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当月亮坠入爱河 作者:白茸 文案 乐坛神话贺言,为人羁傲不逊,但出道至今绯闻为零。 直到某天一组狗仔拍摄的照片顿时轰动全网—— 照片里灯光昏暗,只隐约见得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仰着脸,被贺言温柔地亲吻,随后贺言的目光冷冷看向镜头,随后如获至宝般将女子紧紧抱在怀中,看不清面容。 当晚#贺言 女友 立马窜上热搜第一,后面还跟着一个橙红的爆字。 不到两天,有好事网友扒出那女子正是贺言新歌MV的女主,被媒体称为国民仙女的温云月。 网友:嗑到了谢谢。 - 年少初恋一夜之间不告而别,再次相遇,贺言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她尝尝复仇的滋味。 计划的第一天:她怎么穿这么少?不行要给她加件衣服! 计划的第一周:哪个王八羔子敢欺负她?我弄死他信不信? 计划的第一个月:什么?她怎么可以跟别人靠得那么亲密!把我这正牌老公放在哪里! ...... 温云月看着面前求复合的贺言,奇怪道:“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吗?” 贺言冷哼一声:“狗说的。” 温云月:“......” /我遇见过很多星星,但我只心动一个月亮。 羁傲不逊bkingx温柔内敛小月亮 - 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请勿KY。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云月,贺言 ┃ 配角:太多了不打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儿时不努力,老大方知追妻不易。 立意:该出手时就出手 ☆、当月亮 “一号机子准备就位!” “道具组最后确认一下道具是否有问题。” “艺人呢?艺人服化OK了吗?” ...... 一栋老旧的红砖房内,负责拍摄MV的总导演正急急忙忙在人群中穿梭,手中握着被卷成棒子的拍摄流程,对着其余工作人员发号施令。 温云月坐在布景外的化妆台前,穿着一条淡绿色的开叉长裙,被化妆灯照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妆,身后带着口罩的造型师正拉起一缕秀发,灵巧地将它编成辫。 离她不远处的空旷区域里,几位舞担围在一旁压腿伸腰做着热身运动,嘴也不停歇,叽叽喳喳的正在八卦。 “哎,能被选来给做歌王新MV的舞伴,这事儿说出去我能吹一年。” “就算是啊,多有面子。” “可惜了,保密协议在那,只能等到发表后再跟朋友炫耀。”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得上头。 其中一位奶奶灰发色的女子随意瞥了眼还在做造型的温云月,只一眼便被对方身上那种矜贵的气质所吸引。 另一位短发圆脸姑娘也望见了温云月,好奇地开口询问:“哎哎哎,你们看那边那个女的是来干什么的,长得还挺漂亮。” “啊这个我知道,是这次新歌MV的女主,这可是他沉寂两年再度发歌,而且主打情歌,可不得请个大美女来当门面。” 奶奶灰又将视线移到温云月身上,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随后轻蔑一笑。 “切,什么大美女啊,也不知道在脸上动了多少刀才有这样的效果。” 几个人没有刻意压低交谈的声音,温云月离她们不远,她们的谈论一字不落全都能听见。 还非常清晰。 造型师看着镜中温云月冷清的模样,还以为是那些人的谈话引得她不高兴,边用卷发棒卷着发梢边扯了个话题开口:“其实我挺好奇一件事,不知道温小姐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说来也奇怪,像温云月这样天生底子就好的漂亮姑娘,放在娱乐圈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但这位造型师在业内从事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过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温云月盯着镜子里被补光灯照得更为精致的脸,半响开了口:“我之前一直是给商品拍模特图的。” 造型师了然:“怪不得都没有机会碰见你。” 她看着温云月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没有任何欣喜或是愉悦,跟其他舞伴的兴奋激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反倒让造型师心中徒然升起讶异。 “话说,你不激动吗?”造型师说完又补充,“这毕竟是跟业内知名的天才合作。” 温云月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后轻声开口:“这就是份工作为什么要激动啊?” 她的嗓音如同三月春风,带着独特的温柔淡然,没有丝毫欢喜,让人容易联想到软绵绵的棉花糖,心宁而静。 这次行程是她签约公司安排的活动,在此之前只听说过要跟歌坛很出名的人物合作,但具体是谁,公司那边没有细说,温云月也无从得知。 不过如果一开始知道合作的人是他,打死温云月她都不会接下这份工作。 听到这个回答造型师拿着卷发棒的手一顿,看向温云月的眼神带着些许惊异。 在得知自己跟歌王合作后还能能做到这么淡定无非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装逼怪,表面上满不在乎,实际上是想玩欲擒故纵;另一种是真的不在乎,这类人基本家境优越,见过太多好的以至于这点波浪在她们眼里都是习以为常。 造型师又看了看镜中的温云月,不得不说,这么看温云月身上还真有那种矜贵的漠然感。 就连一条市价不过百的普通长裙都能被她穿出大牌才有的复古典雅。 没过一会儿,温云月这边造型师宣布结束,几人又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在独立化妆间里的主角也整理好造型,在一群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出房间。 当这次拍摄主角出门的那一刹那,原本在一旁叽喳讨论的舞伴集体噤声,而后接连发出惊呼的抽气声。 温云月被她们惊叹的低喊吸引,起身侧头望去,只这简单的一眼,便猝不及防撞进了那人深邃的眼光。 那人熟悉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如刀削斧刻般的五官在光影的作用下显得更为立体,一头黑发闪着些许亮晶晶的细闪,浑身散发出性感的荷尔蒙。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后如擂鼓狂响。 温云月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不是惊讶或是兴奋,而是下意识想逃,但那人的目光像是一剂粘稠的胶,牢牢的粘住她的双脚,驻足不动失了行走能力。 “贺言老师!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拍了!”制片人将所有准备工作确认完毕,一手扬了扬手中的纸卷,另一只手放在唇边做扩音状高声说道。 听到声音的贺言收回放在温云月身上的目光,慵懒的嗓音自带细微的沙哑,低声道:“知道了。” 他似乎并没有在意她。 这个认知让温云月咚咚直跳的心渐渐平息,她抿了抿唇,说不清心头涌上的感情究竟是安心还是酸涩。 主角舞伴都来到了相应位置,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 随着执行导演的一声令下,周围的灯光倏然暗淡,唯有一束柔和的淡光散落在温云月身上。 温云月坐在一架黑白三角钢琴前,柔和的灯光如同月光似的沐浴着她,将她精致的面容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美,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钢琴上摆着,浅绿的长裙衬得她肤如凝脂。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端庄的坐在琴凳上,一股淡漠的疏离感却总是挥之不去。 处在阴影里的贺言看着光束中淡绿的身影,眸光一暗,拽着的贝斯的手不自觉收紧,坚硬细长的琴弦勒紧他的肉里,松开手后在掌心留下几道深红凹陷的痕迹。 周围的舞伴穿着白色的大摆长裙,身姿柔软围绕在贺言身旁,像是皎洁的软云。 贺言像是无意闯入天堂的冒失小伙儿,头上细闪的亮粉在灯光下闪着光,他看着坐落在钢琴前的女子,不自觉伸出手,像是要抓住那虚无缥缈般的身影。 温云月像是感受到什么,蓦然回首,撞见了一个冒失的小伙,背着把老旧的白色贝斯,皮衣长裤柳丁靴,打扮得与周围圣洁环境格格不入。 他笑着看向温云月,上身轻俯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温云月望着他,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夏天,贺言的面容远比现在更为青涩,脸上带着如同十几岁少年一般肆意的笑。 像个太阳。 温云月盯着贺言有些出神,恍惚的甚至差点忘记自己现在还处在工作当中,一旁的执行导演见状觉得奇怪,正要催促,贺言却不等温云月回应,直接向前两步一把握住温云月的手,在后者倏然反应过来之时将她带下琴凳。 温云月心里一惊,场外的工作人员对这超出脚本的变化也摸不着头脑,不过见这是贺言主动的行为,且没什么违和,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大的空间里放着贺言刚录的新歌伴奏,以贝斯为主旋律的歌底音却融进了一段钢琴声,两种风格的乐器结合奏出不一样的感觉。 贺言一手虚虚揽着温云月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握着温云月的掌心。 两人挨得很近,明明周围环境还算吵闹,但温云月却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亲爱的,月色如你。” 贺言跟着漂浮在空气中的旋律开口,富有磁性的嗓音掺着道不清的蛊惑,他的眼睛很亮,眉梢微扬,笑得慵懒放肆。 “没了你,这世间毫无意义。” 温云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直垂着眼帘盯着他肩膀上的徽章看。 “我的爱人,请你抬头看。” 心头猛地一跳,温云月愣了片刻,一时分不清这是在对她说话,还是只是在歌唱。 如鸦羽般的睫毛扑腾了两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眼,看向离她中间只有半臂距离的男人。 贺言此时背对着身后的灯光,仔细一看眉目间还是曾经的模样,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虽是笑着的,但笑意并未见底。 明明只过去十秒,却好似十年之久。 “卡——” 随着执行导演的一声令下,本次拍摄结束,几乎是在导演话音落下的刹那,贺言毫不犹豫地松开握住温云月的手。 “您辛苦了,休息休息。”一旁的助理拿着矿泉水上前,因为走得急,咋不经意地撞开了她和他的距离。 看着贺言被簇拥包围,一个眼神都不留给自己,一时半会温云月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安心吧。 “温小姐,下一场拍摄需要用到的服装准备好了,请跟我来这里。”造型师的出现打乱了温云月的思绪,她收回目光轻轻点头,随后跟着造型师走进一旁的更衣室。 说好听点是更衣室,其实就是走道拐角一个避开监控临时用布围起来的小隔间。 造型师将手中殷红的裙子交给温云月便任由后者自己进到更衣室去。 “唉。”此时四下无人,回想起刚才那幕,温云月长叹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头向一侧歪,将泼墨的长发尽数撩到一边,青葱玉臂向后伸去,摸到了后背的拉链,用力往下拉却拉不动,好像拉链就这么被卡住了一般。 “奇怪。” 这条裙子穿上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要脱的时候就拉不下来了? 时间不等人,鬼知道导演什么时候叫开拍,拉了几下无果后,温云月尝试呼唤造型师来帮忙。 “造型老师!造型老师您还在吗?” 正当温云月打算放弃,准备先拉上拉链出去叫人帮忙,就在这时,她在空寂的环境下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造型老师!我裙子的拉链好像卡住了!您能帮我一下吗!” 心急如焚的她根本没有细想那步伐一下一下的踩在地面声沉重的可怕,完全不是身材娇小的造型师能发出的声音。 “哗啦——”身后传来布帘被掀起的声音。 温云月也没回头,静静等着“造型老师”帮她脱离苦海。 那人捏住温云月刚拽过的拉链,稍微使了点力气往下滑,温云月就像是被撬开壳的扇贝,露出一片光滑却印着些陈年疤痕的后背。 那人一直不说话,温云月也没把这个当回事。 “谢谢老师,麻烦了。” 温云月静静等着身后的人离开,自己好换下长裙穿上新给的衣服。 等了半天那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温云月觉得奇怪正想回头。 一双手倏然从她腰侧伸出,揽着她的腰就往自己怀里带。 温云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惊呼刚要脱口而出却被身后人的声音镇住。 “别怕。” 话音一出,温云月几乎是立刻明白身后的人是谁。 熟悉的低哑声线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贺言从背后抱着温云月,将头埋在对方颈肩,呼出的热气喷散在她耳畔。 随后,他漫不经心的开口,一字一顿,嗓音低沉而撩人。 “怎么?不认识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写一个平淡的小故事,感谢喜欢! ☆、当月亮 温云月没回答他的问题,但贺言好像对她的反应此丝毫不意外。 在窄小的空间内,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空间静的像是被凝固,除了更衣室外的窗户还在呼哧呼哧的吹着秋风,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格外清晰。 对温云月而言,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得好长,属于贺言的气息包裹着她,心乱如麻。 但很快,身后温热的胸膛倏然消失,贺言说完那句话后,一言不发轻轻拉起帘子离去。 空间寂静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更衣室的遮挡布带动一袭凉风,冷得温云月双肩止不住颤抖,她眼眶通红,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温小姐?温小姐您好了吗?” 一阵象征性的问候在帘子外响起,这一声呼喊直接让温云月吓得屏住了呼吸。 温云月胡乱擦着脸上的泪,压着嗓子让人听起来还是那股淡漠的疏离:“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加重的鼻音让她的嗓音多了几分沉重的严肃之感,帘子外站着的造型师一听,还以为温云月因为催促而生气,便立刻噤声。 不明真相的造型师只好委婉的催促了一下时间问题,随后便主动离开。 - 下一个拍摄的场景在室外。 现在正值秋初,秋风习习,微凉的风还是让只穿了一条较短吊带裙的温云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站在一旁正在被造型师搭理头发的贺言瞥见温云月的穿着,唇角向下,眉头不自觉一皱:“天这么凉,为什么给她穿这么少的衣服?” 他这话虽然是对着身旁正在介绍流程的制片人说的,但是那道视线没有从温云月身上离开。 制片人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呛了一下,顺着贺言的目光望去,入眼便是温云月红艳单薄的身姿。 “啊,这个是为了符合剧情需要。”制片人对此不以为然,“那温云月听说是个平面模特,做她们这行大夏天穿棉袄,大冬天穿短袖都是常有的事,问题不大。” 听到制片人这话,贺言不但没有舒展眉梢,反而气场一沉,显然是处在不高兴的边缘。 “给她找件外套。”贺言用着不容反抗的语气低声说,“这样下去要是真的生病了怎么办?” 闻言,制片人一愣,随后挠挠头说:“哦,也行吧。” 反正这次专辑的拍摄跟制作都是由贺言做主,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在凉风中发呆的温云月猝不及防收到一件黑色的针织外套,她眼中像是含着一汪泉水,薄唇微张有些惊讶。 她看过脚本,没说还有件外套啊。 “天气凉临时加件衣服。”造型师言简意赅的解释完便继续忙别的事情,徒留温云月一人站在原地。 穿上外套后,离正式拍摄还有三分钟。 温云月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正巧看见贺言正在和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有声有笑地聊着天,两人看起来般配十分。还没来得及品味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手中的手机蓦然发出了消息提示音。 像是抓住了救赎,温云月连忙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林稚:你今天几点下班呀 林稚:我买了条鱼,今晚给你做水煮活鱼 林稚:[大眼猫猫撒娇式微笑] 看着熟悉的名字,温云月心里一软,唇角不自觉上扬。 月:大概还要两个小时吧 月:期待! 温云月发完消息,感觉自己面前的光线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不经意抬头一看,贺言那张铭记于心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眼底。 温云月心猛地一跳,握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一顿。 “什么事这么开心?” 温云月抿了抿唇,没理他,收了手机正要转身离开,却在动作开始前先一步被贺言抓住了手腕。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激起了温云月不太好的回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温云月用力将贺言的手从手腕上甩下,随后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贺言。 贺言被甩开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随后他嗤笑一声,慢慢放下:“我只是想提醒你拍摄场地在这边,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 温云月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妥,她扯了下唇角,轻声说:“抱歉。” 随后又瞥见方才与贺言交谈甚欢的女子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微垂下头,连忙凑贺言身旁走开。 安晓茜奇怪地看了眼从自己身边跑过的温云月。 “呦,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吗?”安晓茜走到贺言身旁,盯着温云月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你不是说要把她追回来吗?怎么人还被你吓跑了?” 贺言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 安晓茜毫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不是我说,你想和她旧情复燃那你就应该大胆的将自己炙热的感情跟鲜花似的砸向她啊!好好的玩什么欲擒故纵呢?” 安晓茜还想再继续说是什么,远处的制片人直接一个喇叭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各部门准备!!!” 安晓茜叹了口气:“你先去拍摄吧,有什么事结束再说。” 这场拍摄的主题是歌曲名《情河》。 红砖砌成三层小别墅的院子中,红黑的绸缎横竖相交,青石砖的地面上四处散落殷红的玫瑰,花瓣密密的铺满了整片地板。 在院子的一角摆放着一个高大的丘比特雕塑,手持弓箭,面带微笑望着底下一对良人。 温云月被贺言牵着手,赤脚跑进这一片玫瑰花海,在他们到达中心时,上头的花瓣随着背景音乐的响动倾泻而下,如同一场花雨。 温云月仰起头,还带着香气的花瓣轻飘飘的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像是在亲吻她。 “这是我要送你的,最美好的一场雨。”贺言特有的慵懒嗓音混着背景乐唱出这句歌词,语调悠扬不羁,带着独特的温柔和宠溺。 温云月下意识对上他的眼睛,只见那人满含笑意看像自己。 一时间温云月好像分不清自己身处在什么时空,她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的一个雨天,那时的她还没有经历过之后的风雨,仍然还是那个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的宝藏。 “唉,又下雨了,怎么最近老是下雨。”刚上高一的温云月扎着高马尾,趴在课桌上侧头仰望窗外阴云密布的天,心情也跟着下起雨,“总算在我没带雨伞的时候下雨,无语死。”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带了。”跟她年纪相仿的贺言靠在椅背上,摆弄手机,“这就是住在同一栋楼的好处。” 温云月闷闷道:“唉,要是这雨能变成花瓣就好了,被淋也不会湿,下完之后空气也不会变的湿湿黏黏,说不定还会飘着花香。” 听到这话,贺言总算舍得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她身上:“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呢?” “你再骂?”温云月回头白了他一眼,“直男就是不懂浪漫。” “下雨就哭天喊地怪老天有病,下花就浪漫无敌万物可亲?”贺言放下手机,拇指放在中指上,伸手在温云月后脑勺上弹了一下,“你说你咋这样呢,花比雨高贵?” “贺言你是不是有病!!!”温云月后脑勺一疼,被嘣地嗡嗡响,“你给爷死!!!” 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边一个捏住了贺言的脸颊,贺言很瘦,脸上也没什么肉,能掐起来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皮。 “嘶——”贺言被掐得倒吸一口凉气,“温云月你胆子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也不甘示弱地伸出两只手掐住温云月的两边脸。 温云月的脸颊软软的,捏着还有点弹性。贺言像是哥伦比亚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和欢喜,对着手下柔软的触感爱不释手般又捏了捏。 随后评价:“你脸上这肉好软啊跟汤圆似的,还很有弹性。” 温云月听到这个评价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跟火上浇油似的更加愤怒。 “贺!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你什么意思啊!!!这他妈不就是在说我胖吗!!!” 说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不少。 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两人都是顶着两坨刺眼的红晕撑着一把伞走在回家的路上。 好家伙,那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互扇对方巴掌互扇了一下午呢。 “都是你,脸这么红,我回去怎么跟我妈交代啊。”温云月捂着脸颊,气鼓鼓地说道。 “行了行了,我不也被你掐成这样。”贺言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脸,“今天中午吃的番茄都没我俩现在的脸红。” 两人走到公交站点,密密的雨幕将整座笼罩。 “云月,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贺言将温云月送进雨淋不到的地方。 “你去做什么啊?”温云月不明所以。 贺言笑了笑:“你猜。” 温云月:“......” 贺言去的快,回来吧的也快,前后不过五分钟他便回到公交站点。 “喏,拿这个降降温。”贺言收了伞,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根冰棒递给她。 温云月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就往脸上按:“嘶——好凉!” “哎,你说今晚我妈会做什么好吃......”温云月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正等着熟悉的公交到来,话还没说完,眼前猝然闯进一片火红。 一束红色的玫瑰花树立在她眼前。 温云月心砰砰直跳,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拿着花的贺言,语气是压制不住的惊喜:“送给我的?” 贺言一挑眉:“不然是送给老天的吗?” 温云月接过那朵玫瑰,跟宝贝似地左看右看:“哇,想不到你还有这个心思。” 贺言撕开冰棍的包装咬了口里面的冰棒:“超市门口扫码送的。” 温云月:“.......” 呵,男人。 不论这花怎么来的,总归是让温云月的心情上升一个档次,她将手中的冰棒塞到贺言怀中:“好人做到底,帮我开开呗。” 贺言斜睨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咬住自己那根冰棒腾出手来帮温云月撕开包装。 - 过去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入温云月脑海。 “玫瑰扎根在我的胸膛,那是我炙热的心脏。” 他唱着歌词,声线魅惑尾音悠长。 漫天花瓣从身旁散落,贺言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根开得鲜艳的玫瑰花,递在她面前。 温云月对上他的眼睛,眼前的男人似乎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手中红艳的玫瑰化作细线,紧紧的缠绕在温云月心房。 “咔哒——” 一声怪异的响动打破美好的画面。 在众人的惊呼中,温云月瞪大眼望向贺言身后向他们倾倒的丘比特雕像。 在温云月还愣神的片刻,自己的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向前一扑一把将贺言推到一边。 高大的雕像哐当一下砸落在温云月身上,伴随着一阵剧痛和周围人尖叫似的喊叫,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留在她脑海中的画面。 是贺言惊慌失措地向她奔来。 作者有话要说:温云月:白月光?什么白月光? ☆、当月亮 温云月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十年前,背着淡色的双肩包,穿着蓝白的校服走在树荫下。 是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意识回笼,她首先听到了滴滴答答属于冰凉仪器的声音,鼻腔里充斥着浓郁而熟悉的消毒水味。 她很快明白了自己身处何方。 费力的张开眼,随着涣散的瞳孔凝聚,眼前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入眼便是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晌午炙热的阳光透过纱窗散落在床沿。 左腿上传来刺骨的痛感,异样的感觉令温云月下意识将目光移到身下。 顺着一片陈白的被单望去,只见自己的左脚上满被一层又一层绷带缠绕,跟旁边瘦小的右脚一比,滑稽得想笑。 温云月转了转头,视线在病房内来回打转。 这个病房很敞亮,是个单人间,从装修设计和布局来看应该是个私人医院。 在她醒来没多久,从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打乱了这短暂的宁静。 “麻烦您了医生。” 低沉带哑的熟悉男声在门外响起,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啪嗒一声打开。 贺言一进门就看到温云月正盯着自己被包扎成球的左脚,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响声,像是电影慢动作一般,温云月缓缓侧过了头,正好装进贺言漆黑而复杂的瞳眸。 “你扑过来的时候崴了脚,加上那个雕塑分量不小,砸青了一片,不知道会不会伤到骨头,需要在医院静养观察几天。”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温云月看着他,躺在床上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气若游丝般用气音挤出一个嗯。 这次相见不复上次那般尴尬,气氛还算正常,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将上次见面时的闹剧抛之脑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医生还说最近应该吃点清淡的食物,我刚刚去给你买了粥,正好你醒了就乘热喝。” 听到这句话,温云月这才看见贺言单手拎着一个保温桶。 似乎察觉到温云月的目光,贺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保温桶,愣了下,眼神下意识往其他地方瞟:“我先扶你起来吧。” 温云月又将目光投向贺言,像是从中看出了些什么端倪,但她眨了眨眼睛,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贺言将保温桶放在一旁可移动的餐桌上,又按铃叫来门外的护工帮忙升高上半张床。 当温云月拿着圆勺,看着被打开的保温桶里面装着的东西时,手一顿,不自觉僵在半空。 保温桶里装着甜糯的薏米红豆粥,刚出锅的粥还冒着腾腾热气,饱满的红豆掺着被熬熟的米粥,香甜的气息勾起了温云月刚睡醒为数不多的馋意。 其实她嘴很刁,喝粥只喝甜粥,但是自从那件事情过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过自己喜欢的甜粥了。 粥是香的,她的心是乱的。 “怎么了?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换口味了?” 见温云月迟迟不肯下口,贺言的双瞳闪过一瞬的慌乱,别看他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紧张得快要窒息。 “没有的事。”说完,温云月便舀起一勺粥移到唇边小心吹了两下,“刚睡醒脑子还有些发懵。” 贺言看着坐在床上静静喝粥的温云月,暖黄的光从窗外透进,散落在她身上,像是带闪的金线笔细细地勾画她侧脸的轮廓。 看着看着,贺言突然发觉,眼前这位许久不见的前任似乎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像是原本向阳而生的花,徒然避着烈阳生长,在泥地中盛开,她是美的,却美得如同濒死之前最后一次盛放。 贺言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像是有什么人拿着细细的铁丝轻轻戳着他的心脏。 麻麻的,还伴着钻心的疼,虽然很轻,但却不好受。 “你......” 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刚要开口将问题细细到出,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乱了贺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思绪。 “我可以进来吗?” 随着屋内人的应许,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林稚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视线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贺言和温云月两人的身上来回打转。 “你终于醒了!”林稚反手关上门,眼睛亮得发光,哒哒地踩着小皮鞋走进房内。 “林稚?你怎么来了?”床上的温云月似乎对她的到来很是惊讶,放下了喝到一半的粥,看着风尘仆仆的林稚瞪大了眼。 “你还好意思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林稚先是跟坐在床边的贺言勾唇微笑以示礼貌,随后将视线移回温云月身上,自觉地拉过一旁的板凳凑到床旁。 “昨天晚上我做好饭在家,迟迟不见你回来,后来我又给你手机打电话,打到后来你手机都自动关机了。” 林稚边说边抬手在空气中比划,夸张道:“你人不回家,电话也不接,吓得我直接打车去了一趟你工作的地方,然后那个负责人说出了点意外,你被送到医院来了。” “真是无语死了,那么大个项目居然能出现道具不牢固这种低级失误。”林稚鼓着脸愤愤不平,“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温云月被林稚这副模样逗笑:“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跟气呼呼的小狗似的。” 林稚哼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出声反驳。 贺言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往她们俩身上瞟。 他能看出来,自从这个自称林稚的姑娘进到病房后,温云月的心情明显要好上许多,周遭的气息也更为放松。 贺言眯了眯眼,一种很荒谬的大胆猜想徒然将他吓得身形一僵。 他心扑通猛跳了一下。 看了看床上浅笑的温云月又瞥了眼俏皮的林稚。 不是吧...... 日。 多年不见,难不成温云月不光是气质,就连性取向都变得跟从前截然不同了吗。 靠,不是吧不是吧。 他运气不会这么背吧?! 林稚似乎感觉到贺言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她转过头,一眼便看见如遭雷劈般的贺言像个落水狗一般双眼无神塌着双肩。 见到她回头看他,贺言也丝毫不在意,只是维持着失魂落魄的样子盯着温云月手边的保温桶看。 这人啥情况这是? 林稚一时半会搞不清贺言这是咋了。 于是她微蹙着眉头盯着贺言那张脸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啊!” 脑子里的线猛然连接,碰撞的过程中擦出一簇亮眼的火花。 “你不是那个......那个什么大明星吗!” 林稚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贺言的双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哎呀!我老在网上看到跟你有关的消息,大兄弟不错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为,太牛逼了!” 贺言被她这一顿猛夸拉回思绪,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都像是一场错觉,此时的他已然恢复成昔日模样。 温云月乱飘的目光刹那跟贺言对上了视线,随后立马像是触电般迅速移开。 林稚似乎没发现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还自顾自地说道:“这还真够巧的啊,大明星你跟我们家云月什么关系啊?” “你还别说,我刚开始进来还以为你是云月公司的人,还好刚刚没冲你发脾气,不然就尴尬了。” 不知道是不是贺言的错觉,他总觉得林稚在说话时,对于“我们家”这三个字的咬音格外重。 “啊,我——”是她的竹马兼初恋男友。 “他是这次项目的合作方。” 贺言的话突然被温云月急忙打断。 他看着温云月躲闪的目光,眉峰不自觉一挑,表面还是一副大明星的叼里叼气,其实心里已经十分不是滋味。 好家伙,这句话直接让他俩的关系一下子从亲密无间变成相敬如宾,就连朋友这个词都止口不提。 似乎在温云月口中,他们之间就只是一层冷冰冰地雇佣关系。 贺言眸色一沉,嘴角的弧度也逐渐下沉。 林稚噢了一声,那逐渐上扬的语气,那拖得老长的尾音,活脱脱像是专门来找茬的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贺言不爽的欠揍气息。 “哎呀,真的是,大明星有心了哈。”林稚笑眯眯地看着贺言,“您时间也挺宝贵的,既然我来了那这里就不牢您费心了哈。” 逐客令已经下得如此明确,要换做一般人早就为了面子起身离开。 但贺言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靠得不仅仅是他的天赋,更是他那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叛逆和羁傲。 你让我走? 呵,我偏不走。 贺言挑了挑眉,立马又变了副模样,笑盈盈地开口:“你也说了她喜欢我,那我就更应该在这里多陪陪她了。” 林稚:“.......” 贺言:“再说这次发生这样的意外确实是我这里工作没做好,而且我确实没什么事情,倒是你不用上班什么的吗?请假会不会麻烦啊?” 温云月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跟看戏似的看着面前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跟个阴阳怪气大师演讲对打似的交谈,默默抱着保温桶,一勺一勺地舀着里面还冒着余温的红豆粥。 两人又争执了一会儿,竟然分不出究竟是谁更占上风一些。 温云月又舀了一勺烂熟软糯的红豆粥,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旧情人,十年的光阴似乎只是让贺言身上多了层成年人应有的稳重,单看眉目,仍旧还能还能看出那桀骜不羁的少年模样。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这场没有硝烟且无聊至极的比赛。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呵,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就是想来拱我们家的白菜! 这文不长,我努努力在冬至之前完结! ☆、当月亮 突兀的铃声回荡在这间不算大的病房内,被打断对话的两人皆是一愣,随后连带着温云月一起,将视线投向贺言外套的口袋。 贺言:“......”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点提醒,随后指尖轻轻地在屏幕上一划,直接挂了电话。 林稚:“......” 温云月:“......” 贺言收了手机,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不好意思,刚刚说到哪了?” 被掐灭的铃声像是被陡然扯住脖颈的鸟,随后不堪示弱再次响起吵闹的音乐。 “你不然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在贺言再次想要掐断来电之际,温云月连忙出声,贺言准备滑动屏幕的手一顿,随后对上了温云月淡然却清澈的目光。 几秒后,他像是个被攻败的城池,认命的按下接听键,这才接了电话。 “大明星,大歌王,大祖宗,我的大兄弟,为什么不回我微信也不接我电话!”听筒中传来一阵带着无奈的咆般的男声。 敢用这种语气跟贺言说话的人,除了他那个天天操碎了心的经纪人以外,再无其他。 “行了,有什么事直说。” 言外之意就是老子现在赶时间,没空跟你闹。 电话那头有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贺言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很差,像是被糊上了锅底的煤灰。 “行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贺言冷着声挂了电话,抬眸正好就撞见了落在他身上的两道目光。 一道兴奋,一道平淡。 “哎呀,大明星忙也是正常的事情啦。”林稚看热闹不嫌事大,“云月有我照顾,您就放心去吧啊!” 贺言:“......” 不是,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他要当场去世一样? 贺言还想说什么,却被温云月先一步出声开口。 “既然你有事,那就不麻烦你在这里陪我了。”温云月朝他淡淡笑了下,“谢谢。” 这一声谢谢像是一堵看不见的墙,哐当一下砸在两人的中间,只剩下淡漠的疏离和相敬如宾似的客套。 贺言唇角一僵,心里像是猝然窜起了一团无名之火,却无处发泄。看着挂上笑的温云月,只觉得再多的怒火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极度无力。 “行。”贺言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林稚见他起身要走,抬起手挥了挥:“这还有个病人,我就不送了哈,您慢点。” 贺言:“......” 或许是林稚对于贺言要走时的欣喜若狂早已泄露,为了不让场面陷入尴尬,温云月也跟他摆了摆手。 “路上小心。” 等到贺言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温云月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冷不丁问道:“门外好像站着个人?” 就在贺言开门离去的短短几秒,温云月无意瞥见了门外有个高挑的身影。 “人?”林稚反问,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解释到,“啊,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坐着个美女,长得很漂亮,就是不知道在等谁,一直低头看手机。” “哦,这样啊。” 温云月不自觉想起了在片场看到的那副画面——贺言面对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两个相貌出众,站在一起像是一幅上世纪的画。 很是般配。 温云月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被褥的边缘,指骨用力得泛白。 林稚似乎没察觉温云月的异样,从旁边的水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在温云月失神的面前晃了晃。 “喏,给你削个苹果?” “谢谢,我——” “?”林稚听到谢谢这两个字,顿时如同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狗,竖着耳朵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的不满,“温云月你什么意思?跟我客气?”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被这么一闹,温云月也没了瞎想的心思,“我就是下意识这么一说,你不要多想。” “哼。”林稚自顾自地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对着垃圾桶开始削苹果,“既然如此,那我给你削了哈。” 说完也没等温云月回应,直接对着手中圆润红通的苹果削了下去。 温云月:“......” 好吧,你开心就好。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乱飘的思绪开始胡思乱想。 温云月又忍不住回想起那天的画面。 怎么说呢,比起心中自然涌动的酸涩,她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她当初的不告而别,庆幸她及时的放开他的手,庆幸她没有拖累他。 她的少年,那么耀眼夺目,他值得世间最好的宝物。 - 贺言一出门就看见坐在门外等待的安晓茜。 “终于舍得出来了?”安晓茜一见他便收起手机起身,“陪了人家一天一夜,怎么,不打算玩欲擒故纵了?” 贺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冷哼一声:“我再玩欲擒故纵,老婆跟人跑了都没地方哭。” 安晓茜跟在他后面走:“呦呵,怎么突然开窍了?受什么刺激了你?” “没什么刺激,只是觉得网络上的攻略都踏马不可信,骗子居多,我要是在这么欲擒故纵下去,迟早要哭成傻逼。” “所以......到底是咋了?” 变脸都没你变得那么快啊。 贺言这回没再回话,一言不发沉默地在前面走。 “啊,该不会......”安晓茜突然一愣,“该不会她有对象了吧。” 听到后半句话的贺言,差点没被吓得一个踉跄直接把心脏吐出来。 “草,别瞎说啊!”贺言像是听到了不亚于人类灭绝世界药丸一样的恐怖语言,一脸惊恐地望向安晓茜,“你听谁说的不要吓我啊!” “我就是这么随意一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安晓茜被贺言的反应吓了一跳,拍着惊魂未定的胸膛,瞪了一眼他。 贺言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不耐烦地朝安晓茜伸手:“行了行了,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回公司。” - 接下来的几天病房内都能上演奇葩的一幕,林稚不知怎么的像是跟贺言杠上了似的,每天饭点都会准时出现在温云月的病房,手里不是拎着煲好的汤,就是提着一袋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糕点。 “我说,你难道不用上班的吗?”为什么每天都要过来破坏他跟温云月的二人时光?! 贺言死盯着每天都准时准点来到病房的林稚,如果视线能杀人,林稚可能早就在他心里死了成百上千次了。 “我是自由工作者啊?时间多了去了,过来照顾我家云月怎么了?有问题?” 林稚拧着自己带来的保温桶,把熬好的鱼汤推到温云月面前,挑衅似地对贺言挑了挑眉。 “倒是你,一个当红的一线歌王老往医院跑,就不怕记者拍到什么吗?” 贺言额间青筋暴起,只觉得无语至极:“我来的时候都避开了那些狗仔,除了你们两个和我的助理,没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贺言说的是实话,他虽然在外界是个放荡不羁卡起来没什么心思的男人,但在温云月的事情上,他做得比任何一件事都要来得细心。 其实他不说,温云月自己也发现了许多端倪。 自己一日三餐都是贺言亲自送来的,虽然是打着探望伤员的名义,但能做到这种天天都来地步,很难不让人多想。 “林稚说的也对。”一直沉默的温云月在这时开了口,“老是麻烦你天天跑来也不好。” “我......” 不麻烦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一旁的林稚突然打断。 “就是啊,大明星的心意我们就心领了哈,这里有我就行了。” 贺言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跟个哑巴似的,吃了黄连苦得没地方说。 偏偏他还从温云月的目光中,明晃晃地看出了拒绝的意味。 接下来几天,贺言像是真的听从了温云月的建议,再也没来过。 温云月出院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行了,回复的差不多,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不适还是及时的来医院找我。” “好的,谢谢医生。” 林稚搀着温云月走出医院的大门。 “那个大明星说叫了车来接我们,让我们在门口等会儿。” “好。” 两人没想到的是,一出门就撞见了一副不得了的画面。 “哎哎哎,云月你看,那个美女就是上次我说的在门外做了好久的那个美女。” 顺着林稚指着的方向看去,温云月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安晓茜。 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两人旁若无人的紧紧相拥,吻得深情,吻得热烈。 “我靠,这么刺激的吗?”林稚在一旁惊叹道,“少儿不宜啊!” 温云月看着那两人亲了许久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来开距离,随后那名不知名的男人骚包地跟安晓茜挥了挥手,坐着车潇洒的离去。 等那人离开后,安晓茜这才注意到在一旁围观了许久的二人。 “咦,你们这么早就出来了?”安晓茜走到她们身旁,诧异道,“我是贺言的助理,叫安晓茜,贺言刚刚打电话说他还在路上,你们稍微等一会。” 温云月心情很复杂,一时半会不知道是该对于“贺言来接”这件事感到些许的小雀跃,还是对“贺言被绿”这件事感到惊讶和无语。 她的脑海里徒然飘过一句歌词。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作者有话要说: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 ☆、当月亮 贺言坐在主驾驶开车,目光时不时扫过后视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刚才见了面以后,温云月看着他的目光就十分不对劲,有点可怜还带着点惋惜。 什么情况,难不成她总算发现自己对她一片赤诚之心,想要回心转意跟自己旧情复燃了吗?! 温云月盯着前座人毛茸茸的脑袋,心乱如麻,极度纠结。 怎么办,自己该不该把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 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心事猝不及防对上了目光。 温云月也不知道这个时间该做什么才好,只好扬起唇角弯着眉眼,冲贺言笑笑。 贺言因为她这一笑,心情犹如四月的野花,开得漫山遍野,十分烂漫。 芜湖! 旧情复燃,指日可待。 难看然而温云月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贺言真可怜,年纪轻轻就头顶草原。 车在路上行驶一阵子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贺言失去了平日作为一线艺人的警惕,也就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辆黑色的大众已经跟了他们一路。 温云月的小区在禾竹市的四环,开车开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 “谢谢你了,麻烦前面停一下。”温云月指了下前面的小区大门,“我们小区不让外人进,你停那里就可以了。” “行吧。”贺言说。 并不算张扬的车停靠在路边,贺言先一步解开安全带下车,为温云月拉开车门。他一手握着车门把手,一手贴在车框边上防止温云月撞头。 温云月见状愣了一下。 “怎么了?是腿不方便吗?”贺言见她没出来,偏头朝车里问道,“要不要我抱你下来?” 说完也不等温云月给回应,直接俯身准备将她大横抱起。 温云月见他直接伸手,吓得向后倾,支支吾吾说:“没......没事,我自己可以来。” 见温云月跟个刺猬似的,全身上下都竖起拒绝的尖刺,贺言挑了挑眉,收了手漫不经心道:“原来不是老爱找我抱抱?现在怎么这么见外?” 听到这话,温云月想起了之前的点点回忆,耳尖发热染上殷红。 这人怎么回事,女朋友还在车里就开始到处乱骚。 温云月垂着眸不敢对上贺言笑得张扬的目光,抿了抿唇不做反抗,连忙侧着身子从车内出来。 贺言倚靠在车门旁,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掏出一根叼在嘴里,窜出的火苗吞噬者烟的一头,留下点点星火在闪烁。 贺言吐出一口云烟,看着林稚搀着温云月走进小区,双眼微眯,如同盯紧猎物的雄鹰,名贵的香烟被他夹在指尖,烟雾袅袅而生。 等到完全看不见温云月的背影后,贺言才掐了烟,转身上了车。 隔天清晨,温云月是被急促的电话铃吵醒的。 从睡梦中惊醒的温云月迷迷糊糊摸到了桌上震个不停的手机,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后,温云月看清了来电备注。 是她八百年都不会见一次面的便宜经纪人 。 “喂?”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温云月觉得喉咙很干,像是连续在沙漠里走了一个星期却滴水未进。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问,“有什么事情吗?” 这会儿天刚亮就给她打电话,到底除了什么事情? “温云月!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啊!”经纪人咆哮似的嗓音贯穿耳膜,巨大的声响直接将温云月震得脑袋嗡嗡。 本就发懵的大脑在听到经纪人吐出的下一句话,彻底死机。 “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歌王了都不跟公司说一声!”经纪人尖锐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愈发刺耳,“早知道你跟歌王认识,我就直接上报给高层,让他们给你整点营销,炒炒热度,这样今年业绩不就蹭蹭地上去了吗!” 听到经纪人恨铁不成钢般的训斥,温云月还以为自己仍在梦里。 “什么东西啊?” 经纪人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歌王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小丫头你还跟我在这演是吧?”经纪人做了个深呼吸,“是那个乐坛传奇,歌王贺言啊!他昨天不是还送你回家了吗!” “说!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听到这个烂熟于心的名字,温云月原本还处于混沌的大脑彻底恢复清醒。 “你怎么知道他昨天送我回家的?” 听到温云月的问题,经纪人只觉得身心无力,她捏了捏鼻梁,说:“我怎么知道?呵,现在可不止是我,只要是会上网的,都知道大名鼎鼎的歌王贺言,昨日驱车送一神秘女子回家。” “而那个神秘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你。” 陷入混乱的不止温云月,还有话题中心的另一个人——贺言。 “你这什么情况啊,我就不在几天怎么就给我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大哥啊!我明白你喜欢她,但是你可以选择雇人送她回去啊!何必自己亲自上阵呢!” “以往那些女明星光是跟你同个框,那恋爱绯闻都满天飞,现在你倒好,直接开车把人家送回家里去了,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啊!” “这狗仔拍得搞清大图,分辨率都高得连地上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那是你。” “你这让我怎么做公关啊!” 贺言没理会身后喋喋不休的经纪人,他按下跑步机的停止键,喘了两口气,拽过放在一旁干净的毛巾,胡乱往头上擦了两下。 