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做什么 作者: 琴昂 简介: 又名《阿呆正传》,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浪漫而甜蜜。 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光有风花雪月,还有风雨雷电。 面对当初的誓言,在爱情长跑中,如果做得多说得少,认为没情调;如果说得多做得少,认为没担当。 怎样做? 才经得起生活的磕磕绊绊。 2019年豆瓣长篇拉力赛特别奖、文艺组季军双奖小说《非常兄弟》现实都市系列。 有缘遇见,诚邀您关注琴昂「加入书架」~欢迎阅读、评论、互动交流……,鼓励一下,能五星支持就更好啦! ^_^ 第1章 不速之客 门,咯吱响了一下。 阿呆与秋水小两口,正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神情肃穆庄重。 餐桌上,漂亮的塑料盘中,放有一个削过皮的鸭梨。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静静地洒向盘子,好像给鸭梨披上了银纱。 雪一样白的肉汁,香味扑鼻,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咬一口,用甘泉冲出来的甜甜汁水,尽情地塞满每一个牙缝,流到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滑入冒火的喉咙,使全身一阵清凉,爽歪歪。 阿呆正在想,紧接着,公寓门,咯吱又响了一下。 他抬起右手,弓起食指,抹去吊在唇角的口水。接着,抿抿嘴,意识到,貌似有人在悄悄开门。 默默地在心里盘算,怎么回事呀?丈母娘来,也没有大声叫唤小两口子。 感觉怪怪的,深更半夜,除了丈母娘和老丈人,还有谁来? 第一声响,阿呆不吭声,装洋蒜。当第二声响起的时候,留心起来。 他已经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的一丝不寻常,蹊跷的开门声,神秘莫测,断定不是自己的家人,八九不离十,估计是入室盗窃的。 阿呆抬眼,看看夫人秋水,咬唇正襟危坐,跟个没事人样,无动于衷。 他左思右想,信守两个人的事先约定,说好不出声。他再看看餐厅一方顶角,随后,也没有开口,依然纹丝未动。 正如阿呆所想,一瘦溜的黑衣人,不知怎么就能轻易撬开防盗门锁,摸入屋内。 黑衣人不是小毛贼一副贼头鼠脑、鬼鬼祟祟的样子,而像楚留香,阿呆曾痴迷的古龙武侠小说《楚留香传奇》系列的男主角。午夜盗神,透着优雅、冷静、果敢。 酷似楚留香的黑衣人,冷静地四处侦察一番,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然后,轻轻蹲下,抄起门口的一只拖鞋,扔了进来,砸出的响声不大,像猫逮老鼠,跳跃触地时发出的那样轻微。 火力侦察后,室内没有一丁点儿反应。黑衣人胆子壮起来,便站直身子,伸手慢慢旋转门内把手,像是使用钥匙关门,先将锁芯缩回,小心翼翼关上后,缓缓地把锁芯再放上,悄无声息。紧接着,猫步快速向前,接近卧室,飞快闪进房间。 这是一个夏夜,静静的,月亮伴着几颗星星在闷热的天空中乘凉,月光好奇地探出脑袋,望着这家窗户里的一对年轻夫妻,僵硬得像没有任何情感的木头人一样。 尤其秋水,她个子很小,似一尊汉白玉雕塑镶嵌在椅子里,沉默无言,淹没在月光的阴影里不声不响。 秋水相貌和善,婉约秀美,看上去文静,温柔似水很漂亮 而且略带一点古代美女的感觉。闪亮的目光里显示出一点忧郁的神色。 家里没装空调,连电风扇都舍不得开。无一丝风,空气凝滞,闷如蒸笼,让人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蚊虫也没有了往日的恶毒。周围的一切都是懒散的,窗边的梧桐树叶似乎被蒸发掉水分,无力地垂在那里。 阳台上盆盆花草,七倒八歪地乱靠着。仅有生命力顽强的月季花,在夏季高温环境里缓慢生长,还开出较小的花。 秋水已经在椅子上默默坐了一晚上。额头上密密麻麻渗满细细汗珠,这汗珠是那么的淘气,粘在皮肤上就是不愿意滚落下来,用手拭去,没过一会儿,又从皮肉里钻出来,真是捉弄人,硬是不让皮肤好好地呼吸,顽强地霸占着它的地盘。 之所以出现如此情况,那是在傍晚,手机铃响的时候,阿呆正在洗澡。 秋水看了一眼阿呆的手机,是微信语音通话嘀铃铃响起的铃声。 屏幕上闪现出电影《泰坦尼克号》男女主角扮演者,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凯特・温丝莱特,两个人亲昵相拥站在船头的照片。照片下面的微信名是梦影。 秋水拿起手机,按下绿色接听键。她没想到微话里传来的女声是那样清脆,热情撩惹人,说是阿呆的同学,刚刚组建起高中同学微信群,要隆重地组织首次同学大聚会。 听着阿呆女同学讲话时的口吻,噼里啪啦,一阵趾高气扬的连珠炮。 秋水像吃下一只苍蝇,恶心,不舒服。但她不动声色,对洗漱间的门,叫了一声:“阿呆,电话。” 接下来,平时说话硬邦邦的秋水,突然变得超乎寻常的温柔,对着洗漱间的门,大声地与阿呆唠叨:“梦影在哪发财?” “在税务局工作。” “她人长得什么样?” “就那样。” “有我漂亮吗?” 阿呆开大水龙头,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 秋水打破砂锅问到底,十分客气地问长问短,叽里咕噜,没完没了。 阿呆有一句没一句地答应着,匆匆忙忙草率地洗好澡,打开浴室的门,身上的水珠还没完全擦干,他紧张地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下子夺去秋水手中的手机。 他用潮湿的手,擦去手机屏幕上的雾气,转过脸去看,显示通话已结束,通话时长1分23秒。下面是女同学梦影发来的一个绿豆娃生气表情图。 扭过头,阿呆对秋水一本正经地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看着阿呆一脸认真,凶神恶煞地吼。秋水叹了一口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她低头使劲冲撞阿呆的肩膀,要重新抢回阿呆的手机。 语音电话回不成,急吼吼要回个微信,打不成字,至少要回一个道歉的表情图。阿呆弓背,左躲右闪。 秋水坚决要查看微信记录,无法冲进阿呆护着手机的包围圈。 她情急之中,两手抓起茶几上的瓷花瓶,摔在地上,「哐当」一声,瓷花瓶化为碎片。 秋水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倚坐沙发。她不动,也不说话。 阿呆察觉到秋水的不对劲,收好手机,急步走到秋水的身边,凝视一会儿,关切地问:“怎么啦?” 阿呆的大手,落在秋水的额头,试试她有没有发烧。 这一举动,让秋水紧皱的眉头,有点舒缓。记得在大学期间,她有一次半夜发烧,阿呆就是这样摸着她的额头后,立即决定送她去医院,大冬天的三更半夜,阿呆背着她在雪地里走了三里路才到医院。 也是那次之后,她彻底死心塌地跟着阿呆,只要在一起,不求任何回报。 阿呆伸开臂膀,想要抱住秋水。秋水想到微信语音电话,情绪失控地用力一推,脱口而出:“别碰我。” “你到底怎么啦?”阿呆被秋水伤心欲绝的模样吓住,耐着性子,讨好地问。 “你还假惺惺呢!”泪水在秋水的眼眶里打转,她低下头咬着下唇,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心中的苦,闷得像一缸醋。 在爱情里最大的委屈就是,他和你在一起,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她不能假装不知道,讽刺道,“家花没有野花香?” 阿呆烦躁地嚎叫:“你发神经呀!” 秋水的直觉在告诉她,阿呆的那个叫梦影的高中女同学,一定不寻常。如果放任下去,肯定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颤声质问:“那我问你,每天只给那个叫梦影的一个女同学朋友圈点赞,是什么心理?” 第2章 打翻醋缸 阿呆知道秋水已打翻醋缸,越辩,似火上浇油。 他木木地看着秋水,许久,像个犯错的小孩似的,轻声对秋水说:“你别闷棒打人,拿出证据来!” 秋水耳闻目睹,同学聚会让那些学生时期彼此有好感的男女同学重燃爱火,破坏家庭团结。 给本来平静的日子,因为同学聚会而风波骤起。现在的同学聚会就是一次比赛,重在比而不是同学情,去了只会烦心。 男同学比职位,比开的车,比戴的表,甚至会比谁的老婆漂亮。女同学则攀比谁的老公有钱,谁的包包是大牌。 她伸出食指,颤抖着点阿呆的赤膊,斥责道:“那个叫梦影的女同学微信,你几乎每条朋友圈都点赞评论。” “在你眼中是点赞,在人家眼里,点赞只是表示已经阅读。莫想多了啊!”阿呆脑子转了一下,理直气壮地回答。 “如果你给谁都点赞,就是传说中的点赞狂魔,那就是顺手。可是,你只给梦影这一个女同学点赞。你的心里,到底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目的?” “这有什么目的,你太敏感了吧,我只是点赞,或者说好有爱、好羡慕之类的话,人家也没有单独回复我。” “你跟我说没目的,你们两个人对事物的看法与爱好,就是这么的一致。鬼才信,我不信,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谁还没有个暧昧的男女同学或者朋友啊。此事没有猫腻,也无关风月,只是调侃而已。” 阿呆的话,说得轻巧,但是,妨碍了秋水一晚上的心情。 不知秋水心中的苦,阿呆就别劝秋水大度。他不知道秋水为他牺牲了多少,就不要秋水如何装作无所谓的原谅。 其实,秋水好多事都很介意,只是笑着说没关系。不想让阿呆觉得她麻烦,所以,一直以来很多事都默默承受了,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想要阿呆为她心烦。 受委屈的时候,只能默默地哭泣,阿呆嘴上说心疼她又怎样,事情还是一样没有解决。 秋水不想问,不知道比知道好。知道以后心会更痛。男人靠管是没有用的,整天在外面跑,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最后只会伤害自己。 可是,听完阿呆女同学梦影的微信语音通话,她细细寻思,越来越察觉到阿呆的心思转移了,他的心思,现在为谁而停留? 刚结婚时,阿呆几乎整个心思都围在家里转,连阳台都收拾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 花架上的花盆也照顾得很好,盆栽的白兰花,怕天气冷,冻着,用布条将枝干缠了起来,甚至买回来冬天洗澡用的透明浴罩,给白兰花做了一个专门的暖房。 现在,阿呆已经死了养花种草的心,他连秋水都照顾不过来,哪有心思去照顾家里的花花草草。 那盆花香四溢的白玉兰越发的没生机,最后整株都枯了。直到花根烂在瓷盆里,还一直堆放在阳台的角落。 有时,秋水想起来,去浇浇水。后来,烦心事有些多了,也没心思管它们。 一颗深绿色的椭圆的仙人球,颜色变成褐色,用手去捏球体,变得是不正常的软,手指推一推,球体的根已经腐烂,还有液体流出。 秋水在心中默诵鲁迅在《纪念刘和珍君》一文中写的“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也不只是在今晚,近一段时间,阿呆专情于同学聚会后,秋水情不自禁地反复默诵这段话,尤其是最后两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面锣对面鼓地质问阿呆:“你这样一说,反而弄得我好像有小心眼儿,多事作祟。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作秀嘛,而已。玩微信,谁不伸伸头,作秀一下。”秋水的生气,让阿呆有些失措,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大声回答。 秋水听出阿呆这是在强词夺理,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秋水也不服软,继续追问:“我在朋友圈发的一些东西,你选择无视,为什么不去作秀?” 本想好心拿手机让阿呆去接,却得不到阿呆的信任,还装腔作势。 秋水心里感到极大委屈,不就是随便问一问,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自己又不是一个母夜叉。 看到阿呆阴沉着脸,不高兴,秋水准备沟通交流的情绪一落千丈,对阿呆一下子失去感觉,认为这个世界一片冷漠与荒凉。 她让爱尽情地为阿呆绽放,虽然有些任性,然而得到的是阿呆与女同学调侃与作秀的这些刺耳的字眼。 难道结婚以后,在阿呆的世界里,温柔与秋水无关,钟情与秋水无关。 是不是阿呆人变了。如果一个人人品不是太暴露的话,一般人看不出来。 阅历丰富的人才能识别。秋水虽过而立之年,但从学校门到学校门,毕业工作没几年,阅历短浅,对于人品的辨别能力太有限。 秋水认为,阿呆与她结婚之前,如果有过几次恋爱,都是正常的,不介意。 在她看来,经历过恋爱,才会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懂得爱情。 但是在结婚之后,她就变得小心眼了,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心中还装着别人,哪怕是去给女同学的朋友圈点赞,都会耿耿于怀。 这么多年虽然都有小吵小闹,不过像这一次搞得气氛这么僵硬,还是第一次。 看来玩弄暧昧这种事情,还真的是夫妻之间的禁区,别再说其他的,就算是碰到一点边都容易让秋水情绪失控。 “作秀而已,何止而已,也秀过了头吧。”秋水一声冷笑,讥讽道,“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真行啊!那个叫梦影的女同学,发一个无聊的自拍,你不但点赞,竟然在下面留个流口水的表情图。” 阿呆认真地看了秋水一眼,懊恼地抓抓头,想了想说:“你呀,上辈子就是个卖醋的。不就是发个表情图,你干嘛小题大做?” “你看你的态度——轻描淡写。”秋水拉足了亲自破案的架势,继续呈高压态势,“态度决定一切。背着我,与那个叫梦影的妖精女同学,还做过什么?” 第3章 因为爱情 只给一个女同学微信朋友圈点赞,还有流口水的表情图,铁证如山,阿呆无话可说。 他知道,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是扮演越描越黑的角色。男人对付女人的最有效办法,就是不理睬。男人不能当灭火器,只能让女人的无理取闹自生自灭。 阿呆和秋水陷入冷战。 然而,秋水却不甘心于冷战。她暗自思忖,傍晚时分,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呢? 其实,她的初衷,并不是想要跟阿呆形同陌路。她生气,也是因为太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而已。可面子上,她还是拉不下去,仍然在赌气。 秋水回忆两个人相处的往事,她不相信所有的幸福都是假象,曾经的那些感觉和悸动,一直没有模糊淡忘。 当年青春少女时,秋水在看完三毛撒哈拉的故事后,开始相信爱情的。 三毛背着行囊,走进了荒凉单调的撒哈拉沙漠,在沙漠中寻找感受生活的真善美。 每个故事都透露出这个隐忍女子对生活的热爱和面对困难的坚定。 那时秋水与阿呆在同一所大学一个班读书,两个人关系的深入发展,从一次牵手开始。 也许是天意,大三时,全班同学五一节组织去爬山。下山的时候,秋水的闺蜜,同寝室的赵薇薇同学,与班上的几个男生,连说带笑,走得很远。 孤单的她,下到一个坡道时,一头野猪从树背后蹿出来,黑乎乎的脑袋,嘴角上露出尖尖的牙齿,样子很吓人。 当时秋水只觉得手心发热,紧张得直冒汗,大气都不敢出,睁大眼睛,蹑手蹑脚,好几次差点摔跤。 阿呆快速跑到秋水的前方,突然停下来,伸出左臂,手里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红色的火苗亮起来,对着野猪的方向,在空中旋转几圈。野猪尖叫几声,缩回头,与阿呆对峙。 阿呆伸出右手,对秋水说:“我牵着你吧!” 秋水当时懵傻了,虽然是同班同学,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说话。她盯着树背后,缓缓伸出左手。 阿呆一下就牵起秋水的手。 秋水愣愣地说:“就这样啊?” “就这样。”阿呆趁机紧紧攥住秋水的手,而且一直不肯松开,有点小无赖。 秋水听得耳边一声炸响,全身触电的感觉,从头皮麻到脚趾头,左手在柔软的压力中带着轻微的疼痛,但她心里觉得温暖。 乘坐大巴回校,秋水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小时的路程,好像开了半个世纪。 下了车,天色渐晚。她低着头,不敢看,匆匆分别,飞似地小跑。 一声浑厚带着沙哑的男中音追到秋水的耳畔:“就这样跑啦!” 秋水放慢脚步,不知道是声音的磁力,还是放不下阿呆直白的喊话。 此时,她脑海里充满三毛写的爱情故事:荷西问三毛,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三毛说,看得顺眼的,千万富翁嫁。看得不顺眼的,亿万富翁也嫁。 荷西就说,那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嫁个有钱的。三毛看了荷西一眼说,也有例外的时候。 荷西问道,那你要是嫁给我呢?三毛叹了口气说,要是你的话,那只要够吃饭的钱就够了。 荷西问道,那你吃得多吗?三毛小心说道,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一点。 转身回过头,秋水莞尔一笑,心中还在想象着三毛爱情故事里的荷西模样,佯装疑惑地反问阿呆:“怎么,野猪一路追到校园里来了吗?” 月光下,阿呆的板寸头,短短的发,像刚被修剪过的草坪,翘起嘴角坏坏地笑道:“你不觉得欠点什么?” “欠点什么?”秋水心里猜想是怎么回事,胆子壮起来,轻轻笑出声。 目光情不自禁地在阿呆的板寸头上停留一会儿,挖苦道,“你还以为你是那是上帝之手呀。” “好人做不得。” “想要热心助人,到大街上去扶老爱幼。这是大学校园,不要随便献殷勤。” “至少说,在你受到野猪惊吓,滑倒时的状态,是一个弱者。” “那是乘人之危,咸猪手。” “赶快报警,校园霸凌,不然犯罪分子又要作案。” “看你长得臭美,宽恕一次,以观后效。” “猪八戒倒打一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给你写一封表扬信,发到校网上。” “不必兴师动众,到五星酒店去答谢一个大餐。请一碗校门口的阳春面,就可以打发了。” 接着,阿呆又说了许多牵强的理由,坚持让秋水请。 秋水不知道怎么拒绝就同意了。然后,去校外「致青春」快餐店里吃面的时候,阿呆已经提前付过账。 秋水也喜欢这家文艺范的小吃店。来往的大学生多,一方心愿墙上贴满红黄橙绿的小纸条,涂鸦了各种浪漫心愿,挺有意思。虽然环境嘈杂,但心情还是畅快的。 刚坐下,阿呆麻利地用开水消毒好一双筷子,送到秋水面前。 秋水没想到,阿呆还有点细心。她微微抬起头,呼吸一紧。 灯光下,定睛看,他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金丝边复古的近视眼镜,感觉上是属于伟岸的那一种,伟岸得有点才气。而且,带着一抹帅气,举手投足又体现一丝温柔。 温暖从桌面慢慢向秋水包围过来,她耳畔传来阿呆的声音,有点低哑:“别急,烫着呢。” “你不吃吗?”香喷喷扑面而来,秋水才感觉到饥肠辘辘。 “我不饿,你吃吧。”阿呆拿起秋水的笔记本看起来。 秋水知道阿呆在撒谎,虽然一碗面的钱,算不了什么。但大学里穷学生常常闹钱荒,这次掏钱请客,那是阿呆打肿脸充胖子。 夜深了,她一个小女人都感觉到饿,何况他是一个大男人。 她想掏钱给胖老板,再买一碗,拿着筷子的手没动。心里暗想,谁叫他逞英雄,可以惩罚一下。 秋水没吃,放下筷子,望向窗外,眼睛逐渐湿润,听到自己心跳的感觉。 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她想可能像一束光,让人温暖,不再彷徨。 也许就是心疼,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心疼的只有那么一个。 直到吃面的人散尽之后,秋水才让胖老板拿来一个碗,一人分一半,两个人头碰头地吃完一碗阳春面。 因为爱情,秋水并不是想去奢求一种富足的生活。即使在艰难的日子,也可以带上自己的爱情,抱着希望,一起打拼。 在爱情的观念里,应该是,不会起初就直奔物质的,大概是等内心渴求的爱情走远后,才在无奈之中选择了物质。 她在心里有一种感觉,要是和阿呆在一起,即使天涯漂泊也无所谓,而若要和别人一起生活,肯定绝对现实。 秋水看着阿呆喝完碗里最后一滴面汤。娇羞地对他说:“以后不要对我太好,我会觉得有压力的。” 第4章 烛光浪漫 不管秋水是开心,还是生气,阿呆始终都在傻傻地笑。 他用自己的左手摸摸右手,感觉着掌心秋水留下的温度。他在想,秋水牵手时真温柔,说明她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 欲言又止,秋水站起来,与阿呆一同离开「致青春」快餐店,并约定,保持三米的距离,她走在前,甩头转身都迷人,阿呆殿后,返回校园。 秋水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散发出若隐若现的香味。不是香水的浓郁香气,而是头发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沁入阿呆心田,久久不散。 在图书馆里,秋水喜欢一个固定的地方。阿呆就有意识的早点去图书馆,先帮秋水占位子。 他择秋水后面的位子而坐,能够闻到秋水的发香,与一种很特别香味的美妙交融。 一天晚自习时,天气闷热,图书馆里座无虚席,鸦雀无声,考研的同学多,扑在书上,就像是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拼尽全力,去摘取梦中的金苹果。 带着白天里的疑惑和思考,走进案头的书籍,或查找、或考证、或核对,埋头于书堆中翻阅,追踪逐源,一经考对,豁然开朗。 阿呆坐在秋水的身后。忽然,电闪千里,雷霆纵横,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密集地拍打大地上的万物。 图书馆里的灯,瞬间,白亮得刺眼,随即熄灭,整个图书馆,乃至窗外空旷的校园漆黑一片。 此时,胆小的人没有惊慌失措,贪玩的人也没有振臂高呼。 同学们像久经沙场的战士,纷纷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继续复习。 阿呆凝望窗外黑暗,遐想遨游。当默念顾城的诗《一代人》时,他的眼前亮起烛光。 坐在前面的秋水,转过身,把她自己的一根蜡烛,移到阿呆的桌上,微笑着说:“自己独享这一片烛光,实在是太奢侈了。” 阿呆马上把桌上的书籍收拾到书包里,接过秋水手中的蜡烛,倒过来,在自己的水杯盖子上,滴了几滴蜡,把蜡烛脚固定在杯盖的中间。他说:“谢谢你的光明。” 听到阿呆这么实在的回答,秋水捂着自己的嘴,嘿嘿地小声笑着说:“这片光明啊,照在学哥这里,是物有所值。就像是苹果掉到牛顿的头上而发现了万有引力一样,说不定,这点光明可能让世界上又要诞生一个奇迹呢。” 阿呆心里也像是给这烛光照亮堂,秋水的几句话,像是几杯香醇的美酒,灌得阿呆面红耳赤,感觉自己的思维迟钝,一时找不到幽默的词句,只好如实说:“我是看着漆黑的窗外,联想到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我也喜欢朦胧诗、哲理诗,还有警句格言什么的。把你的那小聚宝本子,拿出来给我抄一抄,就当是为普及诗歌文化做贡献吧。” 秋水心里知道,阿呆喜欢写诗,已经在报刊上发表了几首小诗,这件事他应该是乐意接受的。 正如秋水所想的一样,阿呆像是遇到了知音,翻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高兴地把笔记本递给秋水,说:“我的字写得丑,你可不要笑话。” 秋水接过阿呆的黑色塑料封面的笔记本,摊开在她的左手边。 又拿出自己一本袖珍的红色烫金封皮的记事本,翻开压在手掌下。 阿呆笔记本里密麻麻地抄录不少诗句,秋水找了一些自己喜欢的短句,工整地抄写在自己的记事本上: 她把带血的头颅, 放在生命的天平上, 让所有苟活者, 都失去了重量。 韩瀚——《重量》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 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道理。 北岛——《回答》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森林, 迷失的人迷失了,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秋水低头抄了几页纸,停下手中的笔,前后翻看着阿呆的笔记本,没有找到舒婷的诗。 秋水在大学「五一」红五月文艺晚会上,表演者深情地朗诵,真让她感动得要掉泪。就急着问阿呆:“怎么没抄舒婷的《致橡树》呀?” 阿呆一直注视着烛光里的秋水,皮肤非常的白,从手到臂,再到脖子和脸颊都是非常的白净,尤其她那双手,温润如玉。 她抄写诗歌的手,离阿呆的胸不到十公分,阿呆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纤细的指甲,似透明的玉石,上面飘着淡白的月牙儿。 她的眼睛是那种标准的丹凤眼,眉毛细长而舒展,微微翘起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尤其是她安静抄写的样子,时不时地抿一抿嘴,皱一皱眉,给阿呆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美,一种直透人心的美,让闷热的图书馆变得那么清新和浪漫,微弱的烛光格外熠熠生辉。 当阿呆与秋水相互对视的时候,她水灵灵的眼睛顽皮地忽闪,阿呆感觉有点局促,结结巴巴地回答秋水的问话:“那首诗是没有抄。” 秋水想,是不是那首诗不好,所以,阿呆就没有抄。她问:“你认为那首诗怎么样?” “是一首优美深沉的爱情诗。”阿呆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按照自己的见解,为不影响其他同学看书,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门,给秋水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诗人以橡树为对象表达了爱情的热烈、诚挚和坚贞。诗人要表达的是那种比肩站立,风雨同舟的爱情。 有共同的伟岸和高尚,有共鸣的思想和灵魂,扎根于同一块根基上,同甘共苦、冷暖相依。” 听着阿呆对舒婷的《致橡树》的评论分析,这么有条理有深度,秋水用她那会说话的眼睛,投去欣赏的目光,她说:“真看不出来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学哥分析起爱情诗来头头是道。” 阿呆不好意思直视秋水,目光盯着桌上的蜡烛,谦虚地说:“先睹为快,你如果先看到这首诗,以女性的眼光分析起爱情诗来,可能比我更细腻更动听。” “我又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秋水却大胆地看着烛光中的阿呆。 “追求你的美男帅哥可能有一个排的人吧?可不能挑花了眼哦。”阿呆故作关心。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魅力。”秋水回答阿呆的话时,脸上飞过一片红晕,她知道,这明明是阿呆恭维奉承的话,但听着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秋水突然想起一件事,马上接着问,“下山回来,你不是说我欠点什么?后天,我有一个机会还欠账,你愿不愿意?” 第5章 田园野趣 “只要一声令下,我负责跑得小脚不沾灰。”还没等秋水说完愿不愿意,阿呆已经高兴地回答,“愿意,不讲还欠账,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别看阿呆平时一副认真的憨鳖样, 此时却神气活现,像变了一个人,逗得秋水咯咯地笑个不停。 秋水是有一件事想请阿呆参加,事情是这样的,她考到京城读大学的一位高中时期的同学,后天到秋水所在的大学来玩,秋水准备请客招待一餐,同寝室的闺蜜赵薇薇参加,来的是男同学,秋水想请阿呆出面主持招待,由一个男的撑场面,比较妥当一点。 来的男同学,晚上还可以在阿呆的寝室里睡觉,一举两得。 秋水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试探性地进一步问:“是个美差事,到我们女生寝室,请学哥陪我高中时的男同学吃饭。” 阿呆眯眼,无语地看着秋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摸了摸阿呆的笔记本,秋水笑眯眯地问道:“爬山累了,是不是有点困?” “不困,我才不当你们的电灯泡。” 阿呆的回答,让秋水觉得这个学哥,算得上一个非常耿直的男人。 甚至,连一点面子都不会给秋水留着。他噘嘴的样子,弄得秋水忍俊不禁,嘴角微微地上翘。带着点点的笑意说:“你真自觉。” “开什么玩笑。”阿呆坚决地顶回去,舍身充当电灯泡,如果照得太亮,他们在一旁无法秀恩爱,撒狗粮,“京城的同学好不容易才能和你单独吃个饭,虽然大家一起吃饭也挺热闹的,但人家还是希望你们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间,能够尽量多一点。” “没有那回事,大家一起吃吃饭,还能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 “千里来吃饭,攻势够猛烈,你早晚也是会缴械的。”阿呆投去一个冰凉的眼神,淡淡地回答,“我可不想打扰某同学的好事,你们两个还是该干啥干啥吧!” “现在,我要敲黑板划重点啦!”秋水哼哼几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谁和谁单独吃个饭,而是秋水请客,请学哥阿呆出面主持招待,赵薇薇作陪。” 秋水这样一说,阿呆心里乐滋滋的,但没有喜形于色。他主动地对秋水说:“你请客,我必须得做点贡献,需要我带什么?” “只要你带着一张嘴。”秋水把阿呆的笔记本还给他,接着说,“可要准时赴宴哦。我在食堂打几个菜不就行了。” “不行。”阿呆斩钉截铁地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菜少了心不诚。要么这样,明晚,我带你们出校园搞几个菜回来,开小灶,做小炒。” “看来,我找学哥还是没找错人。”看阿呆热情高涨,秋水也就打开话匣子,她接着说,“其实,后天来的同学是京城名牌大学的,学哥你与他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呀!” “我承诺,在关键时刻,不当灯泡,玩消失。”阿呆笑眯眼,举起自己的右手对秋水发誓。 “话到你的嘴里就没个正经。”秋水站起来说完话,一口气吹灭水杯盖上的蜡烛,用塑料袋装好,夹着书本,与阿呆一起离开图书馆。 第二天,晚自习后,阿呆带领秋水,以及与她同寝室的赵薇薇,悄悄地溜出大学东大门,向新校区外一片农田的开阔地带奔去。 一轮满月,如一朵绽放的玫瑰,开在碧霄。 乡村沐浴在玫瑰色的月光里,月光在田野上流淌。乡村的夜,轻柔得像湖水,隐约得像烟雾。 水田里散发出阵阵清香,四处是虫鸣如潮,「呱呱」叫,「嗡嗡」响,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中间偶尔夹杂着几声狗吠。 顺着大学围墙走到头,向右拐,过一大片油菜花地。月光下,放眼望去,花黄得娇、黄得纯、黄得坦坦荡荡。 秋水与赵薇薇欣喜得叽叽喳喳,一路赞叹着这一片片美景,她们在丛花边手舞足蹈,像飞舞的蝴蝶,个个花枝招展。 “都小心点,不要踩着蛇。”阿呆回过头,对她们大声恐吓。 听到阿呆的告诫,她们的两脚像是在半天云里踩钢丝——提心吊胆,嘴里又「哇哇啦啦」地喊叫着怕,低头是左看右瞧,都止步不敢向前。 “蛇是不会主动对人进攻的。如果你的脚踩上它的时候,它会本能地马上回头咬你脚一口,喷洒毒液,令你倒下。”阿呆把电筒往她们的脚下来回照一照,接着说,“我照着光,你们赶快穿过这片危险地带。” 一个人牵着一个人的手,她们紧跟着,小心地走过这条羊肠小道。 继续往前,路面宽阔平整,是一片菜园,茄子像一个个紫灯笼一样,正冲来人甜甜地笑着,藤上挂着的黄瓜,绿油油的可爱极了。 夜已深,阿呆带领她们,来到广袤的秧田,春夏之交,田里翻犁过来的泥土,贪婪地吸足春雨,变得湿润而软绵,四周蛙声一片。 阿呆调整手电筒射角,形成聚光,雪亮的光柱,顺着靠近田埂的水田一路照过去,不到一米远。 果然,看见一条成人手指般粗的泥鳅,在清澈见底的浅水泥土上伏着,乖乖的,一动不动。 阿呆把电筒转交给秋水,说:“照泥鳅的任务就交给你,等一会你就按这个方法照,有泥鳅时,光线尽量不要晃动,以免惊动泥鳅。” “不行,我怕,手会抖得厉害。”秋水两手有点微颤,紧握电筒,害怕地小步往后退。 看到秋水电筒光照到天上,赵薇薇抿嘴吞咽几下,壮胆跟上去,先摸摸秋水惊恐的脸蛋,接着从后面环抱住秋水的身子,安慰道:“你没事吧?看到什么怕人的?” “没事,有我在,你们真的什么都不要怕。”阿呆卷起袖口,给她们打气。 秋水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电筒,靠在胸前,她让自己平静一会儿。 然后,鼓起勇气,重新将电筒光射向水田埂,开始照泥鳅。 当秋水目光盯住水田埂时。刹那间,她拿电筒的手腕,不由自主地急速抖动。 两腿直哆嗦。头发都立起来了,发根硬得和钢针一样。心里冰凉冰凉,就好像脊背上爬过一条蛇。 第6章 真够厉害 “蛇,一条蛇,是一条蛇!”秋水闭着眼睛尖叫,紧拉赵薇薇的衣服。此时的样子,好像一只惊恐的小鹿。 听到叫声,阿呆拿过秋水手上的电筒,开到最大档,光线更加充足。 他看到秋水一脸的苍白,似乎连嘴唇都是白的,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看起来是真的怕蛇。 阿呆一边握紧秋水汗津津的手,一边轻声说:“先翘起一只脚。” 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秋水一只手搭在赵薇薇的肩膀,慢慢抬起右脚。迟疑地问阿呆:“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好东西啊!”阿呆蹲下,捋起秋水裤口,打开手中绿色的小瓶子,往她小腿以及脚腕周围喷洒,“这是风油精,抹上这个,蛇就不会咬。” “平时最怕蛇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十分害怕蛇,而且很害怕的那种。一看见蛇,就吓得不会走路。”秋水松开赵薇薇的肩膀,楚楚可怜道,“现在,没事了。” “我原来也怕蛇!”赵薇薇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一想起那软哒哒的东西,心里就只觉得恐惧极了。” 阿呆把风油精小瓶子交给赵薇薇,说:“你也喷洒一下,保护自己。” 安顿好两位女同学,阿呆的心神瞬间便被那条蛇吸引住。他看见一条细尾巴,伸过去竹夹子,夹住一尺多长的小蛇。 小蛇身体上的黄色斑纹很有些吓人,头翘得高高的,龇牙咧嘴,与阿呆对峙,剑拔弩张,貌似要开战。 “没事,你们只要别惹它,这些东西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阿呆还一脸向往神色,仿佛发现了什么天材地宝一般满是惊喜。他问秋水,“抓回去,给你当宠物。” “饶了我吧!”秋水再次惊叫道,吓得连忙向后面退了几步。又抓紧赵薇薇的手臂,警惕地注视着光线照射下的蛇。 “水蛇虽有微毒。一般不咬人,即使被其咬伤,只要消毒伤口,就无大碍,不会致命。”阿呆倒是笑得开心。 “吃掉它,以后再也不用怕蛇。”赵薇薇有点好笑地看了看秋水,想起小时候父亲鼓励她的话,直接拿过来说,“你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怕蛇怕成这个样子?蛇肉都被炖在锅里面,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啊。” 秋水有些歉意,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我这个人,从小就没用。” “那看来你是没这个口福了,蛇肉有很好的滋补功效呢,抓了炖汤喝,夏天不生痱子。”赵薇薇在一旁怂恿,鼓动秋水吃蛇。 “万物有灵,特别是蛇,灵性大,嗔恨心重,千万不要去杀害。” 阿呆手中的小蛇,缠在竹夹上,不安地扭动,“福厚的人一时报不了,它就等机会;福薄的立马就现报。” “真够厉害,没想到学哥还有一种慈悲心。”秋水欣喜地夸奖,但是她心中还有一个疙瘩,于是,就问,“那这条蛇怎么办呢?” “放生。”阿呆挺有自豪感地说,“敬畏自然,保护野生动物,从你我做起。” 秋水马上举手称赞道:“支持学哥,无畏,若是肆意的就请舍弃吧。敬畏,这才是给予大自然,给予崇高灵魂的应有态度。” “举头三尺有神明。”阿呆跑到十米远,将缠在竹夹上的蛇,轻轻放入池塘。 他赶回来,利索地解开带来的编织袋,从里面拿出一个不锈钢锅,交给站在秋水前面的赵薇薇,说:“秋水负责照明,装泥鳅的任务交给你,盖子一定要盖好,不能让泥鳅钻溜了。” 看着赵薇薇好奇地掀开盖子,阿呆认真地嘱咐:“还有,注意点,这不锈钢锅可是从学校食堂借来,碰坏要赔偿,很麻烦。” 交待完,阿呆在秋水手电筒强光照射下,左右活动竹子做的夹子,两片竹爿的内侧,锯有凹凸状的尖齿,这样就能使夹住的泥鳅跑不了。他两手各抓一个手把,试了几次,感觉满意好用。 开始抓捕,没走几步,秋水打着手电筒,眼睛死死地盯住一条泥鳅,生怕它跑,嘴里还轻轻地叫着:“快点夹呀,不然就跑掉了。” 阿呆伸出的夹子,张得像一只鳄鱼的长嘴,悄悄地接近泥鳅。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一夹,那滑溜溜的小东西,在挣扎中落进了不锈钢锅里。 赵薇薇有点胆怯,用力盖好锅盖,只听泥鳅在空锅里「扑通」地乱跳。 秋水看阿呆工具准备得特别充分,安排得有条不紊,夹起泥鳅来,十分的老练和娴熟。 于是,刨根问底:“你家住在城里,怎么懂得这乡下捉泥鳅的事。” “父亲曾是空军飞行员,我从小在山坳里的军用机场长大。开春播种时节,两三天就要吃到一次泥鳅、黄鳝。 冬天,抓野兔子,狡兔三窟,但是狡猾的它们,其实在用那些简单而笨拙的伎俩,正好给我们提供了消灭它们的线索。” 阿呆动情地回忆着,突然停止,“还有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呢?” “卖关子,干么事呀,再不认真讲,两美女可要对你不客气啦。”秋水用手电筒照着阿呆,威胁道。 “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是下雪后的田野。雪仙子很大方地给田野和屋顶送来一床厚厚的白棉被。 真是千里白雪冰封,万里晶莹剔透。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你们肯定想到什么?” “堆雪人。”秋水与赵薇薇,不约而同地回答。 “如果这样,完全想错了。雪地上被冻住的麻雀最多,这已经吸引不了。尽情地奔跑,搜寻一只又一只,身上长着五光十色羽毛的野鸡。啊!那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阿呆现在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好像是在昨天,“那个年代野生动物保护意识不强,要是现在不可能了。” 秋水与赵薇薇都愣在那里,似身临童话般的梦境,倾听着阿呆有声有色的叙述。 阿呆收住话匣子,对秋水说:“给你讲了好听的故事,接下来,可要多找出几条泥鳅哦。” 秋水拿着手电筒,认真地照起来。每当阿呆夹住一条泥鳅,她们总是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 不一会儿,就夹到小半锅泥鳅,大家感到更为高兴的是,意外地夹到几条尺把长的黄鳝。 秋水以为这样夹泥鳅太容易,便不断嚷嚷:“我来夹!我来夹!” 阿呆接过电筒,把竹夹交给秋水。可是,秋水夹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可能是激动,动作幅度太大,竹夹刚刚接近泥鳅时,泥鳅就「哧」的一声钻进稀泥里去了。 在阿呆手把手指导下,秋水信心十足,悄悄地靠近,敏捷地夹住泥鳅,但遗憾的是,夹在尾巴上,来不及欢呼,泥鳅挣扎着逃跑了。 第7章 人各有志 秋水没有夹到泥鳅,虽然有点遗憾,但她体验到这种惊险刺激的感觉,还是很高兴的。 夜色已深,阿呆收拾好东西,带领大家心满意足地往回赶。一路上,不约而同,一起哼唱小调。 当再次经过那片菜园,秋水手电筒的光照到藤架上的黄瓜时,她们都情不自禁摘起黄瓜来,叽里呱啦夹杂着嘻嘻哈哈的声音,引起远处田埂上一位老汉的注意。 阿呆迅即叫秋水关掉电筒,朝着她们两个美女,严肃地打招呼:“不好,有情况!” 随即,他两眼警惕地观察,那位老汉裤筒高高卷起,脚蹬长筒胶靴,肩上扛着一把铁锹,雄赳赳,气昂昂,向菜园这边走来。 在这危险时刻,阿呆想,如果带领大家逃走,这样暴露自己的目标。 他吐了一下舌头后,又马上缩回去。灵机一动,命令道:“别说话,快卧倒。” 秋水与赵薇薇吓一跳,丢了魂似的,都顾不上淑女形象,忘记了有没有毛毛虫,扑通一声,一个个勇敢地趴到草地上。 为便于观察,阿呆趴在藤蔓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注视着老汉的动态。 远处的老汉对着菜园这边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仰起头,吃力地从胸腔里咳出几声老慢支的喘声,用右手揉揉胸口,转过背,勾着腰,走向村庄。 “平安无事了哦!”阿呆松了一口气,叫唤她们爬起来。 秋水与赵薇薇拍拍身上的泥土和碎草屑子,急忙赶回学校。 借着寝室门前的灯光,秋水说,自己的袜子被荆棘拉断了线头。 赵薇薇则埋怨自己白色的裙子上,粘着青色的草汁,不知道怎么能清洗干净。 一位睡在寝室门边的女生,走过来,伸着头,向赵薇薇端在手中的不锈钢锅里,瞅了一眼,惊喜地说:“哇塞,有一锅活蹦乱跳的泥鳅。” 听到赞叹,另一位女生,也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眯着眼说:“这可是正宗野生的新鲜货。” 赵薇薇按照阿呆的吩咐,在寝室里找了一个稳妥安全的位置,收藏好不锈钢锅。 然后,对同学们说:“大吃货们,注意啦,秋水准备明天下午搞一次野炊,请大家品尝,这大学新区周边的泥鳅、黄鳝是不是肉质细嫩,口感鲜美,天下无双。” 第二天休息日,下午天气不错。阿呆带着大包小包,与秋水她们一起去做野炊。 来到校东大门外的一条通江大河边,沿着堤坝寻找,看到一片柳树林,地点就定在一棵大柳树下,在草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当饭桌,软绵绵的青草做天然沙发。 阿呆还真是动了脑筋,想出好多办法。他用两根黄瓜从校医那里换来一瓶乙醇,找来一个易拉罐,倒上乙醇就可以烧起来,两边垒起石头,放上不锈钢锅。 做出香喷喷的两饭盆红烧啤酒泥鳅,一饭盆黄鳝段烧茄子,一饭盆糖醋黄瓜片。 阿呆,另外加上秋水所在女寝室里的四朵金花,一共五个人,从食堂里打来五份菜,全部放在桌上,香味扑鼻,味道诱人。 忙好一桌菜,阿呆摆上啤酒以及饮料。 “哈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赵薇薇左看右看,嚷嚷着,伸过杯子要倒啤酒。 重要的人物未到场,阿呆视而不见,没有先给赵薇薇杯子倒啤酒。 他转过脸,与秋水套近乎,一点不谦虚地自我夸赞:“这样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啊!” “还像那么回事。”秋水对阿呆竖起大拇指,点头赞叹道,“不过,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哦。” “酒香也怕巷子深,时代不同了,不打广告谁知道。”阿呆指着泥鳅,对秋水笑着说,“泥鳅是个宝,补气祛湿,等会多吃点。” 秋水愁眉不展的脸,忍不住变成悻悻的笑容。 开饭时间过了,重要人物,秋水京城的男同学,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大家心中难免有一些急躁。 等的人,越不来,同学们围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就越着急,越发觉得时间过得慢。 赵薇薇不耐烦地摇晃手中的杯子。为秋水抱不平:“不用理会他,说话不算话,这种人没有诚信可言。” “再等一等,也许火车晚点。”阿呆不明就里,好言相劝。 “火车有晚点,人的脑子可不能晚点。”赵薇薇冲着阿呆说的话发火。 “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阿呆看着秋水的脸色,分析道。 “对于这种人来说,什么事都会有不断的变化,这种人只能做普通朋友,不必太在意他们的计划和行为。” 赵薇薇愤愤不平,倒不了啤酒,就拿起筷子夹一个泥鳅,也不客气一下,大口吃泥鳅,连肉带刺,咀嚼后吞下去,接着说,“相信自己就好,没爱过几个人渣,怎么知道货比三家。” “有的人会撩,哄得天花乱坠,承诺什么山盟海誓的。所以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最低的时候,难辨真假。”阿呆进一步分析。 “都是些扯淡,真心而付诸于行动才是不变的真理。莎士比亚在《维洛那二绅士》里说,真正的爱情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行为才是忠心的最好说明,言行一致时,细节是永远都不会说谎的。”赵薇薇边吃边说,滔滔不绝,吃过泥鳅,又吃起鳝段。 阿呆全神贯注,看着赵薇薇,眼睛眨都不眨。手掌捂住紧抿的双唇,不停地往下咽口水,随着「咕隆……咕隆」的声音,喉结在一上一下地滑动。 “我也是口淌清水啊,你津津有味,吃得太夸张。”阿呆摸着自己的肚子,做了一个鬼脸,笑道,“我这里就更加饥肠辘辘喽。” “学哥,你还真会幽默。”赵薇薇哈哈一笑,摆手招呼大家,“来啊,来吃,大家都动手吃起来。否则,对不住大厨的手艺。” 赵薇薇这样一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秋水身上。 秋水京城的男同学,主动提出来她学校聚餐,约好的如期,她万事俱备,可男同学终将未至。 “对不起,把大家等得郁闷了。”秋水有点脸红,带着歉意给大家解释,“刚才发来信息,同学说,托福考得很累,没精力过来。” “言行不一,关键时刻装可怜。”赵薇薇发现秋水的脸色阴沉,她想,一直以来,秋水对自己的控制还是不错的,今天经受多大的失望,她态度蛮横地劝说,“渣是肯定的了,这种人,很自私,很自大,在一起时,很累。” “你想多了。”秋水给梦影使眼色,示意不要再说。 “现在学霸们,都当汉奸去了,不是跑到外国不回来,就是用他们学到的知识帮外国人开拓中国的市场,打败我们中国的企业。”赵薇薇一点不留情面,一针见血。 阿呆感觉赵薇薇的话,有点偏激,反驳道:“也不能这样说,人各有志,回不回来是人家的自由,只要不是公派出国的。” “我个人觉得,这样的人,连生他养他的故土都可以舍去,根本不会有什么爱,等于出卖了灵魂。” 赵薇薇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奉劝秋水,“没必要为他费心了。” 第8章 变了模样 “真的不要想太多,只是姐妹们在一起加个餐。”秋水一边劝姐妹们多吃菜,一边端起自己的开水杯,对梦影说,“说得太精彩,我敬你一个酒。” 赵薇薇伸长脖子,看看秋水的杯子,然后说:“不行,你搞假冒伪劣,心不诚,来!喝点啤酒。” 秋水双手作揖,推辞道:“啤酒闻起来,有一股潲水味,喝到口中,又苦又涩,我实在是吞咽不下去。你就饶了我吧。” “我们都在喝潲水呀!”赵薇薇抢过秋水的开水杯,倒满啤酒,“不行,今天必须得喝点潲水。” “东道主,喝一个。”其他女同学,跟着起哄。 赵薇薇态度很坚决,众意实难违。秋水不好推辞,如果再坚持下去,场面就有点尴尬。她笑着说:“好!Cheers,我敬你。” 秋水端起一杯啤酒,与赵薇薇碰了一下。她等赵薇薇喝完啤酒后,带着歉意求饶:“不过,我是真的不能喝酒。” 望着刚才倒的一杯啤酒,赵薇薇对秋水不依不饶:“哪有敬别人酒,自己却不喝的道理。这一杯啤酒,必须喝。” “我自罚,请大家K歌。”秋水巧妙推脱。 “那也不行。”赵薇薇亲自倒的啤酒,不喝下去,骑虎难下。她想了一下,退一步说,“允许找代表。” 秋水看了一眼阿呆。赵薇薇狡猾地补充一句:“先交代,后买卖。女士代喝,三口喝一杯。男士代喝,三口喝三杯。” 秋水的皮鞋,踩阿呆的运动鞋上,又细又尖的高跟,让阿呆疼得呲牙,但想到是幸福的召唤,随即换上笑容。 阿呆二话不说,双手端起杯子,仰起头,将满满一杯啤酒,那淡黄色的液体,倒入口中,随着尖尖的喉结,一上一下,咕噜几声,一口气,全下去了。 接着,第二杯,第三杯。白色的泡沫粘在阿呆嘴唇周围,像圣诞老人的白胡须。 女同学们开始争相敬酒,用大量的赞誉之词,去刻意感谢阿呆,说着并不好笑的笑话,逗阿呆一乐。 自此之后,秋水与阿呆的感情越来越好,一起逛街、看电影、旅行,两个人沉浸在情侣热恋的甜蜜之中。 秋水本想与阿呆好好谈一场恋爱。但是,没想到发展得那么快。 大学毕业,他们两个人走上社会,什么都不太稳定,就匆忙裸婚。 可惜的是,爱情总不能像人们想象的一样,一直甜甜蜜蜜。热恋的激情过后,回到了平淡。 结婚几年后,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秋水把鸡毛蒜皮一大堆琐事的忙碌过成了日子,又把这种日复一日无限循环的日子过成了生活。 而阿呆呢,秋水有时心里气得,真想抹层灰塞进他嘴里。 渐渐地,阿呆晚饭不回家吃,总是说工作忙。偶尔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也总拿个手机在刷屏,几乎两个人没什么交流。 结婚前,阿呆在追秋水时,秋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阿呆马上就能心领神会,让秋水百分之百满意。 结婚后,两个人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阿呆似乎听不懂秋水说什么,尤其在交代家务活上,更是满脸的天真无辜,秋水真怀疑阿呆是不是在装傻充愣。 甚至,有些时候,看的眼神也慢慢冷淡,关心变得越来越少。 一次,秋水让阿呆把脏衣篮的衣服扔到洗衣机去洗,他就把所有的衣服一次性都扔进洗衣机,不分内裤和袜子,也不会想着要把秋水的内衣装进专用洗衣袋。 他还一脸无辜地看着秋水:“我扔进洗衣机了,全扔啦!不是你让我扔的吗?” 所以,怪谁呢?后来,秋水都会交代得清清楚楚。再后来,秋水发现她说的这会儿功夫,还不如自己动手拿去洗。这也可能是秋水的家务活越来越多的原因。 还有一次,出版社安排她去外省约稿,离家一个礼拜,上周这个垃圾在这个位置,出完差回家的时候,这个垃圾依旧在这个位置。 在阿呆的眼里,永远看不到脏东西。无论家里多脏多乱,他都能住得怡然自得,还振振有词:“我真没觉得家里脏,挺干净的啊!” 一个人时,天冷没有人提醒秋水加衣服,她并不孤独,因为她可以自己知冷知热。 两个人时,天冷没有人提醒她加衣服,她格外孤独,即使她可以自己知冷知热。 秋水对阿呆怀有期待,自从步入婚姻,秋水不会认为自己知冷知热是顺理成章的事,当她感到孤独的时候,往往会因为阿呆在身边的无动于衷而倍感孤独。 她切身体会,恋爱时,是小公主; 结婚后,就是老妈子。浪漫的爱情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几乎不食人间烟火。 而现实中的爱情,就像一碗清淡的阳春面,漫漫长路中,虽然它并不好吃,但加进生活中酸甜苦辣的调料后,才会品尝到胜过饕餮大餐的佳肴,让人回味悠长。 冷静下来想,不能把未来一切,幻想得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在现实中迷失方向。 也不要把婚后仅剩的激情都用在争执上。然而,无意中,接过阿呆女同学微信语音电话以后,在秋水面前,阿呆有一种被揭穿的感觉。 总是给一个女同学的朋友圈点赞评论,甚至在女同学发的无聊自拍下留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图,让人鄙视。 这算是阿呆在秋水心中的黑历史,讲真,这件事,像一块石头,沉重地压在她心里,放不下,也忘不了。 而此时的阿呆呢,没接到微信语音电话,又无法回复微信,很是失望。 他默默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了刚才挑事争辩的怨气,更没有责怪和追问,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话都没有再说。显得过于平静。他的心像风暴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女人天生都是有第六感的,秋水也不例外,阿呆越是沉默,她心中不安的感觉便越发的强烈。 秋水像是怀揣十五只小兔子——七上八下,她想了很久,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手机上插科打诨,我一问话,转脸扮作哑巴,说呀,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呆原地站住,没有搭理。 “我在对空气说话呀。”秋水急了,对阿呆大喊大叫。痛彻心扉却无奈,失落到极点的心情,围绕在身旁,“不但是对空气说话,还是对冷空气说话。” “有些事你不要问?”阿呆开门见山,有点不耐烦。 “我不要问,让别人要。” “为了你好。” “你变成这样,我能好得了吗?” “你应该知道,我绝对毫无保留。” “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秋水声嘶力竭地号啕,根本听不进阿呆的誓言,两行泪似泉水,不停歇地顺着秋水的脸颊淌下。 第9章 老妈支招 秋水一番话,像机关枪扫射一样,扫得阿呆像十个手指叉入嘴——哑口无言,又沉默不语。 面对阿呆的沉默,秋水仿佛被隔离,有一种憧憬破灭的挫败感,但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能进而变得神经质,甚至歇斯底里,于事无补。 沉默寡言的人,往往内心复杂。有些所谓的老实人,其实不是真老实。 是不愿表达,或者是表达能力不够,于是,干脆心里算计。 夕阳的余晖,是那样冰冷地滑过秋水的眼角,渗入到她心里,娇小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道那样冰冷的是她眼角泪水,还是她的万念俱灭。相濡以沫的阿呆,刚才的举动与言行是那样的陌生,深深刺透她的心灵。 秋水从不赞成,在爱情里面遇到问题就当逃兵。同样,也从来都不赞成,在爱情里面盲目地玩悲情。 有人说,作为一个男人,不能让女人伤心。 虽然,秋水不在乎阿呆有多少钱。但是,爱情需要补充能量。 阿呆发誓一辈子会对秋水好,但他一心扑在工作中的时候,没有分得一点点的认真来对待爱情。 像今天发生的事,人生中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直教人怎么能有足够的耐心去面对。 人的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做着选择,踏上一条路才知道是不是对的,然后再想着走向另一条路会是怎样。到最后,可以说,后悔每一个选择。 有一句话,秋水很有感触,记不太具体,大概的意思就是,尽管我没有经历大风大浪,可就是这样,活着就已经很累了。 秋水真感到郁郁不得志,脑袋空空。她上网查了一些资料,可是,都说得比较空泛,根本解决不了现实中的问题。 在网上还找过几个情感咨询师,他们讲的内容也比较理论化,听起来挺好,就是不知道怎么下手。 秋水挺着急,真的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甚至有点绝望。私下跟自己好同学赵薇薇倾诉。 赵薇薇帮秋水分析道:早上阿呆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化好妆,穿好漂亮的衣服出门了。 晚上等阿呆回到家的时候,你却已卸好妆,穿着自己邋遢的睡衣,在屋里看电视或刷手机。其实,阿呆也很可怜,看不到你最漂亮的一面。 赵薇薇还说了一些其他方法,也比较粗浅,做好吃的啊,穿得诱惑点啊,对阿呆好点啊等等,还有许多,秋水也都试过,收效不大。 她认为这个世间并没有什么神仙伴侣,就是有,也是美颜后的效果。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是人家念时不出声罢了。蜜里调油的几乎很少,糟糕透顶的也很少,大部分都是这种将就着的,离不了也过不好。 想一想也是,秋水发现大学同学,没几个结婚成家,声称不愿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维护婚姻感情上,学会享受一个人的好时光。 有一次,秋水在电话里和父亲开玩笑,不好直接吐苦水,含糊其辞,说出丁克的想法。 父亲第一次对她说狠话,说她逆天。和母亲说,母亲反复唠叨,老了没人照顾。 总的来说,秋水认为父母被传宗接代和养儿防老的传统思想禁锢。 母亲是有心人,后续几次电话追过来,劝说秋水,要秋水想想自己到了七老八十以后,摔倒在家爬不起来,没人注意你,自己默默地挣扎饿死,直到收水电费的上门,或邻居投诉你屋里太臭,才发现你已经巨人状的遗体。 还退一步说,男人女人不管有没有配偶,总得有个孩子管你啊。 就算去养老院,或者以房养老也不保险啊,没儿没女还不是任人欺凌。 那一阶段时间,秋水与母亲打电话的结尾,必是因为结婚这件事说崩。 母亲一再叮嘱:“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工作,是恋爱婚姻家庭。” 秋水耳朵听出老茧,斩钉截铁地回一句:“你不要管,你们把自己管好就行。我不工作,啃老能啃一辈子么?” 母亲声音提高八度,故意拖着高高在上的腔调:“不是说你不工作,是目前重点不应该放在工作上。” 秋水一本正经地分析:“别人那么多人没结婚还不是一样过。也许有前世,也许有来生,不管相不相信命运,永远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茫茫人海,偏偏这两个人能在一起,所以只能归结于前世的姻缘。” 母亲偃旗息鼓,有些悲天悯人地感叹:“反正做父母的,都是为你好才这样啰嗦的关心,你不要给我说那些,你晓得我没多少文化。” 秋水想想也是,不过一个人还是会有孤独寂寞需要帮助的时候,虽然这种时候不太多,大部分也可以用钱解决,然而终究会是一种人生遗憾。不过,哪种人生没有遗憾呢? 秋水说给赵薇薇听,却义正言辞被驳回来。她的观点,有人说老后没人管,所以这就体现五险一金的作用,试想现在那么多不孝子女的父母,孩子又管他们了吗?即使管,天天不在身边,又能管多少呢? 生活是自己的,开心就好,虽然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来到这句话显得有点矫情,但的确是事实,明天发生什么,今天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呢? 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一个人老了,去养老院,所以,现在开始要为60岁以后一个人的生活,好好攒钱。如果不去养老院,也可以姐妹们抱团养老。 几年前,秋水担心终身不婚的赵薇薇,不管是出于自己的选择,还是生活不经意的安排,都注定要被贴上标签遭人唾弃,不然就是守着那件从未穿过的婚纱,服用过量的镇静剂,惶惶不可终日。 其实,她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喜欢被宠爱,害怕付出,希望有恋人疼,但恋人若要结婚生子,又怕生孩子疼痛和抚养孩子,降低了生活质量,也不利于事业的发展。 面对恋爱,怕付出得不到同样或更多的回报,连恋爱也不想要了。 看过身边太多不靠谱的人分分合合,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着都觉得烦。 觉得男女之间的爱情真的很不靠谱,结婚不是必须的。必须打破结婚等于幸福等于完美等于女人的这样逻辑。 秋水之前觉得不结婚的赵薇薇有点古怪。经历很多事情之后,才发现坚持不结婚的赵薇薇真是绝顶聪明。 现在看来,结婚确实是一种勇气。两人的勇气加起来,才足够对付生活。 婚姻就如合伙开公司,一旦分开就意味着两人双双破产,哪怕在一起很煎熬,很多人也还是生存第一。 秋水与母亲通话中,有意无意间透露心中婚后生活的迷茫与困惑。母亲却坚定地认为,小两口子刚结婚,哪有不吵架的。 母亲还语重心长劝说秋水,生个孩子吧,生个孩子就好了。 新生命的到来,可以缓解小两口子的紧张气氛。另一方面,孩子是纽带,婚姻也更稳固。 在电话里秋水只听不说。 第10章 响鼓重锤 母亲沾沾自喜地向秋水传授社会上听来的经验:生孩子包治百病,消除生活中的各种矛盾。 在母亲的思想观念中,好像生孩子是拯救婚姻的万能药,孩子一出生,男人自然就成熟起来,小两口子自然就和睦相处了。 但是,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秋水暂时不会生孩子,房价就成了最好的避孕药。 阿呆和秋水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工作,起步工资都很低,想买房子可望不可及,即便在双方家庭的资助下可以凑到首付,但是高额还贷也承受不起。 现在抚养一个孩子成本太高,包括前期的教育费用,父母都想给孩子最好的,会让孩子学习更多的东西,需要报各种培训班,以及医疗费用等,更重要的是孩子长大后还要成家,这些算下来,生一个孩子很吃力,二胎就更负担不起。 所以,秋水决定这几年先不要孩子,等经济实力稳定了之后再说。 拿着微薄收入,还要存钱买房,小日子穷得叮当响,穷怕了,秋水连买件衣服的勇气都没有,和她想象的美好差得很远,生活品质差到谷底。 按照母亲的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秋水把期待变低,把依赖减少,渐渐地,生活会过得越来越好。 然而,现在秋水的期待,低到虚无缥缈。只让她依靠的肩膀,也在走心动摇。 这个时候必须要跟随自己的内心,问问自己到底最在乎什么? 阿呆工作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可收入却越来越少。有时阿呆出差,秋水只要听到他报平安,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足够了。 不敢奢侈几许惊喜与浪漫,毕竟都三十多岁,夫妻之间,不必表白太多。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如影随形,就像她的左手与右手。相信爱情深藏在彼此的心里,像最美丽的花朵,静静地开放。 然而,阿呆只给一个女同学微信朋友圈点赞,还有流口水的表情图。 秋水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她亲眼目睹,有字有图,真凭实据,截图保存,有口难辩。 秋水预感有不妙之事发生。为何两人最近的距离,忽然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就像她所住的城市,有一种临时搭建起来的不确定感觉,好像一切都不会永久,一切的存在很快就会被新的事物取代。 走在大街上,常常听到人们眉飞色舞地说东道西,都是些城市新区野心勃勃的施工计划,新的地标、新的建筑、新的智能应用、新的城市景观。 高高矮矮耸入云霄的大厦如雨后春笋,你追我赶,敢叫日月换新天。 她忽然有一种惊讶,现在面对的,是自己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最近一段时间,阿呆的行踪是有点反常,每次出差都会很久,往家里打电话只是问一下,家里有事吗? 秋水回答,没事。一次通话不超过半分钟,甚至少到只有几秒,直截了当,简明扼要,蜻蜓点水。 想起那时热恋,他们打过一夜的电话。手机一直处于发热状态,也不想打瞌睡,无法忍受,不觉得头晕。 而现在,即使下班回到家,阿呆也不像过去那样深情地与她拥抱亲吻,总是很累地倒在沙发上。 世事总有很多变数,如同明天的雨,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社会快速发展使越来越多的人很难把握爱情。 秋水的直觉让她怀疑阿呆有可能心猿意马,怀疑的理由是,男人三十多,风华正茂,大公司白领,手下职员,还有小秘书,个个楚楚动人。 多年不见的女同学趋之若鹜。而三十多岁的她,已经美人迟暮,风韵不再。 珍惜一个人,一定是感动过; 放弃一个人,一定是失望过。秋水在问自己,现在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刚才,阿呆还理直气壮扬言,有些事不要秋水问。 阿呆竟然连伪装都不需要,难道自私就是他的性格,逃避就是他的办法,猥琐就是他的灵魂,得过且过就是他的人生哲学,事情都做了,连面对秋水的勇气都没有,这种缺少担当的男人,还值得秋水去在乎坚持么? 有时候付出多了,反而低贱,被人看扁。有时候相敬如宾,反倒成了软柿子任人拿捏。 真是识人识面不识心,要想看透一个人,难于上青天。既然阿呆不说,也不必难过,不必深究阿呆沉默里藏着什么鬼,但秋水有权,可以成全阿呆一个永远清静和思考的空间。 此时的阿呆,伫立窗前,天要暗了,最后一抹夕阳的余光即将消逝。 他只留给秋水一个无言的侧影,老是那么一个表情:不乐不忧,不慌不忙,不冷不热。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安静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阿呆双唇紧闭,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站出的神情,像是挑着重担,走过长路时那样疲惫不堪。 秋水做最后一次努力,她主动出声:“喂!” “啊?”阿呆心神不定,听到秋水的问话,半天才缓过神应声。 “说句话吧。”秋水紧追不舍,逼迫阿呆开口。 “唉——”阿呆一口气叹多深。 “为什么?”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 “我——唉——” “人生总有一别,没想到早了几十年。” “不……” “为什么不?” “就是我……” “离了,今后你可以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是乌鸦嘴,手残党。” “也不要太自责,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真是受冤枉的窝囊废。不要阻止我跳到长江里去洗。” “干脆点。不要说了,没意义,既然决定离了,又何必再留下后悔的只言片语。” 看到秋水正在气头上,阿呆无言以对,不愿火中浇油。他变得更加沉默,沉默得有点让人窒息的感觉。 秋水奇怪自己居然能义正辞严,说出「离了」这两个字,而且掷地有声,震耳发聩。 她觉得痛快,响鼓还用重锤敲,要狠狠地教训一下阿呆。 第11章 指花扯蕊 秋水不停地采取咳、咔、哼等不同的声音,巧妙地暗示,提醒阿呆说话,却无济于事。 热情洋溢地抛过去一串话,阿呆竟毫无知觉。传送出去的信号,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她用余光扫阿呆一眼,看到他脸上的苍白,神情有些僵硬,眺望窗外,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她说出心中的不快,当然很想让阿呆给一个解释,一个承诺,一个安慰的时候,阿呆只言不语,默默地看着窗外,像是她根本就没有说话一样,是那么的平静。 秋水心里窝火,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冷静,去安抚自己一个受伤的心灵? 现在才发觉,原来阿呆是这么的吝啬,甚至再也不舍得说几句甜言蜜语。 沉默的阿呆,这个「闷罐子」男人都在想些什么?。家庭气氛是如此的沉默压抑。 简直让人窒息,秋水要怎么对付冷暴力。如果她真是「醋缸子」,那么就把阿呆泡在醋缸里,狠狠地淹死。 秋水再也沉不住气,交流是夫妻之间的润滑剂,夫妻的感情需要交流来启动,夫妻之间的矛盾也需要交流来化解。她打破沉默的坚冰,先开口:“转过身来。” 阿呆始终盯着窗外的天空,那里有一只鸟在盘旋,自由翱翔。 梧桐树叶从高高的大树上被风打落。轻轻地飘落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车子疾驰而过后,落叶盘旋而上,再次飘落。 今晚两个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阿呆没有回头与秋水说话,不敢正眼相视。都是秋水问,阿呆答。 阿呆不给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秋水不愿意也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 平时很温柔的她,此时说话很冲:“今晚花点子多,太空洞,别跟我栀子花茉莉花地指花扯蕊。” 阿呆心中只觉得压了一团火焰,几乎控制不住的要爆发出来。 秋水为什么非要那么倔呢?今晚发生的事,他解释得很清楚,秋水到底在不满什么? 在外人眼里自诩恩爱的一对夫妻,现在竟然吵架了,而且还吵得很凶,一直处于冷战,以至于要到离婚的地步,简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阿呆不懂,他真的不懂。本来家里的一切都可以好好的,分明就是秋水在无中生有,不讲起理来,还真是蛮横,够难对付。 他没有去在乎什么面子之类的,热脸贴冷屁股,主动向秋水低头,主动赔礼道歉。 难道他做得还不够吗?可是,秋水却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而且态度还如此冷漠,就算他有再好的耐心也给磨光了。 他觉得与秋水,从大学校园相恋,毕业后漂泊到一个城市,领证结婚,最终走到一起,是自己幸福的事,所以一定要让她幸福。 现在看来平日里,都是他太宠她了,恋爱的时候宠她,婚后更是如此。 和秋水过一辈子,阿呆下定决心,当然会去努力,无论是给她的感情还是物质,都希望尽其所能地满足她,即使竭尽全力,总会感觉还不够。 于是,阿呆便会非常地努力,努力地挣钱,相信会逐步地给她更好的生活,加倍地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给她满满的爱与安全感。 把工资卡交给秋水,拿去随便花,这绝对是表忠心的一种方式。 谁管经济,谁就是在家里占主导地位。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在去哪里出差之前,他都会打电话先跟秋水说一声,以免让她担心。 到达目的地以后,会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秋水报平安。不会让她胡思乱想,更不会让她担心。 遇到秋水耍小性子,或者生气,受到委屈时,阿呆想方设法去找理由,费尽心思,当好消防队员。 阿呆知道秋水算是一个吃货,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让她破怒消气,拒绝颓靡不振,去讨好她的话,就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秋水一定会觉得很开心。 虽然她会口口声声说要减肥,可是当面对美食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抵抗力的。 有时,让一顿红红火火的火锅为她解忧愁,一顿无与伦比的火锅吃下来,她也顾不上淑女形象,汗水与泪水齐飞,吃出满满的幸福感。不仅味觉享受了一场盛宴,身体更是觉得神清气爽。 转眼之间,秋水就把烦恼和纠结抛到九霄云外。阿呆也没怎么哄秋水,她就放松了,高兴起来。 其实两个人不要一直像拉橡皮筋一样地绷得很紧,这样容易断。学会把握好时机,该紧则紧,该松则松。 阿呆自证清白,忠心不二,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如果秋水要是真想生气,成九头牛拉不回来的犟筋,那就随她去好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岂能让女人蹬鼻子上脸。 阿呆闭上眼,以为这个世界就与他无关。然而心却放不下,心痛、心烦、心乱。 曾经发疯地想,为什么天上掉下的不是快乐,而是一个个无尽的烦恼。现在拼命地消除影响,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有人说失败是成功她妈,阿呆不敢去想,那他要有多少个妈。难道他真是一个懦夫,一个没用的人。 经济下行,公司裁员,阿呆失去工作。为了保持颜面,也为了承担家庭生活重压,他一面寻找工作,一面照常早出晚归,对秋水隐瞒已经失业的事实,把失业金分月充到自己的工资卡。天天徘徊在街头公园里,日日拥挤在面试队伍中。 “秋天的黄叶,他们没有什么可唱的,只是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阿呆倚在窗前,默诵泰戈尔《飞鸟集》中的诗句,他心中的苦闷如那落叶,痛苦地飞起飞落。 那只鸟,仍然在飞,不断盘旋,一刻也顾不得停歇。可能一路跨过高山,飞过河流,不辞辛苦,来到阿呆窗前的天空。 鸟儿不时地低飞到窗前,鸣叫几声又飞去。开始阿呆没有心情注意,当这只鸟儿又低飞下来的时候,引起他的警觉,发现是一只长尾巴鸟。 他伸出右手,握紧拳头,高高地举起,为了一个可能的时刻。 清脆的鸟鸣,如此婉转,不停地撩拨阿呆的思绪,让阿呆的心,为之颤抖。竟然连鸟儿都来嘲笑。 他举起的右手,做出手枪开枪的手势,瞄准那只长尾巴鸟。 第12章 无脚之鸟 长尾巴鸟一点不害怕,看出阿呆的攻击行动,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阿呆站着的窗前天空,忽上忽下地加速盘旋。最后慢慢地飞到阿呆的近前,竟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阿呆生气地用鄙视的口吻喷了一句。 “我只不过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我干嘛要与鸟做朋友?” “你看着我。” “干嘛要看着你?” “只要盯住我真诚地看上一眼。” “看过了,说吧。” “看见什么?” “你到底想怎样?” 看到阿呆闭眼说话,敷衍了事没有好脸色。长尾巴鸟知趣地不再问他看到了什么? 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你真是一个笨蛋,对你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束手无策,不能让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生活。” “猪鼻子插葱——装大象。你懂个屁,关于人类的爱情不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刚才的你与现在的你,要有点不同。” “要有什么不同?” “不能逃避,应该好好珍惜眼前人,既然缘分注定,就多付出一点,体谅一点,少计较一点。 现在不能主观地要求她立即改变什么,沟通很重要,今后再忙也不要忽略这一点。” “我是全心全意,无愧于心。” “爱情之树,需要水的浇灌,但不能用开水。永远要记住,对女人太顺从,觉得你不是男人。然而,太专横,你更不是男人。”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骂不行,哄不好。如此的举动,叫我如何是好?” “家是讲爱,不讲理的地方,不要赢了道理,输了爱人。” 阿呆欣喜地看到这么有灵性的鸟儿,能说出有人间烟火,富于哲理的话。 他目不转睛地盯住在窗外天空中盘旋的长尾巴鸟,狭长的镰刀形翅膀,决定了它的飞行模式,可以快速地扇翅飞行,更重要的是不费力地靠滑翔,可以节省大量的身体能量。更近一点看,没有看到长尾巴鸟的脚。 “如果真心做朋友,你就下来。”阿呆采取激将法,挑逗道。 “对不起,我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 “要求我真诚,你却三心二意。” “那一次落地即是死亡的时刻。” “为什么?” “你没有听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那就是我。” “那只是神话传说。” “现实比神话还要残酷。” “无法想象,你这样的人生,要有十足的勇气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才能顽强地活下来。” “只能够一直飞,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 真是一只神奇的鸟,阿呆来了精神,世界上还有一个命运比他更悲惨的。 虽然不是人类,但鸟儿毕竟也同是一个地球上的生命,那种活在世上再苦再难也要坚强的意志,令阿呆肃然起敬。 想到此,阿呆一下子与无脚鸟拉近了感情,不设防地把自己心中的苦闷向鸟儿倾诉:“我总感到一口怨气咽不下去。” “经历了冤屈也算是一种财富,后悔改变不了现状。”无脚鸟安慰道。 “看人挑担不吃力,如果冤屈落在你头上试试看。” “是的,落在谁的头上都吃不消。” “我的未来,一片迷茫?” “爱情是一条单行线,走下去就没法回头,前面也许是无尽的深渊,也许是美妙的天堂,无人能知,可能只有走在路上的人会越来越清楚。” “听说过这样的话,悲观主义者认为,两个人走下去,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那是两个人的葬身坟墓。如果没有婚姻,爱情连个坟墓都没有,死无葬身之地。” “爱的归宿,难道就是爱到坟墓?。” “那就是爱到地老天荒,爱成正果。人都在追寻一种爱的归宿,但那归宿,一定要归于自己,归于甘愿,归于平静,归于天长地久,只有归于看清生活的真相,才能甘心归于她。 像今天发生的争执,对于她的直白,你嘴上反抗,其实你的内心一直都在原地彷徨,你再倔强,再坚持,生活仍要继续,应该知道自己的爱,该何去何从。” “我的爱忠贞不渝,一辈子爱秋水。” “但要必须时刻检点自己,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做什么?” 砰的一声,阿呆的头碰到窗玻璃上。他的思绪,从刚才与无脚鸟的对话里回到现实。 恍惚之中,他不知道无脚鸟是否真的来过,还是他的幻觉。 仰首寻找那只可爱的无脚鸟。此时此刻,天空中再也看不见无脚鸟可爱的身影,也没有留下无脚鸟飞翔的一丝痕迹。 现在,有的只是无脚鸟那一番温暖的话语,在阿呆耳畔环绕。 有人说,爱情像是一只无脚的鸟。它长着美丽的羽毛和巨大的翅膀,它暗淡了人间的所有色彩,它可以带我们去任何地方。 可是它却永远在路上,无法停下来,它只能一刻不停地在天上飞啊飞。 等到有一天,它终于倦了,无力再飞翔,它落下来,就是它死去的时候。 阿呆感觉自己成了一只无脚的鸟儿,必须要一直飞下去,才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 不能停歇,无法降落,只有飞起来才是英雄。即使,现在失去飞翔动力,必须靠滑翔在空中飘来飘去。否则,掉下来即是刀山火海。 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脑门,反复琢磨着「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做什么」这一句话。 似乎在提醒,应该怎么去做,才能够冰释前嫌,阿呆还是过去的那个阿呆,秋水还是过去的那个秋水。 那么,他们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隔阂与复杂,没有那么多的困难与阻碍,可以轻轻松松快乐地在一起。 秋水倚坐在沙发,看着长久地呆呆伫立窗前,沉默无语的阿呆。 她心里在想,是真的爱阿呆吗?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会想,会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经常关注阿呆工作的公司,还有路边,阿呆所在公司的产品宣传广告。 每次,她就会停下来看,一直注目看,好像阿呆一瞬间可能要从广告里微笑着向她走来。 看了不知多少时辰,最后是她一个人愣愣地回到家,可心里还是在想。 如果说在有的人眼里,爱是一阵风,静止了就安静了; 在有的人眼里,爱是一座火山,沉默是为了更猛烈的爆发。 那么现在的秋水是后一种,过去可不是这样,刚结婚那会儿,小鸟依人,出再大的事,都能忍得住,但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她感觉到爱是伤,爱是痛,爱是一生的凄凉,一座城一个人一生的心疼。 她无助地想不下去了,得不到信任,两个世界像是隔着一座大山,感觉到未来一片迷茫。 无力地站起来,卧室不想去,心里堵得慌。门外不能去,面子架不住。 秋水想了一想还是走进厨房,那是一块排泄心中苦闷与怒气的宝地,默默一个人在拼命做家务事中慢慢消解。 她愁眉不展,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洗碗时,动作迟缓,人像是掉了魂似的干活,注意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先是挤洗洁精,一下子挤太多,泡沫厚厚一层。然后在冲洗碗时,反反复复,碗冲洗干净了,自来水还是开着,哗哗地流。 第13章 永远多远 感觉和理性,有点不同步。秋水这次铁了心离,但她的思想还是有点徘徊不定,似乎感觉要离,理性上可以宽容。 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她有点神经质,小题大做,谁没有男同学女同学,女同学的热情又能说明什么? 没有几个热心同学,怎么能拉起多年不联系的同学微信群,天南海北,要一个个地找,出国的同学,更不好联系。 现在,没有抓住把柄,只是对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大惊小怪,可能冤枉了阿呆。 问题出在自己的身上。她发现,怀疑男人是因为自己不够自信,会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情节所伤害。 如果无休止地猜疑和焦虑,只会使阿呆失去耐心,那么担心的情节真的就会出现,甚至越走越远。 秋水坐了一晚上,对傍晚发生的一幕始终丢不下,也想了一晚上,准备从内心原谅阿呆的粗俗,但怨气还没消。 她从几年的夫妻生活中,悟出一个道理,深爱一个人会醉,恨一个人会碎,最痛苦的是冷战。 而阿呆呢,冥冥之中有天意,无脚鸟唤醒了他,主动从窗前走到沙发边。 此时,秋水已经离开,他失落地蹲在客厅,透过厨房推拉玻璃门,看着秋水如此安静的脸庞。 也是这张脸庞,曾经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可爱,然而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安静得像木头人,再没有语言从那一张香唇中流淌出来。 情为何物?有人为之生,有人为之死,有人为之癫狂,有人为之抑郁,有人为之铁窗寄身,有人为之成为僧尼,有人为之春风再度,有人为之消沉萎靡…… 又想到经典爱情故事,孟姜女哭长城,爱情成为一种力量,令坚固无比的长城也为之坍塌。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是一种悲壮,悲壮到惊天地泣鬼神。 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又告诉自己,爱情是生死相许的承诺,一旦不能同生就共死。 阿呆仍然对自己充满信心,生活中,一直洁身自好,并无非分之想,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事。 但想到乌鸦嘴,想到手残党,他的心一阵烦躁,透彻心扉的烦躁,浑身不自在,汗毛竖立。 同学聚会,何况还是处在联络阶段,并没有变成现实。就是去聚会,在一起叙叙旧、喝喝酒、吃吃饭、唱唱歌,至于这样让秋水醋劲大发无厘头吗?秋水就像是打翻了醋缸,疑神疑鬼。 阿呆认为,爱情需要信任,互相猜忌的爱情不会长久,但老是退让害怕也不是个办法,那样会错过很多好时光,必须坦白一点,勇敢一点对待彼此的爱情。 其实,在爱情上,有许多人相信缘分,喜欢用缘分来解释偶合与离散。 命运是意想不到的,好像是老天在安排,既然有缘相逢,如果两人相爱,接下来就要看两人的造化,要看彼此之间,能否做到谦让与理解等等。 也许,理智的人总会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然而,被爱情迷失了的人,总反驳说,爱情是伟大的,爱情就是一切。 阿呆从两人世界的生活点滴中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会撩哄人的「大内高手」,不会使用鲜花、巧克力和甜言蜜语,没有高招儿拿捏她身上这种天然的弱点,谈不上见风使舵,投其所好,一哄一个准,哄得她三秒钟内破涕为笑,乐颠儿去干家务活,嘴里还哼哼唱唱。 想来想去,阿呆突然眼前一亮,冰箱里还有一个绿黄色的鸭梨。 他拿出鸭梨,走进厨房,对坐在餐桌前的秋水献殷勤地示好道:“只有一个梨,你吃了吧。” “我不吃。”秋水推开阿呆,转过脸说。 “吃了好消暑。” “暑死了更好。” “你还在生气?我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对吗?” “与你无关,我只是在恨自己。” “赶快说出来吧,常言不是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常言也说,有的人承认最快,可事后坚决不改。” 阿呆感觉话音不对,伸手搭在秋水的肩膀上,讨好地说:“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 “请拿开你的爪子。”秋水阴沉着脸警告。说此番话的时候,心潮起伏,她在想,越是好人,越是爱得深付出多的人,总是被伤害得遍体鳞伤。 她弄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内心深处,既渴望爱情又害怕爱情。 真的多半是痴情女子,会遇到薄情寡义的郎君。现实中,为什么有情有义的人却总是不能一直走下去,白头偕老,相伴终生,这真是人生的一种遗憾和悲哀。 “听我再解释一遍,时间会证明一切。”阿呆极力申辩。 “耳朵听出了老茧,我不是那种当着众人面,假装幸福的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到寂静的角落里,孤独地去抚摸自己的伤痛。” “我应该怎么挽回,难道你要我下跪。” “那是你的自由。” “为什么你的要求总是那么完美与绝对。” “我没有要求,只想好好过日子。”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永远是多远?” “葬你身边,你讲有多远?” 阿呆推心置腹掏心窝子,不能再针尖对麦芒,两个人继续针锋相对。 他换了一种语气,自我检讨说:“有时候的误会,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地去表达,才造成你的伤害。” 听着阿呆痛苦的话语,秋水的心软下来,抿着嘴说:“只要微信语音电话里的那个人不伤害。” “这里只有一个人……”阿呆拿着削梨的刀,指着自己的胸口向秋水保证说,“如果不信,把心挖出来。” “削梨。”秋水按住阿呆拿刀的手。 “你答应吃了。” “没说我吃。” 阿呆麻利地削完鸭梨,拿出一个塑料盘子,把削好的鸭梨放在上面。他毕恭毕敬,举案齐眉,送在秋水面前。 秋水对于阿呆一番示好,并没有接受,而是无动于衷。阿呆再三好言相劝,秋水坚决不吃。 阿呆抓着头,急得在秋水面前团团转,什么话都说尽,就是不吃。不吃就是说,秋水心中的气还没有完全消。 他拉着自己的耳垂,眼前一亮,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第14章 夜色见证 “只有一个梨,又不能分着吃。”阿呆无奈地叹息。 “分梨(离)好,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微信语音电话。”秋水还在记恨先前的微信语音电话。 “我再接女同学电话就遭天打五雷轰。”阿呆信誓旦旦。他扯了一张面巾纸给秋水擦泪水。 秋水委屈得要死,将头埋在面巾纸上不停地哭。 阿呆拿起扫把,将一地的瓷花瓶碎片,清扫干净。接着,打开自己的手机,当着秋水的面,将那个女同学的微信删除了。 然后,轻轻抚摸着秋水的后背,安慰道:“好吧,就依你。以后再添加她为微信好友,让我碎尸万段。” 她莞尔一笑,用拳头捶了一下阿呆的胸口,骂道:“乌鸦嘴。” 感觉秋水情绪有点好转,阿呆想,是时候了,有一个好办法,让秋水吃下这一个珍贵的鸭梨。 他提议道:“我们来一个约定,说好不出声,若谁先说话,就吃梨!” 秋水扑哧一笑,低头沉思片刻,同意了阿呆提出的建议。两个人都遵守约定,缄口不言,默默地坚守。 没想到时至半夜,却摸进来一个黑衣人。闪入卧室后,熟练地将手电筒咬在口中,腾出双手,先将卧室门反锁,然后在屋内翻箱倒柜,把抽屉都拉出来,东西倒在床上,没有搜到现金、珠宝与手机之类。墙角床底任何可疑之处都没有放过,仍无心动值钱之物。 如果说要有收获,仅在一个马口铁饼干盒里找到几块一元的硬币,亏本买卖,劳筋伤骨,还不够晚上的一个宵夜。 干这一行有一个说法,开张就要偷成功,以后偷起来,才能顺手。 黑衣人环顾四壁,伸头看看天花板夹层,用手触摸地板,检查有没有设置暗箱,还是一无所获。 心想这户人家十有八九是外来务工者,搞得不好这套房子可能还是租住的。 他摘下仅开一朵的月季花,拿花枝杆子头,在墙壁上写下“苦命人家,真寒酸呀。加油努力吧!” 他还不死心,摸进了书房,做最后的搜寻,才知道,貌似偷到了一位作家的家里。 书房里竖着几大排的书架,想必作家把他的钱都用来买书了。难怪,成了一个穷光蛋。 看到书桌上,摊着一部没有写完的长篇小说。只写了一半,发黄的方格稿纸,可能写得有些年头,清秀工整的笔迹,作者名是秋水,是不是这个叫秋水的作家写作思路被卡住,写不下去了。 黑衣人拿起未写完的小说来看,小说写的恰好是都市小偷的故事。随即,顺手塞进怀中特制内袋里。 收好电筒,黑衣人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失落,感叹干偷鸡摸狗这一行真是一个苦差事,成果靠天收,偷不到一户好人家,白辛苦一场,夜不能寐,孤独寂寞,提心吊胆,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他摸出卧室,准备潜入厨房,找一点酒肉之类饱餐一顿,也好把宵夜的钱偷回来。 这户人家似乎还能体谅心情,虽然夜色黯然,却有一道银色的月光来袭。 黑衣人一抬眼以为是自己在做噩梦,朦胧的厨房里浮现出两个鬼影,努力抗拒想逃走的心理。他想真是大意,刚才进门时只警惕卧室,却疏忽厨房。 按说胆子也不小,要不然也干不了小偷这行。然而,在夜深人静,空旷无声的陌生房间里,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他惊得周身起满鸡皮疙瘩,但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慢慢向厨房靠近。 他慌忙掏出口袋中的手电筒,颤抖的手抓滑了,「嘭」的一声,电筒掉落在地,在死寂的夜,格外阴森刺耳。 黑衣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捡起地上的电筒,犹豫片刻,才打开电筒将亮光射向厨房,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恍惚了,视线错觉,目光迷蒙。 调整好心态,稳定住情绪。黑衣人顺着电筒的光线,定睛看过去,厨房餐桌前,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桌子中间的塑料盘上放着一个削皮的鸭梨。 那不是鬼,分明是活生生的两个人,仔细观察,可以看出额头上的汗珠晶莹剔透。 只知道鬼怕火,没听说过鬼怕热,还热得汗流浃背的。今夜只能自认倒霉,不但偷到一户穷人家,还碰到这一对奇葩。 黑衣人在踌躇之间,决定不再逃走,壮着胆走进厨房,赶快摸清这一对男女摆的是一个什么迷魂阵。 他用手先在男人的眼前晃了一晃,男人脸不变色眼不眨。再试试女人也同样如此。 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的男女两个人,好像被使过魔法定住了,对于晃动的手势,视若不见。 黑衣人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此时,不知从哪里飞来只苍蝇,嗡嗡吵得他心烦意乱,伸手啪的一掌拍掉。 再看看那一男一女仍然没有一点动静,他自言自语:“一对瞎夫妇,害死人。”还有一句三魂吓掉二魂半,没有说出口。 黑衣人自说自话,声音虽不惊天动地,振聋发聩,但在万籁俱寂的房间里,可以说不亚于如雷贯耳。 然而,那男人与那女人一直岿然不动,稳如泰山,不做出任何反应。 通过一番侦察,黑衣人心放宽了,认为不单是一对盲人,看不见有陌生人潜入室内行窃。 也可能是一对聋哑人,要不然,他已经在这户人家折腾半天,怎么不见报警,没有一点愤慨甚至反抗。也许是两个大傻瓜,不闻人间烟火,不懂爱恨情仇。 他走到桌边,不自觉地伸手要拿那一个令人垂涎欲滴的鸭梨,但手到梨边还是缩了回来。 他又一想,不能占小便宜吃大亏,自己钻入圈套,那梨上是否放有毒药,咬一口,人就三步倒地,在他手无缚鸡之力时,房主人再拨打电话报警。 虽然喉咙像着火,把稳起见,黑衣人还是放弃吃梨。他径直走到洗脸盆前,打开水龙头,就着自来水洗了一把脸,并低头喝下几口凉水,仰首对着镜子,抚摸面色苍白的脸,冷冷地嗤笑一声,就这个胆,还能干出一番江洋大盗的事业。 洗去满脸的汗渍与灰尘,黑衣人顿觉神清气爽,留心起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看上去十分澄澈又十分朦胧,仿佛是温柔的,却又有些许寒意。 无意间目光移到秋水的身后,忽然惊奇地发现像一尊象牙雕刻的女神,瀑布一样的长发,淡雅的连衣裙,那稳重端庄的气质,竟让他这个偷夜人变得愣手愣脚,强烈感受到秋水身上散发出一种妙不可言的安静闲雅的气息。 莫名的一种欣喜,眼球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嗅着那迷人的芬芳,黑衣人来了精神,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只见女人长而密的睫毛,映衬着齐额的刘海下,是一双大大的眼睛,那眼睛里荡漾着一层淡淡的幽怨,只是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鸭梨。 一对男女如此痴傻,黑衣人更加胆大妄为,无所顾忌,先是撒下月季花瓣,再用一只手轻轻滑过瀑布一样的长发,女人居然没有反抗,羞涩中反而显得越发妩媚,这看得黑衣人心潮起伏荡漾。 秋水用目光频频向阿呆发出求救信号,阿呆撇开视线。此时,他的境界可谓难得糊涂。 虽然对于黑衣人胡来乱为的轻薄举动一览无余,但他仍不忘那个塑料盘中的鸭梨,为了保证秋水能吃下那个鸭梨,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阿呆天真地想,如果先开口说话,就存在私心,对秋水心不诚,证明自己想吃那个盘中削好的鸭梨,那么今晚的一片赤诚之心必将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不料黑衣人竟然胆大包天,一只手肆无忌惮,准备挺进秋水胸前。 秋水忍无可忍,开口叫唤丈夫:“呆呆!呆呆!你真是一个傻冒,为了一个梨,让人如此侮辱调戏我。” “哈,哈哈!”阿呆快乐地拍手憨笑,他说,“夜色见证,你先开口说话了,必须吃下这一个梨。” 第15章 放他一马 忽然传出笑声,窗外梧桐树上安静的小鸟,惊得四飞,扑腾着翅膀,晃动得枝叶「沙沙」作响。 黑衣人一怔,餐桌前,原以为傻呆的哑男,却莫名地爆发出诡异的笑声,出其不意,简直要吓尿了。 惊怵之下,想到这非常响又可怕的笑声,误以为撞鬼,准备跳阳台,爬管道而逃。 “我会吃了你吗?”没见过连笑声都怕的盗贼,阿呆问黑衣人,“怎么,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 “你的样子不吓人,可是,刚才的笑声很吓人。”黑衣人哭丧着脸答。 阿呆端起塑料盘,举案齐眉,让秋水吃梨。他在黑衣人与秋水之间形成一道屏障。 虽然,看上去,貌似黑衣人在今晚生不了大乱,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麻痹大意,以防不测。 头发蓬乱的黑衣人,一副熊样子,哆嗦着,弯下腰去。突然,从鞋里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双目赤红。 “小心!”秋水来不及细想,飞身过去,一把拉开危险之中的阿呆。 刚转身,退后一步,阿呆就看见黑衣人,凶神恶煞,手握匕首,闪着寒光的利刃,冷气森森,逼近在眼前。 他连退二步,拖鞋都吓掉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撞开餐厅碗柜门,才止住身体的冲击力。阿呆想要再躲闪,已经来不及,也无处可退,危在旦夕。 黑衣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手中的匕首,直刺过来,这次的攻击速度,比刚才的还要快上一倍。 屏住气息,身体一动不动,阿呆右手摸到碗柜下一个面粉袋里,抓起一大把面粉,悄悄举起。 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朝黑衣人的脸上撒去,整成一个白脸鬼。 扑腾一下,面粉灰溅到黑衣人的眼睛。趁黑衣人揉眼的一刹那,阿呆光脚跃起,飞起一脚,试图踢掉匕首。 但狡猾的黑衣人,手腕一转,匕首刺中阿呆的右小腿,万幸的是,牛仔裤的阻力,仅划破表皮,鲜血立即涌了出来。阿呆忍着剧痛,再飞一脚,将匕首踢飞。 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阿呆,可是学过擒拿。黑衣人逃跑的速度虽然快,阿呆追赶的速度更快。转眼之间,将黑衣人堵在门背后。 黑衣人无路可逃,气急败坏地抄起门边的不锈钢鞋架袭来。阿呆淡定应对,一个转身,躲过鞋架,绕到黑衣人背后。 “喝!” 只见他一声厉喝,一个顶摔锁喉。黑衣人措手不及,没能大鹏展翅飞起来,却重重地跌落在瓷砖地面,两手来不及挥舞鞋架,就像一棵烂根的朽树,轰然倒下。 整个人迎面倒地,摔了一个狗吃屎,头着地,肿胀起一个鸭蛋大的包,趴在地上,像沙滩上的乌龟,无反抗之力。 牢牢控制住黑衣人,喘口气时,阿呆感觉自己小腿的部位,传来一阵疼痛。刚才用力过猛,他一脸苍白地看着面前的秋水。 秋水一脸从容,自如地浏览手机页面,上下滑动,打起电话。最后对着手机说,快啊,需要马上到。 “收手吧,早点收手早超生,不收手,下辈子都别想投胎做人。” 阿呆举起拳头,教训黑衣人,“我要狠狠揍你一顿,死混蛋!” “放他一马。”秋水看到阿呆要对黑衣人动武,她慌忙叫停。 “小偷是天下的盗贼,为人们所不齿,为什么要放?”阿呆不能理解。 “这是他一段阴暗的人生,虽然是一个小偷。”秋水平静地劝说。 “不能放虎归山。”阿呆不能接受秋水的做法,有意提高声调八度,提醒道。 “他既不是虎,也没有山。只是一个偷夜人,误入歧途,自身难保。”秋水客观地分析。 “放一个,就多一分危险,夜长梦多,暗箭难防。”阿呆为秋水着急,他知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必须痛打落水狗,不能就这样大度地放过黑衣人,“这小子嚣张得很,还是不能轻易放过。” “我们没有损失什么,不必计较。”秋水思前想后,收起手机。 黑衣人趴在地上装怂,头伏在手臂上,耳朵没有停歇,他聚精会神地听着阿呆与秋水两人的对话。 在放走黑衣人之前,阿呆准备探探黑衣人的底细。他光脚踩在瓷砖地面,面粉和着血水,十分滑溜,穿好拖鞋,再次走到黑衣人的身边,蹲下去。大声说:“起来。” 阿呆的话,黑衣人听得很清楚,但他假装糊涂,依然低低的伏着头,纹丝不动。 “起来,我年少时,也像你一样,常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阿呆看着黑衣人头中一个大包,想到他年少时,在部队大院里打来斗去,说话的语气动情起来。 “虚情假意,想干什么?”刚才似乎听到女主人打电话,黑衣人警惕地问,“报警了,你们在故意拖延时间。” “起来,我说话算数,刚才不是电话报警,而是叫外卖,弄好吃的来了。” 秋水插话,表达着诚意,认真地告诫黑衣人,“今夜就放了你,希望你永远不要偷东西,你若是被抓进去,一辈子就毁了。” 黑衣人眼睛一亮,半信半疑看了一眼秋水。 “可不能当饿鬼,在阴间,饿鬼混得最惨,喉咙很细,像针一样,一般的食物都不能吃,是一个不断受饥渴折磨而不安的鬼魂。” 秋水提起饿鬼的故事,吓唬黑衣人,劝他一起吃点夜宵,情绪可能慢慢好起来。 听见快递哥敲门声,阿呆从门外拎进来大塑料袋,从黑衣人头顶穿过,加重刺激了饥渴。 闻到香喷喷的气息,他可能想先扑上去,抢下塑料袋里的盒饭,狼吞虎咽一番。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至少,今天没有遗憾。可他不敢,又坚定地埋下头,顽强地抗拒着香味的诱惑。 “起来,一个人,当人下人时,要把自己当人看。”秋水看到黑衣人装出一副落魄江湖的样子,安慰道。 “打不过你们,还能当人吗?”黑衣人仰首天花板,鼻孔朝天,自嘲道。 “能当人,不过一定要争当好人,绝不当坏人就行。”阿呆注视着黑衣人侧过来的脸,真诚地说。 阿呆伸出手,诚心实意地去搀扶黑衣人,这一举动,像是抹去黑衣人内心疑惑的一缕春风,心中的坚冰在悄悄融化。 黑衣人没有主动迎合,也没有拒绝,而是静静的感受着阿呆手上的拉力,不轻不重,让黑衣人不可抗拒。 “男怕跟错人,跳错坑;女怕嫁错郎,上错床。”阿呆看黑衣人犹豫不决,语重心长地谈起做人的道理。 然后,他一把强有力地拉起黑衣人,单薄的身子,伴着惯性力,像醉酒人的动作,不协调,在空中摇晃,飘飘然,不知道飘向何方。阿呆急忙又伸出手臂,最终让黑衣人站稳脚跟。 “你是直接走,还是留下来?”阿呆指着餐桌上香喷喷的饭菜,还有大瓶的果汁饮料,试探性地征求黑衣的意见,“我们一起,把它们消灭掉。” 阿呆在试探黑衣人,如果能留下来,大家在一起吃个夜宵,黑衣人就改变的可能。 反之,转身离去,阿呆君子一言,会放他一马。他对黑衣人追上一句:“臭小子,要记住,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 站在楼梯口,黑衣人忧虑起来,可能是这家的主人与众不同,在他的心里产生波澜; 也可能是饥肠辘辘,对餐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垂涎欲滴。 他没有再继续逃离,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也许,他的前方已经迷失。或者,曾经的前程,激发不起勇气。 “大门为你敞开,随时欢迎。”阿呆两眼直视着楼梯口的黑衣人,发出真诚的邀请。 第16章 宽容感化 阿呆观察到,虽然黑衣人不要命地逃离,但逃出门,听到喊声的一刹那,脚步明显地慢下来。 能让黑衣人放慢脚步,不仅仅是香喷喷的饭菜,也许是这家人的言行,让黑衣人想到未来,这是他一直不敢想的问题。 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如果现在还执迷不悟,继续当梁上君子,小偷一根针,大偷一桶金,贪念无边。 人生的路,越走越窄。不单是行为的堕落,更是灵魂的葬送。长了三只手,迟早一天要截肢的。 有时,吃能宣泄人失落的情绪,黑衣人半推半就地重新回到屋内,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干净彻底地消灭掉快递哥送来的饭菜。 深更半夜,胃里没有塞进一样东西,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何况刚才的激烈搏斗,早已经将身上的热量消耗殆尽,铁打的人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黑衣人颤抖着双手,端起盒饭时,一言不发,埋头苦干,三下五除二,将他那一份盒饭,一扫而空。 然后,两手捧着空饭盒,放在秋水面前,眼睛盯着桌上的饮料。 秋水见状,扭开瓶盖,给黑衣人倒了一杯果汁。 吃饱喝足,黑衣人脸上的气色泛起红光,不自觉地抽了一支阿呆发给他的香烟。 胆子壮起来,翘起嘴,一下一下,连续吐出五个烟圈,烟圈滚动着迅速向前飘去,在空气中慢慢地渐行渐大,烟雾随之渐渐淡去消失。 “不要扒了,干点正事。”秋水看见黑衣人抽烟的动作,一副油里油气的样子,真是臭狗舍不得臭屎坑——本性难移。她用宽容感化,“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可能没想到吧,监控录像已经把你的作案过程全给拍了,连到我的手机都能直接看。” 阿呆指指餐厅顶角的隐形监控,敲桌子讲重点,“你不要再去做这些事情了,证据都在,我会报警的。” 黑衣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双手作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他哆哆嗦嗦地说:“求您了,老大!我投奔你。” 阿呆立即把黑衣人拉起来,引到沙发上坐下,泡上一杯茶,端给他说:“这是一个家,不是黑社会,也不是寺庙,不能搞这个俗套。说说你的情况。” 黑衣人打开尘封的心扉,他说他是边疆人,都叫他菜猫。走一路偷一路,只拿个手提袋,装着馒头和牙刷,一路欣赏所到城市的美景,一路实施盗窃。 由北向南,去过 20 座城市。每到一座城市,他趁白天踩点,之后在附近寻找浴室小憩。 到了晚上,他潜入小区,专门挑选楼层不高、未装防盗窗或没关窗的住户,攀落水管道入户盗窃,一旦得手,马不停蹄向下一个城市进发。 坐了两次牢,最后一次坐牢出来后,他准备回到老家,安稳过日子。 可是,四处寻找,找不到儿时的伙伴,对那里的一切,感觉十分的陌生,也难怪,自己在外漂泊十几年,那里已经不属于他。 苦闷之中,白天闲暇时,他用手机上网冲浪,在网文的海洋里遨游、嬉戏。 阿呆仔细地听着黑衣人揪心的讲述,看着他刀削似的瘦脸,面色青黄。 动情地劝说:“臭小子,偏门的事不能再沾了,你被咬过,还不知道痛吗?” “我自由惯了,心也野了,哪受得住公司那么多的规矩。里面的人说,要想富,走老路。” “希望你不要做冬天的大葱——皮干叶烂心不死。不能再走老路,不要听死不改悔犯人教唆的一种混世哲学。” “未来意味着什么?人生还会剩下什么?” 黑衣人二进宫获得日思夜想的自由后,却高兴不起来,站在这座伤心的城市天空下,内心是从没有过的空洞,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难道这就是异乡,漂泊的代价。 “要好好的,千万不要破罐子破摔。” “乳臭未干的我,满怀希望与激情的梦想,从乡村奔向城市。” 黑衣人也曾遥看天上星和月,思念亲人常流泪; 大雁飞去又飞回,想问家乡山和水。现在却有意逃避家乡,混成今天这个怂样,连老婆都没有混到手,无颜见江东父老。 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在多个城市之间辗转游离,漂泊无定,“还没奋斗出好日子,罐子却破了。” “既然你不愿回老家,安安心心地在这座城市落脚,各行各业,那么多打工者,清晨的大街上。看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都能做得下来,难道就你一个人不行。” “我也跑了不少工厂,心里隔着一层,很难靠近。坐过牢,社会不接纳呀,人们戴着有色眼镜,不是说人人都当面反对,至少在内心深处有一种防范,或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是一种焦虑的心理,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慢慢适应社会。” “城市难容我,乡村我难容。我要走进网络空间,写小说。全身心地做一次,成功了最好,不成功就死了这条心。” 黑衣人知道黄金时代的青春一去不复返,岁月不能把他重新放回人生的入口。 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后悔改变不了现状。但人生经历了这么多,有一种想写小说的冲动。 “先要把自己的饭碗端稳了,能填饱肚皮,再去做一点文学梦吧!”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含泪播种的人,一定能含笑收获。”阿呆鼓励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万一的事,谁都没把握会真正的实现。与其浪费那个时间,追求不可能的梦想,倒不如下决心争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人,找份工作,安家落户。再去实现梦想,而不是空想。” “五体投地,膜拜老大,还有大嫂。”黑衣人向阿呆双手作揖,然后,给秋水留下了自己的QQ号码,“以后飞黄腾达时,定会加倍报答。” 放走那个叫菜猫的黑衣人,阿呆彻夜未眠,说别人容易,想到自己现状,黯然神伤。 暑往寒来,他寻找一个理想的工作,始终没有着落。失业金用得差不多了,心里着实有点急,当科长的下岗后生活真艰辛,却拉不下脸干粗活。但他相信路在脚下,走下去,就会慢慢走过去。 阿呆夹起公文包,继续伪装上班,从容地走出家门。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天空中飘起雪花,在他眼里雪花失去了往日的韵味。奔波了一天,一无所获。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赶。风力如刀不断愁的千千愁绪,这应该是残冬里的最后一场雪,也许,春日不久将至。 马路中间,一辆吉普车放慢车速。突然,车窗玻璃打开,清脆的女声传了出来:“阿呆。” 第17章 为何心虚 灰暗的天空,寒风呼呼地咆哮,用它那冰冷的手指,蛮横无理地乱抓阿呆的头发,针一般地刺进没有包裹到的肌肤,万般无奈,只得将冬衣扣得严严实实,把手揣在衣兜里,缩着脖子。他没有听见风中飘过的喊声,依然疾步前进。 看阿呆没有一丁点儿反应,吉普车继续慢慢前进,保险杠已经抵到了阿呆的屁股上。 那清脆的女声,变成了大声地喊:“不就是与你老婆通过话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居然直接把我微信好友删了。” “这吉普车开着,也是醉了。”阿呆感觉好熟悉的声音,他转身看向驾驶室,惊喜地叫出声,“梦影,是你!老同学。” “赶快拍照,打电话报警呀。” “都是自己人。” “还知道是自己人,看来你对我的意见很大啊。”梦影伸出手机,哭笑不得。 她摇晃着那个微信的提示:阿呆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梦影摇了摇头,她不甘心阿呆开启好友验证,想找阿呆理论一番,凭什么把她微信好友删了,而且还是在同学聚会的关键时期,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被班里同学们笑死。 然而,她当面加阿呆微信好友验证,却被阿呆毫不客气地拒绝,并且一连拒绝多次。 看着一次次被拒绝,梦影郁闷得想吐血,最终收起手机,无可奈何地放弃。 “唉,今天怎么了,心里为何发虚,这可不是你做人的一贯风格。”梦影跳下吉普车,走近阿呆。 “不是心里发虚,我家里那个,已经打翻醋缸。”浓烈的香水味飘来,阿呆被熏得有点心慌。 “我发现你们男人很虚伪,有什么事,总是躲躲藏藏的,不像女人,敢爱敢恨,一切溢于言表。”梦影边说边侧脸注视着阿呆。 “那是女人肚量小,心里藏不住东西,有人说,女人的秘密只能守住二十四个小时。” 不知怎么,今天,这么寒冷的天气,阿呆两手掌心,还是在微微地透着细汗。 “那也比你们藏着要好。”梦影加不成阿呆微信好友,从自己的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阿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需要的时候,就拨打一个。” “要是不打呢?”阿呆接过名片反问,他看了一眼她的电话号码,作为女人这可不是轻易而为之的事情。 “不敢打吧。”梦影看了阿呆,有点不自然地说,“那不用说,家里有一个小辣椒管住了你。” 阿呆感觉梦影真的很直接,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好转移话题。 他伸了伸脖子,仔细地看了看她名片上的名字,说道:“高中时,老师点名,我就好奇,还有姓梦的。” “怎么就不能有呢?你不就看到了一个姓梦的。”梦影莞尔一笑,开心地一回眸,让阿呆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梦影,这个名字听起来,好浪漫,你的父母肯定很有文化。”阿呆继续探寻梦影的秘密。 “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梦影说到自己的父母,脸上带着一种忧伤,转过头,看着远处雪花飘落的街道,“上初中时,为改变命运,自己到派出所申请改的,为飞出穷山沟,到城里读高中,寄宿在亲戚家。” “改命,想一想,确实很特别的。”阿呆向前走了几步。 “取自瞿秋白《跋》中的一句话,心海心波的浪势演成万象,错构梦影。” 梦影看着前方,那藏在宽窄巷子深处,让人眼前一亮的独栋四合院仿古建筑,“去喝一杯,暖和一下。” 是去,还是不去呢?阿呆站在那里,看着雪地上,街灯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大。 “你在看什么?”梦影看着阿呆站在雪地里,对她的邀请没有给予回答。只是低头回首,在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看自己的影子。”阿呆小心翼翼地回答。 “看到的是一只小老鼠还是一只大老虎。” “那又怎样?”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要与自己的影子打一辈子交道。” “影子捉弄人,其实我是一只小老鼠,一看到影子那么庞大,就自以为是只老虎了,从内心里着实还比较欣赏。” “也不是坏事,不管怎样,人有时要自豪一下,何况你还是一个男人。” “大学时,太阳升出地平线,我的影子能看出一个恐龙来,自豪地想,打一个喷嚏地球都会震动。” “那时的劲头呢?” “那时冲动,藐视一切。现在想法不一样了,看看影子,有时怜惜起自己来,有时也自我欣赏。” 阿呆伸出一只脚,踩踩雪地上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地安慰影子,“对不起,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忍受雪地的冰凉,而不是红地毯似的温暖如春。” 街道上,人的影子来来往往,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有时,人走在路灯较多的街口,各种各样的灯光,又会从一个人身上,投出长短不一,浓淡各异,让人眼花缭乱的很多条影子。 “我理解你取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是在鼓励自己看着前方,奔向前方,不要让时大时小的影子困扰自己前进的脚步。” 阿呆仔细地观察着街道上变化多端的影子,若有所思地对梦影分析道。 “我这是从智者那里,学一点做人的道理。”梦影虽然说得一脸的兴奋,但她两脚却在寒冷的雪地上,不停地小跑,不时跺着冰块。 她拾起刚才的话题,继续追问,“不去喝一杯吗?还有重要的事要说。” “时间不早了,天气又冷,我这人就是糟糕,感觉冻得有点感冒。”阿呆搓手顿脚推脱。 “之前,微信联系不上,急死我也。现在当面正式通知,明晚同学聚会,你可要准时参加,不准请假。”梦影的话说得温和,却又强势逼人。 阿呆沉默了,作为一个混得不咋地的吊丝,确实面上无光。 他不想参加同学聚会。他的身份,从天之骄子的大学生,到收入不菲的大公司科长,再到下岗失业人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估计去参加聚会的同学们也是各有各的发展。 “我就不去了吧。”阿呆苦笑道。 “这话说的……”梦影几次三番,极力劝说,“你这种大忙人,在班级群从来都是潜水那种。不说话也就罢了,难道你从来都不看大家聊天?大家对你可是推崇备至,以你为傲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疲于奔命,还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一个苦瓜脸,他们要是见不到我,可能还会玩得开心一点。”阿呆真的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推脱,干脆实话实说。 梦影跟阿呆又聊了一会,梦影坚持要阿呆来参加这个同学聚会,多个朋友多条路。阿呆无奈之下,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可是,老婆明晚过生日,已经订好酒店。”阿呆眉头紧锁,迟疑不决。 “这个好办,同学聚会,你去伸个头,寒暄一下,就溜出来,再一心为你那个小辣椒过生日,两全其美。” 梦影说得干脆,按了几声喇叭,开车离去,昏暗的街道上留下一股白烟。 第18章 受打击了 同窗一场,总不能太过不近人情。 阿呆不厌其烦,好说歹说,说服秋水同意他先去参加同学聚会,秋水在事先预订的浪漫之都大酒店玫瑰厅等。 阿呆到同学聚会那边伸个头,坐一下。然后,立即赶过来,给秋水过生日。 他进入同学聚会的酒店包间以后,打量一下四周,发现里面已经到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他和众人打过招呼,找一个角落坐下来。 这样的场合,选择低调,难得一聚,有权有钱也好,无权无钱也罢,在这种环境里,大家只是分别多年的同学。 阿呆在留心周围人的同时,特意看了一下,见梦影并没有过来,他不清楚是不来,还是暂时没到。 当看到昔日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时,他发现自己心里那根弦被轻轻拨动。 情不自禁地问坐在身边的一个同学,这个同学自然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微微侧过身,低声说,我听说梦影是我们班微信群的秘书长,应该过来,估计一会就要到。 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叽叽喳喳。忽然,听见阿呆的手机响了,催命似地叫。 他拿出手机,接电话,秋水温柔地问:“老公,可到了。” “嗯,到了,有很多人呢,可热闹了。”阿呆说着,举起手机,好让秋水能听到包间里热闹的声音。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默不作声,貌似被什么场面震撼,空气凝结,毫无声响,好像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你们倒是说话啊!”阿呆急了,劝说大家。然后,对着电话喊,“喂!喂喂!真的是同学聚会呢。” 这时,一只温柔的手,拉开正在打电话的阿呆。阿呆退出通话,回头一看,是急急忙忙的梦影。 于是,他带着刚才接秋水电话时的遗憾,埋怨道:“总是一味地要求别人,你看你,怎么才来?” “我与班群几个头,一下午在这里策划聚会活动事宜,压根儿就没有回去。” “包间里怎么没看见你。” “在另一个包间。” “我们高中可是同桌,聚会为什么不能在一桌?” “我在找你过去。”梦影看到阿呆今晚的装扮,不满意地说,“你怎么回事呀,我不是告诉你,今晚参加同学聚会,为什么依旧穿得这么朴素。发黄破旧的旅游鞋是不是应该换掉,这一件衣服也有年头了,皱得像老树皮。” “习惯了,穿在身上舒服。”阿呆指着自己的衣服,告诉梦影这一身装束挺好的,没有问题。 但梦影的一句问话,在他平淡的心里像投下一粒石子,那原本平静的内心,泛起涟漪,“同学聚会还分三六九等。” “不瞒你说,老班干,毕业后混得好的一桌。也不是刻意分,主要是便于谈事。” “你混得好了。” “他们不会要我到其他一桌。” “为什么?” “我工作的衙门大,以后总有帮到忙的时候。” 阿呆想打退堂鼓,不想换包间。但梦影强拉硬拽,将阿呆推到另一个包间。 门开了,梦影笑靥如花,一边往前走,一边向所有的人点头打招呼:“我把阿呆拉过来啦。” 阿呆面带微笑,同大家点头,但是他的招呼,似乎没有一个同学愿意领取,大都在埋头刷手机。还有几个人,正围在叫大马猴的同学身边有说有笑。 “来,这里坐。”梦影拉开一把椅子,让阿呆坐,接着说,“今天大家玩得要开心,待会大马猴还带我们去K歌呢。” 阿呆坐下,显得有些不自然,并不是因为自己身份掉价,他与大马猴,说起来两人学生时代还是有些小恩怨,不过这点恩怨在阿呆眼里早就过去了,毕竟大马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大马猴。 “咳……”梦影为了缓解尴尬,干咳一下,毕竟阿呆是她拉过来的。 大马猴对阿呆印象很深刻,不过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学生时代的那个书呆子身上。 在学校的时候,大马猴就看不起书呆子,认为只要出学校门,那么阿呆肯定会混得很惨。 而今天看了一眼阿呆的穿着,就觉得自己所料不差。和他的穿着打扮比起来相差太远,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把这个椅子端走,放远点。”大马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阿呆并没有理会大马猴的话,仍然若无其事地跟梦影聊天。 “阿呆,看你这样子,好像混得惨不忍睹啊!” 大马猴站起来,俯视阿呆,用瞧不起的眼光上下打量阿呆。 在这群老同学当中。其实混得好的就那几个,除了家境好,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事业,屈指可数。当然,混得差的也没几个。 “阿呆,你要是找不到工作,要不就来给我干。”大马猴讥笑道。 在学校的时候他学习不好,而看到学习好的阿呆落魄成这样,他反而有种自豪感,抓住贬低阿呆的机会,“一个月给你一万。” 像大马猴这样的年纪,能有自己的公司,绝对让同龄人羡慕不已,无数老年人感叹,无数美女投怀送抱。 同学当面,对当年的学霸说出这样的话,他感觉自己的虚荣心进一步得到了满足,心理更加膨胀。 高兴地大笑起来,他憋在心中多年的那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阿呆皱了皱眉,努力回想,这个大马猴在高中时代,抄作业连名字都抄了,对他言听计从。 现在摇身一变,却来挖苦他。即使是真的邀请他,给出的条件固然丰厚,但端人家的碗,要受人家管。 以他的性格就是想自己创业,自食其力,不想靠着别人,这样他才心安理得。 “不用了。”阿呆淡淡地回绝。 “你可要考虑清楚,错过这个村,可再没这个店了。”大马猴露出蔑视的眼神,哂笑着说,“我估计以你的能力,想找到这种待遇的公司,恐怕是找不到的吧。我念在我们同学的份上,才让你上班。” 阿呆眉毛一挑,也没说话,两眼直直地盯着大马猴。他冷眼看这一切。 本以为同学聚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没想到还真让他遇到。 不管大马猴是真心的,还是故意的,这都有点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就算他再大度,心里也略微有些不爽。 “要不这样,你跟在我后面拎包,一个月给你一万二!”阿呆似笑非笑道。 第19章 头头是道 阿呆话一出口,包间里瞬间安静。大家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阿呆,似乎都觉得阿呆是不是读书读傻?还是失去不错的工作,在愤世嫉俗? 让老总给失业的阿呆拎包,都是同学,每个人家庭条件怎么样,大家心知肚明,至少略知一二。 但无权无自己公司的阿呆,竟然说出这样的大话,在一片唏嘘声中,只有鄙视和不屑,嗤之以鼻。 “阿呆,你不来我公司上班就算了,还好心当成驴肝肺。”大马猴刚刚听到阿呆说的话,还以为听岔。 不来他的公司上班,扬言让他给阿呆当听差,去拎包,真是可笑至极。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像你这种人,沦落到街头要饭,我都不会去同情你。” “我知道,你还要说,如果我不是你同学,你今天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跟我平起平坐地说话。”阿呆针锋相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大马猴的反应。 “在这个社会,没钱,你就藏好你的尾巴,把你的菱角磨好,头放低点。”大马猴脸都气绿了,这个阿呆居然一再轻薄于他。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何况还是一个班的同学,做人要大气一点。” 梦影看大马猴与阿呆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在互不相让地较劲。 她低声劝说阿呆,“阿呆,你刚才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好心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样干什么?” “就是这句话,再重复一遍,拎一天包,400块钱,现钞。” “阿呆,我发现你真是好斗的公鸡,跟老总同学较什么劲,做人太认真。” “不是有一句话,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谁认真,谁就输了。” “看来,我这个白丁,今晚没有白来。” “在金钱为重的时代,物欲横流的大千世界里的我们,还能做什么?只有面对,像有一首歌唱得好,叫跟着感觉走。” “真是高见,说得头头是道,我洗耳恭听。” “但是还要补充一句,也不能太不认真,这样很多事情就好解决了。” “听起来,感觉有些麻木不仁。” “有时候麻木不是坏事,人生如戏,我们都是演员,每天戴着不同的假面,在舞台上穿梭,表演太好,入戏太深,为什么要分出哪个是真正的自己。” 包间门开了,服务生端上来几个热气腾腾的菜,包间里闷热起来。 加上听完梦影一席话,阿呆只觉得浑身燥热。他脱去外套,搭在椅背上。 阿呆想,同学们走上社会,变化真大。尤其是梦影,一直喜欢钻研人脉学,自从参加工作以后,对同学会、老乡会这类的玩意儿就很热衷。不得不说,在这些方面,满怀热情,投入很大的精力。 忽然,阿呆感到自己鼻子酸酸的,赶紧拿一张餐巾纸,遮挡口中哈出的气,打了一个喷嚏。 接下来,简直是憋住呼吸,浑身打着寒噤,打出又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不好意思地对梦影说:“过去曾听老人说,打喷嚏,打一声是有人在想你,打二声是有人在骂你,打三声以上呢,那就是感冒了。我刚才喷嚏打了二声。” “哈哈,真有意思。”梦影抿嘴一笑,说,“如果说,打一声是有人在想你。那么,像某些大明星,其实一直在被他的粉丝们想着、牵挂着,他们不就会时时刻刻在打喷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会打个不停。呵呵,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听听而已。” 阿呆站起来,走到包间门口的垃圾桶边,擦干净鼻涕。他回来踱着步子,心想,这是谁在骂他呢? 是大马猴吗?说几句不中听的话,没有动一根毫毛。那又是谁在骂他呢? 一个名字在阿呆的脑海里翻腾,刺痛着他的神经。秋水,莫不是秋水在骂他这个大笨蛋。那边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他抓起外套,准备离席。 “你恶不恶心,大家正想着怎么帮助你,一个人却跑了,多扫兴。”梦影按住椅背上阿呆的外套。 “说好伸个头就过去,现在何止伸个头,坐都坐这么长时间。”阿呆拉动外套,请求梦影放手。 “还没有正式开席呢。”梦影不松手,还让阿呆坐下来,循循善诱,“你们小两口天天粘在一起,小别一下,胜过新婚。古人都知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今晚特别,不去不行啊。” “距离产生美,等待也是一种幸福。” 在阿呆与梦影喋喋不休时,大马猴心里一点也不爽。关于阿呆走与不走,留与不留,他不想懂。 于是,干脆地问:“对不起,阿呆兄弟,今天不应该叫你来,要不你走吧?” 阿呆笑了笑,大马猴叫他走,他反而不走。他咬咬牙,狠心留下。 对大马猴说道:“没关系,既然来了,那就等同学聚会结束一起走。” 相比今天在座的这么多同学,阿呆很清楚自己经历过多少坎坷,曾经一度,他觉得自己命运多舛。直到现在,这些坎坷还成为餐桌上人人谈论的笑柄。 这正是阿呆感慨的地方,觉得自己知识与能力不弱,目前就是无处发力。 靠人,靠天,靠祖宗,都不算是好汉。在高中的时候就熟读这句话,但是直到今天,他再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有了更多的感悟和理解。 何必逢人诉苦,看笑话的人,比同情的人多。不管生活如何艰难,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努力靠自己打拼。 阿呆点燃一支烟,他再一次坐下的时候,心情变得从未有过的恬淡和洒脱。 大马猴端着酒杯,望着大家,热情地说道,“来来来,大家先干一杯,感谢各位赏脸,支持同学聚会。” “关机一会儿,以免像刚才一样,让你的那个小辣椒,引起不必要误会。”阿呆能留下来,梦影鼓掌称赞。 她拿起阿呆放在桌上的手机,一边关机,一边说。她把手机交给阿呆后,才端起酒杯。 阿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接过手机。他没有查看,直接将手机装进口袋。 第20章 有容乃大 宴席开始第一杯酒喝下去后,酒桌上的气氛立时被撩拨起来。 大家说话的分贝无意间提高一倍,指点江山,纵论天下,粪土当年万户侯,先国际后国内最后联系到本单位。 有的在说谁升官,当上副区长,想当年算个球。还有的说谁发财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个个大声嬉笑,互相挤眉弄眼。 “首先应该感谢大马猴同学的盛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平台。” 梦影笑着说道,举起酒杯,号召大家,“我们一起敬大老总,我开车来的,以饮料代酒,请见谅。” “大家高兴就好,我只是出点微薄之力而已,敬酒大可不必。”大马猴谦虚推让。 “怎么能不敬,必须敬。”梦影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讨好地说道。 大马猴吃了两口菜,摸摸自己的右下腹,对大家说:“这里不舒服,常常隐隐地痛,医生说酒是不能沾的。” “不舒服还喝酒。”梦影不客气地关心大马猴,“我事先不知道,大老总可不能怪罪。” “说起来也怪,一看到酒,自然就好了。” “酒过量,伤肝脏,全家老少齐遭殃。” “无酒不成席,那怎么能行呢?每次劝自己少喝一点。” “当朋友,不当英雄。” “大家静一下。”大马猴把梦影的劝说当耳边风,微笑着,朝大家摆摆手。 喧哗的人们立刻安静下来,一个个用各异的目光,看着气宇非凡的大马猴。 “阿呆。”大马猴端起一口杯的二锅头,冲着彬彬有礼的阿呆,说道,“敢不敢炸一个?” 大马猴说的炸一个,就是炸雷子,喝酒的一种形式。最突出的两个特点就是,一要听到响,二要一饮而尽。 两个人把两只口杯碰在一起,听到「呯」的一声,双方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是丝毫不可打折扣的。 阿呆看着这一口杯白酒,少说也得二两,多少有些怵,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你敢我为什么不敢?” 大马猴说:“那你端起来。” 阿呆就只能端起来。大马猴凑过去跟他口杯碰了下,回到嘴边,仰头往喉咙里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如同喝白开水一般。 一口杯白酒十来秒喝完,喝完之后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抹抹嘴说:“先干为敬。” 看得瞠目结舌,阿呆艰难地咽下几口唾沫,学大马猴的样子,端杯到嘴边,打算咕咚咕咚痛快地喝下去,可是咕咚一口刚喝下去,他的眼睛随即瞪圆,火辣辣的难受,喉头做出拒绝的反应。他心里想,哪能在大马猴面前露怯,咬牙继续喝。 “纯爷们!”大马猴伸出大拇指。 说真的,阿呆不想再喝,这个高度的酒实在太难喝,但大马猴已经干了,他怎么都要喝。 咕咚,第二口咽下去。阿呆酒量极浅,这两口酒又喝得有些急,一时只觉得酒意翻涌,脸涨得通红。 他想放下口杯,可大马猴正用钦佩的目光看着他。咕咚,第三口下去,阿呆的眼泪流出来,清晰地感受到从嘴里到胃里形成一道火线,酒气顺着鼻腔狂涌到脑袋。 忍一下,勉强喝了半口杯。咕咚,阿呆强撑着把余下的白酒喝得底朝天,当他把酒杯放在桌上的时候,刚要伸手拿餐巾纸抹嘴,脚底有些软,不着力,差点打翻桌上的碗筷。 第21章 认真会赢 在酒的刺激下,阿呆更加兴奋,感觉思维活跃,有一肚子话要说。 但他冷静地做深呼吸,慢慢坐到椅子上,放松自己,让情绪镇定下来。 “今天,阿呆虽然对我态度很冲。但他一是一,二是二的说话行事风格,还是与学生时代一样。”大马猴带头鼓掌,高兴地对阿呆说,“认真,开始不一定能赢,但一直认真就会赢。” “我是需要大老总的指点和帮助,但不需要指指点点,为所欲为。” 阿呆摸摸自己的脸颊,感觉有点烫,他带着一点醉意,说话更大胆。 “常言说,多个朋友多条道,多个敌人多堵墙。这个道理是颠覆不破的,树敌过多,不仅会使人迈不开步,即使正常行走,也会遇到种种不应有的麻烦。” 大马猴的话也说开了,推心置腹,语重心长,“比如说,这次单位怎么解聘你的,背后原因,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做自己就好。真心对待工作与友谊,不做虚伪的人,至于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白酒真是性情水,刺激出阿呆的真性情,说得铿锵有力。 “结怨于人,既不利己,还有碍于人。得罪了很多人,阻碍自己的事业发展,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实不足取。”大马猴耐心地劝说阿呆。 “这常常是你们当老板干的勾当,若为公司,树敌三千又如何;如为效益,负了天下又怎样。”