藏出入礼义恭, 言必忠良信必聪。 这完全违背了魔族的习性,有人大胆问道:白天?那么夜晚呢? 骆修瑾抬眉说道:晚上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白天越是压抑,晚上越是疯狂,到了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狂欢。 所谓的教化只是将魔性一再压抑,压抑到夜晚再加倍释放而出。 同类不相残,就算是魔族也很少会直接虐杀同族, 可是如今在魔域东境已经找不出捕捉而来的人,都变成自相残杀罢了。 夜晚的东境是整个魔域最可怕的地方,就连他们自己也在深深的恐惧着,弱小的魔族只能藏在家里, 或者不断的逃离,不然只有被撕碎的份。 当沈小灯来到城中,白天所见的那座书院正燃烧着熊熊大火。 书院中,个头大的魔族们正举着火把,围追堵截一个长尾熊族的小女孩,原因无他,白天上课的时候,就她一个回答了白猿院长的问题,他们是魔族迫于骆修瑾的命令才装装样子,她却真的听了进去,是绝对的异类! 为首的六黑魔蚕跑过院长紧闭的房门,来到后院中,脑袋左右摇摆了一圈,说道:“快出来!今晚上只挑断你的腿,再敢躲的话,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而一辆装着木材的板车后,熊族小女孩捂住嘴巴,害怕的瑟瑟发抖。 她不明白,在她本该学习捕食和残忍的年纪,父亲为了讨好骆大人把她送进了书院,在她满怀期待,接触了光明之后,黑暗却彻底来临。 她不想成为埋在书院森林里的尸体,变成魔花们的肥料。 她该怎么办……还长着熊耳朵的小魔族双眼流出眼泪。 “看!我抓到了!” 突然有一只大手抓住她的长尾,她一惊,下意识的反抗。 但是对方直接拎着她的尾巴把她扯了出来,好痛,小女孩眼睛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她已经彻底暴露了,那些魔族有的拿着武器,有的伸出利爪,都不怀好意的围着她。 小女孩瘫坐在地上,惊恐的不断向后退去。 看到这一幕,骆修瑾站在沈小灯身后,脸色奇差,城里的发生的一切都真实的展现在他面前,他做的一切不过是虚伪的假象,到了夜晚,这把魔性的匕首就会把一切假象撕开,露出邪恶和肮脏。 他妄图用这种方法对抗本性,不过是痴心妄想。 那些魔族离她越来越近,小女孩双手抱在胸前,紧紧闭上眼睛。 她在向不知到的远方祈求,谁能来救救她啊。 “哈哈哈哈你们快看,她居然把眼睛都闭上了!”举着火把的六黑魔蚕大笑,“你们有谁在捕杀的时候是闭上眼睛的吗?” 他奚落的说道:“我知道,是凡人界那些废物祈求神仙下凡救苦救难的动作呢。” 手中的火把燎掉女孩的头发,“可是这是魔域啊哪里有神仙菩萨……” 六黑魔蚕看见女孩睁开了双眼,越睁越大,他本以为是她怕了,但是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而眼前这头熊族却不像是惊恐的神情。 而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喜悦? 六黑魔蚕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离开地面,而且越升越高,他惊叫出声,急忙转头看去,才发现是骆修瑾大人和一个女修站在后院里。 他们散发从未见过的强大气息。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了出去,其他助纣为虐的魔族都屏息噤声。 沈小灯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直直的盯着她的熊族女孩,正拔腿欲走时,小女孩忽然一个熊扑,抱住了她的小腿。 火光与夜光交织,整个魔域都陷入了哀嚎,唯独她,她穿着一袭黑衣,火光映衬着她的脸庞,散发出一层晕黄的光芒,眉眼里没有魔域常见的**,只是淡淡的看过来,却叫人瞬间折服。 小女孩被烧的杂乱的头发披散在脑后,一双圆圆的眼睛却晶亮无比。 她仰着脸,声音又惊又喜,“您听到了吗?” 沈小灯问道:“什么?” 小女孩,“您一定是听到了,我刚才在求神来救救我,就是书中所教导的,只要我成为您的信徒,跪在地上,诚心祈求,神仙就会下凡来救我了。” 她的脸上充满了仰慕,“是真的!” 小女孩那么全心全意的相信着,用崇拜敬爱的眼神望着她,连熊耳朵都精神的竖立起来。 沈小灯不禁微微一愣,没有马上反驳她。 她怎么可能是什么仙或神,这只是凡人间为了摆脱苦难才求神拜佛自我安慰的方式罢了。 胸口魔气翻涌的骆修瑾也呆愣住。 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另一个发展方向。 在魔域,是没有神这个概念的,因为他们永远不会飞升,更不会向仙界之人祈求。 “神啊,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抱着她腿的熊族小女孩大胆的期翼着。 四周安静下来,骆修瑾不由自主的放缓呼吸,偏头紧张的看向沈小灯,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有一种玄妙的气息在所有人身上回荡,不敢逃走的魔族立在原地,本能的觉得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就连吱呀凶狠的大火都变成了温柔的火风,悄无声息的掠过房屋的上空,没有打扰。 玉魄寒髓蹲坐在沈小灯的肩头,也学着其他人看向沈小灯。 沈小灯清眉微挑,语气平稳道:“不会。” 待小女孩的熊耳朵垂下去的时候,她手掌一扬,柔和的风将这个小魔族托了起来。 即使站起来也只是刚到她大腿的位置,沈小灯顿了下来,视线与小女孩平视,她瞳仁里露出微光,平静的告诉她,“就算我是神,也是魔神。” “魔神也是会杀人的,也不会永远只保护一个人,可是魔神会看到魔域发生的一切,会看到你做的恶,会看到你行的善,会一直注视着所有人。” 她说的认真,一点都不像胡诌的,听的人比她更认真。 那小女孩眼睛越来越亮,“所以说,魔神大人一定看到了他们欺负我,神都知道的!” 之前跟着六黑魔蚕作乱的众魔族此时都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似乎感受到了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对他们每一件事都心知肚明。 就算是他们父母都不知道的事,魔神肯定都会知道,无处可躲!瞬间,他们全都害怕起来,纷纷跪在了地上。 也学着小女孩那样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的念道:“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魔神原谅。” 从今天起,魔神会变成他们心中的戒尺。 当他们觉得痛苦的时候,会祈求神的怜悯;当他们死亡时,魔神会来带走他们;当他们被魔性控制作恶时,会害怕神的惩戒。 低阶魔族贫瘠又单薄的灵魂,终于有一处可以皈依。 不知道是不是小魔丹和魔域罕见的无辜者,让她改变了一点对魔族的看法,竟然愿意亲手编织了一个美好的谎言哄骗这个小魔族。 不过也不算是件坏事。 她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到黎明了,是时候走了。 或许是看出她的意图,小女孩拉住她的手,踮起脚尖,悄悄问道:“那您是魔神吗?我会保密,不会告诉他们的。” 沈小灯眨眨眼,“你要是相信我是,那么我就是。” 一个笑容逐渐在小女孩脸上绽放。 两人离开书院,沈小灯站在山巅,收回视线,对骆修瑾说道:“感谢近日来你的照顾,不过我该回去了,看来魔域东面也不适合我。” 骆修瑾眼神复杂,他本该不甘甚至恼羞成怒,但是他都没有,内心乱极了。 “你要回幽冥宫?你主动背叛了他,殷慈可能不会欢迎你。” 沈小灯说道:“不,我会在魔域到处看看。” “那么,一路小心。” “你也是。” 两人都暂且放下真正的想法,各自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沈小灯果然没有回殷慈的南面地区,骆修瑾看了一眼沈小灯的背影,这才真正放心离去。 他也没有回洱无宫,而是原路返回来到了书院。 天已经亮了,魔域东境各城又恢复了平静,他们餍足的回到自己的地盘,等待夜晚的来临等待着新一轮的狂欢。 骆修瑾一挥衣袖,掩饰周身魔气和身形,踏了进去,他找到了昨天晚上那几个小魔族,悄无声息的跟在身后,默默观察,他在赌。 有紫赤蝎族还有毒水蛛族,他们都住离城市不远的近郊。 其中一个头顶长着三个水泡膜的蛛族回到了所居的洞府,里面阴暗潮湿,很适合毒水蛛生存,他昨天一夜回归,但热衷繁殖、族胞无数的洞府里,就连他父母都没发现他的任何异常。 一头栽倒在床上,这只毒水蛛闭上眼睛,但是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昨晚的画面。 这对他来说太新奇,他爬了起来,跑到蜘蛛网下,仰头问道:“爹娘,我们府里有凡人间的书吗?我想看看。” 话音一落,他就被一脚踢倒在地,蜘蛛网上传来冷冷的声音,“好好修炼才是正事。” 底下,比他年长一岁的兄弟讥讽的笑道:“弟弟真好笑,我们府里哪里来的凡人间的书,只有凡人间的肉,弟弟或许是饿了。” 他父母说道:“那就出去捕食。” 他有些失落的回到自己的屋里,没过多久,隔壁洞府的魔族同伴呼唤他出来,说是有好玩的事情。 等他出去后才发现,好玩的事情就是他们抓到了一只还没化形的小兽,看样子是不小心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却意外的被他们拦截,他们想要扒了它的皮,抢走它的随身宝贝。 小兽已经被弄的奄奄一息了,见到血和它的惨状,毒水蛛本能的兴奋起来。 只是……他犹豫了,头向四面八方转去。 “你在看什么呢?还玩不玩了?” “我不玩了。”毒水蛛立马的说到,又低声道:“我、我在害怕魔神大人……” 几个同伴都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东西?!” 毒水蛛压低音量,像是掌握了什么秘密,把昨天夜里的事都如盘托出。 其中一人不信,“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呢!我们的种族已经在魔域延续了上千年,我爹娘从未告诉过还有魔神的存在。” 毒水蛛着急的说道:“不!是真的,你们当时不在所以没有看见,那个人……反正我感觉到了。” “嘁。”对方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我才不相信你,要是魔神真的存在,那,就让这个东西好起来。” 他指了指地上的被弄的快死的小兽。 “是啊,魔神真的在的话快证明给我们看啊!”其他同伴都哈哈大笑,都觉得毒水蛛可能是被吓傻了才有什么奇怪的癔症。 就在这时,地上的小兽忽然呜咽一声,从地上窜了起来!大家一惊,就看到小兽的爪子抓破了刚才带头嘲笑的人的脸,衔起宝贝飞快的逃进了丛林中。 毒水蛛呆了呆,大声道:“看吧!魔神显灵了!” 他连忙跪在地上,慌忙的双手合十,闭眼念到他没有背着魔神残害他人希望魔神不要怪罪,其他见状也吓得纷纷跪在地上,学着毒水蛛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 要是其他人晃眼一看到这种场景或许会以为遇到了一群傻子。 而站在树后面的骆修瑾收势,复杂的看向自己的手,他居然帮沈小灯加深了这个谎言,可是,他看了一眼突然变得无害的小魔族们,在魔域,说成神迹也不为过。 更加关键的是,这几个小魔族们将把他们所相信的告诉别人,他们的子孙后代都会相信有魔神。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 沈小灯确实没有回幽冥宫,等骆修瑾没有监视她后,掉头回到了洱无宫下面的城中。他一定没想到,她哪里都没去,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魔丹亮着暗光在前面带路,沈小灯来到一条柳巷,最终停在一家典雅秀致的青楼前。 不知为何这家青楼,门可罗雀,一点生意也没有。 厢房里,殷慈像是感觉什么,放下手中的酒杯,身边打瞌睡的女子们皆一惊,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都连忙喊道饶命。 殷慈没有说话,事实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动静。 他无神的猫眼眨了眨。 有一根丝线攥着他的心脏,当他们距离拉远,这种感觉就会变淡,变得隐隐约约,但,当沈小灯靠近后,他就会变得如月望一样,所有注意力都被牵着这根线的人吸引。 坐在椅子上的殷慈看向门外。 他知道是沈小灯来接他了。 一个美丽又危险的女人走进了厢房,她肩膀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黑白色萌宠,她的视线从地上跪着的人身上滑过,众人望着她的脸庞,一阵自行惭愧,想到一开始自己在殷慈面前献媚的样子,真是不自量力。 看到屋子里明显变暗的血迹,沈小灯是无语的。 “我们走吧,骆修瑾已经放松了警惕。” “哦。” 殷慈一脸平静的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程后,沈小灯停下脚步,殷慈险些撞了上来。 沈小灯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的说道:“你气息很乱……” “啊,好的。”,殷慈停住呼吸,周身的精孔全开,依靠身体来吐纳魔气,这是殷慈在对战时想要让人死不瞑目时发明的方法,达到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只是太过于反人类,坚持不到太久精孔就会堵住流出血液。 “……”,这倒也不必。 一般的变态都是对别人变态,这位是对自己也非常变态。 沈小灯不想一个血人站在自己身边,于是没再说他什么。 见对方不高兴,殷慈重新换成正常的呼吸,只是特意放缓了许多,双目垂下,望着沈小灯的手。 眼底异光一闪而过。 在洱无宫的背面,骆修瑾怀着复杂纠结的心情来到一片雪松林间。 高山气冷,茂密的雪松林叶上压着灰色积雪。 雪叶下方站着一个披着暗金色氅袍的男人,白色幼兽毛制成的绒领系在修长的脖颈两侧,露出一截惨白的皮肤,他面容清瘦,一双瞳仁像是雪白的纸张燃烧后的灰烬,死气沉沉,如垂垂暮霭,透着沉重的铅灰色,男人半掩眸光,望着地上的雪和露出的青石。 他好像没有察觉到背后走近了一个人。 骆修瑾走到离他还有两丈的距离便停了下来,这个人不喜欢别人靠近他,骆修瑾也不想靠近,他有一股冰冷的气息,令人绝望的冰冷。 想了想,骆修瑾开口说道:“她离开了洱无宫,可能计划要延后了。” 男人薄唇微张,低沉的嗓音传了出来,“无妨,只是我感觉到,你在犹豫。” 他确实犹豫,骆修瑾皱起眉头,但是也没告诉这个男人他心中真正所想。 像是感受到他的抗拒,男人说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合作了?” 骆修瑾一惊,矢口否认,“我没有!” “嘘。”男人声音未变,“为什么会犹豫?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不是你告诉我,你想掠夺普通人的一切,无论是他们的爱、书籍、烟花、衣物、礼仪和你梦寐以求的人性……” 骆修瑾道:“可是,你只交给了我皮毛而已。” 男人勾起唇角。 骆修瑾道:“是我错信了你的方法,被诅咒的魔族怎么能拥有人性,这只会让魔域陷入万劫不复。” 对方闷笑出声,松林叶上落下几缕飞雪,他说道:“看来她教给你了很多东西,”他又笑了一声,毫不在意骆修瑾的愤怒,语气轻松道:“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从合作的最开始,他就已经没有选择。 林间涛涛风声,无数的雪花在天空飞舞,一道道灰色的气体和黑色的气体如波浪般震了出来。 骆修瑾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没想到他的实力如此之强,当魔域还沉溺在泥潭里,凡人界、修真域界甚至是埋骨坟地已经出落了许多非凡之人。 他从高中坠落,砸入雪地里,男人朝着他的胸口击来一掌。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飞快的掠过他眼前,是一把剑。 一把带着天地之间浩然正气的仙剑,是纯钧! 骆修瑾愕然回头,果然看到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的飞奔而来,在前面的赫然在千里之外的沈小灯。 纯钧巨剑锋利的穿透灰色瘴气,朝着男人的手掌刺来,眼看着就要穿破,却奇异的停在了男人的手掌前,剑身嗡嗡的发出尖啸争鸣,也没有突破他的界限范围。 沈小灯感觉到了纯钧的凝滞,终身一跃,朝那道人影冲了过去。 但是对方并未有跟她正面冲突的打算,身形一展,收势跳到百米之外,当沈小灯握住纯钧的一瞬间,已经抓不到他的袍角,只剩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灰色的眼睛,她顿住身体,宛如万年寒冰的冷意从这双眼睛直直的抵达神魂深处。 是朝玉京。 上一世对方轻易的杀死了他,随意的如杀死街边蝼蚁,神魂俱灭啊,她永远忘不了那时的绝望和痛苦。 这一世终于又见面了,朝玉京。 同样接触了沈小灯的眼神,朝玉京嘴角荡开一个笑容,好强烈的恨意啊,真是令人期待。 修真域界再见。 眨眼间,朝玉京消失在魔域。 “你是要死了吗?” 殷慈凉凉的声音响起。 这语调惊醒了她,沈小灯深吸几口气,恢复冷静,走回去查看骆修瑾伤势,一看才发现他的伤很严重,就跟殷慈说的一样,马上就快要死了。 高阶魔族是不会轻易死的,除非遇到整个域界中最强的朝玉京,那人本来就是满级,杀死一个魔将也不足为奇。 “你要交待遗言了吗?” 殷慈继续凉凉的问道,一点也没有兔死狐悲的伤感,只恨他死的不够快。 骆修瑾看了眼殷慈,说道:“桑多死了,魔域只剩你了。” 这是第四个喜欢玩火的魔将,原本以为他还在寒蝉噤没想到已经死了,殷慈垂眸,哦了一声。 沈小灯对他说道:“你退后。”殷慈不情愿的退后一步。 躺在地上的人嘴角溢出鲜血,深黑的眼眸看向沈小灯二人,忽然一笑,“你们从一开始就在做戏对吗?” “正如你一样。”沈小灯干脆的回答他,“你从一开始也是用欺骗的手段接近我。” 骆修瑾惨然一笑:“我还以为你真的为我动容了,才会离开殷慈来到洱无宫。” 沈小灯却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够了解人,你打造了云泽仙府给我,却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家,一刻也不想回去。” 这次骆修瑾还未有什么反应,殷慈先瞪圆了眼睛,去了一趟洱无宫后他就命人将幽冥宫的一间房改造成了绮罗殿,还是赶工完成,他双眼一眯,已经决定在沈小灯发现之前,先毁掉那个地方。 “原来是这样啊……”骆修瑾吐出一口热气。 他的意识逐渐离开身体,又想到什么轻声道:“我跟他的交易是,我助他一臂之力覆灭三界,他让魔域拥有没有的东西,只是你出现后,内容有点变化,他让我套出你能破解摄魂大阵的秘密。” 原来如此,所以在洱无宫,骆修瑾才会套话。 沈小灯眸光微闪,看来朝玉京很早之前就注意到她了。 “但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什么都没告诉他。”骆修瑾一笑。 在最开始,他确实别有用心,无论是朝玉京的要求还是他的本能,骆修瑾都想要掠夺,抢走她的所有视线抢走她的秘密抢走她的灵力,只要是他没有的他都想拥有,如果拥有了就想要的更多。 只是……到头来,反被她掠夺了。 她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她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思考了一遍又一遍,她只是坐在轿子里撑着下巴,就足够掠夺他的心,她甚至抢走了他的魔族子民,还有,他的命。 沈小灯叫他的名字,“骆修瑾……” 接到她东面的仙轿中,握着茶杯的沈小灯双眼弥漫着茶的雾气问他会不会忘记她的名字,还有她在魔族面前蹲了下来,给小女孩说话时的柔和语气,还有她的那个魔丹咬了他一口。 一幕幕快速的在眼前浮现,犹如洪流飞快的消逝。 站立的两人看到骆修瑾的黑眸逐渐失去色彩,人死后眼睛就会变得像死灰一般。 在意识的洪流中,骆修瑾回到了小时候,他的意识刚刚苏醒,无意间走进了一个残破的秘境,里面,断壁颓垣中,只剩下一副巨大的壁画。 画中是一个非常美的女人,她耀眼的像一团火焰,她的双眼像是看到了自己,他扑了过来,好奇的问画中的人,“你是谁呀?” “我是魔神。” “魔神是什么?” “当你拥有了人性,你就知道了。” “人性又是什么?”对于没有的东西,他总是格外感兴趣。 可是再也没有一道声音回答他,只剩下冰冷的壁画,他看到了壁画中的新魔族,围坐一团,欢声笑语,天空是湛蓝色的,雪是白色的,太阳是金黄色。 后面的岁月实在太过于漫长,他逐渐忘了这件事,但是那幅画面永远的刻在了记忆中,他记不起原因动机,只是一味的想到,只要他有了人性,只要魔族被教化,她就会出现。 熊族小女孩的话回荡在脑海中。 您一定是听到了,我诚心的祈求您的降临,看见我,保护我,规诫我。 那您是魔神吗。 骆修瑾缓缓闭上眼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你是魔神。 请让我做你的第一个信徒。 殷慈看了眼地上的人,说道:“他死了。” 话音一落,一颗黑色如水晶的石头从他的身体里升了起来,落入了沈小灯的手中,这是骆修瑾的魔丹。 带着炙热的温度,在第一次见面时,骆修瑾用别人的血和谎言当做礼物。 在最后一次见面时,骆修瑾奉上了他最珍贵的魔丹。 他的身体神魂如烟飞出雪松林间。 沈小灯握着魔丹抬眼看去,这缕轻烟穿过仙轿,掠过洱无宫,混入了天水河中,永远的停留在那个灯火烂漫,美人眸光如画的时间里。 天水河非河,骆修瑾非魔。 第44章 凃玉 沈小灯又闭关了。 清新雅静的幽冥宫主殿里, 沈小灯望着骆修瑾的魔丹陷入沉思, 魔域中的四个魔将, 唯有骆修瑾对底层低阶魔族上心,只是用错了方法, 如今骆修瑾一死整个魔域东面又会是如何的混乱无度。 她心很硬,原本对魔族也无仁慈之意,只是身处其间难免与他们沾染因果关系。 这是骆修瑾给她的礼物,对于沈小灯来说也是一份承情。 一缕神识探入魔丹, 仔细翻寻后, 沈小灯收回神识, 里面没有残魂, 魔蜂能留下残魂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黑曜石般的晶体闪烁着微光。 就像骆修瑾的眼睛,沈小灯不由得想到, 是她庸人自扰了, 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都自在随心,谁又能阻碍她什么呢。 魔丹浓郁的魔气不断的传到了她的身体中。 …… 这次炼化让沈小灯直接跨入了元婴道君的行列,不过修炼越往上瓶颈越是严重,如果要从炼气到筑基要十年, 那金丹到元婴就需要上百年的时间, 所以纵使有骆修瑾的魔丹, 她也只是元婴三层的修为。 况且,沈小灯看了一眼只有蚕豆大小的魔丹,她并没有将魔丹完全炼化。 唤出小魔丹,黑衣小人眨眨眼, 乖巧的望着她等候指示。 “你看这个。” 蚕豆大小的的魔丹被黑衣小人抱在怀里,像个小朋友见到玻璃弹珠时眼神充满了欣喜。 沈小灯一笑,“喜欢吗?” 黑衣小人点头。 一根灵力化成的黑色丝线穿过魔丹,沈小灯把魔丹做成项链戴在了黑衣小人身上,说道:“你要一直把他戴着,这里面散发着你同族的气息,你可以戴着它走过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这样就等于他也看见了很多。” 后面的话小人有点难以理解,但还是很开心的点头抱紧了珠子,这是主人送给他的礼物啊。 感觉到黑衣小人有礼物拿,玉魄寒髓不满的冲了出来,使劲挤走黑衣小人的位置。 刚坐下,沈小灯却站了起来。 两个小团子连忙跟了上去。 魔域东边的魔将骆修瑾死了,这个消息没多久满城皆知,寻常日子里,骆修瑾的魔气威压像一层透明罩笼罩着魔域,他们才会时常怕他,一夜之后,那种压迫的感觉消失了。 他们便知道‘佛见喜’死了。 蠢点的魔族很高兴,以后白天也能作恶也不用害怕骆修瑾的打杀,聪明点的魔族却有几分忧愁,魔族在外界可是臭名昭著,强大的魔将死了,以后谁还来保护魔域?等着被灭族吧。 耳边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沈小灯从城市上空飞过,直到看见一个小黑点,是那天夜里所见的长尾熊族小女孩,她此时在蹲坐在一条小溪边,非常虔诚的双手合十说着什么。 沈小灯落了下来,站在她身后,小女孩惊喜的跳了起来,大声道:“是您,魔神大人!您一定是又听到了我的祈求。” ……她看了一眼小溪边,上面有几只放着蜡烛的莲花灯。 她便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女孩道:“我在纪念骆大人,我感受不到骆大人的气息,他一定是去了死后的世界,所以我用莲花灯写上了想对他说的话,然后放在小溪上,小溪就会把我写的话送到他手里。” 沈小灯道:“你不讨厌他吗?” 小女孩摇摇头,“我很感谢骆大人让我接触到魔域之外的东西。” 没想到骆修瑾死后才收到一个真心实意的感谢,沈小灯道:“但是骆修瑾已经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永远不会回来,以后你或许再也无法接触到人间之物,魔域也不会再有莲花灯。” “不要。”小女孩连忙攥住了她的衣角,眼泪汪汪的望着她。 沈小灯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循循善诱道:“你想还想进书院,接触其他域界吗?” 小女孩飞快点头。 “你想要让别人同你一样,让更多人爱上不仅仅是灰色的魔域吗?” 小女孩犹豫了下重重的点头。 沈小灯的手指点了一下小女孩的眉间。 “骆修瑾死了,但是魔将未死,你愿意成为新的魔将,替骆修瑾完成他未完成之事吗?” 这句话犹如一个炸弹落在小女孩的耳边。 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的说道:“可、可是我只是一个最普通的长尾熊族,长得不美,也不厉害,是低阶魔物。” 沈小灯说道:“骆修瑾比你好看,比你强,却比你先死,从这点看,你就赢了骆修瑾。” “???”小女孩晕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只要是魔神说的那就是对的! 魔神是什么,自然是整个魔域整个三界最强的存在,就算她不美,现在不强,但只要魔神说她可以,那么她就可以,难道像她这么普通的魔族真的也可以成为四大魔将之一? 长尾熊族的小女孩站在原地,她放在水面上的莲花灯已经水流飘远,耳边是溪流哗啦啦的声音,还有敬爱的魔神大人正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小女孩有些自卑的说道:“可是我害怕我会害怕……” 她那么弱小,魔族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只会逃跑,她不想让魔神失望。 沈小灯一愣,说道:“我有时候也会怕,这并不可耻。” 小女孩惊讶的抬头看她。 沈小灯望着远方,道:“每当我害怕的时候就想,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害怕,我就要伤害过我的人都体会我曾经的害怕。” 沈小灯长发随风轻轻摆动,小熊族缓缓的睁大眼睛。 良久后,小女孩握住她的手,坚定的说道:“我可以的!” 再回洱无宫,沈小灯带上了小熊族凃玉,背后跟着殷慈,要‘说服’十二魔臣很容易,难的是魔族的人并不承认凃玉,就算是人间也不会轻易对一个小孩低头,不过沈小灯仍然认为凃玉是个很好的选择。 真正让魔族陷入危险境地的不是缺乏强大的人,而是缺乏像凃玉这种不强大的人。 凃玉会是一个好魔将。 接下来的事情便比较费时间了,魔域只是沈小灯路途上的一个站点,但不是她的终点,她不会待在魔域太久,所以她要抓紧时间让凃玉坐稳位置,给魔族带来改变。 原先骆修瑾立下的规定被废止,东面的魔族不必强制礼义忠信,但也不可以随意杀戮烧抢,书院继续开着,秉承自愿的原则上课,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当初那几个紫赤蝎族和毒水蛛族愿意来,后来,无家可归的魔族也愿意在书院找一席之地。 同时,关于魔神降临的传言迅速蔓延出去,就算十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相信,那么算上来也有个可观的基数,这个基数就是他们的火苗。 更不用说还有殷慈,他自然会有办法让大家相信。 十二魔臣则变成了沈小灯的亲信,严格的遵守定下的规矩,在整个魔域范围内严苛规诫每一个魔族。 后来凃玉又找到赏赐的方法,表现好的魔族就能获得奖励,物品、粮食、法器都包含在内,她本就底层出身知道魔族的想法,都没吃饱何谈遵守制度呢。 双管齐下,魔域的风貌虽然还达不到沈小灯想要的效果,不过好了许多,至少为了喜乐杀人的情况被遏止了。 但最关键的还是魔族的魔性…… 夜凉如水。 沈小灯坐在台阶上,两个小人躺在她肩膀上呼呼睡觉。 当殷慈回到幽冥宫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女子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袍,仰头望着寂静的夜空,三千青丝如水般顺滑,鼻尖挺翘,勾勒出一个绝美的侧颜,她漆黑的瞳仁里面盛满了漫天星光。 殷慈情不自禁的也看了眼天空,啊,魔域是没有星星的,只是看在他眼里,沈小灯的双眼就如星星一般。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受,如同缠绕在他心脏中的那根、无时无刻都存在的视线,日日夜夜,早已在他未注意的时候,浸入了四肢百骸,刻进了每一寸血肉之中。 平时察觉不出,当离开时就会撕心裂肺般的疼。 可是,他又偏偏享受这种痛感。 真是矛盾。 “殷慈。” 沈小灯在叫他。 殷慈收敛神色走到了她面前。 沈小灯问道:“如何了?” 殷慈道:“该惩戒的都惩戒了,不小心弄死了一个……魔神的传说基本上也让每个魔族都知晓,相信的人比上月要多,凃玉找到了龟族专门撰写魔神的故事便于传播,要不到多久就会有完整的信仰体系……” 他不紧不慢的汇报情况,侧耳倾听的女子慢慢听着,夜已经深了,她或许是有些累或许是有些乏了,听的时候眼皮半阖,呼吸渐渐放平缓。 就在殷慈以为她要睡着了便闭上嘴时,沈小灯猛地睁眼。 “继续。” 她……总是这么警惕。 殷慈继续说下去,心中却想到,在遇到沈扶摇后他曾大概了解了修真域界的情况,云泽仙府的沈家是名门正派,声望颇高,沈小灯是沈家大小姐,想来都是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的长大,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戒备。 ……戒备的让人心疼。 殷慈眉头一跳,曾经他以为自己只会心疼一人,那便是沈扶摇,因为她不知世间险恶,因为她是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光,就像一朵脆弱美丽的小白花,所以他好好的保护她,不让她受黑暗的侵袭,永远天真善良。 现在想来,沈扶摇身边从不缺呵护她的人,沈小灯呢?为什么从未有人想要呵护她。 所以才变成今天警惕又凶猛的性格。 这世道如果她不自己强大起来,早就被碾压到泥土里,怎么会像如今高坐在魔域幽冥宫之上。 沈小灯看了他一眼,“嗯?” 殷慈垂眸,不想让沈小灯看到他后悔的神情。 “总得来说,最大的问题还是魔性,魔族无法飞升让他们没动力变得更好,魔性会猖狂。” 叹了口气,这个她没法子解决,只有看天道看机缘了。 “还有吗?” 殷慈说道:“西面的魔族不知为何知道了桑多死在寒蝉噤的消息,有传言他是被修真域界的簪缨长氏所杀,有魔族想去报仇。” 沈小灯皱眉道:“这是朝玉京的阴谋,上次试炼盛会死了许多氏族子弟这笔账被算到了魔族头上,这次桑多死了被算在修真界头上,他要的就是鹬蚌相争。”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朝玉京的力量来源死亡,死亡和哀痛越多他就越厉害,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沈小灯都不能让他成功。 也是时候正面较量了。 “嗯。”殷慈颔首。 就在这时,他手指上一个黑色的戒指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下一秒,殷慈非常掩耳盗铃的用手捂住戒指上的光亮,但是吧,这光更加嚣张更加刺眼更加明目张胆的划亮了小半夜色。 沈小灯疑惑的看向他,“这是什么?” 殷慈尽量保持古井无波的脸色,猫眼眨了眨,“没什么,夜光戒指。” 沈小灯露出一个‘你在侮辱我智商’的笑容。 她慢悠悠的说道:“让我猜猜,在很久之前,我和沈扶摇在孤鹜峰山门下遇见,她跟我赔礼道歉的时候非常护着脖子上的一条项链,仔细一看,材质跟你戒指一模一样。” 当初他伤心的离开修真域界后,又遇到沈小灯,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就把戒指的事忘了,期间,沈扶摇一次也没找过他,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戒指也没有故意取下。 殷慈现在只想把手指砍掉,当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偏偏沈小灯又猜中了全部的事情。 “所以,是沈扶摇用项链在呼唤你对吧,她一定是遇到了解决不掉的事在寻求你的帮助。” 对,他是说过,有任何危险就用项链来找他。 这是他的承诺,殷慈也不是不想救沈扶摇,只是欲.望不那么强烈而已。 沈扶摇太过脆弱,经历一点挫折反而对她有好处。 殷慈看向沈小灯,开口说道:“我会先以魔族的利益为先,” “不。”沈小灯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救她。” “嗯???” 第45章 见面 沈扶摇抱着自己的双腿, 缩在洞口深处, 努力的贴着洞边不让自己出现在上面艮貘的视线范围内。 但是她心里清楚,艮貘根本没长眼睛它是靠嗅觉辨别她的位置, 就算她藏进土里还是能被它叼出来, 努力缩起来也是求个心理安慰而已。 就在沈扶摇的头顶上, 画着一个金色的符阵, 就是这个符阵阻止了高阶魔兽艮貘的进攻, 但随着时间的消逝,符阵的金光已经越来越淡,等符阵完全失去金色艮貘就会跳进洞中一口把她咬碎。 紧紧握着手中的黑石项链,殷慈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一定要快点出现啊。 正想着, 洞里突然炸起一道刺眼的亮光,原本一直缩在角落的沈扶摇又惊又喜, 是殷慈来救她了!她这几天过的太惨, 所以一见到殷慈出现忍不住哭了出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沈扶摇朝殷慈怀里扑过去, 内心的彷徨此刻都找到了发泄口。 岂料, 殷慈望着一坨土黑色物体冲过来, 下意识的闪身跳到两米远。 再一看才发现是沈扶摇,因为她十分狼狈一身白衣蹭满了泥土和不知名的黏液,像是什么动物的口水。 没有想象中的那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沈扶摇万万没料到自己还会被嫌弃,来不及停下来,竟一下扑到了墙上, 吃了一嘴巴的泥土,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连忙呸呸呸的吐出来,比起这个,她更委屈的是殷慈的态度,当年那个愿意为她收敛周身暴戾的青年呢? 沈扶摇哀怨的看向殷慈时才发现后面还站着一人。 气息接近于无,修为比她高深太多,所以她才没第一时间发现,沈扶摇再定睛一看,如泼墨般的长发,莹润如玉的肌肤,还有一双即使身陷昏暗的洞府也依然清亮无双的眼睛。 美人如皎皎明月,沈扶摇呆了一下,再细看才发现这居然是她消失已久的姐姐沈小灯!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由得试探的叫道:“……姐姐?” 对方露出一个熟悉的神情,似笑非笑。 真的是她! 沈扶摇有些发懵,她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情下遇到沈小灯,更没想到本来唤的是殷慈,结果还唤来了姐姐,沈小灯怎么会跟殷慈在一起呢? 难怪殷慈会这么嫌弃她,她灰头土脸的,姐姐却越变越好看,自然不会抱她,沈扶摇轻咬下唇内心纠结委屈。 沈小灯不知她的内心戏,只是快速的查看了一下周围,神识探出洞口,沿着周围探视一圈发现这里是一个秘境,且灵气充足异常,远超过任何修真域界记载的秘境。 “这是何处?”沈小灯问道。 沈扶摇还在打量冷淡不少的殷慈,于是有些不情愿的低声答道:“幽兰般若境,无意中发现的。” 幽兰般若境是传说连接仙界的秘境,所以境内灵气才如此充裕。 许多修士究极一生也不一定能发现幽兰般若境的入口,而沈扶摇无意中进的一个,便是这种传说级秘境,紧要关头还能召唤魔将来相救。 这运气,沈小灯不由得想到了原书中第四个大佬纪飞尘的设定,本是凡人界一个最普通的农家少年郎,却气运惊人,被第一大宗踏月宗收入外室弟子后,一路平步青云,走路见仙丹,睡觉也能进阶,后山契约的蛋都能是龙蛋,疯狂开挂。 要是纪飞尘和沈扶摇联手,沈小灯怀疑他们俩能躺赢。 “姐姐……你为什么会跟殷慈哥哥在一起啊?” 思绪被打断,沈小灯看到沈扶摇的眼睛里充满试探。 也对,任何一个女人看到独属于自己的保护神跟别的女子在一起都会不舒服,不过沈小灯并没义务让她觉得舒服。 没有理会她,沈小灯飞到洞顶,看了一眼艮貘,个头已经成年了,她在云泽仙府就看过艮貘的相关书籍,作为高阶魔兽,艮貘非常耐打,攻击力强,修为能吊打筑基期修士,沈扶摇到现在也才半步金丹,比艮貘稍逊一筹,更不用说成年艮貘一般一公一母成对出现。 现在母艮貘守在洞前,公艮貘也应该在附近。 被忽视的彻底,沈扶摇有些尴尬的闭上嘴,委屈的看向殷慈。 殷慈也在观察沈扶摇,离开云泽仙府那时他以为自己会不断的想念沈扶摇,沉溺在痛苦和杀戮中,又在痛苦中愈发爱她。 结果魔灵根被挖,接二连三的诛杀其他魔将,魔域震动,曾经他轻视的女子还成了魔神,轰轰烈烈,生死较量,根本没给他时间把对沈扶摇的喜欢酿成至死不渝。 白月光还是光,只是没那么亮了。 已经不足以照亮他灰暗的生命。 望见殷慈不定和几分疏离的眸光,沈扶摇心里咯噔一声,不安和酸涩像一颗坏掉糖迅速占领了她的身体。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想跨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就像在白云山庄那夜他救她出庄时那么紧。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沈小灯回头道:“真奇怪……” 沈扶摇连忙缩回手。 沈小灯道:“艮貘实力强悍,但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蹲守在洞口。”她的视线转向沈扶摇,“你可是做了什么事?” “我……”,沈扶摇有些紧张的捏起衣角,求助的看向殷慈,对方朝她眨了眨他的大猫眼,也跟着问道:“为什么呢?” 真是过分,凭什么她问姐姐,殷慈就不开口,姐姐一问,他就马上也跟着问。 如果沈扶摇生活在现代,那她会知道,殷慈这种行为被称作:双标。 她一咬牙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动物,“我不小心拿走了它们的幼崽……” 还不等他们说话,沈扶摇就急忙解释道:“我当时看到艮貘在咬它,我就以为是艮貘在吃一只无辜的幻兽,情急之下就救走了小艮貘,等躲进这里才发现这是它们的幼崽。” 沈小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艮貘毛虽然软,但皮比岩石还坚硬,咬它只是表示亲昵罢了。” 沈扶摇低头说道:“我一时忘了。” 沈小灯又问,“那你为何不把幼崽还回去?” 沈扶摇头埋的更低了,“我怕艮貘会伤害我……” 两只艮貘没有发狂的冲击符阵也是投鼠忌器,害怕这个人类女修伤害它们的孩子。 沈扶摇感到沈小灯望着她的目光非常冷,心里越发心虚。 “所以你不还幼崽是为了留着当人质?” 沈扶摇急忙说道:“我不会伤害它们孩子的!” “……”,沈小灯没说话。 毫无疑问作为原女主她是善良的,见幼崽被咬下意识的就去救了,但同时,她周围的人都只会宠爱赞美她,沈扶摇习惯了用自己的想法衡量别人,要没遇到问题万事大吉,要是跟她自己的利益发生冲突,那对周围的人就很危险了。 更不要说,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月光不亮还有了污点,这比本来就黑暗的夜空还让人难以接受,望着为自己辩解的沈扶摇,殷慈一瞬间觉得有点陌生,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她。 “把幼崽给我吧。” 面前伸出了一张干净白皙的手,手指细长,没留指甲,指头圆润细腻,中间关节微凸,一看就经常握着剑。 沈扶摇已经不寄希望殷慈了,低着头把艮貘幼崽放在沈小灯手中,有些闹脾气的独自一人缩在角落离他们远远的。 小艮貘探出脑袋,瞧了瞧沈小灯,突然猛地将每根毛都变成了钢针,沈小灯眼睛微眯,手掌上覆上一层灵力,同样坚硬无比,然后慢慢握起手,比硬碰硬根本不是她对手,反被自己的毛刺到,小艮貘呜咽一声,像泄了气的刺猬软软的趴了下来。 它的毛也变得柔软,沈小灯撸了几把才放开。 她朝洞口朗声道:“艮貘,你的幼崽还给你!” 说完她把小艮貘扔了出去。 洞口的艮貘一跃而出,飞上天去叼小艮貘。 “我们走。” 体内灵力运转,三人都趁机冲了出去。 洞外,晴空万里古森林密布,母艮貘成功叼到小艮貘后放在地上,像安慰似的舔毛,而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三人转头一看,居然是公艮貘回来了,公艮貘的体型是母艮貘的两倍大,獠牙高高耸立。 沈扶摇惊恐道:“这下糟了。” 沈小灯看了一眼公艮貘,偏头对旁边的人说道:“你去,打趴下就行不用打死。” “嗯。” 殷慈如一道黑色的利刃射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沈扶摇更加惊恐了,开始她以为是殷慈偏心,只对姐姐好,没想到不是殷慈偏爱沈小灯,而是沈小灯命令殷慈,殷慈还非常自然的应了。 这太颠覆她的一贯思维了,在沈小灯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殷慈打高阶魔兽就跟揍狗崽子似的,不到一会儿就把公艮貘打的嗷嗷叫,母艮貘仰头嗷呜一声公艮貘才逃命似的跟着母艮貘一起跑了。 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殷慈又飞回到沈小灯的身边。 “……姐、姐姐……” 沈小灯看向她,沈扶摇缩了一下肩膀,从试炼盛会她就对沈小姐有惧意,现在她也越来越怕她。 “前面就是仙殿了,我们要不然绕路走吧……之前我本想进仙殿,结果在最外层就遇到了艮貘,一路逃到这里,躲进洞中,里面肯定会更加危险。” 仙殿?沈小灯的神识先飞速伸出去,果然看到一座浮在半空中,被八根铁链锁在地上的仙宫,不过像是过了几万年的时光,宫殿外表已经风化,有些破败,里面暂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宝物。 不过……她蹙眉,这个仙殿里面散发着一股她熟悉的气息,好像曾经在哪里遇到过。 沈小灯灵光一闪,是梦里! 是那个莫名其妙跑进她梦中的男人。 第46章 谪仙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沈小灯决定去一探究竟, 于是对他们说道:“我进去看看, 你们不必跟着进来。” 她身形一展已经朝着仙殿飞去,殷慈连跟上,说道:“我也要去。” 沈扶摇连忙说道:“你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外面啊。”她一跺脚, 又不敢独自留在这里,只能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 正如沈扶摇所说, 仙殿几乎是幽兰般若境的灵气汇聚之处, 各类灵草数不胜数,也因此围了很多魔兽灵兽, 各自盘踞一个地方,任何人都休想踏入它们的领地,但这也是针对一般人罢了。 沈小灯握着纯钧巨剑,浑身散发着元婴道君的威压,灵兽们根本不敢造次,而殷慈的魔气更是翻涌嚣张, 底下的魔兽也是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只能看着他们几个从领地上一路走到仙殿之中。 雪白的汉玉阶堆满了落叶,门前的石柱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露出斑驳的石心,三人小心警惕的踏入殿中,仙殿里面出乎意料的简单典雅, 四面墙壁都勾勒着大幅的壁画,甘蓝色的幕帘轻轻飞舞,而中间则摆放着数个书架, 过了这么久,外面的石柱都腐化了,这些书架却历久弥新。 沈扶摇好奇的走近,口中念道:“这是《红莲剑阵图》、这是《千青诀》,天啊,这里还有《准提玄谱》我们沈氏族长的宝库也只有这本的残卷!” 在仙殿中,她不敢贸然拿走,只能一本本的看过去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沈小灯看了一眼仙殿,信步走到一扇巨门前。 她将手掌放在门上,神识探了出去,本以为会是一个很狭窄的寝殿,没想到的是,神识如泥牛入海,好似进入了另一个广阔的空间,一进入便失去方向。 沈扶摇十分好奇的凑过来,问道:“背后有什么东西吗?” 沈小灯摇头,心中也有疑惑。 “只是一个大殿便有这么多稀少的书籍,那里面的主殿副宫藏宝阁珍贵的东西肯定更多!我们快进去看看。” 说着,她用力推开,这扇大门却纹丝未动,沈扶摇微微惊讶了一下,纵使她修为不济但半步金丹也不是泛泛之辈,她又凝神把灵气聚集手掌,结果大门只是抖落些灰尘。 有些丢脸的沈扶摇嘟囔的说道:“我推不开……” “我来吧。” 殷慈走到门前,手中魔气犹如实质,化拳为掌贴在门边,微微一推,轰隆,大门门身使劲晃了晃,稳了一下后,又好端端的立着他们的面前。 ……仿佛在无声的嘲笑他们。 抬头看一眼巨门,殷慈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如我们直接把它毁了吧。” 沈扶摇啊了一声说道:“那不会把整个仙殿毁了吧?” 沈小灯皱眉打量了一闪这道巨门,如果殷慈都打不开,证明有着什么禁制,她试着伸出手,灵力从手掌溢出,手掌触到冰冷的石门…… 与此同时,在仙界某处的混元神君若有所感的抬起眼。 上次他下界遭到修真域界排斥,好半天才想明白,他的本体是神君,所蕴含的力量不是小小的修真域界能够容纳的,只好回到仙界从天壁补捉下一丝那人的气息用引梦的法子感知到她。 他本意是接她上来,就算本体无法踏入修真域界,他也有办法助她成神,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拒绝了他。 这世上还有人不愿成仙成神? 而且对方还问了他一个闻所未闻的问题。 他已经想了好几日了。 比破解棋局还难。 神君幽幽的叹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时事上,他并不是一直待在仙界,无聊时也会进入其他小世界,或者干脆自创一个,很多所谓的上古遗迹或仙殿都是被他遗忘的住所,他能感知到有人进入,但从不在意。 只是今天此人的气息有些不同,混元神君也伸出手,面前犹如出现了那扇门一般,将手掌贴了上去。 温暖的触感……沈小灯一惊,收回手,疑惑的看向巨门。 混元神君也一愣,眼皮轻抬,眸光潋滟,门后的就是那人,这证明她目前不在域界,而且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长睫微颤,他想了想唤道:“纯钧。” 感受到混元神君召唤的纯钧老祖认命的暂停修炼,一个跃起行至混元的府邸。 看到混元,纯钧很意外,一身蓝衣的神君此时有几分……急切,虽然非常难以观察出来,但是凭借纯钧对混元神君的了解,他永远都是一副闲云野鹤万事随意的闲适的神态,就算只有一点不同也非常显眼了。 纯钧赶紧问道:“是不是仙界要毁灭了?还是推算出天地大浩劫?难道你要转世渡劫?” 混元神君眉目清浅,问:“为何,小明的祖母活到了百岁?祖母是区区凡人。” “?????”脑补了一串大戏的纯钧懵逼了,神君你一定是在逗我! 另一厢,当沈小灯收回手后,别说石门晃动就连一丝灰尘都没落下,沈扶摇见她也没能打开,心理有一丝安慰,看来不是她太废,是这扇门太难推。 她对着沈小灯说道:“可能你没有使劲,一定要用尽灵力啊,无妨,我们可以合力把它推开,人多力量大。” 正说着面前的石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沈扶摇顿时羞窘。 “怎么又开了?”沈小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就在刚才她确实感觉到,自己的手贴在了一个男人的手中……这个仙殿一定有蹊跷,她道:“既然开了,那我们走吧。” 石门后一片漆黑。 他们三个人走了进去。 周围寂静无声,突然他们脚下一空,天旋地转间坠落深处。 这种坠落是她无法控制的,准确的来说并不是向下掉而是往另一个地方坠落,那石门后应该是一个阵法,沈小灯稳住身形,等黑暗退却,那种坠落感也逐渐消失。 光亮射.入眼睛,沈小灯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被圈起来的深谷中,而在她的旁边,一头龙尾麒麟身狼头的怪物正闭着眼睛睡觉,他身体有她五倍大,呼声犹如打雷,沈小灯又看了看,发现这正是传说的上古凶兽裂天兕。 如果吵醒它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沈小灯立即屏住呼吸。 而沈扶摇和殷慈则一起落在了深谷外的一个长桥上,桥下则是一片茂盛的花田和药田,里面有不少天材地宝。 他们是被传送到仙殿后院不同的地方了。 从仙殿外表看,并不大,没想到里面犹如藏了个小世界般大小的空间,个中须弥妙法令人折服。 深谷和长桥之间的距离甚远,但修道之人五感超常,三人几乎立马看到了对方。 沈扶摇同时看到了裂天兕,瞬间吓的面如土色,尖叫声几乎立即要脱口而出! 一把冰冷的剑却更快的横亘在她脖子上。 心头狠跳,沈扶摇瞳孔震动,视线转向殷慈。 他的脸写满了嗜血和残忍,沈扶摇从来都是被捧着宠爱,哪里见到过这样的殷慈一时之间不敢动弹半分。 无神的猫眼眨了眨,殷慈举起手指竖在嘴唇中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殷慈是在警告她,如果发出声音她的人头会立马落地,沈扶摇一颗心跌落谷底,喉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三人并未僵立多久,脚下的土地很快又动了起来,正是缩地成寸,这动静惊醒了裂天兕,它张开猩红的兽瞳,朝天怒吼,眼看着就要发现沈小灯,但他们顷刻间就离开了原地。 沈扶摇跟殷慈也分别被送到不同的地方。 等周围的风景停下,沈扶摇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房间,钴蓝色的鼎炉升起袅袅轻烟,空气中都弥漫着让人放松的香气,似乎在安抚她。 这里是哪儿?她迷茫的到处看了看。 就在这时一道并不刺眼的亮光在房里闪过,沈扶摇立马站了起来,“是谁?” 是一个长相俊美出尘的男人,黑发微动,点墨瞳仁如含有神光,天地之间任何事物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是摘星楼上的谪仙,更是一场美丽的梦境。 沈扶摇看迷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不由得心神荡漾。 来到幽兰般若境的混元神君瞧了一眼沈扶摇,问道:“可是你?” 什么?谪仙在问她。 沈扶摇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只想着应下声来。 但是他很快摇头自答道:“只是有些像罢了。” 还未等沈扶摇有什么反应,混元神君便一挥手,沈扶摇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沈小灯走在一片竹林里。 尽量把自己的神识从竹林里开始覆盖到仙殿内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不亚于一个小世界的范围还是让她太吃力,沈小灯咬牙,只得专注寻找出去的路。 直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出现在竹林中。 “谁?”,沈小灯手比眼睛快,纯钧剑朝着目标飞速的刺了出去。 雷霆一击被来人轻松化解,纯钧巨剑又原路飞了回来,沈小灯墨发飞舞,手一扬握住剑柄。 这才看清楚来人。 沈小灯道:“你就是仙殿的主人吧?” 混元神君道:“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混元神君道:“是我。” 沈小灯道:“上次梦里的也是你吧?” 又是异口同声。 沈小灯,“……” 她决定先闭嘴。 神君的眼睛里浮现一丝笑意。 似乎觉得很有趣。 正如上次一样,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并未恶意,沈小灯开口道:“你这次来又是问我成不成仙?” 神君摇头,认真的答题:“小明的凡人祖母之所以能活到百岁,是因为她从不多管闲事。” 男人好看的眉眼弯了弯溢出一片秋水。 竹林潇潇,一眼万年。 第47章 合作 她随口一个问题, 对方居然还郑重其事的回答了。 ……此人多半是个憨憨。 沈小灯收起剑, 虽多有戒备但并不像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打量了两眼蓝衣男子,问道:“你……究竟是谁?” 男子向前跨了一步,又停下,双眼含光, 轻声答道:“我叫混元, 又被世人称为混元神君。” 混元神君?沈小灯疑惑, 双眼覆上一层灵力,再看他时心底微微一惊,下意识的身体向后退了两步, 要知道,修士修炼是引气入体,吸纳天地灵气,而他却恰好相反! 他仿佛一个平静永恒的漩涡, 不断的向天地之间散发灵气, 沈小灯看到他周围的花草树石都在贪恋的吸收这股灵气, 沈小灯电光火石之间, 终于想起为什么越到仙殿内灵气越充足, 不是因为聚灵法阵,而是有他这个灵气本气的存在。 混元者, 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也! 如果他真的如她所想, 那混元神君几乎是从天地伊始存在,与万物同力,是当之无愧的神。 她没能见着仙,却先遇到神。 心知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沈小灯还是握紧了手中的纯钧巨剑。 果然不能被表象所蒙蔽。 作为庞然巨物的混元神君怎么能小瞧了他,而且《扶摇神女》中并未出现这号大佬人物,对于初始神的身份的忌惮,沈小灯甚至内心深处担忧对方会识破她的重生。 看出沈小灯徒然升起的警惕之心,混元神君颇为无辜的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落在沈小灯的眼中,变成了别有深意的笑。 于是混元神君发现他一笑,沈小灯的身体更加紧绷了几乎一有不对就会拼死一搏。 一时之间,混元有些无措。 他努力说道:“我是来帮助你的。” 沈小灯冷脸,“我不需要陌生人的施舍和帮助。” 混元神君反思,自己实在是太久没有和普通人接触,对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或是神,在黑暗中成长的沈小灯怎么会相信他呢,更不要说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犹如天堑,一头大象对蚂蚁说我要帮你也非常可笑吧。 所以沈小灯才会忌惮又警惕。 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沈小灯果然抬眉问道:“什么东西?” 编不出来……神君煞有其事的说道:“暂时不能告诉你。” 竹林中的清风从沈小灯眉间吹拂而过,她漆黑的瞳仁里,混元丰神俊朗气质绝然,沈小灯并未怀疑他的身份,能够随意进入幽兰般若境证明他非常人,更不要说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来到竹林。 恐怕,此人修为会吊打已经满级的朝玉京。 既然他也有利可图,那她也不算绝对弱势,沈小灯望着他,声音平静,“我们可以合作。” 她有点紧张,这句话问的十分大胆。 不过愈是心底没底,沈小灯表面就会愈发冷静淡定,一副你占了便宜的模样。 而混元神君呆了一下,合作……!就等于两人友好关系的第一步。 本来以为会经过一场激烈的气势厮杀的沈小灯望见混元神君高高兴兴的点了一下头,好像拍卖会不要钱一律跳楼价,捡了大便宜的表情。 突然觉得自己还有点亏是怎么回事…… 沈小灯轻咳一声。 混元神君眸光清浅,“合作就是互惠互利,那么我们开始吧?” 需要这么急吗?沈小灯看了他一眼。 混元神君轻挥衣袖,眼前的景物一换,竹林变成了深谷,周围数百丈的怪石高高耸立,为的当然是里面圈养上古凶兽裂天兕,传闻中裂天兕一角能撞的天地开裂,形象也凶恶无比,特别是清醒的时候。 仿佛是不满自己被吵醒,裂天兕正发脾气撞四面的岩石,每一下都震的深谷震荡,它脚下所经之地更是寸草不生。 凶兽.光.气息就十分骇人,沈小灯却毫无惧意,因为她知道再凶的野兽也是有主人的。 身旁的蓝衣男子顺口唤道:“小兕兕。” “……”,沈小灯表情微妙了一瞬,好歹是威武霸气的十大凶兽,这个名字真的好吗。 关键是裂天兕听到这声音立即停了下来,两个灯笼大的眼睛朝他们这边看过来,顿了一下,竟然嗷呜一声,身体缩小十倍,撒欢似的跑了过来,狼头变成狗头,龙尾变成狗尾,飞快的摇动着尾巴,热切的围着混元神君打转。 什么碎了?是对凶兽的滤镜。 混元看了裂天兕一眼,裂天兕立马乖巧的蹲坐在原地。 “你看小兕兕可爱吗?” 沈小灯维持表情,“可爱。” 混元眼睛亮了,把裂天兕踢到沈小灯脚下,“你拿走吧。” 上古十大凶兽之一裂天兕很莫得尊严的开始朝沈小灯摇尾巴,沈小灯有点头疼。 还未等沈小灯答应,混元神君像来劲了一般,手一挥,带她来到了仙殿里的药田,“这片药田当初只是随意种种,要说值钱的……”他看向某处,一株白绿掺杂的透明仙草晃悠悠的飞到他手中。 “这株凝魄草勉强可以入眼,你看这草成色好吗?” 好像药王谷的镇谷至宝就是凝魄草,看白绿之色不如这株纯净,个头也没有这个大。 沈小灯嗯了一声,那株仙草自行跑到了她的储物袋里。 “啊。”混元神君从未觉得送人东西会让自己这么开心,他看着满园子药田,干脆道:“你看这药田长得茂盛吗?” 沈小灯只得道:“茂盛。” 她的储物袋又多了许多东西。 然后混元神君领着她向万宝阁、奇珍楼、千丹室等地进发。 于是对话变成了。 混元神君,“你看这珠子是不是又大又圆?” 沈小灯,“圆。” 混元神君,“你看法器是不是万箭齐发?” 沈小灯,“发。” 混元神君,“你看这仙丹是不是能起死回生?” 沈小灯,“生。” 一开始见着修真域界难得一见的宝物她也难免惊叹,现在只剩下麻木,看见仙草,只觉颜色和大白菜也差不多,宝珠跟玻璃弹珠十分相似,就连法器也带不起她情绪的一丝波澜。 最后,两人来到主殿。 混元神君走到书架下说道:“《红莲剑阵图》、《千青诀》,《准提玄谱》”被点到名的都被撸了下来,最后他手上尽是书,颇为苦恼的看了一眼,混元神君说道:“不如一起装下吧。” 看他有把整个仙殿都塞进她储物袋的架势,沈小灯阻止道:“装不下了。” 她的储物袋承受了它这个品阶不该承受的压力。 “啊……”混元神君意犹未尽的停下手。 沈小灯低头摸了一下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就算是合作对方的诚意也太足了吧。 “现在该我惠你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混元神君灵光一闪,想到个好理由,“我要……你们那里最好吃的糖蒸酥酪。” 沈小灯本来以为会听到挑战难度极高的东西,可,糖蒸酥酪?那不是一道糕点吗。 她神色复杂,“就是为了吃?” 混元神君点头,一本正经道:“如果可以,碧粳粥、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珍珠翡翠汤圆各来一份?” 望着一脸认真的混元神君,沈小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想多了,此人是个憨憨没错。 她试探的问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远比不上你给我的那些。” 混元神君眸光闪烁,望着她,“这只是对你而言。甲之□□,乙之蜜糖,对我而言,仙殿里的东西只是我从诞生以来随意收起来的小玩意,唾手可得,可是跨越仙界吃到修真域界的东西却要破费一番功夫。” 这样啊……沈小灯思及,就像混元神君表现出来的憨,对于他来说,世上并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既然如此,他就根本不屑于深想,无论浮游之物如何绞尽脑汁也是朝生墓死罢了。 甚至可以说是强横实力下傲慢的体现。 这便解释的通了,沈小灯逐渐心安,混元神君唇角上扬。 沈小灯又问,“为什么是我?” 这是她最大的困惑。 她已经察觉到眼前的神君并无恶意,甚至……对她很好。 但是她想不通,就连亲生父亲也会选择她之外的人,为什么对方会选择她。 