刚进行完运动的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年男性特有的荷尔蒙的气息。 “大兄弟,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经纪人狠狠敲了敲一旁的木桌,咚咚咚的声响总算引起了贺言的注意。 贺言将毛巾随手挂在颈肩,望着一脸绝望的经纪人,左眉一挑,唇角一扬,慵懒地斜靠在柜子旁,反问:“怎么?送我初恋回家有什么问题?” 经纪人被他这句话气到失声,像是有块巨大的海绵蛋糕卡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就差没把他气管堵住直接憋死。 “老哥,我拜托你清醒一些。”经纪人拍了拍胸膛,“因为你昨天晚上的举动,网络都要炸开锅了,粉丝都要疯了,他们一直在讨论那个能让你亲自驱车送回家的人究竟是谁。” “嗯,我知道。”贺言拿起桌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那个狗仔昨天深夜发图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经纪人听到这话彻底傻眼:“不是,你知道为什么不打电话跟公司联系,让营销部出面删帖降热搜啊!” 事情经过一夜发酵,现在想要再用金钱手段将热度降下来,那不知还要花多少钱。 贺言掀起眼皮给了经纪人一个捉摸不透的眼神:“你觉得我们能给出的价格有他的流量值钱吗?” 毕竟是歌王的恋情,本着国人都爱吃瓜的八卦本性,那流量,突破今年定下的KPI绝对不是问题。 选择短时的金钱还是长久的流量,傻子都知道选后者。 “再说了,我早晚有一天要把她追回来,现在给她们打个预防针,以后就不会闹的那么厉害。 所以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降这个热搜呢。 听到贺言这段话,经纪人总算明白他在想什么。 “但你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这么着急爆恋情不太好吧。” “我又不是靠粉丝吃饭,我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贺言对经纪人的这番担忧翻了个白眼:“我一开始跟你们公司签合同的时候,上面也没规定歌手不能谈恋爱啊。” 经纪人:“......” 经纪人见他这么固执,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想干什么,需不需要我去找女方联系一下。” “不用。”贺言又点上一根烟,“我这里有张初中毕业照,晚一点的时候你直接发个通告,就说我送的那个人是我的初中同学,正巧为了我受了工伤,然后找几个靠谱点的人装作知情人,把毕业照发出去就行。” 经纪人被他这一套完整的流程打了个呆若木鸡,左思右想好像这个方法是最可行的一项,显得没那么假,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行吧,那你现在把照片给我,我回公司联系营销部公关一下。” “?” “怎么?” “毕业照你拍一张不就好了,带走干什么,万一给我弄丢了怎么办?” “......” 经纪人突然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行,那你现在给我找出来,我拍一张就走。” “喏,就在你左手边。”贺言抬起手,随意往经纪人左边的柜子上一指,“注意拍的时候避免反光把你人照进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经纪人嘴角一抽。 我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祖宗。 “哎,你等等。” 就在经纪人准备离开时,贺言从背后叫住了他。 “我的大哥,你又怎么了?” “你刚刚不是说要跟她们那边联系吗。”贺言端着水杯,懒散地一笑,“那正好,帮我要一下她的微信。” 经纪人:“......” 不是吧,你连人家微信都没有? 这合着你追人是追了个寂寞啊? “行了,行了,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还在家里消化信息的温云月收到了一条好友添加提醒。 她捧着牛奶,点开那个红圈。 [哈士奇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当月亮 少年时期的贺言和温云月是对永远都腻在一起的死党。 两家的距离不过一层楼梯,因此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俩永远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好到什么样呢,由于两人老是结伴而行,光是初中就被叫了不下十次的家长,理由毫无例外,全是早恋。 “呸,你们想什么呢!就他这傻逼样我能看得上他?” 不知道这是开学以来第几次被叫到办公室的温云月,听着新来的班主任跟唐僧念经似的,喋喋不休教导她作为女生要自尊自爱,小小年纪就学会早恋会耽误学习,诸如此类的女德大道,烦得脑子脑子都要开花。 贺言吊儿郎当地站在温云月身旁,听到对方嫌弃的语气,扯着唇角冷哼一声:“可拉倒吧,我还没说我看不上你呢。” 温云月听到这话,斜眼睨看了下贺言,被对方脸上不屑的神情气得够呛:“老师!你听见没有!都说了我俩是纯洁的父子情谊,您怎么就不相信呢!” 贺言转头看她,眉峰一挑:“我父你子吗?” “我呸!”温云月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间磨出的一样,“我才没你这样的狗儿子!” “行了!行了!”班主任对于两人目无一切的争吵表示头疼,“老师还在讲话呢,插什么话?” “就算是朋友,也要保持点安全距离,一男一女天天挨那么近走在校园里,被领导看见了多不好。” 到时候挨骂的还是她。 温云月对这番言论极度不满:“老师,这都什么年代了,男女走在一起就是恋爱?那我下次牵他的手是不是连孕都怀上了?” “噗嗤——”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贺言。 贺言无辜地眨眨眼,唇角还带着没收回的笑:“不好意思,忍不住。” 温云月瞥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的耳朵染上了红霞。 班主任:“......” 被温云月呛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班主任,又接着被贺言憋不住的笑声打乱思绪。 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内心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如同上升的岩浆,以急速窜出火山口。 Bong—— 无声无形的火山爆发。 “你!们!俩!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班主任气得脸色发红,“东边的储藏室正好很久没清理了,正好你俩下午也别上课了,什么事清理完什么时候再回家吧!” “还有打扫完一人回去写一篇一千字的检讨,明天交给我!”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还看什么看啊!”班主任再次被两人的举动气得无语,“快去啊!!!” - “真无语,我们又没干什么,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此时正值夏末,骄阳似火烤着大地,炎热不堪。 温云月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握着拖把,对着早已被学校遗忘八百年的旧储藏室,皱起眉头。 “还不是因为你老怼她。”贺言走到锈迹斑斑的门前,摸出刚刚从老师那拿的钥匙插进锁孔,锁芯被钥匙转动,随后啪叽一下开了扣。 “哎,你又不是没听到她刚刚发表的女德言论,这班主任看着也不老啊,怎么说出的话都跟我太奶奶的裹脚布一样,陈旧迂腐又令人作呕。” 温云月提着两个工具跟在贺言身后进门,“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也算是撞到枪口上了吧。” 贺言将锁连同钥匙收进口袋,弯腰提起装满水的水桶,淡淡道:“没准呢。” 贺言说完又斜睨了她一眼:“虽然我还是觉得是你话多惹的祸。” 温云月:“......” 温云月:“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储藏室里堆满了被淘汰的旧课桌,下午的阳光从玻璃窗穿透而进,细小的灰尘在光下舞蹈,窗外的树影婆娑,被风拂动枝叶沙沙作响。 温云月把手中的扫把拖把都放在一旁,在贺言的目光中走向窗旁。 老旧的木窗被向外推开,夏日的风卷着热浪流进室内,金灿的日光散落在温云月身上,她双手撑着窗台,微仰着头视线向上望。 贺言抱臂靠在废弃的课桌旁,静静地看着他的姑娘,像是扑在光的怀中。 温云月像是发现了什么,双眼睁得老大,随后快速地转过头看向贺言,眼睛亮亮地,像是含着光。 “你看!” 噗通—— “那朵云好像一只狗啊!”温云月笑容渐渐放大,“好像一只你啊!” 噗通——噗通—— 有清风吹过,撩起温云月垂在额间的碎发。 贺言像往常一样跟她拌嘴:“心中有狗,看什么都是狗,这么看来,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狗。” 温云月哼了一声:“说什么歪理。” 贺言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温云月身上,还是少年的他不太能明白为什么此时的心跳会这么快,心里炙热而又雀跃,连带着耳尖都有些发烫。 少年人不明白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只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好像看到了心爱的玩具、爱吃的美食一样欢喜。 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心跳随着温云月上扬的唇角跳动,贺言伸手按了下左边胸膛,指尖传来的灼热和跳动的震动让他又一瞬的恍神。 “喂——” 温云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怎么回事?中暑了?” “你见过哪个人才会在市内中暑的。” 贺言回神,这才发觉温云月不知道什么事已经走到他面前。 心脏还在跳动,只是刚才那股即将冲破皮囊的那种兴奋感已然渐渐平息。 “怎么?你要开始扫地了?”贺言挑眉,富有磁性而不失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目光含着戏谑地看向温云月。 就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魔王真的会乖乖的听从老师的话,给学校这破储藏室打扫卫生? 呵,地球反转了她都不可能做这事。 果不其然,听到贺言地调侃,温云月好没力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想屁吃吧你。” “那——” “嘘——” 温云月骤然抬手捂上贺言的唇,打断他的话,另一只手的食指贴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你听,这里是不是有猫叫。” 带着温云月体温的手就覆盖在他唇上,一呼一吸之间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特有的香气。 贺言被她这一手操作弄得心乱如麻,刚刚还平静的情绪又死而复燃,诉说着贺言这个年纪还不太能明白的喜欢。 “喵——喵——” 在这空寂的环境下,除了他自己跟擂鼓般的心跳外,还真被他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猫叫。 两人不自觉放缓呼吸,在寂静而堆满桌椅的狭小空间里,寻找那气若游丝地低咛。 几分钟后,他们总算在一张废弃课桌的桌肚里,发现了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 几个小奶猫身上覆辙一层绒绒的细毛,努力张大圆圆的小眼,见了陌生人,还装模作样地炸起全身的毛发,龇牙咧嘴地冲他们哈气。 “嘿,这小东西,还挺凶。”贺言俯下身子,看着那几只小奶猫边向后缩,边做出攻击的架势,“胆子真小,怕什么呀,又不会吃了你。” 末了,贺言又偏头看了看温云月:“跟你似的。” 温云月愣了一下:“嗯?” 贺言继续说:“看起来凶得要死,实则杀伤力为零。” 闻言,温云月伸出手,呼哧一下带动着风,猛地在贺言背后拍下一记如来神掌。 “靠——咳咳——咳咳——” 猝不及防吃了对方一掌,只觉得自己内脏都要被拍出来的贺言拍着胸脯咳嗽:“你他妈要杀人啊!” 温云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如果不是以杀人为目的,又为什么要打你呢?” 贺言:“......” 贺言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温云月贱兮兮地笑了笑:“等着就——啊——————” 原本还嬉皮笑脸地温云月此时整张脸都皱成一团,那天煞的贺言跟狗似的,突然冲到她身边,拉起她的胳膊就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 “贺言——你他妈是狗吧!!!!!!!” 在温云月的咆哮下,贺言松了口,在温云月瓷白纤细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圈凹陷的牙印,不是很深,没有用力。 其实疼痛也就在贺言刚下口的那一刻,但温云月还是装作一副疼到快要昏厥的模样,虽然她本人确实没有任何表演天赋,但这不妨碍贺言心里对她油然而生的一点点愧疚。 还有一丝意义不明的兴奋感。 “贺言你个傻逼!你是人间哈士奇吧!傻了吧唧的下口还这么狠!”温云月装模作样地抹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今天没个五百万你别想出这门!” 贺言垂着眼帘看着那一圈牙印,耳朵里挤满了温云月的诉苦和小奶猫的哼叫,心猛地被拨动了下,眼眸微暗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这样吧。”贺言慵懒地抬眸直视着温云月,随后把手臂伸到对方唇边“你也咬我一口,我们就扯平了。” 温云月:“......” 贺言挑眉:“怎么样?” 温云月看了看他,又垂眸看了看送到嘴边的肉,在贺言讶异的目光下,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贺言被疼得微蹙着眉,看着手臂上跟温云月一样甚至比她印子还要深的一圈牙印,“你才是属狗的吧。” 大仇已报,心旷神怡地温云月表示大人有大量不跟狗计较。 “哎,哈士奇”温云月又将目光移动回那群因害怕而挤成一堆的小奶猫身上,,“你说猫妈妈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贺言也跟着看向小奶猫,随后才反应过来,眯着眼压低嗓音,“小月亮,你叫谁哈士奇呢?” 温云月头都没回:“谁应我就是谁呗。” 温云月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还隐隐作痛地牙印圈:“算了,明天再来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们养她们好了。” 贺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后也从地上直起身子:“小小年纪就想做妈?” 温云月瞥了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回击:“也比某人,年纪轻轻就想变狗来的强。” 贺言:“......” 说实在,他现在牙又开始痒痒了。 他不会真是狗吧...... 温云月没再跟他计较这些,转头环顾四周,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贺言,眼睛亮亮的,语气充盈着兴奋的声调:“哎哎,你看这里这么大的地方,平常也没什么人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乐队组在这里啊!” 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建议,贺言愣了下,随后看向四周:“好像是这个道理。” “整挺好!”温云月咧嘴笑了笑,眉眼弯弯,“以后我们就不怕邻居投诉了。” 贺言听到这话,勾起唇角,转头看向温云月:“那是。” “以后我们就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秘密基地,针不戳! ☆、当月亮 温云月盯着屏幕上名为[人间哈士奇的添加人]出神,脑海中不自觉涌进许多过往回忆。 随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她的思绪,她定定神,轻点屏幕按下了同意的按钮,随后像是刻意在逃避什么一样,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下床踏上拖鞋前去开门。 “云月!云月!”门外的林稚惊慌地将手机怼到温云月面前,“你看!这个啥情况啊!” 职能手机屏幕的界面上赫然显示微博热搜,明晃晃的#贺言 神秘女子 #贺言 疑似恋情并肩勇登热搜顶端,后面还跟着橙艳艳的俩沸字。 林稚点开其中一个热搜,入眼便是某狗仔八卦号放出的九宫格,看那照片的背景和图里的人物,分明就是昨天贺言送温云月回来时不慎被拍到的画面。 “这个贺言怎么回事啊,弄这么大的幺蛾子。”林稚看着照片,“傻逼狗仔,幽会个屁啊,我跟那个女的那么大两个活人是看不见吗?!” “这么会编干脆来写小说算了,真是造谣不要钱的。”林稚愤愤不平的想。 温云月盯着那几张照片,眸色暗淡,没说话,沉思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稚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收了手机就把温云月往餐厅推:“不提这个了,那个大明星的公司肯定会处理这事儿的,我们就不操心了,先吃饭吧。” 她们合租的房间非常宽敞,餐桌挨着窗台,上面发着林稚刚买回来的早饭——油条、烧麦、包子和两碗红豆粥。 温云月看着那碗粥出神,似乎是注意到温云月打量的目光,林稚把温云月按到凳子上,随后将勺子塞进她手中,没做多余的解释。 “快喝吧,不然就凉了。” 温云月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教养,带着林稚现在在吃饭时也不在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能将讲上几小时。 林稚在喝粥的间隙偷偷瞄了温云月好几眼,随后脑海里又浮现出贺言那张跟不羁的混子脸,顿时捏紧了手中的铁勺。 吃完饭后温云月准备去洗碗,却被林稚一把拦下。 “我的姐姐,你现在还是个病号,这些就让我来吧。”林稚夺过温云月手里的碗,像是怕她抢走似的,急忙把桌上其他碗碟一起叠好,“你呀,还是乖乖休息去吧。” 温云月看着忙里忙外地林稚,淡淡笑了下:“怎么平时不见你这么勤快啊。” “你懂什么。”林稚哼了一声,“我叫尊老爱幼好吧,中华人民的传统美德,照顾弱小是我应该做的!” 温云月走过去,抬手给了林稚脑门一个栗子:“油嘴滑舌。” 林稚古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那也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温云月没再理她,转身回了房间。 被遗忘许久的手机静静地窝在柔软被子里,上面的屏幕一亮一亮,温云月走过去拿起一看——上面显示着一条又一条未读消息。 “奇怪,谁会这么着急。” 带着好奇心温云月解锁手机,点开微信,ID名为[人间哈士奇]的某位兄弟的头像框上,赫然显示着一个标有99+的红圈。 那红圈刺眼,让温云月不敢多想,但逃避总不是办法,她深吸一口气,还是点开了聊天对话框。 人间哈士奇:[对方已撤回] 人间哈士奇:[对方已撤回] 人间哈士奇:[对方已撤回] ...... 整整99+的未读消息,一滑上去全显示对方已撤回。 温云月看着屏幕上刷不尽的灰色长条小气泡:“......”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人咋回事,该不是玩她呢吧。 远在自家别墅的贺言如果知道温云月的想法,恐怕是要当场窒息。 他还真不是玩她。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他养的傻逼狗讲起。 跟助理分开后的贺言先是去冲了个澡,被温云月通过好友申请后的愉悦心情,让他只觉得心情明媚如同四月晴空。 洗完澡后他裹着浴巾出门,入眼便是自家金毛撅着屁股,前肢打在沙发上抖动,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坏事。 “小仔干什么呢!”一声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带着老父亲般的严厉和威严。 这一声直接吧金毛吓愣了一下,夹着尾巴飞快钻进茶几底下。 “搞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贺言走进,心想这家伙肯定干了坏事。 当他一眼瞥见沙发上屏幕亮堂的手机,心里顿时拉起一级警报,便知道大事不好。 “靠!你这是金毛成精了吧!!!” 贺言连身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干,颤抖着手看着满屏幕的乱码,心里慌的一批。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消息框的标题上的ID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温云月。 “草,小仔我告诉你,要是我找不到老婆,你就别想有妈妈了!!!” 贺言几乎是发挥出自己这么多年洁身自好的本能,颤抖着手,在规定时间内发挥出极限,飞速撤销气泡。 总算将所有的消息都撤回,贺言精疲力尽地瘫倒在沙发上,看着缩在沙发下瑟瑟发抖的狗子,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有你这样的好儿子,我哪天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贺言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现在就像希望你妈别看到这些乱码,不然她十有八九觉得我是脑瘫无误。” 话音刚落,贺言手中的手机就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他心猛地一颤,随后拿起手机—— 温云月:[?] 贺言半垂着眼,瞳孔无光。 哦吼,这下完犊子了。 贺言看了看茶几底下那坨金黄的狗子,又仰天望了望自家挑高八米的吊顶灯。 人间哈士奇:[那个。] 人间哈士奇:[如果我说刚刚是我家狗操控手机给你发的消息,你会相信吗?] 这句话发出去后,上方的ID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是过了好久,贺言都没等到对方的回信。 贺言又瞄了眼自己发的两句话。 “......” 日......他刚刚是脑子被狗踢了才会这么发吧。 隔着大半座城,温云月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对话框里发出来的两句话,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随后又想到他们青涩懵懂的少年时期,贺言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放肆张扬,有趣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从来都是那么耀眼,这些年经过岁月的磨练,却也依然如初。 而自己呢。 温云月微扬的唇角渐渐下沉,瞳孔里黯淡无光。 对着屏幕上的键盘敲敲打打,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想了想还是退出聊天记录,把手机关闭,倒在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被子一拉盖过头顶,外界的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反正她的公司会处理好一切。 温云月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一睁眼便到了下午两点。 她开了手机,微信里只有经纪人发来的几条消息和其他公众号推送的广告。 温云月拿着手机开了房门,客厅没有人。 饭桌上摆着几盘菜,都用罩子盖好,旁边还有一张林稚留下的纸条——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醒你,我有事出门一趟,饭你睡醒后热一热再吃。 温云月听从纸条上的话,把盘子里已经冷却多时的食物放进微波炉,在等待的途中,她点开了经纪人给她发的消息: 经纪人:[云月,跟贺言绯闻的事情已经跟那边商量好了。] 经纪人:[对外就说你们是同学关系,正好他们那边的公关方有你们的毕业照,我们这边就按兵不动。] 经纪人:[微博也什么都不要发,到时候关注一下贺言的账号和他MV的相关制作方] 温云月半垂着眼,指尖点动回了个好,随后切到微博,把经纪人交代给她的任务做完。 在她点进贺言主页,按下关注的按钮后。 叮—— 微波炉发出完成的提示音。 - 修养几日后,温云月又投入到工作中。 这段MV拍摄的地方是在本市一条较为出名的网红夜市。 这条夜市上什么都有,此时正值工作日,因此来这里的人不是很多。 温云月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套头卫衣,卫衣版型宽松,下面配了条黑色百褶裙和一双中筒靴。 原本微卷的长发被挽起,在头顶扎了个小丸子头。脸上没有过多的颜色,只是画了一层极淡的妆容。 这造型非常符合网络上讨论的初恋女神的模样。 此时拍摄还没开始,现场早已布置完毕,就差主角贺言,其他工作人员有说有笑地相互交谈,只有温云月一个人静静地呆在一旁,像个雕塑似的,脸上平静没有任何悲喜。 她这幅淡然视若无睹地模样却引起了其他路人的注意。 “卧槽,那个女的好漂亮。” “对啊对啊,是不是哪个高校的校花。” “哇,你看到那边的摄像机了吗,是不是大明星在拍戏啊!” “你这话倒是挺对,不过如果是大明星也太糊了点吧,我都没有在网络上见过她。” ...... 其他人交谈的话音不低,却轻而易举的被旁边小贩洪亮的吆喝盖过。 温云月还是静静地呆在一旁,盯着对面卖章鱼烧的摊贩出了神。 “大姐姐,你好呀。” 一声稚嫩的女童声软糯糯地在身侧响起。 温云月低头一看,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小女孩睁着圆眼看向温云月,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见温云月搭理自己,反而朝她露出甜甜的笑。 “大姐姐你真漂亮!”小女孩清脆的嗓音在吵闹的环境下格外清晰,“我好喜欢你呀!你可以做我嫂嫂吗!” 作者有话要说:贺言:不可以!那是我老婆! 温云月:? ☆、当月亮 小女孩的目光映着温云月错愕地脸。 温云月看着小女孩甜甜的笑,有点发懵:“啊?” 这小女孩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伸手向后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站着一个高挑的男子,隔着距离有些看不清面容,但从大致轮廓上来看,应该相貌不差。 “姐姐你看那边站着的男人,那个是我哥哥。”小女孩又转头,眉眼弯弯,“他本来是让我过来找你要微信的,说好事成之后请我吃冰淇淋的!” “我哥不差的!你要是愿意把微信给他,我就把我的冰淇淋送给你吃!” 温云月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回到小女孩身上,眨了眨眼,茫然道:“为什么呀?” 小女孩像是不好意思了一样,别扭地扯着衣角,圆溜溜地眼睛却还是直直地盯着温云月:“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温云月被小女孩这神奇的逻辑堵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童言无忌,况且对方也没有什么恶意,舍不舍看到小女孩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温云月也没舍得直接拒绝。 “那......” 温云月刚想说,不然你把你哥哥叫过来我当面跟他说,才发出一个字的音节,便猝然被打断。 “温小姐,导演说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拍摄了。”助理小步地跑来,急切地说道。 这倒来得还挺巧。 温云月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这些年她性子有了很大的变化,连带着拒绝人的话语都难以说出口。 “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温云月弯下腰带着歉意说,“姐姐还有事情要忙,没办法满足你的心愿啦。” 小姑娘听完后也没有难过,只是年幼的她还没学会该如何把情绪藏在心里,脸上不自觉带着淡淡的失落。 “好吧。”小姑娘眨了眨眼,“那姐姐忙吧!我要跟我哥汇报去了!” 说完,小姑娘便哒哒哒的小跑回去了,两个马尾随着身体的抖动甩呀甩,像是个蹦蹦跳跳的兔子一样可爱。 “看什么呢?” 一道磁性而低沉的男声倏然在温云月身后响起,慵懒中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冰碴子气息。 温云月一顿,这道散漫而又熟悉的嗓音,是她这辈子都会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快开始了,走吧。” 贺言垂着眼帘,深邃的目光静静看向温云月扎着丸子的头顶,他比温云月高出一个头左右的距离,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对方被光源描边的轮廓,没再继续出声,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各部门准备就绪!”总导演喇叭里的嗓门声如洪钟,温云月被喊回神,低声用气音回了声走吧,而后自己便先一步转身离去。 贺言盯着温云月头也不回的背影看了几秒,随后目光像是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瞥,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身边还跟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那个男人的脸隐藏在树影之下,隔着光,模糊得看不太清面容。 即便如此,贺言凭借敏锐的直觉,明显的感觉到那个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里,直到温云月转身离去,他才缓缓收回视线。察觉到贺言在望向他,他也丝毫不躲避,仍旧大大方方地回看他。 他身边的小女孩拿着一个棒棒糖,歪着脑袋露出几个牙,对他扬起大大的笑容。 贺言微蹙了下眉头,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贺言!贺言!” 不远处的导演扯着嗓子对他喊道:“已经可以开始拍摄了!你赶紧过来吧!” 贺言冷漠地收回视线,像是对方才的两人丝毫不在意,抬起腿就向拍摄地走去。 这一点小插曲只在他心里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只留下了几圈淡淡的波纹,没能留下痕迹,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 十年前的某个初秋。 夜晚的高空上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月下是灯火通明的闹市,明明还未到节日,夜市两侧的摊面上却张灯结彩挂着许多橙黄而又明亮的小灯笼。 从远处望,像是聚集了一批自由的萤火虫。 十七岁的温云月跟十七岁的贺言并肩走在闹市街头,夏去秋来,昼夜的温差让本来凉爽的秋风都带上了刺骨的寒凉。 “阿秋——”温云月缩着袖子,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温云月伸手揉了揉鼻头,“秋天到了,该吃章鱼烧了。” 走在身旁的贺言侧目扫了她一眼,勾起一边唇角,贱兮兮地接道:“哟,这是心里有鬼了?说吧,是不是又去哪做坏事去了?” 温云月冷哼一声,抬手轻轻锤了下贺言的左臂:“小心眼,不就是拿了你一件衣服穿吗!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嘲讽我?” “嘶——,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不仅抢我衣服,居然还捶我!!” 温云月这轻飘飘地一拳被贺言演出了大锤抡打才会有的重伤级别,贺言装作吃痛地捂住左胳膊,双眼微眯眉头紧皱,龇牙咧嘴地叫喊着疼痛。 温云月好没力气地瞥了他一眼,被灯光倒映出的瞳眸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随后勾起一抹坏笑,语气轻快地说:“行啊,胳膊疼是吧?” 贺言被她这态度搞得不明所以,还维持着那副做作地神态,混里混气地一挑眉,语气轻佻又浮夸:“那可不,都被你给锤骨裂了好吧。” “我跟你说吧小姑娘,这伤没个几百万是好不了的,看你这么穷的份上,我就不收你那么多钱了。” 贺言伸出右手,比了一个二的手势:“喏,不要两万不要两千,我就要两百。”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两百还你一个平安。”贺言笑得跟个狡黠地狐狸似的,“怎么样?划算吧?” 温云月听到这语调和满嘴跑火车的语录,也不生气,她停下脚步侧身静静地跟贺言对视,轻快的语调尾音上扬:“咋了要赔钱是吧?” 贺言没说话,只是伸出向上平摊开的右手掌心,做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显然已经不言而喻。 温云月看着他,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 “跟我要钱是吧?”她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而后立马收起笑容,怒目圆睁,抬起手握成拳就往贺言的左胳膊锤去。 “妖孽!吃我一拳!” 这一拳温云月完全没有保留任何力气,鼓足了劲朝贺言的左臂上猛地一锤。 “草!”贺言这下是真的被疼到倒吸一口气,俊长的眉毛皱成一团,抬手捂住被捶打的部位,“温云月,你这是故意伤人知道吗!” 温云月看着他,无辜的大眼眨呀眨:“我知道啊。” 贺言吃痛地看她:“那你还打这么重?” 温云月对上他的目光,以一种非常无辜且天真的口吻回道:“我不打那么重,又怎么算故意伤人?” 贺言:“......” 贺言咬牙切齿:“看我怎么收拾你。” 下一秒,贺言迅速地抬手,目标明确一把抓住温云月头上扎好的丸子头,而后在对方惊恐而诧异的神色中,用力抓紧底下的皮筋,伸手一拉,直接把温云月扎好的丸子头弄散架。 乌黑微卷的长发似瀑布倾下,衬得温云月的肤色愈发白皙,她的双眸因惊讶而睁大,映着摊边挂着的路灯,像是住进了光。 “贺——言——”温云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你他妈有病吧!!!” 说完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发圈,随后小嘴一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侧过头不再搭理贺言。 根据多年来在一起相处的经验,贺言见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但人是自己惹毛的,自然也是要由他来哄。 “小月亮?”贺言伸出食指戳了戳温云月的肩膀。 温云月没转头,也没搭理他。 贺言心想:哟,这是跟我玩冷战游戏呢。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贺言也没有气馁,环视了周围的摊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小月亮,你饿不饿啊。” 温云月还是没理他,不过肚子倒是很诚实的发出咕噜的声响。 温云月:“......” 贺言轻笑了一下,随后便转身离开。 没等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用白色塑料袋装好的小盒子,一看温云月还背对着他呆在原地,头发依旧是披肩的状态。 “小月亮,理理我啦。”贺言这回绕道温云月身前,低头对上她明亮的目光,散漫地笑笑,“喏,刚买的,给您赔罪用的,您看在它的份上原谅我呗。” 说完,贺言领起那份白色塑料袋,在温云月眼前晃了晃。 温云月顺着声音看向贺言手中的白色塑料袋,里面放着一个黄色的椭圆纸盒子,纸盒子的盖子很薄,盖不住的热气将白色塑料染上一层白雾,属于章鱼烧的香气隔着袋子都能闻到。 温云月盯着那个袋子,想吃却又拉不下脸。 呵,你以为她堂堂混世小霸王的名声是大风刮来的吗! 贺言像是跟她云共脑了似的,几乎是一个眼神就立马知道她在想什么。 “快吃吧,在怄气下去这章鱼烧都要凉了。”说完,贺言以一种强势地态度,直接把袋子塞进温云月怀里。 温云月垂眸看着手里的章鱼烧,闻着那奶香的气味,悄咪咪地咽了口唾沫。 嗯,混世小霸王也是要吃饭的! 她又抬眸望向贺言,十七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都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 少年的眉宇锋利,原本尽是羁傲不逊的眼里此时却染上了月色般的柔情,唇边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心脏在这时候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拨动的琴弦,余震过后留下一片心悸。 “好吧。”温云月不敢再看那双燃烧着温柔的眼睛,“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贺言见状,明白自己是把人哄好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欢呼吸引走了注意。 “那边在叫啥呢。”温云月嚼着热乎的小丸子,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乍一看像个正在存粮的松鼠。 贺言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戳了下那块鼓鼓的腮帮子,换来温云月啪的一声无情的拍打后,收回了手。 “不懂,要过去看看吗?” “走呗。” ☆、当月亮 夜间的气温比白日要底,温云月穿着长袖卫衣,在人潮涌动的拥挤环境下,只觉得仿佛回到了夏天。 “卧槽,人怎么这么多啊。” 温云月跟贺言顺着人群的欢呼走去,却没想到被后面涌上的人挤进圈子的中央。 前面是人,后面也是人,他俩就像是肉夹馍里的肉一样,被面饼前后夹击。 短短十几秒,这感受堪比炼狱,弄得他俩苦不堪言。 “绝了!”被挤在人堆里的温云月苦丧着脸,“我以后再凑热闹我就是狗!” “用不着以后。”站在侧后方的贺言,一手护住她身后,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就可以是。” 温云月:“......” 温云月已经被挤到没力气再回骂他,偏过头看向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几秒后,两人总算是被挤到前排。 温云月伸头一瞅,这才看清导致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喊叫的根源—— 这里是一个射击娱乐向的摊位,摊子的面积挺大,摊位中间立着好几块距离不等的三色环靶,每块板子交错而开,距离有近有远,温云月粗略望了一下,最远的那环靶离他们至少十五米远。 一个看起来同贺言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一条黄线后,一手握着长弓,一手拉着弓弦捏着箭尾,侧过身,直勾勾看向那一块三色环靶。 几秒后,他指尖微动,手中的箭在眨眼间飞快射\\出,啪叽一声直中七环。 “哇呜。”温云月有些惊奇,“好厉害!” 贺言瞥了眼温云月睁大而又亮晶晶的眼,眸色一暗,原本置于温云月身后的手臂顺上移动搭在她肩头,而后歪着脑袋笑得羁傲:“这算什么,让你言哥给你露一手。” 温云月偏头扫了贺言一眼。 靠,好一个BKing。 “你还会这个?”温云月硕大的眼中满是疑惑。 贺言闷哼一声,瞥了她一眼:“小时候学过一点。” 听他这一说,温云月心里只剩下好奇:“哇靠,真的假的啊!” 贺言眉峰一挑,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你看你哥我是个喜欢吹牛逼的人吗?” 温云月闭了嘴,睁眼望向贺言,化了淡妆的精致脸上写满了“我是不太相信”。 见状,贺言也不再解释,多说无益,只有行动才是硬道理。 “你等着啊。”贺言拉开一旁围着的布条,俯下身子钻过去拉着秃顶老板不知道再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扫了一旁的二维码,随后老板递给了他一把弯弓和一篓箭。 “小月亮!想要什么啊!”贺言偏头,冲着温云月的方向喊了一声,少年人的声音清朗带着微哑,慵懒的尾音拉得老长。 经过他这一嗓子,有不少围观群众的目光都不自主地汇聚到温云月身上,被十几双眼睛有意无意地来回打量。 温云月没给他们一丝一毫的目光,抱着肩视线在几个超大的毛绒玩偶之间来回打量。 几秒后,她做出了决定,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了一摊位的右上方:“要那个哈士奇吧!” 贺言听了没什么意见,只是懒懒地说了声好。 随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弄来。” 倒是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少年在听到两人的谈话后,有意地扫了一眼贺言,不过贺言没理他,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距离他十五米外的环靶上。 根据现场的得奖规则,每个玩家可以自主选择弓箭的数量,不同数量的弓箭价格也不同,得奖的要求跟现场靶子的距离和中的环数也不同。 十米环靶所得的数要减二,十五米环靶所得的数要减一,而二十米环靶才是正常的分数。 像温云月跟个所指的那个哈士奇毛绒公仔,由于体型较为庞大,于是光荣的被店家记在了二等奖的位置。 而获得二等奖的方法只需要最后总和加起来大于等于四十五就可以了。 “呦呵,这小子还挺狂啊。”有围观群众看着贺言专注的背影,开始窃窃私语。 “没准就是想在女友面前出风头呢。” “唉,也不知道是真厉害,还是吹牛逼。” 一般人为了冲刺二等奖,可能会选择十只弓箭的套餐。 但贺言却没有,他只跟老板拿了五只弓箭。 这一反常举动激起了吃瓜群众强烈的好奇心,在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下,沉默不语的温云月大致也明白了这其中的规则和贺言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 好家伙,这逼装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温云月站在人群中,听着其他人对贺言好于坏并存的议论,暗自腹议。 正当人群讨论激烈之时,贺言动了。 手指松动的瞬间,笔直的弓箭划破空气,哐当一下钉在二十米处环靶左边的八环。 围观群众见此情景,纷纷开始鼓掌,表示这小伙子不错啊,是个会玩的。 “草,这男的好帅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小子挺牛逼啊,我还以为又碰上了什么不懂装懂的小毛头呢!” “第一下是八环,这个距离还是不错的!” 贺言没管身后的欢呼和掌声,立马侧身从身旁的额篓子里摸出一根新的羽箭,一手扶着弓身,一手捏着箭尾抵住弓弦。 这一件在他手中停留的时间很短,几乎是在弓弦拉开的瞬间便成直线装飞了出去。 “哐当。” 这一下直接射到了环靶的中心。 十环。 贺言这一出手直接激发了围观群众久违的热情,他们肆意欢呼鼓掌,嘴里喊着“牛逼”“厉害”“太特么叼了”等一系列赞美的措辞。 这一出手就连站在贺言身旁默不作声的少年都多看了他几眼。 被那么多双眼睛同时注视,贺言也没有丝毫反应,依旧侧身从篓子里摸出一根新的羽箭,背影挺拔如松,刀削般的侧脸在光影的作用下显得格外认真迷人。 温云月被贺言露出的这两下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原来贺言是真的学过射箭啊。 温云月盯着贺言的背影,突然觉得离她不远处的少年,明明那么熟悉,却带着一丝莫名的陌生。 她陡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没有像她认为的那样了解对方。 有了这次精彩的一箭,之后的两箭就显得格外平庸。 一个九环,一个八环。 此时所有的分数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十五分,而篓子里只剩下唯一一根羽箭,要想得到温云月想要的哈士奇玩偶,最后一箭必须是十环。 围观群众的心此时也被一同提到嗓子眼,他们好似身处比赛现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担忧,有的人甚至还在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原本还在欢呼呐喊交头接耳的众人,此刻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深怕一个不小心便打乱了贺言的注意力。 现场一动一静强烈反差反倒吸引了更多的围观群众,有更多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加入了围观的行列。 温云月站在贺言的侧后方,目光死死盯着贺言冷淡而刀削斧刻般的侧脸,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 说不清心里是紧张多一些,还是担忧多一些。 相比较其他人紧张的状态,当事人贺言却从容不迫地侧身从篓子里拿出最后一根羽箭,像是往常一般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慵懒的基调。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似雄鹰般锐利,牢牢盯着那二十米处的环靶,像是雄鹰盯紧猎物。 温云月瞥见贺言露出的眼眸,心里的紧张与不安顿时消散了大半,看着这样气定神闲的贺言,她突然就对他有了十足的信心。 在贺言睫羽扑朔的瞬间,那根被给予众望的羽箭立马飞了出去。 “哐当——” 众人屏住呼吸,自觉地朝那个环靶上看去。 只见三色环靶的中心位置,牢牢的钉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羽箭,羽箭并排而立,上头白炽灯将两只箭纤细的影子投在地下。 贺言的最后一支箭。 不偏不倚,正好十环。 在看清环靶上的情况后,人群有一瞬的沉寂,随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且激昂的欢呼。 “这小子太踏马牛了!草!” 温云月也扬起一抹快乐的笑,她放开紧握的手,手心全是汗,一双桃花眼望着贺言的方向,高声喊了两个字:“贺言!” 夜色浓稠,摊边高挂的灯光明晃晃的打在贺言脸上,带着他气宇轩昂的眼里也藏着光。 贺言对上她的眼睛,勾着唇散漫道:“你言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温云月可以说是跟贺言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但她这一瞬间却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胸口的微热直达耳稍,连带着她在这一刻下意识的想避开那炙热的目光。 他沐浴在光里,耀眼的令她不敢直视。 贺言带着秃顶老板给从门牌面上取下的哈士奇玩偶,玩偶挺大,一米八的贺言抱着它却没有一丝违和。 “怎么样小月亮,我没骗你吧。”带着荣耀的少年抱着哈士奇玩偶,眼里含着光笑得张扬,“跟着我混,哥一辈子罩你。” 心脏像是浸泡在炙热的岩浆,明明正值初秋,晚风也正凉,但温云月却能感受到脸上传来微烫的温度。 面前的少年眉宇间还带着羁傲不逊的张狂,却露出跟怀中玩偶一样的笑,看起来像是会蛊惑人心的妖精。 温云月像是被狐狸的爪子轻轻撩动了心弦,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的最后,在热闹而喧嚣的氛围下。 温云月薄唇一张一合,说出口的话却在这喧闹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那说好了啊。” “我跟着你,你要罩着我一辈子。” ☆、当月亮 夜市场景的拍摄地中。 温云月漫无目地走在夜市里,身旁跟着穿着一身黑衣的贺言,两人的打扮一如十年前的那个秋夜。 还是那一轮明月,散发出微亮光芒。 还是那两位少年,关系却不复曾经。 曾经如胶似漆的两人却如同陌生人一般,除了工作外没有更多的交流。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明明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却总有种莫名且怪异的气氛围绕在两人身旁。 “卡——” 远处坐在显示屏前的导演皱皱眉头,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喊卡了。 “各位先休息一下。”导演说完,便带着两人走到较为安静点的地方。 导演看看贺言,又看看温云月,单手叉腰,颇为头疼地抬手薅了一把稀疏的头发,随后幽幽地长叹一口气。 “不是我说,你俩的状态就不太对劲。”无奈的导演双手抱臂,语气深沉,“我们要拍的是情窦初开的两个人一同逛夜市,不是两个离婚的夫妻被迫行走懂吧?”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人默不作声。 温云月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在听到导演后半句的形容时身形一顿,像是被一把大锤猛地锤了下心脏。 她下意识往贺言的方向瞟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目光,又跟做贼似的飞快收回视线,继续观鼻鼻观心。 导演:“......” 他决定收回方才那句话。 这哪是什么离婚夫妻见面分外尴尬,这分明就是恋爱期突发吵架的小情侣好吧? 如果不是导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俩身上,刚才的那一幕跟秋风一样,呼哧一下就吹得没影了。 这回倒是贺言先开了口:“行吧,知道了。” 他的口气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狐狸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导演。 毕竟他俩一个是搞音乐的,一个是平面模特,对于演技的要求可以适当的放宽些。 想到这里,导演又抬手薅了一把头发,本来想指导的心也在方才瞅见两人氛围的刹那间烟消云散。 有些事情不可强求。 “我就提一句,这场拍摄的主题跟歌曲名一样,叫初次悸动,该做什么你俩心里有数就行。。”导演摆摆手,“行了,再多的话我就不跟你们说了,拍摄时间有限,再拖一会儿夜市都要下班了。” 三人谈完便回到拍摄地。 周围的人远比方才拍摄时的更多,温云月不明所以,凑近了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姑娘,呜呜泱泱围在拍摄区域的附近。 “贺言!卧槽真的是贺言!” “靠,他真人也太好看了些!只这一眼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前面的人头让一下,我拍不到人了。” ...... 其实这次外景的拍摄前期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所以在拍摄前面几场的时候基本没有粉丝知道今日行程。 “应该是刚刚拍摄的时候有人偶遇然后泄露消息了吧。”温云月听到造型师在身边来了一句。 造型师一手拿着粉扑,抬手往温云月的三角区补了补粉。 贺言在这个时候接过助理给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凸出的喉结顺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像是随意的一瞥,目光羁傲藏着光。 粉丝群又被他这一眼撩到差点原地昏厥,不过作为贺言的粉丝,她们大部分都相当有素质,没有大声的乱喊乱叫,也没有越过剧组设置的警戒线冲进来扰乱拍摄。 只是很有默契的站在一起,举着相机或手机对着贺言就是一顿猛拍。 “那个!大家听我说。”导演走到人群面前,抬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这次拍摄的内容是保密的,还希望大家不要在网络上肆意传播。” “好——”粉丝们乖乖应声,见拍摄马上开始,自主的禁了声。 收拾妥当的两人再一次来到拍摄机位,黑点的的摄像头倒映出两个在灯火通明间的身影。 由于是外景,怕打扰到周围的人,这次导演便没放背景乐。 兴许是少了BGM的衬托,这次拍摄的氛围明显没有上一次来的好。 粉丝群的一个短发姑娘站在警戒线后,一双杏眼似探测仪般在贺言和温云月身上来回打量,在两人并肩行走在夜市路上的同时,她突然抬起胳膊肘轻轻捅了下隔壁端着长炮的妹子。 “搞啥呢你?”举着相机的妹子头也不抬,依旧捧着相机对贺言一顿猛拍。 “这俩人之间的磁场不对劲啊。”短发姑娘故作深沉,压低的嗓音传入相机妹子耳内,“我的CP雷达在滋滋作响。” 相机妹子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又可以了?” 短发姑娘收回视线,如刀子般的眼神直直削在相机妹子的脑袋:“你什么意思!” 相机妹子:“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以来,你嗑得CP不是北极拉郎就是BE塌房,你确定还要搞吗?” 短发姑娘:“......” 相机妹子如刀子般的话语直插短发姑娘的心脏,在短暂的沉默后,短发姑娘才继续开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搞CP的人生跟瞎子点灯一样毫无意义。” 相机妹子放下相机,侧头看向她:“我明白了,希望你这次的CP可以活的久一点,争取早日摆脱你嗑啥啥凉的悲惨命运。” 末了,又补充:“BE之王,祝你好运。” BE之王:“......借你吉言。” 这位混过冷坑,啃过过期糖,追啥啥凉的BE之王此时绝对想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成为圈内CP粉都为之羡慕的对象。 又接连拍摄了好几条后,导演才勉强满意的点头,示意可以收工。 “终于结束了,今晚太累了。” 结束拍摄后,剧组人员各自收拾自己的装备,准备回家。 “各位老师今晚辛苦了!”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说话的是贺言的贴身助理安晓茜。 温云月也听到了对方的身影,抬眸看去,安晓茜今日的打扮跟上次见面有了很大区别,高高的马尾配上休闲服,气质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安晓茜两侧的双手分别提着十几袋用白色塑料包装包着的东西,她将两只手的袋子都放在夜市自带的石桌上,随后朝大家说道:“今晚实在是辛苦各位老师了,忙到这么晚大家应该也饿了吧,这是请大家吃的章鱼烧,今晚实在辛苦了!