阿呆的话口无遮拦,一点不拐弯,真是一头倔死驴,把大马猴噎得翻白眼。 毕竟,当老总的大马猴,心胸不一样,对不同意见,能灵活应对。 他忍让阿呆,但该说的话一点也不迁就,据理力争:“绝不能做浪迹江湖的孤独客。一定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上善若水任方圆。” “真心朋友如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狗逼朋友如月亮,初一与十五不一样。有时真的很气人。”阿呆惊讶于大马猴现在的眼界,企业做大了,的确充实和提高不少。 于是故意再深入试探,“请大老总给我们上一课,讲讲「上善若水任方圆」的道理。” “一个人要有气量才能成大事。大海接纳江河,因为自己有肚量,才成就自己的万里波涛。水的柔韧,包容,使水能方能圆,无所不及。” 大马猴没有一点迂腐老学究的味道,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一个人要做到刚柔相济,方圆有度,如只有方,必然会碰壁,只有圆就成了没有主见的墙头草,两者都一事无成,败事有余。” “任方圆的意思好懂,上善若水怎么理解?” 大家听得有滋有味,阿呆继续追问,看看大马猴肚里到底有多少墨水。 大马猴深吸一口烟,把烟灰弹在烟缸里,又按灭烟蒂。说道:“简单地说,上善的人,就应该像水一样,至柔、至刚、至净,具有「有容乃大」的博大胸襟和气度,造福、滋养万物,却不争高下,这才是最为谦逊的美德。” 几番对话交锋,阿呆感到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大马猴虽然学历不高,但有头脑,再一次证明,没有一个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他故意唱洋腔,对大马猴说风凉话:“几年的公司经营,磨练出这副好耍的嘴皮。” 第22章 顾此失彼 “心直口快,一点都不虚伪。”大马猴对阿呆竖起大拇指。 看到大马猴眼睛有些发木,话多很兴奋。梦影劝说道:“你不能再炸了,喝酒随意点。” “哪能随意啊。”大马猴拍了下桌子,动作不大协调,“学生时代抄作业名字都抄上,阿呆不再给我抄了,那时对他有误会,现在想来是我不对。 我知道他有君子之风,会宽宏大量,今天炸了雷子,我们就一笑泯恩仇,化干戈为玉帛。” 阿呆下意识看了眼大马猴,他正好往碗里夹菜,话到嘴边跟菜一道咽了下去。 “阿呆说过什么话,得罪了大老总,在遥想感叹少年时。”梦影听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哪里的话,这么说就有点见外,现在社会上,像阿呆这样从不虚伪,肝胆相照的耿直男,很难找得到。”大马猴向阿呆这一边,欠了欠身子。 “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实在不懂圆滑。在不少人眼里,有股耿直的怪脾气。” 阿呆想了一想,刚才讲的话,确实有点重,让大马猴下不了台。 “我这一生能有几个肝胆相照的耿直男真好。”大马猴借着酒劲,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对阿呆说,“如果愿意的话,加一个微信好友,方便联系。说不定哪一天,又走到一起,携手合作。” 阿呆摸出手机,发现手机关机,急忙打开手机,微信自动推送消息101条,惊讶地打了一个寒噤。 再点开微信,看到是秋水一个人发来的,他几乎要瘫软倒地。 只见他疯了般一拳重重地打在自己的大腿上。不由自主地拉开包间窗帘,眺望窗外,灰蒙蒙的夜幕中,仿佛回荡着秋水一声声愤怒的呼喊。 发微信没有回复。无数次拨打手机,总是提示已经关机。阿呆想,秋水现在肯定还没有回家,可能还在浪漫之都大酒店玫瑰厅伤心生气。 顾此失彼啊,参加同学聚会,却冷落了秋水。他穿上外套,冲出酒店大门,在夜晚寒冷的街道奔跑。 “等一等,我开车送你过去。”梦影追出来,大声叫喊。 径直驱车往市区最繁华的地方开去,一路上梦影多次问秋水在哪里,但都被阿呆以「到了你就知道了」的回答敷衍过去。 直到车子缓缓停在最高级的浪漫之都大酒店前,梦影看着窗外酒店的豪华外观,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放慢车速,转头向阿呆确认道:“到了?” “嗯,到了。”阿呆指了指酒店的大门,“在二楼玫瑰厅。” 梦影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阿呆说不出话来,毕竟这是在她印象中,阿呆表现得这么大方,觉得不可思议。 她知道阿呆手头很拮据,捉襟见肘。一直以来,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 男人有时候真是很好面子。有人说,中国的男人不懂浪漫,可阿呆的浪漫,能让人情绪彻底燃起来。 “你好,欢迎光临本酒店,请问需要代劳停车吗?” 正愁找不到停车位,梦影微微一愣,转头一看,这才看到侧前方的服务生。 当然不能直接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怕已经在生气的小辣椒秋水看见,气上加气。 所以梦影让阿呆下车后,顺着指引牌,把车子开到了地下停车场里,寻找停车位。 “不用代劳了。”梦影摇下窗户,看了一眼热情的服务生,客气地说。 阿呆急急忙忙飞奔上二楼,气喘吁吁跑到玫瑰厅,却扑了一个空。 看着空荡荡的玫瑰厅,心里也一下子空了。吧台说,客人已经结账离开。 第23章 一路找回 秋水不在酒店,阿呆开始着急起来。此时,他真的很担心秋水的安危。 他心想,城市的夜里,一个女人走在街上很不安全。秋水啊秋水,你这个小傻瓜,绝对不能做出什么意外的傻事。 在酒店外,阿呆四处寻找秋水的身影,不时地查看微信,一直没有回复。 秋水呼叫他的信息一直定格在晚上十点十分,关机以后,再也不能收到微信。 站在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给秋水打一个电话,秋水的手机一直关机。 城市的风景依然熟悉,却令阿呆感到伤感。他找遍大街小巷,没有找到秋水。 再找遍长江外滩,还是没有找到秋水。毕竟是秋水一个人,他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内心惶惶不安。 他又让梦影开车,找遍城市的四面八方,还是无功而返。数九寒冬,他身上汗水浸透,头顶冒白烟,脸也变了色。 “可能回家了。”梦影抬起头,打破沉默,开口与阿呆商量下一步的办法。 一路往回,边开车边找,依然没有看见秋水的人影。到家后,先按门铃,一直没人回应。 阿呆开门锁,怎么也打不开门,以为是心急犯糊涂,锁密码按不准,让梦影开锁。 梦影开了半天,也打不开锁。她奇怪地问:“你家门锁的密码换过了么,我按你的要求,输入秋水的生日进去,反复核对几遍,可还是打不开。” “秋水不知道编程密码,修改不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阿呆急得眼红了,“唉,我翻阳台进去。” “不行,你喝了酒,多危险。”梦影看着密码锁,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梦影忽然发现门的右上方贴有一张字条。 她撕下不干胶,字条上的留言:已经三个月没交房租,每次都是说过两天,要不就说就这两天。 对不起,我今天更换了门锁密码,给您及家人带来不便请海涵!需要继续租住还是搬走,打这个电话。 梦影走到一边,按字条上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与房东交涉很长时间,最后商定,用梦影的吉普车抵押担保续租,才同意给密码,开锁进门。 “吉普车先放你这。”梦影自作主张,没有商量的余地,把车钥匙交给阿呆,“我上下班,机关有班车接送。平时不开,吉普车就是一个包袱,许多事,很麻烦。” “吉普车,你老公不需要用吗?”阿呆没见过梦影的老公,听说很神秘,在一个沿海发达的大城市发展得不错。 “一言难尽。”梦影感叹道,“还是赶快找你的小辣椒——秋水。” 进到家里,阿呆取出手机充电,拿起座机固定电话不停地拨打,还是一直打不通秋水的手机。 他狠下心,打给秋水父母,小心地询问,也不在。联系了一些秋水的好同学,还有单位同事,也都说今晚不在一起。 “还知道打电话啊。”打到赵薇薇,电话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秋水在你家里?”阿呆问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在医院急救室。”赵薇薇语气激动,爆了粗口,“我要替老同学你老婆,狠狠地骂你一句。” 阿呆刚刚松一口气,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第24章 自知理亏 生活就是这样,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事情已经错到这一步,阿呆拿着电话一片沉默。 不管怎么说,他今晚给秋水过生日,把秋水过丢了,还丢到医院。 在这件事上,阿呆是理亏的,他当然知道。所以,低声下气地讨好赵薇薇说:“是我错了,是我伤了秋水的心,请原谅我,我会一辈子对秋水好。” “你与秋水还年轻,不要轻易地说一辈子。”在电话那头,赵薇薇比阿呆更大声地斥责道,“当秋水过生日的时候,你死到哪里去了?” 真是欲哭无泪,阿呆怀着十二万分的愧疚,以及十二万分的懊悔,他保证道:“下次秋水过生日,我一定休息一天好好陪她。把生日这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 “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我命令你,立刻,马上,一定要赶到医院。” 听着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嘟嘟」忙音,阿呆知道赵薇薇真的生气了,虽然是责怪阿呆的口吻,但骂得阿呆心里爽。 实际上,阿呆能听出来赵薇薇是在为他好才这样说,一股暖流温暖他的心田。 秋水出事时,不但阿呆不在身边,赵薇薇也不在身边。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浪漫之都大酒店,秋水一个人等待阿呆的到来。刚开始,秋水给阿呆发送微信,没有回,她想可能阿呆忙于应酬。 后来多次发微信,阿呆一直没有回复。秋水感到很失望,打电话,手机关机。 她想阿呆是不是手机没电,一时找不到电话机回复,还是酒喝多,脑子不作主。 秋水坚持等到夜深人稀街道安静的时候,依然听不到手机的铃声响起。 她觉得自己好可怜,阿呆知道吗?秋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阿呆再粗心,会忘记另一个在酒店等得很久。 可是,阿呆在另一个酒店,与同学聚会,一直没有音讯。到底还有没有把他妻子放在眼里,现在此时此刻谁能够知道,秋水一脸尴尬。 她好想当面问一问阿呆,究竟会不会想到她这个大活人的存在啊! 秋水越想越不行,她受不了,再这样等下去,白白浪费时间。 她心里忐忑地离开浪漫之都大酒店,在人海茫茫的大街上穿梭。 怕与赶到浪漫之都大酒店的阿呆错过,她一路聚精会神地寻找阿呆。 有几次看到好像就是阿呆高大的身影,秋水激动地跑上前,拽住那人的衣袖,却被转过来惊讶的陌生脸,泼了一盆冷水。 找到阿呆高中同学聚会的酒店,看见高大挺立的服务生,秋水抬起手,准备上前询问,她心里想一想,手还是放了下来。她退回到酒店外的路灯下等。 三三两两红光满面的客人不断涌出,大腹便便,唾沫乱飞的嘻哈寒暄。 等到出来的客人稀少了,保洁人员已经开始清理大堂,还不见阿呆出来的人影。 秋水心里想,阿呆是不是已经回到浪漫之都大酒店,她却傻傻地到处乱跑。她又一路寻觅着往浪漫之都大酒店赶。 秋水晚上没有吃东西,此时,真正感觉到又饥又渴,整个人疲惫不堪,她无力地挨到路边一棵梧桐树下,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单薄弱小的身躯,淹没在粗大树干寂寞的阴影里。 第25章 夜雾迷蒙 秋水望着小巷尽头大街上的五彩灯光,心里空荡荡的,人飘忽忽的,像是缺少一个依靠,没有了一个心灵的支柱,没有一个说知心话的人,没有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 真是个傻瓜,在当时,以为阿呆牵手的方式,是承诺的暗示。 曾经认为可以为爱情而死。其实,爱情死不了,它只是在最痛的地方扎上一针。 阿呆给秋水过生日,他去高中同学聚会,而且一去不复返,竟然连秋水发给他的101个微信没有回一个,甚至还关了机。 这好像一把无形的利刃,虽然看不见,但伤得秋水好深,心在流血。是阿呆给秋水的痛,阿呆竟浑然不知。 秋水感到委屈,她已经没有退路,她执着地爱着阿呆,不顾父母的反对,不管同学同事的不理解,就这样一路勇敢走来。 阿呆只给一个女同学点赞的梦影,从电话里的话音听得出,那个女人风骚得很。 阿呆整天围着她转干什么。秋水不禁泪如泉涌,无法言说,是不是爱太多,是不是太在乎,才会计较。 秋水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她陷入恍惚里了,浓雾包围着她,她惊慌失措,阿呆在哪里? 她奔跑,她呼喊,她追上迷雾中阿呆的身影,阿呆回过头,已经形同路人,没有笑声,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想到,昨晚,她摔碎瓷花瓶,那么大发雷霆。阿呆还是被那个叫梦影的女同学,招魂似的,招走了,到现在都没有现身。 秋水不知道爱过的人怎么成了冷血动物。她也不愿向别人倾诉,只有独自哭泣,哭得好痛,哭得好累。 秋水真正痛苦的是,现在阿呆与自己成了迷雾中的两个宇宙,穿越的不是时光隧道,而是,迷雾搭成的桥梁,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顺着大街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来到长江边的长风沙,诗仙李白在此作《长干行》,有「十四为君妇,十五始展眉,十六君远行」诗句,那位青梅竹马的淑女,有怎样的心理素质,让李白花天酒地,有家不归呢? 漆黑的夜空里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一颗颗星星像亮晶晶的宝石缀满夜空。 明月倒映在江里,也是那么圆,那么亮,仿佛江中也有一个月亮。 江面上排着一盏盏航标灯,点点星星似的一直排到下游。轮船停泊在那灯火辉煌的港口,显得格外宁静。 坐在沙滩上,秋水面对最喜欢的美景,感觉一点也分担不了自己痛苦受伤的心,想忘掉去想阿呆,可阿呆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反而加重悲伤的情绪,浑身血液像江中的激流汹涌奔腾,头脑烦躁得炸裂一般。 秋水站起身,走向江边,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远处江面的夜雾发呆。 她想站得高一点,走上防洪墙顶,闭上眼,江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任凭江风吹散她的头发,吹散心中的愁绪。 而她的脚下,江水辽阔,水天相接,水转波旋,急流滚滚。稍微滑脚,水性不好的话,肯定要出人命关天的大事。 由于她穿的是高跟鞋,所以站在防洪墙上面,重心不稳,歪歪斜斜,一副要倒的模样。 第26章 心碎时分 江风轻摇着梧桐树枝叶,一阵阵像战场上千军万马在呐喊。 秋水一只手扶着防洪墙上的观览栏杆,摇摇晃晃站定,另一只手捂在额头。 夜行的轮船经过时,耳边传来汽笛的流转悠长。她挺起胸,想到阿呆,他是不是已经回来。 重新赶回到浪漫之都大酒店玫瑰厅,秋水看着转盘上放着精美的生日蛋糕,还有满满一桌子菜,很多都是她喜欢吃的。这是阿呆的精心安排,可是却没有阿呆的身影。 她坐在桌前,给阿呆发微信,为什么不能秒回,她心情很低落。 一秒钟不回,接着发; 一分钟还不回,继续接着发。不知道发了多少个微信,发到手机只剩一格电,手机壳发热发烫,一个都没有回复。 她期待着阿呆能回,动不动看看手机信号灯有没有亮,如果亮的话,特别期待能是阿呆回的信息,打开只有失望。她自我安慰,阿呆肯定在忙,或者手机没在身边。 长时间不回复,秋水从着急转变为担心,自行臆想很多乱七八糟的场景。 她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先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再拿起手机,拨打阿呆的手机,里面传来标准的普通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秋水让服务生打开桌上的一瓶干红葡萄酒,只见服务生熟练地去掉软木塞子,取出两只水晶杯,各倒三分之一。 服务生退去后,她端起一杯,优雅地摇着手中的红酒,伸长脖子闻了闻,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然后擦干眼角的泪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一只手按在心口,心脏剧烈地跳动,一团冰凉的液体,从咽喉燃烧到胸腔,再到没有吃东西的胃中,一路火辣辣地燃烧起来,浑身在发胀,慢慢地,人整个地像是给充足了气。 无论时间怎样地推移,又怎么能忘记那曾经的刻骨铭心,胶着沉重的烦恼与忧郁,伤感与落寞,怨愤与哀伤的心情,一并袭来,此时,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随着酒的燃烧,由激越到烧成灰烬时的安详。 头有些晕乎,站起身,走路都感觉不直。恍恍惚惚间,似踩在海绵上,欲飘能飞。 秋水确实不胜酒力,平时聚会不管别人怎么劝,她都是滴酒不沾,尤其刚刚那小半杯红酒,还是空腹一口喝下去,这会儿已经感觉到浑身燥热。 切了一块牛排塞进嘴里,随后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红酒。秋水流泪了,泪水和着酒,一饮而尽,心中的痛苦碎了,撤向风中。 这一杯红酒喝掉之后,秋水的双眼已经迷离,绯红的小脸犹如熟透的苹果一般。 “看……看到了吧!我……我喝完了……”秋水自言自语,头脑一热,一头趴在桌子上,还在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秋水睁开眼,站起来,东倒西歪,借着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双手举起酒瓶,又往口中倒了一大口酒。她身体摇晃几下,倒在沙发上。 意识似飘在太空中,头晕目眩,玫瑰厅在旋转,整个内心翻江倒海,胃里的酒水拼命向上涌,心里难受得打起嗝。 秋水坚强地翻起身,扶着墙,摸到卫生间,趴到坐便器上,哗啦啦凶猛地呕吐,黄疸吐出了,连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第27章 大事不好 秋水吐完后,虚脱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站不起来,坐不住,不管怎样靠在沙发上,她的胃里像是扎进钢针般,疼痛得要命。 她顽强地拿起手机,颤颤巍巍打通赵薇薇的电话,告诉赵薇薇地点,赶紧来看看她。不久就昏昏欲睡了。 赵薇薇打出租车立即赶到浪漫之都大酒店玫瑰厅,服务生打开包间门,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躺在沙发上的是秋水。 从沙发上扶起不省人事的秋水,在服务生的帮助下,赵薇薇用毛巾擦去秋水胸前的呕吐物,大声地叫着:“秋水!秋水!我是薇薇啊。” 脸色煞白的秋水,紧闭双眼,一点反应都没有。赵薇薇担心秋水出现什么意外,赶紧掐一掐秋水的脉搏,虽然跳得比常人快一点。但是,有跳就好,赵薇薇舒了一口气。 看看一大桌子菜,还有生日蛋糕,除切下一块的牛排,其它都一口未动。 只有倒放的干红瓶,泼洒的红酒,染红洁白的桌布。赵薇薇明白过来,原来是秋水没有吃菜,空腹喝酒,自己把自己灌醉。 赵薇薇到卫生间挤了一个热毛巾,准备给秋水抹一抹脸和手脚,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下。 当她拧干手中的毛巾,准备给秋水擦洗的时候,沙发上的秋水身子抖动一下,接着哇地一声,口吐鲜血,溢满两颊和颈部。 赵薇薇心里一惊,迅速清理干净秋水口中的血块,轻轻地把秋水的头侧过来,好让秋水能吐得顺畅一点,不至于堵住咽喉窒息。 赵薇薇又急忙拨打120,赶紧呼叫一辆救护车。 医护人员给秋水接上氧气,用担架把她抬进车内,救护车飞速驶入医院。 与赵薇薇联系后赶来的阿呆,站在急救室外,也不知道站多久,实在支持不住,就蹲在墙根。 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精神高度集中,直到这会儿,也没有放松一点下来,双手撑着额头,内心焦急地盼望秋水平安无事。 接到电话,秋水的母亲披着一件军大衣,在秋水父亲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从走廊那一头冲过来。 秋水的母亲四处寻找秋水的身影,空空的走廊里没有看见。于是,焦急地大声喊:“我的女儿呢?” 阿呆急忙站起来,蹲久了,脚有点发麻。他扶着膝盖稳住自己后,才直起身,走上前,沉默地迎向秋水的母亲。 他并没有多少和丈母娘在一起相处的经验,这会儿倒是显得有些拘谨。 犹豫片刻,他才缓缓启唇,用手指着急救室说:“在里面。” 秋水的母亲目瞪口呆,看了一会儿亮着红灯的「急救室」三个字。 突然,不顾一切地往手术室里冲。嘴里还一边大声哭喊着:“这怎么得了哟!我的女儿啊!” 秋水的父亲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老伴,使劲往回拽,拽到离急救室三到五米远的地方,放下自己的老伴说:“不能这样,影响医生的工作,不是害了女儿吗?” 秋水的母亲停止哭泣,盯着阿呆骂:“就是你这个呆子害我女儿的吧。” 秋水的母亲踮起脚,跳起来,伸手抓住阿呆的衣领。她由于身体矮小,几乎是吊在阿呆的胸前。 阿呆不得不弯下腰,用力撑住身体,让秋水的母亲紧紧地抓着衣领。 第28章 狠丈母娘 “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你拿命来抵。” 秋水的母亲一双怒目,像要吃人似的瞪着阿呆骂。她松开抓住衣领的手,一个巴掌用力打在阿呆一点都没有退让的脸颊,「啪」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有些愧疚,更重要的是,阿呆今天被秋水的母亲给镇住了,那脾气爆发之后的凶样无法形容。他没有还手,也没有逃走,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别以为你闭上眼就能躲得过去。”秋水的母亲感到还不解气,接着骂,“你是畜牲,你是魔鬼,就是你这个害人精,玩弄了我女儿的感情,害得我女儿好惨啊。你走,你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 秋水的父亲扒开老伴的手,等她打过骂完出了口气后,干脆用军大衣把她整个人包起来,像抱小孩似的把秋水的母亲抱到椅子上,强制让她安静,耐心等待医生的消息。 阿呆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立在空旷的走廊中。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走出门外,解下自己的口罩说:“病人患有胃溃疡,这次发病是喝酒过量,造成出血过多,出现休克症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如果送迟一点,发生胃穿孔,那就不好说。” 秋水的父亲感谢道:“谢谢您!医生您辛苦了。” 秋水的母亲上前质问:“我女儿什么时间能回家。” 医生看了一眼大家,笑容可掬,耐心地给秋水的母亲介绍:“现在必须留院观察,输液止血消炎。如果不出现反复,明天就可以回家休养。” 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一辆平躺车,另一个护士举着输液的瓶子,车上躺着秋水。 她已经能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围在车子周边的父母、阿呆,还有接到电话,及时护送她到医院的赵薇薇。 当秋水转移安置到病床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秋水的母亲肿得金鱼似的水泡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 她握着秋水的手,心痛地说:“女儿啊!你怎么做傻事呢?” 秋水的父亲拉开老伴说:“你还嫌秋水不够烦,不能再添乱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他又亲切地看着秋水,笑着说,“只要人没事就好,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医生治疗,尽快恢复健康。” 秋水的母亲从病床边刚走开,不知是累了,还是生气了,人似乎站不稳,就要倒下。 秋水的父亲眼明手快,伸出手臂拦腰抱住,秋水母亲这才站稳。 秋水的母亲推了一下老伴说:“你对孩子真是铁石心肠,就像没事人似的。” 阿呆端来一把方凳放在秋水的母亲旁,她不但不坐,反而一脚把方凳踹翻,开口又骂:“我女儿真是瞎了眼,怎么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听着母亲的唠叨,秋水微微抬起插着输液针的手臂,当着父母的面,做要拔针的动作。 秋水的母亲急忙把秋水的手放到被子里,一再叮嘱秋水,并交待赵薇薇注意看好后,才与老伴一起依依不舍地离开病房,走到走廊长椅上休息。 秋水问赵薇薇:“这是怎么回事?” “你当时口吐鲜血,我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这里。”赵薇薇答。 “为什么要救我?” “是你打电话给我的。”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你现在刚好一点,不能激动,要静养。” 在秋水与赵薇薇交流的时候,阿呆从包里掏出一盒藕粉,拆开一小袋,先用温水溶化,再用开水冲了一小碗,准备稍凉一点,用调羹喂秋水吃。 秋水看到阿呆,马上闭着双眼,冷冰冰地说:“你来干什么?” 第29章 假惺惺的 秋水转过头,留下一个无言的侧影。 阿呆看不清秋水此刻的表情,只见秋水盖在胸口的被子上下起伏。 他轻声地劝说道:“刚买来的,医生说,藕粉是养胃的,这几天要少吃多餐。” “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关心。”秋水无视阿呆的关心,凉凉开口。 “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阿呆把碗端到秋水的胸前,秋水丝毫未动。 他站在病床边沿,默默地看着秋水苍白的脸庞,“等你出院后好一点,补过一次生日。” “补给我就不要过了。”秋水生气回绝。 秋水瞬间满脸胀红,一直红到发根,双眼突然闪烁了一下,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伸手使劲推翻阿呆手中的碗,藕粉糊四处飞溅,溅落在床沿和地面,到处都是。 秋水感觉阿呆此时端来的藕粉像敌人似的,又抬起手使劲拍打床沿上滴落的藕粉,号啕:“送给那个女同学,吃了去死。” “人家是热心,利用同学聚会主动帮我的,你生这么大的气,还骂得很难听。” 阿呆认为秋水是小肚鸡肠,不应该侮辱热心主动帮助他的人。 当阿呆说到同学聚会几个字时,秋水感觉是多么的丑陋卑鄙。 正是因为联系同学聚会的那个女同学。现在,阿呆的一切都变了。 阿呆的话像一桶汽油倒在已经燃烧的火盆上。顿时,秋水怒火冲天,样子变得狂乱起来。 她坐起来,对阿呆一阵拳打,拼命撕扯衣服,猛抓肌肤。虚弱的秋水,此时,强大得像一匹母狮在嘶吼:“到同学聚会那里去。”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当时手机没电了,现在这一格电,还是回家时充的。” “不想听你解释。”秋水推开阿呆,把头伏在自己弓起的膝盖上,沙哑着声音说,“你的手不要碰我。现在,你的本事大得很,只要你是快乐的,只要你能照亮前程,想要怎么样就怎么地去。” “如果不相信,可以找大马猴老总同学对质。”阿呆心里想,今晚可能要有一场硬战。 现在秋水的思想工作,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要慢慢来,等她胃好后,再跟她详细地解释。 他用力抱住发疯似的秋水,他没有想到,秋水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一个人想稳住她,十分的困难。既担心针头扎进肉中,更怕刚好一点的胃又要出血。 赵薇薇见状,上来与阿呆一起,才把秋水按到床上平躺下来,赵薇薇用手指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对阿呆说:“阿呆,作为男人不应该让女人伤心流泪。” “很想多陪陪她,无奈身不由己。”阿呆小声向赵薇薇解释。 “胃出血可以止住,痛可以去忘记,可受伤的心怎么也忘不掉。”赵薇接过阿呆手上的碗,直言不讳地批评道,“在你老婆眼里,你已经没有大学时期的那个阿呆细心了。” “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家,我要尽快找个出路,不管是什么同学都要去应酬,实在是没办法。”阿呆黯然神伤。 “你是有难处,但我站在秋水这一边。”赵薇薇喂秋水吃完藕粉糊。不一会儿,秋水安静地睡了,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病房门口,秋水的母亲一直伸着头偷听里面的对话,她悄悄走进来,揪起坐在方凳上阿呆的耳朵往外拽。 她这一揪,却把病房里刚刚平和的气氛给揪得僵硬。 第30章 拷问女婿 “你这猫不叼狗不啃的,还有脸出现在秋水眼皮子底下呢。”秋水的母亲唠唠叨叨,盯着阿呆,眼神里射着寒光。 “对不起,妈,对不起啊,我没有照顾好秋水,我对不住妈,辜负了您的期望啊……” 阿呆一口一个妈,十八般武艺全部使出来,顺着丈母娘的心思,表现得温和,有教养,贴心,完全是一枚暖男的形象。 “先别着急道歉解释。”秋水母亲打断了阿呆的话。她大概想知道什么同学聚会这么重要,旋即盯着阿呆问,“什么同学?” “高中同学。”阿呆有些紧张地回答。他咋感觉怪怪的,这是丈母娘在拷问女婿吗。 “一晚上,玩得飞啊!”听完阿呆的回答,秋水的母亲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回头看了眼阿呆,喘着粗气,她不能接受那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婿,跟一群高中毕业的同学整晚混在一起,对预定好的女儿生日宴抛到九霄云外,不管不顾。 “你多大了?” 阿呆一愣,显然没想到秋水的母亲突然问这话,只是愣愣地说道:“三十……” “还比我家秋水大一岁。”秋水的母亲还未等阿呆话完冷哼道。 “啥?我的年龄有啥问题吗?” “有!” “有啥问题?” “只长年龄不长脑子啊。” 看着女婿阿呆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一点主见都没有,按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至少要有自己的主见,要有一定的处理问题的能力。 从头打量到脚,一个大活人,怎么说都能想到办法离开那群狐朋狗友。 阿呆静立一旁,虽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他没有给秋水过生日,固然不对,但秋水一个人出事了,难道没有错? 秋水父亲一脸的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见状赶紧上来把人拉开。而这时,阿呆的耳朵已经红了。 “女儿住院,你这个死老头子也不实实在在地关心一把,还护着废物,有没有当秋水是你女儿!”秋水的母亲见秋水的父亲护着阿呆,她气急败坏地喊叫。 指桑骂槐,这还不算,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在盯着阿呆打量,把阿呆看得是浑身发毛,大冬天的,背后都出汗了,顺着脊梁骨一个劲地往下淌。 面对妻子的指责,秋水父亲只是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秋家的女婿不好当啊!” “你什么意思?”秋水的母亲,有些不悦地吼道。 “这其中的辛酸,你不会懂得。”秋水的父亲缓缓摇头,他想阿呆可能有难处。 “死老头子,你到底什么意思?”秋水的母亲不依不饶,“我们秋家怎么了,好像让你受了很大委屈似的?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我们家的秋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对女儿的了解应该比我更深……算了算了,说这些干什么?”秋水父亲摇了摇头,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女儿在你眼里就这么糟糕。” “女儿和女婿这件事情上,你别插手了,让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况且你就是插手也没用。以你女儿的性格,又岂会在乎你的意见?” “我是秋水的母亲,是阿呆的丈母娘,我还不能说什么?”秋水的母亲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行了,让你别管你就别管了。”秋水父亲也来了脾气。 “你……你就敢凶我!”秋水的母亲怒气更大。 第31章 有苦难言 “不是凶你。”秋水父亲语气缓和一点劝说道,“常言道,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吵架不记仇。” “阿呆那个废物能干嘛,除了浪费粮食和空气,还占地方,自从秋水嫁给他后,没有享到一天福。”秋水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泣诉。 “你不要再犯糊涂,干出什么棒打鸳鸯的事情。” “老头子你可是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笑话我。” “背后谁都被人说,谁在背后不说人。”阿呆的父亲极力地劝说,“如果执意这样做,不但你女婿阿呆会恨你,甚至你女儿醒悟过来后,也不会放过你。” 阿呆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有苦难言,低头沉默不语。结婚几年来,他在家里地位排行第五,除了丈母娘与老丈人外,还有那个狗宝地位比他高。 秋水一直没有怀孕,其实是秋水暂时不想要孩子,高房价成了最好的避孕药。 丈母娘也把这个问题归到阿呆的身上,认为他不行,各种鄙夷以及嫌弃的言论接踵而来,要不是阿呆心理承受能力高早就抑郁了。 作为一个混得不咋地的吊丝,在岳父母面前确实脸上无光。 他的身份,从天之骄子的大学生,到收入不菲的大公司科长,再到下岗失业人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已跌入谷底。 人在低谷时的阴影和未来的重担,成为心理最大的障碍。但阿呆相信路在脚下,低谷从不会眷顾人的年龄与身世,只会钳制每一个人,让人明白生活并不容易。 激励被低谷逼迫着的自己,一边吃着生活的苦,一边又深深热爱着生活。用力地生活,苦熬过去。 他想寻找一个理想的工作,始终没有着落。失业金用得差不多了,心里着实有点急,当科长的下岗后生活真艰辛,却拉不下脸干粗活。 平时夹起公文包,继续伪装上班,从容地走出家门,拼命地挤在各种招聘市场。 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天空中飘着雪花,在他眼里雪花失去了往日的韵味。 奔波了一天,一无所获。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赶,在风力如刀不断愁的千千愁绪中,用心琢磨怎么安慰秋水的话。 在秋水面前,阿呆也曾狗咬秤砣——嘴硬过,说些靠人,靠天,靠祖宗,都不算是好汉的漂亮话。 刚毕业工作那一会,捉襟见肘,压根儿拿不到多少工资,生活只能勉强凑合凑合,现在他下岗一段时间后,日子就更是难上加难。 平时好应付,就怕过年过节或是纪念日什么的,社会上有脸面的好女婿,不但好烟好酒好补品,也顾不上问一问岳父母到底喜欢些什么,巴不得一股脑地几乎是想要把整个超市都搬去岳父母家。 “哈哈,不要拘谨,把我们当成你自己的父母。”率先打破尴尬气氛的还是秋水的父亲,他微微一笑,更显出几分长辈男人的宽宏大量。 “嗯嗯,没有没有。”阿呆马上点头。要说岳父对阿呆好,阿呆是相信的。 “秋水那丫头被我们宠坏了,你日后要多担着点。”秋水的父亲和蔼地拍了拍阿呆的肩膀。在说起秋水的事情时,难得地露出一副慈父的温柔。 “嗯嗯!”阿呆又重新点头,只是这一次显得要严谨得多,在尊敬的同时也多了一份庄重承诺,“我会的,这一次怪我,日后我会好好照顾秋水的。” 虽说阿呆只是平淡无奇的回答,可秋水的父亲能听出阿呆语气中的认真和庄重承诺,让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岳母就是这个暴脾气。”秋水父亲说话的语气,要多客气有多客气,没有丝毫的疏远之情,“她也是气你让自个儿老婆在外头喝成这样,能不能说说怎么回事?” 第32章 真没想到 秋水的父亲在心里还是满意阿呆的。 以他多年的经验和看人的眼光,自然明了阿呆虽不是乘龙快婿,也算是庆幸自己唯一的女儿没有看错男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颗真心,一辈子健康平安。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冒着风险愿意挺阿呆一把。 “没想到,真没想到秋水会这样。”面对秋水的父亲询问秋水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呆喃喃自语,脑海里翻滚着晚上发生的一幕幕。 和阿呆想象的一点儿也不一样,秋水父亲微笑地看着阿呆,和蔼可亲地说:“没关系,下次长个心眼儿就可以了。” 阿呆听了,很感动。他想其实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事都知道,没想到的事有很多。 但今后可以多加小心,不要太马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爸爸,您要相信我。”阿呆信心满满地开口,向秋水的父亲保证,“今后无论我再怎么忙,我都会对秋水好,作为男人我有这个责任担当起我的责任。” “我知道。”秋水的父亲摆摆手说,“你不是那种挣钱没本事,应酬倒是不少,一天到晚不着家,比大老板都忙的人。” 愣了一下,阿呆随即苦涩一笑,他说:“人事部给我打电话,说我不适合公司的工作。我下岗了。” “真是莫须有。” “本来想在公司抱着好好干,干出个名堂来再向二老炫耀炫耀。” “总得给一个说法。不适合,怎么能干到科长的岗位上。” “没办法,到公司领取了失业补助金,就彻底告别这家公司,白领做不成,蓝领没得做。” “要吃一堑,长一智。” “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长着一张失业人士的脸,更没有想到,才失业不到半年,几乎所有的高中同学都知道我失业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抄作业名字都抄上了的同学,竟成我们高中班最有钱的,再看看自己,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跟大马猴比起来,我就是一个悲剧。” “无论过去的辉煌或是惨淡,那毕竟是过去,不要过分纠结,要着眼于现在,做好当下。” “三十多岁的人,重新回到体制内,是不可能的;再给人打工吧,谁愿意要呢?” “此一时,彼一时。但要记住天无绝人之路。” “参加这次同学聚会,听着大马猴同学创业致富的经历,再加上公务员同学的鼓励,我眼前一亮,参加工作以来都是稳稳当当,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虽说人过三十不学艺,为什么不逼自己一把,来个再创业,开自己的公司呢?” 秋水的母亲听到阿呆说开公司,来了精神,上下打量阿呆,眉头一皱,故意插话:“你是个窝囊废,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我女儿嫁给你,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女儿是够蠢的,但丈母娘眼睛是瞎了吗,同意女儿找阿呆这样的,就不怕女儿一辈子跟着他吃苦。”秋水父亲对老伴说着风凉话。 秋水母亲脸色有些尴尬:“我也不想找阿呆这样的,但当年,秋水死活要嫁给阿呆,我没办法。当时看这小子一表人才,也是本科毕业,谁知道这么窝囊。” “哼,还是你瞎了眼。”秋水父亲嘿嘿一笑,调侃道。 阿呆挺起胸膛,拿出车钥匙:“看上面有车标没?吉普车,我现在开车送爸妈回家休息。” 第33章 风雪夜归 吉普车车轮碾压着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的声音,不断地传到车内。 夜渐行渐深,黑暗重重,寒风萧萧,只有稀疏的街灯,照出一点微光,在地面积雪白光的映衬下,几棵枯树,在冷冷清清中摇曳着,拉长瘦影。 阿呆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妻子秋水,不能一起快乐地回家,想她那一片医院的上空,现在仍是乌云弥漫。 也想到岳父岳母刚才说的话,没钱做穷女婿的注定抬不起头。 他感到无形的惆怅紧紧地笼罩在车窗,心中有一种孤独在慢慢地滋长,往事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回荡。 他感到今夜的孤独在茫然里来临,所有的记忆一片混沌。此时,悲伤掩盖一个男人的温度,灵魂飘满一层厚厚的悲沧。 一路上碰上几个红灯,还一起追尾造成堵车。熄火几次,后面的喇叭一直在催,阿呆一紧张启动又熄火。他后来不管了,随便你按,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 驶过大街,转入小巷。此时的车速度虽然不快,但冰雪路面打滑,好在这条路是直的。 秋水父亲愣住了,看向车窗外,两边的树木飞快地向后倒退。 他注意观察,周围的车不多,偶尔有几辆开过,见到阿呆这车开得如此霸气侧漏,一些车辆惊慌地远远躲开,甚至有人摇下车窗骂骂咧咧,虽然听不清楚在骂些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好话。 秋水父亲被吓得冒冷汗,感觉身体有些僵硬,动不了。伸手拍着阿呆的背,打招呼:“快,快刹车。这样下去很危险,会撞车的。” 睡梦中的秋水母亲,听到老伴的话音,大声尖叫:“好可怕,呜呜呜,我不想死。” “请爸妈都在自己的位置之上坐好,免得万一忽然撞上某些东西,不好受。” “砰!” 阿呆话音未落,车撞上了旁边的路沿石,冲上路沿石继续往前行驶。 他刹住吉普车,停靠在路沿石上,将头伏在方向盘上,伏了片刻,回过头道歉:“不好意思,我失误了。” 吉普车结结实实撞了上去,保险杠凹进去,车上司乘人员三人均无大碍。 秋水母亲吓得打了一个嗝。她生气地问:“你拿了驾照,隔这么久没有摸过车,还能开车吗?” “能开。”阿呆信誓旦旦,“开车就是一种技术,像骑自行车,一旦学会,掌握了,那就终生都不会忘掉。” “你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思想出了问题。”秋水父亲严肃地挑明问题所在,并语重心长,“开车精神要高度集中,可不能心不在焉。” “这个道理,爸爸不讲,我也能懂。”阿呆心情比刚才平静了很多,“然而,要让自己不去想躺在病床上的秋水,那我自己在欺骗自己。” “想当然可以去想,绝对不能心乱如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要慢慢来,不可整天地沉醉其中。” 秋水的父亲严肃地指出阿呆当前思想状态的危害性,“如果这样,将会束缚住自己的激情和创造力。你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绝对不把这样的情绪带到你将要开的公司中。” 阿呆心有余悸地回忆刚才开车时的惊险,当时开着吉普车行驶在大街上,整个人周身的热血似山洪暴发般奔涌,两眼都看不清前方的路,脑子一片空白,如果继续开下去,即使撞到迎面的车辆,恐怕自己都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阿呆自我反省:“我是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对待个人情感方面的事情,必须要慢慢来,单方面的干着急,无济于事。只要你是真心的,让时间去证明一切。”秋水的父亲和蔼可亲。 “时间已经给得够多了。”秋水的母亲嘴像钢针似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 第34章 还真有心 吉普车没有撞出多大事,倒是秋水母亲摆着臭脸,一直没有给阿呆好脸色看。 阿呆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秋水父亲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许久没有舒缓。 “爸妈,撞到哪儿没有?”阿呆转过头看着后座上的秋水父母,关切地问。 秋水父亲左右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臂膀,又活动了一下两条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所以就挥着手说:“还真有心,没事没事,开车走吧。” 回过头,身体坐正,阿呆一言不发,径自扭动钥匙,发动车子。 倒车很漂亮,一个轮子一个轮子缓慢退下,直到四个车轮退出路沿石。 他随手挂上前进挡,准备把脚由刹车移到油门上,车子就要冲出去。 “还叫阿呆开车,真的不要命啦。”秋水母亲心有余悸,大声冲着前面喊道。 听到秋水母亲不信任的喊叫,阿呆狠心没有把脚在刹车上挪开,车子不时地发出低鸣,催促着他快点松开那制约它前行的刹车。 “我可不想做短命鬼。”秋水母亲并没有上前,只是靠在座位的靠背上冲着阿呆说道。 这会儿阿呆更加虚心起来,笑着安慰:“再不会有事,爸妈不要太担心。” “还说没事,那怎么会出车祸?”秋水母亲看着路上,这个时间点没有多少车辆和行人,阿呆到底是怎么开车,才会撞上石头。 “我……一不小心……”阿呆越说头越低,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开车的时候走神了,冲上路沿石。 “还不是毛手毛脚。”秋水母亲越说声音越大。 “手上有个车,太嘚瑟容易出事。”秋水父亲噗嗤一笑,说了一声,“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阿呆还要返回医院,好让赵同学回家休息。” “阿呆现在的状态能开车吗?” “能开,冰天雪地,路上开慢点。” 停了一会,阿呆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松开脚刹,驶向大路。 很快送秋水父母平安到家,又开车送回赵薇薇,这才回到病房。 看见阿呆回来,秋水撅着嘴说:“你也回去好了。” “我不走,我今夜就在这里守着你。”阿呆掀开秋水被子一角,靠床躺下。 “谁要你守着啊,我又不是植物人,你守着我干嘛?”秋水拉回阿呆那一头的被子。 阿呆凑近秋水的耳畔,坏笑道:“要不我也住院好了。” “你好端端的,干嘛要住院啊。”秋水顿时就懵了。 “我今晚就要在这里睡。”阿呆扭头,一溜烟重新回到秋水病床的另一角去躺着。 清晨,阿呆被医院外面的鸟儿吵醒,不过也难得起了一个大早,敲门声响起,他还以为是护士,笑着喊道:“进来吧,天使进来还敲什么门啊。” “谁跟你说我是天使了。”秋水的母亲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手中提着一个袋子。 阿呆惊喜地喊道:“妈,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来。”秋水母亲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阿呆。“里面装的是秋水最喜欢吃的小米粥,还有你的最爱,小笼包。” “妈,辛苦啦!上了一个大夜班啊。” “我的心肝宝贝女儿还饿着,我怎么能睡得着。” 阿呆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赞叹:“是我最爱吃的那家小笼包啊,可是那里人一向很多,怎么买到的?” “我五点起床,熬上粥,就去排队。”秋水母亲看着阿呆如此高兴,好似觉得就算再早起都是值得的。 阿呆接过保温桶,打开盖子,一阵香味飘散在病房里,粥实在是太香了,仅是闻着清香让人就恨不得喝个几大碗。 他当着秋水母亲的面,将调羹中的小米粥,送到秋水的嘴边。 秋水侧过头,没有张嘴吃。 “这可是我大清早亲自给你熬的粥啊!”秋水母亲生气地责怪道,“乖女儿,不要再折腾你妈妈了。” 第35章 让我来喂 看着秋水偏着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秋水母亲抿了抿嘴。 “真是白养了。”秋水母亲走到阿呆身边,气呼呼地说,“让我来喂。” “真吵人。”秋水偷偷地观察母亲的脸色,顿时有点害怕,小心问道,“妈,大清早的,把我吵醒,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个调皮捣蛋的死丫头。”秋水母亲勉强露出一些笑容来,“还故意问我。” “早就醒来了。”阿呆在一旁插话,语气有些尴尬,“是在生我的气。” 秋水母亲在床沿边坐下,接过阿呆手中的调羹,将调羹中的小米粥,送到秋水的嘴边。带着溺爱的口吻问道:“还吃不吃。” 秋水点点头,张着嘴,含住母亲喂过来的调羹。 本来很饿的秋水,突然有一种完全吃不下的感觉。她知道母亲为什么生气,含辛茹苦,起早摸黑,冰天雪地,气喘吁吁送来香喷喷热腾腾的小米粥,自己却不吃,也确实做得不对。 “妈,是我错了。”秋水看着母亲,一脸惭愧地说道。 “你错了?你哪里有错。”秋水母亲一脸冷意地问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妈吗?连一个正眼都没有。” “真生气啦。”秋水冲母亲斜眼做鬼脸,还吐舌头。 “真的气到了,而且气得不轻。气自己自愿当贴钱的保姆。”秋水母亲黑着脸,有几分僵硬。 “爸妈用钱的地方不多,就让我帮着你们花钱。”秋水忍不住笑出声。 “是我种的因,就要收获这样的果。”秋水母亲感觉真是无语,长吐了一口气,“毕竟是我的女儿啊,实在是不忍心。如今这样对我,我也有责任,是我的溺爱毁了你,害了我。” “妈,这次是我的不好,不要说秋水了。”母女俩针尖对麦芒,阿呆抓住机会讨好秋水,在旁边劝说着。 “你别为她说话,今天我要是不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我还真就出不了这口气。”秋水母亲放下调羹,看着阿呆说道。 “不要说了。”秋水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内疚地搂住了母亲的脖子,“老妈,我知道错了,您老大人有大量,就不要怪我啦。” 秋水母亲拉过秋水的手,看着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挂吊水留下的针眼,清晰可见,心痛地说:“死丫头,有自知之明,知错能改就好。话说到这个份上,今天老妈就放你一马。” 秋水的嘴巴像是抹了蜜,终于把生气的母亲给逗笑了。 继续住了一天,秋水身体基本康复,没有什么大碍了,办好出院手续回到家,按医嘱再休息几天。 她想象的父母暴风骤雨般的责骂,或者是没日没夜的唠叨,都没有出现,如果那样,她心里会好受些。 然而,父母像是两个人商量好了似的,都平和地笑脸相迎,喊秋水吃饭,餐桌上多了一些秋水平时喜欢吃的菜。 秋水是关在房间里没有动静,母亲把盛好的饭菜端进房间,放在床头柜上,香喷喷的饭菜热气腾腾,一点没有引起秋水的食欲,饭菜渐渐凉了,母亲又端出去热了再端进来。 没有胃口,秋水一个人靠在床上,阳光从西墙转到东墙,安静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重重地压在她的胸口,难以喘息。 第36章 得心应手 停好吉普车,阿呆加快脚步,穿过步行街,来到秋水父母家。 他想起以往,与秋水并肩而行,秋水用左手牵着阿呆的右手,昂首阔步走过街坊邻居注视的目光。 突然间,秋水悄悄地在阿呆的耳边吹出一丝丝带着温暖问候的气息,然后,俏皮地相视而笑。 走到门前,阿呆举起激动得有点颤抖的手,落到门面上的按铃,却没有按下去。 他站在那里,紧接着做了几次深呼吸,让心中急促的鼓点放慢,再慢一点。 他清清嗓门,喊:“爸爸!妈妈!” “谁呀?”秋水的父亲从门里面问话。 “我是阿呆。”阿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哦,知道了。”秋水的父亲踏着快速的脚步声,边回答边开门。 “爸爸好!”阿呆端庄地站在门外,很有礼貌地向秋水的父亲问安。 他晃动自己手中拎着的一条还在摇曳着尾巴的鱼,“我买了一条乌鱼过来。” “外面冷,赶快进来。”秋水的父亲拉开门,侧身让阿呆进屋,接着又关好门,对阿呆说,“下次来不准再破费。” “看这乌鱼新鲜,我就买下拿过来了。” 阿呆笑着回答,有些腼腆。他径直将乌鱼拎到厨房,放在砧板上,系好围裙,戴上套袖。 他拿起刀,鱼身太滑,用刀背在鱼头上敲一下,麻利地将鱼鳞刮干净。 然后,用剪刀剪掉鱼鳍,除去鱼腮。接着用刀剖开鱼腹,拉出内脏,取出鱼骨后,再将鱼肉切下来。 最后是显刀功的时候,洗干净的鱼肉,切成很薄的鱼片,沥干水,放到一个大碗里。 秋水的父亲没有看见阿呆走出厨房,急忙跑进去,使劲拉着阿呆的衣角,大声说:“你是一个大忙人,将鱼放在那里,等一会由我来搞。” “鱼腥味重,何必又要弄脏一双手。”阿呆对秋水父亲的劝阻无动于衷,继续在砧板上紧张操作。 “死老头子,你怎么不拦住。”秋水的母亲摇晃着她矮胖的身体,对着秋水的父亲一个劲地唠叨抱怨。 “我拉不住阿呆,他是一番好意,省得再弄脏我的手。” 秋水的父亲摇头解释。他陪着老伴站在阿呆的身后,看着阿呆熟练地剖鱼,手法不错,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也就没有继续拉扯阿呆。 “乌鱼汤愈合伤口最好,有生肌补血、加速细胞生长、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阿呆一边收拾台面及水池里的残渣污水,一边说,“加一些红枣,与鱼头、鱼刺一起放入砂锅中开文火烹煮,快要好时,再下乌鱼片。” “嗯,这叫食疗,懂得养生又会调养,女儿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秋水的父亲对老伴说。 “现在家里家外,整天忙得很,这不是在耽误阿呆的功夫。”秋水的母亲站在那里自说自话。 阿呆将鱼头放入砂锅煨好,走到客厅方桌边坐下,看秋水父母心情不错,他说:“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与秋水的小家,想跟爸妈说一件事,看看行不行?” “有什么好的想法赶快说,不能再这样成天闷在家里,闷长了真的不是办法。”秋水的父亲态度积极,急着要阿呆把想法说出来。 阿呆忐忑不安地说:“自主创业,开一个药店。” 秋水的母亲问:“开个药店能不能赚到钱?” 第37章 谈生意经 “生意还真得看人做。” 面对秋水母亲的问话,阿呆中肯地分析。 他想生意会有的,不要想着很多人正在做这生意,也不要想着还有很多人想要做这生意,那么多人做这生意,自己这生意还能做起来吗? 呵呵,最后照样有做起来赚钱的。不能一天天地在空想,能不能赚到钱就要靠自己的决心和努力。 在当前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中,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快速在市场竞争中站稳脚跟,再从市场竞争中迅速产生最大利益。 阿呆将自己调查的情况如实相告:“我了解了一下,一般的药店一天能做到一千左右的收入,利润还丰厚。” “赚这么点钱,你带着秋水喝西北风去!” 阿呆被秋水母亲的话这么一刺激,反而显得有精气神多了。他嘻嘻一笑道:“土还没吃完,喝什么西北风。” “说话都没有一个正经,吃什么土?”秋水母亲瞪大眼,不高兴。 “哦,这是网络流行词,指穷到没钱吃饭只能吃土。比如在网络购物时,疯狂地买买买,超预算,自嘲花销太大,下个月吃土。” “好了,不要再闹了。”秋水父亲笑着说,“不管做什么生意,都不能吃亏,做赔本买卖,要追求利益最大化。” 阿呆看了看秋水父亲,肯定地说道:“爸爸,这当然没问题,可以经营点别的,想要赚大钱快钱,听当老总的大马猴同学介绍,现在离退休的老人都注重身体健康,保健品的利润更高。” “是不是一年到头每天如此?”秋水的父亲问。 “我讲的是一年平均每天的收入,药店分为旺季与淡季,旺季即常发病季节,一般在春秋两季最为常见。”阿呆继续胸有成竹地回答。 “好是好,可是你懂药品方面的知识吗。”秋水的父亲担忧地问。 “这个不要感到不安,不能讲开裁缝店的就是裁缝师傅。开药店,按要求必须聘请执业药师。再说卖的都是常规用药,没有多少深奥的东西。”阿呆详细地解释,打消秋水父母心中的疑虑。 “投资大不大?”秋水的父亲接着又问。 “可以租房,简单粉刷,添置基本柜台与药架,加上启动资金,大概需要20万元左右。”阿呆将梦影提出的概算,讲给秋水的父亲听。 “我们掏空家底,也只能拿出几万元,还差那么多没有着落,怎么办?”秋水的父亲算着自家的帐,无可奈何地说。 “关于资金的问题,暂时不要操这个心,差额部分,我会想到办法垫上。”阿呆肯定回答,给秋水父亲一个定心丸。 经过秋水父母与阿呆三人简单地商谈,秋水父母都认为,开一个药店,是解决阿呆工作最好的办法。 秋水的母亲还十分高兴,阿呆花了一番苦心。可是秋水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任凭外面怎么商量,从没有伸个头,也不做出一点反应。 秋水母亲快人快语,说干就干,敲开女儿的房门,进去后,秋水又关上自己的房门。 她还在与阿呆打冷战,对阿呆到她父母家来,既不热情也不驱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今日阿呆来了许久,不但剖鱼,鱼汤炖得已有炖鱼的香味。 还与她父母商谈一阵子生意上的事,她就是不露面,佯装不知。即使她母亲敲开她的房门,也不打一个招呼。 阿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陷入愧疚的反思中。这时,秋水的房门,随着「吱呀」一声开了,秋水的父母走出来,秋水像是受审的嫌疑犯,慢悠悠地跟在她父母的后面。 秋水母亲似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兴高采烈地向阿呆报喜:“这个死丫头,终于答应开药店。” 第38章 好事多磨 秋水慢慢走近,低着头,没有言语。 “阿呆,你快说呀。”秋水的父亲看见阿呆还没有说话,在一旁着急起来,一个劲地催。 停住脚步,秋水静静地站在那里。 “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失业这么长时间,每天伪装去正常上班,其实是到处去应聘,想找一个理想的工作不容易。”阿呆憨厚地笑着,轻声地对秋水说,“老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想……” 秋水木人似的,依旧无言。在母亲不断劝说下,她突然大声地回答阿呆:“你本事大。” “老婆,还在生气吗?”阿呆小心翼翼地靠近秋水。 “我干嘛生气。”秋水摇头,倒是一点都不矫情。 “没关系,把我当出气筒。”阿呆听人说,不让自己老婆骂的男人绝对不是好男人,跟自己老婆较劲的男人绝对不是好丈夫。 “干嘛说这犯贱的话。”秋水清冷地说,转身看向自己的房间。 “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秋水母亲看他们两个人没有谈到开药店的实质性内容,积极引导,“阿呆,你有啥话,照直说。” 阿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对秋水说:“想自主创业,开一个药店。” “想开你就开,跟我说干什么?”秋水有板有眼说完这句话,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关上门。 “为什么总是摆出你的坚决。”阿呆追上去,望着秋水房间,对着门说。 “这个死丫头,又在发什么神经?”秋水的母亲大发雷霆,拍得门山响,叫了半天也不开。 “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总是翻来覆去地折腾,让人操不完的心。” 秋水的父亲拉住老伴,劝说不要再敲了。这个时候再怎么敲门,即使把自己的手骨敲裂了,也不会开门,徒劳无益。 “秋水还是在生我的气。”阿呆坐在客厅方桌旁,自我反省地说。 “你不要自责,这次是死丫头自作自受。”秋水的母亲气急败坏,痛苦地摇着头,“小时候可懂事听话了,长大就变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总是跟我们唱反调,你讲东,她指西。” “怪我们从小放任了,没有教育好。”秋水父亲知道自己养的女儿倔脾气。 “我们一颗真心全都在女儿身上,女儿能对父母有一星半点就不错了。还常常阴着个脸,说话没好腔,眼光不和善。”秋水母亲数落着秋水的种种不是。 “养了几十年还有错。说我们没有经过她同意,就把她生下来。这是我们做父母的错。”秋水父亲在一旁帮腔。 “我们不是老糊涂,做了不对的事情。也从不吹胡子瞪眼的骂不孝顺没良心白眼狼。更不要求对父母天天孝心,事事顺意。” 秋水母亲振振有词,气嘟嘟的,“不讲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应该给父母起码的尊重。” 机不可失,时不我待。今天秋水耍小性子,闭门不出。阿呆心里清楚,是秋水的醋劲在作怪,要想使秋水思想转过弯子,让她开门,乐意接受,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有人说女人凭感觉办事,觉得事情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这时候,秋水的感觉不对劲,可能一时半会难以消除,她认为再怎么好的事,可能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好字。 秋水没有表态,开设药店的事,暂时处于搁置状态。 阿呆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虽然表面平静,可是在内心里,激烈地矛盾着,怎么办? 第39章 掏空家底 时间不能再等,寒冷的冬天即将过去,春天渐渐来临,逐步进入属于疾病多发的雨季。 阿呆好不容易说服秋水父母,同意支持他自主创业,可秋水一声不吭。 商机稍纵即逝,贵在抢占先机。抓住了就能顺风顺水,抓不住就可能错过一年。 市场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在给予别人成功机遇的同时,也给予了我们同样的。 他想,秋水一时耍小性子,不能被牵着鼻子走。苦等到秋水幡然醒悟,心头的疑云散去,再想着开店,那可是追悔莫及。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于是,阿呆主动对秋水父母说:“爸妈,秋水对于开药店的事,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反对。” “真是脑筋不开化。”秋水的母亲听到阿呆说的话,立即插嘴,“这个死丫头。” “秋水计较我与牵线搭桥的女同学接触。”阿呆对秋水母亲解释。 “这是秋水的不对,自己管不住男人,责怪别人抢走丈夫。这种女人活该。” 秋水的母亲看着秋水关着的房门,显得气愤,故意大声说给房间里面的人听。 阿呆心里盘算,与其等秋水情绪好转,不如先将开店的事动起来,一步步往前走,等秋水态度转变,心里接受以后,门面已经搞得差不多。 他积极地劝说:“爸爸,是您拿钱出来开药店,您就是老板,秋水暂时不出面也可以。我想,只要爸妈决定开药店,可以先干起来。” “在这方面,我是一个门外汉,一点经验都没有。”秋水的父亲不是谦虚,而是实事求是地说出自己存在的差距。 “没有人天生的就会做生意,药品买卖三天做下来,不说爸爸是专家,至少说是一个老手。”阿呆热情地鼓励道。 “老头子,真是婆婆妈妈地没完没了,先干起来,有阿呆在前面张罗,你跟在后面还怕什么。”秋水的母亲打断老伴的话,直言不讳地说。 “好,就这样干。”秋水的父亲听着老伴这么一说,顿时他的胆子也壮起来,积极地表态拥护。 阿呆与秋水父母七嘴八舌地商量,很快达成一致意见,暂时没有秋水的参与,可以先动手操作,开展筹办药店的前期工作。 秋水的父亲翻箱倒柜,把自己的身份证、存折还有几张一寸的照片找出来,放满方桌。 秋水的母亲也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拿出多年没有戴过的一些首饰,准备兑换成现金,作为开设药店的本钱。 最后,秋水的母亲连家里的一个存钱盒也找出来,哗啦啦倒出里面的一角、五角和一元的硬币,坚持要凑在一起。 秋水父亲眼疾手快,慌忙张开双臂,扒在桌上,对活蹦乱跳的硬币,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一堆硬币,严严实实地挡在桌子中间。 他看着在方桌上堆得小山似的硬币,情不自禁地嘲笑道:“像这样拿出来一大把碎银子,还不把合作的大老板吓跑了,怀疑我们有没有这个实力开店。” 秋水的母亲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有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多一分钱也不坏事,图个心里安稳。少一分钱呢,事情就办不成。” 她在秋水父亲两手臂形成的包围圈中,不慌不忙地伸出肉滚滚的尖手指,一个一个地将硬币钳起来,按照一角、五角、一元三个类别,整齐地码垛起来。 不一会儿,方桌面上排列着一垛垛银光闪闪的硬币,蔚为壮观。 秋水的父亲,注意力从硬币转移到摆在桌面上的项链和戒指。 他伸手抓住一条金黄色的项链,对秋水的母亲认真地说:“硬币我同意拿出去,但是结婚时买的首饰不能动。” 第40章 全权委托 秋水母亲不屑一顾,一把抢过秋水父亲手中的项链,重新甩到桌面上的金银首饰中间。 “女儿的死脑筋,可能就是你遗传的。”秋水母亲带着轻蔑的口吻说,“你就不能多赚点钱,今后再给我买一条更新更大更好看的项链。” 秋水父亲如饿狼扑食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那条项链,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说:“不行,不管怎么说,这条项链不能拿出去。” “看你那守财奴样子,充其量只能搞一点小本经营。”秋水的母亲没有再去伸手抢项链。 “当年我家穷,买不起项链。”秋水的父亲动情地对阿呆说道,“是秋水的妈妈主动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两个人凑钱才买下这条项链作为结婚纪念礼物。这可是爱的见证,再多的钱也不卖。” “爸爸说得对,再多的钱也不卖,当做传家宝珍藏,一代代传下去。” 阿呆像是被秋水父亲那个年代的故事所感染,说起话来,哽在喉中,断断续续。 秋水父亲收好项链,用两只手臂紧紧地盖住客厅方桌面上的钱物,像是桌上的身份证、现金、存折、首饰等马上就要不翼而飞似的。 他有种害怕鸡飞蛋打的担心。心里不免诚惶诚恐起来,一生只对两个人信任,一个是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吗? 另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准确地讲,那不是信任,而是迁就。 “爸爸,您不要惊慌。”阿呆认真地说。 “有阿呆把握着,天塌不下来。”秋水母亲又把嘴架到秋水父亲的身上,带着鄙视,数落着老伴没有眼光,还胆小怕事。 秋水母亲眼中带笑,满意在心里,对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 阿呆不愧为大学生,又曾在大公司当过科长,为人做事想得周到。 哪像家里的老头子,没有见过世面,这么一点钱,还三魂吓掉二魂半。 秋水父亲在听完老伴数落后,慢慢松开双臂,盯着桌上的钱物,对阿呆说:“这些,全都给你。” “不是给我,是爸爸把这些作为投资的本钱,全权委托我来经营。”阿呆想了一下,继续对秋水的父亲说,“我也不会辜负爸妈的希望,一定要保值增值。” “好,全权委托。”秋水父亲大把地将方桌面上的钱物收拢到一起,准备找一个袋子统统装起来,交给阿呆。 “爸爸,不忙着往里装。我先拿两万元现金,在筹办药店过程中,还有不足的部分,我暂时想办法垫付上,等以后药店赚钱了,再从中慢慢扣还。”阿呆伸出手,阻止秋水父亲继续收拢钱物。 “不行,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你拿去变现,多增加一点资本,减少你一点点压力也是好的。” 秋水的母亲立即拉开阿呆,不要他干扰老伴往袋中装钱物。 阿呆让开秋水母亲的拉扯,他把一堆硬币放回到存钱盒中。又将项链、戒指等首饰装回首饰盒里。 最后,他拿着一本两万元的存折和秋水父亲的照片以及身份证,在秋水父母面前摇晃几下,说:“这些硬币爸妈留着,买菜时用得上。项链首饰不能变现,要珍藏好,按爸爸的话说,是爱的见证。” 秋水母亲伸手要拿回秋水父亲的身份证和照片,疑惑地看着阿呆说:“拿这么一点钱,把证件、照片都退回来。” 第41章 各执己见 阿呆举着手中秋水父亲的身份证,疑惑地问秋水母亲:“真的要退?” “我从来没有假过。”秋水母亲答。 “爸爸现在申请登记法定代表人。股本金和出资人全部记在爸爸的名下,不会有旁人的名字。”阿呆摇了一下手中的身份证,继续说,“可不能退哦。” “这不是实事求是,我们家没有出那么多的钱……”秋水母亲一本正经地说。 在她的思想里,始终认为不是自己用力气挣来的钱,那就不属于自己的钱。 “出资有两种,一种是自有的,以前积攒下来的。另一种是借支的,可以用作流动资金。加在一起都是爸爸药店的。” 阿呆抓住时机,高兴地恭维着秋水父亲,“祝贺爸爸,马上就要当老板了。” 秋水母亲听完阿呆的解释,打消心中的疑云。幸福地看着自己的老伴,用手牵牵他皱褶的衣领,拉拉他的衣肩,提醒老伴说:“今后要有点老板的样子,注意自己的形象,搞得清丝丝的,不然客户吓跑掉,叫你怎么做生意。” 关于开药店的事,在阿呆与秋水父母的商量下,很快落实投资和工商登记事项。 接下来,在阿呆的指导下,秋水的父亲拿起笔,需要写一份授权委托书。 他摇着头,半天下不了笔,难为情地对阿呆说:“还是阿呆写,我多年没拿过笔了。” “不行,授权委托书必须要自己亲笔,否则不具有法律效力。除非是文盲,可以口述代笔。”阿呆毫不含糊地说。 “以前在单位里拿工资,都是拿着我的私章,在工资表上戳一下。” 秋水父亲不断地转动着手中的笔,自言自语地对着一张空白的信纸说。 “当老板的必须逼着自己写字,不能讲写一个什么报告,你在上面按一个手印,那不把上级机关里的人笑掉牙。”秋水的母亲用手指着信纸,催促老伴快点写。 没有办法,阿呆草拟一份授权委托书,秋水父亲照葫芦画瓢,慢慢地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地抄写下来。 最后写自己名字时,秋水父亲来精神了,自信地让手臂摆出行云流水的姿势,快速写好,拎起笔在空中转了一圈,神态有点像一个书法家。 阿呆整理好所需要的材料,剩下来的事,就是由秋水父母共同选定开设药房的地点,然后租下,再由阿呆找几个人帮忙,将租好的门面房简单地粉刷一下,买一些必备的柜台和药架,就可以开张营业。 一致同意到几个地方去看一看,阿呆将吉普车开过来,带着秋水父母,利用半天时间,绕市区转一圈。 “向西拐,前面不远就是繁华的人民路,客流量大,租一个门面房卖药,效益肯定好。”秋水父亲高兴地指着前方说。 “我心中有数,闹市里小药店开不起,高房租会把店面压垮。”秋水母亲推开老伴,自信地对阿呆说。 “房租虽然高,但是人气旺,可以兼营一些保健器材。” “生意还没有做,就想着花花肠子,到时一门不门。” “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得什么?” “光头男人就有见识了?”秋水母亲立即反驳,并用双手不停地捶打秋水父亲的肩胛,“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还说出这句老古董的话。” 秋水母亲理直气壮地坚持自己的观点,命令式地说:“向西拐。前面不远就是最好的住宅小区,人们图个方便,下楼就买到药,可以采取薄利多销,你讲生意好不好。” 阿呆放慢车速,他在想,秋水父亲是未来药店的老板,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然而,秋水母亲是家中的老板,是管理未来药店老板的老板,如果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一旦反悔,收回投资,开药店的事就要泡汤,前功尽弃,白忙活一场。 向东拐,还是向西拐,考验阿呆智商的时候到了。 第42章 倩影闪过 秋水母亲占上风,话说得一言九鼎,威风凛凛。 秋水父亲虽然口不再言,但没有心悦诚服,自己的意见仍憋在胸中。 两个人意见分歧较大,各执己见,一时很难统一。总之,在闹市与小区门口开药店,各有优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们都不要再争论下去,目前不能仅局限于两个地点,争取多看几个地方。”阿呆指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对秋水父母说。 “讲得对,还可以到车站、码头再看一看。”秋水父亲得意洋洋地附和。 “多看一看,我没有意见,那就抓紧时间,赶快去转一转。”秋水母亲说话语气很重。 吉普车调头向南去,绕着滨江城转一圈,先到房屋中介,寻找到有用的租赁信息,再找到愿意出租门面的地址,里里外外仔细察看,不是嫌租金贵,就是门面的市口不好,没有一处中意的门面。 最后还是秋水的母亲,坚持在她看中的小区沿街店铺中,挑选一家卖早点的门面房,略微加点租金租下。 秋水父亲一算成本账,也哑口无言,不再说「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风凉话。 第二天,阿呆找来两名装修工,开始对门面房进行简单装修。 大马猴得知消息赶来,走进门面,看着天花顶棚,皱着眉头,对阿呆说:“这顶棚怎么处理?” “准备出个新。”阿呆在指导电工怎样更换老旧电线,安装照明电灯。 “这顶棚早已经淘汰,必须扒掉。”大马猴走到阿呆的身边,劝说道。 “又得增加费用,我们这可是小本经营。”阿呆没有理会,继续与电工在墙上指指点点。 “如果老同学舍不得这笔开支,算我大马猴送您岳父的开业贺礼。” 大马猴坚持要换顶棚,“集成吊顶算起账来,虽然一次性投资大一点,但一劳永逸,不讲管用二十年,十年下来,看上去肯定还是新的,并且还牢固。” “谢谢大老总的好意,不必破费太大。”阿呆一口回绝。 “如果想把生意做好做大,不要搞成一副寒酸样。市场不是福利院,没有人同情,要有一定的派头,气场大,人们才敢到你这里来消费。”由于大马猴的坚决,阿呆没有再阻止。 阿呆与大马猴一起走出门面房,他征求大马猴意见:“这水泥地面怎么处理一下?” “如果省钱的话,用107胶,把地面做成绿色,既大方又漂亮,价廉物美。” “想得妙,需要指导一下。” “这是我过去干的老本行。”大马猴自鸣得意地侃侃而谈,“107胶水泥地面既耐冲击,又起到装饰作用,是一种经济实用的地面装修形式。” “赶快说一说方法,我自己来干。” “其实,做起来也简单,就是用水泥掺和好胶水,在地面上刮一层。原料最好用325号以上的硅酸盐水泥、107胶、颜料。 掌握好配比,一般刮两遍,每次用零号砂纸将表面打磨平,不留有刮痕。最后上蜡,就告完工。” “我们两个人分一下工,你上天,负责集成吊顶。我下地,做彩色地面。” 阿呆蹲在门面房前的人行道上,正在与大马猴讲话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看见马路对面梧桐树下,一个熟悉的倩影闪过。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走神。跑到对面的梧桐树下,仔细察看,杳无踪影。 走到花坛边,弯着腰,面对坐在那里休闲的老人,礼貌地询问:“请问奶奶,刚才,这树下的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顺着老人指的方向,阿呆迅速跑过去,四处寻找。 第43章 心有灵犀 寻找未果,阿呆失望地返回到梧桐树下。他心有不甘,再次询问老人。 “看了很长时间。”老人指着梧桐树,瘪着嘴说,“看样子,明天还会再来。” 第二天早上,大马猴安排的工人师傅忙开了,登梯对墙顶钻孔打眼,龙骨固定,扣板收边,很快安装好天花板吊顶。 原本油烟熏黑的门面房里,顿时显得焕然一新,光可鉴人。 阿呆着手做彩色水泥地面,在清理干净的水泥地面上,倒上325号硅酸盐水泥,先将水泥挖三瓢半,接着又挖一瓢107胶水,再挖一瓢氧化铁红倒进去。 原来计划做成绿色地面,秋水母亲说,地面要红的,寓意将来药店生意红红火火。 墙裙漆成绿色,给人感觉环保健康。白色吊顶,纯净中带有一种活力。既然是丈母娘发话,一言九鼎,照此执行。 “这个配比可要一丝不苟。”大马猴看见阿呆在一瓢一瓢地挖,急忙摆手说。 “按照配方操作,大致相当。”阿呆继续拿着瓢在挖,头也没有抬。 “不能大致,必须要称重才行。” “也不是造卫星上天,哪要这么精确。” “每次搅拌的料子,如果配比的重量稍有偏差,做出来的铁锈红会有色差,给人感觉,地面有点花。” “担心有点花,那就一次全部搅拌成功。” “懒人懒办法,好在面积不大,可以一次配料。” 大马猴说完,戴好手套,拿起一把刮子,就着阿呆搅拌好的混合料子,在水泥地面上,一下一下地刮起来。 他刮过以后,还不停地回过头,在刚刚刮好的铁锈红地面,趁还没有收水干燥,看到有刮痕的地方,继续轻轻地补刮,使地面看起来平整如镜。 “要把握好,刮尖离地面控制在0.5厘米左右,不能太薄,太薄原有地面将会露出本色。” 大马猴一边刮,一边回过头讲解,“如果太厚,刮上去的一层混合料,天长日久,经常踩踏后,容易发生崩裂,掉皮。” 阿呆心领神会,接过刮板,在水泥地面上刮起来,感觉刮起来用力不大,手臂也很轻松,有刮痕的地方,再重新补刮一下。 “不要站在门前,挡住里面的光线。”阿呆抬头提醒站在门边的大马猴。 “光线太亮,反光刺眼,眩目得很,不容易看清刮痕。”大马猴挡住耀眼的光亮,对在刮地的阿呆说道。 “我的眼睛不好,要亮一点才能看清。”阿呆提出自己的理由。 事实上,阿呆想要的是能够一眼看穿,繁华街道那边一棵静静的梧桐树。 阿呆从门前一路往后刮,很快就刮出大半个房间。即将大功告成,本来是高兴的事,再加把劲,冲刺一下,取得刮地最后的圆满胜利。 然而对阿呆来说,苦恼却越来越多,因为离房门越来越远,墙壁挡住阿呆伸向远方的目光,无法触及那棵梧桐树。 想要看清楚街对面的那棵梧桐树,必须抬起头,伸长脖子,眺望门外。 由于阿呆身体倾斜幅度过大,重心失去平衡,倒向一边。他反应迅速,伸出一只右手掌,强有力地撑住地面,才使整个人在摇晃中,没有趴倒在刚刮的水泥胶地面上。 缩回身体,调整好蹲姿,将手掌放在眼前一看,不禁哑然失笑,随之摇摇头,沾满水泥胶的手掌,活像猴子的屁股,是那样的油光发亮和鲜红夺目。 阿呆低头迅速将损坏的地面补刮一遍,拼命刮完一板子水泥胶,抬起头,目视远方,果不其然,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倩影已经出现,躲在树后,朝药店方向张望。 “她,是她,是她来了。”阿呆惊喜地喊出声,他腾起一跃,飞奔出门。 第44章 嫣然含笑 没有从正面穿过大街,阿呆绕道从侧面包抄过去,悄悄地向梧桐树靠近。 梧桐树下站着的那个人,发现小步快跑的阿呆,立即转身离去。 阿呆看到情况不妙,立即加速,健步如飞,像离弦的箭一样,奔到那个人的前方,截住去路。 他气喘吁吁地说:“秋水,我相信你会来。” 秋水没有正眼看阿呆,她对阿呆表现出一脸的冷若冰霜。前方的路已被阿呆堵住,秋水低着头,转身背道而驰,还没有走几步,阿呆似神兵天降,又站在她前方一米远的地方,摆着手。 “你这人真无聊,脸皮有一城墙搭一垛子厚。”秋水撅着嘴,对阿呆吼道。 她左奔右突,正面的阿呆像一座移动的山墙,死死挡住秋水前去的路,她无奈之下,想折返,结果也无门。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现在互不相干。”秋水冷眼,粗声粗气。 “国家的路,许你走,不许我走。”阿呆不停地笑,一会脸红一会好了,还时不时伸出手抓一抓头。 “你先走,我不敢耽误老板赚钱的功夫。”秋水四处看了一下,转变口气。 “你走我也走,走到天边不放手。”阿呆不恼不气,两眼紧紧地盯着秋水,没有丝毫退让。 “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秋水嘲讽地说。 “你觉得你这样做有意义,总想着自己的完美和绝对。”阿呆不卑不亢。 “我不知道什么叫完美,也弄不清绝对是个什么概念。但我清楚,对你从没有过分的要求。” 出乎秋水意料,阿呆没有撤退让开秋水前进的路,站在那里,两个人就这样胶着在一起,纠缠不休,僵持不下。 过生日那天晚上,阿呆连秋水发给他的101个微信,竟然没有回一个。 而且到最后还关了机,这好似一把无情的利刃,伤得秋水好深,心在流血。 “实话告诉你,我再也伤不起。” “是我错了,当时手机没电了。我这个笨蛋,蠢到当时竟然没有意识到借一个手机打电话。”阿呆以讨好的口气在承认错误。 “全世界都知道我心碎,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感觉。”秋水说话的声音愤怒地大起来,对阿呆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阿呆松了一口气,他认为秋水不是逃避的心理,至少愿意与他接着往下说,哪怕是把他骂得狗血喷头,证明秋水还在乎。 “我罪该万死。”阿呆抓住自己的头发。 “谁叫你死的。”秋水不由自主地向阿呆摆摆手说道,“我可不当杀人犯。” “我紧追不舍,就是放心不下。”阿呆展示脏衣花手,一脸的苦逼相,“你看看我在刮地时都心不在焉。” “我不是那种当着众人的面,假装幸福的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到寂静的角落里,孤独地去抚摸自己的伤痕。” 其实,刚强的女人是最脆弱的。秋水听到阿呆一番关心的话语,抬起低着的头,紧皱的眉舒展开来,久违的笑漫上嘴角,有一种特别的美丽。 “刚才为什么要跑。”阿呆寸步不让,紧接着问。 “瞧瞧你这脏兮兮的样子,引得路人笑掉大牙。”秋水在阿呆染着红色泥胶的衣服上指指点点,嫣然含笑。 “脏了一个阿呆,干净一个药店,幸福千万家。” “看把你美得,讲你肥,你就往肉案上爬,像是能卖个好价钱。” “上得了厅堂,是一个好经理;下得了厨房,当了一回装修工,我不做无名英雄,带你去欣赏一下我的杰作。”阿呆兴致勃勃地向秋水发出邀请。 “我从你的身上,就已经欣赏过了。”秋水拉开自己的挎包,指着阿呆的脏衣服说,“还不赶快脱下这身衣服。” “当街脱衣,成何体统。”阿呆张着嘴巴,愣愣地站在那里。 第45章 开诚布公 秋水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套蓝色的工作服。 她抖开衣服,放在自己胸前比量了一下,递给阿呆说:“这是我父亲的工作服,可能小一点,凑合着穿两天。” 阿呆接过秋水父亲的工作服,靠在梧桐树干,迅速穿好,不断地向下拽着衣角,一套衣服小得很不合身,真是捉襟见肘。 他尴尬地对秋水说:“简直成了吊褂,如果用力动作起来,衣服崩裂,算谁的?” “还愁经理赔不起一套工人的工作服。” 秋水捡起阿呆脱下来的一套满是颜色的脏衣服,拿着干净的衣领,简单地卷起来,放到挎包里,带回去洗。 阿呆牵着秋水的手,小心翼翼地穿过熙熙攘攘的马路。走上人行道,秋水一蹦一跳,像只活泼的小鹿。她仰起头,脸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其实我本没有事,你总是逃避。如果是祸一定躲不过。不如直接面对,不一定最难过。”阿呆看秋水心情不错,开诚布公地打开话匣子。 “你是说我无中生有,让你背锅。”秋水理直气壮地反驳。 阿呆想了一下,说:“至少有点小肚鸡肠吧。” “究竟什么是小肚鸡肠?你必须说清楚。”秋水不依不饶地追问。 “简单地说小题大做,一点小事抓住不放。”阿呆笑呵呵地端详着秋水说,“尤其是我与女同学微信电话的事,斤斤计较,一直怀恨在心,得理不饶人。” “一个人心碎了,做出来的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理智。”秋水从自身角度,实事求是地反思。 “说得有道理,我以前也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也就没有做过细的解释工作,行事粗枝大叶,忽略你心里的感受,使你的误解越来越深。”阿呆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带着歉意自我检讨。 秋水在想,人心都是相对的,以真换真;感情都是相互的,用心暖心。 树叶不是一天就变成黄色的,人心也不是一下就凉了的,人心都是一点一点被伤害的,一次次的等待,如果换来的是不归,就会慢慢地不再等待,心已凉,往事随风。 她拽紧阿呆粗壮的臂膀,温柔地说:“我是小肚鸡肠,生怕有一天人走了,心也走了。” 阿呆心潮涌动,以前觉得幸福好难,有时就在眼前,两人像是隔了一座喜马拉雅山,走不进心扉。其实,幸福好简单,就在手心上,一合手就能握住。 “我真是个笨蛋,总是让你担心。”阿呆低下头,认真严肃。 “我真是个傻瓜,见到风就是雨。”秋水仰起脸,会心地笑了。 “有句话不是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阿呆与秋水一同说着。 不知不觉,阿呆与秋水两个人来到药店门前。 秋水站在门外,伸头向里面一看,洁白的墙壁,白顶绿条,四周刷有一米高绿漆的墙裙,更加打动人心的是地面,整个铁锈红地面,在白墙绿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夺目。 她不由自主地赞叹:“无可挑剔,真是太美了。” “不能光唱赞歌,明天穿工作服过来。” “看这样子,装修已经完工,还要穿工作服来干什么?”秋水好奇地问。 阿呆神秘地回答:“等明天来了再告诉你。” 第46章 一丝不苟 第二天,阿呆开着吉普车,与秋水一起来到装修中的药店。 他停好车,牵着秋水的手,走向门前。秋水一脚跨进门就问:“昨天那么神秘,现在来了,该告诉我了吧。” “秘密都在这里面。”阿呆指着放在窗下的绿色帆布包,笑着回答。 “还不赶快打开,让我饱饱眼福。” 秋水边说边快步走上前,弯下腰,急着要拎起那个绿色帆布包,伸出一只手,竟然一把劲没有拎起来。她又伸出左手,再加一把劲,才将包拎起来。 “在打开之前,我申明一点,看到这里面的东西,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要接受。”阿呆两手紧紧地捂住绿色帆布包。 “我算是服你了,一个帆布包,被你炒作得神乎其神。”秋水放下绿色帆布包,调侃道。 阿呆故作神秘地慢慢打开绿色帆布包,从里面抽出一叠砂纸,递给秋水。 秋水好奇地从中拿起一张放在自己手上,仔细琢磨,她没有看见过砂纸,翻过来复过去地研究,一面光滑,一面毛毛糙糙的细砂。 阿呆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盒圆桶装的地板蜡,指着圆桶上印刷着的精美大字,又指指门面房的水泥胶地面。 这才开口对秋水说:“你关心的秘密,现在摆在面前,一览无余。” “这是我应该做的,怪我脑子笨,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秋水明白是怎么回事,哈哈大笑。 “拿一张砂纸,打磨地面。” “知道了,用砂纸把水泥胶地面磨光滑。” “主要将刮痕磨掉。” “让你这个挑刺的工头好好地监工。” “我相信,自家店面的地,磨得肯定用心。” 阿呆又拿出一张砂纸交给秋水,让她两张砂纸轮换着使用。 秋水双膝跪地,手脚很麻利,一丝不苟地打磨地面。阿呆跟在一旁满意地点头,他拿着抹布和地板蜡,跟在秋水后面,做后一道工序。 “把口罩戴上。”阿呆从秋水的身后,递给她一只口罩。 “真是娇嫩,我不戴。”秋水用力磨地,头也不回。 “灰尘吸多了,要得矽肺。”阿呆继续劝说。又递给秋水一双护膝。 “当个小经理,麻烦事真多。”秋水不耐烦地冲了阿呆一句。 秋水满腔热情地磨着水泥胶地面,顺着墙角一路向后退。她认为一下子就完工了,固执地既不戴口罩,又不套上两腿护膝。 磨了一会儿,房间里灰尘开始弥漫。秋水不时地咳嗽,有一次咳得打饱嗝,呛得脸颊通红。 阿呆从秋水身后,一把将她抱到门外,严肃地对秋水说:“你不要命了。” “呛个一两次,对人的身体不会产生后遗症。”秋水不屑一顾地说。 可是秋水话还没有说完,在阿呆松开手时,她整个人在往地上赖,两腿无力,无法站立。 阿呆看秋水两腿像是得了软骨病似的,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他心痛地问秋水:“刚才还嘴硬,怎么一下子就无精打采起来。” “我两膝冰凉,却浑身冒汗,像是散了架。”秋水恐慌地问。 在阿呆的搀扶下,秋水艰难地一步一挨,终于挨到门口的小凳上。 第47章 齐心协力 秋水双手撑住阿呆的肩膀,咬着牙,暗自使劲儿,两腿怎么都用不上力。 阿呆伸出双手扶在秋水的腰间,向上托一把劲,秋水这才缓缓地站起来。 “把护膝给我。”秋水心急地对阿呆说。她想硬撑起身子,继续去打磨。 阿呆见秋水额头冒汗,不敢让秋水站立太久。他顺势坐到小凳上,一把将秋水搂在他怀里,秋水两手用劲挥舞也没用,两腿无力。 阿呆两手放在秋水的膝盖上不停地揉搓。他想到刚才叫秋水套上护膝,还嘴硬,就是不套。开玩笑说:“渴了才想起挖井,怎么来得及。” 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人还不时回首张望。 “不给我护膝去做事,还明目张胆地揩油占便宜。”秋水在阿呆怀里躺不住,挣扎着要起来。 阿呆更加高兴起来,厚着脸皮说:“小两口难得有时间秀一下恩爱。” 秋水的膝盖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时间长了,受凉影响到局部的血液运动,引发膝关节疼痛。 如经热敷恢复最快,但药店正在装修中,没有这种条件。阿呆用手揉搓,帮助秋水活动关节,不一会恢复到能自如走动。 “还好时间短。如果长年累月这样干,双膝就要废掉。不锯掉,也是一个累赘。”阿呆给秋水套上护膝。 连哄带吓,“你休息一下,让我来打磨地面,这才叫齐心协力。” 门外秋水母亲响亮的吆喝声,阿呆听得出,药店里添置的物件到了。 秋水父母指挥着有三辆小四轮的车队,每辆车上捆绑着崭新的柜台与药架。阿呆出门,帮着搬移。 “柜子一摆,药架靠墙一放,像那么回事。”秋水母亲看着药店里的整齐摆设,兴奋地说。 “从硬件上来说,在滨江市药店中,可算得上数一数二。”阿呆迎合着秋水母亲。 “阿呆,你参谋一下,这个营业执照和药品经营许可证放在什么地方合适。”秋水父亲拿着一照一证的玻璃框子,征求阿呆意见。 “爸爸看放在什么位置好。”阿呆急忙拿起铁钉和锤子,“我来挂。” “放到里边的柜子旁。”秋水母亲指着药房最后边的位置,“最安全。” “不行,躲在角落里,来人怎么看得见。”秋水急忙打断母亲的话,又在药房进门的一面墙上张望,想找一个理想的位置挂一照一证。 “我同意女儿的意见,就该放在进门的位置,让顾客走进门,一目了然。”秋水父亲附和着秋水的意见。 “父女同心,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人。”秋水母亲的心情有点按捺不住,突然拉住阿呆的一只手,大声地说,“阿呆,你站在我这一边,不同意他们父女的看法……” “妈妈,不要跟他们计较,爸爸是董事长。秋水呢,可以算得上是药店的监事。我呢,是一个小小的经理。可您是当家领导,是领导董事长、监事和经理的。” “他们还把我这个当家领导放在眼里吗?” “当家领导,不能什么都管,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我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一个字,就是管。但是这个管法有讲究,要抓大放小。水不要太清,人不要太精,不聋不瞎不配当家。” “哪些是大,哪些又是小呢?” “抓大,即是要管住药店赚的花花银子源源不断往妈妈这里送。放小,放权让他们经营,怎样好,就怎样干。” “我也不想管他们药店里鸡毛蒜皮的琐事。”秋水母亲摆着手说,可她走到空空荡荡的药架前,情不自禁地问,“药品怎么办?” 第48章 只欠东风 阿呆安装好电脑医保刷卡系统,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手一挥,心情豪迈地对秋水母亲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秋水母亲一脸茫然,她想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药品一到,马上就可以开张营业了。 阿呆却回答面包会有的,这两件事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能混为一谈? 她严肃地对阿呆说:“不能在药店里耍贫嘴,夸夸其谈。” “你要学稳重一点,店小二可不是好当的。”秋水父亲低调地帮腔。 秋水试了试医保刷卡系统,放下手中的鼠标,大声说:“爸妈,你们跟阿呆说话不在一个频道上。” “像他那样东扯葫芦西扯瓢,或是百般刁难,客户怎么能留得住。”秋水母亲板着脸说。 “今后开药店,做生意,可不能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如果这样,客户谁敢问津药店。”秋水父亲语重心长。 “不能做成瘌痢头的苍蝇——打一个死一个。”秋水母亲言犹未尽,又补上一句。 “阿呆说的是前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里的台词。”秋水伸手轻轻抚摸母亲的背,声音温柔地安慰,“没看过这部电影,当然会听得一头雾水。” 秋水记得与阿呆一起看的老电影。剧中列宁的卫士瓦西里前往乡下征粮前安慰饿得半死的妻子时说的。 妻子把家里仅有的一块面包,悄悄地放进瓦西里的口袋里。 瓦西里在和妻子拥抱分别时,又偷偷地把面包放在桌子上,很感人。 阿呆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紧皱眉头,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你倒是给一个直白的话呀。”秋水催促阿呆道。 “药店还没有名气,我们是扛着大马猴公司的牌子,好做生意。” 阿呆抬头给大家介绍,“大马猴老总会派人送药品过来,今后在经营中遇到什么困难,他会帮我们从中协调。” “我们对药品两眼一抹黑啊。”秋水母亲有点着急。 “目前试营业阶段,送什么药,就卖什么药,等以后有经验,再逐步提出要求。” “那个大什么马猴同学,能不能靠得住。” “他原来做建筑起家,现在可是正经的药商,人家做的药材生意,势力遍布全国,已经算是有点名气的企业家。而我们只是开一家小药店,最多挣一点人家的零头,顶多算是个体户。” “刚才还说抓大放小,当家领导要放权让经理自主经营。”秋水不让母亲继续操这个闲心。 “句句有道理,都是经验之谈。小时候就常听一句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阿呆边说边收起笔记本,秋水好奇抢过笔记本问:“那么认真,都记些什么?” “好记忆不如烂笔头,再好的记性,时间长了也容易忘记,一定要养成勤做笔记的习惯,不敢过于自信。我把爸妈刚才讲的逐条记录下来了。” “还真有心。” “我原来在公司当科长时,过分相信自己的好记性,结果可想而知,在落实具体工作中总是丢三落四。” “后来呢?” “后来逼着自己每天记笔记,写工作日志,按照PDCA循环,将任务分成四个部分,即计划、完成、检查、总结。这样做的结果,事事顺手,自己也轻松起来,工作效率还略高一筹。” “这是个好办法。”秋水竖起大拇指,夸奖道。 秋水与阿呆正说着话,秋水看到电脑下方QQ上的脑袋闪动着,是菜猫发来的消息。 第49章 说漏嘴了 菜猫这个QQ号是放走他时留给秋水的。 秋水同意接受菜猫加为好友有好长一段时间,但两人在QQ上的联系却不多,除了刚加好友时,礼貌性地聊过之外,其余时间,几乎就没有怎么联系过。 此时此刻,却是菜猫主动给秋水发来消息,虽然没有看消息的内容,秋水也大致猜到菜猫这条消息的来意,无非就是感谢在那个深夜没有将他扭送派出所,而是放走他。 秋水点开图像,在看完消息之后,果然如此,完全证实她的猜测是多么的正确。 对于这样的感谢,秋水自然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别人既然发来感谢的消息,从礼貌上来说,还是要客气一下。 “我都说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帮你一把。”秋水在回了一条消息后,就没有继续关注。 菜猫却坚持着发来消息:“不管怎样,我都是要感谢姐才对。” “哈哈,你真的要感谢,光嘴巴说说可是没用的。” “那这样好不好,我请姐吃饭,就当是我的感谢。” “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姐要我怎么感谢。” “答应我不要再扒,干点正事是最好的感谢。” “行,我会这样。”菜猫比较有诚意。 如果说,秋水在菜猫这条消息发来之后,关闭QQ,不去理会的话,或许就没有后来的许多事情发生。 但是,在这一刻,秋水不知怎么,在菜猫的消息发来之后,竟然是鬼使神差地发了一条消息问道:“是不是真的会这样。”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菜猫半天没有回消息。秋水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埋怨自己有点多管闲事。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聊天框里出现了一个字,很简单的一个字,后面还加上一个感叹号:“是!” 这个字的出现,让秋水的心宽了一些。但很快,在这个字之后,菜猫又发来一个消息:“不嫌弃,姐就过来亲眼看一看。” “不行,我的膝盖受伤了。” 秋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说,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不经思考就对菜猫说出这句实话。她说完就已经后悔了,说真的,想收也收不回来。 不由分说,菜猫来了。带来一些水果,还带来一小瓶药,小心地用棉签往秋水膝盖上涂,说是疗伤金药。 秋水有些吃惊,问菜猫怎么能找到她的地址。 菜猫摆弄着手机,秋水知道了,当QQ在线时,她的好友就可以查看到她所在的地理位置及天气信息。 好友只需要将鼠标移动到她的QQ头像上,在弹出的信息窗口中就可以查看到她的位置信息。 秋水在电脑上打开自己QQ的「系统设置」窗口后,点击左侧下方的「个人状态」选项卡,然后关闭了「我的地理位置及天气」…… “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干吗?”秋水问。 “这不是事吗?这才是大事呢?”菜猫收好药瓶,笑答。 “你可要当心,我腿一好,可就翻脸不认人了噢!”秋水轻松地开玩笑。 “好了伤疤忘了痛,我就喜欢姐这样做。”菜猫脸皮真厚得很,碰了一鼻子灰,可他好像无所谓,“我不会把今天做的一切当作理所应当,并且成为习惯的。” 秋水注意看,菜猫头上蓬乱的头发,好像永远也洗不干净。 这两天是双休日,秋水一个人看店。阿呆联系大马猴,忙着去进货,看店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秋水身上。 第二天一早,菜猫坐上一个小时的公交车,说是来检查药性怎么样。菜猫很能说,说的都是一些过去偷窃时发生的无聊笑话。 秋水刚开始找借口躲出去,想让菜猫扑个空。可见到菜猫,秋水竟然觉得有些亲切,鼻子一酸。 第50章 难以置信 秋水从不问菜猫都在干些什么? 只有当菜猫来时,秋水才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却不知道菜猫住在这个城市的哪一个点上,除了来秋水的药店外,菜猫干些什么谋生,秋水觉得这些与她关系不太大。 这次菜猫来过以后,搅动秋水的心。她没有打电话给菜猫,按照留下的地址,直接找到菜猫的租住处。 大白天,菜猫正躺在床上睡觉,一身脏兮兮的。看见秋水来了,菜猫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说:“姐,姐,您怎么就来了。” “你不是说,不嫌弃,姐就过来亲眼看一看。” “我应该去接姐呀。坐会,我去给姐买水果。” “不要麻烦了。” 秋水话还没有说完,菜猫跑得没有人影。秋水留在房间里,她好奇地四处观望,看到床后边堆放好几台大小不一的电视机,还有电脑主机。 不一会,菜猫回来了。秋水问:“这些电器哪来的?” 菜猫目光躲闪,哼哼哈哈地说:“买的。” 秋水盯着菜猫,追问:“买这么多来干什么?能当饭吃吗?” 菜猫的脸红一块青一块。故作大声地说:“这姐就外行了,用处可多了。我托几个收二手货的朋友才便宜买到的。” 秋水不再追问,她低头仔细地看床后边,发现电脑主机在,但没有显示屏。 她警惕地问:“显示屏哪去了?” 菜猫说:“卖了,卖给废品收购公司。” “你还是老实告诉我电脑从哪里来的吧?别拿我当小孩子哄了,半新的一台电脑,只把显示屏卖给废品收购站。” 秋水想起放走菜猫的那个深夜,阿呆说的放一个,就多一分危险,夜长梦多,暗箭难防。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必须痛打落水狗,不能就这样大度地放过黑衣人,这小子嚣张得很。 “你信不信我去报警?”秋水看见菜猫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你可能没想到吧,那天深夜我家的监控录像已经把你的作案过程全给拍了,证据都在。” 菜猫哆哆嗦嗦地说:“求姐了,这是最后一次,千真万确。” 秋水叫起来:“真是难以置信。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也不要再去做这些事情了,我真的会报警的!你叫别人怎么相信你?” “姐看我整天没日没夜地在外面跑,可挣的钱连抽烟都不够,我有什么办法呀。如果我有钱,我可以请一个大餐,风风光光地感谢姐。如果我有钱我可以……”菜猫双手作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秋水看着菜猫那刀削似的瘦脸,蓬乱的头发,动情地劝说:“如果还执迷不悟,继续当梁上君子,小偷一根针,大偷一桶金,贪念无边。人生的路,越走越窄。不单是行为的堕落,更是灵魂的葬送。长了三只手,迟早一天要截肢的。” 秋水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偷腥。 难道是她的悲悯之心,在放任菜猫自以为改不掉的坏恶习。 菜猫跪地不起,磕头求饶。 第51章 自揭伤疤 “姐,我发过毒誓,真的已经在改变。”菜猫的头磕在地上说。 “你说你会改变,一次又一次,也许你是在改变我而已。我说我会等到看见你改变,一次又一次,也许我是在等心死罢了。” 秋水体会到改变他人,那真的很难,也真的很累。有些人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毕竟她无法左右别人的思想。 当然,凡事无绝对。如果能改变其周围的氛围,或是交际圈的变化,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菜猫毕竟还年轻,他在改变的时候无人监督,有了进步的时候无人褒奖,方向错了没人指导,只是有个想法说要改变是不行的。 秋水想到阿呆说的PDCA循环,按照「计划、完成、检查、总结」管理学的知识可以用用试试看。 “你别跪了,说说你的过去吧。”秋水从深入了解菜猫开始。 “姐终于问我啦……”菜猫有点兴奋。 “男儿膝下有黄金。” “我知道,只跪苍天和娘亲。” “知道要做到。一个男人只能给自己的父母和发妻下跪,说明有悔改之心,如果经常下跪那只能说男的没当一回事,只想暂时平息矛盾,没有悔改的心。” “父母都比不上姐的恩。” “谁跟你嬉皮笑脸。” “我的过去一塌糊涂,对姐来说重要吗?” “不太重要。其实你说不说都没有关系。” 菜猫打开尘封的心扉,自揭伤疤,和盘托出不光彩的过去。他说他是边疆人,都叫他菜猫。 他十二岁那年,一个人身无分文地来到北方的城市。在火车站饿了三天,没办法开始小偷小摸,后来被一个老混混收为同伙。 两个人结伴而行,走一路偷一路,只拿个手提袋,装着馒头和牙刷,一路欣赏所到城市的美景,一路实施盗窃。 由北向南,去过 20 座城市。每到一座城市,他们趁白天踩点,之后在附近寻找浴室小憩。 到了晚上,他们潜入小区,专门挑选楼层不高、未装防盗窗或没关窗的住户,攀落水管道入户盗窃,一旦得手,马不停蹄向下一个城市进发。 坐了两次牢,最后一次坐牢出来后,他准备回到老家,安稳过日子。 可是,四处寻找,找不到儿时的伙伴,对那里的一切,感觉十分的陌生,也难怪,自己在外漂泊十几年,那里已经不属于他。 重新回到城市的漂泊生活,苦闷之中,白天闲暇时,他用手机上网冲浪,在网文的海洋里遨游、嬉戏。 从秋水家那个深夜出来以后,曾经迷失的心,是秋水的宽容牵引他要走出人生迷茫。 从此以后,不做冬天的大葱——皮干叶烂心不死。下决心痛改前非,不再走老路。 真的想做一个好人,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想把从前的一切都忘掉,重新做人。 后来,还谈了一个女朋友,但知道了他的过去,结果可想而知。 社会,为什么不给他们这样的人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跟女朋友说自己的过去,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只是不想欺骗女朋友,也是想要告诉女朋友,这些都过去了,请女朋友相信他。 听到这一刻,秋水突然感慨,如果月亮能记住每一个的真诚祝愿,她想,千万年以后,一定还可以找到她那个许了千百次的愿。 哪怕再难再累,秋水鼓励自己一定要去真正地改变菜猫。 想法是好,但现实如何突破呢? 第52章 知错就改 秋水想,从菜猫做出的这件事情着手,她浑然不知做了一回同谋。 “那天深夜在我家,你的偷窃行为被制止,并不构成犯罪。”秋水指了指床后的电脑主机,严肃地说,“但今天大不一样,我被你牵连了。” “我明白姐的意思,要怪这事就怪我吧。”菜猫慌神了,“都是我牵连了姐。这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说得轻巧。如果你言而有信,金盆洗手,能堕入到这肮脏泥潭吗?” “我已经下决心痛改前非,不再走老路。不做冬天的大葱——皮干叶烂心不死。” “少编造什么谎言再来欺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同伙藕断丝连。” “我真的是从伙伴那里便宜价买的。” “买电脑主机干什么?”秋水很不满,想了一想,严厉地说,“买的也构成销赃罪。” “写网络小说挣大钱。”菜猫了解到写网络小说很赚钱,又是零门槛,初中毕业也可以写,还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菜猫看到网络及电视上都有报道说某某网络作者千万年薪百万年薪。 再加上现在用零碎时间看网络小说的人也是非常普及了,看得他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写个几万字就收入滚滚而来。 秋水嘿嘿一笑,调侃道:“我还得感谢你,感谢你把我送进去,感谢你让我平生第一次被警察抓进去,感谢你赐给我这福气。” “姐,您听我说。”菜猫声音有些哽咽,接着顿住了,眼圈又开始发红。 “你给我住嘴,我什么都不想听。”秋水厉声道。 “无论如何也不能牵连到姐。”菜猫几乎带着哭腔说。 “你不相信法律吗?明明你坐过牢,在里面耳濡目染,应该懂得了。”秋水转过身质问菜猫。 “法律,我一直都相信啊。只不过说起来,姐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亲眼所见你的赃物,也算我没白来这一趟,如果不报警,就成了你的同谋,犯下包庇罪。” “我来处理一下现场,连赃物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怎么能算包庇罪。”菜猫无奈之际,要将电脑主机搬离房间。 “弄巧成拙,又加一罪,不但是犯下包庇罪,还犯下窝赃罪。” 秋水皱着眉头,看着菜猫,心想这个时候怎么还在犯糊涂。 “姐真很厉害,做事心思缜密。”菜猫抬头,看着秋水,满眼全是崇拜,“怎么做?我听姐的。” “知错就改,听我的就好,把这些怎么偷来的,就怎么悄悄地还回去。” “电脑主机留下吧。”菜猫眼巴巴地看着秋水。 “如果真的开始写网络小说,我送你一台笔记本电脑。”秋水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认真叮嘱,“全部还回去,连一颗螺丝钉都不留下。不然的话,警察要是在你这里搜到蛛丝马迹,你的下场就不一样了。” “有这么严重吗?”菜猫疑惑地问。 “嗯,很严重。”秋水苦口婆心,“失窃者肯定马上去当地派出所报案。再说,主要的是电脑里有很多重要东西,多少年的资料和文章都丢了,还有保密的文件,万一被人破解出来,那就不是闹着玩的。” “姐放心,我一定消除掉这个纰漏。”菜猫手舞足蹈,有点小兴奋。 秋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菜猫竖起大拇指。这时,她挎包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接听,里面传来阿呆的声音。 第53章 第一桶金 “老婆,告诉你一个喜讯,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阿呆一通电话,秋水听得一头雾水,她大声怼回去:“你疯了,不回家吃饭还报喜。” “是的,生意好得让人疯狂。” “你不是在进货吗?” “进了一大批货,直接转手卖出。” “懂了,那就注意点。”秋水听得出阿呆电话里的兴奋,最后说了一句,挂掉电话。 江边码头,阿呆收好手机,肩扛六箱输液用的葡萄糖和盐水,轻松地登上船跳板,平稳地走过船舷,再一级一级不慌不忙地下到船舱。 他卸完货,小步快跑上岸,脸不变色心不跳,轻松地接着再扛。 “哇塞!一次扛六箱,码头工人都甘拜下风。”大马猴站在岸上,嘴里叼着香烟由衷地发出赞叹,佩服地说。 “光说不练假把式。”阿呆不客气地招呼大马猴,“大老总,来,试一把,当作锻炼身体。” 大马猴快速吸完嘴上的香烟,扛起一箱,一个来回,气喘吁吁。第二次登上跳板时,两腿肚子明显地开始在发颤。 码头工人每趟扛二箱,多扛一箱就多一箱钱,谁不想一趟多挣点钱。但是长路无轻担,狠劲一点,每趟也只能扛三箱输液。 大马猴昨晚乘坐高铁,连夜从海上市赶回滨江,十万火急,海上市各大医药公司紧急需求输液用葡萄糖和盐水,有多少要多少。要求大马猴公司,每天装二条船,连续发运三天。 大马猴公司财大气粗,安排在有专用装卸设备的码头装货。 给了阿呆一只小船的订单,却在散货码头上货。人工装卸很少有人干。 阿呆带领装卸工,有的干脆光着上身,你追我赶,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向下流淌,没有一个人叫喊累,都咬紧牙关,相互照应,从一条窄窄的跳板上,将一箱箱如流水般搬运到船舱,经过大家紧张而艰苦的努力,满满的一船药品已经装好,船员在加盖油篷布。 江岸上,阿呆给每人发了一瓶纯净水。 梦影羡慕地靠近到阿呆的身旁,夸奖道:“阿呆的一身功夫,真的不简单,看样子,混码头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啊。” 大马猴坐不住,站起来说:“阿呆不仅仅能肩扛背驮,还有一个绝招,那就是铁腕威力无比,我是领教过。” 阿呆举起自己的两个大手掌,在空中响亮地拍了三个巴掌,大声说:“拿我这个小经理开洋荤,没有什么新意,请大马猴大老总讲讲海上市的爆炸新闻,够大家新鲜刺激。” 大马猴走到堤岸的斜坡上,绘声绘色地说开来:“我昨天刚刚离开海上市,突发甲肝疫情,紧张状况不亚于当年的松沪会战。” “比当年的松沪会战还惨烈,真是发国难财。”梦影打断大马猴的话。 “发国难财有毛病吗,叫派出所来抓我。” “不是那个意思。” “阻止别人发国难财,只会让遭受灾害的人处境更糟。” “没讲到你趁火打劫呀。” “医生不就是利用了病人的生病吗,老师不就是利用了学生的无知吗。但是医生对病人来说是有帮助的,老师对学生来说也是有帮助的。” “我们不要打嘴战,继续讲海上市。”阿呆想了解海上市的疫情到底有多严重。 大马猴咳了几声,清清自己的嗓子,继续说:“亲眼所见,各大医院空前拥挤,医疗门诊人满为患,工厂仓库摆满病床。甚至,连学校和旅馆都看见输液者的身影。” 第54章 疫情肆虐 大马猴用从未有过的阴森口吻,渲染出的可怕氛围,犹如比生化危机更可怕的病毒。 海上市疫情肆虐,人心惶惶,已经波及到每个人的身边,很害怕被传染。 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熟人见面也不握手,更不敢互相敬烟。 走在马路上,人们警惕地互相打量。假使有人面孔蜡黄,一定被其他人躲得老远。 感染的人大多伴有身体发热、呕吐、乏力,少部分有脸色发黄等典型症状。 疑似感染的人天没亮就来到医院等待诊治。有的怕传染家人,医院没有空床,就自带折叠床位、被褥,要求立即住在医院的走廊过道上。 加上来复诊的,闹哄哄的,整个传染门诊笼罩在甲肝病毒的恐慌中。 更为恐慌和可怕的是街头关于疫情蔓延的传闻和谣言。 “我看这是不注意平时卫生,才得的病。”梦影对大马猴说。她知道肝炎是通过不洁接触才能传染。 “吃出来的病。海上人好吃毛蚶,讲究的是,吃一个鲜嫩。”大马猴马上接话。 “当然鲜嫩,谁还把臭鱼烂虾端上桌。” “他们把从菜市上买来的毛蚶,放在水盆里浸着,吃的时候,放到烧得滚开的水里烫一下,毛蚶受到开水一烫,自然张开口子,里面的肉,还带着红色的血……” “然后呢。” “然后,就蘸着自己中意的调料,放到舌尖上,将里面鲜嫩货,用力一下,吸进口中,你们想想看,那感觉嫩不嫩,鲜不鲜,真的能把鼻子和眼睛都吃到自己的口中。”大马猴讲得绘声绘色,让人垂涎欲滴。 “吃海鲜,海上人经常吃,这与甲肝有什么联系呢。”梦影听大马猴这么一说,给弄糊涂了。 “已经确定是毛蚶惹的祸,海上市已经完全禁止私人销售毛蚶。昨天市里的早报已告知人们不要吃毛蚶。可现在已经不是吃不吃毛蚶的事了。” “没有想到小小毛蚶隐藏着巨大的危险。”阿呆也感到奇怪。 “毛蚶腮上吸附着大量细菌和甲肝病毒,生吃毛蚶,就轻而易举地将这些病毒经口腔侵入消化道及肝脏,导致发病。” 大马猴讲得振振有词,“海上市人口密度大,交叉感染,当然迅速传播开来。” “你讲得唾沫四溅,可不能把海上市的什么传染给我。”梦影知道唾液是传播乙肝病毒的最佳途径, “不会的,我上高铁前就要经过检查,没有感染的人才能离开海上市。到了滨江,下车后,又有本地防疫站的医生,再经过仔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感染,才能放我回家。” 大马猴伸出自己的舌尖,撩开自己的眼皮,并大幅度地甩着自己的手臂,摆出一副健康活泼,富有朝气的样子。 “你的身体哪是铁打的,在海上市的人窝里到处乱钻,可能沾了病毒,还没有发出来。”梦影故意调侃道。 “我最怕人死了钱没用完。所以每天两包板蓝根,早晚各冲一包喝下去。不说杀得病毒这个龟孙子片甲不留,无处藏身。至少得靠边走。” 大马猴吹嘘自己的防疫措施,说得神采飞扬。 梦影眼尖,看见两三个工人在慢慢腾腾驮运大输液上船,其他的工人三三两两散坐在堤坝上。 第55章 当头一棒 梦影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快来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会也中招,都感染了甲肝。”大马猴还没有从刚才海上市的疫情回忆中走出。 “绝对不会,我找的是本地的工人,本地的船。”阿呆将公文包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注意观察那些坐在堤坝上的工人。 大马猴当了多年的老总,公司也是从小到大一步一步发展起来。 以他的经验判断,工人怠工,如果不是疫情问题,可能就是工资问题? 他知道万万不能拖欠工资,发展得好的公司老板有个优点,不管公司有没有钱,绝对不拖欠一天工资,每个月月底发工资,排除月底正好遇上周末的时间。 公司管理人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工人的心情不一样,如果拖到下午发工资试试看,会听到工人议论怎么还不发工资啊,牢骚不绝于耳,就是那么着急。 大马猴向阿呆传授当老板的秘诀:“你是老板,谈得了业务,收得来货款,还要管得了工人,都是关键的事。” “刚才还好好的,干得热火朝天。”阿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去找他们谈,把挑头的辞退,这一份钱,加给其他的工人。”大马猴悄悄地给阿呆出点子。 “疫情期间去哪找熟练工人?”阿呆当面反对大马猴的简单粗暴,“再去重新找人也还要时间,还要钱。说不定会更多。” “不杀一儆百,如果坏了规矩,今后怎么办?”大马猴坚持着。 阿呆走过去,选择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作为突破口。他鼓励道:“有话敞开心扉,不要藏着掖着。就像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一粒不剩地说出来。” “不懂的人,看我们坐在这,只有责备。懂的人,看我们坐在这,那都是无奈和心酸。”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有办法,谁愿意在疫情时期冒险出工?” “可能感染,为何还急着出来?” “你不是我,你不懂我的压力,当你有房贷要还,有一家老小要吃饭,迫于生计,现实会逼着你走出来。” “我与你们装卸队有言在先……” “感染致死的可能性才1%,不出工的致死率是100%,如果不出工,我就要饿死了,还不只是我一个人。” 阿呆认真地听着小伙子说的话,这些有老婆有孩子的大男人心声,是多么的朴素。 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小伙子年幼的孩子,带着幼小的弟弟,饥肠辘辘,到广袤的田野里,去搜寻大自然的馈赠,快一点塞进肚里,为的是不让前后两张肚皮贴在一起。 一场疫情对各个行业,各种群体都产生了或大或小的冲击影响,有的企业倒闭,有的企业转型。 不管在哪个行业,钱都不是那么好赚的,人们只会看到别人口袋里的钱,却看不到为了这些钱做出了多少努力。 “干活拿钱天经地义,你们就靠这个养家。”阿呆暗下决心,要稳住这些疫情期间勇敢走出家门的工人。他深情地说,“不发工资难道让你们贷款养家?” “老板话说得真漂亮。”小伙子给阿呆当头一棒,“还有什么办法继续忽悠,良心两个字估计早就被吃了。” 第56章 迎刃而解 小伙子的回答,无疑是在阿呆心头重重地戳上一刀。 阿呆黑着脸,心里在嘀咕,以他的观察力,小伙子没有说违心话。 但不管怎样,他显然是不会轻易让步的。既然不让步,那就不可避免要发生争执,甚至冲突。 正在阿呆与小伙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大马猴与梦影争论不休。 “想走的现在就走,都走。杀鸡儆猴,重新招人。不然真的谁服你。” 大马猴挥舞着手臂,像是他的公司发生了这件事,怒气冲天。 “你没脑没资格说话,没哪个工人会随便拿自己饭碗开玩笑。”梦影较真起来,一点不甘示弱。 “有合同在先。有意见可以提,方式方法不对。这些人就得给点厉害,不然得寸进尺。” “处罚、态度过于强硬你试试看,谁都吃软不吃硬。你擒贼先擒王的想法的确幼稚。” “如果我们不擒,那就请警察来抓人。” “笑死人了,还叫警察,谁理你哦,他们又没犯法。” “不能一味抱着容忍的态度。如闹一次就答应他们一次要求,会上瘾的。” “不管怎么说,发生这样的事,最好的办法还是多跟工人沟通,让他们理解公司的难处,公司也多理解员工的难处,以宽容的态度,多为他们着想一点,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搞企业不是做慈善,什么都由着工人的公司注定倒闭。” “又不是招不到人。话是如此,但真的不要这样想,在这批工人身上的问题没解决,下一批工人也会遇上这样的问题,最终还不是重演历史。” 大马猴与梦影,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说个不停,争论得很激烈。 阿呆第一笔大生意,船还没有行,就磕磕碰碰。他有些不理解,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但又一想,小伙子也不笨,为什么会这么说,一定是在要求什么? 到码头上做苦力,尽管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但要想在码头上混口饭吃也是不容易。 吃百家饭的小伙子不是不知道,当刺头,成为垃圾工人,如果被辞退后难以找到下家。 他肯定知道这是一个坑,还往下跳的话,那么一定有他跳下去的理由。 阿呆多年大公司的管理经验,形成自己的一套经营理念,那就是从心开始,什么事都会迎刃而解。 面对真诚执着的老板,小伙子挑挑眉,斜睨着阿呆,说:“老板不用过分怀疑我的不良用心,我们的一点要求,对老板来说,不是难事,也一点损失都没有。” “你心中究竟打了什么小九九?”阿呆打开窗子说亮话。 “高温有高温补贴,矽尘有矽尘补贴,疫情工资补贴我们不提,老板也不给了。” “新鲜事物,我还第一次听说。” “疫情期间,我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个什么情况?” 小伙子拿出手机,翻出一段沿海发达城市发放疫情工资补贴的信息。 “这是给被传染病毒的工人在隔离住院期间的工资补贴。” “若是答应了,就号召兄弟们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这么多箱全部装船。” 阿呆心里算了一笔账,如继续搬文件打嘴战,装完货要到明天,船必须在港口停泊一夜,增加费用。不如每人发一个18元的红包,确保货船今晚启航。 拍拍抱在怀里装着厚厚钞票的公文包,阿呆公布与小伙子商量的结果,“哗啦。”雷鸣般的掌声,像潮水一样爆发,码头上又沸腾起来。 “真有办法。”梦影看在眼里,有点小激动,“阿呆要请我们去庆贺一下。” 第57章 对影成三 听梦影说要庆贺一下,大马猴心急火燎地添油加醋,对阿呆说:“赚钱了,是不是该请我们去喝一杯?” 阿呆的心立即勒紧了一下,想到欠下的房租等急着要还款,还是用梦影的吉普车抵押才续租的。他有些小气地回答:“赚这点钱,请不起。” “如今有了第一桶金,商海里有数不清的财富等着你。”大马猴以过来人的经验鼓励道。 “我是小船靠着大船边,不打油来不买盐。”阿呆谦虚得有点小心谨慎。 “天上掉不下馅饼,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如果你还是按部就班混日子,不开药店的话,能有今天这样的好事吗?” “赚一笔钱容易,赚一天的钱也容易,难的是笔笔赚,年年赚。像今年的甲肝疫情,药品要紧俏一阵子,但质量参差不齐,有些公司在投机,鱼目混珠。等烟消云散后,肯定会重新洗牌,优胜劣汰。” “只要这个头开好了,第二桶、第三桶就会源源不断而来,那么无论第一笔是多少钱,都叫做第一桶金。” 话讲到这个份上,阿呆实在无法拒绝。大马猴与梦影为发货装船的事,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大半天,理应请他们喝一杯,解解寒气。 阿呆没有直接说请客,而是笑着吟诵唐朝诗人李白《月下独酌》中的千古名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的眼光太差,原来没看出,阿呆还是一个儒商。目前,至少还没有掉到钱眼里去。” 梦影双手不停地相互搓着,不断往手掌上哈着口中的热气。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现在怎么冷成这样?” 阿呆看此时的梦影好像冷得怪吓人的,“害怕了,一般的女人不喝酒。” “我是一般的女人吗?”梦影没有退让半步,“跟你们两位老同学认真地说,我是不喝一般的酒,今晚跟你们去喝一杯,就更不是一般的女人。” “莫不是纸上谈兵,口气还是蛮大的。”阿呆用不相信的目光看着梦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可不要后悔。”梦影也不甘示弱,底气十足。 “究竟鹿死谁手,等一会就能见分晓,到时不分男女,可都不要耍赖。”大马猴插话,凑热闹。 阿呆开动吉普车,轻声问梦影:“女士优先,你看什么地方好。” “随便。”梦影不经意间用指尖拢头发。 “女人可不能轻易地说出「随便」二字。”大马猴挑起话题,风趣地说。 “你耍我,看我怎么扁你……”梦影看到大马猴那抹贼笑,反击道,“男人就可以说出这两个字吗?” “男人也有不能轻易说出的,那就是「不行」二字。” “你真坏,在钻字眼,等一会儿,要先罚你一杯酒。” “跟你说正经的,还是到农家乐吧,找一个红泥小火炉,能喝出对饮成三人的境界。”大马猴将「影」改成「饮」。 梦影刚想要顺口说出「随便」二字,还好马上停住口,差点又给大马猴抓住辫子。 她沉默不言,心想同学小聚到哪里都是一样。自己也吃不了多少,只不过是享受一下氛围,能聊一聊是最大的快乐,其他的并不重要。 “快点说呀,这冰天雪地的,如果车开过去了,再倒回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阿呆希望梦影能指一家她中意的地方。 第58章 意外发现 阿呆沿途看见,有几辆高档轿车抛锚在路边的积雪中,等待救援。 吉普车开得很轻松,他拍拍方向盘,吉普车的性能在雪地上充分地展现了它的优越性,底盘高,轮胎大,超强的驱动力。 梦影面对阿呆的催促,她自己也没有固定的饭局,吃百家饭,常常是主人安排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五花八门的酒店都吃过,也不知道哪家酒店印象深刻。 为了避免阿呆为去什么地方的事再分心,梦影说:“你请客,你做主。” 阿呆回头看看大马猴,又看看梦影说:“我同意大马猴的建议,到郊区农家乐,看看红泥小火炉怎么样?” “跑那么远的路,单纯为了吃。”梦影在担心雪地行车的安全。 “那里的摆设和用具,可都是土得掉渣,有来头的,保证你看着喜欢,灵感来了,还能拍摄出惊世之作。”阿呆加快了车速,冲开的积雪向两边飞溅。 “惊世之作,那可要署上阿呆的大名。”提到摄影,梦影就来了精神。 “这不是阿呆在侵犯梦影的版权吗?” 阿呆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怎么能在别人的摄影作品上写上阿呆的名字呢。 “这是阿呆的创意,你讲是谁的版权。”梦影灵机一动,笑着对阿呆说。 吉普车驶出郊外,阿呆聚精会神地开了一段时间后,忍不住开口说:“开过去,前面真是不一样的天地。” “怎么?你有什么新的发现。”梦影向车窗外漆黑的田野看了看,带着好奇的口吻问。 “真是冰雪两重天,刚才城里街道上,只有一些水雪,大马路上,中间已经能看见路面。你再看看郊外的马路上,还是白雪皑皑,厚厚的一层,而且,结起冰来。” 阿呆感受到郊外与城里的温差还是有区别的,明显地感觉到结冰后,车轮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 “也不是急着去赶集,慢一点,看清前方。”梦影听阿呆这么一说,她坐直起身子,把自己的两眼,睁得大大的,注意观察着前方的车辆和行人。 “我看你好像成了惊弓之鸟,四个轮子着地,会出什么大问题,想想看,滑冰运动员,两把冰刀,在冰面上游刃有余。”阿呆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吉普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突然,梦影伸在车窗玻璃上的头往回一缩,双手捂脸,口中惊呼道:“哎哟,我的妈,不会吧。” 听到梦影惊慌失措的声音,阿呆猛地一脚跺下刹车。但是,吉普车没有立即原地停住,还在保持着一定的惯性,向前滑行。 他急忙对梦影大声说:“双手抱头,窝在座位上不能乱动。” 阿呆虽然开了有几万公里的路程。可是,面对结冰路面,还是开得少,经验不丰富。 他傻傻地看着吉普车向前滑行,使劲地拉住手刹,还是无济于事,这一波操作下来,手心全是汗。 吉普车缓缓地滑行,终于停住,阿呆借着车前光灯的光亮,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问梦影:“刚才看见了什么。” “如此熟悉的身影。一个大学同学,他去了南方省,怎么会来这里?”梦影眨着大眼,在认真回忆。 “错觉而已。” “怎么可能是错觉呢。” “是不是刚才一辆黑色的奥迪车,那辆车是从国道上拐出来,插到我们的前方。看车牌,是南方省的。” 第59章 别有洞天 眼看着前面那辆黑色奥迪车越来越远,梦影急切地说:“追上那辆车。” 阿呆心领神会,左手拍拍方向盘,右手重新开动吉普车,跟了上去,寸步不离。 结冰路面上,奥迪车开得很谨慎,几乎是龟爬的速度缓慢前进。 大约在前方十米远的距离,奥迪车拐进一家农家乐。虽然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庭院里面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那辆奥迪车里的一行人,依次下车,与来接待的人握手寒暄,走进一个小木屋的包间。 阿呆也没有征求大马猴与梦影的意见,直接跟随奥迪车先后进入农家乐。 梦影四处张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惊叹地说:“滨江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进门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土得掉渣,有时也很可爱。”阿呆停好车,走在前面带路,三个人进到小木门内。 走过去,豁然开朗,一个江南园林式的庭院,山石、凉亭、泉水、竹林、白雪,在一片诗情画意中飘逸出一个经典的妩媚。 向左是一个空旷的草棚,下面摆放着刀耕火种时的生产工具,有石刀、石斧、石凿、木棒等,别有一番情趣,以农耕文化为商业卖点,使人们有一种更容易接近自然的亲切感受。 田园木屋的农家乐,让都市人真正地享受一次悠然的生活。 可以说,这里是都市人的原生态后花园,当人们厌倦了城市的繁杂和喧嚣,过烦了熙熙攘攘的忙碌生活,不免会期望在自然之中,寻找一片安静之处放松身心。 让在茫茫人海中四处奔波的人们,把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再慢下来,让灵魂跟上自己快速奔跑忙碌的脚步。不然,对不起人的这一生,否则活得实在太累。 阿呆安排好包间,菜色不错,性价比高。他让大马猴留守包间,带着梦影,悄悄地溜到梦影大学同学所在的包间。 两个人站在门外,从小木屋的窗户望进去,梦影的大学同学与谁到这里吃饭,这餐饭又是为了什么,还有谁与他们在一起,阿呆按捺住心中的种种疑问,接着往下看,慢慢地揭开迷雾。 “麻烦你,把小木屋里那位穿西装的高个子先生叫到吧台,跟他说有个叫梦影的人找。” 阿呆叫来一位服务生,他想用这种办法,把梦影的大学同学喊出来。 “好的,先生请您到吧台稍候。”服务生热情地回答阿呆,敲门走进小木屋。 阿呆向服务生交代好以后,他与梦影径直走到吧台等候。 梦影大学同学走出包间,眼尖老远就看见梦影,并招手示意。 走到假山流水旁,不禁赞叹:“我滴个乖乖,梦影,真的是你!” 虽然几年不见,不过见到走到身前的大学同学,梦影立马就认了出来。她微微一愣,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胡同学。” 梦影与胡同学对望一眼,两人同时微微一笑。 胡同学忍不住细细打量着梦影,左看右看一番,看得见多识广的梦影都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胡同学砸吧着嘴说:“他们说长江水养人啊,梦影越来越美,越来越有气质了,我还不信,这可真是……无怪乎江南出美人说。” 梦影站在原地,满脸绯红,捂着嘴笑道:“胡同学真会说话。” 第60章 刮目相看 胡同学脸不变色心不跳,认真地说:“不是我会说话。是因为你太美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梦影细看胡同学,灰西装,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跟当年相比,变化不小,话里话外,几乎遮掩不住那股优越感。 出彩的依旧是胡同学那双眼神,沉稳内敛,仿佛藏有惊雷。 梦影好奇地问:“真的有那么美吗?” “我说话很直的,只是说出了你在我心里的样子,毫无夸张成分。” “说话很直,怎么没说你当这么大的官,我们班这么多同学,就你最有出息了。” “也别这么说。”胡同学自谦地答道,接着转移话题,“大学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五六年过去,我们两个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我心中有个疑问,你们是南方省的大省会,到我们这小城干什么?” “来学习取经。” “学反了吧,真经可在你们南方发达省份。” “你们是长三角,该地区可是中国经济发展最活跃、开放程度最高、创新能力最强的区域之一。” “长三角到底有多强?” “1个直辖市,3个省会,7城GDP居全国20强。”胡同学讲得神采飞扬,“在中国乃至全世界来说,长三角都是一个超强的存在,不仅仅是经济实力强,而是综合实力强,历史文化底蕴深厚,教育、医疗条件都全国领先。” 作为长三角的一员,梦影却说不出胡同学那样有理有据的话。 她笑着说道:“这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初我还觉得公款来旅游度假呢,现在看来真是混得不错,雄才大略,不一般了。” “嗨,什么混得不错啊,就是一个省局的小处长。”胡同学脸色不自然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转身笑着用手指指阿呆说,“跟你干大事的比不了。” “到现在还没有听明白,到我们小城能学到什么?”阿呆抓抓头,问道。 “有很多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也请你不要私藏哦,帮助兄弟城市一起进步。”