混元神君目光柔软,“小灯,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刚开始时,他想的简单,接到她仙界即可,可是魔神显然是由天地之间后天诞生的神祗,如果他横加干预,他怕沈小灯的神格不满。 只有自己成神才能令苍生信服。 第48章 同伴 既然他不说, 沈小灯也不勉强,只要是对她无害的事她也懒得去深究。 “那你什么时候随我一起去修真域界……吃糖蒸酥酪……”这个要求小的令她说不出口, 沈小灯视线落在远处的某一点。 混元神君长吟一声道:“我本体所携带的力量被修真域界排斥,不得打破域界平衡,所以我只有在仙界重新塑造一具新躯体, 再分化出一部分神力融合,如此, 便可以进入修真域界。”只是过程有点麻烦,容不得差错。 就算建立了合作关系, 也不用这么掏心掏肺的把因果步骤告诉她吧。 沈小灯觉得自己也该展现出诚意, 她道:“那我等你,不过我在修真域界的名声可能不大好, 现在的同伴多是魔族。” 不过三言两语,但能在陌生人面前坦言, 对沈小灯来说已经算不容易的。 望着一脸平静的女子, 混元神君心尖处传来一阵细密的疼, 他向来认为人皆有天命,或平安顺遂,或福乐安康, 或郁郁一生, 可是唯独沈小灯,他不想让她有任何的不好。 混元说道:“现在,神君也是你的同伴。” 沈小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他们不过也刚认识不久, 说这话还是太早了。 她的心扉很难敞开,混元也不急,他耳尖一动听到仙殿里的动静,道:“你的朋友已经要到主殿了……看来我要先走一步。” “嗯,告辞。” 丝毫没有不舍的神色……混元神君忍不住说道:“你一定要记得我啊。” 沈小灯心里叹了口气抬眼望着他,“我会等你的,混元。” 神君从未觉得自己名字这么好听过,回望着沈小灯的双眼中缓缓浮上一层带着光的笑意。 就连幽兰般若境都因其情绪变幻而灵气涌动,仙殿外一层又一层金色的阳光洒下地面,当沈扶摇和殷慈出来时就看到比阳光更耀眼的光芒闪过,好像有什么人刚刚离开。 她又惊又奇,心里一下想到昏过去之前遇到的那个宛如谪仙的男子,连跑过来问道:“姐姐,刚才那人是谁?” 沈小灯发现作为女主,沈扶摇有个优点就是不记仇,她屡次冷淡漠视她,居然还能向她说话问问题,只是……不知道该夸还是该讽刺她脸皮厚。 问完后,沈小灯当然不会告诉她那人是谁,只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沈扶摇便哑火了,有点尴尬和小委屈的又站远了些。 这时,她才发现沈小灯一手抱着几本书,一手牵着一只……说不出是威武还是乖巧的狼狗? 沈扶摇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狗狗而是缩小版的裂天兕,而她手中的那几本书正是她之前不敢碰的独本。 怎么会这样!她几乎又想问这些是不是跟那人有关,但是话刚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难受极了。 殷慈也看到沈小灯收获颇丰,望着裂天兕,说道:“这只凶兽不如带回魔族震四方邪魔,免得你不在缺乏威慑力。” “不急,我要先去一趟修真域界。” 沈小灯摸了摸一脸乖相的裂天兕,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裂天兕讨好的蹭了蹭她的手掌。 听到这里,沈扶摇着急道:“姐姐,你不能去修真域界,你现在与魔族为伍,早些时候又有传言说你屠了初歇城,加上杀、杀了沈南叔伯,大长老和其他门派已经联合下了诛杀令,只要你出现在金鳞九洲,大家都会闻风而动。” 殷慈淡淡的说道:“初歇城是我屠的。” 沈扶摇一愣。 沈小灯看着她,“那你知道沈玉梦和沈玉雨是怎么死的吗?” 沈扶摇喃喃道:“大长老说死于你之手。” 沈小灯,“不,是大长老杀的。” 沈扶摇捂住嘴惊道:“怎么可能?!” 她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就像大长老误会你屠城……” 望着沈扶摇,殷慈心里有些后悔,当初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一款,傻甜白也是有限度的,在大是大非面前再动用善良之心就是蠢就是残忍。 面对沈扶摇,沈小灯已经连表面的敷衍都不愿意了。 厉声道:“我做的我认,沈南在入口阵中动手脚还妄图陷害,我杀他天经地义;初歇城非我所做,我便不会白担骂名;沈玉梦两姐妹是沈雪真所杀,我便将真相告知于众,其他的任由评说。我要,重返修真界!” 大长老背后是名门正派啊,她怎么可能撼动呢,沈扶摇还想再说。 沈小灯打断她,“还有,我跟沈如海断了父女关系,你也就不是我妹妹,下次若再见,不要叫我姐姐。” 面前的人气势全开,黑发无风自动,一双黑眸说不出的冰冷,沈扶摇心惊不已,连连倒退几步,一张小脸煞白,她清楚的感觉到沈小灯是真的讨厌她。 被长越冷淡,被殷慈嫌弃,又被沈小灯厌恶,她又做错了什么呢,沈扶摇忍不住捂脸哭了出来。 只是哭错了对象,沈小灯和殷慈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最后瞥了一眼独身一人便脆弱无比的沈扶摇,沈小灯离开了幽兰般若境。 三月后。 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雨滴打在芭蕉叶上,雨水润入土地中,唯独遇着路上的修真行人碰了壁,一层透明的灵气把它们阻隔在外,让它们不能打湿头发和衣物。 几个体修穿过雨幕,走进一间客栈里歇脚。 这个偏僻的地儿,里面却有不少修士僧人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休息。 一个青袍老道开口道:“据说,那血阎罗和菩萨笑出现在了太平庄,等老夫赶过去,嘿,人影子都没见着,要是让老夫碰到了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另一桌的年轻修士噗呲一笑,“扒皮?就连金丹后期的修士都败下阵来,被削的他娘都认识,到底谁扒谁的皮?” 那青袍老道不服,“老夫自有一套本事,再说了,他们一个元婴道君一个魔将,虽然厉害,我们这多人,加上云泽仙府、踏月宗、簪缨长氏、天极门等等,也不怕,还能让他们搅翻了天不成?” 年轻修士道:“我倒不觉得我们会输,只是他们太狡猾,不正面打,等我们赶到人就没了。” 默默念经的僧人睁眼说道:“听闻他们下个地方是南平镇。” 刚进门的体修挠了挠头,加入讨论,“俺怎么觉得他们的路线是去赶春日宴呢?” 可不,太平庄、南平镇再向下走就是淮宁州,正是春日宴大宴的地点。 客栈里的人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体修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逃命呢怎么可能去春日宴,要知道盛宴当天各方名门大派顶尖高手都会参加,他们是嫌命长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满堂哄笑声中,无人注意客栈外一架普通的马车驶过。 车厢里,坐着的正是闭目养神的沈小灯,和昏昏欲睡的殷慈。 第49章 面纱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山腰上隐隐传来丝竹乐声, 风夹卷着乐声吹过山间千树百林, 簌簌吹落无数桃花花瓣, 花瓣落进了红泥小炉上的酒具中,青衣小童毫不在意, 继续用桃花煮酒。 待到酒微热,哪边的少爷小姐修士道爷便食指一转,透明醇香的酒液便直直的飞到了自己的杯盏中,这淮宁州每到春日除了花香,其次就是酒香,一层层的花林如层次丰富的晚霞, 浓时深紫, 淡时浅粉, 美不胜收。 一股酒液卷起了一瓣被煮的绵软的花瓣落入了一人的玉杯中,那人黑发如锦缎, 长睫微垂,一点泪痣缀在眼尾,如天上掉下的泪滴,青年俊如冰雪,气质更是冷寒无比, 就算有人有意攀谈也被他的冷气吓走了。 有几个修士低声讨论他,簪缨长氏的少主,本就是清冷少年,不知最近几年为何,越发冷厉,现在是连笑都不会笑了。 传闻就算是神女沈扶摇也不能让他动容,是修真域界最难摘的一朵高岭之花长越公子。 “虽然长越少主冰冷如斯,光看着我也觉得赏心悦目啊。” 这人说完,便把手中的木樨花放在了长越所处幕帐下的芳花台。 芳音同放字,意思是放花台。 春日宴本就是修真域界一大盛事,平时忙于修炼的年轻男修女修都会在春日汇聚在淮宁州,赏花玩乐,给别人送花便是为了彩头。 每个参加春日宴的人可选择一个地方,支起轻薄的帷幕,与经过之人猜灯谜比试修为甚至外貌,让人心甘情愿把手中的花朵给你,所得花最多之人便可以获得宴会的彩头,虽然都是小玩意,但也是十分附庸风雅。 一朵木樨安静的被放入一堆花朵中,长越几乎是全场得花最多的人,不过他连眉毛都没抬。 似乎无论什么都激不起他的兴趣。 这时,一道青蓝色的身影打底下走过,她戴着白色面纱,乌黑浓密的长发飘过眼前,与他擦肩而过。 ……淡淡的冷香散入空气中。 长越原本半闭的眼睛倏地睁开,翻身坐起,白色的长袍从树上落下目光追着那道青蓝色而去。 不止是他,沿路的男男女女都下意识的看向这个女子。 她穿着墨色掐牙长裙,披着一件湖色底彩凤纹广陵烟纱,梳着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根红珊宝簪,更衬的她肌肤胜雪,墨发深深,虽戴着一层面纱,但露出的双眼却是叫人再也移不开视线,一双清瞳,两剪秋水,勾魂摄魄。 她手持着一枝最普通的桃花,双脚踩在青石阶上。 所经之处,周围的人莫不屏息静下,唯恐打扰了她。 大家不约而同在脑中猜测她到底是哪家的嫡亲小姐,为何从未在修真域界见过,她又为何戴着面纱,面纱之下又会是何等姝色。 沈小灯在停在一棵老桃树前,抬手取下挂在树脖子上的香囊。 她没有受邀请参加宴会,但只要答对了香囊里的字谜,也可以在此处支起帷幕,接受众人仰慕。 清瘦的手指展开纸团,她轻声念道:“南望孤星眉月升,来人竟是蓬莱客。” 她的声音不像一般年轻女子轻脆娇软,而是懒懒的,又带了几分疏离。 美人就算是声音也动听极了。 听到她的声音,长越手指微颤,起先只有三成的把握现在已有五成,真的是她吗? 面纱下勾起一个笑容,她答道:“第一句是个‘庄’字,第二句是个‘山’字,合在一起便是庄山。” 庄山正是他们脚下的山名。 沈小灯松开手,纸团落地变成了火花,只有回答正确纸团才会变成火焰消失。 裙摆微动,沈小灯在老桃树下布上酒盏,还未等酒斟满酒杯。 一支白芙蕖放在了她的芳华台上,沈小灯抬眉,站在桃树外的青年呼吸一窒,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姑娘才才、才思敏捷。” 抿唇一笑,沈小灯道:“谬赞了,我乃元婴道君,解个灯谜并不值得夸奖。” 青年脸红了,“道、道君啊……好厉害!” 要不是一人只能带一朵花赴宴,青年恨不得再送她几支。 就在这时,青年感受到一束冰寒的目光,他抬头却发现这道目光来自长越少主,青年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离沈小灯远点。 对于这点小插曲,沈小灯假装不知。 在春日宴上传的最快的不是酒香,而是美人香,很快,她的芳花台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有鹿韭、金蕊、丹桂、瘦客、金盏银台等等名贵的品种,更多的则是普通的桃花枝。 放完花后,有些人也不愿离开,或与她说话或坐在她不远处喝酒,还有好奇她面纱之下的长相。 沈小灯握着酒杯,眸光闪烁。 围在她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只需要再添点东西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到百岁的女修竟然是元婴道君这个消息传了出去,某名门小少爷跳了出来,他才不信呢,说不定是骗花的骗子呢,某些女修真本事没有虚荣的紧。 等他带着人纵身来到老桃树下,见着沈小灯,不由得看迷了眼,等反应过来,先前要拆台的气势荡然无存,只能维持着面子,粗着声音喊道:“元婴道君是吧?我不信,有本事跟我的护卫过两招,他可是金丹修士!” 他又连忙对旁边的修士说道:“轻点,就两招,多一招都不行!” 金丹修士嘴皮一抽,他早就受够了执行这少爷的无理要求,但是此时他更想教训一下这个谎称自己是元婴道君的小女子。 道君岂是她能随便编撰的,也不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派不屑的说道:“我让你一只手,谁先倒地谁输。” 春日宴比试是一大看头。 不过往常只有两男争一女时要比试,现在却是向女子动手。 周围的人顿时对沈小灯怜惜不已,小少爷更是叮嘱道:“不要伤着她。” “那便承让了。” 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除非修为在她之上否则是看不出她的修为,这金丹修士太过自傲,以貌取人活该被打。 沈小灯伸手,收手,结束。 金丹修士如一包被扔出去的垃圾,滚倒在地。 在场之人,除了长越几乎没人看清她的动作,只记得有一道青蓝色的光闪过,那牛哄哄的修士就被扔了出去。 “哇。”众人皆惊,又是一顿赞叹。 不少人激动的把手中的花纷纷给了她,原本就冒出来的花堆此时几乎变成了一座小山。 这女子真是元婴道君,否则不可能瞬间打败一个金丹修士,那小少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记起自己说的话,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周围更是毫不客气的嘲笑。 小少年一跺脚,咬牙道:“我护卫输便是我输,这花送给你。” 他有些别扭的从腰间取下一朵花,居然是纯金打造,花瓣雕刻的栩栩如生,中间镶有紫品灵石做花蕊,一看就贵的不行。 穿着金褂子的小少年把金花塞到沈小灯面前,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庄山深处正在议事的沈雪真听到,元婴和女子两字,抬起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沈小灯和殷慈两人现在被那么多正道名士追杀,怎么可能还来春日宴自寻死路。 当知道对方是强者,就不能再用赏花的目光来看她。 又有一人停下来,说道:“我这里也有一朵花,我将它送给你,你可否陪我比试一场?” 沈小灯点头,“比什么?” “我是千器斋的大弟子,我们就来比法器如何?” 人群中有人不满的说道:“千器斋也是炼器门派中数一数二的,怎么净拿自己的长处跟别人比,欺负人了吧。” 千器斋大弟子脸一红说道:“是因为我们门派就只炼器,别的连一般人都不如,所以……” 沈小灯直接道:“我没有异义,就比我们手中最厉害的法器。” 要说欺负人,恰巧是她欺负别人啊。 在幽兰般若境仙殿中,她储物袋装了不少好东西。 当两人的法器同时在半空中亮出,千器斋的法器是一个精巧的铃铛,风吹动铃声,桃花林中响起铃铛悦耳动听的声音。 众人只觉得面前吹过一阵粉色的烟雾。 长越一时不备,陷入了红粉烟雾中,突然烟雾中伸出了一只柔嫩的手,带着暖意抚向他的脸庞,指甲刮过他的皮肤,那只手后面正是沈小灯的脸。 她的双眼含着情意,面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像是梦魇像是魔障。 黑发青年哑着声音低声道:“……小灯。” 第50章 诬陷 对方没有说话, 只是回应般的眨眨眼睛,带着笑意的脸近在咫尺。 长越伸出手抓住沈小灯的手贴在脸边,双目深邃,嘴唇微动的终于说出了压抑在心中已久的话,“小灯,如果我说后悔, 你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在沈小灯离开的这两三年里, 长越时常梦见她,梦见她冷淡的眸子,恶意的嘲弄, 还有她的手,她的一切。 即使他不断的, 催眠一般的告诉自己, 他应该恨她。 是沈小灯把他从高高的云端拉下, 肆意侮辱, 冷眼旁观他的动情和欢愉,对方像是一把刀径直的剖开了他的心脏,还要观赏他鲜血淋漓的样子…… 她毁掉了他的骄傲, 还要毁掉他的人生,如果不是她告诉自己身上流着魔族的血,告诉他关于父亲的错事, 他也不会慢慢跟父亲疏离,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厌恶着自己的血统。 比起沈小灯, 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控制不住对沈小灯动心。 她就像是永不妥协的火焰,不会向他低头,不会向沈如海低头,更不会向云泽仙府整个修真域界低头,这火焰燃烧了他,给他的心里留下余温,烫下属于她的痕迹。 在表面的恨意下是不受控制的爱,再次见到沈小灯,长越想告诉她,他后悔了,后悔在青梅竹马的岁月中没有重视她,后悔退婚,后悔为了沈扶摇而伤害她。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给予她最好的一切。 说完这句话后,红色的烟雾中的女子巧笑盼兮,好像是同意了他的话,一瞬间巨大的快乐冲击着他。 就在这时,那烟雾骤然消失! 女子也也变成了幻影泡沫,长越浑身一震,看到自己还站在桃花林中,在周围是跟他一样或震惊或迷茫的人,刚才的快乐变成了巨大的空虚,他下意识的看向戴着面纱的沈小灯。 对方若有所觉,视线投了过来,双眼中却无悲无喜,仿佛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随意的漠视他。 这种漠视比嘲讽更让长越感到难受。 “咳咳,”千器斋大弟子轻咳一声,十分满意大家的反应,“刚才大家其实是坠入了铃铛所制造的**雾中,里面你们遇到的东西就是你们的执念。” “也太厉害了吧,这雾比阵法还凶悍,转眼间的事我都没注意。” “是啊,我都快跨入金丹期了,还是中招,可见法器本身的品阶非常不凡!” “不愧是千器斋。” 一波赞扬让千器斋的大弟子颇为不好意思。 “这是家师所制,给我防身,用来比试确实有点大材小用。” 对他法器越是肯定,那就意味着对沈小灯的不看好。 之前的那个青年说道:“哎,法器这种东西比的不是使用者的修为,姑娘你不用介意,要说本身实力你在他之上。” 这是在替她挽尊。 众人也颇为体贴的照顾的说道:“就是,这比试本来就不公平,这人把他师父的东西拿出来比,也不害臊。” 大弟子懵圈,刚才夸我的不正是你们吗??也太偏心了吧! 锦衣小少爷也开口道:“我这儿倒是有不少上阶法器,你要愿意,我就勉强借给你。” 有人认出他是炼家的小公子,他口中说的上阶那肯定一点水没掺,上阶法器可是非常贵的,关键时刻还能救命,说借就借跟随处见的玩意儿似的,不过对于炼家来说,九牛一毛啦。 炼家小公司开了金口,大家都以为沈小灯会顺势答应。 没料到的是对方摇了摇头。 沈小灯扬眉说道:“追魂铃不过如此。” 她双眼清朗,初露锋芒。 “你说什么?”那千器斋弟子微怒。本来他对此女还颇有好感,所以拿出最好的追魂铃让佳人开眼,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识货。 “不信?且看着吧。” 袖口下的手举到面前,一把黑色木弩出现在众人眼中,木弩泛着暗色的光,结构精巧,沉静又带了几分肃杀之感,一看就绝非凡品。 木弩造型简朴,但看到木弩的人皆感受到从它身上散发的气息,要知道只有仙品法器才会形成自己的气。 四周安静下来,千器斋弟子也瞪大眼睛望着她手中的木弩。 沈小灯化灵气为箭,搭在木弩上,弦如满月,手指扣紧下方悬刀,双眼微眯,按下手指,一支透明的灵箭发出嗡鸣声,直直的射.向浮在半空中的追魂铃。 “不要!”弟子大喊,同时运作铃铛反击。 尖啸的铃声传出,追魂铃飞快的旋转,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大,在铃身周围形成了一层球形的结界,那箭头破开空气,行至铃身面前,突然化为一张张大的豹嘴,嘶吼一声,将整个球都吞了进去。 铃铛被箭气包裹还在不停的反抗,但不到两息间就被搅碎,变成了一堆破铜,滚落在地上。 千器斋弟子心痛的坐在地上,收回追魂铃的尸体。 面对这一幕,众人久久不能说话…… 是他们小看了这个女修,美丽的事物不止是用来公认观赏,也有可能很凶猛。 从这女修的动作和神态来看,显然不是寻常人。 “天造大物,人间至弩,传闻中天机真人有一把没被世人找到的木弩,可化兽形,霸道强悍,乃仙品法器,想来就是你手中这把吧。”千器斋弟子的轻声说道,输给这把至弩不丢人。 她并不知道这把弩的名字,只是随意从储物袋中选个用着顺手而已。 沈小灯察觉到对方意志消沉,周围的人也有几分紧张,不由得心里哂笑,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树立仇人的,只是习惯了最强气势难免凌厉。 她微微一笑,好看的眼睛弯了弯。 “你的追魂铃被我弄坏了,这把至弩便赠予你。” 手中的这把木弩十分干脆的飞到了千器斋弟子的怀里。 众人又是一愣,自己要比,比试中不敌别人,被坏了法器也是愿赌服输不怨旁人,就算沈小灯趾高气扬也是应该的,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还反赠法器,这可是仙品级啊! 千器斋弟子因祸得福,望着手中的木弩,呆了呆,又连忙说道:“不行不行,这个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好的法器就该赠予识货人,莫再推辞。” 听到女子的话,千器斋弟子再扭扭捏捏反失风度,他做梦也想不到来春日宴一趟居然能得到一把仙器,不由得眼角湿润,恭敬的说道:“在下千器斋扶风,多谢仙子赐宝。” 众人望着他的目光充满艳羡。 修为比过了,法器比过了,沈小灯芳花台上的花越来越多,几乎要比沈小灯的人还高,来参加春日宴的人都聚集了她这里。 千器斋的比试结束后,幻兽阁的人也站了出来,理所当然是比灵宠。 这正中沈小灯下怀,不由自主的语气都带了许多轻快的笑意。 本就不是很自信的幻兽阁弟子瞬间有点后悔。 但是他不信了,一个人除了修为高法器厉害就连灵宠也能傲视群雄。 如打雷般的野兽嘶吼声径直传入沈雪真的耳朵,这声音几乎能震动她的经脉,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杯盏落下,摔成了碎片。 看了一眼被热水烫过的手指,沈雪真皱起眉,对对面的人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她神识探出,看见发出吼声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片聚集了无数修士,已经成为了春日宴的中心。不知为何,沈雪真有种不好的预感, * 淮宁州城内,一处天牢中。 一个胸口绣着沈字的男修站在门前,沉声说道:“我可以放走你们中的一两人,但是逃出的那两人必须去客栈杀死十几个人,说自己是遵守血阎罗的命令,并且故意放走几个。” 布置了雷网的牢里,一群魔族堆在角落,他们正是桑多的部下,为了报仇才来到修真域界,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没活跃几天就被一网抓住。 男修说完后还以为这群魔族会争抢这好差事,结果,魔族们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你们怎么回事?!” 他一鞭子打在一个魔族身上,那魔族立马哀嚎起来,有两个魔族见状连忙爬了过来,哭喊道:“我愿意!我们两个愿意。” 男修一声狞笑,从牢里把这两个魔族抓出来,两个魔族对视一眼立马朝着外面跑去。 只是还未跑出去,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两颗人头被甩了回来。 “谁?”男修惊讶的转头看去。 却看到一个鬼魅的黑影闪了进来,几下便拆掉他的周身关节,男修只觉得一阵阵尖锐的痛意,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软到在地上,偏偏他又无法晕过去,只能忍受疼痛。 黑影站在了众魔族面前,提溜着那两个答应的魔族,大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魔神会知道这一切。” 牢里的众魔族立马跪倒在地,大声会自己辩白自己没有背叛魔神也没有背叛魔域。 靠在墙上的男修无比惊讶,他们魔族什么时候有神了! * 沈小灯的裂天兕足以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幻兽阁弟子自行惭愧的收起自家灵宠,把他的花放在了沈小灯的芳花台上。 到此,沈小灯成为了春日宴中得花最多的人。 “啪啪、啪。”掌声由远及近,穿着青色长袍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在给沈小灯鼓掌,“不错不错,江山代有才人出,要说春日宴的头筹非你莫属。” 沈雪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从身旁的人手里接过春日宴的彩头,一根十分漂亮的玉簪,向她走了过来。 沈小灯望着沈雪真,没有说话。 手里握着玉簪,沈雪真心里微微惊讶,只觉得这个女子的眼神非常熟悉,她沉下眼神,脸上却笑着说道:“就是戴着面纱让人十分好奇。” 正说着,一股怪风突然刮了过来,直冲着沈小灯的面纱而去,站在一旁的长越看得真切,是沈雪真垂在身侧的手在作祟,他手腕一转,又一股怪风刮起,跟另一道风搅在一起,互相消磨。 余风只带起了沈小灯面纱的一角,大家只瞧见一节白玉般的下巴。 有人坏她好事,沈雪真脸色维持不下去,黑着脸说道:“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示人?不会是混进来的魔族吧!” 魔族? 敏感的两个字引起一阵喧闹,但很快,炼家的小少爷就替沈小灯反驳道:“我们又不瞎,这个女修身上根本没有魔气。” 沈雪真瞪了他一眼,“魔族是可以遮掩魔气的。” 炼小少爷轻笑,“她刚才使的可是灵力,沈大长老你是老眼昏花吗?还是存心找茬?”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沈雪真当即被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看在他是炼家的独子,肯定要好好教训这个黄口小儿。 沈小灯淡淡的开口道:“我戴着面纱,是为一个说出一个真相。”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瞬间让还在说话的众人安静下来。 沈雪真狐疑的看着她,“什么真相?” 沈小灯看向她,“你,云泽仙府沈氏大长老与魔族勾结的真相。” 众人哗然。 只见沈小灯从手中甩出一枚紫色灵石,高悬在空中,勾勒出一个阵法后,一道明镜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而镜子里居然是关押魔族的天牢! 一个穿着沈氏族服的青年男修站在一侧,而他对着的正是一群魔族。 “这不是沈席吗?”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子,“沈席不是沈雪真长老的侄儿吗……” 沈席对着里面的魔族说道:“我可以放走你们走,但是你们必须得说是血阎罗吩咐,不许泄露沈大长老的名字,可否知道?” 里面的魔族立即回答,“听命大长老!” 画面到这里结束,好像受到了灵力的扼制又像是布阵者被沈席发现了,阵法不稳,一下子没了。 不过,虽然很短,但里面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真正与魔族勾结的竟然是沈雪真,还故意让魔族出来作乱,然后栽赃到血阎罗沈小灯头上,好毒的心计!要不是一个阵法揭露真相,他们还不知道会被蒙蔽多少年。 春日宴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沈雪真怒斥道:“满口胡言!” 沈小灯一笑,“谁在满口胡言,你的侄儿沈席还是魔族?” 既然沈雪真屡次三番设计害她诬陷她,那么,她也要沈雪真尝尝被诬陷的滋味,以黑吃黑,沈雪真还不是她的对手。 第51章 人头 沈雪真强压下怒气,为自己辩驳道:“我近日都在闭关修炼, 春日宴才出来怎会去指使魔族?” 沈小灯笑道:“沈大长老真是未雨绸缪, 早就布置好了这一切吧。” 沈雪真气道:“荒唐荒唐!我堂堂一仙府大长老怎么会跟魔族勾结?” 沈小灯道:“跟魔族勾结当然是方便做一些你不好做的事, 比如灭门夺宝……” 听到灭门两个字,沈雪真就心底一惊, 夺宝的事她更是干过不少,否则她怎么会为了纯钧一心想要杀死沈小灯呢。跟女子对峙魔族之事她还尚有底气, 听到后面这句,这才真的有几分慌乱和不安。 沈雪真色厉内荏, 忍不住威胁的低声道:“我劝你不要再乱说,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哎呀, 沈大长老是打算杀人灭口了吗?”沈小灯做出一副受到惊讶的模样,退后一小步,捂着胸口说道:“我只是弱女子一个, 今日要不是各名门正派的修士都在, 岂不是直接被打杀?” 围观了事情经过的众人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顿时正义感爆棚。 几乎立马接受了沈小灯弱女子的设定。 “虽说强者为尊,但是也不能枉顾事实吧,这姑娘只身一人来到春日宴,给大家看到证据,我们也不相信沈大长老会跟魔族勾结, 但事实在面前,不得不信,与其想动手, 不如也拿出证据。” “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真当我们是摆设?” 炼家小少爷牙尖嘴利,“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想着威胁别人。” 这些修士左一句右一句,听的沈雪真眼皮突突的跳,她就算现在想杀这女子灭口也要掂量一下众怒。 就在沈雪真气急时,一个穿着玄色外袍的男人突然袭来,破空声响起,那男人手成爪形,径直来抓沈小灯的面纱。 花团锦簇中的沈小灯淡淡的抬眼,还不等男人碰到他,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沈小灯面前,几乎是同时出手,两个男人在空中一触便一起弹开,玄色外袍的男人一击不成只得落在地上,白色身影也脚步一顿,黑色的长发飘扬而起。 定睛一看,长越才发现玄色外袍的男人正是他的父亲,长书昊。 看清替那女子出头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长书昊暗叹道,这个逆子! 长越撇开眼,不去看长书昊责怪的目光。 他转身望向沈小灯,对方神色未变,也微微抬眼看着他。 她的额前有些许绒毛,黛色长眉犹如水面上的青山,望之便觉得天朗气清,一双眸子更是揉碎了星光,让他沉入其中,长越望见她瞳仁里的自己,原来他们距离竟然如此之近,近到举手就能摸到她的眼睛…… 长越心中莫名的生长出一根藤蔓,拉扯他的心脏快速跳动。 沈小灯声音平静:“多谢道友相助,只是瞧着有些面熟,不过我多年未踏足修真域界,已经忘了道友的名字。” 