谢谢各位老师!” 艺人请工作人员吃东西的事情其实经常发生,一来博取好感落个好名声,二来也算是给自己立个教养良好的人设,不论从什么角度讲,都是件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粉丝朋友们也请早点回家,这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安晓茜又额外拎起十几袋章鱼烧递给在线外从头站到结束的粉丝。 “哇!谢谢晓茜姐!你们也辛苦了!” 粉丝们似乎也没想到章鱼烧还有自己的一份,说着感谢的话语惊喜地从安晓茜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章鱼烧。 章鱼烧的分量是根据在场工作人员数量和粉丝数量订的,因此每个人都能领到一份。 温云月也不例外。 她捧着刚出炉的章鱼烧坐在花坛边上,白色的塑料袋里装着一个椭圆形的黄色纸盒,掀开纸盖后一股浓郁的奶香扑面而来,八颗圆滚饱满的小丸子整齐的呆在盒子内,被煎至金灿的表皮上淋着乳白的沙拉酱,上面还覆着一层海苔碎。 温云月抿着唇垂眸看向手中的章鱼烧,奶味的香气牵引着她恍若间回到好几年前的那个初秋的夜晚。 初秋,夜市,章鱼烧。 温云月的睫羽陡然一颤,脑海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随后又自嘲般笑笑,将那个有些自作多情的想法抛之脑后。 她当年做得多绝情啊,贺言只要脑子没病,肯定会恨她的吧。 “云月,你不回去吗?”收拾完东西的造型师拖着一个化妆箱,路过温云月时好奇地询问。 胡思乱想的思绪被打断,温云月抬头,看着已经跟自己较为熟悉的造型师,淡淡的笑了下:“我等朋友来接我,你路上小心。” 造型师点点头,又腾出手跟她挥了挥:“你也是。” 初秋的夜风是清爽冰凉的,明月高挂,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原本人烟熙攘的夜市也逐渐恢复宁静。 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几乎全走光了,粉丝也散的差不多,身后的夜市也陆续有灯光被熄灭。明暗交替间,温云月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朋友”。 林稚骑着辆拉风的红色小绵羊,电动车的车灯照得柏油路程亮,这个点周围没什么车,她这辆红色的小绵羊在路上显得格外显眼。 “云月对不起啊!我有事来晚了!”姗姗来迟的林稚将车停稳在温云月面前,一脸歉意地看向她,“家里的破事处理到现在,你等得冷不冷啊?” 温云月跨上小绵羊的后座,双脚蹬上两侧用来放脚的短杆子,胸贴着对方的后背,双手环住林稚的腰。 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的温云月没注意到,在她伸手环住林稚腰的那一刻,林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不冷。”温云月的下巴靠在林稚肩上,用气音说“我们早点回去吧。” 林稚见她已经累到话都不想说,便禁了声,右手一拧把手,红色小绵羊平缓地行驶在柏油路上。 距离温云月上车的十米处,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在红色绵羊开走后,蓦然亮了车灯。 车内的后座上坐着贺言,他目光一直死盯着温云月离去的方向,直到视线内再也看不见红色绵羊的身影,这才收回视线。 安晓茜从副驾驶座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贺言,静谧的环境内响起她的声音:“她好像跟你口中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啊。”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确实有些毫不相干。 如果说十年前的温云月性格开朗大方,野的跟猫似的,那如今的温云月更像是一枝沐浴月光的玫瑰,静谧而矜贵。 还带着些残破的美感。 贺言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吧,先回去休息,我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言:老婆变化太大怎么办?急,在线等。 (11月快乐~) ☆、当月亮 最近频繁的雨天打乱了原本拍摄进程,接连不断的阴天和雨滴令拍摄没办法进行,再三考虑下只好延期。 趁着这个难得的空闲期,温云月本打算好好在家休息休息,谁知公司最近接了一个大单,某位知名服装设计师有意跟公司达成协议,准备让公司的模特登上这次秋季发布会的舞台。 作为公司旗下的员工,同时也是对方的备选模特之一,温云月必须出席过几天的晚宴。 晚宴举办在本市较大的一家四星酒店,毕竟是大胆,公司也不敢怠慢对方,直接组织了一个小组,特地为今夜的晚宴做准备。 当天傍晚,温云月穿着简洁的白色连衣裙,出现在酒店的正门。 酒店正门前的停车场处,一辆外形低调的房车里坐着两个人。 “今晚这个慈善活动,你只需要走个过场跟合影就行了。”安晓茜拿着iPad正在核对流程,“不用唱歌,如果必要的话可以适当的进行交际。” 安晓茜说完又抬眸看了下明显没有在听她说话的贺言,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 圈内人都知道歌坛神话贺言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狐,除非是他主动对你感兴趣想要交际,否则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你等等。” 原本正看向窗外出神的贺言蓦然坐直了放松的脊背,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盯着窗外大门的方向死死不放。 安晓茜立马噤声,随着他的视线向窗外看去,只见到了一抹白色的裙摆消失在大门内。 “哎哎!你去哪啊!”安晓茜看着贺言一把拉开车门,急切地从车座上垮下,连忙出声,“还没到我们进去的时间喂!” 贺言没回她,一米八七的男人站在房车前,望着酒店正门的方向久久不动。 温云月在酒店侍从的带领下,乘坐电梯一路来到位于37楼的宴会厅。 这层楼的装修偏奢华,金碧辉煌的设计配上大厅中央倒挂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睛都疼。而已经到达会场的其他模特打扮的与宴会厅的装饰十分贴合,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端庄优雅的模样。 而温云月一身简单的白裙显然与这堪比皇室晚宴般的现场格格不入,但又或许正是因为她这一身简约的打扮,让她在一片华丽两眼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哟,云月来了啊。” 负责这晚宴的策划见到温云月,踏着高跟走到她身边,一手堪堪搭在她的后背,轻轻带动她向前走去,而后又似是不经意地侧头用气音对她说:“今晚记得要好好表现啊。” 温云月一愣。 什么表现? 还没等她反问,策划像是看见了什么人,堆砌起满脸的笑意,向站在面前的男人打招呼:“周总您好。” 温云月跟着她的视线向前看,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立在她们面前,男人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西装,但他那肥大的体型却将这身西装穿出了滑稽感。 被称为周总的男人客气的对策划露出微笑,肥短的指间捏着一柄细长的香槟杯,玻璃里淡黄的液体在亮黄的灯罩下冒着气泡。 他气定神闲地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猥琐的神色隐藏在黑色的瞳孔下:“是林策划啊,久仰久仰。” “周总今日这么早就到了,没能亲自迎接是我的失职。”林策划像是根本没在意周总的目光在她胸前来回打量,反手将温云月向前轻推了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温云月。” 对上周总窄小的目光,温云月僵硬的勾起唇角,说:“周总您好。” 周总点点头,笑得龇牙咧嘴:“哎呦,早就听你们林策划提过你,都说温小姐是你们公司数一数二的牌面,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这个周总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说完就准备伸出肥硕的手去抓温云月的手腕,温云月注意到了他抬手的动作,下意识向后推了一步。 周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林策划见状,立马伸手过去与他相握:“那这次项目还请周总多多考虑一下。” 周总趁着握手的间隙轻轻抹了下林策划的手背,目光一直没从温云月身上离开:“林策划有心了啊。”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次项目还是投入的金额太大了,而且也不全是我一人说了算,能不能成还是看今晚你们公司的方案。” 他将今晚两字的字音咬的很重,颇有意味不明的暗示意在其中,属于中年男人油腻的嗓音听着令人作呕。 “林姐,我有些不舒服,没事的话我先去坐下了。”温云月实在受不了周总目光,只好扯了个理由希望林策划能放她一马。 林策划偏头,藏在金边眼镜后的眼睛上下看了她一眼,随后颔首:“那你先落座吧,正好开幕的时间也快到了。” 温云月朝她点点头,特地避开周总的目光,逃似地离开现场。 晚宴的流程大同小异,喝酒是不可避免的一个环节。 酒过三巡,在台上项目负责人慷慨激昂的演讲中,温云月喝的胃有些难受,跑去了厕所。 “呕——” 温云月一推开厕所的门,冲到洗手台处就开始吐。 今晚来的匆忙,胃里空空就被人灌了两杯酒,再加上晚上的饭菜不是冷的就是生的,让她原本就不算太健康的胃更加难受。 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下倒好,全给吐个干净。 “咳咳——” 吐完之后的温云月撑着洗手台的两侧,缓了缓吐到头疼的大脑,随后伸手拉开水龙头的把手,双手捧水给自己漱口。 酒店的镜子很大,在直筒灯的反射下映照出她红了一圈的眼眶。 漱完口后,她抬手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嘴,原本涂抹好的口红也一并被擦去,露出毫无血色的两片薄唇。 温云月看着镜中的人那副憔悴的模样,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将手中揉成一团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随后整理了一下头发,开门出去。 “哎呦,这不是温小姐吗?” 刚走出门,身后便传来做作油腻的中年男声,这声音差点没勾起温云月再一次反胃,听到声音的她身形猛地一僵,随后转过身。 满面通红的周总站在她身后,兴许是喝嗨了的缘故,肥硕的大脑袋肿了一倍,那双原本就窄小的眼更加细小。 温云月轻轻皱了下眉头,看着面前浑身酒气的男人,向后退了两小步。 后退的举动显然引起周总的布满,他的额间挤出一个川字,飞快地伸手抓住温云月的手腕。 “不是你往后退什么啊?”周总用力地抓住温云月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们林策划可是说了啊,今晚只要能谈成项目,就随我怎么来!” 手腕上温热紧覆的触感勾起了温云月记忆中的刀疤,她似乎又能感受到胃袋正在蠕动,有什么东西哽在她的喉间,让她止不住想呕吐,止不住想逃。 “你放开!”尖锐的女声回荡在走廊,温云月使力挣脱,“她说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松开!再不松开我可喊人了啊!” 周总不顾温云月的挣扎,在混乱中伸手将她另一只手一并抓牢,下流的目光如火似的灼烧温云月心房:“你喊什么啊?你看看这哪有人啊,我告诉你可别想跟我玩欲擒故纵那套知道......” 正当温云月鼓足劲准备抬腿踹向周总的胯间,一道凌冽的风蓦然从耳畔掠过,下一秒走廊里边响彻周总那如杀猪般的嚎叫。 “啊————” 周总的脸被一个强劲有力青筋暴起的拳头一拳打得凹陷下去,脸上传来的阵痛令他手上使不上力气,被松开的温云月在这一秒落入身后温暖的胸膛。 她下意识抬头一看,男人深邃的轮廓映入眼帘,那张总是漫不经心带着懒散微笑的脸,此时布满阴戾,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凶兽,对着入侵者露出獠牙,下一秒便会冲过去撕开入侵者的筋脉。 一般人看到这样浑身暴戾人会害怕,但神奇的,温云月的心里只剩下安心。 “你没事吧。”贺言抓着温云月的肩膀,焦急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移动,“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看着对方急切的神情,温云月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没事。” 地上的周总似乎对两人的二人世界极度不满,一手捂着半边被贺言打肿的脸,口齿不清嚷嚷:“睨睡啊睨!!!” 听到声音的贺言怒火中烧,转过身猛地抬腿一脚踹向周总的肚子,看着周总吃痛的蜷缩成一团,贺言想到了方才的那一幕,气不打一出来。 “你他妈说什么鸟语呢?” 贺言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怒不可遏的火气,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他又抬腿在周总身上踹了几脚,一下踹得比一下狠,像是鼓足了劲不把他当场踹去见阎王誓不罢休。 “好了,贺言,贺言,别打了!”温云月眼见瞥见周总的嘴里似乎含着一泡血水,连忙上前抱住贺言精瘦的腰肢,“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周总勉强睁开他如针一样大的眼,看着背光的贺言不知怎么的,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恐惧。 好像,如果不是因为温云月的制止,面前身材修长高大的男人真的会把他踹死在这里。 贺言满腔怒火发泄的差不多,此时倒也算听进去温云月的话,他掺着冰渣的目光像看死人一样看了眼缩在地上发抖的周总。 “下次别让我再碰到你。” 随后拉起温云月的手,带她消失在走廊拐角。 ☆、当月亮 贺言铁青着一张脸,拉着温云月一路走到电梯前,他伸手摁了向下的按钮,随后掏出兜里震动不停的手机单手点开接听。 “贺言!大哥!祖宗!你人到哪里去了!都准备要闭幕合影了你人呢!” 电话那头传来安晓茜焦急的低喊,相比之下,贺言神色淡淡,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参加了,我有急事先走了。” “喂!你——” 不等安晓茜回应,贺言立马挂了电话。 两人一路都缄默不言,还是贺言感受到掌心传来微弱的颤抖感,低头一瞧,这才发现温云月的手腕上通红一片。 “没事吧。” 温云月肤质白嫩,轻轻一磕便青紫一片,此时手腕上被人用力抓握出的红痕格外显眼,想到这块红印的来源,贺言深色的瞳眸又暗淡不少。 “我刚刚有没有抓痛你了?”贺言小心翼翼的捧着温云月受伤的手臂,眉眼间满是心疼。 温云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抽手摇摇头:“没事。” 跟她曾经受过的伤比起来,这点小伤还真不算什么。 温云月这句实话在贺言的耳朵里变成了逞能,他的眉毛不自觉的蹙起,不敢再去拉温云月的手腕,改为直接抓住温云月的手掌。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别去医院!” 刚提到医院这两个字眼,温云月突然想起上一次去医院引发的流言蜚语,她本身是个不爱暴露私生活的人,上次的意外虽然早就被贺言方的公关解决,但隔着网络被一群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指指点点,怎么想心里都不太舒服。 贺言自然是不明白她心里的苦恼,但他也没多想,只是顺从的听她的话:“那就不去医院。” 此时已经快到晚上十点,靠海南方城市的街道上仍旧灯火通明。 好在今日贺言没有开他那辆花里胡哨又引人注目的跑车,黑色的车身开在不算空旷的马路上也还算是低调。 温云月坐在副驾驶上,偏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半磕着眼凝望窗外的灯红酒绿。车内播放舒缓的钢琴声流淌在空中,令人昏昏欲睡。 没过一会儿,车子驶进一条小道,在路边停稳熄灯后,贺言侧身伸手从后座捞起一团黑色的连帽卫衣和一个鸭舌帽,随后又从上方的遮阳板取下一副墨镜拉出一片口罩。 “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下去给你买点药。” 温云月只来得嗯了一声,侧头瞥见贺言匆匆拉开车门下车的身影。 又过了十几分钟,正当温云月眯着眼即将进入梦乡之际,驾驶座的门倏然被拉开,“啪嗒”的声响惊动处于浅眠的温云月。 还没来得及睁眼,一股奥尔良烤肉的香味先一步钻入鼻腔。 温云月睁开眼,只见一身黑的贺言,头顶鸭舌帽,鼻梁架墨镜,脸上还被一副黑色的口罩遮盖得严严实实。 他的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上车便将印有711字样的白色塑料袋交给温云月。 “给你买了点吃的,先垫垫肚子。” 贺言脱了衣服摘下帽子,又将口罩和墨镜一并卷进黑色的衣服里,随后一股脑直接丢在后坐上。 温云月打开711的袋子,里面放着几个熟食小吃,还有两盒不同口味的果汁。 “你手先给我一只,我边给你抹药你边吃。”贺言从另一个塑料袋里掏出一管软膏,三两下就把包装拆掉。 温云月看着在灯下显得格外专注的贺言,到嘴边的拒接却怎么也说不出,最后从袋子里捏着一根竹签,上面插着几个鸡骨丸递给贺言。 她抿了抿唇,望着对她这举动有些讶异的贺言,说:“你也吃一些吧。” 贺言对上她的目光,本就深邃漆黑的瞳仁在灯光的照射下多了两点光,如同一头精明算计的狼,他单挑眉,无声地勾唇轻笑了下,随后就着温云月的手低头张嘴咬住丸子,脑袋微仰,将丸子从签子上拔下。 丸子上的酱汁被抖落一滴滴在温云月手侧的虎口处,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轻轻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室内的温度太过于闷热,温云月只觉得自己脸颊连同耳尖都在发烫。 “你,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温云月对着贺言的目光,话音一转“不是还要帮我涂药吗。” 闻言,贺言也没有多说什么:“你给我吧。” 将签子交给贺言后,温云月正打算收手拿纸巾擦一下,贺言却先一步轻轻拉着她的手臂,从一旁抽出纸巾来给她擦拭滴落在虎口的酱汁。 “咕叽——” 温云月的肚子在此时发出抗议的叫喊,声音在封闭静谧的空间分外刺耳。 贺言弯唇笑了笑,三两下将竹签上的鸡骨丸吞入腹中,随后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哑,撩得人心悸不停。 “你先吃东西吧,我给你擦药。” 温云月凝视着正在专心为她涂药的贺言,鼻腔里充斥着属于烤鸡肉的香气,思绪却随着香味一起飘到很远很远的过去。 某天下午,已经成为高二学生的贺言收到了来自曾经伙伴的救急电话。 “不是,贺言你今晚真的要去啊?”靠在椅背上的温云月拿着可乐瓶含着吸管,听到贺言和那人的对话内容后讶异地睁大了眼,“就为了个女的何必呢?” 贺言还没来得及回话,电话那头的人听到温云月的这番话非但没有出口成脏,发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嗓音大得震耳欲聋:“嫂子!嫂子!算我求你了!江湖救急啊!” 温云月听到他的声音,伸手捂住了耳朵,好没力气的哼了一声:“谁是你嫂子。” 电话那头的人还没说话,贺言先压低眉宇,双眼危险的眯起,冷哼一声侧过头用上目线看向温云月:“你什么意思?” 温云月被他问得不明所以,睁着多情的桃目直视贺言:“什么什么意思?” 贺言单挑眉:“你昨天晚上可不是怎么说的。” 温云月:“......” 她可以一口喷死这骚货吗?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跟着一齐沉默,半响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内啥,嫂子还没成年吧?哥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贺言:“......” 温云月:“噗嗤——” 哈哈哈让你骚,翻车了吧。 贺言看着温云月笑得花枝招展,前仆后仰,手里的罐装里的可乐液体也随着她的抖动晃晃直响,吸管撞壁发出pingpong的声音。 少女的头发尽数挽起扎成马尾,发丝被窗外的风缓缓卷起,飘荡在空中像是海面浮动的波浪。 贺言似乎还能闻到风掠过她带来的芬芳,是股淡淡的白茶花香。 贺言眼皮一压眸色一沉,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摩擦机身。 电话那头的人依旧不明所以,话筒里一下子没了声音,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喂!言哥!嫂砸!你们听得到吗!是不是信号断了啊!” 不得不说那人的嗓门是真的大,震得贺言手机都在颤抖,贺言无声地勾了勾唇,慵懒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行了,知道了,时间地址发过来吧。” “谢谢言哥!您的大恩大德小弟愿来生做牛做马汇报!” “别了,我不需要哈,你自己多叫点人吧。” 说完,贺言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意往桌上一丢,随后身形前倾,将他跟温云月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 笑够的温云月一抬眸便撞进贺言深邃的目光,那人眼底含笑,眉宇间尽是属于少年的桀骜不羁,目光炙热的如同夏日焦灼的烈阳,有光直达她心房。 “干、干嘛?”温云月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油然涌出一股怪异的羞涩,像是为了掩饰尴尬,她伸出舌头轻轻勾住已经被咬扁的吸管,将它下意识含在嘴里慢慢吸吮。 贺言本来只是想单纯的戏弄她一下,却没想到温云月这一番举动直接勾得贺言本就乌黑如墨的眸色更加深沉,腹部像是有一团不知名的火在静静燃烧。 这样的她,还有其他人看到过吗? 想到这,他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小月亮?”贺言的嗓音沙哑到极致,低沉磁性,像是一卷正在燃烧的古卷,他眯了眯眼,“你......” “我什么啊?”温云月像是感觉不到危险,将吸管咬在齿间,眨了眨眼,“话不要讲一半,不然会不举的懂吗?” 贺言轻笑一声,唇边挂着他特有的羁傲,伸手捋了把垂至额前的发梢,凑到温云月眼前,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嗓音说:“我举不举,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噗——” 下一秒,温云月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瞪圆了大眼,猛地喷出了刚吸到嘴里的可乐。 “咳咳——咳咳——” 温云月看着面前被她喷了一脸可乐的贺言,满脸写满了讶异和难以置信的震惊,捂着唇咳了两声:“不是,你这小子什么事学会讲这些骚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言:你猜? 温云月:教教我呗,我也想学! 贺言:??? ☆、当月亮 褐色的水珠从贺言的发梢一路滑落至脸庞,他动了动眼皮,已经变得粘稠的液体粘在他细长的睫毛上。 换做平常,被人这样泼了满脸水,他早就一拳下去,根本不会等对方说话。 正值午休,还有其他呆在自己课桌前休息学习的同学,被俩人的这一番折腾吸引,全都不约而同看向满脸可乐水的贺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一时间全班噤若寒蝉。 虽然现在的贺言却顶着一脸甜腻的可乐,眉宇间丝毫不见任何怒发冲冠的模样,反而轻笑一声勾起唇角,锋利的眉峰倏然一挑,带着玩味慵懒的语调对她说:“你才是,怎么回事啊反应这么大?” 温云月讷讷地缩了下肩膀,小心翼翼又将扁头吸管咬在齿间,睁着多情明亮的桃花眼,像个被欺负的小猫似的盯着贺言看。 贺言:“......” 被喷了一身可乐的是他,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是他做错了呢。 某人已经忘了,事情的起因的确是由他的骚话引起。 温云月又砸吧砸吧嘴里的吸管,又回想起最初的话题,思索了几秒说:“那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一般人听到温云月这句跟本话题毫无关联的话语,肯定会愣神片刻,随后反问一句你在说什么。 但显然贺言不是一般人,他很轻易的明白温云月指的是什么,也没在逗她。贺言上半身向椅背懒懒一靠,眼尾微扬,说话的语气吊儿郎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末了,他又补充道:“正好是周五晚上,那天就不跟你回家了啊。” 温云月的牙齿摩擦着塑料吸管,没说话。 周五晚上,贺言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温云月,眉峰一挑,玩味道:“你怎么来了?” 时间退回周五的下午,温云月中午请了个假,在家一觉睡到黄昏十分。 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眸,迷糊间伸手摸向枕头下面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大大的18:08。 “靠,居然睡了这么久。” 温云月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合上手机又合上眼浅眠了一会儿,窗外昏黄一片,屋内沉暗昏昏沉沉。 “算了,不睡了。”她从床上坐起身子,挠了挠睡得乱蓬蓬的头发,随后看了眼窗外正在下沉的红阳,两手食指相扣大臂向后做了个拉伸。 踏着床边的拖鞋,温云月走出房间,客厅被铺上一层昏黄的夕光,亮澄澄的散落在屋内,从房间门口一望,像是一幅上世纪的油画。 “爸——”温云月冲客厅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妈?在家吗?” 除了窗外的鸟鸣穿透玻璃,空寂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声音,温云月正准备回房间拿手机给父母打电话,无意瞥向门口的鞋柜。 “靠,真是睡迷糊了。”温云月叹了口气。 父母今日赶往北方的B市看望住院的大姨,为期三天,一直到周天晚上才会回家。 想到这,温云月便知道今晚的晚饭没着落了,她揉了揉扁扁的小腹回房随意披了件针织开衫,摸起手机在门口换了双鞋,拿上钥匙开门离去。 出去时太阳已从山腰降落,漆黑的天空稀云飘荡,秋风寒凉。 温云月身上穿了条宽松的长裤,宽大的针织衫里配着一件刚才睡觉穿的白T,边走边思考今晚该吃些什么。 最终她还是选择走到离自家只有一条街之隔的711便利店,打算随便买点啥解决一下晚饭。 毕竟今天是周五,晚上她追的剧要更新了,不看不是好剧粉! 这条街平常没什么人会来,因此店内除了收银小哥外只剩下一个高个男人。便利店里干净整洁,玻璃门将店内白炽与店外的黑暗分隔开。 温云月从门口提了个绿色的篮子,直径走向一旁摆满食物的柜子前挑选想要的东西。 店外似乎传来乒乓的敲打和人的吼叫,温云月离门较近,但她一心在思考今晚是吃牛肉饭团还是金枪鱼饭团,根本无心关照店外的情况。 “外头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么吵。”收银小哥收完钱,边向外看边给高个男人装东西。 高个子男人闻言也转头向店外看去,但由于这条街的设备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逐步退化,唯一幸存的路灯跟电量不足似的一亮一灭。 明暗交错间,只能依稀看出离大门不远处,聚集了一批人。 “看起来人还挺多。” 但很快,收银小哥就无心吃瓜,因为店里的另一个客人正站在熟食区柜台前,需要他的帮助。 “您好,小姐需要什么?” 温云月盯着玻璃柜子看了几眼,伸手点了几个食物,毫无例外,全是肉类。 付完钱后,温云月拎着白色塑料袋走出便利店,算了算回家的时间还是决定现在这里吃点东西再回去。 毕竟剧可以回放,肚子太饿就会死。 温云月三两步下了台阶,随后坐在石阶上,掏出塑料袋里刚出炉没多久的烤鸡腿,鸡腿表面被烤得油光发亮,香气四溢,一口咬下去肉质鲜嫩,肥美多汁。 味蕾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满足,这就是幸福,这就是快乐,711烤鸡腿,永远滴神! 温云月这边啃鸡腿啃得正欢,本想玩会儿手机,但右上角所剩无几的电量告诉她不可如此任性。于是她又将目光投向离她不远处的空地上,方才吵吵闹闹的那群人早已撸起袖子掀开上衣,经开始干起架来。 温云月看戏似看向那群正在打架斗殴的社会混混。 在路灯一闪一灭的照耀下,地上那群干架混混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慢动作电影,顶着五颜六色的脑袋的混混看起来就像一个个长脚了的彩虹糖,你一拳我一脚的,像是电脑某99网站的大乱斗。 其中最为表现能力最强的,当属一黄一黑两位之间单挑似的氛围。 在一片混战中,那颗又黄又卷的混混格外两眼,那满头秀发卷曲的程度,看久了跟染了毛的泰迪似的。 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泰迪头背对温云月,跟黑发少年对立而站,两个人手中皆空无一物。但跟黑发少年比起来,黄毛老弟的情况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 借助一闪一闪的昏黄灯光,能看见猩红的血液顺着臂上被擦伤的伤口淌淌而流,一滴一滴落到地面砸出血花,一头黄毛杂乱无章,身形不稳,正大口喘气。 而站在对立面的黑发少年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整个人被黑暗包裹,简单的黑色体恤像是被老旧墙面上的烟灰蹭到,有些不太明显的肮脏。 那身影,看着还有些熟悉。 泰迪头看着对方似乎有些胆怯,但顾忌周围的混战,似乎自己不动手就不能算兄弟。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陡然大吼一声:“艹你妈的!” 这一声怒号划破幕布,响彻云霄。 这一吼吓得温云月一口鸡肉卡在嗓子眼,差点当场丧命。 温云月被咽得不行,急忙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果汁,扎了吸管猛地嘬了两口。总算将差点成为凶器的鸡肉吞咽入腹,温云月拍着胸脯喘气,竟然滋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日,这傻逼泰迪头脑子有问题吧,打架就打架瞎几把嚎叫啥呢。 他是铠甲勇士还是巴啦啦小魔仙? 吼一下是能变身还是咋地? 温云月满含怒火地望去,只见泰迪头左手握成拳,一个健步猛然超前冲去,大臂青筋凸起,似是鼓足了全身力气向黑发少年挥去。 在这紧要关头,说时迟那时快,黑发少年侧身一转,避开攻击,伸手拉住泰迪头向前挥的手臂,用力将他往前一带,紧接着另一只空闲的手紧握一拳打在他布满尘土的脸上,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屈膝使力朝泰迪头腹部猛地一顶。 这一套招式打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泰迪头闷哼一声捂着腹部,失力地倒在地上。 因为这场打斗,黑发少年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温云月看着那人熟悉的轮廓,张着嘴眼底满是惊讶。 贺言也同样看到了她,坐在台阶上的温云月缩着双腿,亮晶晶的眼因吃惊而瞪大,手里握着一个啃到一半的鸡腿,旁边还放着一袋印着711的白色塑料袋。 贺言:“......” 原本布满暴戾的目光在看到温云月的瞬间亮起火花,唇角又勾起不羁的笑,单挑了下眉,毫不犹豫地抛下混混战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直直地朝温云月走去。 “哟,你怎么来了?”贺言走到温云月身边坐下,语气缱绻带着微微的沙哑,视线又移到身旁的塑料袋,“这是知道我打饿,给我送饭来了?” 温云月:“......” 救命,这人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她又啃了口鸡腿,含糊不清道:“别自恋,只是恰好路过。” 贺言眼尾微扬,笑容不减,算是接受了她的回应。 “行吧,我接受这个回答。”说完便毫不客气地伸进白色塑料袋,从里面拿了另一个鸡腿,“呦呵,这么多东西还挺能吃啊?” 温云月默默翻了个白眼:“我说给你吃了吗,不自取便是偷懂不?” 贺言冷哼一声:“那你先把昨天的苹果前天的饭团大前天的奶茶还我。” 温云月:“......” 他脑子里装监控了吧,记得这么清楚? 在混混战争中的一顶靓丽的奶奶灰揍趴了一个人后,开始在场地上四处张望,却迟迟不见贺言的身影。 正当他奇怪之际,倏然一瞥,就看见了一男一女坐在便利店门口,手里还一人拿了一个大鸡腿吃的正欢。 奶奶灰:“......” 草。 说好的一起干架,你却在陪女朋友干饭? 作者有话要说:贺言:你想,你也行。 奶奶灰:...... 奶奶灰:狗屁!我TM又没有女朋友! ☆、当月亮 这边是堪比古惑仔搏斗的生死战场,那边是情侣甜甜蜜蜜的吃饭时光。 奶奶灰无语,奶奶灰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干架干到正激烈之时,还能拍拍屁股跑去跟女朋友干饭。 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在贺言身上,只有那温云月才是他能当他兄弟好老婆,而他们这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兄弟连衣裳都算不上。 一阵急促的警鸣响彻在不远处的街道上空。 “卧槽!是警察快跑!” 那群打得正上头的社会哥们听到警鸣,犹如听到了防空警报,除了趴在地上失去知觉的几位躺尸人外,其余的人全都一窝蜂向其他地方跑去,那速度,不在奥运会上拿个金牌真的太可惜了。 其中当属奶奶灰跑得最快,几乎是在蓝红警灯倒映在墙面之时,便飞快地丢下手中社会哥的衣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车上的民警在车停稳的一瞬间开门下车,手里拿着扩音大喇叭,一下一下的播报:“所有人站住不许动!” 这句话非但没让那群长腿的彩虹糖听话的停下,反而起了反效果,跟速度增加魔咒一样,让他们的腿越跑越快。 “所有人!都不许动!听到了吗!那个红色头发的!还跑呢!” 温云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混乱的现场,津津有味地张口咬住骨头上最后一丝肉块。 “唉,今晚月亮真好看啊。” 贺言听她倏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图一句,下意识顺着她的话抬头一看——今夜乌云密布,没有月亮。 贺言:“......” 你是在梦里看的月亮吧? 俩人鸡腿都啃得差不多,温云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快七点了,距离她剧更新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走吧,我们回去了。”温云月说完,正准备将吃剩的鸡腿骨头扔到一旁的垃圾箱,却在这时被身后一道正值的嗓音叫住。 “两位请稍等。” 温云月转头一看,是个穿着蓝色警服的高大小哥,小哥年龄应该不大,浓眉大眼间透露着十分正值的目光。 一看就是一位优秀敬业的人民公仆。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温云月见他一副根正苗红的样子,心里油然升起敬畏之心,用上了敬语。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群众的举报,说这里发生一起恶劣的聚众斗殴事件,现在需要围观群众的口录,不知道二位也没有空帮个忙?” 小民警话语诚恳,态度良好,让人都不好意思拒绝。 “啊......” 温云月正想出声答应,却在最后一刻及时止住,她斜睨了眼身旁瘦高的贺言,倏然记起这位哥也是聚众斗殴的成员之一。 她看着气定神闲的贺言,仿佛刚才跟其他彩虹糖打得如火朝天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培养出的默契,贺言不用转头就能知道温云月的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那就麻烦警官了。”贺言勾起唇角,露出洁白的牙,笑得张扬不羁,却丝毫不带痞气。 两人录完口供从警局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半。 “早知道要搞这么复杂,我就不来了。”温云月叹了口气,“饭也没吃剧也没看,出来还碰见一群彩虹糖打架,这奇葩的一天。” 贺言走在她身边,嗯了一声:“彩虹糖?” 温云月没力气回答他,只好又幽幽地长叹一口气。 贺言:“别叹气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温云月将手中的塑料袋伸到贺言面前晃了晃:“喏,饭。” 贺言懒散地挑了下眉毛,语气低沉:“想吃什么我请。” 听到这句话,温云月只觉得全身都有了精神:“好啊走呗!” 末了又问道:“你今晚怎么这么好心?不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吧?” 贺言狐狸似的眼眸淡淡瞥了她一眼:“算是肉偿的报答。” 温云月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立马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护着胸膛,警惕地看向贺言:“你,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刚才的鸡腿啊,你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什么呢?” 贺言又扬起那妖孽般的笑,使坏似的凑近温云月,后者也不躲避,就这么直面对上他的目光。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后出来,柔和的白光散落在两人身上,月光下的贺言简直是小说描写会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还是只男狐狸精! 柔弱的温云月紧紧护住自己的胸膛,睁大圆眼像只处于戒备的猫,身后的尾巴炸成一团。 贺言低头迎着温云月的目光,两人之间只剩下三寸宽的距离,她淡棕色的眼瞳装着天上的明月。 两人的鼻尖似乎都要碰撞在一起,耳边除了徐徐而来的晚风,就剩下远处车水马龙的喧闹。 温云月正打算开口结束这321木头人游戏,却没想到在准备开口的下一秒,贺言直接一手揽上她后腰,随后便感到唇上多了一触转瞬即逝的柔软。 “mua。” 贺言轻轻在她唇边亲了一小口,这不能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吻,但对还正处在十七岁的温云月来说,已经足以令她心悸。 “人人都知道天上只有一个月亮。” 贺言眉目含笑,语气缱绻尾音拖长,如同被拉动的琴弦,低沉慵懒。 温云月迎着他的目光,耳旁传来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躁动。 在风卷着夜色来临之际,她听到了那句融在风中的告白。 “而我也只有你一个月亮。” - 自从那天夜里贺言将温云月从酒会现场带走后,温云月没少受到来自经纪人的电话轰炸。 “不是我说你,被你这么一搞,公司还做不做了?”经纪人简直要被温云月气死,“人是在我们活动上出事的,你知不知道那天也来了几主流媒体,现在都那这件事情在网络上做文章!” 温云月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出声反驳。 “你知不知道因为周总受伤这件事,直接导致那晚所有的辛苦成果通通作废?公司股票跌的都要破产了啊!” “你说你,不想做这件事情,不喜欢人家直接拒绝离开不就好了?这种捷径对你这样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模特多重要啊,你自己不好好把握就算了,怎么还引来正义路人把周总打了一顿呢?” 温云月听到这总算有了反应,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平缓听不出悲喜。 “可是”她说,“你们从始至终就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啊。” 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像是被猛然切断了连线,噶然无声。 半响,经纪人才讷讷出声:“过几天MV的拍摄的行程在海上,你记得保养好皮肤最近不要吃辛辣的东西。” “剩下的问题等你回来再说吧。” 温云月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心里依然如湖面般平静,她没有因为经纪人言语上的不公和侮辱而感到气愤难过。 毕竟这些年,她可没少受这样的欺辱。 温云月披了件外套准备出门买点东西,临走前还敲了敲林稚的房门问她需不需要带点什么。 “帮我带两包薯片!”林晓的声音从门后响起,“要番茄味的!” 秋分来的突然,路边的枝叶却没有枯黄的迹象。 温云月就近来到一家不大的商场,在超市选购完今晚的食材和林稚需要的薯片就准备打道回府。 却没想到,在一家蛋糕店外碰到了两位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哎呀!是漂亮姐姐!” 上次在夜市碰见的小女孩一眼就看见了她,开心地朝她挥手,圆溜溜地大眼里盛满了惊喜。 温云月有些讶异:“又见面了。” 小女孩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从身形上看,应该正是上次想要她微信号的“哥哥。” 吴文的气质偏温文尔雅,鼻梁上带着一副眼镜,气质优雅,跟温云月之前相处过的所有朋友都不一样。 “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啊。”吴文跟她点头示意,“不知道你还在工作,那么冒昧打扰你。” 温云月摇摇头:“没什么。” “漂亮姐姐你要吃蛋糕吗!”小女孩见了她格外兴奋,“我哥准备给我买蛋糕,你也来一块吧!这家蛋糕店的蛋糕很好吃的!” 温云月正要拒绝,就听到吴文在一旁提议:“是啊,两次偶遇也算的上是缘分,再说上次确实是我唐突了,就当是我赔礼道歉的礼物吧。” “但......” “别那么客气,就当是交个朋友吧。” 小女孩眨眨眼:“对呀对呀!姐姐我们交个朋友吧!以后可以一起出来玩!” 这兄妹二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温云月点点头,说:“那我一会请你们喝奶茶吧,正好隔壁就是奶茶店。” 天色尚早,吴文拉着吴歌带着温云月在蛋糕店坐下。 吴歌似乎分外喜欢温云月,嘴里吃着蛋糕,眼睛却黏在后者身上下不来。 “没想到你也是B大毕业的。” 一番畅谈后,在学校这个话题上,吴文的回答让温云月有些惊讶。 “是啊,没想到原来我们还是校友。”吴文眉眼带笑,“如果早几年跟你认识,那该多好。” “这可能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吴文此人风趣不失典雅,聊得话题正中温云月下怀,这让她平生了许多好感。 温云月脸上带着微笑,桃目弯弯,到有些十七八岁时的影子。 “其实上次见你就想说。”吴文见到这样的温云月有片刻恍神,随后感慨道,“你真的很像她。” 温云月愣了一瞬,问道:“她?” “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温云月:啊?这? 贺言:???我的老婆在给别人当替身? 吴文:我不是我没有,真没那个意思! ☆、当月亮 温云月没有再追问那位故人是谁,跟吴文是什么关系,现在又在哪里。 每个人存活在世上,总会有些属于自己的故事,那也叫秘密。 “和你聊天很愉快。” “我也是。” 两人互相加了对方的微信,随后在公交站分道扬镳。 回到家的温云月一进门就听到从林稚房门内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心知她现在还处于工作状态,便没有冒然上前打扰。 将购买的食材提进厨房,穿上围裙拉上门开始起锅烧饭。 现将买好的茄子洗净切成一指长的块条,随后起锅烧油,将辣椒碎与蒜末一同放入锅中,再将切好的茄子倒入锅内,翻炒一阵加入调料,最后持续翻炒到茄子呈软状捞出锅。 做好一道菜后温云月又炒了个土豆丝,煲了锅玉米排骨汤。 林稚写完稿从房间里出来时,温云月正好把两菜一汤端上桌。 “我在房间里就闻到香味了。”林稚伸直手臂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餐桌上的菜汤,随后自觉的走到厨房拿碗筷,“真的,谁要是娶了你真的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温云月一手拿着空碗一手开了电饭煲,拿起饭勺舀出一勺饱满剔透的米饭:“夸张了啊,做个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天才。” 林稚回到餐桌便,一勺一勺的盛汤:“会做饭真的很厉害好吧。” 温云月将米饭递给她:“你不是也会?” 林稚看了她一眼:“那不一样。” 温云月:“怎么不一样?” 林稚:“你做的好吃啊!” 林稚塞了一口茄子在嘴里,嚼吧嚼吧含糊不清:“真想把你娶回家。” 温云月:“?” 林稚对她弯了唇角,眼睛像是月牙,唇边还粘着一粒米,看起来傻乎乎的:“这样就可以一辈子都吃到你做的饭啦!” - 三天后,温云月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拉着小型行李箱来到海边港口。 为了更好的拍摄MV,贺言的经纪公司可谓是花了一笔不小的费用包下整条中型游轮,这次来的不仅仅有拍摄的相关工作人员,甚至还有公司的各位高管,不是双手搂着情人,就是带着老婆孩子。 温云月从负责人那取了房卡,她的房间位于二层,不大也不小,该有的设施应有尽有,一进门正对着一个落地窗。 窗外碧海蓝天,柔云稀薄,暖黄的阳光落在窗头,只有几只白海鸥在天边循环漂游。 温云月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的待了一下午。 自己的经纪人或许是因为上次的电话,眼下也不敢直面于她。 到了夜晚十分,温云月被远处息壤吵闹的音乐惊醒,夜色降临,整个房间里漆黑无比,只有少许月光从没拉好的窗帘缝隙中洒下一点微光。 她点开手机,看到了工作群里制作人前几个小时前发的消息:我们组织了个排队,今晚七点,在甲板泳池处,美食多多,酒水不限,感兴趣的可以来参与。 温云月只瞥了一眼就没兴趣的关闭,但被音乐声吵得实在无法再次入睡,在加上自己睡了一下午也确实饿了。 算了,还是出去搞点吃的吧。 她顺着指引牌一路来到餐厅的位置。 “抱歉小姐,我们的厨师都被叫去做排队需要的食物了,您不然还是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温云月对上服务生充满歉意的目光,又看了眼此时空无一人的餐厅,不死心问:“这里真的没有别的吃的了吗?清汤挂面也行啊。” 服务生又用那满是抱歉的语气给温云月下了死状:“抱歉小姐,真的没有。” 温云月的笑就这么僵在嘴角:“好吧,谢谢你。” 拥有轻微人群恐惧症的她是真的不想掺和那种人多嘈杂的活动啊! 活动举办在露天甲板上,巨大的照明灯将现场照得如白昼,几个孩童套着泳圈在泳池里嬉戏玩闹,几株绿色的植被有规律的围绕在活动场地的四周。 甲板上海风习习,挟卷腥咸的湿气,夜晚气温骤降,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神采飞扬的喜悦。 食物同一摆放在甲板的左侧,离放音乐的音箱很近,除非大声交谈,否侧都听不太清对方在说什么,而甲板右侧人群熙攘,围成一堆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温云月只淡淡扫了一眼右侧人山人海的状态,比起凑热闹,还是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美食更能吸引她。 参加活动的人基本上都被吸引去右侧,这反倒让美食区人烟稀少,温云月拿起盘子在桌面上自助挑选,选了两盘后端到旁边供人歇息的餐桌上坐下。 盘子里的食物刚被消灭了一半,音箱里聒噪的音乐骤然停止,右侧半包围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散开,手里端着酒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见识,聊八卦。 温云月一心只顾着赶紧吃完面前的两碟食物,任何打道回府,继续睡觉。 方才围绕在右侧的人群散去,露出位于中心的人。 贺言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抱着他那把白色贝斯,贝斯身上有几道不深不浅的划伤,在高挂的灯光下分外清晰。 等人群散去后,薛静一蹦一跳地凑到贺言身边,无意瞥见那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来了兴趣,匍匐身子细细打量。 “言哥,你这吉他都被划烂成这样了,你也不缺钱,为什么不再买一个?” 薛静的话像是一把利剑,噗嗤一下深深刺入贺言心头,后者眉头紧紧蹙起,歌唱后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被打散,化成烟被海风一起带走。 “第一这不是吉他,人家是贝斯。” 贺言眉宇间像是裹着雪山,淅淅沥沥的下着冰渣,吐出的字眼带着冰川上的寒风,让人心里不寒而栗。 “第二,又不是你用,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薛静愣了片刻,像是没料到贺言会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贺言虽然为人放荡不羁,经常出言怼天怼地,但这还是薛静第一次直面的感受到在这种状态下的贺言。 如同一只凶狠的豺狼,冷着眸子带着微怒与她相视。 “好嘛,我这不是不知道好奇问了一句嘛~”薛静扬起笑容,凑到贺言身边想伸手挽住,却被贺言不动声色避开,她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风衣布料蹭过的触感。 “干嘛啊?生气了?”薛静内心很慌,但她毕竟是被人从小宠到大的公主,况且又是贺言签约公司老板的女儿,她心里笃定贺言不敢怠慢于她。 她却没想到,贺言此人向来我行我素桀骜不羁惯了,此时对于薛静这样娇纵任性的大小姐,他只会比对方还要更加不讲理。 贺言毫无感情地瞥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烦:“你这不是废话?” 薛静:“......” 她还以为贺言会给她一个台阶下,结果对方这么理直气壮语气反倒给了她当头一棒。 薛静还想在说些什么,抬眸一望,只见贺言的侧着脸,灯光打在他身上将他本就锋利的轮廓愈发深邃。 他的目光落在远方,里面掺杂复杂而又温柔的情绪是薛静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的,不知是不是月色柔和,显得他整个人完全没有刚才半点不耐烦,就连一向张扬的眉骨也带着点点和熙的光。 那神情,就像是在看向一个满心欢喜的宝藏。 薛静被这样跟往常与众不同的贺言惊在原地,带着心中的好奇她顺着后者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到坐在白色桌椅前吃饭的温云月。 在看到温云月的刹那间,薛静眼眸中陡然升起一簇小小的惊艳,但她的脑海中飞快浮现出贺言那温柔如月的目光,心里涌上的妒忌瞬间盖过了那一小抹惊讶。 温云月吃完了饭,正准备打道回府,继续一个人逍遥快活。贺言在此时动了下身体,大有跟随她去的意思。 “言哥——”薛静眼见事态不对,也不管贺言会不会因此反感,直接上手一把抓住了贺言的手腕。 贺言被她这么一闹,错过了最好的搭讪时期,等他再次回过头去,那里只剩下一个空椅子。 “放手。” 贺言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看向薛静的目光早已没有了几秒前那细致轻微的温柔。 薛静被他像是即将要发火的神色吓了一跳,但她是谁?魏峰集团的千金,生来就是被人众星捧月的存在,就凭这点也想吓跑她? 呵,做梦。 “言哥......”薛静皱着眉头,下垂的眼尾让她平添了几分无辜与脆弱,“我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 贺言蹙眉,瞳眸里微怒的神色褪去了一些,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不耐烦:“怎么了?刚刚冰的吃太多闹肚子了?” “不知道。”薛静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贺言的手腕,头顶的白灯照得她脸色惨白,“不然我去看看医生吧。” 这种用来度假旅游的船上都会配备医生,贺言想了想,说:“那你去吧。” 说完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眸色淡淡,丝毫没有要动的迹象。 薛静:“......” 他这是不打算将她送过去了? 贺言还真是这么想的,他似乎能猜到薛静此时在想什么,拉开她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语气不咸不淡:“你找个人陪你去吧,我还有事情。” 说完,就留下闹肚子的薛静,一个人匆忙地向船舱内走去。 薛静看着贺言头也不回的背影,刚刚被扯开的手静静握成拳,心里无端涌起一股怒火。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委屈。 另一边,温云月回到房间后没多久,门口就响起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咚——” ☆、当月亮 温云月刚洗完澡,裹着浴巾站在被水沾湿的地毯上,水滴顺着她的皮肤滴落在地,又立马被收水性极好的地毯悄无声息的吞噬。 “谁啊?” 她出声喊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声音太小,还是房间隔音太好,门外的人没回话,继续锲而不舍地敲门。 “咚咚咚——” 这几声敲门声回荡在房间内,气氛逐渐染上诡异。 温云月的警惕性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急忙抓过一旁准备好的睡衣换上,随后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身后,快速走到门后,确定了一下房间的防盗栓还算牢固。 在下一次敲门声响起之前,她转动把手,躲在门后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走廊亮黄的照明灯光也散落进屋内。 “您好?” 门外倏然响起一道温文儒雅的男声,声线熟悉,尾音上扬。 温云月听到声音后愣了一下,随后侧过头从门缝中露出一双氤氲水雾的桃目,鬼鬼祟祟的像个正在暗中偷窥的猫。 门外的人跟温云月对上眼,两个人就这么干愣愣的对视了三秒。 