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对于我的专业来说,学习长三角从各管一摊到一摊共管,一体化服务,企业不再跑断腿;一体化征管,税收执法一把尺:一体化共享,四地共用信息网。” 胡同学意犹未尽,一脸兴奋地接着说:“根据区域产业布局,拓展产业链、供应链分析,为长三角区域企业实现产供销上下游精准对接做好服务与支持。” “现在听得有些明白,小城沾上政策的光。”阿呆十分热情地邀请胡同学,“难得碰到,就到我们那桌坐下来一起喝杯酒吧。” “可是我现在还要工作呢。”胡同学有点为难,苦笑着对梦影说,“出来考察学习取经,特别强调组织性纪律性,不能请假啊。” 阿呆盯着胡同学看,很有领导气质,说话的口气却弱爆了,但论能力丝毫不弱,当属年轻人中的翘楚。 另外一点不同的,是他很早就到省局工作,从专业开始一级级走上来,走得非常踏实,因此身上没有多少一些官僚眼高于顶的品性,而带有一种兼收并蓄的大度和从容。 “以工作为主,抽点空闲到老同学梦影这一桌穿插一下。”阿呆坚持着。 “改日吧。”胡同学抱歉地双手作揖,“刚才领导说了,一个都不能少。” 第61章 相约南方 “择日不如撞日,你人都到这里了,不如干脆点,就到我们那桌坐一下嘛。”阿呆想到梦影,于心不甘。 “万事顺其自然就好,凡事不可强求。”胡同学握了一下阿呆的手,笑道,“来日方长。” “那就明天请胡同学坐一坐。”阿呆再一次向胡同学发出真诚的邀请。 “这次已经没机会了,明天一早出发,我们考察团一行人到下一个城市。春节期间再打电话约时间到南方吧。”胡同学爽快地回答道。 此时此刻,梦影表示理解,从而遗憾让步,她对胡同学说:“好吧,领导那里要紧,我们相约南方。” “梦影,我们这杯同学相逢酒,到南方去喝。” 胡同学留下一句话,帅气地转身离开,看得阿呆的心脏都有点扑通的跳。 阿呆回过神来,对梦影说:“我想,你们在大学那时候,胡同学在班里肯定是最帅的,没想到现在仍然这么帅啊!” 梦影点了一下阿呆锃亮的脑门,哈哈的一笑,说:“男人要帅有什么啊,那都是欺骗小姑娘的,男人重要的是有能力,有能力就有魅力了。” 两个人走回到自己的包间,一路上梦影拿着手机这里拍拍,那里照照,忙得不亦乐乎。 梦影兴奋地说:“我要多照几张,明年开春以后我们再来,这里可以看到蓝天白云、层林叠翠、清风阵阵、泉水潺潺、鸟鸣啾啾,到处是醉人的绿意,肯定充满着灵性。” 看到阿呆与梦影走进包间,大马猴故意把自己的酒杯端起来,去碰梦影放在桌子上的杯子。 大马猴等得不耐烦地唱洋腔:“在等着你们给我敬酒呢,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不好意思,让大老总久等了。”阿呆向大马猴鞠躬抱歉。 梦影进到小木屋后,看到炭火在熊熊燃烧的红泥小火炉,立马来了兴致,拿着手机拍红泥小火炉的特写。从不同角度拍照了一阵子,这才罢休。 “好香呀,小瓦罐里炖的是什么?”梦影收起手机,被吸引到小瓦罐旁。 “是这里山上的野猪肚炖干菜。”阿呆掀开小瓦罐盖,一股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 阿呆也被震慑住,是一个人的心情关系,还是这野猪肚确实好,唤醒阿呆封存的小时候记忆。 那时,他家里收入少,人口多,那肉香和快乐是一辈子难以忘怀,竟连碗壁上的油汤都特别的鲜香可口,不剩一滴地用舌尖舔了下去。 “这是一般的饭店吃不到的正宗土菜。”梦影这里说着话,那里就用筷子夹着一块野猪肚,放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听农家乐老板介绍,野猪肚可是养胃美容的,你要多吃一点。” 阿呆向梦影介绍着野猪肚的好处,除了美味,还有美容的功能。他拿起一瓶干红,给三个人的高脚酒杯,分别倒了一点。 “见缝插针献殷勤,不显山来不显水。”大马猴看着阿呆,眯起眼一笑。 “懂得帮助他人,其实就是帮助自己……”阿呆摇晃着杯中的干红,放在唇边嗅着,他感觉到今晚这一杯酒特别的香醇。 “你这个儒商不简单,就凭这一点,我敬你酒。”梦影白净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主动站起来,端着自己的酒杯。 第62章 同学情缘 阿呆端着酒杯,站起来,并没有与梦影碰杯。 “同学是一种缘分,人可以选择朋友,但选择不了同学。”阿呆看了看沉默的大马猴,对大家说,“我提议为同学情缘,三个老同学一起干一杯。” 听到这话,大马猴霍地站了起来,端起手中的酒杯,碰了碰阿呆的酒杯,仰着头,喝了起来。 干杯后,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动情地说:“一日同窗,终身为友。” 梦影也不甘示弱,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放下酒杯,她抑扬顿挫地来一句:“常言道,千年修得共枕眠,百年修得同船渡,五世修得同窗读。” 不知道是酒在血液里燃烧,还是红泥小火炉的烘烤。现在,阿呆感觉周身热血沸腾,两脚心正在冒着细汗。 阿呆发出信息,预约好代驾。 他继续给大马猴与梦影杯中加酒,看到两人能喝酒又敢喝酒的样子。这一次,他把两个人的酒杯,都少加了一点酒。 端起酒杯,放得比梦影酒杯低一点,阿呆笑着说:“美女优先,我敬个头酒。” “过期作废,人生还有等的吗,一转身,那个人没有了,有许多人和事,一旦错过,那就永远不再来。” 梦影第一次给阿呆敬酒,阿呆找理由不喝。现在,她也不喝,这是对阿呆的惩罚。 “酒局上,第一杯酒是非常讲究的,不是谁一时兴起那么简单。” 阿呆和颜悦色地跟梦影说起酒文化,“如果喧宾夺主,一定会招来大家的厌恶。” “还是算了。”梦影伸出自己的手,按住阿呆端过来的酒杯,劝说道,“你等会儿还要开车。” “我会把握分寸。迟一点走,酒劲消掉就没事。”阿呆执着地端着杯子。 “开车一滴酒,亲人两行泪。”梦影没有松手。 “放心好了,为不给大家扫兴,我已经安排代驾。”阿呆死缠着。 梦影疑惑地看着阿呆,松开手。 “如果不相信,你就等着看。”阿呆把一杯酒喝下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出话的声音,比刚才要高出好几个分贝。 “我从来就没有不信过,如果你把车子当飞机开起来,我也相信。”梦影端起酒杯,陪了一点酒。 “你这是话中有话,难道喝下这杯酒,我就变成超人。”平时阿呆话不太多,尤其在女人面前,更像个木偶。可是今天晚上,借着酒劲,话如泉涌。 “我是说,世上的事情。没有信与不信的,比如说,正义战胜邪恶,如果邪恶赢了,它也会宣布自己是正义的,所以正义永远是胜利。” “你这是诡辩,我就不信东风唤不回,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邪恶永远是邪恶,邪恶之手,曾把耶稣送上十字架,却使我们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耶稣受难的面影。”可能是酒精在起作用,阿呆越说越激动。 此时,梦影在耐心地听着阿呆的滔滔不绝。 她知道,对男人来说,往往表现出言过其实,或者老是喜欢在女人面前说大话。 似乎有一种巴结讨好的味道,而并不是过过嘴瘾,满足男人的虚荣心,表现男人的优越感。 “在你那个小辣椒面前也敢这么放肆说大话。”梦影故意挑起阿呆的话匣子。 第63章 知恩图报 梦影以为阿呆不敢说,而阿呆却如实相告:“我老婆一直对我好,患难之时不离不弃,就是人太凶。” “你老婆凶,可能是你的某一方面做得不太好,让她很生气,这也是恨铁不成钢的表现。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老公各方面很完美,所以有的时候会对老公凶一点。”梦影安慰道。 大马猴热心地给阿呆传经送宝:“老婆是拿来哄的,女人是拿来爱的,女人都希望老公事事迁就她,顺从她,男人哄哄自己老婆应该是没什么难的。” 梦影接着大马猴的话,继续好言相劝:“大多数的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估计你老婆也是这样的人,还是好好哄哄她,有什么事情多多商量一下。” 阿呆想起上一次同学聚会,虽然危险的事情已经过去。但是,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本来他是给老婆过生日,但经不住难得的同学聚会召唤,还是去了。 想争取两全其美,先参加同学聚会,与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打个招呼,再过去给老婆过生日,可事与愿违。 他自责地说:“由于我粗枝大叶,手机关机,老婆电话打不通,发了101个微信都没回,很生气,一个人喝闷酒,喝得胃出血。” “有得必有失。那次聚会你可是最大的受益者,不但自主创业,还赚了第一桶金。”大马猴找理由安慰。 “爱你爱得很深,不是母老虎,就是小辣椒。”梦影以女人的眼光和心理分析道,“见到你与女同学在一起时,神情会产生排斥,甚至恍惚不定。” 对秋水喝酒自伤的事,阿呆在内心深处一直不能容忍。 他总认为,即使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采取这种近乎自伤自残让人难以接受的糊涂方法。 他说:“如果说我做事极端,她比我还要极端。” 梦影感叹:“女人爱上一个人,她是不顾一切的。就像你一个大男人失业了,她要顶住让人无法想象的,来自外界舆论和自己内心的压力,是在与自己的命运赌博。” 阿呆伤感地说:“还是你善解人意,我这人生就是波波折折。” “认识到波折,那是因为你在发奋,不屈服命运对你的不公,勇往直前,所以才能有这种感觉。”被阿呆的激情感染,梦影不自觉地赞扬阿呆。 以前,阿呆时常抱怨世道的不公正。然而,老天有眼,得到很多好人相助。让他苍白的人生舞动起来。 像大马猴在阿呆初创期步履维艰时,扶上马,送一程。梦影的善举如雪中送炭,以车抵租,给了阿呆莫大的帮助和鼓励。 阿呆又喝了一大口酒,他感觉到酒的醇香,浑身酣畅淋漓。 他动情地说:“不能再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不幸的人,现在知道,成功的人生,谁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过来的,千难万苦也是心甘情愿。” 梦影指指小木屋顶提醒道:“老天是看着的,生意有起色后,如果你得意忘形,到时可要惩罚的哦。” “知恩图报,我始终没有忘记你们给予我的恩惠,将来有这个能力,不但尽全力去报答,还要感恩社会。”阿呆对大马猴与梦影双手作揖。 梦影看着阿呆,用手抿嘴,噗嗤地一笑,说:“如果面前的人还算有知遇之恩的话,你打算怎么报答。” 第64章 咬春祈福 面对梦影突然的发问,阿呆有些措手不及。 但他想都没有想,爽快地回答:“你想怎么报答,就怎么报答。” “也不要你兴师动众地报答,春节要到了,我答应南方市胡同学的邀请,正月初几你要是有时间的话,用吉普车帮我跑一趟。”梦影在认真地说着这件事。 “承蒙看得上,阿呆荣幸,愿效犬马之劳。”阿呆一口答应,微笑着说道。 梦影端起酒杯,高高地举起,她带着谢意的口吻说:“儒商日理万机,非常感谢亲自跑一趟。” 看到这一幕,大马猴立即抖了个机灵,借着酒劲调侃道:“三人行必有女汉子。” “现在知道了吧,是比真汉子还真汉子的女汉子。”梦影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地望着大马猴。 大马猴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以女汉子自居,你问过真正的汉子同意么?” “你懂不懂,不可同日而语。”梦影哈哈一笑,铿锵有力地回击大马猴,“都说汉子是泥做的,女孩子是水做的。而我偏偏是水泥做的女汉子。” “真够厉害。”阿呆在一旁听得愣愣的,半天插一句话。 “你们都知道的,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喜欢林黛玉一样的女子,哭了也没有用,而且命运也不会有所改变,地球也不会因为哭泣而停止运转。” 在梦影侃侃而谈女汉子的时候,阿呆望着服务生,然后吩咐道:“可以把春卷上桌了。” “是!您稍等。” 服务生说着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很快就端上香喷喷的春卷。 阿呆没有想到,这休闲农家乐的服务生是相当的有礼貌。怎么看,让人怎么得舒服。 “我很久没有吃过春卷,最起码有七个年头。难怪我前段时间时运不顺,命途多舛。”阿呆转过脸说,装出一副苦相。 “这么快,就立春了。”大马猴打开手机看看日历,谈起吃春卷的事,“平时真是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想不起来吃春卷这档子事儿。” 立春这一天,民间有「咬春」的说法,这是人们对春天的一种美好祝福。 滨江市的习俗,过去「咬春」就是买个萝卜来吃,因为萝卜味辣,取古人「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之意。现在「咬春」多是吃春卷。 阿呆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梦影,问:“味道怎么样?” “蛮好。”梦影咀嚼着,答道,“外焦里嫩,咬一口满嘴生香,味道也挺好闻。” “什么味道?”大马猴好奇地问。 梦影眼望着窗外,悠扬地回答:“春的味道。” “春是什么味道?”大马猴笑道,“你们科班出身真讲究,我从来不知道春还有味道呢。” “你闻闻看。”梦影指着窗外说。 大马猴走到窗边,伸手沾了一手的雪,放到鼻端深深嗅着,闭着眼似乎看到了开在四野的桃花,还有草地的新芽。 “闻到了吗?”梦影问。 大马猴回头望着梦影,嘿嘿一笑,答道:“闻到了,多谢梦影也让我这粗人感受了一把文化人的意趣。” “你算哪门子的粗人。”阿呆想了一想,说,“你是大钱小钱都能抓到自己腰包,商场上精打细算,滴水不漏。” “你满嘴跑火车,答应去南方。”大马猴话锋一转,一脸的坏笑,“我好心提醒你,家里的小辣椒怎么说?” 第65章 过个肥年 阿呆伸手放到大马猴的脑门儿,感受一会,又摸一摸自己的脑门,对比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没发烧呀,说什么胡话?” “刚刚说的话我收回,当我什么都没说。”大马猴靠近阿呆,小声嘀咕道。 上次阿呆老婆秋水过生日,她一个人喝闷酒喝出事,小辣椒的绰号在同学中叫出了名。 当时阿呆真想拿砖头给自己一下。是他做的蠢事,蠢到家了。 生活就是这样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以后才能收获更多。阿呆吃亏学乖,现在他心中有定数,不会重蹈覆辙。 这次同学小聚后,转眼到大年除夕。阿呆开着吉普车,一路上车少人稀,感觉路不但平整而且也宽阔起来,人们大多回家过年了。 他精神抖擞,带着秋水回家,可以用古人诗句「春风得意马蹄疾」来形容。 “嗖……嗖……嗖……”,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呼声,那漂亮的烟花拖着一条美丽的长尾巴,在天空中划下一道道拱门,闪亮地登场,五彩缤纷的烟花争奇斗艳,夜幕之上,顿时成了大花园,真是「非花却比花甚之」的格外壮观。 火树银花不夜天,这是万家团圆的时刻,阿呆尽情地分享着这浓厚的年味,走近家门,用手抚摸着门上新张贴的鲜红对联,高兴地大声对屋里喊:“爸妈,我们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应声,阿呆开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八仙桌上,丰盛的菜肴,汁香味浓,令人垂涎欲滴。 阿呆将孝敬岳父的好酒好烟放在桌上,始终不离眼的拉杠箱推到桌下。立即赶到厨房,秋水父母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年夜饭。 “你还知道回家。”秋水母亲从上而下,仔细地看着阿呆,打趣道。 “越是春节,生意越红火。”阿呆接过秋水母亲手上端着的一盘热菜,笑嘻嘻地解释,“没到点就打烊,我与秋水马不停蹄匆匆赶过来。” 开席前,阿呆从八仙桌下拖出拉杠箱,掏出钥匙,打开箱子,就是满满的人民币,秋水父亲吓得捂嘴,从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钱。 “我们总算过上一个肥年。”秋水母亲摸着一扎一扎崭新的人民币,兴奋地说,“摸着真的好舒服。” 她想,二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凭她的退休金要拿多少年。没想到开个小药店,一年不到,阿呆能赚这么多钱。 秋水父亲咽几下口水,平静一下心情,也要伸手摸一摸,被秋水母亲挡回去。 秋水母亲认真地说:“死老头子,当初拿出二万,还一再提心吊胆,现在看看是多少了。” “那二万元现金,现在看看并不多,但对当时药店初创期来说弥足珍贵。” 阿呆底气十足,畅谈来年,“所以这才叫一本万利。现在二万元变成这么多,将来还会变成更多,这才叫钱生钱。” “这二万元成了会下蛋的母鸡。”秋水父亲微笑着附和。 “说是会下钻石蛋的母鸡也不过分。”秋水母亲向阿呆竖起大拇指。 秋水对金钱观念比较淡薄,也不敏感,倒是无所谓。在她看来二十万元,和自己身上二十元的零用钱性质一样。 看着阿呆,秋水倒是说:“春节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第66章 马不停蹄 阿呆微笑的目光注视着秋水的脸,他很在意秋水的态度。 他指着一拉杠箱的钱,对秋水父母说:“我与秋水经常是十五的月亮,她在看,我也在看,忙得没有时间坐在一起看。赚这一箱子钱,有她的一半功劳。” “最好的军功章,我们利用假期,出去旅游一趟。”秋水拿起勺子,准备喝汤。 “哎呀,我今年这个假期不能陪你去旅游。”阿呆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歉意,“我正准备向爸妈说呢,初三就要出差。” 秋水眉头紧锁,听完阿呆的话,一丝不悦在脸上表现得愈发明显。 她拿勺子舀着一勺汤,又放下。不高兴地问:“到底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你这个经理亲自去?” “初创时期,必须马不停蹄,只有生意没有年。”阿呆无奈地答。 “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作为药店经理,市场开发自然要亲自而为。” “如果这样,过完年再去也行啊。” 这时候哪怕知道秋水不悦,阿呆也还是淡淡开口:“商机稍纵即逝。” 秋水抬起垂着的脑袋,不服气地争辩:“大过年的,到那些公司去坐冷板凳啊。即使有人接待,人家就是和你客气客气,你也要自觉,不能顺着秆子往上爬。” “自己是真的不想去,是一个省局的处长,我们在滨江见过面,约好的事,不能言而无信。” “刚才不是说去公司做生意,怎么又变成巴结当官的。” “当官的管我需要进货的公司。”保密起见,阿呆不能直呼胡同学大名,他又对秋水父母说,“爸妈,这次能拿到海上市疫情需要的紧缺药品,可是我们赚大钱的机会啊。” 秋水母亲觉得有道理,接着附和道:“是,是啊,阿呆是做大事儿的人,一定会很忙的,我都能理解。” 到底是秋水母亲开口,秋水即使不高兴也不会当众驳了母亲的面子,只是微微扬起唇角。 对此,阿呆默不作声,看了秋水母亲一眼不作回应。他很快转眼,看向一旁一直未开口的秋水父亲。 秋水父亲虽然不说,但心里有数,很多人说开药店挣钱,还有说暴利,但作为法人代表的他知道,药店看似风光,其实生意真心不好做。 尤其是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阿呆来说,那是想都不要想。小本经营,真是亏不起,能不能拿到便宜的药品? 供货的渠道是不是稳定?这个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没有在这个行业有过几年以上的积累,那是太难了。 然而,阿呆做起来了,还赚到不少。 秋水父亲只是慈祥地笑着,端起杯子,与阿呆喝酒。 倒是秋水母亲缓缓开口,吩咐阿呆:“你自己一个在外面要注意点儿,这冰天雪地的,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爸妈。”阿呆连连点着头,“我不是第一次出差了。” “去吧,男人嘛,就要以事业为重,不能只围着小家转。”秋水母亲掷地有声,送上祝福,“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吩咐完阿呆,又开导秋水:“你们年轻人常说的一句话,别在该奋斗的年纪选择了安逸。” 秋水小声嘟囔:“时常教导我们要注意劳逸结合。还搬出列宁曾经说过的话,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 第67章 踏冰千里 虽然秋水心底有点不想让阿呆离开,但父母都支持,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知道生意为重。 按照计划,正月初三,阿呆开车前往南方市。梦影坐在副驾驶,大马猴一个人独享后排。 吉普车,像西伯利亚虎,矫健地迈上冰坎,驶往冰冻嘎嘎响的马路,来往的车辆,都在小心翼翼地龟爬式前进。 冰雪,盖满屋顶、马路。压断的树枝,噼啪地坠落地面。阴冷的寒风,刮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发出呼呼的怪叫。 零星的几辆货物运输的大卡车,在轮胎外圈绕上铁链,用来增加与冰面的摩擦阻力,防止汽车飘移,滑离方向,与其它车辆发生碰撞,或是预防自身倾翻的危险。铁链砸着冰面,卷起的碎冰屑,四处飞溅。 雪晴后,阳光照耀,万里无云,空气清新。 前几天刚刚显现的春天气息又被冬天的味道压下去,像顽皮的小孩子躲猫猫后,忍不住露出小脑袋再看看周遭的情形。 梦影欣赏着车窗外的雪景,欣喜地问:“知道这么冷的天,最适合干什么吗?” “吃火锅,堆雪人。”大马猴看阿呆在认真开车,他答道。 “吃什么火锅。”梦影立马否定,接着说,“冰天雪地,当然最适合泡温泉了。” “泡温泉。”大马猴脑子转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明显是让我们去赴汤蹈火。” “不是赴汤蹈火,而是踏冰千里。”梦影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的大地,语气豪迈。 “破冰之旅,意义非同凡响,可是一路上很危险。”大马猴有点忧心忡忡。 “这样才令人震撼,感天动地。”梦影深情地回答。 “这一招高明,连菩萨都会感动的。”大马猴激动地感叹道,“我相信胡同学不会是铁石心肠。” 大马猴自上车后,说得一直没停歇,与梦影高谈阔论。 他两眼也没闲着,刚开始四处看看白色田野和村庄,还挺新鲜,时间一久,目光回到车内,不由自主地问阿呆:“你怎么时不时地抬头看天空。” “天空上写着字。”阿呆聚精会神地谨慎驾驶。 “天高云淡,深向远方,我仔细搜寻,怎么没有发现只言片语。” 大马猴前后左右地贴着车窗玻璃,摆着头,不停地眺望窗外。 “要心有灵犀,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见的。你那个木头心,怎么能看得见天空上写着的字。”阿呆噗嗤一笑,还干咳了几声。 “木头心实在,不花不空的多好。你说我不能看见天空上的字,我还真的不想看,何必费那个神,自己找罪受。”大马猴对讽刺语言无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乐意接受。 阿呆伸手擦擦挡风玻璃上的雾气,意味深长地说:“仰望天空,云卷云舒。” “多么美的冰雪大地,再不抓紧时间多看看,很快就会溜走,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不可能再见到这五十年不遇的壮观景色。我为老同学大为惋惜。” 大马猴嘴上说着,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一路多好的冰雪景观,奇怪阿呆竟视而不见。 这是倒春寒天气,转眼会消失得不见踪迹。白白浪费欣赏的最佳时间。 梦影用余光观察表情严肃的阿呆,调侃道:“不但在看字,可能还在看人呢?” 第68章 顾盼什么 阿呆沉默地开着车,仰望一会儿天空,似乎翘首在顾盼什么。 梦影只不过想找一个话题,聊一聊,提提精神。否则,长途长时间开车,人的大脑容易麻木走神。 阿呆肯定是在顾盼一个人,梦影是这样想的,她故意问大马猴:“你猜猜看,阿呆是想看到谁?” “你是在奉承嘛,难道阿呆是超人,还是孙悟空有千里眼。” “不是孙悟空,就不能看见天空上的人。” “我想,阿呆看天发呆,是不是因为春节出差,与家里的闹得不痛快,怕说出来掉面子。” “真是杞人忧天,你那乌鸦嘴可不要乱说,弄不好要挨阿呆熊一顿。” “如果真的要我猜,不要说我都能猜得出来。现在,阿呆可能想看到胡同学。” “如果是想看到胡同学,应该高兴才对,马上就要见面,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叙叙。” 梦影笑着说。在自己的座位上小幅度地左右挪挪身子,接着前后直直腰,感觉轻松一点。 “那肯定是想看到老丈人,不放心药店的事,他走以后,没有得力的人管。”大马猴想了一下,直截了当。 “也不是,虽然阿呆不在药店,公司里的小事由他们去做,大事还不是在遥控指挥,这没有什么可要担心的。” 梦影看了一眼阿呆,只见阿呆睁着两只浓眉大眼,盯着前方深远的天空。 “阿呆说我是木头脑子,没有这个本事猜得出来。你干脆直说吧。” “再给你缩小一点范围,是一个女的,你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想一下就知道是谁。” “再往下猜,就只有秋水,这有什么好猜的,天天在一起,好像自己的左手握右手,还不腻人啊,小别一下好。” “你可不能瞎讲,秋水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她与阿呆的感情,可以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形容,是在大学校园天真无邪时代建立起来的纯洁感情,怎么会腻人呢。” “既然如此深厚的感情,阿呆就不应该让秋水一个人留在家里。”大马猴不能理解,他疑惑地问,“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啊,踏冰千里,多浪漫。” 阿呆终于开口:“真的没有主动请秋水浪漫一回,总是想着趁自己年富力强,把事业做强做大,等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地与她一起浪漫。” “总是不去表达你对她的好,她怎么知道。”大马猴眯着眼,向阿呆传经送宝,“要记住,女人看重的并不是金钱,她看重是你对她的一颗心。” “自己总是在想,伟大的事业可能催化神圣的爱情,如果事业不能永恒。那么,爱情能天长地久吗?”阿呆说出自己心中对爱情的困惑。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没有事业,爱情可能依然存在。”大马猴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你把爱情当饭吃,最后的你,只会饿得骨头都不剩。”梦影以女性的眼光来解读爱情。 “谁都知道不可以,可是谁都会去尝试。”大马猴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真正把爱情当饭吃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琼瑶。” 梦影感叹道,她知道琼瑶自始至终都没有脱离爱情两个字,她因为爱情而脱离常轨,靠爱情吃饭,靠爱情挣钱。 “砰!”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 霎时,三个人都面色苍白,瞪大眼睛,惊恐万状。 第69章 虚惊一场 梦影啊的一声惊叫,僵硬地靠在椅背上,目瞪口呆。 “梦影,你没事吧!”阿呆双手紧握住方向盘,踩住刹车,安慰道,“吉普车正常行驶,不知从哪飞来横祸。” 阿呆迅速在车内四处查看,丝毫未损。 坐在驾驶与副驾驶的他与梦影也都好好的。 再看看后排,不见大马猴踪影。当时阿呆的心往上一拎,难道被撞飞了? 阿呆慌张地伸手往后排座位下一摸,摸了一个空手,心急如焚。 他站起来,转身弯下腰,伸手再去摸,才摸到趴在座位下面的大马猴,推一推,仍有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马猴无血色的脸庞惊魂未定,被阿呆硬拉了起来,躺在座位上。 “下车去看看。”阿呆说着,打开车门,跳到雪地,空荡荡的马路上没有其他车辆。 “真是出鬼,清清楚楚地听到一声巨响,我才爬到座位下。”大马猴疑惑地抓着自己的头说。 他跟在阿呆后面,见此情景,一头雾水。既没有看到其他车辆,也没有看到任何铁棍、砖块等攻击性器物。 “我已经是三魂吓掉两魂半了。”梦影那张漂亮脸蛋,苍白无血,冷汗不停地往下掉。人歪斜地窝在座椅上,还在不停拍胸顺气。 “找到真凶,是冰块这个罪魁祸首砸到前车盖。”阿呆从地面上抱起一个长形冰块,有人的手臂大小。 听到阿呆大声叫唤,大马猴围将上来,梦影也好奇地跳下车,用手抚摸阿呆抱到路边的冰块,足有一个成人的手臂长。 大家先是惊讶,弄清巨响原因,接着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你们看,铁板上,砸出一个凹坑。” 大马猴急切地对阿呆说。他用手指着吉普车车前盖上的铁板,已经被硕大的冰块砸瘪下去一块。 “真是命大,差一点点就去见阎王了。”梦影吓坏了,见大家没事人样,这才害怕起来。 “太惊险,一步之差,虚惊一场。如果砸在吉普车的挡风玻璃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呆说着,拿出随车携带的抹布,擦干净车前盖上的碎冰和杂物。 他心痛地摸着撞损的铁盖板,左右看看清冷的路面,只有稀疏的几辆汽车来往行驶,何人而为,感到奇怪。 “这么大的冰块,是谁砸过来的?”梦影疑惑问。 “谁有本事砸得过来,我看是装在炮筒里,一炮打过来的。”大马猴踹着两脚冰块,还不解气地说。 他被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神经过度紧张,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蹲在路边抽起香烟,让自己平静一下,不敢再往下想象。 阿呆仰头看着一棵参天大树,肯定地对他们两个人说:“既不是谁砸的,也不是一炮打过来,我看是从大树上掉下来的。” 阿呆气愤地一脚,跺在树干上,他要把心里所有窝囊气都出在大树身上,但又一想,有点牵强附会。 这到底应该怪谁,他的心里也说不清,遇到不幸不能总是诅咒,不幸和好运也许相互依存。点亮一支蜡烛,胜过诅咒黑暗。 他换一种想法,心里轻快许多,只当是对我们敲响的一个警钟,前方要警惕驾驶,注意安全。 大马猴甩掉烟蒂,恶狠狠地说:“该死的大树,我要拿把刀砍掉它。” 第70章 独一无二 “树不是恶意而为。” 阿呆这么一说,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路旁的一棵大树。 望上去高大挺拔,有五层楼那么高,它银装素裹,那矫健的身躯在冰天雪地的映衬下,更显得英俊威武。 “这树皮像老人裂开的皮肤,上面有许多小疙瘩,用手摸上去非常糙,也很硬。”大马猴走到树下,观看树干表面不规则纵裂。 “嫌人皮肤不好,你可知道这树有多大岁数。”梦影听到大马猴说银杏树的坏话,转过脸质问。 “怎么,这棵树是你家的亲戚呀,要你冲上来打抱不平。”大马猴抬头往上看高耸的树干。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对树最有感情,尤其像这棵树,至少有五百岁,不仅是我国,还是世界上的珍贵树种。”梦影拍着树干赞叹。 “说得我吓一跳,这棵树站在这里已经有五百年,它看见过多少来来往往的过客。” 大马猴从内心油然产生一种敬意,不再记恨大树,伸开双手,环抱住树干,一个人无法抱到头,急忙喊阿呆来帮忙也不行,最后加上梦影,三个人手牵着手,才抱住粗壮的树干。 “这不算最大的树,家乡山里还有更大的,我们那叫白果树,一身都是宝。”量完树干,梦影带着自豪的口气介绍。 “有些什么宝,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大马猴好奇地对梦影说。他自小在城里长大,虽然经常逛公园,也跑到郊区游玩,没有看见过这么神奇的大树。 “白果树是山里人最好的朋友,冬暖夏凉,造福于人。”梦影来了精神,清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说道。 “不要在这里夸夸其谈,这是树,不是住房,还冬暖夏凉,说得活神活现。”大马猴不能理解,更不服气,一棵树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它能给人遮风避雨,密集的枝杈,可以搭成床,如果还不行,钻到树洞里,你想一想,在荒山野岭,可是最好的住所。” “这不稀奇。” “你再看看,叶似扇形,冠带荫状,具有降温作用。炎热的夏天,小时候,我与小伙伴们,是在树下纳凉听故事长大的。” “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人们不是常说大树底下好乘凉。” “我来讲一样宝,银杏的树叶可以治病,有祛痰、止咳、润肺、定喘等功效,为有这方面疾病折磨的人解除痛苦。” “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许多小草也能治病,不要在这里说得神乎其神。” “我再说一个宝,你肯定能接受。银杏树结的白果,种子剥出来烧熟可以吃。” “并非独一无二。” “最后一个宝,你真的是无法驳倒,就是它的材质坚硬,能做砧板用,只有少数树种的材质能与之媲美。” 梦影越讲越来劲,不依不饶地与大马猴理论,细数银杏树身上的各种宝。 “马马虎虎地算一个。”大马猴刚开始,故意抬杠子,梦影说到这里,他服气了。 “万物生长,各自高贵,都是有用之身。”阿呆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大马猴与梦影的辩论,突然开口谈起自己的感想,“让我想到公司管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大马猴靠近阿呆一点,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问:“树与公司管理,貌似风马牛不相及,不知用意何在?” 第71章 要学着点 听到阿呆独到的见解,梦影露出十分满意的眼神。 她慧眼识珠,在阿呆人生低谷时,鼎力相助。阿呆也没有辜负她的支持和期待,一步步走来,终于初显开创公司的实力。 一番思绪掠过脑海,梦影微微抬起头,注视着阿呆的眼睛,口吻低沉地问:“说说看,对于树与公司管理,都有什么高见。” “直木做梁,弯木做犁,边角斜料可做小凳子,即使木屑,也能加工成人造板。”阿呆先说到树。 “这是量才适用,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梦影联想到人的管理。 “虽然能力有大小,作为一个管理者,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的力量。地球围着太阳转,优秀者固然是个宝,其他的人,虽然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也不可或缺。” 阿呆从大公司中层,到现在自主创业,当药店经理。感悟到公司要做大做强,想要做到商业帝国,老板应该拥有管人的智慧。 “公司里的每个人都重要,我举双手赞成。”听着阿呆的一番话,梦影高高地举着双手,拍掌说道。 大马猴接着梦影的话,问道:“我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不惯的就炒鱿鱼。” “能认识到这个问题,说明管理思想在长进。”梦影肯定地说。 “今天给我们上上课,你心中的标杆。”大马猴鼓动阿呆继续说。 “在大老总面前,我这是班门弄斧。”阿呆若有所思,接着说,“小老板经营事,大老板经营人。我现在是小老板的意识,要学着点大老板的智慧。” “阿呆对药店有着初恋般的感情,无怨无悔无私地付出一切。还有着宗教般的意志,不管经营中遇到多么大的困难,都是勇往直前,不屈不挠。” 梦影如数家珍,她正是因为看重这一点,才敢大胆地支持。 “阿呆费尽心血,日理万机。”大马猴跟着赞叹道。 “有个经典故事,韩信带兵多多益善,他是兵之将,然而汉高祖刘邦是将之将,韩信可管十万军队,刘邦管韩信一人。如果放在企业里来比喻,刘邦是大老板的智慧。” 阿呆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接着话锋一转:“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要学会抓人头,抓住大人头,一级抓一级。” “点到我的要害之处,事必躬亲,面面俱到,适得其反。有时候是抓了芝麻,丢了西瓜。”大马猴自我反省。 “公司的第一产品就是老板本人,你能把自己卖给多少人,就能带出多大的团队。为什么有的人创业,他能不断地带动无数人,越来越壮大。” “可能碰到好运。” “在公司遇到困难时,也停不下来,因为各级将领带着各路人马,跟他一起闯过难关,继续发展。” “其实,最好的公司,是老板与员工一起完成的事业。”大马猴深有感触地说。 “这是大智慧,无数老板都一心往上长,投资创新发展。却从来不往下长,结果上面无限长,下面没有扎根,如水中浮萍,只有根深蒂固的大树,才会不断地再生长,枝繁叶茂。”阿呆越讲思路越开阔。 大马猴竖起大拇指,走到吉普车旁,打开驾驶室的门,把手伸向阿呆,示意把车钥匙拿过来。 第72章 混口饭吃 阿呆走过来,把吉普车钥匙拿在自己的手中,没有给大马猴。 他认真地对大马猴说:“还是我来开,心里能承受。” 他想,发生的已经发生,关键是警醒做好即将发生的。就像今天从大树上掉下来的冰块,它是在提醒前方的路程,不但做到自己不伤害自己,自己不伤害别人,还要不被别人伤害。 “我休息,还让你开车,总感觉过意不去。”大马猴不好意思地说。 “你的心怎么还没有放下。”阿呆已经发动吉普车,催促梦影与大马猴赶快上车。 大家经过一段时间休整,阿呆继续驾驶着吉普车,向南方市进发。 梦影与大马猴坐在位子上再也不敢偷懒,聚精会神地瞄着车窗外,无心那冰雪美景,一路上心有余悸,时刻注意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常。 在接近南方市的时候,陆续看见有大批的解放军和武警战士在铲除着路面的冰雪,一锹锹地挥舞着,干得热火朝天。 吉普车开到没有冰雪的马路上,阿呆的心像是从漂泊的大海上,靠到坚实而温暖的港湾,顿时感到人非常的踏实。 阿呆立即提升档位,踩下油门,吉普车在马路上着力地飞奔起来。抬头看着前方,隐隐约约已经看到城市高楼大厦的影子。 他精神振奋起来,经过一天的奔波,满身的疲惫,在看到远处城市的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坐正身姿,劲头十足地驾驶着吉普车。 进城后,在车载导航仪的指引下,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到达胡同学安排的酒店。 胡同学亲自到楼下来迎接梦影一行,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和梦影、阿呆和大马猴一一握手,那感觉颇有些像是领导来视察工作。 他走到吉普车旁,向阿呆竖着大拇指,称赞道:“不简单,冰天雪地,你真是英雄气概,胆敢开着吉普车过来,用生命驾驶的一种博弈。” 来的路上,阿呆听梦影介绍,胡同学是一种天生是当领导的料,在幼儿园当班长,在小学、中学甚至是大学,依旧是班长,这样的人,差不多是天生的领导材料。 领导是领导,胡同学的衣着虽然有些显老,但是那藏青色的派克夹克衫,却是机关干部的标配。 他边走边对梦影说,大学四年时光最美好,最值得留恋,在学校学到的不仅是知识,还结交了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对梦影印象最深。 走进这么富丽堂皇、高贵典雅的酒店,阿呆真有点受宠若惊,迈出的步伐都有一些不自然。 落座后,胡同学与梦影商量着,麻利地点完菜,问阿呆与大马猴喝什么酒。 阿呆犹豫起来,怕点贵了,是个浪费,半天没吱声。 胡同学问:“喝洋酒还是喝国酒?” “国酒吧。”阿呆客气地回答。 “那好,茅台怎么样?”胡同学开口问。 大马猴说:“就五粮液吧,我不适应喝酱香型的酒。” 胡同学说:“行。” 几杯酒下去,阿呆感到一团热球在身上滚动。 胡同学很健谈,做出一副苦笑样,对阿呆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被赶下台,就没脸面在省局待了,到你那里去打工,混口饭吃,行不行?” 毕竟同学情深,无话不谈。虽然梦影的同学就好似阿呆的同学,但阿呆听到这句话,愣在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第73章 去问制度 正当阿呆一筹莫展时,梦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阿呆会意地点点头,挺豪爽地对胡同学说:“怎么不行?我的公司就是你的自留地,你随时可以来。” “那我就要感谢老板了,敬你一杯。”胡同学端起酒杯,客气地对阿呆说。 “但是……”阿呆知道这是逢场作戏,但还是有点受宠若惊,谦虚道,“我那里庙小,容不下大菩萨。” “老板,你太抬举我了。”胡同学大笑,故意试探性地问,“我去以后,你安排我干什么?” 阿呆想了一下,讨好地敷衍道:“由你根据本公司的情况,自行决定。”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在公司里,你怎么指挥我?怎么对我发号施令?” 胡同学紧追不舍,以为会问得阿呆骑虎难下,无言以对。 可是阿呆使出浑身解数,想着要好好地在胡同学面前表现一番,不管今后两个人的关系如何走向,不会后悔。 阿呆有板有眼地回答:“去问制度。” 酒桌上无意的酒话,胡同学却忽然听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去问制度。”四个字,让他惊艳到了。 他低头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不要问我,去问制度。”是家族企业台塑掌门人王永庆的名言。 在家族企业中,共同利益往往淹没个人利益,亲情纽带高于资产纽带,家庭成员与一般雇员的关系亦不易理顺。 这类企业迫切需要摆脱人治因素,实现制度化。尤其是制度面前人人平等化管理。 “真厉害的一个儒商。用制度管人,我看好你。”胡同学对阿呆竖起了大拇指。 见阿呆与胡同学打嘴战,为给胡同学加深印象。梦影说:“阿呆也太不懂规矩,胡同学怎么能随便到你那小公司去。开个玩笑,其实也就说说而已,你还当真。” “他倒好,直接顺杆子往上爬,就没见过这么脸大的。”大马猴觉得阿呆有点自不量力。 阿呆不知道刚才说的话,错在哪里,有些紧张,脸上却和平常一样带着笑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胡同学对梦影苦笑道,“好似一辆行驶几年的车,就算你不蹭别人,别人也刮蹭你。” 胡同学这么一说,梦影也不客气,直言不讳:“如果真的想把阿呆的公司当作自留地。一定要多撮合几家有实力的公司,把生意做起来,做大做强。” “一定撮合。”胡同学点头附和道。 “你一不带资金,二没有政策,不能纯粹就是放嘴炮,对我们阿呆可真没啥用啊。”梦影一追到底, “你说错了,今天酒桌上,我只带了眼睛和耳朵,没有带嘴巴,所以放不了嘴炮。”听完梦影的话,胡同学琢磨了一下,认真地说道,“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你就别管了。” 大马猴一直在察言观色,话说到此时,像是嗅到了什么。他急忙插话:“我们只不过是埋头做生意罢了,哪里敢从别人嘴里抢肥肉吃啊。” “这怎么叫抢,生意看人做。”胡同学疑惑地问。 “现在都知道海上市甲肝疫情,药品紧缺。”大马猴直奔主题。 胡同学明白大马猴的话意,他不想说得太白,末了没忍住,讲了句:“只要功夫深,没有生意做不成功。” 阿呆心里在琢磨,只要功夫深,这功夫到底指的什么? 第74章 做事用心 阿呆心里在琢磨,脚却没闲着,起身离座,手端斟满的酒杯,嘴中念着「打的打的」,就从众人身后包抄过去,走到胡同学面前敬酒。 他恭敬之意溢于言表,诚惶诚恐地说:“请领导当面赐教。” “功夫深没有那么深奥。”胡同学欣然接受,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就像你敬酒一样,做事用心,全情投入。” 阿呆抓抓头,眨巴着眼,继续追问:“我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吧……”胡同学放下酒杯,想了一下说,“你把自己很多的时间放在这件事上面,就是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时间在你的脑海里已经没有这个存在了。” “然后呢。” “做完之后会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受。”胡同学伸出一根食指,点点阿呆说,“用心做了的,在得到别人的肯定后,那种感觉就跟要飞起来了一样。” 接着,胡同学轻声与阿呆耳语几句。然后,两个人都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 阿呆一脸兴奋的笑意。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晚上回到酒店,阿呆激动得跳了起来,由于太激动,他喃喃自语,都有点语无伦次。 阿呆没想到,胡同学轻声跟他耳语的话,是他将要与南方省最大的医药K上市公司签订购买抗疫药品合同。 “嘿,嘿嘿。”大马猴狠狠地在阿呆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想知道是不是做梦还不简单。” “啊,好痛!”阿呆毫无防备。 “痛就代表不是做梦啊。”大马猴催促阿呆,“快去K公司,听说在我们来之前,胡同学已经打过招呼,那边已经准备好合同,就等你去签约了,你要赶紧去,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嗯,是的。” “梦影用心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胡同学可是一棵大发财树。” 阿呆靠在椅子上,现在变成了在签合同之前,有些忐忑不安。 他要认真地去对待,想办法做到最好,把好合同签字前的最后一道关,才能定下心来。 他从手机里翻出胡同学转发过来的K公司买卖合同。对大马猴说:“请大老总过过目,你经验丰富,在这方面又是专家,仔细看一看,还存在哪些漏洞。” 大马猴好像有心思,阿呆叫了半天,他没有动。 “你变得越来越谨慎了。”等了一会,大马猴还是附和道,“我赞成一句话说得好,怕死的公司,才能活得长久。” 大马猴用手比划了一个枪的手势,笑眯眯地盯着阿呆。 阿呆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笑着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就看不懂呢?” “秒杀。”大马猴嘀咕一声,“就是去抢钱,哪里有这样来得快。” 阿呆脸上的笑容随即收敛了几分,不禁低沉问道:“如果事情成了,功劳自然大家分。如果最后办砸了,我是跑不掉的。” “老弟还真是小心。”大马猴不置可否地感叹道。 “价格给得这么低,可有什么猫腻?” “你讲的大家,可包含胡同学在内?” “包含。” “那就不必担心。” “不是担心,而是没法放下心。”阿呆一脸苦笑。 “阿呆,你开车来的勇气哪里去了。”大马猴不由提醒道,“你这话说得让老同学寒心,我们那么大老远,冰天雪地,费这么大功夫来,可不是为了吃个饭。” 第75章 给足面子 阿呆与大马猴在房间,两个人正抬杠,争论不休,胡同学带来了一辆越野车。 胡同学叫梦影、阿呆,还有大马猴,简单带点随身物品,然后为他们打开车门,意气风发地说道:“上车。” 司机开车,带他们离开了酒店。先是到K公司大门前。 那里安排有记者,对梦影与阿呆进行采访,报道标题是「抗击甲肝疫情,税收人有温度」,内容是冰雪千里,如何进行药品紧急支援,进一步做好甲肝疫情防控工作。 简短的采访完毕,胡同学看着有点不自然的阿呆,开个玩笑,说:“咱们做人呢,脸皮不能太薄,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阿呆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 胡同学接着说:“抗疫药品,抓得很及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大马猴伸手去掐阿呆的腰,做了一个鬼脸,噗嗤一笑道:“你真是厚脸皮,连抗疫的钱也敢赚。” 胡同学打断大马猴的话,拍着巴掌,对大家说:“现在,什么都不许想,我们一会儿去泡温泉,洗去一天的疲劳。” “好,现在什么也不想。”梦影跟着拍手,第一个同意。 越野车开进山路,七弯八拐,迷雾重重。 阿呆本来要看看,胡同学究竟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但是没想到车程超乎想象的长。 一路上,阿呆想,不仅拿到紧缺抗疫药品,还进行宣传报道,胡同学竟然这么给足面子,真让他看傻了。甚至一点都不记得,对着摄像机镜头怎么回答的。 胡同学这么做,送他们好大一个人情,阿呆不得不承认,梦影这个老同学是个人物,做事有股子大气劲儿。 进入一个山门,下车。走在爬山的路上,阿呆感到春意开始升起,也显得特别有趣,无名的鸟鸣,真正回到了大自然的乐趣。 原本十月开花的雏菊,却延迟到春节前后开花。阿呆问了一下才知道,通过光温控制,真是神奇。 梦影被路边的雏菊给吸引住,她俯下身,惊喜道:“这个设计成耳环是最好看的。” 说完,她摘了一朵别在了耳畔,朝阿呆看去,问:“好看吗?” “好看。”阿呆赞了一声,在他的眼里,这分明就是人比花娇。 梦影笑起来,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一直走,到了泉水叮咚响的池边。 这样的风景,可不是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可以看见的。 半山腰的温泉池,是这山里最高级的一种,仿佛是古代宫廷的雕栏玉砌出来的温泉池,旁边还有雕龙玉凤的屏风,宛如帝王般的气息。 一位英俊帅气的服务生走过来,让他们先选好位置,然后饮水清肠,沐浴洁净全身后,再披着干净的浴袍到温泉池。 阿呆没有泡过温泉,但是,他查看过这方面的资料。于是,到了里面的时候,除了看到干净的浴池,果然是有冒烟,还有硫磺的味道。 他先用脚试了试水温,发现水温在三到四十多度左右,进入到温泉池里面,觉得很舒服。 “怎么样?”胡同学看向阿呆没有换泳衣,问道,“不满意吗?” 阿呆看到梦影已经换上了一件泳衣,刚才买的时候,还特别地买了较性感的一套,三点式泳衣。 他一只脚尖,不断地踢着水,答:“好温泉,我不下去了。” 第76章 泉边夜话 一番好意,大家心里都乐开了花,就阿呆不买账。 算是白费了胡同学的精心安排,这么好的温泉,心中不无遗憾。 胡同学疑惑地问阿呆:“你是第一次过来泡温泉吗?” “是第一次。”阿呆沉默一会,不好意思回答。 “可能是不习惯。”胡同学想再做一次努力,催促道,“赶快换泳衣下水吧,泡一次,以后会上瘾的。” “我皮肤不好,不能影响大家的心情。”阿呆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天然的温泉,因为硫磺等矿物质,对于治疗皮肤病,舒缓心情有很大好处。”胡同学真有耐心,坚持着。 大马猴穿好泳衣,走过来,听见阿呆的回答,貌似话里有话。 他笑着调侃道:“你穿上鲨鱼皮全身泳衣啊,脸上再戴上炒菜面罩,防飞溅。” “你今天是拿我开玩笑,是吧。”阿呆狠狠地瞪了大马猴一眼,才止住大马猴的油嘴滑舌本性。 大马猴定睛注目看,阿呆却在回避他的目光。 说这里是好温泉,却不下去泡。也许有些顾虑,一起泡温泉。 这事说大不大,一旦捅出去,那还不被人戳脊梁骨啊。阿呆老婆秋水的麻烦少不了,够他受的。 “这么好的温泉,想老婆秋水了。”大马猴深深叹了一口气,故意打趣道。 “哪像你,儿女情长,大丈夫应志在四方。”阿呆坐在泉边,脚尖在玩水。 “你和秋水结婚这么久了,回去解释一下,这是工作需要。” 大马猴居高临下地教导阿呆,“以后有机会,多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才是,像温泉这种地方,多陪她泡泡比较好。” “你这样说秋水,会误会的,她可不是小肚鸡肠。”阿呆笑着说道。 “我可是不敢的。”大马猴这么说着,举起右手,向阿呆行了一个军礼后,紧跟胡同学,一起迈入深水区。 梦影穿着泳衣,披着一件浴巾出来,冷意侵在肌肤上,禁不住抖了一下。 她迫切地走到阶梯的面前,试了一下水温正好,便把浴巾放在旁边的衣架上。然后,一步一步地迈进水里。 她舒服地轻叹着,被温水包围的感觉超级好。 修长的身躯沉浸在水中,就仿佛海里漂亮的美人鱼一般,透着性感的气息。 不时地有些俏皮地划着水波,看着水的波浪一圈一圈撞在白玉的墙面上,又再翻滚回来,她咯咯笑起来。 这一刻,温泉池的四周,安静之极,笑声显得格外清脆。 梦影笑过以后,总是在看岸上的阿呆。 “你被人欺骗过吗?”梦影双手摆着水,打开话匣子。 阿呆不由得看着水中的梦影,浓密而长长的睫毛,也沾着水珠。 大而黑的眼睛,仿佛夜空一般。他咽了咽口水,感觉身子窜过一抹电流感。 “秋水一直很忠诚。”阿呆平静一下,回答道。他不知为什么能把忠诚这两个字说得那么有气势。 “我知道,你们很恩爱。”梦影可能是泡的时间比较久,脸颊红彤彤的。 “她性子来了,像小辣椒,但有节操。”阿呆觉得心里有好多话没说完,接着解释道。 “我的前夫出轨,并没有开口责怪他。”梦影低着头,看着不断冒气的泉水。 突然听到梦影说这样的话,阿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77章 默默陪伴 梦影沉默不语,阿呆也跟着一起安静下来了。 许久之后,梦影说:“我饶恕了他。” 这话说得极其认真,梦影精致的眉眼,没有特殊的表情,仿佛只在诉说着一项事实。 阿呆看了看,迟疑了一下,说:“他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一页,不会就此揭过。” “我一直很爱他。”梦影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忍耐下了什么,她眼神错综复杂地看着阿呆。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阿呆发现梦影那一对,男人虽然怂了点,做妻子的梦影,没有抛之不顾,将其赶出家门,实在难得。 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梦影最终还是选择了饶恕。 有时,饶恕并不是一种无奈与不甘,而是对自己的一种宽容。何必用别人犯下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阿呆由衷地赞叹:“身为女子,比你家男人硬气多了。” “他后来遭遇意外去世了。”梦影冷声说道。 “这是传说中的报应吗?” “会落得今天的下场,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哈哈……”阿呆突然笑出了声,“咎由自取。”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即便他真的咎由自取,也没有必要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必要说,对于这种人,我也懒得说。” 梦影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伸手拿下岸边托盘里的水杯,喝了几大口,然后含了一嘴巴水,两腮鼓得像小皮球一样,瞪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水面袅袅升起的雾气。 阿呆一直坐在梦影的身后,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安慰,就默默地陪伴。他注视着梦影的同一个方向,虽悄然无声,却很深情。 如果梦影想说话,阿呆就陪她说话。如果她不想说话,他就安静地待着。 深水区那边,胡同学与大马猴,好久没有戏水了,一见了水,他们也难得放松,自由地在池子里折腾起来。蛙泳、仰泳还有自由泳,样样都是熟练无比。 阿呆看着大马猴在水中那矫健的身躯,难怪都说他从小在长江里泡大的。 这家伙,到了水里灵活得就跟鱼儿一样。游泳游得这么好,还有他不会的吗? 没有不散的宴席,第二天,告别胡同学,阿呆开着吉普车上路了,大家满意而归。 “这冰天雪地的,你也敢横冲直撞。”坐在副驾驶的梦影,担忧地说道。 “哪敢冲,吉普车在冰面上行驶,像是一头发飙的犟牛,跟我在斗劲呢。”阿呆脱去羽绒服,仅穿着羊毛衫开车。 “小心一点,来的时候,算是菩萨保佑。” 梦影回忆来时的一幕,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接着提心吊胆地说:“那大树上掉下来的大冰块,仅差一个巴掌的距离,想一想,都吓死人。” 怕打扰阿呆开车,梦影的头靠在椅背上,静静地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下。可是,怎么强制自己都不行,眼皮在不停地跳。 于是,她又睁开眼睛,用手指给自己的双眼做起眼保健操。 做完眼保健操,梦影心想,这样可以闭眼安心休息一阵子。 然而,结果事与愿违,眼皮还是在不停地跳,梦影感觉跳得比刚才更加明显。 眼皮老是跳,跳得梦影的心里烦躁不安,本不想让阿呆开车分心。可是,忍住一会,实在忍不下去。 她还是禁不住问:“眼皮老是跳,有个什么说法?” 第78章 不要当真 “眼皮一直跳,怕是有啥事发生。” 阿呆解释道,他想了一想,怕听不懂,又补充道:“在我们老家有句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过这可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不管好坏,你都不要当真。” “真烦死人,一直突突地跳,像崩坏的皮筋。”梦影低着头,用手掌捂住双眼,唉声叹气。 “你是左眼跳,还是右眼跳啊?”大马猴向前座伸头,打趣道,“左眼跳桃花开,右眼跳喜事来。正所谓一夜忽然春风来,冬天里那个百花开。” 梦影没好气地对大马猴说道:“得瑟。我两眼都在跳。” “那不得了了。”大马猴正儿八经地说道,“这是双喜临门的征兆,那就一定会走什么好运的。” “什么运?” “说出来你不要骂我。”大马猴面对美女同学,不好意思说出狗屎运。 “我一不出嫁,二不高升,有什么双喜临门。”梦影眼睛转了一下,又立即改口制止道,“不许再说出是什么运。” “你应该是水土不服,加上没休息好。”阿呆插话道。 他听着梦影与大马猴两个人在捣笑,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拿起车载热水瓶,递给梦影说:“自己加一点,喝口热水,缓一缓压力,很快就好了。” “你们男人,无论身体如何不适,只知道叫人喝水,接着还是喝水,到最后还是喝水。没有别的法子了?” “俗话说,女人是水造的。所以身为女人就要时刻喝水,多喝水,促进身体的循环,皮肤、头发就会更有光泽,精神焕发。还可以包治百病,保持身材哦。” “但愿如此。”梦影叹息道。 由于梦影不愿喝水,有可能害怕长途乘车,如果喝多了,路途不便,尤其女性。 阿呆灵机一动,又想到一招。他拉下前面的遮阳板,从小记事本中,撕下一小块干净的白纸片。 他把小纸片递给梦影,嘱咐道:“来来来,眼皮贴上小纸片,这样就不会跳了。”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管用吗?”梦影疑惑地看着阿呆。 “土办法,一定管用的。”阿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梦影接过小纸片,也学着阿呆的样子,打下副驾驶前面的遮阳板,就着镜子,把小纸片沾着水杯里的水,贴到自己的上眼皮。 从镜子里看看眼皮上的小纸片没有掉,梦影这才放心。 她转过头去,侧看阿呆的脸。好奇地问道:“你的眼皮跳不跳?” “我的眼皮没有跳。”阿呆用手指,揉一揉开车有点疲劳的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眼皮怎么就不跳呢?” 梦影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你的眼皮跳得更加厉害才对。一路开车,眼睛够辛苦的,何况还是冰雪千里,真是辛苦得不能再辛苦。” “那是因为我的眼皮厚,眼皮想跳,但是,它跳不动。”阿呆噗嗤抿嘴,自嘲地一笑。 “睁眼说瞎话,一点都不脸红,说你的脸皮厚还差不多。”梦影仔细看,阿呆额角高耸,异乎寻常的坚强,两道剑眉下,炯炯光亮的大眼,是那么的精神。 “我是脸皮与眼皮一起厚,有城墙垛子厚。”阿呆把自己的头偏向梦影的方向,做了一鬼脸。 一路上说说笑笑,转眼就下高速了。 梦影仍然用一双警惕的眼睛,注意窗外的动静。 看了一会,她突然大声地对阿呆说:“前方的路,怎么越开越黑呀?” 第79章 雪地漂移 听到梦影突然一声叫唤。 阿呆立马打轮,就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吉普车在旋转,车自己走S型路线,万幸当时前后左右都没有车。 一阵雪地漂移,心在狂跳。但阿呆沉着冷静,不踩刹车,不给油门,把稳方向盘。没有路灯,四周漆黑,完全靠车前灯照亮。 灯光只照亮了车灯前越飘越多的雪花,白色的雪花反光很亮,能看到的只是车前近处白花花的一片,稍远一点什么也看不到。打开大灯,雪花反光更是晃眼。 阿呆只好把远光、近光灯都关掉,只开示宽灯和雾灯,打开双闪,慢慢往前开,谨慎爬行。 幸运过关,将车靠到路边,停稳后,阿呆跳下车,四处张望,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不多的几处家用照明,忽闪着微弱的灯火。 他再抬头,向前方极目眺望,闪烁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像星光璀璨,映红了天空。 松了一口气,阿呆重新爬上车,用不到40迈的速度,在漆黑的冰雪路面上缓慢行驶。 “进城的方向没有错,这段路面发生车祸,撞倒电线杆,暂时停电。” 阿呆向梦影说明情况。他沿途隐约看见相互碰擦的车辆停在路边,双方的司机站在车旁,指指点点,争得面红耳赤。 还有一辆大货车,滑进路边的池塘里,仅看到半个车尾翘在空中,地面留下刹车后,货车轮胎滑行大约有六米长的痕迹。 警察赶到现场,正在进行施救。 阿呆没有停车观望,与梦影讲是讲,笑是笑,亲眼目睹沿途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交通事故,他睁大眼睛,紧盯着极其复杂的冰雪路况,和迎面而来的车辆谨慎错车行驶。 “阿呆,你曲解了梦影的意思。”大马猴来了精神,挑起话题,“她需要一场紧张刺激的雪地漂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喜欢雪地撒野。”梦影不太好气地冲一句。 “感受直线加速时的畅快感,攻过弯心时的离心力,聆听漂移时轮胎的嘶叫声,享受速度带来的快感。” 大马猴说得神气活现,像是他在开车,竖起大拇指说:“就是这么霸气,系好安全带坐稳了梦影,雪地上更过瘾。” “没事不找事。”阿呆给大马猴浇了一盆冷水。 “你不是常说,事来不怕事吗?你是不找事,但是事在找你呀。”大马猴不甘示弱,反驳阿呆的观点。 “自古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能做杞人忧天的事情,如果那样,我这吉普车还怎么能开得下去。” “人要有挑战,冰雪地里开车,也不是讲,要追求漂移那种惊险刺激,才过瘾。但是,最保险的方法是不断地前进。就算是停在这儿也不安全。” “不要想太多,是好的结果就欣然处之,坏的结果就迎难而上吧。” 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车子驶进城区,路上的积雪明显少了很多,夜已深,前后也没有几辆车,所以阿呆放心地加速。 阿呆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要到家了。 先送回大马猴,接着吉普车眼看着就要开到梦影住的机关宿舍大楼。 突然,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吉普车被撞得在冰面上旋转一圈。 奔驰中的吉普车,重重地撞上马路中间雪堆下的水泥交通隔离墩,在白皑皑的前方,阿呆的眼睛没有扫描到它。 当阿呆苏醒时,他在车内没有找见梦影,副驾驶车门大开。 第80章 大惊失色 在车内找不到梦影,阿呆大惊失色,心一落千丈,脑子一片空白。 趴在方向盘上,整个人给撞懵了,第一感觉尽快找人,梦影呢?她人现在怎么样? 阿呆想抬起脚,却找不到脚的存在感,心里害怕起来,双脚还在不在? 此时,阿呆急忙用还能活动的双手,往下身摸去,带着忐忑不安的恐惧,顺着大腿,摸下去是小腿,再接着摸到的是自己的双脚…… 他定下心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都还在。 腿脚完好,怎么无力挪动,是不是被撞瘪的钢铁压住? 用手再次扫向两脚的周围,仍然还是空荡荡的,把头低下去察看,高兴地笑起来,不由自主地说:“上天保佑,驾驶室内完好无损。” 事不迟疑,阿呆握紧自己的拳头,用力捶打两腿,可能是人体内的电脑程序紊乱,大脑下达的抬脚指令传达不到两脚。 他又用双手抱住大腿,使劲往上抬,神经麻木的两腿,就这样上下活动,终于慢慢地恢复知觉。 阿呆弓腰站起来,双腿不太着力,还是轻飘飘的,一时撑不住人的身体。 他用力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滚出吉普车。 四处搜寻,在离吉普车二丈远的地方,阿呆看到梦影穿着红色的呢子大衣,躺在雪地里。 顿时,阿呆周身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两脚生风,像箭一样冲过去,双手抱起在痛苦地呻吟的梦影。 阿呆向梦影竖起大拇指,惊喜地说:“你是钢铁侠,把我吓坏了。” “你真的把我开飞起来了。”梦影自我感觉还好。 梦影不敢相信,突然之间,随着轰隆一声,整个人就从撞开的车门,甩飞出来。 还好是在冬季,身上穿的衣服较多,又是落在雪地上。否则,她娇小的身体肯定是跌散了架, “摔成这样,还在开玩笑。”阿呆心痛地安慰。 不顾梦影退让,阿呆检查她的伤势。首先,仔细地查看她的头部,前后左右,没有看见流血的痕迹。 “我哪是纸扎的人,那么不经摔。” 梦影嘴硬,但内心深处,感觉到阿呆并非是不懂感情的经济人,很高兴他也有温情的一面。 “就是铁打的人,这么一摔,也会摔出事的。”阿呆义无反顾地坚持,接着说,“不好意思,我要触摸检查你的头部,看看有没有肿起来的包块。” “头没有碰到雪地,你是存心揩油。” 梦影想抬起自己的右手,可是怎么使劲抬,都不能抬起手臂,一点不能动弹。 “我看看是否神经麻木,刚才,我的两腿也是这样,第一感觉就像是被压了。其实,是自己在吓自己,被吓得没有一点意识。” 阿呆信心十足地转到梦影的右手边,他想起刚才自己两腿的经历,也是从不能动到动的过程,断定是潜意识在作怪。 先握住梦影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两块滚烫的掌心捂热,接着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紧她的右手,准备做手臂曲张动作。 还没有等阿呆抬起梦影的手,梦影就痛得「嗷嗷」叫,大声地喊:“不能动,痛啊,钻心地痛。” “哪一个部位痛?”阿呆用手从梦影肩头一直往下,轻轻地捏着,试探着是哪一个部位受伤。 当阿呆的手指捏到梦影的肘关节时,停住没有再捏。 “就是这个地方,不能动,痛得让人难以忍受。”梦影痛得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龇牙咧嘴,眉头紧皱。 第81章 压力山大 “可能是摔骨折了,马上到医院。” 阿呆说完,又拉起梦影的另一只手,做着手臂曲张动作,梦影没有喊一声痛。 为了方便操作,阿呆索性双膝跪到雪地上,抬起梦影的一只脚,做起腿臂的曲张动作,几个曲张的姿势做下来,梦影没有哼一声,说一个痛字。 虽然发生不幸的事情,但通过初步检查判断,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梦影除手臂受伤以外,身体其它部位暂未发现异常。 梦影像小绵羊一样,乖乖地配合阿呆做初步检查,当听到阿呆说,马上到医院,心里有点不耐烦。 她焦躁不安地埋怨道:“还要到医院?” “嗯,不能麻痹大意。”阿呆一脸认真地回答。 “一旦住院,我就不能上班,这怎么能行。”梦影失望地撅着嘴。 “到医院接受检查,如果伤得不重,可以去上班。”阿呆耐心地安慰,“但要想好得快一点,不如在医院里小住几日,安心调理。” “不行,一点都不能躺。”梦影愁眉苦脸,急得简直要哭出眼泪。 “看样子,你在局里也算是一个工作狂。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阿呆对梦影作进一步地劝说。 “我这样子,怎么好意思向单位领导请假。”梦影一想到单位,就黯然神伤起来。 “你这样子怎么啦,冰天雪地,利用假期支援抗击疫情归来,光明正大。”阿呆给梦影壮胆鼓气,打消她心中的顾虑。 “真是开不了这个口,自从到机关上班以来,还没有请过一次假。” 梦影忧伤地说着,她面对自己受伤的事实,从内心难以接受,不敢面对住院治疗的现实。 “不能再耽搁,我抱你上车。”时间不等人,阿呆主动伸手。 梦影推开阿呆伸过来的一只手,想自己独立爬起来,但由于右臂伤痛厉害,她坐在雪地里,脚用力撑了几下,撑得人东倒西歪。 阿呆无奈,只好蹲在梦影的身旁,不敢越雷池一步。 梦影的手臂一阵一阵地剧痛,侧倒在一边,轻声地哎哟着。 进退两难,君子动口不动手,阿呆诙谐地说道:“你这不是在讹人吧。” “真是铁石心肠,木头瓜子,不能抱,也不能拉一把吗?” 阿呆拉起梦影,搀扶着送上吉普车。 回到车里,阿呆松了一口气,打开音乐,吸引梦影的注意力,转移焦虑情绪,帮助放松心情,以缓解压力,减轻痛疼。 看看吉普车无大碍,阿呆没有报警。就近赶往医院,一到急诊室,医生就安排梦影住院,拍X光片。 在放射科门外,想到梦影在城里举目无亲,自己又不能动手,吃饭喝汤都要人去喂,阿呆压力山大。 一个人一生有多少难关要过,阿呆奉行的原则,走一步,看一步。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阿呆牵挂的心,始终放下来,他一直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会是小肚鸡肠,却为今天撞骨折的事,时时耿耿于怀。 深更半夜,一时半会找不到陪伴的人,今夜,阿呆决定留下。 想了半天,阿呆鼓起勇气,拨通秋水的电话,小心地说:“明天到家,今晚早点睡吧。” 电话里,秋水许久没说话,最后带着撒娇和委屈的语气,说:“一闭眼全是你,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82章 沉着应对 秋水的话,很实在。没有那些哄人的甜言蜜语,更没有虚浮的情话。 蹲在那里接电话的阿呆,仿佛每呼吸一口气,梦影的声音就会更大一些,他不自禁地头皮发麻。 阿呆用细微的声音,安慰道:“我会去你梦里陪你。” 他挂掉电话,向着空洞洞的走廊,面无表情地看着。 昏暗的走廊尽头,寒风呼呼地咆哮,用它那冰冷的手指,蛮横无理地乱抓阿呆的头发,针一般地刺着没有包裹到的肌肤。 阿呆万般无奈,只得将衣扣扣得严严实实的,缩着脖子,把手揣在衣兜里, 想到明天白天需要人照顾,阿呆眸子一凝,突然想起了什么,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给大马猴拨电话过去。 大马猴自从与阿呆、梦影分手回到家,刚洗完澡,一路奔波这么多天,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 “怎么了?刚刚分别不会又想我吧?” 大马猴翘起腿来,一手接电话,一手按着手中的遥控,正好看到电视上在播放海上市的疫情发布会。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阿呆在心里骂这家伙怎么一天到晚没个正经。 大马猴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脑子里现出短暂的空白,呆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在说什么?” “出车祸了。”阿呆言简意赅。 “怎么会呢?你的车技现在是顶级的,可达赛车手的级别。”大马猴一点都不敢相信。 “不是开玩笑好不好,我说真的。”阿呆手心里都是汗,接着说,“梦影进了手术室。” 用了好长时间,大马猴才接受这个事实,不免唏嘘几声,问:“梦影伤势如何,严重吗?” “进了手术室,刚才拍过X光片。”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医院。” “深更半夜的,现在就不必过来了。”阿呆沉默片刻,接着说,“明天白天,你来照看一下,再顺便请一个人来陪护。” “你今夜就辛苦了。” “明天的事就指望大老总了,不想惊动更多的人。大过年的,别传得满城风雨。” “医生看过X光片怎么讲?”电话里,大马猴问阿呆。 “右手臂骨折,正在用夹板固定,打石膏。”阿呆语气沉重地说道。 “阿呆,听你的口气,好像心事重重,要想开一点。”大马猴耐心地安慰。 “这么一撞,梦影的骨折愈合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如果骨折没有明显的移位,也要一个月后,才能不用夹板固定。”阿呆苦笑一下,摇着头说,“目前的难关不好过。” “撞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蒙在鼓里,没听明白。”大马猴转移话题。 “撞到雪地里的水泥交通隔离墩。”阿呆委屈地发着牢骚,“真是遇到鬼,雪地里,让人肉眼怎么能一下子看得出来。” “你真有本事,有这样的结局,算不错的。”大马猴故意大声音地分析。 “吉普车只有前保险杠有点损伤。”阿呆有点欣慰地说。 “吉普就是吉普,这样激烈碰撞,没有发生大的问题。”大马猴感叹道,“如果是我的那破车,可能情况更糟,要与梦影一样,到医院去整骨休养。” 正当阿呆与大马猴在电话里交谈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位医生向走廊里喊话:“梦影的家属请过来一下。” 第83章 病人家属 “我是病人家属。” 说出这句话,阿呆心里没有底,很是心虚,一脸紧张地看着医生,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听到回答,医生扫了阿呆一眼,淡淡地说:“注意固定骨折部位,看好病人,好好休息。” 阿呆认真地听,头点得像拨浪鼓似的。 医生随后着重强调道:“不要到处跑来跑去,躺在床上不动,把手抬高,要高于心脏,有利于消肿。” 阿呆协助护士,在医生的指导下,冒着凛冽的寒风,将躺在推车上的梦影,推到病房。 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着一股股阴冷的风,肆无忌惮地侵蚀病房。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行。”梦影躺在病床上无力地说道。 她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可能是刚才医生给梦影的骨折处,用夹板固定,把受伤的手臂又折腾一番,现在随着麻醉的消退,剧烈的疼痛感涌现。 阿呆把叫外卖送来的奶粉、苹果等放在床头柜里的东西整理好,听说吃什么补什么,也叫了骨头汤,明早送到。 他抬头向梦影解释:“已经通知大马猴找个女护工,现在深更半夜去哪里找,只能等到明天。” “真能干,你在家肯定是一个好丈夫。”梦影心里很高兴,满意阿呆的细心安排。 “刚才你没有听护士说我,哪像一个做「丈夫」的,护理一点都不到位。我要走了,他们会对你各种奚落。” 阿呆拆开奶粉,将梦影喝茶用的杯子,清洗干净,给梦影泡了一杯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等凉一点再喂。 “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在虚弱的时候,就要想念自己的亲人。”梦影带着深情的口吻,自言自语地说。 她的头靠在垫高的枕头上,一双清澈的眼睛,伏在弯弯的柳叶眉下面,睫毛上的泪花,忽闪忽闪的,透着灯光,格外晶莹。 “每到佳节倍思亲,想念家中的亲人,想看一看,故乡的小河,小河里那阵阵清风吹皱的波浪。” 阿呆边说,边削好一个苹果,再切成一片片的,放在饭盒里,用牙签戳着,喂梦影吃。 “小时候,我感冒发烧,爸爸背着我到镇卫生所,打吊水,两个多小时下来,自己身子骨轻松多了。可是,感觉肚子饿,想吃东西。” “你这个小朋友抵抗力强,好得快。” “爸爸把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提锅打开,里面是温热的鸡蛋炒饭,端给我吃,虽然是平时的最爱。但是,在当时闻到一股油的腻味,就是不想吃。” 阿呆静静地听,看到梦影说到动情时,还把自己的嘴巴抿了几下。 “爸爸问我怎么不吃,我说想吃阳春面。” “你着实俏皮。” “爸爸二话不说,跑到街上,下了一碗阳春面,我当时,竟连自己的眼泪和鼻涕一起吃下去。” “所以,你发奋读书,考进重点大学,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阿呆抽出纸巾,递给梦影。 “没有你想得那么远大,当时想,家里为了我读书,本来就省吃俭用,打吊水又要花费,爸爸竟还大方地让我奢侈了一回。” 梦影用自己的左手,拿着纸巾,捂住自己的眼睛,顿时,抽搐得泪如泉涌。 阿呆看梦影沉浸在亲情的回忆中不能自拔,想不出更好的语言来安慰。 他只好拿医生的话来吓唬:“你可不能这样,医生说,一定要保持愉快的心情,骨头才能愈合得又快又好。” 第84章 不能离开 阿呆劝梦影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值班医生进来查房。 值班医生看见梦影红肿的眼睛,大声地斥责道:“你是新病人吧,看你也是老大不小的,这么一点疼痛都不能忍受,怎么配合治疗。” “报告医生,她的眼睛过敏,受不了这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刺激。”阿呆立即上前,想了一个理由,为梦影解围。 “做家属的要用心一点,不然允许你们待在这里陪护干什么?要把病人的手指,经常地按摩一下,保持末梢血液循环,要注意观察病人手的温度,病人的感觉以及肿胀情况。” 医生提出配合治疗的辅助措施后,转身大模大样离去。 阿呆引火烧身,挨批了一顿。 “都怪你,削什么苹果给我吃。”梦影一股脑地怪阿呆,“想起小时候爸爸给我买阳春面的事,情绪一下子怎么能控制得住。” “真没想到,吃几片苹果的副作用这么大。”阿呆点头微笑,那笑容透出一种憨憨的傻劲,“证明你的抵抗力太差。” 梦影望着那边病床上一对年轻夫妇,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有些不自在地说:“每张床加上一个帘子隔开就好了,就能给病人一点隐私的空间。” “眼不见,心不烦,谁要你往那边看。” “你当然没事,脸皮有城墙垛子厚。” “跟你说正经的,医生的话就是圣旨。” “等明天女护工来了,再想办法。” “我去打一盆热水来,在病房里泡一泡手总可以吧。” 这一次,梦影没有再说出其他意见,听从安排。 阿呆打来半脸盆的热水,放在床前的方凳上。他把挤干净水的热毛巾团,抖开来。 梦影用左手接过热毛巾,自己认真地擦完脸,手没有办法再去擦。只好把毛巾还给阿呆。 她笑着说道:“劳你大驾了。” 阿呆接过梦影递过来的毛巾,在热水中又搓了一把,挤干净水,拿着热毛巾团,问梦影:“你的双手,就不劳我大驾了?” “这摔得也不是地方,如果摔到腿,手不就可以自由活动。” “摔到腿,那就更麻烦,走路都要人去背,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的手从来没有让第三个男人摸过,除了我爸爸和那一个死鬼。” “你不诚实,至少我知道,还有一个男人,摸过你的手。” “没有,你这是在诬陷好人。” “如果你不承认,我可要当面揭穿你的谎言。” “没有就是没有,我不怕你揭穿。”梦影想都没有想,一脸认真。 “给你做手术的医生,是不是男人?他摸没摸过你的手?” 蹲在方凳边的阿呆,抬起头,笑眯了双眼,“他不摸你的手,怎么能给你打石膏。” “那不能算,因为他是医生。” “那我也不能算,这是辅助治疗,我就是医生助理。” “看来,你这个医生助理还是不能离开啊。” 梦影只好顺从,把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臂,架在床沿边栏杆上,手掌正好可以放进方凳上的热水盆中。 阿呆按照医嘱,把梦影泡在热水中的手,捏一捏,揉一揉,以促进手臂的血液循环,保证受伤的手臂不发生血液滞留不畅,影响骨折的愈合。 阿呆租了一张折叠床,睡在走廊。 第二天清晨,外卖小哥送来香喷喷的骨头汤。阿呆拿着汤勺,用嘴不停地吹着滚烫的骨头汤。 当他一勺骨头汤喂进梦影唇间的一刹那,秋水拎着保温提锅进门,看得一清二楚。 第85章 你本事大 秋水热血冲上脑门,脸蛋涨红,两眼怒气腾腾。 “你本事大!” 她吼叫着,身体与声音一样在颤抖。把拎在手中的保温提锅,用力往床头柜上一砸,里面的三个糖水荷包蛋,滚落到地上。 突如其来,动作之猛,把阿呆吓得身子一个咧斜,立刻握紧手中的汤勺,差点摔落在地。 一夜辗转没睡好,秋水一早起来,给大马猴打了一个电话。 她听大马猴说阿呆撞车,知道住在这家医院,匆忙打了三个糖水荷包蛋,就心急火燎地奔过来,没有想到撞上这一幕。 秋水砸下去的这一保温提锅,雷爆整个病房。看着这令人惊讶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像木头一样惊呆了。 阿呆低着头,任飞溅到脸颊的糖水,滴滴滚落在地。 他脑子像是灌满了铅,深知秋水的性格,如果解释一句,可能引来十句的狂轰滥炸,即使长满全身的嘴,也没有办法解释。 一时间,病房里鸦雀无声,沉默的空气像凝固起来,静得让人窒息。 隔壁床的女人,清了清嗓子,干笑几声,打破沉默,走到秋水的身边,准备好心劝说。 秋水窝着一肚子火,气得鼻子都要喷出火来,哪能听得进劝。 女人还没有开口,她倏地一挥手,表情似寒冰,只剩坚硬。 大马猴电话里说,吉普车撞到马路上水泥做的交通隔离墩上,阿呆人在医院,没有什么事,只是坐副驾上的人有一点小事。 当时她想,现在的人,什么事都是报喜不报忧,出大事说成小事,小事说成没事,如果人撞没有了呢,也不会说人没有了,而是说,你赶快到医院去看一看。 到医院一看,秋水觉得这句话很可笑,阿呆人还好,但是她对阿呆的心已经死了。 秋水转身离去,两脚的皮鞋钉重重地砸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急促的「咚咚」声。 “你很幸福,她这么爱你。”梦影凝望着门外说。她转过背,看阿呆依然坐在方凳上发呆,接着催促道,“还不去追,不然要出事的。” 阿呆如梦方醒,抬头没有看见秋水的身影,顿时慌了手脚,狂奔出病房,一路大声地喊着秋水的名字,人在焦急中奔跑,心在奔跑中焦急。 他也顾不上撞倒走廊上加床病人的方凳,也没有感觉到一脚踩到病人的水果篮,扒开熙熙攘攘的人流,拼命地向前奔跑着,呼喊着,瞪着大眼四处搜寻秋水的身影。 拾级而下的楼梯台阶,三级并作一级跨下去,阿呆感觉太慢,干脆一个飞跃,两腿骑跨在楼梯的扶手上,像是滑雪一样,整个身子如离弦之箭冲到三楼下。 看见背影似秋水的女人,就上前抓住女人的衣裳,急切地叫一声,秋水。 可是,阿呆每一次的热切希望,得到的都是冰冷疑惑的惊讶。有的还大声喝骂一声,神经病啊,你? 在医院大门外,到处搜寻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秋水。阿呆的心更加焦急起来。阴霾着的天空,也跟他的心情一样弥漫着忧伤。 一位扫地的清洁工,看见阿呆心急火燎地呼喊秋水的名字,热心地上前,对阿呆说:“小伙子,你到那边的花坛看一看,那个姑娘哭得挺伤心的。” 第86章 我有分寸 狂奔到花坛,阿呆放慢脚步,走到秋水身旁。 他身体前倾,小心地把秋水抱在怀里,防止秋水有可能挣开。 身体接触的那一刻,阿呆顿觉生命的完整,分别了一个星期,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难熬的。 这一次,阿呆无论如何也不松手,绝不让秋水再跑。 “请放开我,你没有权力这样做。”秋水气嘟嘟,一点没好气。 下巴搁在秋水肩膀上,阿呆悄声在她耳边说道:“老婆,我想你……” 气息一如以往的温热,带来的感觉是久违的又酥又麻。 “撞车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骗我?” 想生阿呆的气却是再也生不起来,秋水来时一路的担心终于得到释放。 闷闷的声音,颤抖的身体,阿呆感觉秋水其实不是在生气,而是担心,顿时心更软了。 “对不起,老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好不好,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瞒着没说。” 温柔地捧起秋水的脸,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心疼无比。 “我们要冷静……”秋水做着深呼吸,接着再呼吸。 “老婆,你还在生气吗?”阿呆亲昵地问道。 秋水扭头望着灰暗的天空,仰首长叹:“在生自己的气,我为什么要来?” “对不起,我有分寸的。”阿呆抿了下嘴唇。 “什么分寸,你的脸色可骗不了人。”秋水瞪大眼,盯着阿呆。 阿呆在反思自己的行为,难道是自己在出差途中没有把握好分寸,绝对不是。 那就是居心叵测的大马猴,在电话里扇阴风点鬼火,弄得秋水疑神疑鬼。 秋水内心的这个结,如果不能及时解开。那么,不知道秋水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她受伤,是我的责任,她刚来不久,在滨江市没有亲朋好友,连一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第一个夜晚,不去帮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呢。”阿呆解释道,不敢提梦影的名字。 “你陪护一夜,专心致志地喂汤的一幕,会一辈子留在我的心中。” “你真的是误解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手臂上打着石膏,不能自己吃喝,你叫我怎么办?” “你有怜悯心,不如也住在那里。否则,那个人不是要饿死在病床上。” “怎么能饿得死,只不过大马猴去找的女护工,一时还没有衔接上。” “这对于是你妻子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我吗?” 秋水强忍住激动的情绪,接着诉说:“你倒是没事,但是呢,我不一样,我这辈子就只有你阿呆这么一个男人,你这样子做,置我于何地,难怪那个女人可以那么嚣张,她有比我更加嚣张的资本。” 阿呆沉默了,因为无法回答。是他对不起她。 漫长的沉默中,秋水淡然一笑; “算了,你是为了你的大业,我不为难你。你去继续喂汤,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老婆!我……”阿呆心疼得要死,立刻将秋水抱得很紧,“对不起,让你委屈了。” 秋水只是轻轻地用手推开阿呆,蹲下身,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膝,小脸蛋儿深深地埋在她的双膝之中。垂落的黑发,将她的脸彻底挡住。 “老婆,对不起,让你伤心了。老婆,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 阿呆撩起秋水的半边秀发,贴着她的耳鬓,喃喃道歉。 可秋水,一直都没有回应。直至最后,她抬起了头,再次将阿呆推开。 只是这一次的推开,脸上的表情,却是漠然。 第87章 无法原谅 秋水与以前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拼命。 看到秋水漠然的样子,阿呆心急如焚。 他默默地站在秋水身边,一颗失去信任的心,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只是白费口舌。 秋水对着阿呆的胸口狂吼道:“让我走。” “为什么总是摆出你的坚决,非得让我放掉一切。”阿呆毫不示弱,没有一点退让。 “你变了,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虽然,我们在一起相处得那么久,可是,我也说不清。” “为什么苦日子能一起共渡难关,现在事业发展了,却反而有一些隔阂。” “那是我的眼睛在指挥我的心。” 秋水自己有时也猜不透,只要她看上了,一起浪迹天涯,即使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也在所不辞,乐在其中。 秋水毕竟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但是,世上又能找到几个对待爱情能做到不平凡的女人呢? 秋水不是女神,和天下大多数女人一样,什么都可以分享,但是,爱情不可以。 阿呆疑惑起来,秋水回答得干脆而又响亮,第一次,话比平时要多得多,预感情况有点不妙,他温柔地说:“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 “过去的美好,我依然珍惜。”秋水毫不隐瞒自己的内心世界。 “现在为什么,又要走呢?”阿呆急切地追问。 “走在一起是缘分,一起在走才是幸福。”秋水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匆匆的过客,坦然地说道,“如果缘尽了,又何须牵挂?” “今天的事,肯定是一个导火索,我是不是在平时,一句无心的话,可能伤害到你。 还是在气头上,骂出恶心的咒语,让你失去信心。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一定要原谅我,相信我今后会改正过来。” “不要太自责,想得太多。我不怪你,也不恨你,只不过在我的心中永远无法原谅。” 在阿呆面前,难道秋水真的是在与他告别,“没办法,我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你会慢慢地理解我原谅我的。” “爱情与时间的长短没有多大关系,有关系的,是否一直在真心对待。”秋水冷冷地回答,“时间很长的不爱的人在一起,只是因为习惯罢了。” “爱情就是一杯酒,时间越长就越深越浓越醇。” “只会越喝越醉。” “阿呆,我到处找你,你俩倒好,躲在这里谈情说爱。”大马猴从很远的地方,就大声叫着阿呆,他身后跟着一个女护工。 阿呆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平静地看着大马猴。 大马猴走上前,上下打量阿呆的身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高兴地说:“没事就好。” 大家站在雪地里,寒风侵袭,个个冻得嘴唇没有血色。 大马猴观察到秋水的脸,自从他来,一直没有露出过笑容,要是在以前可不是这样。 秋水是一个懂得礼貌的人,见到阿呆的女同学可以不笑,但她见到阿呆的男同学,肯定会笑容可掬。 今天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大高兴,又好像有点什么心思。 “秋水,让阿呆回去跪洗衣板。”大马猴口无遮拦地开着玩笑说,“我向你揭发,出差到南方市,那么好的温泉,他就是不下去泡。他说,下次要带你一起去泡。” 双唇紧绷的秋水,心思不在大马猴的话上,她瞅空走开,一路小步快跑。 第88章 不共戴天 秋水毅然决然地离开阿呆,发狂地向院外奔跑。 阿呆眼疾手快,健步如飞,追在秋水的后面。还没有跑几步,一把拽住秋水的手臂,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走出医院大门。 “走,乘出租车,我们回家。” 阿呆不由分说,固执地强拉秋水,将她硬塞进出租车。 两个人都坐在后排,阿呆坐在右边,把握着车门,以秋水的火爆脾气,真有可能推门跳车。 出租车刚刚起步,秋水不顾阿呆的阻挡,用力地拍着车门,闭着双眼,大声地叫喊:“司机师傅,停车。”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后排座位上,两位乘客发生争执,他没有回答,放慢车速,等看一下情况再说。 “师傅,你安心开车,不要听她的。” 阿呆用力抓住秋水的两手,几乎是扑下身子,压在秋水的双臂上,使此时的秋水,一点也动荡不得。 “才发现,你真无聊,放开我。”秋水从胸口吼出这一句话。 她双臂被压得不能动,就憋住劲,用肩膀往右顶阿呆。 别看秋水娇小的身子骨,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像一头发疯的犟牛,把阿呆扭出汗来。 “你不要前扑后顶的,影响师傅开车。有什么气,都往我身上来。” 阿呆松开秋水的双臂,干脆环臂,一把抱住秋水的整个身子和手臂,把自己的头死死地抵在她的身后,不让她再乱动。 “你只有对付我的本事。”秋水不再挣扎,她也无法再挣扎。 她只好软下自己的身子,无力地看着窗外。 一幕幕,秋水最喜欢的雪景,小时候,结冰的路面,是她与小伙伴们快乐的天堂。 拿着家里木质洗衣板,把有齿的一面放在上面,正好在脚底有一个阻力,平滑的一面,顺着略有坡度的马路,快速下滑,既兴奋又刺激。 如果是平地上,就把自己的书包抱在胸前,书包带子让一个同学在前面拉着走。 人多的时候,后背上还有几双小手在推着秋水在跑。大家轮着坐小洗衣板,其乐无穷。 文静的小伙伴,也没有闲着,几个人在一旁搭起雪人。 她走近一看,觉得雪人没有活起来,自己跑回家,偷来一根胡萝卜,插在上面,做雪人的鼻子,找了两颗黑黑的大纽扣,安放在雪人眼睛的位置,小伙伴们高兴了一个星期。 然而,想到这些儿时快乐的时光,秋水的情绪一点也没有好转,在她的眼中,现在的这些美景,黯然无光,不能激起她一点浪漫的情怀。 她在想,人要是长不大,该多么地好。 长大了,就要被人世间困住。曾经的想法到了如今,有几分相似呢? 珍爱的,懵懂的,热切的,都不在了,用尽心机,换来了更深的迷茫。 看秋水稍微安静一点,阿呆在想,秋水说那是她的眼睛在指挥她的心。 其实,眼见不一定为实,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在生活,没有人知道在面具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仅从浅薄表象,就给别人盖棺定论,未免太过草率。 阿呆放松对秋水的警惕,放开双手,想对秋水说点什么。然而,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顺着秋水望着窗外的视线,默默地陪伴她凝望雪景。 突然,秋水抓起阿呆的手背,急切地放到自己的口中,狠狠地咬着不放,似带着不共戴天的极大仇恨,两眼射出凶狠的目光。 第89章 回家再说 “哎哟哟!” 阿呆没有防备,秋水猛然一下,一口咬在阿呆的手背,痛得阿呆嗷嗷直叫。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强制性地拉回自己的手,在开始的一阵刺痛过后,手背的痛感渐渐地麻木。 除了刚咬时,自然地发出的叫声外,阿呆一直没有言语。他心想,让秋水咬吧,或许,把心中的怨恨发泄完,可能就会以平常心面对阿呆。 “这个大笨蛋,怎么不大声叫了呀?”秋水终于松开紧咬着阿呆手背的牙。 阿呆依旧没有应声。 “你可知道,我的心比你咬着的手背还要痛得多。”秋水用手拍打着阿呆的胸。 “你这个小傻瓜,如果咬掉一块肉,能消除心中的疑云,那就使劲地多咬一块吧。” 阿呆看着自己手背上,赫然有三个牙印,深深地印在上面,有一个牙印已经渗出血丝。他皱眉,有些疼,伸出舌头将血丝一点点舔净。 他真心地想让秋水咬,因为没有什么办法来消除秋水对自己的误解。 做男人有时身体累倒不怕,怕就怕心累,都说女人要会哄。可是,阿呆天生的就不会去哄人。 “有人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秋水自话自说。 她脑海里过了一遍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过得确实有点糟糕,蠢得仿佛被降了智。 看着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秋水冷笑道:“其实,这句话讲错了,恰恰相反,应该是引来无数人的指责和耻笑。” “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阿呆今天的话,秋水听起来特别的刺耳,特别讨厌「回家再说」这样的字眼,控制不住心里不想回家的想法,那想法一直在滋生,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心。 “司机师傅,立即停车。”秋水对出租车司机大喊大叫。 “不能再这样,干扰师傅不能正常开车,弄不好要出事的。”阿呆耐着性子,劝说秋水保持安静一点。 “如果再不停车,我就砸玻璃。”秋水几乎是半站着身子,靠近前面的椅背,怒目正在开车的司机。 “师傅,你找一个安全方便的地方,靠边停车。”阿呆没有像上车时那样,去抱住秋水的身体,他想,这车子没有办法坐不下去,不如下车走着回家。 阿呆付清车费,带着秋水下车,顺着沿江大道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阿呆与秋水一前一后,走得扭扭捏捏,引来路人观望。 好奇的人,还停住脚步,在一旁指指点点,嘴里在说着什么。 “你跟我已经不相干,不要老是跟在我后面,我不想回家。”秋水推搡着阿呆说道。 秋水步入人行道,穿过防洪墙,走到长江的水岸边。 只是沉默地走,不要再惦记着身后的千呼万唤,既然不可挽回,不如让它淡淡而逝。她顺着台阶,快速地拾级而下。 阿呆马上追过去,拉着秋水的衣服不让她再往下走,如果再往下去,就是深不见底的江水,十分的危险。 “你在干傻事。” 阿呆嘴里喊着,脚步紧跟在秋水的后面,他寸步不离,防止秋水一时踩不着力,绝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滚滚东去的流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 秋水视若无睹,大步跨入江中,急流汹涌的江水,已经淹到她的鞋帮。 第90章 冷静一下 宽阔的江面,让人心境开阔。秋水淡定了些,慢慢地平复波动的情绪。 何苦一厢情愿,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似麻。 看到阿呆喂汤的那一幕,爱情消逝于秋水眼中的灰飞烟灭,飞蛾扑火的爱情,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她对阿呆的那颗心,变成一颗坚硬的石头。 为什么要去恨一个人?其实,从始至终,她跟阿呆,只是两个人的故事。 这些年的痛苦挣扎,困惑狂乱,将就此揭过。 那些美好的青春,那些单纯快乐的校园生活,那些雪中送炭一样的安慰鼓励,有过一生中的最热烈,足以慰时光。 该落幕了,曲终人散。也许最好的爱,不是占有,是成全,成全他去寻找他的快乐。 阿呆抓紧秋水的胳膊,寸步不离。劝慰道:“江水深不见底,十分的危险。” “怎么,我洗个手,都不能有这个自由。”秋水头也不回,对着江水笑道。 “不能干傻事,江水冷得刺骨,把人冻病了。”阿呆小心地拉紧秋水不放。 “我可没有那么傻,过去是为别人活着。”秋水针锋相对地怼回去,“从今天开始,要为自己而活着,这样的人会干傻事吗?” 弯下腰,秋水不断地用双手捧起水,抛向江中,溅起水花。 小时候江边玩水,好好玩啊。想到那些儿时快乐的时光,都难以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江中心有轮船驶过,冲来一个接一个浪头,吓得阿呆快速一个转身,双手从水中抱起秋水。 秋水挣扎,阿呆抱得更紧,让秋水动弹不得。 “阿呆,你松开。”秋水气呼呼警告,“我不喜欢这样,我要离开。” “你可不可以冷静一下。”阿呆也生气了。 “我是想静一静,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老婆,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好好地玩一玩。” “不用了,我真的很累。” “我们去吃火锅,去吃你最喜欢吃的。” “大清早的,到哪里吃火锅。” “新开的海底捞,24小时营业。” “不想去,没有那个心情吃。” “对不起。是我的不好。”阿呆皱眉低声。 秋水红着眼睛,说:“一天到晚看不到你人,出差在外,还时时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回来,却看到的是……你不了解我的心有多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很累。” “你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多焦急多烦躁。” “这次是我错了,不应该去喂汤,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不?” “你别说了,今天你的殷勤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看在我这么殷勤的份上,一起在长江堤坝上的十里长廊走一走。” “不!”秋水态度坚决,“我要一个人走。” 阿呆皱眉叹气,低声安慰:“别激动,好吗?有话咱们好好说。” “我们的曾经,就印在那片天空上。如果难以忘怀时,就抬头看看那片天空。”秋水指着那片深远天空,对阿呆说。 她毅然转身,于优雅之间能够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不能让阿呆看见流泪的眼,告别滨江,采撷一束灿烂的阳光,妆点前方孤独的行程。 不能没有你,即使阿呆千万次地呼喊,却不能阻挡住秋水离去的脚步。 一个狠了心想走的人,用命留都留不住。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人的电话。 第91章 怎么这样 站在寒风凛凛的江岸,阿呆拿着手机贴在耳畔,凝视秋水离去的背影,不让眼角传来的温热感转化成眼泪。 可心中却还是泛起了一层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有一种痛,没有歇斯底里,只是让人感觉到不好受,呼吸是困难的,天是灰色的。 电话里听到老同学赵薇薇声音,阿呆申冤,劈头问道:“夫妻冷战,为什么都是丈夫的错?” “阿呆,你怎么这样,碰到什么烦心事?” 赵薇薇感到奇怪,阿呆一直以来,自我控制力还是不错的,今天怎么回事,一张口就是这样蛮横态度。 “先回答我的问题。”阿呆有点不耐烦地求助。 “先说发生了什么事,你瞧瞧自己的这个口德。” 赵薇薇没有听从阿呆的指挥,她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使阿呆失魂落魄似的。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自己这么倒霉,有人不听我的。现在,老同学又装聋作哑,故意地为难。”阿呆气上心头,说话也不客气。 “有人不听你的,这个人是谁?” “说出来都是泪啊。” “有什么不能跟老同学说,不是我讲你,你现在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 “怎么都说我跟过去不一样。我身上到底什么地方发生了改变,你慢慢说来。” “我是说,你现在生意做大,接触的人多起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自觉地架子大起来。” “自己还真的没有意识到,只想着公司赚钱发展。在生意上花费很多时间。而忽略打电话给老同学,有事没事,常在一起聚一聚。”被赵薇薇这么一说,阿呆也认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 “你是不是跟秋水吵架,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出出气。” 赵薇薇凭着女人的直觉,猜测阿呆可能与秋水俩人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要是能吵架就好了,现在,她不争也不吵,跟我说要离开。” 阿呆说起这件事就烦,始终想不明白,小日子奋斗得越来越好,而秋水对他却越来越失去信心。 “你怎么能让秋水离开,女人在生气的时候,正是为了爱才悄悄地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却是那颗默默的心。” 赵微薇责怪阿呆怎么能对秋水轻易地放手,她从一个女人的心理分析给阿呆听。 “这次她是铁着心要离开,没有办法留得住。” 阿呆的脑海里,还停留在早晨从病房到出租车上,再到江边发生的一幕幕。 “女人说一千次离开都是假的,目的是想让她的男人多爱自己一点。你不要被她的迷魂阵搞糊涂。” “你还不知道,秋水是敢作敢为的女人,没有一定的气魄,胆敢一个人几乎喝下去一瓶干红,喝得胃出血,差点要了性命。她要是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说离开得有个理由,也不是小孩子在一起玩家家,说不玩,大家就散伙,相安无事。” 在赵薇薇的心里,一直以为秋水说分手,是在吓唬阿呆。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次是真的,而且,人还要离开滨江。 “为什么当初喜欢到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人,突然就离开了。从幻想的天长地久到现实的一拍两散。”赵薇薇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打开话匣子。 “人啊,怎么说变就变了。”阿呆无奈地摇头。 赵薇薇认真地问阿呆:“作为秋水的丈夫,要知道她渴望的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第92章 想要什么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阿呆认真地听,大气都不敢出。 赵薇薇接着说:“如果你问一个女人,在爱情中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得到最可能的答案并不是爱,而是安全感。” “我怎么做?请老同学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截了当。” “很多时候男人都没有搞懂一件事情,女人有了安全感,才肯跟着你,一辈子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真的很郁闷,我这么拼命地挣钱,不就是为了秋水有安全感?” “经济雄厚是外在条件,看起来光鲜照人挺好的,可现在的都市女性,看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安全感似乎成为奢侈品。” “这么说来,安全感太虚无飘渺。” “女人天生就缺乏安全感,小时候安全感来自父亲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背脊,父亲是家是天。长大后安全感来自所爱的人。” “有一点我肯定,愿意为秋水付出生命。” “不要付出生命,给她一份安全感。说白了,并不是在她有危险时,你英雄救美,这种狗血剧情的肥皂剧,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 “具体来说,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安全感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心理,是一种可以让人放心,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一种举止行为。” 做丈夫的失败。阻止不了秋水的离去,阿呆感觉自己是多么地渺小和无助。 “如果我坚决不让她走呢?”阿呆准备一意孤行。 “人在,心已经离去,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赵薇薇沉默了一下,回答道,“说她赌气也好,逃避也罢。反正短时间内,她是不想看见你。” “不能那么绝对。” “凡是你恼怒于她的一切,都要促使你了解你自己。” “我没过分。发生车祸,介绍我生意的高中女同学受伤住院,一时找不到女护工,当晚是我护理的。 第二天早上,喂骨头汤,恰好被秋水撞见,这一下子不得了了,大发雷霆,把整个病房弄翻天。” 阿呆在电话里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地讲给赵薇薇听。 “你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去顶一晚上,没有必要让你自己在那个医院里待一夜,你这个生意人的时间是多么地宝贵。” 赵薇薇说得委婉,但一针见血地指出阿呆陪护一夜的不对,既然已婚,就该对异性保持距离,这是对另一半最起码的尊重。 “我的腹部受到方向盘挤压,也在医院检查。当时头脑简单,就一个晚上,干脆就由我来顶一下。”此时阿呆,内心也感到后悔不已。 “世上没有后悔药。目前,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也好,都好好地冷静想一想。” “秋水说,我们的曾经,就印在那片天空上。如果难以忘怀时,就抬头看看那片天空。” “可以在信任的基础上互相给对方空间。永远不要小瞧了女人的观察力和敏感度。” “干脆把公司卖了,跟着秋水一起浪迹天涯。”阿呆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赌气道。 “我有预感,会有明天的。对待个人情感方面的事情,必须要慢慢来,单方面的干着急,无济于事。”赵薇薇又好气又好笑。 “我是心急火燎,你却说慢慢来。”阿呆心里凉了半截。 赵薇薇用一种坚定的口吻,热情地鼓励道:“只要你是真心地爱秋水,让时间去证明一切。” “人们说,接触产生感情。如果时间长了,秋水的心,真的会走……”阿呆垂头丧气,心里无比的沮丧。 第93章 不会走散 阿呆望着灰暗的天空发呆,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着的都是曾经与秋水的一切。 赵薇薇在电话那一头,咳了两声,对阿呆说:“我的看法,对于秋水而言,她对你是爱之深,恨也切,相信缘分,真爱你的人一定不会走散。” “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呀。”阿呆声音低冷,像是严冬里的冷风一样,冷到了心。 “当乌云布满天空时,悲观的人看到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而乐观的人看到的是下一句「甲光向日金鳞开」。” 赵薇薇给阿呆打气,接着神秘地说:“今天,还是一个好日子。” “黑暗过后,日光倾城。”阿呆脱口而出。 “不是这个意思,关键是日子好。”赵薇薇没有说出答案,她要阿呆猜一猜。 “传统的元宵节,晚上要去看丈母娘、老丈人。” “也不是。” “该想的都已经想过,这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来。”阿呆左思右想,绞尽脑汁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人们讲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现在,不会是一个司空见惯的答案,难倒阿呆吧。”看阿呆有点想泄气,赵薇薇调侃道。 “能不能给一点提示,不然,让人摸不到边际。”阿呆重新振作精神,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再想一想,有什么节,是浪漫的日子?”赵薇薇进一步缩小范围。 “今天是个黑暗的日子,是个最倒霉的日子。秋水出走,阿呆被爱情撞得头破血流。”阿呆脸上阴云密布,心中愁肠百结,情凄意切。 “你是情场失意,商场得意,生意越做越好。”赵薇薇点到阿呆要害,引导他继续猜,“人不能老是停留在痛苦之中,我要你猜一猜,今天是一个怎样的浪漫日子。” “浪漫不起来,日历可以翻过去一页,甚至可以把这一页薄纸撕得粉碎。但是,心底的失落怎么能抹去。”阿呆还是提不起精神,无精打采。 “时间,只有时间,才能治愈创伤。说实话,虽然很俗,但也行之有效。你可以给自己时间,也可以给秋水时间。” “怎么能让人一下子忘记。只有电脑能做到这一点,把不想看到的魔鬼永久性删除。” “如果秋水想不通,就会一直是她的心结,这样对你们两个人都不好。” “只不过我是个男人,憋了一肚子火,还不能让我发泄一下。”阿呆满脸认真地吐槽。 “男人有脾气正常,但男人的脾气可以对天发对地发对老板发,却不可以对老婆发。” “有些事,往往都是不由自主。” “好夫妻,永远都在相互装傻,装瞎子。一辈子,能够有一个人,好好相爱,多美好啊,别去破坏,多大的事情都不值得去破坏。” 尽管阿呆情绪不太稳定,时好时坏。但赵薇薇听得出,此时的阿呆没有了刚开始时的蛮撞,能接受现实,正确对待自己。 拿下打得发烫的手机,赵薇薇没有想到会跟阿呆聊了这么长时间,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最近的一个还是秋水打来的。 她想暂时结束通话,轻声对阿呆开玩笑:“这年头,连男人都学会煲电话粥了。” “实话告诉老同学,我做生意都没有打过这么长的电话,到头来还没有告诉我答案。” 赵薇薇故意大声,气嘟嘟地说:“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天赐良机,一定要把握好哦。” 第94章 幡然醒悟 阿呆哑口无言,一点儿脾气都不敢有。 他幡然醒悟,赵薇薇言下之意,太不关心老婆秋水了。 不曾带秋水去外面吃一顿好的,仅有的一次,秋水过生日安排了一个大餐,他却没有到场;不曾带秋水出去旅游过;甚至连逛个街都不曾。 对着秋水离开时说过的那片天空,阿呆真心地道歉:“老婆,对不起!” 一道几乎都碾碎在空气里的声音,是阿呆内心深处的自责和愧疚。 虽然很不愿意说出这种看来没有用的话,但此时他发现,不说出这些心里话,心堵憋得慌。 老婆对不起,没有保持初恋的热情! 老婆对不起,没有抽出时间来陪你! 老婆对不起,没有重视你的伤心事! 老婆对不起,没有给你更多的温暖! 老婆对不起,我只想着赚钱,却忽略了你真正想要的幸福! 越说越心惊,阿呆在不知不觉里,做了多少伤害秋水的事? 他从来就没有想到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是因为他的责任,而让老婆秋水负气出走。 真的亏欠秋水太多。他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一定要精心地计划,好好地弥补。 他拿起手机,拨通大马猴的电话,提出先借一笔钱,等这批运到海上市的药品结账后归还。 大马猴问资金用途,阿呆沉默不语,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去面对秋水。 “哎,别不说话呀。”大马猴很不识相地打断阿呆的沉默,“你到底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二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手机上要分多少笔才能转给你。” 阿呆心口一阵翻腾,不管可不可以,愿散尽所有资产,以祈求秋水的宽恕。 “要收买她的心,根本用不着钱财。”大马猴认为阿呆木瓜脑子,怎么这么想不开,“一个最简单又最有价值的东西,就能买回她的心。不过,就要看你肯不肯了。” “什么?”只要秋水能回来,阿呆什么条件都答应。 “心,你阿呆的心。”大马猴好人做到底,给阿呆指点迷津,“女人很笨的,只要你给她整个心,全部的爱情,即使你一无所有,她也会心甘情愿跟你一辈子。” “来不及了。”阿呆揉着眉心,头一次,他的自信荡然无存,“我是这么差劲的丈夫,她不会要我了。” “你真傻呆啊!没试过怎么知道?” 大马猴恨不得从电话里飞身过去,狠敲阿呆一记榔头。怎么这样窝囊废,阿呆听着不累,他还说得口干舌燥。 “我……我……”阿呆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这么简单吗?现在的阿呆,宁愿为秋水掏心挖肺,只怕秋水再也不要了。” “你,你什么?”大马猴气得怀疑自己听见外星人在说话,“秋水不会因钱动心,她要会主动回心转意才有鬼,你这该死的傻呆。” “你快点把钱打到我的手机。” “一时半会筹措不了这么多,明天全部到位。” “不!等不到明天。”阿呆声音都发颤了,抓紧手机,迫不及待,“就现在,现在,现在。重要的事说三遍。” “别那么大声,我可没聋。”大马猴抿起嘴,掏了掏耳朵,“心急不能吃热豆腐,这都不懂,真不晓得你的生意怎么会做得这么好?” “你听我说,今天情人节,好歹给秋水一个像样点的过节气氛。”阿呆决心要给秋水一个仪式感。 第95章 形同陌路 拿到钱,准备好一切,阿呆直奔秋水工作的办公室。 他没有心情仰望这直插云霄的高楼大厦,迫不及待地穿过大厅,跑向电梯。 找到秋水所在的出版社,没有人办公,也没有人值班,铁将军把门。 喊破嗓门,里面无人回应。他到楼上楼下找人询问,不是同一个单位,无法进行联系。 此时,楼道里冷冷清清,但阿呆寸步不敢离开,迷迷糊糊中,坐在大门前睡着了,也许是一夜奔波劳累,旁若无人地打起轻微的鼾声。 进入梦乡,阿呆仿佛看见秋水来到办公室,竟然对他形同陌路,好像从来就不曾认识过,还用陌生的眼光盯贼似的。 不顾一切地想冲上前,他嘴里大声呼喊,只想不顾一切紧紧拥抱秋水,再也不会松手。 然而,再怎么使出自己浑身的力气,也无法靠近秋水,他的整个人随着空气的飘移,离秋水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秋水的身影。 他还是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混沌之中仅看见出版社的大门在苍茫天空的迷雾里,时隐时现。 “快起来,不然叫物业管理员,把你当成流浪汉收容。”这是秋水的说话声,她刚从外面回来,站在阿呆一米远外,叫醒了他。 早上秋水生气离开阿呆后,心乱如麻,一理更乱。她心里想,干脆到办公室让自己一个人待在那里静一静。 一路上,她发现自己还算健康的胃冒出阵阵酸液,虽然不适,还是拖着微恙的身体走到单位。 没想到到了中餐,与赵薇薇谈了不少时间,一起去吃了点,止不住的呕心感直冲喉咙。 先以为是她心情不好,与阿呆斗气的结果,缓一下会好转。 但后来还是逼得她不得不冲到卫生间一阵猛吐,不仅吐光了刚下肚的午餐,差点连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实在坚持不住,赵薇薇陪她到医院就医,经过一连串繁琐的检查之后,却查出一个意外,她怀着一份复杂的心情看报告单,没想到真的怀上了。 真讽刺,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怎么办?该不该告诉孩子的爸爸,毕竟这孩子身上流有一半他的血液。 秋水与赵薇薇分别后,一个人回到办公室,竟然在大门前碰见阿呆。 刚开始的时候,阿呆还没有从梦中醒来,觉得好像从高空的迷雾中掉落到出版社的大门前,被秋水抓住肩头,才安全着落。 当他惊醒后,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自己日思夜想的秋水,静静地站在那里。 “让我来开门。”阿呆一个翻身爬起来,伸手要去抓秋水的钥匙。 “请你走开,我不认识你。”秋水双手护着自己的门钥匙,紧紧地抱在怀中。 阿呆背靠在大门,仍然伸出一只手掌,向秋水讨要办公室的钥匙,趁机握住秋水抓钥匙的手。 “这是国家重地,乱来可要犯法的。”秋水看着自己抓紧钥匙的拳头,对着阿呆铁钳一般的手指,大叫起来。 尽管秋水提出抗议,阿呆仍然没有松开她的手。 “进去坐一会,你忍心现在就撵我走。”烈女怕缠郎,阿呆准备死缠烂打,坚守大门阵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还是回去吧。” 秋水平静地说,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的波澜。 第96章 准点发送 毫无预警,阿呆蓦地伸手搂住秋水的腰,让她的背靠在自己起伏不平的胸膛。 “秋水!” 阿呆无法忍受秋水对自己疏远的态度。他不是客人,他是她的丈夫,夫妻之间不该这样生疏。 他更无法原谅自己之前曾以同样的态度对待秋水,他知道错了,她可不可以原谅他无心之下所犯的过错。 “你不要这样!”秋水心慌意乱地拉扯腰间的铁臂。 阿呆将头埋进秋水那雪白馨香的颈窝,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对不起,原谅我,不会有下次了。” 他已经错失一次解释的机会,不会再次放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秋水!”阿呆的声音是这般的脆弱,令她愁绪满肠。 “你先放开我。”秋水身子软了,无力地推阿呆。 “我们应该好好地谈一谈。”阿呆犹豫地不肯松手,怕她像上次一样,义无反顾,一声不响地离他而去。 “还有什么好谈的。”闭上眼,秋水点了点头,小手流连在腰腹与阿呆收拢的手臂之间。 “你把钥匙给我,开门进去我们慢慢地谈。”阿呆做了一个鬼脸,轻轻地对着秋水的耳畔说。 他抓住时机,一边说,一边扒开秋水的手掌,拿出钥匙,打开门。 秋水站在那里,脑海中还在想着刚才两个人的对话。阿呆拉着秋水的一只手,将她径直拽进了办公室。 阿呆向后伸手,锁好办公室的大门,就站在门背后的空地,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秋水,搂入自己的怀中。 秋水努力地挣扎,意识里想逃脱,但行为上却是半推半就了。 她柔软的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臂弯,未尽的语言淹没在满是情意的怀抱里。 这是在办公室,秋水慌张得像一头惊吓的小鹿,用力脱开阿呆的身子,忽闪着一对大眼睛,颧骨微微泛红。 阿呆唯命是从,不敢莽撞,将秋水抱到办公室的长沙发上,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 “这才是真正的秋水,刚才沉默的你,像是到了世界末日。”阿呆一边拿随身携带来的包,一边对秋水傻笑着说。 秋水没见过阿呆这般模样的笑,顿感困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当阿呆从包里拿出一枝红玫瑰,秋水忽然起来什么,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情人节快乐!”阿呆双手将红玫瑰送到秋水面前。 他的情人节礼物还停留在中学生阶段,但多少还学了一些,用金丝线系了一个心的形状。 秋水动容地接过红玫瑰。 “喜欢吗?”阿呆满心期待,像个讨赏的孩子。 “嗯。”秋水故作矜持,看到阿呆一脸的真诚,心软地应了声。 “还有哦。”阿呆紧接着双手又送上一个厚厚的大信封,二话不说直往秋水手心里塞。 “还有?”什么东西,有点厚,秋水却摸不出来。她想阿呆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打开来看看。”阿呆催促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打开信封,秋水抽出的竟然是两张飞往英国伦敦的机票,顿时恍然大悟。 “这好贵的,恐怕要不少钱。”秋水迟疑地重新塞进手中的机票。 “人生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 阿呆说得铿锵有力,秋水一个劲儿点头,说不出话来。 看秋水激动的模样,阿呆摇着自己的手机说:“喜欢就好,这里还有一样,希望你同样会喜欢。” “还有什么?”秋水好奇地问。 阿呆点开自己的微信红包,看着时间说:“到5点20分,准点发送。” 第97章 喜形于色 秋水拿起手机,点进微信,一个红包跳入眼帘,点开后,200元存入零钱。 接着被红包雨给刷屏了,稀里哗啦一直刷个不停。 “啊啊啊……这么多,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哈哈哈……”秋水捏着手机,收红包收到手软。 她笑得真心得意,发了几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谄媚得很,也可爱得很。 秋水开心啊,下完红包雨,眼睛扫了一下微信钱包账单:+20000。 虽然钱最后都用到生活开销里面去了,但是阿呆在特殊的节日里想到了,别人有的仪式她都有,那就会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 就算是左口袋进右口袋,不管是仪式感还是其他,总归不一样。 秋水往口袋里装好手机,她忽然发现,岁月温柔,任何一个普通的日子,被有心人精心地对待,就会打磨成难以忘却的美好回忆。 “别急着收,还有呢。”阿呆伸手按在秋水的手机上。 “红包雨已经下完了。”秋水怕阿呆不知道,特意说明一下。 由于2与0谐音汉语「爱你」,绝顶聪明的网虫成功破译了「520=我爱你」这个不亚于哥德巴赫猜想的世界级爱情密码后,爱情也掀起了一场数字化的革命。 所以这个本来平凡的数字,就这样被冠以浪漫的爱的表白。 阿呆指了一下秋水的手机,神秘地说:“红包只表达了爱你,还少一个——我。” 秋水不知道阿呆又在耍什么新花招,眨着大眼睛。 “继续点开微信,再点里面的微众银行卡。”阿呆直接指挥秋水操作。 看到银行卡上「转账给你」的数字:500000。秋水心头瞬间一颤,感觉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了。 秋水确实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地盯着手机屏幕,她有点不相信,一下子这么大手笔,怎么想都不可能。 阿呆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准备这么多礼物给她,作为补偿,这种填鸭式的补法,给人什么样的惊喜。 过了好一会儿,秋水才摇了摇头说:“这是真的?我不信。” “加在一起52万。”阿呆几乎是屏着气息说。 “什、什么?”秋水一颗心提得老高,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惊吓。 “我们不再寄人篱下租房住。”阿呆温柔地对秋水说,“去看自己中意的房子,可以有首付款了。” “嗯。”秋水吸吸鼻子,点着头,两眼闪着晶莹的泪花,怯怯地说,“我也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好啊。”阿呆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也意外地得到一份礼物,“在哪里?” “在这里面。”秋水拉着阿呆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柔情满溢。 阿呆愣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拍着额头,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奋地说:“你是说,我要当爸爸了。” 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在颤抖。这是多大多隆重的一份礼物啊。 “是啊,你要当爸爸了。”她迎向阿呆傻愣愣的目光,一同分享幸福的降临。 “我们走,回家向爸妈报喜。”阿呆喜形于色,宠溺地摸着秋水的头。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秋水照着小镜子,用纸巾擦拭自己的脸颊,当擦到右颈脖时,看到一个绯红的吻痕。 秋水惊叫道:“你赔,赶快把我赔好,不然怎么出去见人。” 第98章 正经一点 阿呆立马跑过去,弯下腰,伸头一看,秋水颈脖上,有一个红色的印痕,像一颗半遮半掩的草莓。 当看到草莓印的那一瞬间,原本高兴的阿呆,一时错愕,顿觉醒悟了起来,这是他刚才在她颈脖上辗转亲了几下,实在太诱人,把持不住,用力过猛。 镜子里的颈脖,越看越尴尬,秋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忙伸手捂住颈脖,但手总有放下的时候。 她把内衣领往上拽,可怎么拽,都遮不住颈脖上的草莓印。 不得不放弃,改变主意,随手从包里拿出一条丝巾,系在颈脖上,勉勉强强地把草莓印给遮住,可是怎么看,都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再一想,回到家,一直系着丝巾,如果那样,给人的感觉怪怪的,看起来不太正常。 秋水狠狠地瞪了阿呆一眼,控诉道:“你快看看。” “是不是蚊子咬的,也太厉害了。”阿呆装糊涂。 “是你这个大蚊子的杰作。” “那里太有魅力,容易让人犯罪。” “正经一点好不好。” “该正经时就正经,但是有些事情不正经的话,效果会更好,所以要看情况。” “我今天怎么回去见家人?” “用热毛巾敷一下,要不了多少时间,就消失。” “梳头发看到,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我得病了。” 秋水伸了伸胳膊,扬了扬脖子,恨不得掐阿呆几把才解气。 阿呆马上找来秋水办公室里的热水瓶,拿着秋水的毛巾,倒上开水,在挤水的时候,毛巾上的开水烫得阿呆的两手直甩,都没有办法捉住滚烫的毛巾。 秋水噗嗤一笑,建议道:“烫手,等凉一点再挤水。” “不能等,这么冷的天,挤慢了一点,毛巾都会凉。” 秋水伸长颈脖,靠近阿呆手中的热毛巾,口中不停地叫唤:“那你就赶快敷吧。” “来了,把颈子再伸长一点。” 阿呆用手将秋水颈脖的衣领,卷起来,塞到下面,尽量地拉低,避免受潮。 “好了好了,别拉了,胸口要走光了。”秋水把领子又拉了一点上去。 阿呆把毛巾平整折叠好,像一个豆腐块似的,贴到秋水颈脖的草莓印处。 “哎哟,怎么还是这样的烫。”受到热毛巾的刺激,秋水向后退让。 “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烫?” “说明你的手掌真是皮厚。” “毛巾要有些热度,这样活血化瘀快,效果好。” 阿呆立即拿下敷着的热毛巾,在空中散开,稍微抖动,热气腾腾,用嘴吹了一下,接着又将毛巾重新折叠好,继续敷在草莓印上。 很配合地让阿呆用热毛巾敷,秋水感觉到自己的颈脖乃至整个身心都舒服惬意。 毛巾稍微有点凉,秋水马上叫阿呆再换一次热水,就这样反复地换热水,把一瓶开水用得底朝天,这才不情愿地叫停。 接下来,阿呆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按摩草莓印处,画圆,顺时针一分钟之后,再逆时针一分钟。重复几次,慢慢达到一定的效果。 红色变浅了,但还能看见草莓印,像是在美图秀秀上处理过,彩色变成了黑白的。 秋水拿小镜子一照,哭笑不得,急得跺脚。 “没关系,看我包里还带了什么。”阿呆转眼拿了出来。 秋水满意地点点头。 第99章 假装没事 阿呆指尖在秋水锁骨上方的一枚草莓印上划过,然后,撕下一张创口贴。 他贴好创可贴,温柔地按了一下,感叹道:“多么漂亮可爱的创可贴。” 秋水笑着摇头说:“说得轻巧,尴尬的草莓印又不在你的颈脖上。” “我是认真的,一贴即可,又好看又实用,还不贵。” “你是认真地假装没事,可我假装不了。” 秋水系了一条丝巾,遮住创可贴,可怜巴巴照了一会镜子,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办公室。 阿呆搂着秋水的腰,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不用怕,听我的,明目张胆地昂首往前走。” “我……真不敢走。如果别人问,要怎么解释。”秋水手肘顶了下阿呆的腹部。 “身正不怕影子斜,走自己的路,让他人去说吧。”阿呆帮秋水拉了一下丝巾,扭头左右看一看,安慰道,“怎么样,这样可以了吧。” “凑合吧,反正事情已经这样,我就自求多福了。”秋水脸颊飞过一丝红晕,不自觉地拽拽衣领口。 “今天元宵节,忙得没有时间准备给父母的节日礼物。”秋水父母还在等着阿呆与秋水回家过节,阿呆突然想到,可不能空着手。 “我们一起回家,这是送给父母最好的礼物。”秋水看看时间不早了,浪漫地说。 元宵节是滨江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寓意吉祥,且有祈福之意,街上有各种各样热闹的节目,游船,放花灯,猜灯谜,舞龙大会,尽享欢乐。 今年的元宵节,比以往的元宵节都不太一样,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逐渐富裕起来,一路上的灯也好看很多。 阿呆与秋水走进家门,还没坐稳,秋水母亲就招呼开席,主动拿起公用筷子,一个劲儿给阿呆夹菜。 她边夹边说:“你爱吃糖醋排骨,多吃点;这个黑椒牛肉也不错;来尝尝这个紫苏虾。” “妈,您做的菜就是好吃。”阿呆边吃边说。 “你喜欢吃就好。”秋水母亲笑着说,不忘招呼秋水,“你也多吃菜。” 秋水没有动筷子,手上拿着手机在刷屏。 “你现在不一样了,为了宝宝,一定要注意营养,可不能像从前一样节食了。”秋水母亲吩咐道。 “妈说得对,老婆,你要听话。”阿呆趁机插话。 “书上说孕妇要少吃多餐,我心里有数。”秋水自信满满。 “你不节食,我就放心了,宝宝就不用跟着你忍饥挨饿了。” 秋水母亲不忘来一句,“还有现在要少玩手机,多注意休息,保证充足的睡眠,多咨询医生,定时产检。” “你就知道关心宝宝。”秋水不满地对母亲嘟嘴。 阿呆笑着陪她小心地说:“妈妈很关心你。” “什么味道啊。”秋水看着一大桌子菜,刚上桌时就皱眉,现在更是两眼泪汪汪地作呕,“难受死了。” 阿呆眼明手快,连忙把秋水桌前的两道荤菜撤了下去,倒了一杯开水,接着又端上秋水母亲亲自做的苹果元宵。 秋水母亲的眼神一瞄过来,秋水就赶紧高兴地用调羹吃苹果元宵,嘴里嚼得那叫一个欢畅。 秋水装出温顺,一不留神,元宵噎住,连忙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咦,这是什么做的?”秋水用手抚摸自己胸口,不好意思地问。 “苹果泥加香蕉,现做的,很好吃。” 秋水母亲说话间,看到秋水锁骨上面的创可贴,问道:“怎么回事啊,你今天跟人吵架了?” 第100章 管不了了 秋水心虚地用手摸了一下,赶紧把丝巾重新系好,丝巾可能系得有些过紧,呼吸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哦,不知道在哪里被蚊子咬了。”秋水起身准备离席。 “站住,发生了什么事吗?”秋水母亲警惕地问。 秋水转过身,心如鹿撞,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下脖子,回答:“没事……” “不是所有人都是白痴。”