已经忘了他的名字…… 长越心中一痛,顿时失去了所有触碰她的勇气。 这咫尺便是天涯。 对方眼睛里失去了亮光,沈小灯欣赏着此刻长越的神情,虽意外长越会出手相助,不过,那又如何呢? 长越低下头,哑着声音说道:“我叫长越。” “别人都说忘记你名字了,你还在说什么,快给我滚回来。”长书昊怒不可遏的说道,他的这张老脸都被他丢尽了。 同是名门出生的炼家小公子觉着这味儿不对,奇道:“云泽沈家和簪缨长氏素来关系好,这是长书昊族长看不过去沈大长老孤立无援才特意来一趟?不过长越又在帮那位女子,莫非有什么秘辛。” 长书昊瞪了小少爷一眼,道:“你们炼家莫要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如此嚣张,你炼家小少爷炼无双至今才筑基初期,还要承蒙祖先荫蔽多久。” 炼无双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马跳了起来,“臭匹夫,你说什么?!” 背后另外两个护卫见势不对,连忙把炼无双抱了起来,远离这里。 “喂,你们两个快放我下来!” 小少爷叫嚣的声音逐渐远去。 其他人见状都收敛了神色,簪缨长氏和云泽沈家联合在一起可是庞然巨物啊。 长书昊见了一眼,喜上眉梢的沈雪真,一甩衣袖看向沈小灯,眯起阴鸷的双眼。他根本不在意沈雪真这个蠢女人的死活,只是现在两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道:“既然是来说出真相,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沈小灯却绕其锋芒。 视线扫过周围的男修女修,别有深意的说道:“该死之人未死,都杀了省事……但难免有漏网之鱼,对吧?” 长书昊心里震惊,这句话不是在白云山庄之时,他亲口说出的吗!踏月宗宗主推演魔头出世,他们几人联合灭门,这不是他们唯一做过的事,但是最秘密的事,人都死光了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 难道她当时躲过了他们的搜查? 她手里面会不会有其他证据,甚至不止朝家的事…… 长书昊投鼠忌器,思虑一番后,突然一掌拍向旁边的沈雪真。 没想到长书昊为贸然出手,沈雪真一个不备被打飞了出去,顿时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的看向长书昊,尖声喊道:“你做什么?!你不怕……” 还不等她说完,长书昊连忙道:“闭嘴,虽然现在无法说明你是不是真的跟魔族勾结,残杀修真人士,但既然有证据,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 他假装沉吟一声,一身正气的对众人拱手说道:“我建议暂且将沈雪真带回我的府邸,待我请来其他名门,大家一起定夺她的罪,各位意下如何?” 这倒是合情合理,看来长书昊也不是帮亲不帮理的人,大家纷纷点头,赞扬长书昊有大将之风。 听到由各族来商定,沈雪真也想通了关节,虽然恼恨长书昊,但也只有把不满压下,不再说话。 至于沈小灯……长书昊看向她,“这位道友要是不嫌弃,欢迎一道前来,做个公证。” 这老狐狸!是邀请她入虎穴。 名门正派各大世家各有把柄在对方手里,由他们来定夺恐怕沈雪真会全身而退。 让她也来长氏,怕是活不到第二天。 沈小灯冷冷一笑,“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还不等沈雪真和长书昊笑出来,她又紧接着对大家说道:“不过我一人公证怎么够,在座的各位,可否陪小女子一起前去,就当看故事也知晓个前因后果。” 长书昊脸皮一抽,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密碟通知那几个大家族族长来后,领着众人一起去了长氏府邸。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长氏仙门。 长越沉默的跟在沈小灯身后,为她招来仙舟,为她遮挡好奇的视线,为她准备最好的客房。 “家父说,今天太晚了,待明日其他人都到齐了再说,你就在此歇息一晚吧。” 沈小灯点点头。 白衣青年站在门边,轻声喊道:“小灯,我一天都没有忘记你,之前是我错了,你可否原谅我?” 诧异的抬头,沈小灯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垂下眼睫说道:“道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小灯。”长越有几分痛苦的说道:“我愿意做你手中的剑。” 请原谅他曾经的年少无知,请原谅他曾经的伤害,他愿意用余生赎罪。 沈小灯的双眼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她曾深爱的过的男人,只觉得荒谬无比,之前,她把他捧在心口,奉献自己所有的爱,他却把她踩入尘埃。 现在,他却说愿意成为她的剑,他凭什么? 真是太荒谬了,沈小灯笑出声来,嘲讽的说道:“长越少主是自甘堕落还是自我感觉良好呢,我手中的剑是纯钧,你哪点比纯钧强?” 体内的纯钧巨剑也颇为赞同的震了震。 长越抿唇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能接受,但我会努力的……” 沈小灯认真的望着他,“你不会的。” 长越还想再说,沈小灯却道:“请出去吧长越少主,我要休息了,还有,请不要泄露我的身份,否则,我取你首级。” 她是元婴道君,他是金丹修士,沈小灯有资格说这句话。 长越只能眸色黯淡的离去。 屋内,沈小灯心乱了一会,想到长越和殷慈在前世可是爱女主爱的紧,重来一世却一个接一个的变心了,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开心,甚至觉得是侮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都是些狗逼男人罢了,她谁都不爱! 把原书中的几个大佬都暗骂一遍后,沈小灯才闭上眼,开始调息修炼。 在长氏仙门的第一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屋外,又一声响动。 沈小灯刷的睁开眼睛,看到窗外一个黑影闪过,心中顿时明了,她站起身追了出去。 停在一个山涧中,月弯如钩,银霜似雪。 前面那人停了下来,赫然转身正是手握长剑的沈雪真。 沈小灯笑道:“你不是应该被长族长关在房里吗?怎么偷跑出来了,是族长道行不够呢还是故意为之?” 沈雪真道:“少废话,我就是来杀你的!周围已经布下了结界,你如何惨叫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我也不怕告诉你,这结界正是长书昊布置的,你还是太天真,跟我斗哈哈哈哈。” 在沈雪真的狂笑声中,沈小灯缓缓摘下面纱,眸光微闪。 “如此甚好,我还在愁怎么顺理成章的杀了你啊……大长老。” 看清她的脸,沈雪真又气又恨,“果然是你这个贱人,沈小灯!把纯钧给我,留你全尸。” “要纯钧,快过来拿啊。” 沈小灯唤出纯钧巨剑,铮铮剑意直破云层,纯钧出鞘必有剑下亡魂。 她心中冷笑,这沈雪真不过是长书昊放弃的棋子罢了,她和沈雪真修为差不多,谁死还不一定,让沈雪真前来暗杀,自己却不来,是吃定了她俩必有一死,用一人的死来破局,长书昊打的好算盘。 两人的剑气在山涧狂烈碰撞。 沈雪真根本不是沈小灯的对手,除开修为,沈小灯有太多的优势。 弯月高悬时,她俩就已经分出胜负。 从云端中被打落,沈雪真吃痛的掉在谷底,沈小灯拖着纯钧一步步的靠近,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杀气,在沈雪真的眼中如看到修罗踩在她的命上。 “不、不要……”沈雪真不断的向后退去,“我输了我认输,你放过我吧!” “那怎么行,养虎为患。”沈小灯歪头一笑,“大长老不是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想除掉我吗?” “成王败寇啊。” 沈小灯高高的举起纯钧巨剑。 就在她要下手时,一根银针从一旁飞了出来,插入沈雪真的脑内,更快的结果了她的小命。 是谁在抢人头? 第52章 掉马 是一个灰色的男人。 灰色的双眼,灰色的锦袍, 撑着一把灰色的伞。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沈小灯脸上, 她才抬头看到,月亮不知所踪,暗灰色的云层遮云蔽日, 不算密集的小雨打了下来。下雨了。 沈小灯握紧了手中的纯钧巨剑。 看出她的意向, 来人勾起唇角, 食指搭在嘴唇上, “嘘……” 黑衣女子已经执着剑踩着雨水冲了过来,她明明没有杀意, 但是动作却凌厉的能轻易隔断任何人的喉咙,望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两人在空中交手, 速度快的只剩残影,当元婴道君遇上鬼修之王, 没有任何花招, 没有任何技巧,每一招都拼的是真正的实力,沈小灯使剑,朝玉京使针,两团寒光不断的撞击爆发出巨大的灵力。 这些灵力又被圈在了结界内,无人知晓,这场强者之争唯一的观众便是已经死了的沈雪真,她还维持着生前的模样,瞪着眼睛不甘的望着天空望着他们。 沈小灯知道以她现在的修为无法打败朝玉京, 但是她也想看看自己极限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朝玉京看出了她的漏洞,四根针齐发,两根锁住了她的双手,两根锁住了她的双腿,沈小灯试着挣扎了一下,灵力无法冲破朝玉京的鬼针。 朝玉京将手中的伞撑到沈小灯头顶,颇为无奈的说道:“何必动手呢?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沈小灯冷声道:“合作?是跟骆修瑾一样的合作吗?” 朝玉京诧异的看向她,“骆修瑾……你怎么能拿自己跟骆修瑾相比较呢。” 灰质的双瞳闪过一丝幽光,他面色苍白,伸出另一只手,抚过沈小灯的脸颊,她只觉得像是被一块冰冷的石头擦过皮肤,就被突兀的抬起下巴。 沈小灯愤怒的看向他,朝玉京出神的盯着她的双眼,他实在太喜欢这双黑暗的眼睛。 纯粹又不屈。 朝玉京喃喃说道:“我观察你很久了,从试炼盛会开始,至今我都想不通你是怎么破我的局……你去了魔域我还以为你会死,结果反挖了魔族的魔丹?心狠手辣,又有原则,你不该跟一群庸才纠缠。” 他伸出左手,五根修长惨白的手指微抬,沈小灯看到五根灰色的暗线射.入了沈雪真的体内,随着朝玉京手指的动作,沈雪真居然站了起来。 然后拾起地上的剑,狠狠的捅进了肚子,又面无表情的把剑拔了出来,鲜血流了一地。 这是朝玉京的独门鬼术,控制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死人,要不是沈小灯看到了完整的过程,她根本无法发现沈雪真跟她活着的时候有任何异处。 “你看。”朝玉京凑到沈小灯耳边说道:“这种垃圾,直接杀人,制作成傀儡便好,为何要花时间做一些无谓的过程。” 沈小灯说道:“你也去了春日宴。” “当然,我说过我在观察你。” 沈小灯,“观察我是否有资格跟你合作?” 朝玉京叹道:“我实在是太寂寞了,那些人像虫子一样怎么杀都杀不完,实在是令人厌恶,我需要一个帮手,我可以告诉你的一切,我可以让你登上修真域界的顶峰……我可以让你跟我并肩站立,看着修真域界的末日来临。” 沈小灯眸色深邃,“我跟你,不是同一种人。” “别急着拒绝。”朝玉京闷笑,“你会喜欢的……” 说完,他松开她的身体不再纠缠,如一团灰色的云雾消失在雨中。 下方的沈雪真尸体也随着一起离开结界。 沈小灯久久的立在雨中,最后才沉默的收起纯钧,刚才的对战,她和朝玉京都没有用全部的实力,都在试探对方的深浅,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两人的鸿沟。 该怎么才能让一个死去的人再死一边呢…… 结界内发生的事,除他们之外无人知晓,第二天清晨,沈小灯如约来到长氏主殿。 长书昊站在殿门前迎接客人,看到沈小灯率先出现,眸光闪了闪并未说什么,看来沈小灯能赢沈雪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沈小灯假装没有注意他变幻的神色,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通报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洛水州李家家主,淮南阳州司马家,净山派掌门师婕……” 为了体现自己的公正还真是请了不少人,加上昨天春日宴的修士,整个主殿都坐的满满当当。 当长越走进来后,垂着眸坐在了她的旁边。 沈小灯就当没看见他。 几乎所有人都来齐了唯独差了沈雪真,长书昊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正想开口时,从外门走来一个人,穿着青衣道袍,正是沈雪真大长老。 长书昊震惊的长大眼睛,立马看向沈小灯,脸上写了不敢相信。 他一定以为今日早上能来主殿的只有一个人,要么是她,要么是沈雪真,没想到两个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他面前。 长书昊绝对想不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沈大长老你……”长书昊忍不住开口询问。 “是我。”沈雪真面无表情的走过长书昊前面走进了殿内。 当长书昊看见沈雪真抽出长剑,向沈小灯扑过来,但马上被其他制止后,长书昊就知道事态已经无法再控制了,他额头滴下第一热汗,快步走了过来。 他大声斥道:“沈大长老你要做什么?” 沈雪真癫狂的喊道:“我要杀了她,都怪她坏了我好事!” 沈小灯立即反应过来,是朝玉京在背后操控沈雪真,沈小灯目光扫过主殿里黑压压的人群,一边问道:“我坏你什么好事?” 沈雪真喊道:“你拔起了纯钧巨剑,不,是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纯钧,凭什么?你才区区筑基期凭什么获得纯钧的承认,所以我才恨不得杀了你。” 主殿中有人惊讶的问道:“拔剑?大长老你不是说是被你族人,沈小灯盗走的吗?” “盗走?”沈雪真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蠢货,我要不是说是沈小灯偷的,你们怎么会站在我这边?还有她的叔伯沈南,也是个蠢货,设下杀阵都杀不死她还反被纯钧所杀,你们、都、是、蠢、货。” 一口一个蠢货,当日相信了沈雪真之言的修士此时都脸色羞红,对沈雪真的愤怒更是无以言表。 对于沈雪真自杀式袭击,长书昊又惊又怒,偏偏无可奈何,他连忙制止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真是错信你了,来人,快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错信我?”沈雪真用剑指着长书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分明是利用我!” 这一句话出口,满殿的修士都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 长书昊汗水直流,吼道:“你不要狗急跳墙,来人来人!快把这个与魔族勾结的泼妇带下去。” 听他的号令,立即有两个人跳了上来,来抓沈雪真。 可沈雪真怎么会束手就擒,手中的长剑乱舞,那两个人的修为不及沈雪真,连忙向长书昊求助。 沈雪真发髻散乱,一脸道:“谁敢靠近我,我就杀了谁!长书昊,既然你不念及旧情,那也不要怪我把你……额扼……” 后半句话被血沫代替,她惊恐的瞪大眼睛,一丝血线从她的脖子上溢出,沈雪真一只手指指着长书昊,一只手捂住喉咙逼出几个字,“你……你!” “你个修真界的败类!”长书昊面色阴沉的骂道:“还想血口喷人,你陷害同族杀害亲人,还跟魔族勾结,罪大恶极,今天我簪缨长氏便要替天行道,以正视听。” 话音一落,长书昊又刺了沈雪真一剑。 血洒长氏仙门,坐在主殿的众修士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还未反应过来沈雪真就被杀了。 淮南阳州司马家和净山派掌门师婕对视一眼,连说道:“长族长杀的好,此人居然还编造谎言来骗我们,要不是你出手说不定还被她跑了。” 另一人也点头说道:“是啊,当初我们都被她骗了,否则怎么会对一个小姑娘下诛杀令呢……” “就是啊,小灯那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杀沈南呢,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却误中贼人陷阱冤枉了她。”长书昊叹了口气,说道:“昨天就不该心慈手软的。” 有一个修士疑惑道:“可刚才沈雪真说跟、跟长家主不是……” 长书昊一挥手道:“长某是清白的,不信随便诸位查证,不过,沈雪真的话怎么能信呢,”他带着警告的看了一眼众人,“还希望大家明辨是非。” 他手里的剑还滴着血,加上那几个大家族都摆明了站在长氏这边,谁敢惹这几个人,刚才质疑的男修干笑的说:“不必查,我信长族长。”其他人也纷纷符合。 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长书昊心里冷哼一声,又对沈小灯笑道:“姑娘,还多亏了你揭开了沈雪真这毒妇的阴谋,不然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姑娘住在哪里?不介意的话,多留几日,让我们长氏好好招待你。” 沈小灯站了起来,“不用。” 既然沈雪真死透了,她也甩掉了一口大黑锅,便不必再留在长家。 就在她抬脚离开的一瞬间,一根无形的灰线向她袭来,沈小灯展开双臂,急速向殿外退去,那根灰线更快的伸了过来,勾住她的面纱。 当沈小灯飞到殿外,那根灰线用力一扯,拽掉了她的面纱。 仙门之上,清辉洒落,勾勒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所见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第53章 冰铁 世间竟有如此姝色, 说是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长氏仙门内暂时陷入某种安静中, 无人开口, 生怕唐突佳人。 长越望着沈小灯的脸一时忘记了呼吸。 他的心轻轻一跳,便彻底不受控制,为了眼前之人疯狂的跳动, 尽情沉沦,如陷入泥沼的旅人再也无法逃离。 白衣青年的双眼入神的望着沈小灯的长发, 清澈凛冽的瞳仁,一点点的描绘出她肌肤的每一寸,像是要深深刻在心里,他情不自禁的低声喃喃, “……小灯。” 赶到殿外的长书昊吃惊的看着沈小灯面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不由得低呼, “是沈小灯!原来她就是沈小灯!” 众人如梦初醒, 仔细看去, 果然是那沈氏的大小姐沈小灯,只是时隔几年,眼前的女子气质大变, 眉目间的韵味也截然不同,所以他们一时没认出来。 “是我。” 沈小灯抬眼看去,人群中一道灰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是朝玉京故意为之,他可以帮她对付沈雪真, 同时也可以暴露她的身份,在魔域她做的事都是事实,今日,修真域界的众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就无法再戴着面纱形事,朝玉京是在逼迫她选择他。 可惜,她沈小灯不是朝玉京手中操控尸体的鬼线。 沈小灯一扬右手,雪白的面纱便燃成了一团火焰消失在风中。 “我就是血阎罗,沈小灯。” 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大方的承认,一时之间,众人张着嘴巴却找不到声音。 长书昊冷着脸说道:“沈小灯,虽然你之前是被冤枉的,但后面自甘堕落,与魔族为伍,甚至成为血阎罗,修真域界也容你不得。” 沈小灯望着长书昊淡淡的说道:“就算与魔族为伍又如何?就算我就是魔族又如何?我可伤害过任何一条无辜的人命?” 长书昊,“魔族人人得而诛之!” 她道:“害人者才应该人人得而诛之。” 长书昊喝道,“莫要在这里巧舌如簧。” 沈小灯望着长书昊说道:“在我眼里,你们与魔族没有区别。” 魔族恶就是恶,要杀就是杀,身负原罪而活,而以长书昊为首的这群修士,比魔族更可怕,因为他们会披着善良的外衣做下最恶的事,最可怕的不是鬼、魔,而是人心。 她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有僧人转着手中的佛珠,痛心的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沈小灯笑着说道:“佛不能渡我。” 半空中的女子,长发如泼墨,衬着背后无垢无尘的仙门,一笑之间,仿佛天地之间都云销雨霁,生动而恣意。 青年僧人不由得一愣,忘记了念佛号。 “还在这里妖言惑众……”长书昊冷声说道:“看来我今天要再次除魔卫道了。” “追上我再说吧。”沈小灯可没有打算今天跟长书昊打。 她转身化成一道虹光,飞身离去。 “莫逃!”长书昊踩着仙剑连忙追出去,只不过还没离开长氏仙门,就被长越挡了下来。 见自家儿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长书昊险些气死,“你这个逆子,不要挡路快给我滚一边去。” 长越垂下眸,求情的说道:“父亲,沈小灯虽然跟魔族为伍,可是当时……她受人冤枉,修真域界到处都在追杀只有筑基期的她,她就只能去魔域,她也没有跟魔族一样乱杀人,请父亲网开一面吧。” “网开一面?”长书昊瞪了长越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个逆子迟早要害死我!” 长越抬头望向长书昊,没有说话。 长书昊盯着沈小灯离去的背影,终究没有追上去。 * “你为什么要逃,你明明可以杀死长书昊。” 面前,一团灰色的雾在空中扭曲成形,穿着灰袍子的朝玉京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沈小灯停了下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了长书昊,是你希望我杀了他吧?” 朝玉京不置可否,他慢慢走了过来,低头看向她,“我很喜欢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这些人跟魔族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勾起唇角,“甚至比魔族更加可恶,伪善的修真人士。” 他有些期待的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有兴趣跟我一起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怎么个片甲不留法?” 朝玉京灰色的瞳仁透露出一丝血腥,“屠满门。” 果然啊,就算剧情有所改变,但是大的方向依然,朝玉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屠尽那晚上进白云山庄的几大世家,第二个目标便是灭世,拉着整个修真域界和魔域给他陪葬。 沈小灯道:“我对杀人全家不感兴趣。” 朝玉京转头看向她,“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他们的丑陋!” 沈小灯,“……” 朝玉京本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是为了沈小灯,他愿意稍微浪费一些时间。 他轻声说道:“你会改变想法的,跟我来。” 灰色的男子走近她,捏住她的肩膀,沈小灯强压下蠢蠢欲动的手,努力平静心绪,对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乱动,谁也不会发现我们……看了这些以后,你会改变想法的。” 他的身体就像冰铁,散发着死亡的味道,朝玉京拉开灰色长袍,站在沈小灯背后,将她圈在入长袍内。 朝玉京闻到沈小灯身上淡淡的香味,还有属于活人的体温,她不是热血之人,但也不至于冷,不温不凉,而且才刚到他的胸口。 对方是个女子。朝玉京有些模糊的想到,在他眼中人畜不分,更不要说男女,最开始,他看见沈小灯只是觉得跟别人不太一样,是一个能同时跨越修真域界和魔域的人,根本不在意她的性别,现在看来,沈小灯是女子,还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朝玉京钳着沈小灯肩膀的手松了一些。 “走吧。” 千器斋。 朱红色房内,扶风面色纠结,恭恭敬敬的将至弩呈到他师尊面前。 接过这把仙器,鹤发童颜的师尊手指抚摸过弩身,不停的赞叹道:“不错,不错!弩身由金阳木制成,本身就是坚硬无比的材料,加上天机老人的鬼斧神工,说是修真域界的至尊之弩也不为过。” 扶风点头说道:“我见过沈小灯用它,起码的仙品法器。” 爱不释手的把玩手中的至弩,师尊双眼闪过一道暗光,道:“沈小灯?就是那个与魔族勾结的女子,现被称为血阎罗?” 迟疑一阵,扶风回想到春日宴的点点滴滴,就算沈小灯是血阎罗,他也无法把她跟魔族联系起来…… 正如她所说,衡量魔与否应该是人心啊。 扶风道:“弟子看她也不像大恶之人。” 没想到他师尊冷哼一声,怒道:“我看你是被那个魔女迷住了!” 扶风大惊,连忙解释,“不,弟子没有。” 他师尊双眼杀意瘆人,低声道:“还敢狡辩,魔族之物也敢收,我看你也是想跟魔族勾结,没想到我千器斋出了你这个败类。” 扶风心底一惊,喃喃道:“师尊……你什么意思?” “扶风你向来聪慧,你猜我是何意?” 随着他声音越来越低,扶风只觉得心口一凉,一把冰冷的长剑从他身体里拔.了.出来……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瞳孔里倒影着他师尊冷笑的脸庞,逐渐失去所有神采。 “哈哈哈这把至弩是我的了!”他扶风一死,他就立即把至弩占为己有。 而这个徒弟的尸体自然被随意的扔到山谷里喂野狼。 待这个师尊离开后,两人才显出身型。 沈小灯望着一剑穿心的扶风,没有说话。 “杀人夺宝,多年的师徒之情不敌一把至弩。”朝玉京冷冰冰的声音响在耳边,“这就是修士。” 第54章 锋利 朝玉京说完后, 沈小灯望着山谷里躺着的尸体, 低声说道:“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她的语气轻的如同在叹气。 “……”,朝玉京看了一眼那个尸体,右手突然射.出一根银针,源源不断的鬼气从银针输送到扶风的身体内。 不到片刻, 胸口被戳了个窟窿的青年修士便站了起来, 惨白僵硬的脸面无表情的朝着他们。 沈小灯走到扶风面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回头道:“你要把他制成傀儡?” 朝玉京灰质的瞳仁里透出冷漠,意味深长的答道:“不止如此。” 他手中的那根针打入了扶风的额头,下令道:“去!” 扶风便支起一双无神的眼睛向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走去。 朝玉京看向沈小灯,“你是沈氏的嫡女,被沈雪真诬陷逃到魔域如此之久,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家看看吧。” 夜色里,沈小灯无言。 云泽仙府, 自从沈雪真死后,沈如海就从祠堂里被放了出来,软禁的这几年里,他苍老了许多,两鬓都是霜白的头发,一出来颇有些茫然的望着周围的环境。 名义上还是少族长,但沈家他的势力早已被连根拔起,剩下的都是沈雪真的人, 只是大长老已死,剩下的暂时不敢造次罢了。 “扶摇呢?我的女儿呢……还有小灯,她可还安好?” 一个族人有些不耐烦的回道:“沈扶摇好几个月都没回过沈家了,估计早就忘记你这个老父亲,至于沈小灯谁知道啊!” 另一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你敢直呼血阎罗的名号,不怕她来找你报仇啊?” 血阎罗?沈如海更加茫然了。 那人耸肩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等也是受沈雪真蒙骗,哎,沈小灯这么喜欢给自己洗清冤屈,想必也不会让我们蒙冤受死吧,毕竟,最可怕的不是魔族——” 同另一人异口同声道:“是人心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齐声大笑起来,仿佛沈小灯说了什么贻笑大方的言论。 “你们两个笑够了就快给小爷滚!” 两人向后一看,吓了一跳,正是沈星招,他们对视一眼,果然走了,临走之前还故意撞了下沈星招的肩膀。 阴阳怪气的小声讨论道:“沈扶摇不要他,他就移情别恋沈小灯了,结果沈小灯回修真域界也没来找他啊,不知道拽个什么劲儿。” 对方立马赞叹道:“就是,居然喜欢血阎罗,眼睛瞎了吧。” 那人笑了笑,“听说沈小灯越变越好看了,说不定早就比沈扶摇美了。” “嘿嘿,我才不信,有本事脱光衣服站到面前,让我验验货。” “嘿嘿嘿嘿。” 就在两人窃笑着大谈女人如何如何骚浪时,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一阵剧痛从他们嘴里传了出来,下一刻鲜血淋漓,青石地板上掉落两根血红的舌头。 既然狗嘴里尽是污秽,那狗舌头不要也罢。 沈小灯收回剑,倒是让纯钧受委屈了,出鞘没取两人的狗命。 两人捂住嘴巴还在原地惨叫,根本没看到出手的人是谁,沈小灯冷哼一声向里面走去,朝玉京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两缕鬼气从袖中飘出,神不知鬼不觉的勒上两人的脖颈。 沈如海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还盘旋着刚才那二人的话,“星招啊,血阎罗是谁?他们说的可是小灯?小灯怎么会变成血阎罗,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星招鼻头微酸,道:“小灯表姐在魔域吃了很多苦……” 烛光跳了跳。 沈如海听完后两行老泪滚滚落下,“我的女儿啊!”沈星招心酸着也想落泪,却又听到沈如海说道:“怎么会跟魔族混到一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对她好一些,她也不会自甘堕落……” 沈星招心里一突,“你在说什么?小灯可没有做错什么,要是你换做是他,能在魔域活下去就不错了!再说,就算跟魔族为伍又如何,做坏事的才是魔啊。” “这……”沈如海擦了擦眼泪,被沈星招吼了一通,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小声道:“那也是魔族啊。” 门外的沈小灯转身离开。 “谁?”