随后温云月眨了眨眼,被灯光照射下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含着光。 “吴文?”惊喜的嗓音带着雀跃,“你怎么在这里?” 吴文依旧带着他那副斯斯文文的金丝眼镜,他看着温云月从门缝里露出的双眼,浅笑了一下,柔声道:“我是来工作的。” “刚刚在甲板上看见你了,还以为是我眼花认错人了,过来着想确认一下,没想到真是你。” 温云月看着他,眉眼带笑:“你等等啊,我给你开个门。” 留出一条缝隙的门被砰的一下轻声合上,里面传来零零碎碎铁链碰撞的声响,随后门被打开。 穿着吊带睡衣的温云月站在门后,湿漉漉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散落在肩上,细碎的水珠从发丝滑落,有的晕湿衣裳,有的落入地上。 脸上还带着未全褪去的殷红,水亮的眼睛直勾勾看先他,没有一点防备。 气氛顿时变得奇幻且旖旎,吴文心猛地跳动一下,他的目光渐渐带上微妙的茫然,像是透过温云月在看着什么人。 “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温云月眨了眨眼,那股旖旎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吴文回过神来,对上温云月干净透彻的目光,顿时觉得好像自己心里所有龌龊心思全被看光,一种奇特的愧疚感徒然涌上心头。 “啊,没事。”他淡淡笑了下,还是那副儒雅的模样,“就是恰巧碰到了你,想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温云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听到吴文下一刻对她说:“对了,我这里还备着一些晕船药,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啊!好的!”温云月笑笑,“那就麻烦你了。” 走廊的拐角处,壁灯照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画面没吭声,只是掏出手机调成静音,对还在交谈的两人拍了两张照片,随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 游轮顺着航海路线行驶在海平面上,烈日当头,海风习习。 浅色的甲板上堆放着木桶和救生圈,白色的栏杆后是一望无际碧蓝的海,一个长发女子站立在甲板上,微风轻轻吹动她开叉的长裙裙摆,缓缓撩起她被海水浸湿的湿漉长发。 她背对着镜头,像是在眺望远方寻找海浪。 画面中突然出现另一个人,他像是一个不速之客,悄然闯进这平淡而绚丽的油画。 “啪嗒——” 手中的易拉罐从他手中脱落,砸在甲板上缓缓溅出带着气泡的水花。 那人听到了声响,顿了一下,半响后才转过神来。 在她转过身,那双氤氲着水光的目光跟他相对,霎时一股强风拂过,吹得两人衣摆漂浮成波浪,身后原本平静的海面倏然涌起一股浪花,天边恰巧有海鸥翱翔,低垂拂过海面,又上升飞向太阳。 阳光散在他们身上,像是两个金色的灵魂,终于找到对方。 贺言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张狂,脚边的汽水早已为甲板染上一抹潋滟如海面的光。 温云月足下的甲板也湿漉漉的,对上她那懵懂而又撩人的目光,活像一位刚长出双足上岸的人鱼。 “你自远方来,踏着海浪。” 贺言像是被她吸引,整个人陷入一种奇特的爱慕,看着温云月,像是在看向许久不见的恋人。 “爱神听到我的祈求,让你出现在我面前,带着我的愧疚,带着我的爱意。” 低沉的嗓音配着酸涩的乐曲,其中贝斯的弦声化作一把柔韧的长琴弓,一下一下地拉动心弦。 贺言如烈阳炙热的目光落在温云月眼中,让她心里那口淡然平静的湖面徒然有了一圈涟漪。 “回到我身旁。”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会想起我吗?” 他唱着,神情欢喜又充满悲痛,温云月还是那副冷淡而懵懂的模样,背景乐里倏然传出悠长而激昂的低音长调。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贺言漆黑的瞳孔,哪里蕴藏着兴奋的欢喜和偏执的癫狂。 “好——”导演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结束——” 伴随这一声令下,围在周围的助理正要打着伞拿起矿泉水就想往贺言的方向冲,却在准备行动之时,手里的矿泉水被一只纤纤玉手用力抽走。 小助理侧头一看,罪魁祸首全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之意,鼻梁上大大的墨镜被一把摘下,随后拿着抢来的水欢快地朝贺言走去。 “言哥!言哥!”薛静如百灵的嗓音甜甜地对着贺言喊道,“我给你拿了瓶水。” 说完,殷勤地拧开瓶盖,将水递给贺言。 “谢谢。”贺言接过,对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一缕水线从上下滚动的喉结向下滑落,最后落入衣领,看得薛静突然口干舌燥。 “那个,言哥。”薛静耳尖通红,眼神停留在贺言敞开的领口,“上次我爸跟你说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薛静还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正要准备加大分贝再说一遍,一抬眸就看到贺言正凝望着不远处的一点,表情不悲不喜,深邃的瞳眸里却透着细微的暴戾。 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她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不其然,正是她昨日见到过的温云月。 温云月的身上披着一条浴巾,,手里拿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瓶盖则在对面的男人手中。 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又文雅,身上套着一件松松垮垮地白大褂,对着温云月笑如春风。 薛静正要转头对贺言说话,却见那男人直接略过她,向那方向走去。 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先动起来。 直到贺言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两双好奇和疑惑的目光,他才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还是吴文扶了下眼镜,看着跟自己身高相等的贺言,先开了口:“您好,请问有事吗?” 不得不说,贺言一副来势汹汹要干架的模样,确实有把他吓了一跳。 “没什么。” 贺言不愧是从小野到大,很快便回神调整好状态,语气散漫又狂野羁傲:“过来看看我的搭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他将“我的”二字要的很重,像是在暗示什么。 吴文点了下头:“是这样啊。” 继而又将目光投到温云月身上,淡淡道:“多谢关系,云月很好。” 温云月:“......” 贺言:“......” 云月什么云月,你谁啊? 贺言还想开口怼,却被导演一声拍摄准备的令下,喊得硬生生憋进肚。 “不客气。”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 接下来这场拍摄进行的较为不顺,拖拖拉拉横拍竖补才堪堪拍完。 结束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傍晚,夕阳给天边染上霞光,柔和绚烂的光束从半落的太阳照射向天空,几只海鸥游荡在天边,海浪卷卷波光粼粼。 温云月换好衣服来到无人的角落,一个人静静地看向远方的海光。 她其实很享受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光。 不一会儿,温云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鞋底踏着甲板发出的轻微声响,她还以为是前来找她聊天的吴文,便没有在意。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住,正当她准备转身出声,一股强大的推力让她重心不稳,半个身子都挂在栏杆外,甚至来不及惊呼,身后的人又用力朝她推了一把。 “扑通——” 下一秒,温云月落入海中溅起巨大的浪花,层层不断的腥咸海水争先恐后地向她涌来,不断的吞噬她。 “救——咕噜——救命——咕噜——” 她不会游泳! 双手拼命的拍动海面,换来的确实越馅越深的无力和绝望。 大脑似乎已经开始故障,她耳边又响起那几道刺耳又冰冷的嘲讽。 手臂拍打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体被海水包围的速度越来越快。 “救——命——” 声音气若游丝,逐渐感到乏力和疲惫。 算了,好像也没什么留恋的。 就这么消无声息地死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几秒,她的耳畔似乎听到了谁的吼叫,随后是重物坠入海面的扑通声,而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当月亮 十七岁的温云月,像迎着春风的朝阳,如自由的海浪。 二十七岁的温云月,是在枯萎前盛放的玫瑰,是破碎的月光。 从重逢的第一天起,贺言就敏锐的发现温云月与记忆中的不同,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再提那段快乐而痛苦的时光。 只是想像是位久别重逢的老友,悄然出现在她身边,静静的陪她。 贺言总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恩怨可以慢慢解开,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来修复这段抽丝断藕的感情。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心慌如麻。 刚被救上船的温云月浑身湿透,面色苍白的躺在甲板上,四周围着被贺言喊过来帮忙的人,虽说是帮忙,却只会干着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医生呢!医生在哪里啊!”贺言将温云月安置好,扭头朝船舱的位置吼道。 围观群众这才反应过来,有不少人慌慌张张边向船舱跑去,嘴里还大喊着医生。 贺言跪在温云月身侧,焦急与害怕的情绪相交融在他脸上,他将手交叠,一手握紧下面手的手背,置于温云月胸腔部位,用力一上一下,给温云月做心肺复苏。 但温云月还是苍白着一张脸,近乎微乎其微的心跳,让贺言逐渐染上绝望。 怎么办?该怎么办? 对,还可以人工呼吸。 情急之下的贺言大脑却异常清醒,他双手一伸捏开温云月的上下颚,随后低头,小心翼翼地对上温云月柔软却冰凉的唇瓣,朝她嘴里渡气。 一下又一下,他像是在完成使命一样不停歇地反复为她渡气。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不远处的地方,有人高声喊道,原本围做成一团的人群立马将中间散出一条道,露出里面正在紧急抢救的现场。 吴文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跟温云月再次相见,是在这种情况下。 “怎么了这是?”吴文蹲下身子,“你给她继续人工呼吸不要挺,我把她胸腔里的水挤出来。” 说完就立马上手,以一种标准的按压手法有规律的快速按动。 两人同时合力下,温云月还是一点都没有要清醒的意思。刹那间一股强烈的绝望悲感徒然升起,像是一片乌云阴霾笼罩在贺言心上。 他开始心慌,开始害怕,那副皮囊下包裹着心惊肉跳的血骨,恐惧混杂在血液,顺着脉搏流边全身。 贺言二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惊慌,如此惊恐,一种无力挽救的挫败绝望如夜晚的浪潮,黑暗又沉重,呼啸着吞噬他。 “咳咳——” 正在他倍感绝望之际,手底下的人猛然咳嗽了两声,从嘴里吐出一股股海水。 “活了!活了!” “人还有救!别放弃!” “快,抱到医务室去!” 围观群众显然更为激动,嚷嚷着高声大喊。 吴文正想伸手将温云月打横抱起,却见两只手比他要先一步伸到温云月身下,打横将他抱起。 “医务室在哪?”贺言的眉宇间还残存方才的慌乱,眉间蹙成一个川字,神情严肃问道。 吴文定了定神,眼镜都没心思扶,直接迈开长腿在前面带路。 “跟我走。” 为了防止突发情况,游轮上的医务室位置不偏,正巧就在他们所在这层的尽头,路程不过三分钟,这也是吴文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赶来的原因。 医务室的房门被砰砰两下向内敞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得室内干净敞亮,玻璃窗将窗外漆黑的夜空隔绝开,好像也将方才那些无助的绝望一并拒之窗外。 贺言小心翼翼地将温云月在床上放平,吴文拿着一盘医用物品走来,一向不喜欢将人放在眼里的贺言,却在见到他的那刻自觉腾出位置。 门外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声音嘈杂而令人心生厌烦。 “都在外面看什么吵什么?”贺言沉着面,如冰刃一般尖锐的目光直视人群,嗓音低哑,如同一匹亮出獠牙的狼。 门外的人被他这么一吼,直接原地噤声,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你们没事干吗?围在门口做什么?”贺言再次出声,嗓音像是枯敗的枝叶,又透着刺骨的寒凉。 聚在门口的人这才四处散去,甚至还有人贴心的合上医务室的门。 “碰——” 随着大门闭合,室内形成了一种封闭的状态。 海水从贺言的发梢滑落,溅在地面砸出水花,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全身都充斥着无力与后怕。 他正准备抬手抹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水滴,在抬手的瞬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贺言愣了一下,从小浪荡不羁目中无人的混世魔王,居然会怕成这样? 温云月陷入了一段漫长而又迷茫的沉眠,她似乎被锁在一片无际的黑暗之中,那里除了无穷无尽的黑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疲倦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哪里。 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那道声音很轻,又很熟悉,像是她在某些日子,常常能听到的话语。 “***” 心突然被牵动,温云月在原地止步,随后转身望向声音来源的地方——那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点,那个点很小,掺杂无尽的黑暗中又格外显眼。 “***” 温云月顿了一下,福至心灵般朝那个方向走去。 “小**” 随着她越来越靠近白点,那个熟悉的声音就越清晰,白点逐渐扩大,从一粒米的大小向外扩成一个盘子。 到最后,白点逐渐代替黑暗,温云月站在光的面前,听到那缠绵温柔的声音轻声说:“小月亮。” “醒来吧。” 意识渐渐回笼,耳边涌来风的呼啸和海的波浪,似乎有阳光照在她身上,温云月能感受到有人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那个手是温热的,柔软的,指尖似乎有些老茧,磨得她有些痒痒。 温云月想睁开眼,想看看光,眼皮却厚重的仿佛挂着十斤的胶水,身体也好像不是自己的,如同失去掌控的机器一样无力。 半响,又陷入无意识的黑暗。 不过这次,她不再感到迷茫。 当温云月意识再次回笼时,她动了动睫羽,随后张开眼,入眼的先是一片白茫茫的空白,眨了眨眼,那片模糊的空白渐渐恢复成原本天花板的样貌。 “你醒了?” 温云月顺着声音向偏头看去,一身白大褂的吴文脸上带着欣喜,款步向她走来。 “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吴文走到她床边,伸手用手背探了下她的额头,“烧退了。” 温云月张了张干裂的唇,开口嗓音哑的像是吞了十片枯叶:“我......” “嗓子不舒服就先不说话。”吴文安抚她,“你落海了,体质本来就一般,加上现在季节缘故,昨天晚上刚发了场高烧,输了一晚上的液,现在应该没那么难受了。” 吴文对上温云月的目光:“我扶你起来喝点水。” 说完便俯身将床挑高了几档,随后又走到自己的桌旁,拿起水壶给她匀了杯温水。 长透的玻璃杯里盛着还冒着热气的温水,升起的水雾涌进温云月双眼,让她徒然有着想要落泪的冲动。 刚醒来的她还没恢复所有力气,因此也没拒绝吴文拿着杯子喂她喝水的好意。 她垂着眸喝水,头顶的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细卷的乌发散落在肩后,从衣服里露出的锁骨深邃,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乖巧。 吴文的目光暗了一度,喉结滚动,看着温云月跟小猫似的小口小口地抿水,突然也觉得有些渴。 “谢谢。” 温云月抿了半杯水下肚,一股倦意又再次袭来,吴文看出了她的疲惫,将手中的杯子搁回桌上。 “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你了。” 随后帮她将床调回原来的位置,任何转身出门。 温云月合上眼,平躺在床上准备入眠,门却在此刻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哒哒——哒哒——” 是鞋底和地面碰撞的声音,进来的人脚步很轻,像是刻意不打算惊扰屋内的人。 脚步声在温云月床边停下,耳边除了窗外的海浪,就只剩下屋内的呼吸和心跳。 那人似乎什么都不打算做,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床边,凝视着她。即便闭着眼,温云月也能隔着眼皮感受到对方炙热又沉重的目光。 正当她即将睡过去之时,对方忽然有了动作,风衣摩擦的声音,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还有那越来越近的呼吸,和怦然跳动的心脏。 下一秒,有带着海潮的清风卷入屋内,,撩得她零碎的发梢随风飘扬。 刚沾了水的唇瓣此时被另一种柔软的物体覆盖,这是一个不太算吻的亲吻,很轻很温柔,小心翼翼却又如此牵动人心。 这个吻持续了足足一分钟,一分钟过后,那人起身轻轻摸了摸温云月的脸颊,随后又刻意放轻步伐,向门外走去。 在门吱呀合上之前,温云月倏然张开了眼,她望着门的方向,神色复杂。 ☆、当月亮 刚上高中的温云月机缘巧合之下,又跟贺言上了同一个学校,又非常有缘的分到了一个班。 那是正值一年之中最热的那几天,夏日炎炎,烈阳高照,如火似的阳光灼烤大地,接连不断的蝉鸣声响彻云端。 高中的午休很长,呆在在只有风扇去热的学校受罪,还不如回家享受几个小时的空调。 “咚咚咚——”一身蓝白校服的温云月扎着高马尾,站在防盗门前,“贺言——开门——” 她敲完门没多久,面前的防盗门被啪嗒一下打开,贺言应该是刚洗完澡,肩旁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水滴从还没擦干的发梢滑落,砸在毛巾上晕出深圈。 “时间还掐得挺准,你要是早来一秒都要在门口当草人。”贺言懒散地捞起毛巾的一半擦头发,“怎么了?是家里没饭吃还是作业做不完?” 温云月瞥了他一眼:“空调坏了。” 贺言:“......” 贺言:“进来吧。” 温云月也没跟他客气,一进门就跟进自己家似的,自觉地从鞋柜里掏出属于自己的粉色拖鞋,又将背包随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声音充斥在略微有些空荡的房间,显得有点冷清,很明显这个家此时除了他俩和阳台上摆了一整排的绿色植物外,再无他人。 “他俩旅游去了。” “这么巧?我爹妈也旅游去了。” “......” “......” 温云月心里倏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她转头对上贺言的瞳眸,在后者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他们说去三亚。” “他们说去三亚。” 两人不约而同说出地名,半响后又一齐陷入沉默。 “他们跟我说,只去一周。” “好巧,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 温云月脸上一言难尽地表情跟吃了过期的西瓜一样,她怎么着都不会想到,他们两家父母居然联合起来一起出门逍遥快活,徒留她跟贺言两人在这干瞪眼。 南方的夏天热得像蒸笼,室外烈火炎炎,室内热气闷闷,楼下蝉鸣响亮悠长,叫得人徒增心烦苦闷。 “哎,算了不管他们,我们自己快活去。” 温云月脑子闷闷沉沉,被热的不行,直接走向冰箱开口问道:“热死了,热死了,家里还有没有冰棒雪糕啥的给我啃两口。” 贺言斜靠在门框边,眼皮懒懒一掀,声音散漫尾音拉长:“最下层打开看看,我记得应该还有剩,顺便帮我也拿个。” 温云月埋头看了看,给自己拿了个巧克力的雪糕:“你吃什么味啊?” 贺言:“随便你,快进来,我刚洗的澡不想又洗一遍。” 温云月被催得不耐烦,顺手抓了个黄色包装,关上冰箱门踏着拖鞋哒哒哒地向房间小跑而去。 他们居住的公寓属于老式小区,虽然户型南北通透,但架不住南方这要人命的高温袭击,再加上只有主卧和次卧装了空调,贺言父母又出门玩耍,因此只有贺言的房间开了空调。 “活过来了。”温云月把黄色包装的雪糕扔给贺言,扯开自己手里巧克力雪糕的包装,一边盘坐在空调底下,舒舒服服的享受冷气。 贺言正准备打开雪糕包装,眼尖瞥见了包装上的水果图案,撕包装的手顿了下,随后将雪糕包装扯直,一个巨大的榴莲图片占据包装的三分之一,包装的正上方还用Q版字体写着几个大字:纯正芒果雪糕。 贺言:“......” 他抬眸看了一眼正在空调底下,吹着凉风含着雪糕打游戏打得正欢的温云月,对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屏幕上,一点余光都不肯给他。 根据多年来温云月作恶多端没事就喜欢搞他一下的习惯,令贺言一时半会无法辨别,她这次是又在存心搞他,还是真的是个意外。 毕竟“随便”两个字可是他自己说的。 温云月一抬头就看见贺言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看向她,手里还握着她给他拿的黄色包装的雪糕。 “干嘛呢?傻了?”温云月被他复杂的眼神吓了一跳,嘴里的巧克力雪糕都差点掉到地下,“看我干什么?雪糕也不吃。” 贺言这才像是回神了一般,听到温云月的话,面无表情地抬起手里的雪糕,将正面包装亮了亮:“吃?” 温云月乍一看没看出任何问题:“怎么不能......” 下一秒,她倏然瞥见包装袋上巨大的榴莲图案,声音分贝一下子缩小:“......吃。” 贺言挑眉,又晃了晃手里跟炸弹一样避之不及的雪糕:“榴莲味的,你喜欢?” 温云月警惕地将自己手里的雪糕往胸前靠了靠,做出保护的姿态,好像贺言下一秒就会冲过来二话不说抢走她的巧克力雪糕。 “我说是意外你信吗?” 温云月真挚地解释到,一双桃花眼眨呀眨,这事儿还真不是她故意针对贺言,纯属意外,还真就是个意外。 贺言又晃了晃手里的榴莲雪糕,随后对上她的目光,看着她一脸无辜又带着丝丝歉意的脸,突然就笑了。 “信。”扬起的唇角,散漫的嗓音,贺言舒展着眉头,悠声说,“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温云月张了张嘴,正想问,如果她撒了谎,骗了他,那他也信吗? 但她望着贺言的目光,她看到了在那慵懒散漫后的认真。 温云月一愣,突然意识到,贺言没有在开玩笑。 而且她心里一直有种预感,如果她刚才真的问出了那句话,得到的回答也还是一样的。 信。 只要是你。 我都相信。 胸口传来不正常的悸动,刹那间温云月猛然避开贺言的目光,低着头,有些惊慌失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将快化了的巧克力雪糕重新塞回嘴里吸吮,腮帮子微微鼓起。 额头上还泌出薄薄的汗液,梳不起来的碎发被汗液打湿黏在皮肤上,温云月还是睁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含着微微的水汽,纤细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 整个人看起来单纯的像个做错事的小猫,周遭却又云绕着如青苹果一般青涩又含着欲的气息。 贺言勾起的笑容徒然僵在一个弧度,刚踏入少年行列的他还不太能明白此时心里的那份悸动是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位从小就在一起同吃同住同打闹的少女,似乎看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明明屋子里空调还在正常运转,吹出的寻寻凉风却怎么也吹不散那逐渐升温的气氛。 “你等等啊!我再换一个去!” 温云月敏锐的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立马将手机放在一旁,从地上起身三两步跨到贺言面前,半垂着睫羽从他手中夺过快被捂化的榴莲雪糕,随后开门冲出屋外。 贺言坐在床上,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掌心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是刚才隔着包装融化的冰水。 夏季白日漫长,连带着午休的时间也一并延长,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剩下一小时,游戏打累了的温云月放下手机,上半身放松地向后轻轻倒在木质的床头上。 “困了?”同样斜靠在床头上玩手机的贺言听到动响开口。 温云月半磕着眼闷闷嗯了一声。 “睡会儿吧,我一会叫你。” 贺言说完伸手将薄薄的空调被拉过盖在温云月身上,后者顺势滑至平躺,脑袋陷阱柔软的枕头里,拉着被子开始午睡。 温云月是自然醒的。 意识回笼,她闭着眼准备翻身,右手却意外的碰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这啥啊?她家也没养动物啊? 温云月又伸手摸了摸。 这个触感......怎么这么像个人? 得到这个认知后,温云月倏然睁开眼,在短暂的适应光线后,温云月看到了贺言正在熟睡的脸。 贺言不知什么事也睡着了,面对温云月的方向侧躺着身子,呼吸匀称。 见到熟悉的面孔,温云月缓缓舒了口气,眨眨眼轻声开口:“贺言?贺言?” 回答她的只有他舒缓的呼吸和空调机呼呼的冷气。 在确认对方还处于睡眠状态,温云月又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侧着身子仔细打量贺言。 虽然他们从幼儿园起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革命友谊,但怎么多年过去,当初站在她面前有着婴儿肥的小男孩,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长成了少年。 温云月的目光从他的眉骨滑落至高挺的鼻梁,又一路向下到达那颜色浅淡的薄唇。 老人都说薄唇之人,用情至深。 温云月微微垂了垂睫羽,少女的心扑通扑通跳,懵懵懂懂地不知该怎么面对内心徒然升起的一种怪异情感。 心是雀跃而又兴奋的,掌心紧张地泌出了点点汗液,她看着贺言俊朗的面容,鬼使神差的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贺言?贺言?”她做贼心虚似的又轻声喊了两下对方的名字,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精神陷入一种奇妙的氛围,像是绑上了数不清的气球,悠悠地漂浮在云端。 温云月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轻轻向贺言那边移了移,对上贺言的侧脸,随后底下头,轻轻在贺言唇边烙下一吻。 窗外的蝉鸣连绵不断,下午的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床尾,室内温度正好。 在这个夏天,少女的心里有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 她好像,对一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少年,动了名为喜欢的感情。 ☆、当月亮 秋季的天空有着同样的阳光,只不过比起夏日的来说,少了点烈多了点暖。 温云月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侧着头望向窗外碧蓝的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波光粼粼,几朵白云像她脑袋下的枕头一样柔软。 她没来由的想起当年那个充斥着燥热与蝉鸣的夏天。 今天的情况跟当年十分相似,却又毫不相同。 吴文一进门就看见躺在床上,望向窗外安静放空自己的温云月。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吴文拎着一罐保温桶走来,“我给你带了点饭,现在吃吗?” 温云月侧头看他,笑了笑:“好啊,麻烦你了。” 刚从死神手里回来又发了场高烧,本以为温云月心情会持续低落,吴文都已经打好安慰的腹稿,但眼见此时温云月跟没事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丝毫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吴文原本提着的心渐渐放下。 “话说,你是怎么掉到海里去的。”见温云月状态还算不错,吴文斟酌片刻后开口询问,“还好被人及时救上,否则船再开的快一些,或是浪在凶一些,可能就......” 吴文后半句话没说完,但温云月明白他的意思。 温云月放下勺子,将嘴里的饭嚼吧嚼吧咽下去,盯着饭思考半天,这才开口回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才怪。 从背后推她的人用力那么猛,一下还可以说是不小心,两下足以构成蓄意谋杀。 但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那人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这次失手了会不会下次还来。 听到这个回答,吴文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给自己找了个恰当的理由来填补这块欠缺的逻辑:“没事,发生这种情况,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等几天看看,应该没伤到脑部。” 温云月点点头,想起吴文上一句话:“你说,我是被人就上来的?” “对。”吴文回忆道,“就是那个贺言。” “咚咚咚——” 吴文话音刚落,医务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 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位短发干练的女性,穿着一身比较规矩的及膝短裙,十分精明。 “简姐。”温云月看向门口,出声喊道。 被称作简姐的女人向她走来,笑着对她点头算是回应,随后又伸手跟吴文问好:“您好,我是云月的经纪人,麻烦您费心了。” 吴文中规中矩地回握:“您好。” 简茱对上他的目光,说:“我还有些私事需要跟她说一下,不知您是否方便......” 吴文立马会意,绅士般笑了下,起身:“当然,请便。” 等到房间只剩下温云月和简茱后,简茱不再维持那副标准的微笑,抱臂睨了眼在床上吃饭的温云月,半响才开口:“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一个不留神掉到海里去了?” 温云月低头看向碗里的剩饭,随后缓缓叹了口气:“你问我,我又能问谁呢?” 简茱眉头一皱:“落海之前的印象总该有吧?” “姐。”温云月抬眸,浅棕的瞳孔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简茱被她看得心里突然一颤,但那双眼眸清澈而明亮,掺着一丝痛苦的茫然,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行了行了,想不起来就算了。”简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自己还是注意点吧,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那么冒冒失失,这下倒好,又耽误工作了吧。” 这个又字就很有灵性,感情简茱还是在为前不久她意外被砸而感到不满。 虽然温云月也想不通,明明被砸的是她自己,为什么简茱却如此不满。 “嗯,姐说的对。”温云月没有反驳,反正简茱对她有意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是懒得看到对方那张脸,温云月索性将面前的移动餐桌一推,随后拉过被子盖到胸口,长而浓密的睫羽缓慢眨了眨,做出困倦的模样。 “姐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去忙吧,我吃饱有点犯困,先睡一觉。” 简茱见她打了个哈欠,泪水沾湿了睫毛,确实是一副要睡的模样,这才松口:“行吧,那你先好好休息,姐就不打扰你了。” “早点康复吧,不然拍摄进度又要拖后了。” 温云月似乎是困及了,用鼻音挤出一个尾音拖长的嗯。 她静静在床上躺了有半小时,或许是因为最近两天在病床上把之前欠的所有觉一次性还清,此时的她睡意全无,挣扎了半天还是张开眼,侧身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空。 人一旦开始沉寂下来,大脑放空思绪乱飘,就会不由自主去思考一些事情。 她在这个船上相熟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其他人顶多就是一面之缘,更别提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实在想不出,在这样一个地方,究竟是谁会如此凶狠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咚——咚——咚——” 正当她思考之时,医务室的门再次被敲响,她维持着侧睡的姿势不懂,眼皮一合闭上了眼,装作还在睡觉的模样。 本以为门外的人会识趣的离开,却没想到等来的是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的声音。 “哒——哒——哒——” 那人的鞋底踏着地板有规律的走动,半响在温云月床边停住,随后温云月便感到那人似乎俯身看了下她装睡的脸。 为了不被对方发现自己在装睡,温云月只好尽量放缓呼吸,眼珠子闭得紧紧,一动也不敢动。 那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确认她还处于睡梦中,便起身走到吴文桌子边上,从上面拿起一把水果刀。 听到那把刀具动响的温云月一个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他是谁?他想要做什么?他是不是昨天推自己下海想要害死她的那个凶手? 精神高度紧绷到极致,脑子瞬间被一个又一个幻想填满,温云月的心跳得飞快。 他是来杀了她的吗?如果他一会真的要用刀扎死自己,她该怎么反抗? “哒——哒——哒——” 脚步声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正当脚步声离她不过一米距离时,温云月正要起身反击,对方却突然坐在了她隔壁床上,紧接着就是一阵刀削水果皮的声音。 温云月:“?” 她又仔细听了下,确实是削水果的声音。 刀锋将果皮和果肉分开的声音清脆又清晰,轻微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那人削皮的技术很厉害,一直到最后才听见果皮噗咚一下落入垃圾桶的声响。 随后那人又拿过刚刚温云月用来装饭的饭盒盖子,将果肉又切成几个小块放在盘内,之后抽了张纸巾,将刀身擦了擦。 一切都昨晚之后,那人似乎也不着急离开,依旧坐在隔壁的床上,一个字都没说。 就当温云月是在忍不住,准备睁眼时,她听到那人开口说话了。 “不想睡就别睡了,起来吃苹果。” 那人的嗓音低哑,慵懒而熟悉。 温云月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便猛然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对上贺言带笑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她问。 贺言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好笑,勾了勾唇角,修长的眉毛轻轻一挑:“你哥我无所不知。” 这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语瞬间把温云月拉回多年前,她斜靠在枕头上,捧着贺言刚切好的水果,用擦干净的一只筷子插着吃。 去了皮的苹果很甜,一口咬下去脆脆的汁水横流,因为实在好吃,一盘苹果很快被她咔嚓几下吃完。 温云月吃完后一抬眸,看见贺言又拿起刚才那把被擦得干净的水果刀,正在削另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 温云月看着他那熟练的刀法,又想起他们的过去和如今,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你不用做怎么多......” 听到她拒绝的话语,贺言削苹果的手顿了一秒,随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削。 温云月以为是他没听懂自己的话,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讲清楚才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毕竟我们也分开这么久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是时候该向前看了。” 贺言总算是将手里的果皮完整的削下来,随着果皮落入垃圾桶发出噗咚的声音,温云月的心也止不住跟着扑通跳了一下。 贺言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其实比起他什么都不说,温云月更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听到厌烦的嘲讽。 嘲讽她的不知好歹,嘲讽她的自作多情,嘲讽她那还以为他们之间还残留感情的异想天开。 但贺言什么都没说,从她手中拿过塑料盖子,继续将手里去了皮的苹果肉切成小块的。 等到最后一块果肉落入盘中,贺言抽了张纸巾,又将沾了苹果汁水的刀身擦了一遍,半响,才开口。 贺言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性感,低沉富有磁性的沙哑,慵懒却带着不容质疑的羁傲。 他说:“我不会放开你的。” 温云月的心重重一跳,下一句话像是落在盘子里的果肉一样,落在她心上。 “永远都不。” ☆、当月亮 时间仿若在此刻凝结,窗外的海浪与秋风,室内的呼吸与心跳,一切细枝末节的声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温云月呆呆地看向贺言,没什么血色的唇张了张,却又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堪堪闭上。 贺言却丝毫不在意温云月的反应,将手中切好一盘的苹果交到温云月手上:“我没有开玩笑。” 他是非常严肃且认真的对温云月说出那句话。 温云月没出声。 多年来的相处,让她清楚的明白贺言的脾气,放荡不羁任性妄为,目中无人自大狂妄,最为重要的是,只要是他认定的事物。 他便如同锁定目标的捕猎者,在达到目的前。 绝不罢休。 温云月抿了抿唇,下一秒,又听见贺言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砸在心上:“我不甘心,温云月,我不甘心。” 不甘心这三个字如利爪狠狠地撕刮心脏,又痛又麻。温云月不禁伸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被褥边角,心头涌上酸楚,说不清是痛苦还是难过。 “过去发生的一切好的坏的不可能全部消散,而没有你的未来我也不期待。” 温云月抬眸对上贺言的目光,眼前高大的男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脑海中如播放电影一般,快速闪过与他有关的画面。从他们相遇到相爱,那些美好与痛苦,幸福与失落,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三个字——不甘心。 “贺言。”温云月开口,声音柔和如春风,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如坠冰窖,“我们回不去了。” “当初不告而别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是贺言,”温云月直视对方,瞳孔却没有一丝的光,“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死一般的沉寂游荡在四周,就连窗外的海浪和风声都小了不少,俩人彼此之间的目光相对。 半响,贺言才开口,仍旧是那副低哑的嗓音,却比以往少了些慵懒和随意:“谁说一定要回去?” 温云月愣了下。 “我不在乎你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开,也不会去问你这十年你究竟去了哪里。”贺言的眼底带着一丝柔光,“我只是在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我要追你。” “我们会有新的未来和新的回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拒绝似乎有些过于绝情,但温云月还是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是我?” 明明你现在如太阳般耀眼,身边被花团锦簇包围,她在或是不在,又有什么差别呢。 贺言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轻笑了一声,眉眼舒展,说:“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来确定自己至死不渝对她的爱意。 温云月沉默,突然之间她有些不敢直视贺言的目光,连忙避开视线,低着头看向手中开始氧化的苹果。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保持着沉默,继续用筷子扎着苹果吃。 贺言对她这样类似鸵鸟埋沙般的逃避毫不例外,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床上,看着温云月一口一口把盘子里的苹果吃掉。 当最后一块苹果被温云月吃掉后,贺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温云月端着吃剩的空碟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一天天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交谈,算的上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谈话,贺言不知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之后那些原本只是暗搓搓的行为变得愈发俞明目张胆。 连着好几天,温云月总能在睁开眼的第一次瞬间看见贺言那张脸,后者不是坐在对床给她削苹果,就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吃饭。 终于有一天,在手里又被塞进一盘贺言刚切好的苹果后,温云月终于忍无可忍,抬头望着贺言,语气生硬处处透露着不满:“你一定要这样吗?” 不远处在自己座位上坐着整理器材的吴文,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侧过头仔细聆听他们俩之间的恩怨。 “怎么?”贺言慵懒又带着些欠扁的嗓音回荡在房间,“你不想吃也可以把它倒掉,没关系我不介意。” 温云月平复了一下有些微怒的情绪:“你怎么天天都往我这里跑,不用工作的吗?” 贺言斜靠在床头,半嗑着眼,尾音缱绻缠绵:“你不在,我怎么工作?” 温云月:“......”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温云月长长的叹了口气,碍于还有外人在场,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很绝:“那你也总不能老往我这里跑吧,到时候又被有心人拍到了,对你影响多不好。” 贺言挑眉:“我们现在可是在海面上,周围除了海就是天,船上的人都是相关的工作人员,签了保密协议的那种。” “那群狗仔也不至于变成鱼天天跟在我们后头,就为了制造绯闻爆点吧?” 温云月:“......”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怎么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贺言说完,又抬了抬下巴,指向温云月手里的那盘切好的苹果:“那个,你不想吃就不吃,倒了真没事,我不会生气。” 温云月当然知道他不会生气,但倒了又能怎样,今天倒了明天还给削,明天倒了后天还在削,是个无解的死循环不说,而且特别的浪费粮食。 现在的贺言好像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的,算了,自己跟他计较什么呢。 温云月认命般用叉子插了块苹果往嘴里送,咔嚓咔嚓咽下去后,突然出声说:“明天能不能换个水果,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苹果我都要吐了。” 贺言勾唇笑了下:“当然,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拿。” 说完,就准备转身冲出医务室。 这可是温云月这么久了第一次跟他开口要东西,内心难免有些过于兴奋。 见贺言立马行动,温云月吓得分贝都拔高了好几度:“明天再吃!明天再吃!现在别拿了!我快撑死了!” 在病床上养的这几天,温云月每顿伙食都离奇的好,不是什么海鲜鲅鱼粥,就是什么龙虾海鲜饭,一日三餐,全是海鲜。 这也就导致温云月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想在看到任何跟海鲜有关的食物。 彻底康复那天,温云月拒绝了其他人让她再继续休息几天的好意,执意要继续进行拍摄行程。 其实拍摄内容前期都已经拍摄的差不多,就剩下尾部的一些结尾,因此没用多长时间,本次海上拍摄内容便尽数结束。 在游轮回程即将靠岸的最后一天夜晚,船上的工作人员提议可以再次举办一个小型的派对,毕竟这艘船在此之前,一直是用作娱乐的工具。 当天晚上,又是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船上再次举办了一场派对。 这回几乎船上的所有人都去了,除了借着身体不舒服为由,躲在自己房间看电影的温云月。 “咚咚咚——” 屋外派对进行到一半,温云月的房门被敲响。 “谁啊?”温云月朝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 “是我。”贺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们说你身体不太舒服,我来看看你。” 温云月下床,踏上拖鞋给贺言开了门。 “他们说我不舒服,你就真信啊?” 温云月看着门口穿着简单的贺言,身上混着海风的气息,应该是去派对转了一圈,没看到她人,然后直接来这里找她。 “对啊。”贺言回答的理所应该,“不过看你这样,应该没有多大的事。” 温云月打算跟他随便寒暄几句,然后回到房间,继续看她的电影,却没想到贺言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慵懒,说:“今晚的月亮很美,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温云月正准备回绝,却突然撞进贺言深邃而又洒满星光的眼睛,顿时一切拒绝的话语,都被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好吧。”温云月说,“走吧。” 贺言带她往跟派对相反的方向走去,随着离派对越远,那喧闹的音乐和吵杂的人生渐渐消散。 夜晚的海风有些寒凉,头顶的月光散发出明亮而又皎洁的柔光,凶猛的海浪节节拍打着船身。 温云月趴在栏杆旁,低头向下看去,底下的海水映出漆黑的夜空,波涛磷磷的海面像是倾斜了所有星光。 “想什么呢?”贺言侧头看她,见她望着黝黑的海面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什么,单纯的发呆而已。”温云月收回目光,又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瞳孔在倒映出月亮的那一刹那,倏然睁大。 今晚的月亮确实很美,或许是快到了中秋的缘故,月亮不算太圆,但依然不失矜贵的冷淡感。明亮却不刺眼,周遭散发着一圈淡淡的柔光。跟它一比,周围的星星都自惭形秽,失了光芒。 “月亮真的很漂亮啊,这样看还挺大挺圆。”温云月直直地看着月亮,不禁感慨。 “嗯,月亮真的很美。” 贺言附和着她的话语,嗓音缱绻而又带着微哑,但他并没有看向天上的月亮,反而侧过头,直勾勾地看向温云月的脸庞。 ☆、当月亮 许多年前的,也是在中秋之前的某个夜晚,已经高一的温云月拿着钥匙来到位于学校角落,那间被遗忘的仓库。 他们的初中跟高中是合在一起的,一个占据学校左侧,一个占据学校右侧。 而他俩在中考过后顺利的考进同一所学校的高中,那间被他们当做秘密排练地的仓库,也理所应该的在继续使用。 “咪呜——咪呜——” 温云月刚将钥匙插入锁孔,屋内的小猫敏锐地听到声音,急忙挤到门后,喵喵喵叫着,爪子在铁门上划动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等一下,等一下!”温云月将门向外拉开,屋内的小猫咪呜叫着,踩着轻快的猫步,一窝蜂的涌到温云月脚边,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对方的小腿。 几只小猫被她跟贺言一同抚养长大,几年的时间下来,原来还瘦小到只有巴掌大的小奶猫,此时已然被养得油光水滑,身材偏胖,哒哒的走到面前,看了你一眼后,立马跟碰瓷似地瘫倒在地,露出柔软的肚皮跟你撒娇。 “不要在门口,进去进去。”温云月一手提着打包好的饭菜,一边还要注意脚下窜来窜去的猫,生怕一个不小心,这里踩一下那里踹一脚。 几只小猫很通人性,听到温云月的指引立马跑到平常吃饭的地方坐好,睁着圆眼冲她发出嗲嗲的喵喵叫。 温云月走进,将手里用餐盒装好的饭菜从塑料袋里拿出,随后打开盖子,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股脑倒进地板上专门用来装饭的小盘子里。 “慢点吃慢点吃。”她伸手挠了挠小猫的脊背,见它们吃的正欢,也不打算多做打扰。 温云月起身来到他们搭建的临时舞台上,说好听点是舞台,其实就是用一块布铺在地上圈了个地罢了。 在靠近窗户的位置,还摆着两张挨在一起的课桌,上面铺着浅色格子的桌布,角落里摆着充当花瓶的啤酒瓶,里面装的却不是花,而是一簇路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 桌面零零散散散落着几张白纸,上面被人用黑色水笔写满了歌词与旋律,几根没盖帽子的水笔横七竖八的瘫倒在上面。 温云月只是略微瞥了一眼,心里的怒气就止不住的往上窜,她掏出手机,愤愤地点开贺言头像的聊天框,按住语音键,冲那头咬牙切齿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走之前把东西收拾好,把东西收拾好,你是听不懂中文还是年纪轻轻就换上老年痴呆?” 一条发过去,温云月看着乱七八糟的桌面还是不解气,又按下语音键:“还好猫猫很乖从不上桌捣乱,不然迟早把你这些歌词旋律全给撕个稀巴烂。” 温云月发完语音后几秒,贺言就立马回了两条消息。 贺言:【很好不错。】 贺言:【你喜欢就买。】 温云月:...... 她看着那两条牛头不对马嘴的文字,怒极反笑,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对牛弹琴的挫败感。 她面无表情地斜睨着杂乱无章的桌面,周遭低沉的气压让原本想凑近撒娇的猫咪不敢靠近。随后她又拿起手机,按下语音的扭,声音冷淡又带着微怒:“傻逼,吃屁去吧你!” 说完便将手机随意的丢在桌面,然后走到一旁的电子琴架旁,接上电源,接着又伸手按了几个键盘上的几个键,确保这架历史悠久的电子琴没有报废。 这架电子琴跟一旁的贝斯,是他俩某天一同去一个二手乐器商场淘回来的,上面还残留着前任主人留下的痕迹。 温云月活动了一下手指,而后随意的在电子琴上弹奏零碎的乐曲。 一下是轻快的小曲,一下是优雅的长调,正当她弹得入迷之际,目光一瞥,偶然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远处聚集起一群不良少年。 那群不良少年好像围着什么东西,嬉戏的喧闹都快盖过她的琴声,温云月皱了皱眉,原本就不算太美丽的心情此时被吵的更加烦躁。 “吵什么呢一个个。” 她低声吐出一句抱怨,随后皱着眉头,出门朝聚集的地方走去。 随着跟他们的距离渐渐缩短,那令人反胃的调侃嬉戏跟粘稠的蜗牛似的爬进温云月脑海,留下一条又一条湿润恶心的液体。 “脸这么红?害羞什么啊?” “怎么?见了哥哥话都不会说了?” “哟,别怕啊,哥哥们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你看她,眼眶红红的跟兔子似的,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哈哈哈哈。” “还挺可爱,不然你给我们哭一个看看,来嘛,别害羞啊。” 听着那群少年油腻又恶心的腔调和那下流的调侃,温云月的眉头皱的更紧,她在距离他们一米之外的距离就开始喊:“干什么呢你们?” 那群少年听见声音,集体顿住,随后齐刷刷的回头看向他们身后的温云月。 其中一个锡纸烫的少年嘴里还叼着半根烟,他的视线在温云月身上肆意打量,随后食指跟中指一起夹走嘴里的眼,吹了一个口哨,说:“呦,这是又来了一个美女?看校服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吧?几班的呀?要不要哥罩你?” 其他人听到这话一齐发出哄笑的声音,透过人头的空隙,温云月这才看起被他们围在圈子里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小的小姑娘。 小姑娘散着头发,穿着跟自己身上一样的蓝白校服,脸颊红扑扑的,一双挺大的眼睛此时却含着泪。 见到小姑娘的第一眼,温云月止不住心头一软,天知道身为独身子女的她是多么想要个弟弟妹妹。 “小美女?怎么不说话?”锡纸烫猥琐的嗓音又在耳畔响起,“要不要考虑做我女朋友啊,以后在四中报我名字可以横着走!” 其他的混混听到这话更加兴奋,纷纷开始起哄。 “就是啊,跟了我们老大,保准你吃香喝辣!” “想泡我们老大的人从城东排到了城西,这位美女,你可要识相一点啊!” “哎,这位美女看着好生面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温云月冷着脸听着那群混子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只觉得他们这一群人的脑子都有问题,这么油腻的搭讪方式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 恶心的她差点没把刚刚吃的午饭给吐出来。 “看不出来啊,还是个冰山美人?”锡纸烫见温云月一直不回答自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于是有些恼怒地想要上手去捏对方的下巴,却在即将碰到皮肤的刹那被一股巨大的力气钳住手腕。 温云月捏着他的手腕,指骨凸起,目光冷淡语气不善:“我是不知道建国之后还能成精。” 锡纸烫一懵,连被抓住的手腕都不管了:“你说什么?” 温云月跟看垃圾一样淡淡地扫了一眼锡纸烫,随后薄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一句:“不然你们这群老鼠精聚集在这里叽叽歪歪的装什么古惑仔啊?” 那锡纸烫一愣,身后的小弟也跟着一懵,似乎也没想到温云月会这么不给他面子,顿时恼羞成怒,扬起另一只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我草你妈的小东西,今天我不把你□□在这里,我就不姓陈!!!”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动手的锡纸烫腹部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脸色发青,随后又是在一阵惊呼中,被一辆从天而降的自行车猛地砸中。 “你他妈说什么几把话呢?!” 温云月刚抬腿用力给了锡纸烫一脚,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便被突如其来砸到锡纸烫的自行车给惊在了原地。 她回头,一眼便看见贺言那怒得跟快要喷发的火山一般的脸庞,对方显然是赶过来的,满头都是汗,喘着气,看着锡纸烫的目光就像在看一抢了他东西的老鼠。 “贺言?”温云月讶异的开口,“你怎么在这?” 贺言将视线移到她身上,本就沙哑的嗓音此时更加低哑:“我怎么在这?还不是小黄给我发消息说你好像在学校后面被人围了,我怕你出事,车都没修完就来找你了!他奶奶的,骑个自行车都他妈跟开火箭一样!” 这到不是假话,一路上他担惊受怕,闯了十个红灯逆了三条路,一辆自行车硬生生被他骑出机车的感觉,这才在五分钟之内赶到学校上演自行车从天而降砸人事件。 “你不是买东西吗!怎么就被这群猪缠上了?”贺言喘着气说。 不提这个,一提温云月就来气,她单手成拳锤了一下贺言的肩膀:“你他妈还好意思跟我扯这个?语音听了吗就跟我在这买东西?我他妈去你梦里买的东西吧!” 现场只剩下而俩人不由分说的吵闹声,其余的混子少年哪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脸倒地的老大都顾不上,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俩人吵架。 “嘶——狗日的东西!”地上的锡纸烫回过神,一把推开身上的自行车,龇牙咧嘴地从水泥地上挣扎起身,“要干架直说!玩什么阴间招数!” 锡纸烫的出现成功破俩人的争吵结界,周围的小弟也似乎才反应过来,屁颠屁颠地上前搀扶着锡纸烫。 贺言冰渣似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看向锡纸烫:“你他妈阴间来的东西,还值得我用阳间招数?” 说完,贺言又将身上蓝白校服外套猛然一脱,露出里面纯黑的短T:“想跟我干架?来啊?不来你他妈就是王八!!” 贺言活动手上的筋骨,正准备上前先给王八脸上来上那么一拳,还没开始动手,就听到混混小弟之中,突然冒出一句略带惊恐的颤音:“卧槽!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贺言吗!” 听到贺言这两个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变了脸色,就锡纸烫本就发青的脸显得更加憔悴。 “草!怎么会这样!” “我就说那个女的是不是在哪见过!每天跟正牌女友似的跟在贺言身边上下学,不眼熟都难!” “完了完了,我他妈还年轻,不想死啊。” 已经有人在认出贺言后,以飞速逃离现场,剩下的一部分不是被吓傻了就是还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贺言是谁?四中出了名的笑面阎王,据传说,跟他干过架的人不是伤就是残,而且此人异常记仇,只要是惹过他的人,都不敢再在他面前出现第二次。 锡纸烫显然也知道这些传闻,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畏惧之情,原本被怒火掩盖的伤口在此时叫嚣着疼痛。 接着他两眼一翻,假装昏迷过去。 那群混混小弟也很识趣,立马连扶带抬的扛着锡纸烫火速离去。 “走!快走!保命要紧!” 不一忽儿,原本还呜呜泱泱的混混少年一下子散了个没影。 温云月叹了口气,目光随意一瞥,看见靠着墙面睁着大眼的小姑娘。 哎呀,都忘记还有她的存在了。 温云月两步上前,走到小姑娘面前,微微露出一个淡笑,放轻声音柔声道:“你是几班的呀?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身后的贺言走到自行车旁,俯身伸手一把拉住把手,将平躺着的自行车从地面扶正,听到温云月温柔的声线,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你......” 正当他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远处的一声清脆而焦急的男人匆匆打断。 “蕊蕊!蕊蕊你没事吧!” 那人身上穿着它同他们一样的蓝白校服,垮着大步飞奔而来。 温云月顺着声音看去,盯着那人的脸看了许久。 总感觉,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当月亮 那人身上焦急不安的情绪几乎都要填满整张脸,伸手搭在名叫蕊蕊的小姑娘肩上,目光来回的在她身上上下扫荡,确保对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蕊蕊,没事啊,哥哥在这呢,别怕啊。”那人摸上蕊蕊的后脑勺,安抚地将她按头拥入怀中。 温云月在一旁噤声看着这一幕,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她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她凑到贺言耳边,目光依旧停留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压低嗓音像是用气声对贺言说:“这个人是不是上次我们去夜市碰到的那个小哥?” 贺言一手架着自行车,朝温云月的方向侧了点脑袋:“嗯?” 温云月又说:“就是射箭的时候,在你前面很厉害的那个啊!” 经她怎么一提醒,贺言这才想起:“哦,是他啊。” 其实对这位射箭能手的影响不算太深,毕竟从始至终,这还只是他们第二次碰面罢了。 “蕊蕊啊,你跟哥哥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射箭能手低头轻声对怀里的小姑娘说,目光却看向他们,带着不善。 怀里的谢蕊顿了顿,随后点点头。 这个点头像是个信号,直接将谢景心里的后怕和愤怒一并激起,他凶恶地开口:“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多大的人了还去欺负一个小姑娘。” 谢景到的时候,那群闹事的混子早就一溜烟全跑光了,在现场只剩下三个人的情况下,谢景在得到谢蕊肯定的答复后,理所应当认定贺言和温云月就是欺负他妹妹的凶手。 温云月都被他说愣了,还没来得及辩驳,就听到谢蕊轻柔微弱的嗓音响起:“不是,的,他们,救,我。” 谢蕊的表达能力不太好,说话也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但谢景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谢蕊的手还紧紧的抓着谢景的衣角,眼眶微红,目光却紧紧黏在温云月身上下不来。 谢景一愣,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当即大脑卡壳,随后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没事没事。”温云月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人之常情,正常。” 谢景又将视线投向一旁扶着自行车的贺言身上,看了两眼,忽然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闻言,贺言心有灵犀地偏头跟温云月对视一眼。 被学校遗忘的仓库内,谢蕊蹲在角落里,看着那几只小猫窝在一起熟睡。温云月简单的收拾出一张勉强还能坐人的凳子,抽出纸巾大致擦干净后,放在堆满歌词乐谱的桌子前。 “条件就这样,别嫌弃啊,凑合坐吧。”温云月坐在另一张凳子上,对谢景说。 贺言从旁边的矿泉水箱里拿出四瓶水,摆在桌面:“随意点啊,别那么拘谨。” 谢景看了看:“谢谢。” “不过真的挺巧的,没想到你跟我们居然是一个学校的。”温云月随后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谢景点头,他似乎不太爱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我也没想到。” 末了又补充道:“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脱。” “客气了啊。”贺言倚靠在窗旁说。 “不过你是几班的啊,我好像从来没在学校见过你。”温云月盯着谢景的脸,单手撑在桌面上,丝毫不在意手肘下的凌乱的纸张。 提到这,谢景的眸子暗了暗,半响才开口:“我跟蕊蕊前几天才刚刚转过来,你没见过我也正常。” 贺言看了眼蹲在墙角看猫的谢蕊,突然开口问道:“你妹妹......” 谢景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扫了眼谢蕊,眼瞳里尽是痛苦和愧疚。 “不想说就不说了,没关系。”温云月敏锐的察觉到谢景身上低落的情绪。 “没事,没什么不好说的。”谢景眼皮一合,随后睁开眼,眼底的瞳孔愧疚没有方才那么剧烈,“谢蕊她小时候受过意外,医生诊断说是患上了自闭症,现在还在定期服药。” 贺言觉得奇怪:“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让她在家养着,反而还要出来上学?” 这话其实会有些冒犯,毕竟谢蕊现在除了不爱说话以外,似乎与常人无异。 但谢景没觉得有什么,叹了口气解释说:“这几年的治疗有点效果,我爸妈就想让她尝试接触外面的世界,这才让她上学。” 温云月点点头,了然道:“难怪。” 谢蕊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跟人接触,他们家也没有富裕到可以保证谢蕊未来一辈子衣食无忧。 谢景虽然跟他们同级,但据他所言,自己是因为抓学的缘故留级一年,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谢景是他们四个中间年龄最大的那个。 “哥哥!”谢蕊清脆的嗓音打断三人的谈话,“小猫!” 三人寻声望去,只见那几只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绕在谢蕊的腿旁边来回的用头蹭啊蹭。 谢蕊似乎是第一次被猫这样蹭,激动地脸颊都粉扑扑的,一双大眼里面亮晶晶的,伸出纤细的手轻轻地用指腹抚摸上小猫的脊背,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品。 “不过刚才真的是吓了我一跳。”谢景看着谢蕊,眼底满是柔光,“在教室没找到她,一打听才知道蕊蕊被人给带走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这才找到她。” “话说回来。”温云月突然响起一件事,“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俩是欺负蕊蕊的凶手啊?” 谢景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当即一愣,随后看看贺言又看看温云月:“我能说实话吗?” 贺言挑眉,靠着墙慵懒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温云月也跟着附和:“对啊,没事说吧。” 谢景这才开口:“其实温云月还好,看着总有一股三好生的模样。贺言就不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不好惹”的气息。” 贺言:“......” 温云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都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温云月单手撑在额头,笑得止不住锤桌。 “没想到啊贺言,你也有今天。”温云月笑完,忽视了贺言要一副要吃了她的目光,正经的为她的不良竹马解释道,“谢景,你别看他天天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其实他在老师面前还是个绝对的优等生。” “虽然真的饿看起来不像就是了。” 贺言本人非常神奇,正如温云月上面所言,虽然他言行举止都像是个百分之一百的问题少年,但他本人从小到大成绩都十分优异,各种比赛拿奖拿到手软,更别提那从来没有跌出过年级前三的优越成绩。 并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从不在学校打架。 不在学校惹事,自然减轻了老师对他那不良一面的负面看法。毕竟成绩优异又不在学校惹事的学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呢? 谢景一面听着温云月激情澎湃地诉说贺言的简历,一面又在心里徒然松了口气。 还好刚刚没有脑子一热,问他们需不需要学习指导。 “我看你们这里摆着电子琴和贝斯,是以后也打算做音乐生吗?”谢景实在不想再听“贺言简历”,只好僵硬地将话题扯到别处。 “可能吧,现在就是玩玩。”谈到这个话题,贺言顿时来了兴趣,“不过,你刚刚说也,是什么意思?” 温云月闭了嘴,看向谢景,不一会儿便听他说:“因为我就是音乐生。” 此话一出,这个房间瞬间沉寂了两三秒,猫猫的咪呜声显得格外清晰。下一刻,一男一女的嗓音不约而同炸在空中:“卧槽?!” 谢景被他们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瞬的慌乱:“怎么了?” 他忐忑不安的心在温云月握住他手的那一刹那烟消云散,对方细腻而惊喜的嗓音响起:“那你会看乐谱吗?!” 谢景不明所以:“搞音乐的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懂吧?” “太棒了!”贺言激动地起身,在凌乱的桌面翻翻找找,从中抽出几张写着曲调字符的纸张,“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快帮我看看这一段哪里不对,我试了好几次都达不到我要的效果!” 谢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本提着的心稳稳放下:“我还以为怎么了,吓我一跳。” 他接过贺言手里的纸,细细看了看,随后食指在一段音符处圈了个圈,清冷的嗓音带着些严肃:“这段不应该用大调,你可以尝试用小调,这样结构上听着不会那么突兀。” 谢景这话犹如一阵从天边来的风,吹走一直缠绕在身旁的浓雾,贺言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我明白你意思了!我现在改改!” 说完,便从桌面摸起一根没盖笔帽的笔,又将手中的纸啪的一下按在桌上,俯身飞速涂改。 温云月说:“谢景,你刚刚是不是有说,不论我们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无条件的帮助我们?” 谢景点点头:“只要是我能帮到的。” 闻言,温云月勾唇笑笑,贺言在此时抬眸跟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思。 “那我要你,加入我们的乐队!” ☆、当月亮 - 船靠岸后,温云月就借着身体不适的借口,没跟其他人一同行动提前离开,贺言也没有像上次一样强硬的要送她回家,但时不时的微信问候,却明晃晃的表明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云月!你总算回来了!” 温云月一进家门,便收到了来自林稚充满爱意的熊抱。 “好了,好了,快先让我进屋。” 温云月连还在屋外的行李箱都顾不上,下意识伸手回抱跟静静黏在自己身上的林稚,林稚身材娇小,如果不是顾忌到温云月身子弱,可能都想手脚并用跟考拉似的粘在温云月身上。 “这不是太久没见你,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了嘛。”林稚听话的收手,殷勤地拉过温云月的行李箱拖进屋,而后扫了眼后者,随口说道,“咋回事啊你,不就十几天没见,又瘦了不少。” 脱下鞋子的手一顿,随后温云月玩笑似的开口:“一天三顿都是海鲜,连着吃十几天保准你跟我一样,现在闻到那味都想吐。” 又是在秋日寒凉之际落海,又是高烧不断人都差点丧命。 这一番折腾下来,不瘦才奇怪。 林稚当然不知道温云月在游轮上发生的那些事,此时的她还真的信的温云月的说辞,将行李箱放进房间后,咂咂舌感叹道:“没想到啊,我还以为游轮上多好玩呢,这下可以省去一比实地考察的费用了。” 温云月笑笑,鼻子突然间问道一股鲜嫩的香气,她看了看厨房,灶台上放着一只用来煲汤的瓷锅。 “在家煮什么呢这么香?” 林稚愣了一秒,脸上的神情由疑惑逐渐转变成惊慌,她徒然一拍手,转身急忙冲进厨房:“靠,我都忘记我还在熬粥了!” 温云月感到奇怪:“粥不就是要熬得久一些吗?你那么急干什么?” 炉子上的锅还在滋滋喷着热气,林稚赶在粥即将溢出之前,立马关了火,她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套上厚实的烤箱手套,慢慢揭开瓷锅的盖子,声线颤抖地说:“这粥我俩小时之前熬的。” 温云月:“......” 靠,这锅没炸都是奇迹。 “还好还好。”掀开锅盖的林稚,壮着胆子往锅里一瞅,见锅里的状况没有她想得那么坏,顿时放下心来,“没烧糊,还能吃。” “那就好。”温云月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香气中还带着点熟悉的气息,不禁发问,“你煮的是什么粥啊?” “啊。”林稚身形猛然顿住,几秒后才僵硬的转过身,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尴尬的弧度,她略带歉意地看向温云月。 温云月见到林稚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心里徒然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我今天。” “煮的是海鲜粥。” “......” - 隔天早晨,简茱临时通知要她参加今晚的一场晚会会,对此温云月很是不解。 “时尚杂志举办的晚会跟我有什么关系?”温云月靠在沙发上,怀里枕着一个抱枕,不解,“我又不是明星也不是圈内知名的模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员工,没必要参加这么隆重的活动吧?” “怎么就没必要了?”简茱惊奇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你这次被选中作为贺言新MV的女主,就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员工了,你呀现在就是公司的招牌公司的门面,今晚这么大一个曝光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起来?” “况且今晚的晚会来的都是时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先去刷刷脸,提高一下知名度,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不去呢?” “可是简姐,我......” “别可是了,我跟你说,这次机会是我特地托关系给你弄来的,你不去就是在打我的脸知道不?” “......” 温云月头痛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随后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什么时候去公司?” 简茱那边静默了三秒:“你下午三点之前到吧,今晚的造型要做好久呢。” “知道了。” 温云月挂了电话,一头栽进柔软的沙发内,眯着眼看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只觉得身心疲惫。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下午两点半,温云月从公交车下来,又花了五分钟才走到公司楼下。 她今天很随意的将半长的秀发用一个大嘴夹夹在后脑勺,很休闲的卫衣配上一条穿了好多年的灰色运动裤,脚上配了双白色的布鞋。 这一身打扮放在人群中不算扎眼,但在一家专注于时尚圈的模特公司里,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简茱惊讶地看着温云月。 温云月不明所以:“反正一会也要换衣服,现在穿什么也不影响吧?” 简茱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行,你先进来等一等,化妆师还在路上。” 温云月走进化妆间,里面空无一人,摆放在一旁的一架却吸引走了温云月所有的注意。 简约风的衣架上只挂了一条火红色的长裙,裙子的设计很精妙,布料是欧根纱材质的,抹胸款的上半身配了蛋糕式裙摆,一层层的裙摆上点缀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珍珠。 “那裙子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借来的,好看吧?”简茱见温云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件红艳精致的礼服上,颇为自豪的说。 温云月点点头,赞同道:“确实很好看。” 裙子的设计与工艺很精细,不像是出自一般品牌之手。但温云月也没有了解那些服装品牌的习惯,因此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这条裙子到底出自哪。 公司很看中今晚的活动,因此特地为温云月花了大价钱请来了一位超大牌的化妆师。 为什么说这位化妆师很大牌呢,因为他足足迟到了半小时才到公司。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一进门就毫无歉意的开口。 出来迎接的简茱听到这话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她唇角小浮动的抽动,随后缓缓地吸气,将心中的怒火下压:“没关系,今天还有劳您费心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对方可是超一线的化妆师,在时尚圈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不起。 不过,超一线化妆师就是牛逼,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不说,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化妆箱的助理。简茱瞥了眼站在那人后面身材高挑的黑发男人,忍不住腹议。 “莫老师这里请。”简茱面带笑容,为两人引路。 两人跟着简茱的步伐进入化妆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没等简茱开口,就自觉的掏出化妆箱,将里面的化妆品一一排列在化妆台。 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黑发男人,一进门就先去洗了个手。 花孔雀摆好化妆品后,却没开始直接上手,反而笑脸盈盈地看向黑发男人,脸上带着讨好似的笑容:“莫老师,您可以开始了。” 听到这个称呼后的简茱瞬间愣神,下意识开口:“你不是莫云熙?” 花孔雀听到这话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简茱:“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莫老师了?” 简茱:“......” 她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从进门以来,花孔雀就没说过自己是莫云熙。 莫云熙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始吧。” 他气质跟温云月所见过的人完全不同,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漠的气息,看起来非常不好相处。嗓音也冷冷的,透着寒气。 莫云熙工作的时候话也格外的少,除了开口指示温云月睁眼闭眼,上看下看以外,再没说过别的话。 反倒是他带来的花孔雀简直就是话痨本痨,从一进屋就开始叽喳叽喳地说个不停。 “你们这装修风格怎么这么俗气啊,就这还有脸说自己是跟时尚相关的公司?” “瞅瞅这寒酸的化妆间,这简直是我待过最差的最糟糕的一个工作环境了!” “害,没来之前我还一直在说,像你们这样的小公司能出什么好看的模特,没想到还真有大美女眼瞎进了你们公司。” 说完,还对上镜子里温云月的双眸,做了个扬眉的动作,开口:“这位美女要不要考虑跳槽到我们公司来啊!你这样的身材外貌,呆在这种没什么实力审美又烂的公司,简直是暴殄天物!” 温云月没敢说话,因为透过镜面的折射,她已经看到身后的简茱,僵硬的笑容和太阳穴凸起的青筋。 不过花孔雀虽然话多,该做的事情却一个也没落下。莫云熙似乎对花孔雀的喋喋不休早已习为以偿,自动屏蔽背景的杂音,认真专注的为温云月化妆。 一个半小时后,温云月的妆发打理完毕,不得不说,莫云熙确实有成为超一线化妆师的资本。 温云月的底子很好,因此莫云熙没有在她的脸上抹太多的色彩,大地色的眼影配上微微上挑的眼线,红艳的唇色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盛初雪。 就连一直在旁边滔滔不绝的花蝴蝶在看到完妆的温云月也没忍住,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卧槽,这也太好看了吧!!!!完全不输娱乐圈的女明星啊!!!” 温云月对他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在换好衣服的时候,莫云熙的工具也已经收拾完毕,临走前,他看着温云月,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盯着她的眼睛,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开口:“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温云月一愣:“什么?” 莫云熙淡淡道:“可以考虑跳槽。” 温云月:“......” 站在她身后的简茱脸黑地都可以拧出墨水。 今晚的晚会举办在城郊的一栋高档别墅内,温云月到的时候就见到别墅花园的大门被许多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睡午觉的她趁着在车行驶的间隙闭眼浅眠,因此也咯漏掉了那些人的身上,都带着跟贺言有关的应援物。 按照流程,所有的嘉宾抵达会场后,都是同一从别墅的后门下车,进到休息室等待,随后到了时间,去正门走一遍红毯。 温云月本身就不太能理解这些主办方的脑回路,此时看着眼前的熟人,心里的无语更是被无限放大。 坐在沙发上的贺言看着站在门口的温云月,眉毛一扬,唇角带笑,声线低哑又缱绻:“呦,这么巧,又见面了。” 温云月右眼一跳,强行扯出一个微笑:“是啊,好巧。” 真的是太巧了,怎么这么巧,走哪都能遇见你? 还有,能不能不要把“我早就知道了”的淡然感写在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你装也好歹装一下吧? ☆、当月亮 “所以,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我要跟贺言在同一件休息室。” 温云月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主办,面色平静冷漠地说。 “哎呀,这个,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的,温小姐还是请你理解一下我们啦。”主办露着职业假笑,虽然恭恭敬敬但一点也不带陈恳,“由于本次场地安排不当的缘故,情急之下只能安排你们在一间休息室啦。” 温云月:“......” 先不说这次被作为举办地的别墅堪比《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盖茨比的豪华海滨别墅,房间的数量都比温云月和贺言两人加在一起的年龄都多,缺房间这样俗套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再说以贺言这样乐坛神话的咖位,要他跟人拼一件休息室? 呵。 除非猪会飞天,否则想都不要想。 主办又不是傻逼,也不是弱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低级的错误。如果让外头的粉丝知道大名鼎鼎的新晋歌王居然“被迫”和一个不见经传的三十六线小模特共用一个化妆间,主办方必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里有为两位准备的水果零食,如果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一些垫垫肚。”主办方端着他万年不变的职业假笑,“我就先去忙了哈,如果有别的需要可以找我们的工作人员。” 贺言扬起唇角,露齿笑了下:“好的,麻烦你了。” 温云月:“......” 这位哥,脸上跟傻子一样的笑容可以收一下吗?人设崩塌了啊喂。 温云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除了认命毫无办法。 毕竟主办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继续纠缠就显得有些不懂事耍大牌了。 虽然这里只是个休息室,但毕竟还是整座别墅的一部分,内部的装修自然不必多说,奢华浮夸都并不足以为奇。 更重要的是它的房间里摆了一个长条的沙发椅,而贺言正坐在沙发椅的一端,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半磕着眼,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温云月身上。 被他的视线笼罩,温云月只觉得后背一凉,像是刻在基因里的天性告诉她,自己正被捕猎者盯上了。 她抿了抿唇,特意不去理会贺言如狼似的目光,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提着厚重的裙摆一步一步在贺言期待的神色中,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 贺言:“......” 你妈的,失策了。 两个人,一个在沙发的一头,一个在沙发的另一头,中间隔着一大片空空如也的位置,也不知道是留给谁坐。 一个短发的工作人员见此情景,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深处却开始止不住的兴奋颤抖,如果不是因为脸上的黑色口罩隔绝了所有面部情绪,那所有人都将看到她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快飞到月球去了。 短发姑娘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来认真工作外加看看自家偶像的盛世美颜,却意外发现了自己嗑的北极圈CP,居然意外发粮了! “你咋了?今天心情这么好?”站在她身边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她的异样,忍不住开口询问。 短发姑娘神秘一笑,只可惜被口罩遮住对方看不到:“没什么,只是我嗑的CP发糖了而已。” 看看这郎才女貌哪哪都般配的两个人,看看他俩之间因刻意的疏离而产生的微妙化学反应,明明在此之前只是合作关系,此时却如同陷入吵架期的小情侣一样,四周充满了别扭而又甜蜜的粉红泡泡。 工作人员听完,毫不意外:“是吗?那不是挺好。” 短发姑娘用力点头,脱口而出一句在同人圈广为流传的真言:“我都可以是假的!但我CP绝对是真的!” 就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敲响。 “您好?请问贺言老师在这里吗?” 离门最近的短发姑娘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随后立马恢复状态,伸手开门:“在的,请问你是?” “是这样,我们听说贺言老师今天也来参加这场活动,特地过来拜访一下。” “哦这样啊。”贺言的经纪人走了过来,“那请进吧。” 令所有人没料到的是,门外来的不止一位艺人,粗略一看,男女皆有。 那些艺人一进门便将贺言团团围住,有的是跟他合作过一次的女歌手,有的是作为迷弟来的小演员。 温云月用余光扫了眼那边的盛况,原本空着的沙发上早就坐上了人,贺言的身形也被那些人挡住根本看不见。 她看着被人众星捧月般对待的贺言,心里徒然涌出一股安心的暖流。毕竟如他那样耀眼张扬的人,是天生的太阳,理应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被充满热烈爱慕和炽烈喜欢的感情簇拥。 他值得人间所有的美好,他也值得所有惊艳的赞赏。 而被人围在中心的贺言,心情却不复之前的美丽。他看向面前虽然脸上都带笑,却个个心怀鬼胎的男男女女,心里不自觉涌上些许厌烦。 他瞥了眼温云月的方向,却发现薛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休息室内,此时正端坐在他身边,整个人正好把温云月挡住,一副正宫的模样,脸上笑得灿烂。 “言哥好久不见啊,听说最近在筹备新专辑?我可真的是太期待了!” “哥今晚会唱哪首歌?” “上次跟言哥您合作过,不知道是否以后还能有机会继续合作?” “言哥我跟你说......” 周围依旧围绕着众人喋喋不休的言语,混着外头播放的背景音,吵闹不堪。 贺言微蹙着眉,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使他逐渐变得沉稳,但骨子里的羁傲与随性却仍旧在叫嚣着对这些无用社交的厌烦。 “好了好了,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各位老师还是先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等待吧。” 经纪人感受到贺言身上作为社交的面具逐渐崩塌,在适当之时出声开口。 众人闻言,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端起笑容,一个个道过别后,离开房间。 经纪人用余光扫见薛静依旧坐得端正,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踌躇一番开口:“薛小姐,您......” 薛静正盯着贺言的侧脸望得出神,听到经纪人的话语,不悦地皱起眉头:“怎么了?我在这坐坐都不行?” 经纪人愣了一下:“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嘛。”薛静哼了一声,放松上半身靠在沙发背上,正准备去伸手挽住贺言的右胳膊,打算撒个娇。 余光却瞥见自己身旁还有一抹火红的艳色,薛静愣了片刻,来不及看一眼那人的面容,便被一股奔涌而上的无名怒气夺走了理智:“凭什么只叫我走?这里不是还有人死赖着不走吗?” 温云月现在有点尴尬,她在这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经纪人听到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贺言黑得都要滴出墨汁的半截脸,周遭猝然压低的气压令他一时半会都不敢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静的神经过于大条,贺言的低气压都将屋内的工作人员吓得不敢吱声,就她还在那一张小嘴开开张张,叭叭叭的讲个没完。 “真的是,你什么意思啊?合着是我薛静的身价还不够高?所以不配呆在这个房间里?”薛静说着说着,顿时怒火中烧,连贺言冷下来的脸色都没心思看,立马扭头看向那位“一直赖着不走的大红裙”。 “我......”薛静的嗓音在见到温云月面容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愣了半响,诧异道,“怎么是你?” “她怎么了?” 温云月正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情急之下,贺言却倏然开口,原本魅惑低哑的嗓音此时却铺满了一层厚重的冰川,冰碴似的整个人都在冒着冷气。 薛静的心猛地一跳,一下子像是被冰块包围,冻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急忙回头,张张口正准备解释:“不是,我......” “你什么你啊?”贺言压低眉眼,声线冷得直掉冰渣,“让你出去就出去,哪来那么多事情啊?看看你这样还有半分教养吗?” “那她......” “她什么她?她本来就是跟我一间房的,你还想让她走去哪?” 薛静不说话了,眼眶微红,这才惊觉自己好像有些失态,刚刚无理取闹的样子惹得贺言皱起眉头,看着她的目光里藏着少许厌烦。 “我知道了,刚刚是我失礼了。”自知理亏的薛静紧紧抓着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布料,她小小地吸了口气,随后强忍着想哭的欲望,“你别生气,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过长的裙摆在有限的空间堆积,薛静没注意一脚踩到自己的前裙摆上,一时半会重心不稳,在即将摔倒之际下意识伸手去抓旁边的桌子来稳住平衡。 “哎哎——” “哐当——”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与惶恐地目光中,薛静一把将茶几上的桌布连同上面摆放的东西一起拽下,瓷质的茶壶摔在地面猛然炸裂,大半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温云月那条做工精细的红艳糕裙上。 突如其来地变故直接把温云月吓地楞在原地,她连忙起身,不顾地上碎成几瓣的茶壶和自己被茶水浸湿的裙摆,先一步对趴在地上的薛静说:“前面都是瓷片,会割伤的,你小心点!” “云月!”贺言从事故发生的瞬间就起身,连忙绕过茶几来到温云月面前,焦急道,“你没事吧!” ☆、当月亮 高级VIP休息厅里此刻一片混乱,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落满了水果零食和已经碎裂的茶具,乱七八糟的液体混作一团,场面一度非常难看。 惊魂未定的薛静被工作人员搀扶起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任由对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贺言一改方才冷如冰山的状态,像个无措的孩子摆弄着温云月的肢体,焦急地查看她也没有受伤的地方。 “没事,我没事。”温云月被贺言这一番摆弄搞得措手不及,“别看了我真没事。” 贺言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却还是不放心,又拉着她上上下下检查了半天,确定对方真的没事,这才放开按住对方臂膀的手。 “吓死我了,没事就好。”贺言像是松了口气,整个人的气场也没有方才那么沉闷。 毕竟也算是认识多年对彼此熟悉的旧情人,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 周围的工作人员虽然都在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但有部分人员的余光还是会时不时的落在他们身上,这其中就包括了那名冲在一线搞CP的短发姑娘。 她站在一旁处理着手里的工作,心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贺言跟温云月的方向。 只略微看了几眼,她的内心便止不住兴奋的狂跳。 卧槽卧槽卧槽,这两个人这是在干什么!我哥在意外发生时那瞬间变脸的焦躁!那不羁一世却望向她时才有的柔情目光!再加上若无旁人的气氛! 靠,该不会是上天见她曾经的CP都BE得过于惨淡,终于良心发现,让她时来运转,搞到真的情侣了?! 相比较于短发姑娘内心的欣喜若狂,简茱的心情却如同八月的台风天,狂风席卷暴雨连连。 “温云月......你的裙子......”简茱伸手食指指向温云月裙子上被茶水完全浸湿的下摆,双目瞠大,说不上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心碎多一些。 温云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裙摆,之间原本蓬松的纱摆早已被茶水浸湿,软趴趴的黏缩成一团,上面还沾着几片扭做一团的茶叶。 温云月愣了片刻,下一秒就听到简茱崩溃的嗓音传来:“这裙子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这下好了,你让我怎么跟品牌方交代啊!!!” 贺言的经纪人听了这话,不悦的皱眉。 这简茱作为温云月的经纪人,发生意外后不第一时间考虑艺人一会儿上场的问题,反倒先开始担心一条裙子? 这经纪人怕不是捡来的吧?这么不专业? “好,下面有请我们......”主持人标准的广播腔透过玻璃窗传入室内,贺言经纪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开幕式开始之时。 “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啊。”简茱在短暂的崩溃后,这才想起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总不能让你穿着这条裙子上场吧。” 温云月没说话,她也想跟简茱说,不然还是算了吧,可能这次活动她根本就不该来,但是看向简茱的那一刹那,她又想起今天早上简茱在电话里使劲强调了许久,今晚活动的重要性,本来到嘴边的放弃又默默咽了回去。 “没有裙子就再去买一条。”贺言低哑的嗓音响起,将众人的视线都拉到他身上,“一个劲的埋怨又没什么用,你有这个闲工夫在这嘴炮,不如赶紧跑去买条新裙子回来。” “不然还是算了吧。”温云月想起自己的出场顺序,淡淡道,“也快到我上场了,凑合一下裙子就先这样穿着吧。” 毕竟公司在今晚花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让所有的努力都打水漂了吧。 温云月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哐哐两下敲门声,工作人员开门探头进来:“温云月小姐,马上到您上场了,请随我们下楼做准备。” 温云月正要开口回应,却被贺言先一步抢走话语权:“不用,你跟主办说她一会跟我一起上场。” 男人低哑的嗓音漫不经心,却透着浓浓的不容置疑的肯定。 工作人员见是贺言发话,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的,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这不太好吧?”温云月微微皱起眉头。 贺言斜睨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的?” “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买新衣服啊。”贺言的经纪人间简茱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 这么傻缺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的?她们公司的老板难不成也是傻缺吗? “我记得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商场,你们找个人现在就去买条裙子回来。”贺言的上目线扫了一圈在场的工作人员,“要好看一些的,价格我报销。” “不......”温云月正想拒绝贺言的好意,却被后者一道黑沉眼神直接噤声。 温云月:“......” 算了,算了,他愿意就让他去做吧。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一直拒绝就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全程围观下来的短发姑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贺言那出人意料的言语做法,简直惊得她脑子一片混乱。 靠!这是在干什么??? 哥,你那强占的控制欲能不能收一收?暴露你狼王的本性了! 还有。 为什么温云月连反驳都不反驳一下啊!好像对贺言的做法一点也不惊讶和排斥!像是对他的一切都熟悉得了如指掌一样! 等等? 短发姑娘脑子里倏然闪过了一丝电光。 她依稀记得......贺言跟温云月好像曾经是同班同学来着??? 随着墙壁上的时针转动,时间飞速流逝。 前去买新衣服的工作人员总算赶在上场前十分钟回到房间,一进门都来不及喘口气,直接将裙子交到温云月手中。 温云月都来不及打开,便被人匆匆推进房间内单独的卫生间。 没过几分钟,在众人都盯着时针为流逝的时间感到心急如焚之际,卫生间的门“啪嗒”一声被打开。 温云月穿着一身纯黑的长裙,下半裙身采取了裁剪的设计,在右侧从大腿根部开了条岔,走起路来里面玉白似的肌肤若隐若现,配上那一头大卷的乌色长发和嫣红的唇。 浅棕的双眸透着淡漠的疏离,一举一动都像是生长在高岭之处触不可及的花。 众人在她抱着红艳裙子出门的那一刹那,不约而同的屏息静静凝望,短发姑娘也怔愣了几秒,而后她下意识朝贺言的方向看去。 只见原本桀骜的贺言看着温云月,神色缱绻带着些许不易被察觉的温柔,就像是在看夜晚冷清皓白的月亮。 窗外高挂的明月与窗中温云月的身影重叠。 今晚的月亮很美。 贺言想。 她也是。 “咚咚咚——”门口的敲门声拉回屋内众人的思绪,“贺言老师,温云月老师,就快到你们上场了。” “知道了。”贺言又恢复了往常散漫又羁傲的模样,“这就来。” 温云月将手里原本的红艳礼服交给简茱,随后就听到贺言的脚步逐渐朝她逼近,伴随着窗外人群的欢呼和音乐,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心上。 “还缺点什么。” 贺言的目光一直未从她身上移开,看着面前冷艳的温云月,思索半响,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眉间舒展,伸手将自己衣领上价格不菲的胸针摘下,而后小心翼翼的别在温云月的裙子上。 “好了,这下可以了。” 温云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做工精细的胸针,又侧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说,这枚胸针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她身上太过单一的缺点,画龙点睛似的令人眼前一亮。 “谢谢。”温云月抬头朝他笑笑,“活动结束后我还你。” “不用。”贺言眼尾上扬,散漫地勾勾唇角,“跟你很配,就是你的。” 两人之间只有对方的这种若无旁人的气氛,让在场人都嗅到了一股微妙的气息。 短发姑娘还没来得及在内心兴奋尖叫,方才来过催促的工作人员又再次敲响房间的房门:“两位老师,请问好了吗?时间要来不及了!” 贺言拉了下袖口,随后左臂弯曲手肘抬起,示意温云月挽上自己,眉头轻扬脸上带着不羁一世的笑:“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红毯的地点在别墅的正门花园,相关的人员需要从后门绕道正门的侧面,而后走完红毯直接进入宴会厅。 前来的记者和粉丝早就将红毯外部层层包围,所有的目光和镜头都对准了红毯的入口处。 眼下已经进入到倒数第二个环节,也是众望所归的压轴环节,有不少粉丝早已收到消息,呜呜泱泱地挤在前排,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毯的进口。 “好了,接下来让我们热烈有请本场嘉宾——”随着主持人的嗓音,粉丝团的尖叫声也渐渐增大。 “贺言,温云月!” 前一个名字引发今晚有史以来最热烈的欢呼,接着又在后一个名字出现之际,全体像是被按下静音键一般,瞬间沉寂了两秒。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中都有着相同的疑问——温云月是谁? 下一秒,她们便看见,穿着一身高定黑西的贺言,脸上带着慵懒又不羁的笑。他的手边挽着一位一身黑裙,冷艳又淡漠似明月的女子。 ☆、当月亮 当天晚上,热搜三分之二都被走过红毯的各大明星承包,随便点进去一看,无一例外都是讨论今晚红毯的造型和美图。 就连论坛也都清一色被各个明星的美图和粉丝的彩虹屁刷屏。 但在一片惊叹和夸赞的帖子中,一个主题与众不同的帖子横空出世,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说实话,没人觉得今晚歌王和他的MV女主看起来很好嗑吗?】 1L:讲真的诶,他俩一出场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当时现场集体倒吸一口气的氛围,更别提这俩人简直了,一个玩世不恭桀骜不驯,一个冷艳淡漠高岭之花,看起来好般配。 12L:同意!我刚刚看红毯直播也是这么想的!! 35L:找到组织了,说实话,光看他们两位今晚的打扮,一个黑西领结,一个长裙开叉,出场的那一瞬,我脑子里自动脑补了一处豪门强强白切黑的文了! 48L;楼上的别跑!文交出来!!! 60L:两位只是友好的合作关系,抱走贺言我们不约哈! 65L:?楼上的是看不见标题,我们又不是粉,自嗨一下也要被教育? 68L:不顺眼的左上角点叉,慢走不送哈! 75L:不是吧不是吧,都20XX年了,怎么还有粉丝管别人嗑什么啊?? 150L:各位停一下,歪楼了啊!!! 230L:不过,他俩不是本来就认识吗?之前狗仔还拍到贺言送温云月回家,被传是绯闻女友来着? 237L:楼上说的没错!我记得这事,当时我的好友都拉着我嗷嗷大哭说失恋了! 240L:???不是吧,什么情况,难不成我刚准备入股就搞到真的了? 249L:绯闻女友这事儿不是当天就澄清了吗?说是温云月在拍摄的途中发生意外受了伤,那天出院贺言只是顺路送她回家来自? 254L:对啊,我记得贺言的公司不是还发了声明? 260L:我记得这事儿,当时还有网友爆出十几年前他们初中时期的毕业照,说他俩是初中同学。 270L:好家伙,原以为是同事关系,没想到居然早就认识! 300L:不错不错!就冲两位这女娲偏心的颜值,帅哥美女入股不愧亏! 340L:妈的,我怎么嗅到了破镜重圆的味道? ...... 这个帖子在短短一个晚上内,吸引了少部分有着相同想法的同好,并靠着近千层楼的回复,成功挤进当日热门讨论的最后一位。 今夜的月亮很亮很圆,混着身后浓重的夜色,映在别墅二楼高大宽敞的落地窗上,好似一幅出自名画家之手的油画。 温云月挽着贺言一路从红毯走向屋内的旋转阶梯,被用来当做宴会厅的大堂富丽堂皇,挂在天花板上的巨大水晶灯从旋转楼梯的中央展露姿色。 等到即将上楼之际,温云月正准备放开挽着贺言的手,后者却在察觉到她意图之际,不动神色的将温云月的手往他怀里带了带。 而后压低嗓音,尾音拉长,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地说:“别动,我怕你摔。” 温云月抬眸看了眼面前弧度较大的旋转阶梯,又听到自己七厘米的高跟踩在阶梯上发出“哐哐哐”的细想。 算了,她还年轻,不想因为踩不稳从楼梯上跟皮球似滚下,从而导致英年早逝。 想明白这点,又不经意瞥见方才来时的楼梯,温云月心猛地跳了一下。 靠,怎么这么高。 贺言倏然感到温云月挽着自己手臂的力道似乎紧了些,他记得温云月从小就恐高,于是又紧紧地将她拉住,这下两人的身子挨得很近,几乎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 本次活动除了邀请时尚圈内有名的造型师、摄影师和杂志主编以外,还邀请了许多登上过杂志的一线明星,以及合作过的品牌公关。 说好听点是时尚圈的聚会,但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年一度交际人脉的地方。 温云月跟贺言一同入场时,还引发了众人小小的惊呼。 但温云月却丝毫没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自从她下午急急忙忙赶到公司后便开始漫长的等待与化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又急匆匆乘车来到别墅。 本来还想在休息室吃点东西休息休息,结果哪曾想居然被分配到了贺言的休息室,再加上后来薛静发生的意外,直接导致她从中午过后一直到现在晚上七点半,没吃过一点东西,肚子已经强烈地发出抗议的信号。 好在这次晚宴没有像之前游轮上的派对一样全是自助式的,本次晚宴被主办做成了类似公司年会一样的形式,现场贴心的安排了好几个供人吃饭圆桌,嘉宾进入会场后便可以在侍从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座位。 琳琅满目的丰盛菜肴早已摆满各个圆桌,桌面上的高脚杯与金属刀叉在舞台灯光的折射下闪着光,身着华丽礼服的主持人站在低矮的舞台上,举着话筒按照流程中规中矩地念着稿子。 “贺先生和温小姐的座位在这”带路的侍从将两位带到距离舞台右侧最近的一个圆柱,随后一手按在肩头,微微俯身,“祝您二位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温云月对他笑了笑:“谢谢。” 落座后的温云月顶着空空如也的胃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转盘上的食物,耳边自动屏蔽主持人一唱一和似的开幕词,心无旁骛只想吃饭。 贺言注意到了温云月从落座后就一直没移动过的目光,虽然两人分别多年,但曾经在一起相处出的默契让贺言很快明白温云月想要什么。 “饿了?”贺言微微侧头,压低声音朝温云月的耳边说。 “嗯。”温云月坦诚,“饿了。” 贺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的人,见他们都在各自寒暄,要么就是看着台上的主持人唇角挂着职业的微笑,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都没有动筷子。 看来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再等等吧,应该等她们讲完开幕词就可以吃了。”贺言回忆了一下曾经参加类似晚宴的流程,低声安抚温云月。 温云月点点头,不远处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显得她整体的轮廓更为立体,看向桌面食物的浅棕瞳眸带着点点亮光,这下完全没了方才冷艳美人的感觉,反而更像一直见了鱼就走不动的馋猫。 贺言用余光瞥见自己面前的转盘上摆着餐前可食用的手工牛轧糖,于是伸手拿了两块,在温云月还盯着食物目不转睛的同时,将两块糖塞进她手里。 “嗯?”感受到手中带着粉的质感,她下意识侧头看向贺言。 “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贺言眉梢舒展唇角微扬,不知是不是因为暖色系灯光照射的缘故,他整个人像是陷入柔软的棉花一般,柔和而温柔,“这个糖应该不会很甜,你试试看。” 