秋水母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向秋水走去,目光注意丝巾后面的一块创可贴,“你的脖子,到底是怎么弄的?” “是我傻了,一孕傻三年。”秋水摇摇头,故作冷静,“不是讲过了嘛,蚊子咬的,有点发炎。” “现在蚊子都进化啦,被手机辐射,产生了变异,生命力顽强,不会死。”秋水母亲没有想到冬天的蚊子还这样厉害。 秋水父亲一直听着她们说来说去,女儿挨了批,眼里满是心疼。 他开口帮腔:“现在有的地方常年空调,夏天不热,冬天还不够冷,所以蚊子没有冬眠了,还在继续努力吸血以繁殖后代。” 秋水母亲愤愤地说:“你这是在打马虎眼,假充好人。” 秋水父亲忽然拉住秋水母亲的手臂,劝说道:“你就不要干扰他们的人身自由了。” “长大了,翅膀硬了,就管不了了。” “现在有个时髦的说法,做父母的要尊重子女的隐私。” “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看不到的我管不了,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秋水母亲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了自己座位,坐在椅子上,气得耳朵一直不舒服,好像有东西堵着,听不清楚。 她瞄了一眼秋水,这就是秋水的本性,人性是天生的,再怎么改变还是差不了多少。 很多东西不是努力就能拥有的,成长和性格的烙印会跟着人一辈子。 秋水母亲哼了一声,不高兴地又对秋水父亲翻了一个白眼。质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秋水父亲急忙答道。 “这样说来,你女儿说错了。” “也没有,你们说的都没有错。” “那谁错了?” “我错了。”秋水父亲兜底了,好不容易回家吃个饭,过个节,一家人团团圆圆比什么都好,“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就当没有发生过。” 秋水父亲充当母女两个人的润滑剂,没有办法,更年期遇上叛逆期,一说话就开始吼,完全不能开口说话,就没一句能听得下去的。 “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如果说她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也不会藏在心里。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秋水母亲大声对秋水父亲说,故意让秋水听到。 “我多嘴了。”秋水父亲听了,连忙赔不是。 “跟你说,也是扯。”秋水母亲的眼睛像冬天一样幽暗,“真是莫得脑子的大猪蹄子。” 阿呆心底充满了愧疚,今天两个人拌嘴,因他而起。怪自己没脑子,在冲动的时候,往往没有考虑到后果。等冲动过后,才会后悔。 他转移话题,大过节的,说点开心的事。 脸上的紧张神情立马出现几分缓和,不好意思地说:“爸妈,我与秋水准备随旅行团到英国去,好吗?” “自己出国玩,辛苦两个老的在家里帮你们看店。”秋水母亲瞪大了眼睛,快言快语。 第101章 不能落伍 秋水父亲眉头微微皱了皱,赶紧救场,笑着说道:“什么你们的我们的,赚了钱都是大家的。” 只不过他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真要追究起来的话,他是董事长,阿呆是经理,还是一个打工的,相当于大公司的CEO。怎么能说两个老的帮两个小的看店。 他不禁又看看阿呆,疑惑地问:“你们真的已经决定要去英国?” “我与秋水结婚时,都没有出去好好地玩一下,想弥补这个缺憾。”阿呆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安排得有点突然。” “我们结婚之后,那时经济条件不允许,真的没度蜜月呢。对于度蜜月这件事,秋水也是很想去的,现在挣了些钱,说补就补上了。” “那必须补上,反正快过完年了,天大的事,也得过完年再说。” “不能抽出空也要抽出空,有了宝宝以后,我们更抽不了空。我欠秋水的一个蜜月,怎么也得补上不是。” “说的是大实话。” “这次想带秋水出去玩一玩是主要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公司发展了,我必须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长长见识,充充电。” “你又不是电池,怎么充电啊?”秋水父亲一时听糊涂了,惊讶地问。 “充电就是继续学习的意思。” 阿呆说得没有笑,接着认真地谈自己的想法:“在当今知识经济时代,当一个小经理,就已经深深感到,自身的科技文化素质不提高,就很难在激烈的竞争中立足,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紧迫感。” “我已经老了。”秋水父亲发出了感叹,“你这么年轻,是要多利用空余时间给自己充电。” “适者生存,只有适应时代才能生存。这个时代不进步就是退步,跟不上时代潮流发展先机,最终都会被成功抛弃。” “我不会电脑,不懂英语,有时生意来了,真是干着急啊。” “不能脱网,互联网前所未有地融入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会上网购物,不习惯与家人通过网络沟通,进小区、进公园等公共场所、乘坐公交都可能需要扫码。” 这么说来,秋水母亲不可思议地又瞪大了眼睛,一直以为,老伴在店里干得很出色,其实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冒领了店里的功劳。 “一看你就落伍了,现在在电商平台上买东西的人多了去了。” 她对秋水父亲恶言恶语,还自夸了一回,“我都买过几回。” “你还真老来俏,会赶潮流。”秋水父亲竖着大拇指,满脸的惊异。 “区里举办电商培训班,你又不去参加,你平时也不用电商平台。”秋水母亲唱洋腔,旁敲侧击。 “不能落伍,倚老卖老,老牛亦解年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 此时,秋水父亲紧皱着眉头在思考什么,似乎并没有生气。 “说大一点,如今的区块链技术,或者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区块链,所有生命或物质,都是这区块链中唯一的一环。” 阿呆眼睛一亮,脑海中隐隐有了些思路,“要建立起我们的生意链。”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都很是开心,这样的笑容,已经不知道有几年没有在他们的脸上出现过了。 这让秋水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但忘记说她心中的念念不忘了,于是就问母亲:“去英国的事,到底怎么个说法呀?” 第102章 下次补上 秋水的决心不坚决,因为母亲那边反对她出国旅游,极力希望她先攒钱买套房。 其实,这段时间,秋水与阿呆已经有了买房的想法。只不过他们两个人太年轻,还没有完全攒够买套房的首付。 听到女儿买房还在观望,秋水母亲无比惊讶,以他们的条件去看房,就和找对象一样,十全十美的少之又少。看上的要么太贵,要么没房。 她劝说道:“买房子这个事情,宜早不宜迟,难道你没有看到,现在的房价每年都在涨吗?如果你再观望几年的话,怕到时候,你真的买不起。” 秋水也不想持续观望,有钱谁不知道果断出手。 虽然秋水想问母亲借点钱付首付,可是让她去啃老,又不忍心开口。 阿呆在一旁,喝了一口水,笑着说:“要是现在买房子的话,首付还差那么一点。” “首付还差多少钱,我给你们两个人帮助。”听完女婿的话,秋水母亲当即表态。 “妈妈一辈子苦日子刚熬出头,现在存点钱也不容易,我们怎么可能要妈妈的钱。”秋水有点不好意思。 秋水母亲收完桌上的空碗碟,从厨房走了出来,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说:“多的钱,我没有,10万还是出得起。” “妈,秋水说过了,您的钱,我们不能要,我们还是继续攒钱吧,等什么时候攒够首付,然后再去买房。” 听完阿呆的话,秋水母亲着急地说:“要是等你们把钱攒够了的话,可能房价又要涨了,你们还得继续攒下去。这样恶性循环,你们要攒到猴年马月。” “那我们也不能要妈妈的钱啊。”秋水过意不去,拿着一盒酸奶在喝。 “我是借钱给你们,又不是白送,有什么过意不去的。”秋水母亲已经从五屉柜里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 “如果我拿钱了,那么我真的不太孝顺。”秋水退回母亲的银行卡。 “虽然你已经出嫁,即使而立之年,要是遇到困难,妈妈会义不容辞,不计代价地帮助你。” 秋水母亲重新将银行卡塞到秋水的手里,说得语重心长。 “叫你拿你就拿着,过完年,就去看一看房。”秋水父亲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好,辛苦爸妈先去帮我们看房,多看几套。”秋水咬着牙收下母亲的银行卡。 “怎么?你们买房,你们自己不去看房,还要我们去看。”秋水母亲不乐意了。 “等我们补度蜜月回来后,一起去看房。” “非要出国吗,就不能省几个钱,买房时手头上也活络一点。” “一辈子就只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蜜月,结婚时没出去度蜜月,这对于我是一个很大的遗憾了。” “下次补上。” “生完宝宝,就没有那个激情了,我也没有多少心动的感觉。” “宝宝大些,一家人一起去玩,多好啊。” “那还能有二人世界吗?谈恋爱时去玩,结了婚后去玩,带了宝宝去玩,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母女两人谈了很久,秋水父亲叹了一口气,帮女儿圆场,他对老伴说:“算了,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去闯吧。” “到哪里玩都不是玩。”秋水母亲振振有词,“我一直没有反对呀,只不过想知道去英国好在哪?” 第103章 面面相觑 秋水知道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守财奴。只要一谈及钱,哪儿有一分不对,必须追根究底。 母亲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拉着老爸一起去开那种商家举办的老年人会,领一些鸡蛋、肥皂,有时候幸运,甚至会得到烤火炉、热水壶之类的礼品。 她的原则,就是坚持不买商家推销的任何东西,她真的就是这样做到了。 因为从小经历过贫穷,所以过日子相当节省,哪怕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她依然舍不得花钱消费,甚至是舍不得吃喝。 即便女儿告诉她要多花钱,对自己好一点,却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她只对自己抠,对自己省,对女儿却很大方。 但这次秋水房子没买,不置办家产,花费钱财去游玩,超出母亲的底线,一时难以接受。 秋水脑子转了一下,挽着母亲的手臂,求着说:“妈妈,要不和我们一起去英国吧?” 她这么一说,秋水母亲更是觉得不能接受,抱怨太浪费钱了。 “不用了。”秋水母亲轻抿着唇,忍不住又说,“当妈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说说而已,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办法改变。” “妈妈辛苦啦!”秋水坐在椅上,与母亲的手掌扣在一起,显得很撒娇,也非常地开心。 “我不是那么喜形于色的人。”秋水母亲深呼吸了下,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心,“明天就去英国了,人生地不熟,讲话又听不懂,不知道可吃得惯,要答应妈妈不许闯祸,不许乱跑,听到了吗?” 秋水转过脸,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深情地看着母亲,眸子一眨一眨的,头一点一点的。 阿呆与秋水回到自己小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还要收拾随身携带的行李。 凌晨两点,两个人才将大包小包整理好。有身孕的秋水也不去休息,跟在一起收拾行李,虽然眼皮打架,也不去睡觉。 秋水看着这些收拾好的行李,满满的兴奋感和幸福感,她忍不住拿出手机,在QQ空间发了一条: 开启蜜月之旅(表情包开心); 下面配两张飞往英国伦敦的机票照片。 秋水很少发QQ空间,她一发QQ空间,QQ空间里立刻炸了,很多点赞的。 “老婆,你QQ空间里的这帮人都不睡觉的吗?凌晨两点了,还这么多秒赞的。”阿呆惊到了。 秋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谁让她是出版社的女神呢,能是她QQ好友的人,大多是爱写作的夜猫子,哪个不把她视为「特别关注」啊。 “老公,别吃醋哦,大部分点赞的都是女的哦。这几个男的,都是……”秋水拿着手机给阿呆看。 阿呆没让秋水解释:“好啦,我相信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娶了一个漂亮的女神老婆,如果指望她QQ空间里没有其他异性,那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出版社这块诱人的金字招牌,就算那些男的不是冲着秋水的美貌去的,也会冲着出版社去加她。 就在这时,秋水手机QQ提示铃声响了一下,QQ空间里又来了一个点赞。 阿呆和秋水都有些好奇,这个慢性子的人是谁? 秋水兴奋地点开手机QQ,是菜猫在点赞。 紧接着,她QQ钱包里收到一个一万元的转账,留言:我发财了,一定收下。 那个菜猫,是他们放走的小偷,两个人面面相觑。 第104章 颇为惊喜 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然后,阿呆背靠房门,静静地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 他怎么琢磨,都觉得菜猫在秋水QQ空间里留下的一句话,透着诡异。 “害人之心不可有,不义之财不可得。”阿呆认真地对秋水说。 “你也不要疑神疑鬼。”秋水若有所思,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不管怎么说,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如果一错再错,是要遭报应的,万一哪天被天上掉下块白云砸死,听说白云里有的是弹弓,冰雹就是它们的弹丸。” “不要轻易对菜猫的钱下结论。” “女人真的是容易上当受骗。” 秋水心里也很纳闷,觉得这情形有些不对劲。菜猫一出手就是一万元,阔绰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在提心吊胆。 想了一会,她拿起手机,给菜猫回了一个QQ,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突然间能有这么多钱?” “我的钱,都是自己靠能力挣来的。”菜猫秒回。 秋水瞳孔骤然一缩,心里有些诧异。 “真厉害。”秋水不敢置信,试探性地问,“你找到好工作了?” 菜猫发回一个「嗯」的动态表情包后,回答:“姐,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不会骗姐的,如果不信的话,我把银行卡进账截图发给姐。” “不用了。”秋水立马回绝,并开玩笑说,“不会又回头走老路发家致富,更加变本加厉了吧。” “哈哈,承蒙姐拉了我一把,改邪归正了。” “这么多钱,哪是大风吹来的?” “我努力,我加倍付出努力,现在成功了。” 秋水的直言快语,可能刺激到菜猫,他有些恼怒,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也没有深究,秋水只是听到菜猫靠自己的努力有了收入后,颇为惊喜,还是毫不吝啬地给了菜猫许多点赞。 “姐,我不能不感谢,以前那么帮我。”菜猫继续说道,打字的速度很快。 “是啊,正因为如此,对一个需要帮助的人的钱,我不能拿。” “在一个网站上,把姐的那个写了几万字的小偷小说发上,二万多字,编辑就联系我签约了,上个月的稿费刚刚发下来,一万一千块,正好给姐去英国赞助一万块,以后的稿费应该会越来越多……” “写网络小说一个月能挣一万多,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总而言之就是,我写网文发财了。” “不会是每天写连篇累牍的瞎话吧?” “保持了开篇的风格,后续干脆根据自己的真实经历和道听途说,再添油加醋,有不少干货哦。” “写下去,就很美。”秋水接着留下一行字,就下线了,“我要休息一会,还有几个小时要上飞机。” 秋水把与菜猫QQ往来的情况跟阿呆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就他……哼!” 阿呆虽然言语表现得极为不屑,但是内心里也有些惊讶好奇。 不过,这事儿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再多说啥,很多事情都不是他所能够主导的。 在这件事情上,阿呆还是看得很透彻,这菜猫到底是怎么回事,打的什么算盘,希望这是他自己想多了。 “别小看任何人,哪怕是老弱妇孺。”一时之间,秋水不知该怎么说,隐隐地头痛,“我也说不清楚,行了,我先洗漱休息。” “他是否存在侵犯你的著作权?”阿呆满脸尴尬地说,心里更是困惑。 第105章 微不足道 秋水被阿呆的话给说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想起阿呆的话,似乎有道理,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对阿呆说:“你说的著作权听起来有些道理,可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著作权,只是写了一个开头。” “小偷有时装可怜,狗性难改。”阿呆准备好旅行箱,提醒了秋水一句。 “我自有分寸,不会做得太过分的。茫茫人海,一个人就像汪洋中的一滴水,每个人的成长都离不开他人的帮助。” “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事儿。说得不好听,菜猫在利用你的善良欺骗你。” “不要把菜猫看成我身边的瘟神了。” “你的同情心真够泛滥的。” “这点帮助,微不足道,能挽救一个迷途的人,我在这里真诚地祝福他在写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听完秋水的这番话,阿呆呵呵地笑,笑得身体震动,秋水也被带动着笑了一下。 “是我想多了。”阿呆心潮起伏,动情地说,“生而为人,应该善良,也许会吃亏上当,也许会流泪受伤,但幸福会回应,老天会眷顾。” 第二天,阿呆与秋水按照预定时间到达靠近机场的一个旅行社。 他们两个人一起步入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给阿呆生意上支持的南方市的胡同学也已经到场。 阿呆来之前就跟秋水商量过,胡同学以阿呆公司员工的身份随团去英国。 胡同学与阿呆、秋水连着座位坐下,听团长介绍得知,此次旅行团,一行十二人。 “要学会倒时差。”胡同学轻声对阿呆介绍经验,他曾去过美洲。 “倒什么时差?”阿呆没出过国,一头雾水。 “我们这里与英国时差,早八个小时,简单地说,中午上飞机,飞行十二个小时到,滨江已经是深夜,可伦敦正是阳光普照的下午。” “那可是好事,多享受一下阳光。” “哪是享受,简直是遭罪,把人的生物钟搅乱了,倒时差,学会调整睡眠时间。习惯晚上十点钟睡觉,改为早晨六点钟睡觉。” “如果是夜猫子,正合心意,打完麻将,散场睡觉,赶上一趟美差。” 热闹的会议室,随着一声开门声,突然肃静。 走进来一班人,一个领导微笑着与大家点头示意,表示打了一个招呼,接着看看手表,立即坐到中间的位子上。 他开口说道:“今天在座的十二位团员,真正实现走出国门,到发达国家学习取经观光,我代表安全部门首先表示祝贺。” “抬得太高,吓得不敢出国了。”有人小声笑着插话。 “开场白,表达我个人的心情。”领导笑容可掬,接着说,“下面言归正传,按国家规定,跟大家说说出国注意事项,到国外要保持警惕,防止敌对势力利用不同身份,以合作研究为诱饵,或以投资为重点,窃取国家机密。大家有事一定要向团长请示汇报。” “一切行动听指挥。”团长紧跟着提出要求,大家一片掌声附和。 “个人要遵守所到国家的法规与风俗,不看反动、黄色,不搞黑市交易,防偷、防骗、防枪。”领导认真地念着文件上的内容。 会议结束,大家带着随身行李,纷纷赶上开往机场的大巴。 阿呆肩扛背驮着大包小包,还提着一个大纸箱,艰难地前行。 秋水一手推拉杆箱,一手上前帮一把,疑惑地问阿呆:“带这个笨重的纸箱干什么?” 第106章 国际出发 由于好奇,秋水忍不住用手往上拎了拎纸箱,发现箱子比她想象的要重许多,更猜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注意身体,别累到了,一路要美好旅行,不许负重前行。” 阿呆心痛秋水,接着头歪一歪,指向走在旁边的胡同学,轻声地说,“箱子里是领导的一点嗜好。” “你以前喜欢在家里养花的爱好呢,没事的时候也要捡起来,小资一下。”秋水回想起刚结婚时,家里养了不少花。 “回去后要营造小资情调,现在呢,领导的嗜好就是我的爱好,领导的表情就是我的心情。” 进了机场候机厅,向左国内出发,提不起人的精神,向右到了国际出发,阿呆有一种兴奋。 他找了一辆手推车,将纸箱与大包小包一起装在车内。 阿呆换完登机牌,让秋水拖着拉杆箱,去休息区等候。他与胡同学一路,去办理行李托运手续。 按照航班号,排队到点,工作人员指着纸箱,态度和蔼地说:“开箱检查。” “送给英国亲戚的礼品。”阿呆搬上纸箱,热情地解释。 “送给英国女王的也要检查。”工作人员板起脸,严肃地回答。 没有办法,阿呆只好撕开封条,打开纸箱,工作人员伸头看了一眼,惊讶地一叫:“我的天,这么多的茅台酒,你带到英国批发。” “英国的亲戚多,去了以后,还嫌不够分。”阿呆随口找出理由敷衍道。 “不准托运。”工作人员表情严肃地告诫。 规定不准托运,制度虽死,但人可以灵活,少带一点,比一瓶不带要好。 阿呆主动贴近工作人员,留下一瓶,轻声讨好说:“少托运一点。” “请让开,下一位。”工作人员根本不理会,冷漠得没有一点表情,摆着手,招呼下一位。 下一位是胡同学,他站在原地,没有走动,而是微笑着对工作人员说:“请给一个方便,去一趟英国不容易。” “如果你不托运,那就再请下下一位。”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地高声叫道。 阿呆与胡同学站在那里仍然没有动,工作人员拿出一块「暂停」的指示牌,放到台面上。 看此情形,排在队伍后面的乘客,嚷嚷着,纷纷上前。 场面即将混乱,紧要关头,阿呆迅速走上前,一把推上胡同学,催促道:“赶快办理行李托运,不能耽误登机时间。” 其他人出国是喝洋酒,抽洋烟,看洋妞。但胡同学不崇洋媚外,到哪里去必须喝茅台,始终不忘献上一片赤诚之心。 别的事可以怠慢,但胡同学的一点爱好,丝毫含糊不得。阿呆的心情比胡同学还要着急。 此路不通,阿呆在思考,另想对策。于是,悄悄离开托运台,在大厅里进行一番侦查与咨询。 回来的时候,胡同学已经办理好行李托运。 胡同学就好这一口,失望地看着孤零零的纸箱,叹息道:“这可怎么办?” “人多力量大。”阿呆信心十足地安慰。 “人多好插田,人少好分钱。人多又能怎么样,到托运柜台去起哄吗?”胡同学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化整为零。”阿呆搬回纸箱,不办理托运。 “个个是酒仙,喝完再走?”胡同学想了一会,忽然哈哈一笑,“万万使不得,一箱酒灌下去,真的变成孙悟空大闹天空,天翻机覆。” 胡同学在疑惑,阿呆究竟使出什么办法,能巧妙地将一箱茅台酒带上飞机。 第107章 只会一句 阿呆了然于胸,对胡同学神秘地说:“打一场人民战争。” “只要酒能带上去,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胡同学急切地表态。 “我刚查到民用航空规定,为满足个人生理需求,每个登机乘客,允许随身携带二公斤白酒。” 不容分说,阿呆将茅台酒,化整为零,分散给三个人,分别随身携带登机。 他将空纸箱折叠,小心翼翼地保存好,下飞机后重新包装。 走在通往飞机的甬道里,阿呆紧随秋水身后,不离半步,小心保护。 胡同学一路哼着小调,不时还感慨一句,酒有凌云志,喝酒好上天。 跨进英航飞机,看到清一色高鼻子棕头发的老外,格外地兴奋。 前方不远,一个高个子女乘务员,身材丰满,好像有1.8M,正在为各位乘客服务,帮助整理摆放随身携带物品。 胡同学指着自己的行李箱,用蹩脚的英语,大声地说:“把我的行李箱放上去!” 听见乘客需要帮助,乘务员转过背,差一点把胡同学吓晕过去。 一位大妈级的空姐,体壮如牛,嘴唇上擦着鲜艳的口红,满脸皱纹,笑起来,更加纵横密布,无奈地摆着手,热情地回答:“先生,对不起,我自己一个人抬不动,一起好吗?” 胡同学开始还以为叫错人,用两眼前后搜寻。另一位乘务员与这位空妈似的乘务员形象,相差无几。 国航的空姐多么光鲜靓丽,惹火身材,即使不服务,看上一眼,也是一种享受。 可面前的空妈大跌眼镜,胡同学不高兴地说:“你不是天使吗,天使还放不上去?” 乘务员看到胡同学不配合,较真地回答:“先生,你是上帝都放不上去,我天使能放上吗?” 阿呆摆好自己的行李箱,听不懂胡同学与乘务员两个人叽里咕噜地交谈什么,看到胡同学的行李箱还没有放到储藏柜里,急忙帮助空妈乘务员举起胡同学的行李箱,塞进安全的位置。 落座后,胡同学好奇地前后探询,从英籍华人那里得知,英航空姐的实际收入不比普通阶层高多少,还比较辛苦,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又短。 所以,年轻人不愿意选择这个职业,很少有年轻的女孩子,普遍都是大妈级的人物。 秋水坐在靠窗的座位,侧眼可以观赏飞机银色的羽翼,穿过白色的云层,真正体验天上飞的感觉。 一排三个座位,阿呆坐在中间,胡同学靠中间走廊,坐在外边。 空妈乘务员对阿呆印象较深,刚上飞机时,阿呆曾帮助她摆放行李箱,小车推到阿呆身边,特地停住,用手殷勤地指点着琳琅满目的饮料,彬彬有礼地询问。 秋水用眼睛点,看到喜欢的就点那个。 阿呆听不懂说什么,按胡同学教他的,只会一句:“他妈的就死(tomatojuice)英语意思:西红柿果汁。” 一个大杯西红柿果汁,送到阿呆的面前,阿呆毫不犹豫地接住,放在胸前撑起的小台面上,慢慢饮用。 他很高兴,毕竟是用老外听得懂的语言,为自己服务,有一种成就感。 “你这是第几杯西红柿果汁?”胡同学发现阿呆每次点用的都是同一种西红柿果汁,好奇地问。 “不知道。”阿呆并不刻意记得喝几杯,反正空妈来了,他就说着老外听得懂的话。 “难道你要把飞机上的西红柿果汁喝断货。”胡同学不能理解,幽默地调侃。 第108章 空中惊魂 阿呆摸摸自己的肚子,鼓鼓的,像皮球似的,一敲嘭嘭响。 他在心里暗自好笑,真是把西红柿果汁喝饱了。现在有点怕听到小推车的声音,靠在椅背上,佯装睡觉,回避一下空妈。 飞机平稳地飞行着,乘客们有的在睡觉,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看书,有的戴着耳机在看电视,有的在发呆。 机舱里处在集体无语中。 这时,广播里传来了机长愉快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我是你们的机长,欢迎大家乘坐本次航班,我想告诉大家的是……” 第一次坐飞机的人,神经异常紧张,不管是什么人说一句话,立即引起猜疑,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这种意识在心中无法消散。 秋水听不懂外国话,疑惑地自话自说:“广播里说的什么?是不是已经到达英国?” “怎么会这么快,才飞到欧洲的领空。”胡同学似乎很有经验。 “这是谁在吆喝?”秋水继续问。 “本次航班的机长向每位乘客问好。”胡同学虽然英语口语说得蹩脚,但标准的日常用语,还是能听得懂。 广播里又传来:“啊!天哪!!” 机长话说了一半,突然发出了一声KB的惊叫。之后,广播里就再没有声音。 这时,所有乘客都吓坏了,连经验丰富的空妈也害怕得不知所措。 胡同学竖起耳朵,全神贯注,仔细倾听飞机上的任何一丝丝的响声。 秋水裹紧身上的毛毯,惊恐地张望。 阿呆睁开眼睛,警惕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恐怖的声音,可能驾驶舱里发生意外。”胡同学脸色苍白,神色紧张。 “有人劫机?”阿呆说出第一个闪念。 “不知道,一声惊叫后,就再也没有发声。”胡同学面部表情,由紧张转向恐惧。 片刻平静,乘客个个呆若木鸡,随即一片哗然,爆发出惨烈的哀嚎,呼天喊地,整个机舱里陷入绝望的境地。 阿呆摸出座椅下方的黄色救生衣,立即帮助秋水穿好,并示意秋水在紧急情况下,手拉两边的红色把手,很快完成自动充气,要不了两秒。 秋水系好身上的救生衣,握了握红色把手,顿时觉得心中产生一丝温暖。 还有来时随便说的一句话,自己喜欢坐在靠窗的位子,没想到过了那么久,阿呆还记得。 “完了,把茅台酒拿下来。”胡同学强压住颤抖的手,急切地指示阿呆。 “关键时刻,要保持清醒。”阿呆冷静地劝说。 “清醒地离开这个世界,太惨无人道,快把酒拿下来。”胡同学发着脾气在吼叫。 阿呆思考片刻,立即起身,在混乱中拿下行李箱,迅速取出两瓶酒,放在自己的怀中,不让胡同学抢走。 “你干什么?”胡同学两眼射出愤怒的目光,质问道。 “我要用。”阿呆一手紧握住一瓶。 “要独善其身,危急时刻,才能发现人品。”胡同学扑过去,抓住阿呆的臂膀。 “我去对抗恐怖分子,这是最好的武器。” 阿呆嚯地一声站起,果断地摆脱胡同学的拉扯,挤出座位。 他从机舱过道上,一手握住一瓶茅台酒,像是握住手榴弹一样,不顾一切,向驾驶舱方向,勇敢地冲去。 空妈蹲在座椅旁,看到阿呆飞奔的身影,立即爬起,跟在阿呆的身后,向前冲锋。 第109章 绅士风度 阿呆冲到驾驶舱门前,举起手,正准备用力拍打舱门。 广播里传来男士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真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刚才乘务员给我咖啡的时候,不小心把咖啡撒在了我的衬衣上,不信你们来看,都湿透了。” 空妈听到广播后,明白驾驶舱里发生的事情,及时伸手,一把拦住阿呆的手臂,微笑着摇摇头。 阿呆没有听懂广播里用英语说的一番道歉,坚持要去敲门。 他焦急地对空妈说:“里面很危险。” 这时,胡同学听明白广播里英语说的什么,随即赶过来,拉开阿呆。 胡同学怒气冲冲地对着驾驶舱门抱怨:“衬衫湿了算什么,你来看看我的裤裆。” 空妈听完胡同学发的牢骚,嗤嗤地笑着撤离舱门位置,去安慰受到惊吓的其他乘客。 原来是一场虚惊,闹了一次啼笑皆非的乌龙,让人哭笑不得。 返回原座位,阿呆重新把茅台酒装回包装盒内,塞进行李箱,放入储藏柜里。一排座位上,胡同学、阿呆与秋水三人相视一笑。 “好样的,经受住了大风大浪的考验。”胡同学振振有辞地夸奖阿呆。 说笑间,飞机已降落到跑道上,经过滑行,最后稳稳地停在伦敦机场。 阿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不禁长舒一口气,跺跺脚,的的确确踏上英国的土地,仿佛经历了时间隧道,来到另一个世界。 办完出关手续,拿回托运物品,一行人在团长带领下,走出机场。 远远地看见一个黄皮肤黑头发披肩的女士,手中举着一块纸牌,上面用汉字写着「滨江旅行团」字样。 顿时,就像看见久违的亲人,一见如故,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场景真叫人激动。阿呆紧紧地抱住秋水的肩膀。 身处完全的异国风情与语言环境,虽然才十几个小时时间,仿佛十几年没有见似的,产生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女士引领大家走出机场,转入地铁站。 阿呆看见通道里坐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墙根下铺着的旧毯根本无法抵挡寒冷的侵袭,可乞丐仍那样安静地、旁若无人地捧读着一本书。 在乞丐身旁的破帽子里有路人施舍的零钱。 阿呆放慢脚步,注意观察,乞丐总是坐在那,从来不会迎着过往的人们,走过去伸手要钱,也不会粘在你的身边,更不会像国内乞丐那样跟着你走上一程。 有趣的是,有人将手中不看的杂志和《泰晤士报》随手放在乞丐的身边,大多数时候乞丐都会点头称谢,偶尔乞丐看书入了神,忘了还礼,绅士风度的英国人,也丝毫不见怪。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一位先生,递给乞丐半瓶葡萄酒,乞丐并未表露出感恩戴德的卑躬屈节,而是在不失礼貌地简单致谢后,又孜孜不倦地阅读起来。 这个景象让少见多怪的阿呆有些动容。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进衣兜里,准备掏出硬币放进帽子,但阿呆却忘记这是在英国,刚下飞机,身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先令。 其实,乞丐哪个朝代都有,哪个国家都有。 但这种不同的乞讨方式和风度,阿呆觉得如果走开没有施舍,居然会让他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第110章 吓了一跳 接待滨江旅行团的女士,工作的英资公司在滨江有投资,公司派她负责滨江旅行团在英国的全程接待,大家都叫她向导。 向导一丝不苟,做事严谨,发现阿呆与秋水落在队伍的后面,她与胡同学走过去。 胡同学准备拉阿呆走,阿呆没有走,让胡同学帮助翻译。 阿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没有零钱。” “没有关系。”乞丐显得有礼貌,接着问,“你是日本人?” 阿呆回答:“我是中国人。” 乞丐听罢,两眼放光,说道:“你竟然是中国人!来自那么大的国家,我都好羡慕。” 这样一说,阿呆更加不好意思。 秋水见状,跟向导低声叽里咕噜几句,向导急忙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几个先令。 阿呆接过秋水手中的几个先令,放到破帽里。顺便低头,看到乞丐正在读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侦探小说,怪不得读得如此入迷。 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轻快多了,阿呆有意调侃胡同学:“这是受苦的阶级兄弟,请伸出援助之手。” 听到阿呆这样一说,胡同学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碰到此类的事,站得远远的。 阿呆不依不饶,强拉硬推,胡同学只好推辞道:“这个乞丐不值得去伸手。” “为什么?”阿呆放开胡同学,疑惑地问。 “他受穷,他挨饿,都是他自己的错。”胡同学不屑一顾地慷慨陈词,“他受到白眼,受歧视,他愿意,宁愿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也不愿付出自己的劳动,来谋求生活,这种人没有资格受到我们的施舍。” “你不是施舍给他,而是施舍给仁慈之心。”阿呆没有反驳,从另一个方面做出劝说。 “你这是在纵容他的坏品行,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他这样自暴自弃,简直是咎由自取。”胡同学没有掏钱的意思。 阿呆陷入深思之中,曾几何时,我们已经麻木到没有作为一个人的仁心了,看见乞丐早已没有了同情心,自认为比乞丐高出许多。 也不屑于把自己的劳动所得,分出一点给一个自己不知道,瞧不起的乞丐,哪怕是一毛钱。 从乞丐身边走过,就算什么也没有施舍,至少要心怀同情之心。 “你们的观点,不符合这里的风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他们并不认为没有付出劳动,还有摆弄乐器,或者玩杂耍的人,从没有想到,或高或低人一等,往往乐在其中。” 向导一边走一边从中调解,她招呼大家去购地铁票,抓紧时间赶往住宿地点。 向导给滨江考察团成员,一人发一英镑,拿在手中购票乘坐地铁。 阿呆随着队伍跟进,没有人插队,前后的距离很松散,不论老少,很少有人大声喧哗,个个沉默不语,像是在想着心思。不像在国内,人挨人,人挤人。 入乡随俗,旅行团成员学着当地人的模样,耐着性子,一个接着一个排队等候。 阿呆紧跟秋水,站在最后一个。 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到阿呆的前面,身高看上去有1.9M以上,穿着齐膝黑色呢子外套,停住脚步,一只手取下帽子,摆放在左胸,毕恭毕敬地弯腰鞠躬。 突然而至的举动,阿呆吓了一跳。 第111章 有所冒犯 异国他乡,听不懂语言,阿呆镇静地没有任何表示。 他第一次来英国,没有亲朋好友,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悄悄地努嘴,暗示秋水是否认识前面的人。 阿呆原来听秋水说过,她高中同班考到京城大学的一个同学,到英国留学毕业之后,留在英国,拿到工作签证。 秋水瞟了一眼阿呆跟前的高个子,摇了摇头。此人看上去,纯粹一个英国人。 高个子老外微笑致意,仍然鞠着躬,既没有抬首直腰,也没有走的意思。 偌大一个售票厅,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的沉寂。 旅行团成员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貌似意识到,这是一个得罪不起的恐怖存在。 阿呆感觉到这来者明显有所冒犯,急忙上前,求助向导。 向导转过身,扑哧一笑,说:“看把你吓成什么样?” “不明真相,我这人没事不惹事,但事来不怕事。”阿呆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果碰到恐怖分子,不管你怕还是不怕,结果都是灰飞烟灭。”向导有意调侃。 她虽然第一次接触阿呆,通过简短的几句话,印象还不错,至少两个人之间能交流,谈得来。 “英国人真会幽默。”阿呆不知道高个子老外究竟为何选中了他。 面对阿呆的疑问,看着阿呆一脸认真的样子,向导禁不住笑个不停。 她捂住嘴,边笑边翻译:“老外说,先生,给些零钱吧,这样他就可以乘坐地铁回家,不需要徒步。” 阿呆幡然醒悟,仅凭那一种彬彬有礼,二话没说,把他手中握得滚热的一英镑,交给高个子老外。 “祝先生旅途愉快!”高个子老外戴好帽子,高兴地向阿呆摇手致意,站在阿呆的身后,接着排队等候购票。 阿呆空着手,心想,难道这就是见证到了传说中的绅士风度。 他学着高个子老外的模样,一只手捂在左胸前,对向导鞠躬道:“女士,给些零钱,这样我就可以乘坐地铁前往住宿地,不用徒步。” 阿呆模仿动作很滑稽,引得旅行团成员一阵爆笑。 向导没有防备,后退一步,差一点滑倒。 她不停地摆手,然后伸直一根食指放到嘴唇前,轻声地吹一口气,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向导的异常举动,没有逃过站在阿呆身后高个子老外的眼睛,只见老外奋不顾身冲上前,主动保护向导,挥舞着拳头,要与哄笑的人决斗。 阿呆不能接受高个子老外的贸然行动,刚才把手中的一英镑施舍给老外,然而老外却并不领情,以为拿了钱,还要来抢女人。 他伸出一个中指,也是刚刚学到,表示鄙视与看不起的意思,不屑一顾地用汉语说:“你,这个,太差劲,不地道。” 高个子老外睁大眼睛,警惕地观察着阿呆的一举一动,在脚步后退的同时,与向导叽里咕噜,向导笑着对阿呆翻译:“他说,你这个日本人凶神恶煞。” “英国人怎么总说我是日本人,日本人能长到我的个头吗?”阿呆展示着令黄皮肤人羡慕的身高,反问向导。 “可能老外看出你像个有钱的日本人,说话的口气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向导呵呵一笑,马上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 阿呆疑惑地问:“他为什么对我不友好?” 第112章 额外收费 “高个子老外认为你刚才的动作冒犯了女士。”向导客观地分析道。 “真是冤枉好人,不分青红皂白了啊!”阿呆认为自己很委屈,大声喊冤。 “在英国特别尊重女性,不管认识不认识,不论在什么场合,做什么事,都是女士优先。”向导添油加醋地解读老外的意思。 “把英镑送给他,却送出一个仇人?” “有钱就了不起了,劝你不要任性。” 高个子老外弄明白阿呆不是对向导非礼,而是把手中的一英镑送给他以后,没有零钱乘坐地铁,所以才做着鬼脸,从向导那里再讨要一英镑。 高个子老外硬是要把手中的一英镑还给阿呆,准备放弃乘坐地铁,徒步回去。 后来向导重新交给阿呆一英镑,一场风波才算平息。 乘坐地铁,只是在地下行驶一小段距离,然后穿梭到地面上行驶,出站后,走到入住地点,在伦敦城郊结合部的一栋古老城堡。 阿呆与秋水住一个房间,两张床一大一小,大床很大,双人睡的床,小床是小孩睡的单人床,房间床位安排与国内的标准间不一样,适合一家人旅游居住。 这样的房间,旅行团来入住,床铺不好安排。 胡同学与团长住一间,看着里间一张宽大的床,他礼节性地说:“团长,你身材高大,睡这张大床,资源不浪费。” “我先享受一下,以后轮着来。”团长也不客气。 “领导睡觉,我站岗,保证安全。”胡同学坐到靠门的小床上,旁边还有一台电视机。 阿呆提着一个小包,跑到胡同学的房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神情警觉,仔细观察了一会。 他严肃地说:“你可不能深夜偷看黄色电视,这是规定,出国有交待。” “那些毛片,在国内已经看过,看多了反胃口。”胡同学不以为然。 “看毛片就像吸鸦片,有的人容易上瘾。” 说话间,胡同学端起一杯刚才自己泡的咖啡,喝下一口,感觉味道不对,怀疑是不是酒店里的袋装咖啡质量有问题,叫阿呆去找向导。 向导可忙坏了,因为语言不通,大家都指望着向导,那边房间里的事还没有解释清楚,就急匆匆地赶到胡同学的房间。 “这是什么破酒店。”胡同学冲着走进来的向导,劈头盖脸地质问。 “请胡同学息怒,有什么不满意,我可以去协调。再不行就换酒店。”向导小心翼翼地解释。 “把老板叫过来,让他喝一喝,这是什么咖啡。”胡同学一脸的不高兴。 这不是在国内,随便就能叫老板出面。向导端起一杯咖啡闻了一闻,转身问阿呆:“用什么水泡的咖啡。” “热水龙头。” “水龙头里的热水不能喝,只是洗用。” “难怪感觉咖啡的味道不纯,还以为在欺负我们东亚病夫。” “国内的生活习惯,在这里不适应,英国人一般都喝冷水,咖啡必须煮过以后才能饮用。” “想喝开水怎么办?” “台面上有热水壶,自己烧,一定要灌冷水,因为冷水是纯净的饮用水。” 大家相视一笑,原来是不懂英国人的生活习惯,胡同学用错了水。 阿呆打开带来的小包,拿出一瓶酒,还有一包五香花生米、一袋开胃的榨菜,说:“还是喝一点小酒好睡觉,旅途太辛苦。” 胡同学喝得真来劲,还要阿呆去拿,阿呆说回房休息了,不能一下都吃完,不然没地方买,就再也体会不到家乡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向导拿着额外收费的账单,当着大家的面,严肃地问:“昨晚,谁打开了成人收费频道?” 第113章 谁来埋单 向导一句话,旅行团成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勇敢地站出来回答。 向导直白地告诫:“大家都是有素质的团员,请实事求是地告诉我,如果不告诉也没有关系,城堡酒店有收看记录。” 城堡酒店虽然古老,但电子设备非同一般,只要房客打开电视,服务台就会收到信号进行监控,如果观看成人频道,服务台就会自动计费。 如果房客打开收费电视,只要浏览一下画面,即使不观看具体内容也要付费。 虽然出于好奇,私下里辨别批判一下资本主义的糟粕。有人想大呼冤枉,但不敢当面较真。 与胡同学一个房间的团长说:“我拿人格担保,我们房间昨晚观看了成人频道。” “你的人格谁能相信。”胡同学脸不变色心不跳。 阿呆没有先下结论,拿过向导的账单,瞄了一眼,只有一个房间需要额外付费,随即归还给向导。 他以商量的口吻,对向导说:“可能是弄错了,一点小费用,一起结帐算了,不能影响我们的行程。” 向导一头雾水,她并没有听从阿呆,费用总包干,第一个夜晚即出现如此不明不白的费用,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后面的旅程不堪设想。 向导邀请阿呆一起到总台,检查收看记录的明细清单。 经过调阅记录,向导不信任地对阿呆说:“六个房间,有三个房间观看了成人频道,只不过其他二个房间已经私下超前付费,只有胡同学住的房间没有人付费。所以增加额外费用。” 阿呆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知趣地把团长拉到一旁,轻声地了解核实情况。 团长说,阿呆喝完酒离开后,他一时半会睡不着,看房间狭小的窗户,半圆形的拱门,低矮的圆屋顶,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温暖的壁炉,仿佛一切都从沉寂中复苏了。 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胡同学已经不下于六次上洗手间,他意识到自己应该静静地安睡,于是不再翻动身体,并有意轻微地打起鼾声。 不一会儿,房间里安静下来,胡同学不再上洗手间,团长伴着鼾声睁开眼,房间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寂静中只有无声的画面亮光闪动,扫过古老的墙壁。他察觉到那是电视机发出的亮光,没有吱声,继续鼾睡,以免妨碍胡同学的雅兴。 阿呆知道了情况,转身想化解向导心中的疙瘩,开口说:“不知者不怪罪。” “你们这次的旅行团最难带。”额外收费没有解决,向导生气地埋怨道。 面对向导的责怪,旅行团成员没有一个人应声。 阿呆主动靠近向导一步,紧追不舍,问道:“先难不为难,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 “你们在国内给旅行社怎么结算,我不知道,但到我这里,就挣个工资加小费。”向导敞开心扉,心里话和盘托出。 看人看心,听话听音。阿呆直截了当地劝告:“桥归桥,路归路,打酱油的钱不买醋。” 阿呆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让秋水送到向导的手中,带着歉意说:“今天早上辛苦你了,服务得很好,我们很满意,这个是小费,不成敬意,你就收下吧。” “你们想吃好住好玩好能理解,但也要理解我是兼职带团。” 向导没有推辞,不管是英镑还是人民币,收好钱。她眉开眼笑地问,“额外收费谁来埋单?” 第114章 少出风头 真是丢人,敢做不敢当,对于有的人来说,反正丢人总比丢钱好。 胡同学借故送行李箱,走出城堡酒店大门,在大巴车周围溜达。 如果额外收费不解决,对大家不公平,以前也没有这个先例。 向导看看胡同学的背影,又看看大家,最后看看阿呆,愁眉不展,欲言又止。 阿呆笑着对向导说:“昨晚的额外收费,请记在我的账上。” 不知为何,秋水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本来最开始秋水对胡同学就看不惯,以阿呆公司员工身份出国,她感到奇怪,不知道商场与官场的水有多深。刚才不站出来冒个泡就悄然逃走,更是嗤之以鼻。 秋水不高兴,拉一拉阿呆的衣角说:“又不在我们房间发生的事,你少出风头?” “一点小钱。” “我不是介意你给钱。” “发生了这种事,我作为公司的经理也是面上无光,若不能尽快将此事做一个了结,在旅行团扩散开来,必将成为公司的一个笑料,今后回到滨江,生意还怎么做。” “不明不白为他人作嫁衣裳,你这么想要表现自己,想要自己在人群中闪耀吗?” “凡事都有第一次,但不能因为是第一次,就不敢做出决定了对吗?”阿呆深沉地回答道,“若非要这样理解,说是出风头也不为过。” “以后少与那个人往来,只要你不违法,堂堂正正赚来的钱,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不会有事,你想多了。” 阿呆说服秋水,支付了额外收费。向导带领旅行团所有成员,开始今天的行程,第一站参观博物馆。 走进大英博物馆,介绍生物进化的东西,阿呆没有浪费多少时间看,一扫而过。 在当地历史展厅,花了不少功夫。 再往前专门有一个厅,远远看见熟悉的中国古代士兵铠甲、精美的瓷器,还有整大块的石雕,来自中国历代珍品真不少,十个藏室里有近3万件,注意看,心里酸楚楚的,这是被列强抢走的曾经。 阿呆坐在厅外的长凳上,静静地呆了十分钟,呼吸一下那种空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旅行团成员陆续走出,集中到阿呆坐的长凳旁。团长清点好人数,一个都不少。然后,向导带领大家再到下一处景点。 胡同学是一个热心人,看看旅行团成员一个个心满意足地拍照。 他轻松地对阿呆说:“怎么不看呢?许多在国内看不到的。” “看不下去了。”阿呆答。 “吵着要来,来啦又不认真看。” “飞到天边,把钱砸过来,就为看这个。” “看看发达国家的管理。” “耻辱石,看了真让人揪心。” 阿呆与胡同学耍起嘴皮就没完没了,秋水在一旁想拉开阿呆都不行,尤其胡同学破锣似的嗓门,引来无数老外目光停留,越聚越多,还以为一群中国人在吵嘴打架。 不一会儿,一个像是模特的男警察,金发碧眼,鼻梁挺直,头戴独特的圆顶帽,身材高大匀称,一脸神圣走过来。 阿呆清晰地看见警察腰间挂着的「家伙」,有令人生畏的手铐、警棍,还有手枪,肩头戴着肩咪,只要用手按下去,就能通话的那种对讲机。 警察一双蓝色的眼睛总是瞪着胡同学,不友好地对胡同学说:“对不起,请跟我走一趟。” 第115章 连累大家 蓝眼睛警察叽里咕噜的一句英语,在场的旅行团成员大多没能听懂。 阿呆从警察的面部表情看,似乎铁了心要带人走。 向导负责旅行团一行的接待工作,心急如焚,准备与她所在的英资公司联系,出面找人协调。 旅行团成员听完向导翻译的内容,如晴天霹雳,慌了手脚,要带人走,这还了得。 个个义愤填膺,牢骚满腹,要找驻地领事提出交涉与抗议。 对大家七嘴八舌的意见,胡同学不能接受。他认为找领事出面交涉,远水解不了近渴。 即使领事全力以赴出面解决,按照英国警察的办事效率,快则一天二天,弄不好,上升到更高层面,可能麻烦就大了,不是几天能解决问题。 胡同学身份特殊,到国外旅行游玩,玩进了警察局,在新媒体时代,网络传播速度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能要在市、省,甚至在全国成为新闻焦点人物,回国后怎么能交得了差。 尽管从英资公司找英国人出面,但警察不吃这一套,独立执法,即使有熟人关系,很难左右警察的判断,他们往往怕告到上司那里,定一个渎职,那也是犯罪。 胡同学犹豫不决,不敢面对更不敢深问警察。 阿呆无法想象,在疫情关键时期,帮他轻松拿到抗疫药品时,是那样呼风唤雨的一个领导,此时竟然如此怕事。 胡同学低着头,说得不好听一点,像是一个小学生做错事一样畏首畏尾,躲在大家身后,始终不愿抛头露面。 他轻声地对阿呆说:“你无官一身轻,又是民企,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有的人怕树叶落下来砸破头。如果被带到警察局,顾忌到影响不好,传到国内,芝麻大的事说成比西瓜还要大,越传越邪乎,好事也传成坏事,回到当地唯恐乌纱帽保不住。 阿呆毫不犹豫对胡同学说:“我无所畏惧。” “你一个人顶下来。”胡同学赶紧补充一句。 旅行团里私下叫阿呆团副,倒不是阿呆有这个职务,因为阿呆为人仗义,出手大方,还一路上贴补旅行团的一些费用,所以阿呆说话在团长之下有一定的影响力。 听到胡同学这样一说,大家异口同声捣鼓阿呆说:“团副,领导在考验你了。” 秋水哭笑不得,鼓起勇气对胡同学说:“还是你去比较好,阿呆听不懂英语。” 胡同学做着鬼脸,诙谐地调侃:“你们两个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粘在一起,现在借一下老公舍不得啊。” 听完这话,秋水不客气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呀?” “我知道你喜欢与阿呆在一起,现在非常享受二人世界。”胡同学眉头紧锁道,“可我遇到麻烦了,需要阿呆的帮助。” 团长想尽快解决旅行团目前的窘境,看好阿呆的能耐,好话劝说秋水:“阿呆不出马的话,真不知道怎么去对付。” “抱歉。”秋水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燃烧起来,她抱着肩,嗤鼻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要好汉做事好汉当。” “不尽快解决,太影响大家游玩的心情了。”团长陪着笑脸劝说道。 秋水也是急了,冲着胡同学喊:“你听到了没有,你自己作死,不要连累大家。” 第116章 挺身而出 阿呆不介意大家开玩笑。 也许是刚才看到那些来自中国的珍品时,心头的阴影没有散去,郁闷得不能释怀,他不是只凭一时心血来潮为胡同学解围。 胡同学被警察带走,旅行团同行的人没有面子,如果炒作起来,胡同学国内的宝座必将风雨飘摇。 其实,人的语言并不能杀人,可能杀人的却是藏在人的语言之下的那砒霜一样的越传越真的事实。 秋水白了阿呆一眼,看他半天不表态,没好气地说:“阿呆,我说你是个笨蛋,还真是个笨蛋耶,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玩你不去玩,实在得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呆瓜。” 面有难色,阿呆憨笑道:“我知道。” “这哪里像是在补度蜜月,一路上破事不断,似乎是一场兵荒马乱中的私奔。” “来一场浪漫而刺激的旅程,也很难忘啊。”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只想告诉你,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也会一直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阿呆一笑,抚摸着秋水的脸颊,温柔地说:“跟旅行团一起,到博物馆大门外等我。” 事不迟疑,说时迟那时快,阿呆义无反顾走到警察身边,伸出右手,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给自己壮胆,指指警察的腰间,夸张性地打着哑语示意。 警察误以为阿呆是要夺枪,慌乱之中,双手保护手枪,脚步后退,警惕地盯住阿呆。 比阿呆高一个头的警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义凛然的「蝗虫」。 当地老外说,黄皮肤的人像蝗虫一样,成群结队在英国各个城市大街小巷飞来飞去。 回头看一看身后,旅行团的成员们在瞬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办?大家已经安全撤离,他可以掉头,但警察随时拔枪,即使阿呆箭步如飞,人跑不过子弹。 如果不走,语言不通,说不清道不明,警察歧视「蝗虫」,搞得不好,暴力执法,可能要吃哑巴亏。 相信正义自在人间。阿呆伸出的右手没有收回,向警察摇一摇,示意误解。 他随即用右手,又重复指指警察腰间挂着的银光闪闪的手铐,接着两手腕并拢,竖在警察的面前,表示束手就擒的意思,请警察把阿呆铐到警察局。 警察被阿呆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立即按下肩咪,传来叽里咕噜的通话声。 不一会儿,警察取下肩咪,交给阿呆接听,里面传来一个女翻译说汉语的声音:“他是警察,问你是哪里人?” 听到母语,有一种亲切,但阿呆不冷不热地回答:“我是中国人。” 女翻译要阿呆转告旅行团每一位成员,说:“请不要大声喧哗,务必遵守公共秩序。” 阿呆并没有虚心接受,故意大声回答:“爹妈给的就是这个嗓门,小不了。” 女翻译委婉求情道:“需要你的配合,我与警察两个人的服务,始终都处在监控之中。” 想到大英博物馆里中国的曾经,阿呆语气强硬地说:“他们能抢,我们发几句牢骚还犯法吗?” 面对阿呆的质问,并且还是一副认真口气,女翻译在肩咪里不住地笑个不停,咯咯地边笑边说:“有些事不必太较真。” “欺人太甚,这是种族歧视。”阿呆掷地有声。 第117章 在找什么 女翻译彬彬有礼地回答:“跟警察走一趟,是去看一看中文的温馨提示,祝你在英国愉快。” 她即刻要求阿呆把肩咪交还给警察。 阿呆在警察的带领下,走到游客必经的一道门口。一块歪歪斜斜写着中文的牌子,醒目地挂在墙上。 靠近看,上面写着「请不要大声喧哗」,后面标有三个惊叹号,汉字外围还加了一道黄色装饰线。 目的是「特别提醒」,用中文写的不就等于是「请中国人不要大声喧哗」。 犹如一记重拳击在阿呆脸上,当即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他稍定神,心想,原来警察请胡同学走一趟,是来这里看警示牌。 阿呆按照中国的方式向警察作了一个揖,然后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到博物馆门口,旅行团的成员们紧张地等在那里。 秋水尤为紧张,担心阿呆受到什么伤害,围着阿呆看,几乎是转了一圈。 阿呆甩一甩两手,再踢一踢脚,眯眼憨笑道:“都还在,胳膊手脚一个不少。” “难看死了,一脸的皱纹。”秋水捶了一下阿呆的胸,看到老公安全归来,心里格外高兴,语气都娇嗲许多。 “一脸的皱纹嘛,都是经常给你做鬼脸做的。”阿呆认真地用双手抹了抹脸。 重回组织怀抱,阿呆不忘调侃胡同学:“怎么不看啦,许多国内看不到的。” “店大欺客,看不下去,抓紧时间去看一看自然风光。”胡同学果断地对大家说。 “刚才不是说,来了就要认真地看。”阿呆想起胡同学说过的话,故意回呛一句。 “到哪里都是看。”胡同学声音低沉,脸色不好,对阿呆说,“去买点听装啤酒,到公园喝,放松一下烦躁的情绪。” 旅行团一行人在向导带领下,乘坐地铁,出站后大步流星向公园迈进。 英国的公园把人与自然的和谐体现得淋漓尽致。大家排队过街,当身边的鸟类,还有大鹅朝人扑过来的时候,简直太美了。 再深入到幽静的公园里面,不时有美女光着小腿,牵着大狗在那里跑步,很是吸引眼球。 向导介绍说,位于欧洲西部,作为大西洋的岛国,英国广袤漫长的海岸线把陆地与海洋分界,陆地上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罗棋布,波光盈盈。 到达的皇家公园,绕湖而建,参天古树倒映湖中,平坦的草地与湖水相拥共绿。 向导带着浪漫的口吻说,当地人将这湖比喻成伦敦的眼睛,树是睫毛,而绿地则是皮肤。 阿呆一眼望去,整个身心就被打动。 欣赏满眼的绿意,呼吸清新的空气,嗅着阵阵草木花香,湖水清澈见底,浸在水底的鹅卵石是红色的,可惜没有看见游动的鱼,也许是水太清的缘故。 这里无奢华之气,却自然怡人,充满诗意,不着人工雕饰的痕迹。 秋水站到一棵苹果树下,优雅地凝视着前方。 阿呆竖起单反相机,按下快门。照完相,他说:“这颗苹果树,据说上面的苹果掉到牛顿头上了。” 阿呆一句玩笑话,引来旅行团成员争先恐后地到苹果树下留影。 秋水走到一棵又高又壮的巨杉树前,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被英国遗产委员会确认为「英国现存最老的圣诞树」。 她双手放在看不见微隆的腹部上,面向镜头露出幸福甜蜜的微笑。 公园里,看到一些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晒着太阳,旅行团成员们也入乡随俗。 胡同学没坐,走在绿草地上,一扫刚才的阴霾,拿出啤酒,一路看,一路喝。 人的兴致上来了,走得自然快。不一会,溜达到湖边,低头四处查看。 阿呆爬起来,快步跑上前,问道:“在找什么?” 第118章 恍惚之间 胡同学貌似没有听到阿呆的问话,大步流星往前找。 一不小心,脚步一软,身体倾斜一下,跟在身后的阿呆眼明手快,一把托住胡同学。 “这草地怎么一点都不结实。”胡同学推开扶在身后的阿呆,找到问题所在。 “草地松软,脚踩上去不着力。”阿呆轻声附和。 “怎么不培植硬一点的草坪,像水泥地一样。” “是不是说,水泥地上像是铺上了一块绿色的地毯。” “不管是一根草,还是一块砖,都要有卓越的创新嘛。” 胡同学舌头有点打哆,恍惚之间,脸色由阴转晴,晴得阳光灿烂,笑如菊花。 他张开香烟熏的黑牙嘴,滔滔不绝:“作为一个企业家,一定要旗帜鲜明地肯定那些应该肯定的事物,否定那些应该否定的事物; 不能只知道肯定应该肯定的事物,而不知道否定那些应该否定的事物; 也不能只知道否定那些应该否定的事物,而不知道肯定那些应该肯定的事物,更不能够肯定了应该否定的事物,而否定应该肯定的事物。” 说得云里雾里,口若悬河,阿呆脑子记不住,拿出手机录音。 “简单一点说,始终不要忘记做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好企业家。” 胡同学的身子摇晃起来,两眼发直,还念念不忘,谆谆告诫。 “这酒太神奇了,让人神思飞扬。”阿呆录好音,不禁感叹道。 胡同学听到酒字,两眼一亮,精神来了,突然惊讶地问阿呆:“刚才我说了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说得精彩,长篇大论,不愧为名校大学生。” “要讲真话,刚才是否骂人,有没有粗言粗语。我喝两种酒不行,一喝就出现暂时性失忆。” “不讲两种酒,就是「三中(盅)全会」,白、啤、红三种酒混在一起喝,也天下太平,不在话下,可能是旅途疲劳,太辛苦了。” “不对,我是被博物馆里的警察气糊涂了。” “开始好好的,罪魁祸首是这个草地,软绵绵的,喝了一点酒,走在上面,容易让人产生恍惚。” “下不为例,请严格监督。” 胡同学坚定地表态,然后看着阿呆,认真地说:“我这记性不好,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你在找什么?”阿呆差点忘记先前所问。 “想找一块瓦片,帮忙找一下。”胡同学抓了一下头,忽然想了起来,又低头继续搜寻。 阿呆环视周围的环境,失望地说:“不说找一块瓦片,连裸露的土块也没有。” “扒开草坪,下面肯定能找得到。” “找瓦片,究竟要干什么?” “这么好的水,像镜子一样,想找一块瓦片打水漂。” 胡同学笑起来一脸童真,看着阿呆迟疑地站在那里,最终没有去扒草坪。 他张开嘴巴,快速而连续地把啤酒倒进嘴里。白色泡沫从口中溢出,顺着嘴角,流入颈内,可能是寒冷的侵袭,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顾不上潮湿内衣的难受,随即左腿前弓,身体后仰,右手紧握住空易拉罐,像后羿射日,使出全力大喝一声:“你大爷来啦!” 阿呆能理解胡同学此时的心情,刚才在博物馆的憋气,随着一声你大爷来啦,泄愤出来。 胡同学手中的易拉罐已经飞入湖中,一个漂亮的弧线,易拉罐在绿色的水面翻了五、六个滚,溅起白色的浪花,最后落在绿波上,不停摇摆起伏。 胡同学拍拍手,若有所思地说:“没事,沉入水底,不着痕迹。” 湖面上,易拉罐的空口,不断吞入湖水,在逐渐下沉。 这时,不远处,只听「扑通」一声,一个在公园里锻炼的老外跳进水里。 第119章 湖水洗心 老外游到湖中间,抓住易拉罐,举在手中,胸口浮出水面,踩水游到岸边,往上一蹿,爬到草地。 他把易拉罐竖在眼前,向着旅行团人员站着的方向,做了一个痛苦状的鬼脸后,将易拉罐放到垃圾桶里,转身继续跑步。 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的背心、短裤不断滴下,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上留下溅湿的密密麻麻的清凉水渍。 胡同学呆呆望着老外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羊肠小道尽头。 他大声嚷嚷:“小子,你不要跑呀。” 一贯低调的向导此时劝道:“你还叫得出口,声音大,难道就有理?” 胡同学叫得更凶,无奈地袒露心迹:“不罚我几个钱,我一辈子心都不安。” 向导不经意地说:“钱不是万能的,有所敬畏,才能无畏。” 胡同学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空荡荡的前方,越看越气愤,越想越不安。 委屈地诉说苦衷:“打我一顿也行,不能只给我一个无言的背影。” 他趁大家没注意,突然离开队伍,踏着水渍的方向,拼命飞奔,一定要追到老外,讨一个说法。 阿呆眼明手快,将胡同学强行拽回来。 晚上,旅行团成员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谈到白天发生的事,身在异国他乡,大家感慨颇多,一个共同点是那纯净的湖水洗醒了羞愧的心。 团长先打开话题:“在本乡本土个个虽是小能人,但心灵没跟上时代文明的脚步,做起人来浮躁。” 有人插话:“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修养,不是一日之功。”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这是做人的本分。”秋水耿耿于怀,说话有点激动,“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也有人引经据典:“哲人早有醒思,那种不知敬畏的人从不在人格上反省自己,实质上是一种卑鄙的放肆。” 还有人补充道:“这样的人即使有再多的艳遇,也没有能力真正爱一回;结交再多的哥们,也体会不到友谊的纯真;获得再多的名声,也不知什么是荣光。” 对于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胡同学一言不发,阿呆也沉默不语。吃完饭,各自回房间休息。 洗完澡出来,秋水只穿了件睡衣,因为码数大穿着比较宽松,她曼妙的曲线也都虚虚地照在里面,灯光之下,重点部位若隐若现。 秋水盘腿坐到床中间看电视,阿呆拿来吹风机,跪到她背后,帮她吹干湿湿的头发,难得的一声不吭。 “好了,这样睡觉就不会感冒了。”阿呆将吹风机开关关掉,温柔地说。 “假好心。”秋水不领情地哼一声。 “这些天照顾得不够细心。”阿呆将吹风机送回去以后,大概是要出门,穿着很正式,简单款式的西装,笑容更加透着暖意。 “你有时间出去闲扯,就没考虑一下我的状态?已经三个多月了,你不害怕,我可随时担着心,哪怕一丁点的意外。”秋水抚摸着微隆的小腹。 “很快会回来。”本以为阿呆会解释一下,哪知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轻描淡写。 “对于胡同学,不能走得太近,这样会影响你的,口水能淹死人。”秋水闭着眼,轻轻按着太阳穴,声音软了些许。 “知道,我会注意。”阿呆急着要走,争取早去早回。 秋水摇摇头,随后睁开眼,看着阿呆,问道:“既然知道,那你还是打算现在就去?” 第120章 夜不能寐 秋水虽然笑着说,但是阿呆能看得出她眼里的不满。 阿呆点点头,试探性地准备从秋水身边走开,但秋水抱住他的腰,不肯让他离开。 “老婆,你早些睡吧。”阿呆只好又坐下来,轻轻给秋水捶背。 “睡?”秋水淡笑着抬起头看了一眼阿呆。 “今天玩了一天,比你上班累多了。” “一个人睡不着啊。” “老婆,胡同学是我事业发展的恩人,那些帮助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应该去看看他,马上就回来陪你。” “说好的马上回来,如果慢腾腾,牛上回来,今晚你就出去睡沙发好了。” “老婆,你关心我的时候,最迷人了。” “如果再像蜗牛一样回来,你就用被子铺在客房的地板上睡。” “老婆竟然舍得让老公睡地板?” “能让你进门就算不错了。” 又叮嘱了几句,秋水望着阿呆的身影进入城堡酒店走廊深处,直到拐了个弯消失不见后才关上门。 “咚咚咚!”阿呆跑到胡同学住宿房间,抬起右手,忐忑地敲门。 他屏住呼吸,怦然心动,随即有点后悔,太冒失了,胡同学与团长一个房间,秋水也许说得对,干嘛这样急吼吼。 团长打开门,客气地寒暄:“还没有休息啊,当老板的真够辛苦。” “不打搅了。”面对团长的一声问候,阿呆面红耳赤,准备离开,有点不好意思。 “胡同学在里间。”团长感觉奇怪,阿呆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提醒一句。 “就是来看一看。”阿呆不自然地回答。 团长怕阿呆有要紧或需保密的事与胡同学交谈,他应该避嫌,不必掺和其中,于是,主动地说:“你进来,我退出。” “哪里的话。”阿呆不介意地回答。 既然团长这样说,阿呆不好意思走了,蹑手蹑脚走进门,站在门边,像一个虔诚的小学生,毕恭毕敬。 “请坐下说。”胡同学正在看一本从国内带来的杂志,头也没有回地答道。 胡同学半天没有听到说话声,抬头看见阿呆有些拘谨,笑笑说:“怎么不坐下,你也跟他们一样,对我有意见。” “没有,真的一点都没有。”阿呆头摇得像拨浪鼓。 “对我有意见,就竹筒倒豆子,何必吞吞吐吐。”胡同学想到白天的事,故意引火烧身。 “就是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出意见。”阿呆恭维道。 看胡同学精神状态还可以,不必再提白天发生的事。阿呆鼓起勇气,大胆地讨好说:“感谢支持,一起飞到英国。” “现在的人素质高,说话像唱歌一样,开始来一段过门序曲铺垫,不是先表扬一番,就是把社会丑恶现象臭骂一通,接下来才是真心话。” 胡同学感叹一番,放下手中的杂志,接着对阿呆说:“这是你自己干出来的,要感谢的话,那得感谢你自己的努力。” “今天场面我没有把持好,请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缺点,我一定改正。”阿呆虔诚地自我剖析。 “如果有缺点的话,你就是很敬业很讲义气。”胡同学十分肯定地说。 阿呆忍不住扑哧一笑,觉得胡同学不但平易近人,还很会体贴人。 他胆子壮起来,直言不讳地开口说:“我对自己很有意见,来英国后公司还没有取得一点成果,急得晚上睡不着觉。” 第121章 做梦都想 胡同学耐心地听完阿呆的恳求,点上一支香烟。 一支香烟抽了半支,却没有听到胡同学说的下文。阿呆真的能忍,诚心跑过来,关起门,呛在这烟雾弥漫的室内,看着按在烟灰缸里横七竖八的烟头,一声不吭。 这几年阿呆跟在领导后面没有白跑,学得一点经验,不动声色,察言观色。 又过了一会,阿呆想起出门时老婆有交代,于是带着歉意说:“我的心事大了,刚才说的权当一句玩笑话,等于没有说。” “你是一句玩笑话,我可当真了。”胡同学哈哈一笑。 “我是想到哪,说到哪,说话不知道拐弯子。” “看你一路上也蛮机灵的,我也就不客气了,作为一个小商人还是比较优秀的,但要想做成一个大老板,还得要长个心眼。” 胡同学没有把阿呆当外人,这一点阿呆心里十分清楚,但胡同学话中有话,阿呆从人生历练中学会了难得糊涂,装出一头雾水的样子。 “常言道,吃亏多了,自然心眼就多了,可我光吃亏,不长心眼。”阿呆自我反省。 爽朗地一笑,胡同学神秘地问:“明天带你去看一家英资企业,应该长个什么心眼?” “这个?”阿呆抓着头,一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难得糊涂。”胡同学没有急于点破,而是反问一句。 “真的不知道。”阿呆一脸的认真。 “你先猜一猜,是好事还是坏事。”胡同学故弄玄虚,有意考考阿呆。 “去企业,应该与我有关,可英资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阿呆摸不透胡同学的真实意图,含糊其辞地分析。 “想不想合资?”胡同学身子突然靠近阿呆,小声地问, “想,怎么不想合资,做梦都想。”阿呆有点激动,感叹道,“做企业的,总希望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越多越好。” “我帮助你梦想成真。”胡同学肯定地表态。 阿呆原以为到企业去看一看,开开眼界,耳闻目睹,学习先进的管理经验,已经知足,如果能合上资,那是给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 突如其来的好事,让阿呆一时不知所措,在公司经营的路上步步艰难,不敢相信能有与外企合资的份。 他谦虚地推辞道:“谢谢对我的一份关心与厚爱。” 阿呆以退为进,难道好事真的从天而降,是不是哪个大老虎企业不想合资而退出,才有他进行替补的机遇。 胡同学看出阿呆前后表情变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 他想,一个小小的民企,仅靠单打独斗根本没有出路,民企的未来在于合资合作,只有充分利用国内外资源,企业才能走得更远更稳更大更强。 最后,他下了决心,动情地说:“与有的病态笨拙的大老虎企业比,你这个小民企像活灵活现的猴子,体态轻盈,极有灵性,充满生机,应该要有更广阔的生存发展空间。” “原来的企业怎么办?”阿呆想了一会,担心地问。 “发展才是硬道理,谁发展得好就支持谁。”胡同学挥了一下手,高屋建瓴,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派。 阿呆忧虑地分析道:“我抢了别人的洋饭碗,回去后,有人会不甘心,怕要搞事。” 第122章 还在折腾 胡同学粗长的眉毛下,一双严峻的眼睛,逼视着阿呆说:“怎么,你害怕了。” “不是害怕,是感动。”阿呆平静地回答,没有袒露心中矛盾。 “言不由衷,不是你的性格。”胡同学似乎觉察出什么,反问道。 阿呆避开胡同学的目光,环顾英式城堡房间里狭小的窗户,半圆形的拱门,低矮的屋顶,若有所思地回答:“肺腑之言。” “你两眼游离的目光告诉我,犹豫不决,举棋不定。”胡同学直言不讳。 “如履薄冰,总感觉到自己的公司有先天不足。”阿呆直白地说出心声, 胡同学阅人无数,什么事都躲不过他锐利的目光,感觉到阿呆的犹豫也只不过是一刹那的闪念。 可能是此前阿呆抗疫药品的成功,还有出国一路的行程,胡同学与阿呆结下不解之缘。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抓住机遇,相信阿呆不会有丝毫含糊。 “首先你是什么态度?”胡同学直截了当,接着坦率地分析,“两家企业不在一个省,你怕什么怕?合资就像谈恋爱,谈的时候可以争得头破血流,一旦结婚就风平浪静了。” 阿呆诚恳地表态:“服从安排,感谢关心,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帮你这么大忙,还要提条件。”胡同学疑惑地问。 “合资可以,但我必须要在合资公司说了算。”阿呆认为先难不为难,必须把自己的想法跟胡同学说清楚。 “说了句土话,你的意思是控股,要当合资公司的董事长,能拿出足够的资金吗?” “就我公司目前的筹资能力肯定不够,不足部分恳请胡同学想办法支持。” 胡同学想了一会,商人就是商人,真会见缝插针,最后还是答应道:“可以想办法争取到创新资金。” “我会把握尺度与外商进行谈判,控制合资公司的规模。”阿呆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胡同学的话。 “如果与外商谈好以后,回到滨江,可以向行业主管部门申请中外合资企业方方面面优惠政策的支持。” “有这一句话,必须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让合资公司冲出长江,走向全国,甚至漂洋过海,打入国际市场。” “绝对想不到吧,有这么大的收获。”胡同学不失时机地鼓励道。 胡同学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如冬日的炉火,照得阿呆周身沸腾。 阿呆动情地说:“扶上马,还要送上一程。” 胡同学仔细地察看阿呆,一套合身笔挺的西装,衬得更加潇洒英俊。 “来支喜烟,预祝成功。”胡同学满意地点点头,递给阿呆一支香烟,“你本身就是一匹骏马,勇敢地驰骋商场。” 其实,合资项目是胡同学牵线促成,半年前就做过充分的准备,这次来主要是实地考察一番,履行一个签字程序。 阿呆与胡同学谈到夜已深,具体与外商合资事宜,左交代右叮嘱才罢休,阿呆拿起合资协议,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这才离开。 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阿呆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嘿嘿!我合资了,我终于要合成了。” 阿呆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可叼在嘴上的香烟,好像也兴奋了,跳着舞,从他激动的手指间泥鳅似的溜掉。 “顽皮的家伙,看你还往哪儿跑。”阿呆心里在说。 说时迟那时快,他伸手从胸前一把兜住滚落的香烟,火红的烟头,烫得手直甩,火星四溅,慌忙弓腰避让,不停地拍打溅落到西服上的火星。 秋水抬起身,睁开一双惺忪的眼,伸头看了一会,警惕地问:“这深更半夜的,你还在折腾什么?” 第123章 急中生智 阿呆站在门口,看到秋水那个神色,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他抱歉地说:“对不起,打搅休息了。” 慢慢走到床边,一身笔挺的西装,玉树临风似的站在秋水的眼前。 “没有人喜欢半夜三更被打搅。”秋水醒来后,想睡回笼觉,再难入眠,特别是在生活疏离的异国。 她披了一件上衣,靠在床头,良久,说道:“你的高兴劲,好像传染给了我,整个人清醒了。” 回来迟了,阿呆开始在地板上铺垫被,一边铺一边说:“蜗牛上回来,自觉睡地板。” “看你表现得好,就可以不睡地板了。”阿呆信守诺言,秋水心情大好。 在阿呆返回卧室的时候,秋水指着他的西服领子说:“上面有一个黑点,要注意细节,不能让老外觉得你不是一个严谨的企业家。” 阿呆听到提醒,以为是烟灰,立即用手去拍打西服领口,可怎么拍,黑点挥之不去。 他干脆脱下西服,拿在手上,用力去拍打,黑点仍岿然不动。 靠近眼前仔细察看,阿呆吃惊地一叫:“大事不好,刚才香烟的火星溅西服上,烫了一个黑洞。” 秋水没有责怪,而是幽默地笑着说:“吉则凶,凶则吉,火烧财门开,是进财的征兆,不必大惊失色,应该恭喜。” 一句良言三冬暖,阿呆心里宽慰了一点,但一个黑洞在西服领口的显著位置,怎么看上去都令人不舒服,更何况老外很注重一个人的细节。 阿呆以商量的口吻,对秋水说:“换一件衣服去,不能给老外留下不好的印象。” “旺财的西服不能换。” “借给我你的胸花,别在领口黑洞上,也能起到装饰作用。” 秋水想,别胸花虽然能遮丑,但女人之物,戴在男人西服上,总感觉不妥,有点弄巧成拙。 情急之下,她去拿自己的皮包,准备拿笔在黑洞上画一个龙的图案。 当拿到皮包的一刹那,两眼一亮,兴奋地说:“有了,包里一个国旗胸章,黑洞是在提醒我们要戴上。” 阿呆接过秋水手中的国旗胸章,在西服领口的黑洞处别好,挂在衣架上,黑洞难题圆满解决,这是一个最好选择, “万事俱备,只欠睡觉,养足精神,威武地去签字。” 阿呆大声说着,脱衣上床,钻进温暖的被窝,争分夺秒,要闭上眼,小睡一会儿。 可是,阿呆怎么睡都睡不着,思绪万千。 在从漆黑的夜晚到天色显明的时候,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沉重得像铅一样。 此时,阿呆被闯进门的胡同学急吼吼地叫醒。 睡眼朦胧的阿呆,晃晃悠悠地坐在床上,软塌塌的头没有力气,不停地东摇西摆,晕头转向。 “喜欢睡懒觉,也不看一下时间。”即将到见英姿企业代表的时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胡同学不依不饶地掀起阿呆盖被。 一阵凉意袭来,阿呆蜷缩着手脚,闭着两眼伸手去拽被角。 胡同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抱起被子,放到外间的小床上。 阿呆空着手没有被子可拽,无奈之下,拉起被单裹在腹部,生气地埋怨:“还要不要人活呀。” “想活得好,马上下来,不能再赖床。”胡同学坐在抱过去的被子上,不紧不慢地回答。 “时间还早,可以睡十分钟。”阿呆睁着血丝的眼睛,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 “不行,看你脸上黄蜡似的,一点气色都没有。”胡同学伸手指着阿呆的脸,语重心长地忠告。 “所以要把被子还给我,再睡十分钟,只要十分钟就能恢复。” 阿呆情不自禁地用冰凉的手摸摸疲惫的脸,冠冕堂皇地提出要求。 胡同学与阿呆两个人相持不下,秋水想到一个好办法。 第124章 打了鸡血 阿呆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似乎真的是没睡好,说话间,就已经闭上眼睛。 “快起来,去泡一个澡。”看着阿呆困倦的样子,秋水眉头微皱。 “嗯嗯。”阿呆说着话,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秋水拿起城堡酒店客房里的羽毛笔,用羽毛的一头,挠起了阿呆的腰,痒感不是很强,阿呆扭动了一下身子。 挠了一会,秋水转移目标,开始对阿呆的腋窝下手,痒感一下子加大,阿呆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来。 秋水挠的技术真不一般,继续往阿呆的脚挠了过去,一会儿挠脚趾缝,一会儿挠脚掌心,不管挠哪,阿呆都忍不住爆发出哈哈哈的大笑。 “你,哈哈哈……你,哈哈哈……”阿呆苦不堪言,笑到没法完整地说一句话。 秋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加快了挠的频率。直到阿呆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才转过脸,笑着问:“现在还起不起来?” 阿呆飞速地点点头说:“我的好老婆,别再挠了,我马上起来去泡澡。” “把热水器温度打高一点,泡出一身汗就好了。”秋水看到阿呆眼睛有点红红的,还有黑眼圈。 阿呆一个翻身跳下床,光着脚跑到淋浴房。 刚开始,略烫的热水对身体有点刺激,皮肤慢慢适应后,又将温度调高一点,不一会儿阿呆大汗淋漓。 泡完澡,洗干净,擦干水,仅穿着内衣,走进房间,开窗呼吸新鲜空气。 不但身体洁净,养颜美容,好像体力也恢复了,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充满幸福感。 阿呆突然觉得泡澡是如此爽的事情,再睡十分钟肯定也恢复不到这样的神清气爽。 来精神了,阿呆与秋水开着玩笑:“浑身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充满力量。” “你还高兴得起来,睡懒觉把早餐给睡掉了。”秋水满意地看着阿呆精神焕发的样子,没有喜形于色,却板着脸说。 “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 “英国人的时间观念很强,自助餐准点关门。” “不是有句古人的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空乏其身。”阿呆穿好西服,梳好发型,昂首挺胸地说道。 他特意摆正胸前的国旗胸章,香烟火星烫出的黑洞不露痕迹,满意地用两手在身上掸了几下, 端上煮好的麦片糊,秋水口中念念有词:“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软叮当。” 住宿城堡酒店有一个好处,每个房间里有烧煮工具,并配备刀具,可以买回生冷蔬菜,自己动手,烹制喜欢吃的美味佳肴。 早上错过自助餐的时间,秋水拿出城堡酒店里的袋装麦片,煮了一锅,够她与阿呆两个人吃,可以对付早餐。 秋水催促阿呆将就一下,先填饱肚子。 “我不吃,喝下去水一样的粥,反而感觉到饿得慌。”阿呆看不上麦片粥。 在秋水的坚持下,阿呆勉强地喝了一口麦片粥。 胡同学不约而至,来到阿呆的房间,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二个鸡蛋,接着又掏出一袋面包。 “饭没有,面包鸡蛋可吃否?”胡同学表功似的,学着老夫子的腔调,拉长声音滑稽地说,“顺便带出来不为偷。” “如果失了手,我可担待不起。”阿呆愣了愣,继而笑出声。 胡同学沾沾自喜地吹牛:“能在英国坐牢,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第125章 别玩花样 胡同学拿着一袋面包,得意地摇给阿呆看。 闻起来的确很香,阿呆暗暗地用手摸了摸肚子,有一种饥火烧肠的感觉。 他正好泡过澡,饿着泡澡就更饿了,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不容分说,阿呆抢下面包与鸡蛋,与秋水分着吃。 狼吞虎咽一会儿,阿呆拍拍胡同学的肩膀,诙谐地调侃:“坐国际航班来送牢饭。” 一番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秋水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阿呆的西服口袋里拿出签字笔,检查了一下笔管,里面还有大半管墨水,放心地重新扭上。 她接着拔下笔套,拿着笔在一张纸上画几圈,笔墨流畅,这才放心地插进阿呆的口袋里。 大家簇拥着阿呆,坐上等候在城堡酒店外的大巴车上,驶向英资企业的会场中心。 到达目的地,下车后,阿呆紧跟在胡同学的身后,悄悄地说:“有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到揭红盖头,不知道新娘长得咋样。” “先结婚后恋爱,保准能生大胖小子。”胡同学还嘘了一声,示意阿呆不可多言,老外里面有人是中国通,言多必失。 胡同学气定神闲,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与英资企业的CEO,他的老朋友见面,拥抱握手,简单地寒暄几句后,着重介绍阿呆,特意向CEO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OK来OK去。 “十一个人支持阿呆一个人,可以说众星拱月,大力支持。”胡同学轻松地给CEO翻译,笑着说。 阿呆从胡同学身后贴上去,对着胡同学的耳畔轻声地提醒:“十二个人支持一个人。” “不能说十二个人,你自己只能说努力,不能说支持。”胡同学果断地打断阿呆的话,纠正道,不能让CEO察觉出他们两个人对话内容的蛛丝马迹。 “报告领导,除了我,还是十二个人。”阿呆急切地解释,后悔事先没有及时汇报情况。 “难道你会变,天上掉下了个孙悟空?”胡同学一头雾水,疑惑地问。 “请看那一边。”阿呆指着会议桌最后一排,有一位来自中国的男留学生。 “真的是天上掉下一个孙悟空。” 胡同学吃惊地自言自语,但迅速平静下来,安排团长上前,暂时顶上去与CEO交谈,他与阿呆站在一旁,问清情况。 “他是我们公司与英资企业的联系代表。”阿呆向胡同学介绍。 “你别玩花样?”胡同学大惑不解地质问。 “他是我老婆秋水的同学。”阿呆直言不讳。 “一直没听说,怎么突然冒出英国同学来了。”胡同学认真地反问道,“虽然看上去你们年龄差不多,但不要有钱这种事也能任性。” “实事求是,没说半句假话。他与秋水高中同学,考到京城大学,后来留学英国,毕业留在这里工作。”阿呆道出实情。 “这么快就能联系上?”胡同学不相信地仔细观察阿呆的神色。 “自从建立起微信群,国内外的同学基本都联系上了。” “同学又变成了代表?” “天助我也,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果合资成功,秋水的同学当兼职的联系代表最合适不过了。” “赶快过去,否则,英国人怀疑我们的诚意啦。” 胡同学眼尖,提醒道,随即转身向CEO走去,阿呆紧随其后,走上主席台。 第126章 一见如故 阿呆签完字,不矮的他站起来,却比英国人CEO矮一个头。 他不卑不亢,从容地面带微笑,注视着CEO夹好签字文本,中英两家合资企业代表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CEO礼貌地弓着腰,面有愧色,不好意思地说:“沃慢了。” 出乎阿呆意料之外,CEO竟会说汉语,不过说话有点大舌头,竟把「我」说成「沃」,说的是南腔北调的普通话。 高个英国人,看上去有四十几岁。其实,阿呆事先看过资料,实际上只有三十来岁。 老外的年龄不好猜,由于秃顶显得老成,长得还挺英俊,为人谦虚幽默随和。 胡同学与英国的当地官员一起正在举行经贸合作圆桌座谈会,媒体与参会人员的目光聚焦过去。 阿呆陪着CEO留在主席台,难得有一个闲暇。想到刚才签字时CEO的谦虚态度,要抓住机遇,加深交流。 于是,他回首对坐在身后的秋水同学雷文说:“翻译给他听,就说鸳鸯配,一快一慢正好互补,打遍天下无敌手。” “哇塞,太吓人,不能打。”CEO大幅度地耸着肩,不解地回答。 阿呆学着CEO的腔调,解释道:“沃的意思,打赢市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刚柔相济,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商业伙伴不可少,在竞争中企业才有活力,失去强劲的对手,非常可怕,会自生自灭。”CEO不苟同阿呆的说法,坚持他的观点。 阿呆觉察出可能由于文化差异不同,也许是中国的市场处在初级阶段,赚到手的钱带着一股血腥味。 CEO不会想到人口众多聪明勤劳的每一个中国龙的勃勃野心,商场如战场,永不退缩地战斗到底。 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一切向钱看,多多益善,不会见好就收。 他想了一会,说:“当然,走自己的路,也不能让别人无路可走。口头上的鼓励在所难免。” “东方人爱笑,但往往笑里藏刀。”CEO对于阿呆说的「口头上的鼓励」一知半解,理解成别的意思。 “还有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等,那是说的小人之心。”阿呆纠正CEO曲解的原意。 雷文叽里咕噜地与CEO说了一通,不知道怎么把阿呆举例的几个成语翻译出来,反正CEO越听越一头雾水,迷惑不解,睁着一双蓝眼睛傻看着阿呆。 不能理解祸不单行,趁人之危,打击陷害的意思,反而理解成伸出援助之手,丢下石头,可以让落井人垫脚爬出井口。 雷文急得不知所措,情急之中,拿着手中的笔记本做着往自己头上砸的动作,这样一来CEO才明白讽刺的真实含义。 “沃们不要石头,需要诺亚方舟。”CEO用蹩脚的汉语提出建议。 阿呆竖起大拇指,伸到CEO的面前,赞叹道:“说得好,我们一见如故,风雨同舟。” “一见如故,桃园结义。”CEO也随着阿呆竖起大拇指。 称得上洋人里的中国通,阿呆接着问:“说说心中的印象。” 第127章 遇见高手 CEO仰望天空,一副天真的表情,咬了咬嘴唇,说:“神秘而遥远。” 果然,听到回答,阿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判断,这个CEO不只是一个踌躇满志的企业家,并在其他方面也很精通,真是遇见高手。 他心里更加好奇起来,谈兴浓了,喝了一口水,继续聊道:“仅仅如此吗?” “还有中餐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端在手上的瓷器个个精美绝伦,真的是太美了,美得不能再美了,没有哪个国家的瓷器能媲美。”CEO说到动情处,两眼闪着激动的光芒。 谈到美食与瓷器,阿呆不感兴趣,换了一个话题,用汉语英语夹杂着问:“怎么看Chinese?” “人人都关心国家大事。”CEO毫不忧虑地脱口而出。 “这不是好事吗?” “但有的人,为的是削尖脑袋想着怎么能当到官。” “学而优则仕。” 阿呆心中暗暗一笑,连老外都知道当官的好处,真可谓一人做官,鸡犬升天,光宗耀祖。 对于这个人人嗤之以鼻的话题,不想从正面深入探讨下去。 他想了一下,幽默地说:“当官真好呀,看的是笑盈盈的脸,听的是顺溜溜的话,吃的是香喷喷的饭,睡的是软绵绵的床,抱的是娇滴滴的妞,办的是美滋滋的事,要是能让我当一百年的官,少活两岁也无所谓。” CEO喜欢较真,按照惯常的思维,找不到能当一百年官的人,在英国只有十年。 他疑惑地问:“有这么爽,你说的是什么官?” “猜猜是一个什么官。”阿呆故意不说,卖关子。 CEO想到乡长、县长、市长……再到企业里的大小经理,都像又都不全像,这一个官还真不简单,好事尽让一个人全沾上了。 他说出两个认为有点符合条件的官名,全被阿呆一口否决。 情急之下,CEO用英语跟雷文叽里咕噜地求援,也没有咕噜出一个名堂,没有帮上忙,弄得雷文尴尬得一个大红脸。 无奈之下,CEO最后干脆举手投降,服服帖帖请阿呆说出答案。 阿呆忍不住哈哈一笑说:“新郎官。” “真会幽默,在考验沃的智商。”CEO一脸认真地提出抗议。 原来如此,阿呆说了半天,出其不意来一个脑筋急转弯。 可能是玩笑开过头了,引起CEO不高兴,觉得身份有点掉价,好在没有外人,只在三个人当面。 “沃看你对官场知道不少,所以出了一个偏冷的考题。”阿呆自圆其说,卷着舌对CEO恭维道,“请你也出一个题,捉弄沃一回,咱俩算是扯平。” 阿呆一番轻描淡写的解释,打消CEO心头的乌云。 CEO感觉到阿呆挺幽默的,是一个比较好的合作伙伴。 他想了良久说:“沃的前任去你们沿海城市,到一个企业参观,先去员工饭堂,你猜想一下,会发生什么?” 突如其来的提问,还真有点摸不清套路,阿呆反问道:“发生了什么?” 沃的前任看了以后,大惊失色:“这样的饭菜怎么配给员工吃?” 然后他们到车间参观,看过以后,大呼:“这样的工作效率还有饭吃?” “这个企业不是在自相矛盾之中运转吗?”CEO用手拍着阿呆的肩膀,动情地说,“沃需要你的答案。” 第128章 一针见血 CEO提出的问题,很刁钻。报复性的玩笑,看似简单,背后却包含着大量复杂的信息,究竟深藏着怎样的含义? 目前,有一些小企业,为了应付方方面面,老板自己确实大手大脚,从不考虑财务制度,怎么方便怎么办,只要结果,把事情干成。 那么对待员工呢,外企一般都会按照《劳动法》对待员工,而个别小私企大多用套路对待员工。 不能保障员工正常的生活福利待遇,甚至有的连员工的工资都不能按时发出来。 现在合资了,任何人就不能凌驾于制度之上,这样才能保证制度能够发挥其先进性。 阿呆沉默了一会,礼貌性地回答:“沃接受忠告,今后在合资企业里,不要问沃,去问制度。” “不能回避,要一针见血地回答。”CEO寸步不让,非要阿呆回答实质性的内容。 无奈,阿呆直白地袒露心迹:“其实,企业与员工这两者是相互的,伙食不好,员工没有干劲。所以必须以人为本,需要搞好服务,才能调动员工的积极性。” “OK!沃敬佩,一个明白人。”CEO竖起大拇指,称赞阿呆。 “从员工方面讲,如果不好好做事,企业是肯定活不下去的。”阿呆继续辩证地分析。 CEO先伸出手,感觉到握手不能表达此时的心情,他突然站起来,弯下高大的身躯,与阿呆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此时,胡同学与记者的问答已经圆满结束,回来后还是一脸的兴奋,对阿呆说:“要好好地干,做出个榜样。” “领导指向哪,阿呆打向哪。”阿呆豪迈地表态。 雷文看着阿呆一脸的兴奋,忧虑了一会,开口问:“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阿呆干脆地回答。 “好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办好吧?”雷文故意提高声调说。 “不会。”阿呆肯定的回答,他抓着头,左思右想应该没有了。 “摸着胸口再想一想,应该能想得出来。”雷文看了一眼坐在会场的秋水,提醒道。 阿呆顺着雷文的视线看过去,立刻明白了,随即笑着说:“到机场免税店去买,什么都有,也便宜。” “这样也好,那里没有假货,记住给她多买一点。”雷文回答时,在「她」这个字上,特意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 站在那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大家不约而同地聚集过来,七嘴八舌地祝贺阿呆,人多嘴杂,冲散了阿呆与雷文两个人的谈话。 向导大声地招呼大家,集中上大巴车,要求回到酒店后,各自整理好随身箱包和所购物品,再前往机场,搭乘国际航班回国。 在阿呆上大巴车的时候,雷文塞给阿呆一个信封,并要求飞机飞上云层后才可以打开。 银色的飞机闪电般穿过厚厚的云层,天空静谧而深远,看得人不由心情大好,飞机舱内的清风源源不断从通风口飘出,清新宜人。 阿呆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到秋水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睡眠,拿上一个毛毯给她盖上。 随后,他掏出包中雷文的信函,一行行字工整有力,没有一个字的涂改,不看内容,仅从页面可以看得出一番苦苦用心。 阿呆不由自主地正了正坐姿,情不自禁地嘿嘿笑了一声,很好奇地看起来。 第129章 方寸不乱 雷文写给阿呆的信,没有礼节性的问候,直截了当: 我怀着激动而又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您的公司,激动是因为能兼职到年轻有为的公司,多实现一份自己的人生价值,是我的荣幸。 然而,对于不熟医药营销的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将会面临许多问题。 但是,我有信心克服困难,保持一颗感恩的心努力学习,坚定地在工作岗位上走下去,竭尽全力为公司创造更多的经济效益。 也许是您对人的真诚与对事业的执着深深打动了我。您没有背景,也无一点权势依靠。 有的可能只是亲人的拖累,一直背负着被人漠视的屈辱经历往前奔。 从下岗失业,到推销药品,再到开办公司。面对苦难从不哼一声,想有一番出人头地的作为,能说到就不容易,何况您已经做到,且做得蒸蒸日上,就更不简单啊! 我也是滨江人,从故乡来的只言片语,以及同学微信群里的信息,知道您是有故事的人。 就像一本经典名著,不能草草翻过,只有细细品读,才能读出人生的真正意义,并且您还在写,我相信后续将会有更加精彩的人生篇章。 说句不是恭维的话,您二十多岁是一条好汉,到了八十多岁还是一条好汉,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永不屈服于命运的坎坷与曲折,我相信永远不会褪色。 请您原谅我说话直,对于忠诚于您的一个员工,不需要拐弯抹角。 以我的经历为例没有资格说,人生要活得简单一点,不需要证明什么。对手永远不信,朋友无需多言。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您的过去,那都没有关系,至少有您的那个她,不会让您一个人独自承受那些白眼,那些嘲讽,那些阴险,无须怨言,这些也都是因您的成功引来的灾祸。 有句话,不一定对,那就是一个男人不一定要打下江山就是真英雄,也不是一定要野心勃勃才是好男人。 我知道您不轻易看不起谁,又从不轻易看得起谁。笑可以与人分享,苦自己去尝,始终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接纳千川百流,使容量变得很大很大,大得天地连成一片。 但是,我要说一句,不能一条道上走到黑,人生苦短,世事无常,肯定有您做不成功的事业,也会有您斗不过的对手。 别再拼了,白手起家,已经做得够好,应该循序渐进,稳健发展,方寸不乱。 在富有之后,早餐仍然在坚持吃一个白馒头沾着辣椒糊; 得势之后,还喜欢肩扛背驮当装卸工; 在鲜花与掌声面前,坚守初心,心中始终保留那个她的置顶。 最后,我要祝福您,和您的那个她。我的老同学秋水,是一个好女人,好女人一定要幸福。 一个女人对男人最彻底的爱慕,只想生一个孩子。希望您从烽火连天的市场中挤出空闲,耐心地种一盆花,养活一缸鱼,手工做一个木书架,或者下厨煲一锅汤。 阿呆从开始的不经意,看到后来全神贯注,被信的字里行间打动了。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睡在椅背上的秋水,伸手拉起滑下的毛毯,重新盖好。 胡同学用手推一推陷入沉思中的阿呆,指着飞机舷窗外的云层,问道:“你看到云层,会想到什么?” 第130章 穿过云层 雷文的信,字字挠得阿呆心里痒痒的。 阿呆侧脸凝望舷窗外,长长的机翼漂浮在厚厚的云层上,仿佛静止得没有丝毫移动,伸出手扒到小小的窗户玻璃上,用力地擦一擦,定睛仔细地看,感觉飞机还是没有移动。 前方静静的,连绵不断的,依然是厚厚的云层。 脑海里在回忆信的内容,有点深奥,又有点玩世不恭,这个雷文,倒是符合精致人生的口味,那些道理不难明白。 胡同学发现阿呆被那封信勾了魂似的,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用手推了一推阿呆。 阿呆慌忙折叠起摊开的信,迅速揣进包里。接着伸开腿,两手使劲地伸向半空,用尽力气伸了一个懒腰,这几天折腾得没睡好觉。 “在飞机上看见厚厚的云层,就想着如果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一定很舒服,软绵绵的,还有阳光的味道,做的梦是不是也会很可爱。”他张开口,若有所思地回答胡同学的问题。 “做企业不是做侠客,得慢慢来。”胡同学摆出一个老资格,调教道。 他接着饶有兴趣地问秋水,“美女也来分享一下对云层的赞美。” 秋水也不客气,俏皮地引用现代诗人徐志摩脍炙人口的《再别康桥》中的几句,吟诵道:“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真会触景生情,看到这个厚厚的云层,就诗兴大发。”胡同学恭维道。 “不是你瞎起哄,我哪有这个雅兴。”秋水笑红了脸,谦虚地说,“我写不好诗,但喜欢欣赏好诗。” “很有文艺范,再来一首。” “轮到你来一首了,不要跟我说你不会哦。” “没想到,秋水还是认真的啊?”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肯定是认真的,快点啊,给我们也分享一下你的对云层的赞美。” “那好吧,你别笑话我,我没有美女的浪漫,总是想到云层里会冒出一个人来。” “要知道飞机的飞行高度可是在万米高空,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云层上行走呢?” “可能是仙人。” “难道是南天门?或者是哪个道友在此渡劫?” “你就不能想到能腾云驾雾的孙悟空。” 团长坐在秋水的后排,听到胡同学与秋水谈得热火朝天,兴致上来了,有意插话。 他对胡同学说:“虽然孙悟空本事大,会七十二变,一个筋斗可以翻十万八千里,但偏偏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弄不好,翻手被灭。” “我说得不好,那你来赞美一下云层。”胡同学不服气地反问团长一句。 “与你不一样,看到飞机穿过云层,我就心潮涌动,想到了家。”团长深情地感叹道。 “归心似箭,想到团长夫人,送上一个精美的礼物,给她一个惊喜。”秋水温柔地称赞。 “老夫妻俩,相濡以沫一辈子,相视的目光激动不起来了。”团长幽默地自嘲。 在大家说说笑笑中,飞机已经到达国内扬子江畔的国际机场。 阿呆领取托运的箱包,随着拥挤的人流,一手拉着箱包,一手搂着秋水,走在机场出口的通道里。 他远远看见出口处,站着两位身穿制服的男人,目光一直注视他们一行人。 越走近,觉得越不对劲,在他的心中愈发忐忑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131章 请跟我走 阿呆内心茫然了好一阵子,继续低头前行,搂着秋水,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到机场出口。 “阿呆,在这里。”大马猴扯着嗓门,兴奋地大叫。 一声熟悉的呼喊,打断阿呆的思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开车来接他的大马猴,在人群中踮起脚尖,激动地向阿呆挥手示意。 “出一趟国,学洋气了。”大马猴看着阿呆与秋水两个人的亲热劲,幽默地说。 “这不是洋人的发明,而是年轻人的专利。”阿呆仔细看看有一阵子没有见到的大马猴,还是那样口无遮拦。 “以前可很少看见你这样献殷勤。”大马猴仿佛不吃定阿呆,就不肯善罢甘休似的。 此时,检察官身穿藏蓝色制服,佩戴检徽,威风凛凛,支开大马猴以及来接机的其他人员。 一阵蜂拥般的人流散去,空荡荡的出口,只剩下旅行团一行人。 一个高个子检察官,径直走到出口,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拿在手上,举起来,从左向右,慢慢地转了一圈,在大家面前亮了一下,现场倏地安静下来。 阿呆冷静地站在人群里,搂紧秋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四周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所震撼。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苍蝇,嗡嗡地吵得阿呆有点心烦,盘旋几圈,落在胡同学的后背上,他伸手啪地一巴掌,一只恶心的苍蝇,挣扎着滚落到地面。 高个子检察官咳了两声,开口说话:“我是检察院的工作人员,现在执行公务,请大家配合。” 大家没有出现骚动,静静地站着,看似心如止水,实际上心里波澜起伏。都想知道接下来,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高个子检察官收回手中的小本本,重新塞进自己的怀中,接着用手在胸前的制服上按了一按,感觉那个硬物,的的确确存在袋中。 他用手指着胡同学,大声地说:“请跟我走,有事要约谈。” 阿呆从队伍中走出来,向高个子检察官求情道:“他不能走。” 队伍里出乎意料地闪出一个人,弄得高个子检察官不知所措,但他马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冷声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中英合资公司的经理,有什么事,我去谈。”阿呆走到离高个子检察官二米远的地方,站立。 “你是你,他是他,你无法替代他。”高个子检察官严肃地拒绝。 “他不能走,如果他走了,刚刚签下来的合资企业怎么办?”阿呆恳求道。 “我们要维护经济的纯洁性,依法为企业保驾护航。” “他对我们公司可好了,你就高抬贵手,让他留下。” “这不是人好与不好的问题,因为他有触犯法律的嫌疑,所以我们就要带他走。” “为什么非得这样急,他也跑不了。”阿呆双手作揖。 “没有你的事,到一边站着去。”高个子检察官认为阿呆一而再,再而三地胡搅蛮缠,生气地斥责。 高个子检察官走上前,强行将胡同学拉出人群。 另一个检察官赶上来,看架势,似乎要将胡同学夹在中间「护送」出去。 “请不要影响滨江的投资环境。”阿呆急了,追上高个子检察官。 高个子检察官看到越来越骚动的人群,对阿呆厉声警告:“请不要在这里煽风点火,妨碍公务,否则,连你一起带走。” 第132章 不测风云 秋水抓住阿呆的手臂,向后拽了拽,可是阿呆不动如山。她手上再发力,阿呆还是没有丝毫的动弹。 “好了吧,你!” 吼了一声,秋水甩开阿呆的手臂,一下子跑到阿呆的前面,挡住去向。 小轿车在前面开道,载着胡同学的中巴警车紧随其后,一路暴闪灯威严地吼叫着,震慑得广场上的行人慌忙躲闪。 墨色的浓云迅速地挤压过来,掩去刚刚还是满眼晴朗的天空。 沉沉的云层仿佛要坠下,压抑的广场静悄悄的。雨点未到,风先呼啸而至,吹得树枝乱摆,柔弱的小草低下头。 阿呆的外衣随风扯动,猎猎作响。 不知道在广场上站了多久,忽然间,大马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行李已经全部装到车子后备箱。”大马猴嘴上带着笑。 “不好,这鬼天气看来要下大暴雨。”秋水皱着眉头,看着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跟晚上似的,开始黑得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她赶紧对大马猴说,“直接开到我父母家。” 发生了一些事情,很想一个人静静地听音乐。但是,车子开动后,阿呆靠在椅背上,打开手机上的QQ音乐,刚戴上耳机,眼睛就湿润起来,胡同学的影子挥之不去。 没有合资企业,稳健发展,麻烦会少点。阿呆深深地知道,公司前进的路,荆棘丛生,当无路可退的时候,自然只有勇往直前。 刚上车,秋水就给母亲打了电话,她与阿呆回到家,没有多久,饭菜都已经做好,端上桌了。 吃完饭,阿呆淡淡地对秋水说:“现在心情不好,想回家。” 秋水一听到阿呆这句话,她就已经明白阿呆的心思了,肯定还在想着胡同学的事,要不然的话,怎么会突然心情不好呢。 虽然秋水嘴里说吃完饭就回去。但事实上,当她和阿呆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回去,而是挽着阿呆的胳膊,散步了起来。 秋水母亲不依不饶,一把拽住阿呆,就往家走。 阿呆无可奈何,随着秋水母亲重又走进家门,脚底板还未站稳,准备转身。 “好不容易回来了,今晚不准急着走。”秋水母亲态度强硬地发号施令。 阿呆停住脚步,仔细地看着秋水母亲,他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双手,放在秋水母亲那粗糙,长有很厚的老茧,还有点戳人的掌心。 他感到奇怪,对于岳母家里的这个门槛,现在忙于经营,很少迈步,即使偶尔回来,也是来去匆匆,秋水母亲从来没有阻拦过。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呆关心地问。 “不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明天做行不行?” “不行,必须现在。”秋水母亲态度坚决,接着又说,“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阿呆迟疑地站着,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只见秋水母亲快速地跑到她住的卧室床边,从床底下,拖出她结婚时陪嫁的红皮箱,打开锁,从里面拿出一条雪白的折叠着的新毛巾,递到阿呆面前。 秋水母亲兴奋地说:“才买回来。” 阿呆大失所望,不解地问:“干什么?我那里的毛巾,多得用不完。” 秋水母亲眼睛亮了起来,认真而神秘地说:“我给你算了一个命,今年有血光之灾,八字中太岁冲克。” 第133章 放下包袱 秋水父亲忙完厨房里的事,进到客厅,坐到了阿呆的身边。 看了一会白毛巾,秋水父亲突然对秋水母亲说:“现在,你的心事可以放下了吧?” 秋水很奇怪,母亲有什么心事,于是追着母亲问这心事是什么。 “我给阿呆去算了一命。瞎子先生说,今年他命里有一劫。”秋水母亲忧心忡忡地说。 秋水「啊」的一声,叫出了阿呆共同的惊诧。 看到母亲上当了,秋水阴沉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那些江湖骗子,如果能算出命,他们天天还守在角落里,日晒雨淋。” “我也是抱着破财消灾的想法试试看。”秋水母亲继续摆弄手中的毛巾。 秋水哭笑不得地打断母亲说:“妈,那个瞎子老头在蒙骗你呢。” “你妈没文化,不要强求了。算命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秋水父亲劝说女儿。 他拿出瞎子先生给的黄纸条,指着上面的一行字,给秋水看:“人立于天地之间,一切皆是命,知命顺命者,则赢;不知命自作聪明者,则输;不信命逆天命而为者,或会惨败。” “不管他们骗不骗,必须把这件事做完,要管我心安。”秋水母亲惶恐地说,并让秋水父亲支开了秋水。 阿呆想想也是,只要秋水母亲心安,他也就安心了。此时,夜色已深,他急着要拿毛巾走人。 “好吧,把毛巾给我带回去。”尽管不大相信,阿呆还是忍不住多嘴。 “不能乱动,里面还有东西。”秋水母亲用手护住毛巾,没有让阿呆抢去。 然后,秋水母亲给阿呆解释:“只怕你今年躲不过去,血光对人能造成车祸、刀伤、枪伤或是开刀等一切流血的人身事故。” 阿呆虽然不相信这些迷信,但为了秋水母亲心安,他耐着性子,安心地看看秋水母亲从瞎子先生那里,花钱买回来一些什么化解血光之灾的法子。 秋水母亲把毛巾平放在客厅的方桌上,轻轻地揭开毛巾的折叠,待完全掀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崭新的缝衣针,灯光照射下,银光闪闪。 还有一个涂着红色颜料的鸡蛋,在白色毛巾衬托下,显得格外地鲜艳夺目。 “这是给我吃的?”阿呆对缝衣针不感兴趣,拿起鸡蛋,正好可以宵夜。 “不能吃,那是生鸡蛋。”秋水母亲打了一下阿呆伸出的手,嘴中说,“此法是用鸡蛋滚身,用来破解消除灾厄,以保平安。” “我拿回去,晚上睡觉前,自己往身上滚。”阿呆沉不住气,想玩一个滑头。 “把衣服脱下来,如果再胡说,菩萨可能不保佑了。”秋水母亲没有理会,她直接命令阿呆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来。 最后,连里面的一件背心,也完全脱去,打赤膊光着上身。 秋水母亲拿着新毛巾,从阿呆的颈部开始,自上而下,擦拭上身的各个部位。 “痒死人了,还是我自己来擦。”阿呆向后退让着上身,感觉秋水母亲用冰凉的毛巾,轻轻地扫过皮肤,痒滋滋的,特别难以忍受。 “如果你来擦,就不显灵了。”秋水母亲板着脸,对阿呆的不配合,表示很不高兴。 “干干脆脆擦重一点。”阿呆如实地提议道。 秋水母亲虔诚地解释:“瞎子先生说,只能轻拂,如果重,则把异界的人吓跑了。” 第134章 小心为妙 看样子不是一会儿的功夫,阿呆劝秋水先回家休息。 他老老实实地听从秋水母亲的安排,如果再话多,耽误的只是他自己的时间。 秋水母亲继续专心做法子。用白毛巾擦拂以后,紧接着滚鸡蛋,用手握住红鸡蛋,与擦拂位置相同,贴着皮肤滚,先上身,再下身。 很顺利,红鸡蛋滚完,阿呆穿好衣服,看到秋水母亲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他准备动身离去。 秋水母亲手拿着银光闪闪的缝衣针,挡住阿呆的去处。 “把左手伸出来。”秋水母亲树皮似的手,却动作敏捷地一把抓起阿呆的左手,接着说,“记住男滚左手,女滚右手。” “我才不记住,难道要戴一个墨镜,拿一把折叠扇,拎一个破包去摆摊算命。”阿呆手是顺从母亲,口中却唱着反调。 “算我说错了,也是的,人不能老是有血光之灾。”秋水母亲也在自我反省。 秋水母亲拿着缝衣针,在阿呆左手中指指尖滚了一个来回,滚毕,将针尖猛地一下刺进中指指尖。顿时,溢出一个鲜红的血球,越来越大。 接着拿中指上的血,在鸡蛋大头中心划出一个十字,再将针尖从十字交叉点插入鸡蛋内,保持针尾外露三分之一。 阿呆将出血的手指,放在口中,用力地吮吸,不知道那根针上有没有细菌。 痛只是一刹那,但他是快乐的,看到秋水母亲满意与舒心的神情,脸上晴空万里,一览无余。 秋水母亲小脚跑得不沾灰,进到厨房,将手中的鸡蛋,放到锅里,水开了,煮到七成熟,拿出来用凉水点一下,剥开,取下蛋清,放在碗中,让阿呆吃下去。 “蛋黄不是营养一点吗?”阿呆疑惑地问。 “不能再说黄了,要说清了,你今年与血光之灾算清了。”秋水母亲心情轻松地告诫。 秋水母亲像是背负着长途跋涉的沉重包袱,终于卸下,自从私底下替阿呆算命以来,这心里总好像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完全解决了。 方桌上,做法子留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收拾,秋水母亲执意要送阿呆到门口。 阿呆停住脚步,仔细看,秋水母亲那布满皱纹的脸,如隔天的菜叶子,看上去,越来越苍老了。 他忍不住把手放在秋水母亲的手掌上,控制不住眼睛一热,声音吞进了喉咙。 “有人跟我说,你的药品要涨价了。”秋水母亲高兴起来,问起阿呆业务上的事。 “新药、特效药肯定要涨一点,但全国一个价。”阿呆不以为然地回答。 “老百姓的钱,可要摸着良心赚。”秋水母亲善意地提醒。 “合资后,进口药品经济效益要好些。”阿呆接着解释道, “钱是赚不完的,不能做出格的事,尤其今年要小心为妙。” 秋水母亲还是想着瞎子先生的话,她再一次嘱咐阿呆,不能招惹是非。 “闲一点就回家。”秋水母亲用纸巾擦去浑浊的眼睛里滴下的一滴老泪。 告别秋水母亲,阿呆没有直接回家,不知不觉中,吉普车已经开到医院门口,他随便找了一个车位,停好车,拿着一个手提包,往楼上走。 大过年的,医院病房里很安静,病床空空荡荡,也没看到几个病人。 第135章 烦而不恼 阿呆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推开病房的门。 病房里,三张病床,两张空着,只有梦影一个人住在这里。 还有一个人,她是阿呆委托大马猴从家政服务公司找来的陪护。 能治愈的病人,基本上都赶在春节前,提前出院回家。有病准备入院的病人,自己打算着,等过完大年才过来入住。 “新春快乐!”阿呆走进病房,热情地与梦影打招呼。 “哎呀,新的一年,这人又要长一岁。” 梦影看见阿呆灿烂的笑脸,她激动地从床上挪了挪自己的身子,靠在床头,放下正在看的美国畅销长篇小说《飘》,对着阿呆发出自己的感叹。 “是的,人要是不长大多好,沉浸在浓厚的年味里,开心得忘乎所以。”阿呆附和着梦影的感叹,坐到病床边的方凳上。 “那幸福快乐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人为什么要有成长的烦恼。”梦影若有所思地问。 “因为渴望成功,才有一次次烦恼的袭击。能做到烦而不恼,离成功就近了一步。” 阿呆面对梦影的提问,优雅地回答。他联想到自己公司发展中,战胜一次困难,就打破一次烦恼,在回首这个奋斗过程的时候,感觉特别幸福。 “没有想到阿呆还说出这么富于哲理的话,让人很受用。” 梦影高兴地赞叹。很欣赏地在心中回味,没有烦恼的存在,怎么又能感受到快乐的珍贵。 应该烦而不恼,人生不如意,世事磨练人,可不要磨一下就举械投降了。 “没有那么大的学问,我这是实践出真知,从公司经营中体会到的朴素道理,有感而发。” “你的人生虽然曲折,在我看来却是丰富多彩,能一路挺过来,是值得自豪和骄傲的。” 梦影的脑海里想到正在看的小说《飘》中的女主人公郝思嘉,她像是战火中求生的玫瑰,独立的人格,自由的精神,坚强的性格和现实的人生态度,身处逆境而不甘沉沦,在追求美好爱情中,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我这是吹捧出来的绣花枕头,还自得其乐,真不知天高地厚。” “一个人整天绷紧工作的弦,还不把人憋死,有时也要开心地说说笑笑,放松自己的身心,这样才有更好的精神状态。” “我哪能笑得起来。”阿呆深呼吸,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们小两口不是刚刚补度蜜月回来吗?”看到阿呆情绪低落,梦影问。 “不是秋水的事。”阿呆摇着头。 “那又是什么烦心事。”梦影急切地问,还用受伤的手,向阿呆摆一摆。 “胡同学下飞机时被带走了。”阿呆表情凝重。 “我这个老同学口碑确实不太好,你要做好应对之策。”梦影震惊了一下,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胡同学是个热心的好人,但就是喜欢折腾,不找点事情折腾一下,展示不了他的存在感。” 阿呆从包里拿出从英国带回来的深海鱼肝油、明信片、巧克力,作为小礼物送给梦影。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笑着说:“你那一辆吉普车跟着我立下汗马功劳。” 梦影吃着一颗巧克力,一种甜滋滋,在心头荡漾开来。 她撅嘴道:“就用这些小恩小惠来封我嘴?” 阿呆把手机往手掌上敲了两下,爽快地说:“好借好还,我准备按吉普新车购置价,把钱打到你的银行卡上。” 第136章 划清界限 梦影的目光,看得阿呆有些不自然。 就在阿呆准备开口,问按新车购置价是否可以接受的时候,梦影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突然说道:“你就这么急着要跟我划清界限?”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自问对你不薄,这些年可是没少帮你渡过难关。” “现在神仙也帮不了。” 在寂静的病房里,阿呆心事重重,来回不停地走动,知道自己将要卷入一场暴风雨之中,但他的心是坦然的。 “胡同学虽然有缺点,但是我认可他,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阿呆踱着步,自言自语。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是因为胡同学有恩于你,让你蒙蔽了双眼。” 梦影温情地摇摇头说,感觉阿呆这好心的话,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怪在哪里。 她继续分析道:“我们最好是客观地看一个人,不能按喜好,如果按喜好,再坏的人,也有与他亲近的人,是不是?” “就是胡同学那些亲近的人举报他的。”阿呆从大马猴那里听到的一些风声。 “匿名举报没有可信度,难以引起震撼。”梦影认真地问,“是用匿名举报,还是实名举报。” “实名举报。” “实名举报威力大,一抓一个准。因为实名更能引起正义之士的愤慨,达到拍案而起的效果。” 胡同学在南方市医药界可以呼风唤雨的,用一手遮天不为过,但一个巴掌又能有多大。 梦影若有所思地说:“必须铁证如山。说出来,我先听一听。” “听说查到胡同学在南方市有几套住房。” “如果祖上好,留给他的遗产,肯定会理直气壮。” “胡同学这个年龄段的人,往前数三代,不是农民就是工人,哪还谈得上有遗产。” “如果说这钱是捡来的。” 梦影当然相信阿呆的分析,没有谁会自投罗网,总是狡兔三窟,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为自己辩护。 “捡来的钱,也不能以胡同学的名字存入银行,或是购房。必须拾金不昧,归还失主或是上交国家。以他的身份,更应该要求如此,这是不容置疑的。” 阿呆立即对梦影说出的捡钱设想,提出不同看法。 他心想,捡到能买房的这么大额现金的可能性不大,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捡的,现在的行为,还能保住他的乌纱帽吗。 “再往下想,这么多的钱可能来路不明。”梦影若有所思地说道。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在一线城市有几套房是个什么概念,工薪阶层需要几辈子的努力。 要知道,很多普通人,光是为了一套房就耗尽一生的心血,终身为房奴。 “不是可能,而是绝对。”阿呆斩钉截铁地说。 “对不起阿呆,这次是我害了你。”梦影的脸色有些苍白起来。 “自从你介绍我与胡同学认识之后,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是愉快的。只是,这个愉快是建立在彼此利用的关系上。”阿呆也在自我反省。 梦影从喉间撕扯出来:“我是真的想介绍一棵大树,真没想到啊,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第137章 下次再约 梦影坐在病床上,睁大了眼珠儿,注意地看着阿呆。 阿呆忽然冲着梦影笑,憨憨地笑,连肩膀也笑得抖起来。 他好奇地问:“你为什么用陌生的眼光看我。” 梦影认真地想了一下,胡同学的事情一旦铁证如山,必将带来暴风骤雨,阿呆很难独善其身。 随即,她用关心的语气回答:“我怕牵涉连累到你,可能还要遭受到更可怕的恐惧。” 阿呆发现梦影目光徘徊,游离不定。她有一个弱点,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差,面对突发情况缺乏冷静和勇气。 他瞥了梦影一眼,淡淡地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如果不是我极力地推荐给你认识,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现在后悔了吗?”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谁叫你那么傻,那么热心地想帮助别人,在还没有搞清楚真相之前,就傻乎乎地自告奋勇了。”阿呆故意打趣道。 “好事不能做,做了害人又害己。”梦影一声叹息的自嘲。 “你放心吧!不都是近墨者黑。”阿呆说出这句话,满脸的坚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梦影进一步追问。 “比如说警察,他们每天都和小偷、盗贼打交道,难道每个警察都会变成小偷、盗贼吗? 再说那些小偷、盗贼,他们每天都和警察打交道,难道每个小偷都能变成像警察一样的好人吗?” 阿呆是抽空过来的,急着要回家,打住话题,重新回到吉普车上。 他继续劝说道:“把吉普车的钱转给你比较安全,以防万一,如果发生什么意外,那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有这个必要吗?”梦影不解地问。 “做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努力。”阿呆斩钉截铁地回答。 总算说服了梦影,准备转身回家,却撞上前来看望梦影的大马猴。 阿呆从手提包里拿出两盒雪茄,递给大马猴说:“两盒雪茄,你自己拿着抽,省得我再拆开。” “阿呆,你不能拖我下水。”大马猴利索地将雪茄推到阿呆的面前,摆着手。 “不好意思,乘坐国际航班不能多带,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了。”阿呆感觉两盒是少了一点,抱歉地解释。 大马猴严肃地回答:“不要说是两盒,一盒也不能拿。” “别假正经,怕我腐蚀你。”既然不少,阿呆话就不客气了。 “你要落水了,还要拉一个垫背的。”大马猴刻意装作惊慌失措,还朝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担心有闯入者。 “不可思议,有这么严重?”阿呆大惑不解,这就很现实了,“公司走上坡路的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一旦走下坡路,空气里全是土。” “谢谢一番好意,你就留着自己抽吧。”大马猴几乎带着恳求的口气。 “客气,如果你不拿,就拆开来抽,可不要后悔。”阿呆灵机一动,拆开一盒雪茄,抽出一支。 大马猴右手拿起一支雪茄,鼓起两腮,对准雪茄的一头,猛地吹一口气。 然后,放在鼻孔旁,微闭着双眼,嗅了一会儿雪茄独特的香味,这才插入早已迫不及待的两片唇中,满足地夹住,打着打火机,烟头在红色的火焰中燃烧。 “可别忘了,回来请我喝洋酒。”抽了几口雪茄,大马猴来了精神,主动提起阿呆出国前说的话。 “下次再约,刚回来,手头上事情太多。”阿呆看看时间不早了。 “不用,就今晚吧,我有空。”大马猴紧追不舍。 第138章 强人所难 猛吸了几口雪茄,蓝色的烟雾,从大马猴的鼻孔缓缓地飘出,貌似两耳也溢出淡淡的烟雾,看得出,是一杆老烟枪,充分地享受资源。 梦影看大马猴如醉如痴的样子,关心地劝说道:“好香烟也不能抽多,听说醉烟比醉酒还要难受。” “烟茶不分家,三口烟一口茶,保证不会醉。”阿呆好心想办法支招。 大马猴掏出随身携带的茶杯,接连喝下三口茶,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又吸了一口雪茄,像是吃了一只老母鸡,心满意足。 他对阿呆开玩笑说:“你说下次再约,不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下次是哪次。” “别再下次了,就这次吧。” “平日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说话。”阿呆怕引起大马猴的误解,接着说,“这次没能,肯定还有下次啊,老同学来日方长。” “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同学学会了把下一次挂在嘴边,这或许是在敷衍?” “怎么会呢,我这是对老同学的一个小小的承诺,请梦影见证。” “好了,大马猴也别强人所难。”梦影先劝了一下大马猴,接着感叹道,“下一次很美好,让人充满期待;下一次也很残酷,让人留下遗憾。” 阿呆动情地对大马猴说:“今晚,我可是从遥远的欧洲飞回来的,到现在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门呢,你让我先喘口气行么?” “你以为回到家就可以喘口气了,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怕是夜长梦多。”大马猴不屑一顾。 “都什么时候了,还栀子花茉莉花的,有话直说。”阿呆有点急了。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大马猴本来就不是那么急的性格,重新点上一支雪茄,慢慢地说,“本来是想晚上找一个地方坐一下,你可知道你摊上事了?” 阿呆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无奈地说道:“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早知道该摆脱胡同学的纠缠,不应该让他以我公司的员工身份出国到欧洲。” 大马猴把他知道的胡同学的事大概地介绍了一下,说:“我的想法,办案人员目前处在暗中调查,不会打草惊蛇,只是现在不到火候。” “唉,真是无奈啊,当时想,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与胡同学走得那么近,自认为只是比较好的同学关系,办案人员可不会这么想,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在必要的关键时候出手,肯定会突击查你账户,找你约谈。” “现在看来反而真的要出事。怎么会闹得这么大。”阿呆满脸严肃之色,眉头紧锁,抿着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你这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大马猴嘿嘿地笑。 阿呆觉得以后自己做什么事,出门一定要看一看黄历。他一脸愁容地对大马猴说:“想一想办法。” “那是,你以为给你擦屁股是那么容易的。” 大马猴答应帮忙,但他觉得阿呆要是不暂避风头,事情的发展肯定跟他预想的差不多。只要避过了这一段时间的暴风雨,后续就会轻松得多了。 “这段日子,先不要在公共场合出现,打电话也要注意,可能会有监听。” 大马猴对阿呆直言相告,“但无论如何,必要的补救还是需要的。” 阿呆努力地撑起笑脸,问:“怎么补救?” 第139章 突然疏远 大马猴高声大嗓地吹嘘了一通社会经验后,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阿呆耳语一阵子,生怕传授的密招被梦影听见。 夜已深,秋水独自在家,靠在不开灯的窗前,凝望窗外,漆黑一片。 她刻意等了会,一直未见阿呆回来。实在熬不过去,刚刚睡着,却猛地一下子被开门声惊醒。 直到凌晨,阿呆满身的是香烟味,昏昏沉沉地倒在了秋水身旁。 闻起来恶心,秋水起床跑到卫生间里打了一盆热水,替阿呆擦头拭脸。 早上醒来,阿呆已经起床走了。 阿呆没有说一声,也没有留下问候的只言片语。他突然不理她,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阿呆的行踪有点反常,每次出差都会很久,往家里打电话只是问一下,家里有事吗?她回答,没事。一次通话不超过半分钟。 想起那时热恋,两个人煲过一夜的电话粥。 回到家,阿呆也不像过去那样深情拥抱亲吻她,总是很累地倒在沙发上。 手机也换得频繁,原先还以为阿呆赶新潮,新手机上市第一个要买,后来从来电显示里发现他的电话号码也在变。他们之间的关系淡到只剩几声问候。 秋水脸上现出一丝难堪,这些事似乎不说出来,她心里像堵了墙。 阿呆离开卧室,走到餐厅,说是餐厅,不过就隔着一道屏风。 他坐定,倒了杯茶,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缓缓闭上双眼,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思绪万千。 “好像有意疏远我?”秋水的眼睛扑闪着,期待阿呆的回答。 阿呆不想让秋水知道得太多,很明显就是在躲避秋水。 见阿呆犹豫半天,躲躲闪闪。秋水似乎看出了什么。如果阿呆仅仅是心情不好,不会持续多少天都这样,那这是为什么? 秋水想不通,还是问了一句:“你为何突然这样?还是有些日子了?” “我……我……”阿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秋水根本就不知道阿呆心里的想法,她也不想去猜。阿呆近日的反常,总是让人猜不透。所以,她更没有兴趣去猜想。 其实,秋水问一问就算了,阿呆不愿意说,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去追问。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没有什么话。难道是谈恋爱的时候,说的话太多,把话都说完了。 或者秋水问的话题有点尴尬,让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 貌似两个人都在自己想自己的心事,谁也不愿意说破,谁也不愿意多猜。 但留下的隔阂与问题,心里总还是会有疙瘩,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这样下去,两个人注定会走得越来越远。 秋水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想到腹中的宝宝,她的心里非常不舒服,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你怎么了?”阿呆赶紧一只手抱着住秋水,显得有些僵硬。 秋水觉得这样很别扭,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于是便轻轻地挣脱了阿呆的手。 她很冷淡地问了一句:“你的心不在家里了?” 秋水的担心不是多余,该来的终究会来。 磨蹭了半天,阿呆点了点头。 过去秋水只是猜疑有这种可能,是否已经发生始终蒙在鼓里。现在,阿呆把那面鼓敲破了。 第140章 始料未及 秋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眼前忽然陌生的阿呆,有一种尖锐的痛从心底最深处开始冒上来。 充斥而来的压迫感,碾压着秋水的神经,她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以前她曾怀疑过阿呆,怀疑的理由是,男人三十多,风华正茂,有自己的公司,而三十多的她已经是美人迟暮,风韵不再。 也许婚姻将爱情消磨殆尽,曾经想过可能经过猜疑、争吵、疏远,到无法过下去,然而却相安无事,恩爱如初,那一种担忧不过是一个人在幸福之余的杞人忧天而已。 在秋水内心深处,庆幸自己的婚姻天长地久,爱情之树长青。 难道真的存在七年之痒吗,她与阿呆相互之间越来越了解,彼此的心向对方敞开,肝胆相照的时候,却…… 想到阿呆严肃认真的样子,她的心渐渐凉下去,泪水争先恐后涌出来。 阿呆内心难以言喻,当横下一条心要去做一件事,就会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得失,感觉勇敢起来,不管前方是乌云密布,还是晴空万里。 他想了又想,一拖再拖,一忍再忍,不能再忍了,必须果断开口。 无视秋水已经扭曲的漂亮脸蛋,阿呆鼓起勇气说:“还是分手的好。” “你开玩笑呢。”秋水内心空洞无比。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分手大战没有传说中的打得风生水起。秋水不哭,不闹,不上吊。没有费尽心机找出第三者,威逼或者哀求那个她放了他。 更没有抛下尊严给阿呆下跪,秋水知道,如果阿呆的心走了,像射出去的箭,回不来。无论怎样努力,无济于事。 