沈星招拍开房门,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踩着飞剑,御行在夜空中,见沈小灯脸色难看,朝玉京声线平淡的煽风点火,“你的亲生父亲都在嫌弃你与魔族为伍……他从未体谅过你的难处,如果我是你就索性做个真正的魔,给天下不长眼的人看看,什么才叫魔。” 沈小灯目光微冷,“有时候真想杀尽他们,落得一个白茫茫的大地好干净。” “落得一个白茫茫的大地好干净……”朝玉京轻笑,“是啊,他们无论是心还是手都无药可救,沈小灯,你和我一起,你带领魔族我带领鬼尸傀儡,天下再也无人能敌。” 再也无人能敌?抬眸望着朝玉京,不得不说,他的提议很让她心动。 就在他以为她已经要同意时,沈小灯说道:“你让我看了这么多,我也该让你看看了。” 朝玉京,“看什么?” 沈小灯道:“看新世界。” 射水州,炼世堂仙门下的古城上,本已是深夜,但街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街道两边是卖各种小玩意的商贩,好像是什么节日,身边的男男女女皆戴着各色面具。 “这位道长仙子,看看这个吧,只要十枚灵石。” 沈小灯顺手接过,戴在自己脸上,朝玉京古怪的望着她。 他们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他能感觉到沈小灯对自己恨意的深刻,但是她又能在恨意中保持冷静,正常的与他交流甚至比朋友更亲近,虽然他从来没有朋友,这种对手才是最可怕的……让他大感兴趣。 甚至有点不舍杀死她了。 在古城里,有个地方的人格外的多,两人挤了进去,发现是搭了一个高台,正中心是一个说书的,讲的正是血阎罗的故事,而旁边分别坐着两个炼家的修士,一本正经向围观群众派书,要是别人不想接,就塞给人几十枚灵石。 渐渐多,围满了来领钱的射水州修士。 “呔!”那说书的朗声道:“都说那血阎罗如何如何的可怕,杀了乌善又杀了骆修瑾杀了桑多,大伙数数这都几条命了,这还不可怕吗?” “可怕啊。” “就是。” “杀人不眨眼。” 人一多,还真有认真听说书讲故事的,沈小灯在台下,感觉自己风评受害,什么骆修瑾桑多纯属造谣。 “屁!”那说话大吼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抬头就见他气愤的跳了起来,说道:“可怕什么啊可怕,杀的尽是魔族,我寻思哪里不对啊,为民除害怎么就变成了可怕呢,到底是谁在造谣??” “说的也有道理……” “魔将手下的命可多了。” “所以啊,人血阎罗杀魔族不算杀人是正义之举啊,身边有魔族之人不是与魔族为伍,是感化魔族,大家伙想想连魔族都能感化,我们以后还用得着担惊受怕吗?” “再说,大家想想究竟是魔域的魔族可怕,还是陷害同族的大奸人沈雪真可怕?” 在说书的巧言下,大家都喊道,沈雪真可怕魔族不可怕,沈小灯略有些无语的去领了一本书,只见上面薄薄的几页纸,大半都是她的画像,剩下的则是摘录她的话,编上各种小故事力证她说的对。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足够了。 她低声问道:“大哥,我看你们是炼世堂的人,为何会在山下送书?” 那人愁眉苦脸道:“还不是我家小少爷,自从春日宴回来后先是闭关了三天,然后说要改变大家的想法,老爷夫人扭不过他,只好如了他的意,天天摆高台,天天发灵石。” 沈小灯挑眉,“那你们发了多少了?” 那人伸出手,发现十根手指不够用后放弃了,“反正炼世堂最多的就是灵石了……” 离开射水州后,朝玉京冷声道:“如此而已吗?” 沈小灯道:“在修真域界,浑浊黯淡中也依然有人坚守着,用一颗赤子之心去相信。” 朝玉京语气不善,“你所谓的魔与人心,也只是一场虚妄,当那些相信你的人看到真正的魔,会堕入更深的黑暗。” 沈小灯也道:“如果我说现在的魔域也在改变呢?” 朝玉京,“我不相信。” “那不如就去一趟魔域,亲眼所见。” 朝玉京灰色的双眼里尽显戾气,黑发无风自动,四周一片森罗鬼气。 他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黑色的纹路像藤蔓从衣领从漫延而出,爬上他的脸颊,惨白的脸,浓黑的花纹,深灰的双瞳,浓墨重彩间越发透出一股压抑的冰冷。 望着这样的朝玉京,沈小灯心里慢慢的笑开,她轻声说道:“你已经相信了对吧?” “只是你不敢。” 沈小灯如一把锋利的小刀穿透朝玉京的鬼气。 “你不敢去相信背弃你的修真域界,会有善意存在,如果有,那你又算什么呢?被善良、美好、坚持、光明抛弃的可怜虫?” “你宁愿相信错的是修真域界。” “你更不敢去相信,如果魔域都能改变,那修真域界更会改变,变好的新世界还值得去毁灭吗?那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到时候,你又变成一个孤零零的一个人,先是被黑暗毁灭,又将被光明毁灭。” 鬼气如一只可怕的怪物在他的背后扭曲着,而那双灰色的瞳仁正在崩塌瓦解,似乎风轻轻一吹就会散掉。 一直平静的沈小灯此时双眼才焕发出摄人的神采。 第55章 软禁 “你给我闭嘴!” 一阵巨大的力量袭来, 所有鬼气都在空中翻涌着, 方圆百里之内,响起无数动物哀鸣,野鬼啼叫, 朝玉京灰色的双瞳写满了残酷的冷意, 袍角翻飞中, 整个人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皮肤比白纸更惨白黯淡, 身上的花纹如同一个荆棘牢笼, 诡谲阴冷。 这才是真实的朝玉京。 不管他伪装的多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不管他如何对沈小灯温言相劝,都是欺骗的假象, 要是沈小灯真的答应,说不定转眼就被制成了傀儡。 在他眼中, 人就只有死人与活人的区别罢了。 被朝玉京的鬼气一下击倒在地面,沈小灯撑着手, 依旧张着黑亮的双眼, 明明她被打倒了, 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笑容。 没有什么比见自己的仇人不爽更爽的事了,他表现的越是生气就证明她说的越正确。 “你在愤怒。” 朝玉京被身后万千鬼气簇拥着行至她面前,微微弯下腰, 浓郁黏稠的黑色长发几乎蹭到沈小灯的胳膊, 他无机质的灰瞳盯着她。 “你根本就不懂……”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底传来。 “从你出生起就注定了所有命运,你的父母生下你只是为了一统修真域界,你的亲人一直暗中想要借刀杀人抢走你的东西, 你的奴仆只是把你当做工具,就连生平第一次见着的陌生人也想一剑杀了你。” “这种绝望和不忿你有品尝过吗?” 面前的男人伸出食指,上面萦绕着一团灰色的气体,他用食指点了点沈小灯的眉心,那团灰气随之进入沈小灯的脑海。 那是朝玉京的记忆。 从出生起。 试炼盛会中白云山庄的故事只是真相的一部分,而朝玉京真正经历的比故事更加黑暗深刻。 鬼修朝天歌在无意中发现一本记载着炼成鬼王的秘法,原来鬼修修的虽是鬼道,但法门却是在幼年时,他自己已错过最佳修炼时机,便想到让自己的儿女变成鬼王,他再稍加控制,好好栽培,到时候整个修真域界如探囊取物,再也不用人不人鬼不鬼的躲躲藏藏。 于是朝天歌找到了玄阴体质的女修丁怜思,骗得她的感情,说是退隐白云山庄再也不当鬼修还一心向善,多行好事。 等丁怜思生下朝芙蓉和朝玉京两人后,朝天歌才吐露他真实的想法。 丁怜思大惊,想要让朝天歌放过她的一双女儿,朝天歌当然拒绝了她,同时教导儿子女儿学习鬼修之术,朝玉京天赋超然,才几岁便已经与他的修为相当,令朝天歌惊喜不已。 他更加专心严格的教导朝玉京,带他出去杀动物炼尸。 直到一次,朝玉京浑身是血,又脏又臭的回到家中,一只手里还拎着开膛破肚浑身是银针的兔子。 他看见了院中坐着的母亲丁怜思,他双眼一亮,便向她跑去:“母亲,我回来了。” 本来听到他声音还微含着笑意的母亲转头望见他,神色一变,像是见着什么怪物,不仅没有抱他,还用灵气将他甩到了墙上。 丁怜思厌恶的看着他,“你跟你父亲一样恶心!”她把在朝天歌身上受到的委屈统统发泄到了朝玉京身上,都是这个孩子,否则她不会不如受苦。 没有拥抱他,再也不会有了。 路过的父亲看见他,不耐烦的说道:“快滚起来继续修炼,敢偷懒你就会跟这只兔子一样被我扒了皮,知道吗?” 朝玉京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擦眼泪,“我会努力的,爹爹不要扒我的皮。” 朝天歌也不会抱他的。 等他练习到深夜,终于在鬼线消失的情况下,兔子依旧活蹦乱跳的,朝玉京欢喜的抱住兔子,看,依然还是有东西愿意抱着他。 兔子有些发臭,不过他还是喜欢的紧,最喜欢的是兔子亮晶晶的眼睛。 朝玉京抱着兔子上床睡觉,没想到朝芙蓉突然冲了过来,把兔子扔到了地上,还招来冰水泼在他的床上。 “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整天都霸占着父亲,就是因为你,父亲母亲都不愿意多看看我,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你泄愤。” 面对姐姐的指控,朝玉京十分无措,小声辩解,“我没有……” “你就有你就有!” 再后来,他越来越沉默,直到有一天他修为超越了朝天歌,做得更加出色,在朝天歌的双眼里,朝玉京看到了和母亲望着他时一样的眼神,那叫做,害怕。 为了控制他,朝天歌给他吃了魔血丹,随着修为的增强,身上会长出黑色的藤蔓纹路,绞着他的血肉,让他生不如死,只有朝天歌手里有魔血丹的解药。 只有乖乖听他的话才不会疼。 后来又有一天,一个人被救了回来,起初那个人对他很好,那是朝玉京第一次体会到温暖的感觉,直到他无意间听到了姐姐和他的对话。 原来,这个人是正派人士,潜伏在白云山庄只是为了带领想要诛杀他的修士们。 对他好也只是为了鬼修秘法,朝玉京最后一点血也冷掉了,这件事他没告诉朝天歌和丁怜思,就静静的望着几个名门正派烧了白云山庄,毁掉大门,一剑杀了他们所有人。 “宁可杀错一个也不要放过。” 他喜欢这句话。 当他死后,身体平躺在地上,双眼慢慢变成了灰色,瞳仁向着天空,这时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像是一朵开得热烈的花朵,他望着这朵花逐渐枯萎,眼睛里落下了许多灰烬。 直到第二天后,他依旧有意识只是四肢无法动弹,不过他有银针可以控制自己站起来,运行鬼术时,他发现身体里源源不断的传来鬼气。 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原来鬼道炼到最后,自身成鬼,便能成为鬼王。 他是鬼,便与人划清了界限。 修真域界的人啊,那当然是要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一个。 这个世界欠他的他要一并讨回来。 * 当从朝玉京的记忆中醒来已经是三天后,沈小灯颇为不适的睁开眼,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朝玉京不在。把记忆装进她的脑海时,他对她说了一句话,“我要毁掉你的新世界。”沈小灯推测他大概率是杀人去了,当日灭朝家门的只死了沈雪真和无藏大师,还有长书昊等人。 沈小灯起身坐起,双脚伸进鞋中。 这时,房门上珠帘微动,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来人戴着黑铁面具,手中端着茶水。 望着这人的身形,沈小灯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儿在过。 “请喝。” 面具人把茶水放在她床前的柜子上。 “你是谁?”沈小灯直接问道。 对方恭敬的答道:“我叫做扶风。” 扶风?沈小灯伸手去揭他的面具,扶风却急速向后退去,修为居然比生前高了不少,他避开沈小灯的手,说道:“王说,我不能摘下面具,会吓着你。” 听他这么说,沈小灯也没勉强,又问道:“你还记着你生前的事吗?你记得我是谁吗?” 他道:“王说,我曾经是千器斋的弟子,死于师尊之手,现在是地宫的鬼差,姑娘叫做沈小灯,是地宫的客人。” 沈小灯眼睛闪了闪没说话,看来扶风已经失去了生前的记忆,现在他有的只是朝玉京告诉他的一切,就像沈雪真只是个低级的傀儡,而扶风被朝玉京制成了受他控制,没有自己思想的鬼差。 想到这里,沈小灯兴趣缺缺的向外走去。 看着沈小灯的背影,面具后的青年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里是朝玉京的地宫,是一座隐藏在埋骨坟地的地下王宫。 埋骨坟地是修真域界的英雄冢,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住着一位鬼王,并且那些大气凛然修为高深的修士道君,死后全都变成了朝玉京手中的鬼差。这地宫蕴藏的能量,足以覆灭修真域界。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戴着同款面具,通过面具的缝隙,沈小灯偶尔会看见他们铁青的死亡的脸色。 一股森冷从脚底爬了上来,沈小灯情不自禁的觉得冷。 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的扶风给她披上厚披风。 做完后又有几分茫然。 转了一圈后,沈小灯发现出口被朝玉京设下了结界,她能够去地宫的任何地方,唯独不能离开。 这是软禁。 第56章 青丝 这结界, 她无法打开, 沈小灯索性静下心来,安心修炼。 她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一颗大柳树下, 前方是一条暗河, 地宫上方透入些许暗光照在沈小灯的身上,而扶风就站在不远处, 似乎是在保护她。 * 起先是洛水州李家的家主, 当李家主死时修真域界只当是普通的寻仇,纷纷猜测李家主是得罪了谁, 身为金丹修士居然轻易被结果生命。 直到第二天, 李家惨遭灭门, 修真域界震动, 要不是看到李家的大火, 谁都没发现一夜之间,他们竟然无声无息的死了…… 但此时修士们尚未察觉一个真正的魔在逐渐走近, 紧接着的是淮南阳州司马家,净山派掌门, 踏月宗宗主,一个接一个的,把这些组成修真域界大树的顶级人物, 如修剪枝叶般,锋利又血腥的剪了下来。 使的都是同一个手段,灭门纵火, 昔日显赫的名门世家只需要一把火便成了一堆灰烬。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测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为何会有这么大能量,究竟是什么深仇大仇,更重要的是,下一个是谁? 长书昊双手背在身后,凝望着长氏仙门。 自从千百年前,长氏老祖一剑成仙后,他们世代为剑修,又在魔域之战中扬名立万,成为修真域界中不可撼动的一脉。 只是,今日可能要止于他手里,人生总是要做出无数个选择,有正确的有错误的,而他长书昊,似乎从来就没选对过,为了让长氏永久兴盛下去他做了太多的错事。 早在李家家主死时,他就预感到了,先是无藏大师,然后是沈雪真,其次是李家、踏月宗……最后是他,对方是在一步步的逼紧。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更快更强,长书昊脑海中浮现那晚的场景,当初在白云山庄,朝家一家只是几个浮游蚂蚁,不痛不痒,而他们杀的是魔头,岂料世间之事如此荒诞,正是自己亲手造就了今天的灭世之人 。 后悔也来不及了。 长书昊眼前一片灰色,无尽的冷意袭来。 当长越从九脉深地摘得九转晶草回到家时,就望见长书昊躺倒在一片火海中,胸口流出的鲜血把衣服染的暗红,手中的九转晶草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父亲一定要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摘仙草。 “……”,长越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僵硬着身体走到长书昊身边,长越看见他父亲还睁着双眼,嘴巴略有些焦急的想说什么,是想告诉他,他的身世?还是仇人的名字? 长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无声的呐喊。 大火熄灭后已经是第二天,曾经盛极一时的簪缨长氏只剩下长越一人,他孤零零的跪在长书昊尸体的旁边,有些恍惚的听到旁边人说话的声音。 “啧啧,真惨啊,长越公子莫要太伤心。” “就是啊……你快看,这里写了一个字!快看快看。” “真是!难道是凶手的名字?” 长越动了动眼珠,主殿外端端正正的用剑刻下了个‘朝’字,是谁?昨天他回来时还没有……电光火石之间,长越终于想起了一个被压在心底的名字,是他父亲的血债,朝玉京。 这笔血债来血偿了,当日父亲他们几人杀了他全家,他就回来灭了他们满门,父亲早就知道,所以才会把他支走。 真好啊,他活下来了……长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个‘朝’字,一定是她留下来的。 当日破白云山庄摄魂阵的是她,告诉他魔族血脉真相的是她,在世上,除了朝玉京,也只有他和沈小灯知道这些名门的脏事。 她肯定是知道的,朝玉京不会放过长书昊,凭她的性格,怎么会救他父亲,写下这个‘朝’字也是为了自己,很快,这个‘朝’字就会传遍修真域界,当年朝家一家四口灭门惨案的事也会众人皆知。 ——看啊,名门正派做下了堪比魔族的事。 ——在她看来,你们和魔族没有区别。 ——以心识魔。 这些正是她的道。 多么的冷酷残忍啊,长越一边流泪,一边笑出声来,他真是个傻瓜,数年以来,把对沈小灯的好奇、屈辱感、思念熬成了深深的爱意,然而这个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像布棋子一般把他随意的推入了悬崖。 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天真,恨自己实力不济,更恨自己爱错了人。 他好恨…… 周围的修士看见长越又哭又笑看着要疯了般,正想宽慰他几句节哀顺变,却见仰头一声长啸,“啊啊啊啊!”满头青丝竟然在眨眼睛变成了白发! 同时,周遭灵气滚动,原本是金丹后期的长越经次打击,居然一举突破为元婴道君。 无数悲伤和恨意的灵力如同旋涡包裹着他,他的笑容和眼泪都慢慢消失了,神色缓缓平静,直到一丝悲喜都看不见,银发如霜,面容如冰,长越剑君初成。 沈小灯不知道,剧情改变的情况下,原男主长越还是领悟剑意,成为了剑君,只是完全物是人非。 在地宫,沈小灯发现她干什么都畅通无阻。 甚至杀人、不,杀鬼。 其中不乏修为远超她的鬼差,修士死后,朝玉京用秘法使之复活,只要金丹还在体内修为便不散,无惧无痛,从这个角度来说比生前更加厉害几分。 隐藏在埋骨坟地几百年,朝玉京一刻都没有停歇过,地宫的这些鬼差足以让他毁灭修真域界、凡人界、魔域。 沈小灯正在思索中,空气中传来异动。 是朝玉京回来了。 带着满身的寒意和未散尽的杀气。 朝玉京灰色的瞳仁像是死了一般显出无神的苍灰色,黑色的长袍外裹着暗色氅袍,领间大毛领紧贴着他的皮肤,但他还是感觉不到暖意,就算人的鲜血溅到他的手上,都还是觉着太冷。 眸光半掩着,朝玉京像是在看暗河或者柳树,沈小灯却知道他在看着她。 沈小灯红唇微启,“报仇了?” 这是地宫里唯一一个活人,朝玉京记得对方的身体是温凉的。 朝玉京朝她走了过来。 是一个拥抱。 与其说是拥抱还不如说是在抢走她身体的温度。 沈小灯一惊,朝玉京的动作太过突然,她身体不由得愣住,一侧的手臂抬起却又放下了。 地方的声音盘旋在头顶,“朝天歌死后,魔血咒便再也没有解药。” 她问,“那你还疼吗?” 朝玉京哑声道:“很疼,只是我再也不用害怕被疼死。” 已经死过的人怎么再死一次? 当然是让他复活再杀死啊。 被紧紧的按进怀里,沈小灯垂下的眼眸望着脚下的暗河,幽光浮动。 河面的倒影里,高大冰冷的男人拥着一个纤细的身体,闭上的眼睫遮住了灰瞳,当沈小灯身体的暖意渐渐传到他身上,男人终于忍不住收紧手臂。 沈小灯逐渐变成一个人形抱枕。 地宫实在是太冷了,以前朝玉京不觉得,现在有了对比自然就无法忍受以前的冰冷。 他觉得沈小灯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虽然从来不会主动伸手,但除了皱眉外,也没有太多的拒绝,就算她拒绝,朝玉京也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元婴道君的修为根本无法突破地宫结界,她想活下去就只能顺从,朝玉京也不在意沈小灯内心是否真的顺从,只要像这样让他取暖触碰,维持表面就足够了。 原本只是把她放在地宫容后处置,现在朝玉京想让沈小灯永远留在这里。 窗边。 沈小灯安静的翻阅手中的书页。 一旁的朝玉京也安静的靠在窗檐,他看了眼窗外,又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看,便再也无心看窗外。 在他见过的那么多女修中,沈小灯是最好看的,乌黑的长发被玉簪束在脑后,散发如鸦羽般好看的光泽,朝玉京眸光一闪,食指勾起她右侧的一缕长发。 也是温凉的触感,很顺滑,一被手指勾起,就从指缝中溜了出去。 朝玉京又勾起一缕长发,滑落,又勾起,乐此不疲。 他玩弄她的头发,沈小灯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书。 朝玉京看了认真的沈小灯一眼,突然手一动,拔下她的玉簪,满头青丝如瀑布般的披散在脑后,又向前荡了几分,勾勒出洁白的脸庞和挺翘的鼻子。 沈小灯看向他。 朝玉京举起手中的簪子,唇角微动,说道:“这簪子真是碍事。” “随便你。”,沈小灯转眸,雪白的手腕穿过长发把落在胸前的长发拨到后面,视线无碍后继续看。 望着沈小灯,朝玉京心中微微一动,忽然察觉到他已经不满于她只有表面的顺从。 他也要她的心。 于是,朝玉京开口问道:“在以前我们从未遇到过,你为什么会那么恨我?” 沈小灯手一顿。 第57章 习惯 女子眸光微掩, 长发如墨。 声音略有些讽刺的说道:“鬼王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怎么会记得与我相关的事呢。” 朝玉京握紧了簪子, 声音冷淡道:“你是在怪我?你记着,是那些人该死。” 沈小灯故意道:“当然, 我亦如此, 所以活该被关在地宫。” 接近她而产生的暖意褪去,朝玉京站了起来, 灰色的双眼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她面如玉雕成,一颦一蹙都能轻易牵动人心,此时她语气嘲讽,皆是冷然。 地宫迟早关不住沈小灯,她想离开这里……朝玉京手不小心捏碎了簪子。 沈小灯抬眉看向他。 “……” 朝玉京一挥衣袖,面如寒霜的走了。 依偎在窗边,沈小灯收敛神色, 依旧翻动着自己手中的书本。 当天一整个白天.朝玉京都没来找过她。 夜幕降临, 沈小灯和衣入眠,正要睡着时,身上的锦被忽然被拉起一个角,一个冰冷的身体挤了进来,刷的睁眼睛, 沈小灯一看,不是朝玉京是谁? 他背对着亮光,脸轮廓明暗对下显得十分冷峻, 沈小灯一眼就看到了这人脖子上的黑色花纹,是魔血咒,想来现在的朝玉京痛苦的很,但是他面上一点也不显,灰色的瞳仁除了冰寒,毫无波动。 “好冷。” 朝玉京声音低低的说道。 “你……” 沈小灯还没说完,就被纳入了怀中,朝玉京又在吸取她的热度。 而且这一次,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沈小灯的经脉被他的鬼气封住了,不能动弹,也无法说话,沈小灯只有寒着双眼瞪视。 就连眼神都不许反抗,朝玉京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皮上,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男人一手揽着女子的腰,一手盖着她的眼睛,这种行为颇为掩耳盗铃。 他将自己的头也放在了她的肩上,低声道:“别动,就一会儿。” 这个一会儿的时间是一晚上。 期间,沈小灯很快就再次睡觉,朝玉京却是一宿没合眼,一直眷恋的把她抱着。 第二天醒来时,朝玉京坐在床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梳子,决口不提昨天的事情,只是说:“我把你簪子弄坏了,为了补偿,我帮你梳头如何。” “如果我说不,你是不是又要封住我的经脉?” 朝玉京铅灰色的双眼闭了闭,没有回答她。 用脚指头想,他肯定会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做,既然如此,沈小灯也不会做无谓的反抗。 朝玉京伸手握住沈小灯的手腕,轻轻一拉,让她坐在他腿上,然后用梳齿穿过她浓密黑长的头发,经过一晚上睡乱的头发很快就被整理好了。 朝玉京用手指勾了几根玩,才不舍的放下,手心用鬼气凝了一根黑色的发簪,别住。 简单的发髻下是一张清丽无双的脸。 经过这一次之后,每晚上,朝玉京都会在半夜过来抱着她入睡,然后第二天进行各种无意义的补偿。 比如从各界搜刮来的美食,地宫物资稀缺,沈小灯早就辟谷,也没什么口腹之欲,所以她很久没有进过食。 被朝玉京带着来到一处宽敞的地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长桌上摆满了食物,而旁边站着瑟瑟发抖的鬼差,都紧张的望着沈小灯吃东西。 “我给你们说过,沈姑娘是地宫的客人,如果你们送来的东西不好,你们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连鬼都做不成。” 昔日也算修真域界人物,今日却被.操.控在朝玉京手下,讨一个姑娘的欢心。 沈小灯的视线扫过长桌两边的鬼差,淡淡道:“这个不错,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鬼连忙答道:“是蟹黄鲜菇。” “挺好的。” 朝玉京道:“如果好吃,你为什么只吃一口?” 沈小灯无奈又多吃了几口,才将筷子伸向下一道菜,“这个呢?” “是个甜品,糖蒸酥酪。” 她心中微动,糖蒸酥酪不是某个神君想要吃的东西吗? 一个青花瓷的小盅,雪白的奶如凝脂白膏,上面撒了几颗切的碎碎的红色蜜饯,看着香甜可口,沈小灯拿起一旁的金色汤匙,品尝一番后,心想道,果然还不错,怪不得能入混元的眼。 沈小灯上心的问道:“这是家的酒楼做的?” 对方低头回道:“是凡人界的上云楼。” 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沈小灯才放下汤匙,朝玉京疑惑的看了一眼眼尾上扬了几分的女子。 又看了一眼糖蒸酥酪,想不出里面有什么门道。 但是晚上,沈小灯有些积食,躺在床上睡不着,朝玉京像寻常一般进来时,沈小灯还睁着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 朝玉京忍不住说道:“你白天不喜欢吃的东西也吃了,当然会不舒服,你是不想让我杀了他们。” 沈小灯摇头道:“我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况且他们也算不得活物,只是有点未死之前的意识罢了,我是不愿意你自己造的孽却要算在我的头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口锅她不愿意再背。 地宫里很安静,他们住的地方更是无人打扰,朝玉京垂眸望着床上的沈小灯,黑暗中看不清神色,沈小灯右手做出握剑的姿势,兀自警惕着。 就在时间久到她误以为朝玉京要动手时,对方直接坐了下来,抬起手,贴在她的背部。 一股并不冰寒的鬼气顺入经脉中,游走之处生出暖意,不到一会儿她的肚子便好了。 他是在帮她? 沈小灯侧过脸,轻声道:“谢谢。” “无妨。”朝玉京收回手,背在身后,双手悄悄捏住。 几天的时间在地宫很快的就过去了。 朝玉京和沈小灯的关系也逐渐改善,朝玉京惊喜的发现沈小灯终于没有那么排斥自己,作为回报,他也没有再封住沈小灯的经脉。 每天睡觉的时候,沈小灯会默默让出一个人的位置。 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吧。 回到地宫的朝玉京勾起唇角,又是一个深夜,这次朝玉京来的稍晚一些,床上的女子却还未睡,听到动静,迷迷瞪瞪的撑起眼皮,声音囫囵的说道:“你来了……” 话音一落,她又睡了过去。 “……”,朝玉京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她的表现像是在专门等待他一般。 他没有体验过被善待,所以一时之间反而有些无措。 朝玉京安静的躺在沈小灯身侧,听着沈小灯均匀的呼吸声,出乎意料的睡了一个好觉,甚至做了个美梦。 虽然完全不记得梦的内容,但是那种愉悦的心情久久不能忘怀。 坐在柳树下,沈小灯运转灵气,再睁眼已经快下午了。 她发现朝玉京居然一直站在她旁边没有离开,像是在观察她,沈小灯皱眉问道:“你在看什么?” 朝玉京意外的兴致盎然,“你来地宫,每天都在刻苦修炼,放在修真域界也实属罕见。” 特别是像沈小灯这种貌美的女修,都是不用太努力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她这种佼佼者比普通修士更加刻苦。 “因为我天赋不高。”沈小灯淡淡的答道。 朝玉京也道:“但也不算差。” 沈小灯道:“跟你比起来,已经算差的了。”原著中,朝玉京的修炼天赋是开挂级别。 想了一下他说道:“只比我要差,要是有其他人超过你,我就杀了他。” ……谢谢哦。 朝玉京又道:“以后有我在,你不用努力也可以,没有人敢惹你。” 沈小灯敷衍的回道:“是吗。” 顿了一下,朝玉京突然说道:“还记得扶风吗?今天我可以带你出去看一场好戏。” 眸底微光闪烁,沈小灯不经意的问道:“要出地宫吗?” 望着眼前的黑衣女子,朝玉京颔首,“我跟你一起。” 沈小灯,“好。” * 在这几天里,修真域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里面有两件大事,第一件是正如长越所想,真相揭露后,所谓的正道声誉一落千丈。 长氏仙门主殿外写的朝字太让人浮想联翩,毫无疑问,大家都觉得这可能是死者留下的线索,朝不算普遍的姓氏,不过两天,就有人想起来在几十年前,有一家姓朝的小门小派。 住在白云山庄,也算与世无争,就是不知为何一朝被灭门,死法和李家长家一样,都是烧的干净。 不禁有人问,难道几十年的朝家灭门惨案跟今天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 酒肆中,有个戴着斗笠的男修绘声绘色的说道,那朝家就是被那几个名门正派联合灭的,岂料,朝玉京命不该绝,修成鬼王后前来复仇。 杀人复仇都是修真域界说不完的故事,只是他们不信,几个响当当的名门正派人士怎么会残杀一家人?他们这些修士难道不都是亦匡扶正义为己任吗? 那戴着斗笠的男修呸了一声,都是狗屁。 后面的他不愿再多说,很快的离开了酒肆,无人发现他是谁,但人的好奇心并不会停止,反而更加旺盛,等这些名门倒下后,不断有人跳出来苦诉,他的父母只是惹了李家家主便被杀了,他侥幸才能逃脱。 也有修士说,曾经踏月宗宗主看上他的法器,居然直接夺走。 这些消息有真有假,但比起真假,值得在意的是这些名门正派的伪善面具彻底破灭了。 