温云月垂眸看向手中的牛轧糖,方方正正的糖上裹了层白色的糖分,细小的粉末落在她掌心,像是冬天的第一场细雪落在地。 她用另一只手捻起一小块牛轧糖,递到唇边一口塞进,腮帮子随着搅动的频率一鼓一鼓的,跟她今日的高冷装扮形成了反差。 贺言侧头看她,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不远处的短发姑娘端着相机,见此咔嚓咔嚓对着两个人的方向连拍了好几十张。 谢谢,嗑到了!!! 两块糖下肚,总算多了些饱腹感,在下一轮饥饿感来临之前,两位主持人总算结束了漫长的开幕致辞。 在结束之际,在温云月脑中无疑形成了一种信号——开饭了!开饭了! 良好的礼仪教养让她选择在其他人都动筷子后,这才拿起筷子,伸手去夹已经盯了好久的白斩鸡。 温云月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属于那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类型。 这就导致,在贺言跟同桌人交谈之际,她在吃饭;有一线造型师来找贺言打招呼,她在吃饭,知名杂志主编来拉着贺言商谈下一季封面的合作意向,她还在吃饭。 可能是她过于安静,再加上在圈内查无此人的名气,导致明明有着不输一线女星的气质与面容,却几乎没有什么人会选择主动与她谈判。 大多数人都选择默默观望,但却有一人不同。 温云月是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莫云熙的时间间隔居然相差的这么短。 “没想到你们公司说的活动居然是这个。”莫云熙还是维持着一副清心寡欲的脸,穿着一身不规则裁剪的深V型西装,看着温云月淡淡道。 “我也没想到,还能在这碰见你。”温云月眨眨眼,或许是在一片生面孔中见到了除贺言外,较为熟悉的人,温云月轻微社恐的抵触没有方才那么强烈。 莫云熙上下打量了一番温云月,随后开口:“你下午做造型的那条红裙子呢?怎么不穿它?” 温云月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拭了下嘴唇,简言意骇:“出了点意外。” 莫云熙对上温云月的双眸:“说实话,这条裙子的效果比下午那个红牡丹好多了。” 温云月的五官干净偏向冷清,身材高挑又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感,而黑色又充满冷静无情端庄矜贵等一系列情绪,对于温云月而言,再合适不过。 温云月吃饱饭后便坐在自己座位上,身旁的莫云熙凝视了她片刻,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口红,对她说:“口红掉了,把脸转过来。” 温云月下意识转头,便感受到莫云熙用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随后口红的膏体便覆上他柔软的唇瓣,在上面轻轻涂抹。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低哑的男声从温云月身后响起,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冰凉和微怒。 温云月愣了一下,莫云熙也在这时为她补好了口红,随后他抬眸扫了一眼压低眉眼,面容不悦的贺言,淡淡开口:“她口红掉了,我帮她补补。” 温云月转头看向贺言,注意到后者的手不自觉地拧成拳,于是及时开口:“这位是帮我做造型的莫老师。” 听到莫这个字,贺言顿了一下,随后用试探的语气开口询问:“莫云熙?” 莫云熙淡淡道:“你认识我?” 贺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原本低沉的气压在瞬间消散,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放松,他扬扬眉毛,一下子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羁傲的歌王。 “鼎鼎有名的造型师,略有耳闻。”贺言主动伸出手,“贺言,幸会。” 莫云熙扫了眼对方,伸手回握:“幸会。” 短暂的友好寒暄后,两人松开手,莫云熙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随后掏出怀里的名片,分别递给俩人。 “最近我手头上有一个跟万圣节主题相关的杂志封面。”他淡淡笑了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当月亮 - 自从上回两人一同将谢景入自建的乐队后,被遗忘的仓库中总能听到比以往更多的生气与活力。 又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十月底南方的风渐渐向冬日刺骨的寒风靠拢,虽还没到穿棉袄的时候,但路上来往的行人尽数披上了薄薄的外套。 四个人照常相聚在那间独立矮小的小仓库。 和平常一样,贺言拿着低音贝斯测试乐谱,温云月摆弄着电子琴,谢景捧着书复习内容,而谢蕊......谢蕊除了看猫吃饭就是看猫睡觉。 “啊,好无聊啊。”温云月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按响几个音符,随后又收回手,做回自己的位置上,手肘靠在桌面,撑着脸,无所事事地看向窗外的蓝天。 “歌词也准备了,曲子也弹过了,每次我们四个聚在一起就是在做这些,啊,想做点别的。” 贺言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扫了她一眼:“那你想干什么?” 其实温云月说得也是实话,最近又即将入冬,生物冬眠的本性,让人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正在看书的谢景也将视线从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转移到温云月身上。 温云月看了看外头漂浮的白云,又扫了眼被风拂过沙沙作响的枝叶。 “其实我也......”她的目光忽然瞥见窗户对面的墙壁上,贴着几张跟万圣节活动有关的宣传海报,上面夸张的字眼和橙紫的配色与周围的白墙格格不入,让温云月只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她倏然坐直身子,看着窗外的海报:“万圣节快到了是吧?” 谢景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移说得愣了一下,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接什么。 贺言正好是他的反面,多年来的相处让贺言很快接上温云月的脑回路,他翻了下手机日历:“嗯,正好就是今天。” “那还等什么啊!”温云月蹭地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因重心不稳猛地向后倒去,哐当一声砸落地面,溅起细微的尘土。 这声巨响吓了在场所有人一大跳,就连本在昏睡的小猫也被噪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懒懒地伸出爪子拱起背伸了个懒腰。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温云月扬手一挥,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走啊!出去嗨!” - 南方的天气阴晴不定,就连入冬都比其他地区晚上那么几周。 今日正好赶上周五,大街上随处可见结伴而行的少男少女,还有不少情侣也趁着万圣节的噱头打扮得稀奇古怪。 四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说要出门玩,其实连提议人温云月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去哪。 只是觉得闲着无聊,就脑子一热想出来走动走动。 “所以,我们现在该去哪?” 在连续围绕着商场逛了三圈后,谢景实在忍不住,发出致命一问。 走在前面的温云月身形一顿,随后转过身,无辜地眨眨眼,说出的话却直接把谢景无语到凝噎:“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谢景编了满腹的语言在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求助似的睨了眼站在温云月身旁的贺言,用眼神示意对方赶紧想想办法。 贺言唇角微扬,侧头看向温云月,眉眼尽是挥之不去的纵容与宠溺。 谢景:“......” 得,这货是指望不上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一手捏上自己的鼻梁,一手正准备去牵谢蕊,却在伸手的一瞬扑了个空。 嗯? 谢景侧头看去,只见原本还乖乖呆在他身边的谢蕊不知道什么事不见了,他心猛地一跳,脑海中顿时涌现出许多不好的猜测,刚想跑去找人,却在下一个瞬间瞥见了趴在隔壁橱窗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蕊蕊想买衣服了吗?”温云月也注意到了透明橱窗前的谢蕊,她看了眼目不转睛盯着橱窗的谢蕊,又随着她的视线一齐向橱窗里看去。 这是一家店面不大的店铺,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杂,而透明橱窗里摆着两个等身人偶,人偶的打扮非常有万圣节的味道,一套是看起来毛茸茸的狼人套装,另一个是带着大宽沿帽全身紫黑的女巫。 “你喜欢这个?”温云月偏头对谢蕊说。 谢蕊盯着橱窗,听到她的话,点点头。 “喜欢就买!”温云月当机立断做了决定,随后牵起谢蕊的手拉开了这家小店的门。 十分钟后,一脸无奈的谢景率先出门,身后跟着一匹毛茸茸的小狼。 小狼抬起头,从狼头下颚的开口中露出一张清纯稚嫩的脸——谢蕊。 “谢景。”跟在小狼身后的温云月出声,“没想到你妹妹居然喜欢的是狼啊!” 谢景:“怎么?” 温云月:“我还以为她喜欢那个女巫呢。” 最后出来的贺言:“所以,这就是你换上这身衣服的原因?” 身着一身黑紫长袍,头顶尖头大檐帽的温云月抬眸,抹了牛血红的唇角一勾,眼尾微扬:“怎么?不好看吗?” 眼前的温云月脸上画着淡妆,暗红的唇色配上上挑的眼线,泼墨似的长发垂在胸前,这身衣服非但没将她的身材优点尽数遮盖,反而多了几分神秘感。 一双眼睛含着光,漂亮的像是会说话,她眨眨眼,身上完全没有美剧性感或是童话里老朽的刻板女巫形象。 反而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同的韵味,像个不涉世事初出茅庐的小魔女,俏皮带着可爱。 “好看。”贺言勾唇笑,低哑的嗓音像是在说暧昧的情话“非常好看。” 温云月对上他澄清而带着暧昧的目光,心里乱如麻,藏在发丝里的耳朵悄然爬上一抹淡淡的嫣红。 拉着谢蕊站在路边的谢景看着两人之间,徒然升起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忍不住开口打断这若无他人的氛围:“所以,我们现在去哪?” “嗯?”温云月回神,侧头回答,“刚刚那个店主不是介绍说郊区的游乐园今天有活动吗?而且穿cos服还可以免费入场呢!” “合着我们四个人去,只要买两张票,这要是不去,就亏大发了!” 谢景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偏头正想问问谢蕊的意见,视线刚过去就对上后者期待的目光。 谢景:...... “那就这么定了,走吧。” 四个人乘车到店主口中的游乐园时,已经距离他们买衣服的时间过去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早知道这么远,我就先在商场吃个饭再过来了。”一下地铁,温云月一手捂着空空如也的腹部抱怨道。 贺言睨了她一眼:“现在吃也来得及。” 温云月侧头:“不是说这里吃饭很贵吗?一顿饭都抵得上我一周的伙食费了。” 听到这贺言闭了嘴,表面上看起来是被昂贵的价格吓的不敢再吱声,其实内心早就开始盘算自己的小金库还有多少存款,能不能带温云月吃顿包饭。 见两人一齐噤声,谢景思索半响主动开口:“不然,我请你们吃饭吧?” 这话一出,不单单是温云月,就连贺言也惊讶的回看他:“你确定吗?我刚刚查了一下,这边餐厅的价格确实属于高消费了。” 谢景毫不在意地笑笑:“放心,我知道,也算是报答你们上次救了谢蕊。” “害,这有什么。”温云月伸出拳头轻轻锤了下谢景的肩膀,“都是朋友了别那么客气。” 谢景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眼底却带着一丝光。 温云月一直把谢景的这番话当做是对方的客气,因此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出站后,穿着狼人玩偶装的谢蕊一蹦一跳地走在三人前头,像是对此地了如指掌似的,毫不认生的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温云月这才品出几丝不对劲来。 四人先去了位于游园入口旁边的美食一条街,谢景挑了家装修偏清新田园风的餐馆进去。 拿到菜单后,温云月看着上面印着滑爽嫩口琳琅满目的美食图片,不禁咽了口唾沫,随后又瞥见底下的三位数的价格。 温云月:...... 对不起,是我高攀不起的价格。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没关系不用跟我客气。”谢景点完菜,见对面的两个人迟迟没有动静,还以为是他们不好意思,开口说。 贺言跟温云月对视一眼,随后用不确定的语气反问:“你确定吗?” 谢景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当然确定了?不然我带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温云月接着语重心长的说:“景哥,不是我说,我真怕这一顿饭下来,你这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 贺言虽然没说话,但看向他的目光却明晃晃的表达了一句话“我们是在为你好。” 谢景:“......” 谢景:“真的没事,你们点吧,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别想那么多了啊。” 这下轮到温云月犯懵了:“哥,真没事?” 谢景目光坚定:“真没事。” 贺言跟温云月同时愣了下,随后异口同声的发出感叹:“你真的太有钱了。” 谢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温云月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大富豪。” 谢景笑笑:“你自己说的,朋友之间,谈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温云月点点头:“也对。” 随后她伸手一扬,在印着美食图片的菜单上一指:“那我要找个咖喱套餐。” 贺言收起菜单,尾音拖长,慵懒道:“我跟她一眼。” “对了”温云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我们要不要先派一个人去买票啊,今天正好赶上周末又是万圣节,去完了会不会没票啊?” 谢景脸上还是那副的淡淡的表情,他拿出手机亮出付款码给服务生,而后漫不经心地开口:“哦,没事。” 温云月:“?” 付款成功,谢景收回手机抬眸瞥了眼温云月:“我是这儿的年费卡会员,可以一个带三。” 温云月:“......” 这就是钞能力吗?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凉了,记得多穿衣服。 ☆、当月亮 等到四人吃饱喝足,已经到了临近傍晚五点,南方的冬天来得晚,但这并不意味着昼夜的来临也跟着渐晚。 天空像是一幅巨大的调色盘,天边的夕阳将远处的云层染成一片紫海,粉色的稀云薄薄的飘荡在空中,整个天空看起来光彩夺目。 有了谢景年费卡VIP的权限,四人才不用排那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队,走入相应的VIP专属通道,原本至少要一个小时以上的队伍,他们五分钟便快速通过。 进入园区后,温云月回望身后检票口处呜呜泱泱的人群,又看向走在前头牵着一匹两脚狼的谢景,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叹——有钱真快活。 两脚狼蹦蹦跳跳地走踩在小石头铺成的路面,在这里的她显然做回了那个俏皮带着活泼的小姑娘。 此时夕阳陨落天色渐晚,深蓝的幕布遮住了整片天空,跟着两脚狼的步伐行走,入眼的先是一个两层式的旋转木马。旋转木马很大,上面用来作为装饰的彩灯闪着五彩斑斓的虹光,旋转木马的内部装着几个大的顶灯,从敞开的空间里散发着暖色的光芒。 “飞飞车!”两脚狼略微兴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温云月转身,还以为谢蕊误将木马看做车,正欲纠正的瞬间,她目光一瞥,随即当场楞在了原地。 之间在两层豪华的旋转木马旁边,在高空处架着几条纵横交错的蓝色轨道,轨道的两侧都贴着长条形的发光灯,在暮色中,宛如一条条仙女教母身边才会浮现的金色丝绸。 谢蕊说的没错,那确实是飞飞车。 “一起玩!”谢蕊高喊,抓着谢景的手臂摇摇晃晃,瞳眸中倒映出身后旋转木马的灯光,亮堂得像是住了星。 “一起玩!飞飞车!” 谢蕊高兴地喊着,全然没注意到温云月逐渐石化的身影。 温云月万万没想到,别看谢蕊多含蓄多内敛,实则内心世界丰富多彩,有着一颗渴望冒险的心脏。 她仰头望向足足有七八层楼高的过山车轨道,又低头撞上谢蕊满含期待的目光。 一起玩? 她怕玩完之后整个人都没掉啊! 谁能想到在外拽上天走路都要横着走的温云月,居!然!怕!高! “小月亮!”谢蕊拉着谢景的手,从狼头下颚露出来圆圆的脸上带着单纯的笑,眼睛亮晶晶的,让人心头一软,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们一起玩吧!”谢蕊说,“很好玩的!这个!” 温云月看了看满含期待的谢蕊,又仰头望了望离自己有七八层高的轨道,喉咙一动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 直接说自己怕高貌似有损她那吊炸天的气质。 “那个,我就不陪你们玩了哈。”温云月僵硬地笑笑,“刚刚吃的有点多,还没消化完,我怕一会儿上去被摇吐了。” 话音刚落,一辆载满乘客的过山车飞速从轨道滑过,滑轮跟轨道接触发出隆隆的声响,同时还伴随着乘客玩家撕心裂肺的吼叫:“啊啊啊啊啊——————” 此声回荡在头顶上方的天空,久久不能散去。 温云月一听这声,顿时感觉汗毛耸立,看着谢蕊眼瞳里染上少许失落的,心里的罪恶感也被惊恐的情绪洗褪不少。 “下次吧”温云月对着谢蕊说,“下次我少吃点再陪你们一起上去。” 闻言,谢蕊虽然有些失落,但因为有哥哥的陪伴倒也很快恢复心情。 “那我先带她去玩”谢景对他们说。 贺言点点头:“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 谢景拉着蹦蹦跳跳的两脚狼朝过山车设施的入口走去,温云月侧头跟贺言对视一眼,以他们俩之间的熟悉度,贺言一眼就知道温云月说肚子撑是慌,恐高才是真。 但他却没按照原来羁傲性子去出言调侃,也没再提这个话题,仿佛温云月说是因为肚子撑所以不去,事实就真是如此。 “他们估计还要一会儿才下来。”贺言扬扬眉毛,笑得肆意,“说吧,想玩点什么?” 温云月眨了下眼睛,反问道:“你陪我?” 贺言用这“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嗯哼,不然呢?你在上面玩耍我在下面做你的拎包小弟吗?” 温云月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没过几秒,温云月倏然转身抬手指向散着暖光、亮眼夺目的豪华双层旋转木马,语气轻快满含期待:“那就那个呗!!!” 贺言随着她指的方向一眼就看见那个巨大又豪华的双层旋转木马,那华丽的暖黄灯光柔和温暖一点也不刺眼,但却莫名的化作细小的毛刷,一下一下地扫过他刚迈入青春的心脏。 他视线一移,对上温云月浅浅的瞳孔,里面闪着灯折射的光,还有满是期待的少女心。 她不是在搞笑,也不是在整人,只是确确实实明明白白的想要做一次旋转木马罢了。 “可以啊。”贺言扬声说,声线慵懒半拉着眼皮,“走呗。” “我陪你。” 旋转木马的入口处排起了不算太长的队伍,来者大多都是十二三的小朋友、结伴的闺蜜还有少许的情侣。 因此如同贺言跟温云月这样少年少女的搭配在此处也不显得突兀,并且由于今日是万圣节的缘故,许多年轻漂亮的姑娘和有强烈玩心的小孩,都换上了自己喜欢的装扮,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这反而让温云月的女巫装没那么亮眼,但或许是因为那张女娲都要偏爱的脸,夹在人群中的他们时不时的还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投来的目光。 又过了五分钟,总算轮到他们。 温云月踏上旋转木马的地板,便毫不犹豫直接向二楼冲去,她的目标很明确,从方才在楼下排队时便开始仰头看向二层楼的塑料木马,仔细又认真的挑选待会选那匹马好。 温云月选了个外围的白色大马,她伸手一扶马头顶的圆柱栏杆,一脚蹬上下面的马鞍,另一条腿向上抬,动作连贯三秒直接跨上马背坐好。 在她身后的贺言见状默默收回想要扶她一把的手,而后直接拉住旁边一匹棕色大马头顶的栏杆,直接跨了上去。 待到人数满了之后,底下的工作人员管好栏杆,散落在旋转木马四周的音箱播放欢快愉悦的歌曲。随着三秒钟的倒数之后,齿轮开始转动,伴随着灯光和音乐,旋转木马开始一上一下的运作。 “贺言你看你快看!”这场游戏刚开始,马背上的温云月就忍不住发出惊呼的高喊。 贺言随声望去,原本还慵懒半拉着的眼皮骤然睁大,乌黑的瞳仁倒映出面前堪称的上绝世名画的景色—— 二楼的旋转木马视野高广,随着转动可以清晰的扫过周围所有游乐设施的样貌,其他设备的灯光五彩斑斓,一圈又一圈光晕染着绚丽多彩的色泽。温云月侧着脸,目光直直地望向远方,她的眼底亮晶晶的,仿若住进了整片星河。 在旋转木马底盘转动的下一秒,天边的明月出现在画面中,柔和白皙的光线散落在温云月身上,为她墨黑的头发边勾上了层银白的光,像极了婚礼用的白色头纱。 贺言一瞬间看痴了,那天边明晃晃的月亮,竟也比不上她的万分之一柔情。 温云月笑着回头,弯弯的眼,微浅的酒窝,周遭散发出愉悦而快乐的信息。 时机恍若在此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从那以后的很多年间,只要贺言一抬头望向月亮,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天的这幅绝世名画。 旋转木马很快就玩完了,两人按照指示一步步走向出口处。 “哇塞!真的很好玩”温云月半眯着眼,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看起来如同一只饱腹的猫,懒懒散散。 贺言睨了她一眼:“你还想再玩一次吗?” 温云月回头,看向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排起的长队:“算了算了,人好多,还是下次吧。” 两人回到方才跟另外两人分别的地方,只见谢景带着两脚狼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两脚狼显然是又饿了,手里还拿着半根迟到一半的考场。 “你们回来了。”谢景见到他俩,拉着谢蕊起身,“有件事情我想问一下。” 看着谢景脸上略带严肃的神情,温云月不免收了些许玩心,认真道:“怎么了?” 谢景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一般,半响开口:“你们......怕不怕鬼啊?” 温云月愣了下:“嗯?” 贺言不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有事就直说吧。” 谢景叹了口气,眼神里掺着淡淡的哀怨:“蕊蕊她想——” 话还没说完,便被当事人谢蕊兴奋的打断:“去那个!那个!” 温云月这才发觉,自从她们来了之后,谢蕊的目光就从来没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看向不远处,那一栋独立的深色房屋。 房屋的样式装修的非常古朽,外面坑坑洼洼像是经历了什么混战之后残留下的建筑。在屋顶的上方有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房子四周都围着亮着光的南瓜灯。 不用多说,光看这配件就知道这绝对是间鬼屋。 温云月松了口气,又笑笑:“害,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鬼屋而已,想去就去呗!” 温云月轻松地说着,没注意到谢景突然惨白的脸庞。 谢蕊听到温云月的回答更加兴奋,转过头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兴奋地拉住温云月的手:“走吧!我们走!” 鬼屋排队的人很少,再加上是需要玩家自己全程走完的自由模式,因此工作人员上一分钟刚放进去人,下一秒又可以开门直接让他们四个进去体验心跳。 “祝您游玩愉快。” 屋子里的灯光都是紫色的,阴暗又诡异,沿途的装饰恐怖而五花八门,什么残破的十字架,没订好的棺材,人体组织,披头散发的女尸等等多到数不胜数。 两脚狼成了团队的领头,昂首挺胸丝毫不见得恐惧地行走在路上,时不时就用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给周围吓人的装饰来个大扫射。 看起来不像是来鬼屋冒险,反而走出了有种在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气质。 谢景面色难堪的走在谢蕊身后,四周诡异的紫灯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更加怪异。 温云月对此没什么感觉,她只是恐高又不是怕鬼。 贺言从进来以后就一言不发,跟在温云月身侧,看不清神情。 “啊——————” 前方突然传来足以刺破耳膜的喊叫声。 四人当场一愣,随后两脚兽像是被叫声刺激到了似的,兴奋地摆了摆上半身,随后一个健步率先冲了过去。 谢景当即也顾不上害怕,跟着妹妹的步伐就是往前冲,贺言跟温云月对视一眼,两人也跟着前人的步伐往前冲。 不得不说谢蕊跑得是真的快。 三个人六条腿,竟然还跑不过一个刚上初一的小姑娘。 “蕊蕊!别跑!”谢景的呼喊被四周鬼怪的呵呵哈哈给掩盖,“蕊蕊——啊啊啊啊啊——” 谢景边跑边喊,下一刻,一个沾满乱七八糟头发的道具人头猛然从天花板上坠落,咚的一下直直地砸落在他面前。 谢景当即被吓了一大跳,猛地跳了一下大喊着迅速地向前冲去。 那速度,可比刚才的快了不止一倍。 温云月没被那头吓到,反而被谢景陆陆续续传来的惊声尖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 “啊啊啊啊啊啊————女鬼啊————” “草啊!!!这里有僵尸!!!!!” “啊啊啊啊啊不要摸我的腿!!!!别碰我啊啊啊啊————” 谢景的惨叫回荡在整间鬼屋,声音逐渐远去。 温云月正打算跟上,左手猝不及防被一个温热的掌心握住。 贺言目视前方,声线平稳淡淡说:“我怕你害怕,拉着我会好点,我保护你。” 温云月看向他,只觉得对方的掌心似乎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她看着面前有些不正常的贺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你该不会是怕这个吧?” “......” 贺言顿了下,什么都没说。 众所周知,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默认。 温云月没有嘲笑他,也没有调侃,反而回握住贺言的手,拉着对方大步向前走。 “好啊,那我们就拉着吧。” 贺言抬眼看她,后者福至心灵般回头,在那不太起得到照明作用的灯光下,微微扬起一抹笑。 “不过,贺言,我也是可以保护你的。” ☆、当月亮 拍摄当日,外头下起了连绵不断的细雨。 南方的冬天来得迟,临近十一月初的阴风却掺着刺骨的寒凉,这场雨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看起来如同水晶球里摆放的微缩城市,随着球的上下颠倒,飘着水汽,下着绵绵的凉雨。 被阴雨包围的大厦内,此时灯火通明。 “所以......”温云月看了看手里的流程表,抬眸对着杂志主编说,“这次的主题是吸血鬼和女巫?” “对的。”主编笑了笑,“很有创新意味的组合不是吗?” 温云月沉默不语,事实上她除了点头答应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话语权。 毕竟谁又会在乎她一个不太知名的小模特的言语呢。 温云月画了个相对于之前而言,从来没尝试过的妆,大面积的眼影打在她的眼窝,粗长的眼线上翘,平增一抹妖媚的味道,牛血色的口红抹去她身上原有的柔和,多了些许说不清的成熟性感。 这次的杂志的主题除了要贴合万圣节以外,杂志主编还刻意的增加了些许性感的元素。 正站在换衣间内的温云月,对着屋内的镜子上下打量着自己身上都短到大腿根的黑色连衣吊带包臂裙,默默地伸手将裙摆往下拉了些。 “主编,这......”裙子是不是太短了些。 温云月一出门,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杂志主编两眼放光,兴奋不已地打了回去:“不错,不错,小Z,把剩下的配饰给她穿上。” 说完,被称作小Z的造型师手里挽着一匹黑色的纱布,将纱布的一侧卡在温云月的腰线,围着小腹从背后绕了一圈,黑纱的长度正好到温云月脚踝,再配上一双及膝的长筒高跟靴,黑色的长手套和宽大的黑色大檐帽。 顿时,一个充满性感魅惑的女巫......准确来说,更像是喜欢蛊惑人心的魔女出现在大众面前,只稍看一眼,便身心沦陷。 “你这......” 简茱听到温云月出门的动静,将目光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对方身上,见到如此装扮的温云月,就连她也止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悠长的好看。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适合靠脸吃饭。 由于本次拍摄为室内拍摄,为此工作人员早在前一天便搭建好相应的布景。 脏橘色的背景板上贴了一轮黑色的月亮剪影,在拍摄地的右边还拉了一个黝黑高大的枯树,树的上面围绕着一条加大版的暗紫色彩带,并且在树的正面粘上一条相应颜色的蝴蝶结。 由于这次外封面和内页都是均由二人拍摄,为此造型师还特地在温云月过于性感的衣服外披了件斗篷,用来拍摄单人内页。 贺言的造型还没做完,温云月便先按照摄影师的指示走到相应的位置,顺从地听着指令拿道具动作。 “好,请温小姐看这边,头微微向上仰。” “对对,就是这个感觉,非常出色,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可以尝试做出一些很腹黑的表情,对对,保持不动哈。” 对于一个长期走平面拍摄的模特而言,温云月天生自带的镜头感和那堪比一线女星的颜值,让为她拍摄的摄影师心内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中场休息时,摄影师一边将相机的图片导入后期制作的电脑,一边对温云月今日的表现滔滔不绝赞不绝口。 “哎呀,今天拍的太爽了,好久没遇到过这么符合我摄影美学的缪斯了。” “这片子我真的太满意了,到可以公开的时候我绝对要给微博po上九宫格。” 温云月静静坐在一旁,在这里除了简茱以外,其他的工作人员她一个也不认识。几年的岁月抹去了她原本热情张扬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漠而安静的疏离。 她就坐在那里,也不主动与人寒暄,只是捧着助理给她插着吸管的矿泉水,含着吸管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大多数工作人员对温云月冷淡的态度仿若早已司空见惯,毕竟人嘛,千奇百怪的什么样都有,性格古怪似乎早就在情理之中。 集体休息了十分钟后,另一侧化妆间的门啪嗒一声被打开,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略微嘈杂的人声,逐渐逼近。 温云月坐的位置正好正对着贺言的化妆间,因此当贺言从中踏出脚步的第一个瞬间,温云月便毫无预料地撞入他的眼。 贺言穿着一身深蓝的西服,右侧的肩上还别着一条及膝的披风,随着他的走动在身后肆意扬起弧度。为了更加符合本次摄影主题吸血鬼的人设,他还粘上了微长尖锐的虎牙,原本漆黑的瞳仁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深邃,细软的头发也被烫成微卷的模样。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从童话书里跑出来的吸血鬼王子。 “草,这人好绝。” “有颜有才,谁能不爱!” “靠!刚刚跟他对视了!!!好苏啊他!!我人都没了!!!” 贺言一出来便引起了一番不小的低声惊呼,他淡淡笑了下,狭长的眼尾上扬,用他那靠声音吃饭的副好嗓子开口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主编走上前,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时间都是安排好的,你结束的正是时候。” 话音刚落,从有一群扛着录像机或手拿带有娱乐杂志标识标志的麦克风,那架势,知道的明白他们只是各大娱乐类博主前来做采访视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集体来罢工干架的。 乌乌泱泱的人群全从休息室里一股跟海浪似的涌出来,乍一看还以为公司破产,这些全是拿不到工资前来以物代薪的卑微社畜。 温云月看着那头混乱的场面,面上毫无波澜,依旧用上下唇含住细长的吸管,一下一下的喝着矿泉水瓶子里的水。 如果说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那绝对是——这个房间多大?居然容得下这么多人挤在一间休息室里? “好了好了,摄影师灯光师准备一下!”送走了那批采访的娱乐博主后,主编拍拍手,示意下一场拍摄即刻开始。 温云月起身,原本披在身上的斗篷被造型师取下,露出里面魅惑而性感的连衣裙。贺言还在跟经纪人说话,刚说完一转头便看到那样打扮的温云月,愣了一下,眸色一沉,唇角的笑容慢慢减退。 他抛下还在喋喋不休的经纪人,朝温云月的地方走了几步,嘴唇一动,像是准备说什么。 “贺言老师——”身后的主编喊了他一声,“拍摄地在这!您走错了!” 贺言身形一顿,温云月像是没察觉他如狼暗沉的目光,朝拍摄地的方向直直走去,一个眼神也没给贺言,像是有意忽略他。 在两人身形相交的瞬间,温云月倏然感到手腕上传来被人抓住的触感,强硬不容拒绝的力度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温云月侧头望去,直接撞入贺言似深潭般漆黑的眼眸,那深潭平静的如同空无的太空,荡漾不出一丝感情波动。 贺言一直在大众面前展现的都是他性格外向的一面,桀骜不驯但却待人有礼,像个绅士又像是坏小孩。 眼前这幅神情几乎在他出道以后从未展露在公众面前,而一般他露出这副表情,只能说明一点——他生气了。 温云月一愣,不明白他这又是在闹什么情绪。 贺言拉着她的手腕,微微使了点力气,不同但却无法轻易挣脱。 主编见状不明所以,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矛盾,凑上前来询问:“贺言老师?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可怕...... 贺言转头看向主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微蹙的眉头和他周身挥之不去的低气压,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这衣服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后,主编也来不及思考温云月的衣服到底怎么惹到贺言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为了符合本期拍摄主题啊?” 末了,看着贺言如冰山般的轮廓,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唾液:“那个......贺言老师是有什么意见吗?” 贺言对上主编的目光,后者心里一惊后背一凉,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被豺狼顶上的小鹿。 “当然有意见。”贺言冷呵一声,“穿这么少,感冒发烧生病了怎么办?” 主编:“......” 当事人温云月:“......” 主编抬手指了指位于天花板的中央空调:“我们开了暖气的,老师您不用担心。” 听到这,贺言面色才缓和了一些,磁性的声线掺着慵懒:“温度可以再调高点,我怕她着凉。” 主编连忙点头,让助理哪来遥控器当着贺言的面,按了两下调高温度。 看着两人前去拍摄的背影,主编抱臂站在一旁,心里不禁感叹——贺言真是个体贴的好老板!!! 拍摄进行的十分顺利,贺言跟温云月都是天生的镜头宠儿,每次按下快门的瞬间都令摄影师感到心旷神怡。 两人的默契度又高,相处氛围又好,就连一向被奉为感情废的主编都感受到了来自两人身上,神秘而又令人欲罢不能的情感。 直到很久以后,主编才知道,那种微妙又令人心痒的感觉,在网络上被称之为——嗑CP。 由于两个人状态都极佳,今日的拍摄工作还提早完工。 一听到结束的声音,温云月率先冲进休息室换回自己的衣服,随后跟经纪人打了声招呼,便往厕所跑。 等到温云月出来的时候,杂志社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差不多走光了,只有个别的后期人员还在电脑屏幕前加班加点的赶工修图。 温云月回到休息室背上自己的斜跨包,出了门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刚按下向下的按钮,原本明亮的灯光在顷刻间熄灭,伴随着杂志社内后期人员崩溃又绝望的惊呼,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草——老子辛辛苦苦搞得图片——破地方这个时候停什么电啊——” 温云月愣了一下,拿出手机调到手电筒模式,借助白炽的光线温云月叹了口气,只好认命的按照亮起的指示灯,朝紧急逃生出口走去。 索性杂志社所在的楼层不算太高,温云月日常图方便穿了双好走路的鞋,走起来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啪嗒——啪嗒——” 空旷的楼道里,只剩下她的脚步声。 一样白皙的墙面,一样发着幽绿灯光的指示牌,楼梯一圈又一圈,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没过一会儿,温云月敏锐的听到似乎又一道更为沉稳的脚步声与她重叠,而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温云月放轻呼吸,听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六米—— 四米—— 两米—— 就在那脚步声即将贴上她后背的瞬间,温云月有所准备猛然转过身,足以亮瞎人眼的灯光直直地打在那人的脸上。 “搞什么呢你。” 熟悉低沉的嗓音在楼道回荡,贺言被光猛地一照,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温云月一见是他,立马把手电筒的光移到地面,“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有点事情被托了一下。”贺言半眯着眼,“差点被你晃瞎眼。” 温云月自知理亏,看着他充满歉意道:“抱歉。” 眼前总算没了那怪异的光圈,贺言收起手臂,站在与温云月同一个高度的平面上,他望着被微弱光线照亮一点轮廓的温云月,突然放缓声线,开口说:“你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很眼熟吗?” 听到这话的温云月拿着手机的手一顿,随后刻意地移开视线,生硬道:“我记性不好。”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停电的大厦,漆黑的楼道,一切的生灵都仿佛失去了踪迹,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心跳和那一抹微弱的光亮。 一模一样的场景,简直就像是梦回十年前的那个初冬。 “没关系。” 她听到贺言拖长慵懒尾音的回答。 下一秒,她的后脑勺被对方宽大的手掌包住,轻轻向前一带,眼前放大的面容和唇上柔软的触感令她浅棕的瞳仁染上诧异。 后半句话被送至舌尖,吞没在这一个久别重逢的吻中。 “我帮你回忆回忆。” ☆、坠入爱河 时间倒退回到十年前。 在一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日子里,常年只有夏秋两季的南方城市,总算赶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摆脱了忽暖忽潮的天气,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冬季。 泛着萎黄树叶的树成排的立在路的两旁,一辆载着人的自行车在路面上飞速般疾驰,那架势,活生生像是后面跟着什么凶恶的猛兽,速度稍微一慢,便被血盆大口一下吞入腹。 “冲呀!冲呀!再不快些考试就要迟到了哥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温云月双手环住贺言被大衣裹住的腰,神色轻松,双眼微眯望着周围像是极速流逝的风景,加油打气似地喊道。 听到这个称呼的贺言眉头一抽。 也不知道温云月最近从哪学的,最近没事找事动不动就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他,从一开始还会起鸡皮疙瘩到现在已经逐渐适应。 这中间发生一切苦楚只有贺言才知道。 “再快些就他妈能飞出宇宙了好吧!”贺言看着前方的路况目不斜视,头都不回地随意吐出一句话。 他双手握住车两端的手把,脚下的脚踏板被踩得只剩残影,紧迫地时间如同看不见的洪水,在他们身后肆意翻滚横行,逼迫他们奋力前行冲向更远的远方。 路的前方是个下坡路,要过首先得经过一个算是高的小上坡。 贺言见状直接一鼓气用力加快了踩踏的力量与步数,车一下子冲到顶端,借着惯性直接在半空腾飞,随后车的前轮重重落地,又飞速的向下滑去。 “卧——槽——” 这一举动让刚才还笑容满面的温云月直接吓成的瞠目结舌,一颗心也随着自行车的运动轨迹一上一下的疯狂跳动,她心里一害怕,环着贺言腰身的手臂倏然收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都不放手。 “咳咳,草,你轻点,我早饭都要被你勒吐了姐。”感到腹部像是被绳索勒住的束缚感,贺言咳了咳被凉风灌入嗓子的干涩。 似乎是发现贺言确实不太舒服,温云月难得听话地松了松环在对方腰上的手臂。 毕竟现在贺言充当免费司机一职,要真被勒吐了,不就没人送她去上课了吗! “你叫谁姐呢!”温云月躲在贺言背后,抵挡从前方奔涌而来清晨的凉风,“我岁数可比你小了将近一年好吧!还想占我便宜!!!” 贺言眯了眯眼:“叫你姐还不满意?” 温云月哼了一声:“当然咯,你年纪那么大,叫我姐不就意味着我年龄更大了吗!” 贺言:“......” 比她早出生一年这也叫年纪大??? 这脑回路,还他妈的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即便贺言使出全身力气,就差没把自行车蹬出火花直接报废,他们也依旧离考试时间开始迟了三分钟。 “说吧,你俩怎么回事啊?”监考老师看着门口喘着气的两人,双手交叉抱臂,严肃道,“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次月考,居然还敢迟到?” 温云月只觉得喉咙里都灌满了冷气,她一手扶着门框气若游丝地说:“老师,这不能怪我们啊!谁能想到我们刚上公交车司机就跟别人干起架来了!车费都没退,最后还是我们俩骑自行车来的!” 监考老师:“?” 温云月拍拍胸脯顺顺气:“自行车都差点被踩的报废了” 贺言看着监考老师,严肃又真诚:“是真的。” 温云月:“而且老师我跟你说,据说是抓到了司机老婆出轨的对象,司机跟那个人打得特别激烈!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到今天还要考试,我直接买瓜蹲在旁边围观了!” 这话说的,仿佛她温云月为了本次月考放弃吃瓜机会有多了不起。 监考老师:“......合着你还挺骄傲?” 温云月眨眨眼,脸上露出一副对啊不然呢的神情。 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算了算了,你们进来吧,把书包手机都放在讲台上,考卷拿了下去考试吧。” 得到指令的两人相视一眼,随后立马冲进教室,火速地放下书包做到空着的位置上。 别看俩人平常吊儿郎当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谁能想到校门口贴着的其中排名,他俩的名字高高挂在前三的地方,一人还占一栏呢。 上午的考试结束,俩人匆匆忙忙在外头解决了午饭,下午又背着书包,回到考场考试。 一下午的时光在笔墨滑落在白纸发出细微嚓嚓的声响中,悄然而逝。 在广播交卷铃响起之际,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你怎么晚上还要去上课啊?” 结束之后,温云月跟在贺言身旁,在天边降下的夕光中,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 “最后一节课了,毕竟算是加强训练班,再说钱都交了,不去不就浪费了吗。”贺言单肩背包,语气散漫。 温云月想了想:“那不就要我自己坐车回去了?” 贺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己走回去。” 从这里到家坐车都至少要十五分钟了,真要走路最起码不得半个小时才到家? “不要。”温云月脑补了一下画面,小腿肚子已然提前感到酸痛的触感。 说道这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停放自行车的车棚处。 贺言俯身将自行车上的U型锁解开,闻言回头看向温云月的眼睛,单挑眉,以一种慵懒而又带点调侃的语气开口:“怎么?难不成你要跟我一起去上课?” 温云月的双目突然睁大,眼底闪着光:“既然你都这么邀请我了,不去就太不够意思了!” 贺言:“......” 所以,你那比迷宫还要复杂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 贺言起身扶住自行车,抬腿将后半侧身下用来固定平衡的杆子一提,接着说:“可以啊。” “上车,哥带你上课去。” 距离晚上上课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俩人就着学校门口的小摊摊随意吃了些东西,随后便坐上一辆自行车,向目的地驶去。 天边金灿夕阳逐渐被远道而来的乌云遮盖光芒,阴沉的天空从灰蒙变为漆黑,夜晚来临,街道两侧的路灯发出暖橙的灯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散落在地,像是落下了一片片支离破碎的花。 载着两个人的自行车以匀速在街道上行驶,穿过一条又一条被光影覆盖的道路,像是误入时空洞在时光里穿梭。 加强补习班的地址在远离闹市的城郊,说是城郊也不太贴切,毕竟附近各种公共设施都齐全,到了六七点还有许多小摊老板骑着车前来摆摊卖美食。 贺言将车停在楼下,已经有穿着不同学校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结伴楼。 “走吧。”贺言微甩头,“上课去。” 两人到教室时,里面的人多到爆炸,熙熙攘攘的人群堆满了不大的空间,从门口看连一个空座都看不到。 “平常人也这么多吗?”温云月看了看教室,向贺言发问。 贺言淡淡扫了眼教室内部,漫不经心说:“正常。” 温云月顿了下:“那我们坐哪啊?” 贺言侧头看她:“这个就不担心了。” 说完便率先一步走进教室,贺言本身就高,走进来之后众人的目光有一大半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部分人见到他来,下意识为他让开了路,温云月这才注意到在教室侧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 这件教室的是一张椅子一张桌子的配对,这就意味着多出来的温云月也没有位置坐。 温云月向贺言投出不解的目光——都没位置坐还怂恿我来? 贺言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将背包往桌上一放,一手拉开椅子一手掌心向上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温云月愣了一下,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脱了书包坐在凳子上。 不知是因为多了一个面生的人感到好奇,还是因为两人的举动是在太过明目张胆,周围的人含有打量意味的目光频频落在他们身上。 温云月对此置若罔闻,看看就看看呗,反正又不会影响到她。 不用等贺言开口,就有识趣的人让出自己的凳子,转身去后头搬来塑料凳给自己坐。 贺言挨着温云月坐下,他的书包挂在课桌旁,温云月的被塞进桌肚,桌面上只留下几张试卷和笔袋。 “哎哎,言哥。”刚刚递给贺言凳子的男声徒然凑过来轻轻撞了下贺言的肩膀,又对他挤眉弄眼,“这是你女朋友?” 这句普通调侃的话语却让温云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扑通扑通,心脏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脸颊,让她感觉到脸庞微微发热。 贺言逆光侧着头,温云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空气都似乎在此刻凝结,温云月下意识放缓呼吸,耳边除了空气的流动,就只剩自己的心跳。 一秒、三秒、十秒...... 直到上课铃响起的刹那,温云月也没等到贺言的回答。 晚上只有两节课,温云月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烦恼,蛮横的趴在桌面上,占据了大半的位置,贺言也不气恼,反而难得一见好脾气地收拾试卷替她腾了位置。 老师只在进门看到温云月的刹那间愣了一下,随后感觉对方没有要搭理自己或听课的意思,也就没去管她。 接下来整整两个小时温云月都趴在桌子上,不是侧头看看窗外的月亮,就是看向老师写满数学公式的黑板。 尝试听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心里又因为刚才的调侃乱如麻,赌气似的不愿去看贺言那张脸,只好低头趴在双臂之间浅眠。 人一旦开始闲下来,大脑就必不可免的开始胡思乱想。 温云月眼前一片黑暗,脑子里却异常清醒毫无睡意。 他刚刚为什么不说话?是对这个问题很抵触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抵触?难道他讨厌我吗?可是讨厌我的话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这里?可要不讨厌我的话又为什么不回话? 如果他对我没那个意思直接否定不就好了吗?可是如果喜欢的话又为什么不承认呢?难道他有别的喜欢的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又正好在这个班上??? 不应该啊!不应当啊!我不是他最坚强的后背最知心的兄弟吗!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温云月越想心越乱,老师在台上教学的声音和底下试卷的沙沙声混杂在一起,像是催眠曲,让原本还算是清醒的温云月泛起困意,逐渐坠入梦乡。 “醒醒,小月亮,醒醒。” 温云月是被一道熟悉的男声喊醒的,她模模糊糊抬头睁开眼,原本挤满人的教室此时空无一人,温云月呆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之前还在上课的学生都走光了。 空档的教室内只剩下她跟贺言两个人。 “下课了?”她睡眼惺忪的坐直身体,抬手揉了揉眼。 “下课了。”贺言背上收拾好的书包,“走吧,回家。” 刚睡醒的温云月还处于懵圈的状态,因此也没多说话,起身跟着贺言离开教室。 出了教室门,正好有一股凉凉的晚风从远方吹来,凉得温云月不仅一颤,朦胧的睡衣都少了大半。 两人慢慢地走下水泥砌成的楼梯,老旧的灯光在头顶忽明忽灭。 睡醒之后,温云月又重新开始琢磨睡醒之前纠结的问题——贺言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课外提高班所在的楼层蛮高,再加上位于比较老旧的小区内,因此也未配备电梯。一圈又一圈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头顶的照明灯昏黄令人逐渐头昏。 温云月因为这事儿一直有口气堵在心底,她向来都是心直口快有话直说,这次轮到贺言的感情问题,她反倒开始犹豫不决。 “贺言——”温云月突然站定住步伐,看着脸上写满不解的贺言开口,“我有件事想......” “滋啦——啪——” 就在此时,头顶的照明灯忽的闪了一下,随后啪的一下彻底熄灭。 温云月在黑暗中愣了片刻,随后便听到有人的抱怨声从楼下传来:“怎么停电了——” 原来只是停电。 两人站在透风的平台上,失去了昏黄顶灯的照射,外头皎洁的月亮显得格外清明,发散着柔和细腻的白光,落在两颗不约而同跳动的心上。 沐浴在月光下的贺言轮廓都带上了一丝温柔,这令他的嗓音也带着柔软温情:“怎么了?” 温云月对上他含着月亮的目光,心里方才那些混乱的、杂乱的、复杂的情绪陡然之间像是被一阵温柔的清风拂去,恢复了一片空净。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啊?”温云月自己都没发觉,嗓音中竟还带着些委屈,“是觉得我不配吗?还是不好意思当面否定啊?” 这不知所云的话语,处在顺光的贺言明显愣了一下,花了三秒钟时间在脑海中解析,这才明白温云月的意思。 “怎么可能呢。”贺言叹了口气,随后抬眸,目光真挚又满含欣喜,“我这么的喜欢你,又怎么可能会去拒绝呢?” 拒绝我的心意,拒绝这份看起来像是玩笑调侃一样的真理。 温云月的心仿佛被“喜欢”两个字重重地击打,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接着她听到他继续说—— “我是脑子长泡;了才会去否定好吧?” 贺言眉间舒展,眼角微扬勾起唇角,整个人不复往常一般散漫,反而显得极度认真,他在柔和月光之下,对上温云月的眼睛,随后低沉微哑的嗓音顺着夜晚拂过初冬的凉风,从温云月的耳畔吹过。 “现在正式说明一下,我超级无敌非常的喜欢你,喜欢到想娶你回家做我唯一的妻子,喜欢到往后余生都只想拥有你一个爱人。” 贺言眉眼含笑,令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眼睛缱绻又多情。 “所以,全宇宙唯一的小月亮,请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贺言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温云月便大步超前跑去,扑在贺言怀中,双手直接环住对方的后颈,在他惊讶和欣喜若狂的神色中,唇瓣上感到一阵柔软的触感——她吻上了他的唇。 在那年初冬的一个夜晚,在天上明月与冰凉微风的见证下,温云月回以一个吻,接受了他的告白。 都说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但他们却谁都没合上眼。 贺言看着温云月浅棕瞳中闪着狡猾的光,不自觉的将抱着温云月的手臂悄然缩紧,一股巨大的喜悦满足想像是放大的棉花糖,堵住他的心脏,填满他的血液,让他第一次明白什么才叫做欣喜若狂。 “亲都亲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温云月环着他的后颈脖,眼睛亮亮的,像是真的住进了漫天星光,“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便被凑上前的贺言一同吞没在交融的齿间,满心蓬勃的爱意都交缠在湿柔的舌尖。 