秋水把阿呆打印好的A4纸折叠后放入提包,锁好门,径直往前走。 最后一件西服装进箱包,阿呆没有徘徊,也不看看什么东西遗漏了。 他走到走廊上,决定不再去留念在这里生活的一切,默默地跟在秋水后面。 秋水没有开车,也不让阿呆开。 阴霾了一段时间的天空,从灰色云层中透出一丝阳光。 他们两个人一先一后。秋水看着城市施工工地,忙碌着新的高铁站附属工程建设,心潮起伏。 十年前,曾引以自豪的地标建筑火车站,已经淘汰拆迁,被夷为平地。 原来感觉中宁静的城市变得喧嚣,躁动不安。街道上满目都是小轿车、摩托车、电瓶车和共享单车川流不息。 城里到处是杂乱的工地,商人的吆喝,机器轰鸣的工厂,东跑西窜的出租车,以及未拆除的临时搭建的候车厅里,匆匆忙忙摩肩接踵的人群。 人们眉飞色舞说东道西,都是些城市新区野心勃勃的施工计划,新的客运中心、新的建筑、新的城市景观。 秋水有一种惊讶,城市变得有一种临时搭建起来的不确定感,好像一切都不会永久,一切的存在很快就会被新的事物取代。 城市一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高高矮矮耸入云霄的大厦如雨后春笋,你追我赶,敢叫日月换新天。 世事总有很多变数,如同明天的雨,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社会快速发展使越来越多的人很难把握爱情。 两个人默默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走到熟悉的大学校园的围墙。 阿呆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校园清新的空气,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想起了他们在此求学时的曾经。 他看着秋水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第141章 物是人非 秋水回首,没有回答,只给阿呆一个平静的眼神,坦诚得没有一点心机。 说不出拒绝的话,阿呆只得继续跟随秋水往前走。 今天重回到校园,秋水忘不了两个人相处的往事,她不相信所有的幸福都是假象。 秋水感觉到爱情就像一碗清淡的阳春面,漫漫长路中,虽然并不好吃,但加进生活中酸甜苦辣的调料后,就会品尝到胜过饕餮大餐的佳肴,让人回味悠长。 她也在反思,对阿呆来说,爱情可以让一度颓废的他重拾奋起的信心,支撑他从一无所有到腰缠万贯,还有许多暖心的,这些都是正面的例子。 反面的例子有唐玄宗与杨贵妃,这个爱情故事很经典,一代帝王变成那个样子,不得不说也是爱情的力量,只不过方向反了。 阿呆的公司越做越大,还走上中外合资的道路,在一步一步增强企业竞争力,未来可期。但回家却越来越少,应酬越来越多。 有时阿呆出差,秋水只要听到他平安的话,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足够了,不要太多,毕竟他们都三十多岁了,做夫妻这么久,不必表白太多。 两人之间的感情如影随形,就像她的左手与右手。相信爱情深藏在彼此的心里,像最美丽的花朵,静静地开放。 然而,此时回到初恋的大学校园,往事历历在目,让秋水突然有一种苍凉的感觉,真的是物是人非,为什么两个人最近的距离忽然生成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关系。 顺着大学围墙,拐到那家秋水与阿呆第一次吃面后牵手的小店,现在已发展成豪华酒楼。 以前是一片光秃秃毫无生机的空地,而今放眼是一片旷阔无比的草坪,还有草地上那些高傲的、生机勃勃的花朵,简直和以前是两个地方。 她擦了擦眼睛,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看错了,睁大眼睛发现这一切是那么的真实,没有半点虚假。 她蹲下去,摸一摸地上的草坪,对着那鲜嫩的绿色默语,我又来了。 虽然带着疲惫的心和伤痛,但表现出的冷静,让阿呆心里隐隐不安。 走进「致青春」酒楼,服务员迎上来,弓腰摆手请两位客人,眼睛一转,观察这一男一女,气质不凡,穿着不俗,男的还拎着一个箱包,看样子是一对出来旅游的夫妻。 服务员笑吟吟引领秋水到一个豪华包间,介绍:“这间很温馨,不错的二人世界。” 秋水连看都不看一眼,对服务员挥手道:“来一碗阳春面。” 服务员一怔,哪有到「致青春」酒楼来只吃一碗阳春面的,何况进包间都有最低消费。 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陪着笑脸。服务员心想,这漂亮女人抠门抠到家了,上酒楼光吃阳春面不说,两个人还只要一碗。 装作热情四射,服务员继续介绍:“要不要来一点红酒,给你们的旅途增添浪漫的情怀。” 阿呆愣了愣,场面尴尬,很难为情,准备上前劝说。 “不。”秋水肯定地回答,“只要一碗阳春面。” 这不是存心捣乱,服务员向秋水撇了撇嘴,下逐客令:“对不起,我们这酒楼没有阳春面卖,两位想吃到外面大排档去吃吧!” “店大了欺客,你是嫌生意小不愿做?”秋水一听,感到意外,想了想说,“叫你们老板过来。” 第142章 完美理由 “他们不是喝不起酒的客人。” 胖老板人未到,声音先到。他认识阿呆,当年阿呆在学生时代,利用课余时间给「致青春」酒楼打过工。 已经观察这一对客人好长时间,胖老板听到争吵,走上前,小声吩咐服务员:“不管怎样,客人来了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胖老板亲自上阵,笑眯眯地打开门,安排好秋水与阿呆,陪着小心退出。 进入包间,秋水与阿呆两个人面对面坐下,都愣在那里,空气像是凝固了,鸦雀无声。 阿呆双唇紧闭,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神情像是挑着长路的重担那样疲惫不堪。 秋水坐了一会,拿出手提包里打印的A4纸,是一份阿呆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铺在桌面上。 协议内容给秋水离婚条件十分优惠,房产、轿车全归秋水,拥有的公司资产变现百分之七十的现金,签字后当天打到秋水银行个人账户。 如果在这样的氛围,阿呆的心还回不来,那就从开始的地方结束。 秋水做最后一次努力,她先出声:“喂!” “啊?”阿呆心神不定,听到秋水的问话,才缓过神应声。 “说句话吧。”秋水紧追不舍,主动逼他开口。 “唉——”阿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秋水用审视的目光紧盯着阿呆。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 “我……唉!” “人生总有一别,没想到早了几十年。” “不……” “为什么不?” “其实,我怕连累你。” “哈哈,这是最完美的理由。” “你不知道,我是真的怕。” “你怕我不怕,愿意连累一辈子。” “离了,今后你可以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秋水头一次知道,原来背叛还能找出如此完美的理由,是因为阿呆舍不得她,心痛她,为了她好,真是哔了狗了。 可以说,阿呆是个大猪蹄子,追秋水时的甜言蜜语都不能信,信了就是猪,到时被宰了吃都是活该。 秋水平日里不懂商不经商,也从不过问阿呆的商事。她凭女人的直觉意识到阿呆话中有话,于是警惕起来。 离婚不是儿戏,必须问个水落石出。秋水眉头深深地皱起,凌厉的目光直接地扫视阿呆,直截了当地问:“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阿呆低着头,两只手叠加在一起,摆弄自己的手指头,掌心满是汗,心里像是打翻五味瓶不是个滋味。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吞吞吐吐的?” 秋水抿抿嘴角,看来阿呆不解答她心中的疑惑,这顿面条吃不下去了。 阿呆干咳了两声,在秋水的逼问下,这才支支吾吾地说:“我要远走他乡。” 没等阿呆的话落音,秋水感叹地追问:“你潇洒,以世界为家。我可不行,一生以家为整个世界。” “想来想去,我必须走。”阿呆心里酸涩,连连叹气。 “带着你的那个她?”秋水感觉只差伸手过去掐阿呆的脖子了。 “别再挖苦我了。”阿呆顿显尴尬,一个劲地摇头。 “我签过字,你可以名正言顺呀。”秋水故意讽刺道,她知道阿呆不是那种当爱的激情逐渐退却会想到撤离的人。 阿呆鼓起勇气,对秋水摊牌:“跑反。” 第143章 依然温暖 秋水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深沉,似幽潭一般。 她在想,阿呆东躲西藏去跑反,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为躲避灾祸责任而逃跑离家出走,那是见不到阳光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 她僵硬着身子,深深叹一口气,一把抓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用手指钳在阿呆面前抖了抖。 然后,一下一下缓慢地将离婚协议书撕碎,接着将握在手心的碎纸片抛向半空,白色的纸屑如雪花般飘落。 阿呆直瞪瞪地看着飘落到脚边的一块碎纸片,不知如何是好。 他决定跑反,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他在公司经营中,存在经不起审查的药品销售费用问题。本不想让秋水早知道,怕她精神受不了,心里扛不住。 目前收钱者东窗事发,不知道有没有牵连到他。如果供出,他不但要以行贿罪入狱,而且药品销售定性非法经营必将全部没收,还要缴一笔数目不小的罚金,最终可能要倾家荡产。 在此之前,他在徘徊,拿不定主意。 有些事不胫而走,通过知心朋友了解到他的手机通话已经被有关部门监听,于是就频繁地换手机和号码。 有事没事经常出差,总想逃避烦人的环境。 有时一个人躲到酒店,借酒消愁愁更愁。回到家也无精打采躲不开阴影。 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贪小便宜吃大亏,却把一个日益发展的公司白搭进去。如果不想赚快钱,合法经营,干干净净无一点后顾之忧。 现在却陷入被动的泥潭,没有胆量对秋水和盘托出,想到的最好办法与秋水离婚。 宁愿自己一个人受苦受罪,也要保证秋水有一个经济上富足的好日子。 现在他放下思想包袱,把事情来龙去脉完完全全抖落出来。 他声音低沉哽咽着说:“原先最怕连累到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你,以及寄希望于我帮助过我的很多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还不清还不起的是人情债。” 秋水先从手提包里拿出房产钥匙,接着拿出轿车钥匙,还有家里保险柜钥匙,最后是几张银行卡,在桌上一字排开。 “都在这儿。”秋水气定神闲地说,接着补充道,“保险柜里存了我的金银首饰,也全部拿出来。” “我要问你究竟在干什么?”阿呆看着桌上一字排开的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心血,声音大起来。 “去自首。”秋水语气坚定。 阿呆知道秋水在最后时刻居然顾念到他,并且想得很周到,不顾一切地付出。 他假离婚的谎言,秋水其实早已戳穿,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今天回到牵手初恋的小吃店,在命运最倒霉的低谷时,人生的寒冬中,那爱的火花依然温暖,生生不息。 本来是给秋水慰藉,争取秋水的理解与原谅,如果去自首,结局不言而喻,一夜回到一无所有的从前。 阿呆不甘心钱财得而复失,猛地站立,情绪激动,第一次对秋水大吼:“你疯啦?” “跑反,那是一分一秒、提心吊胆、坐以待毙。”秋水毫不让步。 “有人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阿呆仍然执迷不悟。 第144章 有多勇敢 秋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阿呆,并没有因为他满不在乎的语气而生气。 跑反是残酷的现实,而不是三毛写的劳燕分飞的浪漫爱情故事。 秋水没有左顾右盼,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鼓舞她坚强地勇往直前。 选择义无反顾地与阿呆共同承担,在艰难岁月一起走下去。 一阵静默之后,她抬头对阿呆说:“我去给你送牢饭。” “我们会一无所有。”阿呆紧张兮兮,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心不分离,有爱,就有了一切。” “可是,爱不能当饭吃。” “只要一路上有你,一起流浪走天涯也愿意。” 阿呆的眼睛湿润了,诧异地看着秋水,她在关键时刻的举动真是太男人了。 是他闯下的大祸,背上沉重包袱,秋水没有选择退缩,甘愿承担风险,挺身而出,毅然决然地迈出关键的一步,有多勇敢。 阿呆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想到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与秋水商量:“现在去自首,迟不迟?” “永远不迟。”秋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秋水勇敢起来,阿呆自愧不如。他戏说:“一个小傻瓜。” 心中无事天地宽,秋水开心调侃:“一个大笨蛋。” 阿呆与秋水两眼相视,开心地笑起来,不约而同地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 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与穷困,阿呆请胖老板播放了一首张学友演唱的那首他们学生时代喜欢听的歌,歌词大意: ——一颗心在风雨里—— ——飘来飘去—— ——都是为你—— ——一路上有你—— ——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 ——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只能在梦里拥抱你—— 「致青春」酒楼的胖老板,没有忘记曾经在店里打过工的穷学生,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却被这情深意切的一对情侣所感动,亲手做好面,让服务员送进包间,并嘱咐带上一个空碗。 秋水没有分碗,两个人拿起筷子,还是当年的模样,伸长脖子,就着桌子中间,头碰头地吃完一碗阳春面。 他们回家了,冷冷的街道,冷冷的风,呼呼地吹着,带有树叶的沙沙声。 一路走,触景生情,阿呆想,在今晚以前,始终没有怀疑过自己有能力给秋水带来幸福生活,可是冷冷的风吹凉他的心。 曾经的山盟海誓豪言壮语被风吹落,自己进去后,从何谈起呵护她一生,想开口安慰秋水几句。 可是,秋水用手掩住了阿呆的嘴。认真地说:“一定要记住,不能做出格的事,要处处小心。” “我没事,就是很担心你。”阿呆特别提醒,“医药公司的事,你要操点心了,尽量选择休息日或晚上。怕恶人先告状,说你上班时间不务正业,会丢掉出版社的工作。” “我正好不想干。好累的,各种组稿,各种开会,各种活动。” 周而复始的工作与压力,让秋水觉得厌烦,从而对朝9晚5的工作产生抵触情绪。 “要干,还要干好。”阿呆深情地鼓励道。 这时,秋水的手机来电,本来以为母亲打来电话,可能喊他们两个人回家吃饭,但当她接听的时候,却听到那边停顿了。 听出母亲的声音与往常不一样,秋水感觉到有事情发生。主动问:“怎么啦?” 喂了半天没出声,秋水吓得大声催促道:“真是急死人,快说呀,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秋水才听到电话那边母亲大概用手捂着话筒的说话声:“家里出大事了,检察院来人把你爸爸抓走了。” 第145章 艰难时刻 阿呆对秋水好说歹说,有孕在身,不能受到惊吓,回家好好地待着。 送秋水不情愿地回到家,阿呆立马赶到药店的时候,药店门前围着一大群人。 强势的秋水母亲,张开双手,护卫在秋水父亲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喊着:“若要带人,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再强调一遍,请让开!如果继续胡搅蛮缠,将自食恶果。”办案人员威严地警告秋水的母亲。 “慢!”阿呆挤过人群,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气势惊人。 秋水父母屏住呼吸,目不转睛,怔怔地站着。 秋水父亲用手费力地压住胸口,紧咬着牙,整张脸几乎都要皱缩到一起。 时间好像停滞,嘈杂的药店门前,立即安静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安静得让人胆战心惊。 阿呆从容不迫,冷静地对秋水父亲说:“爸爸请转告秋水,并告知客户。都不要过分担忧,一切按照计划执行,经营工作仍然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说话间,阿呆伸出双臂,抱住秋水的父亲,在安慰的同时,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机塞进秋水父亲的裤袋里。 然后,轻声地耳语:“一定要记住,不论在什么时候,如果看见我写下什么,你们要做字迹真伪司法鉴定。再就是看看阿呆的大脑是否被人使了魔法。” 说完,他坦然地走向停在马路边的警车。 开进一个雄伟大厦,阿呆被带入地下室,随着「哐当」一声,大铁门发出恐怖刺耳的怪叫,昏暗的灯光下,冷飕飕的阴风,一阵阵地侵袭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走廊深处,两边是黑压压的一个个紧闭的铁门。 走到尽头,办案人员打开倒数第二个铁门,黑洞似的房间,突然开起两盏探照灯,雪亮的光柱,集中点射到一个椅子上,那个位置就是阿呆协助调查的宝座。 刚才在走廊上,阿呆两眼刚刚适应黑暗,走进黑洞似的小房间,突然头顶上像是有两个小太阳,强烈的刺目光线,如坐在太阳光下看书。 不一会儿,阿呆的目光在亮度相差很大的环境中相互转换,极端的亮度对比,使他无法适应光亮感受,产生头昏目眩,心悸等不适症状,眼睛不舒服,甚至看不清东西,四处红红的一片,像个睁眼瞎一样。 最关键的问题,不是眼睛不能睁,而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仿佛生活在真空中,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丝声音。没有风声雨声读书声,也没有鸟声歌声笑声,甚至连喇叭声机器声打闹谩骂声也没有。 阿呆经过眩目的伤害后,难以忍受这无声的折磨,简直要发狂。 他现在才深深地认识到人类赖以生存的这个地球上,绝对不能没有声音。 模糊地记得,有个声音对他说,好好地想一想,要彻底交待清楚。 他拼命地想着这个声音,不断地回忆,生怕这个仅有的声音也消失到九霄云外。 时间就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从不经意处爬过,当定神想着它走的时候,却感觉是纹丝不动。 阿呆想,这不是个办法,必须想出点子,消磨这艰难时刻。他在偌大的桌面上搜寻,空无一物。 突然,灵机一动,实在找不到东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第146章 晾在一边 阿呆被晾在一边,一个人在密室里干坐了一夜,眼睛冒火星,他要摔椅子。 可是,阿呆双手怎么搬,也搬不动椅子,就连他时时引以为自豪的超乎常人的好臂力,怎么使力,椅子还是纹丝不动。 桌子也同样如此,经过仔细查看,才发现,桌子与椅子都与地面形成一体,用水泥浇灌而成。 “老实点,想自绝于人民,可没有那么容易。” 办案人员从外面的监视屏,监视到阿呆有异常举动,立即开门进来严肃地警告阿呆。 其实,办案人员一直在楼上办公室,精心准备问话材料。 他们有意将阿呆放在黑白分明,无声的谈话间里,关上一天,这是拿手绝招,先来一个下马威,从精神上摧毁,接下来的问话,效果要好得多。 按照制度只能有二十四个小时,特殊情况延长一倍的时间,没有确凿的证据,必须放人。 如果嫌疑人供认不讳,那就顺势进行刑事拘留,关进看守所,等待的命运将是锒铛入狱。 “报告政府,我要坐老虎凳。”阿呆大声地向办案人员申请。 “没有。”办案人员漫不经心地回答。 “给电影《烈火中永生》中江姐用过的扎手指的竹签有没有?” “那是侵犯人权的刑讯逼供,我们这里都是文明执法。” 对于阿呆提出如此要求,办案人员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想,可能是阿呆的思想即将崩溃,马上就要说出犯罪事实。 阿呆继续跟办案人员恳求一个惩罚自己的事情。 他沉住气说:“你这文明的比不文明的,还要折磨人。在手指上扎个竹签是我自己的要求,与你们无关。” “不要想花花肠子。” “如果给我扎一根竹签,人在疼痛中,一天很快就能过去。” “要想快点回家,就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问题,尽早如实将问题说清楚。” 办案人员说完,检查一遍桌椅,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关上铁门,准备离开。 “我要见你们的领导。” 在寂静的小谈话间里,阿呆的呐喊,格外的响亮,如雷贯耳。 情绪被无声折磨到零点,那一声吼叫,仿佛将心中的控诉,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 他觉得很委屈,所有的耐心到了不可隐忍的程度,牙齿咬得格格响。 一不调二不查,这不是协助调查,简直是关禁闭,不闻不问。 实在忍受不下去了,阿呆走到重新关上的铁门前,举起握紧的拳头,「咚咚」地将铁门捶得山响。 过了一会儿,办案人员带阿呆走进一间烟雾袅绕的办公室,那个与阿呆同车到检察院,坐在副驾驶穿便装的领导。 “来,坐这。”穿便装的领导特别严肃,根本不给阿呆说话的机会,嗓音低沉却凌厉地说,“你,要配合,要坦诚,态度一定要端正。” 阿呆一听,有点气,但隐忍着:“怎么?我的态度有问题么?” “有没有问题,你自己知道。”穿便装的领导拿着一叠材料,在阿呆面前摇晃了一下,重重地甩在桌面上,说:“把自己的名字签了,再按个手印。” 阿呆拿起材料仔细地看了一遍,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那个姓胡的同学已经交代出收了你的钱,我这里另有证言。”穿便装的领导提高了嗓音,威严地说,“快点签吧,态度好一点就能得到宽大。” 阿呆颤抖着,咔哒一声,手中的笔,捏断两截。 他镇静一会,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不是事实,我不能签。” 第147章 油盐不进 穿便装的领导用疑惑的目光盯着阿呆。 怎么?在他的面前,竟然还有嫌疑人说一个「不」字。 这家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可真不是个软茬儿。 想到此,心里不由郁闷得很,眼看又到了晚上,没有丝毫进展,穿便装的领导本想大发雷霆,最后还是把火压了又压。 他拍着桌子说:“叫你想清楚自己的问题,这么长时间,就想出一个「不」字。” 这时,进来一个精干的办案人员,拿着胡同学由阿呆公司承担的飞往欧洲的机票等所有费用清单。两个人耳语几句,确定零口供也能定罪。 接下来,穿便装的领导看了一下手表,夹起材料卷宗,一起走出去。 阿呆曾经以为,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有努力做不到的。 只要制定出足够强大、足够详细、足够充分的计划,就可以将人生的每一个脚步控制在预期范围之内,未来、成功、事业、家庭等等都不会出现任何偏差。 现在感觉到,人生是一段旅程,未来一直在变化。必须咬牙坚持,走过风雨兼程的路途。 不一会儿,精干的办案人员走路带着一阵风,威武严肃地走到阿呆身边,瞥了阿呆一眼。 然后,一手指着阿呆,侧脸对身后的法警说:“把人铐起来,带走。” 阿呆双脚戴着脚镣,一根很短的铁链与手铐连在一起,弓身于警车里。 警车很快驶进一处不大的院落,阿呆好奇地从车窗往外看,看不见围墙的顶,必须低下头,贴着车壁往上看,才能看到拉有密集电网的墙顶。 心里一阵唏嘘,没见过如此高的围墙,足有二层楼高,还不包括墙顶上的电网。 收回目光,阿呆在想,没有神功的人无法翻越此墙,院落狭小,往上看遥远的天空,像一口深井,一只鸟落进来,再想飞上青天,无滑翔的空间,只能靠垂直上升,真可以用插翅难逃来形容。 “快一点,还磨蹭什么?” 听到精干的办案人员对他说第一句话。阿呆是想快一点,至少,初来乍到,表现积极一点,争取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到时,对他脑袋开枪时,枪法准一点,扣动扳机一颗子弹一命呜呼,省得到时他瞪着两眼,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大家都尴尬。 这样想着,阿呆没指望有人帮忙拖一下18斤重的镣环,虽然脚背的血染红脚下的镣环。 他憋住气用力,慢慢勾起自己的背,使头手脚三位一体,以小到能最小的距离靠拢在一起,整个人成一陀螺,自我旋转滚下车,还好水泥地面离警车内的踏板30公分不到,身体无恙。 “为你的不法手段买单。” 阿呆听到精干的办案人员说的第二句话。带胡同学去欧洲玩了一趟,没想到竟成了行贿罪,当时他一脸的不服气。 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情来想这些道理,考虑的是如何走快一点。 今天这个昂贵的单,确实难买,竟然连走起路来,都难以迈开步伐。 他小步快跑,在水泥地上拖动铁链,金属的撞击声发出刺耳的响声,令人心里发毛,在死一般寂静的院落里,带着几分阴森,双手必须伸在膝盖处,上身弯到下腰。 阿呆跟在后面,头像小鸡啄米,一点一点地移动,艰难地挨近过道。 精干的办案人员指着前面一排低矮的黑屋,说了第三句话:“这就是你今晚的家。” 第148章 黑屋蒙蒙 阿呆总算听到一个温暖的字眼「家」,想象着那里有一盏灯,有一个避风遮雨的屋檐,有一张柔软的床。 高兴得像日本女人穿着和服时的走姿,快速地碎步,一路飘过去。 走路姿态比日本女人丑得多,狗爬式,但这不是阿呆的责任,有客观因素,手脚相接的连环套做短了一点。 阿呆弓身在标有编号的黑屋边,精干的办案人员摇着手中的一挂钥匙,没有好脸色,带着命令的口吻说了第四句话:“进去。” 就这么进去了吗?好像少了一道程序吧。阿呆想到此,停住脚步,迟疑地弓身在小屋门前,壮着胆问:“报告,您忘记捣电棒了。” “我们这里不打人,由你自己深刻反思。” 阿呆听到一种让人难以忘怀的声音,忽然有点惊喜。他看见一张黑黑的脸,那是一张严肃而又冷峻的脸。 精干的办案人员解开阿呆的手铐和脚镣,几乎把人塞进小屋,快速地锁好铁板门,匆忙离去。 阿呆觉得很欣慰,终于盼到手脚解放,可以自由活动。但小屋的门一关,里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坐了一会,眼睛开始适应黑暗,才发现,小屋里没有一个窗户,与外界联系的通道,除了门以外,那就是每天三餐送食物的猫洞,早中晚每餐送两个杯子,一杯水和一杯饭。 最扰人的是蚊子,旁边还有一个小便桶,腥臊扑鼻,最招蚊虫。使你不想树立起打蚊子的信心。 墙角有一床破毯子,可能是前任留下,裹在身上当蚊帐,抵挡一处是一处。 人是不能躺着睡觉,否则,你的耳朵和鼻子是老鼠的一顿美餐。 听说过去,把犯人流放到四面都是大海的孤岛上,让你失去自由的世界,只能孤独地仰望星空。 那也要比这个黑屋强百倍,虽然没有相伴的人,但是能把天空做朋友,把大地当兄弟。 而在这个黑屋里,什么都没有,既不能仰望星空,也不能抚摸大地。 不敢想象怎么走下去,面对可能的罪行,自己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人生还会剩下什么?想闻亲人声,虚应空中诺。 黑屋能给阿呆最大的财富是黑暗,在黑暗中,能让思想插上翅膀。 他想到大学时,教授讲的「痴人妄认逆境,平地自生铁围」一句诗时,怦然心动。 一个人,一遇到逆境,就认为自己的身边到处都是逆境,就像平地里生出铁栅栏一样,使自己灵魂被束缚,视线缩短,就会产生心中的混乱和浮躁。 是的,时光不能倒流,生活中没有假如,迷失在痛苦的昨天是可悲的,痛何如哉,抱怨自己不如改变自己。 越想越感到自己的身上又重新充满了激情。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他,是阿呆抛弃了他自己。 他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做完一百个俯卧撑。接着,又单臂做完三十个俯卧撑。 感觉累了,翻个身,平躺在地面,休息了一会,双手抱头,继续做仰卧起坐,每次都把自己的头,抵到双膝,直到全身大汗淋漓。 随着「哐啷」一声响,黑屋的铁门打开了。 阿呆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干饭粒,每天晚餐时,留一粒饭粒作为过去一天的记数。 他放在掌心,数了一下,有七粒,也就是说,关在小屋里是第七天。 一个警察在门外,看着灰头土脸的阿呆,大声叫道:“把黄马甲穿好,出来。” 阿呆一个翻身爬起来,惊喜地说:“我回家咯。” 第149章 嬉皮笑脸 阿呆激动得有些结巴的回答,警察听懵了,用十分异样的目光,看了阿呆几秒钟。 刚收审就喊着回家,警察警惕地问:“想逃跑?” “不是啊!我又不是犯人,想回家不可以吗?”阿呆急了。 “废话,穿好黄马甲去提审。”警察严肃得一脸铁青色。 阿呆被押到审讯室,差不多有二十平方米,靠门的一边放着一张椅子。 椅子和平常的座椅有些不一样,椅子的正中有一个金属架,金属架和背靠恰好留下了一个身子厚的距离,看来是用来控制犯人身体的。 阿呆走到椅上,面色平静地坐到上面。 警察将椅子正中的金属架和椅子合在了一起,并上了铁锁。 阿呆的身子就完全被箍住,虽然不是太难受,但是身子却没有了活动的自由。 椅子的前方,是一张玻璃钢制成的办公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一个摄像机,还有一个类似于探照灯一类的玩意。 精干的办案人员坐到审讯桌之后,瞥了阿呆一眼,冷冷的一句开场白:“鉴于你有顽固不化的倾向,所以我们必须把你拷到椅子上,希望你能合作。” 立马,探照灯开到最亮,一束强光射在阿呆的眼睛和身上,有一种刺疼的感觉,就像有很多针,一直在扎。 “你叫什么名字?”精干的办案人员一边问,一边翻阅着一堆资料,那里边有胡同学的交代材料。 “阿呆。”阿呆脱口而出。 “你说姓什么?”精干的办案人员一脸审视地看向阿呆,吐出一口烟雾,显得很贴心地问,“好好说,到底姓什么?” 阿呆下意识的回答,还以为是无意中说漏嘴。他不假思索,顺着刚才的语气,很干脆地接着答:“姓阿,起源于商朝。” 精干的办案人员看电脑屏幕,书记员输入完毕,接着问:“性别。” 阿呆沉默不语,自己的男性特征这么明显,还用问吗? “我问你性别。”精干的办案人员不耐烦起来,狠狠地瞪了阿呆一眼。 “带把的。” “今天风大,不要闪了你的舌头。”精干的办案人员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笔,拍案而起,大吼,“不要嬉皮笑脸,给我把态度端正点。” 阿呆笑眯眯的,与警官的眼神对视,出声答道:“男。” “聪明是好事,可千万别在前面加一个「小」字。玩小聪明成不了大器,最后要吃大亏的。” 精干的办案人员本想说,煮熟的鸭子——嘴硬,但没有说出口。 他仔细观察阿呆憔悴的面容,又动情地说:“我很痛惜,万分地难过,你那么聪明的头脑,为什么要去干这些违法的事?” “我没有违法。”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你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接受审讯吗?” “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精干的办案人员再次拍桌子,站起来,吼道,“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您让我说些什么呢?” “送给谁了?按照你说的一般业务费用。时间、地点、过程,越详细越好。” “我没有行贿,有什么好说的。” “探口风吗?”像阿呆这种吊儿郎的犯罪嫌疑人,见得多了。 精干的办案人员严肃地警告,“你在捉迷藏,还是躲猫猫。” 第150章 力争到底 精干的办案人员一张脸沉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审讯室有片刻的寂静,就连写笔录的书记员都停下了,惊愕地看着阿呆。 两个办案人员相互对视了一眼,貌似要对阿呆采取什么更有效的审讯。 对于一些嘴硬的家伙,有时的确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撬开嘴,有些事心照不宣,虽然知道有这么回事,可是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身正不怕影斜,明人不做暗事。”阿呆想到一句谚语,壮壮胆。 “听说你这个人做事很呆。”精干的办案人员调整问话方向。 “我呆!我!” 阿呆不知道问话的用意,他按照自己的理解继续说道:“唉,您说的呆是不是指做事很卖力,不错,抗疫紧张时,码头药品装船,装卸工一般一次肩扛两箱,狠命一点的,扛三箱。我是一次扛四箱,一口气小跑上船,没哼一声。” 精干的办案人员一直注视着阿呆憨厚的脸,语气软了下来,说:“小老弟,你知不知道你有什么仇人吗?” “我有仇人?” “东郭先生救了狼,那只狼却恩将仇报想要吃掉他。” “我还不够那种资格。” “即使没有仇人,或许有人讨厌你,你这个年轻人,就是喜欢广交朋友,喜欢发家致富。” 精干的办案人员走到阿呆前面,递一支香烟给阿呆,阿呆摇摇头示意不会抽。 他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几口,说:“现在,坦白地告诉我,不是一个犯人面对检察官,而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面对关心的人。” 接下来,精干的办案人员示意书记员念桌面上放着的胡同学的交代材料。 “我通过大学同学梦影认识阿呆,从酒桌开始,到出国旅行称兄道弟,继而狼狈为奸,损公肥私。在抗疫关键时期,阿呆空手套白狼,倒卖紧缺药品,有真凭实据。” 书记员大声念完胡同学的交代材料。 精干的办案人员问阿呆:“这封交代材料的内容是不是真实?” “真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先行诬告。”阿呆不卑不亢,“我听不懂,但可以把实情告诉您。” 精干的办案人员深吸一口香烟,挥挥手说:“说吧。” “事实是这样的,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 阿呆竭力维护自己的清白:“我是通过梦影在酒桌上认识她大学同学胡同学。” “怎么是诬告你呢?你们的说法很一致。”精干的办案人员插话。 “那时胡同学到滨江学习抗疫经验,胡同学通过我把他所在省的抗疫药品支援到疫情重灾区海上市,当时还进行了新闻报道。” 阿呆强行说道,但他这种口气,精干的办案人员从内心里还是喜欢的。 他不像有的嫌疑人,一抓到里面去,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胸中什么都毫无保留地兜出来。 拿起笔就签字,要怎么签字就怎么签,可一旦出去,立即翻供。 精干的办案人员观察阿呆,灰头土脸,嘴唇没有血色,不长的黑发,被抓得乱七八糟。内凹进的两只眼睛充满血丝,像金鱼眼一样红肿。 “是的。”精干的办案人员说,“看来你说的也像是事实。” “我就是太呆了,说话不会绕弯子。” “但事实的前因后果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调查。你把胡同学出国的这份材料签了,然后取保候审,回到你的公司那里去,需要你的时候,你再来。” “这次,我是真的可以回家了咯。”阿呆高兴地喊着,认真签完字,一笔一划,生怕别人不认识是阿呆的签名。 第151章 铁窗月色 精干的办案人员夹起阿呆签名的材料,拉开大铁门,急匆匆地上楼,去向专案组汇报。 阿呆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时间不长,精干的办案人员回到审讯室,支走了书记员。 他斜靠在椅子里对阿呆冷冷地说:“小老弟,这次的结果对你很不利,我无法给你想要的自由了,专案组不是我一个人能定得了的,但我对你的态度如何,你是知道的。” 即使是一个霹雷炸响,也未必能使阿呆如此震惊,如此意外。 精干的办案人员说的几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透了阿呆的心。刚刚建立起来的自由希望,一下子破灭了。 阿呆抬起头,盯着精干的办案人员深红色领带上的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越看越困惑,越想越迷惘,仿佛看到死也拉一个垫背的胡同学。 他费力地用双手捂住前额,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随即,整理好衣服,用手指捋捋头发。 “噢,您刚才待我像兄弟一样,是一个朋友?”阿呆拉长了语调,疑惑地问。 “刚才我也没把你当外人,分析了想帮你的理由。但你的罪状主要是采取非法手段,走偏门,发横财,严重破坏了疫情期间的市场经济秩序,踩上这条红线,我就不好办了。” “胡同学要求我去支援抗疫。” “你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他的事情是他的事情,桥归桥,路归路,不要混在一起。你要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那就看你的表现。不能蛮横,要配合,态度要好,就事论事,少说一点,这样定罪就会轻一点,你就能早一点出去。” 审判程序走得很快,法院以行贿罪、非法经营罪,数罪并罚,判处阿呆有期徒刑四年。投入到滨江监狱服刑。 初入监狱的夜,月光清冷,像雾一样紧锁,监狱里的高墙上,隐隐约约,看得见电网的支架。 监室里,昏暗潮湿。铁窗散发出冰冷的幽光,耳边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和哀嚎。阿呆不免要紧一紧自己的衣领,以抵御这里的森森阴气。 仰首铁窗上的巨大明月,多了一种温馨,少了一种恐惧。 阿呆在心中遥想,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在干什么? 秋水望眼欲穿,盼望着阿呆归来。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想找人帮一帮,却找不到一个可打的电话号码。 现在必须从何处下手,她没有一点办法,也没有任何头绪线索,就像从茫茫大海中去捞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渺茫,寝食难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秋水的母亲在洗碗,动作迟缓,像是掉了魂一样,注意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先是把洗洁精挤多,然后在用水冲碗时,反反复复,碗干净了,水还是开着哗哗地流。 秋水的父亲结束一天辛苦的药店经营,在月光里的街道中,心事重重地独自回遥远的家,阿呆的事成了他心头唯一的重。 阿呆辗转反侧。白天,在忙碌中暂时忘却忧愁。可黑夜寂静中,无法入眠。 无数遍地数着铁窗栅栏的根数,在漫长的痛苦等待中煎熬。 「哐啷」一声,分监区的大铁门开了。 管教王队长,静静地站在监室铁窗外,长时间地注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阿呆。 第152章 仰望星空 连续几个深夜,管教王队长不厌其烦地注视着阿呆。 即使在出工的路上、队列的操场、就餐的饭堂、甚至在阿呆的床边,都出现王队长的目光。 阿呆总是在想,他与那些犯人不一样。 那些被遗忘的犯人所受到的各种各样痛苦与煎熬,他看到了。 还听老犯人讲,性格偏执的犯人,在漫长苦闷劳动中,一时想不开,拔起已挖入泥土中的铁锹,用力斩向自己的脚背。 意志薄弱的犯人,在寂寞孤独的黑夜里,惶恐不安地睁着两只死鱼眼,绝望地看着小铁窗外的泥土。 可悲的是,在黑暗中,没有勇气踮起脚,伸长脖子,翘首仰望天空,在泥土之上,还有星星闪耀在遥远的天幕。 可以说,星星是天幕上虚中有实的美丽,至于它具体带给人什么感受,也许和每个人那时刻感受美的心灵有关。 其实,它一直在我们的心里生长,疲于奔命时,可能一片空白,无心欣赏。而对于身陷囹圄的人来说,却美不胜收。 阿呆目光收回到监室,久久地凝望着墙旮旯儿,几只蜘蛛在辛勤地织网,聚精会神地捕杀蚊子和苍蝇。 俯视栅栏外灰暗的灯光下,一只大黄猫在不停地舔舐着自己后腿上的伤口,忍痛剔除淤血烂肉,虽然失去往日的精神气,但从它的目光中仍可看出一种自信和坚强。 阿呆脑海中随时都闪现出天空中的星星,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念头——自由。 入监以来,虽然申诉几次,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于是,阿呆不吃任何东西,采取绝食方式,要求面见检察官。 几天熬下来,阿呆身体虚弱不堪。他自己掐自己的人中、穴道,一分一秒地坚持着。 直到后来,嘴唇干裂,耳鸣眼花。一个塑料碗装的牢饭,原封未动,他甚至连端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熬出头,好消息从天而降,阿呆听到他向检察院申诉的受理回音。 王队长考虑到阿呆身体原因不便提审。于是,引导检察官与助手,进入阿呆所在监室。 “你是什么时间被逮捕的?”检察官问。 阿呆心里默算了一下,从看守所到监狱,与世隔绝的六个月意味着什么?那仿佛是恍惚如梦的六个世纪。 “半年了。”阿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用力挣起头,摆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说话竟然带着吼声,对检察官直截了当。 “说说你的诉求。” “您是检察官,只有您才能维护公平正义。我不是无理推脱罪责,只求公开审判。盼您再审查一次我的材料。” “好,审查你的材料,我答应你,并且认真地审查。但你也要答应我的一个前提条件。” 阿呆眯起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粗长的睫毛在英俊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答应我不再绝食。”检察官在看着阿呆点头示意后,接着说,“那么,你先要适应劳动改造,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检察官说完,与助手一起走出去。 王队长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带上监室铁门。咔哒一响,上好锁,拔出钥匙。 检察官实践了对阿呆的诺言。 王队长在堆积如山的档案中,找出阿呆的罪犯卷宗。 检察官反复查看案件始末,仔细阅读每份证据,找到一份关于阿呆的一段特别文字记录。 第153章 雪上加霜 检察官看完身为公务员的胡同学,利用阿呆公司费用,私自出国旅游的交代材料,下面有阿呆的签名。 材料扉页批语:罪犯阿呆,呆而不傻,抗疫期间顶风作案,权钱交易,以旅游等变相行贿,牟取非法利益。 检察官面对眼前的记录,批上一句「无需再审」。 后来在提审阿呆的时候,管教王队长告诉了阿呆这一切。 一次次地希望,一次次地绝望。 阿呆的性格变得沉默,火气旺,脾气大,动辄竭斯底里。案件没有翻案,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 吃晚饭时,他望着高墙电网上的飞鸟,突然把手中的塑料碗,猛地砸向地面,并狠狠地跺上一脚,啪的一声,塑料碎片四溅。 晚学习中,听着监室长朗读的声音,他突然站立,目光呆滞,大吼一声,自己也不知道叫的什么内容。 监室片刻宁静后,逐渐有叽叽喳喳声,倏地,又窒息般地肃静。 监室长在门口站得笔直,喊:“起立!” 全体服刑人员站在床铺前,立正,齐声高喊:“警官好!” 王队长进来了,阿呆没有起立,低头呆滞着,随后被带走。 在个别谈话室,阿呆戴着手铐,蹲在地上沉默不语,心却在翻江倒海。 在监狱这座人生坟墓里,除了死亡,再无大事。让该来的都来吧,来得快一点,猛一点,他心里好像产生一种期待电棒伺候的快感。 王队长却没有高声训诫,打开阿呆的手铐,用目光注视阿呆一会儿后,甩给阿呆一支香烟和打火机。 像拉家常一样,王队长轻言慢语地说:“人从出生哪有不跌跤的,但要跌得有尊严。你是一名大学生,有一定的素质,要抬起头仰望星空。 你看那星星一闪一闪的,那是你亲人和朋友在召唤,盼你好好地改造,等出去后再干一番事业。” 递给阿呆一只崭新的塑料碗,王队长接着说:“今后可不能再干傻事、错事。” 双手颤抖地接过塑料碗,阿呆泪眼模糊,看到碗边用毛笔工工整整地书写着「仰望星空,劳动读书」八个大字,在他泪眼里闪烁。 阿呆立正,使劲清了清嗓子,高声说:“谢谢警官教育!” 王队长谈话训诫完,阿呆被调整到羁押重犯的互监小组,劳动改造任务是种菜与长江堤坝护坡。 重犯是一个大监室,可容纳四十人住。双层架子床,单排连着摆放,每一排留出两人宽的人行通道。 不准有蚊帐,夜晚灯光下,一览无余,便于监督看守。 偌大的房间,横梁上吊有四台大电风扇,像老牛拉破车,哐啷地旋转。 睡电风扇下面床铺的犯人,一般都是混得好的。其他的犯人,必须老老实实睡在离电风扇较远的铺位。 任由蚊虫肆无忌惮地叮咬,在闷热得如蒸笼里,皮肤慢慢地发酵、起疹。 在这样环境里,真如入鲍鱼之肆,久闻不知其臭。 空气污浊,臭脚、汗馊、霉味、还有门边装小便的大粪桶,散发出浓烈的尿骚味。 心理素质差的,可就要折磨得神经衰弱,磨牙的怪响和噩梦中的惨叫,时不时让忐忑的心,往上一拎。 阿呆被警察带到重犯监室,走进门,分配睡在门口装小便的大粪桶旁。 阿呆抱着几件衣服,放到监室门口的床上,准备坐下。 一个犯人,从中间电风扇下方的床位,快步冲到门口,把阿呆的夹克衫掀到地上。嘴中骂道:“真他妈的不懂规矩。” 第154章 一个好人 初来乍到,阿呆不动声色,不好回答,干脆佯装糊涂不回答。 他仍然站在床边,心里觉得好笑,也不是沾光了,抢了电风扇下的好床铺。睡在装小便的大粪桶边床铺,还被欺负,凶来凶去。 在监狱里,晚上十点三十分,各个监室统一上锁,所有犯人不准进出。 小便在监室内大粪桶解决,第二天由值班新犯人倾倒冲洗干净。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必须坚持到早上5点钟开门。 冲过来的犯人,长着一脸的痘痘。阿呆暗中冷静观察,弯腰去捡夹克衫。 “不喊报告,也敢进门。”长着一脸痘痘的犯人,绰号叫「凶豆」,用脚踩住阿呆的夹克衫。 那个嗓门儿跟大喇叭似的,整个大监室里的人都听得见。从这群人的鸦雀无声,可以得知,只有混得好的才大声说话,谁又敢得罪呢。 “谁不懂规矩?”阿呆直起腰,伸出右臂,做出请让开的手势。 “脱下来。”凶豆打算亲自动手脱阿呆一双心爱的新耐克鞋。 重犯监室,如新犯亲人会见,送进来的新鞋袜,个别品性坏的犯人得先穿,新犯穿破旧。报告警官肯定严惩,但新犯往往是鸵鸟多,忍气吞声。 可是,没有想到,警惕的阿呆一下子把凶豆拽住,然后斜拉一把,来个原地旋转,将凶豆压在身下,就听到头撞到地面砰的一声。 凶豆的老大,听到骚动声音,貌似久经沙场,打了一个响指,几个跟班闻风而动,气势汹汹,一路奸笑,向监室门口冲过来。 同组的一位老者,一直注视事态发展。此时,他冲上前,一把抱住阿呆。 阿呆施展不开拳脚。他用困惑的目光看着这位老者,不像其他的犯人,虽在牢里,从穿着干干净净的囚服看,这是一个有教养的人。 监室门口的动静太大,将大多数犯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抱住阿呆的老者,用尽大力气,想拉开阿呆,但拉不动。两个人被凶豆的老大及几个跟班死死围住,一个也脱不开身。 事后得知,老者名叫史金柱,原为海上市地产商,在滨江市做房地产开发,犯了事,属地服刑。 老者的名字无疑让人联想到最具传奇色彩的商界人物史玉柱,从巨人汉卡到巨人大厦,从脑白金到黄金搭档,如果经商也是一场游戏,史玉柱玩了一场大翻盘,从一无所有到亿万富翁,之后变得一无所有,不过东山再起成为亿万富翁。 史金柱身材单薄,体型瘦小。虽然剃了光头,但还是看得出,他头上的发根以及唇边的胡须茬,似有一层白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 在里面,自己的事都心烦意乱,哪有心思去过问别人是非冤屈。 一般采取的都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也是回避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像史金柱这样直接的少,他怒目,恨恨地冷对凶豆。 “你要保护好你自己。”阿呆看着老者,心头一软,没想到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老者还想着打抱不平。像他这样的好人,在里面可能已经绝迹了。 老者的目光与阿呆对视了一下,嘿嘿笑道:“没关系,我能帮多少是多少,你不要见怪。” 凶豆头顶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极为嚣张,鼻孔朝天。眼神不善地扫向阿呆。 看场面,诬陷栽赃,阿呆心想,凶豆套路太深了,不要小瞧身边任何一个人啊。 第155章 忍气吞声 阿呆与凶豆脸怼脸,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没有表情,显得很凶,还很拽。 稍微注意一下,那也是一张极为普通的长满痘痘的男人脸,倘若他一头扎入人堆里,怕是也没有人会认出他来。 凶豆不拘言笑,无视阿呆,那样冷漠无情,看不出心思和表情,就像那神秘莫测的宇宙让人揣摩不透,只是一直保持住倒地的现场。 闻声赶到,王队长走进来,后面跟着值班警察,还有刚才跑出去报告的凶豆老大的一个跟班。 值班警察大声命令:“全部蹲下。” 顿时,监室里犯人们统统就地蹲下,鸦雀无声。 “都成聋哑人了。”王队长板着面孔。 在中队里,绝不允许发生这种群体恶性事件。 虽然想打架的毕竟是少数,但不排除这少之又少的敢大打出手。 所以,往往采取惩戒措施,把打架斗殴的苗头消灭在萌芽状态,铲除滋生牢头狱霸的温床。 “你是一条龙,得给我盘着。”王队长先训诫阿呆。 阿呆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报告警官,罪犯阿呆,刚刚失态了……” 还没等凶豆得意地鼻孔朝天,王队长立即对凶豆进行训诫:“你是一匹虎,也得给我卧着。” “你们身上都有泥,先洗干净自己再去看别人。”王队长不偏向任何一方,环顾一遍四周,接着对所有犯人训诫,“当刺头无出路,好好改造才有前程。” 王队长训诫完,脚步落在阿呆的身边,命令道:“阿呆。” 呼地一声,一阵风,阿呆猛地立正站立,扯着嗓子:“到。” “报告行为养成规范。” “是。” “从基础规范开始。” “警官告诉我们,听到名字答「到」;警官安排任务答「是」;见到警官说「警官好」;与警官相遇要脸冲墙,避让; 新犯进楼门和房间门的时候要高喊「报告」,报告时要喊破嗓子;蹲的时候,脑袋扎在裤裆里,蹲好,手扶脚面,一定要只见皮鞋,不见人。” “为什么要报告。” “警官要我们进门喊报告,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们永远记住,时刻别忘,我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知道,你怎么做不到?” “报告政府,要求新犯见到门就喊报告。阿呆已过新犯期一天,没有违反规定,阿呆从别的监室调来,是新加入这里的老犯,而不是新犯。” “调整到这里,是加强劳动改造,不是来争强争霸。”王队长想起来,阿呆入监后,一直在申诉,他亲自处理,印象深刻。 凶豆虽不知真相,粗暴蛮横,恃老凌新不对。但阿呆可以报告中队,不能怨怨相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仇视对待仇视。 王队长严肃地警告,“我都跨进门,你还不松手。” “报告政府,凶豆自己赖在地上不起来。用双手控制住我。这是一场阴谋。” “不要蛮横惯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行得正大光明,就不怕阴谋诡计。” 王队长经过现场询问,亲眼目睹,做出对阿呆惩罚加班劳动处理。 责令阿呆晚上加班,摘毛豆,推迟休息,凌晨一点之前,完成摘满一箩筐的任务,并由互监组长史金柱协助当班警察严加管理与监督。 阿呆在极力克制着,脸涨得通红,怒气在心里沸腾、翻涌,浑身发抖。 第156章 招惹谁了 无缘无故地被警察训斥,还被处罚加班劳动,凭什么凶豆啥事没有,反倒是他伤痕累累。 阿呆纳闷,招惹谁了? 越想越生气,恨不得马上就冲上去,抓住那个阴阳怪气的凶豆,猛捧一顿,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史金柱一眼就看出了阿呆的心思,连忙向阿呆挤了挤眼,示意他不能冲动,无须多说。 阿呆憋气,对史金柱的善意熟视无睹。 史金柱赶紧上前,拍了拍阿呆的肩膀,将阿呆拉到他的床铺坐下,轻声地劝说道:“凶豆人前疯搞事是有原因的。” “原因,这就是原因,伤天害理不说,还把我往死里整。”阿呆一点也听不进去。 “你小子倒不傻,说的也确实不错。不过,这人么,还是低调一点好,何况这是在牢里,没必要显摆自己如何,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我就不懂了,难不成是他们对。” “我说不是,你就信了吗。” “我信。” “为什么?”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搞鬼,为什么要整我?” “是你的耐克鞋惹的祸。”史金柱皱着眉头说,“耐克鞋,还是纪念版的,舍不得送人,就送到警察那里保管,出狱时再领出来穿。” 阿呆摸了摸鼻子,自己心爱的耐克鞋,怎么随随便便就送了呢。 史金柱只能是旁敲侧击地劝说,既然阿呆坚持要穿耐克鞋,他也就偃旗息鼓。 看阿呆情绪有所好转,史金柱带领互监小组的两人进行加班劳动。 互监职责是监狱系统特别有效的一项制度,简单地说,就是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无论是参加劳动、学习休息、解手方便,还是去水房打开水。必须两人以上才可以,预防自伤自残、脱逃、自杀。 互监小组一般都会固定到人,一个互监小组至少三个人,有一个组长,如果一个小组里的人出了事,整个组的人都要受到连带责任。 发生争吵等小事情要扣分,影响减刑。发生脱逃等大事,就要严管集训,甚至加刑。 蹲在中队人员进出通道廊檐底下,一间教室大小的空地上,阿呆投入到紧张的劳动,摘毛豆。 通道里静静的,连平时跳来窜去的猫狗,此时也不见踪影。 火热的天,连鬼都怕出门,只有一批勇敢的蚊虫如鱼得水,成群结队,环绕探照灯的光柱盘旋。 凶豆从通往后院的后门外,抱送一捆一捆的毛豆杆子,供应给阿呆。 作为互监组长的史金柱,负责现场管理。当班警察没有时间一直守在阿呆摘毛豆的现场,偌大的中队监区,需要不断四处巡视。 阿呆脚边,丢了一地的毛豆杆子,杆子上面挂着一串串饱满结实的毛豆荚子,杆子的根部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毛豆杆子相当扎手,摘起毛豆来很费力。 有时,杆子上爬着淡青色的刺毛虫,惊吓一下,甩掉,继续干活。 阿呆小时候,在山坳里的军用机场长大,见到过令人毛骨悚然的刺毛虫,那时站得很远看,不敢靠近。如今,回想起来,仍是汗毛竖起来。 此时,凶豆放下一捆毛豆杆子,趁阿呆不备,将一条刺毛虫,轻轻地贴到阿呆的背上。 刺毛虫毛茸茸的细脚,抓住衣服,驮着肉滚滚的身子,静悄悄地向阿呆的颈部开阔地带,一步一步进发。 第157章 搞恶作剧 刺毛虫向颈部爬去的时候,阿呆正在紧张地摘毛豆。危险在一步步逼近,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先找那些拔得早的毛豆杆子,叶子枯黄凋落,从稀疏叶子间,很容易找到一个个毛豆,挺着饱满的肚子挂在毛豆杆子上,像风铃一样挂得密密麻麻,用手一撸,一把毛豆就进箩筐里。 突然,阿呆感觉到颈部有一块冰凉。 他甩开毛豆杆,从箩筐里捡出一些杂叶,拍拍膝盖上细土。 可能蹲久了,一时站不直腰,弓着身子,伸出指节粗大青筋爆出的手,快速地一摸,那不是自己的皮肤,也不是一滴水,而是一撮毛茸茸的东西。 摸到胸前一看,吓了一大跳,是一只厌恶的刺毛虫。 左右看看,史金柱在认真地扫地,凶豆去抱毛豆杆子,还没有回来。 旁边没有大树可以掉下刺毛虫,抬头看着廊檐外广阔的天空,它难道是从那里飞下来的。 阿呆一直没有感觉到有只刺毛虫正在向他颈部进攻。冷不防被刺毛虫刺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浑身发痒,挠得一片绯红色。 史金柱找中队犯人医护,拿来橡皮膏药,在阿呆颈部的刺毛虫叮咬点上,反复贴了几次,每一次,都粘出一个鲜红的血点。 直到最后,流出来的是点状的黄水。继续用风油精消毒,涂上,抹了抹,再用井水浸过的冷毛巾,外敷止痒消痛。 阿呆苦思冥想,肯定不是天灾,这是人祸。真是一帮小人,不敢来明的就来暗的,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忍气吞声。 他分析道,监室里面的人,不能出门,下不了这个毒手。 史金柱一直在身边,排除搞恶作剧的可能。 他一个个在排查,是谁有这个雅兴? 凶豆抱来一捆毛豆子杆,阿呆叫住他,一把翻起他的手掌,沾满尘土的掌心,有潮湿的青色印痕,说明拿过刺毛虫。 阿呆警惕地问:“你拿刺毛虫干什么?” “拿在手中玩。劳改队里,自己不找乐子,怎么对得起这条命。” 凶豆说完,从毛豆杆上,找来一只刺毛虫,青蓝黄相间,条斑夹带圆点的花纹,黑眼睛,肉呼呼,毛茸茸的。 把刺毛虫,放在掌心上,手臂摇来晃去,刺毛虫在掌心,也扭来摆去。晃动大了,刺毛虫就蜷缩成肉团。 他用嘴去吹它,想把刺毛虫吹散开。但是,越吹刺毛虫越抱成一团,一动掌心,刺毛虫蜷缩着的身子,像小玻璃球一样,翻来滚去。 刺毛虫在几个人的眼中,像一位杂技演员,似乎在进行一场精彩的演出。 阿呆想到凶豆老大在监室门口派人打小报告诬陷他的拙劣表演,本来是凶豆的过错,却被反咬一口,受罚劳动。 今晚发生的事,看似一场恶作剧。其实,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积点德,好吗?”阿呆厌烦地对凶豆说。 “不要放屁乱喷人,我没有在你的背上放刺毛虫。”凶豆脸不变色心不跳,一腔义正言辞地抵赖。 “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你放的,你怎么知道我的背上有刺毛虫,真是不打自招。” 阿呆抓住凶豆的手腕,准备狠狠地教训一顿,“不是你,还能有谁。” “真是可笑,你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看见我放的吗?”凶豆做贼心虚,大声反驳。 第158章 暂且相安 凶豆故意抱新拔的毛豆杆子,让阿呆多难摘毛豆,还要拿刺毛虫吓唬他。 这是在监狱里,秋水一再叮嘱,要按照规矩,不准惹是生非,要忍,要不然,阿呆早就出手。 可是,阿呆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照这样下去,还以为他是个软柿子,谁都想捏一把,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 “我说兄弟,咱们无冤无仇,为何在这里捣乱?”阿呆用力反扭凶豆的手腕,咬着牙问。 “干啥都行,就是不能违规犯法啊。”史金柱急了,上前拉下阿呆。 如果被当班警察发现,他们在互监小组惩罚劳动中,又吵嘴打架,那可是要上纲上线,肯定严管,关小黑屋的。组里人都不走运。 史金柱以长者的口吻对凶豆说:“你无须抵赖,我都看在眼里。你们都是两三年的短刑期,踏实呆着吧,别再惹事。” 凶豆口气软下来,为自己找借口:“不是我跟阿呆过不去。” “你的老大?”阿呆哼了一声,气愤地追问。 “也不能说是我老大。” “那是谁?” “是你这样子长得像一个贪官,坐牢还穿耐克鞋。” “你们想怎么样?” “也不想怎么样,听老大说,你这个人不地道,一个新犯人连一双鞋都不愿意贡献,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的。” “新犯人也是人,你老大说的是人话吗?” “别谁也看不起,你们这些贪官,可能因为关系和钱,得到一些照顾。但犯人们往往最恨的不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而是强奸犯和贪得无厌的贪官。” “我不是贪官,劝你不要蹚这趟浑水?”阿呆斜着看了一眼凶豆。 虽然没打起来,但史金柱还是不放心,他笑道:“你们真是前世的冤家仇人,今生一起吃牢饭。” “不打不成交,我们是牢里的兄弟。”阿呆伸手,主动与凶豆握手。 凶豆没有握手,但暂时相安无事。阿呆蹲下来,加快采摘速度。 防止两个人再次发生冲突。史金柱不敢走远,跟阿呆介绍中队情况,分散注意力。 他一边帮阿呆摘毛豆,一边介绍。 在这个中队,种菜与长江堤坝护坡,称作外劳。还有室内劳动的,集中在一个厂房里,生产服装、电子等产品,劳动强度大,但不像外劳,可免遭日晒雨淋。 外劳很苦。清晨出工,太阳越来越足,在地里干活,每天都是体力活,晒黑了,手也起了茧子。 中队里种的主要是毛豆与冬瓜,种的时候也要分位置,在道路两旁,特别是上级或者来检查的领导能看得见的地方,必须种得好看一点。 先把地翻平整,然后用耙子搂平,再用锹,铲出一道道土梗,在梗上盖上地膜,然后扣眼、撒籽、浇水。 水都是消防井里接出来的,够得到的地方,就用水龙带接上漫灌,够不到的地方就用桶接水点浇。 在不起眼的地块,就用锹隔几步,挖个坑,后面的人,撒几个籽,用脚一踩,看不见籽,就算完事。 “这能生长得出来吗?”阿呆问。 “一年能产出好几千斤毛豆,和几万斤冬瓜呢。”史金柱答。 “我们撑破肚皮,也吃不完。” “王队长说,这个毛豆与冬瓜,不仅仅中队吃,是整个监狱犯人的菜啊。有时丰收,还调往市场上卖。” 真是人少好过年,人多好插田。 阿呆与史金柱两个人摘的毛豆,落到一只箩筐里,慢慢地长上来。快到沿边时,夜也就慢慢地很深了。 说话间,突然,阿呆觉得有谁在轻点了几下他的小腿。 刚开始,没当回事,以为是肌肉血管跳动的反应。没一会儿,又出现相同的感觉。 第159章 恶鼠横行 阿呆伸过头,四处看,脚下周围空空如也。 空地上,散落的毛豆叶子,几个甩到箩筐周边的毛豆,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他感觉到应该是有东西,从小腿旁跑过去。难道是过度劳累,出现了幻觉? 嘴里嘀咕着,阿呆又重新蹲下,继续摘毛豆。 监室已锁上门,犯人们开始睡觉休息,警察有时间集中在他们互监组的劳动上,这时候不能磨洋工。 “坏了,腿抽筋。”突然,阿呆脚趾头一阵疼痛,哎哟一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 阿呆正要伸腿,扳脚,那疼痛却又消失了。 “怎么啦?”史金柱关心地问。 “真见鬼,腿好像抽筋了,可又不像。” 阿呆看了一下刚才疼痛的脚趾头,什么也看不出来,没破没伤的。 他仔细回想一下刚才的情景,忽然反应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咬他脚趾头。 阿呆重新在脚周围查找起来。看到紧靠墙角的一捆毛豆杆子下面的洞里有一只老鼠,一对黑色的小眼睛,和他对视着。 他用嘴“嘘,嘘……”地吹了几声。想把老鼠吓唬出来,但老鼠根本不吃这一套,安如泰山。用手去抓,又怕被老鼠咬一口,闹个什么传染病。 原来是老鼠这个鬼东西在捣蛋。阿呆心里那个气啊,不打一处来。 看样子,老鼠今晚毛豆吃得不过瘾,还想在他脚趾上,咬下一块肉,开开荤。 史金柱坐牢时间长,开玩笑说:“老鼠多,不夸张地说,老鼠比犯人还多。不仅多,成群结队,而且胆子大,大白天就敢到处乱转,在人的眼皮子底下,东进西出,甚至有时还跟人抢路。” 阿呆慢慢靠近老鼠,浑身灰不溜秋的,四条小腿支撑着一个肥大的肚子,两只尖尖的小耳朵,胡须一翘一翘的,一对黑色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十分狡猾。 他找了一下,身边没有任何可以攻击老鼠的工具。 正发愁使用什么办法,可以报一箭之仇时。阿呆突然看见警察腰间挂着的电警棍。 这电警棍真的厉害,把一张纸放在两个电极间,五秒内击穿,十秒内点燃。 听说,有人忘带打火机,偶尔也会借用一下这种电警棍点烟。用电警棍来对付老鼠,应该没问题。 阿呆报告后,警察拿起电警棍,一下顶在老鼠的身上,老鼠动不了。 一按电钮,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散发出来,停下来,准备看老鼠的惨样,一瞧,居然跟没事一样。 史金柱跑到水房,拿来一瓶开水。 凶豆也帮着一起,把一瓶开水,全部浇了下去。 然后,警察继续用电警棍去电。 这次老鼠终于抵挡不住,开始吱吱叫起来,半分钟后,到底还是忍受不住,喘着气跑出来。 但很快逃不过电警棍的追电。最后,电警棍的声音越来越弱,证明这只老鼠结束它罪恶的一生,罪有应得。 经过人鼠之战,一番折腾,阿呆瞌睡打没了,继续振作精神摘毛豆。 史金柱耳闻目睹,阿呆自入监以来,心里消沉,有点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倾向。虽然批评教育是警官的事。但犯人之间也应该互相帮助。 他不客气地对阿呆说:“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 第160章 混天度日 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也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只能通过吃饭验证自我的存在。阿呆知道史金柱说得对,这样下去可不行。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阿呆愣了一会,好奇地问史金柱:“能告诉我,您是什么人吗?” “好吧!”史金柱显然很高兴,有人要了解他。 他毫无保留地说:“如果你对我还存有好奇心,我可以告诉你。那时,我处处受到英雄一般对待,有说经济怪人的,也有骂扩张疯子的。当然,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力帮助你了。” 只要一聊到自己、父母、妻子、孩子,男人那种大义凛然,感觉瞬间就会崩塌,止不住的眼泪也会掉下来。 如果在外面,史金柱在阿呆眼里,原以为只是个上班单位,下班回家,不懂江湖的老者。在里面,可就是个罪恶滔天的坏人。 史金柱自我凄然一笑,继续说:“那么听着,我叫史金柱,海上人,关在里面,已有五年一个月二十天。” 没有想到,这么有名气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阿呆以赞叹的口气说:“在里面熬这么长时间,我真佩服您。” “监狱是一个大熔炉,既浪费人又锻炼人,是一个可怕又可赞的考验。意志薄弱的人,会变得更加无耻卑鄙。意志坚强的人,则变得越来越超凡脱俗,精明能干。” 史金柱的情绪有点激动,喝了口水,稍微平静一点。 “你看,我现在心功能不好,人生的大限也不远了。虽然人是囚犯,但心是王子。 人一旦达到忘我的境界,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我要把有限的时间用足用活,多多思考,得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史金柱话说开了,滔滔不绝。 “您后悔过吗?”阿呆问。 他没想到,这么有钱的人,如果当时收手不干,不说一辈子,就是三辈子,也有用不完的钱。现在出事了,回不到过去。 “过去不怕,现在不悔。只是让家人及寄希望于我的很多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还不清还不起的是人情债。最愧疚的是夫人与孩子。”史金柱的声音低沉。 听着史金柱敞开心扉吐露心声,像亲人一样交心。 阿呆也不设防,把自己心中的苦闷向史金柱倾诉:“我感觉自己比刚才的一只老鼠还渺小,混天度日,在阳光明媚的铁栅栏里,卑微地活着。” “找到自己的兴趣点,制定合理的目标,尽快让自己兴奋起来。”史金柱热情地鼓励道。 “我想努力,但再也找不到一丝动力。” “重新找到方向,服刑毕竟是暂时的,终归要进入社会,无论做什么只要努力做就好,不用想太多,所有做的事力求对得起自己。” “现在不知道害怕,不知道人生还剩下什么?未来意味着什么?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 “保持你的活力、你的梦想,一切尽你所能,不要因身陷囹圄,而浪费你的时间。” “我总感到一口冤枉气咽不下去。” “我送你一句费朗罗的名言:不要老叹息过去,它是不会再来的;要明智地改善现在,要以不忧不惧的坚决意志,投入扑朔迷离的未来。” 史金柱引经据典,使阿呆感受到一份真诚与帮助,他接着鼓励道:“人生只有一次,一定要蓄势待发,重装上阵。” “学好又能怎样?”阿呆不是自轻自贱,也不是心灰意冷,而是对未来一头雾水。他疑惑地问,“有案底的人,社会要吗?” 第161章 未来可期 “学好又能怎样?” 史金柱重复了一遍阿呆的话,还来了诙谐的一句:“你那叫,坟头拉二胡——鬼扯。一定要争做好人,绝不当坏人就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道上真正的淡水之交,不说不可能,但绝对少见。”阿呆还想着与胡同学的那点破事。 “必须悬崖勒马,否则真的变成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史金柱没有正面戳破阿呆的气筒子,接着语重心长地开导:“到里面来的人,虽然没有哪一个不叫苦连天,怨声载道。但过往已去,未来可期,都在树立一个信心,争取早一天回家。” 长吁一口气,阿呆哀叹道:“曾经,听过有许多人,祝福我心想事成,为我祈祷梦想成真。但我现在已不会想,连梦都不会做了。” “为什么呢?” “怕梦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何老天让我经历这样的人生,也许是磨练,也许是考验,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让我觉得过于不公平。跌跌撞撞的命运,起起落落的人生,我开始无法相信未来。” “世事多变化,谁也没有前后眼。” 史金柱说话的声音,没有别人的大,也不像有些人指手画脚,他只是安静地说。 他越说越有劲,不管有用,还是无用,都要说出他的道理给阿呆听。好像过了今天晚上,就没有机会说似的。 史金柱盯着阿呆,又说:“把人生缺陷和挫折,看成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 “这个想法太奇特了吧。”阿呆有点不屑一顾。 “尽管这有点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可是,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七八。” “鸵鸟精神,在这个世界上,总需要找点理由自我安慰。” “是啊,这个理由又是这样的善解人意,幽默可爱。上帝把每个人都创造成一只苹果,可有的人已经被咬了一口,说这公平吗?可是,从另一方面想,也许说明上帝更喜欢他呢。” “从小希望自己的未来闪闪发光,从懂事的时候起,受到的教育,学习好就是好孩子,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头悬梁锥刺股咬着牙,自己跟自己较劲。 大学毕业后,想要比家里有钱的有钱。可是,我进来了,一夜回到一无所有的从前。” 史金柱仔细打量阿呆一会儿,说:“你是富翁,你的财富比我多得多,年轻是最大的财富,你看你的额头一片光明,纯净的眼睛,黑黑的头发,雪白的牙齿,红红的脸膛,宽厚的胸脯,挺拔的腰杆,轻快的步伐,还有健康、力量。这么多的财富,真让我这个老头子羡慕不已。” 听了史金柱的赞美,阿呆知道这是在鼓励他。不过,经过老者这么一说,还是让阿呆的怨恨从心中减轻,认识到自己之前受到的冤屈也绝不是到了悲惨的境地。 阿呆感到史金柱在他的心灵中打开了一扇窗户,老者那泰然、睿智、坚持、善气犹如和煦的阳光温暖着他的心扉。 “对于监狱,你是一名犯人。对于家庭,你就是整个世界。”史金柱鼓励道。 离开家,才知道家的温暖; 离开家,才知道自己也很脆弱伤感。阿呆心潮起伏地低下头,又想家了,隔着铁窗,只能在梦中与心中念想。 史金柱看到阿呆心动了,热情地劝说:“申请给家里打一次亲情电话吧。” 阿呆失望地回答:“可我没有权利打。” 第162章 找他回来 听完阿呆垂头丧气的话,史金柱二话没说,灵机一动,有了办法。 他说:“拿我的电话卡,去给妻子打一个电话,用完我再申请一张,不用担心电话费。” 阿呆睁大了眼睛看着史金柱,想说什么,却把话咽了下去。 “你在里面,对于外面的那一个美人,犯人们常开玩笑说,第一年人等心等,第二年人等心不等,第三年人不等心也不等。”不得不说,史金柱的语调是很热情。 亲情电话只能打给家人,指直系亲属,每月打一次电话,而且每次只能打一个号码,一般都是登记固定电话号码。 通话时间一般限于5分钟以内,特殊情况可以延长5分钟。 每个月视服刑人员管理级别和改造表现而定,可以在监狱规定的时间拨打一到两次。表现不好的暂停拨打亲情电话的权利。 “谢谢您的电话卡,我明天向王队长申请。”阿呆默默地接受了,打一个电话,向秋水报平安。 时间指向午夜十二点三十分,箩筐里的毛豆堆成小山头似的,提前半小时完成任务。 阿呆、史金柱和凶豆三个人一起,高兴地抬起满满的一箩筐毛豆,送到中队食堂,讲是食堂,其实也就是一个大灶台和库房。 刚开始走几步,阿呆听到史金柱在用一种痛苦的声音呼唤他。 大家放下箩筐,阿呆急忙将史金柱斜躺,靠在箩筐边。 史金柱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一只手压在左胸。 “哎呀!”阿呆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惊叫道,“史总,您怎么啦?” “我危险,我的心脏病马上又要发作了,快,去警官那拿速效救心丸,倒十五粒到我的口中。” 史金柱吃力地说,胸脯大幅起伏,张大口做深呼吸,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 阿呆飞奔过去,立马报告,当班警察迅速赶到。按照警察吩咐,阿呆扒开史金柱的嘴,将速效救心丸瓶子里的药丸,数了十五粒,倒进史金柱口中。 十多分钟过去,史金柱铁青色的脸颊,终于出现一丝红晕。 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嘴里发出来,他有气无力地动了一下身子。 “没事了!没事了!”阿呆禁不住大叫起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史金柱很虚弱地对阿呆说。 “没事的,不要那么悲观,您看您不是好好的嘛。” “阿呆,你不知道。十年前,我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从刚才发病的情况看,就已经把我判了死刑。” 史金柱自己坐了起来,神色安详地接着说:“谁知道我的病,什么时候就发作呢?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阿呆扶史金柱去了监室,然后,他接着与凶豆,两人一起送一箩筐毛豆到食堂。 四只手拿筐边,拎起来吃力,走不动。改用扁担抬,麻绳着力点几乎落在阿呆这边,凶豆一路摇摇晃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送到食堂库房。 转身返回,阿呆找遍库房和大灶台,不见凶豆踪影。 食堂外,传来警察的声音:“快点。” 法网难逃,不作不得死。 阿呆刹那间想到凶豆脱逃,但又认为高墙电网,几乎不可能。 万一侥幸暂时脱逃,最后结果,是逃长了刑期、逃散了家庭、逃丢了性命啊,也将会给自己、家庭和社会带来严重危害。 凶豆可能脱逃之处,阿呆的第一反应是烟囱与下水道,立即去找他回来。 第163章 馋得太久 凶豆虽是第一个损阿呆的人,也不能落井下石。 阿呆不但这样想,还真心实意地行动。他认真查找烟囱与下水道进口,覆盖着粗粗的钢筋网,手拉一拉,纹丝不动,全部用电焊焊死。 望向窗外灰蒙蒙的监狱电网,阿呆发现凶豆弯腰低头在电网下。 迅即翻过食堂窗户,阿呆弓腰跑过去,拉起凶豆,气愤地说:“你找死呀。” “不是找死,是找吃的。”凶豆一边找,一边回答。 “忽悠谁呢?”阿呆粗暴地说,一点也不相信。 “真有吃的,一到犯人会见接待日,亲属带来真空袋包装的熟食菜什么的,按监狱规定不准送进来,一些没有带回去的,就隔着高墙甩在这里。” 凶豆吃着一根火腿肠,不紧不慢,很有成就感地向阿呆介绍。 “赶快吃完,走。” 阿呆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等凶豆吃完,领着凶豆返回监室。 第二天,阿呆所在的互监小组继续摘毛豆。 阿呆看着那些摘过毛豆的光杆,堆在那里,想起有一次,坐上去休息片刻,好像感觉到,杆子下面压到东西,紧接着就听到吱吱的叫声。 他一下子蹦了起来,转身看毛豆杆子下,就见一只大老鼠,领着几只小老鼠从下面爬出来,四处逃窜。 吸取先前教训,阿呆要将摘下毛豆的光杆,清理到垃圾场,把劳动场所打扫得干干净净,使老鼠没有藏身之地。 史金柱知道,这些毛豆杆子,可是中队冬天的柴火。 他上前阻止,笑着说:“你看,那些摘去毛豆的光杆子,挂着零星的黄叶子,像不像功成名就的英雄,等待冬日在灶膛里哔哔啵啵做最后一次的奉献。” “这样烧锅也太原始。”阿呆抬起头,笑着说。 “中队食堂弥漫着的炊烟,那可是我的家乡味道,温暖我五个秋冬。” “这么说来,毛豆杆子真的是功臣。” “闻到炊烟,就想到家乡的腊肉条挂在屋檐下,那是新年的味道,丰收之年带来的无尽喜悦的氛围,有一种安闲的踏实。” “坐牢就想到吃。” “很多好吃的,有炸肉圆、香肠、腊鱼、腊肉、酱肉、荷叶粉蒸肉……” “哈哈,馋得太久,开口尽是肉,什么都想吃,能吃下一头牛。” “还有藕,熬出来的排骨莲藕汤,最好喝。那藕熬得很烂,咬一口,几乎是入口即化,味道好极了。” “就是不忘肉啊!讲得我都嘴馋了。” “最后,端上一碗好吃的竹筒饭。” 阿呆看了一下史金柱皱纹的眼角,有着久经风雨的沧桑。他愧疚地说:“因为我,您这几天辛苦了。” 想起家乡久违的味道,还一直萦绕在脑海里。史金柱兴奋地说:“吃点苦算什么,我是从苦里熬过来的,要是什么都不干,也受不了,天生就是受罪的,改不了。” “我要向您学习!”阿呆伸出大拇指,竖起一个大大的赞。 “你看,那一颗小草,不畏严寒,不畏生灵的践踏,自强不息地矗立在美好的世间,这简单的生命虽说渺小,却构成了这浩浩荡荡的世界。”史金柱意味深长地说。 阿呆送一部分毛豆光杆子到食堂。回来时,王队长把他叫到值班室。 王队长对阿呆说:“有一个美女要会见你。” 第164章 落泊英雄 听到王队长的喊话,阿呆愣在那里,直到史金柱扯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 他心跳加速,用香皂仔细洗净双手,老改队的衣服整了整,跑过去。 进门前,伸出一只手,拇指按住中指指甲盖,用力摩擦,中指使劲弹出去,清理耐克鞋白边上的灰尘,弹一下,又弹一下。 这是阿呆与秋水去英国补度蜜月时,秋水买给他的耐克鞋。 那鞋边,保持雪白,一尘不染。穿了一年多,他总是保持得很干净,现在穿在脚上,别人还以为是新买的耐克鞋。 在会见接待室一角,秋水两颊发红,呼吸急促,没见过这么严肃的氛围,紧张地坐在一把椅子上。 在阿呆风光的时候结交的那些朋友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探过,可以想象,那些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慢慢地他的心冷了,习惯了这种世态炎凉。 阿呆瞪大了眼睛,愧疚地看着孤独一人的秋水,露出掩饰不住的震惊。 秋水身上穿着一条纯白色的宽松长裙,挡住隆起的肚子,高跟鞋也换成了平底鞋,柔美的五官化着淡妆,看得出脸上开始长出的斑。 由于长途奔波,头发只是随意扎了起来,几缕散落的发丝没有遮住依旧优雅的气质。 负责登记管理的警察,咽了咽口水,对阿呆逗笑道:“你老婆长得很漂亮,可真有艳福。” 阿呆忐忑不安地问:“我老婆有孕在身,来监狱会见可有什么禁忌?” “见老婆还需要禁忌?只要今后你悔过自新,不再违法犯罪,才是家人和未出生孩子的福音。” 阿呆恨自己变不成蝴蝶,飞不过那冰冷的铁窗,去拥抱秋水。 秋水来时,看了一眼通往监狱的冷冰冰的铁门,又看了看四处高墙上密布的电网,心里感到无比的压抑。 她痛苦地想,自己这个探监的人来此心里都如此的压抑,那么阿呆在里面关了这么长时间,他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她不敢想象。 现在看到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阿呆,秋水的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她都差点认不出阿呆了,因为阿呆消瘦了许多,神情有点忧郁。 足足有十秒钟,秋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阿呆使劲拍着玻璃隔墙,对着话筒大声喊:“秋水!秋水!” 喊叫声,把秋水从恍惚中拉回到现实。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心里却掀起了万顷波涛,更是泫然泪下。 当秋水的目光和阿呆的目光接触的一瞬间,阿呆会心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在晒得黑黑的脸膛上闪闪发光,特别耀眼。 阿呆又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指甲剪得很干净,指着脸上的胡子问:“长胡子啦,还认得吗?” 秋水愣愣地看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来这里前,想好的许多话,想问的很多问题,此时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在玻璃隔墙的另一端仔细观察阿呆,听了他刚才所说的话,心情好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秋水紧了紧腿上交叉的双手,抿了一下嘴,说:“我以为你是狗熊了,看看还好,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算得上是一个落魄英雄。” 秋水声音有些嘶哑,阿呆倍感凄婉。他摸摸剃得发青的光头说:“还英雄呢,是个大笨蛋。” 秋水瞥了一眼阿呆的耐克鞋,说:“没有想到哇?” 第165章 在干什么 阿呆顺势把自己的一只脚翘得很高,耐克鞋进入秋水的视线。 “耐克鞋的边,还是那样雪白干净,一尘不染,保持得不错。”秋水兴奋地点头称赞。 阿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夸他夸得这么直接。 更何况,是他日思夜想的秋水,对他这样说,不禁脸红。一瞬间,只觉得整张脸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 秋水看到阿呆整洁的耐克鞋,她放下了心中的担心,神情轻松不少,摸着自己的脸,微笑道:“有很大进步呢,在家里可做不到这样哦。” “当我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擦鞋,一遍又一遍地擦。” “高兴的时候呢?” “还擦鞋。好想通过你买的鞋,也能给你分享快乐。” 阿呆看着秋水柔弱的身影,知道秋水是在鼓励他苦熬下去。 他与秋水高墙相隔不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他不忍心让秋水受到孤独的折磨,那是怎样的孤灯独守。 他恨自己,一而再地辜负秋水。 自进来以后,拿与他天天在一起劳动的史金柱说的话来讲,一个男人真正的本事,并不是赚多少钱,而是懂得怎样对妻子好。 阿呆却没有懂得,就是这样无限期「笨蛋」地活着。 现在恍然大悟,拍拍剃得发青的光头说:“我真是一个大笨蛋。” “想一想,我也是一个小傻瓜。”秋水喃喃自语。 “有句话不是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阿呆振作精神,诙谐地与秋水逗笑。 “你自己一个人想得美滋滋的。”秋水不禁感慨万分,社会上有的家庭丈夫出事后,那个家庭就很快败落了,美好的情形不复存在。 她转过背,“谁与你遇到,与你遇到的不是团圆,却是分离。” “我不是偷懒,一个人躺到牢里来享清福。”阿呆无奈地摇了摇头,“秋水,你误会了,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话筒五分钟到点挂断,警察在一旁催促阿呆。 阿呆压低嗓音,轻声地对秋水说:“你听着不要说话,你等会出门往左,前进一百米,见电线杠右拐弯十米,一棵大白杨树下。” 照阿呆的指示,秋水走了几步,发现是一片无人的荒坡,几个人一起走,都有些胆战心惊。 但她是一个人,一个从没有闯过荒山野岭的城市闺秀,想到阿呆在前方,她就感到前方是迷人的,世界在前方,未来在前方,神奇在前方。 秋水没有胆怯,顾不上草丛里埋伏着的毒蛇,饥饿凶恶的野狗,横冲直撞的毒蜂和扎堆乱飞的草蚊,弓腰穿过苗圃。 前方是荆棘丛生的小灌木林。 秋水用白嫩的手,拼命地扒开一条缝隙,艰难地爬过去。 带刺枝条扯破了她的裙摆,手背上划开一个口子,鲜血直淋,她也顾不上,忘记疼痛,连滚带爬,终于来到一棵高大白杨树下。 秋水脚未站稳,眼见两个武警战士,个个荷枪实弹,从远方逼视着她。 一个带头的武警,高大威猛,警惕地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第166章 忘记害怕 终于爬到那棵高大的白杨树下,站起来,看前方,一排排监舍,还有那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虽然陌生,但让秋水感到特别欣慰和亲切。 “喂,那位姑娘,在问你呢。”另一个荷枪实弹的武警粗声粗气地喊话。 秋水一时愣了神,竟然忘记了害怕,快步走上前去,拿出手机,从不同角度拍照高大的白杨树。 她又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对武警说:“望着这棵白杨树,突然有点懊悔,唉,怎么没带单反照相机来。” “问你在干什么?” “用手机拍白杨树。” “到处都有,怎么偏偏在这里拍照。” “到处是有,但找不到这么高大的白杨树。” “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准乱跑。” “从会见接待室走出来,远远地看到这棵高大的白杨树,就是我时时惦记的《白杨礼赞》里的白杨树。于是,顾不上歇去一路的疲劳,便大步走过来了。” 秋水抚摸着白杨树,说的是著名作家茅盾的一篇抒情散文。 “拍照完了,赶快离开。”武警警告完,继续向前巡查。 此时,阿呆早已熟练地翻过监狱食堂窗户,靠近白杨树的铁栅栏下,蹲在一人高的草丛中。看到武警离开,他轻声对秋水喊:“这边。” 秋水顺着声音的方向,摸过来,两人隔着一道铁栅栏,面对面地凝视,秋水准备用手抓铁栅栏。 “不能抓,铁网上有电。”阿呆制止得及时。 他从秋水刚才抬起的手背上看到有鲜红的血,心痛地问:“啊呀!手背上有颜色,抬起来看一看。” 秋水把放下的手重新抬起来,阿呆看到她手背上一道长口子,在阳光照耀下,鲜红刺目,血还没止住,不断外溢。 阿呆脑子转了一下,急忙说:“你原地不动,我马上回来。” 他跑到监狱食堂外的菜地里,采集来一把南瓜叶,取两片叶放在手中使劲碾压、搓揉,树叶在掌心捋到黏糊稍出水,盘成薄饼状,用作伤口止血消炎之用。 找两片干净的大树叶,接着把自己系裤腰的绳子抽下来,用牙齿咬紧,撕下一长料用做包扎带子。 他把工地上用的绝缘胶靴筒子,塞在铁栅栏网洞中,形成一个小安全通道。 然后,把头对着靴筒,看着那一边说:“喂!把受伤的爪子伸过来。” 看着阿呆所做的一切,秋水冲着他撒娇道:“喂什么喂!你看你那手,除了皮就是骨,才是爪子呢!” “哦,对不起,我是说我自己呢,你是纤纤玉手。”阿呆恭维地说,“你看你的手,指若春葱,腕似白藕。” “这还差不多。”秋水顺从地把受伤的手从安全通道中伸了过来。 阿呆轻轻握住秋水的手,那柔嫩的肌肤感觉一下子就能挤出水来,他的头油然而下,在迷人的清香中,张大嘴,含着伤口,尽情地吮吸起来。 “你是兽医啊!哪有这么啃人家的。” “要把紫血和细菌吸干净,如果伤口发炎,那就把事情搞大了。”阿呆吐出口中的血。 他细心地在秋水伤口处,放上准备好的敷料,再盖上两片大树叶,把秋水的伤口包扎好。 突然,一阵风,刮得更猛,从苗圃刮来,扑向铁栅栏,缠住秋水,让她浑身一抖。 第167章 看着前方 不料风更大了,吹得秋水的裙子几乎裹住整个身躯,显露出那孕腹高高隆起的曲线。 阿呆看到了,想到未来的宝贝。顿时,心中涌动一种羞愧难当的心情,没脸去面对。 秋水感觉到一阵惊慌,羞涩地拽一下裙子。 她转身从挎包里拿出一双红袜子,从安全孔中塞给阿呆,说:“听说红色能辟邪,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接过袜子,在手中展开,上面还用黄线绣着「好好的」的三个字,阿呆握紧拳头,蒙住视线开始模糊的双眼。 “绣上一句话,想你好好的,为未来而活着。”秋水久久地凝望着阿呆。 她用受伤的手,拿出一袋奶粉,一盒饼干,小心翼翼从安全小孔中塞进来。最后,还拿出一个苹果,也塞进来,寓意平平安安。 接过东西,放在茂密的南瓜丛中收藏好,阿呆心潮起伏,不敢直视秋水。 他沉默地侧身看向铁栅栏边自己的影子。 秋水一直注视着阿呆,目光没有移开,两手捏在胸前,不停打着旋,反过来复过去地转。 阿呆像一尊雕塑,矗立在铁栅栏那一边,只留给秋水一个无言的侧影。 秋水沉不住气了,开口问:“在看什么?” “看自己的影子。”阿呆答。 “当你看到自己的影子时,那或许是一个转机的到来。” “影子捉弄人,其实我是一只小老鼠,一看到影子那么庞大,就自以为是只老虎了,从内心里着实还比较欣赏。” “也不是坏事,不管怎样,人需要自信。” “上学时,太阳升出地平线,我的影子能看出一个恐龙来,自豪地想,打一个喷嚏,地球都会震动。” “那时的初心呢?” “那时冲动,藐视一切。现在想法不一样了,看看影子,有时怜惜起自己来,有时也自我欣赏。”阿呆蹲下来,伸手摸摸地上的影子,安慰道,“对不起,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看着前方,有影子必定有光。” “那又怎样?” “昂首看向阳光的方向,比回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日子来得更加精彩吧!” 看阿呆认真地睁大着眼,秋水扑哧一笑,被阿呆的模样逗乐。 她有底气地说:“一切皆有可能。真的有了宝贝后,一个男人自然而然会成长。” 失神了好一会儿,阿呆抬起脸庞,冲着秋水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隔着铁栅栏,将脸靠近秋水的肚子,细心地听了一会秋水肚子里的胎动。 然后,阿呆向苍天作了一个揖,虔诚地祈祷:“请老天保佑,保佑我们的宝贝平安来到这个世界,保佑母子一生幸福,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都是我不好。” 虽然平时不放心阿呆的时候很多。但是,不管怎样,他算个男人,有男人的担当。 如果日后有了宝贝,相信他会尽好自己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秋水不忘记称赞阿呆一句:“以后,宝贝就是一盏明灯,照亮你未来的路。” “在家里等我几年,这里边的事,争取立功减刑,早点回来。” 顿了顿声音,像是还有些不放心,阿呆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加了句,“好好照顾自己。” 阿呆与秋水沉浸在两人世界里,突然传来凶豆急促的声音。 第168章 大雨倾盆 天黑下来了,阿呆心虚得厉害,满脑子都是平安,顾不上说太多,忍痛劝秋水匆匆离开。 “阿大躲到这里卿卿我我。”凶豆从南瓜藤蔓里伸出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秋水,嘴里不忘调侃阿呆,“真会花前月下,人约黄昏后。” “还花前月下,蚊子已把我咬了几口,痒极了。”阿呆的嘴角挂着笑,提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看这样子,肯定是小情人来了,重色轻友的老大。”凶豆丢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毛孩懂啥。”阿呆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赶快回监室。”凶豆坏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来是告诉阿大一个秘密,指导员来了,要小心。” 告别秋水,阿呆的心情轻快了,一路跑回到监室。 躺在床上,阿呆回忆着秋水的话:为未来而活着。 他心里暗暗地有一点骄傲,开始在日记本里画着回家的倒计时天数, 只要有想见的人,就一定不会孤单,也一定会快乐。 和不幸的人相比,这是悄然而至的有守望的生活。 看一看一张张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而痛苦惊叫,时而迷惘叹息的脸,原以为这里是一个绝望的地方,悲叹世界离他很远,命运对他不公。 其实,人生无常,很多事来不及思考就这样发生了,在丰富多彩的路上,注定经历风雨。 阿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窗外,一片落叶割断离去的悲声,以超然的心态投入到大地的怀抱,它是在死去中活着,在涅槃中催开了自己另一个生命中新的灿烂。 午夜时分,电闪雷鸣,气压偏低,监室里没有开窗户。史金柱感觉到胸闷,没过一会,心脏就不舒服,好像是心脏病又要犯了。 “嘟、嘟、嘟——”,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尖锐的哨音。 刚刚睡着的阿呆,猛然惊醒,一下子本能地弹跳起来。他第一次在深夜听到哨音,惊恐万分地询问史金柱:“怎么啦?” 史金柱喝下一杯凉开水,舒服一点,急切地说:“有情况,紧急集合。” 狂风呼啸,横扫大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蒙一片。 雨水汇集到篮球场,冲成一个「水塘」。 在寂静的监室里,犯人们听到划破午夜的哨音,顿时,乱作一团。 个个忙着穿衣服,床铺吱吱作响,有的袜子没穿上,有的鞋子穿错,有的衣服扣错位,反正什么样的都有。 高高矮矮的犯人们,跌跌撞撞从各个监室快速冲出来,集合到操场上的「水塘」中。 人人淋着雨,从上到下湿透了,活像一只只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一个个仍不敢乱动。 阿呆光头上的雨水,顺着额头流向脸庞,打湿了睫毛,迷糊了双眼,但他仍然恍若未觉,立正的身姿纹丝不动,始终保持着这个单调的动作。 黑压压的队列整齐划一,两百多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看向前方,当班警察正站在指挥位置上,脸色凝重严肃。 当班警察胖墩墩的身段,大家习惯叫他胖墩警察。披了一件拖到胶靴沿口的大雨衣,用手中电筒的强光,在黑压压的人头上,左闪一下,右闪一下。 最后,电筒强光停留在他头顶上的雨空中。大声地说:“都看到了吗?大雨倾盆。” 第169章 捏一把汗 胖墩警察仰首看天空时,雨衣帽后掀,雨水灌了整个脸。 “真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两眼一闭,提高警惕。刚才,上面来电话,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哪个犯人脱逃。” 胖墩警察说着话,忍不住咳嗽几声,重新拉上雨衣帽,张开大嘴,又接着说:“还好虚惊一场。这次是有紧急抢险任务。接下来,王队长训话。” 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王队长站到指挥位置,注视着鸦雀无声的队伍,亮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扫视一周。 他动员道:“今夜,长江有一次特大洪峰,要经过我们这段江堤。虽然江堤固若金汤,但堤外面的水居高不下,堤里面的水排不出,水位又在不断上涨。 凶猛的洪水,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浸泡多日的长江大堤,再硬的堤坝也经不起这么淘啊。” 王队长稍作停顿,接着高高举起大手,有力地一挥。 他接着说:“尽管沿江上千万保卫者日夜守护,堤坝险情还是不断。解放军上去了,工人上去了,农民上去了,这次你们也要上去。 你们的任务就是去堵眼,像黄继光一样,不过比英雄好,不是堵枪眼,是堵水眼。用沙袋、石头把水底可能要出现的管涌堵死,再打上桩。听明白了吗?” “明白。”犯人们向前伸着菜色的灰白脸,齐声说。 “声音在哪里。”胖墩警察把手电筒强光,在犯人们的头顶上空,打了一个X字。 “明白!明白!”犯人们闭眼吸气,仰起头涨红着脸,整齐划一地高喊,一声高过一声,在篮球场上空回旋激荡。 “都给我精神振作起来。”王队长抹一把溅到脸上的雨水。喊,“阿呆。” “到。”阿呆高声回答。 “出列。”王队长接着命令道。 “是。”阿呆跑步到王队长前一米处,立正,高声报告,“报告!请警官教育。” 阿呆报告完毕,立即直腰半蹲。 胖墩警察重新打开电筒,用光束照着阿呆的脸。 王队长询问:“听说你会游泳,扎猛子没问题吧。” “报告警官,能憋气三分钟,潜水到四米深。”阿呆底气十足地报告。 “就你当抢险队队长,再带八个人。”王队长看了阿呆一眼,转身对着犯人说,“立功的机会到了,想早点回家的,赶快站出来报名参加抢险堵眼。” 犯人呼啦一下,站出来二十多个。私下里,犯人们叽叽喳喳,争先恐后,谁都想去,这是一个难得的立功减刑好机会。 王队长命令道:“余刑长的,往前站。” 不一会,余刑长的犯人,在队伍外站成长长的一排。王队长依次记下前八个犯人的名字。 说:“就你们八个,加上阿呆,一共九个人,都听着,你们是抢险敢死队,给我拼命往死里堵。” “报告警官,往死里堵。”九个人齐声高喊,震耳欲聋的齐吼,压过轰隆的雷雨声。 空气湿热得怕人,像是火山喷发的天气,天空中又聚集流动着低低的乌云,预示着新一轮的雷阵雨即将来临。 江中间漩流呼啦啦,汹涌奔腾、咆哮,冲出的浪,一浪高过一浪,拍打冲击江堤。 阿呆看见史金柱,与剩下的其他犯人一起上江堤了,他们的任务是往堤上挑土搬运石头。 雨水很残酷地冲刷着史金柱苍白的脸,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疼,阿呆暗暗地捏一把汗。 第170章 波涛汹涌 江堤上,远处插满大大小小的红旗。 身穿军装、工装以及杂色衣服的军人、工人、农民和其他人员,正在紧张地夯实堤坝。 堤内湖面上,不时有冲锋艇,在水面上掀起一道道白浪。 艇上坐着军人,他们频繁地穿越丛林,从水面低洼处,树枝下,屋顶上,搜寻散落的群众,营救出来,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 在王队长带领下,胖墩警察与两名武警看押阿呆他们,一起来到下面疑似管涌点的堤坝上,两面是水,堤坝像是水中漂浮着的一座孤岛。 到达抢险地点,阿呆就带领大家紧锣密鼓地干起来。 先用大木锤在疑似管涌点的外围,打下四五根粗桩。接着把沙袋、石头顺着堤坝滚到水中,几十块石头滚下去,不见堆出水面。 阿呆感到疑惑,一个猛子,沉到水底的疑似管涌点边,发现堤坝坡陡,石头滚远了,沙袋也漂移了,落不到坝根基,效果不佳。 他浮出水面,立即向看守的胖墩警察进行详细报告。 胖墩警察还没听完阿呆的报告,就开骂:“一群窝囊废。” 胖墩警察去向王队长汇报后,找两名武警交头接耳几句。 然后,他用手指着阿呆说:“现在,抢险队先暂时休息一会,养精蓄锐,等武警回去叫增援人员,补充材料,多搞些树桩,把那个不用的大石磨也抬过来,抗十级风浪不在话下。” 微弱的风忽然吹得狂野起来。阿呆听到远处滚雷巨大的闷响。 江堤沿线,万众一心,都在与洪水作斗争,不畏艰险,勇往直前,争分夺秒,坚守着堤内人家的安宁。 时间不等人,风浪不饶过江堤。抢险队员个个摩拳擦掌,想干出成绩,好有理由申请立功减刑,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时,阿呆抚摸着石头与沙袋,急中生智,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报告警官,空气在燃烧,暴风雨就要来了。”为争取时间,阿呆立即起身,主动向胖墩警察报告,“我们得赶快行动,风浪会越来越大,冲击久了,堤坝十分危险。” 胖墩警察坐在沙袋上,一只手握着一瓶啤酒,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真空包装鸡腿在啃。 用两指使劲抠出牙缝里的一块鸡肉,看了看,又放在舌尖上舔一舔,吞咽下去。摆摆手说:“没有材料,你跳进去,用身体堵吗?” 阿呆直腰半蹲,继续报告说:“我建议把现有材料综合起来用。风浪太大,光是沙袋不行,激流冲击,在深水区,容易浮动移位。 堤坝陡直,石头太小,压不住。不如把沙袋倒出来一半,装进石头,又沉又稳。再把剩下的三根木桩,也打到桩网里去。这样更牢固。” 胖墩警察把啤酒瓶口插入两瓣厚唇中,咕嘟几声,啤酒全进去了。 然后,把肉嘟嘟的两只手掌放到一起,拍拍手说:“这主意不错,还等什么,赶快带着他们干。” 狂风夹着暴雨肆虐江堤,阿呆又带领大家奋不顾身干起来。 在水中扶桩的凶豆,被一个浪头冲开握桩的双手,他不会游泳,两手在水中瞎扑腾,眼看就要下沉,被汹涌的浪涛卷走。 说时迟那时快,阿呆一个飞燕式跳水,跳入波涛汹涌的激流中。 第171章 白得吓人 水流很急,阿呆一口气憋住沉下去,就像鱼儿一样,靠近了凶豆。接着双手并拢抬起,头浮出水面。 目光一扫,用双脚倒勾住水中已打好的桩基,人的身体横在水面,双手抱紧凶豆的头部,艰难地与浪涛搏斗,死死地拽住要被激流冲走的凶豆。 岸边的水面,满是小木头、塑料瓶、水草等漂浮物,随着一个又一个浪头,扑打在阿呆的头上,呛得他眼涩耳鸣。 更为危险的浪头,接踵而来。 江面上一艘往上游堤坝运石头的机帆船驶过,掀起的巨浪,一浪推一浪,盖向阿呆。 时间久了,冲击多了,阿呆双脚疲劳,一个浪头盖将下来,脚板滑离树桩,后脑勺撞上前面的树桩,受到窒息的一击,双手渐渐丧失了抓力,将要抱不住凶豆。 阿呆艰难地调整,双脚敏捷地夹住另一根桩基,身体如水面漂浮的一片树叶,被江水冲得忽上忽下,感觉好像已经到了世界末日。 但是,阿呆在天昏地暗中,不顾一切,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决不能把凶豆兄弟给浪头冲走。 他挣扎着从水面抬起头,对岸边拎锤的抢险队犯人,大声喊:“快!把竹篙递过来。” 阿呆与凶豆,两个人先后抓住竹篙,被抢险队犯人拖上岸。 增援人员赶到了堤坝。大石磨也被六个壮汉抬上来。王队长一声令下,哗啦!石磨像一头大象跳入水中。 王队长卷起袖筒说:“都过来,扩大包围圈,把带来的树桩全部用上,再锤打一圈保护层。石头沙袋全部丢进去,必须堵得密密实实,确保万无一失。”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情绪兴奋起来,密集地又捶打了一圈树桩。 七手八脚,你追我赶,往水中疑似管涌点的桩笼里,投放完所有的石头与沙袋。 堤坝上,经过紧张地战斗,人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时,有一个人倒下了。他一身雨水湿淋淋的,越来越沉。 使出全身最后一点气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咬牙也要坚持到天亮。 然而,剧烈的心绞痛伴随着胸闷、头晕,使他没有挺住,一头栽下去,滚倒在堤坝坡上,用微弱的声音呼喊着阿呆的名字。 阿呆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不知道是谁,借着微弱的晨曦,发现史金柱躺在堤坡上。他马上跑过去,脱下自己的上衣,垫在史金柱的头下。 “史总!史总!”阿呆叫喊,史金柱没有反应。他又用手拍拍史金柱的面颊,一边拍打,一边大声叫喊,“史……金……柱!” 史金柱还是没有反应。 阿呆仔细观察史金柱,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和颈下是大汗淋漓,双腿水肿,已经不能讲话。 整个人佝偻着,右手抵胸,左手在地面潮湿的泥土上抓出深深的沟痕。 因为有史金柱上次发病时的经验,阿呆没有敢轻举妄动,跑到王队长面前,立正大声报告:“报告警官,史金柱发病了,快!速效救心丸。” 王队长从皮包里拿出速效救心丸药瓶,在阿呆手掌上,倒下十五粒药丸。 阿呆拿好药丸,飞奔到史金柱身边,扒开嘴,喂下十五粒丸子。 耐心等待十多分钟,史金柱没有一点动静,看上去脸色白得吓人。 阿呆感到情况不妙,用力掐史金柱的穴位,还是没有缓过气来。 第172章 争分夺秒 史金柱的身体状况糟糕透了,生命的气息越来越弱。 阿呆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越发担心,额头细密汗珠涌起,已经吓傻了,第一次见这种状况,心里难免害怕。 他连忙把史金柱扶起,挨着自己,一脸干着急地向王队长报告:“怎么办?气若游丝,怕撑不下去。” “怎么办,送监狱医院。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江堤交通不便,即使王队长联系监狱,派出的汽车等交通工具不知道什么时间能通过抢险的人海,还有水淹的道路。 王队长当即决定,由阿呆背着史金柱走,安排一名武警与他一起押送。 抄近道,要走十里路,沿着小径走到最近的一个江边小镇,那里有轮船码头。 另一名武警和胖墩警察负责带领所有犯人回监区。王队长掏出一副手铐,交给阿呆说:“自己铐上。” “报告警官,人都快死了。”阿呆壮着胆子向王队长求情。 他与史金柱两个人铐在一起,不方便背人,更不方便走路。 “哪有这么多废话。”王队长没有给阿呆更多的说话机会。 王队长亲自动手,把手铐给阿呆和史金柱一人铐一只手。对阿呆严肃地说:“赶快背着走,出了人命,你的头可挨不住枪子。” 在王队长和武警押送下,阿呆背着史金柱,两个人的左手被铐在一起,开始走,还轻松,一路小跑。 毕竟负重前行,远路无轻担。阿呆走到后来,越走越艰难,在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上,步履蹒跚。 走到一块洼地,阿呆憋足劲,抬脚跨过去。出乎意料,落脚点的地,是一片淤泥。 右脚陷下去,哗的一声,溅到他一脸稀泥巴,毫无防备的阿呆,倒向右前方。 阿呆单膝跪倒在泥坑中,淤泥和积水漫过小腿的一半,他与背上的史金柱两个人差点侧翻。 稳住一会,他先把右手,伸到膝前,撑住一块硬地。然后,用左手紧紧扶住史金柱。 左脚不松劲,深吸一口气,慢慢把右脚从泥坑里拔了起来。 卷起沾满泥水的裤腿,阿呆一看,不禁呀的一声,扭伤脚踝,擦破皮了。 顿时,火辣辣的感觉窜上来。阿呆不停地用嘴吹,疼痛感觉没有减轻,鲜红的血不断涌出。 王队长那里虽有创口贴,但太小,贴不住伤口。阿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用硬泥土,塞进袜筒,火辣辣的感觉立刻变为麻木。 暂时止住伤口流血,等赶到监狱医院再清理伤口。 小时候,阿呆听老人说,那时医疗条件差,用来消毒的有灶灰香灰,那些东西基本无菌,可以止血和收敛伤口,有时候也用土坷垃或者沙土。 王队长看到阿呆脚边的红泥,关心地问:“流血了。” “报告警官,刚才不小心,擦破点皮。”阿呆报告。 “伤着哪儿啦?” “没事。” 阿呆伸手在史金柱身体上摸不到跳动的脉搏,又鼓起勇气。 仰首看到远处港口镇的楼影,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他咬紧牙关,顽强地背起史金柱,猛地站直,吃力地迈出一步。 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拼命往前赶,快一点,哪怕是提前一分钟,史金柱就多六十秒生的希望。 忘记劳累,也没有感觉到手颈上,被越拉越紧的手铐,卡肿出血。 凭借意志,争分夺秒,在大脑指挥下,两只脚机械地往前迈。 第173章 眼巴巴的 终于到达码头,一眼就看到江边停靠着一艘中型快艇,新崭崭,白得发亮,船侧红色大字「公安」非常显眼。 在王队长与武警的帮助下,阿呆背着史金柱走进水警快艇的船舱,里面坐了不少沿途被救援的群众。 一路顺风,船停靠在离监狱中心医院最近的码头。 船到码头,喇叭里就响起洪亮的男普通话声音,通知乘客原地不动,警察在执行任务,等警察撤离后再依次下船,请乘客给予配合。 船靠岸停稳后,阿呆看到舱门外,从船舷边走廊,快速冲进两名武警,给阿呆和史金柱两人头上分别套上黑袋,完全罩住脸,由两名武警带下船。 大家一同上了停在岸边的监狱医院救护车,急速驶向医院。 一路上,史金柱安全地睡在救护车上,阿呆紧握史金柱冰凉的手,轻轻地揉搓,他让自己的体温,温暖史金柱的掌心。多么盼望着史金柱忽然能坐起来,旁征博引,纵论天下。 救护车很快就驶进医院,警察给两个人打开手铐。阿呆的手腕被手铐擦破皮,有鲜红的血痕。 在医院门口有一个特别通道,停车接受检查。 每个入院犯人,必须脱光衣服,接受警察各种仔细的检查,看看有没有私藏香烟、打火机、现金、刀具等违禁品。 小圆镜子也属于违禁品,因为是玻璃制品,虽然它可以正冠,但也可以割喉断腕自杀。 比如皮带,铁头子可以当凶器使。金属筷子、勺子可以当锐器。等等这些,查到一律没收。 由于昏睡未苏醒,思维无意识,史金柱被救护车上的警察检查。 阿呆则是在警察的命令下,由他自己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抖开给警察看。 最后,阿呆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双手捂在自己隐私部位,看着警察。 警察戴着白色手套,用手中的电棒,对阿呆脚前的耐克鞋,点了一下,示意他把一双鞋送过去检查。 阿呆尴尬地蹲下身,拿起耐克鞋,把鞋里子亮给警察看。 警察看了一眼,又把电棒往回点一点,示意阿呆把耐克鞋放到警察的脚边。 阿呆把耐克鞋放到警察的脚边。警察把电棒的尖头,在鞋里戳几下,似乎探测什么。 “雕虫小技,这么薄的泥巴,能藏住什么?” 警察从鞋帮里,戳下几块已经干硬的泥巴,没有发现违禁品。 阿呆拿起一双耐克鞋,转身回到他的站位。 “等一下,怎么不老实。”警察细心地发现,阿呆的袜筒里,塞有更厚的疑似违禁品的东西。 警察以为袜筒里塞的是现金,打开一看,大失所望,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什么违禁品,而是一块血迹斑斑的土块。 警察收回电棒,挂在自己的腰间。向阿呆摆摆手,指示阿呆通过检查,可以进门。 电动铁门,缓缓打开。阿呆迅速穿好衣服,跟在躺着史金柱的推车后面,走进医院。 阿呆心里挂念史金柱,想跟着推车,走到急诊室外面等候。 警察拦住阿呆,严肃地警告:“这里不是外面的医院,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么自由。” 于是,警察要把他带到犯人住的病房。 阿呆只好眼巴巴的,忐忑地望着急诊室的门,心里像是在打着拨浪鼓一样,咚咚地敲着。 第174章 成人之美 阿呆感到好无力,只能在心里祈祷史金柱平安无事。 他临时羁押在病犯住院部,顺便把伤口处理一下。 焦急地躺在病床上,按道理史金柱到了医院应该没事了,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可这事一旦落到谁的身上,谁能坦然得起来,心里总是会忐忑不安。 “起来!起来!想舒服就争取早点滚回家。”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警察男医生大声叫道,走到阿呆的床边,紧随其后的是穿着囚服的犯护。 警察医生叫阿呆敞开自己的上衣,拿着冰凉的听诊器,贴在阿呆的胸前,听了一下。 “心脏功能这么好。”收起听诊器,警察医生直视着阿呆,严肃地说,“你是不是在自伤自残,逃避劳动改造。” “报告警官,犯人阿呆没有自伤自残。” 阿呆站起来,撑住受伤的右脚,保持挺直立正。 接着,他将自己的情况向警察医生报告:“在江堤抗洪抢险时,同组犯人史金柱突然发病,中队警官安排我一路背到这里。” “那好,你受伤的部位在哪里?”警察医生问。 阿呆伸出疼痛红肿的左手腕,那是手铐伤,展示了一下,退回去。 他又抬起已经痛得麻木的右脚,这是背史金柱来医院的路上,踩进泥坑受的伤。 警察医生检查了一下阿呆右脚与左手腕,医嘱身边的犯人护理:“不需要缝针,包扎一下,输液消炎。” 警察医生离开病房。留下一名新犯人护理,给阿呆手脚上的伤口进行清洗、消毒,包扎好后,在阿呆床边上方的墙壁钉子上,挂上一瓶输液,穿好输液软管,拔出针头。 新犯人护理注射时,却在阿呆的手臂上遇到难题,找不到理想的筋脉下针。 “犯护,你止血带还没有扎呢。”隔壁床的病犯,久病成医,看出了问题,嘿嘿讥笑,提醒新犯护。 阿呆抬起头,向隔壁床的病犯,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新犯护抓了抓自己的头,这才想起来,是没有扎止血带。马上从身边的小白色瓷盘里,拿出一根橡皮管,慌忙把阿呆的手臂扎紧。 他伸出两只粗壮的手指,捏着细细的针头,在阿呆鼓起的血管上,比划着,还是下不了手。 阿呆鼓励新犯护,说:“我不怕痛,你大胆地戳。” 听到鼓励,新犯护胆子壮起来,把针头狠狠地戳进皮肤,伸手扭开输液软管的开关,瓶中的药水,迅速顺着软管注入阿呆的体内。 阿呆感觉不对劲,戳下针的肌肉胀痛,并且针眼处肿起一个大包。他忍着痛,对新犯护说:“没戳到血管里,赶快拔掉”。 新犯护手忙脚乱地拔出针头,看着肿包的地方,一脸愧疚,不敢直视阿呆。 猛男打针,让人不是一般的受不了。但这名新犯护看上去又像个懦弱的书生。 阿呆在想,能到这个岗位劳动改造,肯定不容易。君子应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他把卷起的手袖,又往上挪了一些。再次鼓励新犯护,说:“我们两个人真是有缘,万事开头难,来!接着戳,就当是学习试验。” 新犯护接着又戳了三针,还是没有戳进血脉,急得额头上大汗淋漓。 越急越不行,手抖,到后来不敢下针,胆子越来越小,把阿呆的左右两个手臂,戳得紫一块青一块。 第175章 倒霉透了 隔壁床的病犯,实在是看不下去,喊来一名老犯护。 老犯护在阿呆手臂上扎紧的止血带下方,拉直筋脉,针头轻松往肉里一点,就戳进血管内。 输液软管中迅速回流鲜红的血液,用胶布贴针把,固定好位置,交给新犯护。 刚才还吓得要死的新犯护,收好止血带,脸上当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老犯护对新犯护安慰道:“这位病员肯定喜欢运动,血管粗,而且血管壁也厚,的确不好扎针。” 心里自然挺感动的,新犯护担忧害怕了那么久的事情,终于结束,没想到最后竟然那么轻易地得到了老犯护的体谅和理解。 “自己应该在打针之前,用指尖轻轻地摸一摸,感受一下血管壁就知道。针对这种血管,不但要用止血带扎紧,同时必须用手指在针眼的下方拉直固定好筋脉。否则,当你戳针时,针尖容易从筋脉外壁滑到肌肉里。” 老犯护一丝不苟地传授经验,并提出打针要领:“一定要记住打针要领,那就是要做到两快一慢,即:进针、拔针要快,输液滴速要慢。我想,你真要注意了,已经学习半个月,再不行,管教就要让你下到队里参加生产劳动。” 新犯护点头哈腰,双手作揖恭维老犯护,左一个谢谢,右一个对不起。 两名犯人护理,先后走出病房。隔壁床的病犯,坐起身,往窗外探头看一看,又缩回头,关上窗,神秘地从床垫的夹层里,掏出私藏的牛肉干吃。 阿呆观察隔壁床的病犯,精神头不错,于是,坐着拉家常:“你看上去,身体没有什么大病。” “有啊!肝上有病,大三阳转氨酶高。这是一个狱友传授的一种方法,吃下一种药就可以做到这样,保外就医已经报上去了。不然,在队里干活还不把人累死。” 隔壁床的病犯,讲得很得意,为自己的做法感到自豪,接着感叹道:“像我一个没权没钱的人,这是取得自由的最佳捷径……” 阿呆感到吃惊,心想,为了逃避劳动改造,用这种坑害自己健康身体的方法,来换取早一点的自由,是一个怎样的人呢。阿呆问:“你是什么罪进来的?” “强奸罪。” “什么?现在还有强奸罪,街上哪里找不到做那种事的地方。” “我喜欢一个女孩,但是她不喜欢我。后来,她找到男朋友结婚。我一看没有希望,就瞅机会把她干了。 她告我强奸,我进来了,四年。出去后,我打听到她的住址,这次是真把她强奸,七年,这辈子就耗上她了。” “那女孩倒霉透了。你收手吧,不能越陷越深,这种违法的事害人害己,罪有应得。” “不过那女孩,算是暂时幸运。我保外就医的事,被人举报,现在接受治疗,治疗好后,还要下队劳动。听口风,定性为自伤自残,我可能面临加刑的处罚。” 正说着,新犯护进门,看到输液完毕,给阿呆拔针,拔完针,收回软管,取下空瓶。 阿呆请新犯护停留一下,想了解一点史金柱病情。阿呆问:“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两个小时前,送进急诊室的一位老人,现在病情怎么样?” 新犯护低下头,对着阿呆的耳边轻声说:“送来太晚,病情不太好。” 阿呆猛地从病床上坐起,双手紧紧抓住新犯护的肩膀,不相信地问:“你是不是弄错人啦。” 第176章 多有得罪 新犯人护理推开阿呆双手,转身留下漫不经心的一句回答:“急诊室里仅有一个病犯。” “病情怎么不太好?”阿呆听后心神不定,仅有一个,那肯定是史金柱。 医院规定,打听了解其他病犯的病情是不允许的。新犯护刚来不久,原本不愿踩这条红线,惹下是非。往往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他想到刚才打针时,阿呆很配合,输液一瓶,让阿呆遭受不少痛苦,内心实在过意不去。 最后还是告诉了阿呆实情:“省监狱局派来了医疗专家。” 阿呆按捺不住自己焦急不安的心情,跳下床,冲出病房。 新犯护一把拦腰抱住阿呆,极力劝阻阿呆不要冲动,门外就是警戒线,严禁逾越。 宛若于无声处听惊雷,这消息如雷轰顶,阿呆无法接受。第一次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他自言自语,绝不能让死神带走史金柱。 史金柱的影子,一直在阿呆脑海里转动。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呼吸真的没有恢复吗?史金柱啊,史金柱! 你简直就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知道前面有一个坑,还非要往前走。 以史金柱的年龄、身体、条件,不论是哪一点,都应该也可以干些轻松事情。不是叫你托关系走后门,而是你自己一点都不实事求是。 中队里不是有年纪轻轻,身体好好的犯人,留在监内扫地、烧开水,可以不到工地吗? 你就是嘴紧,从不向警官说自己的事,只要是安排,你就服从,努力去做,从不说二话。 他站在警戒线上,大声呼救警察医生。 王队长闻讯赶来,以为是阿呆的伤口没有处理好。对站在警戒线上的阿呆,耐心地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哪能安得下去。” “你的身体那么强壮,一点皮肉伤,还克服不了恐惧心理。” “心里老想着史金柱,他也真够可怜的。” “心脏病分好多种,轻的根本不影响正常生活,即使治疗,也只是一个小手术。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心脏病并不是什么顽症。所以,你放心。” “刚才,听犯护说,史金柱的情况不太好,送来太晚。” “现在已经恢复。史金柱说,医疗专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让他这个年近古稀之人,又枯木逢春了。” “这么重的病,一路上,没有摸到一点脉搏。到医疗专家手里,那样神奇,好啦,真是妙手回春。” 小住几天,出院的日子,阿呆终于看见史金柱,康复如初,毫无倦色的脸,看不出来是一个危急病重的人。 阿呆伸出右手,拇指按住中指指甲盖,用力摩擦,中指使劲弹出去,弹到史金柱耳边一丝丝,像小蚂蚁夹了一下。 他高兴地与史金柱开起玩笑:“不好好在队里劳动改造,装病躲到这里享清福。” “你嫌我针头还没戳够呀。”史金柱捂住疼痛的耳朵。 阿呆沉吟片刻,摇头笑道:“不用披星戴月,也不用日晒雨淋,过的神仙日子。” 在众多狱友中,史金柱对阿呆最是喜欢。可以说,在他眼里就如同儿子一样,无论如何都不想给阿呆增添麻烦。 知道阿呆这么艰难地送他到医院,心里更加感动,没想到阿呆对他那么好。 他动情地说:“说得我无言可答,只得道一声,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阿呆故作惊讶,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疑惑地问:“你没有欠我的,得罪什么?” 第177章 不必多说 史金柱先是摇头,随后又是点头。 他在想,不是真心的朋友见他有难了都跑得跟兔子似的,而真正的朋友在他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真心留下来帮他,这时候就能清楚地看到他们之间的真挚友谊。 这次主要口头先感谢一下,谁知阿呆这家伙如此谦虚,不接受感谢只是次要。 史金柱诙谐地再次感谢一番:“如果还不感谢你的话。就得罪你那了不起的肩扛背驮功夫。” 阿呆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真是感慨万千:“有人说男人有三种特别的友谊:学友、战友、牢友。同吃同睡同学习同战斗,共同生活。” 史金柱并未夸大其辞,也没有忽悠阿呆的想法,抬头道:“千言万语,表达不了我的感激之情,我只能说,我已经铭记在心。不必多说,总之,你是我一生的知己好友。” 阿呆与史金柱,在王队长的带领下,离开淡淡消毒水弥漫在空气里的监狱医院。 阿呆回望,这是一个让人希望与恐惧并存,总会产生忐忑不安的地方。 回中队的路上,传来喜讯。 阿呆因在这次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监狱研究同意给阿呆等一批五名犯人记功的奖励,上报省监狱局批准。 监狱共有二十六个中队,阿呆能获得记功,当属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如果上报省局批准下来,阿呆可以减刑四个月,平时劳动积分减刑不重复计算。 根据监狱规定,犯罪人在刑罚执行期间,如果阻止他人重大犯罪活动的; 检举监狱内外重大犯罪活动,经查证属实的; 有发明创造或者重大技术革新的; 在日常生产、生活中舍己救人的; 在抗御自然灾害或者排除重大事故中,有突出表现的等等,可以申报记功减刑。 走进中队大门前,王队长将监狱的这个决定告诉阿呆,等待省局批准,鼓励他继续努力,安心劳动,戒骄戒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虽然,阿呆在长江堤坝奋勇抢险,背着史金柱一路艰辛,马不停蹄,负重前行。又在监狱医院里,熬过几个未能安眠的夜。 然而,到了此时,他精神焕发起来,把先前浑身酸痛,整个人好似散了架,疲劳无力等等都抛到九霄云外。 中队里的树木、花草、天空,在阿呆的眼里不再是往日里那么灰暗,而变得绚丽夺目。 其实,生活不可能全是落寞和孤寂。用一种欣赏美的眼光去看看阳光和雨露,恬淡而愉悦; 用一种欣赏美的眼光去看看花草树木,清新而爽快; 用一种欣赏美的眼光去看看天空,深远而辽阔。 看着监室里,平时在一起生活、一起劳动、一起休息、一起娱乐、一起学习的人们。 不像以前,那么有隔阂,有距离感,而是感觉到亲近起来。 阿呆往自己的床铺走,被凶豆的老大堵在监室的门后。 只见气势汹汹的老大猛然扬起拳头,狠戾地砸在监室的门板上。一声恐怖的轰鸣,传遍整个监室。 瞬息之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显邪魅的狞笑,咆哮道:“姓阿的,你……你行……行啊。你是吃石头拉硬屎——顽固到底。” 阿呆心里有强烈的不满,语气硬邦邦:“走开,我们不是一个互监小组。” 第178章 什么嘴脸 凶豆老大气得牙根痒痒,脸色开始变得扭曲而狰狞。 “把鞋脱下来,不要你说,我自己走。”凶豆的老大少不了刺阿呆一句。 阿呆看向凶豆老大的眼神中挂着无尽的愤怒,甚至快要冒出了火来。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凶豆,凶豆没有说话,可能在他老大面前不敢说。 环顾四周,其他平日里无微不至热心帮助过的那些人,此时一个个冷漠至极,仿佛都是变了个人一般。 整个监室之中,气氛一度显得十分压抑。 看到凶豆老大越来越趾高气扬,阿呆感觉怒火已经烧遍了自己的全身,这是个什么老大,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阿呆眉宇间有着一抹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凶豆的老大长得像二维码似的,不扫一扫,还真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不发生点什么烂事,永远不知道,另一面是什么嘴脸。 “什么鞋?”阿呆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反问。 “就是这双耐克鞋。不要再打马虎眼了,想拖延时间,混过这一关。” “我花钱买的鞋,为什么要脱给你。” “今天我亲自出马,你都敢对我东扯西拉,冷眼相待,不理不睬。” “那要看我愿意不愿意理睬你。” “你这个坏家伙,真是个混球,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 “我没有冒犯你,干嘛非礼。” 凶豆的老大被阿呆怼得肺都气炸了,恨不得直接过去,掐住阿呆的脖子,大声质问,你的眼里到底有没有监室里的我这个老大。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没有发飙,指着阿呆的鼻子,阴阳怪气道:“你没有惹我,但是你的耐克鞋让我看见不舒服。” 如果是刚来劳改队,阿呆肯定会以牙还牙,卷袖子,拿凳子。但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小瞧身边任何一个人。 阿呆记忆犹新,上一次,在监室门口,凶豆头顶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极为嚣张,鼻孔朝天。后来得知是凶豆的老大耍阴招,暗中陷害。 他清醒地意识到,绝不能吃一亏再一亏,上一当又一当。 阿呆决定划清界线。与凶豆老大的事,不能总是逗号,没完没了。必须到了画一个句号的时候。 他理直气壮地驳斥:“你是自作自受,自寻烦恼,我没有冒犯你,更不欠你。我们不是那一口棺材里睡的两个人——死对头。” 凶豆的老大亲自上阵,仍一无所获,恼羞成怒。这个新来的阿呆,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规矩,好坏全凭自己的心思,目中无人,太过猖獗。 “妈的,老子不能再忍了,就算加刑也认。”凶豆的老大在阿呆面前吹胡子瞪眼,张牙舞爪。 史金柱走上前,不拉任何一方,对两个人严肃地说:“这里许多人家的妻儿老小望眼欲穿,盼早点减刑回家,你们图一时痛快,大家不能都跟着倒霉。” 两个人都把史金柱的劝说当耳边风,站在监室门口,恶语相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史金柱看到两人拒绝了这种善意的劝告,仍然怒目相视,都不退让。 他走到监室门口,像是在慷慨激昂地演讲:“你们要比试,请到篮球场,那里有武警站岗。” 第179章 异乎寻常 看着凶豆老大嘴角那抹邪笑,史金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挺直刚从死亡线上捡回来的一把老骨头,冲到凶豆老大的身前,阻止道:“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看这个混球不顺眼,想要修理他一顿,仅此而已。”凶豆老大一把推开史金柱。 只见凶豆老大身子滴溜溜一转,闪到阿呆的右侧,双手连出两招直灌阿呆双耳。 身法迅捷,出手飘逸,掌法威猛,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容不得阿呆多想,也来不及回转身,但他一点不惧怕,急忙吸气运力往前冲去,呼呼生风,出手抵挡。 啪地一声,两人首度交锋,各自上身一晃,但都未后退,看似不相上下。 史金柱看到两个人打红了眼,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一点面子都不给,更加严厉地警告:“要不然,现场就交给你们两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要上报给警官。” 史金柱这一招真灵,凶豆老大与阿呆两个人偃旗息鼓,一夜相安无事。 “嘟,嘟,嘟……”第二天早晨5点,响起让人闹心的起床哨音,音量在中队的上空逐渐升高,响亮急促。 劳改队里有一个说法,就是新犯怕电棒,老犯怕吹哨。 哨音一响,必须立即翻身起床,折被、刷洗、整理内务,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十分钟时间,解决这些内务事情后,整齐划一,排队点名打饭,填饱肚子,出工劳动,这一时段,紧张慌乱。 昨夜,阿呆没有睡好。刺耳的哨声,惊得头有点痛。他往常起得早,今晨赖了一会儿床,赶上洗漱高峰。 阅览室隔壁是洗漱间。 贴着四面墙壁,是一圈齐腰高的大通道水池。水池上方,人伸手能拿得到的高度,设有上中下三层木质架子,用于摆放个人洗漱用品。 每个人只能放置一个塑料杯。每次洗漱完后,把毛巾卷成比杯子稍长点的圆筒,插入杯中,再插入牙刷和牙膏,放在自己编号的固定位置。 早去洗漱的人,陆续回到监舍。阿呆加快步伐,走到洗漱间。 他打了一个响指,伸手拿起塑料杯,握住牙膏,往牙刷上挤出一点牙膏,漱一口清水后,把牙刷塞在口中,上下左右刷起来。 不一会儿,阿呆舌尖上感到一阵热辣。 他心里想,可能肝火太旺,昨晚的不愉快,跟小人计较什么呢。还有可能抗洪抢险,疲惫不堪。 自我安慰一番,忍着热辣,又继续刷起来。 可是,越刷,越不是滋味。刷到后来,不仅仅是热辣,而是呛着咽喉,大咳不止,大口吐在池上。 阿呆首先想到,有这种呛鼻的气味,肯定是牙膏质量出了问题。 于是,往池上一看,白蒙蒙一片,没有看见什么异样的颜色,天天刷的牙膏,怎么单单就在今晨出问题。 阿呆用手把池上的泡沫,抓起一把,放到自己鼻前闻一闻,有一股石灰的呛味。 莫不是牙膏变质,不可能呀。昨晚刷过的,不是好好的吗,没有感觉到异乎寻常。 他又拿起牙膏,往外挤出一段,仔细辨认,是石灰泥。虽然是白色,但比牙膏的白,要黄一点,再继续挤一段,没有石灰泥了。 洗干净牙刷,漱了几口水,草率地刷完牙。 阿呆抖开毛巾,蘸上水,洗起脸来。这毛巾竟然还咬起脸来,有一种针扎着肉的痛感。 第180章 缺德冒烟 阿呆放下毛巾,用手往脸上摸,真的有小针扎在脸颊上。 他忍着痛,一把摸到掌心,放在眼前一看,发现还不止一根针,数了一下,至少有十几根。 开大自来水龙头,反复冲洗后,还有几根扎在手掌心,赖着不走。 摊开毛巾一看,哎呀,不得了了,毛巾上扎满了针,阿呆数也数不清,至少有几十根。 仔细查看辨认,是仙人掌的尖刺。 阿呆抬起头,在人群里,寻找可疑的对象。 此时,正当人们进行洗漱的高峰时段,个个摇头晃脑,用手抓紧牙把,含在口中,或是左左右右,或是上上下下,或是前前后后,紧张地操作。 阿呆左瞧瞧,右瞅瞅,在远处的一个水龙头下,发现凶豆老大,弓在那里,头摇晃几下,向前挂着的将军肚,跟着上面的频率,也随着摇晃几下。 阿呆挥舞手上的毛巾,大声问:“这是谁干的?” 洗漱间里排队的人,个个都把头朝向阿呆的方位。 刷牙的,暂停摆动。洗脸的,握住毛巾。都竖起耳朵,跟随着目光的方向,想看到,或者听到,那围住阿呆的圈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围在阿呆身边的人,在了解情况后,没有谁承认是自己干的。也没人说,这是谁干的。 阿呆发现,凶豆老大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那里继续摇晃着。 没有反应,证明是做贼心虚,不敢面对,怕暴露蛛丝马迹。 或者是,有意这样做给阿呆看,瞧瞧阿呆能把凶豆老大怎么样。 这时,史金柱闻声跑来,气喘吁吁还没有站稳,急忙把从监舍里拿来的一套新的牙刷和牙膏,递给阿呆。阿呆扫了一眼,强有力地推开。 “缺德带冒烟,有种站出来。”阿呆怒吼。 半天没有人吱声,阿呆一股热血涌上大脑,大步跑过去,把洗漱间的自来水总闸关掉。稀里哗啦的水声顷刻停止,洗漱间顿时安静下来。 还有不少人没有轮上洗漱。 轮上的,嘴角边还挂着牙膏的白色泡沫,这部分人最焦急。 还有令人欣慰的,就是那些正在擦脸的人,动作还没停止,继续擦,擦的幅度比刚才大了许多,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擦完了,怎么地走运,比捡大金砖还走运。 场面稍沉寂片刻,擦脸的人兴致依然浓厚,抓紧自己手中的洗漱用具,想等着看一场精彩的演出,不能在冲撞中,丢失自己的物品。 想洗漱的人,面对这么一个停水的场面,不是真的不敢去扭开自来水开关,每一个人都希望另一个人去扭开自来水。 就这样在捣鼓旁边的人,你捣鼓他,他也捣鼓别人,可都自认是个聪明人,受害者不仅仅是自己,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 绝不能为了这事打架,祸害自己,影响减刑,对不起家人,对不起自己的前程。 怎么办?阿呆虽然忍无可忍,但这是一竹篙,打一船人。 史金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会影响到中队早餐以及整体出工劳动时间,到时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在气头上的阿呆,史金柱再怎么劝说,一点也听不进去。 现在不站出来,凶豆老大的一帮弟兄会怎么看。凶豆老大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抬手将塑料杯放在架子上,转过身。 阿呆干咳了两声。 倏地,人群自然分开,让开一条走道,一直延伸到阿呆的脚前。 第181章 原形毕露 阿呆藐视前方,岿然不动。 那个缺德带冒烟的凶豆老大,终于原形毕露。 “哈……哈哈……”凶豆老大拍着手,在两个跟班的护驾下,把声音提得很高,叫道,“阿呆兄弟,想要做老大,我就得花心思成全,把你那嫩脸蛋,整得沧桑一点。” 阿呆低头看着哗哗流淌的自来水,像是周身的热血在奔涌,心里暗暗寻思,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得要好好地重谢凶豆老大一下。 他把毛巾紧紧地卷成实心的长筒,在水中蘸了又蘸,充分地蘸满水。 阿呆耐着性子,哪怕是多蘸一滴水,那么在毛巾筒上,就等于多了一分威力。 毛巾就这样快速地制成满意中用的软鞭,远比那笨重的雷神鞭,还要好使。 