嘴上说着正道说着救死扶伤说着光明磊落,背地里一个比一个坏,怪不得沈小灯能被逼到魔族,都是因为沈雪真这些人啊。 修真域界灵气一年不如一年,鲜少有人飞升,浊气下沉,也正是这些人, 这些名门正派跟魔族有什么分别!甚至连魔族都不如。 修真域界集体反思之时,第二件大事发生了。 长越竟然堕入了魔道。 眨眼之间,青丝变白雪,起初大家同情他因父亲死而悲痛过度,后来随着真相的揭开,一时不好做评论,只是围在长家的修士都离去了,最后是他以剑杀人,无情又坦然的承认他身上流着一半魔族的血。 众修士哗然,他也彻底落入魔道。 长越手里握着滴血的剑,站在云泽仙府。 “我要见沈小灯。” 沈星招捂着受伤的腹部朗声道:“小灯表姐不在这里,你快滚吧。” 长越立在空中,冷声道:“她一天不来,我就杀你们一人。” 沈星招无法,心里暗中祈祷沈小灯千万不要知道这里的消息,知道了,也千万不要来…… 第58章 交手 千器斋的师尊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 已经被他杀死的弟子,会好端端的站在面前。 除了眼神冷漠, 跟以前一模一样,穿着黑衣,手中的剑一分犹豫都没有的穿过他的胸膛。 “你……你、你到底是谁!”他师尊指着扶风震惊无比, 怎么都肯相信他没死。 更不相信的是自己居然被杀了, 只是再不相信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栽倒在地, 脸上保持震惊的神情。 他是谁……? 扶风短暂的迷茫后, 想起地宫的那个女子也曾问过他。 正想着,他便感觉到了王的气息, 立即收敛神色站在一边, 跟王在一起的还有沈小灯。 看到地上那具尸体, 沈小灯就知道朝玉京口中的好戏是这个,那个师尊死前的表情足够愉悦到他了。 朝玉京低声笑道:“这是我写的复仇剧本, 师杀徒, 徒回来后反杀师, 多么的大快人心。” 沈小灯道:“所以你才会复活扶风。” 朝玉京道:“是的,不然以他的修为,复活他就是浪费时间。” 见她兴趣缺缺,朝玉京又道:“不如我们去沈家看看, 据我所知,云泽仙府有相当多的人讨厌你。” 去看看倒也无所谓,她不关心那些讨厌她的人, 不过她好久都没见过沈玉闻他们了,几年过去,想来他也长高许多。 见沈小灯眼波流转,朝玉京就知道她是想的,于是还是掌着她的肩膀踩着风,一路向云泽仙府飞去,而扶风则默默的跟在两人后面。 路上,清风徐来。 前面就是云泽仙府了,朝玉京附在沈小灯耳边,忽然轻声说道:“……对不起。” 他的长发垂在她的脸侧,带来微微的凉意,沈小灯嚯的张大眼睛,黑瞳闪过诧异的光,心里更是一时震惊,恍惚间甚至以为朝玉京是在为上一世他做的事道歉。 心中稍定才明白过来,是因为在地宫时,他问过她为什么恨他,朝玉京是在为她的回答道歉。 沈小灯感觉放在她肩上的手在收紧,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 她抬头,瞧见朝玉京苍白削瘦的下巴,灰质的瞳仁稍动了一下,与沈小灯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接触了一瞬,一人的热切隐藏在冰冷之后,一人却是平静到淡漠,终究是沈小灯先转开视线,像是没听见般看向前方。 朝玉京眼中的温度褪去,手却不愿意松开。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轻叹,对沈小灯来说道歉来得太迟,一切都无法挽回。 几人无言的来到云泽仙府上空,一眼就发现情况不对。 白玉阶上,一个白发白衣的剑修手持一把长剑,坐在台阶之上,在他的面前则躺着哀鸣的沈家族人,沈星招则盘坐在不远处,闭眼调息。 望着此番景象,朝玉京略带讽刺的笑道:“我有意放过沈家,只杀了沈雪真一人,但你们沈家的劫数是怎么都逃不了啊。” 沈小灯嘴唇微动,“我已经脱离了沈家。” 朝玉京便问,“那这些人你是不打算救了?” 女子眸光深邃,拔.出纯钧。 底下的长越也抬起头。 他看向沈小灯,站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废话,如两颗流星在空中相撞。 激烈浩荡的灵气如波浪一圈一圈的震开,整个云泽仙府都望着上空。 女子身影翩若游龙,动作干净利落,招招致命,而长越领悟的剑意也丝毫不弱。 沈星招见着沈小灯来了,不由得有几分感动,当日她离开沈家时才筑基期,和长越的婚约被说成高攀,走到哪里都被厌弃,可是现在,她已经能跟长越一战。 沈玉闻则眼睛一亮,扯着沈星招低声道:“是小姑姑!” 沈小灯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她虽为元婴道君,可加上纯钧,能单挑化神初期的大能,而长越也才刚成为道君。 持剑的长越又怎么能不懂之间的悬殊呢。 可是他还是跟疯了一般,头破血流的撞到她的剑上,一遍又一遍。 “长越!”沈小灯怒道:“你是来自寻短见的吗?” 几滴血沫沾在他的白发上,俊美脸孔上的泪痣也像被他的血染红了一般,有几分妖异,现在的长越再也不是雪山冰晶,而是深渊里盛开的红莲之花。 耳边听到沈小灯的诘问,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长越望着她,用瞳仁装满了她。 唇角缓缓上扬,道:“沈小灯,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 沈小灯抿唇。 长越又道:“自作自受的丑角,在你爱我时狠心退婚,践踏了你的真心后,又后悔,妄想追回你曾经对我的情意,很可笑吧?” 沈小灯垂眸道:“都过去了。” 她的仇已报,长越对她来说就是过去式了。 对方却已执念深种。 “怎么能过去?”长越用沾着血的手从胸口处摸出一根玉白的剑穗。 这个剑穗跟沈小灯毁掉的那个一模一样,玉白莹润,用绿衣盎然的丝线绑着玉身,迎风招展,看得出来,剑穗的主人十分爱惜,时时摩挲玉块,剑穗如羊脂软膏般,软腻可爱。 这是长越又重新做的一个剑穗,又不舍得用于是贴身放在胸口。 当日,他亲手把剑穗还给她,怎会想到,未来他会千般喜爱珍惜这个剑穗。 “沈小灯……我已经被困在过去,再也无法出来。” 长越紧紧捏着剑穗,满头银发如皑皑白雪。 “五蕴炽盛苦,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你已经成为我永远的心魔。”长越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是爱还是恨,我永远无法摆脱你,我想爱你,可是我忘不了我父亲望着我的双眼;我恨你,可是我永远无法下手。” 将剑穗贴在心口,长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世上没有两全的法子,沈小灯,我无法替我父亲报仇,我只求能死在你手里。” 他只求一个解脱。 沈小灯道:“如果要打我奉陪,如果只是一心求死,我的纯钧不是上吊绳。” 她收起剑,说道:“长越,你最好还是选择恨我……” 爱比恨更加没有结果,她早就没有原谅或者爱上别人的能力。 “选择……”长越闭上双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 如果他能自己选择爱或者恨,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沈小灯,你真的太残忍了,长越攥紧手中的长剑。 望着沈小灯和长越之间的互动,朝玉京沉下脸,开口道:“你父亲是我杀的,倒不必把账算到小灯的头上,如果要报仇我随时欢迎。”反正也是一个死字。 像是现在才注意到还有这个人的存在,长越讽刺的看向他,说道:“你根本不了解沈小灯,你所做的早就在她的预料中,不然也不会在你走后留下‘朝’字,看你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吧?” 朝玉京脸色愈发难看。 “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沈小灯转过身,反正已经离开地宫,也不用陪着演戏了。她道:“你还不知道现在的修真域界是什么样的吧?” 话音一落,天际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朝玉京看到乌泱泱的一片,正是修真域界的各类修士,他们拿着武器赶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戴着斗笠的修士,他声音低沉道:“众道友们,诛妖邪,灭不公,此人正是鬼王朝玉京,就是他杀了那么多人,还禁锢了沈姑娘,为了天地之间的正道!” 众人纷纷响应。 收回眼,朝玉京一想便明白了所有关节。 他以为自己是幕后黑手,没想到沈小灯借力打力,反成了布局人! 地宫鬼王只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居然被利用了。 “沈小灯!”朝玉京怒不可遏,“你竟然骗我!” 沈小灯一笑,“怎么,鬼王骗不得?” 一时之间,朝玉京又怒又惊,同时心底还有一丝隐隐的痛意,在地宫的日子他越觉得满足,现在就越觉得痛。 开始的温默相处如虚假的纸,一撕既碎,朝玉京手里凝聚着一团鬼气,还未等他动手,一旁的长越抢先攻了过来。 “要杀沈小灯,先过我这关。” 朝玉京不怒反笑,“好,早就想杀了你,只好发泄一下我的怒气。” 对手是朝玉京,长越也不会有任何保留,一缕鲜血涂上剑刃,凛然剑意撼动天地,每一招都下了死手,而朝玉京手中的银针闪烁寒光,他定要把这个人大卸八块,再缝在一起做个低级傀儡。 两个男人在云泽仙府上空交手,赶过来的修士们也围攻而来。 ……沈小灯则飞了下来,站在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修面前。 男修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好看的脸蛋,猫眼眨了眨,觉得自己干的不错。 这段时间,沈小灯拖住朝玉京,殷慈在修真域界动作,两人合力扭转了现状,不过要这些修士和长越联手打败朝玉京也不太可能。 沈小灯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魔域。” 殷慈拉住她的衣袖,说道:“不是要打朝玉京吗?我要留在这里。” 沈小灯道:“你魔灵根都没有了还打什么?我之前说过,干完最后这件事,你就自由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战局,提着纯钧巨剑冲了上去,不再回头。 自由了?殷慈眨了眨眼睛,他已经爱上受到约束的感觉,无论走到哪里,心里总有一根线牵引着他啊,现在想要甩开他也太晚了。 殷慈勾起一个古怪的笑容纵身飞了上去。 第59章 爱意 修真域界的修士从未想到世上会有如此强悍的存在, 此次来围剿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更不要说长越这种元婴级别的剑修,可是再看那朝玉京。 除了点皮外伤, 愣是没丁点破绽。 他们不得不各自掏出压箱底的真本事, 朝玉京没有人性, 今天不是他亡就是他们死。 “如此而已吗?真是无趣。”朝玉京望着这一群人,状似无趣的摇摇头,突然数千根银针,如暴雨一般急速打来。 携裹着霸道的鬼气, 几乎瞬间就穿破了他手中的剑和法器,有些刺中了脑门,当场从天上掉了下去, 有些被刺中手脚,顿时,响起无数惨叫声。 “还有更厉害的。”朝玉京冷冷一笑,又是无数根银针。 正在这时,一把偌大的巨剑冲天际坠落, 如一座巨山挡在所有人的面前。 剑身浩然灵力连绵不绝, 银针相撞, 纷纷被弹开。 这一招式让众人得以喘息片刻,他们抬头看去,正是沈小灯,她青丝飞舞, 气势凌厉,而引人注目的是肩膀上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小人。 右边的白衣小人散发着令人震惊的源源不绝的灵气,正用小手掌贴着沈小灯皮肤,运输灵气,边输边叫道:“冲呀!灯灯灯灯灯,打他。” 而左边的黑衣小人握着拳头,噗呲噗呲,口中竟吹出魔气,将那些偏过巨剑的银针都吹回去。 “那居然是魔、魔……” 还未说完就被一个负伤的男修打断,“魔怎么了!沈小灯旁边还坐着灵呢,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魔灵之别!” 其他也赞同的说道:“就是啊!我现在是明白了,正道也可能是魔,魔也可能是正道。” 至于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就是站在魔与正之间的人。 所有银针皆被打落,沈小灯素手一转,纯钧巨剑化成正常大小,回到她手中。 朝玉京捏紧手,说道:“沈小灯,你真的要跟本座作对?” 沈小灯道:“不同戴天。” 朝玉京只能恨声道:“你死我活。” 他一手银针,另一只手也唤出一把骨剑,与沈小灯打在一起。 同时,长越和殷慈也从背后攻了过来。 一把雪色长剑,一把黑色长剑与朝玉京挥舞的银针交织,分不出高下,而长越和殷慈互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继续绞杀朝玉京。 受到命令,扶风也跟其他人缠斗在一起。 越打沈小灯眉头皱的越紧,从表面上看他们跟朝玉京两人势均力敌,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就会暴露败相,灵气有耗尽的时候,人也会被消耗。 可朝玉京不会觉得累,他们死的人越多,他就会吸收更多的鬼气,还是要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沈小灯后退了一步,朝玉京看她动作,低声道:“怎么,后悔了?” 女子食指逼出一滴心口血,催动纯钧。 “看招!” 朝玉京手中的骨剑与纯钧在空中相接,砰的一声发出巨响,引起巨大的灵力震动,与他们相近的,除了殷慈几人,其他修士都喷出一口鲜血,被震下了空中。 接下来就是神仙打架了。 纯钧的灵光大盛,只见朝玉京手中的骨剑喀嚓喀嚓两声,竟从中间裂开,沈小灯又逼近一步,那把骨剑便成了无数碎骨,锋利的剑气割过朝玉京的血肉,深深的砍进了他的肩膀。 沈小灯和朝玉京的距离瞬间变得很近很近。 朝玉京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他望进了她的双眼中,漆黑一片,里面没有他的影子。 刺痛的感觉密密麻麻从伤口传到身体各处。 浓密的睫羽下,朝玉京灰瞳湛湛,问道:“沈小灯,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她的回答是把剑往更深的血肉里捅。 朝玉京瞬间血冷,即使他知道冷是什么感觉,可当他体验过温暖,这种冰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自嘲一笑,从身体里荡出一股鬼气,沈小灯离的近,受到波及最深,她急忙用纯钧来挡,但还是晚了一步,身体受到一击重创,被狠狠甩了出去。 “小灯!” 殷慈和长越异口同声的喊道,都飞身出去抓住她。 果然还是不行……朝玉京实在太强了,沈小灯闭上眼,任由殷慈抓住她的左手,长越抓住她的右手。 脑中顷刻间回到了过去,那时候她好不容易逃离魔域逃离殷慈,没想到栽到了朝玉京的手里,冷酷又强大的鬼王,亲手杀了她,斩草除根的毁去她的神魂,无尽的痛意还残留在她身体中,只要稍微一想,就觉得浑身打颤。 这一世,她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还是不行? 难道被朝玉京软禁在地宫,从此依仗鬼王的爱怜才能平安一生,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了吗? 她不是沈扶摇,品尝站在巅峰的滋味,就再也不愿意站在男人的身后。 沈小灯倏地睁开眼,用力握紧纯钧。 双眸燃起炽热的火焰,如果她始终无法战胜朝玉京,无法战胜原书设定,她宁愿一死,有尊严的死,也绝对不会屈服! 朝玉京他们看见沈小灯战意熊熊燃烧,握着纯钧巨剑向他走来,映衬着落日余晖,如同坠入大海的金乌,散发着强烈又美丽的光芒。 她不需要任何的光环,她是一个本身就在发光的人。 正是这股劲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地宫何时又有这种景色,朝玉京情不自禁的沉迷了一瞬,她拥有他没有的东西。 他屈服在黑暗里,可是她挣扎着出来了。 真是不公平啊。 一剑又一剑,无数剑。 再厉害,朝玉京还是身负数道伤口。 他捂着伤口退后一步,轻咳几声,似在叹气的说道:“还不够……” 朝玉京望着沈小灯,真想知道她还能做到什么程度,黑发男人抬起双手,袖袍一动,十根手指出现数根无形的鬼线,刚才被他的银针穿过手脚的修士都成为了他的傀儡,向沈小灯冲了过来,这才是朝玉京真正擅长的术法。 数个高阶修士,沈小灯环视周围。 而殷慈和长越被朝玉京鬼气受伤见状挣扎的想爬起来。 可是都来不及了,沈小灯不擅长群战,很快就被剑划的浑身是伤,远看如一个血人。 一剑穿过她的腹部,沈小灯吃痛,汗水一滴滴的落下。 好痛…… 好像就没有这么痛过。 白色小人和黑色小人忍不住哭了出来,“呜呜呜小灯我们逃吧呜呜呜。”他们后悔自己太弱,后悔自己没帮上大忙。 沈小灯神识有些模糊的说道:“逃不掉的。” 现在逃了,永远不会有勇气站起来。 “小灯。”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努力睁眼,沈小灯看到面前有一个黑色的重影,凝神一看,发现是正在笑的殷慈。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说过你可以离开了。” 殷慈没有说话,大胆的伸手把沈小灯的手抓紧了自己手里,两人的血混合在一起。 沈小灯有些迷惑的望着他。 “你知道?”殷慈脸上有几分笑意,“我在修真域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一个人都没有杀,不杀人的感觉真好,我终于明白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安宁。” 她愈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在魔域时,你记得我?我在那个小孩的面前犹豫了,有些纠结有些不忍,真是奇怪,我主杀戮,居然会有仁慈,但这感觉一点都不坏,让我感觉我体内居然会长出人性。” “当人真好,因为只有人会去爱。” 殷慈温柔的抚向沈小灯的脸颊,大大的猫眼一点点的聚集亮光,这些亮光都是因她而生。 “我曾经渴望光明,是你让我学会不要渴求别人的光亮,现在我的心里我的眼里,会看到光了。” 他将沈小灯的手缓缓贴近自己的胸膛。 带着温热的触感。 里面的心脏在跳动着,无比鲜活。 他笑,“我曾经说不愿跟那条鱼争宠,赶走他之后,我却想到了一个争宠的好法子,管你愿不愿意,是否厌烦我,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的好法子。” 那只手挖开了胸膛的血肉,沈小灯睁大眼睛,被血烫的一缩,已经完全明白他要做什么了,顿时想抽回自己的手。 “别动啊……”殷慈眨了眨眼睛,“很疼。” 他按住她的手掌直接穿过了胸口,触碰到他的心脏,和被包裹严密的魔丹,殷慈身体忍不住发抖,但是一种愉悦同时升起,还有谁跟她,像这般亲密吗?血肉交融,他的魔丹也会融入她的身体。 真实的触感,沈小灯感觉自己的手指摸到了他的魔丹。 “……不要。”她声音有些沙哑。 殷慈,“用你的手穿过我的血肉。” 带着血的魔丹落入她手中。 面前的人逐渐失去温度,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望着沈小灯,双眼写满了令人心惊的爱意。 第60章 做梦 殷慈的魔丹一到她的手里, 便立即化成了魔气融进了她的身体,有几分殷慈似的急不可耐。 魔将之首,殷慈的魔力完全汇入了她的身体。 所有的伤口都在眨眼睛恢复,天空异象环生, 这是要突破的预兆。 她的双手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来。 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开心。 沈小灯的心很硬,她对殷慈没有过多的感情,可是她只想让他痛苦没想让他死, 更不想为她而死。 想到这里, 沈小灯又自嘲一笑, 重活一世很多东西已经不受她控制,就算是殷慈也在改变自己。不知为何, 重生后时时刻刻盘旋在心头绑在身上,名叫复仇的那根绳子突然松了许多, 她或许该重新思考,应该怎么活。 她要更自由的活着。 闭上双眼。 天地之间的灵气疯狂涌入, 化神大能,已成。 围在她身周的傀儡们被瞬间弹开,朝玉京操控的鬼线尽断。 朝玉京微微惊讶,而负伤的长越却突然大笑, 他早就知道了, 沈小灯一直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否则怎么会从一个天赋普通的大小姐,一路过关斩将,成为如今的化神大能呢……笑过之后, 长越深深的望着灵光耀眼的女子。 他笑沈小灯绝地逢生,也笑自己不自量力,也笑自此以后,他与沈小灯之间犹如天堑。 如果说,元婴道君的沈小灯,他还可以凭借天赋和努力追上甚至死在她手里,可是化神后的沈小灯,他只配望着她的背影。 笑着笑着,长越又哭了出来。 沈小灯已成化神期,是整个修真域界最强的一档,拥有了和朝玉京一战的能力,而朝玉京从最开始的轻慢被沈小灯逼得越来越认真,到现在,他不得不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两人在这儿打,恐怕整个金鳞九洲都会毁掉。 看了一眼朝玉京,手中的纯钧和她的身体同时化为一道流光飞往金鳞九洲和凡人界的界限,边境之海上,这里辽阔无际,再也不用束手束脚。 望着沈小灯,朝玉京道:“假以时日,你定能超过我,可惜,现在的你还是差一点,有时候这一点就足够分出生与死。” “放心,就算你死我也会把你复活,永远把你留在地宫陪我。” 沈小灯道:“谁死还不一定。” 一白一灰在边境之海上空相撞。 无数海水被掀起千尺风浪,呼啸着卷起阵阵惊涛。 而原本湛蓝的天际蒙上一层浓重的云层,随着两人的灵力与鬼气,云层越来越黑,顷刻间电神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然而没有一滴能打湿他们的衣物,两人周身都笼罩着一个透明的光膜,外物不侵,正是他们的气。 天空明明在打雷下雨,沈小灯却什么都听不见,周围静极了,只能听见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呼……吸……呼…… 手腕的鲜血顺着纯钧长剑一滴滴的落入大海中,消失不见。 朝玉京也在流血,惨白的面容,流血的嘴角,数道伤口从灰衣渗出,殷红衬着惨白更白,加上天昏地暗的边境之海,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可是他知道沈小灯作为人,快到她的极限了。 朝玉京知道,沈小灯又何尝不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又逼出一道精血,催动着纯钧巨剑,倏地向朝玉京攻来。 巨大的灵压扑面而来,朝玉京紧绷着身体承下沈小灯的剑意,身上数道伤口又齐齐裂开,更严重的是纯钧的剑气透过他的鬼气,打在他的身体上,他从未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汹涌的鬼气如同藤蔓沿着纯钧绞来,朝玉京身体上的魔纹又爬上了他的脖子,一瞬间鬼气暴涨,抵住了这雷霆一击。 藤蔓缠住纯钧,朝玉京趁机抓住沈小灯的手腕,咬牙道:“你的身体里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被他捏住的两只手腕,十个指头皆是血洞,纯钧被魔气侵蚀,沈小灯终于撑不住,软了一下背脊,嘴唇瞬间变得苍白。 她的眼睛黑洞洞的,仿佛脸上只剩下这双眼睛还是活着的。 就连虚弱的沈小灯也令人心动,朝玉京的带血的手抹过她的嘴唇,双眼深邃的说道:“真的就之差一点点,你就可以赢我……” 他的手削瘦无比,指尖好似寒冰。 那只摸他嘴唇的手突然被一口咬住,沈小灯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 非常用力,就像是在死之前都要撕下他的一块肉。 朝玉京愣了一下,想起他在小时候,跟随朝天歌出白云山庄捕杀动物,连纵尸术,他抓了一只雪白色皮毛的幼兽,那只小兽漂亮极了,他很喜欢,可是不得不杀了它。 当时,那只小兽也是临死前咬了他一口,死死的。 眼前沈小灯跟那只小兽的眼睛重合在一起,又黑又亮,不服输的盯着他。 原来从小到大,无论是那个弱小的他还是现在这个强大的他,从来没有被那么漂亮的小兽喜欢过。 一种透不过气的压抑堆积在胸口。 沈小灯把他咬出血了,手指流出的血液是冰冷的。 朝玉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她,“我不是……道歉了吗?” “……”,沈小灯松开嘴巴,唇角滴血,“我不接受。” 就像那只小兽,就算他再怎么道歉再怎么喜爱,也不会复活的。 朝玉京,“当然……当然……你不是那只小兽,也不是我地宫里的傀儡鬼差,你恨我,就算在到死之前,也不会回心转意。”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小灯,对不起,我想杀死你。”朝玉京有些孤廖的站在天地之际,灰色的瞳孔里死寂一片,黑色的长发飞舞着,他轻声道:“然后我会斩断我的鬼线,死去。” 沈小灯一惊,这个疯子。 他一笑,“你觉得我疯了吧,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杀死自己,可是我太累了。” 朝玉京伸出手,把浑身是血的沈小灯抱紧怀里。 就算到了绝境,她还是温凉令人舒适的体温……如同能这样一同死去,那么所有的仇恨也许都可以放下。 朝玉京的背后飞起一根银针,只有一根,瞄准两人的脖颈,只需朝玉京意念一动,就能同时结果两人。 被禁锢在这个冰冷的怀抱,沈小灯双手软在身侧,她灵气耗尽,精血抽干,全然是油尽灯枯的状态,她努力抬起头,忘了一眼大雨倾盆的天空。 一滴雨水似乎落进了她的眼睛。 她声音夹杂着雨声,“朝玉京……就算同归于尽,也是我杀你,我的命不由你来决定。” 朝玉京浑身一震,低头看去,沈小灯双眼越来越亮,一簇火焰从她的双眼中聚集,又转瞬即逝,同时,可怖的灵压从她的身体里传出来。 那根银针被这股灵压震碎,怀中人的体温几乎立马变得冰冷,她似乎察觉到他的动向,突然伸出手,用力的抱紧了他。 与此同时,这股灵压凝成实质,化成一把耀眼的长剑冲进了他的身体。 沈小灯居然把她的神魂化成一把剑,直接撞上了他的神魂! 一股战栗的痛意从神魂深处传来,朝玉京揪住心口,双膝软下,再也忍不住的跪了下来,而沈小灯的身体失去生机,从高处坠落。 “小灯!” 朝玉京神魂被撕扯着,这一击,是同归于尽,他的神魂此时脆弱的只要微微一动就会碎成碎片。 “……小灯。” 他惊慌失措的朝海里伸出手,可是他怎么拉得住下落的沈小灯,只有见着她淹进了海雾中,渐渐的消失在眼前。 不要!这是一种比神魂裂开更要撕心裂肺的痛意,朝玉京捏紧双手,无数根魔纹窜上了他的脸颊,他嘶吼着,硬生生的将神魂逼离身体,飞快的向沈小灯扑去。 包裹着她的身体,围住她散开的神魂。 如同一个拥抱。 脱离不会腐朽的身体,脱离控制身体的那千百根鬼线,朝玉京的神魂失去意识之前,终于得到了她的拥抱她的温度……她无法推开他。 一个巨浪打来,朝玉京破碎的神魂烟消云散。 而沈小灯身体也缓缓沉入深海中。 * 据说鬼是不会做梦的。 在死之后,朝玉京确实也没有做过梦了。 他常常飘荡在天地间,见惯了人的丑恶面目见惯了人的生死离别,直到遇到了沈小灯,或许,人跟人之间也是不同的,他不喜欢太热也不喜欢太冷,像沈小灯这样刚刚好。 他觉得他能够轻易的得到沈小灯的心。 他觉得他能让沈小灯习惯他。 他觉得只要抱着沈小灯睡就能够一直做梦。 梦里面,也许还是在白云山庄里,没有朝天歌他们,也没有那几个名门正派,但是有一颗不会凋谢的木桃树,枝繁叶茂,春天时开花,秋天里结果,冬天落下鹅毛大雪,他们就站在木桃树下。 他会将自己身上的衣袍披在她的身上。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沈小灯,我不后悔。” * 如果我也有再来一世的机会,我不会再伤害你,如果再也无法重来,我就用命做补偿,有一天,你能偶尔回想时,会记得你曾经拥抱过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第61章 凡人 沈小灯被洗漱干净后塞进了一辆大马车中。 马车里除了她,还有其余五六个人, 三个男的, 三个女的,都被打扮的干干净净, 穿着村子里最好的衣物, 包袱里揣着一年才能吃上一回的鸡鱼肉, 但都哭丧着脸, 没一点高兴。 原因自然是他们身上缠的紧紧的麻绳。 破马车很是颠簸,其余两个年轻女孩都忍不住哭出声来,不一会儿,对面的两个青年男子也哭了出来,到最后, 只剩下沈小灯和一个穿着褐衣短打的男子, 沈小灯是面无表情,而那个青年男子却是一脸坚毅。 朗眉星目,生得十分干净帅气,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 “你们别哭了,等到了山里,我们就互相解开绳子, 一跑了之。” 或许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一个男子忍不住说道:“纪飞尘,你说的倒是简单,山里都是那妖怪的地盘,我们就算解开绳子, 再怎么跑跑得出山林吗?” 另一个女子哭道:“飞尘哥哥呜呜呜,我不想死。” 矮个男子也唉声道:“谁叫我们倒霉呢,刚好抽签抽中了……不过纪飞尘没想到你也有倒霉的一天。” 纪飞尘呲牙,居然还笑的出来,“祸兮福所依。” 如此乐观的精神感染了他们几人,抽噎一下,到底是年轻人,很快的恢复了元气,想起了办法,“我们要不然挖个深坑,藏在里面,让妖怪找不着。” 这个方法很快被否决,“你把你自己埋了,妖怪是找不着了,你自己也得闷死。” 纪飞尘道:“总之,我们到了地方先解开绳子,各自找把武器,就找准一个方向跑,我会看太阳和星星的位置辨别方向,只要我们齐心不一定就是那妖怪的盘中餐。” 这个主意倒是稍微靠谱,他们又被纪飞尘鼓励了,生出几分勇气。 坐在后面的沈小灯依旧是面无表情。 纪飞尘和其他两个男子一直在偷偷瞧她,女子穿着素色衣衫,背靠着车窗,被封的严实的窗子透进几缕光线,虚虚实实的勾勒出她的脸颊,冰肌玉骨,黑发如墨,一双眼睛如天边的星子,美的不像凡人。 听说,她出现在村子的方式就颇为不凡,是边境之海的海岸线托上来的人。 一般人早就在海里淹死了,而她却如睡着似的。 有老人猜测她是不小心掉进海里的仙人,起初本想把她供起来,可惜她本人除了自己的名字,记不起任何的事情,也没有显示出神通。 于是不到一个月,村子就不愿意再养着她,被塞进马车跟他们这群倒霉蛋一样带到深山老林,喂妖怪。 见她神色淡漠,纪飞尘大着胆子问道:“沈、沈姑娘,你不害怕吗?” 沈小灯转过脸来,颇为疑惑的反问,“怕什么?” 纪飞尘茫然道:“妖怪啊?就是老风山的那只通天的大妖怪!” 沈小灯道:“这样啊……”见众人看向她,道:“不怕。” 