远处突然升起一簇烟火,在半空中炸出一朵绚丽多彩的烟花。 这是他们相爱种子开花结果的瞬间。 这是一个除了月亮以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坠入爱河 - 七年后。 相似的楼梯间,相同的人物,但时过境迁,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温云月在黑暗中看不到贺言的目光,从对方身上传来万分熟悉的味道,交杂着彼此之间的呼吸,唇上柔软的触感和腰间强硬霸道的束缚。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又联想到现在的处境,一切都令温云月感到心头一酸,情不自禁落下一滴滑过脸颊的泪。 这个吻是苦涩的,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止不住的悲哀。 温云月突然陷入了一种极度悲伤难过的氛围,贺言敏锐地察觉到怀中人突然转变的情绪,揽上她腰间的手臂一顿,随后便感到两道温热的湿润的水滴从对方脸颊滑落。 贺言下意识放开温云月的唇,在一片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股由骨子里散发出的哀哀欲绝却牵着他的心脏,细小的线微微缩紧,整颗心便不由自主地开始酸涩,跟着一同哀伤。 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倒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不要哭了。” 低沉微哑的男声回荡在空寂的楼梯间,酸涩又凄凉,恍若也跟着沾上了悲伤。 温云月目不转睛地看着贺言,空洞的目光却又让后者明白,她并不是在看他。 无声的崩溃比撕心裂肺的哭闹来得更为绝望,后者就像是一个装着气的气球,气撒出去了,也就没事了。而前者就像一个六面封闭的盒子,别说是发泄了,就连最基本的交流宣泄都没有,日复一日的呆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盒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在崩溃和绝望之中反复挣扎。 搞艺术的,多多少少都有着比常人更为敏感的共情力。 现在的贺言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他看着眼前如同湖面上破碎月光般的温云月,只觉得自己的一颗酸涩的心如同针扎般,密密麻麻地发疼。 他望着处在黑暗之中,曾经一同相伴成长的姑娘,对方身上浓重的悲伤如同夜间的潮汐,淹没他,吞噬他。 贺言心脏一抽,下一秒收紧了揽着她腰肢的手臂。 温云月整个人撞进一个温热熟悉的怀抱,曾经频繁在梦中出现的人只是静静抱着她,没有问缘由,只是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轻声说:“算了,想哭就哭吧。” 温云月埋进他胸膛,听到这话鼻腔一酸,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从眼尾溢出,下一秒便将贺言身上的衣服浸湿。 “哭吧,哭一哭就好了。”贺言感受到怀中人开始颤抖,安抚的动作愈发轻柔。 一时间,偌大的楼梯间只剩下温云月无声的流泪,还有那止不住的抽泣声。 一片黑暗中,贺言半磕着眼皮,目光投向地面,原本乌墨的瞳孔更为暗沉,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当天晚上温云月没再拒绝贺言送她回家的提议。 两人一直到上车都相对无言,贺言是为了顾及到她的情绪,而温云月纯粹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车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一天太过劳累,还是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温云月偏头看向窗外,望着飞速而逝地灯光与街道,不一会儿就闭起了眼,进入睡眠。 前方信号灯转换,红灯亮起,车辆缓缓停在原地等待。 贺言侧过头,在前方红色灯光与周围橙黄路灯的照耀下,温云月的侧颜像是被镀上了层柔和的暖光,使得他只是稍看一眼,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温云月睡着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倚躺在椅子中。 贺言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几个午后,他总是比温云月先一步醒来,然后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静静地看向还处于闭眼入眠的温云月。 脑海中青涩稚嫩的少女跟眼前已然成熟不少的脸庞相互重叠,令贺言心里油然产生一股微妙的感情——他的小月亮,终究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长大了。 前方的红灯开始进入倒计时,从十五开始倒数的字符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贺言叹了口气,望着温云月熟睡的面容,低沉微哑的嗓音在寂静地车内流淌开。 “承认吧,你还爱我。” 说完,也不在乎那人听没听到,在绿灯亮起的瞬间,他踩住离合器,车辆又缓慢起步,随后行驶在没有月光的马路上。 侧躺在椅子上的温云月呼吸依旧平缓,却在车子起步的那一刹那,动了动如鸦羽般的睫毛。 - 距离专辑MV的拍摄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场景,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地点分别在本市四中的门口与文化广场。 温云月一开始接到拍摄消息并没有很在意,虽然她自从跟贺言重逢过后发生了那么多是是非非,但也不影响她继续工作。 她向来公司分明。 但当经纪人将时间地点发送给她时,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地点还是愣神了片刻。 “云月?云月?干什么呢?”一旁的林稚见她半天不回神,凑近疑问道。 温云月被她的声音打乱思绪,摇摇头:“没事。” 林稚狐疑地瞄了她一眼,见对方关了手机不再多说,也就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谈论。 “今晚想吃啥?在家做还是出去吃?”林稚倚靠在沙发上,怀里的兔子抱枕被她□□得不成型。 温云月想了想,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林稚也不跟她客气:“那就出去吃吧,正好东街那边开了一家新的披萨店,据说超级无敌好吃,现在这个点出去应该不会赶上饭点。” 温云月点点头:“好。” 南方的气温十分不稳定,上午阳光明媚笑脸盈盈,下午就可以阴云密布狂风乱作。 本着宁愿热死也不愿冻死的原则,两人不约而同地换上了较厚的外套,还是加绒的那种。 东街离她们居住的地方不算远,开小电动车二十分钟左右也到了。 两人到店里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正好到16:30,赶在饭点之前又正好是工作日,因此店里的人不是很多,远远没有网络上营销出来的短视频那样挤得无从下脚。 林稚和温云月的口味差不多,于是一起点了一份九寸的披萨,买了两个杯少糖奶茶和一些小吃。 店的位置相对于比较偏僻,从落地窗向外看,对面只有一排红砖砌成的墙,墙后的柳树枝条茂密,瀑布似的从后倾斜而下,随着傍晚的凉风在空中摇曳。 林稚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这里环境比我预期的要好啊!”林稚的双眼四处在房间内打量,“简约小清新,又不执着于大众ins风,就是不知道味道咋样。” 林稚说着说着就开始担忧:“云月,你说要是不好吃咋办啊?” 温云月淡淡笑了下:“还能怎么办?不好吃就当踩雷咯。” 买都买了,又不能现在反悔让店家退钱,再说都还没吃到嘴里就开始贷款担忧,这样不好不好。 想明白这点的林稚点点头:“你说得对!” 由于披萨都是现做的,于是又过了十分钟,她们点的披萨才被端上桌。 刚出炉的披萨隔着烤盘发出温热的气息,上面的白软的芝士冒着油光,掺着各种配料看起来令人颇有食欲。 最重要的是。 刚出炉的披萨,它会拉丝!!! 林稚一见到披萨眼睛都直了,也不管烫不烫嘴直接塞进嘴里。 下一秒便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呼哧呼哧地散热:“卧槽,好烫好烫!” 温云月对此毫不意外,将吸管包装撕开插进杯子里递给她:“你凉凉再吃,没人跟你抢昂。” 林稚就着她递过来的杯子叼住吸管猛地吸了一大口,咕咚咕咚地,然后长舒一口气:“害,下次再也不要这么着急了。” 温云月默默睨了她一眼:“这已经是你不知道第几个‘下次’了。” 林稚:“......” 突然感觉她被烫也是自找的。 林稚咂咂嘴,正准备再次开动,余光一瞥,偶然扫见窗外对面的红砖墙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个人。 是两个年级不大的少年,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一个蹲下正在调整音箱,另一个背着把吉他摆弄面前按着麦克风的麦架。 “云月,你看窗外那个!”林稚觉得新奇,连刚才心心念念地披萨都来不及吃,连忙招呼温云月看向窗外,“你看那俩小孩!是不是准备唱歌啊!” 温云月疑惑:“什么小——” 话音在瞥见窗外两人的刹那戛然而止,只见短短的功夫里,两个人已经收拾妥当,拿着吉他的人站在一旁,另一人站在麦克风前,先是试了下音,随后与抱吉他的少年相视一笑,伴随着琴弦的拨动,他轻声开口唱。 这条街上平常人流量不多,但依旧吸引了不少路人停下步伐,驻足在原地静静欣赏。 “年轻真好啊~”林稚单手撑着脸颊,一手捏住已经放凉不少的披萨往嘴里送,“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在街头唱歌的呢。” 温云月没回话,只是偏过头静静地望着那两个正在肆意歌唱的少年。 浅棕的瞳眸焦距视线眺望远方,仔细一看却没有落下的地方。 她看向两个少年,却好像又是透过两个身影,回想远在很久之前的记忆。 ☆、坠入爱河 三天后,温云月又开启了工作模式。 这次先拍摄的地点在四中的校门口,此时正值上课时间,除了朗朗书声从远处的教学楼传出以外,在校门处几乎看不到学生的存在。 门口的保安大爷背靠墙,斜倚在木质的椅子上,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打量正在摆弄拍摄器材的工作人员。 “哎哎,小伙子,你们这是在干啥呢?”保安大爷围观了半天,总算逮到一个走近的工作人员,那人一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是拍电视剧呢还是拍电影呢?” 工作人员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边搭建手中的器材,边跟大爷唠嗑:“不是不是,我们这是在拍MV。” 见大爷露出疑惑的神色,工作人员斟酌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给新发售的歌配上画面......” 大爷摆摆手骤然打断工作人员的解说:“哎,你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不过看着就牛逼!” 工作人员笑笑,也没因为大爷的失礼而感到冒犯。 大爷似乎是觉得光看热闹还不得劲,又起身从保卫室里抓了一把花生出来,热情地走到工作人员身边将手里的花生塞给他。 那人正要拒绝,只听到大爷苍老却不失精神的声音响起:“拿着吧,也就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没事儿。” 听到大爷都这么说了,工作人员也不再拒绝,将大爷给的花生都撞进口袋。 工作人员将设备立在原地用绳子打结,又唠嗑似的跟大爷说起话:“诶大爷,你知道这次过来拍摄的明星是谁吗?” 靠海的南方临近冬天,寒风便簌簌地吹。 大爷被吹得一机灵,揣着手缩了缩脖子:“不知道啊,不过听今天上学的学生说,应该是个挺有名气的......” 大爷顿了两秒,似乎是在找合适的形容词:“挺有名气的唱歌的。” 工作人员系绳子的手一愣,随后失笑道:“还真是个挺有名气的唱歌的。” 大爷抖抖肩膀,揣着手眺望远方,突然开口:“哎呀,想当年我刚来四中做保安的时候,学校里也有几个非常会唱歌的学生,我还去听过他们校园比赛的表演呢!” 唱歌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有点天赋基础都能做到,在大部分人的学生时代,学校里总是有那么几个拥有音乐天赋的学生成为风云人物。 也往往都是那些人,包揽全校各大歌唱比赛的奖项。 由于这种现象太过于普遍,因此工作人员原来也没把保安大爷这话放在心上。 保安大爷见工作人员不说话,也没在意,反而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哎呀,那时候唱歌最厉害的还是一个一男一女的组合,从初中到高中的歌唱比赛都有参加。那俩小孩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算算年纪也应该要为人父母了吧。” 听到这工作人员这才有点兴趣,抬头望向大爷反问:“一男一女?” “对!长得都特标致!”保安大爷爽朗的笑笑,“那俩小孩皮得很,总是在学校逗留到很晚才走,时不时又不爱走正门,迟到以后总是跑去后面□□进学校,可是让我好一顿逮啊!” 工作人员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起了兴趣:“哦?” 保安大爷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那个男孩生的俊俏,女孩长得水灵,他俩初中跟高中都是在四中读的,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俩人关系好像一直很好,貌似是邻居还是什么,总是能看到一起上学,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记得,那个男孩的名字好像是.......” 保安大爷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停靠在路边的保姆车突然下来一个人,那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蓝白得到校服,微卷的短发软软的趴在头顶,被微风轻吹,懒懒地在风中散动。 “贺言老师!” 也不知是哪个人高喊了一声,听到名字的保安大爷一拍手,双眼冒着兴奋的光,对着不知所云的工作人员激动道:“巧了!当年哪个男孩,名字就叫贺言!” 工作人员:“?” 随后这位工作人员的神情由迷惑转为震惊,他看看前方的贺言,又看看一脸激动的保安大爷,老半天才吐出一个:“啊???” - 贺言这个名字曾经不仅在四中名声大噪,更是响彻以四中为圆心方圆半径三十公里以内的各大中职高校。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唱歌好听或是学习优异,而是靠着他那一打起架就不要命的疯狗架势,震慑了各个混混帮派。 在当年那个网络还算发达的年代,贺言靠着时不时的出去干架,直接干成了四中有名的风云人物。 “贺——言——” 温云月没骨头似地瘫软在椅子上,她懒懒地将两个字含在齿间,尾音拖得老长。橘白相间的小胖猫安静地缩成一个圆圈趴在她腿间,听到声音抖了抖三角耳,继而像只没事猫一样继续缩得更像一个圈,呼噜噜的眯眼睡觉。 贺言正在拿着写满歌词的A4纸默默记词,听到温云月散漫地呼唤抬眸,缱绻地目光轻轻落在温云月身上,随后开口:“嗯?” 温云月屁股一滑,身形又向下移了几厘米,下巴抵着胸口,一手抚上橘猫的后颈轻挠:“明天晚上就要上台了,你有什么感想?” 贺言又将目光移回歌词上,换了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翘着二郎腿,声音低哑又无奈:“从初中一路唱到高中,还能有什么感想?” 温云月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初高中合并的学校就是这点不好,从初一到现在高二,之前的歌唱比赛贺言就从来没掉出过前二。 熟悉的校园,熟悉的舞台,唯一变化的就是每年都会唱不一样的歌。 “这么一说真的好没新意,我都对比赛丧失热情了。”温云月长叹一口气,“不过明年就高三了,你明年还参加比赛吗?” 贺言头也不抬,答的非常迅速:“不会。” 这反而让温云月有些意外:“为什么啊?真要说起来明年不就是在四中最后一次表演了吗?你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 贺言半掀起眼皮,唇角勾着笑:“我可以把最后一次表演留在今年不是吗?” 温云月疑惑地望向贺言。 后者继续道:“那我问你,是上大学重要还是一场表演重要?” 温云月倏然睁大眼眸,立马直起身子,怀中的胖橘受到惊吓,不满地从她双膝跳下,伸了个懒腰摆了摆尾巴,高傲地走开。 “哎呀卧槽。”温云月瞪大眼睛,张张嘴吐出一句脏话,“我他妈忘记你还要考大学了!” 贺言:“?” 温云月坐直身体,目光灼灼看向贺言:“看你成天吊儿郎当的,我还以为你对上大学没兴趣呢!” 贺言:“......” 温云月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人,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开始想七想八,从中午是吃面还是吃饭,一路想到到如果有天宇宙爆炸了咋办。 这样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自然也会开始脑补比赛当天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设备意外损坏,感冒引发的嗓子失声,会不会在来的路上出车祸...... 总而言之,那是把所有能发生的意外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自以为做好万全心理准备的温云月万万没想到,什么可能性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比赛当天居然下雨了。 下。雨。了。 比赛的地方比较简陋,为了能容纳全校师生集体观看,为此设在了操场上的宽大主席台上。 由于是户外舞台,底下的观众均为露天坐席,因此只要一下雨,那比赛是绝对办不成的。 毕竟也没人愿意淋着大雨在操场上听人唱歌。 综上所诉。 “所以今年这次歌唱比赛就延期了???”收到消息温云月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直接呆愣在原地,简直难以置信。 贺言对她这反应感到不解,眼皮一掀,无奈道:“没办法啊,毕竟下雨了。” “话是这么说也没错,道理我都懂......”温云月望着窗外已经开始飘散的连绵细雨,幽幽叹了口气,“但因为下雨导致延期,这我居然没想到!” 贺言:“......” 女朋友脑回路太奇葩了怎么办? 急在线等。 “反正现在也是唱不了了,就看学校领导怎么安排吧。”谢景插了一嘴,“本来是为了办比赛说停课,现在倒好,也不知道下午会不会被叫回去上课。” 温云月扫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好像很希望可以回去上课?” 谢景静静地看向温云月,随后冷清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我还有半年就高考了。” 温云月:“......” 温云月:“不好意思,你长得太年轻了,我下意识把你当做同届了。” 谢景:“......” 温云月目光陈恳:“对不起!” 谢景眼皮一抽:“......没关系?” 话题结束,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场面一度陷入不算尴尬的寂静。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一道低哑富有磁性的男声打破沉寂,如风一样散在空气中。 “我有一个想法。” ☆、坠入爱河 温云月一抬眸直直对上贺言的目光,少年的眼瞳藏着如梦似的缱绻,又带着点令人向往的光。 “什么想法?”谢景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贺言唇角一勾,室内阴暗的光线令他的原本锋利的轮廓模糊在不太明显的光与阴中,整个人看起来比平常少了些野性攻击,上扬的唇角又明晃晃的展示出主人的桀骜与不羁。 “路演。” 温云月跟谢景对视一眼,而后又齐齐回头看向贺言,异口同声地发出疑惑的:“啊?” 坐在地上跟扑腾的小猫玩闹嬉戏的谢蕊听到声音也好奇地抬眸。 被三道视线齐刷刷地盯住,贺言非但不感到紧迫,反而更为散漫,伸手将桌面的歌词曲谱胡乱堆在一起,上调的眼尾含着笑:“闲着也是没事,走呗。” “可是外面不是还在下雨?”温云月朝窗外望去,天空依旧乌云密布,细小的雨似被剪碎的线,绵绵不断散落在地。 说话的这会儿时间,贺言早已收拾妥当,将装进包里的吉他从桌旁拿起,拉着带子将它单肩背在背上。 贺言脸上的表情依旧散漫,如星海般深邃的眼瞳对上温云月的目光,如烈日的骄阳似的笑得张扬:“可是雨总会停的不是吗?” 温云月心脏猛地一跳,耳尖微红,讷讷地轻声说了句:“好。” 正如谢景所想,学校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次上课的机会,所以虽然歌唱比赛取消了,但并不意味着下午的课也跟着一起停了。 “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去了。”谢景读完手机上通知上课的信息,收起手机对他们说,“下午班上要模拟测试,不去不行。” 贺言也不强求:“没事,学习最重要 。” 温云月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谢景淡淡笑了下:“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啊。” 道过别,两人便撑着同一把伞离开,谢景牵着谢蕊的手站在仓库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现在其实已经到了上课时间,这个时间段想光明正大的从校门口走出去显然是天方夜谭。 当然他俩也没打算走正门。 两个蓝白的身影聚在一把黑色的伞下,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条小道,连绵的雨打湿了地面,一圈一圈的小水坑却丝毫不见涟漪。 走了没一会儿,一堵用黑色铁栏杆围城的围墙出现在视野内。 “我先托你出去,然后我再把吉他递给你。”贺言将伞递给温云月,而后自然地将温云月卫衣后面自带的帽子拉起盖过脑袋,“今天下雨,栏杆那估计会有点滑,小心点。” 温云月伸手拉了拉帽檐,说:“没事,我可以。” 贺言见她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也不不反驳,只是想着一会要是温云月不行的话,自己还是上去帮她一把。 等贺言也拉起帽子带上后,温云月这才收起雨伞。 她先将雨伞从栏杆的间隙丢出,随后拉伸了一下肩膀,又扭了扭脖子,确保浑身上下的筋骨都不那么僵硬了之后,这才向后退了几步,做了个起跑的姿势。 温云月在原地小跳了两下,随后腿部发力猛地朝前跑去,在距离栏杆还有半米距离时用力一跳,而后一手抓住栏杆一手向上撑住栏杆上方,右脚往栏杆用力一踏,直接一个侧翻越过栏杆。 鞋底踏上湿润的地面,溅起微弱的水花,刚落地的温云月拍拍手上粘上的水,帽子在行动中早就滑落,只落下一缕秀发滑过温云月的鼻尖。 “看吧。”温云月在栏杆外,望着贺言,在阴雨缥缈的初冬笑如春风,“我可以。” 贺言勾勾唇角,向前两步先将背后的吉他取下,随后双手拖住吉他的底部小心翼翼地将吉他举高。温云月见状立马上前,双手向上伸,接住了那把吉他。 “好了,走——”温云月将吉他抱在怀里,正准备催促贺言,却在视线瞥向贺言身后的刹那瞪大,声音切断徒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 贺言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还不等温云月开口,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一手抓一根栏杆,双足踩着底下的杆子用力一蹬,随后一手撑着栏杆上方作为支撑点,侧身一翻,直接越过栏杆。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前后不到十秒的速度。 贺言这边刚落地,一道掺着怒气的中年男声从身后响起:“你俩在干什么呢!!!” 贺言侧头看向栏杆那头,一个穿着深色保安服的大爷站在栏杆后,火烧眉毛似的瞪圆了眼,鼻孔撑大了一个号码,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即将要爆发的火山一般 。 “你俩娃娃干什么呢!!哪个班的!!胆子怎么这么肥!!还敢□□离校!!”怒火中烧的保安大爷一个健步冲上前抓住栏杆的两侧,冲着外头的俩“娃娃”气急败坏的怒吼。 贺言脸上丝毫不见被逮到后的慌乱,反而眼尾上挑,双眸尽是属于青春气息的桀骜不驯,他微微抬手朝保安大爷一挥,一开口便是欠揍的语气:“好嘞大爷明天见!” 说完还伸手将食指跟中指并拢,其余三只微微向掌心收缩,而后两只指间在太阳穴轻轻一点,又很快向外甩去。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不仅让大爷原本就怒火中烧的心情更上一层楼,站在一旁全程围观的温云月见此情景,盯着贺言那张被卫衣帽子包裹的脸,心由衷感叹——这就是BKing吧! 贺言转身,也没再理会保安大爷在身后如狮子般的怒吼,一手将温云月怀中的吉他拿出单肩背在肩上,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起温云月的手。 带着他的毕生所爱,冒着细雨,坚定地大步向前走向未知的远方。 或许是老天开眼,原本还连绵的细雨逐渐停歇,虽然天气依旧灰蒙,但至少不会再打湿衣裳。 贺言的温度通过相贴的掌心传到温云月心里,虽然此时天气寒凉,加上刚刚又下了雨,空气中尽是还未散去的腥潮。但温云月的心情却宛如八月的烈阳,灼热的情感令她在这潮凉的环境中,竟萌生出热感。 贺言也不说目的地是哪,温云月也没问。 少年少女的身影一同走过青葱的小路,越过闹市的车流,最终在弥漫着咸湿气味的海岸边,他们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温云月面相远处汹涌彭拜的灰色海浪,声线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吉他包从贺言的左肩滑落,他点点头,说:“就着。” 今天刚下过雨,又正值工作日,就连繁华闹市的大型商场都没什么游客,更别提此时还在随着风雨兴风作浪的海边了。 贺言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里不存在观众,但他还是来了。 就像温云月根本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只是因为这是贺言的一时兴起,便义无反顾毫无怨言跟着一同来完成一个即兴的念头。 浪漫而疯狂。 今天走的匆忙,他们没有音箱,也没有麦架,唯一有的只是一把微微老旧的吉他,和两幅天籁似的嗓子。 温云月倚靠在围栏上,对上贺言如夜色漆黑的双眸,好奇地问道:“那你今天准备唱什么呢?” 贺言掀起眼皮,如墨似的瞳眸倒映出她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像是一片黑暗的深夜倏然悬起一轮皎洁的月光。 他没有回答,左手按在吉他的上弦,一手轻轻拨动琴弦,轻快的小调混着身后的海浪在空气里融化。温云月的足尖顺着节拍一下一下地点在木质的地板上,宽大的卫衣帽挡住了大部分凶大海风,只有从贺言指尖蹦出的乐曲才能顺着帽檐,落在耳畔。 “滴答——滴答——”贺言轻声开口唱着,低哑的嗓音带着动人柔情,像是藏起尾巴的狼,刻意装沉稳的声音却依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明。 “你听,那是雨落在海面起舞的声音。” “啪嗒——啪嗒——” “你听,那是树叶敲打织成的乐曲。” 贺言唱着,对上温云月的视线满含笑意。 “我心爱的姑娘啊,你是否能听到我对你的爱。我心爱的姑娘啊,你是否能看到我眼中的欢喜。” “我想把一切美好的宝藏都送到你面前,你是在黑暗中跳动的月亮,你是我无法割舍的心脏。” 贺言的声音悠长又带着足以融化冰雪的温柔,像是冬日的炉火,发着温热舒适的温度,又拥有照亮世间一切的光。 “我心爱的姑娘啊,请让我带你一同去往没有结局的远方。” 贺言向前两步,瞬间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到半米的间距下,温云月几乎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声音,他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 贺言微微低头,对上温云月仰视他的目光,薄唇一张一合,继续唱着属于他跟她之间关于爱的歌谣。 “你就是我浪漫的家乡。” 天空又开始飘落细碎的雨苗,在海浪拍打礁石的时候,在歌声飘扬的瞬间,绵绵的雨由小转大,像是在映照两人热情火热无处释放的心脏。 温云月是在忍不住,中心直接向前偏移,借力凑近贺言轮廓深邃的脸前,随后伸手一抓对方的衣领,在贺言讶异又欣喜的目光中,吻住了他还在唱歌的唇。 慢慢的,雨幕取代了背景,两人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被雨淋湿的衣裳紧紧贴上肌肤,厚重的雨滴落在木头地上,落在汹涌彭拜的海面上,落在那把略微陈旧的吉他上。 也落在两人紧密贴合的唇上。 万事万物都仿佛失去了踪迹,天地之间唯有雨水与海浪见证了爱情的痕迹。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温云月感觉有些无法呼吸,这才放开对方。 “贺言,我告诉你。” 温云月的手由抓着对方衣领改为捧着对方脸颊,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不容反驳的坚毅和不顾世间一切的勇气。 “和你在一起做的事情才叫浪漫!”温云月浅棕的眼眸染上了笑,“没了你,我算什么狗屁家乡!” “所以,你必须是我的你明白吗。”少女的嗓音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像是护食的小猫,张牙舞爪地亮出锋利的爪子,驱赶任何想会抢走她宝贝的可能。 “我缠上你了!一辈子那种!”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贺言眼底满是笑意,上扬的眼尾带着说不清的暧昧,勾唇开口:“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啊。” “你缠着我一辈子。” “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坠入爱河 - MV中四中的戏份比例没多少,今日两人状态出奇的好,拍摄过程中也没出现什么较大的意外,因此不到学生集体放学的时间,导演便将所有需要的镜头拍摄完毕。 “哎呀,不错不错,今天的状态很棒啊!”编导一边指挥工作人员收拾道具,一边走上前跟贺言搭话。 贺言礼貌性地微微点头,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拧开瓶盖后却没往自己嘴边送,反而十分娴熟地递给站在旁边的温云月,等对方接过后才向编导问道:“下一场拍摄是什么时候?” 编导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荡,虽然内心已然对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感到心惊,但多年来的职业素养令他把一切情绪都收在心里。 “快的话明天就可以开始拍摄了,如果您需要休息或是档期排不过来可以稍微延后两天。” “没事。”贺言笑了下,“就明天吧。” 编导点点头,看着贺言熟练地接过温云月喝过的矿泉水,直接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夕光从天边照过打在他的轮廓上,像是一幅剪影画。 站在他身侧的温云月低着头,双手捧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地滑点。 贺言喝完水,拧紧瓶盖,而后奇怪地看了一眼编导,问道:“怎么?还有事?” 编导愣了一下,说:“没事没事,那我们明天见。” 两个人似乎都没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就像是曾经做过千百遍那样,十分流畅并且毫无违和。 温云月跟在贺言身边,两个身影穿过哄闹的,一同向金色灿漫的夕阳海中走去。 林稚正在等温云月回家。 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的好处就是等同家里蹲,南方的冬天刮的都是妖风,那穿透衣裳刺骨寒凉的魔法攻击简直要人命。因此一到冬季,原本就不太爱出门的林稚基本上除非是遇到地震、海啸、屋子着火等意外事故,否则一般是不会往外跑。 她坐在书桌前,敲下文档里的最后一个字后,将椅子往后退了一小节,随后跟猫似的伸了个懒腰。 “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林稚自顾自的在哪嘀嘀咕咕,“今天天这么冷,不然晚上还是叫个海X捞外卖吧。” 冬天窝在家里吃火锅,暖烘烘的,想想就幸福。 打定主意的林稚给温云月发了条建议性的消息,在得到回复后便点开熟悉的软件,自主下单外卖火锅。 准备好一切后,林稚走到客厅,拉过毯子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打开朋友刚发来的818。 吃瓜是人的天性,任何人都无法躲避。 林稚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身上搭着毛茸茸的毯子,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文字,眼底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正当她吃瓜吃到高/潮部分时,手指一划,灵敏的屏幕直接将她切回首页界面。 林稚对着首页的页面愣了足足三秒,随后咬牙切齿般吐出一个:“草!” 她为自己的愚蠢和手机过度的灵敏感到心梗,林稚深吸一口气,打算去历史记录那找到帖子重头再滑一边。 正要行动之际,目光随意的往首页推送界面一瞟,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意外的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林稚右眼皮地一跳,还以为自己眼花,又立马滑动屏幕将那个帖子的标题完整的拉到眼前。 【你们有没有觉得高二六班的温云月跟贺言很般配啊?】 林稚对着这个标题足足盯了有半分钟,两个名字在她的脑子里来回不停地打转,直到她再三确认这两个名字的的确确是她认识的人后,这才颤着手点开帖子。 帖子年代久远,发帖的日期为十年前的九月份,但回复的人数却在这几个月悄然暴增,林稚大致看了一眼热赞第一,只有一句话——卧槽!姐妹们快看!这居然是十年前元老级别的CP粉! 林稚眉头一抽,指尖滑动屏幕继续向下看去。 如题,真的没人觉得贺言跟温云月很般配吗?两个人长得都好好看啊!而且貌似是邻居关系,从小一起长大,我上初一的时候就老看到他们俩黏在一起,现在都高二了,他俩还是天天在一起! 1楼:说实话,窝也这么觉得! 2楼:啊?他俩不是早在一起了吗? 4楼:嗯?楼上展开说说,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现在跟他们一个班的我咋不知道? 6楼:不是吧,真的假的啊? 10楼:真的吧?不然怎么解释他们俩天天跟情侣似的腻在一起? 12楼:不是情侣也可以是好兄弟啊!十楼的思想太过狭隘了吧! 15楼:就是就是,我同意12楼的说法!要知道男女之间也是可以有纯洁友谊滴! 17楼:他俩颜值都很高啊!直接被纳入外貌协会! 18楼:所以他们到底有没有谈恋爱啊? 这是当时最后一条回帖,在那个贴吧还盛行的年代,一个这样有关当时风云人物的讨论楼在校园贴吧里也不算罕见。 林稚又向下滑了滑,发现这个帖子分别在八年前和六年前被顶起来过。 19楼:卧槽,没想到还能被我找到这个帖子,所以说贺言这位帅哥现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急,在线等! 算算时间那时贺言正值大二,应该是当时大学里的人顺藤摸瓜找到这个年代久远的帖子。 接下来便一直没人再继续回复,直到六年前贺言从大学毕业,在网络发表了一张自主创作的专辑,由于专辑风格前卫新奇,音乐质量在当时那个百花齐放的年代实力过硬,从而占据一席之地,因此贺言也小爆了一把,吸引粉丝无数。 20楼:没想到啊,原来贺言从高中时期就是个叱咤学院的风云人物! 21楼:太牛逼了吧,那个时候居然是因为颜值而引发人们的讨论,而不是歌曲! 25楼:不过这个温云月是谁啊?感觉从来没听贺言提过? 30楼:不懂诶,可能后来闹掰了? 34楼:所以贺言现在应该还是单身吧?那是不是说明我还有机会!(星星眼) 36楼:楼上的可真会白日做梦,贺言明明是大家的!(义正言辞) ...... 六年前的留言应该都是贺言的粉丝,接下来就是围绕贺言展开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口嗨对话,林稚面无表情的看着曾经那些人留下的痕迹。她快速地简要掠过那些文字,刷了几十楼后,这才眼见的瞥见热赞第一的那位仁兄。 这帖子大部分的回复都集中在这位仁兄的楼中楼里,那532条回复足以见得广大同人群众究竟有多兴奋。 其中一一条评论最为突出——靠!妈妈我搞到真的了! 评论里纷纷有人表示赞同,“嗑到了”的回复此起彼伏,如果能化作实物,想必那效果堪比复读机。 不过林稚对此也挺好奇,照理来说想贺言跟温云月这样又是邻居又是同学,简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典型案例,但她跟温云月认识以来,竟然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样的过往。 林稚的内心还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好像被温云月排挤在外,心里又有点别扭,但强大的理性却在告诉她,或许温云月是有苦难言。 从林稚见到温云月的第一面到现在,她似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圈子不大,非工作的时间基本都不选择出门。 林稚一开始还以为是温云月不擅交际或是性格冷淡,但经过长久的相处下来她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 林稚突然觉得无趣,这种事情其实以她现在跟温云月的关系,要是真想知道不如直接去询问当事人。正准备退出之际,偶然一扫看见了一个回复。 156楼回复126楼:本来是冲着贺言来考古的,我记得没错的话,温云月应该是新专辑MV的第一女主?这么想的话这对CP有点好嗑诶。 159楼回复156楼:姐妹!入股言月吧!青梅竹吧破镜重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林稚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 言月? 这是......CP名? 她带着满怀好奇,切到微博搜索“言月”两字,首先跳出来的是一个拥有五万粉的名称为“云间言月”的CP站子。随后林稚又点进言月超话,还没来得及看,门口便响起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响。 林稚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名为做贼心虚的心态,慌慌张张地切换到别的APP界面,与此同时,房子的大门应声而开,林稚起身踏上毛茸茸的拖鞋走向门口,准备迎接风尘仆仆的归家人。 温云月看起来心情不错,屋外猛烈的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额头上留着几缕刘海似的头发。 林稚站到温云月面前,伸手给了沾着凉气的月亮一个拥抱:“欢迎回家!” 温云月只愣了一瞬,随后伸手环上对方的脊背,在林稚的耳畔边柔声回到:“我回来了。” 贺言的车还停在温云月小区门口,他看着温云月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内的拐角。 手机在这时发出来消息的震响。 贺言点开信息一看。 【谢景】:今晚有空吗?老地方出来聊聊? ☆、坠入爱河 - 第二天清晨,温云月收拾好自己,便坐上公交前往最后一个拍摄地。 最后一个地方选自A市的海边,作为一个靠海的南方城市,A市最不缺的便是大大小小的风景靓丽的海滩。 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海是一样的,不就是掺了盐的水加上柔软又扎脚的沙滩吗。 但其实,不同地区的海滩不仅区别较大,而且给人呈现出来的感觉也各不相同。 今日天气尚好,暖橙的艳阳高挂于空,海边的风大掺着腥咸的湿气,卷着天边缥缈的稀云向远方游荡。 公交车行驶在沿海的高架桥上,放眼望去,远处的海面与天际线相融一体。 温云月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没关进,丝丝凉风顺着缝隙呼进,吹得她额前细碎的软发在风中摇晃。 温云月来得较早,现在只有几个负责布景的工作人员在,几个人都是熟悉面孔,温云月跟他们点头打招呼后便先去海滩对面的早餐摊买早餐。 今天出门走的急,都没来得及吃早饭。 其实一般早上的时候温云月都没什么胃口,但为了防止该死的胃病复发导致今日拍摄无法顺利进行,多少还是得吃点。 她买了两个烧麦一个菜包,顺带又拿了瓶还温热的豆浆,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随着时间推移,拍摄场地的工作人员开始陆陆续续的到来。 人一多,属于烟火气息的喧闹便缓慢的散播在空中。 温云月就着插上吸管的豆浆喝了一口,正准备解决袋子里最后一个烧麦,裤腿处却多了一丝奇怪的触感。 温云月满含疑惑,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油光水滑的金毛不知从哪冒出来,正乖巧的蹲坐在地上,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直勾勾地盯着温云月手里的烧麦,列开上扬的嘴巴像是在微笑。 温云月:“?” 这哪来的狗? 这只金毛长得很标准,从旺盛顺滑的毛发,还有那双明亮清澄的圆眼可以看出,这绝对不是流浪狗。 不过狗在这,主人又去哪了? 总不可能是主人在遛狗的时候粗心大意,一不小心让狗放飞自我跑丢了吧? 温云月抬头向四周看了一圈,冬季的海滩边风寒浪大,他们选的海岸又不是什么热门景点,平常人也不算太多,不过即便是遛狗也不会选择带着狗子,在大冬天来到海边散步吧? 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货,没事带狗子来海边干啥...... 温云月垂头,跟蹲坐在脚边的金毛对视了三秒,在狗子满怀期待而委屈的目光中,温云月认命的败下阵来。 “喏,你是要吃这个吗?”温云月摆了摆手中最后一个烧麦。 金毛狗子也很给力,身后的尾巴贴地摇得飞快,聪明地冲温云月“汪”了一声。 “那就给你吧。”见狗子确实是想吃最后一个烧麦,温云月也非常大方,蹲下身将最后一个烧麦递到金毛嘴边。 “喏,你吃吧。” 得到指令后的金毛又“嗷呜”了一声,向前伸头张开嘴,刻意避着温云月的指尖,轻轻咬着烧麦的一头接过,随后舌头一勾,烧麦滚到嘴里嚼吧嚼吧,没几秒便咽下肚。 温云月看着金毛又咧开嘴对她吐着舌头笑笑,又扫了周围一圈也没发现有人寻找的身影,内心不免感到疑惑,转回头看着金毛,柔声开口:“小金毛,你主人呢?” 小金毛对上温云月的双眸,圆溜漆黑的目光映着身后湛蓝的天色,小金毛看起来乖巧无比,身后的尾巴摆来摆去,从鼻腔里发出几声撒娇似的哼唧。 其实如果温云月能听到动物的心声,那么此时此刻,她一定会听到面前看起来乖巧听话又可爱的小金毛内心的无奈——我只是条狗,我就算是告诉了你,你也听不懂。 “叮铃铃——叮铃铃——” 怀里的手机在这时发出电话来电的铃声,温云月起身接电话,刚按下接通建,简茱略带怒气的嗓音从听筒传出。 “怎么回事?你人在哪?总不会是还在家里没出门吧?” 电话那头的简茱语气很冲,不知道的还以为温云月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温云月也没因为她恶劣的态度感到生气,平静地回复:“在拍摄点对面那条街买早饭,现在就回去了。” 简茱听到她的回答沉默了三秒,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听起来正常了许多:“哦,那你快点过来,今天的妆发还没做。” “下次到了的时候要跟我说一声,不要乱跑。”简茱又补充道。 温云月盯着地上的小金毛想了想,说:“我刚刚给你发消息了。” 简茱:“......” 像是不相信温云月说的话,电话那头的简茱退出通话界面切到微信,蓦然发现温云月的头像上赫然出现一个写着一的红圈,而她也的的确确在二十分钟之前跟简茱说过她要去买早点。 简茱又沉默了几秒:“你现在赶紧回来吧。” 说完也不等温云月回应,直接先一步挂了电话。 对着回到主屏幕的手机,温云月心里满是无奈。 那么着急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收起手机,温云月看了眼仍旧乖乖蹲坐在地上的小金毛,对方看起来有点憨,好像认定她了一样,眼神简直是粘在温云月身上。 以温云月的个性来说,把金毛丢在这里显然不可取,但四周也没见到找狗的主人,一时半会温云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想了想,先给金毛拍了张照片发到自己活人好友为数不多的微信朋友圈。 在南礁海岸捡到一只走失的金毛,如果有人丢狗了,或是知道狗主人的信息,请及时联系我。[图片] 发完照片,温云月便俯下身,伸手轻轻拍了拍小金毛的脑袋,温声细语道:“没办法啦,你现在只能先跟我回去了。” 小金毛“汪汪”了两声,像是在给温云月一个回应。 别看这金毛看起来有点憨还有点傻,自从温云月说“乖乖跟着我”之后,它还真的乖乖地跟在温云月身后。 一人一狗回到拍摄地时,周围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对她带来的小金毛格外感兴趣,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想上前默默它憨厚的小脑袋。 不过这金毛像是傲娇,不停地摆头躲避那些前来抚摸它的手,高傲地一点也不像是一直金毛该有的样子。 只可惜这幅场景温云月没能看到,一回到片场的她刚跟其余工作人员打好招呼,便被简茱一把拉去临时开来当做化妆间的房车做妆发。 造型师还是熟悉的那个,见她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像是朋友一般将衣服递给她,随后又起身收拾东西,为化妆做准备。 在做造型的途中,温云月抽空看了眼朋友圈的消息,在寥寥无几的回复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ID顶着熟悉的照片留下了一句话——好巧,这是我家的狗子。 温云月盯着那一行字直接楞在原地,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偶然路过碰见的金毛,那个缺心眼的主人居然是贺言本人?! 温云月的指尖停留在触屏版的键盘上,想要回复,却在打出几个拼音后又全部删除。 算了,既然是他丢的狗,反正他人现在十有八九也在片场,狗找到了狗主人,狗主人也找到了狗,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她不论说些什么都显得过于多余。 最终温云月也只是将那条发在朋友圈的寻狗启示删除,而后听从造型师的话乖乖闭上眼睛。 今天的妆容很淡,穿着的衣服仍旧是那套有点泛白的蓝白校服。 温云月看着镜中自己略有少女感的容貌,恍惚间透过镜子,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 一出门,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沙滩,一人一狗正在欢乐嬉戏。 贺言也穿着相同的蓝白色校服,海风呼啸吹乱了他没有刻意定型的头发,那只金毛见了他很是活泼,随着贺言的逗弄四肢一跳,尾巴狂摆,快乐的像是身处天堂。 “小月亮!你快来!” 贺言一眼便看到刚从放车上下来的温云月,他半眯着眼,额前的头发凌乱的随风舞动,勾起的唇角彰显出一种少年人才有的肆意昂扬。 温云月心里一跳,面色却毫无表现,稳着步子朝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一声独特的称呼吸引了在场其余工作人员的目光,就连简茱在听到那三个字的称呼时,也不由自主地向他们投去惊异的目光。 他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温云月踩上柔软而细腻的沙滩,白色的沙粒在暖光的照射下发出闪烁的点点星光。 今天天很蓝,海很美,除了冬季的海风实在格外的大,其余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贺言带着金毛朝温云月走去,金毛似乎很喜欢温云月,一个健步四肢发力三两下便跑到温云月身边,围着她不停地扭动身躯摆动大尾巴,像是在诉说满心的喜爱。 “我也真没想到,这个居然是你的狗。” 温云月伸手摸上金毛的脑袋,金毛吐着舌头,先是给了贺言一个只有他俩才明白的眼神,随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哎呀贺言,你的老婆针不戳! 贺言勾唇对温云月笑笑:“是啊,我也没想到。” 温云月看着金毛,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只小狗的名字:“你的狗叫什么啊?” 贺言回答得很快:“金毛。” 温云月愣了一瞬,随后立马抬起眼睛望向贺言,浅棕的瞳孔里写满了“?” 贺言斟酌了一下语言,补充道:“它就叫金毛。” 像是为了证明贺言没有骗人,温云月手下的金毛睁开了眼,朝贺言“汪汪”了两声。 温云月:“......” 那他下次养个哈士奇,难不成就叫二哈? 还没等温云月想明白,为什么一向被誉为作词高手的贺言能给自家爱犬起个这样简单粗暴、通俗易懂的名字时,对方突然将视线移到她身后,眉宇间的笑意更加深沉。 “忘记跟你说了,今天现场还来了一位熟人。” 熟人? 温云月还没来的及疑惑,自己一个人孤单惯了,哪来的什么熟人。还没见到那人的脸,他的声音却先一步被海风带到温云月耳边。 “云月。”记忆中熟悉的嗓音此时却多了几分沉稳。 温云月愣了一下,而后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那人对上她的目光,说:“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好累好累,唉,不过这篇虽然没人看,但是也会好好写完的。 ☆、坠入爱河 说实话,温云月自己都没料到,时隔多年居然还能再见到谢景。 十年的光景在谢景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跟看起来仍旧意气奋发的贺言不同,谢景的身上明显多了份属于岁月的成熟。记忆中那张青涩的少年面孔被面前沉稳的男人取代,对方似乎更不爱笑了,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温云月看着他,无数的话语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该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 毕竟当初是她先离开他们,离开这个属于他们另一个的“家”。 谢景望着她,见她不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自己先开了口:“最近参与拍摄的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他没有问温云月为什么当初不告而别,也没有问这些年她过得怎样,只是像老朋友一样,询问她最近的状况。 这反倒让温云月内心放松了一些,她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比起十年前的娇纵蛮横,如今的她身上像是藏进了春天的温柔,甚至让谢景对她产生了一种陌生的错觉。 “挺适应的,他们都挺照顾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情,蛮有意思的。”温云月抬手将被风吹到面前的头发撩到耳后,“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后半句话一问出口温云月就想给自己一巴掌,问什么不好偏偏问这个。 好在谢景没察觉到温云月僵了一秒的唇角,他的视线从温云月身上掠过直接投向她身后的贺言:“我是他这次专辑的音乐总监,还有最后一首歌的收尾工作还没完成,再加上今天不是你们最后一次拍摄么,就顺便过来看看,等他结束了再一起去吃个饭商量一下。” 温云月愣了一下,原本平静如湖面的目光激起了兴奋的光:“厉害啊,你现在都成音乐总监了啊!” 温云月此时的模样似乎与十年前的样子重叠,谢景对上她眼里的光,像是又看到了那个有趣又充满灵气的姑娘。 “嗯。”谢景淡淡笑了下,神色温柔,“现在我有能力了,下次我们再一起做音乐吧。” 温云月的心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酸酸的不算太疼,但余留的酸涩瞬间如海潮般朝她淹没。 喉咙一哽,鼻腔一酸,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她的身体,让她唇边的笑容都带着一丝苦涩。 站在她身后的贺言敏锐的察觉到温云月的情绪波动,眉头微皱,正欲上前开口说话,却听到温云月的声音缥缈如尘般散在呼啸的海风里。 “我已经好久没搞过这些了。” “还是算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被卷在海风里,听不清她的声线也没有颤抖,也听不到她的嗓音是不是在哭泣。 就那么平静的,像是死水一样毫无生气的回应,让人听了心都像是被扎了一针似的,淡淡的涌出酸疼。 谢景顿了顿,突然觉得那份拥有灵气的温云月消失了,面前的她又变回他们方才见面时的模样。 你不能说她是丧的,也不能说她是抑郁的,如果真的要说出一个词来形容,谢景想,可能只有即将凋零枯萎的玫瑰才最为贴切。 “是吗。”谢景放平了唇角收起笑,目光掺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声线平缓听不出波澜,“但是如果你还想,那么你就来找我吧。” “我一直在呢。” “我一直在呢。” 十年前的冬天,谢景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在数个日夜前的冬天,在那还有未来的过去,一群少年少女在被人遗忘的仓库里,种下了名为梦想的种子,那颗种子破开土壤肆意生长,却在中途迷失了方向。 冬日的寒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封闭的仓库里,几只花色不一的小猫集体窝在角落的纸箱中,纸箱里被柔软暖和的旧衣物铺上,小猫闭着眼,发出呼噜呼噜的气音,三角耳抖了抖。 “好冷啊好冷啊!”微颤的声线带着大量的埋怨,将自己一层毛衣一层外套裹成熊似的温云月走到仓库门前,哆嗦着从口袋掏出钥匙,钥匙在锁孔中转动,随后发出啪嗒一声,门锁应声而落。 “怎么穿这么多了还会冷。”跟在身后的贺言目光上下扫了裹成熊的温云月,突然觉得这样的温云月十分可爱,“不然我再给你批发一箱暖宝宝?每次不贴个十几二十张就不出门?” 