手握湿毛巾筒,在手臂上摇动。然后,人身倏地旋转,用力猛抽过去,具有狂风扫落叶般的强大杀伤力。 阿呆又捏紧自己左手的拳头,想起在山疙瘩里的空军宿舍大院的少年时光,最喜欢跟在隔壁赵叔叔后面玩。 赵叔叔是一位出国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战士,在一次战斗胜利后,转移途中,敌人在水井旁,暗埋地雷,为救一个班的兄弟,他徒手排除地雷,遭遇爆炸,失去一只手。 断臂的赵叔叔满心不服。他发誓,要冲到阵地上去战斗,为自己的手复仇。 于是,他成为部队第一个带着断臂,重返战场杀敌的残疾战士。而且,光荣地当上一名狙击手。 赵叔叔从战场上凯旋。阿呆每天都有听不完的战斗故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与敌人短兵相接时,靠的是铁脚硬拳。 平时,阿呆带着小伙伴们,缠着赵叔叔一起,在晚上纳凉时,找个阴凉的角落练习,主要是树桩、砖头、沙包,用脚狂跺、猛踢,用拳头死锤、烂打。 一定要练出不管是出脚,还是伸拳,都能重创筋骨,瞬间,致使敌人丧失战斗力。 此时,阿呆气定神闲,从眼角的斜光里,注视一下侧身近处咄咄逼人的凶豆老大,以及耀武扬威的二个跟班。 从他们白嫩的拳头看,那可能是拿刀或是枪的一把好手,但赤手空拳肯定不是块好料,不拿一样东西在手上,感觉特别单薄无力。 可惜,在劳改队里连半块砖头都不允许有,刀子或棍棒更不可能看见。因为,那些都是违禁品。 再从他们狂妄地抖着身子骨看,没有凝神聚气,缺乏爆发力,事先就已经注定结局。 阿呆想,看来,凶豆老大成全了他的沧桑脸,他怎么也要助力凶豆老大功成名就。 他的一个软鞭抽下去,必定晕头转向。一个戳脚门,立马倒地,可能要休息半天。 然后,还有一记铁拳砸过去,不爆头,几根肋骨难保。 然而,阿呆又一想,如果这样打下去,凶豆老大一伙的身子骨扛不住,有个三长两短,不是中队一级能管得了的。 现在又是在风口浪尖上,正在净化监内环境,严打寻衅滋事,监狱里肯定又要把这件事捅到检察院,要加刑一到两年。 怎么办?此时,退不出去,洗漱间的门已经被反锁。 他们一伙面目狰狞,凶神恶煞。早已经分散开,站好队形,穷凶极恶,休想逃出重围。 阿呆毫不畏惧,人生有时身不由己,做到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命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 凶豆老大步步紧逼,离阿呆仅有一步之遥。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第182章 嘚瑟上天 凶豆的老大膨胀得像一只凶猛的北极熊,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咬牙上扬的嘴角,浮着幸灾乐祸的坏笑。抱着臂膀,一只脚在地面傲慢地踩着鼓点,看着身后左右两个跟班,有点急不可耐的样子。 自鸣得意,凶豆的老大狂妄地想,今天,就不要亲自动手了,由他的两个跟班怎么弄都行。 他们甚至都不要抬起自己的脚,只要四只拳头,一顿暴风骤雨。阿呆的身子,还能有哪一块肉,哪一根筋骨,闲得住。 洗漱间外,胖墩警察已经站到指挥的位置,吹响集合早餐的哨音,在中队上空回响。 一大早的天,就这么热。 太阳耀眼的白光,简直要把大地烤焦似的。小鸟不知躲匿到什么地方去了。 草木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狗趴在大门通道上,吐出鲜红的舌头。 只有那知了,在中队院外的枝头上,不住地发出叫声,洪亮而高亢,老远就能听到那「咿——咿」的声音。 慢慢地,越叫越急,越叫声音越大,好似在叫:“热死人啦!热死人啦!” “立正——向——右看齐,蹲下。” 这是每天早饭前的一次例行集合。胖墩警察声音洪亮,高喊口令。 洗漱完毕,腹内空空,等着进餐的犯人,此时往往特别老实。 各自拿着塑料碗,排队出去到篮球场,根据各个组规定的位置,听口令蹲好。 中队篮球场又是犯人的自然餐厅。 每天到早、中、晚开饭时间,犯人都要集中整队,蹲在地上,警察点到一个犯人,就起立,报告,到。 然后,拿着塑料碗,走到门口的大桶旁,打好饭菜回原地吃饭。 早餐是一碗白米饭,一勺咸菜。基本可以吃饱,一周能吃到一次鸡蛋,每人一个。 三伏天,犯人打完饭,如果按常规,集中在篮球场,日光暴晒,会影响犯人身体健康与劳动效率。 为减少犯人闷热发痧,中队采取人性化监管。 每个犯人老老实实排队,点名后,快速打完饭,自己可以找一处稍微清凉,或是蚊虫较少的场地。埋头苦吃,严守规矩,不准说话。 洗漱间内,凶豆老大的一个跟班,按捺不住,吼叫起来:“干啦!” 凶豆老大对这个跟班翻着白眼说:“他不洗干净,不脏了我们的手吗?” 阿呆鄙视的眼神看了凶豆老大片刻,在心里嘿嘿一声冷笑。 他们人多势众占上风,就这样嘚瑟上天了,不自量力的家伙,等打败阿呆再嚣张吧。 这些蠢货,真的以为阿呆是那么容易受挫的吗? 那他也不配站在这里,不如早就乖乖地滚去排队打饭去了。 在这个中队里,阿呆始终坚信,能够打败凶豆老大的人,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 阿呆不仅没有急躁,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软鞭牢牢握在手中,必须快速地出击,利用旋转的优势,压制凶豆老大,同时找寻破绽。 收回鄙视凶豆老大的目光。他想,既然逼着要干,必须要拉开场子。 否则,放不开手脚,软鞭也发挥不了威力,那就中了凶豆老大包抄剿灭他的计谋。 阿呆转身突然大叫一声:“啊!” 凶豆老大以及两个跟班,被阿呆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叫,炸得措手不及,连连退步,一脸惊愕。 第183章 忍无可忍 两个跟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个个慌不择路。 凶豆老大比他的两个跟班要镇定一点。他只后退一步,就立即调整好自己情绪,察看敌情。 他判断原来是阿呆害怕了,趁他们放松警戒的时候,虚张声势,想冲出包围圈。 不过,阿呆想得太天真,现在,包围圈虽然扩大一些。但是,你小子也休想冲出这个门,就是放你出去,你也出去不了,大门是铁将军把着,想走,你得问声铁将军同意不同意。 “怎么,害怕了。”凶豆老大轻蔑地调教阿呆,“交出耐克鞋,按国际惯例,优待俘虏。” 阿呆在大叫一声后,快速地向洗漱间的开阔地带跨进三步,并调整好自己的站位,握紧的湿毛巾筒,在手中摇动。 “是挺害怕的。”阿呆故作胆怯之色,“其实我颤抖的双腿在说话,不敢和你们打。害得篮球架上又要吊起来铐一个。” “要知道投降不用遭罪,还能保命。”凶豆老大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胯下,对阿呆翻着白眼,耸耸肩,淫笑道,“要不就从这里爬出去。古代有个叫韩信的,不就是从这里爬出一个大英雄吗。” “查监的警察来啦。”阿呆一声断喝。 他突然向凶豆老大方向,单脚跃起,一个革命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洪常青式的旋转,突出三个人对阿呆的包围圈。 抬起一直在摇动的手臂,阿呆身体在转动中,大大增加毛巾筒的力度。 只听“啪……啪啪……”酷似汽车爆胎的响声,毛巾筒软鞭重重地抽到凶豆老大的脸。 阿呆寡不敌众,果断采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战术。 只见刚才还嘚瑟上天的凶豆老大,被抽得头歪到一边,吐出一口血水,痛得嗷的一声,用手捂住了脸。 原本凹凸不平的脸上,多了两道深深的血痕,此时的模样成海螺状,肿得不像馒头,如花卷似的。 那些没有被毛巾筒软鞭抽到的跟班,一个个勇敢地往上冲,但一时无法靠近,旋转的毛巾筒,保护着转圈内的阿呆。 成了一个花卷脸的凶豆老大好生狼狈。但他认为士可杀,不可破相,不可辱。 本来想,有二对一,够了,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动手。但是,狡猾的阿呆,趁他们防备松懈之际,蹿出包围圈。更为卑鄙的是,拿起湿水毛巾做武器。 满脸青紫的花卷,趴在洗漱池子底下,想找个硬物,好把阿呆头锤扁。 但是,什么也没有,臭骂犯人卫生员怎么把环境搞得这么干净彻底。 在花卷抬头时,看到架子上,整齐排列的塑料杯。 他像是失散的孩子找到爹娘,张开双臂扑将上去,随着「哗哗啦啦」地一阵乱响,五颜六色的塑料杯滚落到池子里和地面上,滚落得到处都是。 花卷如意算盘,一次抱住十几个杯子,作为手榴弹用,够阿呆喝一壶的。 可是,最终只抱住五六个杯子。但又出现一个新问题,双手抱住了,腾不出空来。 暴跳如雷地把多余的杯子全摔到地上,两只手各拿一个杯子,进行反扑。 身体一个旋转,阿呆手臂上的毛巾筒,抽到一个跟班后,背对着倒在池子边的花卷,与未被抽到的一个跟班形成对峙。 穷凶极恶的花卷,咬牙切齿,快要疯了,挥舞塑料杯扑向阿呆。 第184章 疯狂反扑 “干啦,干翻这混球小子。” 老大被打,头都抬不起来的两个跟班,竟然像是忘记了生死一般猛地怒吼起来。仿佛一群被压抑的豺狼,疯狂地点燃了他们心底的野性。 吃了大亏的花卷,像打了鸡血似的,展开了疯狂反扑。 刚才的嬉笑调教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血腥般的心狠手辣。 阿呆没有防备到身后的花卷,手握杯子,不是用杯底,而是用插在杯中的牙刷把,重重地戳阿呆的后脑勺。 刹那间,阿呆的后脑勺,一条血红的小溪,在光头上流淌,奔流到后背。 阿呆用左手握紧伤口处,右手的毛巾筒,也因失去旋转的动力而垂下。 阿呆没有顾及花卷的两个跟班打来的雨点般的拳头。他抬起右脚,一个旋风般的后堂腿,踢在花卷的下胸,瞬间,花卷双手捂胸,躺倒在地。 正在这时,胖墩警察接到报告,立即赶来。 顿时,洗漱间里,鸦雀无声。 花卷双手捂胸,脸色苍白,蜷伏在地。 阿呆左手按住后脑勺,上衣满是鲜血。 花卷的两个跟班,低着头,靠在水池旁。 “打呀,怎么不打了,多么宽阔的场地,刚才个个不是龙腾虎跃吗。” 胖墩警察从他们四个人前面,走了一个来回,停在阿呆身边,回头对另一个警察说,“铐起来。” 另一个警察,将伤势较重的花卷,安排送往监狱医院。叫来中队犯人护理,给阿呆后脑勺伤口进行包扎。 紧接着,阿呆的左右手,一只手一个手铐,手铐的一头铐住阿呆的手腕,另一头铐在篮球架的横杠上。双手高高举起,整个人引体向上,吊铐在横杠上。 篮球场上,集合整队出工的犯人,没有一点叽叽喳喳的杂音,整齐有序,走到门口,接受出工前的安全检查。 胆小的犯人,从吊着的阿呆面前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出,双腿发软,心惊胆寒,仿佛有小兔子在心中蹦来蹦去,要跳出胸口; 不知名的飞虫,都集中在篮球架旁的洗衣水池上空,团团飞舞,密密麻麻,一圈一圈,像是无数星球,被一种引力牵引着,围绕着黑洞旋转。 开始,少数聪明的蚊子,围绕阿呆身边飞舞。惊叹道,天下还真的有免费的丰盛早餐。 最先到达的蚊子,惊讶这是一片甜美的富矿,手臂、长腿还有颈脖,毫无障碍,一马平川。 蚊子发现,它们没有被可恶的大手拍死的危险,更加随心所欲。 对阿呆来说,糟糕的是近三百名犯人出工后,留下找不到肉身可叮咬的蚊子集团军,黑压压一片,成群地四处嗡嗡乱飞。 蚊子先头部队,攻占阿呆大腿,放心地贴上去,咬了一口,感觉新鲜可口,质地优良,一传十,十传百,就像发现了一个血液大宝藏一样,蚊子们成群结队,蜂拥而至。 蚊子们一会儿左飘飘,一会儿右飞飞。缠绕着阿呆,喃喃着,最后落下。 阿呆颈部和大腿,密密麻麻叮满蚊子,像是长出一层黑色的粗毛,看不见皮肤,个个插入针管,拼命吮吸。 也有漫天飞舞的,那是吸饱血的蚊子。不辞辛苦,也不愿意找个舒适安静的地方休息片刻。为了再贪婪地吮吸一口,得赶快消化。 于是,打着饱嗝,悠闲地飞,还哼着小调:我是一只小蚊子,我出生在肮脏的地方,血液是我的最爱,不久的将来,我们的族类将成为世界的主宰。 第185章 又闯祸了 起初,阿呆感觉身上有蚊子叮咬的疼痛。到后来的后来,不痛也不痒了。可能是太多的毒素,浸透周身血液。 两个小时下来,阿呆感觉到天旋地转,头昏眼花,脑袋耷拉,脚尖贴着地,整个身子重量主要落在两只手臂上。 指导员接到报告,立即从家里赶到中队,了解情况后,通知所有的警察都赶到中队开会。 中队会上,胖墩警察首先介绍早晨阿呆与花卷在洗漱间打斗的简明情况。 他以多年从警的经验分析道,这些犯人,做的事单一、紧张、重复。 每天如此,一样的事,一样的人,要共同相处很长时间,确实很无聊。 阿呆与花卷打架,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思想因素。其实,只是打发时间,找个乐子,寻求快感。 有时觉得,犯人们好像都是一群野兽,谈不上任何的意志和智商,互相摔打撕咬。 中队会决定,花卷先治疗,后视情况再议。阿呆押送到监狱阳光队,准备好材料。其他两个罪犯在中队严管三日。 阳光队是监狱对正在改造的犯人又犯事的管理机构,是监狱中的监狱,是一个犯人听着心惊胆寒的地方。不光是惩罚本人,更重要的是警示他人。 禁闭室大约4平米,四面墙壁都用软材料包裹防止自杀,一间关押一人,没有窗户,不开灯的话一片漆黑,开灯也比较昏暗。 有监控,只有门上有一个活动窗口可以送饭送水,没有洗手池,有一个蹲厕,没有床,直接睡在水泥砌的小台子上。白天不允许睡觉,晚上可以。 三顿饭减成两顿,而且份量还要减少,只是正常犯人的一半口粮,包括喝开水都是定量供应。 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循环播放《罪犯改造行为规范》全文录音,对顽固危险犯人的思想进行彻底洗脑。 关禁闭不在于有多痛苦,而在于非常无助、压抑、孤单。想想看,在那么小的空间里漆黑一片,就一个人坐着,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说实在的,多数情况,关上三天基本就怂了,赶紧认错写检查,争取提前解除禁闭。 当然阳光队针对顽固犯还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犯人们私下称那里是绝望黑屋。 从那个小黑屋里走出来的犯人,就像一个瘟神,不管走到哪,哪里都不要的灾星,成为一个人人痛恨的抵抗改造顽固危险分子。 胖墩警察拿着脚镣,来到篮球架下,对阿呆说:“你搞得好呀,我想骂你,可能再也骂不到了。” 阿呆听到决定,心想,这下可真的又闯祸了,到那个地方,受苦自己不怕,搞不好可能要加刑,家里的人怎么接受得了。 他人生的头二十年,都贡献在了学习上,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学生仔,顶多比同龄人多些沉稳,但这点成熟完全无法应付眼前的情况。 蹲监狱,是许多人一辈子都碰不上的事。在监狱中关禁闭,更是只存在听闻之中。 而现在,他两样都遇上了。 阿呆沉思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对胖墩警察说:“报告,我要大便。” “去吧,五分钟后,直接到大门口。”胖墩警察说完,就走到监院外,等待监区派来的警车。 趁这时机,阿呆走到篮球架,把一张纸条插入篮球架的底座下,对凶豆使了一个眼色,又对那一边的史金柱摆摆手。 然后,从厕所里解了一个小便,带上手铐脚镣,坐进警车,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第186章 神秘电话 秋水感觉身体,这些天怎么调整都不爽。 没有感冒,也没有其他烦心事,但身体怎么就爽不起来呢? 夜里容易惊醒,一旦醒来,就无法入眠。 今天接近凌晨六点的时候,一直没有睡着。她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闭眼眯一下。不然,九点上班,两个大黑眼圈,怎么能出门见人。 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想,父母起得真早,肯定冥冥之中感应到女儿没睡好觉,打来关心的电话。 拿起电话,却不是熟悉的父母声音,里面传来急促的陌生男中音:“阿呆叫你于今晚十点三十分在老地方见,必须准时。” 秋水在电话里,听了不到十秒。 这个时候,她赶紧开口询问。 嘟嘟嘟…… 然而,电话另一边却瞬间传出了一声声系统忙音,显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口气憋在她的胸口好半响都没疏散,这陌生男中音话说得这么局促,她竟然找不到一点时间去问一句话。 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电话,秋水内心十分震惊,怎么没有阿呆的声音。 早上六点差五分,正是阿呆出工的时候。 老地方见,谈情说爱的人都喜欢这句话,可以手挽手,溜到公园湖边,江堤长廊,一起分享云彩,晚霞,星月,或者是书中的人,一切美好的事。 可阿呆讲的老地方,是在一百四十公里外的一棵白杨树下的铁栅栏旁。 秋水的心里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样急? 虽然不是阿呆自己的声音,但秋水肯定来电讲的事是可信的,只有阿呆能讲出,阿呆与秋水两个人能听懂的「老地方」。 阿呆肯定有什么不方便,打亲情电话和会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他等不及,一定有要紧的急事,难怪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定,自己这是感应。 抓起一个包,带了几盒家里的糕点,跟单位请了二天假,秋水认为必须马上动身,坐长途大巴要四个小时,还要走一个小时的弯路小道。 去时,最好是有个伴,两个人能一起走,那荒野的地方,让人胆战心惊,何况在晚上,又是一个女人。 打个电话,约老同学赵微微陪同一起去,肯定是行的,但阿呆叫人打的这个电话有点急,不是正式的会见日,如果走漏风声,阿呆就要再吃大亏,还是自己一个人去稳妥。 秋水从商店买了四袋真空包装猪蹄,这是阿呆喜欢啃的,塞进包里。 就这样匆忙上路了,大巴一路颠簸,她默默地注视着窗外,辽阔坦荡的田野平川,挺立茂盛的大树小草。还有,远方若隐若现的绵延群山,转眼间呼啸而去。 一路上脑海里想到海子的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虽然夜里没有睡到多少觉,但秋水看着风景,想着阿呆出来以后的事情,心情要好多了。 到了车站,秋水背起包,觉得包很轻。 她想想还是不对,取下包一检查,坏了,包的底部被尖刀划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物品及四袋真空包装猪蹄不见了。 第一反应,马上伸手去摸揣在怀中的手机和钱包,看看还在不在? 第187章 你还好吗 比倒大霉的人幸运一点点,还好,手机和钱包都还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秋水在黑暗中的弯道小路上走着,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头皮发麻,感觉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后来,干脆闭上眼睛,不凝视黑暗,这样就能壮胆。 然而闭上眼后,更加可怕,自己像是掉进一个巨兽的嘴巴里。 秋水又睁开眼睛,灵机一动,从路边找了一根大树枝,把树枝头绑在腰后,枝叶一头拖在地面,一路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在秋水的心里,少了一份恐惧,继续往前走,胆子一壮,步伐就快起来。 走了一段时间后,忽然,从松树林里,「扑嗤」一声,一个黑影掠过前方。 顿时,秋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周身起满鸡皮疙瘩。 她停下脚步,蹲在地上,警惕地观察周围的一切,认定刚才的黑影,不是山鬼,也不是外星人,而是「森林卫士」布谷鸟。 越过荆棘载途的荒野地,秋水终于赶到那棵熟悉的白杨树下,就在前方,从那一排监舍窗户里,有让她感到特别欣慰和亲切的灯光。 突然,一个人头,从铁栅栏边的草丛里冒出来。 秋水因为有上次来这里的经验,心里盼望的就是这一刻,激动地跑过去。 可是,怎么看,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阿呆的身影,她在迟疑中有点惊慌,不知所措。 “喂!妹子,你不要怕,是阿呆叫我来的。”凶豆是刚刚埋伏下来,晚上,他利用帮助卫生员出来倒垃圾的时机,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完成阿呆交办的任务。 秋水定睛一看,是她上次在这里与阿呆会面时,见过的长着一脸痘痘的犯人。 “他人呢?”秋水心中的疑问,自接到电话起,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他人在阳光队。” “为什么?” “他把人打伤了。” “会有什么后果?” “你赶快找人捞他出来。”凶豆把阿呆放在篮球架台板下面的纸条,从铁栅栏塞给秋水。 “怎么!”秋水顿时泪流满面,一滴一滴的泪水滴在她拿着纸条的手上。 多少个日子,自己都在牵挂着你,多少页日记里,都有你的名字。 阿呆,你可知道,我想你没有停,多想看你一眼啊,她回想起上一次与阿呆在这里相见的情景,心里像刀割一样的疼痛。 她看着阿呆住的监舍里的灯光,口中喃喃自语:“阿呆,在阳光队,你还好吗?” “妹子,你可要保重。”凶豆说完话,消失在夜幕下的草丛中。 秋水不知道自己是吃了虎胆还是豹子胆,竟胆敢孤身一人,在这条弯道黑路上,继续往回走。 这破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必须赶到县城的汽车站。 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害怕,心里是踏实的,手握着阿呆写的字条,就是与阿呆走在一起,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凶豆说,你赶快找人把阿呆捞出来。 一路上,秋水心里焦急地想着怎么去救阿呆,头绪一点都没有,公检法司监,连这些部门是干什么事的,秋水都弄不清楚,她只知道监狱是关人的地方。因为,在监狱里面,有她朝思暮想的阿呆。 是啊,她为什么不马上把阿呆救出来呢? 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寻找救命草,无处可寻。 第188章 无从着手 一路上,秋水感觉阿呆就在自己的身边,前面是他,左边也是他,右边还是他,仰望黑色的夜幕,有无数个阿呆在向她微笑。 有时,走得实在太累了,就找一棵粗壮的大树,靠在上面休息一会儿。她感觉到,靠上去的仿佛就是阿呆粗壮的臂膀。 实在走不动,抬不起脚了,她就找一块草地躺在上面,小憩一会,整个人感觉很惬意,犹如是阿呆结实而又温暖的胸膛。 秋水大胆地走,她想,那些鬼怪猛兽呢,那些毒虫飞蚊呢,那些躲在暗处图谋不轨的人呢,那些狂风暴雨呢,现在怎么不来? 其实,不是不来,而是埋伏在秋水的周围,已经注视她很久了,对这一顿美味,早已垂涎欲滴。但面对弱小而又勇敢的女子,都自叹不如,望而却步。 秋水终于赶到汽车站,坐上开往滨江市的大巴,下车后,顾不上休息,马不停蹄地赶到父母的家。 秋水母亲知道情况后,诧异地用手摸摸秋水隆起的肚子,没好脸色地数落道:“这多危险,今后绝不许这么莽撞。” 秋水父亲一阵心痛地说:“真勇敢,你是怎么坚持走到车站的。” 秋水回想起来,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坚强地往前。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顾一切,让人一往无前。 大家怀着焦急的心情,看着秋水打开阿呆的字条,就像是阿呆在对他们说:“最想念的亲人们,我是正当防卫,没有一错再错。正义一定会得到伸张!” 秋水的眼睛湿润了。 “为什么倒霉的事发生在我们家?”秋水父亲对着天花板哀叹。 秋水母亲想到肚子越来越大的女儿,听到分分秒秒流逝的令人恐惧的时钟「滴答」声,她再也坐不住了。撑起身子,挨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折腾一阵子,看着简陋房间里,找不出什么值钱东西可卖,重新回到客厅。 秋水母亲咬着嘴唇,摘下自己手指上的婚戒,交给秋水父亲说:“拿去当了,家里出这么大的事,需要花钱。” “杀了沃……也不卖。”秋水父亲一时气得舌头打哆嗦,把「我」说成了「沃」的发音。 “能卖掉什么?”秋水母亲冷静地问。 “把药店卖了。” “药店不经营啦?以后喝西北风去。” “去……借钱。” “这种丑事谁愿意帮?” 秋水父亲绝望地抽搐着,脸皮皱成一朵深秋里的干菊花,声嘶力竭:“老天要睁开眼,对我们不公呀。” “你还有完没完。”秋水母亲生气地吼道,“尽说些无用的话。” “阿呆不回来就没完。”秋水父亲牛脾气上来了,有一股犟劲。 秋水母亲无奈,她知道老伴那副德行,于是坐下来,语气变得温和,指着婚戒说:“上次开店没卖,这次要出手了,还是那句话,等以后日子好了,再买一个比这大的。” 这句话,秋水父亲听进去了,悲壮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外面人际关系一抹黑,拿着钱找哪个菩萨磕头烧香?” 秋水母亲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想找人帮一下阿呆的事,却找不到一个可打的电话号码,没有一个能帮到她的亲朋好友。 心里只是瞎着急,想问个事,身边都没一个出谋划策的人。 第189章 多大的事 现在怎么去救?必须从何处下手?从哪里找人才是最佳捷径? 大家愣在那里,没有一点办法,只是茫然地坐立不安。 秋水母亲有了心事,洗碗时,动作迟缓,人像是掉了魂一样干活,注意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先挤出很多的洗洁精,然后在清碗的时候已经洗干净了,水仍然开着,哗哗地流。 她已经想了半天,想来想去却一点头绪也没有,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心里就变得焦虑起来,结果越是这样越想不出来。 一时间秋水感觉有些抓狂,愣愣地看着纸条,无助也无奈,在煎熬中度过,似乎一下子急白了头。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秋水猛然想到一个人,她坚定地对父母说:“找菜猫。” 通过QQ联系上菜猫,在仔细听完秋水的叙述后,菜猫二话不说,打电话找到给他办减刑案件的一个法院熟人。 菜猫法院的熟人性情豪爽热心肠,饭局组织得不错,邀了检察院熟人,还有要好的官场朋友作陪,聚在一家土菜馆里。 立即行动,这次不但去见人,还要去求人,秋水精心梳妆打扮一番。 秋水母亲洗过头擦把脸,拿秋水的美加净银耳珍珠霜往自己脸上抹了一下,粗糙的手指拿起梳子沿着发际线,一道又一道把头发梳整齐,都梳到自己的另一只手里,用皮筋把头发扣住。然后,给头发盘成一个结,用一根塑胶簪扎紧。 秋水与父母,三个人一起乘车赶到酒店。 想到人多费用也大,增加了家里负担。秋水母亲对菜猫说:“我们不会说话,就不上桌了。” 菜猫负责往包间里送酒,特意从精品店里买来好酒,一瓶瓶往包间送。 竖起耳朵贴门听,菜猫的熟人说,自己的肝不舒服,时常隐隐地痛,医生说酒是不能沾的。 其他人说,无酒不成席,那怎么能行呢?酒桌上,他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热闹起来。 秋水母亲坐在包间外大厅椅子上,心里非常高兴,也非常纠结。 高兴的是终于找到一个靠山,阿呆的事就好办了。但又很担心包间里的人对阿呆事情说什么。 她从坐着的椅子上爬起,跑过来,拉住菜猫的手问:“可说了阿呆的事。” “没有,好像听他们说,每个人都有病似的。”菜猫答。 “有病还喝酒。” “他们说,一看到酒,病自然就好了。” 秋水母亲耐着性子,在门外继续等候着。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吆喝,菜猫知道里面在要酒。他拿起最后一瓶白酒,快速跑向包间,像是送上了一个希望,交给他们后,壮着胆,瞧了一下。 这次喝酒不是平分秋色,而是炸雷子。 炸雷子最突出的两个特点就是,一要听到响声,二要一饮而尽。 二人将酒杯撞向对方,听见「砰」的一声,双方都喝光了酒杯,不动声色。 秋水母亲在大厅坐不住,一直心神不定,忽然蹿上前,问走出包间的菜猫:“现在该说到阿呆的事了吧。” “现在说王二升官,当上副区长,想当年还不如他们。” “还说了什么?” “还说谁发财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并互相挤眉弄眼。” 秋水母亲与菜猫两个人没讲到几句,包间里又在吆喝:“拿——酒——来!” 婚戒送当铺了,钱用完,听到还要上酒,秋水母亲心往上一拎,她在疑惑,这阿呆到底出了多大的事。 第190章 急死人了 菜猫凳子还没有坐热,包间里又叫起来。他只顾与秋水母亲讲话,没有听到里面的喊叫声。 菜猫的熟人左摆右晃地走出来,对着吧台大叫:“拿酒来!” 糟糕,自己疏忽,让包间里断酒,他的熟人肯定生气了,菜猫立马跑到放酒的墙角,手一伸,袋里是空的,怎么没酒了。 这才想起来,第四瓶酒,送进去又喝完了,那得必须赶快去买一瓶。 提到酒,又要花钱买,这可不是一般的酒。秋水父亲头皮都发麻了,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低垂着头。 阿呆的事情找到这个份上,可不能前功尽弃。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秋水父亲还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这个世界很现实,想办成事,拿不出钱来等于白搭。 菜猫当着秋水的面,不好意思地脱下右脚的臭鞋,从鞋垫下抽出一张银行卡,带着热热的体温与潮湿的细汗。 “没有退路,只能选择面对。”菜猫狠下心,对秋水说,“刷我的卡。” “不能,你也太不容易了。”秋水对菜猫知根知底,不忍心用他的钱。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嘛。” “再怎么难,也不能难为你。” “我的脚是有点臭,但钱可是干净的。” 最后,秋水被菜猫的真心打动,同意菜猫先垫付。 看着菜猫在酒店里跑前跑后,秋水想,很多时候,人生看起来是有许多选择,可是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别无选择。 该吃的苦,得吃;该受的罪,得受; 甚至该吞下的委屈,一丝一毫也少不了。 菜猫从吧台刷卡买来一瓶同样牌子的好酒,价钱比市场上卖的贵一半。 秋水母亲手一挥,拦住菜猫,这次她要亲自送进去。拿过菜猫手中的酒,转过身,菜猫的熟人站在包间门口。 “把事情说了?”秋水母亲拉下脸面问。 “还要说,他们既然接受邀请,愿意来喝酒,就是在向你们说了。”菜猫的熟人热情洋溢地回答。 秋水母亲摆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说话竟然带着吼声,对菜猫的熟人直截了当:“把阿呆放了。” “不可能。”菜猫的熟人借着酒劲,完全否决,说得斩钉截铁。 他看到秋水母亲要往包间里冲,拦住解释道:“看在熟人小菜面子上,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实话说,不能太天真,人既然进去了,要出来,可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吼一声就放人。” “找律师呢?”秋水母亲不依不饶,追问; “已经安排法律援助,不收你们的费用,都说好了,你懂的,最好不要再乱找人。” “我要阿呆回家。” “多获得积分减刑,他就可以早点回家。” “大领导,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急死人了,让我见阿呆一面。” “现在不能见。” “一不放人,二不给我们见人,喝酒还卡拉,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这不是在为你女婿吗?” “我不要这样,把钱退给我。” “好吧,这桌酒席算我私人请客。”菜猫的熟人无奈,碰到一个不好惹的女汉子,只好满足秋水母亲的要求。 最后,不忘调侃一句,“你要是穿越到古代,没准儿就能胜过带兵打仗的穆桂英。” 第191章 深爱如风 深爱阿呆的亲人们,一直如他身边的风,拂去他心头的愁云。 无论过去他给亲人们多大的伤害和痛苦,亲人们始终像风一样沉默、坚强和宽容,对阿呆不离不弃,给他安慰,给他关怀,给他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世事纷扰,人生不易。 从与花卷争斗的事,阿呆看出自己的定力不够,有烦躁之心,浮躁之气,解决花卷的问题,自己没有找到最佳的方案。 他笑自己,就这个水准,出去以后,还能从跌倒中站起,重起炉灶重打米,继续创业发展吗? 阿呆想到秋水,想到她被荆棘划破的手背,一下子变得那样坚强而勇敢。 秋水告诉阿呆,从他被检察院带走的第一天,就像写初恋日记一样,写等他出狱的日子,从担惊受怕,到四处求人,到鼓励自己坚强等下去,再到记录等待生活的日常点滴。 在等他,全家都在等他。 不知道到底爱得有多深?也不知道世上的爱,有多少真的经得起等待? 从最初的撕心裂肺到最后的心静如水,慢慢地,一个人的日子,基本上就是日记本陪伴过来的。 阿呆想到秋水说的「活在未来」一句话,始终铭刻在心。 的确,未来是神奇的,活在未来,就是拥抱希望,能非常真实地给人以激励和成长,煽动自己不断向前的力量。 阿呆还想到史金柱,这个曾经的大富豪,他说,过去不悔,现在不怕。 不要因为失去一双鞋而沮丧,想想残奥会上还有双腿全无的勇士在拼搏奋进。他还羡慕阿呆有年轻和健康这两个最大的财富。 阿呆也想到,刚到中队时,看到铁栅栏外灰暗的灯光下,一只大黄猫在不停地舔舐着自己后腿上的伤口,忍痛剔除淤血烂肉,虽然失去往日的精神气,但从它的目光中仍可看出一种自信和坚强。 显而易见,动物只是本能的自我救赎,可阿呆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的权力在于自己,是一个人一生的责任。 有时,因为自己的苦难,就去诅咒别人,甚至是诅咒整个世界,而看不到世界真正的希望在哪里。 事实上,世界上没有平淡无奇的一天,生活是美好的,悲惨的事情无处不在,一个人遭遇苦难,被苦难磨灭,这才是真正的灾难,当超越苦难,战胜苦难,就使苦难变得崇高。 是的,时光不能倒流,生活中没有假如,迷失在痛苦的昨天是可悲的,痛何如哉,抱怨自己不如改变自己。 阿呆想自己坐牢以来,身体基本上没有什么遭罪的,心理上的折磨也就最初几个月。最苦的是他的亲人们,从头到尾都是切身之痛。 阿呆越想,越感到自己的身上又充满了激情。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阿呆,是阿呆抛弃了自己。 他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做完一百个俯卧撑。接着,又单臂做完三十个俯卧撑。 感觉累了,翻个身,平躺在地面,休息了一会,双手抱头,继续做仰卧起坐,每次都把自己的头,顶到双膝,直到全身大汗淋漓。 运动完,靠在水泥墙上,哼唱心中的一首歌:我是家中的梁,是妻子的天,是父母的心,是孩子的山。梁不折,天不塌,心不碎,山不倒,爬也给你们爬出一片晴空蓝天。 随着「哐啷」一声响,黑屋的铁门打开了。 “把衣服穿好,提审。”一位警察在门外,大声叫着阿呆。 “不是要我深刻反思吗?”阿呆壮着胆子问。 “废话,你要能反思,还要我们干什么?” 阿呆感觉与送他进黑屋的警察不一样,这位警察严肃得有点吓人,一脸的凶神恶煞。 第192章 听从内心 阿呆穿好衣服,心里想,这一次提审,材料一定要看清楚,不能稀里糊涂,不认真看一遍,就拿起递过来的笔,签上自己的姓名。 他被押到审讯室,差不多有二十平方米,靠门的一边放着一张金属椅子。 椅子和平常的座椅有些不一样。 一是靠背上多了一条铁链,铁链的一边还有一个大锁,是用来锁控犯人颈部的。 二是椅子的正中有一个金属架,金属架和靠背恰好留下了一个身子厚的距离,看来是用来控制犯人身体的。 阿呆自己走到刑讯椅上,面色平静地坐到上面。 两个警员分站左右,一个将靠背上的铁链展开,缠到阿呆脖子上,并上了铁锁。 另一个则是将椅子正中的金属架和椅子合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阿呆的身子就完全被箍住,虽然不是太难受,但是身子却没有了活动的自由。 椅子的前方,是一张玻璃钢制成的办公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一台摄像机,还有一个类似于探照灯一类的玩意。 警官坐到审讯桌前之后,瞥了阿呆一眼,冷冷的一句开场白:“鉴于你有暴力倾向,所以我们必须把你拷到刑讯椅上,希望你能合作。” 立马,探照灯开到最亮,一束强光射在阿呆的眼睛和身上,有一种刺疼的感觉,就像有很多针,一直在扎。 果然,不出阿呆所料,不一会儿,审讯室里烟雾袅绕,一位领导模样的警察,拿着一叠材料,走到阿呆的面前,命令道:“把自己的名字签了,再按个手印。” 阿呆伸长脖子,用目光仔细地扫了一遍。然后,坐在刑讯椅上,沉默不语,心想,既然是提审,怎么只提不审,不问问阿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领导模样的警察说:“快点签啦,态度好一点就能得到宽大。” 阿呆在这森严的地方,第一次用镇静的口气说:“我不是故意伤害,不能签。” 领导模样的警察,突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阿呆,怎么在他的面前竟然还有犯人说一个「不」字,显然有损他的脸面。 他拍着桌子说:“怎么,叫你深刻反思,就思出一个「不」字。” “不是故意伤害,我是正当防卫。”阿呆平静地说。 “就是零口供,我也能判下来,让你把牢底坐穿。” 领导模样的警察气急败坏地走出办公室。一堆要阿呆签名的材料摔在桌子上,乱七八糟地躺在那儿。 阿呆故意伤害案如期开庭,他听从内心,在起诉方提审材料上没有签字,坚信自己是正当防卫。 秋水根据菜猫的指点,请了一名律师,找到中队,安排史金柱和凶豆两个人会见。 史金柱大胆地说,花卷有错在先。凶豆也如实写了一份那天打斗经过的材料,直指花卷敲诈勒索阿呆耐克鞋的事实,更为恶劣的是多次寻衅滋事的牢头狱霸恶行。 法院当庭宣判阿呆无罪。 庭审大厅里,秋水激动得热泪盈眶。菜猫也不断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秋水流着泪,跑上被告席,一把抱紧日思夜想的阿呆,高兴地说:“阿呆!我们回家。” 法警上前拉开阿呆与秋水两个人,秋水骂起法警:“不是宣判无罪吗?” 法官解释道:“阿呆此案无罪,但是,他还有余刑,继续关押。” 第193章 祸福之间 警车在两旁都是高大白杨树的公路上行驶,阿呆回来了,他不是回到梦寐以求的自己家乡,而是,回到历练他灵魂的中队。 他在想,还有不长的余刑,要对自己出去以后的人生和未来,作更深刻的认识和把握。 下车后,胖墩警察看见阿呆,开口第一句话:“你又来受我骂了。” “谢谢警官多操心了。”阿呆一个立正,大声报告。 “哈哈!打是痛,骂是爱嘛,不过你这次在阳光队,没有瞎说,实事求是。不像有的犯人,这里进去,那里就添油加醋,歪曲事实,把中队说得一塌糊涂。” 胖墩警察点上一支香烟,接着问:“可问了史金柱的事?” “问了,我回答,发现病情立即服用了速效救心丸。我也建议监狱重视起来,不能再把史金柱这一类有重病的犯人,放到劳动量大的中队。” “讲得对,中队里也准备上报,老残队可以扩大在押犯的人数。”胖墩警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告诫道,“今后要记住,冲动是魔鬼。” 胖墩警察打开阿呆的手铐,送阿呆到备勤室进行个别谈话。 个别谈话是警察对顽固危险犯人的一种重点教育方式。阿呆进门后,直腰半蹲,心里感觉七上八下,等待王队长严厉的训斥,默默祈祷能够顺利过关。 “改造刚有起色,又打回原形。”王队长认真地注视阿呆。 “报告警官,那天早晨,花卷三番五次对我无礼。我很冲动,控制不了自己。现在感到自己又没了改造目标,担心会对今后申报减刑有不好的影响,内心又迷茫起来。” 王队长严肃地说:“过去的已经过去,要学着往前看,向前进,这样才会有进步。要学会自我成长,别给自己找太多借口。 一个小目标完成,接着要树立下一个小目标。总之,最终的改造目标,就是要让自己变得成熟有担当,这是你接下来要努力的方向。” “谢谢警官教育。” “考虑到史金柱身体因素,任用你为史金柱那个互监小组的组长,史金柱为组员。并任用你为外劳组大组长,协助带班警察管理出工犯人劳动。你敢吗?” “我改造时间不长,能服众吗?”阿呆张大了嘴,试探性地问。 阿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外劳组的任务是种菜、修理沟渠、维护堤坝,非常之辛苦,曾经出现过犯人自杀。他能接受这个挑战吗? 但转念一想,外劳挣分多,按监狱规定,互监组长一个月加1分,外劳大组长一个月加2分。 一个犯人劳动改造积分,根据完成劳动任务的数量与质量,每个月得分从0分到7分不等。 累加计算,如果一个犯人改造积分满100分,可以申报减刑七个月。 还是要接受这种挑战,毕竟减刑回家,才是所有犯人的目标。 “何以服众,德才兼备,众望所归。”王队长说出十二个字,还特别强调,“大家都讨厌的人,没有一个人喜欢,肯定就没有人会听你的,就算听了,心里也是不会服气的。” “有信心做到不让大家讨厌,但这个才能不具备,魄力不够啊。” 王队长鼓励道:“凡事只要用心,干中学,学中干,在实践中增长才干,以后走出大墙,也会在社会上有一个大的作为。” 第194章 刺头难剃 个别谈话后,阿呆从备勤室回到监室。 他看看没有一个组收工回监区,就匆忙到洗漱间洗了一个自来水澡。 在劳改队安心洗个自来水澡真的好幸福。如果犯人们回来了,蜂拥而至,人挤人,挤破头,想不到这么轻松自在。 其实,万物皆是无常,没有绝对的东西,福祸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好事可以不经意膨胀成坏事,坏事也可能变成好事。 人在得意洋洋时,也要居安思危。步入人生低谷,也不要自暴自弃,甚至轻生。 泰戈尔曾诗曰: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才有征服天堂的力量。 人之幸福,总以为在远方,在可以追逐的未来。 阿呆现在才发现,刚刚洗过的自来水澡,还有在无数的夜里,写过的信、打过的电话、看过的电影。 甚至,包括那些拥抱过的人、握过的手、唱过的歌、流过的泪、爱过的人,一切的所谓曾经,就是幸福。 晚上,中队在餐前召开了大会,宣布阿呆担任外劳大组长。许多人都看得出,阿呆将面临严峻的考验。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王队长带班出工。 集合整队,五十八人,随着最后一个犯人报数完毕,阿呆发现少了一个人。 中队监内值班犯人,到各个监室检查,查找到外劳组监室的花卷拒绝出工。 值班犯人向王队长报告,花卷躺在床上。他们生拉硬拽,拉不过来。 他问花卷:“为什么不出工?” 花卷答:“我病了。” “有病假条吗?” “没有。为什么不出工?我肯定不出工。” “还是出工的好,抗拒改造要送阳光队的。弄不好还要加刑。” “你们整死我吧。” 王队长听完值班犯人的报告,没有做出任何表态,目光移向阿呆。 阿呆带着一个值班犯人,一起来到外劳组监室。理直气壮质问花卷:“你不出工可以,但你为什么早上不请假,你也是老改造,为什么不明白规矩?” “大组长,我不拿你为难,你把我交给警官吧。”花卷坐起来,靠在床头,叫嚣得很,那语气分明犯唬,眼中带着几分冰冷,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 阿呆有些哭笑不得,原以为花卷会有一些「大局」观,在规则范围内说话,但他却将了阿呆的军,把话说得又直白又冲。 想要面子,就要不怕丢面子。既然花卷目中无人,不给点颜色看看,不知马王爷长三只眼。 阿呆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脑袋,像是社会大哥一样,由下而上看向花卷,原本平静的脸上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我给你一句话,今天你出工也得出,不出工也得出。” 他说完,一言不发,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望着花卷。仿佛在说,你错了,知道吗? 看得花卷,眼神一片迷茫,不知要看向哪里。 “我知道你是不怕警察的,警察整人,顶多就拿电棒一两次。” 阿呆咬了咬牙,尽管心中怒火万丈,但此时绝不能犯混。冷峻地看着花卷,目不斜视,“而我们之间最好相安无事,如果要玩的话,可能是每天、每时、每分钟。” 花卷头往下一缩,索性拿起床单,蒙住自己的头。 今天怎么就这样,就跟打了鸡血的疯狗一样,难道他真有什么依仗? 看样子,花卷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出工。 第195章 枪不长眼 阿呆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目光满是坚定。 “什么也别说,你出工到工地上,我给你张凳子,今天可以干一半的活。” 阿呆考虑到花卷身上的伤未痊愈,软硬兼施,施法让花卷冷静下来。 阿呆同时采取安抚与强制措施,恩威并行:“如果你坚决不出工,抬着你到工地以后,接下来的节目,你懂的,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 稍等片刻,看花卷一个屁都没有,阿呆下最后通牒:“出工的话,一分钟之内就给我出来。一分钟不出来,我今天就陪你玩,面子也给你了,你看着办。” 铿锵有力说完,阿呆和一个值班犯人走出外劳组监室。他将刚才的情况向王队长一五一十报告。 王队长抬手看表,时间已到,拿起挂在腰间的哨子,吹响三声,一声令下:“出工。” 阿呆走到队伍前面,高声喊口令:“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前两排齐步走,后面及时跟进。” “报告,迟到的一个犯人,请求出工。”花卷冷不丁大声报告。他看见王队长点头同意,马上跟进队伍。 王队长看一看花卷,又看一看阿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阿呆带领外劳组全体犯人,向工地进发。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出工路上,齐声高唱“勤奋劳动,锻造人生,挥洒汗水,换来希望。一、二、三、四。”监狱里的新生歌曲。特别是喊口号时,短促有力,声音十分响亮,气势如虹。 监狱安排中队外劳组全年的任务,是复垦大办钢铁时,农场土法炼钢的遗址以及零星宅基地,在大约六百亩的废弃荒地上,翻砂压淤,建渠修沟,以确保明年春播。 到达指定地点,阿呆给史金柱戴上安全员的红袖章。安全员的职责,把四面红旗,分别插在离作业区二十米远的四个角点,作为警戒线,严禁犯人逾越。更远处设有岗哨,武警荷枪实弹。 外劳顾名思义是到高墙电网外劳动改造的犯人,不可能每次出工劳动都在地上竖起铁栅栏,或是画个线,很大的劳动范围,劳动场所每天都不一样,连画线也不现实。 王队长站在高处,一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拿着电棒,指着安全员刚刚插好的东南西北的四面红旗,大声训示:“都把眼睛瞪大,看清楚点,那四面迎风招展的红旗,就是你们的警戒线,不能越雷池一步。” “报告警官,不是说画地为牢,怎么成看旗为牢呢?”花卷眯着眼睛,故意报告不是疑问的疑问。 他在洗漱间,被阿呆刷了一毛巾筒,原本凹凸不平的脸上,多了两道深深的血痕,当时的模样成海螺状,肿得不像馒头,如花卷似的。就这样,花卷被叫出了名。 “旗子可不是用来赶鸟的,是专门围困人的。”看花卷坐板凳不干事还唱洋腔,凶豆装模作样地搭讪凑热闹,“老大,你可得留点神,那枪,可不长眼,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看见红旗那边,过去50米,有武警岗哨。”王队长一脸严肃,给花卷敲边鼓。 花卷的花花肠子王队长是知道的,也暗中派人盯着,一举一动都不会放过。 王队长走到花卷的面前,把电棒放在花卷的肩上,仅仅是放着,在测试花卷,可能有了逃跑的心,看看还有没有逃跑的胆子。 第196章 凡事有度 王队长微微皱起的眉头,显得无比严肃,让人敬畏三分。 “报告警官,犯人不敢。”花卷两眼闪烁不定,不敢看王队长的目光。 在外劳组的人们眼里,花卷是一个刺头人物。几个小跟班抬举他,即便是在他自己面前也从来不愿意后退半步,一句话就把人顶得半天下不了台。 这个时候花卷不得不贬低自己,王队长狠狠地训斥他有牢头狱霸的苗头,要新来的阿呆孝敬一双耐克鞋,没有孝敬还搞恶作剧,大打出手。 从花卷肩上拿下电棒,对着这些在外为非作歹,到了监狱里还横行霸道的牢头狱霸,王队长一点儿也没心情对他们客气。 心里暗暗琢磨,花卷难道坐了几年牢,坐傻了吗? 不过瞧着也不像,难道花卷心中还真的有什么小九九不成。 “做个男人就要学会容忍和感恩,凡事要有一个度,不能玩得太过分。”王队长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看着花卷。 “我是怕去蹲坑,解个手什么的,那些不长眼的枪,把我当作一只野兔子,给一枪崩掉。”花卷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冲着王队长一脸的媚笑。 “你死得好,政府减轻了你一日三餐的负担。你那身子骨,挖一小坑,戳几锹土,洒在上面,给大地提供不了多少肥料。”凶豆嘲笑道。 凶豆看不过去花卷的油滑,他原来是花卷的一个跟班,与阿呆不打不成交,从此暗暗敬佩起阿呆。 他站出来,诙谐地调侃花卷:“但是老大可曾想到,少一粒子弹,政府得从国库里去拿钱来补,这不是在损失国家财产,浪费纳税人的钱吗,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人民公敌。” “现在去送死,我心不甘,还没娶到老婆睡热炕头。”只要是不干事,说起闲话来,花卷一身的劲。 工地上哄然大笑,凶豆继续笑话花卷:“如果下个仔,出息了,兴许能当个科学家,给政府做贡献。现在把你埋坑了,不是在浪费资源吗?” 史金柱听到笑声,不满地插一句:“你未婚,还没有为繁衍人类的千秋万代事业作出贡献,不能现在就睡冷坑,你要是睡下,可能就睡掉一个未来的联合国秘书长,全世界的人民都要找你算账。到时,即使你化作春泥,他们也会挖了你的坑,甩了你的骨。” 哈,哈哈!犯人们笑得更加开心痛快,有的笑出眼泪。 王队长站着,阿呆看他不生气,心想,笑一笑十年少,动工前,人人吃点笑料也不错。今天的劳动,像是给钟表发条上足了劲。 “你们的手在哪里。”阿呆把双手放在自己的头顶,用力拍着巴掌,大声说,“大家用热烈的掌声,请花卷把话讲完。” “我不说了。”花卷遭遇众人嘲讽,有点不高兴。 “你还在生我的气。”阿呆打开窗子说亮话,“花卷,今天我在外劳组所有犯人面前向你道歉,上次我不应该这么做。现在帮你挖一半的沟渠。” 凶豆大声说:“他应该给大组长下跪才对,什么货色,不要脸上贴狗毛——不识好歹。” 阿呆立即制止凶豆的冲动行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不论是什么原因,相聚在一起是个缘分,我从现在开始,要好好珍惜。” 工地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凶豆走上前,对花卷大声催促道:“还不快点谢谢大组长。” 第197章 先干一步 花卷神色极其不自然,现在忽然很后悔。 为什么自己会和这个疯子来一场不要命的打斗,今天终于明白了,原来阿呆根本就是在以命搏命,花卷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阿呆的对手。 花卷不好意思地说:“阿呆,你要不嫌弃,听我叫你一声阿大。” 王队长用心听完阿呆他们的对话,很高兴阿呆有了涵养,收起手中的电棒,对大家说:“逃跑无出路,好好改造有前程。现在开工。” 阿呆指挥史金柱,用一根3米长竹篙,你5米他5米,很快把任务分解下去。 但当阿呆检测每个人完成任务的时候,5米的距离可以很好地测量。 可是沟渠的上口与下底的宽度,经常发生扯皮,不是深度不够,就是下底宽度,不符合要求。 阿呆的头皮发麻,较真起来,不断发生争执,吵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大多数进来的人,性格脾气多多少少都有点古怪和偏执。 史金柱拿起一把镐头,对着沟渠挖不到位的地方,挖下几镐。 承担该段挖土的犯人,接二连三,自觉地开始补充开挖起来。 阿呆看在眼中,心悦诚服,动情地对史金柱说:“你真有两下啊。就那么动几下,事情还是那些犯人做,但情况就不一样。” “人们常说,干部干部,先干一步。就是要在工作劳动中做表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我可不是什么干部,现在坐牢了,以后出去,一辈子与干部无缘。” “我是打个比方说,那么现在不说干部,说领导,或者说犯人的头。”史金柱看着阿呆一脸真诚,他换了一个角度分析道,“你现在大小算是一个领导。在劳动改造的犯人中,小组长是小领导,大组长可谓一个大领导。如果按步兵部队的人数算法,可谓是一个排的兵力。” “我按照王队长指示办事,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领导。” “领导是一门科学,简单地说,就是引领下属和导航方向。你领导的团队才能乘风破浪,所向披靡。” “还有那么多的讲究,真是不当和尚头不冷。” “我来接下一句,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家从广义上说,也包括当老板的,现在不是时兴说,带领着大家一起赚钱吗?企业开始是自己的,做大后就成了社会的,不要把自己想象得神乎其神。” 史金柱侃侃而谈,阿呆囫囵吞枣。 阿呆许多名词还是第一次听说,内容更是一时难以消化吸收。阿呆说:“我除了敢字当头,其他一无所有。” “算了,算了。”史金柱啧啧称赞道,“终究,你大概还可算我平生所见的人之中最优秀的吧!敢字当头就能赢得未来的一切。” 史金柱差不多把自己所知道的人生哲学和经营理念,不断地传授给阿呆。 会在阿呆遇上一些特殊时间点,比如:进度太紧,人力不够,资源不够,突发性任务等,全力以赴帮阿呆,而不是尽力而为。 阿呆还有一个疑团,一直在心中没有解开。无论是与别人打斗,还是在一起劳动,即使平时生活学习,史金柱看阿呆的眼神里,始终有一种信任的目光。 阿呆好奇地问:“尊敬的大老总啊,您为什么要帮我?” 第198章 主动示好 史金柱作为前辈,老气横秋的脾气立马又来了,背起双手,摆出一副傲慢的架子。 他咳嗽一声,解释道:“第一次,在中队大门通道里加班的那个夜晚,当你抱起倒下的我时,眼中掉下的一滴发自内心的真诚泪水。” 站在田埂上,阿呆放眼望去,大地尽情沐浴着金黄色的阳光,雨露雪霜,孕育万物,奉献给人们的是爱,是温暖。 大地是多么地平凡而伟大,用博爱和无私,赢得母亲的桂冠。 可能是史金柱一番话,打动了阿呆的心。他的脑海里浮现舒婷《祖国啊,我的祖国》朦胧诗,轻轻诵读其中一句: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 “这样的景色就让大组长感慨万千,诗兴大发。还有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呢。” “大老总又急我了,卖关子做什么?” “寒冬腊月出工劳动,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是下雪后的田野。” “下雪的浪漫,只有冬知道,现在是夏天。” “雪仙子很大方地给田野和屋顶送来一床厚厚的白棉被。屋檐上挂满了水晶般的冰丁,像是上了一道玲珑的花边。 落光了叶子的树上,包起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四季常青的松柏堆满了蓬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真是千里白雪冰封,万里晶莹剔透。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你最想干什么?” “堆雪人。” “如果这样想,完全错了。我们在雪地上寻找各种无处可逃的飞禽走兽,被冻住的麻雀最多,这已经吸引不了我们。” “这也吸引不了我,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干的。” “听好了,说一个你小时候没有干过的。先做好陷阱,拿着一根胡萝卜,放在陷阱的上面,又用竹枝扫了些雪,盖在边上,人远远躲开。 下雪了,兔子找不到吃的,肯定会上当。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只灰溜溜的小东西从枯草丛中窜出来,左瞅瞅,右看看,确定安全了才跑到胡萝卜边上,小心翼翼地又瞅瞅,才踏上去。 小兔子刚踏上胡萝卜的边上,原本就只是搭了几根松树叶子的陷阱,啪的一声,连着那只兔子,直接掉进陷阱。 还有最刺激的,在雪地上,尽情地奔跑,追捕一只又一只,身上长着五颜六色羽毛的野鸡。 啊!那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好像是在昨天。” 无事可做的花卷,打断了阿呆与史金柱的讲话。他从工地上绕了一圈,感到无聊,跑到阿呆面前说:“阿大,一直以为出工前是说着玩的。” 阿呆在众人面前,给足了花卷的面子。并且花卷的劳动任务,阿呆与花卷所在的第一小组组长共同分摊,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任务干完。 刺头的麻烦最终能够圆满解决,阿呆机智地化解了原以为不可调和的闹剧,真是皆大欢喜。 这倒是让大家很钦佩,都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好的结局。 看到花卷主动示好,神情坦荡,充满诚意,看不出半点撒谎的痕迹,阿呆找不出什么毛病,才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受到史金柱精彩故事的启发,阿呆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第199章 握手言和 花卷一声阿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脚步迟缓地靠近阿呆一步,扭捏地伸出右手,几乎是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出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主动示好,那么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面子,于是阿呆也伸出右手,和花卷握在一起。 明明之前两人还是各种横眉冷对,然后各种硬碰硬,现在却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一下子就变得热切起来。 “以前是我不对,冒犯在先,还请阿大多多包涵。”花卷声音说得很低,唯恐有所冒犯。 阿呆长舒一口气,含笑道:“没关系,咱们都是年轻人嘛,难免火气大了点。” “阿大,我想跟你混,你看行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花卷讨好道,“阿大放心,我绝对不给你丢人。” 阿呆不动声色,欲擒故纵,撇撇嘴道:“可我嫌你丢人啊。” “呃。”花卷一听,差点没活活气死,这阿大也太不给面子。 阿呆也有自己的打算,不是刻意要发展自己个人的小势力范围,而是未来在外劳组人心顺,好管理。 花卷的一切都存在不确定性,虽然这家伙没什么大本事,但小作用还是有的。 能服从管理,安于小组劳动中不添乱,就等于帮了阿呆一把。 “跟我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呢,我是有要求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干。否则,到时翻脸不认人,丑话说在前,明白吗?”阿呆短暂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阿大,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洗心革面,绝对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花卷闻言,连忙保证道。 阿呆见事情已经有所缓和,而且察其言观其色,花卷也是彻底地服了。 他上前一步,说道:“不必客气,都是难兄难弟,咱们之间不要有任何的隔阂,那天虽说撕破脸打了一场,只当作开个玩笑罢了,不打不相识,我看就握手言和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为人处事都要讲分寸,有必要还像个小屁孩似的记仇吗?”史金柱不失时机地上前,连说带笑地给花卷敲边鼓。 “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义气,阿大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却如此有情有义。”花卷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 “明白了。不过现在我也很佩服你,知错就改,不计前嫌,可见真正有情有义的人还是你呀。”阿呆正色地说道。 花卷听到阿呆这么夸奖自己,心里倒是有些高兴。他呵呵地笑了笑说:“我是粗人,谁对我好,我就对谁更好,谁对我坏,我就对谁狠。” 阿呆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很对,咱们做人都是要有原则的。王队长曾经说过,在外劳组,如果咱们两个人能和好,大家的改造成绩会越来越好,争取更多的兄弟早日平安回家。” 花卷想了想,恭维道:“阿大说得很对。” “那就好,大家都是一个屋檐下面的人。”阿呆对花卷说,“现在我布置你一个好玩的任务,找点土味特产,中午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花卷心领神会,转身正要离去。他向往一个人的自由,虽然还是笼中的鸟儿,但可以在自己的一片天空下,无拘无束。 阿呆喊了一声,叫住花卷,严肃地说:“两个人一起去。” 第200章 慌了手脚 广袤的田地,四周蛙声一片。 翻犁过的泥土,贪婪地吸足了雨水,变得湿润而软绵。 阿呆安排凶豆跟着一起去,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 凶豆从小在农村长大,拿着一把锹,顺着老沟,能看出哪些洞里有黄鳝,还是老鳖,他一挖一个准。 花卷用编织袋装好捉来的土味特产,足有半袋。 阿呆挖出一个坑,做好土灶,堆上干柴。 史金柱五年的外劳,经验最丰富。 他捉最粗的黄鳝,还有野鸭,用没有污染的黄泥,把黄鳝、野鸭捏成泥包,放在坑里的柴火上烧烤。 闻到香喷喷的气息,砸开干硬的泥块,去土除皮毛,不论是鸭子,还是黄鳝,肉香四溢。 阿呆端上一碗,兴冲冲,第一个送到王队长的面前。 王队长夹起一块,蘸上食盐和胡椒粉,细嚼慢咽,点头称赞:“是地道的香、鲜。但别忘记,今天是14号,是个什么日子?” 王队长的话,如雷贯耳。阿呆怎么不知道今晚是个什么日子。 他一下队,大组长带领新犯学习,讲得最多的是两组数字,耳熟能详。 一组是1、4、7这三个烦恼的数字,另一组2、5、8这三个快乐的数字。 一到尾数逢1、4、7的日子,犯人的烦恼犹如滔滔江水,怨声不断向阿呆涌来。 未到2、5、8的日子,犯人的快乐幸福溢于言表,阿呆耳朵都听出茧来。 有聪明的犯人把数字连贯起来,代表什么意思呢?147258,谐音意思:一世去爱我吧! 娱乐内容,在重大节日安排一些帮教演出,或是自娱自乐,演唱卡拉OK。除此之外,基本上组织犯人看电视。 一台高高架起的电视,摆放在显著位置。在操场上,一般三百人左右,集中整队,方块队形,自带统一型号的小塑料凳,坐下观看。 频道锁定在中央一台,声音通过中队小广播站扩音出去。时间从晚七点到八点,看完后,回到各监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以互监小组为单位组织讨论,记录本上要有每个犯人的发言内容和签名。 大地烤得发烫。篮球场是水泥地面,经过一天的暴晒,到了傍晚,像烧透了的砖窑,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使人喘不过气来。人不动,浑身冒着汗珠,走动一下,大汗淋漓。 课堂,也就是中队大院中的一个篮球场,前面摆放着长形会议桌,桌子上有一个话筒,两边是音响。 比赛时就是球场,开饭时是露天餐厅,中队给犯人开会、上大课,那就是室外会场,平时是犯人的活动场地。 阿呆带领外劳组全体人员,按指定位置坐好,他坐第一排。 “听我的口令。”胖墩警察,站在长方形会议桌前,手拿话筒,很严肃地看着篮球场。 犯人们哗啦啦地爬了起来,倒在地上的塑料小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其中一个犯人,脚上的一只鞋子,被调皮的犯人踢跑,只能光着一只脚。 “听好啊,立……正……”胖墩警察的声音很洪亮,透过扩音器,回荡在篮球场的上空。 听到胖墩警察喊口令,阿呆心里更加紧张,第一次要站上讲台。 今天晚上,王队长安排外劳组长、大学生阿呆,给全体犯人学着讲《弟子规》。 原本准备好的一整套开场白,站在黑压压的队列前面,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阿呆完全慌了手脚。 第201章 初上讲台 犯人们坐在那里看不出来。可站直时,一个个就没看相。 上身还好,基本是清一色短袖囚服。下身就不行了。 有的犯人怕蚊子叮咬,穿上两层长裤,不仔细看,肉眼看不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出汗比出血好。 捂热发痧只怪自己倒霉。有少数穿便装,甚至还有穿牛仔裤。五花八门的裤子,像流浪的难民。 “今天怎么搞的,统一穿夏装。” 胖墩警察一声令下,犯人们穿长裤的,立即脱下。穿便装的,飞速跑回监舍,换了夏装短裤回到原地。 劳动之余,晚上时间,中队里执行的是每旬日期最后一个数字,逢1、4、7学习,逢2、5、8娱乐。 学习内容为思想课、文化课、技术课等三课。 思想课是必修课,所有罪犯都得参加; 技术课,掌握基本劳动技能,一般要求年龄不满五十周岁,学有一技之长; 文化课,根据罪犯不同的文化程度,分别开展扫盲、小学、初高中文化教育,鼓励罪犯自学,参加自修大学考试。 王队长迈着稳健的步伐,一级一级迈下台阶,绕过长方形会议桌,来到犯人面前。 “大热天,上个短课。我先说两句,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王队长没有拿话筒,大声说。 “一是中队近期发生几起打架斗殴,还带有群体性,虽然严肃处理,但是说明当前改造环境不纯净,必须要进行思想教育。 二是冰海与利斧四个字,想一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肯定会说是脑子进了水,做了糊涂事。 那么进来以后,还不挤干净脑中的水,还不清醒,继续犯事,这脑子里的水就结成冰了,顽固不化。”王队长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中队的上空回响。 王队长停住训诫,巡视一遍安静听讲的犯人们,接着说:“怎么办呢?要用利斧去砍,哪来的利斧呢?就是读书学习。如果你拿起一本书,就是拿起了一把利斧,哪怕翻动布满灰尘的书页。 顿时,你的眼睛会在站立起来的文字里放射出思想的力量。 一本好书就是一把利斧,能击碎内心的冰海,修剪人生的残枝败叶,促进改造减刑,争取早日回家。” 一个中队,指导员与队长,加在一起只有十名干警,管三百个左右的犯人,主要忙于劳动监管。 讲课只能讲些思想政治之类的,至于文化、技术类,安排犯人里面大组长,或者文化素质高的来担任教员。 “阿老师,你看起来有点紧张啊。”站在后面的史金柱打趣阿呆。 “一点点,一点点。毕竟我大学念的不是师范专业,从没有到学校实习过。”阿呆自我鼓励道,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要阿呆带着一班人去做生意轻车熟路,不过要他教一群人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这完全是两码事。 阿呆几乎是被史金柱推上讲台,他把胳膊下夹的备课笔记放到讲台上,手撑在讲台边,然后抬头看向下面的学生。 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觉得一个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很轻松自如,怎么自己站上来后,开口说一句话却忘词了,真是那么难。 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阿呆紧张的手抓着衣角,把衣角捏得皱皱的。 他站在讲台上,紧张得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把内心的紧张压下去。 第202章 当众诘难 产品推销会就是在千人面前演讲,阿呆都不会害怕什么,将其当作表演。 显然讲课并不是表演,特别是他抱着打动犯人们的心愿,注定和普通的老师不一样。 未免心中惴惴不安,而且坐在下面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有硕士毕业学历比他高的。也有原是市长县长,进来前官职比他大的。 如果讲不好课,那就是自取其辱,讲台可就立刻成「刑场」了,犯人们是无所顾忌的,当众诘难起来可就非同一般,那话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他想着一定要用心,做到问心无愧才好。 阿呆摊开一张《人民日报》报纸大小的白纸,史金柱事先用毛笔书写,第一课讲的内容是: 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 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 白纸由一名值班犯人两手钳住,向前高举。另一名值班犯人则手拿电筒,照在白纸上的黑色大字。 一个年龄偏大的犯人站起来,大声说:“报告政府,我是文盲,逮捕证上都不会签自己的名,警察说过了,今后有什么事,只需要按个手印就行。我就不要学习了吧。” 阿呆无权做出决定。同是犯人,他知道一点文盲犯的苦衷。 中队有一个扫盲班,也就十几个人,年龄都普遍偏大。文化课教员为完成学习指标,强迫那些文盲犯,回到监舍抄写到深夜。 刚开始阿呆还弄不明白,以为这不是很好吗?可以抄写,为什么那些文盲犯就骂爹骂娘的呢? 后来才知道,这些上课的文盲犯,劳动指标是一点都不减的,去上了一晚上的课,回去深夜抄写作业,第二天劳动怎么办?拖着疲惫的身体,只有欠产。 这些文盲犯没有文化,什么都不会,只有拼命干活才能拿点分数。 和阿呆比,这些人更加苦,阿呆拿分的机会比较多,可文盲犯就不同了,只此华山一条路,如果欠产就要扣分,分数达不到就没办法减刑,当然就要怨声载道。 看人上课不吃力,现在落到自己头上,阿呆有点骑虎难下。 文盲犯这句问话一出,台下一阵小骚乱,纷纷看向阿呆,不少人嘴角挂起冷笑。 阿呆意识到,他在讲台上的一举一动,格外引人注目。不能一蛮三分理,以拳欺人,以势压人。做到有理还要让三分,所说所做,为人所信服。 监狱灰蒙蒙的高墙电网,隔着两个世界。在外面,所有的人都在为生活而奔波、忙碌。在里面,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早回家而努力争取减刑。 不识字的犯人重劳轻学,有他的小道理。劳动好,能挣分,加快减刑。学习再好又有何益。 阿呆嘴角处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引导性地问文盲犯:“你是一个文盲,不会认字,也不会写字,对不对?” “嗯嗯,我这文盲可是经过监狱审查认定的呀。”文盲犯憋红了脸,带着自豪的神气回答。 对待冥顽不灵的人,要讲究说话技巧,不能操之过急。 阿呆的风度十分优雅,即便是嘲讽的话,听在众人耳中,也不觉得刺耳。 他接着文盲犯的话,又问:“监狱认定你是一个文盲,可以不参加三课教育的各种考试。我说的这句话,你能听得懂吗?” 第203章 循循善诱 文盲犯一脸的诚实,但嘿嘿一笑,显得很滑稽。 他心想,这个年轻的阿老师,问话有点幼稚。于是提高音量,大声回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听不懂。” “我再说一句,看看你能否听懂,行吗?”阿呆征求文盲犯意见。他回想到,刚才文盲犯说,不要学习了。 “嗯嗯,说十句,一千句也能听懂,我就是不会认字、写字。” “学习的含义,是指通过阅读、听讲、思考、实践等途径获得知识或技能的过程。” “我知道,伟大领袖毛主席谦虚地说过,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 “你能说会听,这样就好,今晚的学习,不需要你认字、写字,仅仅竖起耳朵听。 听完后,回到监室,到你互监小组长那里,只需要在记录本上,按个你的手印就完事啦。” 文盲犯站在那里,面红耳赤,对阿呆双手作揖道:“谢谢警官教育。” 一句回答,可能是里面人的一个口头禅,逗得会场上犯人们一阵哄然大笑。 阿呆指了指会场一角的王队长。说:“向左转,警官在那里。” “谢谢政府。” “不能老是说错话。我们一样,同为狱友。” 文盲犯抓抓头,故意干咳几声,以掩饰自己笨嘴拙舌的尴尬。 他想了半天,笑呵呵地对阿呆说:“谢谢大组长,谢谢阿老师。” 文盲犯说完感谢的话,一直等看到王队长点头同意,这才很无趣地坐下去。 会场恢复平静,鸦雀无声。 值班犯人又拿出一张与刚才一样大小的白纸,在手中展开,然后,高高举起大白纸。 另一个值班犯人,拿电筒照着光,白纸上的内容一目了然,毛笔字写得工工整整。 第一课,《弟子规》选段释文: 无心之过,称为错,若是明知故犯,有意犯错,便是罪恶; 知错能改是勇敢的行为,错误自然慢慢减少消失,如果为了面子,死不认错,还要去掩饰那就是错上加错了。 阿呆声音洪亮,会场上大多数人听得一清二楚,能知道今天学习内容。 但还处在半生不熟阶段,琢磨起来,不免要产生一些笑话。 有人故意歪曲原文,提出与译文不一样的说法。例如,把「无心非,名为错」误解为,无心无肺的人,杀了人只是个过错。 那些生活态度不认真,总是大大咧咧,对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负责任的人,杀人可以不偿命。 对「有心非,名为恶」这句产生了疑问,有心有肺的人怎么会成为恶人,这句不能理解。 有的人,联想到自己的老大,干脆直说,弟子的规矩就是老大说了算,还要学吗? 一个偷税罪的犯人举手提问:“请问阿老师一个问题,我是开公司的,钱送了,收钱的人没有把我的事办成,反而他没事,把我给送进来了,想不通呀。” 提问者真来劲了,好凶猛,都把上课的主题方向带跑偏了。必须合理引导话题,控制场面情绪。 阿呆安慰自己不要激动。现在必须冷静下来,绝对不能乱,要有经过地狱训练的人的过硬的心理素质。 想到这里,阿呆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一下站得发麻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腿。 他决定首先从偷税罪的犯人那里下手。 第204章 不能通融 找人做事,必须先吃饭,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举,可以可以。 官商还有一句话这样说的,有本事的人,就是既能把东西送出去,又能让接收东西的人帮忙。 阿呆进来之前也这样想,这是国人之常情的事。 现在想法不一样了,他说:“这样会出现社会公平被打破,社会分配不平衡。助长歪风邪气,苦了没钱没权的人。” “只是送这么一点东西而已,应该算不上行贿吧?” 偷税罪的犯人为自己狡辩,毕竟以前去拜访某些官员的时候,也会随手带两条香烟或者是几瓶好酒,这完全属于正常的礼节。 “一点东西也不行,这侵犯了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和其他经营者的合法权益。” “怪我自己瞎了眼,送错了人,甚至连江湖道义也不讲,原本是收钱办事,如今办不成事竟然还不肯退钱。”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行贿者的眼中,受贿者只是帮他们推磨的鬼罢了。 或许他们表面上对受贿者很尊重,但在心底深处,对这类人肯定是不屑的。 偷税罪的犯人,始终认为自己没有罪,顶多认个错,罚点款也行,税年年都缴。 经济不景气,手头紧时,当年缴税少一点,光景好一些再说,这个都不能通融一下。 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以人为本,执法为民,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不能!”偷税罪犯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阿呆微笑着打断,语气坚定,不容任何人置疑。 偷税罪的犯人口中哼哼冷笑一声,道:“官官相护。大组长倒是会捡好听的说,受贿之人又有谁不是官?” 阿呆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可能那个人的受贿金额,没有达到犯罪的起点金额,是个错,应该受到纪律处分。” “说我的钱送少了?”偷税罪的犯人,听阿呆这么一说,心中怒火万丈,越想越气愤,把什么课堂纪律抛到九霄云外,向所有的犯人鞠躬,大声诉苦,“现在的生意多难做,说句摸心窝的话,想赚点钱真不容易。” “你的提问,到此为止。这里不是公安,也不是检察院。如果不服,可以向中队申请转交申诉状。” 阿呆立即对现场气氛加以控制。如果放任下去,则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犯偷税罪的犯人错愕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刚刚拍案而起,完全是出于本能,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出于本能的这么一个举动,居然就把大组长给招惹了,只好作罢,真是行贿受贿,人人深恶痛绝。 阿呆没有看史金柱的翻译,而是转过身,指着中队的大门。 他说,大家都知道,那里有一只大黄猫。就是那只大黄猫,给我的改造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前段时间,忽然不见踪影。仔细搜寻,发现大黄猫躺在墙角处,不停地舔舐后腿处的伤口,伤口因细菌感染而发炎化脓,很是严重,大黄猫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精神气。 误以为大黄猫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过,从它的目光中仍可以看出一种自信和坚强。 然而,过了半个月后,却发现大黄猫居然奇迹般的痊愈,又重振起威风。 看上去,大黄猫的自我疗伤,只是自我救赎的本能举动,但它却告诉我一个深刻的道理。 第205章 以和为贵 中队篮球场上,阿呆像是在表演一个人的脱口秀,结合自己的伤痛,自己的改造经历,极其地追求讲得精彩一点。 他说,大黄猫自我疗伤给我们的启迪是面对伤痛,不能自暴自弃,只能忍痛除去腐烂的病灶,就会获得新的生命。 生命之权操之在己,自己是自己最大的贵人,自己是自己最可靠的救星。 一个人在困境的时候,能改变自己,意味着坚强; 一个人在不幸和痛苦面前,能征服和战胜自己,意味着理智。 “今天的学习效果不错。已经学会的,再剖析更深一层意思。没有完全听懂的,回去好好理解消化。” 王队长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阿呆的站位前,对大家挥挥手,接着说,“最后宣布一下,明天外劳组的大组长,由史金柱暂时代理。阿呆有新的任务。” 第二天早上,在王队长带领下,阿呆、花卷,还有生产电子产品组的一个犯人,一同前往入监队,参加秋季自修大学考试。 一行人上了监狱安排的面包车,王队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看看,阿呆与花卷,对头冤家,能和平共处,坐在一起。 称赞道:“不计前嫌,以和为贵,这样好。做人不要太冲动,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我觉得《弟子规》中的一句话,说得非常好。看是无心还是有心,如果是有心故意去做的恶事,我是一辈子都不会放过的。”花卷坚持江湖上的那一套。 “宽容是复仇的最高境界,鄙视比雪耻更有气派。”王队长看得多,到这里面来的人,打打杀杀,最后都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花卷不要成为这样俗不可耐的人。 “场面上混的人,现在不流行光头、拿刀、纹身什么的,而是西装革履的。”阿呆自言自语地感叹。 王队长转过脸,对阿呆说:“要达到最高境界,能够去鄙视你的仇人,必须要在势力和人格上不断强大起来,强大到气死你的仇人。 史金柱看好你,他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一定要争口气,创业、发展、壮大,成长为一个叱咤滨江的老板。我相信,你能做得到。” “阿大,我的心会一直默默在你的身边。”忽然,花卷凑到阿呆的耳边套近乎。 “你已经全部考合格,怎么又来考?”阿呆忽然想起来,问花卷。 “再考一次,减刑还差一分。”花卷也不隐瞒实情。 “现在阿大阿大的,说得天花乱坠,出去发财了可别装作不认识。” “阿大永远是阿大,那是必须的。”花卷接着好奇地问,“你是一个大学生,还来考大专自考,莫不是也为了挣分减刑。” “我是缺什么补什么。”阿呆实话实说。 他参加自修大学学习,史金柱垫付学费及各种书籍资料费。 阿呆说是借。史金柱一脸认真地说,这不是借,看好阿呆潜力股,是对阿呆的投资。 史金柱对阿呆出钱又出力,帮忙帮到底。 建议阿呆学习企业管理专业,现在不抓紧学,出去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时间学习。 不像他初创那时,整个社会市场意识刚刚苏醒,大家摸着石头过河,大多草根创业,只要胆子大,就能打下一片天下。 后来,企业做大,认识到没有管理知识和思想,就很难带领企业在市场大潮中乘风破浪,立于不败之地。 一路上,阿呆想,如果这次秋季三门单科全部合格,把奖励的分数和平时劳动所得的分数加在一起,以及抗洪抢险的一次记功,就能申报减刑。 第206章 唾手可得 仰望蔚蓝的天空,金秋时节,天高云淡,一尘不染,凉爽舒适。 大雁成群结队,飞往南方。雁群有时排成「一」字形,有时排成「人」字形。 遥看天上星和月,思念亲人常流泪; 大雁飞去又飞回,想问家乡山和水。 阿呆内心里说,大雁啊!我也很快,与你们一样,可以自由地飞翔,回到自己日夜梦想的故乡。 面包车在乡间小路上,七弯八拐,很快到达考点。王队长带领阿呆三个人,进入入监队。 入监队,顾名思义,是犯罪嫌疑人被判决为罪犯后,进行劳动改造的第一个部门。有点像部队里新兵连的管理性质。 用一个月的时间,对新犯进行监规队纪、习艺劳动、道德文化等进行正规而紧张的教育。 结束后,分到各个中队进行服刑改造。这次监狱组织二十六个中队,有二百多名自修大学的考生,在入监队的教育中心进行考试。 经过检查,阿呆跨入大铁门,走进考场,他这次底气不足,准备得不扎实,担任大组长后,书看得少了。现在要抓住最后的分分秒秒,又拿出资料,开始温习。 一会儿,身穿制服戴着眼镜的警察,抱着一摞试卷,面带微笑,走进考场。 阿呆觉得那些试卷,对于他来讲,像一道成败选择题,如果答对,就加分减刑,将走向自由的阳光大道。 反之,答错,将继续在中队待到明年,必须挨过苦逼夏天,为蚊子再做一次贡献。 阿呆看眼镜警察没有及时下发试卷,却对着阿呆的方向大声叫:“喂,喂。” 犯人们前后左右摆头看。当阿呆的目光与眼镜警察的目光对上时,眼镜警察说:“喂,说你呢。” 阿呆这才明白,眼镜警察是在说他,真是文绉绉,没有他们中队的王队长有气魄。 他激动地站起来说:“报告警官,我不叫「喂」,我叫阿呆。” “把你桌面的资料放到前面来。”眼镜警察依然平静,向阿呆的方向摇着手说。 等待阿呆送上资料,回到座位。他一声令下,“开始分发试卷。” 一张张试卷发下来,阿呆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开始写。看了这一道道题目,不由得颤抖起来,复习范围有点偏。 考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手中的笔,在一张张空白的试卷上,匆匆留下沙沙声。 阿呆先是轻松攻克几道难题,但高兴没多久,他居然被一道简单计算题给难住。 试了好几种方法都不对,怎么办?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感觉额头热烘烘,手掌心冒出细汗,心里扑咚扑咚地跳个不停。 一会儿抓抓脑袋,一会儿眼瞪天花板,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离收卷还有半个小时,大家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发出响声,抓紧时间,埋头做题。” 最后半个小时关键时刻,容易发生抄袭行为。眼镜警察站起身,大声提醒。 开始巡查考场纪律,“警告大家,最后要交卷的时候,不能被抓住了。否则,前面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答案,将前功尽弃。” 兵贵神速,坐在左边的花卷,很快抄好答案,对阿呆眨眨眼,努努嘴,把纸条在掌中搓成一团。 趁眼镜警察转背之际,随手往地面一甩,小纸球滚落在阿呆的脚边。 第207章 释然而去 如果悄悄捡起脚边的小纸球,人不知,鬼不觉,这次考试顺利过关。 只要手一伸,不但能拿到一门单科合格证书,更重要的是获得珍贵的奖励分,加上劳动分,就能申报减刑回家。否则,就要苦苦熬过难耐蚊虫叮咬的酷暑。 花卷在路上,曾用一段顺口溜跟阿呆吹嘘:“考试不作弊,来年当学弟;宁可没人格,不能不及格。横批,一定要过。” 人都有两面性,只是每个人都很善于伪装。人身体里存在着两个自己。 一个是天使,另一个是魔鬼。何况阿呆也是一个热血青年。刹那间,他怦然心动。 但是,阿呆转念一想,君子坦荡荡做人,小人长戚戚苟活。 他不能为了提前减刑回家,就捡起那个小纸团,就像是捡起一块大石头,压在他心上,一辈子喘不过气来。 他聚精会神做完知道的题目,经过估算,大概有一大半以上。剩下的题目,依靠自力更生,凭想象来做。 不能空白交卷。尽其所能,发挥多少写多少,把空白处填满。 可能文不对题,但是,总能沾到一点边,哪怕沾到一句话,甚至一个词语,改卷老师看到这个考生认真负责的态度,也许手下留情,给个1分或2分,加在一起,对于阿呆来说非常重要。 阿呆用脚踩住那个小纸团,使劲踩踏。然后把他的试卷,交到讲台上,释然而去。 中午的时候太阳还明晃晃的亮眼,晒得大地上一阵闷热,到了傍晚,天空收住火气,渐渐下起雨来。 走出考场,阿呆仰头,感受着天空零星的雨点时,恍惚记得今天看过天气预报,接下来一周,有中到大雨。 他不是生活得特别精致的人,有些事情,看过就忘,不往心里去。 可今天不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老天都要跟他作对,连绵细雨虽小,淋的时间久了总会湿身。他也不躲避,让这雨把他淋个透彻。 他反思,以前认真对待,考试很顺利。如果投机取巧,就像这次仓促应战,必然遭遇滑铁卢。这鬼天气也出来捣乱,欺负人。 从失败的考试中,真正理解「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通俗易懂而又含义深刻的名言。 诚然,如果渴望丰收,就要辛勤一点,再辛勤一点,人勤地不懒。 根据估分,这次自修大学考试,三门课程,两门课程考合格,有一门课程不过及格线。 这样一来,阿呆只能等几个月申报减刑,回归社会后,再考自修大学余下的课程。 像个小丑一样灰溜溜地离开考场,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吗? 阿呆没有这样想,将来再回忆这一段,不都是只剩下难堪,收获的还是一个好好的大男人,他的尊严就不可能让他的手伸出去。 对于胜败一定要看得很开,阿呆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 再抬头,天上淅沥的小雨也渐渐变得温柔,落在身上,舒爽、自在。 果然,遇到事情时,只要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就会豁然开朗。 情绪一旦转变,看什么都觉得好,就连雨水从瓦楞间滴答滴答落到小水坑的声音,都感觉到格外的亲切。 阿呆抿着唇笑了笑,慢悠悠地哼起了歌儿。 王队长坐在车里,看见阿呆潮湿的背影,怔了片刻,难道考试会把人考傻? 他指示司机发动面包车追上去,开到阿呆身边,摁一下喇叭,冲着阿呆摆了摆手。 第208章 柳暗花明 坐上面包车后,阿呆的眉头一直紧锁,一句话都不说。 整个车内都变得沉默了。 还是王队长打破了这沉默,对阿呆开口调侃道:“愁眉苦脸,看样子打了败仗。” 阿呆提起精神,清了清嗓子,回答:“报告警官,想一想,近三年时间都熬过来了,还怕再苦再累的几个月。” “只要你肯努力,机遇会找上你。现在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打一场翻身战。” “报告警官,谢谢警官教育。” “早上,指导员传达上级文件,监狱要组织安全知识竞赛,现场抢答,每个中队派3个选手,组成一个队,拿第一名的队,每个选手给一个表扬的奖励。入围的队,每个选手给1到3分不等的奖励。”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好信息,阿呆既高兴又纠结,高兴的是,又有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能入围拿奖,可以完成预定减刑目标。 纠结的是,安全知识储备不足,时间短,监狱二十六个中队,高手如云。 没有等阿呆表态,王队长直接对阿呆下命令:“你来干这个队长,找史金柱,再把花卷带上,各有所长,优势互补。” 王队长事先经过慎重的考虑,花卷机灵,知识面也广,安排他负责按抢答器。 史金柱理论与实践经验丰富,回答逻辑性强的论证题。 阿呆侧重于概念性选择题。 大家都要做到安全知识基本掌握,每个人都有侧重点,纵深突破。 以阿呆为队长的安全知识竞赛代表队成立,另两名成员是史金柱和花卷。 王队长很重视这次安全知识竞赛,询问阿呆:“有信心吗?” “报告警官,勤学苦练,坚决完成任务,争取最佳成绩。”命运垂青,柳暗花明,阿呆中气十足,坚定地回答。 “可有什么困难与要求?” “报告警官,白天正常出工劳动,三人利用晚上集中学习、讨论。为不打扰其他犯人,有一个要求,利用犯人医护室的房间,作为晚上三人集中场所。” “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但要保护好里面的医疗器械和药品。” 阿呆吸取自修大学考试失败的教训,想利用这次参加安全知识竞赛的机遇,全力以赴,一切为了拿第一。 刚吃过晚饭,阿呆就把史金柱与花卷两个找过来,集中到犯人医护室。 他对史金柱和花卷直截了当地说:“中队安排我们三个人,组队参加监狱举行的安全知识竞赛,先交代后买卖,有谁不干,现在可以退出。” 史金柱积极踊跃表态:“老骥参赛,志在拿奖。胆大心细,壮心不已。” “那我就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你的任务是按抢答器。” 看花卷一时没有说话,阿呆给花卷分配任务,“如果主持人的每次提问,你都把抢答器按到手,全是我们的红灯亮,可以说冠军就离我们不远了。” “这个好办,我把抢答器按下去,就一直不松手,别人不就没有答题的机会。”花卷马上来了精神。 “不行,这是犯规,是要被取消参赛资格,罚下场的。”阿呆坚决制止。 “那也好办,我想办法给那边队里的人打点一下,他们不去按,或者故意按迟一点,不就都是我们的灯亮了吗?” “不要总是想着走偏门。”阿呆放下正在看的安全知识竞赛一百题,一本正经地对花卷说,“你说得天花乱坠,好像别人的脑袋,都长在你的肩膀上。” 第209章 心猿意马 阿呆、花卷还有史金柱三个人,为如何取得安全知识竞赛的胜利,各执己见,争得脸红脖子粗。 外面的犯人,起哄起来,还吹起了口哨。 花卷立马跑到窗前,伸头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经过打探,原来是今晚娱乐时间,中队安排播放一场香港电影,是红火得经久不衰,持续热播的武侠电影《东方不败》,篮球场上人头攒动,像是听到大赦的消息一样,欢呼雀跃。 花卷心痒了,反正还有几天时间才参赛,回过头来,对阿呆求情道:“我的好大大,好意思吗,这个时候,还把我们关在这个药味呛人的屋里。” 阿呆在认真看题,沉默不语。 开播的音乐响起,花卷心神不定,像是小猫抓心。对阿呆大喊:“我不干了,阿大另换人吧,我要去看电影。” 阿呆沉默着,脸上面无表情。 不管怎样,都无法打断花卷看电影的兴趣。他一直喜欢这种武侠电影的感觉。所以说,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的梦。 鲜衣怒马少年时,侠肝义胆江湖梦。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侠客情,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梦。 梦想着自己就是电影里的某位自己崇拜的大侠,背着刀,带着剑,走遍江湖,快意恩仇。 也可以说,花卷能去看电影,多多少少的圆梦了。尤其身在囹圄,更是梦中才有的,只是可惜他自己不是主角,不能来一个英雄救美。 此时,电影中传来旁白,东方不败以另一种姿态面对令狐冲,在临死之前说,我要你记得我,后悔一辈子…… 扮演东方不败的是林青霞,从琼瑶笔下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到一世传奇东方不败,林青霞成就了一个时代的仙风。 在那个年代,林青霞的脸可以说是万千少男的梦中情人,林青霞成为了美人的代言词。 “我看你是心猿意马,急着要去看你的梦中情人。”史金柱放下手中的竞赛题,对花卷调侃道。 “自从进到高墙电网里以来,我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怎么办?”花卷也不隐瞒自己的内心。 “没有想到人们私下里风言的大色狼,真的如此之色,想女人都想疯了。”阿呆沉不住气了,开口怒怼花卷。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史金柱轻声地哼唱起电影中的歌曲「笑红尘」。 “我真的不是什么大色狼,没办法,小时候看《东方不败》就视她为偶像。” 花卷简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说得两眼放光,“现在她声情并茂地来中队了,我都好激动啊!” “林青霞的美你能表达出来吗?”阿呆问。 “反正我抽了一包烟,还想不出一个贴切的词。”花卷两手一摊,摇摇头。 “刘德华曾说过一句话,什么叫星光,就是一堆人中你总是最先看到她,那就是星光了,林青霞就是有星光的人。” 阿呆说完,放下手中的「安全知识竞赛一百题」,起身走到窗前,站在花卷的身边。 “真是目光短浅,不就是一个林青霞嘛,银幕上不知看过多少遍,还是那样直勾勾目不转睛。”阿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对花卷说,“过不了几天,我带你走近身边亲眼目睹更英姿飒爽的。” 第210章 怦然心动 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阿呆最恨出尔反尔,自食其言的人。 他准备挥拳锁喉干一顿,再放花卷出去看电影。真是蛤蟆跳到秤盘里—— 不知道自个儿是几斤几两,还摆什么谱,地球少了谁都会转。 转念又一想,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王队长点的名,总得给一个面子。 他带着神秘的口气,对花卷说:“能看到警花,那可是近距离的真人秀啊,阵阵香气扑鼻的铿锵玫瑰。” 对安全知识竞赛毫无兴趣、无动于衷是花卷的心声。但是阿呆说到警花,一般的比赛节目,都会有一男一女的主持人。 花卷来劲了。 在劳改队里,曾有人笑话说,细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老母猪也能赛貂蝉。 他笑着对阿呆说:“阿大,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呢。” 心若改变,态度也会随之改变。花卷一心归门里,安心按阿呆的要求去做。 阿呆内心很高兴,他把自己的手,按在台灯的开关按钮上,对花卷说:“言归正传,现在我们抓紧时间练习。你把手指按住抢答器,至临界状态,当主持人说开始时,第一时间,按下按钮。” “什么是临界状态?”花卷第一次听说,不懂就问。 “就像你在打猎的时候,把手指放在扳机上,瞄准猎物一样。” “听到说「开始」的声音,用手拍抢答器,很快。何必把手一直放在上面,一点都不自由自在。” “凭你的敏捷反应,肯定会快如闪电。但是,等你把手抬起,再拍下去,此法按抢答器,就要慢那一秒。” 阿呆就地取材,拿犯人医护室的台灯开关做抢答器。他说「开始」二字,花卷就按下台灯的开关。通过台灯亮的快慢,阿呆来判断花卷的反应快慢。 要求花卷,做到既不能抢先,抢了要扣分。也不能滞后,滞后就没有权利答题,不抢到答题的机会,阿呆所带领的这个代表队,就成聋子的耳朵——摆设。 可能开关的质量问题,或许花卷用力过猛。多次按压,反复按压,开关被花卷按压下去,不能弹起。 花卷欢天喜地蹦起来,还大声叫唤:“你看,老天爷都在同情,让我们去看电影。” “开关不行,就在我的背上按。”阿呆态度很坚决,打消花卷想看电影的想法。 窗外篮球场上,正地播放的电影,响起扣人心弦的箫声,夹着冰泉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一阵旋风急剧而上,忽如深夜银河静静流淌。 阿呆转过身,正好面对窗口。他暗下决心,排除干扰,精心备战。 他明显感受到,花卷落在他背上的指尖落点,开始出现阴差阳错。 当他在说「开」还没有到「始」的时候,花卷的指尖就已经按下。有时,在说完「开始」后几秒,花卷还没有反应。 当音乐结束后,出现林青霞轻柔美妙而又不失英气的声音:“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他尽量不去想电影,不让电影干扰自己的练习。 但听到林青霞这样说。阿呆想到清纯、甜美、活力的林青霞,在湖水中身轻如燕,飘飘如仙,一身红衣,既美又飒,霸气饮酒的场景,怎么也抹不去。 他惊讶自制力这样差,抬起手,狠狠地扇自己一个巴掌,恨恨地骂一句:“窝囊废。” 一个响亮的巴掌,把花卷打醒,从电影里回到犯人医护室的现实中来。 花卷以为,阿呆在生气。于是,赶快坐好自己的身子,对阿呆说:“阿大,怎么不说「开始」呀。” 第211章 难以放下 阿呆很高兴花卷有进步,终于知道克制了。 他想,何况自己还是队长,都难能做到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东方不败》这部电影,伴着阿呆从小长到大,也放下很多年。 说放下很多年,是因为它曾经那样深深印在他心里,熟悉到连一句台词,一个眼神,都历历在目。 林青霞那种从内到外的具有强大气场的美丽,那种英气逼人的感染力,几乎让他相信,东方不败就是她。 无须看电影,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林青霞那张英气逼人的脸。 武林争霸,最后归结到一个「情」字,东方不败的跳崖把整部影片推向了高潮,那种决绝离去带给阿呆的心灵震撼是触目惊心的。 还有那箫声,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说不尽的忧郁,总是能碰触到他够不着的伤口。 箫声像是高墙电网那一边故乡的云,故乡的风,故乡的水,故乡的人,故乡的情,久久在脑海中萦绕。 最难忘的就是那首诗,铭记于心的“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怎么退? 东方不败那最后的表情是在嘲笑?还是在得意?就这样跳下去了,留下不尽的传说和猜测。 鲜红的衣服消失在重重迷雾里,就像一滴鲜血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阿呆打了一个响指,提醒自己不能再这样想下去。 他转身看看史金柱的准备情况,阿呆只见史金柱拿着安全知识一百题,摊开在腿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摇头晃脑,之乎者也。 花卷推一下史金柱,抽出他手中的书一看,对阿呆说:“啊呀!史总也在想林青霞呢,你看他的书,都拿颠倒了。” “六十岁以后不分男女,我还想什么?”史金柱哈哈大笑,诙谐地说,“我这是在练习倒背如流。” “各位辛苦啦,王队长答应带我一起去,做你们的拉拉队。” 凶豆从窗格子中探着头,并塞进来一包傻子瓜子,用手指做了一个「V」字,对里面笑着说,“大家加油哦!” 经过几天来,三人刻苦努力,在安全知识掌握上,阿呆比较满意。 史金柱实现了自己的夸口,真的能做到倒背如流,经得起阿呆的抽查。 花卷硬着头皮,在阿呆压制下,背诵一部分概念题。 最让阿呆满意的是,花卷按抢答器的水平,不论阿呆怎么拖音、变调或者是故意停顿,花卷总能捕捉到阿呆说「始」字时的发音,恰到好处,不快不慢。 花卷对练就的耳听手到的抢按抢器本领,充满自信和自豪。 安全知识竞赛设在入监队的教育中心报告大厅,一路上插满彩旗,一张张贴在墙上的红纸标语,清新飘逸的毛笔字,苍劲有力。 有备而来的二十六个代表队,神采奕奕地走进比赛现场。比赛在紧张的氛围里拉开序幕,经过第一轮的紧张角逐,阿呆所带领的代表队,险遭淘汰出局,侥幸以第六名的成绩进入最后的决赛。 激动人心的巅峰时刻,争夺冠军的生死决战将在下午展开。 “我怕下午把持不住,还是让凶豆上吧。”花卷对阿呆说。他经过深思熟虑,对下午的决赛打退堂鼓。 “上午控制得很好。”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阿呆鼓励道。 花卷真诚地向阿呆袒露心扉:“上午初赛,二十六个代表队,警花站得远。下午决赛可不一样,六个代表队,简直与警花面对面呀。” 第212章 干瞪眼儿 王队长早已看出花卷心里的小九九,用手点点花卷,意味深长地问:“你想开小差,是真的怯场吗?” 花卷三缄其口,刚才与阿呆说的关于警花那些拿不到台面的事,怎么能向王队长报告。 不解释则罢,越解释越令人关注,越解释越难看难听,把原本人们不知道的事,也都公诸于天下。 其实,在王队长心里,对于阿呆三个人的表现很满意,一个以野外农田劳动改造为主的中队,犯人文化素质普遍偏低,能够组队参加,就已经很不错。 出乎意料,闯进决赛,即使原地踏步,已经获得了三等奖,实现中队在参加监狱组织的各项比赛中,获奖零的突破。 王队长称赞道:“没想到啊!你们三个人给我一个惊喜,有实力、有斗志、有很强的战斗力,你们三个人辛勤付出,共同协作,优势互补,在这次竞赛中,过关斩将,崭露头角,成功晋级决赛。” 凶豆拿出矿泉水,打开瓶盖,一人发一瓶,送到他们三个人的手中。 然后,凶豆索性举起拳头,给阿呆捶肩捶背,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放松压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队长拍拍阿呆的肩,竖起一个大拇指,“要一鼓作气,把大奖杯抱回来。” 阿呆的生活原本很简单,不计较得失,不在意成败。但自从参加比赛以来,把他生活变复杂的是人心。 王队长说要拿第一,取胜的欲望大,给阿呆的压力也大,压力像山一样大。 “报告警官,谢谢警官教育,一定会好好表现。”阿呆的回答留有余地,不敢直接报告拿第一。 “优胜方往往是那支更能承受压力的代表队。继续努力,严格要求,戒骄戒躁,敢于胜利。”王队长继续鼓励道。 参加决赛的六个代表队,经过抽签,分别入座。一边三个队,背靠主席台,成八字形排开。 各个参赛选手,摩拳擦掌,一脸严肃。比赛现场鸦雀无声,俨如一场大战前的沉寂。 主持人是两位警察,一位是警察男主持,另一位是警察女主持。 警察男主持负责察看抢答器,安排答题的队别和选手。另一位警察女主持,负责提问。 紧张的决赛拉开序幕,第一轮是必答题,每名参加决赛的选手,必须回答三个问题,答对一题,得10分。 一轮必答题答完后,六个队,五个队都是90分,阿呆带的队是80分,花卷有一道必答题,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阿呆心情有点紧张,但还是比较平静,只能在后续的抢答中,追赶超越。 第二轮抢答开始,场面上,参加决赛队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答对一题得20分,答错不扣分。 各队选手,人人都竖起自己的耳朵,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主持人的话筒上。否则,担心自己把主持人的话听岔了,错失良机。 阿呆和史金柱,两个人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听主持人说的题目。 当讲完「开始」后,随着“嘀……嘀……”亮红灯的指示器鸣叫时,史金柱已经坐不住,要站起来回答问题,拿下这20分,不但弥补第一轮10分的差距。而且,还可以反超10分。 但由女警察主持答题的,不是阿呆的队,而是在叫对面队起立答题。 阿呆他们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眼儿。 第213章 蒙住眼睛 阿呆想,如果今天像这样下去,肯定完蛋。 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阿呆查找原因,花卷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中队反应神速,来到现场,关键时候掉链子,真是郁闷啊,怎么变成木头木脑,呆板迟钝。 花卷在第一轮必答题丢失10分后,心里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漫不经心,以为后面的比赛,都是20分和30分的大分数,到时他拿到答题权,凭史金柱和阿呆的实力,王队长就等着抱大奖杯吧。 花卷直勾勾的目光,从上午的初赛开始,一直在警察女主持的身上转悠。 第一轮初赛结束后,到下午的决赛。不知是决赛的残酷激烈,还是警察女主持忙得热起来。 警察女主持与警察男主持商量一下,同时走向后台,再次展现在参赛选手面前时,把参赛选手的眼睛闪瞎了。 只见两位主持人都脱下春秋装警服,统一穿着夏装衬衣,英姿飒爽,闪亮登场,引起台下一阵小小骚动。 警察女主持穿着春秋装制服,仍然遮不住她那纤细腰肢,和修长的双腿,这已经将花卷心旷神怡了一上午。 下午,警察女主持着夏装衬衣,几乎包裹不住那丰满,纽扣随时都会崩开,一对小白兔,随走动而蹦跳,要跑出来似的。 还有那清丽的容貌,简直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段。 决赛进入第二轮抢答题,警察女主持讲到第一个「开始」时,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伴着动人的倩影。 花卷立即接收到柔声和光影,知道要迅速按抢答器。然而,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按了一下,但没按到抢答器,而是向上,抬起手来。 这与向女警察投降不同,因为投降需要举起双手,战场上,如果你举起一只手投降,对方会举枪,认为你在挑衅,不等你解释就开枪了。 花卷张开嘴,看见美女就流鼻血。可能在潜意识里,想举手回答问题,与警察女主持套近乎。上中学时,有美女老师上课,不是常常这样干的吗。 必答题先失10分,第二轮抢答题,又丢掉战机,拱手送给其他队取得20分的答题权。这使得阿呆的参赛队,越来越远离冠军。 要绝处逢生,阿呆多次提醒花卷,要集中思想,但是效果不大,怎么才能锁住花卷一双始终在漂移的目光。 利用台上计分的空档,阿呆把史金柱与花卷的头,拉到自己一边,小声说:“现在,暂时落后,要鼓起勇气,奋起直追,每题必抢。虽冒点风险,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阿呆想了一会,对花卷着重强调:“你要每题必须抢到手,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史金柱说:“这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干!” 花卷说:“这叫狗急跳墙吧,跳!” 思想统一起来,关键在行动的落实。如何让花卷做到,少走神,多走心。 阿呆思前想后,断然决定,必须蒙住花卷的眼睛,让花卷天才的神按手,淋漓尽致地发挥出高水平。 花卷没想到,阿呆会提出要把他眼睛蒙住,他微愣了下。 “为什么要蒙住?” “不要问了。” 花卷当然相信阿呆的人品,是个正人君子,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阿呆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在比赛结束之前,不可以偷偷解开毛巾哦。” 花卷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只是奇怪为什么会让他蒙住眼睛。 第214章 逼出昏招 决赛现场,到了最激动人心的巅峰时刻。冠军之争,角逐激烈。 为稳住花卷的情绪,阿呆安慰道:“兄弟,委曲求全,成功就在最黑暗之后那零点一秒。” 警察女主持暂停比赛,不知道花卷蒙在眼睛上的毛巾,藏着什么秘密武器。 她走到近处,用手摆一摆,花卷貌似没有什么反应。然后,问花卷:“你这是干什么?” 花卷听到警察女主持银铃般的声音,兴奋地用双手在蒙眼的毛巾前频频乱舞。 滑稽而丰富的肢体动作,逗得警察女主持忍不住扑哧一笑。 花卷不说,更引起怀疑,警察女主持第一次在比赛现场碰见如此选手,没有哪一个人不是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为保证决赛的公平公正,她命令道:“取下毛巾。” 花卷端坐位中,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故意不理睬,只当不知道。 警察女主持伸手一把扯下毛巾。她纤纤玉指在花卷脸庞划过的那一刻,花卷像是被电到了,一下子伏在桌面,整个脸埋在手臂里。 阿呆见状,站直立正,大声喊:“报告警官,我们的队员有红眼病。” “有伤病,赶快向你们队长报告,换替补队员上。” “不需要,他的耳朵特别灵敏,只负责按抢答器。” “如果你们输掉比赛,不能怪主持人没有提醒。”警察女主持说完,回到主持人的位置。 当看到警察女主持转身离开的时候,花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地说道:“我……我……” “你想干什么?”史金柱见状,笑道。 “老实点儿,坐下!”阿呆轻声吼道。 他发现花卷的情绪这么激动,生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赶紧伸手将花卷给按在椅子上面。 花卷挣扎着,但是肩膀上的力量太大,根本就挣扎不起来。 花卷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阿呆,一双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 回味着警察女主持纤纤玉指,在他脸庞划过的那一刻,他对阿呆说道:“我的头都电得冒烟了,赶快打120急救啊。” 阿呆拿起桌面上的毛巾,重新给花卷蒙上眼睛。 他诙谐地戏说:“我看你的头发一根根都竖起来,就当免费做了美容美发。” “刚才我被电晕,伏在桌面,不爬起来,以为警花赶紧要给我做人工呼吸。” “被电了没事,证明你有很强的吸引力,要是被雷劈了,那就是你的不幸。” 阿呆与花卷私下里互相调侃几句。 花卷一脸认真地对阿呆说:“说正儿八经的,看看那些人蔑视的眼神,都在把我当白痴来笑话。” 深思片刻,阿呆用手整理一下花卷眼睛上的毛巾,拍拍花卷的肩膀,说:“言归正传,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手一直放在抢答器上,一心归门里,只要你每次都抢到答题权,看看谁在笑话谁。” “只能听,看不到精彩场面,总感到失去什么?” “一个人的得与失是守恒的,在一个地方失去一些,就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找回一些。不是有句名言说,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阿呆临场发挥,逼出昏招,用毛巾蒙住花卷眼睛,特别吸人眼球。 整个赛场上,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移向花卷,不禁引发一阵阵抿嘴暗笑。 史金柱捏了一把汗,为阿呆的铤而走险,暗自有些担心。 第215章 立竿见影 不负所望,花卷把答题权都抢到手,一题不丢。 看着自己代表队的分数直线上升,阿呆把三个人的手放在一起,鼓劲道:“加油!” 最后一题是风险抢答题,风险题,顾名思义,就是存在一定风险,但又有很大转机的题目。 阿呆带领的代表队,只有把握这最后一次机会,不畏风险,才能后来居上,夺取冠军。 题目在复习范围以外,要求现场灵活发挥,结合自己实际,谈如何以安全促进改造。 花卷问阿呆:“要不要抢。” 按目前的成绩是排在第二名,如果不抢,拿一个二等奖,离王队长要求的大奖杯还有差距。但是要抢的话,赢了就是冠军,输了就会扣分。 阿呆义无反顾,挥手说:“抢!” 如愿以偿,拿到比赛题,在阿呆的鼓励下,史金柱放下思想包袱,大胆地结合中队近期几起打架事件,分析了监管安全的重要性,预防措施及今后对策。 史金柱的回答中规中矩,按部就班。评委交头接耳,半天没出结果。 阿呆坐在那里,回忆刚出事时,秋水母亲用期盼的目光说,要好好的,坚强些。 好好的,这三个字,始终萦绕在阿呆的耳畔。今天在决赛现场,他才理解里面蕴含着多么深刻的含义。 虽然,世事纷扰,人生不易。但是,与花卷争斗的事,看出自己的定力不够,心浮气躁,难成大事,当时解决问题,没有找到最佳答案。 想到秋水,想到她被荆棘划破的手背,一下子变得那样坚强而勇敢。她说,在等他,全家都在等他。 想到史金柱说,过去不悔,现在不怕。不要因为失去一双鞋而沮丧,想想残奥会上还有双腿全无的勇士在博弈。 想到一进中队,就看到监院里的大黄猫自我医治受伤。尽管,动物只是本能地自救,但现在才明白,生命的权利操之在己,一个人一生都得背负自己。 要做到自己不伤害自己,自己不伤害别人,自己不被别人伤害。 有时,因为自己的苦难,就去诅咒别人,甚至诅咒整个世界,而看不到世界真正的希望在哪里。 其实,世界没有一天平凡过,生活是美好的,而悲惨的事无时无处不在发生。 阿呆越想越感到充满激情,举手起立,向警察女主持报告道:“报告警官,只要人人都好好的,社会就安全,监狱也可以关门了。” “只要人人守法,都好好的,我宁愿下岗失业,乐意重新择业。”警察女主持幽默地来一句。 “我将以史金柱亲身经历为例,用一首打油诗《好好的》,作为答题的最后陈述。” 警察女主持把手中的话筒交给阿呆,阿呆用低沉的男中音诵读: ——1—— ——当你呱呱坠地—— ——母亲说—— ——宝贝—— ——好好地喝—— ——别呛着—— ——2—— ——当你咿呀学语—— ——母亲说—— ——儿子—— ——好好地学—— ——别落着—— ——3—— ——当你蹒跚起步—— ——母亲说—— ——孩子—— ——好好地走—— ——别跌着—— ——4—— ——当你迈向社会—— ——母亲说—— ——小伙子—— ——好好地干—— ——别闲着—— ——5—— ——当你锒铛入狱—— ——母亲说—— ——男子汉—— ——好好地改—— ——路长着—— ——6—— ——当你白发归来—— ——跪在母亲苍凉的墓前—— ——我一定会好好的—— ——你号啕着—— 比赛现场,一段时间沉默后,警察女主持宣布比赛结果,阿呆带领的队获胜。顿时,响起热烈而又长久的掌声。 王队长高兴地抱起冠军大奖杯。 史金柱、花卷还有凶豆,簇拥着阿呆,走出入监队。 此时,阿呆仰望着遥远的天空,激动地说:“故乡啊!你可听见,阿呆归来的脚步声。” 第216章 不能回头 当白蒙蒙的阳光照在监狱大门时,阿呆第一个挤进王队长办公室。 领取减刑期满释放证,拿上被收缴的物品,抖落厚厚的尘埃,穿上皱巴巴的夹克衫,洗到发白的牛仔裤。扳直弯曲变形的耐克鞋,塞进双脚。 走到自来水龙头下,用手掌心捧着水,将耐克鞋的白边擦干净。给手表上足劲,调准好北京时间,戴在左腕。 阿呆抬手遮住那一抹刺眼的阳光,呼吸着这自由的味道,放步前进,沉重的大铁门发出轰隆刺耳声,在他身后重重地关闭。 昨晚,阿呆与史金柱、花卷、凶豆等互留地址和家里的电话,花卷与阿呆一同释放。 史金柱特意嘱咐:“出监狱大门后,一直朝前走,不要东张西望,永不回头。” “出狱还有这么多规矩?”花卷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 “还有就是饭不能剩,不能回头,不能道别说再见。”史金柱一脸认真,一再嘱咐。 “不能回头,意思是如果回头看,有可能二进宫。这只是迷信的说法,就像有的病人将中药渣撒在道路中间一样。” “据说自古以来就是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感受到其中文化内涵的苍凉和厚重。” “如果回头看,说明还很怀念这里,想再来一次吗?”阿呆打断花卷的话,严肃地劝说,“只能毅然决然地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牢笼,打定决心,改造好了,出去别再混了。” 平时戒备森严肃静空旷的监狱,此时,一下子热闹起来。 高墙外宽阔的场地上,人群涌动,四处走动着释放人员的亲人朋友,喧哗吵闹。 有钱的大老板,还开着车队来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不绝于耳,五光十色的烟火,冲上天空,此起彼伏。 “阿呆,我们在这。”秋水看到雄赳赳气昂昂笔直往前走的阿呆,一声叫唤。 秋水站在一棵白杨树下,身旁还站着大学同学赵薇薇。 阿呆激动地跑到秋水面前,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他一直看着秋水,一定要清清楚楚地看见,永远看不够,静静地陪着,视线一秒也不能离开。 “阿大的妻子啊,莫错过机会,还不快……” 花卷说得比阿呆还激动万分,他歪着头,直愣愣地看着阿呆与秋水。 两手将阿呆往秋水那边推,“真是这样无限期笨蛋地活着。” “的确是一个世上难找的真心美人。人长得,全人类你最美。对待阿大,全世界你最好。” 花卷说媒似的,老话真是没说错,媒人的嘴,孙悟空的腿,拦都拦不住。 秋水红着脸,低下头。 花卷还在不停地说:“阿呆在里面,对于外面的这一个美人来说,一般是第一年人等心等,第二年人等心不等,第三年人不等心也不等。阿大的美人,非同寻常,三年多,越等情越深,越等人越美。” 阿呆深情地低下头,贴近秋水耳边,含情脉脉,眼泪忍不住模糊了眼睛。 他把秋水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落在她的肩膀上,可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三年多时间,感觉好像秋水老了许多。脸上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分,衣服还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买的那件。 赵薇薇坐到驾驶室,弹下车窗,催促道:“赶快上车,还有一个大惊喜在等着阿呆呢。” 第217章 很不称职 阿呆激动地跑向轿车,准备为秋水打开车门,没跑几步,却往前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他蹒跚几步,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脱下脚上的耐克鞋,拿在手中,左右摆了摆一双掉底的耐克鞋。 秋水和花卷围了过去,蹲在阿呆身边,两人以异样的眼光看着阿呆掉底的鞋子。 “哎呀,这是放得时间太长,多年不去穿,鞋底全都皴裂。现在拿出来一穿,鞋底一挤压,自然会一块块地掉。”花卷仔细观察后,肯定地说。 “让我来检查一下,夹克衫可烂了?” 秋水拽住阿呆的衣角,就使劲扯起来,撕扯了几下,没有扯破,“夹克衫还扎实得很,不过让我再看看。” 秋水突然想起什么,又扒着阿呆的夹克衫,细致地搜寻,指着腋下的几个地方,大声说:“你们看,夹克衫被老鼠咬了不少洞。” “阿大,暂时委屈下,臭脚不会把人熏吐。”花卷脱下自己的皮鞋,递给阿呆。 他接着说:“像我们这些出来的人,从里到外全换。脑子洗了一遍,那叫脱胎换骨。穿上一身新衣裳、新鞋,这叫重做新人。” “不要耍贫嘴,你不穿鞋,想练就一副铁脚板,当赤脚大仙?”阿呆把花卷的一双皮鞋,又甩到花卷的脚边。 阿呆起身到田边的草垛里,拽出一把干稻草,动作敏捷地手编起来,一会儿就编出一双草鞋,套在耐克鞋外面。 他打趣道:“你们想想看,草鞋进城,在哪一朝哪一代不是厉害的?” 秋水看着阿呆耐克鞋外套着肥大的草鞋,怎么看心里都不舒服,但又束手无策,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拿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一双鞋。 阿呆扶着秋水上车,安慰道:“可以暂时对付一下,等进城以后再换。” 赵薇薇先是哈哈地笑了一阵。然后,回首看了一眼阿呆,用一只手轻轻拍着方向盘,说:“阿呆啊,你真有趣呢!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我怎么啦?”阿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装糊涂?” “老同学越说,我越糊涂。” “看到你老婆的第一眼,就没发现有什么变化?以前大腹便便,现在恢复到小蛮腰。” “看到了,我想这是老同学要跟我说的一个大惊喜吧,正准备问呢。” 秋水感觉到了阿呆的尴尬,所以开口给了阿呆一个退路。 “怕他在里面担心,孩子出生后,一直瞒着。”秋水主动说,“这后两年没去看,不是因为不想,是怕见到他时,自己控制不住会哭哭啼啼。我知道他最不喜欢看到我哭,所以我坚持在家带孩子。” 赵薇薇回过头,盯着阿呆问:“也不关心问一问,这两年秋水是怎么过来的。” 阿呆想都没想,真诚地说:“遇到秋水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都说患难见真情,夫妻之间像我们这种真情更难得。” “也没有说得那么好,不过每天都起早贪黑的上班赚钱,一方面家里有孩子需要钱,另一方面也觉得这样时间能过得快些。”秋水谦虚地解释道。 “秋水怎么偏向阿呆,到目前为止,他是很不称职的爸爸。”赵薇薇一点也不放过。 不管赵薇薇怎么批评,阿呆像是吃了蜂蜜似的,升级了,光是想想就让他兴奋不已。 他忍不住笑着问道:“是个小棉袄还是臭小子呢。” “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非得生儿子。”赵薇薇没好气地冲阿呆一句,“只要是你们生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喜欢。” 第218章 甩手掌柜 赵薇薇快言快语,极力说,只要是你们生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喜欢。 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阿呆知道答案了,沉默不语。 赵薇薇见阿呆不说话,她对不负责任的男人深恶痛绝。 虽然有客观因素,但阿呆未能担负起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该承担的家庭责任,直到现在她依然这么认为。 以前做生意忙,没有时间顾家庭,后来坐牢了,没有世事纷扰,也没把心思对着家庭,老婆的大肚子消了,仍然像个没事人样的。 她冷笑一声,一声叹息道:“男人的话,果真不能相信,什么终身挚爱,家中顶梁柱,会去做一切。” 阿呆捂嘴干咳,挺了挺胸,提醒道:“不是所有男人。” “你难道是一个另类。” “我没有想到,好好地做生意,忽然一下子坐牢了,身不由己,实在迫不得已。” “你和秋水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呢。”赵薇薇逼问。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坐牢。”阿呆无奈道。 “都是借口,迫不得已,一边在外面活得潇洒自如,一边又不想得罪家里人,是不是男人都想当什么事也不干的甩手掌柜,坐牢了,也是一个逍遥派,秋水的事又问了多少。” “没有为她做什么,也没给过她多少的爱。这次我进去了,还让她伤透了心。” “你根本没有理由辩解,你知不知道秋水怀孕的时候,有多辛苦。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这又怎么是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能想象的。”赵薇薇咬着牙,毫无保留。 “是,我不负责任,我是混蛋。”阿呆丝毫没有否认,点头认错。 “你就当帮帮秋水,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赵薇薇口气软了些。 阿呆看赵薇薇依然咬着牙,动了真情,就像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一样,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圈。他不敢再说些什么,车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见此情形,秋水用手肘推了阿呆一下,白了他一眼。 她又从后面轻抚赵薇薇的肩膀,柔声道:“薇薇,冷静点,安心开车。” “秋水,你要给阿呆讲清楚,他究竟要不要把你们的这个家当一回事。”赵薇薇直接喊出阿呆的名字。 秋水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想起大学时的往事,仿佛已然隔了一个世纪。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 那时候,以为可以无忧无虑去追逐属于自己的爱情,以为相爱可以永远在一起。 然而,到底是太年轻,到底看不到这现实可以有多无常。 她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起了很大的波澜。 回首三年来的孤灯独守,当初最值得自己所期待的人,此时就在身边。 熬过多少个孤寂不眠的夜晚,终于在长路尽头,出现这个人的身影,尽管他现在的归来伤痕累累。 她看赵薇薇情绪好了点,继而对阿呆微笑安慰道:“你没这种想法就好。” 阿呆长长松了口气,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对秋水说:“才发现原来你是那么的好,不管在什么时候,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珍贵。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一定好好对你,不再让你失望,伤心难过。” 赵薇薇笑开了眉,忍不住开口对阿呆调侃:“哟嚯,没想到你还如此有责任心!” 第219章 怕担罪名 赵薇薇话说得有点冲,阿呆似乎惊讶了一番,应该是没有想明白。但不管怎样,现在他已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陪着笑说:“老同学事无不可对人言,明白了刚才批评我的目的,以前也过得太过轻松惬意了,不能把什么事情都交由秋水来负责,我要勤快点,做个好榜样。” 他还轻轻扬了扬嘴角,转身在秋水耳边轻声呢喃一句:“辛苦老婆了!” “我知道你做生意很厉害,但也要用心照顾好自己的家人。”赵薇薇不忘提醒阿呆一句。 “再厉害也不能只顾家庭呀,男人事业才是最重要的。”花卷白了赵薇薇一眼,像是责怪她多嘴一样。 花卷话音刚落,赵薇薇也有所震惊,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刚硬的话,与花卷第一次见面,说话总得要含蓄一点,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牢里刚放出来的,就这么没礼貌。 得罪美女,花卷也被自己的勇气吓了一跳,如果该说不说,这样真的不太爽。 赵薇薇脸瞬间变成猪肝色,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围着她转,今天花卷竟然敢这么针对她。 “你……”赵薇薇把车子停到路边,指着花卷的鼻子,气得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看起来十分滑稽。 秋水忍着笑意,为了不让赵薇薇在大家面前难堪,立即出来打圆场:“薇薇,这个男人没有成家,永远还没长大呢,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听到秋水这样说,花卷心里不舒服,眼前的美女也没有结婚,与他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 花卷故意大声说:“她哪是三岁呀,好磨人,赶快找个婆家管一管,好不好。” “一个人活得很好,不需要男人来拖后腿,我不结婚,不欠谁一个解释。”赵薇薇立即给怼回去。 “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真正为自己而活着。” “你没有资格说我,幸福感从来与婚姻状态无关。” “在我眼中,你才长不大呢,就是小女人,才会需要人倍加呵护。” 赵薇薇与花卷唇枪舌剑,来了一场针尖对麦芒的较劲,两个人争执不休,都毫不示弱,互不相让。 阿呆拍拍花卷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 “女人的事业做得再好,不结婚生小孩的人生就不完整。”阿呆转身劝说赵薇薇,“是不是我顾家顾得少,影响到你害怕结婚。” 赵薇薇本来还在气头上,一听到阿呆陪小心,心情好了些,故作高冷地哼一声,说:“怕担罪名。” “不结婚也是一种罪名。”阿呆抓住字眼,紧追不放。 “不结婚,罪名只有「不结婚」这一条。结了婚,罪名可就日新月异了。” “例如呢?” “生不出男娃、做不好家务、教不好孩子、不孝顺公婆、饭菜太难吃。”赵薇薇停顿了一下,脑子一转,又接着说,“关系处理不好,乱花自己的钱。甚至连男人出轨,都是女人的罪。” “醒醒吧,大清早就灭亡了,还有这封建残余,现代社会,谁能给你定罪,只不过是自己的小心眼在杞人忧天。” “既然结婚成家,就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阿呆的话音落下,赵薇薇再次为自己辩解,“今天的言论可能有点偏激,身边的朋友都说,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孩子和挣钱不能兼得。” 第220章 看远一点 赵薇薇这句话,让阿呆扎心,无意间陷入沉默。 在当今社会,要先挣钱,孩子可以给秋水父母带几年,这几年虽然对孩子来说最重要,但有什么办法,人要生活孩子也需要用钱,长大以后更需要。鱼与熊掌岂能兼得。 秋水同时也陷入沉默。 道理都懂,挣钱和带孩子都一样重要。人如果能够有三头六臂就好了,权衡挣钱和带孩子的相互利益,让自己的口袋多装点钱,让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 但现实是,随着孩子的出生,秋水脸上的笑容的确是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刚才说到带孩子,她的情绪变得非常的压抑。 她咬着唇,瞪着阿呆,都不知道说什么。 恍然觉得今天就是个尴尬,邀请快言快语的赵薇薇一起来接阿呆,简直就是将自己的心路堵了个死。 从始至终都被阿呆紧紧拉住的花卷,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站出来。 他不好再怼赵薇薇,只好劝说阿呆:“千万不能为了带小孩而放弃挣钱,要眼光看远一点。” “挣钱固然重要,但是孩子更重要。金钱再多也比不了家庭的幸福,比不了孩子。” 阿呆当父亲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爱他。生不容易,养就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生了就要负责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 这一点,花卷能够明显地感觉到。 所谓的「养不教,父之过」,在花卷这种人眼里,谁肚皮里爬出来的,就是谁教育的。 “没有这样的道理,那你是想干嘛?本来说好了,出来带我们一起重新打拼,现在这是断了今后的活路。”花卷没好气道。 花卷在他这个年纪,一事无成,兜里也没有积蓄,在里面虽然生活差点,但衣食无忧,一旦出来了,还不知道落败成什么模样,只怕比人家种田的庄稼户还要可怜,至少人家还是有一点儿田园把式在身上,他却什么也没有。 好在他是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用为更多的事情操心。 阿呆不一样,他说:“钱随时都可以挣,但教育孩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教育好的,如果开始没有影响好孩子,就算挣钱再多,那又怎样,家里有个不成气的孩子,此时谁都会知道那个比较重要。” “有句话不是说,孩子是培育长大,不是陪着长大。” “肯定是陪孩子重要。如果家里条件能凑合的话,还是要去多陪孩子,如果实在不行,就跟孩子说,让孩子理解下。那个时候必须出去挣钱。” 听着阿呆与花卷两人的对话,秋水眼里含有一丝温柔笑意,注视着花卷,说:“阿呆说得有道理,你结婚成家以后,很快就会明白的。” 花卷宽大的额头痛苦地紧抽,两条眉毛挤成一条直线,痛苦地说:“像这样的我,摊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可能都不会接受吧。和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过日子谁会愿意呢?” 赵薇薇接上话茬,感叹道:“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没有一对美好的父母,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在受苦,是在经历磨难。” “父母给了孩子生命,这就是给孩子最大的恩赐。”花卷大声地反击。 