其他人一脸不信。 只有沈小灯自己知道,虽然听村子里说大妖怪如何如何厉害,他们又如何如何害怕,但她就是生不起恐惧的心,下意识的觉得,如果真比起可怕,自己说不定才是最可怕的。 正在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他们刚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纪飞尘首先跳下马车,其他人紧跟其后,等他们下车后,驾车的老伯急急忙忙的丢下他,飞快的逃走了。 这座老风山里住着一个本领高强的大妖怪,最喜欢吃的就是细皮嫩肉的年轻人,要是村子里不按时间给他送新鲜的人,它就要下山一口气吃上几十人,为了村子安定,他们只好屈服于大妖怪之下,挨家挨户的抽签,谁抽中了就得上山。 今年正他们几人抽中了死签。 “快!”纪飞尘一喊。 他们连忙把绳子解开,又找了几个木枝削尖当武器,纪飞尘指了一个方向后,他们飞快的跑了出去。 还没跑几步,沈小灯耳边就听到了风声,其余人却未察觉,又跑了几步,山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两个女子吓的抱头尖叫。 纪飞尘大喊道:“不要停,继续跑啊!” 两个女人哭着抱紧对方,吓得腿软,“我、我们害怕,实在跑不动了……” 话音还未落,一个硕大的黑影扑了出来,一口咬下两人的头。 腥臭的气息,加上戛然而止的哭声,刹那间,风都停止了,这几个年轻人从未想过死那么容易,马车上那骨子幼稚的勇气,被这一击打的溃不成军。 活生生的两个人就这么轻易被吃了…… 纪飞尘率先反应过来,“……跑!” 旁边两个男子吓得呆了,面对这个庞然巨物根本没有希望逃掉的,他们僵硬的转动眼珠,看向纪飞尘,纪飞尘也愣了一下,一咬牙,反拉住沈小灯的手,闷头向前跑去。 后面传来了惨叫声,还有骨头被咬碎的喀嚓声。 还有嘶吼声,那只怪物又追了上来。 耳后,沈小灯听到向她头袭来的风声,她平静的心徒生一股戾气,回头向那只黑色妖怪冷冷看去。 有两层楼高的黑妖,身小头大,熊一般的脑子上长了三只眼,一张方口还在滴血。 这凡人界的妖怪灵智未开,只知吃人喝血,等级低微,它似乎也没料到,一个小小凡人还敢回头看它,更没料到的是这一双眼睛所蕴含的威压让它下意识的发憷。 是本能在趋势它害怕她。 纪飞尘抹了抹泪,不知道是不是妖怪吃了两个人,没有急着追他们,两人从白天跑到黑夜,一口气冲到一个山洞中。 暂时安全后,纪飞尘又狠狠哭了一场,才擦干眼泪。 “我真没用,明明是男子汉,还没有你坚强。” 沈小灯淡淡的看向他。 又看向洞外,就在刚才,或许是无意间用了灵压,竟然刺激了她的记忆,沈小灯终于想起了之前的事,原来朝玉京死后,她陷入沉睡,掉进了海里。 一路被海水冲到了凡人界,当时,她用神魂直接冲击朝玉京的神魂,玉石俱焚,她的神魂也差点裂成碎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活过两世的原因,神魂更为坚韧,加上朝玉京用最后一丝力量聚集她的神魂,才没有神魂俱灭。 但神魂究竟受了损伤,她暂时失去记忆和灵气,只有慢慢滋养了,不着急。 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沈小灯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朝玉京竟然救了她……真是讽刺。 更讽刺的是,她醒来时会出现在纪飞尘的身边。 在上一世,她和纪飞尘的交集并不多,纪飞尘出场时也在书的最后一部分,作为气运之子,纪飞尘几乎都是天道的亲儿子,一路顺风顺水,然后,因为爱最把大的机缘让给了女主角。 如今灵气浑浊,修到化神已是不易,能飞升还是要靠天大的机运。 沈扶摇就是在天时地利下轻松飞升至仙界。 她的重生打乱了剧情,朝玉京都死了,第四个大佬纪飞尘却还在新手村,至于他所遇到的困境,只是微不足道的垫脚石罢了。 如果她没记错,纪飞尘找的山洞刚好是某个修真域界的大能留下的洞府,里面恰好有洗髓丹和绝世剑谱,彻底打开纪飞尘的修真之门。 正想着,纪飞尘突然惊喜的叫道:“沈姑娘,你快看这里有个洞府!” 果然。 第62章 缘分 “沈姑娘, 你看这里还有枚丹药……” 简陋的洞府里, 纪飞尘惊喜的不时看看瓶子里的丹药, 又摸摸那本修炼书籍。 “我们是不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这丹药真的能直接吃吗?要是是坏人哄骗后人留下的怎么办?”纪飞尘纠结的皱起眉头,“更何况这仙丹只有一枚, 我吃了,沈姑娘你怎么办?我怎么能一人独吞了这宝物,但是如果一分为二, 会不会没有效果?还有,我要怎么验证它有没有毒呢……” 还未分析完, 纪飞尘只见沈小灯向他走了过来, 然后不由分说的直接把丹药扔进了他嘴里。 “嗯!”纪飞尘连忙捂住嘴巴,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沈姑娘!” 沈小灯皱眉道:“你话实在太多, 听的我心烦意乱。” ……好凶。 吞下丹药,纪飞尘身体很快洗精伐髓, 身体分泌出黑色的杂质, 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这洞府又不大……要是他一人还好, 现在还有个女子在,他顿时羞窘。 闻到味道沈小灯淡淡的看向纪飞尘…… 虽然她表面克制,但是纪飞尘还是看到了嫌弃之意,顿时又有几分受伤,但是让他出去找个地方洗澡, 又不敢,于是只好埋头修炼书中内容,然后离沈小灯远远的。 纪飞尘天赋颇高,书中内容很快铭记于心。 正当他合上书籍时,面前一片黑影,纪飞尘抬头看去,是沈小灯,纵使在洞府中,她也丝毫不见狼狈,所有的微光都汇聚在她一人身上,黑亮的眸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放在身侧的手白皙柔软。 低头瞥了一眼自己铺满秽物的手,纪飞尘又往后缩了一些。 “既然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出去清理一些自己吧?”沈小灯说话很不客气,“还是说,我出去?” “不不不。”纪飞尘羞窘的站了起来,有些难堪的退到洞府门口,“我出去。” 说完,他一溜烟的跑了。 在外面,纪飞尘毫无疑问的会碰到那只黑妖,然后黑妖被反杀,纪飞尘进入炼气二层,然后碰见了同来捉妖的纯阳派弟子,纯阳派弟子见他骨骼清奇便破格带他来到修真域界,又被掌门收为唯一一个弟子。 这也是她回修真域界的契机了,凡人界远不如修真域界灵力充沛,沈小灯用恢复的灵力将自己变成男装打扮,又掩饰掉气息,毕竟纯阳派只收男弟子。 她闭上眼睛,只过了一夜,就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道长,我还有一个朋友也在里面,你一齐看看吧。”这是纪飞尘的声音。 “嗯……不过我们门派收徒标准颇高,而且不收女弟子。”这是纯阳派弟子的声音。 纪飞尘惊讶,“啊?不收……” 还未等他说完,沈小灯便走了出来,一身素衣束身打扮,黑发高扬,面庞如玉,端是俊美无双的公子模样。 纪飞尘呆了片刻,却听到那纯阳派道长很满意的声音,他顿时有所了悟,更加明白了沈小灯果然不是寻常人,恐怕真是从修真域界落难到凡人界的仙人,他聪明的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回修真域界的路上,道长解下身上的葫芦扔进边境之海,葫芦遇水变大,供三人乘坐。 一边向金鳞九洲驶去,道长一边讲解修真域界和纯阳派的事情。 “我们纯阳派在修真域界也算独树一帜,掌门和各位师尊师伯都是元婴道君,不过之前并不算得第一大派,直到数月前,鬼王朝玉京横空出世,屠戮了诸多门派世家,门派凋敝,我们纯阳派反而剩者为王,成为修真域界的第一大派。” 纪飞尘听的认真,好奇的问道:“鬼王最后怎么了呢?” 道长,“有一化神大能打败了他,说来也是可怜,那大能虽然出身名门却不被家族所喜,遭到族人陷害,逃走魔域,又因与鬼王交手,至今生死未明。” 纪飞尘崇拜的问道:“这化神大能叫什么名字啊?” 道长轻哼,“说了你也不认识,沈氏大小姐沈小灯是也。” “什么?!”纪飞尘险些从葫芦上翻身掉进海里。 他慌忙的抱紧大葫芦,又惊又恐的望向一旁平静的沈小灯,而沈小灯只是背对着道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纪飞尘连忙闭紧嘴巴。 心里惊涛骇浪! 他这是什么运气,居然遇到了一个化神大能,起先他还说自己是男子汉要保护女子,现在看来,他两人是云泥之别。 忽略心中的巨大落差,纪飞尘道:“道长……你可见过沈小灯……?” 道长颇为遗憾的说道:“没有,那日参战的修士都死了,朝玉京和沈小灯又打到边境之海,等其余人赶到这里,早就不见她的身影。” 他长叹一口气,“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边境之海有她的部下鲛人妖族,是被鲛人救了,还有人说她回了魔域,我倒觉得她在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纪飞尘暗中吐了下舌头,又看向不远处一副淡然处之神态的沈小灯……确实是在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道长,你好像很崇敬这位女子?” “现在修真域界何人不崇敬她?”这位道长浑然不觉哪里不对,自顾自的说道:“看看这么多名门,这么多天资卓越的修士,像那个长越堕入魔道现在去了魔域,据说是当了魔君,我看他这个天才再也无法飞升,而被誉为‘血阎罗’的沈小灯,反而悟得大道……” 道长临风而立,感叹,“吾辈虽天资一般,当视她为榜样,勤以自勉。” 要是这个道长知道跟他同坐一个大葫芦的正是沈小灯,不知道是何等的表情,纪飞尘翘起唇角,一双灵巧的眼睛望着沈小灯,对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出了边境之海,三人又乘了仙舟来到纯阳派的山门下。 道长将他们两人引荐给主事的两位师兄后,又跟他俩叮嘱了测试和入门事宜,便跟他们道别离去。 和他们一样在山门下等待安排的初阶修士很多,其中不乏有出身的人,听到他们来自凡人界,不好明着瞧不起,言语中句句带着讽刺,听得纪飞尘脸色涨红,暗自握拳待会测灵根定要让他们大吃一惊。 沈小灯则无所谓,分到外门更好,她现在只想找个不认识她的地方安心修炼,早日恢复实力。 长越入主魔域也不知是好是坏。 很快就开始测试灵根,优的肯定是内门弟子,到时候由纯阳派各峰峰主挑选,差的则被分配到外门,做些打杂的事情。 大家都紧张极了,接下来,便是纪飞尘扬眉吐气的一刻,他的天灵根惊艳全场,这种资质能够直接成为掌门的嫡传弟子,要知道纯阳派掌门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两个弟子,这纪飞尘便是第三个。 所有人都在惊叹纪飞尘的天资。 沈小灯默默的走到了测灵根的灵石面前。 面前的师兄一边惊讶纪飞尘一边让她用手握着灵石,还说道:“这灵石不仅能测灵根还能测男女,你把灵气导进去就行。” 这句话让沈小灯一愣,纯阳派管的这么严? 难道她要暴露身份? 面前的师兄感叹完回头瞧见沈小灯还握着灵石没测,不由得催促道:“赶紧的,后面还有人排队呢,不想测就回你的凡人界。” 见状,纪飞尘连说道:“他是我朋友,师兄可否行个方便……” 师兄眉毛竖起,“就算你天资高,但也还未进我们纯阳派,哪里来得资格说情?” “他没有,我可有?” 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众人齐刷刷的抬头,便看到一个白衣胜雪容貌气质都极为出挑的仙长踏剑而来。 在场的纯阳派弟子连忙行礼,低头喊道:“大师兄。” 大师兄揽住沈小灯肩头,直接将人带走了。 等两人离开众人的视线他们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暗自回味这纯阳派大弟子的天人之姿。 行走在纯阳派的仙门内,沈小灯看向这人的侧脸,有些犹豫的喊道:“混元神君?” 如竹如玉的青年立即展颜一笑,灿如骄阳,“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这分.身。” 为了进修真域界,他需要炼制一个修为压制在元婴至化神阶段的身体,同时这具身体需要能容纳他强大的神魂而不自爆,这就很难了,所以等他炼制完下界后,沈小灯也失去了联系。 他只好现在纯阳派安身,同时寻找沈小灯的下落,谁知道沈小灯会乔装打扮来纯阳派呢。 这大概就是世人常说的缘分。 想到这里,混元弯了弯眉眼,胜过眼前的春景万里。 第63章 峰内 在混元的带领下, 沈小灯顺利的拜为掌门门下, 成为亲传弟子。 她换了身份, 无权无势,也未通过测试居然能成为掌门的弟子, 沈小灯起初也觉得惊讶,不过一想到混元毕竟是神君, 虽然现在只有元婴的道行也应该有法子,便不再去想里面的弯弯绕绕。 和她一同拜入的自然还有纪飞尘。 在一座山峰下见到沈小灯,纪飞尘惊喜无比, 正想跑过去仔细聊聊以后山门中的生活,就感觉身旁一阵清风吹过, 比他先一步立在沈小灯面前。 正是混元神君, 他低头微弯眼睛, “小灯,你住的地方就在我旁边,我带你去看看?” 沈小灯有点无奈,重申道:“混元,在门派里你还是叫我的化名,我也称你为……大火师兄。” 念出混元神君在修真域界的名字,沈小灯语气微微凝滞, 一般的仙君道长哪有叫自己大火的,这种名字不就跟凡人界的狗蛋旺财差不多嘛。 听沈小灯的话,混元澄澈的双眼里闪过一丝郁闷,余光看见靠近的纪飞尘道:“这里也没其他人, 哦,来了一个。” 纪飞尘行至两人面前,莫名有种被嫌弃的错觉。 一定是错觉,听其他弟子说混大火师兄是个极好极好的师兄。 他扬起一个笑脸,刚想说话,混元突然开口道:“飞尘师弟。” 他连忙回道:“大师兄?” 混元道:“选剑日,时辰快到了。” 没头没脑的几个字,纪飞尘又想起其他师兄弟们说大师兄,人是极好的,但懒得说话,全靠他们猜,想了想,他才恍然大悟,“哦哦!今天是选剑日!” 纯阳派每一年新进门的弟子都可以去藏剑阁选剑,他们赶的巧,刚进来就碰上了选剑日,看看日头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件事,被混元提醒后,纪飞尘着急就想走。 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折回对沈小灯说道:“沈……公子,你不是也刚进门派,我们快一起走吧,万一晚到了让师尊们等我们就不好了。” 沈小灯瞧了纪飞尘一眼,正想颔首,忽然肩膀一沉。 一张俊脸凑到她脸侧,混元一副含笑的模样,翘起唇角,“你,先去。” 这是对纪飞尘说的,在沈小灯看不到的角度,混元的双眼中哪有什么笑意,琉璃般剔透的双眸,一片漠然,如高高在上的神在俯视着地上的人。 纪飞尘触到这样的眼神,心地一惊,再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大师兄的动作,一只手揽着沈小灯,自己的身体遮挡在她前面,这样一来,纪飞尘根本就无法看清沈小灯,像是故意隔开他们两人般。 他又恍惚了一下,肯定又是他的错觉。 大师兄发话了,纪飞尘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先行离开。 待他走后,混元神君直起腰,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看他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 沈小灯微惊,洞察力惊人。 她淡淡道:“只是在凡人界相遇,便作为同伴一起来到这里罢了。” 说完,她抬脚也向藏剑阁走去。 望着沈小灯的背影,混元神君轻轻一叹,她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同伴,而是比同伴更为重视,又颇为警惕的眼神,他皱起好看的眉头,刚才他不愿意让纪飞尘接触沈小灯时,那瞬间产生的情绪实在让他陌生。 等沈小灯两人到达藏剑阁,纪飞尘已经先进去了。 沈小灯有纯钧自然不会再去寻剑,但还是有所好奇,在世家,家族会准备好佩剑,或者直接在拍卖会拍,而一般的宗门里,弟子们找佩剑却是凭机缘,藏剑阁里有上好的剑也有废铜烂铁,全凭运气。 普通人都是找个中品的剑,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就会出来。 可纪飞尘一进去,让外面的人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 有人议论说纪飞尘不会是连废铁都找不到一把吧,只有沈小灯知道,是纪飞尘的气运在发挥作用,他找到的是一把仙品级的剑。 众人讥笑的话音未落,藏剑阁一阵波动,灵气摇曳,就见纪飞尘激动的握着一把仙品级的剑出来了,大家艳羡不已。 纯阳弟子皆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唯有沈小灯和混元神君,两人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纪飞尘握着仙剑,双眼晶亮的向沈小灯举起。 沈小灯正要回应,旁边的混元神君忽然飞向藏剑阁。 原本关注纪飞尘的弟子们低声呼道:“是大师兄!他也去找剑了!” 大师兄本也是今年入的门派,因修为堪比纯阳派各峰主,加上掌门喜爱,愣是一跃成为大家的大师兄,几个月来,他的神仙容姿,卓越天资早已让诸弟子心生佩服。 现在他去取剑,虽然大家不觉得还有什么剑能比纪飞尘的更好,但还是暗自攒劲。 混元神君很快就出来了,伴随而出的还有一层层紫气。 整个纯阳派都沸腾了!是一柄上古神剑。 纪飞尘呆愣,“这把剑……大师兄,你是怎么做到的?” 混元随意回答道:“顺手。” 顺手?沈小灯哑然失笑,首先一个纯阳派的藏剑阁哪里来的上古神剑……纪飞尘能找到一把仙剑也是原书开挂,而混元顺手拿了一把上古神剑,怕不是神剑主动飞来。 “你可喜欢?我送给你?” 原本沸腾的诸位弟子倒吸一口凉气,这神剑还能说送就送的,好奇的眼神飞快的在沈小灯和混元神君之间来回穿梭。 难道大师兄见过这位内敛沉默的新弟子?在敢进仙门时,大师兄就破例带走了她。 大场面都见过了沈小灯,稳了稳面部表情,说道:“不必。” 又是一阵震惊之声。 “好吧。”混元收回神剑,随手扔到了储物袋中,看得一干人心疼不已。 藏剑阁的事情很快就传到掌门和各位峰主的耳朵里。 早就按奈不住的虚阳峰峰主问道:“掌门!我们纯阳派现在好歹是也是金鳞九洲第一大派,怎么能如此没规矩?混大火却是德行、修为、天资都颇高,但是也不能直接越过我们越过掌门,把凡人界的小子直接带进内门吧?” 另外一个峰主也道:“还有那上古神剑也是蹊跷,我们藏剑阁还有那等剑?” 各位峰主都开始大发牢骚,根本原因无他,大师兄再厉害,也不能凌驾在各位师尊师伯上啊,又把掌门放在哪里? “安静!”纯阳派掌门端起茶杯,幽幽的喝了一口才道:“由着混大火去吧。” “掌门?!” “就这样吧。”掌门起身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要说几月前,纯阳派掌门第一次遇到混元是在内院,第一眼,纯阳派掌门就知这个不知从哪里青年绝非普通凡人,要说起来,是他纯阳派高攀了这座大山啊。 到了晚上。 新进的内门弟子都是住在一块,但掌门峰下,只有四名新进弟子,分别是大师兄混大火,二师兄杨然,三师兄纪飞尘和小师弟沈小灯,足够一人一间。 沈小灯看了眼两间剩下的住屋,心中一动,对纪飞尘说道:“你先选吧?” 纪飞尘有些受宠若惊,“小、小师弟,还是你先选吧,我皮糙肉厚,选哪间都一样。” 要她先选也无所谓,反正按照原著设定,无论她选哪间,纪飞尘都会住入普通但是暗藏仙丹的房间,虽然她也不知道普通一间房间为什么会暗藏升级用的仙丹。 “那就这间吧。” 混元替沈小灯随手指了一间。 沈小灯点点头。 待她进去后,纪飞尘咧开嘴笑了笑,埋头进了另一间屋子。 杨然斜瞥了一眼大师兄,他人虽好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非常冷漠,为何会对小师弟另眼相看?难道真的是……杨然倏地抱紧自己。 入睡前,沈小灯摸到床板有凸起,灵力微转,伪装便卸下露出一个白玉丹瓶。 这是那仙丹?沈小灯眼睛闪过一道幽光。 第二日。 沈小灯约混元在主峰后山喝酒。 四方茶几,玛瑙杯盏。 还有一风雅悄公子。 混元微微翘起嘴角,只是嘴角还未高高扬起,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讨厌的声音,“小灯,抱歉我来晚了,都怪其他师兄弟非缠着我看仙剑……”纪飞尘看见大师兄略僵硬的背影,也顿了顿,立即道:“原来师兄也来了……” “……”,混元眸光微抬。 慢慢坐在了沈小灯左侧,纪飞尘坐在右侧。 风景秀美的山景前,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纪飞尘觉得浑身都不对劲,混元神君更是不对劲,沈小灯却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混元神君性子温和,对纪飞尘倒有点不假辞色。 闲聊一番后,沈小灯插.入正题,“听闻后山有灵兽出没,我们不如来比比,谁先抓到。” 纪飞尘很感兴趣。 混元神君颔首,“看来你是喜欢灵兽,也对,毛茸茸的摸起来比冰冷的剑舒服。” 于是三人同时出发,进入后山。 沈小灯并未探寻,只是在山脚下慢慢等待着。 第一个出来的是纪飞尘,就如原著,他居然找到了一只仙兽,颇为兴奋的奔跑而来。 不消片刻,后山突然激起阵阵浓烟,好似万兽奔腾,沈小灯定睛一看,各种仙兽灵兽神兽应有尽有。 此时,沈小灯终于能够确定。 如果说纪飞尘是气运之子,走路都能掉秘籍各种升级,那下界的混元神君就是气运本运。 类比的话,大概就是气运之子他爹? 第64章 密切 看来, 在混元真君的分.身和纪飞尘之间, 天道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么她就不用再担心纪飞尘会是变数,压在沈小灯心头最后一块大石搬开, 她微微抿唇,看了眼背后的群兽, 轻声道:“看来这场比试还是大师兄胜。” 纪飞尘有些失落,但在混元神君的绝对实力面前,他无法生起嫉妒之心。 混元神君瞧着她说道:“既为比试,输赢之后可有奖励?” 沈小灯笑道:“糖蒸酥酪如何?” 她是在说幽兰般若境之事,混元神君喜上眉梢, 毕竟是许久之前的事, 他还以为她都给忘了呢, 面前神君如玉如琢,嘴角轻翘,很是满足的点点头。 纪飞尘有点奇异的望了一眼大师兄,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吗? 两人来到了凡人界。 上云楼。 酒楼临江而建, 他们坐在外围, 纵目望去就能一览江景。 碧粳粥、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珍珠翡翠汤圆,自然还有糖蒸酥酪。 修真域界的人不常吃凡人界的食物, 一来是毫无灵气而来是虽好吃但有杂质, 对修炼并无益处,可这两人,沈小灯化神期修为,近期修养已组建恢复巅峰修为, 而混元当然不在意这点小事。 混元品尝时姿态优雅斯文,但动作一点也不慢,颇为满足的问道:“这里做的点心真好吃,小灯你是如何寻的此处?” 沈小灯手一顿,道:“是在一人府上得知。” 混元神君,“现在那人呢?” 沈小灯道:“死了。” 混元神君停下动作,没有说话。 滚滚江水,潮起潮落,沈小灯望着一片无际的江水,徐徐说道:“有时候走在一条路上的时间太久太长,人往往会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踏上那条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也只能根据自己的本心来做事。” 如今,除了要去趟魔域看看凃玉,看看长越在魔域是否真的成了魔君,她也没有更多的想法,昔日仇敌都被铲除,但是他们死的时候,沈小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意,而是平静。 就像再高的风浪也会有平静的一天。 或许这种平静才是永恒。 “小灯。” 舒朗的嗓音从耳边响起,沈小灯转头看去,落入一双澄澈又宽广的黑眸中。 神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忧你所忧,思你所思,爱你所爱。” 浪潮拍岸,眼前的人神色认真,黑发微动,双眼里写满真挚。 沈小灯莞尔一笑,如河岸旁被风吹动的未知名小花,混元神君神思皆动,一颗心怦然而跳,脸色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轻咳一声,掩饰的埋头喝茶。 忧你所忧,思你所思,爱你所爱……爱?经历过上一事,她也不会去爱,不过听到这个词并无排斥,以前沉浸在恨中,或许未来,她可以学习如何去爱。 * 后院,杨然起夜,本迷迷糊糊的却看见小师弟和大师兄两人才回来。 小师弟低声说了两句后便回房歇着了,而大师兄却一直站在小师弟的门外,半掩着眸光望着,直到小师弟屋内熄灭了灯,他才迈开步子。 “……!”看他发现了什么,杨然瞪大眼睛。 两个大男人深夜回家,回家就算了还念念不舍,念念不舍就算了还站在门外痴等,如果这都不算爱,小师弟和大师兄果然有一腿! 第二日,杨然眼睛一转,意图勾住混元的肩膀,道:“大师兄,你前段时间得了很多奇珍异宝珍巧灵兽吧?” 混元身形微闪,离杨然半仗距离,不太近不太远,让人觉得并不生疏也不会过分亲近。 对于大师兄的分寸感,杨然早就清楚,表面上与谁都可交好,但总觉得隔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他。 “嗯,有。”混元答道。 杨然捂着胸口道:“实不相瞒,师弟我今日胸闷气短,灵气凝滞,恐怕需要你那偶尔炼出的高阶灵丹才能好。” 混元明白了,摸出一瓶丹药大方的塞给了杨然。 得了丹药,杨然一笑,又凑过来悄声说道:“放心,你和小师弟之间我懂,我会保密的。” 监督完其他峰上的师兄弟们练剑。 到了吃饭的时间,两位师弟围到混元的身边,愁眉苦脸道:“大师兄,我的得灵兽不知为何跑丢了,怎么办啊,再过一日,我们灵兽峰师尊就要检查了……” 混元道:“有多余,给。” 那师弟立即喜笑颜开,“多谢大师兄!” 从混元到纯阳派的第一天起,就诸多运气,身边的宝物多不胜数,也毫不在意的模样,如果他们不要便算了,要一般都是会给的。 另一位师弟也赶紧说道:“大师兄!我也有一事相求,近日山门下妖魔作祟,但我一直没有顺手的兵器……” 还不等他说完,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来,“那你手上拿得是什么?” 三人转头,发现原来是新来的小师弟,她穿着纯阳派的金线白衣服,玉冠束发,面容俊美,一看过去便移不开视线。 混元脸上荡开笑意,沈小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冷眼对那弟子说道:“你手中用剑,就不必再向大师兄开口。” 那弟子一愣,以前找大师兄要东西重来都是张手便来,今天被沈小灯一问,他有些羞懑的张了张嘴,道:“我、我……大师兄愿意给,干你何事?” 沈小灯转身,“他们说的难处不一定是真的,你确定要给?” 混元歪了歪头,“那我该不该给,小……师弟你说了算。” 只见两个弟子面露惊讶,在他们的记忆中,大师兄和蔼可亲要什么给什么,但跟他们说出,从来都不会是一个完整的句子,而如今,大师兄居然会对这个新来的小弟子这么多话,怎么能不让他们惊讶。 既然他这么说了,沈小灯亦不客气。“当然是不给。” 心中一笑,混元对两个弟子道:“不给。” 被大师兄拒绝,两个弟子也没脸留着,赶紧掩面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沈小灯叹口气说道:“神君,你为什么要把属于你的东西都给他们?” 混元神君好好回忆了一番,才想起大致原因,一本正经道:“杨然是胸闷,还有灵兽丢了的,马上要进阶了,剑不够品阶……” 沈小灯道:“你都相信了?” 这次混元神君又好好思索了一番,因为他无所谓信或不信。 “你也太好骗了。”在般若幽若境的遗迹里,混元神君也是如此,或许是位居仙界太久,不知人间险恶,抑或修为太高,无惧这些,但沈小灯是无法忍受混元被这么低级的骗局骗倒。 混元神君顺着点头道:“是啊。” 沈小灯望着他,“我们已合作,我会帮你把着关的。” 混元神君翘起唇角,轻声道:“好,都由你来决定。” 于是,大家发现大师兄再也不是以前的大师兄,一切皆因身边多了一个人。 聪明的人都会趁小师弟不在时找他,没想到的是,大师兄居然还会玩心机了,脸色浅淡甚至带着笑意,却故意拖延时间,等沈小灯来了后,突然变了一副略委屈的脸色。 “小师弟,他说家里母亲生了重病要还元丹。” 沈小灯冷哼,“什么病需要一枚上品还元丹来治?不如把家母带过来,我亲手给她治。” 弟子吓得一机灵,连道:“不用不用还是算了吧。” 一来二去,混元神君和沈小灯更是密不可分。 灵兽峰峰主猛地拍了一下椅背,怒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殿里跪着一青衣弟子,他头抬了起来赫然是被拒绝的那个弟子,他信誓旦旦道:“绝对是真的,那小师弟平日来就跟大师兄眉来眼去,还有弟子多次看到他们深夜回来,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话锋一转,试探道:“师尊,你也看到他们经常在一起的,没点什么,谁信啊。” “好。”峰主双手背在身后,“你下去吧。” “是。” 峰主目光射.出狠光,心想到,要教训两人还不能轻举妄动,上次有峰主在掌门跟前说混大火的不是,掌门话里话外都是帮衬,不如先拿那新来的小弟子开刀。 打定主意,他便派人请沈小灯来灵兽峰一趟。 而他起身闪身来到一处药田。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立个下马威,于是振臂一招,从四面八方便游出无数条毒蛇,又隐匿于药田间,一眼望去,根本察觉不出来,等她一来…… 月上山顶时,峰主听到背后传来声音。 他眉头立即竖起,转身大呵道:“你!如何敢在我派有不正之风——” 还未说完,他呆住,因为来的人并不是小弟子而是混大火。 来人一身清贵,如月下仙人,神姿令人不可直视。 “是你?我念你是掌门亲传弟子未加责怪,没想到你却如此胆大无礼,今天我就要替掌门师兄好好教你什么叫做长幼尊卑。” 混元信步走来,药田草叶遇之不触,如果踩在光洁的仙殿之中,峰主也不仅微愣。 又听他嘴唇微启,眸光清寒道:“别惹她。” 峰主更气,“一小小弟子我还惹不得了?” 只听周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竟是他招来的毒蛇都在活动,他微惊,明明他还没有控制这些兽类,为何会有异动,很快他就发现不止是异动,无数条毒蛇都朝他攻来。 “不能。”混元言简意赅,眸色逐渐转深。 转眼间居然就来到了峰主面前,一股迫人的灵压使他动弹不得!怎么可能!不是只有元婴修为吗?为什么他却感到一阵从神魂处的战栗。 混元眸光触及,峰主感到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喉咙,他惊恐的瞪大眼睛。 “可知?” “知、知道了……”峰主哑着嗓子,一丝反抗之心都无法升起。 