赵薇薇一本正经地告诫道:“如果你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好好地照顾一个孩子,那么真的,不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那对于他来说,真的不是生命的恩赐,而是一场罪恶。” 第221章 被骂野种 虽然赵薇薇总是与花卷争论不休,但言下之意却另有所指。 赵薇薇说,如果想要孩子的话,那么就要做好准备,好好地照顾一个孩子,负责孩子的出生和成长,让孩子至少能有个稳定的基础,让孩子能够有一定的底气来面对这个并不容易的世界。 生而不养,罪大恶极。 赵薇薇说的是阿呆,在孩子母亲秋水怀孕的时候,他入狱;在孩子出生时,他还在狱中; 两岁了,孩子才第一次见父亲。 孩子在小时候需要大人的陪伴。虽然这些陪伴在大多父母看来很正常的事,但对于孩子的成长也是能够起到至关影响的作用。 三岁定终生,零至三岁就是孩子的亲情建立关键期,这段时间父母多陪伴,乃至在整个童年时期多陪伴,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信任程度、交流效果都会好很多。 阿呆的孩子从小就缺失父爱。 抓抓头,嘻嘻一笑,阿呆对赵薇薇说:“孩子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父母以为自己是伟大的,因为他们给了孩子生命,但是他们怎么就没想过,孩子根本就毫无选择。” 阿呆话音刚落下,赵薇薇马上称赞道:“老同学变聪明了,父母可以选择生或者是不生孩子,但是孩子怎么可能选择要不要被生出来?” 想到自己的遭遇,阿呆毫无保留地说:“这样说吧,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被迫的。归根到底一句话,如果没做好准备或者是没有能力养育孩子,那么最好就不要生下来他们。” “为人父母,先树立好榜样,做个负责任的大人。”赵薇薇在为秋水抱不平,继续点拨阿呆,“现在各方面的竞争,在养育孩子的问题上,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我做错了,对不起未曾谋面的孩子。”阿呆诚恳地向秋水道歉,愧疚地问秋水,“女儿还好吗?” 对于这件事情,秋水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孩子逐渐长大之后,对父亲一直都特别的模糊,几乎没有任何的印象。 可是谁能料到,就这么短短几年的功夫,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秋水认真地回答:“女儿还好,聪明、可爱、坚强。是我们的好女儿。”孩子从小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秋水语气低沉地说,“只是不敢走出家门。” 阿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切地追问:“怎么啦?” “长时间见不到女儿的爸爸,小区里不会有人认可这个孩子,有的人甚至还唾弃她,骂她是个野种。” 自从阿呆进去之后,往事历历在目,秋水说到最后,有点哽咽。 阿呆转身下车,独自一人,大步向前,跑了十几米远,站在土丘上,面对着清幽的山谷,大声呼喊:“女儿,爸爸回来啦!” 禁不住泪如泉涌,浑身颤抖不停。他模糊的双眼里,仿佛看见瘦小的女儿,怯怯地用陌生的眼光,在躲闪着他。 空旷的山谷激荡着一阵阵的回音,远远近近干涸的草丛,在忽然而至的狂风中起伏如浪,老树挺着几根孤零零枝干阴郁地站立,一堆深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大地,天空中只剩下透过云层的白光,冰凉冰凉。 秋水走到阿呆的身后,递给他一张纸巾,安慰道:“哭出来心里会好受点。” 第222章 来围观了 阿呆情不能自控。 是他这个做爸爸的不好,否则,他的女儿不会像现在这样茫然,在女儿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女儿在艰难中,好不容易长大,还落得个被外人说来说去,这就是他当初做事不谨慎的报应。 “你没事吧?”秋水轻抚阿呆的背,十分关心地问。 “没事。”阿呆闷声答道。 “这样,你会更难受,要是想哭,就哭吧。” “我为何要哭。” “好,不哭,那就坚强起来,孩子还在等你。” 沉默了一会,好半天之后,阿呆才抬头看向秋水,红肿的眼眶让秋水看着都觉得心疼。 阿呆脑子里涌出无数个念头来,那些小说中常会说的讨人喜欢的话,如“没事,我会保护你与女儿一辈子的。” 但阿呆没有说,因为坐牢刚出来的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底气说这些话,至少现在没有。 隐忍着眼中的泪水,他不能掉下眼泪,绝对不能。实在坚持不住,他抬起头看看天,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 “走,我们回家。”阿呆用手抿嘴干咳几声,笑一笑,笑容里尽是苦涩。 阴霾一段时间的天空,低沉的灰色云层逐渐散去,远远看见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似一个个巍峨的巨人,闪耀太阳的光辉。 滨江市振风塔的风铃声,如江涛一浪一浪的唱响,旋律优雅和美。 赵薇薇专注开车,速度很快,一路开到滨江市区。 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古老而新兴的城市。 高新区的建立为这座城市注入了新鲜的科技血液。只不过短短的几年时光,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落后的乡村随着新农村建设的进行,许多破旧的老屋都摇身一变成了一栋栋舒适的现代建筑。 东部新城,那里曾经是沙地荒滩人烟稀少的地方,但是随着交通的发展以及政府对于建设此类绿地的重视,这里被慢慢地开发并且建成了今天这种环境舒适宜人、芳草鲜美、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的美丽家园。 阿呆一行人下车,顺着康熙河观赏,总是可以看到一家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其乐融融,或坐在草地上或似闲庭信步交谈、嬉戏。 赵薇薇热情地向阿呆介绍,滨江野心勃勃的新区施工计划,新的标志性建筑、新的城市景观。 阿呆忽然有一种惊讶,现在面对的,是他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秋水拉一拉四处观望的阿呆,对他说:“再待下去,行人就要来围观了,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穿着草鞋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阿呆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皱巴巴的夹克衫,再瞅一瞅从旁边走过的人群,找不到一个人穿这种样式的夹克衫。 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上,的确与众不同,他笑起来,心中在想,要学会在繁华里,自己穿着草鞋时依然微笑。 他脱下草鞋套,「嗖」的一下,扔到人行道旁的垃圾桶里。 秋水连忙上前责怪:“你怎么能乱扔垃圾,这样多不文明。” 真是牢里方一日,世界已千年。难道世上的事物都在瞬息万变。 阿呆一时愣在那,不明白是自己糊涂,还是秋水糊涂。 他擦亮眼睛,走近绿色的垃圾桶,仔细看一遍,不错,千真万确是装垃圾的垃圾桶。 第223章 拦在门外 阿呆看着垃圾桶,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秋水瞬间开启了垃圾桶旁边的垃圾分类小能手,机器人立马伸出手臂,并传出声音: 干湿要分开,能卖拿去卖,有害单独放,绿厨厨,黄其其,红危危,蓝宝宝。 可回收,丢蓝色,有害垃圾丢红色,厨余垃圾是绿色,其它垃圾用灰色。 餐厨垃圾单独放,有害垃圾别乱抛。可回收,其他垃圾,大家把它分清楚。 阿呆站在那里,对垃圾分类小能手不屑一顾,依稀可以听见他在抱怨:“唉,每天那么多垃圾,叫人怎么分类呀。” “是呀,以前也没这么明确,现在一下子要改,真有些不好弄。”花卷跟着在阿呆后面帮腔。 “别说了,先把活干了。”秋水关掉垃圾分类小能手,亲自动手操作,笑着招呼道,“你们两个也来帮个忙嘛。” 阿呆从垃圾桶里重新捡起刚才扔的一双草鞋,问秋水:“唉,你知道稻草是什么垃圾吗?” “你是想问稻草该怎么垃圾分类吗?”秋水特意强调了一下,以加深阿呆的垃圾分类意识。 “对对,就是草鞋不知道该往哪个垃圾桶里扔比较好,刚才听了下,弄了一堆什么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垃圾,还有其它垃圾。”阿呆有点不耐烦,“好麻烦。” “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财富,草鞋放干垃圾,可不能嫌麻烦。”秋水说完,咯吱一笑。 她指着一个帅小伙子让阿呆看,那帅小伙子用纸擦了擦身上的奶茶,又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走到马路对面的垃圾桶。 把剩下的奶茶沥进下水道之后,把珍珠倒进湿垃圾,把杯子扔在干垃圾,把杯盖放入可回收垃圾。 “在无人的时候,还严格遵守垃圾分类的男生,良好的责任感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呀。”秋水由衷地赞叹道。 阿呆想到另一番景象,他抓抓头,对秋水说:“以后流浪狗找不到残羹剩饭吃了。” “应该。”秋水直截了当,回答得极爽。 “这也太绝情了吧。”阿呆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心肠的人可以帮助送到流浪动物救助站。” 秋水给阿呆丢了一句话,就拉着赵薇薇的手,说:“开车到百货大楼。我与阿呆下车,拜托把花卷送到家。” 两个人走进百货大楼,并排站在自动上升的电梯上,秋水对阿呆说:“来接你之前,我给你看了一套西服。” “穿西服感觉太正式,有点做作。”阿呆拽一拽衣角答道。 “怕你不喜欢,我还看了一套时兴的猎装外套。你的身材穿起来挺潇洒。” 秋水用手比划着,“猎装集时尚、运动、商务因素于一身,被追捧的程度可想而知。” “真用心。”阿呆想到自己现在的境况,愧疚地说,“我想,怕我这人生,欠你太多。” “那你就用一辈子来还。”秋水用拇指与食指,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为了你,我不怕走向那溢满着泪水与忧伤的海洋。” 阿呆握紧秋水的手说:“海洋有温和时浪漫的风光,也有肆虐时险恶的侵袭。我担心会伤害到你。” 秋水激动地摆动着两人的手臂回答:“我不管那么多,只要一路上有你。” 从百货大楼出来,阿呆理过发,洗完澡,穿上崭新的猎装,特意配了一双休闲皮鞋,擦得锃亮,走起来,一路风光。 当阿呆一身清爽,与秋水一起回到家门口的时候。 秋水母亲走出来,伸手拦住阿呆,客气却强势地说:“抱歉,在我没有说进来之前,你还是在那里站着吧。” 第224章 叫不出口 秋水母亲手拿一根用于「捅火」的铁棍,以一种严肃的表情看着阿呆。 阿呆被秋水母亲盯得浑身发毛。 看那表情,似乎在说,坐过牢的丧门星,晦气! 手拿捅火棍要赶人走,可不想天天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她有个劳改犯的女婿,丢不起这个脸。 阿呆脸上原本兴奋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尴尬。 “额……那啥?”阿呆愣了一会,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 秋水母亲没有理会阿呆,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火盆,点着一个草把,摆在大门口的中间,金黄色的火苗立即蹿烧起来,吱吱地向外喷着热浪。 拍拍套袖上的草灰,秋水母亲嘱咐阿呆跨过这盆烧得旺旺的火,再踏进家门。 滨江地区的一种习俗,意为用火把坐牢回来的人身上所有的晦气都赶走,预示着他今后的生活旺相,就像这盆火一样红红火火的。 此外,滨江人还认为,曾经有罪的身体经过这盆火的洗礼之后,把原有的罪恶都清洗干净了,生命就获得了新的生机,有了新的希望和开始。 看到秋水母亲对他如此用心,阿呆眼里一阵热泪盈眶,听到叫他跨过火盆,踏进家门,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秋水见阿呆流眼泪,就小声地对他说:“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是你新生活的开始,你不可以流眼泪的哦。” 秋水母亲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从烟火中跨过来的阿呆。她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跨过火盆,一刀两断,晦气除掉,今后就好啦。” 阿呆低头看着秋水母亲,两鬓已苍白,脸上爬满皱纹,讲话明显没有以前连贯利索。 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已被秋水母亲拽着右手臂,走进屋内。 这是阿呆三年来牵肠挂肚的地方,房间里的一切跟以前一模一样。 见到阿呆眼睛还红红的,大家都善意地看着他笑,也不急着跟他交谈什么。 这时,阿呆迫不及待地问:“女儿呢,女儿在哪里?” “来啦来啦。”卧室里的秋水父亲马上应答,人未到声先到。 很快,只见秋水父亲抱着还有点睡眼惺忪的宝宝来到客厅。 “你回来的时候,宝宝正好在睡午觉还未醒,刚刚还是我狠心推醒她的呢。”秋水父亲把宝宝抱到阿呆面前,指着阿呆,对宝宝说,“宝宝,快叫爸爸,叫爸爸!” 阿呆凝视着宝宝忽闪的一对大眼,抚摸着宝宝的肩膀,百感交集。 他连声说:“宝宝,叫爸爸,叫爸爸啊!” 喊了一会宝宝,阿呆就抱过来,一直没松过手,看着宝宝可爱样子喜不自胜,已经铆足劲头叫宝宝叫爸爸。 宝宝望着阿呆,就像望着一个陌生人,根本没有任何想亲近的意思。 阿呆惭愧地低下头,过去的,终将是不可挽回的错,他只有竭尽全力来弥补,来偿还。 今后要加倍努力,给女儿最好的生活和教育,才能求得良心的片刻安宁。 秋水有些感叹,鼓励宝宝快叫爸爸。可宝宝就是不叫,只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会望望阿呆,一会望望周围的人们。 突然间走来的这个陌生男人,对她如此亲热,并且大家都让她管这个陌生人叫爸爸,真的吗? 宝宝一只小手固执地撑在阿呆的胸膛,只望着,就是叫不出口。 第225章 有色眼镜 阿呆见宝宝不叫自己,也没有生气,还亲昵地问:“宝宝在家里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啊。” 宝宝转过头,忽闪着一对大眼,微笑着看了看秋水。 然后,又回过头,很严肃地朝阿呆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我家宝宝真聪明可爱。”阿呆抱着宝宝,就地转了一圈,高兴地赞叹道,他心里暗想,宝宝乖乖的,一定会跟她的爸爸一条心的。 “当然啦,很聪明,又能哭又能闹又能吃,好可爱哟。千万别忘记了,以后咱们宝宝就靠你了。”秋水已经准备把阿呆培养成超爸了; 阿呆盯着自己的女儿,一个劲儿地赞叹道:“秋水,我觉得宝宝的眼睛挺像你的,我们的女儿真漂亮,以后一定是个大美女。” 自从看到自己女儿的一瞬间,阿呆早就失去了高冷稳重范儿,他像所有第一个当爸爸的男人一样,变得有点二逼。 “她刚两岁,五官都没长开,个子还不知长多高,你确定她是个大美女?”秋水对阿呆翻了个白眼。 “我家宝宝真乖,你们看啊,我家宝宝越长越漂亮,是不是啊?”阿呆很笃定,笑得合不拢嘴,“确定,一定是大美女。” 阿呆抱着宝宝情不自禁地又是爱抚又是亲吻。 宝宝刚开始时被阿呆的热情搞得很不习惯。不过,他们父女两个人很快还是熟络了,宝宝于是不再用小手掌撑住爸爸,很乖顺地依在爸爸的胸膛,好奇地看着大人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着。 秋水拿来开水,烫好碗筷,在桌上摆放好。 她与父亲一起,端出母亲烧好的菜,一大碗红烧猪蹄,一盘清蒸豆腐上撒有青色小香葱,还有青椒干丝,爆炒圆白菜,外加一锅菠菜猪肝汤。 大家围桌坐下,阿呆闻到这香喷喷的美味佳肴,口中垂涎欲滴,几年来谈不上吃到,可以说看都没有看到过。 他的胃口大开,不自觉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猪蹄就急着往自己的口中塞。 看着阿呆急巴巴的样子,秋水母亲心痛地打了一下阿呆的右手说:“等一下吃猪蹄,先把豆腐吃下去。” 秋水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一盘清蒸青葱豆腐,端到阿呆的面前。 秋水拿起一把勺子,切开豆腐,在盘底蒸出的汤汁中搅拌一下,把勺子递给阿呆说:“这样入味一点,赶快吃下去。” “这是妈妈特意做给你吃的,是不是凉了,我拿去再加热一下。” 秋水看阿呆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吃豆腐,主动站起来要去端盘子。 拉住秋水,秋水母亲说:“让他吃,不用再蒸。” 看着阿呆吃豆腐,秋水母亲接着自说自话:“刚才进门跨火盆,烧断跟尾鬼,阿呆前面的倒霉事就算过去了。吃完豆腐,今后就像青葱豆腐一样清清白白的。” 秋水忍不住,插嘴劝说:“妈妈,这也不是什么科学,只要意会就行。阿呆刚回家,让他思想放松一点。” 听到秋水母亲说到清白的字眼,阿呆把豆腐吃到一半,放下手中的勺子,抬起头来,心潮起伏,那些伤害像一场大火把心烧焦了一样。 沉默一会,阿呆忍不住对秋水母亲说:“在人格上,不差什么,可能比有些人还要强一点。请不要再戴有色眼镜看我好吗?” 第226章 吃了一惊 秋水母亲惊讶极了,竟然从阿呆口中说出那样的话。 她大声地对着阿呆的耳边说:“怎么不相信你呢,你自己若不能放下怨恨和痛苦,等于没有从牢里出来。” “牢坐过了,回来五年内不准备再经营药品。”阿呆失望地诉说心中的苦衷。 “那是因为你在这方面犯事的,暂时不要再碰了,你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不但害你自己,也害了这个家。我们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折腾。” “真是打掉牙往肚里咽啊。”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今后找个事做做,好好过安稳日子。” “人生最美好的三年多,交给了高墙电网。”阿呆意味深长地说。 “这几年真让你受苦了。”秋水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 “过去的商人怎么成功的,老古话说,十三四岁,往外一丢。三年吃苦,拼搏出头。我们都相信你。”秋水父亲在一旁热情地鼓励道。 席间,每个人都向阿呆敬酒,并说一些鼓励祝福的话语。 被这个场面深深地感动了,阿呆举起手中的酒杯,回敬大家道:“我阿呆,虽然从牢里出来,但我今天还是觉得,上天对我的确太好了,让我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亲人,我知足了!今后,我一定要好好的,回报亲人对我的关心和照顾。” 说完最后一句,阿呆情绪失控,有些泣不成声。他的确是很感动。 宝宝就坐在阿呆的身旁,见阿呆流泪,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困惑地望着这个让他叫爸爸的男人,好像受惊吓的小鸟一样,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秋水小声地劝阿呆不要太激动,这样会吓着宝宝的。 阿呆一听到会吓着宝宝,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伸手环住宝宝小小的肩膀,小声地对宝宝说:“宝宝乖啊,爸爸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秋水听到阿呆说这句话,眼睛也红了。 秋水母亲起身,找到五屉柜的钥匙,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看你这一身新,着实叫秋水花费不少。”秋水母亲满意地称赞秋水,将桌上信封,推到阿呆那一边。 她轻言轻语对阿呆说:“那时有人去,想给你带点钱,又担心里面都是狠人,怕钱花不到你身上。今天这一千元钱,虽然少点,你拿着,万事开头难,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阿呆强忍着不断涌动的心潮,站起来,接住信封,对秋水母亲说:“药店暂时爸爸经营,我马上出去找工作。” “吃猪蹄,好搂钱。”听阿呆说起找工作的事,秋水母亲的心情都变了。 她马上拿起筷子,夹了两块猪蹄,放在阿呆的碗里。说:“好啊!拿斧的得柴禾,张网的有鱼吃。过去的几年,全当去部队锻炼了一下自己。” 晚饭后,秋水母亲嘱咐阿呆,回来第一个晚上,要单独睡小房间。 久久地凝望窗外,夜空中,一轮明月用那皎洁的光辉抚摸着城市,阿呆觉得与高墙电网比起来,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一些温馨。 躺到床上,掀开被窝,一个苹果滚落到床单上,毫无防备的阿呆吃了一惊。 他好奇地拿在手上,感觉到苹果还是温热的,这是一只用开水烫过不久的苹果。 第227章 鹰的重生 阿呆抚摸着温暖的红红胖胖的苹果,一口咬下去,清香扑鼻,甜脆的果肉在唇齿之间化开,每咬一口都是惊喜。 但他没有开口,像木头戳在那儿,愣愣的。沉默中,上下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不用想,知道这是秋水母亲的小把戏。 因为在平常,秋水与母亲吃苹果的习惯有很大的不同。秋水喜欢削皮,将苹果切成片,用牙签戳着吃。而秋水母亲则将苹果洗干净开水烫一下,直接咬着吃。 秋水与母亲对于苹果的吃法,各持己见。秋水认为最好不要连皮一起吃,怕有农药,不健康。 秋水母亲则嗤之以鼻,坚持苹果皮有助于预防慢性疾病,如心血管疾病、冠心病,降低其发病率。此外,苹果皮的摄入可以降低肺癌的发病率。 秋水母亲的一生,和天下的母亲一样。 阿呆想起自己过世多年的母亲,也只是为别人活着,静静地活着,无怨无悔地活着,带有一丝孤零零的意味。 记得那是阿呆刚上初中的一个中午,阿呆母亲在厨房里做饭。 阿呆放学回家。他放下书包就到客厅,帮爸爸手工组装打火机,赚小钱贴补家用。 他母亲把一块肉放进阿呆的碗底,再盛上饭盖住,用锅铲压结实。 饭菜端到客厅八仙桌上,看着阿呆后背,汗水印在衬衫上的「地图」,他母亲心痛地说:“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阿呆应了一声,洗好手,坐在背靠大门的长凳上,穿上刚才组装打火机时,脱下的蓝白相间的校服,因为脏了又洗,洗了又脏,校服洗得看不出颜色,腰上还缝着补丁。 阿呆低头吃饭,爆炒辣椒,一道很下饭的家常菜,又辣又香。 他三下五除二扒吃了半碗,忽然停下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用手中的筷子向饭里拨,看到一块对他们家来说已经足够奢侈的肉。 “妈,剩下的不吃了。”阿呆用筷子拨米饭,重新掩盖好肉块。 他母亲看了一眼儿子碗中剩饭,说:“怎么不多吃些?” “已经吃饱了。”阿呆笑了笑,把剩下的饭,还有那块用饭包住的肉,全部倒入母亲碗里,“妈,我上学去了!” 晚上,阿呆放学回家,他母亲已做好青菜汤饭。 “饿了吧?快吃饭。” “嗯。” 确实饥饿,阿呆端起碗,便大口地喝起来,觉得今天的青菜汤饭似乎更美味,不经意的用筷子一搅,竟浮起许多肉碎。 生活中值得静静品味的,其实不是钱财,是不经意间浮现,那触动心弦的最初幸福回忆,人生才得以丰润,岁月才溢满诗情画意。 阿呆重拾生活的信心,他的这次遭遇就像是老鹰的重生。 他看过一本书,讲老鹰作为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类,可以活到七十岁。 可是当它活到四十岁的时候,必须要做出人生中一项最重要却异常艰难的决定。 因为此时的老鹰不仅喙和爪子老化,让它无法有效地捕获猎物,羽毛也变得又厚又沉重,导致它无法飞翔。 这个时候,如果它还想继续飞上天空捕获猎物,生存下去,就必须飞到悬崖上,用岩石把又长又坚硬的喙敲掉,让新的喙长出来,把指甲一根又一根地拔掉,让新的爪子长出来,把羽毛一片又一片地扯掉,让新的羽毛长出来。 只有经历过一百五十天漫长痛苦的更新过程,它才可以重新飞翔,继续可以再活三十年。 过去的这些年,阿呆觉得自己就像这头鹰,那些痛苦的经历,就当是重生吧。 他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激情,翻身起床,悄悄摸出家门。 第228章 女心理师 顺着江堤,阿呆往城里走,走到码头,想起运往海上市的第一船抗疫药品装船时,与码头工人一起肩扛背驮的场景,黯然轻声长叹,造成今天的无奈,又能怪谁? 再走一段路程,三年前,这里光秃秃,一片荒地毫无生气。 而今天却不得不惊叹,灯火通明如白昼,放眼望去是一片旷阔无比的草坪,还有草地上那些高傲的、生机勃勃的鲜花,简直和以前是两个地方。 阿呆揉了揉眼睛,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看错,但在闭目以后,再睁开眼睛看,发现这一切是那么地真实,没有半点虚假。 他蹲下身,摸一摸那鲜绿的草坪,他在心里说,我回来了,带着疲惫的心和满身的伤痛,小草,你还会收留我吗? 独自坐在江堤花园的石凳上,看着步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欢笑的脸孔,都不是属于他的,他只是一个浪子,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再怎样的热闹,再怎样的繁华,却越发衬托他的形单影只。 他一个人在江堤的步行道上,手插在口袋里漫步徜徉,没有目标,没有终点,只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走到自己筋疲力尽为止。 漂泊久了,失败多了,要学会在这种只属于一个人的时间里独自思考解决一些问题,无论结论是对还是错,都已经不重要。 真想面对浩浩长江,想哭就哭出来,想叫就叫出来。 一时找不到人生坚持下去的路径,仿佛丢了魂似的,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那种痛苦,那种迷茫,那种伤心欲绝的心情有谁能理解?真的不甘心,怎么会甘心呢? 阿呆想到了心理卫生咨询热线,在读大学时,有个失恋的同学求助过热线,效果不错。 百度了一个热线电话,打过去,尝试一下。很幸运,得到一个女心理师的咨询。 阿呆的脑子里在不断地翻滚,所有的往事和现在翻来覆去,很多被埋藏了很多年的事都像是忽然从泥土里得到了养分,立刻发芽,并且茁壮成长。 当它们开出花瓣的时候,阿呆还没倾诉几句,就被女心理师打断。 “坐过牢的人就不是人吗?”听声音,女心理师有点不平静。 “浪子回城,低人一等。”阿呆感叹道。 “你对自己没有自信。”电话里能听到心理师急促的呼吸,激动起来用拳头敲击桌面的声音,停顿一会,接着感慨道,“别看那些街上穿着光鲜装模作样的人,翻翻家族三代前,可以说哪家不是乡下人进城。” 阿呆感觉到自己的话,可能说得伤了心理师的心,迅即改口道:“因为混得太惨。” “不管你惨到什么地步,你都一定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我的人生跌了一跤,从此就与同行人不一样了。” “人生是长跑,不是短跑,不跑到最后那一刻,谁知道谁会赢?”女心理师联系到阿呆的实际,鼓励道,“你并不是一开始跑得慢,不能讲走了弯路,就没有超越别人的机会了。” “人们戴着有色眼镜,处处受歧视,感觉不公平。” “追求生活中的绝对公平,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爱这个城市,可城市却很冷漠,一点也不爱我。” “一遇到挫折或不公平的事就强烈反弹的人,要么太自私,要么就是太傻。” 阿呆心里暗暗吃惊,他说得越多,暴露得越多,琢磨着今天碰到一个高人。 他想找一些漂亮的话语来回答,可是笨嘴笨舌的他还没说出口,只好自己下台阶,抱歉地说:“跟你开一个玩笑呢。” 女心理师总是占上风,马上回答道:“没见过你开的玩笑里,还有那样大的压力。” 第229章 茅塞顿开 女心理师一语中的,说得阿呆心脏涨涨的,鼻子酸酸的。 出狱归来的阿呆,已经没有了他曾经的意气风发。 站在街头,看着宽敞的马路却不知该如何迈进这个世界。衣襟在风中扭动,他找不到这个世界的入口,感到无助与恐惧,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从女儿的疑惑目光和岳母的好心做法,面对日新月异的社会,阿呆保持着低调姿态,走起路来,都感觉裤子小了一个码似的,小心谨慎。 心情犹如惊涛拍岸,一潮一潮汹涌而来的浪花轰打在岩石上,发出沉闷又激情的声音。 阿呆是真的有些难以自控。 虽然很不好意思回答,但是却没有了刚开始与女心理师谈话时的害怕,或是不安的情绪,倒是更多了一份信任。 事实上他很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评价与形象,所以在每说一句话的时候,都会尽可能在女心理师面前表现得完美一点。 “怎么了?”电话那头女心理师的声音似乎有些忐忑。 阿呆摇了摇头,立即回答道:“没怎么,不过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的人还真是挺厉害的吧。” “将要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阿呆本想说破罐子破摔,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其实老师不用为我这么费心的。” “现在心情好一点了?” 阿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心情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这几年精神方面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想要凭借自己恢复,非一日之功,不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好在这种情况不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任何人的心理都有一个承受底线,如果一个意外事件或者一个巨大打击,超出了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范围,那么将会极大程度上严重影响情绪,有的人甚至从精神上彻底崩溃。但毕竟人各不同,对待打击的认知观和自身调节能力不同。我相信你。” “我也说不清楚,与老师说话就是压力大。” “怕我是魔鬼?会吃了你。” “我倒愿意,那是多么幸福的事。” “开始还以为你像一个木头人。” “还以为什么?” “没有想到,你也会浪漫。”女心理师在电话里咯咯地笑。 然后听女心理师命令式地说,听她一个人津津有味地说,谈到怎么去做人做事,阿呆越听越认为很有道理。 特别说到,压力大到快要崩溃的时候,不要跟别人说,也不要觉得自己委屈,没有人会心疼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在崩溃中继续前进,这是一个成年人的修养。 草地上安静得只剩下音乐的一片弦音。 他抬头若有所思看江堤外的柳树林,女心理师长长的一段话让他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满脑子,全部都是刚刚女心理师动听的声音。 那一瞬间,心里忽然茅塞顿开。经历了很多,突然明白,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懂得,很多时候他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一个死胡里边。 相信一切会好起来,不像他想的那么绝望,不论昨夜发生什么,崭新的太阳在新的一天照常升起。 他甩掉烫到手的烟蒂,信心满满地往老同学大马猴家的方向赶去。 第230章 人情冷暖 转过几个街口,快到大马猴居住的小区大门口,阿呆眼尖,看见大马猴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什么。 顿时,阿呆感觉两眼发出兴奋的光芒,心中热乎乎的,疾步向前,走到几乎听到大马猴嘴里哼着的小调声。 他忽然停住脚步,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继而退回来,阿呆绕过一条曲折的小路,来到转角处,一个人站在一棵歪脖子梧桐树下,昏黄的路灯像瞌睡人的眼,惺忪得像是在给闹市留点幽静。 阿呆一时觉得自己有点进退两难,他与大马猴既是老同学,曾经又是生意场上的好伙伴。 他从国外回来,大马猴主动热情地开车去机场接,但是他出狱归来,大马猴像是没有这个老同学一样,就装糊涂了。 他心想,这个老同学大马猴可不一般,不能轻易走上前,也不能贸然开口,脑子里急速想着对策,决定还是先打一个电话试探一下比较好。 掏出手机,拨号过去,还没等阿呆先向大马猴问好,回忆一下以前的往事,问问现在的生活,大马猴就把话说开了。 “阿呆,好久不见啊,这么多年,你怎么没一点消息传出来啊!很多老同学来问我,自从三年前开始,你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半点消息。” 大马猴兴奋出声,有些激动。很明显,好久没听到老同学的声音了。 “这个……”阿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大马猴。 “听你的口气,情况有些不妙啊。”大马猴半开玩笑地问。 “谢谢了,我还好。老同学真是好久不见!”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谁让我们是老同学呢?” “我从里面刚出来,很想念老同学。” “哦,你见外了,怎么不打电话通知一声,我应该去接你。” “不想打电话,怕给老同学公司的生意带来不吉利。” “如果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不知道老同学现在可有时间?想请大老总到茶楼喝杯茶。” “改天吧,改天我请。” 阿呆沉默下来,大马猴说的「改天」很美好,让人充满期待;「改天」也很残酷,让人留下遗憾。其实,最忙的一天是「改天」,改来改去就没了时间。 他有些伤感,心想着大马猴会不会是在有意回避。也没有多问,怕问了,两人的关系会受到影响。 “不用了,今晚正好有空。”阿呆客气中带着一丝坚持。 大马猴哈哈一笑,热情地回答道:“老同学真是太客气,改天我请你好好地聚一聚。” “你说的改天究竟是哪一天?”阿呆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自己也不知道改天是哪一天。”大马猴敷衍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同学学会了把改天挂在嘴边。”阿呆直言不讳。 “说真的,今天的确不行,我正在外地出差呢。” 阿呆脸色难看地笑了一下。大马猴在阿呆眼皮底下撒了一个谎。 老同学?刚才也这么说,都是老同学还客气什么。 这是什么破老同学,三四年的时间里可能发生多少事,就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阿呆一气之下,真的让大马猴打开微信,分享实时位置,不是实时的话,不然会造假,看看大马猴还敢不敢说在出差。 第231章 看破红尘 听了大马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谎言,阿呆突然想笑,看来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同学情缘只剩下谎言了。 谎言就是一层遮羞布而已,他懒得去捅破。 不是有句话说,辉煌时朋友认识了你,落魄时你认识了朋友,现实得让人恶心。 时间不会说谎,看清了人心。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阿呆换了一只手拿着都已经发烫了的手机,也是满脸的不甘心,他心里还有许多要问的。 “你与梦影还经常联系吗?”阿呆试探性地问。 “她看破红尘了。”大马猴无奈地回答。 “看破红尘?”阿呆愣了愣。 阿呆紧跟着心里就很无语。不知道梦影为什么要看破红尘? 人活一世,本就在红尘之中翻滚,看破了红尘,就等于把自己置身在红尘之外。 这是活着的真谛吗? 梦影在机关里争强好胜,总想着不断地更上一层楼。 可官场是男人的世界,一个女人,要想成功确实不容易。俗话说,村级干部是干出来的,乡级干部是喝出来的,县级干部是送出来的。如果不深谙官场潜规则,你再能干也是白搭,无人理睬。 “我才不会看破红尘!”阿呆没有急着问原因,而是撇了撇嘴说,“我们既然在红尘俗世之中,就该融入红尘之中,让自己活得精彩,为何要呆板木讷,忘却一切,看破红尘?” 大马猴感叹道:“知道情况后,我立即上山,赶到观音庵,也是这么劝说梦影的,而她却面无表情,对我双手合十道,施主,世上已无梦影,请叫我清竹吧,这是我的法名。” 耳闻目睹,大马猴心里惊讶了一下,当年叱咤风云的女同学,如今的佛门弟子,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山风吹过,衣袂飘飘。 他彻底不淡定了,梦影傻到了极点,真的皈依佛门,出家了。 怎么可以当尼姑,怎么可以当那种穿着朴素衣衫、剃着光头的尼姑。 阿呆想了一想,说:“当时你应该劝说梦影,看破红尘,是为了爱红尘。” 大马猴答道:“我当时发脾气了,骂她说什么法名,真是扯淡,这都是什么呀,想一出是一出,我说你是公务员,端的可是金饭碗,怎么就要看破红尘了呢?” “梦影怎么说?”阿呆问。 “梦影说,这几年经常与闺蜜一起去山里的观音庵玩,看到里面的那些尼姑,感觉她们生活得好有规律,不急不躁,心情超好。” 阿呆分析道:“我看她呢,是在城市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去山里旅个游之类的,对新鲜的环境,清新的空气,一时感觉很好。” 大马猴回忆道:“她说真的,那天她住在山里的观音庵,感觉心里从来没有那么的安宁过,整个人都很舒服,还劝我说,要不然要我也留下来,感受一下这里的气氛,真的很好。” “真是胡扯,一个人要是想修心,在哪里都是修心,修心不是在乎形式,而是在乎是不是在真的修心,不要一时冲动。” “当时,我白了梦影一眼,事情到了这一步,问是不是经历什么情伤了,要不要老同学帮你治一下。” “你还够大胆的……” “她说,她想离开这个浮躁的尘世,喧嚣的世俗不适合她。她不是逃避,只是看破很多,想明白了很多而已。”大马猴嘿嘿一笑,又说道,“你去的话,可能行。” 第232章 如芒在背 “我是过气了的人,去的话,恐怕连面都见不到。” 阿呆说这话,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自谦。 大马猴嘿嘿一笑,感叹道:“梦影是真的变了,她一个人念叨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施主,人这一生可长可短,本就是两手空空而来,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说完,便朝我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挂断电话后,阿呆悄悄回到家,连续几天都睡不好觉,找工作的事,四处碰壁,一点眉目都没有。 现代社会竞争如此激烈,正常的人找工作都很难。而对于一个坐过牢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当阿呆重新回到这个社会,他发现很多过去以为很珍贵的感情已经不复存在,原来的人脉支离破碎,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会让他如芒在背。 “之前的那些狗肉朋友呢,有得玩的时候,大家都你好我好。而现在真的需要他们时,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秋水讽刺道。 她坐不住了,希望阿呆尽快与社会的发展接轨,硬挺着厚脸皮去求老同学帮忙。 秋水的面子还真大,下班回到家,骄傲地告诉阿呆,明晚滨江一家大企业的老总请吃饭,答应面试阿呆。 第二天傍晚,阿呆穿上猎装,脚蹬擦得光亮的皮鞋,带着花卷一起,准时赶到鸳鸯楼。 如今的滨江正在快速发展,高楼大厦此起彼伏,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总有那么些小角落,隐藏着岁月的痕迹,见证这个城市的点滴。就比如这个鸳鸯楼。 因为这栋楼房有两个相对而立的楼梯,所以人们亲切的给它取名鸳鸯楼。 两边都盘旋着反复的楼梯。每座楼梯分为左右两个方向通向各个包间。 楼内阶梯交错纵横的,满眼看到的沧桑,好像有无限的神秘。 也许这道门里,一砖一瓦全是故事。 走到门前,花卷一脸认真,站得笔直,大声喊:“报告。” 阿呆以为花卷看到警察,或者是什么大官,警惕地问:“看见谁啦?” “见到所有的门,必须喊报告。” “你上公共厕所,进门前喊报告试试,还不把里面正在嘘嘘的人,个个惊呆住。” “我罪该万死,以为还在里面,这才如梦方醒,实在是没脸呀,说多了都是泪啊。” 走进楼门,大厅里与外面的古色古香不同,却是另一番西式装潢景象。 法国的青铜雕塑和水晶灯,意大利的音乐喷泉,富丽堂皇的回廊,金箔的装饰,由内及外无不彰显皇室气派。 虽然,阿呆叫不出它们的名称和文化含义。但是他预感到,这里将会把你带回到神秘的贵族奢华尊贵的生活。 阿呆没有心思欣赏这里的辉煌,加快步伐,穿过大厅,急着要找秋水。 秋水与赵薇薇一起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她们两个人下班直接赶到这里。 远远看见阿呆身影,秋水站起来,向阿呆招手。 阿呆只觉得眼前一亮,今天的秋水大不一样,身着碎花的白色连衣裙,腰间一条细细的丝带扎出了诱人的曲线。脚上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走起路来,翘臀摇曳生姿。 阿呆还没来得及与秋水说话,只见秋水身后站着的一位西装革履,已经向他伸过来一只手。 第233章 受宠若惊 西装革履突如其来的架势,弄得阿呆情绪一时不能平静。 好在西装革履微笑着,走上前说:“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阿呆,鼎鼎大名的一个儒商。” 阿呆多年没有参加社交活动,毕竟还是有些陌生。 过去向警察报告必须保持一米距离,现在需要礼仪往来,寒暄握手,这可是他出来后的第一次握手。 赶紧快跑两步,阿呆伸出右手,上去和西装革履的手握在一起。 “看得出,你是一个很稳重有头脑的商人。”西装革履非常亲切,目光也很温和,点头称赞阿呆。 秋水走上前来,竖起一个大拇指,佩服得有点虔诚地给阿呆介绍:“他是我的老同学,可是滨江,乃至全省企业界的翘楚马总。” 大厅里,马总滔滔不绝,其他人很少有机会说上话。 马总深有感触地说:“要想搞好企业的经营,必须要有初恋般的感情和宗教般的意志,想要不做井底之蛙,必须付出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只要看到一片天空,想着自己是鲲鹏,才能成为蓝天的霸主。” 阿呆在体会马总说的初恋般感情,那是纯真的、执着的,没有功利性的,会生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人坚强地向前。 初恋般的感情也特别炽烈,让人不顾一切,让人一往无前。 阿呆想到此,感觉到疑惑,问:“搞企业,难道与初恋一样吗?” “你的疑问问得好,初恋般的感情,让人日思夜想,心里只想着企业,一切为了企业,为了企业的一切,不掺杂着其它的任何目的。” 阿呆的心里豁然开朗。 马总讲的搞企业必须具备的二个「般」,第一个「初恋般的感情」理解了,还有第二个「般」,也就是「宗教般的意志」还没有完全明白。 他今天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急切地追问马总:“那宗教般的意志叫人怎么去做。” 马总把头偏向一旁,举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圈。 他激动地说:“我用大家经常看到的新闻,感慨一下。第一句话,想一想在中东,宗教意志能造出人肉炸弹,让人奋不顾身,勇往直前,无视自己生命的存在。 我们不要人肉炸弹,但要能培养出工作狂。第二句,只有老总一个人有这个意志不行,要做到公司里人人都有,你就离成功很近了。” 服务生上菜开席的时候,阿呆左右看看,刚才还有几个人在这,现在一个人也没有看见,赵微薇不在,花卷也不在,连马总的司机也不在。偌大的桌子,只有马总、秋水和阿呆三个人。 阿呆不解地问马总:“还有人呢?” 马总哈哈一笑,说:“鸳鸯楼嘛,肯定还有关联的另外一个包间。我们这,有时候,有的事,人是不能多的。” 鸳鸯楼包间的服务生,摊开每个人面前的一块小白色台布,摆放好精致的银器餐具。 马总举起酒杯,说:“一壶浊酒喜相逢,今晚设宴,为阿呆接风洗尘。” “谢谢!”阿呆起立,受宠若惊,差点习惯性地开口喊报告,还好,话含在嘴边没说出口。相反,表现出一种含蓄的礼貌。 马总淡然地扬起唇角,薄唇勾勒出完美弧线,抿嘴微笑。摆摆手说道:“客气就见外了。” 第234章 低人一等 阿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嗯了一声。 马总把自己的酒杯与阿呆的酒杯轻碰一下,喝了一口,说:“不用客套啊,感谢之类的话不要再说啦。既然是小范围,就像一家人不说二话。” 三个人的晚宴,十分轻松愉快,让阿呆意外惊喜。 他兴奋地对马总说:“如果能在您的手下工作,天天得到您这么多谆谆教诲,我受苦受累,流再多的汗也无怨无悔。”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冒昧地问一句,马总答应接受阿呆到你们公司工作了。”秋水听到阿呆已经表明意愿。她干脆顺水推舟,直奔主题。 马总想了一会,说:“但是,那要看这件事怎么运作。” “我就怕听到马总说「但是」两个字,不会又是在吊我们胃口,卖关子吧。”秋水身子马上是朝马总那边凑近了几分,追问道。 “打开窗子说亮话,公司内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马总抬头扫视一遍包间,看服务生都不在,轻声地对秋水说,“那就是不接收刑满释放人员。” 听了马总的话,秋水不悦地皱了皱眉,不客气地说:“马总,你这话就有些偏激,明显是对刑满释放人员的歧视,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他们既然接受过惩罚,事情就过去了,应该积极地向前看。” 秋水一席话,虽然言语犀利了些,但句句戳中重点。 马总脸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不一会,他换了一个口气说:“现在全国,特别是沿海发达地区,那里大量的私人企业,招聘的时候并不会看你的档案。 从销售员,业务员到工人,各行各业都比较开放,你完全可以去找一个合适的工作,重新开始。” “我们内地公司,为什么经济越落后,用人制度越保守,不是量才使用,而是有许多框框条条,约束着人才的脱颖而出。还喜欢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总是定位在刑满释放这个性质上。”秋水忿忿不平,几乎是在质问。 为缓和秋水情绪,马总给秋水与阿呆介绍了一个例子,在一次招聘会上,一个大学生,根据所学专业,是公司急需引进的人才。 一把手亲自面试。看完应聘者的档案,驳回了应聘者的求职请求。 应聘者说,你们不能这样做。 一把手说,你坐过牢,进过监狱的人,触犯过我国法律的人,都有道德缺失和人格缺陷,我们不能聘用你。 应聘者继续向一把手争取这份工作,再三求情,盼望能高抬贵手,还说脏活累活都可以干,甚至在试用期间不要工资都行。 应聘者缠住一把手,痛苦地说,他不想走回头路,也不想让父母再伤心,只想找个工作,学有所用,安静地生活,所以应聘到贵公司。 一把手不但没有松口,还气急败坏地用手撕掉那份《应聘人员登记表》。不给应聘者一条出路; 这样一来,大大伤害了应聘者的自尊心。 他也不甘示弱,为什么要低人一等,上告到劳动争议仲裁,起码要尊重应聘者求职的权利,不能有身份歧视。 而我们的一把手说,坐过牢的尊重他干什么。 诚然,在很多人眼中,刑满释放人员被贴上歧视和耻辱的标签,但作为企业的一把手,需要纠正对刑释回归人员的态度。 仲裁部门批评我们公司的一把手,你的话怎么这样说,坐过牢的就不能在外面找工作? 第235章 如此态度 马总说得神乎其神,突然话锋一转。 他说,企业用人有自主权,在是否录用的问题上,没有强制性要求,鼓励双方协商。 应聘者虽然出了一口气,但还是失落地离去。最后,听说仲裁部门帮助那个应聘者,介绍到其他单位工作。 秋水对面马总在侃侃而谈,她则跟个小学生似的在听着。 马总公司一把手如此态度,秋水感慨万千,怎么能泰然处之呢。 她扫了马总一眼,冷冷地开口说:“企业不能只是一味地追求经济效益,也要有一点社会良心。” 她心里五味杂陈,看看阿呆,又看看马总,深有感触地接着对马总说:“天天在学习,小康路上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然而,小康的表现之一是人民幸福。只有安居乐业,幸福才会伴随每一个人。” “我也很同情。”马总安慰秋水。 “我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解决方案。”秋水急了,在老同学面前也不客气,话说得有点霸气。 “在里面当过大组长,也算是带过一个排的刺头兵,我看好阿呆,可以不用试用期,从部门主任助理干起。”马总点出阿呆的长处。 “说得漂亮,进不了你这个公司的门槛,谈何干起。”秋水苦笑一声,摇摇头。 “那要看阿呆的主观意愿如何?”马总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应聘人员登记表》,交给阿呆填写。 阿呆伏在餐桌上,按照表上的要求,逐栏逐条,工工整整,如实填写。 马总看过以后,摆手说道:“这样写不行,公司肯定通不过。” 他用手撕掉阿呆已经填好的《应聘人员登记表》,重新拿出一张空白的《应聘人员登记表》,再次交给阿呆,郑重其事地提醒道:“不是刻意隐瞒那段历史,你懂的。” 然而,阿呆迟迟未写,拿笔的手,越来越沉重。 正是那种轻蔑、排斥,以及歧视的眼神,让阿呆心里感到莫名的发寒,似千军万马压下来一般,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 “我……我……”阿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不知怎么的,喉咙发紧,剩下的话卡在喉间,无论如何也难以道出来。 阿呆一直沉默不语,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也许他该放弃别人的关心了。 努力要改变的那个自己,其实与真实的自己格格不入。为什么要勉强把自己套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方格里,难道为的就是要别人的认可与接纳。 其实,大可不必,当自己决定不再在意别人的认可与接纳,认真做一回自己,使一直压在心上沉重的石头滚落一旁时,便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秋水有意无意地抬起头,看了阿呆一眼。 正是这一眼,秋水心中有一丝震撼。 阿呆那么忧郁的眼神,冷冷地犹如月光,那里面一片幽深。 他呆呆地看着《应聘人员登记表》,可以看那么久,为何就不能下笔呢? “你还在犹豫什么?”马总关心地问。 “也该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秋水见阿呆的脸色不对,便立马笑着对着马总解释道。 “机不可失。”马总笑容可掬地开导阿呆,“社会像一个金字塔,越往下机会越少,越往下资源越少。每个人必须削尖脑袋往上钻,好像背后有一个无形的血盆大口等着。” 第236章 不能这样 阿呆相信真实的人性,有无限的可能。 去伪存真,不要背负太多不必要的包袱。这次虽然不能进入大企业工作,但社会总有一个支点,让他撬动自己的未来。 “不能这样。”阿呆放下手中的笔,没有填表。 “有点血性,我喜欢他这样的,聪明但不太好管。”马总一点也没想到,阿呆会拒绝,要是换哪一个人不是削尖脑袋往里钻。 他心里暗笑,这小子踩了狗屎运,天上掉馅饼砸在他头上,遇到这么好的事,却无动于衷。 看在老同学秋水的面子,马总不甘心,进一步启发阿呆:“你改变不了社会,就要学会去适应社会。既改变不了社会又适应不了社会,天天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整天活在自己那梦幻飘渺的理想国中。社会抛弃你的时候,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 不去填那个不真实的表,阿呆没有违背自己的意愿。他是心安处处安,心宽天地宽。 只是最为愧疚的是对不住秋水,一番良苦用心被拒,化为泡影。 他把椅子移到秋水一边,轻声安慰道:“生活不会过成萎靡不振的日子,成为一只无头苍蝇,整天在街头乱闯,不回家吃饭,也不回家睡觉。” “这么好的单位,给的起点又很高,机会难得。”秋水的苦心经营,眼看前功尽弃,失望与惋惜等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秋水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人生的路,终归要靠自己走。人都是逼出来的,一个人的得与失,是守恒的,在一个地方失去一些,就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找回一些。” “现在时髦的话不是说,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很骨感。”秋水还想做最后的挽回。 “相信我,还有别样的人生。”阿呆沉默良久,用自信的口吻对秋水说。 遭受这次面试打击,阿呆清醒地知道,他的人生在体制外。 只有靠自己,靠自己努力,靠自己争气,一旦做出些成绩来,全世界都会对他和颜悦色。 像街头巷尾的俗语所说,只要成功了,放个屁都是香的。 “这个社会虽然存在不公平,但又有最公平的地方。那就是年轻意味着最大的财富,而成熟是赢的资本。我准备自己搞企业。”阿呆在规划自我,展望人生。 秋水不是完全反对,只是她心里没有一点底。她耳闻目睹见得多,尽量给阿呆的热情泼些冷水,打防疫针,市场瞬间万变,竞争激烈残酷。 让阿呆不要高估夸张自己的能力,不为洪水猛兽肆虐,可以磨练抗寒的能力,增强免疫的功能。 她提醒道:“现在搞企业的人多如牛毛,但成功的又能有几个。” 阿呆冷静地分析:“事物规律都有两面性,这个也是遵循着二八定律吧。成功的大概有二成,八成的人可能血本无归。 如何规避风险,是个头疼的问题,想要完全规避所有风险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利大于弊的时候,就会更容易下手。” “你势单力薄,不足以防范企业经营中的风险。”秋水客观评价阿呆所处现状,现在满腔热情,手头一无所有。 阿呆听从秋水的想法,也希望在体制内找份工作,省下心思与精力放在女儿的培养上。今天这样情况,只好作罢。 搞企业这件事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他信心满满地回答秋水:“一切,回家再说。” 第237章 不配拥有 马总认真地听完阿呆与秋水的对话,佩服阿呆的勇气与胆量。 他动情地说:“我混到今天这个样,还是在端别人的碗,受别人管。像阿呆这样站出来,有干劲敢拼搏的人实在太少了。” “马总当面赐教,学到不少经营之道,我将终身受益,永远是您的学生。”阿呆彬彬有礼,双手作揖,以表示对马总的尊敬。 “我这里的大门,对你这个勇敢者始终是敞开着的,只要你需要就来。”马总豪爽地向阿呆夸下海口。 晚宴结束,在回去的路上,花卷以为所谓面试,只不过是走过场,推杯换盏,脸熟一下而已。 他追着阿呆拍马屁:“苟富贵,勿相忘啊。” “按你的话理解,若贫穷,那就勿来往了。”花卷的马屁德行,自我感觉良好,却遭到赵薇薇的耻笑,“阿呆可要记住,像这种嫌贫爱富的人,要敬而远之。” 阿呆哈哈一笑,给花卷摆出一个苦脸,声音低沉地说:“若潦倒,望扶持。” 花卷一脸懵逼,秋水说好的事,怎么一顿饭之间,就泡汤了呢。肯定是阿呆的桀骜不驯把面试搞砸。 于是,他责怪阿呆:“我说阿大傻,阿大肯定不爱听,但是阿大真不是一般的傻。” “你的阿大要带领大家一起干,共同富裕,小康路上不落下任何一个曾经在一起的难兄难弟。”秋水没有透露具体细节,幽默地打了一个圆场。 花卷对秋水说的话,半信半疑,继而追问阿呆:“这究竟是哪儿跟哪儿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阿呆拍拍花卷的肩膀,声音提高八度,大声地说:“按你的话来说,这叫苟富贵,互相旺。” “阿大,怎么能快点旺起来呀。”花卷激动地问,有点急不可待。 阿呆伸出食指,点点自己的胸膛,自信地回答:“我这里已经插了根竹子。” “竹恐怕早已在阿大的胸中生根了吧。”花卷马屁德行,又恭维上了。 阿呆拍拍手,耸耸肩,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拽一下猎装,整整衣摆,迈起轻快的步伐。 突然,他转身,面向秋水、赵紫薇和花卷,鼓动道:“我真诚地希望,竹也在大家的心中节节高升。” “我要走了,至于那件怎么「旺」的事,以后再说吧。”花卷失望地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哀叹道,“我等不得了,现在穷得叮当响,快连泡面都吃不起了?” 赵薇薇想了想,竟然还有这么可怜的人,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张一百元,递过去,热情地说:“这点钱就给你买东西吃,买不到大鱼大肉,买个快餐或几个包子的。” “我会在哪一天突然继承了一颗小星球,成了世界首富请大家吃大餐。”花卷既不拿钱,也不愿留下,这么虚晃一枪,搪塞过去。 “一起吧,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阿呆真诚地挽留。 “不关我的事,最好回避,可不能泄露商业机密。”花卷推辞道,执意要回家。 “现在说正经事——梦想,你想到哪里去了。”阿呆一掌推在花卷后背,推得花卷往前踉跄好几步。 花卷站稳脚跟,摇头晃脑,惭愧地感叹道:“我这残缺的人生,一个光棍汉,怎么说呢,梦想不配拥有。” 第238章 梦想不小 花卷眼底失去了往日当小混混的嚣张色彩,无力地耷拉着双肩,眼神暗淡地往回走。 看着花卷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阿呆感叹道:“一个人有钱没钱不一定,但这个人如果没有了梦想,这个人穷定了。” 可能是受到今晚应聘面试失败的打击,激发了阿呆的斗志,情绪一直处在亢奋状态。 秋水不好直接说回家,就拿赵薇薇做挡箭牌,打退堂鼓。 “你是乾坤颠倒,不分昼夜。”秋水拉着赵薇薇的手,对阿呆说,“这深更半夜的,把赵薇薇也跟着拖下去,于心不忍啊。” “想干点事,必须辛苦点,以后干出头了,不需要这样超常规操作。”阿呆仰望深邃的天空,说得那样坚定。 “看老同学神魂颠倒的样子,梦想不小哇。”赵薇薇没有走的意思,陪着阿呆说。 “梦想不需要太大,关键还得看行动。” “现在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天行动会更有力。” “今天最重要,抢占先机,才能赢得成功。”阿呆针锋相对,对赵薇薇一点不留情面,“如果凡事都习惯推到明天再干的人,将永远没有明天。” 三个人,边走边聊,不一会,来到焚烟亭。 焚烟亭坐落在滨江市沿江西路,依堤傍水,红柱黄瓦,画枋飞檐,颇具清代岭南风格。 亭台周围的石碑、假山、焚烟浮雕、园林错落有致。 其中假山石碑上刻有《焚烟亭记》一文,记述滨江焚烟的经过。 该亭是纪念孙中山先生来滨江时,赞扬滨江人民焚毁贩运鸦片之壮举的历史见证。 阿呆从炒货店,买了一包瓜子,几瓶饮料,追赶上来,走到亭内,逐一分发给大家。 落座之后,阿呆的话匣子打开了,像长江中的水一样,滔滔不绝,最后说吃住在公司。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下去,连嗑瓜子的声音都没有了。赵薇薇看着秋水,秋水则睁大眼睛看着阿呆,一言不发。 沉默一会儿,秋水开口问阿呆:“你没有这么牛吧,人还没去上班,就能分套房子给你住?” “我去了,既当公司老板又给公司打工。你想还要担心没地方住吗?”阿呆神秘地笑一笑,有点自豪地打了一个响指。 “吹牛,你哪来的钱去投资。”秋水追着问。 “是在里面结拜的干爸史金柱的公司,他要我去想办法,不但要救活停产多年的公司,还要照顾他精神病的妻子。”阿呆看了一眼秋水,解释道。 “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烫手山芋,拿着心不安!”秋水担心阿呆又要做出什么惹乱子的事。 “这是合法的,我有史金柱的授权书和公证书。”阿呆用两手比划着证书的大小,接着说,“我又不是把他的钱拿去花天酒地,我是去给他打长工,有什么心不安的。” 阿呆说的这件事,对于赵薇薇来说,没有见过,心里无底,不知道是对是错,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秋水坚持自己的意见,谨慎地说:“天上真能掉馅饼吗,别异想天开。把那些纸撕了,重新找个工作。” 第239章 势单力薄 看秋水态度坚决,阿呆不好再坚持。 他换了一个角度,挑起秋水关心的话题,淡淡地说:“体制内的生活远看光鲜亮丽,近看却是一地鸡毛。” 秋水毕业后,一直在出版社工作,事业单位性质,很有发言权。 她深有感触地劝说阿呆:“体制内,一眼万年,能看到自己未来几十年如一日,过程虽然会枯燥,会乏味,会郁闷,会羡慕那些因为闯荡而有成就的人。但是,体制内的安稳和保障,是体制外梦寐以求的,因为闯荡的人,心累。” 阿呆知道,很多人说体制是一座围城,在城墙外面看它的时候,它高大又神秘。可是打破头费力挤进去之后,又感觉被围困其中。 那里也并不清闲,繁重忙碌,大多数都是没有意义没有创造的工作。甚至时常让身体亮起红灯,也让诗和大海变得很远。 其实,体制内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大上,常常脸上流汗,脚下沾泥下基层,在偌大的高堂,绝大多数人只能扮演着平凡的角色。 沉默一会,阿呆冷声道:“大机关,好歹还稳定,有社会地位,一些国企、事业单位,却有些鸡肋,留下,没有前途也没有钱途,走,舍不得这份保障。” 她动情地说:“为了小家庭,你要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也得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梦想。孩子的饼干远比你的远大梦想更迫切。” “不说一句话,对不起今晚嗑的瓜子。”看阿呆与秋水两个人争论不休,赵薇薇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阿呆近前,带着公正的口气说,“体制内是深井,体制外是江湖,每个人想要到达的远方不同,都是各凭本事。” “体制外风雨飘摇,压力太大了。”秋水忍不住插话,指着阿呆说道,“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体制外有更多机遇,更多发展,但往往伴随更多压力,更多彷徨。”赵薇薇想了一下,分析道。 “虽然困难一点,还是争取到一些事业单位,比较安稳一些。”秋水拉着赵薇薇的手,大声说,“如果接手史金柱停产多年的私营企业,就是往火坑里跳,真的让人有点绝望啊。” “也不能这么说,在美国、德国等西方发达国家,最优秀的人才在商界,在法律界,做官僚的不是最优秀的。”赵薇薇站在中立立场,对秋水说,“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优势。但有冒险精神的人不适合长期待在体制内。” 阿呆站起来,激动地说:“虽不知未来的路如何,但相信充满不确定因素的生活才叫人生,一个体制人,能够想象到五十岁的样子,不是我想要的一辈子。” “你对自己的力量根本一无所知。”秋水给阿呆泼冷水。 “各行各业各自有其难处,从一个熟悉的商业转向另一个陌生的工业,万事开头难,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秋水担心地问:“还来得及吗?” 阿呆坚定地说:“刘备四十还在编草鞋,我还算年轻,人生随时可以开始。” 阿呆的鼓励,使秋水心动。其实人心要收买是不简单的,要得到一个人的心不但要真诚,还要慢慢地让对方感动。 秋水能在短时间出现明显的转变,也许是阿呆刚柔相济的坚持。 阿呆看到火候已到,乘势而上说:“我们不能再多想,还在做什么体制内工作的白日梦,赶紧抓住史金柱停产企业的机会,咸鱼翻身。” “你搞工业,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一个帮手,势单力薄啊?”秋水心里着实在担心,怯怯地问,“万一遇到什么紧急的事,一个带信的人都找不到。” 阿呆脱口而出:“花卷,我准备带在身边。” 第240章 花卷出事 第二天,阿呆决定先暗访史金柱在滨江的公司; 打电话给花卷,准备两个人一起去。但怎么打也打不通花卷的电话,标准的普通话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然后说上一通英语。 阿呆只身单影,通过走访朋友、曾经在该公司工作过的员工、甚至从开出租车的司机口中,了解到公司工厂的一些零星情况。 他走到工厂近处,放眼望去,早已全面停产,门庭冷落,花枯叶败,杂草丛生。 史金柱的公司,有那么大的土地,一点生气都没有。令阿呆触目伤怀,财富有时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那么浪漫和耀眼。 晚上,阿呆往花卷住的小区赶。走到四号楼那里,他很好奇,有许多人团团围住警戒线以及警车。 四号楼一单元,身着制服的警察在警戒线上阻拦人群。 阿呆钻进警戒线,一个年轻的警察用威吓的眼神看着他。 向年轻警察报告来意,打过招呼道谢后,阿呆走进一单元楼道,拾级而上。 楼房是一座破旧的六层住宅楼,与周围新建的高层建筑格格不入。 单元楼道没有门,一个敞开式的楼梯伸到地面,地下管道积水严重,斑驳的墙壁,有几处墙皮大面积脱落。 602室的花卷家,还是一扇原木门,与对面的防盗门相比,在楼道里格外引人注目。 阿呆走进门,几名警察在拍照调查取证。 早上警方接到报案称602室有一名男子上吊自杀,警察赶到时已不治身亡。 据悉,他是一名刚出狱不久的罪犯,在自杀前还留下了遗书。 阿呆向警察介绍说,他与死者一同出狱,昨晚还在商量准备一起干呢,怎么会写遗书自杀。 警察介绍说,经过一天的调查,昨晚花卷与你分手后,习惯性地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调,微驼着背在大街边的人行道上踽踽独行,往自己的家走。 突然间奥迪A6轿车停在花卷旁边,把他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冲到花卷跟前的是他原来仇人的一个跟班二黑。 花卷的仇人叫独眼龙,先上楼,进到花卷的家,左等右等,不见二黑带花卷上来,他起身,准备下去看一看,二黑还在磨蹭什么。 “带上来了。”二黑喘着粗气,推着花卷,走进家门。 独眼龙发现花卷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脸由先前的一只花卷,肿得变成了一只馒头,脸与脖子处被打得又红又肿。 再看看二黑,脸上也有一两处抓伤,手背破皮了,上面溢有鲜红的血迹。 二黑与花卷两个人都没有言语,谁也没有声张刚才发生的一场肉搏。 独眼龙关心二黑的伤势,想看看二黑受伤的手背,二黑将手缩回去,麻利地插入裤子的口袋里。 他舒了一口气,对独眼龙解释:“刚才想跑,看我不揍他。” 花卷怒吼道:“这里是我的家,难道没有走路的自由。” 二黑用蔑视的口气对花卷说:“你是铁匠铺的铁砧子——天生挨打的货。” 花卷摸着胀痛的颈脖,与二黑进行理论:“我牢都坐了,你们还永无休止地纠缠吗?” “看到你那怂样子,我的手就发痒。”二黑冲到花卷的面前,举起拳头,又要捶下去。 独眼龙伸手拦住二黑,拉开花卷,引到沙发上坐下,平心静气地说:“你牢是坐了,只不过是一阵子的事,而你抠掉我一只眼,要瞎一辈子。” 第241章 没有尽头 独眼龙威胁的话,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刺在花卷的心上。 独眼龙示意二黑退到门外,他与花卷坐定后,抽了一支香烟,两个人静默一会。 “你让我走,我的头,被你的人打成了脑震荡。”花卷先开口,喊冤叫屈。 “这是你的家,还往哪走。”独眼龙一只眼射出凶狠的光,“应该感谢他,把你打清醒了。” “我可以控告你非法拘禁。” “没有持续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不能立案。” “不要恐吓人,我也不是三岁小孩,放我出去。” “再过二十一个小时,才可以走出这个门。但你如果还不配合,承诺一个给钱的时间,下次接着请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享受一番清静。” “给多少钱?” “先给十万治疗一只瞎眼的并发症。” “你比刚才打人者更恶毒。” “知道就好,赶快筹钱,做人要明哲保身。” 花卷与独眼龙针锋相对,一番舌枪唇战。 花卷知道,独眼龙是一个不轻易动手的人,一旦动起手来,又不会轻易放手,让独眼龙盯上,可能今后没有安宁的日子。 从刚才独眼龙激动的情绪,坚定的语气,绝对是真的不会放过他。 “再不放开我。”花卷大声地吓唬道,“我就要喝敌敌畏了。” “我可以成全你,喝农药,人走得太痛苦,用这个。”独眼龙拿出一条领带,在花卷面前展示了一下,接着说,“花色还不错,挂在门框上,头伸进去,两脚毫无杂念地一脚踹开凳子,你就伟大了。” 一条碎花领带,挂在门框上,上面打了一个结,像一个葫芦形状吊着,刚好一个头伸进去。 室内的白炽灯光射过去,领带的阴影拖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地面,触及到花卷的脚旁。 惨白的灯光,在阴影的反衬下,像是变成无底的黑暗,花卷怎么擦亮眼睛,感受不到光的亮,他的心沦陷在一片恐惧里。 沙发上,呆坐在那里的花卷,无计可施,走是走不了,不承诺给钱不给走。 房间里是臂力大得惊人的独眼龙,抓住花卷,像是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即使趁其不备,偷偷溜出,外面还有凶神恶煞的二黑。 好汉不吃眼前亏,虚晃一枪,哪怕跪下来,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 但花卷仿佛看见独眼龙露出狰狞的面孔,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他拿不出这个钱,即使东拼西凑,这次满足了独眼龙,肯定还有下次,下下次,永远没有尽头。 独眼龙摸着被花卷手指抠掉的一只眼,故意刺激坐在沙发上的花卷说:“站起来,你不是很伟大吗。” 花卷无动于衷,两眼呆呆地看着脚前,领带挂在门框上投下的阴影。 “走上去,头一伸,一了百了,再无烦恼。”独眼龙用动情的声调,大声地调侃。 花卷将身体转移了一个方向,背对着独眼龙,一言不发。 “怎么,你现在害怕了,一点都不大义凛然。”独眼龙讽刺道。 “我吊死在这里,你能跑得了吗。”花卷没有屈服,反唇相讥。 “不跑,负责服务到位,马上报案,请公安来给你收尸。”独眼龙摆一下右手,回答道。 “公安不是白痴,会查出你这个凶手。”花卷情绪激动,生气地说。 “立即爆出新闻,花卷无钱、无房、无车、无妻,以自己的死,向社会控诉。”面对花卷的质疑,独眼龙立即给出一个答案。 第242章 软磨硬抗 独眼龙胆大妄为,在花卷家里都敢这么干,真当警察是吃干饭的。 花卷不服气地质问:“难道就不能查出真相?” 楞了一会儿,独眼龙狡猾地回答:“真相是花卷在绝望中走上自尽的道路。” 花卷无助地低下头,此时,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独眼龙是铁了心,必须要花卷承诺一个给钱的时间。 花卷灵机一动,硬碰硬,对于独眼龙行不通,不如采取软磨,以情动人,诱导独眼龙的恻隐之心,大发慈悲,放花卷一马。 “我刚才的话说得不对,有冒昧的地方,请老大多多包涵。”花卷献殷勤,主动开口赔礼道歉。 “你没有冒昧,讲得很好,都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独眼龙反其道而回答,直接肯定了花卷。 “我说过,老大比打人者更恶毒。”花卷承认刚才骂独眼龙的毒咒。 “对我做出实事求是的评价,逼钱逼得要人上吊,难道还不恶毒。”独眼龙正色道。 “那是因为我没有承诺给钱的时间。”花卷假惺惺地指出问题所在。 “你是无辜的,牢都坐了,这些人还永无休止地纠缠。”独眼龙故意讽刺道。 “那次打群架,我不是故意,而是失手抠掉的,老大对我恨出一个大窟窿。”花卷知道抠眼一事,独眼龙决不放过。 “我为什么要恨你。”独眼龙平静地反问,“是你抠掉的一只眼,在找抠它的手指。” “既然不恨,那我可以走了。”花卷伺机追问。 “可以走了。”独眼龙看着门框上的领带,稍停一会答道,“房子留给我了?” 刹那间,花卷精神振奋,有家不住,也管不了,尽快逃离魔爪。 他眼睛不用擦,感觉到房间里宽敞明亮起来,再看看那条静静地挂在门框上的碎花领带,他带着嘲笑的表情,得意地哼了一声,老虎不吃人,样子怪吓人。 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只用手掌轻轻地抹去眼角激动的泪花,慢慢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向门口方向悄悄地移步,快到门边时,突然发力,大步奔跑。 然而,花卷不管怎样使力,门都纹丝不动。 他毫不迟疑,退后三步,勾起腰,弓着背,深呼吸,憋足劲,以百米起跑的爆发力,冲撞虚掩着的门。 但门仍岿然不动,花卷轻飘的身体,被惯性力反弹,仰面倒地,手脚朝天。 “不是讲好,我可以走了吗?”花卷两手反撑在地面,疑惑地问独眼龙。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独眼龙知道刚才花卷误解了话意,解释道。 “我的人生没有高处。”花卷故作镇静,甩一甩扭伤的臂膀。 “凳子上,登高走。”独眼龙淡淡地回答。 “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刚才还说,不恨花卷。”花卷皮笑肉不笑,支支吾吾地求情。 “虽然不恨你,但恨我自己的一只瞎眼。”独眼龙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隆隆的低吼声,有点吓人,是一种从来没听过那种声音,像凶猛的动物吼叫。 “法律已做出公正的判决,你不要再伤害我。”花卷义正言辞地抗议。 “我来扶你上凳,再送一程。”独眼龙走过去,站在花卷的身旁,用右手示意那条放在门框下的方凳。 “不要,不要啊!”花卷畏缩着,手脚并用,向后退,“我还年轻,你不能这样对我。” 独眼龙瞪眼逼视着花卷,说道:“人都有这一天,你先去了,不要忘记,在天堂给我独眼龙找一处好地方。” 第243章 做一回主 听到花卷扯着嗓门大叫,一直在门外蹲守的二黑,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情况。 他怕花卷狗急跳墙,担心对独眼龙做出什么过激行动。 只有他一个人跟在独眼龙的身旁,保护独眼龙的安全,他责无旁贷。如果独眼龙有什么闪失,那么他真是追悔莫及。 进门后,看见花卷耍无赖地抱住独眼龙的一只脚,痛哭流涕,显得悲痛欲绝。 “放开。”二黑对花卷大声地喝道。 “我不想活了。”花卷哭诉道。 “不要再演戏。”二黑不耐烦地踢了花卷一脚。 “反正我也活不成了。”花卷嚎啕起来,把独眼龙的一只脚抱得更紧。 “你死到临头,还不松口给一个承诺。”二黑气愤地骂道。 花卷不是二黑的对手,二黑三下五除二,几个动作下来,敏捷地反扭住花卷的双手,压在沙发上,并用胳膊肘抵住花卷的头。 原本准备只是吓唬一下,没有想到花卷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让我来,不能弄脏老大的脚。”二黑有意大声地劝说独眼龙,并用胳膊肘抵抵下面的花卷。 抬起头,二黑用眼睛示意独眼龙坐到沙发上休息一会。 独眼龙弹去裤角上的灰尘,一甩袖子而去。 “不要!”花卷的嘴,由于二黑肘部的压力作用,紧贴在沙发面上,他用沉闷的声音,拼命喊叫,“不要啊!” 二黑一把将花卷翻起,拦腰连手一把抱住,扛在右肩。 花卷不顾一切地在空中蹬着两脚,不管再怎么求饶,二黑置若罔闻。 二黑走到门框下,左手用力抵住花卷颈部。花卷的头,在扭动中,不偏不斜地插进门框上挂着的领带套圈。 花卷的头,在套进领带圈的一刹那,竭尽全力,大声喊叫:“让我!” “让你说?”二黑抱紧肩上扛着的花卷腰部,停住问。 “让我做一回主。”花卷求饶道。 “又想耍奸。”二黑警惕地问。 “让我做一回自己死亡的主。”花卷理直气壮地回答。 花卷没有再挣扎,两脚停止乱蹬。 他想,人生活到现在,总感觉到缺少点什么,似乎有点憋屈,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自己一回主,总是笼罩在别人的意识下。 刚才,如果头伸进领带圈,这一辈子恐怕再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那真是窝囊废。 唯一的要求不知可否实现,上吊结束生命的最后一次,让他做一回主,自己堂堂正正地踏上板凳,然后潇洒地一踢脚,人自由地飞翔起来。 二黑虽不知就里,但不相信花卷能玩出什么新花样,也许在留念这个世界,充其量磨蹭一个几分钟的时间。 他大胆地放下花卷,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凭借小鱼小虾的势力,翻不了大浪。 花卷落到地面,两腿发软,战栗一会没有站直,不知道是驮在二黑肩上扭了筋骨,还是被上吊的领带圈吓晕倒。 他双手抵在膝盖,撑住无力的上身,以及沉重的头颅,坚强地做了几次深呼吸。 心想,男子汉要走,就要走得体面一点,不能畏手畏脚,一副贪生怕死的怂样。 “我给足了你的面子。”二黑看半天未动的花卷,提醒道。 “好,我走,不带你为难。”花卷无所畏惧地直起腰,义气地说,“人生自古谁无死,自己了断真英雄。” 第244章 争一口气 花卷抬起一只脚,大义凛然,迈上板凳,果断地往上一站,目不斜视,昂首套入柔软的领带圈内。 领带一点一点地勒紧,一瞬间意识模糊,他脑海中如电光火石,思维混乱,突然感觉到头上出汗,小便失禁,双腿急速地颤抖。 本想眼一闭,脚一蹬,幸福地呜呼。 可两眼未闭,眼前已经漆黑一片,蹬凳子的脚使不上劲儿。 当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舌头不自觉地伸出,完全阻断呼吸,打出一个猛烈的嗝。就这样,花卷一口气又接上,从鬼门关绕回来了。 想到伸出的长舌头像恶鬼,花卷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太恐怖了,活着的时候烦恼,死了的时候也不快活。 刚才领带勒紧,在意识朦胧时,有一个幻觉,仿佛看见了一个天使模样的人。 他灵机一动,站在凳子上,壮着胆说:“有一件事,请兄弟帮忙。” “有什么需要交待。”二黑耐着性子问。 “我身上还有二十块钱。”花卷从裤子的后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向二黑摇晃了一下,然后放到嘴前,吹得噼啪响。 “交给我,指一个人头,负责送到。”二黑仔细地看了一下,是一张纸币,他建议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去下面的洗头房,找一个洗头妹,干一次。” 花卷突然嘿嘿地抿住嘴笑,不好意思地小声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二黑不动声色,与花卷逗着乐,淡淡地取笑道:“不要想花花肠子,二十块钱能干什么?” “找一个丑点的,打个折,优惠价,关了灯还不是一样的。”花卷来了精神,神气活现地对二黑说。 「噗嗤——」一声,二黑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笑出声来。 他没有理会花卷要去做那件事的想法,带着不高兴的口气否定道:“保持一个干净的身子,你升天后,好好修炼,说不定能找到一个仙女。” 二黑话还没有说完,人往起一站,走到花卷凳前,心情很不好。 刚才花卷还说,从小到大没有做过自己一回主,他也给足花卷面子,让花卷自己做主,平平静静地走。 然而,刚才又想出一招骗局,肯定是借去洗头房之机,偷偷溜跑。 或是与洗头妹串通一气,联手起来反抗,要么让洗头妹通风报信,引来警察解救。 花卷真是异想天开,看似傻乎乎,细想一下,真是一条狡猾的狐狸,变本加厉,阴招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有些事,说不清楚,也许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花卷在二黑面前展现出不屈不挠的大丈夫气质。 只见二十元的纸币飘落到地面,花卷的神色无比坚定起来,手伸在空中,向领带圈一点点靠近。 两手紧紧地拉住挂在门框上的领带,临危不惧,视死如归,高傲的头颅,从容不迫地伸进领带圈内。 只听「嘭」的一声,花卷干脆有力的一脚,义无反顾,蹬掉脚下的板凳,真正完成飞上天的梦想。 第245章 套路太深 大鹏没有展翅,花卷却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心里毫无防备,两手来不及伸张开,像一棵无根的朽树,轰然倒下。 整个人迎面倒地,摔了一个狗吃屎,头着地,肿胀起一个鸭蛋大的包。 趴在地上,像沙滩上的乌龟,寸步难行,那条碎花领带依然套在他的脖子上。 “真窝囊废,死的本事都没有。”花卷痛苦地伤感道。 在他看来,自己的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上吊也不能成功,不让好好地活,死也不能死。 接下来,还是要遭着罪,矫情地活着。他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后面肯定是越来越惨。 独眼龙坐在沙发上,一直注视着花卷的一举一动,看到花卷绝望的表情,应声道:“活着就好。” 二黑走到花卷的身边,蹲下去,抽出花卷脖子上的领带,反过来复过去地仔细检查,没有发现拉断的痕迹。 令人不可思议,真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吊在花卷颈脖上的领带圈,怎么就能自然滑落,花卷没有动手的机会,也无动手的意识,门框的横梁完好无损。 “狗屁的领带,一点都不扎实。”二黑遗憾地发着牢骚。 “不要再看了,现在的产品坑人,连要死的人都坑,喝农药,农药是馊水,喝不死人。用刀砍人,刀口卷了。” 花卷对二黑粗暴地从他颈脖抽取领带,怨气满腹,唱着洋腔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个没有假。”二黑举起拳头,威胁花卷,如果再与他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放开他。”独眼龙看到二黑要对花卷动武,他明确地表态。 有独眼龙的一句话,二黑的冲动要收敛一点,他拿着领带,示意给独眼龙看,苦笑着摇摇头,显得无可奈何。 “为什么?”二黑不能理解,是不是独眼龙现在胆子变小了,出手不狠了。 “虽然他不愿意给我们出钱,但我们可以慢慢来,一直到他愿意为止。”独眼龙平静地告之。 “领带是老大故意这样套在门框。”二黑从独眼龙的话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什么,真是套路太深,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 “对,我系了一个活结,整个人的力量冲击上去,就会自然滑落。” 独眼龙想用这种方式吓唬一下,逼花卷承诺一个给钱的时间。 他走到花卷的身边,蹲下去说:“起来。” 原来是虚惊一场,花卷刚才在气头上,真的想一死了之。 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活得很悲催,早一点离开烦恼的人世,说不定来生投一个好胎,当一个人上人。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时糊涂,却做出惊人之举,让独眼龙对他另眼相看。 验证了江湖上的一句话,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 要么给钱,要么报恩,跟我们一起干。独眼龙丢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扬长而去,二黑哈巴狗似的紧随其后。 但是没有想到,在独眼龙与二黑走后二个小时,花卷还是用那条领带自绝于世。 警察把调查出来的花卷案发经过,向阿呆讲到这里,喝了一口水,接着对阿呆说:“这世上容易的,就是看破红尘,难的,恰是命里打滚。” 阿呆心情沉痛地向警察请求道:“花卷死无对证,不能听取一面之词,要调查清楚再定案。” 第246章 处理后事 警察不动声色,摊开遗书给阿呆看。 讲是遗书,其实也只有一句话:我的世界走丢了,归来的世界比监狱里还要残忍。 “以为我是法盲?别说证据不充分,这堪比秦桧的莫须有啊。”阿呆摇了摇头。 “没想到你还是法棍,我们调取了监控。”警察很平静,熟练地用密码开启随身携带的一个工具箱。 “哼!”阿呆冷哼一声。 警察拿出警务通,打开整个监控视频,时长有十二个小时,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在路灯的照射下,视频很清晰。 先后调取了小区、小区外的马路等一带几乎所有的路面监控。看到花卷与阿呆分手后,一个人走回来的影像。 花卷7年的监狱生活,使原本很瘦的他更加瘦削,整个人瘦骨嶙峋看上去轻飘飘的,风一吹就会倒的感觉,三十岁不到的他,头发已经花白,好像一个蹒跚的老人。 阿呆看着画面,心里酸酸的,回忆出狱时的情景,动情地说:“花卷出狱时没有一个人去接他,回城后也没有一个人去看他,待在家显得冷冷清清,心中一股失望油然而生,深感世态炎凉,时常叹息物是人非。” “他原来的所谓兄弟伙早已作鸟兽散了。”警察对有前科案底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看过监控,而且关键处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警察指着后面一段视频,对阿呆说:“在独眼龙与二黑离开花卷的家以后,除了花卷,连一只蚊子都没飞进去过。” “我与花卷昨晚还在商量,准备一起干呢,怎么说变就变,一个人走上绝路。”阿呆朝着门框上挂领带的地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他已经适应了监狱里的生活,当他出来的时候,发现其实他不属于外面的世界,在外面没有朋友,感到孤单、寂寞、困惑。又加上独眼龙的纠缠恐吓。” “别白费劲了,给举目无亲的花卷处理后事吧。”关掉监控视频,最后警察还告诉阿呆,“对独眼龙准备以敲诈罪立案调查。” 阿呆跑了几天,城市周边墓地太贵。不得已向秋水求援,还是秋水母亲出面才敲定,到秋水乡下外婆家,联系安葬地点和上坟的人。 天色越来越暗,前方远处一片黑乎乎的天,那是暴雨云层。 不一会,驶入雨区,雨水如注,水幕中看不清车窗外的景物。 快到秋水外婆家的龙山村,雨渐小了,但风不小,风雨交加。 先期到达的一个舅舅家的表哥,虽然打着雨伞,也无济于事,还是淋湿透。刚才的大雨实在不小。 等放完一挂鞭炮,停稳车。表哥走上前说:“村里负责「一条龙」服务的石匠说,定好的日子,不能变,再坏的天气也得入土为安。” “石匠人呢?”阿呆问。 “在村口的小店里等着我们。”表哥指着不远处的小店回答。 在表哥的带领下,走到小店,来到石匠面前,还有石匠找来帮忙下葬的四个农民。 他们带着不同的工具,每个人都身穿薄薄的塑料雨披,等待阿呆的车到。 经表哥介绍,阿呆与石匠握手寒暄,当着表哥的面,把钱交给石匠,费用不到公墓的二成。 石匠没有推辞,伸出指节粗大的手,用食指沾着唾液当面清点后,指挥四个农民,将一些工具、石灰、香纸等下葬所需要材料与用品,肩扛背驮,走在前面,带路上山。 去墓地的土路一片泥水,成了沼泽,一脚踩下去,又滑又陷。 阿呆小心翼翼,抱着骨灰盒不能滑倒。 秋水上前,为阿呆撑着一把伞。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趟过泥水,顶着风雨,艰难而行。 第247章 兄弟再见 终于爬上丘顶,阿呆一眼就望到一堆新土。 背靠龙山,前方是开阔的平整地带。再向前看去,是烟波浩渺的石塘湖。 石匠头一天在墓地上方,搭起一个简易的小竹棚。 阿呆知道,那片未淋湿的一小块挖下去的新坑,打有新的木桩,那是一辈子万物皆虚、万事皆混的花卷的人生最终归宿。 阿呆遵从当地风俗,一切服从安排。 石匠请了村里的地仙,画上太岁。 阿呆烧香、点烛、行开山礼,接着在打木桩的范围内用锄头挖三下,把手中的锄头丢到地上跑开。 然后,阿呆绕了一圈,走到秋水一边。 大家都围在一个盆前烧纸,雨仍在下,雨点大,不是密集的那种。 在一阵乱风中,一开始都担心黄纸潮烧不起来,但花卷坟前的黄纸烧得都很旺。 那几根点燃的香火,在那么大的雨中竟然没有灭,青烟依旧袅袅绕绕。 表嫂在坟前摆上三生,对着一个盘中的三个苹果喃喃自语:“小时候吃烂苹果,坐牢后没苹果吃,现在吃上好苹果。” 看看风雨中已经堆起的坟头,阿呆不停地抚摸墓碑,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下来。 他点着三支香,对着坟头作三个揖,插在坟前。 一股小小的旋风刮起,燃烧的灰烬打着旋儿上升。 蓦地,阿呆脑海中一个景象跳出来,花卷透过熊熊火焰的身影,膨胀得像一只凶猛的北极熊,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咬牙上扬的嘴角,浮着幸灾乐祸的坏笑。抱着臂膀,一只脚在地面傲慢地踩着鼓点。 花卷看着身后左右两个跟班,有点急不可耐的样子,翻着白眼说:“他不洗干净,不脏了我们的手吗?” 阿呆仿佛真真切切地看到花卷,仿佛又浮现了与花卷在监狱里第一次打斗时的情景,印象太深刻了。他呵呵一笑,人生何尝不是一部自导自演的悲喜剧。 焚纸烧香寄哀思,阿呆走到墓碑前,鞠了三个躬。大家紧随其后,也向墓碑鞠了三个躬。 阿呆直起腰,面向坟头说:“兄弟躲到天堂享福去了,真想我们一起重新创业。” “妈妈打电话来说,宝宝感冒咳嗽严重了。”秋水小声跟阿呆说,看一时半会不搭理,她急了,对阿呆大喊,“我在对空气说话呀。” “我正在与表哥商量,到什么地方招待石匠他们的事。”阿呆掏出香烟,发给表哥,轻声回答秋水,“爸妈在家照看宝宝还不放心,等会再说,好吗。” “不但对空气说话,还是对冷空气说话。”秋水自言自语,心情失落,无趣地跟在阿呆身后,与一行人一起,走向龙山村村口的一家农家乐饭店。 阿呆请安葬人员吃了一餐。石匠对阿呆说:“今天下葬的日子真不错,有钱难买下葬雨,雨淋坑,三代兴。你们每个人和公司都会有福的。” 下午,风停雨住,但雾气很大。 在浓雾笼罩下,整个滨江市区都被一层白茫茫的面纱所笼罩,看不清真面目。 几座巨大的建筑物隐隐约约,远处的山峰在雾气中露出模糊的身影,显得那么的神秘,貌似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望着远处的山岗,从此,阿呆多了一处山岗上那片绿树环抱,让他挂念的地方。 他长舒一口气,招呼一行人乘车返城,发现少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秋水。 第248章 僵尸公司 阿呆掏出手机,打通秋水电话,嘟了几声未接。 他立即招呼大家四处寻找,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没有看见秋水。 秋水表哥生气地叹息道:“这个水妹妹,不管怎么样,也得说一声,打个招呼。” 没有心情听大家七嘴八舌,阿呆立即用微信发了一句话:我的好老婆,赶快接一个电话,现在开车送你回家看宝宝。 人生中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阿呆学会了要用足够的耐心去面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想做点事,不管是什么人都得要去应酬,实在是没有办法。 秋水很快给阿呆发来了微信:你先忙你的公司,需要时打电话给你。 看着这个回复,阿呆没有想到,他激动了好一会,还用嘴唇亲吻了一下手机屏幕,然后回复道:辛苦了,好老婆,我尽快回来早一点。 阿呆身穿一件棕黄色的猎装夹克,挺拔的身材,穿起来挺潇洒,手提一个公文包走进史金柱的金药公司办公室。 金药公司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与史金柱一般年龄的副总经理,名叫方强,另一个是戴着高度近视的老会计张克俭。 在公司日趋窘困的日子,只有他们两人毫不动摇地坚守着岗位。 方强把客人引进落满灰尘的会议室,急忙打扫干净桌椅,泡了一杯茶,端给阿呆。 “同志,官司你怎么打都可以,财产也可以封存,但是有一条,就是拿不出钱。”方副总看了一眼阿呆,说,“别看着一个这么大的厂子,确实拿不出一个铜子儿。给你泡茶的茶叶还是我个人从家里拿的。” “不至于寒酸到这种地步吧?”阿呆心中一惊,原来当地一家有名的制药包装企业,连一杯茶水都没办法端出来。 “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本地的外地的大概有五到六家法院,来查封了十几遍,要是有钱还能等到你现在。” “僵尸公司。”阿呆感觉到原本早就应该进入破产程序。但是他们留守人员却拒绝拥抱死亡,而是坚持存活了下来。 “还有不讲理的,绑走老总要钱,真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叫你打电话去搞钱。要是搞不到钱,就往你身上糊屎。那个罪哪是人受的。” 方强是被以前逼债的人折腾得成惊弓之鸟,生怕这次的来人,又要搞出什么新的花样,他主动介绍公司停产后各类人员的逼债情形,以缓解来人的愤怒情绪。 “老总呢?”阿呆听到老总被绑架,这肯定不是史金柱,所以追问老总情况。 “总经理跑反了,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董事长史金柱被抓坐牢。想想那时企业多风光啊!”方强显得无奈地回答阿呆的提问。 “董事长叫什么名字?”阿呆进一步追问。 “史金柱。在滨江市可是大名顶顶的人物。京都还来人总结他的发展经验呢。”方强说到史金柱时,脸上油然浮现出自豪的表情。 阿呆想起,史金柱曾说过一位参加沙漠里汽车拉力赛选手的感悟:出发之前,永远是梦想;上路了,才是挑战。 挑战,顾名思义,他必须义无反顾地挑起金药公司这个烂摊子的头,带领大家咸鱼翻身,在市场竞争中取胜。 “方总,我看得出,您对企业很有感情。”阿呆从他口中确定是史金柱的公司,想进一步了解公司的历史和现状,就从方强身上开始。 第249章 曾经辉煌 方强作为一位停产留守人员,从与各类要债人员的周旋中,练就了一身好性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耐心机智地应对。 阿呆这么一问,方强滔滔不绝起来,说:“不能用感情两个字简单地概括。时间长了,对公司的感情那真是比亲生儿子还亲。” “做企业就像谈恋爱,养公司如同养儿子。”阿呆有感而发,想到现在有句时髦的说法。 “说来话长,那时,还是封闭的计划经济,物资短缺,商业不发达,除了几家国有大商场,就很少有商店。马路两边除了围墙还是围墙,到晚上漆黑一片。” “从那时的相对封闭,到现在的全方位开放,中国的转变已经使全球的重心东移,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我还是说我们的董事长史金柱,他当时辞去了海上市人人羡慕的公职,下海经商,来到滨江,他早年下放插队的地方,与刚刚下放回城,在家待业的总经理马自强,自筹了600元钱,干起了个体户,在马路边的围墙上打洞开店。” “开始卖糖酒和日杂,后来越卖越红火,就不断地在马路边的围墙上打洞,增加店面,商品也扩大到粮油、电子产品等。 董事长还到海上市的围墙上去打洞开店,京都来人调研,说这是「窗口经济」,既能解决就业,又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需要。 这样董事长更有信心,把赚的钱全部投入外贸,到山区收购药材,通过海上市的跳板往国外卖,原始积累迅速增大。” 阿呆对金药公司的发家史,在里面就听史金柱说过一些,大概情况早已烂熟于心。 现在他仍仔细地倾听着方强的介绍,看得出方强是和史金柱一起睡稻草的好兄弟。 他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说:“方总,你很谦虚,什么功劳都是别人的。我想,您能坚守到现在,肯定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方强感觉面前的小伙子与以前来的人不太一样,让人愿意接近倾诉。 他也就不设防地拉开话匣子说:“哪里,我是一个简单的人,跟着董事长后面干点简单的事情。” “我当时是货车司机,董事长开店要拉货就找到我,我这一拉就拉出甜头,与老婆一商量,把半年拉货赚的钱都投给董事长。 开始我还是拉我的货,后来店多,董事长要我掌管店里的生意,从此不再出车。” “从现在来看董事长慧眼识珠,没有看错你这个忠心耿耿的人才。” “说句老实话,董事长还真没有把我当外人。我这人认真,可能与我开车职业有关系。” “开车你不认真就要出事,而且要坚持。” “后来公司做大,董事长要我做厂长,供销两头在外的事都是董事长和总经理管,实际上我是生产厂长,自己整天吃睡都在厂里,管生产操劳,虽然辛辛苦苦,但不费神,不像他们把脑子都想空。” 阿呆环顾了一下虽然陈旧的办公室,但从光滑的水磨石地面,钢门窗、灯饰和桌上的电话来看,依稀记载着曾经的辉煌。 当时史金柱还成了一个特别有名气的人,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地很多大人物,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比较低调,从来都不会去主动招惹任何人。 他继续问方强:“方总,我不知道,你们做贸易的,怎么就办起了工厂。” 第250章 深入了解 在这空旷得没有人气的工厂里,阿呆与方强两个人谈得很投机。 方强完全沉浸在金药公司发展的历史中,他接着说:“金药公司积累了「第一桶金」后,就想着要办工厂。当时,本地制药厂的大输液很热销,输液瓶要从三百公里外运送过来,董事长决定开办玻璃厂,仅赚取运费就有很可观的利润。” 阿呆像是一位高明的医生一样,在解剖金药公司的成败得失,他也顾不上方强愿不愿意继续谈下去,盯着方强问:“这么红火的企业,怎么说倒一下子就倒呢?” 这句话刺痛方强,沉默好一会儿,气愤地说:“上面突然来人查账,把董事长直接带走了,说什么打酱油的钱不能买米。” “树大招风。” “那是因为董事长又迈入地产界,返回老家海上市买下了浦东边缘的地块,开发商住楼。 来人查到经营用途贷款违规流入房地产领域属于违法。枪打出头鸟,现在这个样子,连鬼都不进门。” “董事长不在,你们可以继续干呀。” “董事长不回来,银行下一个律师函,所有回笼资金,到账即扣,归还贷款。资金链一断,差钱的单位蜂拥而来,白天是法院,晚上是盗贼。再红的企业也得倒啊!” 说到激动时,方强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深深地吐了几口长气。 他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失态,立即拿起水瓶给阿呆的茶杯里加了一点水。 他笑着说:“对不起,我这人有点啰嗦,但来要钱的,只要你们有时间坐在这里,我就讲给你们听。 你们的钱也来之不易,我的责任把这个企业的实际情况讲给你们听,怎么做是你们的权利。” 阿呆就着方强刚加开水的茶杯喝了一口,心想,自己真是太心急,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从史金柱那里知道的和方强刚才说的情况基本相同,阿呆初步判断这个厂像一条休克的鱼,只要创造一定的条件就可以激活。 他心想,要换一个话题了,看看方强凹瘪的不锈钢杯子,笑着说:“方总,你就像这个不锈钢杯子一样,是经得起摔打的。” “承蒙你夸奖。不过这杯子,也不知道被要债的砸过多少回,它真是立了功。”方强拿起抹布,仔细地擦拭着杯子的污垢。 阿呆在来到这里之前,以业务员的身份,跑了三个省的五家玻璃厂,搜集到医药玻璃包装产品生产到营销的资料。也初步了解一些防疫药品包装瓶的标准与供应情况。 他把一叠产品介绍拿出来,放在方强的桌前说:“方总,我不是来要债的,是来看看能不能订点货。通过刚才了解,你是一个厚道的人,愿意跟你做生意。” “对不起!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同志,这里没有香烟招待,还请你多多包涵。刚才发了许多牢骚与不满,你不介意吧?” 方强知道来人是做生意的,怪自己在工厂停产以后,神经都不正常了,什么事都草木皆兵,只要来个人不是来调查的,就是来要债的。 他立即调整自己的情绪,带着抱歉的口气,搓着自己的双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接着问:“看看,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第251章 重新启航 看到方强逐渐高涨的热情,阿呆也看到了金药公司这条休克鱼,将重归市场大海潮流之中的前景。 他充满激情地介绍说:“我姓阿,名呆。阿里巴巴的阿,呆萌的呆,都很好记。” “还有姓阿的?”方强摸头想了一下,问,“莫不是外国姓,看电影里有一个阿凡达。” “正宗的中国姓,如新疆伊斯兰诸民族中的传说中人物阿凡提。” “倒骑毛驴的阿凡提,滑稽幽默,笑死人了。” “阿姓的分两种,一个是少数民族,一个是汉族。我是汉族,出了一个名人阿炳,四岁丧母,三十多岁双目失明;他才华横溢,创作了二百七十多首民间乐曲,《二泉映月》家喻户晓。” “姓阿的真有点不平常。” “刚才听了你的介绍,企业目前确实遇到困难,人还有个头痛脑热的,没有哪个企业是一帆风顺的,都有发展的高峰和低谷。就冲着你这种执着的精神,才愿意与你们打交道。” 几年来,方强接到的都是法院传票、封条、执行通知等,今天接到的是订单,他高兴得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不知道怎么办好。 听了阿呆鼓励的话,他敞开心扉:“我是想,企业不会就这么停下去,是一个工厂就得要生产。停产时间长了,这个厂就要废弃。不过,刚才不好跟你说。” 方强后面说的话吞吞吐吐,阿呆心里想,方强没有说出来的难言之隐肯定是缺钱,他试探性地问:“关键是你能把总经理找回来吗?” 方强反问阿呆:“把总经理找回来。那欠债的怎么对付?” “也好对付,关键是建立他们的信心。机器一转动,就能看到希望。” “没有资金,机器怎么转?” “重启征程惊雷响,久伴深村听雨落。只要你把人找回来就能想到办法。” 方强半信半疑,几年来,停产后造成的一系列阴影还萦绕在心头,那可怕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真是度日如年。 他心有余悸地说:“阿经理,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我们公司过去也没有给你一饭之恩,即使有恩,你能知恩图报,那也是做锦上添花的事易,做雪中送炭的事难啊!” “怎么?方总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恩就能报吗?这世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多得很。 不要想那么多,人与人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你发展我发财,大家双赢不是很好。” “我去找总经理,他东躲西藏,居无定所,得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就是金钱。一星期时间,怎么样?” “好。我尽量提前。” “不是尽量,而是一定。” “好好,一定找回来。” 阿呆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递给了方强,紧握住方强的双手,热情而肯定地说:“回到滨江,我请两位喝酒。我盼望着早点得到佳音。最后,还有一件事求援,方总一走,我闲得慌,能不能把老会计让给我几天。” 方强激动地与阿呆宽厚的大手长时间地握着,高兴地说:“行。他闲着也是闲着,让老会计整天陪你,公司的账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工厂的地盘要怎么走就怎么走。可是,老会计对公司以外的事就没办法陪你了。” 第252章 尚方宝剑 看上去老实人的方强,也说起了俏皮话,逗得阿呆哈哈大笑。 阿呆拍拍方强的肩膀说:“方总,能让老会计陪我聊一天,这就很够意思了,非常感谢你周到细致地安排。” 如愿以偿,阿呆见到的老会计名叫张克俭,年龄六十有八,是一位身体挺硬朗的长者。 他是史金柱在十五年前,金药公司快速扩张发展时,从市钢铁厂挖过来的会计人才。 给人第一印象有点木讷,深入接触,性格认真严谨,从有条不紊的账本可以看出。 老会计话虽不多。偶尔的一两句话极富幽默,让阿呆记忆深刻,比如谈到史金柱去坐牢,老会计形象地说,史金柱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现在的社会,不搞好人际关系,特别是上面的关系,就自己遭罪。 阿呆在与老会计张克俭的接触中,详细翻阅了公司的资产情况,资产负债率为130%,负债主要是停产后发生的工资等费用。 停产前公司回报率曾高达18%,应收帐款只占到年销售收入的2%,没有库存产品,说明停产前公司的经济效益比较好,也就像方总自己说的日子过得很红火。 张克俭陪同阿呆到生产车间走了一圈,虽然停产这么长时间,法院贴着封条,但设备还是摆放整齐。 阿呆对张克俭说:“就你厂目前的状况,我订货的钱不会打水漂吧。” 张克俭回答:“只要有一个好挑头的,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方强焕发出被停产折腾掉的激情。要重新组织生产,他犹如搁浅海滩的一条鱼,迎来涨潮的海浪,冲进无比广阔的海洋。 他首先找到金贵的老婆,了解到金贵曾躲过的几个地点,接着与金贵的儿子和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商量了一下,初步确定金贵最有可能藏身的地点。 阿呆要他一周内找回总经理。他仅用三天时间,就找回总经理金贵。 虽然捉襟见肘,秋水还是大度地支持。使得阿呆才没有失言,自掏腰包,拿钱招待,安排在方强他们常去的特色饭店,为金贵和方强接风洗尘。 金贵戴着一副宽边大墨镜,一只脚刚跨进门,另一只脚还没有跟上,就在摆动他的头,两眼向包间里左右扫视一遍。 他站在中间,大声说:“用三张纸画一个鼻子——谁这么大的面子,兴师动众地把我找回来,究竟能订多少货?” 阿呆心想,不用方强介绍,看到这大牌的架势,他肯定是金药公司总经理金贵。 他等金贵摘下自己的大墨镜,上前主动伸出自己的手,对金贵说:“我叫阿呆,你能生产多少,我要多少。” 金贵在商场上摸打滚爬了几十年,今天第一次被「能生产多少要多少」的话给震慑住,他疑惑地问阿呆:“你不是在发高烧打摆子——乱讲话吧。” 认为再也没有必要跟金贵兜圈子,阿呆单刀直入,对金贵说:“史金柱派我来的,不但要把营销抓起来。而且,还要把生产搞上去,强身健体,追求企业利润最大化。” 阿呆得了尚方宝剑,金贵一点不知道,整个人感到十分的困惑,史金柱究竟是怎么了。 金贵转过脸,愣愣地看着方强,半天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方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金贵面面相觑。 第253章 伺机脱身 阿呆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史金柱的授权书和公证书,递给金贵。 请两位老总坐下来,茶水三巡过后,阿呆说:“今晚在上菜喝酒之前,我受史金柱委托,也就是董事长要我在两位大股东的帮助下,团结一致,再创公司辉煌。” 阿呆把自己在监狱里与史金柱怎么相识相交的往事毫无保留地介绍。 重点介绍了史金柱的心脏病,多次发作,在抗洪抢险中是最严重的一次,他硬是背着董事长与生命赛跑,最后到医院抢救过来,捡回一条命。 董事长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要阿呆持有他的股份想办法把企业搞起来,并要阿呆照料好他患有精神抑郁症的妻子。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金贵措手不及,他反复而又仔细地看着授权书和公证书,史金柱三个手写个人签名笔迹,是金贵最熟悉不过的,金贵没有想到,史金柱来这一招,对金贵是极大不信任。 今年初,在正月里,金贵还去监狱看过史金柱,史金柱对股权转让的事,没有透露过半点蛛丝马迹。 但是,金贵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商场老手,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把自己手中的授权书转交给方强。 他故意用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揉了一下,语气沉重地对阿呆说:“董事长辛苦一辈子。我相信董事长把企业的担子交给阿呆来挑,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放下授权书,方强欣慰董事长的过人之处,用自己的宽广胸怀,在拯救金药公司。 阿呆的到来,对金药公司来说,确实就要有这样一股新鲜的空气,在阿呆的带领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重组,恢复生产,强身健体,再创辉煌。 方强在听完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后,认真地想了一会,目前来看,阿呆股份最大,绝对当仁不让。 回想与阿呆刚开始的接触,就感觉人不一般,气宇轩昂而且温和亲切,问的问题又细致又专业。 他爽快地表态道:“我赞成阿呆来牵这个头,不用说也是阿呆来当代董事长,老董事长看人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我相信在代董事长的带领下,一定不会辜负老董事长的期望。” 金贵站起来,快速地把桌上的茶杯转移到茶几上,卷起自己的袖筒,活动着手腕说:“阿呆,我看你的实力怎么样?” 阿呆看金贵要与自己扳手腕,心中暗自高兴,这些人可能不知道,在劳改队里,还没有人能扳得过他的。 他那手臂和腕力,小时候缠住有一身功夫的赵叔叔,在晚上纳凉时,找个阴凉的角落练习,主要是树桩、砖头、沙包,用脚狂跺、猛踢,用拳头死锤、烂打磨练出来的。 端正坐姿,摆好马步,阿呆把手臂放在桌面上,憋住劲,让金贵先发力。 方强当裁判,看到两个人手臂垂直在桌面上,大声喊:“开始。” 金贵一上来,就使出吃奶的力气,想三下五除二,扳倒阿呆。 阿呆不动声色,蓄势待发,用手腕的转动来控制局面,使劲憋住气,顶住金贵的猛烈攻势。 两个人不相上下,相持一会儿,等到金贵稍有松懈,阿呆突然发力,使出全力将金贵的手扳倒在桌面上。 金贵红着猪肝脸,喘着粗气,甩着自己的手腕说:“不简单,是个铁腕人物。你来得正好,公司就交给你来做主,我是急得脱不了身。” “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阿呆忽然间,又向前一步,张开双臂,左右抱住金贵与方强。 金贵抽了一大口香烟,缓缓吐出,摇着头说:“这个人头不好顶,老总真不是人干的。” 第254章 以退为进 金贵开口第一句话就要撂挑子,可能是没有当上董事长,心里有失落感。 一个好汉要三个帮,在公司里众人一条心,黄土才能变成金。 阿呆沉住气,要先稳住大家才是万全之策。 他神情平静,谦虚地说:“我是初来乍到,摸不到锅灶,怕挑不起这个担子。” “你没来之前,我们六神无主,现在一定要当仁不让,你就是我们公司的主心骨。”方强怕阿呆打退堂鼓,呵呵一笑,很直白地送上马屁。 看金贵沉默不语,阿呆双手作揖,不客气地说:“承蒙大家抬举,我就来牵个头,事情还要我们三个人干,原来工商注册的都维持原样不动。今后责任我来扛,外来有什么麻烦,搞什么下三滥的事,叫他们往我这里来。” 金贵这几年被折腾得身心疲惫,当年的锐气被停产后的窝囊事磨掉不少。 他疑惑地问阿呆:“你仔细想过没有,想要开工组织起生产经营,人、财、物、产、供、销这六大块缺一不可,其中五大块都好办,关键是财这一块,启动要有资金,资金好比企业的血液,缺了就难以循环运转。” 不愧为总经理,金贵搞企业的套路熟得很。 阿呆认为金贵讲得有道理,他对这些问题早已深思熟虑,也就把自己拯救公司的方案和盘端出。 他说:“金总考虑问题比较全面周到,目前要投产,缺流动资金,这是我们要抓的企业牛鼻子。” “是啊,讲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金贵打断阿呆的话,插上一句。 “怎么抓住牛鼻子呢?首先要树立起人们对金药公司的信心,公司的德信是最好的财产,圣人说,小成用智,大成用德。 在市场竞争中,有德的企业才能根扎得深,头抬得高,步迈得快,才能把企业做大做强。” “我们也不是皮包公司,喊几句时髦口号来骗人。”金贵不信阿呆靠理念、企业文化就能让公司起死回生。 阿呆站起来,继续阐述他的以德发展企业的思路。 “德而有信,也就是人必言,言必行,行必果。我们可以给客户承诺,虽然是有限责任公司,可以承担无限责任,打消他们与公司生意往来的顾虑。” 阿呆说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停了一会,大手握紧一个拳头,敲在桌面上说:“否则,就破产清算,再好的设备,一旦公开拍卖,能值几个钱。那是令人心痛的贱卖呀,他们又能拿回去几个铜子儿?我相信聪明的企业肯定会选择前面的一条,同舟共济。” 金贵想到现在的社会上,人与人的诚信太差,对于阿呆给客户承诺,承担无限责任。也就是说,债是死不掉,账是烂不完的。 他点头称赞,接着问:“无限责任,那是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搭进去了,有胆识。下一步怎么办呢?” 阿呆早已想定了主意,笑着说道:“五个一点。即外资引一点,银行贷一点,客户赊一点,供应商欠一点,员工集一点。外资我去争取,以前与一家英国公司有一个意向。” 为了找到外商合资,滨江许多企业,花去不少心血,不是找不到路子,就是被骗,掉进坑了。 金贵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阿呆,随便张口一说,就能够拉到一家外国公司,这不会是吹牛吧? 第255章 高看一眼 不能怪金贵崇洋媚外,这其实是一个时代的大背景所决定的。 如果在滨江这个地方有了一家中外合资企业,那么就能够吸引到后续的地方银行支持。 如果没有中外合资,那么其他投资商或银行就不敢来砸钱。 引进外资是重要的一个步骤,像滨江这种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的城市里的企业,对于引进外资与技术的渴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合资的事,阿呆点到为止,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至于那些阿呆没说出口的话,金贵却是明白了,顿时便对阿呆高看一眼,露出一抹钦佩的神情。 “我就相信老董事长不会看错人。” 金贵这样不带任何谄媚的话,阿呆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看来大家从心里开始接受了,阿呆紧锣密鼓,认真地给方强布置任务:“方总负责员工这一点,回公司上班的和新聘用的员工,本着自愿的原则,募集一点集资款,比银行利率高一倍,也可以叫做「四出员工」吧,即:出资、出心、出勤、出力。” “保证完成任务,但董事长还是要说一下吧,数额要多少?”方强站起来,当面请示阿呆。 “方总抢得头功。具体数额,我已经安排张克俭老会计测算了投产资金,以缺口资金量的7:1:1:1比例分摊,七成是外资与银行贷款,其它的具体数额明早送到各位的办公室。” 阿呆在餐桌旁边走边说,就如同在精心策划一场大规模的战役。 走到金贵身边,问:“金总,你分管的这一块可有什么困难?” “保证不拖公司后腿。” “公司的客户呢,我不太熟,金总陪我一起跑,一定要一家一户地登门,说明情况,争取理解,预收一点货款。” 阿呆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继续问金贵:“供应商这一块,请金总辛苦一下,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同意暂时欠一至两个货款的单位,就可以发生业务往来。” “建议现在开始喝酒,不谈工作,我保证去多搞一点资金回来。”金总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卷起袖口。 他感叹道:“这一阵子,我是咬口生姜,喝口醋——尝尽辛酸啊!跑反哪是人过的日子,天天提心吊胆,躲在深山老林里,深更半夜,野狗一叫,胆战心惊,时刻猫着门缝,生怕有人摸进来。” “服务生,上菜开酒,给金总压惊。”阿呆伸手招呼后,笑着对金贵说,“我把刚才的话说完,关于资金的事,德信为本,按计划办事,多了也不划算,闲置浪费。虽然不收息,但也是一个人情债。” “好!遵命不如从命,赊款的事,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大家看,鱼头对天,福在这边。鱼头对着董事长,得喝一杯。” 金贵手按餐桌上的转盘,指着鱼盘说。他改口快,已经开口叫上董事长了。 “我建议大家第一杯酒,先共同敬老董事长。他老人家已经把路子开出来,需要我们去发扬光大,一定要从零开始,把企业做大做强。”阿呆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家全部起立,举杯一口喝干。 喝完酒,金贵没有坐下,大声说:“大家不要坐,我建议都斟满酒,共同敬鱼头酒。” “我是忍不住过来顶礼膜拜。董事长,喝了鱼头酒,宇宙任你游。”金贵走出自己的座位,来到阿呆的身边。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酒量不行,你们就饶恕我少喝点吧。” 阿呆喝下第一杯酒后,耳根泛红,他在控制自己,生意场上,酒量只能喝到三分,不能随着性子。 第256章 从零开始 酒桌上,你一句他一句,目的都很明显,就是要阿呆喝酒,而且从架势上来看,不把阿呆灌几杯酒下去,不会善罢甘休。 方强也接着金贵的话,一本正经地劝说:“喝了鱼头酒,好事跟着董事长,就是跟着大家,企业就一帆风顺了。” 张克俭这种不大喝酒的人,看到大家有意无意的劝酒,急忙站起来,跑到阿呆的身边。 他看着周围的人,询问道:“大家恭喜董事长,董事长每次没有必要都喝完,稍微喝点也是可以的吧,我觉得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大家觉得呢。” “当然不过分。”金贵推开为阿呆保驾护航的张克俭,抬起头对阿呆说,“但今天不一样,怎么着也得要意思意思吧!始终只喝一杯酒,岂不是显得董事长太不尽情面了。” “这杯酒不随意,我喝。” “量小非君子,不喝不丈夫。” “祝金药公司发扬光大好的传统,从零开始,拼搏进取,再创辉煌。”阿呆说完,端杯一饮而尽。 “我金贵真是有个好运气。你是公司当之无愧的好老大。”金贵被阿呆豪爽的义气所折服,自我感叹地说,“从零开始,金药公司雄起。” 自此以后,金药公司有条不紊地恢复运转起来。工厂区一扫昔日门庭冷落,花枯叶落,凄凉衰败的景象。 回厂的老员工带着新聘的员工,把车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方强组织技术人员抢修设备。 金贵陪同阿呆快马加鞭地走访客户,得到客户的理解和支持,预付了一部分资金。 更让阿呆高兴的是,秋水留学到英国的同学雷文,作为阿呆的代表,合资后续事宜办得很给力。 银行将金药公司重新列入支持发展企业名单,同意解冻,账户正常运转。 当生产恢复以后,阿呆挑战自己的最大问题,管理起来不是很直接。 每名工人都在不同的流水线上操作,不像在劳改队,带一帮人干活,工地上大声一吼,三里外的都能听得见,干事卖不卖力,在自己的眼中,一目了然。 对于痞懒散的人,在阿呆严厉的目光下,如果还不知天高地厚,那可能拳头就要上去说话。 基本上,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一个眼神,或是一个脸色,这里还没有吭气,就已经有人把那个不长眼的给狠狠地捶了一顿。 当阿呆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时候,工人劳动状况不在自己的眼中,只能通过生产报表上枯燥的数字,分析劳动生产率的高低。 他觉得这种管理方式,好像隔了一层,自己一时还不太适应。 还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好,一是一,二是二,明明白白,痛痛快快。 哪像现在,不能当面说服员工,偶尔加个班,支付了加班费,还说你是剥削。 如果声音大一点,动一下手,那肯定骂你是法西斯魔鬼,没有人性。 有的人,真是掉进灰尘里的豆腐——拍不得也打不得。 现在的员工个个都像爆竹,一点就炸。又像一堆干柴,稍不如意,随之烈火冲天。 还好陈胜、吴广没有穿越到当代。否则,说不定哪一天就带领他们揭竿而起。 也没有藏匿极端分子的后代。不然,还不来个威力无比的人肉炸弹,把办公楼夷为平地。 一天,一位老工人在走进楼梯时,阿呆能清晰地听到老工人的大嗓门,嚷嚷着,谁阻拦不了,要找董事长,直呼其名阿呆。 第257章 兼听则明 办公室主任拦住老工人,询问有什么事? 老工人生气道:“你走开。” 办公室主任不答应,瘦弱的身体挡在老工人前面,摆摆手。 “怎么,想拦我?”见办公室主任态度坚决,老工人大笑,眼角闪过一丝轻蔑。 “请先到办公室里说,有什么事,由办公室上报给董事长。” 在办公室主任与老工人相持不下的时候,阿呆走了过来,把老工人接到自己的办公室,请他坐下,并泡了一杯茶端给老工人。 阿呆想到在里面时,曾经看到过感动自己的句子:在人之下时,要把自己当人;在人之上时,要把别人当人。 老工人在工作中可能遭受什么委屈,或者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 阿呆深有感触,当一个人委屈无处诉说时,心里真的很难受。 他亲切而又诚恳地问:“老师傅,您刚才不是说要找我吗?” 老工人睁着浑浊的眼睛,脖子粗红得像一根老树桩。 他对阿呆大声吼:“就是你的企业,也不能这样瞎糟蹋。” “怎么啦?老师傅。” “怎么啦!你去看一看,车间旁边那间厕所里的灯,大白天的,昨天看,是亮的,今天上午去看,是亮的,刚才去看,还是亮的,多让人心痛,白白浪费多少度电,这样下去,工厂要是不倒,我不是人,是你家养的猪。” “老师傅,说得对,是我们的管理没有做好。” “道歉能关掉灯吗?知道要做到。” “你随手可把灯拉灭了。” “没有,又不是我拉开的。” “你不随手为工厂增收节支,还有老脸到这里发牢骚?”办公室主任话说得很冲,“你当时就应该拉灭。” “人家眼里看不惯,当然要发泄,闷在肚里伤身体。”阿呆立即制止了办公室主任的粗言粗语,“作为管理者,要兼听则明,工人中有牢骚,我们要从牢骚中找出黄金,一定要善于倾听工人的合理化建议,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谢谢董事长教诲,我以后会注意约束自己的行为。”办公室主任惭愧地低下头。 阿呆沉默下来,他在思索企业的执行力问题。书本上说,执行力,把想法变成制度,把制度变成每个人的自觉行动,把行动变成丰硕果实的能力。 怎么来提高执行力?作为一名企业老总,不能有节假日,保证每天晚上,自己办公室里的灯是亮的,如果能这样做,员工每天从你办公室的光芒中感受到的是温暖,是感激,是踏实,在工作岗位上干得就更主动、更有劲、更认真,还愁企业搞不好吗? 如果企业做大到集团化,那就要靠老总人格的光芒,思想的光芒和公司制度的光芒在员工心中照亮。 老工人看阿呆半天不说话,语气软了一点,主动说:“不是我在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在有意说你。老董事长那时,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是用什么办法来堵塞跑冒滴漏的?”阿呆好奇地问。 “简单得很,老董事长气不过,直接下掉灯泡。” “黑灯瞎火的,要是上厕所,多不方便。” “对于不自觉的人,给他踩几下屎,就长记性了。” “这是气头上的话。” 老工人瞪大眼睛反问道:“说一百句漂亮话,不如做一件实在事。今天我提到的长明灯问题到底怎么解决?” 阿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着回答:“我有一个科学合理的解决办法。” 第258章 遭遇雷击 阿呆感动了,企业虽是老板的,但老板又带不走,每个人的饭碗可都是自己要端的。如果把企业搞砸了,不就是砸了自己的饭碗。 他立即吩咐办公室主任到厕所里去拉灭灯,并安排电工,把厕所里的灯换成声控的。 厕所里的照明灯,因经常有人忘记关,不分白天、黑夜通明。老工人报告的长明灯问题,阿呆现场办公,拍板解决了。 他还让工会记下这名老工人的名字,报批公司提合理化建议奖,号召全体员工学习老工人爱厂如家的精神,一起来关心企业的一点一滴,增收节支。 老工人特佩服阿呆这种正儿八经搞企业的人,不说豪言壮语,不拿着镜子只照别人的缺点,就问题谈问题,最后直接把问题解决掉了。 临走前,老工人还向阿呆一再表态:“以前上班,总是没劲,懒得动手,今天我像触电一样,有一种不期而遇的温暖,以后一定在班中闲不住,时不时,这里擦擦油,那里抹抹灰。” 午夜时分,大地已经沉睡,天空中整片的云团急速移动,凶猛地吞没了那一轮刚出炼炉的金色的满月,空气凝固。 稍许,电光不住闪动,霹雳一个连着一个,接着狂风夹着暴雨,铺天盖地冲击着大地。 阿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翻看本月的财务报表。 天气骤变,突然的雷电,使他心有不安,担心车间里的安全。 他站起来,想开窗看看外面的情况,风力太大,无法推开。 看着这恶劣天气,越发坐不住,阿呆穿好雨衣,拿上手电筒,准备到车间查看。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接听,方强在电话里气喘吁吁地报告:“董事长,配电房……” 不等方强话讲完,阿呆焦急地大声问:“配电房出什么事了?快说!” “突然之间,厂房边的一棵大树被雷电击中,咔嚓嚓呼啦啦地挟风带雨倒将下来,大地也跟着震动一下,树枝压在配电房的窗户。”方强的话音里听得出心有余悸。 “没出什么大事吧?” “树枝打破了窗玻璃,已经用塑料纸钉好了。” “还有什么地方出事了?” “没有。不过,董事长,你要担心自己的安全。” “我在办公室里,有什么安全可担心。半夜三更的,吓我一大跳。” “你不要回自己的宿舍,配电房里值班电工王成躲在你宿舍附近,拿着刀子,扬言要找你报复。” “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王成到了十点的下班时间,接他班的员工,在到工厂的路上,骑摩托车被风刮倒到水沟,人伤势较重,被警察送往医院救治。 王成下班,虽然延迟二十分钟,但他没有交接班,接他班的人没到,就私自离岗。 按董事长说的,「不要问我,去问制度」的规矩,我给了他下岗处理,他记恨于你。” “我马上过去。” “不行,他手里有刀,我多找几个保安带过去。” “不需要,你一个人来就可以。”阿呆说完,挂断电话,镇定地走下楼,与方强会合,一起来到宿舍门口。 阿呆从墙角的阴影里认出,那一个跺脚愤怒的人是王成。 他走过去,盯着王成问:“听说你要报复我,我自己送上来了。” 王成怒潮狂涌,跺着大脚,竭斯底里地用刀尖戳着墙壁的石灰喇喇怪叫。 阿呆掏出自己房门的钥匙,平静地说:“你看,这外面风雨交加,拖泥带水。不如到房间里动刀子,干干净净的多好。” 第259章 临危不惧 阿呆见王成站着没动,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进去。 他回头对方强说:“方总,请王成进董事长的房间。” 方强对王成劝说了一番,看他还是站着不动,随即,硬拉着王成进了阿呆的房间。 “方总,你在外面。”阿呆看着王成跌跌撞撞进了房间,他用一只右手对方强摆了摆。 “不行,这样很危险。”方强惊恐地对阿呆说。 “你在里面就不公平了。”阿呆劝退方强,掩上门。 他警惕地站在王成的身边,仔细观察王成的情绪波动。见王成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情没有刚才那样暴躁,便递给王成一支香烟,说:“把刀先放在桌上,抽支香烟再痛痛快快地动手也不迟。” 王成忧虑了片刻,拿起香烟,点着,深深地吸了几口,突然抬头,用他那血红的双眼瞪着阿呆说:“今天不拿刀捅你,日后,你还不得踩死我。” 临危不惧,阿呆直接点出王成的错误:“本来你是好样的,坚持了二十分钟,如果想走,必须向值班长报告,调整好顶替上班人员,你才能离开。” 稍停一会,阿呆继续平静地说:“还好,老天有眼,树倒偏了一点,不然事情就没有这样幸运,如果大树冲断电线,不及时抢修,造成短路,引起火灾,隔壁就是木材加工厂,后果不堪设想。” 王成用白眼仁翻了阿呆一眼,撇嘴道:“你忘恩负义,对不起我叔叔给你的贷款。” 睁大眼睛,目光一扫王成,阿呆口中冷冷道:“你报复我,刀子不知轻重,一刀毙命,你就成了杀人犯,肯定被枪毙掉,即使不枪毙,今后一辈子就待在牢里吧。 可父母妻儿等家里人都要跟在你后面倒霉,尤其你的那个当银行行长的叔叔,就别指望再升官,能保住现在的乌纱帽就算不错。你不要冲动,再想一想?” “为什么?为什么啊?”王成声嘶力竭地吼叫。 “家有家规,厂有厂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是地雷,任何人都不能踩。谁要是踩了,就是自取灭亡。你下过岗,就没有脸面吗?你看看我,从牢里出来的,男人要丢掉害臊心。”阿呆观察得出,王成是个守规矩,讲义气的人。 一把抢过王成身边桌面上的刀,阿呆用刀尖抵着自己的手臂说:“不要辜负王成这个英雄的名字,叫你一声兄弟,希望有事多沟通。” 随着话音落下,阿呆手中的刀尖,扎进自己手臂上的皮肤。 王成真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呆的手臂,眨了眨眼,千真万确,扎进刀口的手臂处鲜血奔涌而出。 他扑通一声,双腿跪地,泪流满面。 阿呆拉起王成,对着那双曾想杀人的目光,给了他一个信任诚挚的笑容。 “今后有事可以直接找我,尽快成为公司人才,去独当一面。”阿呆鼓励道。 “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玩命的。今后无论什么事,我王成都敢死命地跟董事长干。”王成自知自己错了,惭愧地低下头,对阿呆心悦诚服。 在处理好王成的事后,公司生产走上正轨,阿呆这才抽出时间,利用休息日,与秋水一起,开车到市精神病院,看望在这里住院的史金柱夫人。 第260章 孤苦伶仃 风刮得很努力,疯狂而执着。 精神病医院大门外,围墙的一角,一条漂亮的红丝巾挂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枝干上,像旗帜一样飘扬。 有一些破塑料袋,壮阳传单,脏绳子,也挂在树干上和红丝巾一起飘扬。 秋水拉一拉阿呆的手,伤感地对说:“你看,多漂亮的一条红丝巾,太可惜了。” 阿呆笑了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我看它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即使跌落凡尘,依然出众。” 他把秋水娇小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了一下。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两只口罩,先帮着秋水戴好后,自己的一只挂在胸前。 往医院里面走,就能看到铁栅栏的门,跟牢房一样,不时听到阴森恐怖的歌声、尖叫声、悲嚎声。 一两束惨白的阳光射在病床边,白晃晃的。 同时,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把庭院中的树影映照进室内,白色的墙壁上洒满了摇晃的叶影,能清晰地听到床上入睡的病人发出微微的鼾声。 躺在床上睡觉的人就是史金柱夫人。 阿呆脚步放得很轻,慢慢地走进去,闻到床单上一股陈旧的带点腥臊的气味。 他皱皱眉头,其实不只是床单,整个房间,包括墙上水渍的痕迹,墙角拖把留下的水印,还都弥漫着喷洒来苏尔消毒水后,所散发出的煤焦油和醋酸的药臭气。 秋水站在门外,隔着口罩,感觉到这难闻的气味,简直要把自己熏晕过去,忍不住小声咳嗽了几下。 阿呆静静地站在史金柱夫人的病床边,看着她穿着一套病号服,在发皱的已经看到梅花状肮脏斑点的白床单上继续呼呼睡着,不知是衣服小还是人发福了,那是一条丰满而迷人的曲线。 忽然,史金柱夫人翻了一个身,把两只安静的大白兔压在胸下,翘起高高的臀股,如此天真烂漫的姿势,阿呆看到这情形,笑了一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风韵犹存。 “在这么悲惨的地方,你还好意思笑得出来。”秋水拉出阿呆,严肃地警告。 “真是一个睡美人,想象着史金柱当年有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阿呆解释自己忍不住笑出声的原因。 “那你更不应该笑出来,给别人感觉,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多不好。走,我们赶快去找医生。”秋水说着,拉着阿呆到医生的办公室。 从表情冷漠的医生那里知道,史金柱的夫人在史金柱坐牢后,精神上没有了依靠。 加上债权人对她的人身侮辱,和女儿在英国遭遇车祸死亡的刺激,精神重度抑郁。 想跟这个女患者接触,医院里的专家花了好多时间,才能坐下来交谈,因为她整日生活在恐惧担忧之中,不相信任何人。 绝对不能提及工厂的事情,只要一提及她肯定会发病。刚刚跟她谈的事情,转过背就忘了。 但是,对过去的记忆片断,谈起来犹如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不管从生理结构,还是天生的敏感心性,都注定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受到伤害。 秋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情绪,只觉得史金柱夫人承受的东西也太多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阿呆说:“你有没有想过,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现在她的身边没有一个最亲密的人?” 第261章 不厌其烦 看得出,秋水眼神里有些惆怅,阿呆抱紧秋水,劝慰道:“有钱没钱,开心最重要。” “我就想你多点时间陪陪我和女儿。”秋水微微低垂下眼帘。 阿呆随即笑道:“我知道了,等工厂这阵子忙完,我就多陪陪你,还有我们的宝贝女儿。” “好。”秋水脸上的担忧这才一扫而空。 自此以后,阿呆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史金柱夫人坐一下。 有时,秋水没有时间,阿呆就一个人来。 史金柱夫人在医院住了很久,她的重度抑郁症必须吃很多药。 吃下很多药才能睡得着,有时醒了,她就两手抱在头上,蹲在墙角,面对阴暗的墙角,一蹲一整天,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医生、护士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理睬。 她常常很沉默,也不能听到任何声音。 害怕惊动靠近的人,甚至害怕停在窗前的小鸟,一只纵身跳下的猫,害怕它们尖尖的喙子,害怕它们的利爪,连一只飞过的苍蝇她都要避让,从不会去伤害。 阿呆从侧面仔细看着史金柱夫人白纸一样的脸。如果目光对视,会引起她的焦虑。 大幅度的动作,被她当作攻击性的表现。笑多了,她又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危险的信号。 只有主动找些话题跟史金柱夫人聊天,虽然她一句话不说,阿呆仍然娓娓道来。 就这样陪坐几次,几十次。慢慢地到后来,史金柱夫人没有了恐惧心理,不再赶走阿呆。 史金柱夫人似乎渐渐开始发现阿呆的存在,有一次还冲阿呆笑,阿呆觉得很高兴,总算没有白白陪坐,心想,至少她承认接纳了阿呆。 一天,史金柱夫人心情不错的时候,从她蹲着的墙角,回过头,对阿呆嫣然一笑,说:“你哪不认识我啊!” 在房间里回荡着的是一种清脆的女声,尖尖细细的高音。 阿呆更高兴,史金柱夫人终于开口了,而且以这么优美动听的声音,他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怕不恰当的方式刺激到她,平静地回答:“认识。” 史金柱夫人又回过头,对阿呆接着笑问:“你哪不认识我老公啊!” 她的语速快而短,阿呆平静地回答:“认识。” “你哪不认识我女儿啊!”史金柱夫人又重复着刚才一样的语气和动作表情。 阿呆不认识史金柱女儿,但依然平静地回答:“认识。” 史金柱夫人指着她经常蹲着看的漆着绿色油漆的墙裙中的她自己的影子,说:“你看,我天天在听他们讲话呢。” 阿呆观察到史金柱夫人的表情突然兴奋起来,可她高兴的样子,看了让人感觉有点别扭,两眼无光。他继续问:“都说些什么呢?” “他告诉我别害怕。” “还有吗?” “他告诉我会在我的身边。” “是在做梦还是亲眼看见。” “亲眼看见。”史金柱夫人很干脆地回答阿呆的提问。 阿呆右手单指搓下唇,迷茫的眼神里含着希望的光芒,只是一点儿再开口提问的意思都没有了。 史金柱夫人还是蹲在漆着绿色油漆的水泥墙裙前,照着自己的影子,一朵枯干的白兰花别在胸前的纽扣眼里。 她不时地拿下发夹,用两个手指梳理着额角的几缕发丝,又重新夹上发夹。 第262章 寻找良方 阿呆心里想,史金柱夫人虽然受尽磨难,面前的世界坍塌了,但心中依然守护着属于自己曾经的幸福,那片永远的爱的天空。 有人说精神病人是活在自我之中,史金柱夫人看起来的确无比快乐。 其实,对于每一个人而言,何况不是如此,只要我们相信幸福,相信别人对我们的爱。那么,幸福就像空气一样围绕在我们的身边。 阿呆又想到史金柱,监狱里混得不好,被人打伤打残,人的活动受到局限,但人的精神是自由的。 可是,在精神病院这种地方,人是死不了的,或是让人精神彻底失常,或是让人生不如死,让时间在静静地吞噬掉人的机体和思维。 阿呆回忆起曾看过的一部叫《简爱》的小说,书中男主人公的妻子是一个疯癫,被关在他家的一间密室里。 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疯女人放了火,疯女人被烧死,男主人公为了救她,烧瞎了眼睛,砸伤了一只手。 对于男主人公而言,如果不把疯女人关在密室,而让她有一个自由宽松的环境。 当然,如果这样,疯女人有时可能做出危险的事情,这个姑且不论,就是正常人有时也会发毛,做出极端的事情。 其次,如果男主人公不与家庭女教师发生恋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男主人公如果不放弃自己的爱,用心灵去拯救疯妻,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悲剧。 通过在医院里的观察,阿呆发现病人发病是有时间性的,一般春季发病者多,或是在其他时间受到刺激时发病,平时跟正常人差距不大。有说有笑,不注意分析,思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 经过与主治医生的多次沟通,医生也无奈地摇头,要想彻底根治精神方面的疾病没有这方面的先例,只能讲是创造一个好的环境,控制病人不让其发病或者是减少发病的次数。 阿呆利用公司出差各大城市的机会,跑了十几家有影响的大精神病院,治疗方法大同小异,主要靠药物控制,长期使用,正常人也要变成痴呆。 经过多方打听,阿呆终于找到一位治疗精神方面疾病的有名老中医,在查看病者资料和把脉,掌握史金柱夫人的病情后,老中医说:“她得的是精神感冒,抑郁症我们称之为精神上的感冒。” “精神感冒,那就是说夫人的病有挽救的希望。”阿呆听到「感冒」这两个字。 顿时,把对抑郁症的理解,一下子从神秘的迷雾中走出来,重新树立起根治的信心。 “在中医上叫做「痰迷心窍」,一口痰堵住了心窍。” “怎么能把一口痰疏通掉呢?” “让精神病人远离事发地或者事发时的心路,只要坚持培养一个人的毅力,每天不少于一万米的跑步。 当然,就夫人目前身体状况而言,不能跑也得快走,使她在汗流浃背、吐故纳新的过程中,慢慢地康复自己的心智。” “用狂奔治病,就这么简单吗?” “当然,还要到我这里来,采取中药配合心理治疗,调理情绪,醒脑开窍,调整机体的脏腑功能,做些平衡阴阳的医疗工作。” “我跑了不少地方,也找过不少专家,今天,听您老说得有科学道理。有句名言不是说,生命在于运动。” “记住,要想有一个好的结果,首先必须要熬过艰苦的过程。” 阿呆紧紧地握住老中医的双手, 感激地问:“她这样瘦弱的身体,能熬过艰苦过程吗?” 第263章 考验毅力 不要什么事都怕字当头,熬过艰苦过程,这也是为了达到你自己想要的结果而要付出的代价。 老中医丢下这么一句话,伸手拍了一下阿呆的肩膀,走出医生办公室去查房了。 这句话很实在,非常现实,听上去让阿呆很无奈,又很感慨。 为了让史金柱夫人有一个好的治病休养环境,阿呆在风景秀丽的石塘湖边,买下一栋当地农民的二层楼房,请了一位中年妇女与史夫人一起生活。 阿呆负责史夫人傍晚奔跑锻炼。而中年妇女则担负史夫人的饮食起居,按时煎药、服用,每天上午陪同史夫人进行一个小时的瑜伽练习。 石塘湖素有「十里长湖」之称,离滨江市十多公里路,背靠大龙山国家森林公园。 东面是长江古道长风沙,留有诗仙李白的「相迎不远道,直至长风沙」和放翁陆游的「舻声已去雁翅浦,荻夹喜入长风沙」驻足吟唱。 湖面没有海的磅礴,没有长江的奔流,没有甘泉的清甜,但她拥有那份淡泊和宁静,湖水常年碧波荡漾,幽静雅洁,晶莹透澈。 水鸟贴着水面飞翔,水边金黄色的芦苇随风轻轻摇摆,用清风送来的自然气息告诉我们:这是天然的氧吧。 每天傍晚,阿呆都准时赶到史金柱夫人的宅前,陪史夫人一起,沿着多弯的石塘湖路,跑上三万米。 不分春夏秋冬,不管雨雪风沙,湖边都会出现这一男一女的身影。 有时,史金柱夫人大汗淋漓,喘着粗气不想跑,阿呆就鼓励她,搀扶着继续往前慢跑。 一次,史金柱夫人越跑越觉得喘不过气来,呼吸困难,累得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喉咙干得像着了火一样。” “喝口水,休息一会我们再继续跑。”阿呆松开史金柱夫人的一只胳膊,扭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 “我不想再跑步了,简直让人难受得要死。”史金柱夫人发着脾气,找了一块草地,准备坐上去。 “要坚持住,坐下来就不想起来了,我们边走边喝水。”阿呆立即上前制止,并拉着她,想继续往前挪步走动。 “我的全身被灌了铅一样,浑身僵直,很难移动。腿下像是挂着十斤的铁板,抬不起来。”史金柱夫人说着话,整个人像糍粑一样,往地上一躺。 “奔跑后不能骤停不动,要继续慢走并作深呼吸。不然,血回流量减少,形成缺血,人要晕厥的。” 阿呆大声地说着道理,史金柱夫人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不管怎么解释,从开始睁着眼,不耐烦地听,到后来干脆紧闭双眼,任凭阿呆叫破嗓门,她仍就岿然不动。 看着躺在地上的史金柱夫人,那痛不欲生的样子,阿呆心想,她毕竟过了花甲之龄的一个老女人,瘦弱的身躯确实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运动。 但老中医说的“记住,要想有一个好的结果,首先必须要熬过艰苦的过程。”这句话,像是一把铁锤在不断地敲打阿呆的毅力。 想要熬过这一关,就需要极大的毅力克服重重困难,不断地咬牙苦撑,一秒一秒地把时间给熬过去。 极限,超越一个人的极限,那就是最后的胜利。 “尽管非常艰难,但是我们一定会熬过的。”阿呆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拉史金柱夫人起来。 第264章 病情反复 史金柱夫人满脸痛苦的神情,但她仍然咬牙坚持着,毅力无比地慢慢站起来。 阿呆心想,要根治史金柱夫人的「精神感冒」,苦心人天不负,必须要有卧薪尝胆的精神。 但不能以一个男人的体魄,来要求一位女士。更何况,史金柱夫人可是一位患有「精神感冒」的老年病人。 阿呆见史金柱夫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哄着史夫人一个人独立跑不行,那只能采取肋力带动的办法,发挥他超常的强大臂力,用两手搀扶着史夫人慢跑起来。 有时,史金柱夫人整个身体往下坠,双脚在地面拖。 阿呆就抬高胳膊,史夫人整个人如吊在单杠上一样,两脚尖踏着地面跑起来。 艰难地跑了一段时间,突然,史金柱夫人脚尖也不动弹了,只见她张着大口,「呜哇」地想呕吐。 阿呆把史金柱夫人刚刚放到地面,接着她就是搜肠刮肚,仿佛把整个身体都掏空,酣畅淋漓地呕吐一地,白白的呕吐物,泛着酸酸的奶馊。 然后,一阵恶心的粘液状呕吐物。 最后,连肚里的黄疸水都呕吐出来了。 呕吐完后,史金柱夫人的身体轻松不少。但是,表情还是痛苦不堪,用虚弱的声音哀嚎:“不让人好好地活,也不让人痛痛快快地去死呀。” “伯母,这真是叫死去活来,病死去了,心智已经活过来。虽然人受了大罪,但是,大脑已经清楚很多。” 听到史金柱夫人刚才的这几句怨言,阿呆心里暗自高兴,知道她的思维慢慢地变得清晰,平时身体也不再怕冷。 阿呆在史金柱夫人精神状态好的时候,给她讲解一位叫阿甘的美国人,让生命奔跑起来的故事,希望她像阿甘那样奔跑。 阿甘是一位很简单的人,智商很低,所经历的每一阶段都不被常人看好。但是,他坚持着一个简单的信念:“奔跑,向前奔跑!” 他把自己仅有的智慧和勇气集中在一点,什么都不多想,只是凭着直觉,在路上不停地跑。 他跑过了儿时同学的歧视、跑过了大学的足球场、跑过了炮火纷飞的越南丛林、跑遍了全美国、跑到珍妮身边,并且最终跑到了人生成功和幸福的终点。 史金柱夫人病情好起来,可是好景不长,在万物苏醒的春天,「精神感冒」又突然反复,时有发作,整夜不眠,坐卧不安,控制不住没有明确对象和内容的恐惧,或是有提心吊胆的痛苦,情绪低落。 阿呆很烦恼,史金柱夫人又不能坚持正常跑步。 人们说久病成医,史金柱夫人也许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不太正常,她呆呆地看着阿呆许久后,哀求道:“给我打一针。” “打什么针?” “就是我过去经常打的碳酸锂呀。” “为什么?” “感觉到这几天,心里闷,头又有点晕乎乎的,怕又要犯病。” “老天都知道,可以给你打一针,症状马上减轻,但从长远看,其实害了你,不可能一辈子依靠药物。” 史金柱夫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又要摔倒下去,幸好一旁的阿呆急忙给扶住。 她紧紧地抓住阿呆的手,苦苦哀求道:“就打这一针。” 阿呆看着史金柱夫人那憔悴的神色,心里觉得更加难受。但他慢慢扒开史金柱夫人的双手,坚决地回绝道:“绝不能功亏一篑。” 第265章 消除恐惧 阿呆在走廊上徘徊,心里想,如果把这一针打下去,那不是前功尽弃。 他忍住自己的怒气,走到门外,对正在做事的钟点工说:“老太这几天神态有点不大对,你要倍加小心,辛苦一下,注意不要出安全方面的事。” “好的,小事我能看得住。可是,有时她硬要出门,我怎么办呢?”钟点工说。 “发我的微信,接到信息,我马上就赶过来。” 阿呆给钟点工交代一些注意事项,重新返回房间,平静地跟史金柱夫人说明这一针打下去的后果。 他说:“你看,一针打下去,你感觉是好了,整个人也轻松些。但是,又加重一次对药物产生依赖性。 而且,停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去打针,再来打针,对药物的依赖性更高,你还必须过度地吃药。这样,就会加重你的抑郁症。” 听完阿呆这么一番解释,史金柱夫人表现出好似绝望的神情,又坐到沙发上,不愿跟着阿呆继续跑步。 阿呆拽了几下,史金柱夫人还是不肯起身。 他干脆背起史金柱夫人,一直背到湖边小道上,放下她,但她还是赖在地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水,不想跑步。 一只蜜蜂绕着阿呆的头上飞舞,他在挥手抬头之间,目光远望,田野里的油菜花开了。 惊喜的阿呆像个孩童似的,迫不及待地望向湖的岸边,开阔的原野已染上片片金黄,层层梯地的油菜花错落有致,溢出浓浓的菜花香味夹杂着馨香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 面对明媚时光,阿呆无暇欣赏,拿出风油精,想让史金柱夫人清醒一下,提起精神继续跑,完成今天的任务。 他把风油精瓶盖扭开,先倒在自己的指尖上,再用指尖揉搽史金柱夫人额角两边的太阳穴,辣得史夫人头两边直摇。 忽然,史金柱夫人像愤怒的母牛一样,也不知从哪来的巨大的力气,一头撞在阿呆的胸前。 阿呆猝不及防,被撞得仰面倒地。 可能是春天让抑郁症容易受到刺激,加上阿呆突然给史金柱夫人搽了风油精,史夫人两眼有点发直,对撞倒在地的阿呆大叫:“你是杀人犯。” 坐在地上的阿呆看着史金柱夫人一脸认真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用手中的风油精往自己的额上搽一搽,以消除史夫人的恐惧心理。 他也装出认真的面孔,盯着史金柱夫人凶狠地说:“我是杀人犯。” 也许是风油精的作用,史金柱夫人的额头两边先是一阵刺辣,接着头脑中是凉飕飕、清爽爽的感觉,怪舒服的。 史金柱夫人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但她知道了,阿呆手中小瓶子里装的东西是好东西,迅即要从阿呆的手中抢走小瓶子。 “想要这个好东西,得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阿呆把风油精小瓶子,在手中摇晃一下,揣进自己的衣袋里。 “你给我,你给我小瓶子。” 史金柱夫人急切地说着,并站起来,一把抱住阿呆的头,对着他的耳朵说:“不要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你。” “开始跑步,你可不许累得耍赖。”阿呆从衣袋里掏出风油精小瓶子交给史金柱夫人。 天色已经暗下来,阿呆拍拍身上的尘土,拽着史金柱夫人,迈起没有节奏的步子,往前慢跑。 第266章 悉心照料 在阿呆的感染下,慢跑中的史金柱夫人,情不自禁地加速,再加速。 她跑出一身大汗,好像再没有如这般心无杂念享受到跑步的快乐,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慢慢地发生了变化,最起码看上去,整个人精神起来。 阿呆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至少史金柱夫人没有因为这个春天受到太大的打击,也就放心了一些。 初夏的一个星期天,一大早,阿呆带着秋水,邀请公司方强副总经理和史金柱夫人一起到石塘湖钓鱼。 阳光以夏天早晨特有的柔和,穿过薄雾飘洒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大地。 石塘湖笼罩在薄薄的雾中,湖面上似蒸发着一层渐渐淡去的水气,岸边青草沾着水盈盈的露珠。 偶尔也会有鸟儿从茂盛的草丛中窜出,惊恐地扑翅跃起,贴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飞向远方。 方强戴着一顶遮阳帽,穿着一身旧的工作服,扛着鱼竿,提着鱼篓,精神抖擞地走在前面。 秋水搀扶着史金柱夫人小心地踩着浅浅的草坪,滚落的露珠已经打湿鞋帮,俩人不时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感觉惬意极了,仿佛这一切都是为自己而生,为自己而长,实在不忍心打破这片宁静。 方强悠哉游哉地来到湖边,看好前面有水草的一大片开阔的湖面,在一块着实的土岸空地落下脚,不紧不慢地掏出烟,点上火。 一路欣赏着花草,秋水与史金柱夫人来到方强的身边,秋水好奇地问:“方伯伯,你怎么不钓,干嘛在这里抽烟。” 方强让出一块硬地,给秋水与史金柱夫人站好后,指着湖面说:“我在观察着水色和风向。” “这有什么好看的?” “钓鱼就像打仗一样,还没有摸清敌情,就慌里慌张地开打,结果惊动了敌人,跑得无影无踪,那不帮了敌人的忙吗?你们看,这里湖水浑浊,肯定有鱼。” 秋水笑着说:“这个道理谁不懂,水至清则无鱼嘛。” “说得好,还有,你们再看,随着风向,湖面形成一个水溜,在这样的环境,会有鱼群顺着水溜,逆流而上,到有水草的区域来觅食。”方强拍了一个巴掌,接着说,“就在这里打窝。” 长长的鱼竿尖,弯弯地垂着一只装满大米的乒乓球,方强将它慢慢地移送到理想的位置,贴近水面,轻轻地一百八十度旋转手中的鱼竿,从事先挖好的乒乓球小孔中,大米泼洒到水中,像一颗颗雪白的珍珠,先后沉入水底。 打好窝后,方强取下乒乓球,放入米袋里,安好鱼线,往鱼钩上拦腰穿进一条红色的蚯蚓,它头尾还是活蹦乱窜的,被轻轻地放入水中,连着的鱼线上有鹅毛管子做的白色浮标漂在水面。 方强把鱼竿交给秋水说:“秋水,给你玩一会儿,拿着鱼竿,盯着白色浮标,当鱼在咬蚯蚓的时候,白色浮标就会动。这时,用力拎起,你就有一个大大的惊喜。” 方强没有走开,站在一旁,指点好秋水钓鱼的注意事项。 阿呆把带来的雨衣铺在草地,请史金柱夫人坐在上面观赏。 撑开太阳伞,将伞把子绑在一根歪头的小树桩上,立刻在史金柱夫人头顶形成一片阴凉。 从包里拿出史金柱夫人熟悉的自己的茶杯,阿呆将一杯泡好的菊花茶放在雨衣上。 阿呆蹲在旁边的草地上,问史金柱夫人:“我叫您史金柱夫人总感觉到有点别扭,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第267章 敞开心扉 史金柱夫人被阿呆刚才的一番细心照料,感动得心里暖洋洋。 她高兴地回答:“哦,我的名字叫乔怡。” “是皖县的乔姓吗?”阿呆大胆地看向史金柱夫人,今天看来,仍然风韵犹存。 “是的。”乔怡莞尔一笑,微微点头答道。 “乔家自古出美女啊!不是有这样的句子吗,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得到肯定是皖县的乔姓,阿呆兴奋地朗诵起来。 “可能是皖河的水养人吧。”乔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颊飞过一丝红晕,看着自己的捏在一起的双手。 她感叹到大乔小乔的命运,接着又唏嘘道,“还不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你应该鼓起勇气迎接新的生活。”阿呆听方强介绍过乔怡的情况,认为她没有走出丈夫史金柱坐牢与失去女儿的阴影,如果这样下去,会抑郁毁掉她未来的生活。 “那时的我,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知道,我笑便如春花。可现在呢?却是生如秋叶不长久。”乔怡看着秋水站在湖边亭亭玉立的身影,伤感地说。 “你不能有这种消沉的思想,总是在满目青山空远念。叶剑英元帅八十岁时,还在赋诗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阿呆打开茶杯盖子,把菊花茶递给乔怡。 “方伯伯,你快来。”秋水回头大声地叫着坐在田埂上的方强过去。 当方强爬起来,走到秋水的旁边时,秋水接着说,“我手都酸掉了,怎么还是没有鱼上钓呢?” “打窝下去才半个小时,鱼儿来得哪有这么快?钓鱼一定要耐心地守候。” 方强接过秋水的鱼竿,重新调整了一下鱼饵,又轻轻地放到窝里。 他左手持竿,右手点着了一支香烟抽将起来,接着对秋水说:“守候着鱼儿的过程与人生一样,是在追寻一种希望和梦想,谁的一生不是总怀着满腔的渴望,无休止地打发自己的一生。” 秋水想,这个老头真不简单,说出的话还蛮有人生哲学的,说得真对,人生是要耐心地守候一种希望和梦想。 就拿钓鱼来说,守候的结局可能是一条大鱼,也可能是一条小鱼,不能排除没有鱼甚至没有虾米的可能。但是,充满希望地打发日子是快乐的。 秋水对方强说:“方伯伯,你从哪搬来这么多时髦的话。” “从报纸杂志上,从广播电视里搬来的,只要你留心,里面什么都有,现在就更好了,有手机,可看可听,这有多好。” 方强在说话的当儿,拎起的鱼竿便钩住一条银丝,拼命挣扎的鱼儿,把鱼竿拉成弯月形,方强小心翼翼地收回线,抓紧滑溜溜的鱼,从鱼钩上取下,放进浸在水边的鱼篓里。 “我这里钓到一条更大的,竿子拉不动呀。”阿呆与乔怡讲话的当儿,不忘拿起抛竿。 离秋水大约十米远的湖边,阿呆紧拽住几乎弯成V形的鱼竿,鱼在水中拼命左拉右扯,搅得水流上下翻滚,水花四溅,想奔突拉紧的鱼线。 就连旁边的乔怡也高兴地走上前,帮忙拉住阿呆的一只臂膀。 “不能硬拉,抓紧鱼竿不动。” 方强大声嘱咐阿呆,拿着一把抄网,与秋水一起来到阿呆的身边。 他观察了一会水中的鱼,挺有经验地说:“鱼的劲还很大,你要跟它在水里周旋一阵子。” 第268章 收获不小 阿呆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因为从那几乎弯曲到极致的鱼竿,不难看出,这条鱼必然个头不小。 “我怕鱼线拉断了,即使鱼线拉不断,鱼竿也经不住这么拉,肯定会折断的。”阿呆双手紧紧地抓住鱼竿,急得满头大汗向方强喊话。 秋水掏出纸巾,擦干净阿呆额头和脸颊上的汗珠。 乔怡站在阿呆身旁,伸出手来抓住鱼竿,帮着阿呆用力地想要将鱼竿提起。 “不会的,你松一下,等鱼劲稍弱,再把鱼竿往回收一点,就按这个方法,把大鱼慢慢收到没有水草的浅水岸边。” 方强指导着阿呆操作,指手划脚地接着说:“要有耐心,跟鱼儿在水里多遛一会儿,几个回合下来,等鱼儿遛疲了、累了,再抄鱼上岸。” 秋水与乔怡一起站在阿呆的身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水中的大鱼,怕激怒后会作垂死挣扎,那就可能真会崩断鱼线逃脱。 鱼竿都被这条大鱼给牵着跑,几经折腾阿呆一时拿这条大鱼没有办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最后大鱼慢慢地没了力气,阿呆就把鱼竿往岸边慢慢地移动,当看到这条大鱼的全身后,阿呆吃惊了一阵子。 这是一条黑鱼,活了多久的黑鱼才能长成这样大,阿呆把大鱼慢慢移动到岸边。 方强看水中的大鱼渐渐地不怎么动荡,把抄网沉到水底不动,叫阿呆将鱼慢慢牵到网口的上方。 岸上的人清晰地看到,这是一条足有两尺长,深绿色的大黑鱼。 当鱼头被阿呆的鱼线牵到网口中间时,方强迅速提网向上直抄,凶猛而又利索地将鱼一下子捞起。 一时间方强都拎不动这条大黑鱼,只能拖着鱼身往岸上移动。 阿呆在方强的帮助下,从黑鱼满是细小尖齿的嘴里取出鱼钩。 秋水用手指点着黑鱼身上好看的花纹,兴奋地对乔怡说:“伯母,你看,这头上还有七颗星呢。” 乔怡用一根草轻轻地拍打着鱼头说:“哪要你好吃呢?贪嘴就要上当吃亏。” “那是阿呆的诱饵设得好,使黑鱼经不住诱惑,才敢冒险。”方强笑着说。 阿呆心里很高兴,不光是为钓到一条大黑鱼而高兴,是因为自己一年来为伯母矫正心理疾病,多少个傍晚,陪着伯母跑步,风雨无阻,没有休息日,付出的心血终于看到了回报而更加高兴。 烈日爬到头顶上空,没有了清晨的温柔,骄阳似火,酷暑难当,刺眼的白光烤得人身上热辣辣的,大地像是一个蒸笼似的,热气腾腾,连湖边的小路都烫得难以下脚。 为了不让毒辣的太阳晒坏秋水与乔怡的皮肤,阿呆带她们到遮阳伞下喝茶休息,给每人削了一个苹果。 因为鱼篓太小,装不下大黑鱼,方强大汗淋漓找来柳树枝,准备穿过黑鱼腮捆扎系牢,找一个草丛的阴凉处放好。 “方总,且慢。”阿呆打断道,“黑鱼,在我老家那儿,也叫乌鱼。通常被人们当成孝鱼、慈鱼,给老人祝寿时会进献一条大黑鱼,以此表达晚辈对长辈的孝顺。” “我理解阿总的心意,是要将大黑鱼孝敬老董事长夫人。”方强觉得自己心领神会。 “我可不敢收,太贵重了。”乔怡笑得很开心,高兴时的一对眼睛充满着女人的妩媚,一点也看不出有抑郁症的病人。 阿呆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放生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加上我和这条鱼有缘,太开心了。” 第269章 投奔来了 阿呆放生黑鱼,正合乔怡的心意。 乔怡欣喜地对阿呆夸奖道:“真够厉害,没想到阿呆还有一种慈悲心。” 秋水挺自豪地说:“敬畏自然,爱护自然,阿呆尽自己的心,一直在做呢。” 黑鱼真有灵性,放生半天,还在岸边摇尾感谢,迟迟不肯离去。 本想劝说阿呆拿回黑鱼,一鱼三吃,炒鱼片、鱼骨汤、拌鱼皮是多么鲜美的佳肴。 方强听大家这么一说,少数服从多数,眼巴巴地看着黑鱼游向深水,失望地沉默下去。 远处的树林里,“知……了……”蝉鸣声清脆悠长。 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叫声,时而缓时而急,慢慢地,其它的蝉儿好像受到感染似的,纷纷做出回应,那气势磅礴的鸣叫益发雄壮起来,霎时间,无数只蝉发出的嘹亮空灵的共鸣,占据了整个湖岸。 对于从小在城里长大的秋水来说,听蝉群鸣,感觉新鲜震撼,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乔怡听到蝉鸣,也兴奋起来,勾起她儿时的回忆,想起家乡「知了叫,割早稻」的谚语。 到了双抢的季节,是父母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披星戴月,一边抢着收割早稻,一边抢插晚稻秧苗。 那时虽苦,但精神上是最幸福的时刻,在收获着沉甸甸的成果时,又播种新的希望。 看到乔怡开心的表情,阿呆鼓起勇气说:“伯母,有一件事情像块巨石,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赶快说出来。”乔怡看着阿呆,心痛地说。 “想把您远在英国的女儿骨灰接回来。”阿呆语气低沉。 “我看阿呆很有心,让逝者安息,生者坚强。把您女儿的骨灰接回来,寄放在市殡仪馆,等您与老董事长商量后,再择日安葬。” 方强安慰着乔怡,接着劝说:“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放下,不是真正的离开你,您的女儿呀,老天大发慈悲把她接到天上享福去了。” 乔怡安静地听着,把女儿骨灰接回家是老两口子的最大心愿,她默默地点点头,伤心泪水潸然而下。 回到公司立即行动,阿呆给身在英国的公司代表雷文详细地布置了任务以及一路上护送的注意事项。 刚刚放下手机,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 阿呆拿起话筒,里面传来门卫的声音,报告有来宾找董事长。 阿呆答复同意来人办理一张出入证,并让门卫把来宾引到董事长办公室。 凶豆一路东张西望,走到阿呆的办公室,刚跨进门,就双手作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说:“老大!我投奔你来了。” 阿呆立即把凶豆拉起来,引到沙发上坐下,泡上一杯新茶,端给他说:“这是工厂,不是寺庙,不能再搞这俗套。快说说你一年来的情况。” 凶豆是阿呆在监狱里的牢友,他说:“老大,你前脚释放出来,我后脚也跟着出来了,原准备回到老家后,安稳过日子。 可是,四处寻找,找不到儿时的伙伴,对那里的一切感觉十分的陌生,也难怪,自己在外漂泊了十几年,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 凶豆想抽烟,四处看看,没有找到香烟,也没有看到烟灰缸。 他就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阿呆。 阿呆用手指指桌上的禁烟标志,向凶豆摇一摇。 第270章 软硬不吃 烟瘾上来了,凶豆实在忍耐不住,把香烟放在自己的口中,准备点火。 阿呆马上制止了凶豆,并严肃地说:“水火无情,莫当儿戏。这里不准抽烟。” “水火虽无情,但兄弟有真爱啊。” “坚持好制度胜于做好事,安全管理制度大于天,我也只能人情薄如烟了。” 阿呆都把话说到如此地步,凶豆只好无奈地收起香烟和打火机。 凶豆突然起身,一个立正姿势,口中喊到:“报告政府,我要小便。” 两个人顿时都开心地笑起来,阿呆用拳头轻轻地抵了一下凶豆的胸口说:“小老弟!你是在讽刺我,这工厂像监狱吗?” “你是不是把监狱里面的管理方法搬过来管理工厂了?” “监狱里虽然严禁抽烟,你还是有办法能抽到烟。” 凶豆一脸认真地看着阿呆,严肃地说:“你的门卫真厉害,谁能挡得住我凶豆呢?不瞒老大,我进机关大院门,都没有这里的门难进。” “不会吧。” “好说话的,撒个小谎,就放进去了。碰到不好说话的,我就在大门口吹胡子瞪眼,张牙舞爪一番,他还是放我进去了。可你的门卫,真是不得了,软硬不吃呀,不事先预约好,不给进工厂大门。” 阿呆一脸认真,追问道:“怎么,门卫欺负你了。” “不是的,敢动手就好办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门卫耐心地跟你说,你要是进去了,他就得下岗回家,他主动帮来宾联系要找的人,搞得你就不好意思硬闯。” 凶豆端起茶杯,张开嘴,喝了几口,接着说:“还有更不好意思的,我在门口把一个烟头丢在地上,门卫用手把烟头捡起来,放到垃圾桶里,然后到我的面前跟我说,对不起,事先没有告之,这里不准乱扔杂物。” “那是门卫的职责。” “的确不一样,在大城市里,一些老大妈跟在行人后面,瞅着行人,盼着行人落地的一口痰或一截烟头,揪着行人,塞罚款单,那才叫人怄气,臊面子。” 阿呆仔细地听着凶豆动情的描述,一年没见,凶豆脸刀削似地消瘦了一圈,面色青黄,心想,干什么事,混成这副模样。 他说:“小老弟,你怎么学会阿谀奉承,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呀。” “我是有感而发,可不要冤枉好人。”凶豆说着话,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你真是一个瘾君子,这么一会儿不抽烟就死人啦。”阿呆看着凶豆烟瘾发作时痛苦的样子,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555牌香烟,对凶豆说,“走,到吸烟室,让你好好地过足瘾。” 凶豆在吸烟室里连抽三支香烟,喝了两杯茶水,精神振奋地又来到阿呆的办公室,进门后,反锁门闩,走到阿呆办公桌前,趴在桌面上,神秘地对阿呆说:“老大,这次来是想请你做来钱快的大买卖。” 阿呆靠在椅背上,问道:“什么大买卖?” 凶豆回答:“揽货。” “跑物流吗?” “是也不是,我还是直说了吧,通过老大与医药企业的业务关系,搞一些杜冷丁、吗啡什么的。南方那边需求量大得很。” 阿呆心里一惊,怪不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凶豆,感觉是已经变了个人似的。 他气愤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凶豆的领口,剑眉紧锁,凝目注视着凶豆说:“小老弟,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再进宫了,搞不好还要打头的。” 第271章 狼子野心 阿呆真诚地劝说,回头是岸。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凶豆却也耐着性子听,完全没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过了一会,凶豆还是提高嗓门,两眼瞪着阿呆说:“我是打算再进去蹲几年的,老大啊!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我是飞来的鸟,在城里没有可栖的林子,没有老大这样的好运当头。” 松开凶豆的领口,阿呆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语重心长地说:“偏门的事不能再沾了,你被咬过,还不知道痛吗?” 不能再让凶豆兄弟走老路,阿呆痛苦地回忆起在里面的日子,临近释放出狱的犯人都有一种焦虑的心理,出去以后社会能接纳吗? 人们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不是说人人都当面鄙视、反对,至少在内心深处有一种防备,或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就让出来的犯人难以适应社会。 由于有这种社会现象左右着犯人的心理。所以,有二进宫的犯人就教唆一种「要想富,走老路」的混世哲学。 阿呆走回到桌前,对凶豆严肃地说:“你那揽货生意,害人损已一定要收手。你干脆还是到我这里来,顶一个岗位,端一碗安稳饭吃。” 看到阿呆对揽货生意拒之千里的态度,凶豆的精神头像泄气的皮球,立即瘪下去。 他无精打采地说:“我自由惯了,心也野了,哪受得住公司那么多的规矩。” 接着,凶豆还不死心,带着几乎恳求的语气追着阿呆恳求道:“老大,只做一单,我保证就收手。” “半单也不行,既然你不愿回老家,就安安心心地在我这里落脚,工厂里有一千多名工人。看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都能干得下来,难道就你一个人不行。” “我也跑了不少工厂,好像总是用三只眼看人,心里隔着一层,很难靠近。” “在我这里还要怕吗?” “要好一点。” “先要把自己的饭碗端稳了,能填饱肚皮,再去做一点美梦。” 阿呆把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凶豆听了之后,想了想,见阿呆这样的诚恳,就答应道:“我不走了,后辈子,要做美梦,也在老大这里。” “希望你不要做冬天的大葱——皮干叶烂心不死。”阿呆松了一口气,说,“我有个计划,随着生产的扩大,本着自愿的原则,可能要逐步招收一些刑满释放人员,只要能把他们管好,个个都是宝。还能享受到许多优惠政策。减免不少的税收。” 凶豆用崇拜的眼神看了阿呆一眼,感叹道:“老大,看你这阵势大得很呢。” “这样拳才能打得开。” “老大不是学好了吗?怎么还要打拳?” “按我们的行话来说,叫做优化组合拳,科学定位,不贪大不求全,走小而专精之路。 通过有效地资源和功能整合,来确立公司的相对优势地位,技术上采用英国先进的高效节能性窑炉和制瓶的核心设备。” “听得我一头雾水。” “打个比方说,过去生产药瓶,一次生产一个,现在是四胞胎,一次生产四个。” “这也太厉害了吧,不过工厂里的工人能对付得了吗?” “先行送到英资企业培训的十八名员工,结束后,与英方派出的两名技术人员,一同回到厂里。现在四胞胎流水线,产品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凶豆听得既兴奋,又有些担心,低声问道:“好一个狼子野心的计划。那先进的设备源源不断地出产品,老大有办法能源源不断地往外卖吗?” 第272章 得力的人 产品好不等于卖得好,市场经济有时皇帝的女儿也愁嫁。 阿呆给凶豆算了一笔账,全国有十三亿多人口,平均每人每年输一瓶液,就要十三亿只输液瓶。 据查阅的资料显示,全国人年平均输液量是八瓶,算一算要多少输液瓶,那是要一百多亿瓶。还有需求量很大的疫苗用包装瓶没有计算在内。 金药公司满负荷生产才有一亿瓶,百分之一的市场份额还不到。 市场大得很,阿呆平静地分析道:“要有得力的人去冲锋陷阵。” “我会站在老大前面当马前卒,冲锋陷阵,绝不会当缩头乌龟的兄弟。”凶豆信誓旦旦。 “你刚才还在犹豫不决,信心不足。” “我不是信心不足,心想,老大漂白了,怕我来了以后,又给老大脸上抹黑。” 听到漂白两个字,阿呆联想到美国的迈克尔・杰克逊,世界级的音乐天王巨星,他杰出的音乐天才,让人们永远记住了他。 但是,他整容却一直让人们嘲笑和讽刺,漂白肤色,对他的争议人生,让人们唾弃。杰克逊也为此付出一生悔恨的代价。 阿呆笑了一下,说:“漂白,那是自欺欺人的做法。” “我是五体投地膜拜老大的勇气,做人就应该这样,保持本色,不要伪装自己。过去不能代表未来,一个人好,就好一辈子,一直好到土里去,哪有这个道理,是人都有个七情六欲。” “说得对,即使是一台最先进的机器,不认真保养加油,也会出毛病的。” “开始我有点遮遮掩掩的,后来想到史金柱说的,有时候解释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仇人不信你的解释,朋友无须你的解释。” 凶豆留了下来,阿呆心里很高兴。 他拿起电话,拨通方强办公室的电话,说:“我有一位老友叫凶豆,想加盟公司,请你考察后,如没有问题就接收,他的入股款在我的工资中扣除。” 方强在电话里立即答道:“好,请他到我的办公室来。” 办好乔怡授权接回她女儿骨灰的委托书,阿呆寄给远在英国的雷文,没过多日,雷文已经乘坐飞机到达省城。 阿呆带着一行人,走到机场国际到达的出口通道旁。 雷文领取托运的两个箱包,分别装在两个手推车上,左右手一手推一个,低头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到出口。 “雷文,在这里。”阿呆扯着嗓门兴奋地喊道。 一声熟悉的呼喊,雷文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阿呆的身旁还站着他的老同学秋水。 只见秋水娇小的身体,踮着脚尖,在人海中寻找。 “出国留学,学洋气了。”秋水看见走近旁的雷文一身穿着,幽默了一句。 “阿呆董事长带着一个颗感恩的心,从遥远的英国迁回史金柱女儿的骨灰,老同学亮堂的心升起了灿烂的阳光。”雷文一句话恭维了阿呆与秋水两个人。 “不但穿着洋气,话也说得洋气。以前上高中时,你可是个土包。”秋水不甘示弱,接着调侃道。 “这不是洋人的发明,而是年轻人的专利。”雷文微笑着看了一眼秋水。 一阵蜂拥般的人流散去,空荡荡的通道,只有零星乘客在走动,雷文重新推起两个推车,走到护栏外。 一个箱包是棕色的长方形,而另一个箱包是黑色的正方形。 秋水与雷文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推那个装有黑色正方形箱包的推车。 “不能碰。”阿呆眼明手快,一把拽开秋水已经伸到箱包边的手,神情严肃地大声制止。 第273章 不能放下 秋水惊讶地偏过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从阿呆抓紧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刚要问为什么? “先上车,箱包交给凶豆拿。”阿呆带着命令的口吻对秋水说。 “老大好心,箱包重,我来抱着走,不能让美人扭着细腰。”凶豆送上笑脸,从中劝慰。 阿呆严肃地对凶豆说:“这个箱包只能你一个人拿,任何人都不得碰一下。” “老大搞得神乎其神。”凶豆不明真相,一脸不解。 “女人胆子小,到了滨江会告诉你。”阿呆若有所思地说。 “里面是炸弹还是毒品?搞得老大心事重重。”凶豆大惑不解,猜测可能不是一般的箱包。 “跟你说了,保证不要惊慌。”阿呆没有直接说出箱包里装的是什么,而是先打预防针,好让凶豆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发誓保证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凶豆不以为然地拍拍胸口。 “我们一起坐牢的史金柱还记得吗?”阿呆两手按住凶豆的肩膀提问。 见凶豆点点头,阿呆接着声音沉重地说:“箱包里装有他女儿的骨灰盒。” 凶豆听到骨灰两个字眼,不由自主地松开装有箱包的小推车,丧魂失魄地惊叫:“我的天,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史金柱与他夫人乔怡拜托,期盼客死异国他乡的女儿能魂归故里,此生了无遗憾。” 阿呆使劲摇动凶豆的肩膀,接着解释,“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必须让两位老人安心,让死者安息。” 凶豆敬佩地凝望阿呆一眼,伸手推起装有黑色正方形箱包的推车,一路推到轿车旁,没有通知任何人下车帮忙,一个人操作把箱包稳稳地放进后备箱内。 大家都上车后,司机手轻轻扭动一脚踩下去,轿车驶出机场,他聚精会神,熟练地驾驶,很快穿过城区,上了通往滨江的高速。 阿呆主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两眼望着前方,想到监狱里的岁月,想到一起坐牢的史金柱,想象未曾谋面的史金柱女儿模样,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可惜无辜地成为牺牲品。 没有多长时间,返程的轿车,安全地回到滨江市,驶到殡仪馆,公司的王成已经等候在大门前,炸响一挂鞭炮。 大家都下车,步行走上小山丘。 崎岖小道,蜿蜒幽深。凶豆双手抱着装有史金柱女儿骨灰盒的箱包,走在最前面。 走了一会,凶豆臂酸腰胀,停止前进,站在那里小憩了一会,还是不行,准备把抱在胸前的箱包放下。 正当箱包要落地时,秋水突然一声惊叫:“不能放下。” 凶豆抱箱包的手像遭遇地雷爆炸一样,本能地往上一抬,扭头看看地面,既没有水,也没有屎尿,更谈不上地雷或其它爆炸物之类。 他一头雾水,双手紧紧地抱住箱包,愣愣地望着秋水。 “我快抱不动了。”凶豆开口诉说苦衷。 “抱不动也不能放地上……”秋水毫不客气地回答。 “感觉箱包抱在手中越来越沉,压得我直不起腰。”凶豆实事求是地谈起抱箱包的感受。 “如果实在抱不下去,你们两个人轮换着抱,万万不可将箱包放在地上休息。” 秋水能理解凶豆的苦衷,指一指走在后面的王成,说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为什么不能放地上?”凶豆心里不服气,直白地问。 “不能放就是不能放,哪有许多为什么?”秋水板着脸,在说话的气势上压住凶豆。 第274章 惊魂未定 秋水的话让凶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疑惑地问:“说了半天,我一点没有听懂。” “箱包里面惊魂未定。”秋水想了一下,给出答案。 秋水的话让凶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他抱了抱胸前的箱包,心有余悸,又问:“越说越玄乎,真的有这回事?” “我父母的老家在农村,那里抬棺材是不可以触及地面的,人在死后阴魂通常是不会散去的,而且非常留念这个世界,如果中途要是让棺材落了地,那么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秋水言语中带着一丝丝的坚定,貌似怕凶豆认为这是迷信不可信一般。 这邪要是之前听老人说,凶豆可能不太相信。可他现在看在眼前,听在耳里,心里不禁有一种恐慌,似乎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 那些目前还不能科学证明的东西,早早地被打上迷信的烙印,那些少数被人证实的东西也在一点点地随着历史被掩埋淹没。 既然不能着地,凶豆提出新的问题:“如果下葬的地点很遥远怎么办?” “出殡时,要将棺材放在两张长木凳上,亲人们就跪在前面做完最后的拜别,由四名壮汉分别抬起绑在棺木两端的两根木杠,一路上不得停留,直接抬到山上的墓穴,如果遇到路远,也只能由边上人扶着稍息。” 秋水想象着小时候遇到的情景,一幕幕地叙述给凶豆与王成两个人听。 “所以刚才叫我们两个人轮换着抱箱包。”凶豆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抱箱包与抬棺材一样,箱包是不能触碰地面的,以免魂魄落地。”秋水按乡下的风俗,解释了一番原因。 迷信这东西如果迷上了就信得五体投地。凶豆虽然不信,但有一点心里始终有一个迷没有解开。 箱包从机场出口抱到轿车上,与刚才从轿车上抱下来的感觉大不一样,从机场出口抱在手上的感觉轻飘飘,但下轿车时,抱在手上的感觉却越抱越沉。 他困惑地问:“我刚才抱着箱包离开轿车时,感觉箱包一下子变重了许多,小腿还在不自觉地打颤,连迈步都很困难。” “这是史金柱女儿的阴魂不想走的表现。”秋水沉默一会,解释道。 “史金柱女儿的阴魂是怎么知道的?” 凶豆大惑不解,天下无奇不有,竟还会发生这种天方夜谭。 听到秋水神乎其神的说法,王成在一旁惊叹道:“简直不可思议,阴魂也能看见人间的事情,也会有想法使个性。” “阴魂看不见人间的事情,但知道自己的事情,离要去的地方还很遥远,见不到梦寐以求的故乡,就不愿离开轿车。” 秋水说得像是真的有这回事,但是有没有谁也无法解答。 “老大是接史金柱女儿骨灰回来的恩人。”凶豆推测道,“也许是还没有与恩人道别,史金柱女儿的阴魂不离开轿车。” “我想不会这样,阿呆始终与我们在一起。”秋水很自信地分析道。 “那为什么会感觉到在箱包里死命拉着不放,有一种舍不得就这样被抱走的感觉。”凶豆汗毛炸起,冷汗湿透了背心。 “所以你感觉到手中的箱包越来越沉的缘故。”王成屏住呼吸,慌不迭地插上一句。 第275章 带你回家 秋水想,天堂只是人们的一种假象而已,原本幻想中的天堂根本不存在。 如果有天堂的话,宇宙飞船早就为人类找到天堂,怎么到现在科技如此发达还没有发现天堂呢。其实,天堂永远在人的心中。 秋水按乡下的风俗,分析箱包变重的原因,那是因为史金柱女儿没回到日思夜想的父母身边。 不能再让阴魂死拉硬拽,让活人不堪重负。凶豆想找到一种减轻箱包重量的方法。 于是,他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秋水:“阴魂看不见人间的事,有没有好办法沟通一下?” “乡下人的经验,一路走一路上不停地喊。”秋水脱口而出,传授乡间人们出殡时的做法。 “阴魂看不到能听得见吗?”凶豆打破砂锅问到底。 “听得见,但阴魂胆子小,语气一定要温柔,不断地重复,不是叫上一遍就能感应得到的,必须喋喋不休不间断地喊,最好你们两个人一起喊,效果也许会更好。” 秋水想到凶豆是一个外乡人,可能不知道滨江当地的风俗,她接着提醒道:“史金柱的女儿比我们都大,我教你这样喊,史姐,我们走喽,带你回家,放心吧!” 凶豆学着秋水的模样,试着边走边喊,王成跟在凶豆的身后,也重复着凶豆同样的一句话,走了十来步,凶豆感觉到奇迹真的发生了,手上的箱包渐渐地轻了起来。 凶豆与王成心中的疙瘩解开了,走起路来,速度快多了。 一行人安全走到滨江市殡仪馆骨灰寄存室。 阿呆从箱包里取出史金柱女儿的骨灰盒,拿随身携带的红绸缎,把骨灰盒包好扎紧,双手捧着史金柱女儿的骨灰盒,走向大门。 还没进去,就能听见里面传来悲戚的哭声,阴森渗人。 秋水也许觉得害怕,不由自主地拉住阿呆后背的衣角。 进门两旁,零零散散站着二十来个人,应该是前来参加葬礼的来宾。 人们戴着白花,低头肃立,依次站立的是金贵、方强、张克俭等金药公司的主要人物,以及史金柱的亲朋好友。 往前走,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并肩跪着烧纸钱,哭声就是那妇女发出来的。 旁边,一个阿呆没有见过的矮胖女人,搀扶着乔怡,像庙里的和尚念经一样,一直在哭诉,历数史金柱女儿生前的成长经历、学业成就和遭受到的苦难。 矮胖女人的哭声听起来朗朗上口,千回百转,好像能让史金柱女儿心甘情愿地启程去天堂的极乐世界。 阿呆捧着骨灰盒,再往前走,是一位在怀中捧着史金柱女儿生前画像,年龄大约在三十多岁的男子,焦急地等待着阿呆走过他的身边,迅速地插到阿呆的身后,随着一队人马往寄存室走。 寄存室门口站着的一位管理员,用手掌在空中摇摆两下,示意队伍停下来,对着队伍大声地喊:“填表登记。” “哦……哦哦……”捧史金柱女儿画像的男子,张着大嘴,向后面的队伍急吼吼地叫着。 乔怡伤心欲绝,人很虚弱,坐在一个花池的沿上。 刚才哭诉的胖矮女人,指着捧画像的男子,用一根指头,做一个向下点点的姿势,说:“你去填表。” 第276章 出乎意料 捧着史金柱女儿画像的男子,不情愿地走到管理员的桌边,拿起一张表格,愣了半天没有下笔。 “你是死者的什么人?”管理员不耐烦地问。 “哦……哦,是……我……堂……堂姐。” “你说是死者的堂弟不就得了嘛,非要我倒过来想一想。”管理员仔细分辨他回答内容的含义,无可奈何地接着问,“叫什么名字?” “哦……哦,是……史……史蛋。”史蛋瞪大了眼睛,越说越结巴。 “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自己的名字,填在寄存人一栏。” 磨磨唧唧了半天,史蛋填好自己的名字后,看着表格,他又在发愣,接下来不知道怎么去填? 他把笔头放在自己的口中咬。可是,这一咬,引起围观的人一阵小声唏嘘,这不是一支铅笔,而是一支油墨色彩的中性笔,把笔头上深蓝色的笔油,擦满一嘴唇,成了一个青花嘴。 “哦……哦哦……”史蛋看到大家在笑话,急得一头大汗,把表格竖到管理员的眼前,指着第一格的骨灰姓名,问怎么去填写。 “骨灰姓名就是死者的姓名。”管理员看着一个结巴子,半天没有急出一个眉目,有点生气地指指围着的人,接着说,“这死者没有后人啦,找一个能干事的来。” “阿呆,你去填一下,把手续都办完。”方强早就想上前,制止史蛋的行为,但又一想,史蛋毕竟是史金柱的亲侄子,史金柱女儿的堂弟,是正宗的史家后人。 让方强气愤的是,在史金柱好的时候,也不知道帮助他家多少,当史金柱出事的时候,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与史金柱沾到一点边,头不伸,甚至,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那种亲情薄得不如一位外人。 看到今天接史金柱女儿骨灰回来的场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新的花样。否则,史金柱的弟媳和侄子有这么热心?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方强,让阿呆把史金柱女儿骨灰寄存的事办妥。 阿呆把骨灰盒放在寄存室的一个台子上,掏出乔怡授权阿呆从英国迁回她女儿骨灰的授权书,递给管理员确认后,拿起了笔。 史蛋应该是呆愣,或者说脑子死机了那么一秒,然后便是憋不住漏出来的哭声,疯癫一样扑向管理员。 管理员机智地一个闪身,史蛋扑了一空。 当史蛋紧了紧腰带,准备再次扑向管理员的时候,他老妈,也就是史金柱的弟媳,看过那张授权书后,拉回史蛋,严肃而又阴险的脸,闪过阿呆的眼前。 阿呆心里有种预感,接下来是否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自从史金柱女儿骨灰接回滨江后,金药公司的大门外,有人贴大字报,阿呆成为人们聚焦谈论的热点。 出公司大门,向右五米远的围墙上,有三张白纸并排地贴在一起,远处看,白纸上中间用红广告色写有大大的??、? 三个问号作为页码标序,走到近外,透过红色的问号,可以清晰地看到用打印的一行行大字报的内容,标题是:请看诈骗犯是如何夺权的? 这张大字报吸引不少人的眼球,路过此地,都驻足观看。让人感兴趣的地方,如何夺权? 工厂有什么权可夺呢?也不是政府机关。从大字报的内容可以看出,这个权是含有钱的意思在里面。 第277章 不攻自破 围观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 先是两三个人在看,嘴里还像读课文一样,大声地咬文嚼字。接下来,人越围越多,围观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 老人挤进人墙,想再挤出来,没有小伙子的一把力气,那就等着,耐心地静候日落西山,看报的人稀少后再走吧。 看着贴在墙上的大字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时地还发生不同观点之间的激烈争论。 有的人嗤之以鼻:“阿呆不能拿别人的股权,史金柱还没有死啊,虽然没有后代。但是,他的弟弟还有一个儿子,史家的财产怎么能落到阿姓人的头上。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也有持不同观点的说:“我看史金柱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关键是要看这个接手的人把财守得住。否则,不但害了员工,也害了供应商,落得自己遗憾终生。” 凶豆钻进人群,伸手要撕扯大字报。 站在一旁的史蛋,还有他的母亲,一位矮胖的女人,两个人一起冲上来,与凶豆争抢。 这时,有两个高大男人闯进来,把凶豆的双手扭在背后,恶狠狠地说:“你也不是阿呆,跑到这里来冒泡,看我捶不死你,赶快滚得远远的。” “这上面写的东西是在造谣。”凶豆胀着通红的脸脖,大声地抗议。 “他是不是史金柱的侄子,大家看一看,可是亲侄子呀。”矮胖的女人拽着自己的儿子,给围观的人看。 方强从人群里强行拉走凶豆,并大声招呼围在现场的公司员工,叫他们赶快回厂上班。 然后,方强一个人急匆匆地奔到阿呆的办公室。 他刚跨进门,就气愤地说:“董事长,史家人乱贴大字报,造谣中伤,太气人,这样下去,要影响到公司的生产经营。” “谣言不攻自破。”阿呆坐在桌前,心情平静的说道。 “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瞎搅和,刚才凶豆差一点被那一伙人给打了。”方强焦急地看着阿呆说。 “他们乱贴大字报是违法行为,我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 阿呆学会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不能再用冲动,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真有耐心,时间一长,是非吹入凡人耳,跳进黄河洗不清。” 方强是真心地想这个公司不能再惹出什么乱子,生产经营才刚刚有点起色。据他观察,阿呆不像大字报上说的那种人。 “就凭史金柱那个结巴侄子,加上那个见钱眼开的矮胖女人,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从目前他们出手的招数来看,后面肯定还有高人。” 阿呆一直在想,这个高人是谁。并且,在阿呆刚接手公司的时候,面对一个烂摊子,他们没有动静。现在,是借接回史金柱女儿骨灰之机,来抢成熟的桃子。 在阿呆与方强商量对策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已经来到公司,勒令史蛋撕掉大字报,清理干净围墙。 如果再在什么地方发现史蛋张贴大字报,派出所将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并要承担刑事责任。至于有什么合理的诉求,要通过正当合法方式来解决。 通过张贴大字报的方式,史蛋的愿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母亲经过一天的谋划后,带着史蛋来到石塘湖边,乔怡的住处。 并买了桂圆、银耳,还有燕窝等高档的营养滋补品。 第278章 不怀好意 史蛋的母亲带着儿子突然上门看望乔怡,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乔怡感到奇怪,这个弟媳,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今天怎么就大方起来,花这么多的钱也一点不心痛。 想起当年史金柱出事的时候,隔三岔五的就有办案人员来到家里,不是来搜查,就是来找乔怡做询问笔录。 有时,还要询问正在学习的女儿,没有一点安静的时候,搞得人身心疲惫。 当时,乔怡的女儿,也是弟媳的亲侄女,还在念高三,正在考大学的关键时期,乔怡叫女儿到弟媳家住一段时间,把高考考完后,再回到家里来住。 可是,弟媳连一餐饭都没有留她的亲侄女吃,像是撵瘟神一样,把亲侄女扫地出门。 女儿哭着回到家,发誓要考个名牌大学,到国外留学再也不回来了。 不负众望,女儿展开自己理想的翅膀远走高飞。 乔怡与女儿一别,竟成为诀别。女儿在一次车祸中,葬身海外。 乔怡看着史金柱弟媳拎来的物品,勾起她痛苦的回忆,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嫂子,你还在想哥哥吗?”史蛋的母亲给乔怡轻轻地拍着背。 “能不想吗,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乔怡拿着纸巾擦着眼泪。 “哥哥有回来的日子,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已经成为一个半残人,有什么好保重的。” “不为自己保重,也得为哥哥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哥哥是要看到你活得快快乐乐的,幸幸福福的。” 史蛋的母亲看到乔怡心情好转一点后,她的脸上马上晴转阴,立即哭丧着脸,让眼泪有意落在乔怡的手背上。 她扯着一副沙哑的嗓音,说:“哥哥最喜欢史蛋,当时想要过继给你们当儿子,后悔我没有同意。” “你的考虑是对的,如果过继了,还不知道史蛋要遭受多大的罪。” “现在我们都老了,史家也只有靠他一个人了。” 史蛋的母亲感叹着,突然双手紧握住乔怡的手,贴近乔怡的耳根说:“嫂子,哥哥把股权转给外人是在做糊涂事呀,嫂子你要把这件事纠正过来。今后我们都可以靠史蛋养老。” “现在是一代管一代,我病好一点,准备搬到养老院去住。” “你不纠正过来,外人也会笑话史家人。” “史金柱生意上的事,我一直就没有问过。” “可这是资产,是你们两个人共同所有的资产。” “阿呆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看金药公司停产这几年亏掉多少钱,坐吃山空啊。他乐意帮忙,纯粹是看你大哥的面子。” “这倒也是。”史蛋的母亲略显尴尬地笑笑。 “你还担心外人会打主意?” “现在我老了,身体不太行了,如果史蛋真的不上班了,成天在家和我对面地呆着,那会更闹心。” “你想让史蛋去掌管公司,等到史金柱回来以后再说吧。” 史蛋看着自己母亲没有说服乔怡将股权转让给他,他双膝往地上一跪,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笔,扑在乔怡的脚下,哭喊着:“哦……大……大妈……把股……权……权给我。” “你们这是想要我快点死呀。”乔怡流着泪,颤抖着声音说道。 史蛋的母亲,也扑通一声,与自己的儿子跪在一起,哭诉着哀求:“我的好嫂子,今天求你了,就写一个吧。” 第279章 无动于衷 乔怡长叹一口气,被逼无奈,慢慢地拿起笔,把纸托在另一只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开始写。 眯着老花眼,乔怡把托纸的手掌放得远远的,才能看得清字体,握笔的手颤抖地划着字,因用力过猛,笔尖戳破薄纸,扎在她的掌心。 顿时,痛得乔怡「哎哟」一声尖叫,本能地缩回手掌,白皙的皮肤已经被笔头尖锐的笔锋扎破,红色的血液溢出,混合着纯蓝色的墨水,像是一小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她迅速拿出纸巾按住自己的伤口,放在手掌上的纸滑落到史蛋的头上。 乔怡痛苦的叫声,没有打动史蛋的心,对于自己的长辈,也是为史蛋的事,在写字时受伤的大妈,史蛋竟置若罔闻。 然而,一张纸的落下,史蛋急忙捧在手上,仔细地阅读起来。 史蛋的母亲也没有去关心她嫂子受伤的手,急忙把自己的头伸过去,看儿子手中的那张纸。 纸上写着的内容是——金药公司阿总:请安排史金柱的侄子史蛋到贵公司工作。 史蛋看完纸上写的内容,没有他继承股权的事,眼睛睁得滴溜圆,好像随时眼珠就会蹦出来一样,真是要吓死人。 只见疯癫的史蛋,唾沫横飞,使出全身力气,站起来对着乔怡大吼:“哦……哦不……” “嫂子,这上面写的不对吧。你应该写上有史蛋接他大伯的班。” 史蛋的母亲拿过那张纸,送到乔怡的眼前,用手指给乔怡看。 今天来的目的,史蛋的母亲下了死决心,花了大价钱,就是要乔怡写下让史蛋继承史金柱股权的事。 “你哥哥定的事情,我怎么敢改。”乔怡感觉到手掌心的针眼,钻心的痛,两眼呆呆地盯在按着出血点的纸巾,眼泪滴落下来。 “哦……哦改……”听到乔怡这样肯定的回答,史蛋犹如一头发疯的狮子,伸出他粗壮的手臂,拽着乔怡写字的右手,要乔怡在字后面接着写上,持有史金柱的所有股份。 乔怡气愤地怒视着史蛋,不想回答史蛋的任何问题,拼命地要缩回自己的手,感到空气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她站起身,想夺路而逃,摆脱他们的无理纠缠。 可是乔怡的手臂,被史蛋死死地越抓越紧。 乔怡身体弱小,气若游丝,任凭怎么用力,拽不出自己的右手,只好绝望地又坐下来,双眼紧闭,头靠在椅背上,沉默无语,冷脸相对。 她心想,今天,横下一条心,看他们怎么办。 “嫂子,我的好嫂子,天下最好的嫂子,你也知道,史蛋没有工作,一直在家,坐吃山空。 侄子遇到困难,做大妈的,能袖手旁观吗。看在他爸爸死去多年的份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他死去的爸爸一个面子。” 史蛋的母亲,伏在乔怡的双膝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时而是在呜咽,低沉揪心,时而尖叫,抱着乔怡的一只臂膀,使劲地摇动。 乔怡还是无动于衷,像一尊木偶,脸上没有一点怜悯的表情。 史蛋的母亲仍然不断地哀求道:“你就写几个字吧,怎么这样绝情呢,这是要遭到报应的。” 史蛋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这样低三下四的在求人。 他脑袋「嗡」地一声,愤怒的心在胸中燃烧起来,甩掉手中的那一张写着字的纸,恶狠狠地扑上去,双手掐住乔怡的颈脖。 第280章 看清面目 脸色狰狞的史蛋,力量出奇地大,隐约都能听到骨头破碎的声音,他仿佛要将乔怡的脖子掐断似的。 口中结巴得吐不出连贯的字,史蛋只是在“哦……哦……”地嗷嗷叫。 乔怡呼吸不畅,脸色更加苍白,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点血色,舌尖伸在唇外,四只手脚顽强地扑打,犹如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水塘里,手舞足蹈。 渐渐地,乔怡的手脚从刚开始的强劲,到慢慢地疲软无力,动作舒缓下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史蛋的母亲,先是一种欣慰,对于这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就应该使点颜色给她看一看。 乔怡靠在沙发上慢慢地不再有动静。 史蛋的母亲见此,立刻吓了一跳,开始恐慌起来,迅速上前,拉扯史蛋,让史蛋赶快放手。 可是,这时的史蛋,完全沉浸在制服大妈乔怡的胜利喜悦之中,脸上露出狠毒的冷笑,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极力地阻止,让他赶快松手,不然,就要出一条人命。 现在乔怡的生命在一条脆弱的线上悬吊着,稍再用力,就会一命呜呼。 史蛋的母亲急中生智,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慌里慌张地使劲一口咬在史蛋的手臂上。 “哦……”这一口咬得着实不轻,史蛋痛得大叫一声,松开紧紧掐在乔怡颈脖的双手,收回手臂,看到上面有两排深深的月牙形的牙印,斜视着自己的母亲,咬着牙说,“哦哦……哦哦……” “我的儿啊,我们是来要股的,不是来命的。”史蛋的母亲心痛地抚摸着自己咬伤的儿子伤口。 然后,史蛋的母亲对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乔怡大声怒斥:“就是因为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人,害得我儿子都受伤了。难怪你家的人都要受到报应,就是因为你这个克命的人,你怎么不去早一点死,留在世上多一个祸害。” 乔怡虚弱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她想一头撞过去,撞死那个贱女人,即使同归于尽,也了无遗憾。 但是,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手脚不能动弹,人坐不起来,更没有冲过去的爆发力。 她内心里欣慰的是今天彻底看清面目,老头子史金柱决定让阿呆继承家业,真是英明果断。 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乔怡的余光扫射到地面上的那张纸,她不顾一切,想站起来,走过去,捡起那张纸,把它撕扯得粉碎。 可是,人站不起来。 她想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可以爬过去。于是,使出全力,然而连爬过去都很困难,没有办法触摸到那张纸。 乔怡很焦急,一定要在他们拿走之前,把那张自己写的纸给撕毁。 她现在让史蛋到工厂上班的心都死了,更谈不上什么继承股权的事。 史蛋的母亲用自己的唾液抹着史蛋手臂上的牙印进行消毒。 她对史蛋说:“儿子呀,那张纸在什么地方。” “哦……在这……里。”史蛋伸直自己的手掌,掌心里没有那张纸。 他记得刚才还在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张纸,怎么会不翼而飞。 忽然,他又想起来,在掐大妈乔怡颈脖时,自己把那张纸给甩到地上。 他从母亲那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四处寻找起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丢。”史蛋的母亲嘴里唠叨着史蛋的不是,也在东张张,西望望,贼眉鼠眼地寻找起那张纸。 第281章 如获至宝 眼看史蛋与他矮胖的母亲正在一步步逼近那张纸。 乔怡使出浑身解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滚过去。 她从沙发的一侧,滚到地面,臀部着地,乘着惯性,一鼓作气,接着又翻了一个身,头已经到达那张纸的位置。 史蛋听到有人滚落地面的扑通声,回过头,看见是大妈乔怡,他没有理会,准备继续寻找。 可是,他又马上回想起,刚才看见躺在地面的大妈乔怡头的前方,有张白纸。 史蛋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回身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乔怡见史蛋跑过来要捡那张纸,她灵机一动,把纸揉成团,用嘴咬住,吞进口中,使劲咀嚼。 史蛋用肥厚的大手,狠劲掐住乔怡的两颊,使她的嘴无法合拢,另一只手则从口中拿出那张嚼得稀烂的纸团。 史蛋把烂纸团放在地面摊开抹平,对他的母亲说:“哦……破……破了。” “赶快拿张纸,叫她接着重新写一张。”史蛋母亲催促道。 “哦……怎……么写?” “让史蛋持有史金柱的全部股份。” “哦……她不……写。” “你握住她的手,强迫她写。” “哦……她握……拳。” “不然,你过来按住大妈的双脚,不能让她再滚来滚去,没有办法写字。” 史蛋与他矮胖的母亲两个人互换了位置。 史蛋的母亲,扒开乔怡的右手,把笔插在她的手中,然后用自己的手,在外围包住乔怡拿笔的手,像教小孩刚学写字时一样,一笔一划,手把手地在纸上写着。 乔怡眼睁睁地看着手中握着的笔写出自己最恨的语言,她已经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情绪绝望到了极点。 她用唯一能动的嘴,不停地往那张白纸上吐着口水。可是,史蛋的母亲把乔怡的头,压在自己的胯下,使乔怡怎么去吐口水,也没有办法吐到纸上。 史蛋的母亲看着写好字的白纸,感觉还没有十分的把握,生怕有什么遗漏,再来找乔怡修改签字,那是难于登青天。 史蛋的母亲,想了一想,光凭签字不行,还得按个手印,一时也找不到印泥。 她看见乔怡左手掌伤口上的鲜血,有了办法,捉住乔怡右手的食指,蘸着左手掌里伤口上的鲜血,往白纸上乔怡的名字处,按了一个红红的手印。 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纸在手上弹了一弹。然后,史蛋的母亲用嘴吹了一下,折叠好,交给史蛋说:“命可以丢,这个法宝不能掉,一定要收好。” “哦……哦哦……”史蛋小心地把法宝揣进怀里,跟在母亲后面,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乔怡家的门,扬长而去。 乔怡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矮胖弟媳。为了得到金药公司的股权,真是不择手段啊,连逼签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冷冷一笑,从矮胖弟媳邪恶的眼神,就看得出,不仅是没负罪感,反而还如获至宝。 史蛋拿着这一件法宝,去拜见他的干爹,他要找阿呆摊牌了。 第二天,一辆宝马轿车,像风吹电闪一样,飞速地驶到金药公司大门前停下。 小车后座上,史蛋身穿一套黑色的西服,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打开车门,伸着头,四处张望了一会,跨下车。 第282章 逼上门来 气焰嚣张的史蛋,走到门卫室前,装出傲慢的气势,咄咄逼人。 他手指点着门卫,眼睛看着天,叫嚣道:“叫阿……呆……见……见我。” 门卫看着从那稀罕宝贝里钻出来的人,马上拿着外来人员进入公司登记表,递给史蛋填写。 并热情地说:“同志,请您登记一下。” “哦……哦不……”史蛋凶神恶煞地用右手挥一挥后,指着大门里面,接着叫嚣,“阿……阿呆……来见。” 方强从自己办公室里的窗户,看见一辆奔驰轿车停在大门口,史金柱的侄子史蛋从车里走出来。 他想,刚刚过去的几天,才贴的大字报,余波未平,今天又来搞什么新的花样。 车内坐着的人又是谁?看这架势,门卫的力量可能难以阻止。于是,急急忙忙地跑下楼,迎面走上去。 他笑容满面地与史蛋打招呼:“现在是鸟枪换炮,你史蛋变成大灰狼了呀。” 史蛋看到方强从大门里面走出来,声音更加响亮起来,迈脚就要往大门里面硬闯。 他嘴里还在喊叫:“阿……阿呆。” 二位门卫拦住史蛋的去向,向他解释道:“没有办手续不准进厂区。你要登记找董事长有什么事?” “好事不从忙中取,你坐在门卫室先休息一会。”方强也耐着性子,劝说史蛋。 史蛋僵持在大门前,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奔驰轿车。 方强转过身,为了摸清情况,走到奔驰轿车副驾驶车窗边,对里面坐着的人陪着笑脸道:“哈哈,是大老板啊,有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看见方强靠近奔驰轿车,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出租车上,闪出两位彪形大汉,身穿黑色的西装,脚下像生了风似的,一溜烟地跑过马路。 跑到独眼龙座位的车窗前,弓着腰,竖起耳朵,听候吩咐。 方强觉得这两位大个子面熟,他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就是前几天,史蛋在大门外张贴大字报时,站在人群里,暗自给史蛋护驾的两位高大男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史蛋想要史金柱的股权,怎么又跟独眼龙扯上边了呢。 一位高大的黑西装走到方强的前面,挡住他回厂的路。 他用一根食指,在方强的眼前绕着圈,恐吓道:“三分钟时间,把大门打开,否则,我们就用车撞开。” “请你们让开路,不要在这里无事生非。”方强气愤地推开高大的黑西装,转个背,面对马路,怒视着他们。 随着「轰隆」的轰鸣声,一辆叉车在另一位高大的黑西装的指挥下,正驶向大门。 方强和门卫手拉手,还有自发前来的员工,在大门前组成一道人墙,阻止叉车的前进。 他在情况紧急之时,冒着被叉车叉成肉泥的危险,与另一位门卫,一人爬到一个尖叉舌上,阻止叉车的继续前进。 史蛋看到这恐怖的现场,有点措手不及,吓得一步步后退,慌张地跑到独眼龙的车窗前,急得结巴不出一句话。 他只是口中在不断地叫着:“哦哦……哦哦……” 独眼龙把车窗门一关,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地叫喊:“冲过去。” “慢!”阿呆目如闪电,声似洪钟,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大门口。 第283章 先礼后兵 阿呆一声吼,大门口立即安静下来,本来嘈杂混乱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他接着义正言辞地说:“是谁要找我?阿呆在此。” 大家站立原地,目光都在搜寻一个人,刚才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史蛋。 此时,史蛋看到阿呆威严的表情,可能是做贼心虚,或许是自己不善于表达的原因,一点底气都没有,畏缩着不敢上前。 二黑上前来拉史蛋的时候,史蛋吓得要往奔驰轿车里钻。 这时,独眼龙打开车门,跨到地面,站在车头前,点着一支雪茄,藐视着前方的阿呆。 阿呆盯着十步之遥的独眼龙,这个幕后害死花卷的人,全身的情绪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个人就在眼前,好想杀了他,替牢友报仇,就在这个最佳时机,把他放进来,关门打狗,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在阿呆来到大门口之前,想起秋水曾经给他吹过的枕边风,狠狠地责怪他心中不断膨胀的阴暗的想法。 秋水仿佛在说,你给恶人一刀,或者一铁锤,让恶人死得太轻松,能解恨吗?你不觉得对不起那些遭到打击的受害者吗? 聪明的做法,要学会用法律的武器制裁万恶的凶手,让恶人被自己罪恶的灵魂整死。 阿呆决定还要装出一脸平静,摆出心中无事的样子,同恶人交谈。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独眼龙靠在车头,阴笑着主动先说。 “别客气,你是不受欢迎的人。”阿呆冷声,不给一点脸面。 “我这次来,是先礼后兵。如果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到时,别恨我无情。” “你不配在这里讲仁义道德。” “我是来接收工厂的。史蛋赌博输了钱,在我那借了高利贷,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他用这个工厂的资产来抵债。” “这是金药公司,不是叫史蛋。” “我们是有凭有据。如果不相信,可以送给你看一看。” 史蛋躲在独眼龙的侧后方,他一直崇拜的英雄是独眼龙,甘愿做独眼龙的干儿子,平时也以干爹称呼独眼龙。 没有钱用时,伸手就拿,赌博输了钱有干爹挺着,签字画押即可。 这样一来,史蛋的胆子越赌越大,从输赢几千到几万,再到后来,推牌九输了一个大窟窿。 今年,独眼龙把史蛋的借款算一算,让史蛋吓了一跳,更让史蛋害怕的是利息要一天天的翻,没有个尽头。 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用于抵债,在史蛋走投无路,感到绝望的时候,独眼龙给史蛋出了一个继承股权的金点子,才有了今天史蛋演出的这一幕。 史蛋从怀中掏出乔怡写的让史蛋继承史金柱股权的字条,心中有鬼,拿纸的手颤抖个不停,不敢走上前把纸条送给阿呆。 独眼龙使了一个眼色,二黑立即小跑到史蛋的身边,从他手里夺过那张字条,送给了阿呆。 阿呆慢慢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乔怡写的一行行阿呆熟悉的字体,内容更让他吃惊,这么大的事,对于一位通情达理的乔怡来说,她要作出这个决定,怎么会事先不与他商量呢? 他再仔细查看整张揉皱的纸,上面还有戳破的洞眼,更让阿呆疑惑的是,纸面上还有鲜血的痕迹,这是为什么? 第284章 擒贼擒王 从皱纸、洞眼、血墨的蛛丝马迹中,阿呆已经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一个惊天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是一张废纸。”阿呆斩钉截铁地说,把纸条还给二黑。 “你说这是伪造的?”二黑气急败坏地反驳阿呆的说法。 “我是说没有办理公证手续的文书,等于是一张废纸,它不发生法律效力。” 阿呆严厉的目光像两把利剑直刺站在二黑身后的史蛋苍白的脸皮上,并一步一步地向他的心脏逼近。使得史蛋惊慌失措的眼神无处安放。 “乔怡也没有死,有时间来办理公证手续。”独眼龙扔掉手中的雪茄,急不可耐地用手一挥,叫嚣道,“兄弟们,把叉车开进去,中午到工厂里的食堂请你们喝酒。” 话音刚落,独眼龙手下的那一群混混们,跟在叉车后面,往大门冲杀不绝。 阿呆见独眼龙要采取野蛮粗俗的手段,心底不由得直往下沉,气得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他振臂一呼,大声高喊:“金药公司的员工们,把大门打开,放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方强迅速带领门卫人员,拉开两扇铁大门。 阿呆把方强拉到一边,吩咐道:“与秋水一起去乔怡家,将史夫人请来。” “是。”虽然不知道把史夫人请来可起到什么作用,但阿呆这样吩咐了,便照办了,立即消失在人群里。 在敞开的大门里面,金贵、张克俭、凶豆、王成等组织三十多名员工的护厂队,手拿扳手、铁锤、撬杠等作为武器,还有的员工推着厂内倒运产品的铁推车,面对着门外嚣张的气焰,个个同仇敌忾,严阵以待。 二黑推着史蛋往公司大门里走,史蛋推推搡搡地往回跑,始终不敢进大门,史蛋推牌九的手劲,怎么拉扯得过二黑强有力的臂膀,无奈之下,躲在独眼龙的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单枪匹马冲出公司大门,凶豆没得想的劈头盖脸就一句,冲上去找独眼龙。 “先要问问你们干了什么?”独眼龙镇定自若地与凶豆理论。 “我们干什么,关你们屁事,滚开!”凶豆翻着白眼,怒视着独眼龙,开骂道。 “你想打架?”独眼龙不甘示弱,斜眼蔑视着凶豆说,右手向后一举,一伙人围住凶豆。 “人太少不够打,回去多叫点。”凶豆不屑一顾,摆着手吓唬他们。 “你能打多少?”独眼龙向前迈进一步,逼问道。 凶豆拳头中伸出一根中指,竖到独眼龙眼前勾一勾,不紧不慢地回答:“大门里有一千多人,个个是胆大的,你自己看能打多少?” 独眼龙不知道凶豆竖中指是洋人的指法,表示诅咒、愤怒、憎恨和轻蔑意思。 误以为与中国人竖起食指的意思差不多,他只当作是一千个人的数字概念。 凶豆本想当面戳穿竖中指侮辱独眼龙的含义,但又一想此人不是场面上混的人,不值得一说,继续调侃道:“这里放不开手脚,选个良辰吉日,找一个大场子。” “别听他忽悠,回去叫人。”独眼龙推出身边的二黑,愤怒地吼道。 凶豆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王成以及门卫带着一班人从大门冲出,将独眼龙团团围住,双方人员势不两立,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擒贼先擒王,凶豆想先拿下面前独眼龙这个送上门的嚣张货色。 第285章 自告奋勇 秋水闻声与方强一起找到乔怡后,自告奋勇,独自乘车赶到金药公司。 她竖起臂膀,双手伸向头上,挽住浓黑的秀发,用手指三下五除二很快编成一条大粗辫子,取下嘴中咬着的扎头发的皮筯圈,扎紧头发甩向脑后。 她瘦小的身段立显精干起来。 她跑到阿呆的前面站住,两手叉着腰,眯着眼盯住对方独眼龙。 独眼龙被秋水的贸然举动震慑住。 他不知所措地瞄了一眼秋水,只见几近完美的脸庞,双眸清澈见底,犹如水晶,看起来虽然有些冷漠,寒气袭人,却遮挡不住灵魂深处那柔情似水。 独眼龙偏开脸,望着天空说:“走开。” “有本事,从我身上踩过去。”秋水毫不怯场,咄咄逼人地要挟。 “如果你的身后没有男人,今天我立马走人。”独眼龙发现秋水一副泼妇架势,扫了一遍秋水那一方,挑唆道。 “怎么随便小瞧人,你家里就没有女人了。”秋水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阿呆心里很着急,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对峙,拖下去无济于事,如果等到独眼龙增援的大批人马赶来,金药公司门前必将是一场恶斗群架。 搞企业平安即是福,打不是一个好办法,打赢他们又能怎样,今天打跑了,从此结下怨仇,隔三差五还是要来骚扰,白天不来,夜间出没捣鼓,企业生产经营经不起无休止地折腾。 既然独眼龙是冲着阿呆而来,阿呆想引火烧身,把这些人引开,只身跟着这些人走,量这些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阿呆拽下秋水,劝道:“不要在这里胡闹。” “你才胡闹呢。”秋水扯开阿呆拉住她的手,大声地埋怨。 “如果再不走,我就要安排人把你保护起来。”阿呆担心秋水的安全,强硬地劝退。 “我不要你管。”秋水手舞足蹈,对着阿呆一阵看似凶猛的拳打脚踢。 秋水对阿呆一发威,两边的人都站着没再动手,看看秋水接下来要干什么。 其实,秋水的心里也着急,比阿呆急得还要狠。 以前曾看到过小青年聚众打群架,那都是不顾后果地往死里打,就近处逮到啤酒瓶、板凳、砖头什么的就当作攻击武器。 对峙的场面突然静下来,像是一场大战在即,寂静得可怕,双方的人员都憋住气鼓足劲,等待着为首的振臂一呼,蜂拥而上。 秋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看都没看上一眼,一把拉住独眼龙,往旁边的人行道上拽。 独眼龙不明就里,半推半就着跟随秋水来到人行道。 秋水站到路沿石上,微微仰着头,这个距离看得很清楚独眼龙的神情, “你究竟想干什么?”秋水两眉紧锁,不卑不亢地问。 “还用问,我们要找你身后的那个男人算账。”独眼龙想走但又不好意思走,不情愿地回答秋水的问话。 “阿呆没有抢你们的原料,也没有抢你们的设备,没有抢你们的市场,也没有抢你们的技术人员,互不相干,你找他算什么账?”秋水抓住主动权,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与独眼龙理论。 “好男不跟女斗。”独眼龙掏出一支大雪茄,用嘴吹一吹点燃的雪茄头,看到那一圈灰呈现出红亮的火光。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啊!阿呆是不是欠你们的钱不还。”秋水明知故问,摆出一副打抱不平的姿态。 第286章 一个陷阱 独眼龙本不想与一个女人家说这些事,但秋水不依不饶,气势汹汹地追问。 他袒露心迹:“不是阿呆欠钱,是史金柱的侄子史蛋欠我已久的钱,把眼前金药公司的资产抵债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不要说我在羞辱你,金药公司的资产究竟给谁,不是史蛋说了算,也不是阿呆说了算,这就要看史金柱的心向着谁。”秋水据理力争,想说服独眼龙。 独眼龙三句话说不过秋水,干脆闭口不谈。 他心里想,面前的这个女人不简单,钢针一样的嘴,句句话都戳人,沉默片刻,不打招呼想溜走。 不由分说,秋水拉住独眼龙的衣角,不让其离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独眼龙对于一个女人不好发怒,抬起右手,保持距离,示意秋水放下衣角。 他态度冷冷地警告:“请你放自重一点。” “你还配讲「自重」两个字,带着不三不四的混混,跑到金药公司门口寻衅滋事。”秋水见缝插针,抓住字眼予以反击。 “我这里有字据,名正言顺来找阿呆要回资产,如果不给我资产,今天就要在这里拼命。”独眼龙一点不退让,夹住雪茄的手往空中一挥。 “不要受少数人怂恿,教唆你出面当傻帽,出了事谁负责。”秋水一脸认真地告诫。 “我负责。”独眼龙抖了抖手中的字条,大声地叫道。 “空口说白话,你拿什么负责?”秋水轻蔑地笑着问。 “我拿身家性命负责。”独眼龙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的身家性命能值几个钱,这大门里有一千多人张口要吃饭。”秋水不屑地反问。 “我们没有饭吃,你们也别想过好日子,才不怕天塌下来。”独眼龙对秋水打赌。 “天塌不下来,但你家里会乱成一锅粥。”秋水想,只有从独眼龙薄弱处去戳他。 “少来鬼子一套,与我家里有何相干?”独眼龙一本正经地反驳。 “不信你就等着去做牢鬼吧,你们现在就开始火拼。” 秋水大声一呼,摆出要走的姿势,侧眼留心观察独眼龙有点迟疑。 她接着说:“今天这场架打起来,两个人必须去坐牢,阿呆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阿呆坐过牢,里面关系熟,外面有资产,不会受多少罪,你跑上门来打架,罪加一等。” 秋水一阵喷过以后,独眼龙从迟疑中转向秋水,语气缓和一点说:“你说话算不算数。” “想说什么?”秋水冷静地反问,为了给独眼龙一个信心,她接着说,“阿呆是这个大门里的董事长,我的身份还需要介绍吗?” 独眼龙想了一想,秋水的话也对,枪子可不长眼,专打出头的。 于是,他向秋水提出要求:“跟我们走一趟。” 独眼龙此言一出,金药公司的人像是炸了锅,群情激奋,个个蠢蠢欲动。 他们对于秋水刚才勇敢地挺身而出,与独眼龙周旋,从内心里佩服,但并不赞赏秋水后面这种冲动的行为。 凶豆早就忍不住了,对于找上门来的这些人,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用拳头来说话。然而,秋水上前周旋,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凶豆顾不上许多,走上前轻声劝说秋水:“这是他们挖的一个陷阱,绝对不能跳。” 第287章 将计就计 明知是一个陷阱,不跳又怎么能把这些上门滋事的人引开。 凶豆的好意,秋水看在眼里,听在心中。 “你也要为他们想一想,空手而归怎么交代。”秋水大声地对凶豆说,故意让独眼龙听个明白。 “话可以带回去,但人绝对不能跟他们走,那是一个贼窝,怕凶多吉少。”凶豆极力劝阻秋水不要去铤而走险。 “他们要的是资产,要秋水干什么?”秋水哈哈一笑道。 “如果要去,我带着几个人伴在左右。”凶豆见劝阻无效,提出补救措施。 “你带几个人去抬我的尸首回来。”秋水幽默地调侃。 独眼龙站在一旁,听到秋水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忍不住对秋水插话道:“你是金药公司真正当家的,今天听你的,定一个地点去谈。” “我有一个最安全,对两家来说也是最公平的地方,不知道你们愿不愿去。”秋水心中早已想好了一个地点,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不会带我们到联合国去说理吧。”独眼龙说起话来手舞足蹈。 “美不死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秋水故意撅着嘴讽刺道。 “可是美女亲口说的。”独眼龙阴阳怪气地回答,两手扒在裤腰带上。 阿呆对于面前油里油气的混混早就不感冒,公鸡拉屎开头硬,在发人头疯。 看到独眼龙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有辱秋水的行为,他一个箭步,恨不得扑上去,挥拳将这个混混砸成烂泥,但心里一想,冲动是魔鬼,平安发展才是正道,不能把事情闹大。 他强忍激动情绪,推了一把独眼龙,怒视道:“回家到你妈妈面前去。” 可能是阿呆的一掌出手比较重,独眼龙踉跄几步才站稳脚。 “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这是谁的地盘?”阿呆怒不可遏。 独眼龙被阿呆铁钳似的手强有力地抵住。 他后面的小跟班立即骚动起来,聚集到独眼龙的身边,催促道:“老大,不能听他们忽悠,赶紧办正事,带人走。” “是呀,不到联合国,美女说到哪里去?”独眼龙想想也对,立马扭头对秋水说。 “到市政府仲裁委。”秋水想关于争夺财产权的一个结,只有到市政府仲裁委当面锣对鼓地对质一番才能解开。 “你说的?”正中独眼龙心意,里面有他的靠山。 “你逼的。”秋水机警地回答。 “赶紧走。”独眼龙顾不上这些,谁提出要到市政府已经无关紧要。 “你们先走。”为避开嫌疑,秋水提议道。 “虚晃一枪?”独眼龙怕女人心机多,不放心地反问。 “你还是个男人吗?”秋水一脸不耐烦地埋怨。 “好,一言为定。”独眼龙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强调一句。 金药公司门前恢复往日的平静。 成功避免了一场恶斗,秋水心里很高兴,她不知道当时的胆量从何而来,只知道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与独眼龙理论。 独眼龙想带她走,那就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谁计谋了谁。 阿呆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秋水与独眼龙斗智斗勇的一幕幕,走上前,张开双臂,动情抱住秋水,称赞道:“你真好勇敢啊,敢与恶男争高低。” 他又看着独眼龙一伙人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一个混混竟然胆敢去市政府仲裁委,这里的水很深。 第288章 图谋不轨 金药公司在现场的人员都围住秋水,投去敬佩的目光,不约而同,竖起大拇指向秋水不停地摇晃。 凶豆打开一瓶矿泉水,双手送到秋水的面前,恭维道:“出手不凡,再狠的拳头打不过舌枪唇剑。” “想一想,他们接下来会出什么招数?”秋水环视一遍大家,对于一片掌声,淡定地提醒凶豆。 “他们能有什么招数,只不过是到市仲裁委员会胡搅蛮缠,无非是想要金药公司资产。”凶豆不以为然地回答。 “想一想,他们会如何蛮缠?怎样胡搅?”秋水想到即将要应对的复杂场面,请大家帮着参谋。 “我不带一些人去,肯定不行。他们的人一旦围起来,再宽的大马路也堵得水泄不通。那个时候,就进不去了,嫂子也出不来,不是成了……”凶豆分析着将要发生的情况,说到关键时刻停住口。 “怎么话说一半,究竟成了……什么?”秋水紧追不舍,急不可待地问。 “这个词语我说不出口。”凶豆知道前面的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但又不敢说出后面的那个词语。 “等见到尸首才能说出口。”秋水不高兴地抱怨。 “笼中之鸟。”凶豆开始想说的是瓮中之鳖,在秋水一再追问下,突然想到比较适合的词语。 凶豆想一想,还是不放心,接着建议道:“我必须带五十个人左右,把嫂子里三层外三层严密保护起来,确保他们的人不能靠近。” “想法不妥,愤怒的人群爆发起来就像破堤的洪峰势不可挡,不讲你带弟兄组成人墙,即使是筑起铜墙铁壁也阻挡不住。”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阿呆,反对凶豆的做法。 阿呆虽然没有说话,但在内心里把现场每一个人说出的一词一句,甚至说话时的表情神态都在认真琢磨。 有一种情况阿呆摸不清、道不明,那就是仲裁委领导的态度如何? “我们两个人去。”阿呆思考良久,与秋水商量。 “他们不是说只找我这个真正当家的。”秋水想一个人去应付场面,不想让阿呆到处树敌,多一分怨恨就多一分危险。 “我当你的随从,如果仲裁委问起史金柱托付股权的事,我可以补充说明。”阿呆策略地作出说明。 “董事长,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带十几个人在门外等。”凶豆忧心忡忡,提出退一步的请求。 “你的任务,与王成一起带领护厂队看家护院,这两天加强公司内外的巡查,以防那些搅屎棍来砸场子。”阿呆斩钉截铁的答复。 一切事情安排妥当,阿呆、秋水坐车驶往仲裁委。 仲裁委办公楼大门前密密麻麻的,团团围住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堵死交通,无法进去。 阿呆与秋水一起从宿舍区的一道后门,绕道到仲裁委大院内,两个人进入仲裁委会议室坐定。 仲裁委领导正在接待提起诉讼方人员代表。 独眼龙坐在对面的后一排,对秋水投来狰狞的目光。 应独眼龙提议,仲裁委的领导同意先让秋水出面答疑。他信心满满地以为从秋水身上能打破缺口。 “我来谈点个人看法。”在混乱之中,仲裁委领导振臂一呼,振振有词地说,“有人举证,你们此次股权转让,涉嫌图谋不轨,不具法律效力。” 第289章 针锋相对 仲裁委领导语出惊人,接待现场突然像炸了锅一样,群情激愤,冲向阿呆。 见到风就是雨,一群坐在仲裁委办公室的所谓代表,也都是独眼龙花钱找来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像是干柴遇到烈火。 这些人的情绪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蜂拥般将阿呆团团围住。 阿呆闭上眼,镇定自若,交出资产,他不可能答应。 他不想与这些人对话,人多嘴杂,言多必失。想解释,可是面对众潮汹涌,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没人会相信。 在此场合下无理可讲,除非能当场表态给独眼龙一笔资金予以补偿。 刚才领导振振有词,有人举证说,涉嫌图谋不轨,这是恶人先告状,无事生非加害于阿呆。 发现情况不妙,秋水站起来想保护阿呆,以为这些人像独眼龙一样,对一个女人不敢怎么样。 但事与愿违,她像是遭遇破堤的洪流从阿呆身边越冲越远,一步步退让,退到仲裁委会议室的门边,再也无法挤进人堆,她恨不得从众人头顶上爬过去。 情急之中,秋水立即寻找救星,第一个想法找刚才说话的仲裁委领导。 她从混乱的人群里没有发现领导的踪影,仲裁委领导刚才的座位已经被独眼龙所谓的代表霸占。 随即,她跑到门外,远远地看见刚才说话的仲裁委领导,与独眼龙耳语几句后,正要离开。 秋水扑上去,一把拽住领导的西服,恶狠狠地怒视着。 领导用手扒了几下,娇小的秋水十分有劲,始终不松手,领导拽不动,甩不掉,无奈之下问道:“你是谁?” 秋水对领导的怨恨涌上心头,气愤地骂道:“狗官。” 领导不熟悉秋水,还以为是独眼龙的代表无厘头的泄愤。 他没有大声发作,劝说道:“我知道你们有气,但有气不能对我发,谁抢了你们的资产找谁发去。” “她是金药公司真正当家的。”独眼龙认识秋水,低声下气凑到领导的身边,奉承讨好道,“是阿呆的老婆,董事长阿呆的董事长。” 秋水对领导的煽风点火非常气愤,拽住领导的西服,整个人干脆往地上一坐。 领导无法站立,弯着腰,半就着秋水,一时束手无策。 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大的官对于一个平头老百姓的纠缠,不好动用警力,必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不失一个领导的形象。 独眼龙蹲到秋水的身边,假惺惺地劝说:“先放手,有话好说。” 秋水撅着嘴没有回答也不松手,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式。 她心想,如果阿呆不是好好地走出来,领导就别想走开。 此时秋水的心里有些愧疚,就是她先前太轻信了,以为到仲裁委是一个说理的地方,与阿呆一起来把事情辩个明白,没有想到碰到一个狗官,只听片面之词。 “如果再这样蛮横无理,不听劝阻,可以按治安管理条例把人抓起来行政拘留。” 独眼龙看劝说秋水无效,恶狠狠地恐吓后,又凑到领导的耳边叽里咕噜几句。 领导会心地点点头,转而笑脸相迎,哄着秋水说:“今天两家之间的矛盾有点激化,你要放开手才能说理啊。” 秋水知道领导花言巧语骗她放手,冲着领导骂了第二句:“大骗子。” 第290章 凶相毕露 一看秋水的泼辣劲,仲裁委领导自然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 他只是礼貌性地看了一眼,然后装出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答道:“我骗你什么了?” 秋水心想,这家伙真是能装。倒要看看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没好气地白了领导一眼,质问道:“到这里是说理的,还是打架的,如果要是能打出一个理,我立即放开手,回去叫人。” “到这里是说理的。” “既然说理,为什么要跑。” “矛盾激化,讲得口干舌燥,出来喝口水。” “你走了,如果阿呆出事谁来负责?” “会有人负责。” “负得了责吗?” “该抓的抓,要枪毙的枪毙,绝不手软。” 仲裁委领导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黑青黑青的,显得公正严明。 秋水也不傻,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她知道有人暗中点起一把火,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溜走,等一会再出来收拾残局。 她不能让领导离开现场,绝对不能让阿呆有个三长两短。 如果领导发威起来,可不是吓唬人的。她感觉到硬来不是一个办法。 于是,转变语气,平静地说:“今天领导接待,不能走。” 领导想说服秋水,不留后遗症地走,强行离开现场,如果发生意外,秋水的口供会留下对他不利的把柄。 他用商量的口气解释道:“我不是走,向上级领导汇报?” 秋水想了一下,看看身边站着的办公室主任,说:“叫他去,如果不放心,先打一个电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领导不好意思再找借口溜走,同意到隔壁的办公室,毕竟今天是他的接待日。 秋水从地上爬起来,想让领导回到会议室。她顾不上个人形象,不依不饶地对领导说:“会议室里要出人命了,你管不管。” 领导不紧不慢地回答:“管,法不责众,我一个一个地找来办公室做思想工作。” 仲裁委会议室里,阿呆端坐在桌前,不知道有多少张嘴对着他喷粪,一股股难闻的气味熏得人简直透不过气来。 他坚持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不断暗自鼓励,要有定力,临危不乱方寸。 二黑从腰间拔出一把长螺丝刀,猛地一下插在桌面上,对阿呆吼道:“领导都说了,图谋不轨。” 阿呆不动声色,两眼炯炯有神地盯住螺丝刀,像一尊雕塑定格在手舞足蹈的二黑面前。 简直无法无天,在仲裁委的会议室时刀刃相见,虽然是生产工具,却是能毙命的凶器。 二黑用食指在螺丝刀把头上不停地抹着,像是有颈椎病一样晃着头,进一步威逼道:“还不赶快交出资产。” 被眼前阴阳怪气的二黑逼急了,阿呆脸红脖子粗,气愤地回击:“我没有听到交出资产。” 二黑说时迟那时快,凶猛地伸手从桌面上拔起螺丝刀,刺向阿呆。 阿呆虽然端坐在椅子上,对眼前二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当遭遇危险时刻,他「嚯」地一声站起,铁钳似的大手一把抓住二黑拔螺丝刀的手腕,不用缚鸡之力,慢慢地扭转一个九十度,长螺丝刀掉落桌面。 二黑疼痛难耐,龇牙咧嘴地嚎叫:“好呀,是你先动的手。” 围住的人一哄而上,如饿狼一般直扑向阿呆一个人。 阿呆寡不敌众,无路可逃,甩掉二黑的手腕,抓起桌面上的长螺丝刀与众人对峙搏斗。 二黑气急败坏,双手操起一把椅子,砸向阿呆。 第291章 千钧一发 “住手,你这样是违法犯罪。” 趴在窗外,密切注视里面动静的秋水,眼看阿呆要被椅子砸中,立刻大声对二黑喊道。 秋水焦急地拍打着窗户,可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里面的人根本听不见她在喊些什么。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秋水抓起一块石头,对准玻璃窗不顾一切地狠狠砸在玻璃上。 「稀里哗啦」的玻璃破碎声震耳欲聋,把里面的众人震慑住。 在突然安静的场面上,传来秋水撕心裂肺地喊叫:“警察来了!” 会议室外,秋水又是砸窗玻璃,又是歇斯底里地喊叫,动静搞得很大。 会议室里团团围住阿呆的人,听说警察来了,这才稍有收敛。 二黑气急败坏地丢下手中的椅子,来回踱了两步,越想越恼,又踹了椅子一脚。 阿呆没有坐,拿着那把二黑带来的螺丝刀,站在位子上朝窗外看。 他担心秋水的安全,想扒开旁边座位上的人,挤到门外看个究竟,但没有一个人退让,紧紧地手拉手圈起来,阿呆寸步难行。 二黑站在阿呆的对面,手掌拍得桌面山响,对阿呆大声吼道:“想跑了,没门。” “跑得了和尚跑不掉庙。”阿呆回答,指着破碎的玻璃窗,又说,“人命关天。” “没事,等会有人来关心侠女。”二黑阴阳怪气地一笑。 阿呆实在是坐不住了,看到出去没有希望,他向二黑撇了撇嘴,商量着说:“我不走,让我到窗户前看一眼。” 现在阿呆是他们重点看护的对象,只要有一点动作,就马上紧张起来。 二黑不给一点情面,阿呆的一句话像是提醒了他,站起来挥着手招呼大家:“看紧点,不能让他玩滑头,溜之大吉。” 阿呆心急如焚,几乎带着恳求的口气说:“时间长了怕流血过多。” 二黑转过身从挂着几块玻璃碎片窗户看出去,若无其事地回答:“死不了,在仲裁委大院里,怎么会死人呢。” 阿呆试探性地问:“拜托你去看一看。” “没门,对敌人不能手软。”二黑不屑一顾,冷冷地回答。 独眼龙有点敬佩秋水泼辣作风,被秋水勇往直前的一股虎劲感染。 虽然秋水坚决不同意用金药公司的资产抵债,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好奇地走出了门,抬眼一瞧,惊呆了。 一辆辆警车响着警笛,从大门向会议室方向汇聚过来。 七八个特警队员跳下车,全副武装,手握钢枪。 领头的朝四处扫了一眼后,打了个手势,队员便展开队形。 有几名男特警,飞快地冲向会议室,将会议室团团包围,水泄不通,严阵以待。 两个女特警,扭着秋水,将她强行押送到会议室隔壁的一间空办公室。 独眼龙站在走廊看热闹,反正今天的事都是秋水一个人惹出来的。 “喂。”一个男特警举着喇叭,对独眼龙大声喊了起来,“进去,蹲在里面。” 独眼龙竖起手中刚刚点着的一支香烟,示意给警察看,表示抽完这支香烟就进去。 一个特警冲上前,二话不说,一掌打去那支香烟飞到二米远,推着独眼龙进到会议室。 喊话的特警拿着一个无线大喇叭,对着会议室里喊话:“里面的人都听好了,坐在原位不要走动,我们现在执行公务,请主动配合。” 第292章 直接带走 包围上来的特警,有四人冲进会议室。 拿话筒的特警紧随其后,走进会议室,对着呆若木鸡的人群,大声喊:“谁是带螺丝刀的,请站出来。” 二黑没有惊慌,听到叫声站起来,冲着喊话的特警做着鬼脸说:“警察大叔,帮我们解决问题了。” 二黑此言一出,一阵哄笑。 喊话的特警提高音量压住嘈杂的笑声,斥责道:“谁是你大叔,跟我们走一趟。” 二黑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抱在胸前,头偏向一旁,说:“如果是为了我们资产抵债的事,我就跟你们走。” “上去,带他走。”喊话的特警下达命令。 在座的不愿意了,聚集到二黑的周围,将他保护起来。 隔壁办公室里,两个女特警押送秋水进去却不能放手,一放手秋水就要去抓仲裁委的领导。 弄得仲裁委领导在特警面前很尴尬,该说话还要说话。 领导走上前,对秋水说道:“我听你的没去向上级汇报,你却在拆我的台。” 秋水知道领导说的是她砸窗玻璃的事,但事出有因,她把责任往领导身上推,嘴像钢针一样反击:“要出人命了,你为什么不去制止。” “对人群激动的情绪宜疏不宜堵,必须反复细致地做工作。”领导陪着笑脸解释,接着变脸道,“但你这一砸,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如果不是一块砖头砸上去,阿呆可能现在躺进太平间了。”秋水故意夸大其词。 “我不是吓唬你,破坏公物触犯法律。”领导紧盯着秋水威胁道。 秋水不是一个好惹的刺猬,立即反驳道:“你也跑不了,见死不救,犯了渎职罪,要坐牢我们一起去。” 仲裁委领导与秋水正在较劲时,隔壁会议室里喊话的特警看劝说不行,退出会议室,站在隔壁办公室门外。 等仲裁委领导出来后,喊话的特警急忙请示道:“那些人围住不让带走,看样子我只好武力解决。” 领导一头雾水,心想带走阿呆是皆大欢喜的事,怎么众人出面阻拦,反问道:“怎么会?” “他们说如果解决资产抵债的事,就跟我们走。”喊话的特警解释。 “你们带的是谁?”领导知道肯定带错了人,追问道。 “按你说的,抓带螺丝刀的。”喊话的特警答。 “乱弹琴。”领导发怒道。 领导暗示特警带走阿呆,不好直呼其名,当时看见阿呆手拿螺丝刀与众人对峙。 螺丝刀是二黑带进会议室,现在在阿呆手中。怕再次抓错人,领导对着喊话的特警耳畔叽里咕噜几句。 喊话的特警心领神会,重新进入会议室后,没有直接抓阿呆,将错就错,走到二黑面前,问:“你走不走?” “刚才说过了,答应解决资产抵债的事,我就跟你们走。”二黑踢着二郎腿。 “我们只管打砸抢,其他的事无能为力。”喊话的特警义正言辞。 “你是说我犯法了?”二黑装出一副凶样,冲上前与喊话的特警理论。 “有人犯法了,我们需要你的口供证明。”喊话的特警解释。 二黑这才明白过来,得意地回答喊话的特警:“带几个人去?” “只你一个人。”喊话的特警答。 “好,我一个人去。”二黑起身,看了阿呆一眼。 “还有你,跟我们走。”喊话的特警解决了二黑的问题,接着指向阿呆。 阿呆问喊话的特警:“为什么?” “直接带走。”喊话的特警冷声道,“涉嫌故意行凶杀人。” 第293章 一个人扛 阿呆没有慌张,心里没鬼,不怕喝凉水。 他两手摆一摆,拍一拍空荡荡的衣服,理直气壮地问:“拿什么行凶?” “凶器在这,上面留有你的指纹,铁证如山。”喊话的特警头一歪,晃一晃那把正在装进一个塑料袋的螺丝刀,向阿呆示意了一下。 “那是他的生产工具。”阿呆指着二黑回答。 “在他手里是生产工具,可握在你手中那就是杀人的尖刀。”喊话的特警斩钉截铁地说。 阿呆已经不是当年懵懂的阿呆,只要他不签字画押,从公安到检察院再到法院,不是某个人能一手遮天。 阿呆望一眼破碎的玻璃窗户外,答道:“行,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有一个条件。” 喊话的特警听到阿呆说愿意跟他走,态度更加严厉地说:“你还能提条件?” 态度再凶狠,阿呆并不怕,如果不搭理人就坏事了。 他看到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笑着说:“真是麻烦您了,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只要不是玩滑头逃跑,我们都能满足你。”喊话的特警语气缓和下来。 阿呆心中十分担忧秋水,怎样说呢,如果说得不好,一句话让人跳,面对秋水砸玻璃的事实不能抵赖,如果狡辩,会引起特警的反感,只能顺着这个路子说:“能不能抓男不抓女。” “话说得明白一点,女的指谁?”喊话的特警问。 “关在隔壁的秋水,是我的老婆,刚才把玻璃打破,想翻窗进来救我。” 阿呆实事求是地说明刚才发生的一幕,以取得喊话特警的同情。 “你的意思是放了她。”喊话的特警问。 “是的。”阿呆回答,为什么要放走秋水不必解释,言多必失。 喊话的特警回过头仔细地查看一扇窗户上破了一块玻璃,够不上刑事责任,回答道:“只要你主动配合,可以放了她,但她要随叫随到。” “我在这里,她一时半会不得走开,保证随叫随到。”阿呆答道。 “我去向领导汇报。”喊话的特警出去了。 不一会儿,喊话的特警与仲裁委的领导一起走进会议室。 喊话的特警对阿呆点头示意,不用说阿呆明白领导同意放人。 然后,喊话的特警把无线话筒对准独眼龙的代表们说:“请大家保持安静,下面请领导答复你们伸张权利的意见。” 领导笑容可掬,长期与愤怒的人群打交道,养成良好的涵养。 他清清嗓门,说:“我刚才把大家的强烈愿望和要求,向仲裁委员会汇报了,主任说,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仲裁委永远支持正义。” 听完主任说的最后一句话,大家一阵唏嘘,失望夹杂着不满情绪,追着领导问支持到什么结果? 不容分说,领导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独眼龙站出来了,他的代表只好先撤离。 人一走,会议室里显得空荡荡。 除了特警、仲裁委的领导与办事人员,剩下的就只有二黑与阿呆两个人。 长方形的会议室左右一边一个人,分别由两名特警看押着,喊话的特警先带着人对二黑进行询问笔录。 阿呆坦然地面壁而坐,说坦然那就是特警同意放秋水走,留下他一个人,了无牵挂。 他在想,可能喊话的特警都不一定十分清楚,不是拿刀行凶杀人那么简单,这里面到底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第294章 诱导询问 二黑在询问笔录上签完字按下手印后,走到会议室门口,回过头,对阿呆「嘿嘿」地冷笑几声,扬长而去。 特警们都集中过来,审问阿呆一个人,喊话的特警问话,另一个特警记录。 喊话的特警开场白并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客气地对阿呆说:“你的要求,放走你的老婆秋水,我们满足了。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你可得要支持,主动配合。” 阿呆盯着喊话特警大盖帽下的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越盯越困惑,越想越迷惘,他看着那张开的嘴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仲裁委是市人民政府组织下的,是独立、公正、高效地解决平等主体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之间发生的合同纠纷和其他财产权益纠纷的常设仲裁机构。 阳光下,相信总会有一个正义的定夺,摆脱独眼龙那些人的无理纠缠。 喊话的特警看着一言不发的阿呆,主动而又礼貌地问一句:“我们开始了?” “谢谢警官对一个女人的宽容。”阿呆不轻不重地表达谢意。 喊话的特警抿嘴一笑,效果达到了,至少阿呆心里有一种感动,他重点关心接下来的内容,问道:“姓名?” “你知道。”阿呆回答。 “要你自己说出来。” “阿呆。” “职业?” “金药公司代董事长。” 喊话的特警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一个大老总,干出这样下三滥的混蛋事。” “请你用词准确一点。”阿呆不卑不亢地提出抗议。 “拿刀了吗?”喊话的特警带着歉意地笑接着问。 “没拿。”阿呆不动声色地答。 “撒谎。”喊话的特警突然一拍桌子大声一吼,像演戏一样马上又降低音调说,“刚才二黑的口供已经证明你拿了刀,告诉你螺丝刀也是刀。” “我们公司里叫螺丝起。”阿呆为自己辩解。 “能杀人的都叫凶器,不要狡辩,这是我们的专业。”喊话的特警声音又提高八度,紧接着质问,“拿在手上干什么?” “不自卫,要是秋水在窗外玻璃砸得迟一秒,我差一点躺进太平间。” 阿呆没有被喊话的特警压倒一切的威严吓倒,一再提醒自己用词要准确,不能留有把柄。 “他们手无寸铁,你自卫什么?”喊话的特警很有专业水准,逼问道。 阿呆冷静地想一想,喊话的特警在偷换概念,不是他先拿着螺丝起,而是二黑拿着螺丝起对他行凶时,他一把夺过二黑手中的螺丝起,然后一直拿在手中,防止众人冲上来对他进行伤害。 他清晰地表述道:“应该是我赤手空拳,抢过他们的螺丝起,拿在手中正当防卫。” “狗屁正当防卫,你有前科,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我看你是存心想作死,信不信一枪打爆你的脑袋?”喊话的特警冷笑道。 “我不信独眼龙有硬得过法律的后台。对了,你说是隔壁那个领导吗?”阿呆好奇地问道。 “唉,你这次真的是摊上事儿了。”喊话的特警咳嗽了一声,诱导阿呆说道,“如果我们不进入现场,你拿的螺丝刀会不会刺向他们。” “看在什么情况下,如果在我生命安危得不到保障时,我会。”阿呆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做出实事求是地分析。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喊话的特警打断阿呆的话,示意立即记在询问笔录上。 第295章 通天本领 听完喊话特警的话,阿呆皱了皱眉头。 要是以前,对询问笔录,阿呆可能看都不看一眼,但现在的他正处在关键时期,稍有不慎就可能再度引火上身,不得不慎重,必须好好地把握自己。 想了一下,阿呆补充道:“只是我的判断,一种可能,万不得已时,人人都会有一种自我保护的防卫本能。” “不要栀子花茉莉花地东扯西拉,按照我们专业的说法,你当时有预谋,抢过二黑手中的螺丝刀,对手无寸铁的人行凶,对你的诈骗行径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 喊话的特警说得很慢,尽可能便于记录,这是他可以逮捕阿呆的定案依据。 “如果有预谋,疯子才会在仲裁委大院里杀人。”阿呆听出话音,坚决地反驳。 “不要说了,案件很简单,人证、物证都很齐全,拿给他看一看签字。”喊话的特警指使记录的特警,把记录整理好交给阿呆。 “这不是我说的话。”阿呆推开询问笔录。 “头脑放清醒一点,你坐过牢,应该知道抗拒从严是什么意思。”喊话的特警威胁道。 “你们制造冤案。”阿呆毫不畏惧。 “谈不上你来教训我。”喊话的特警斥责道,拿着被阿呆推开的记录,放在手中抖一抖说,“零口供也能定你的罪。” 阿呆看得出来,喊话的特警是领导一条线上的,只好拿出杀手锏。 忠告道:“官场混,不要站错队,被独眼龙他们胁迫的当事人,正在上级监察部门那里,汇报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 阿呆此言一出,喊话的特警身子震了一下,但瞬间恢复镇静不着痕迹,随即跑出去向仲裁委领导汇报。 看着喊话的特警跑出门的背影。顿时,阿呆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他能不能出去,心中没有一点底。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阿呆与一个看守他的特警,阿呆走近到特警的身边,装作内急的样子,想溜出去侦察外面的情况。 他向特警求助道:“请通融一下。” 特警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翻着白眼说:“憋住。” “这要憋出人命呀。”阿呆一脸痛苦地对特警埋怨,紧接着恳求道,“如果不放心,你带我去。” “不行,你怎么快活怎么受罪。”特警公事公办,一点不让步。 可能想到刚才说的话有点绝情,不论阿呆发生什么事,日后在小小的滨江城还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特警补充一句:“领导不发话,我没有这个权限,不要恨我不通情达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阿呆不好硬闯。 他坐到台桌前,两臂伏在上面,埋下头,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想,独眼龙有通天的本领吗?又要耍出什么阴招来。 冥冥之中,有一个硬物掉在头顶,又滑落到衣领里,伸手摸出来,放在眼前一看,是一个黄豆大的小石子。 抬头看看天花板,屋顶的装饰完好无损,不会掉下小石子。 再看看特警,两眼无光,像一尊雕塑一样无声无息,端坐在门边,机械地守在那里,任何人不准进出。 四处看看窗外,悄无声息,仲裁委大院里,一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 阿呆手指钳住小石子,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小石子上究竟藏有什么玄机,翻过来复过去地检查,没有一个字的痕迹。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又有一颗差不多大小的石子落在桌面。 第296章 如坐针毡 由于撞击的惯性,小石子在反弹飞起的过程中,阿呆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小石子。 他本能地侧脸一看,在秋水砸破的窗玻璃外,背着特警的一方墙面处,躲着一个人影。 阿呆第一个反应,破玻璃窗处在特警的眼皮低下太危险。 如坐针毡,但阿呆并没马上赶到破玻璃窗下看个明白,灵机一动,不耐烦地拍打着桌面,表示内急得无法忍受。 看着特警无动于衷,又用力地拍打桌面。 特警终于开口,语气缓和地劝告:“快了,领导一来,我马上带你去。” 在特警说话时,阿呆站起来,在会议室里走动几步,然后走到远离特警的一个窗户旁,贴着窗玻璃往外看,并用手指敲击玻璃,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声音。 特警以为阿呆内急得莫奈何,没有制止,只要人不出这个房间就是安全的,特警心安理得地端坐在门口继续打盹。 窗外确实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秋水。 躲在窗外的秋水,听到敲玻璃的声音,弯腰从墙角摸到敲玻璃的窗户下。 伸出头看到阿呆,惊喜得差点大叫出声,慌张地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阿呆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做出吹气的动作。 秋水心领神会,嘴唇无声地张了几下,同时摇了摇头,示意不会大叫大喊。 两个人不讲话,又都不会哑语,怎么能通报情况。 秋水干着急,咬住嘴唇一筹莫展。 时间有限,一旦被特警发现,秋水肯定会被赶走,驱逐出仲裁委大院。 阿呆先试着轻声对玻璃窗说话,窗外的秋水看着阿呆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一点听不见,看口型怎么都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头摇得像拨浪鼓。 无奈之下,阿呆失望地从玻璃上收回自己的嘴,发现玻璃上留有一个鼻尖与唇形的水气印子,顷刻阿呆的眼睛一亮,欣喜若狂。 办法有了,他重新贴上玻璃,张开大嘴,一口气哈在玻璃上,拿右手食指,快速地在哈气处写上一个字“好?” 秋水在玻璃那一边咬着嘴唇不住地点头,心想她在外面是自由的,不管怎样不好,不会比阿呆关在里面差。 阿呆在警察强制监管下肯定受了不少苦,反过来还在问候她好不好,激动得两个忽闪的大眼睛里溢满泪花。 秋水没事就好,阿呆轻快了,心头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下来。 阿呆仔细地查看,没有看到秋水脸上与颈部有玻璃划伤; 仅仅如此,还不放心,阿呆把自己的手臂伸出来给秋水看,秋水立即挪起袖口,抬起指若春葱,腕似白藕的手,在玻璃外转给阿呆看,没有一处红紫的地方,阿呆这才放心。 秋水只是激动,任凭泪水不住地流下,不知道学着阿呆的样子去哈气写字,阿呆急了,示意秋水赶快在玻璃上哈气写字。 秋水楞了一下,缓过神,愧疚地用一根食指点点太阳穴,觉得自己太笨了。 随即在玻璃上哈了三、四口气,工工整整地写上一个「签」字,然后在「签」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X」。 阿呆明白秋水的意思,特警搞出的一个询问笔录上阿呆不能签字。他立即点头表示同意,不会去签字。 秋水接着又在玻璃上哈了几口气,写上一个「乔」,翘起拇指与小指,放在耳畔,点点头,做了一个已经打过电话的动作。 阿呆兴奋地点点头,盼的就是这一句话。 第297章 注意一点 听到秋水的好消息,说明方强已经带着乔怡去了上级监察部门。 阿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学着秋水的动作,也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紧接着用小拇指往隔壁仲裁委领导与喊话的特警正在碰头的办公室点一点。 秋水开心地笑了,阿呆也开心地笑了。 两个人目光对视着,都笑得很灿烂,虽然无声,但胜过一切的声音。 阿呆张开嘴贴到玻璃上,看到秋水的嘴唇半天没贴上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敲击玻璃,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吓得秋水惊慌失措,左右查看有没有惊动大院里的人,然后才将嘴唇贴上去,在玻璃上吻了一下。 当阿呆与秋水俩人尽情地沉浸在即将团聚的喜悦之中时,秋水虽然左右看了一下,却忽略了她的身后,正站着喊话的特警。 “干什么的?”喊话的特警像抓小鸡一样,一把将秋水从窗户玻璃上拉开。 “滚开,莫伸咸猪手。” 秋水身段小却很有爆发力,猛地一个下蹲,逃脱喊话特警抓住她衣服的手,瞪着眼,抗议道。 “我这是专抓坏蛋的手,你害怕了。”喊话的特警威严地训诫道。 “回家抓你老婆去。”秋水一脸的愤怒,怼得喊话的特警不好意思地步步后退。 喊话的特警无奈,对面前的一个小辣椒不好动粗,转变口气,温和地劝说:“请你离开,这是议事重地,闲人免入。” “八抬大轿抬我都不来。”秋水不甘示弱。 她想一想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吵架,接着板着脸说:“赶快放人,什么破警察,大街上偷钱的不去抓,却抓我们交钱纳税的,把我们这些纳税人抓起来,你们吃个屁,都喝西北风去。” 喊话的特警一肚子的火,不好对面前的一个女子发泄。 他就着秋水的话,反唇相讥:“你来接人冠冕堂皇地应该走大门,趴窗户我就会当小偷抓起来。” 秋水冲着喊话的特警嚷嚷:“你们抓坏人没本事,欺负好人却耀武扬威。那个看门狗,哪有一点人性,里面的人内急都不让出门。” 秋水钢针一样的嘴,说得喊话的特警无话可说,只好带着秋水一起走进会议室。 秋水跑到阿呆的身边,当着两个特警的面,骄傲地与阿呆拥抱在一起。 “事情还没有完,你注意一点。”阿呆小心地提醒秋水。 “肯定没事了,否则他们会放我进来吗?” 秋水自信地对阿呆说,并斜眼瞟了两个特警一眼,故意大声地说。 喊话的特警进门后对看守的特警交代几句,回过头对阿呆说:“你可以走了。” 阿呆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撇开秋水,走上前,装出鸣冤叫屈的模样,带着痞气回答:“喂,是你抓我的,现在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就想让我走,这说不过去吧。” 喊话的特警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阿呆,这种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过去在释放谁出去的时候,不是磕三个响头,要么塞上一包好烟,一再拜谢。 他也不着急,收拾桌面上的笔录以及文件,用调侃的口气对阿呆说:“看来这地方还不错,你来了竟然舍不得走。” “你怎么着也得向我道个歉,不然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阿呆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与喊话的特警较起劲。 第298章 抓起来了 喊话的特警心想,这个阿呆人如其名,真的放走时,却又在磨磨唧唧。 他转身便打算走人,口中应付阿呆一句:“本人只负责执行,其他的事,不要找我。” 阿呆拦住喊话的特警,必须把事挑明着讲,于是提高嗓门,幽默地说:“这件事呢,本来想跟你汇报一下,你看看你……” 喊话的特警心里一惊,今天的事在滨江通了天,阿呆话中有话,不知道来路有多深,停住脚步,铁板一块的脸立即绽放出菊花。 他点头哈腰地恭维道:“还得请阿董事长在上级那里多美言几句。” 阿呆轻蔑地看了喊话的特警一眼,回答道:“那要看我的心情高兴不高兴。” 喊话的特警双手作揖,向阿呆道歉:“是我瞎了眼,让您受惊了,今后用得着的地方,一个电话马上就到。” 阿呆拍拍喊话特警的肩,并握握手,一同走出市仲裁委大院。 面对市仲裁委大门外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阿呆问秋水怎么回事? 秋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阿呆没再继续追问,牵着秋水的手,快步甩开特警,一头雾水往前奔。 “阿呆,你没事吧!”一个沙哑的女声从人群里喊过来。 阿呆立马定住脚步,警惕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搜寻,远远地看到原来是方强搀扶着的乔怡。 阿呆一刹那激动后,脑海里闪现独眼龙的一群乌合之众堵门的情景,看着迎上来的方强问:“怎么是你们?” “怎么不能是我们?”方强反问道。 “还以为是独眼龙的人呢?”阿呆看到大院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好奇地问站在身边的方强,“我是感到奇怪,出来时,听说独眼龙的人已经撤离了。” “警察把史蛋给抓起来了。”方强笑了笑说,“那个独眼龙是个地痞流氓,雇一些地痞去闹事,史蛋一抓,那些乌合之众,见情况不妙,早就作鸟兽散了。” “行啊,你们可真能干啊!”阿呆现在已经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了,对着面前来接他的人说道。 顿时,阿呆总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身被看押的憋屈与疲惫一洗而去,两眼发出兴奋的光芒,他感觉听到方强说的是气势磅礴的声音,是扬眉吐气的声音。 “真对不起!” 乔怡朝着阿呆苦笑道。她见到阿呆后,摇头叹气。但不管怎么说,史蛋这件事情始终是如鲠在喉一般,难受得很。 “都过去了。”阿呆抿了抿嘴,“这事不怪您,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方强用一只手叉开秋水,两眼与双手绕着阿呆高大的身躯上下左右地检查,看看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结果未发现异常情况,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对簿公堂,也不是打斗的战场,不要搞得大惊小怪的。”阿呆推开方强的手说道。 “有时公堂比战场还要残酷,战场上还可以举白旗投降,但来这里的人,多是尔虞我诈,必须置对手于死地。”方强的目光执着地注视在阿呆的身上。 “你看看,我没事。”阿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伸开手臂,自己就地转了一圈给他们看。 等阿呆停下来,方强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光是我看,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现正在来的路上,委托我先看仔细一点。” “是谁?”阿呆侧目望去,有些诧异。 方强脸上旋即变成了似笑非笑,对着阿呆说道:“董事长应该猜得到是谁?” “不要卖关子,照直说。”阿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答案。 第299章 和气生财 方强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笑了笑,说道:“先卖个关子,很快就要知道了。” 阿呆猜不出来,与方强互相对视了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 “方总,说的人到底是谁啊,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快点说吧。”阿呆看着来接他的众人,有点急切的说道。 “是啊,快点说吧。”秋水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是谁,附和着阿呆。 “老太君。”方强看着阿呆与秋水两个人心急火燎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吊他们的胃口了。 “是岳母,她老人家怎么知道我被扣住了。”阿呆不解,好奇地问。 “老太君跟我说,她有心灵感应。还要与你岳父,带着小孙女一起来。”方强解释道,“巴掌大的一个小城,何况这里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董事长的大名早已经响彻滨江市的天空。” 顿时,阿呆觉得心里暖和起来,还是岳母会关心人,虽然没有到场,但打电话给方强,直接开口,那就已经是很好地安慰他了。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岳父岳母,还有亲爱的老婆与宝贝女儿。” 阿呆一只胳膊抱紧秋水的肩膀,“自从接手金药公司以后,总是让家人担惊受怕,寂静的深夜,救火车一叫,观察一下,鸣叫声是不是来自金药公司的方向。” 说完一番动情的话语,阿呆反倒担心起两老一小的安全,这路面复杂,车水马龙的。 为避免这老的小的摔着跌着,他与秋水轻声商量了一下,秋水马上给她母亲打电话,劝说返回家中,不要再来,安安静静的等着就是,不要再操心他们的事,问题已经圆满解决。 秋水打完电话,与阿呆一起跨出仲裁委大门。 阿呆不但听到久违的熟悉声音,而且还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金贵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张克俭、王成、凶豆等不少相濡以沫的公司员工,合资公司的代表雷文也站在人群中间。 他心潮澎湃,止不住两眼湿润。 他是一个真正有血性的男儿,在人生拐角处,重新开始,从当年的好胜心,到现在的事业心,绝不曲意逢迎求得别人理解与重视,勇往直前也不怕别人忽视与攻击。 凶豆挤到方强的前面,他还在为没有带人把独眼龙的人赶跑而感到内疚,先开口向阿呆道歉:“董事长受苦了,这件事怪我没有做好保卫工作。” “我一个人受点苦,大家都平安了。”阿呆安慰道。 “董事长可不能再有这个想法,这次算侥幸,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公司与全体员工更遭罪。” “你有更好的办法说服那些蛮横敲诈的。” “对付不讲理的人,只有用拳头来说话。” “现在搞企业不是刚开始的改革开放,单靠胆子大就能赚到钱,已经不时兴打打杀杀。” “枪打出头鸟,古人说的话,今天还照样管用。” “我们是做企业,不是做侠客。” “打掉几个出头的,大不了拿钱出来摆平,董事长一个人出头露面,风险太大。” 对于阿呆沉稳处理这次重大冲突事件的风格,方强打心眼里高兴,这是金药公司股东的福祉,也是一千多名员工的福祉。 他帮腔道:“要和气生财,众人拾柴火焰高。” 方强的一句话,唤起阿呆的心思。 第300章 阔步前进(完结) 排除独眼龙的干扰之后,阿呆思考金药公司发展的心思就都回来了。 如何突破瓶颈,必须引进资金、技术与人才,他认为,目前的捷径,必须把握好合资机遇,引进外企的资金与技术,聘用国企的实用人才。 一个民营企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根本出路在于合作创新,完全靠单打独斗根本没有前途。 想到即将实施的新一轮发展蓝图,他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一个人走得快,一群人走得远,但要走得更远,需要一大群人。” “道理都懂,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好汉三个帮,但我们不需要敌人来帮。”凶豆坚持自己的观点。 “有位名人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阿呆把来接他的员工当作洗脑的宣传队,“不论高低贵贱,一律平等,效率优先,只谈员工对企业的贡献值。” 方强热烈鼓掌后,自谦道:“董事长是公司的发动机和方向盘,是成功的保障,至于我嘛,没有多少文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定会忠心耿耿,不用扬鞭自奋蹄。” 站在一旁一直静观沉默的雷文,本想等员工散去以后,坐在回公司的小车上,向阿呆单独汇报。 他再也沉不住气了,走到阿呆的身边,轻声报告:“董事长,我带来了一份从英国发到公司的电报。” 阿呆急切地说:“天大的事,真能憋得住。” “特警不让进,怕我们搞串供。”雷文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电报。 阿呆巴不得自己伸手,去雷文的公文包里拿,可等抢过雷文递上的电报,两眼傻傻地看着,上面除了阿呆两个汉字外,剩下全是ABC英文字母。 他并不甘心,无奈之下,反过来看纸的背面,一个汉字也没有,没有学好英文,拿着电报一筹莫展,睁眼瞎。 “董事长,还有一份汉语翻译。”雷文从公文包忙乎一阵,找出一份英文电报的翻译稿。 “读出来,让大家也听一听。”阿呆没伸手接。 “英方派出的工程师、会计师等一行五人,乘坐国际航班,于十二个小时后到达滨江,请予接洽。”雷文照本宣科,介绍电报的主要内容。 金药公司来接阿呆的员工,听到英方派出一个尖端的工作小组马上要到滨江城,实地考察、设计、生产高端疫苗包装瓶项目,群情振奋,情不自禁地在大门前的广场上欢呼跳跃。 秋水激动得热泪盈眶,顾不上害羞,在大庭广众之下,踮起脚尖,跳起来,在阿呆的脸颊,送上一个飞吻。 阿呆凝望着阳光照在秋水的侧脸上泛着晶莹,手指在秋水飞吻过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心头一股暖流流淌。 阿呆派人让小轿车送乔怡回家。他与秋水、金贵、方强、张克俭、凶豆、雷文、王成等一大群员工步行走回到公司,一同分享合资进一步成功的喜悦。 他激情地振臂一呼:“走!” 金黄色的银杏叶如同翩翩飞舞的蝴蝶,将最美的舞姿献给大地,把滨江大道打扮成一条黄金大道。 天气虽然寒冷,但是却因为银杏叶的存在,更是因为心中理想的存在,大家阔步前进,走得豪迈,心情十分的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