混元收手,利落的转身离开。 峰主落在地上,犹有余惊。 第65章 惊惊骇 第二日, 告密的弟子被逐出内门, 成为外门弟子后又被派出修真域界,十年内不得回纯阳派。 灵兽峰峰主闭关修炼,近两年都不会出关,灵兽峰一脉声势顿时下降许多。 这些沈小灯全然不知,灵兽峰峰主派人叫她, 结果还未走近就被混元拦下, 外界变化如何自然影响不了她。 渐渐的,派内弟子也知道这新来的小师弟地位不容小觑, 得罪她比得罪大师兄可怕多了,以前若有似无的困扰,这下彻底平静下来, 沈小灯也更加集中精力恢复修为。 与此同时, 在沈扶摇身上也发生着奇遇,只是没有没有纪飞尘在一旁,奇遇也许就变成了噩运。 自从沈小灯逃离云泽仙府一切就变了, 先是父亲大人被关入宗祠, 再是星招表哥也没管过她,而她自己也对云泽仙府对沈家也失望透了, 于是沈扶摇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长越。 她去了长氏仙门,长越却闭门不见。 等了好几日,长越才将她带到一棵树下,也不看她,只是把手放在树上, 眸光半垂。 沈扶摇唤他长越哥哥,他也不回应,只是哑着声音说道:“扶摇,以后你就只是我妹妹。” 她心里大惊,这是什么意思?沈扶摇还想再问,却看见长越垂下的另一手里握着一个物件,正是一个玉色剑穗。 初次回云泽仙府她就知道,沈小灯捏碎了少时她亲手送给长越的剑穗,要是捏碎,为何会出现长越哥哥手中?难道是长越哥哥重新做了剑穗?无论是哪种可能,沈扶摇也知道,长越哥哥的心里面已经有了其他人。 泪水从她脸颊滚落,但是再也唤不起那人的心疼怜惜。 她失意心伤,醉心于秘境探索,修为也越来越高,但是沈扶摇还是太孤独了,修真域界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可都比不上长越,甚至连那个魔族都不如。 想到殷慈,沈扶摇心口一烫,便尝试着召唤殷慈,看到那黑影的一刻,沈扶摇欣喜万分但看到殷慈身边的人,沈扶摇就知道并不会如她心中所想。 后又在神宫见到那人,沈扶摇惊鸿一瞥,从未见过如此神仙人物,就算是长越哥哥和殷慈也不及他,但是她想不通,为什么的同时见到他,他的眼里只有姐姐…… 那个受尽宠爱的沈扶摇慢慢的已经离她而去,她如今没了家族庇佑,也没了长越疼爱,魔族暗中帮忙,偏偏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天资经过岁月,也变得磋磨浑浊。 索性,她运气不错,还能探访秘境,不断的增加修为。 只是运气也有用完的一天。 听闻鬼王一事,她颇为好奇,便摸索着来到传闻中地宫所在的埋骨坟地。 却意外的打开了地宫禁制结界,埋藏在底下的万千鬼差皆从地下飞了出来,一时之间,埋骨坟地如黑云蔽日,竟不见一丝光明,沈扶摇低声惊呼,躲在一界碑下双手抱头,就算她再傻,也知道自己干了件错事! 那些鬼差本由人所变,现在失去了朝玉京牵着那条绳子,张牙舞爪的就扑向了修真域界。 原本就受创的修真域界如一只待宰的肥羊。 * “掌门,杨然他们回来了……只是……”后面的话没说完,后面的人便被抬了回来。 受重伤的人被抬了上来,身上八大处界有剑伤,细看之下,出气多进气少,更可怕的是剑伤之上还覆着一层森森鬼气,让伤口难以愈合。 掌门见杨然惨状,拿出一玉瓶,给杨然喂了磕还元丹,如此杨然的呼吸才逐渐平稳。 如果要恢复到从前可能非一两日能办到,在纯阳派杨然已是佼佼者,此次下山却受了如此重的伤可见山下的情况有多危险。 “掌门……”杨然恢复了力气,才开口说话。 掌门叹道:“先休息吧,修养几日再说。” 但杨然却坚定摇头,“不行啊,师尊,整个修真域界一天都等不了了。” 掌门蹙眉,“到底发生了何事?” 回想起下山看到的一切,杨然目露恐惧,颤抖着声音道:“是劫数,是整个修真域界,是所有凡人修士的劫数……” “到底怎么了?难道是魔域突然发难,灵魔之争也不是没打过,不要害怕。” “不是魔族!”杨然瞪大眼睛,“不是魔族,是鬼……是失去鬼王的鬼差,他们皆是道君也有大能,他们吸取人之怨憎恨气,所向披靡,没人能拦得住,他们不是人不是魔,只想占领修真域界,把所有的地方都变成无边地狱啊!” 杨然躺倒在床上,喃喃道:“这是灭世。” 沈小灯也听说了地宫开启的消息,现在的修真域界恐怕在水深火热中。 她立在湖边,出神的望着湖面,湛蓝的水面倒影着厚厚的云层。 “小灯。” 混元神君走到她身边。 “混元。” 默默的陪她看了一会湖水,一条红尾锦鲤慢慢游了过来,浮出水面,吐出一个小咕噜泡,很是可爱。 “这锦鲤是感觉到你的气息才游过来的吗?”沈小灯道,动物倒是比人更有生命的本能。 混元神君瞧了一眼那小鱼儿,轻声道:“也许是为你而来呢?” “我?”沈小灯自嘲一笑。 神君道:“过不久,掌门定会派我们下山,这是整个修真域界的浩劫,无人能躲。” 沈小灯说道:“嗯,既然是劫数,就算换一种方式,该来的还是要来。” 混元神君,“那你想去吗?” 沈小灯看向她。 混元神君隐秘一笑,眸光认真,“只要你不想,不想沾染这些事情,不想再救修真域界的人,我都可以帮你,飞升仙界也是眨眼的事情。” 这对沈小灯来说是劫难也是机会,但是只要是沈小灯不想做的事情,管他天下如何。 “我也不知道……”沈小灯头一次出现犹豫的神情,“别人生死又与我何关,只是……” “也许你到时候就能做决定了。” “嗯。” 正如混元所说,很快掌门便召集门下所有人下山,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们纯阳派也不能置身事外。 沈小灯跟随大师兄一队人出了纯阳,很快便来到山下最近的一个城镇中。 远远看着便觉着不对劲,阴黑的魔气笼罩着城镇,一股压抑的感觉令他们这些修士颇感沉重。 胆子小的弟子们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到了惧意。 几个月前,这城镇可还热闹无比,人来人往,可是现在一片寂静,俨然变成了鬼城。 他们退缩时,沈小灯几人已经走了进去。 秋风萧瑟,人烟罕见,宽阔的街道上只有埋着头逃出城的人,只有他们这些修士弟子才往里面走,几个白灯笼挂在街边,怎么看怎么渗人。 他们纯阳派弟子穿着整齐的服装,面色白净,皆握着长剑,引得城内仅剩的活人侧目。 突然,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冲了出来。 “谁?!” “你们可是纯阳派的仙长?”那位老妇人面容凄苦。 沈小灯淡淡道:“是,老人家你可有什么事?” 那老妇人大喊道:“各位仙长,请问,能否将我孙女带到你们山上去?她父母皆亡,我一老婆子,哪里能带她躲过那些魔鬼?就算躲的了今天,在乱世里,这小孙女能活到几年呢?求求各位仙长了。” 说完,她生怕他们不答应,连忙大路中央使劲磕头。 “好可怜啊。”他们正派弟子都有恻隐之心,一人开口道:“可惜我们内门弟子不能随便进人,但是去外门当个浇菜种花的,掌门应该不会说什么。” 老妇人一听,喜的连连磕头,把身旁的小女孩往他们那边推,“快去快去。” 就在小女孩懵懵懂懂的向他们走过去时,从四面八方突然冲出许多行色悲惨的人,但他们并不是来伤害他们的,而是都抢着把亲生儿女们往他们手里送。 一时之间哀声四起,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流着眼泪,都救他们收下孩子们。 如果说之前只觉得这座城很惨,那现在便是触目惊心,是有多绝望多疾苦,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走。 一股重压按在了他们心头,他们能救下刚才那个女孩,能就下这座城的孩子,那他们能救下整个金鳞九洲的人吗? 哭声没有停,沈小灯望着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时候有些事情,或许她根本没有选择。 纯阳派弟子们手足无措时,城内突然响起一声吼叫,这声音似兽似魔,叫人心慌,聚集在他们面前的城民们大惊失色,连叫道:“是他们,是那群鬼将,他们杀过来了,快跑啊!” 众人如鸟兽散开,飞快的向城外跑去。 而剩下的弟子们也凝神屏气看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最初是一个鬼差骑着马走了出来,他们心里稍定,紧接着一个个鬼头都冒了出来,一只高约三丈通体血红的老虎掉着几块残肉,也走了出来。 普通纯阳派弟子哪见过这阵仗,不由得一时惊骇不已。 这个时候,多说无益。 混元朗声道:“结阵!” 他们纯阳派弟子齐齐出动,分别站在天罡地北,双手握剑,灵气同时从长剑中推出,结出一张巨网,那巨网朝鬼差们扑去。 一部分实力低下的鬼差被这灵网网住,只能束手就擒,而有几个鬼差却快速出剑,一举冲破灵网,转眼就行至他们面前。 “啊,快上快上,杀了他们!”纯阳派弟子皆冲了出去。 可是,这些鬼差跟修士跟魔族都不一样,他们无惧无喜,没有感情,只有杀戮。 纯阳派弟子遇到他们哪里能斗得过。 眼见着快要覆灭,沈小灯只能唤出纯钧巨剑,浩然正气突破天际,世人之人,或许有人没看到过沈小灯的样貌,但没人会不认识纯钧,云泽仙府至宝,纯钧老祖飞升仙界唯一留下来的仙器。 “是纯钧……难、难道小师弟是……”剩下的话实在太过震惊,他们谁都不会想到,日夜相处的普通小师弟会跟沈小灯联系在一起。 一剑封喉,普通元婴级别的鬼差都不是沈小灯的对手,可是到了化神境界的鬼将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我好像看见过你……”那鬼将红眼白脸,形状恐怖,“算了,杀之。” 沈小灯也不废话,提身冲上前去。 混元神君也握着剑飞身而去,只是身体的修为仅到元婴期,能帮上的忙很有限。 两个化神期大能战在一起,众弟子终于能确定沈小灯的身份。 只是沈小灯刚恢复修为,跟对方打起来有点吃力,最后一击才把长剑一转,削掉这死去大能的头颅,她深吸一口气才慢慢收回剑。 “小心! 沈小灯转头,却见混元扑身过来,把她挡在身体下,还未反应过来,刚才那只鬼虎倏地咬中了混元神君的身体。 “大师兄!”纯阳派弟子惊呼,咬牙提着剑将那只鬼虎斩杀。 一滴滚烫的血滴在沈小灯脸上,她错愕的看着混元,看见他脸色如纸张一般白,身体不断的流出鲜血。 “你……”沈小灯声音微哑,她连忙摸出一颗丹药,混元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没事的,这幅身体死了,我的神魂会自动回到仙界,只是暂时不能照顾你了。” 沈小灯摇头,“你为什么要救我。” 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是神君而她只是个修士。 混元神君握着她柔软的手,勾唇一笑,“因为你不能死,我还等着与你同尝天下美食游尽美景,我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沈小灯抬眼看他。 这幅身体渐渐失去呼吸,一众弟子扑上来大哭。 望着混元神君闭上的眼睫,他面容沉静就像睡着了一般,沈小灯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戾气,她缓缓放下他的身体,握着纯钧站了起来,低声道:“你们带他回纯阳派,好好安葬。” “小师弟,你要去哪里?” 沈小灯抬头道:“魔域。” 夜色幽静。 南面的幽冥宫灯火通明,不时有做事的魔族从幽冥宫出来,行色匆匆,藏灰色的天空中,一只大鸟滑翔而进,落到地上时变成了一个黑袍人,那人埋着头径直走进宫内。 原本宽阔空旷的幽冥宫现在摆满了书籍,案牍上,黑发女子正在书籍上做批注。 “凃玉大人。” 黑袍人跪在地上,恭敬行礼。 “起来吧。”凃玉放下书,露出一张肃静的小脸,问道:“怎么样?” 黑袍人道:“打探到了。”说着他将手里的长书卷似的纸张放在了凃玉面前的案牍上。 凃玉打开细细看完后才道:“太猖狂了,这下修真域界难免一场生灵涂炭了。” 黑袍人道:“是啊,都怪那胆大妄为的女子。” “你说沈扶摇?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自是留在修真域界努力抗敌赎罪。” “不过,修真域界的人不一定能原谅她。”凃玉翘起嘴角,“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希望这次修真域界的人不要再脑子不清醒了,她怎么能比得上魔神大人。” 想起沈小灯,凃玉唇角按下,她多想也出魔域找寻她,可是魔域的事情实在太多,又来了个长越,她根本无法走开。 “你下去吧,有什么消息就回来告诉我。” “是。”黑袍人又从幽冥宫飞了出去。 窗帘微动。 凃玉抬眉厉声道:“谁?” 夜风入殿来,视线范围内,一道黑色修长的身影徐徐走近,凃玉的瞳仁越睁越大,最终手里的纸页落的满地都是。 要说魔域这位凃玉大人,最爱书惜书,别说把书页扔到地上,就算沾上了一滴水也心疼不已,可是现在,她眼睛里哪看得到书啊,她的眼睛里尽是一个长发如墨,脸如白玉的清雅绝色女子。 凃玉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惊喜的叫道:“魔神大人!” 沈小灯瞧了她一眼,道:“凃玉,你长大了。” 一句简单的话,凃玉瞬间红了眼眶。 两人叙旧后,漫步在魔域之上,下面有很多盏明灯,却很少听见尖叫咆哮声,凃玉垂眸道:“虽有约束,但魔族毕竟本性难改,魔神大人,我一直在努力着,如今也算不辱使命。” 沈小灯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凃玉又想哭了,但是她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现在哭多少有点丢人,更不要说是在沈小灯面前。 她哽咽道:“多亏了魔神大人,不然谁能相信魔域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呢。” 沈小灯拂袖,挥去魔域上空她们脚下的灰云,道:“但那些地宫之鬼迟早会打到魔域来。” 凃玉一惊,“魔域……怎么会。” 沈小灯道:“当初朝玉京想的就是灭世,这个世包括不仅指的是修士,还有魔还有凡人,他想要的是一切都重启。” 凃玉一拍手掌,恨声道:“这朝玉京真是可恶,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沈小灯长睫微颤,低声道:“可是最后他用自己的神魂救了我。” 心底一惊,凃玉看向沈小灯,小心翼翼的问,“那……魔神大人是同情他了?” “也不是,只是觉得造化弄人。”沈小灯道:“不说他了,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叫我魔神?” 凃玉仰脸一笑,“因为你就是啊。” 她又道:“那我们何时率一众魔族攻打地宫?” 沈小灯道:“明日。” 凃玉乖巧点头,又想到什么,纠结的皱起眉头,说道:“但是魔域有一部分人不听我的啊,都是北面长越的人。” 上次沈小灯跟朝玉京大战后,长越虽身受重伤但并没有死,他坦言身上有一半魔族的血,加上长氏被毁,修真域界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于是他就来到了魔域,很多魔族信了他的魔君身份,加上长越有几把刷子,于是身边有多忠心的追随者。 发展至今,可以说魔域有两位强者,一个是凃玉一个便是他。 将局势细细说明后,凃玉有些苦恼道:“怎么办,难道还要先杀了长越,可是太费时间了。” “不必杀我。”微沉带点嘶哑的声音从云雾后传来,那人缓缓走来,“我自己送上门。” 一头银色发丝在夜空里像是雪,他穿着深黑色的外袍,眉目如远山,一点泪痣似是无情又似是深情,他视线落在沈小灯身上又收了回来。 “我也愿意携魔族一同出去抵御鬼族。” 凃玉惊讶的看向他,又看了看沈小灯,心中了然。 第66章 终战 金鳞九洲的土地燃起无数大火, 血腥正一点点的覆盖整片大地。 在绝望之时,一个消息顷刻间传遍修真域界, 那便是沈小灯出现了! 到目前为止她是唯一一个能抗衡鬼族的人, 更何况她还杀了鬼王朝玉京,连鬼王都能打败, 对付地宫的这些鬼族肯定也有办法,有她在便是希望,可是还未等大家高兴起来,又有人说沈小灯消失了。 去哪儿了? 很快, 众人就知道了,沈小灯是去了魔域,还带了无数魔族来到修真域界, 一路向埋骨坟地赶去, 据说是带魔族打鬼族。 听到这个消息,修真人士无不惊讶,沈小灯他们是全然信任的, 可是魔族?那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凶残险恶的魔族, 怎么能让人放心。 犹有参与过魔灵大战的修士, 抱着剑说道:“早说这沈小灯杀鬼王有功, 但和魔族勾结也是板上钉钉的事,难道魔与鬼还要分个高低?我看啊,都不值得信任。” 对于此种言论,炼家小少爷嗤之以鼻, 沈小灯与朝玉京一战后,他就彻底成了沈小灯的粉丝,自从知道沈小灯率魔族出发去了埋骨坟地,也领着诸多修士前往助阵,并且发话,助她者得上千灵石。 同时,眼看着魔族路过家门并不骚扰的人也慢慢站在了沈小灯这边。 “要跟之前几大世家相比,我宁愿相信魔族。”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嚼些灵魔有别这套老掉牙的东西,管他是人是魔,不如一起抗敌!” “说的是,为了肃清天地,我愿意和魔族一起战斗!” 在灭世之灾面前,还有什么成见不能放下,一时之间,修真域界群情激荡。 沈小灯纯钧巨剑划开一片暗色天地,破开地宫瘴气。 身后的魔族龇牙咧嘴盯着前面。 而她身边左边站着长越,右边站着凃玉,十二魔将只等沈小灯一声令下。 地宫前黑压压的一片如同绵延不绝的乌云,埋骨坟地从千年前就是金鳞九洲的英雄冢,可是谁能想到,他们死后会变成如此呢,朝玉京一心想要灭世,百年间不知道做了多少鬼差傀儡,这灭世盖子一旦打开就难以合上。 沈小灯握紧纯钧,这注定是场硬仗。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风声传来,无数灵气向埋骨坟地汇聚,众魔族一惊,沈小灯抬首看去,灰暗的天空中一道道亮色划过,白衣持剑的修真者都向飞来。 站在□□上的炼无双看到沈小灯,努力挥舞着手,“我来助你了!”身后的几个金丹修士连忙左右护好他,免得他不小心跌下去。 “我们也来助你了!”后面的众修士手运灵力,结出法阵。 而佛修跪坐念经,无数经文伴随着灵力飘荡在整个埋骨坟地,驱散这里的阴沉鬼气。 后面的魔族小声讨论,他们没料到,这群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的修士会心平气和的跟他们站在一起。 修士望着这群魔族何尝不是心生感慨,这些无恶不作的魔族是怎么想到要来帮助他们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站在最前端的那女子身上。 手持纯钧巨剑,红唇微抿,肩头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一黑一白两小人,白色小人散发灵气,黑色小人散发魔气,要是他人定会惊异,这灵魔是怎么共存的,但发生在她身上,又觉得再合理不过。 沈小灯一直在创造奇迹。 向来唯血脉天资论的修士在她身上看到了,双灵根也能成就一番天地的努力;受世家阴影遮挡的修士在她身上看到了永不放弃的志气;而魔族,是她带领他们走上了另外一条不敢想象的路线。 也许,今天是灭世的一天,也许,今天是修真域界重新开启的一天。 有人感叹,“如今人魔灵鬼族都到齐了,就差妖族了。” 一语成谶。 空幽轻灵的嗓音从远处飘来,所听之人顿觉周身舒畅如站在袅袅云端,更甚至如痴如醉,就连生性残暴的魔族都忍不住停下侧耳倾听。 “多年未见,你的修为大为精进。”沈小灯的声音一道清流,叫醒沉醉的众人。 他们不由得暗自心惊,这是音惑啊!要是在对战时如此疏忽,颈上的人头早就不见了吧。 顺着沈小灯的视线,他们看到一道墨蓝色的身影,来人额间戴着一颗蓝色玉石,身姿优雅,形态高贵,正是边境之海才有的鲛人族。 他后面跟着数不清的妖族灵兽,看样子都是来帮他们的,可是妖族向来站在中间,四处为家,不会帮助任何一方,如今怎么会参与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月望视线停在黑衣女子身上,再难移开。 “不辜负您的期望。” 他朝着她露出一个笑容。 为了今天,他等了太久,离开魔域后他回到边境之海,意志消沉,虽然族人都救了出来,她完成了对他的承诺,可月望还是不开心,沈小灯大约是再叶不会跟他有瓜葛。 直到族长沉痛的对他说道:“月望啊,以后鲛人族就托付给你了,别急着推辞,要重回她的身边,你就要有价值,要有理由……她非凡人,若你能成为鲛人的族长,若你能成为妖族的首领,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瞬间如醍醐灌顶,一步一步,他成为了鲛人族的族长,杀了上任妖皇,成为今天的月望。 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真的是妖族!”一个小魔族兴奋的低声说道,原本他身侧只有他一人,现在有了修士有了妖族,本来望着乌压压的鬼族,他有点胆怂,现在嘛,居然有了几分会胜利的自信。 听到月望的话,沈小灯轻轻摇头,“你没有辜负的是你自己。” 她的视线望过众人,手中的纯钧巨剑一扬,“今日无论成败,大家定要记得这是为自己一战!” 为自己而战……身侧的长越低头一笑。 这可比那些假大空的话好听多了。 大家也是微微错愕,他们还以为沈小灯会说,为了天地正气为了拯救世人,不过她说的也对,这可不是为自己而战吗? 汹汹战意燃烧,沈小灯握着纯钧率先冲了出去。 天上的修士,地上的妖魔两族,紧随着她的动作冲了出去。 这一战是所有人打过最艰难的一战。 鬼族的强大令他们心惊,可是当看到沈小灯如破开虚空的长剑,生生的把地宫撕裂出一个长口,他们便心生勇气,不断的前进。 沈小灯吞下一颗丹药,握着纯钧的手微微一颤,已过一天一夜了,可每当她抬起头,这些鬼族还在。 只要有一个鬼族在她就不能倒下,她倒下后面的人就会都倒下。 她越阶杀了两个化神期大能,但是她不确定能不能杀第三个…… 抬起头,沈小灯下意识的挥剑,但堪堪停在那人面前。 “……扶风?” 面前之人还拿着她的木弩……双眼泛着淡淡的灰色,一动不动的这里,然后缓缓将木弩瞄准她的额头。 他想要杀她,不,他不会的,沈小灯盯着他的眼睛,扶风的眼睛里写满挣扎,好似看出她是谁,但是另一方面朝玉京放在他脑中的鬼线也在影响他。 “啊、额!” 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声音,扶风握不住手中的木弩,脑中混混沌沌的似乎又有一副画面,那是个极为美丽光亮的地方,有个女子,有个木弩,还有清亮的声音。 “……灯……” 沈小灯望见扶风的灰色眼睛隐约发出一点光,然后光芒愈盛。“你清醒过来了?” 扶风没有回答她,只是皱紧眉头,像是在纠结。 他手中的木弩掉落,抱住自己的头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扶风双目瞪出,牙齿咬出了鲜血,极力抵抗,最终才获得一丝清明,他看了沈小灯一眼,竟然从后耳出硬生生的扯出一根鬼线。 这鬼线一遇到空气便化成一团烟雾消失。 而鬼差没了鬼线也会瞬间变回死亡的状态,眼中的灰色褪去,他望着沈小灯缓缓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落在地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彻底失去所有意识。 白色小人喊道:“灯灯灯,他又死了吗?” 沈小灯点头,“你们两个把扶风抬下去吧,远离战场,让他保留完整身体的走。” “好。”黑色小人点头,跟白衣小人联手把扶风抬出去。 用灵力把声音传到每人的耳朵里,沈小灯朗声道:“斩后耳,毁鬼线。” 惨烈的战场终于扭转。 只有让这些拥有无尽战斗力的鬼差失去控制才能打赢,得到沈小灯的方法后,那盘旋在埋骨坟地的鬼族一点点的被消灭。 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对于这些被制成鬼族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除了一些执念颇深的……沈小灯看向从后方冲出来的鬼族,他正在吸收埋骨坟地所有的鬼气,然后肉眼可见的变成了五丈高的巨大人身,他仰天怒吼,顷刻间杀死围过来的修士。 沈小灯深吸一口气,用灵力包裹住自己的手和纯钧,毅然决然的向他斩杀而去。 第67章 结局 沈小灯浑身的灵力疯狂转动着, 手中的纯钧巨剑变大数倍,犹如一把天剑, 抬起时遮天蔽日。 她的血与汗混在一起,顺着修长的手臂落下。 黑色双瞳发出耀眼的光芒,抬剑,落下, 无数剑气如齐发,巨鬼族匆忙遮挡。 沈小灯丝毫不停歇的发动攻击, 直至丹田枯竭, 一丝灵力都难以调动,直到手臂已经没有知觉,直到对方被砍的连连倒退,没有还手之力。 ……最后一下了, 沈小灯的剑朝向对方挥去。 惊恐的巨鬼族卑鄙的抓了一个修士挡在自己面前,可是他知道正值战局关键时刻, 拿这个威胁恐怕无用。 但是那锋利的剑气堪堪的停在了面前。 “……呼。”沈小灯喘了口粗气。 对方一喜。 那修士大义凛然的闭上眼睛颤抖道:“不、不要手下留情, 死我一人换苍生。” 周围的修士见到此情况, 也连忙对沈小灯说道:“快下手啊,机会难得, 除了你现在无人能杀了他?难道我们牺牲的人都要白费吗?” 长越的寒剑划过一鬼差的脖颈, 转头看了过来, 黑色的瞳仁有几分深思。 面对生死抉择,沈小灯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都瞬间消失,只剩下她的呼吸声, 狞笑的鬼族,害怕的修士,急切的众人,还有稳当当悬在空中的纯钧。 她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如一片蹁跹的落叶。 沈小灯这一剑没有穿透挡剑修士的胸膛,自然也没有斩杀那个巨大的鬼族,埋骨坟地响起鬼族嚣张的大笑声,他一把扔掉修士,他亦知道此时沈小灯已是强弩之末。 众人哑然,睁大双眼,眼睁睁的望着巨鬼的手穿过沈小灯胸口。 然后沈小灯如一片落叶,归入大地的怀抱。 “沈小灯——!”不知是月望还是长越先喊出这一声,但无论什么,沈小灯都听不见了。 她感觉不到死亡也感觉不到疼。 黑色的瞳仁望着天空,她看见了自己的一生,第一世,她学会了仇恨与不忿。 沈小灯如同一个旁观者看到自己爱上长越,看到长越毁了她的容,看到朝玉京将她的神魂消灭,那种刻骨的痛意曾让她在深夜颤抖,现在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平静,无比的平静。 第二世,她看到自己一刻也不敢松懈的修炼,用尽心力的报复,她看到长越的眼泪,看到殷慈陨落,看到朝玉京死去……那种快意,现在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循环的因果,顺应天命。 走完这一遭,沈小灯即不觉得痛恨也不觉得快意,那无时无刻束缚着她操控着她的东西现在都如云雾一般散开,从此以后,她不为任何事情任何人而活着,只为了自己。 就在大家为沈小灯的死哀恸不已,为修真域界的未来而绝望之时。 顷刻间,埋骨坟地的鬼气突然瞬间散尽。 乌云笼罩的天际如碧洗过,紫色的云彩铺成在坟地之上,绵绵不绝的灵气从一个地方散开,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里,正是沈小灯倒地之处。 “这、这!”大家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心里隐约有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接下来的反应证实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原本死去的沈小灯又活了过来,她紧闭的双眼,身体漂浮在了半空中,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飘舞,浩瀚的灵气都汇聚到她的身体里,又福泽在场的每一个人。 鬼差触及则消,化成轻烟在彻底在埋骨坟地死去。 沈小灯竟然以死成道! 千百年来,她还是第一个大乘期的修士,只要扛过雷劫,就能飞升仙界。 仙界!多么遥远又熟悉的词语,在灵气浑浊的如今,早就不像万年前灵力充足的修真域界,千百年来,几乎从无人飞升,世家名门堕落**也有这个原因,可是今天,众修士抱着拼死一战的一天,居然有修士飞升了。 不可谓不令人惊叹。 赞叹的同时众人又不由得担忧,就算沈小灯来到大乘期,凭借她现在的状况,也难以渡过雷劫。 正想着,紫色浮沉的天际突然变成浓重的黑色,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眼前。 “轰隆轰隆!” 第一道雷劫来了。 沈小灯唰的睁开眼,双手结印,制成护阵。 第一道雷劫轻易而过,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却越来越厉害,沈小灯恢复过来的脸色又瞬间变得苍白。 正揪心之时,沈小灯咬紧牙关,硬生生的挺过了雷劫。 仙界之门缓缓在她面前打开。 即使是望着这幅画面,众修士都受益颇多,有了突破之意。 就在大家以为沈小灯就飞升离开时,没想到门的那边反而走过来一个蓝衣青年,灵光耀眼,他们看不真切,但这身影的气势竟让他们从心底生出畏惧和崇敬之心。 青年声音如玉,“我来接你了……” 沈小灯道:“终于飞升成仙。” 青年眸光微转,“是成神,魔神。”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众人才从那一光幕中回过神,如、如果没听错,沈小灯居然飞升成神了!还是魔神! 凃玉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我就说!我就说!她真的是魔神大人。” 魔族众人听到这句话齐齐打了一激灵,不知道为何,他们同时觉得无形之间真的有人在看着他们,不是以往规训所能达到的效果。 修真域界的诸位也惊异的盯着魔族,如今魔域有了魔神,那跟人又有什么区别…… * 一百年后。 凃玉飞升仙界,据说沈小灯也出现在魔域上空。 到此魔族的众人终于知道,他们的命运真的发生了改变,普通魔族也可以飞升,他们再也不必自甘堕落,原本就跟修真域界和凡人界接触的魔族,更加小心慎行,潜心修炼。 而其他域界对魔族的看法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凃玉飞升后,魔域只剩下了长越,他自然成为了魔域的魔君。 可是,他却是一个不能飞升的魔君。 长越站在幽冥宫前。 银发飘散,脸庞如冰山之雪,多年来,再也没有什么让他动容能让他有笑意,长越终于成为了一名剑君,无人敢犯魔域,他把自己和心都关在了魔域,这里有他,也有她,一齐关在了回忆中。 远处魔族正在修建城墙,鳞次栉比的房屋坐落在南面,有小魔族嘻嘻哈哈的从房屋里跑出来,一路摘花惹草,进了书院。 他抬起眼眸,望着曦幕微启,时光流逝。 天地匆匆,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一切却又什么都没变。 ——完—— 作者有话要说:再写个甜甜的番外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