这句话听起来调侃意味十足,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谢景也将这话当回事。 可谁知,温云月却将这句话当做了真。 她转身,帽子上的小熊耳朵也跟着抖了抖,看起来憨得可爱。 “好啊!”温云月睁圆了眼睛,浅棕的瞳孔带着笑意的光,“上网买还是去实体店买!” 谢景听到温云月兴奋地询问,牵着谢蕊的手一顿,嘴唇微张,正准备替贺言解围,却没料到贺言对此毫无意外,唇角一勾,手机一掏,对着温云月来了句:“直接上网买吧,寄你家还是寄我家?” 谢景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被硬生生堵在齿间,随后又艰难地咽回肚腹。 “你就寄你家吧,到时候你直接拿了快递下楼给我就好,不然我自己还要去拿快递,太麻烦了。”温云月一碰一跳地跑到贺言身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身子一歪脑袋一探,“要找个粉色兔子包装的!” “行。”贺言回答的非常爽快,动作也干净利落,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直接下了订单,“买了啊。” 温云月搓搓手,眉眼弯弯的笑道:“好嘞,谢谢哥!” 贺言睨了她一眼,收起手机:“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你会叫我哥。” 温云月一听这话,逆反心一下上来了,哼了一声说道:“叫你哥还不乐意,你要是想听我叫你弟弟也不是不可以。” 贺言挑眉:“嗯?” “那再来一遍呗,谢谢弟弟!”温云月俏皮地冲他眨眨眼,补充道“好人一生平安!” 贺言:“......” 随后他半眯着眼眸,眼尾上扬,唇角带着不羁的笑,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慵懒和痞气,他伸手搭上温云月的肩膀,将对方往自己怀中带,随后低下头,炙热的瞳孔对上温云月的眼睛。 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就连对方的睫毛都根根分明清晰可见。 他笑笑,温热的气息喷散在她鼻尖,低哑的嗓音如同拨动弦的吉他,又像是蛊惑人心的妖孽:“你应该说,谢谢男朋友,才对。” 伴随着话音落下,温云月的脸一下子红到耳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对方,大脑陷入混乱,支支吾吾的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个.....什么啊......我、你,哎呀那个......” 妈的,以前怎么没觉得贺言长这么好看。 还这么会撩人! 一旁的谢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两人在自己面前上演真实版“恋爱中的人都像是小学生”,一边熟练地伸手挡住谢蕊好奇的目光。 谢蕊疑惑抬头:? 谢景面无表情淡淡道:“乖别看,看了会长针眼。” 谢蕊:??? 得到答案的谢蕊更加迷惑了。 等到两个人总算结束你侬我侬、打情骂俏、互相调戏等小学情侣会做的事情后,谢景早就坐在桌前拿起黑色水笔在纸上涂涂改改。 温云月走到桌前拉起一张椅子坐下,脸上害羞的潮红早已褪去,玩累了似的揣着手倚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看向窗外。 她看着外头湛蓝的天空,高挂的艳阳,漂浮的柔云,南方永不会枯萎的茂盛枝叶,还有那堵挡住外面一切的围墙。 温云月没来由的觉得心赌,有些喘不过气,也有些难过。 “啊,没有灵感。”她突然说了一句话,打破了原本静谧的氛围。 其余两人听到她的话语,都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她。 温云月目光依旧直视前方,像是在发呆:“最近太累了,我需要充电。”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临近期末,成堆的作业和需要复习的内容,就像一座看不见的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天都在寒风中忙碌,日复一日的重复同样的生活。 这次好不容易从复习的苦崖爬上岸,来到了被当做乌托邦的快乐基地,心却突然空落落的,大脑也突然提不起精神。 好像在一瞬间就对所有的事情失去了兴趣。 贺言跟谢景对视一眼,随后又一同看向明显有些呆滞的温云月。 贺言放下手里还在调音的贝斯,连人带椅一同蹭到温云月身边,随后对她伸出双臂做了个抱抱的动作:“来,让我给你充充电。” 闻言温云月瞥了他一眼,跟猫似的一扭身子,直接扑到了贺言的怀里。 贺言一手抱着温云月,一手隔着对方厚重的外衣不停的抚摸后背,像是在安抚自家小猫一样温柔。 他的声音也带了点哄人的温柔:“咋了这是?那个无所不能天上地下为我独尊的小月亮怎么还没电了呢?” 温云月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声音也闷闷的:“不知道,也不是很累,就是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想做,我现在连我最喜欢的琴都不想摸了。” 谢景想了想,开口:“可能是最近复习用力过猛了,精力一下子消散,也就导致你觉得干什么都没活力。” 温云月沉默两秒,而后义正言辞道:“我觉得你说的对!” 贺言接着开口:“那你现在有没有好点?” 温云月又沉默两秒,随后闷闷道:“没有。”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掠过窗沿发出恶鬼般的呼嚎。 “你们说,为什么人类不会冬眠呢?” 温云月这句话直接把两个人说懵了,毕竟谁也没办法答出为什么人类不会冬眠这个问题。 “咋了,你困了?”贺言偏头问道。 温云月撑着他的肩膀坐直身子,突然之间来了精神:“不然我们找个地方一起睡觉吧!” 贺言&谢景:“???” 一起? 睡觉? 温云月点点头,坚定回到:“对!睡觉!” ☆、坠入爱河 温云月这人的想法很独特,在某些时候看来也较为新颖,但在大众看来,说白了其实就是充满了怪异而奇特的无厘头。 毕竟谁没事还找个地方让人聚在一起,不搞音乐也不复习,只是单纯的盖上被子睡觉呢? 但偏偏温云月的脑回路不按常理出牌,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就这么说了。 “动物一到冬天就要冬眠,按照这个道理,既然人也是动物,那为什么不尝试去一起冬眠呢?” 这个古怪的想法听起来真的很怪异,但最有趣的是,听到这话的两个人非但不觉得怪异,反而起了少许的兴致。 “对吧?尝试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睡觉,似乎不比睁眼努力来的差劲。” 于是在二十分钟后,一家靠近学校的商务酒店的大堂内,前台人员看着面前两男两女的组合,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置信似的视线来回在他们之间打转,老半天才再次开口问道:“确定只要一间大床房吗?” 温云月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因疲惫产生的困倦深深影响着大脑,让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更深的含义,她眉头一皱,不悦地开口:“都说了一间就是一间。” 找个地方集体睡觉而已,贺言跟谢景提前商量好准备打地铺,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多加点钱整个好一点的房间呢? 温云月的思绪如上,乍一看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逻辑也算说的过去。 在场其余的人也没反驳她说的话,算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前台见此堪堪闭嘴,心想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开放了吗?四个人开一间房,难不成还是为了单纯的睡觉? “您好,房间在五楼,电梯往这里直走右拐就是了。” 温云月接过房卡,困倦的情绪勉强稳定了些:“谢谢。” 转身离去之时,温云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侧身对前台说道:“麻烦再送两床被子上来。” 前台:“?” 前台:“好的稍等,一会会有人给您送过去。” 靠,这年头还真有人闲着没事干,放着家里的床不睡特地跑来酒店开房,就只为了睡觉? 四个人一起上了电梯,在窄小的空间里,温云月垂着眼眸盯着角落,大脑思绪放空,整个人显得像是呆滞的娃娃一般。 一旁的贺言觉得她这幅呆愣的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温云月白皙的脸颊。 好软。 温云月被他戳脸也提不起反应,跟玩偶一样任人肆意摆布。 跟温云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这种状态下的温云月倒是较为少见,自然的也就激起了贺言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躁动。 “怎么了,都准备睡觉了还是一副焉了吧唧的样子?”贺言轻轻捏了捏温云月的脸,滑滑的挺嫩,“想什么呢?” 温云月也没将在自己脸上肆意妄为的手拍掉,就当不存在似的,目光仍旧处于无神状态,气若游丝回复:“家禽也算动物,那为什么家禽不需要冬眠?” 停下手中动作的贺言:“......” 站在一旁的谢景:“???” 电梯内瞬间寂静无声,只有谢蕊拿着刚拆开包装的草莓味真知棒,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贺言,随后将棒棒糖塞进嘴里。 酸甜草莓味的。 好吃! 几道凌乱的脚步或深或浅的踩在复杂花纹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滴答——” 房卡贴上房锁,门随着应声而开。 “好累好累啊!”温云月一进门便直冲那张柔软的大床去,随后一头栽进床垫,脸对着被褥声线闷闷,“我要睡了,各位晚安!” 话音刚落,温云月便毫不客气的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摘了围巾脱了棉服,鞋一蹬跨一扭,直接掀被上床将自己裹成了一只准备冬眠的熊。 “啊,在这寒风刺骨的冬日,在这不供暖的城市,唯有被窝的温度最暖人心。” 温云月裹紧小被子,舒服得发自内心感叹道。 贺言看着床上那一大坨凸起,忍住了想上前拍打几下的欲望:“睡吧睡吧,睡饱了晚上才有精力干饭。” 温云月沉默两秒,而后十分赞同道:“你说得对!” 贺言继而补充道:“饭干完了记得回去把你那段音录一下。” 温云月:“......” 温云月:“后半句话我可以假装听不见吗?” 贺言:“......” 贺言:“你觉得呢?” 温云月拉过被子盖过头,企图逃避这不想面对的事实,但没过几秒她又把被子拉至下巴露出脸来。 贺言见状单挑眉,问她:“怎么不躲了?” 温云月转头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回答:“里面太闷了,我怕我被憋死在里面。” 贺言:“......” 你开心就好。 温云月瘫了一会儿,艰难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冲谢蕊做了个招手的动作,温声道:“蕊蕊快来快来!一起睡觉快乐无边!”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温云月早就跟谢蕊成了生死之交,而促成两人革命友情的根本话题——当然是仓库里那几只被养得油光水滑的小猫咪啦! 小猫咪!永远滴神! 谢蕊听到她的呼喊,立马毫无留恋地放开抓住谢景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床走去。 见此情景,谢景愣了,谢景懵了,谢景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不是,怎么回事啊这!有了被窝连哥哥都不要了吗! 不明真相的谢景抬眸看着两个人跟猫似的挤在一张被窝里,卿卿我我,氛围颇好,相处融洽。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一软。 自从前几年谢蕊受了刺激患了病,他已经好久没见到这样放松,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色彩的谢蕊了。 贺言忽然撞了下他的肩膀,将他飘忽在外的神经拉回。 “想什么呢,快来帮我一起搬被子。”不知道服务生什么时候来的,此时贺言的手中多了两叠被子。 谢景见状赶紧接过其中一床被子:“哪床铺地上?” 贺言回答:“随便。” 几个脑回路清奇的少年少女,就这么窝在房间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裹着被子睡了一整个下午。 温云月是被一阵电话铃吵醒的,迷迷糊糊间正要伸手摸起手机接通,却有一个人先一步拿起她的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伯母,云月现在跟我在一块呢。” “嗯嗯,对,今晚我们就不回去吃饭了。” “好的好的,我们会早点回家的。” 几番熟练的交谈后,贺言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温云月半睁着眼,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被吵醒了?”贺言将手机放回她枕边。 温云月转转眼珠,看向他,目光还是有些呆滞,愣了好一会儿大脑才理解完这句话的意思,刚睡醒的嗓音带着微哑,像是小动物一样哼哼唧唧道:“倒也不算是吧......” 贺言瞥了她一眼:“嗯?” 温云月盯着某个点,目光放空,像是在回忆:“我梦见我们几个在吃月亮,我刚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尝尝什么味呢,就看见嫦娥拖着吴刚的大斧头说要把我们都砍了。” 贺言:“???” 温云月后怕地拉住被子裹住瑟瑟发抖的自己:“还好我醒了,不然嫦娥那锋利的大斧头就要把我劈成两瓣了。” 贺言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斟酌老半天才开口:“我也不知道该说你这梦牛逼还是感慨嫦娥太硬核。” 温云月:“......那你还是夸我做梦牛逼吧。” 她揉揉睡得凌乱的头发,手肘撑在床上支起上半身,她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一丝违和的地方。 “咦——”她从床上爬起来,转身问贺言:“他们兄妹俩人呢?” “出去买水了。”贺言简单解释道。 话音刚落,门被咚咚敲响,谢景跟谢蕊正好回来了。 谢景提着一个装着矿泉水瓶子的塑料进门,见到睡醒坐起的温云月,说道:“晚上吃什么?” 温云月想了想:“看你们我都可以。” 于是一行人在日落西山的傍晚时分,浩浩荡荡地来到距离酒店不远处的烧烤摊。 “唉,你们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温云月一手拿着一串鸡翅,张开嘴从上面扯了一块肉下来,刚出炉的烤鸡翅肉质鲜嫩,外皮裹着一层柠檬蜂蜜,一口下去清甜不腻,回味无穷。 贺言早就习惯她不按套路出牌的脑回路,单手开了拉开易拉罐可乐上面的环,插上习惯后递给温云月:“拿着喝,别噎到了。” 温云月接过吸了一口,又继续抛出跟刚才的问题:“活着如果没有意义,那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谢景将烤好的玉米拿给谢蕊,听到她第二遍重复问出同一个问题,心想如果再不回答估计这小姑娘今晚真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一晚上。 “那么,你认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谢景不答反问,“你觉得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温云月咬着吸管,对谢景反问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大部分人看来,人活在世上,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其实就已经算是活着了。 但温云月想,这仅仅只是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已,你只是活着,会呼吸会跑会跳会说话,却一直在日复一日的重复相同的生活。 动物也是这么活的,但我们是人,人是有思想的生物,解决生理需求后,自然便会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活? “我是为什么而活......”温云月低声呢喃,她的目光掠过谢景,撩过谢蕊,最终落在贺言身上。 脑海里浮现出当初撞见谢蕊被欺负的场景,他们四个一同在仓库里写谱做歌,和贺言一同在狂风暴雨中肆意的歌唱,与他一同月光下楼梯里的吻,只因一个奇怪的想法便集体来到宾馆尝试“冬眠”...... 他们一同走过四季春秋,一起完成奇怪的念头,一起将梦想变为现实。 温云月的目光低垂,看着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翅,眉眼弯弯,唇角扬起微笑,语气轻快而高调。 “我的话,我肯定是为了烤鸡翅而活吧!” 其他人听到这个无厘头一样的回答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意外,只当是她又在犯病。 但只有温云月自己心里清楚,她早就已经明白活着的意义。 她正在经历可以肆意妄为的青春,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身边都是知心的好友,还有一位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爱人。并且在通往所谓的梦想道路上,她也从来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他们这些闪着光的人与她一同前行。 活着的意义可能也没什么特别伟大的意义,即便我们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生活,做同样的事情,但如果那能令自己感到开心愉悦,感到精神富足,每一天都在期待着充满光明与未来的明天。 快乐。 那就是活着的意义。 她想。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意义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都能天天开心! ☆、坠入爱河 十年前的温云月有着异想天开的思绪、任性妄为的作风、不服输不惧怕敢于挑战一切的精神。 她像是所有人的小太阳,源源不断的散发柔和的暖光。 她也像千变万化的月亮,有着形态各异而稀奇古怪的想法。 而如今的温云月如同被夺去了光源,像是失了光的月亮被隐藏在一片又一片浓密厚重的乌云后。 那朝气蓬勃的她、天马行空的她、有趣生动的她、脸上总是带笑的她、记忆中的温云月早已在他们看不见的十年间,如同竹筒里的水,不知不缺的从未知的窟窿一点一滴流走。 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竹筒,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窟窿。 冷风从中呼啸而过,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哭泣。 谢景站在离拍摄区不远的地方,脚边还蹲着金毛,目光一直盯着两人拍摄时的互动,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温云月的话—— “我已经好久没搞过这些了。” “还是算了吧。” 耳畔呼啸过海风的声音,宛如在叹息。 谢景看着温云月的身影,心里没来由的觉得难过,那个永远充满朝气的小太阳不见了,变成了满地破碎的月光。 蹲坐在身边的金毛似乎感受到谢景的情绪,伸出爪子搭在谢景的鞋背上,扬起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从鼻腔里发出撒娇似的哼声。 谢景低头看它,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它毛毛的脑袋。 那边正在拍摄的两人正全身心的投入到最后一次拍摄中。 依旧是熟悉的海岸边,温云月对着黑洞洞的镜头静静站在沙滩上,远处的天边露出鱼肚白,冬日的光落在海天交际的分界线,海浪一层又一层地向沙滩奔涌而来。 冬天的风很凉,海边的风很大,它们争相卷起温云月散落在身后的长发,凌乱的黑发掠过她挺立的鼻梁,抚摸过她柔软的脸颊。 贺言挽着裤腿,踏着白色浪花一步一步踩在湿软的沙滩上。 他手里提着一把略微老旧的吉他,吉他正面的板子上面刻着一个的弯弯的月牙,旁边还有一行同样用小刀刻下的字符—— “You carved in the soul.” (刻在灵魂深处的你。) 温云月北朝大海,目光掠过摄像机投向更远的远方,她静静驻足在海滩之上,白色海浪没过她□□的双足。 贺言的目光紧紧黏在温云月身上如火一般炙热,带着一种可以称得上为执着的意念,向她走来,步伐坚毅丝毫没有犹豫。 温云月在这时仿佛感受到了一般,蓦然回身,波澜不惊的浅粽瞳眸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他们无声相对,画面安静的只剩下耳畔呼啸而过的寒凉海风。 紧接着,贺言先一步有了动作,他毫不犹豫地抛下手中的吉他,向温云月跑去。吉他落在沙滩上,高昂的海浪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吉他身上,冲刷着那刻在身上永远无法磨灭的月牙。 贺言大步奔跑至温云月面前,迎着她浅淡的目光,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像是孩童得到了心爱的物品,像是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藏。 贺言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他的下巴搁在温云月的颈肩,半垂着眼,双唇抿成一条线。虽然镜头框外的人并不能看清他的眼,但他身上的那股悲喜交加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温云月似乎感受到他身上澎湃而热烈的情感,原本淡漠的瞳仁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的手抬起,在空中顿了顿,随后还是向前环住了贺言宽厚的脊背。 她也在用力的,回应他的所有一切。 在冬日的寒风中两个如同一株密不可分的植被,相互缠绕从对方身上汲取所需的养分。 画面的最后用一个远景定格,太阳挂在海平面之上,落下的光笼罩在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同时也落在了两个阔别多年又再次相见的故人上。 温云月缓缓合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感情远比颜料更能染上色彩,那些幸福的、快乐的、难过的、悲伤的、痛苦的、愤怒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不一样的色彩。 直到拍摄结束,现场也没有一个人出声,就连谢景也只是静静地驻足在一旁,望着不远处那两人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还是总编导拿起喇叭喊了声卡,远处的两个人听到指令后缓缓放开了对方,贺言低着头细细凝视温云月,而她却没有勇气对上他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儿,温云月才开口:“我们......” 不然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吧。 接过话还没说出口,贺言就仿佛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似的,直接打断:“一会我们跟谢景哥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温云月没接话。 贺言又说:“毕竟也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我们......都很想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云月也没再拒绝,朝他点点头算是默许。 三个人坐上贺言的车前往约定好的餐馆。 那是一家位于小巷里的家常菜,餐馆店面不算大,店面也有些老旧,但胜在十分干净整洁。 最重要的是,这家餐馆是他们学生时代最常来的一家餐馆。 温云月走进店门,心想难关贺言要把车停在旁边公园的停车位上。 店内的装修还是跟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不同颜色的塑料凳为这间不大的小店增加了一点活力的色彩。 温云月是没想到贺言居然会选在这家餐馆吃饭,在门口的时候还惊异地瞥了他一眼。 一进门,店主婆婆便从厨房走了出来,还沾着水的手随意地在围裙上抹了两下:“几位啊......” 她的声音在见到三个人的时候戛然而止,随后两眼一瞪,眉毛一扬,兴奋地像个小孩一样:“呦,这不是大明星同志吗!今天居然有时间来我这里吃饭啊!” 贺言也打趣道:“哎呀,姜婆婆你这话说的,我那次不是一有空就跟谢景来你这里吃饭。” 在一旁的谢景听到话,冲着姜婆婆淡淡笑了下。 姜婆婆看向谢景,露出了慈祥的笑:“唉,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难怪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带个女朋友过来吃饭。” 他们跟姜婆婆认识多年,从青涩又中二的学生时代,一直到现在早已成为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 他们跟早就将姜婆婆视为自己亲人一样的存在。 贺言看着姜婆婆,露出了不羁的笑,他扬扬眉峰,言语中满是骄傲,对姜婆婆说:“姜婆婆啊,你看这次,我们带谁来了?” 说完他便侧身,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温云月露出。 由于店面较小,两个人身高近187 的男人体型又大,不仅自然的挡住了从门外落进的大部分日光,也同样挡住了跟他们差了一个脑袋的温云月。 姜婆婆闻言侧头,将视线投向温云月,只一眼,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直接呆愣在原地。 温云月看着跟记忆中想必显得有些老气的姜婆婆,她将直发剪短还烫了个时髦的卷发,皮肤不似从前那般光滑,眼尾也带上了岁月的皱纹。 但唯一不变的,仍旧是她看人的那双和蔼可亲的目光。 温云月双手十指相扣,多年未见的尴尬和陌生在姜婆婆的瞳孔里融化,让她好似瞬间回到了十年前还是学生时期的时候。 她弯弯眼睛,唇角上扬,笑着对姜婆婆说:“姜婆婆,我来了。” 姜婆婆听到这句话,鼻腔忽然一酸,眼睛也涩涩的,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温云月面前,慢慢伸手抓住她的手紧扣,声线有些颤抖:“云月啊,这些年,你到底哪去了啊!” 温云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捏了一下,泛着疼,她眼眶微红,低着头看着姜婆婆满含激动与悲伤的眼睛,只觉得难过。 “家里出了点事情。”温云月的嗓音不自觉的放缓柔和,“当年事发突然走的太匆忙了,也没来得及跟您打个招呼。” 姜婆婆抬手抹了把眼角泌出的泪,对她说:“你啊,人没事就好。” 温云月一愣,没想到姜婆婆会对她道出这样的话语。 没有对她的过往刨根问底,而是一直都在担心她的安慰。 温云月心头一软,她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接受过来自长辈的善意了。 姜婆婆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一拍,双目瞪大,惊呼道:“哎呦,瞧瞧我这记性,你们肯定饿了吧!快快,随便找个凳子坐会儿!你们想吃些什么!婆婆给你们做去!” 贺言也没跟她客气,轻车熟路地拉过塑料凳子坐下,对婆婆说:“跟平常一样!烤鸭饭套餐!” 谢景也在他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朝婆婆点点头,淡淡道:“我也跟他一样。” 姜婆婆含笑一一应下,随后又侧头看向温云月,眼底满是欢喜,问:“那你呢?” 学生时代的记忆在很多年以后回想,依旧清晰,温云月的脑海中充斥着过往单纯而幸福的时光,弯了弯唇,对婆婆道:“我也要跟他们一样。” 在见到姜婆婆之前,温云月还是保持着她惯有的疏离淡漠,就连跟谢景久别重逢后,眉眼间那淡淡的月光似的清冷也依旧挥之不去。 她是温云月,但她好像又不是温云月。 但此时,她好似又变回了那个如同小太阳般明媚的温云月。 她笑着,嗓音轻快而灵动,就连那股常年围绕在她身旁的破碎感,也跟着随之消散了不少。 贺言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温云月,看着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笑容,她所有的一起。 他并不知道这些年温云月究竟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过了十年,他的温云月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令他无比陌生的模样。 在这不算短暂的十年间。 温云月,她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但眼下。 贺言垂了垂眼皮,将杂乱的思绪都埋葬在心底。 他想。 只要继续等,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坠入爱河 烤鸭饭是姜婆婆的拿手菜之一,刚出炉的烤鸭表皮被烤得焦脆呈现出褐色的光泽,一口咬下去肉汁鲜嫩皮脆而不腻,再配上店内特制的酱料和开胃小菜。 那简直是人间天堂。 饭菜做得很快,姜婆婆还额外给他们煮了锅海带豆腐汤。 贺言见此,也没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熟练地走去消毒柜里拿了三碗,又拿了把大的圆勺给她们盛汤。 “你们慢慢吃啊!”姜婆婆唇边的笑容放大,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隙,“我先去后面忙活别的事情,如果你们还需要什么喊我就行了啊。” “好嘞,谢谢姜婆婆!”贺言将盛好的第一碗汤递给温云月,回答道。 温云月的胃其实不太好,因此每次吃饭前,她都习惯性喝完汤。 而这个习惯贺言一直记到今天。 “先喝汤吧。”贺言对她说。 这顿饭吃的不算沉默,贺言是活跃气氛的老手了,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其他两个人说话。 相比贺言的滔滔不绝,谢景是本身就沉默寡言,而温云月除了“嗯,好,对。”以外几乎根本不张口,时间一长,贺言也感觉到心累。 似乎是看出贺言的状态,谢景难得挑起话题:“这次这个专辑到这里也算是全部拍完了,接下来你们还有什么安排?” 贺言把嘴里的鸭骨头吐到纸巾上,散漫道:“目前没什么想法。” 随后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温云月,温云月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嘴里的烤鸭突然就没那么香了。 “我的话......看公司怎么安排的吧。” 谢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公司?” 温云月点点头:“一家提供平面模特的公司。” “这样啊。”谢景沉默两秒,“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跳槽。” “嗯?”温云月抬眸望向他,“为什么?” 谢景对上她的目光,十分认真略带严肃的开口:“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选择。” 至于这个所谓“更好的选择”究竟是什么,谢景没有明说,温云月也没开口问,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谢景的想法。 但...... 她回到:“我觉得现在挺好。” 至于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中午吃完饭后,谢景因手头上还有别的项目工作没做完,便先一步离开。 又只留下两个人。 金毛早就被助理送回了家,两个人跟姜婆婆打完招呼正准备离开,姜婆婆却从后厨跑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用盒子装好的烤鸭。 “这个你们俩拿回去吃,下次有空再过来啊!”姜婆婆和蔼的笑着。 认识这么多年,贺言也知晓姜婆婆的脾气,也就没进行礼貌性的推脱,从姜婆婆手里接过袋子道谢:“谢谢婆婆!那我们先走啦!” “哎,好!”姜婆婆弯着眉眼,末了还补充道:“路上小心啊!” 两人并肩走在老旧的巷子,此时正值饭点,路上没什么人,但即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贺言还是带上了墨镜和口罩。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好。”她回答。 毕竟,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温云月心想。 回到家后,客厅空荡荡,林稚房间的门紧闭,键盘密密的敲击声从门后传来。 温云月见状也没去打扰对方,换上拖鞋后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开电视。 电视里的内容在眼前一帧一帧播放,却没有一个画面映入脑海。 她目光放空,脑海里又回想起谢景的提议。 跳槽吗...... 这话其实不止谢景跟她提过。 电视里正在播放言情剧,两位主角正处于面对未知的未来感到彷徨无措。 “是不是傻逼啊你!只要你想!那你就去做啊!”画面里的主角钳住另一位主角的肩膀,目光灼灼,坚毅而认真,“你现在立刻,马上给你那无良老板打电话,赶紧和傻逼公司say拜拜!” 温云月原本还在发呆,这下是真的被这句话吸引,噗嗤一下笑出来。 “呦!云月你啥时候回来的!”林稚打开门,一眼便望见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温云月。 温云月眼尾还残留着笑意,眼睛亮亮的:“你怎么出来了?是我电视声音太大吵到你了吗?” “不是啦,我准备出来倒杯水喝。”林稚却没走向厨房,反而向温云月的方向走来。 温云月见状也没说别的,拿着抱枕给她让了让位置。 “唉,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绝对不会踏上写作这条不归路。”林稚跟没骨头一样瘫软在沙发上,“每日每夜的坐在电脑前敲键盘,他妈的,我人都要敲傻了。” 温云月从茶几上拿了个空杯子,倒了半杯水给林稚:“你也就嘴上说说。” 这些抱怨的话温云月从认识她开始就没停过。 林稚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随后咂咂嘴:“唉,谁让我是真的喜欢写作呢。早些年一边上学一边写,每天都要被数不清的作业和乱七八糟的校园活动占据时间。” “那个时候写书根本不挣钱,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强的动力,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做一件事。” “不过回看现状,我又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稚捧着水杯对温云月扬起微笑:“至少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 温云月安静地充当听众,她看着对方脸上的笑,突然就明白了她所谓的幸福究竟是什么。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幸福的。 “云月。”林稚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双眼睛含着光,转头正视她,“你也一定要幸福啊。” 温云月愣了下,明明没吃任何东西,舌尖却淌过一丝苦涩。 “嗯。”她朝林稚笑笑,“我会的。” 十年前的学生时期,她也曾沉浸在名为幸福的世界里。 而现在,她已经无法再像曾经一样,去触摸那曾触手可得的幸福了。 贺言回到家后,一开门就看见金毛看似乖巧的蹲坐在门口,为什么说是看似呢。 如果忽略它爪边已经被啃到残废的拖鞋,还有凌乱的跟被抢劫过一样的客厅,或许贺言还真就相信它那副看似无害而天使般的面孔。 贺言面对的一屋子的狼藉,额头青筋暴起。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金毛似乎是闻到暴风雨来的前兆,在贺言发作之前先一步扭头,夹着尾巴火速逃离现场。 “你真的是金毛吗!!!我看你是傻狗吧!!!”贺言怒火中烧,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平复下心情。 随后认命般换上已经被啃得破破烂烂的拖鞋,来到客厅准备收拾惨状。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个被打翻倒扣在地的盒子,盒子的盖子早就被砸飞在地,因此贺言一将盒子拿起,里面原本装着的东西便争先恐后的散落在地。 还没来得急生气,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扁扁的条状物,金属版面的背后还粘着用来别衣服的别针,看起来像是中学时代学校会发给同学的校牌。 他的心猛地一跳,俯身将校牌捡起,翻面一看,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字——A市第四中学,温云月。 校牌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光,上面的字迹因岁月泛着黄。 金毛从门后探出脑袋发现自家主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一个玩意,垂着眸盯着不放。 过了好一会儿,贺言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还记得那天,同样是在一个冬日的午后,温云月照常来他家蹭晚饭。 那是正处于月考期间,她父母因为老家出了点事情没办法才将她一人留在家,贺言的父母知道后热情的邀请温云月下课后就来到自家吃饭。 由于认识关系好,温云月也从来都没拒绝。 吃饱后便钻进贺言的房间,鸠占鹊巢般霸占他的书桌,拿出书本试卷复习。 校牌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直接挂在衣服上的,但四中那段时间不严查这玩意,于是温云月便把它收进了书包。 “小月亮,我妈问家里有水果你吃不吃。”贺言将房门拉开,倚靠在门框询问。 温云月手中的笔还在试卷上写笔记,闻言头也不抬对他说:“什么水果呀?” 贺言转头看了看,又回头对她说:“有草莓你吃吗?” 一听有草莓,温云月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贺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猫听到开罐头的声音一样:“吃吃吃!!!” 得到回复后,贺言说了声好,出去给她洗草莓。 过了一会儿贺言端着一盆草莓回来,在书桌前的温云月早就没影了,毫不客气地跟猫饼一样瘫在床上刷手机。 “呦,怎么不努力了?”贺言单挑眉,反手关上门,顺带还将门锁按下。 温云月也没在意:“正经人谁努力啊,我看了一下大部分都不难,既然都会,那么付不复习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贺言:“……” 好有道理的样子,我竟然无法反驳。 温云月也没跟他在这事上斤斤计较,余光瞥见他手里端着的一盆草莓,瞬间从床上弹起,双膝跪在床垫上,一下一下的挪动到贺言面前。 温云月凑到他跟前,像个小猫讨食似的张张嘴:“啊——” 这摆明了是要贺言喂她。 贺言顿了顿,从盆里拿起一个草莓,随后塞进她嘴里。 这个季节的草莓很甜,红彤彤的,像极了贺言耳尖染上的色彩。 温云月一直在他家待到近十点才回家。 送走这小祖宗后,贺言回房间收拾落在地上的草稿纸和不小心掉落在地的笔。 这时,桌子底下一个泛着光泽的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好奇地捡起一看,是四中学生每个人都有的校牌,而上面的名字是三个字——温云月。 “叮咚——” 温云月一到家怀里的手机就发出消息提示音。 哈士奇:[你东西落我这了] 哈士奇:[图片] 小月亮:[没事] 小月亮:[你明天带给我吧] 但到了第二天,温云月完全忘记这件事了,她不提,贺言也不记得了。 于是直到后来温云月突然销声匿迹,再无踪影,这个“明天”一直都没到来。 ☆、坠入爱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临近圣诞。 在此之间,温云月又接了几个商品模特的单,并且,再也没跟贺言联系过。 正当她以为他们之间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再有交集时,在圣诞节前几天,忽然收到了简茱的消息。 简茱:[圣诞节那天你需要参加一个综艺节目,下午两点开始彩排,你早上十点就到录制点。] 温云月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一个连大牌走秀都没去过的三十六线不知名平面模特,居然会接到综艺节目的邀请? 她将心中的疑问抛出,对方沉默两秒,而后上方写有备注的地方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半响,温云月才收到简茱的回复。 简茱:[公司的安排,你去就是了。] 见此,温云月也没再询问,关了手机起身洗漱。 录制当天正好是圣诞节,温云月出门的时候还在客厅的桌子上放了给林稚的圣诞礼物,礼物不算太贵,用特殊花纹的包装包裹住,看起来还算精致。 她按照简茱给的地址坐上公交,路上到处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息,沿路的小店都被张灯结彩的装饰上,有些店铺门口还摆着大小不一的圣诞树。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兴许是过节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也比平常多一些,他们或是成双的情侣,或是结伴的友人。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脸上都充斥着相似的微笑和快乐。 这中快乐很容易感染他人,温云月从窗外看去,唇角也不自觉的带上一抹笑意。 今日街上的人流比往常多,就连马路上的车也比平常多了不少,一个红绿灯愣是等了两轮才过。 到达指定公交站时,距离录制地还有近五分钟的路程,索性温云月害怕路上出现一些不可抗力的意外,为此特地提早出门,这才没有落得一个不守时的坏名。 此时距离简茱给的十点死线就剩下十分钟,温云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随后大步流星地顺着导航向目的地走去。 这档综艺是个省台常驻的老牌综艺,收视率一直保持在稳定状态,因此录制的地点也从未变过。 温云月到达录制地点的大厦楼下时,碰巧撞见了约有五六位小姑娘一同站在大厦下面,有的人手里还端着相机,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温云月粗略的扫了一眼,忽然觉得人群里有个短头发的姑娘有些眼熟,但没等她仔细想,便被简茱的夺命连环call直接喊上楼。 短发姑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幸福居然来的如此突然。 她本来是想要来蹲贺言今日上班的场照,因为不知道对方几点回来,索性一大早就到这里,想着慢慢蹲,也顺便跟一些同好小姐妹交换自制物料。 但她是只真没想到,没蹲来贺言,反而先蹲到了温云月。 “卧槽,你看到了吗!是我眼花了吗!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小姐姐好像是温云月啊!” 短发姑娘抓着旁边的小姐妹的肩膀晃了晃,那位被她抓着的小姐妹也处在懵逼状态,伸出脖子朝门里面望了望温云月离去的背影,又恍惚地侧头跟短发姑娘对上目光。 “不,你没眼花,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给我去了。”小姐妹倒吸一口气,“那就是温云月。” 说完这句话,现场直接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互相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震惊。 已经走到大厦内的温云月自然是见不到外头集体震惊的画面。 此时的她从电梯出来,在简茱的带领下来到化妆间。 她这次用的是单人间,虽然规模不大,但总比跟其他人挤在一起要好得多。 也因此,一直到彩排前夕,除了造型师和自家经纪人还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以外,温云月再也没见到其他人。 虽然今天是圣诞节,但由于这期内容要等到下一周的星期天才播出。因此造型师也并未给温云月准备什么大红大绿的圣诞配色,而是按照她的气质选了一条纯白的连衣裙外加一件宽松慵懒风的杏色针织毛衣作为搭配。 她的头发被卷成了大波浪,一条由蓝黄配的丝巾系在她乌黑亮丽的蓬松卷发尾,看起来温柔又知性。 收拾好后,温云月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一路来到演播厅。 一进门,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台上的男人吸引,在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她便呆愣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 一身穿着随性的贺言安静的坐在节目组准备的道具椅上, “彩排即将开始,请嘉宾老师和各部门准备就绪。” 听到编导的催促,温云月顾不上心惊,脑子还处于一片混乱之际,迷迷糊糊地就被人推到贺言的身边。 舞台上灯光绚丽明亮,舞台下的观众目光明清。 主持人的开场声混合着观众们热烈的欢呼与鼓掌,四周刺眼明亮的灯光照得温云月脑子发懵,她在短暂的跟贺言四目相对后,又飞快的将视线转移到其他方向。 由于这动作太过刻意,一时半会还让其他嘉宾有些不明所以。 甚至还有人把温云月当做是跟贺言有过节的三十六线小明星,虽然他们都跟贺言只是点头之交,同事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拥有一颗想要攀龙富贵,一夜爆火的心。 这年头,用心做音乐的人逐渐销声匿迹,市场渐渐被一堆廉价的口水歌取代。 人人都渴望一夜成名,人人都希望大富大贵。 放下身段走捷径是最快速也最有效的方法。 到了中场休息期,几乎所有人都凑到贺言身边,几乎将他围成圈。众人你一言“老师好。”,我一句“久仰大名”,想要蹭点感情拉近关系的语言像是蚊子一样围在他身边。 贺言不停的接受来自其他人的彩虹屁,在此环境下非但没有觉得有任何快感,反而由心升起一股剧烈的烦躁。 这群人几乎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的温云月就安静的站在圈子之外,什么都不做,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贺言老师,听说您这次上节目也是来宣传新专辑的。” 贺言听到声音看去,见到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也就没抬放在心上。 他点点头,眼底都是离他不远处的姑娘:“借过一下。”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越过他们,头也不回的朝温云月的方向走去。 “嗯?那边的那个女人是谁?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她?”有人好奇的发问。 “不知道。”被贺言忽视的那个男性不太高兴的开口,“看起来就是个花瓶,难不成现在的综艺档次都这么低了吗?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业内查无此人的货色,为什么会跟我们一起上节目。” 其他人听到他傲慢的发言,心里都有些不满,但又想到他如今的地位也都不敢辩驳。 今天来的大部分都是音乐业内有点实力又小有名气的网红,此次来综艺节目也算是个在大众面前刷脸转型的机会。 而刚口出狂言优越感十足的男性是当下热门选秀节目出道的爱豆,虽然他业务能力着实一般,但基于粉丝数量较为庞大,和那以一敌十的可怕战斗力,也没什么人愿意在表面公开跟他叫板。 “我看啊,保准是被哪个金主塞进来的,看起来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男爱豆十分无礼地上下打量温云月,随后翻了个白眼。 周围的实力派网红相视一眼,脸上都充斥着无奈,不约而同的离男爱豆远了一些。 贺言的眼睛里只剩下温云月的身影,也因此错过了那人对温云月恶劣又轻蔑的嘲讽。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低沉的嗓音像是正在播放的磁带,轻快的调子却带着不容被忽视的委屈。 温云月默默叹了口气,逃避可耻而且没用。 她转身直视贺言的目光,唇角淡淡浮现一抹微笑:“来透透气。”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也没跟贺言说些客套话,毕竟再怎么傻也该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节目组的邀约。 贺言背对着舞台上的光,白色的光芒勾勒出他的轮廓,被发带束缚的黑卷短发在灯的照耀下闪着细闪的碎光。 温云月眨眨眼,又仔细看了看,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贺言的头发上被撒上了银色的粉末。 你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台下的观众跟他们不过几米左右的距离,来的人有三分之二都是贺言的粉丝。 短发姑娘见此情景简直要当场表演一个心脏骤停。 我滴神啊! 他俩之间这微妙而令人心悸的氛围! 你瞅瞅他望向她时的目光神色! 你看看他只有在她面前时才会露出那种简直要OOC到天边的似水柔情! 总结:他俩很不对劲! 短发姑娘表面上沉稳如老狗,实际上内心早就已经开始旋转跳舞闭眼放烟花。 如果不是因为规定了现场不能拍照,她一定会将这副画面永远的定格在相机中,洗成照片表在画框,成为她CP高光瞬间永远的top1。 底下有不少观众粉丝都注意到了这一对男女的奇妙氛围,好奇的目光时不时的投向身处在舞台边缘的两人身上。 处在目光中心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外界的打量。 他们像是用魔法升起了看不见的透明结界,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小月亮,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之前的话吗?”贺言垂着头,半磕着眼皮,一向桀骜的他此时却委屈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小狗,让人丝毫没有抵抗之心。 温云月被他这幅神情扰乱了心,她慌慌张张地避开视线,脑子里一片混乱:“啊......什么话?” 她也分不清指的是哪件事。 贺言见状嘴唇一动正要开口,温云月却突然抬起眼眸问他:“你说的是换公司的事情吗?” 贺言张张嘴,本来打好的腹稿在温云月这句话的面前,像是浮在空中的泡泡一样啪的一下碎的无影无踪。 “对。”贺言的眼底飞速的闪过一丝失望,“你怎么想?” 温云月对上他的深邃如浩瀚星河般的瞳眸,正想脱口而出跟上次一样的答复,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之前跟林稚的对话—— “至少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 能够每天做在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快乐且幸福的。 温云月望着贺言,突然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喜欢的事情...... 如今的她还有勇气去做吗? 见温云月的态度跟上次相比多了一些松动,贺言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准备再加把劲,将温云月拉向正轨。 就在此时,场下突然传来的惊呼却打乱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坠入爱河 “一开始是你们说可以及时赶到及时赶到我才没换人的!” “到现在录制的时间点都要到了!你这个时候告诉我你们来不了?存心玩我呢是吧?”编导怒火中烧,气得差点当众将手机砸在助理脸上。 助理一副哭丧的神情,缩着肩膀欲哭无泪:“这,这我也无能为力啊,他们那边说就是临时有事来不了,还说违约金会按时打到卡上......” 助理要是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差点没把编导气到头顶冒烟,连带着分贝都高了不少:“我他妈现在需要他那点违约金?这都成录制事故了,要违约金顶个屁用啊!!!” 这位编导从事多年,这也是第一次在录制现场出现这样的意外,并且情况实属少见。 编导已经在台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一旁不停的打转。 由于这是贺言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演唱专辑的序曲,再加上整首歌编曲都缺少不了钢琴的特殊性,因此此时演奏钢琴的乐师因突发情况不能准时到达现场,对总编导而言这种事故简直像是一场堪比末世的世纪灾难。 台下的观众已经开始对现场出现的状况窃窃私语。 现在临时找人显然不太现实,但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好更有效的方法。 编导深吸一口气,此时距离下半场开录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为了能按时将节目录制完成,他准备将贺言的环节稍微延后,等联系上其他钢琴师再让贺言开场。 “钢琴师到不了?”贺言听到编导的解释,眉峰微挑。 编导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悚,他也摸不准贺言究竟是什么样的脾性,单从外界给他定义的人设来看,似乎也并不是一个太好对付的角色。 “是的,所以我们打算跟您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能将您的表演延后一段时间,等到我们联系的另一位钢琴师到来之后再表演。” 编导额角流下几滴冷汗,生怕眼前的男人一个不高兴直接转头离去。 “没事,我们这里有更好的钢琴师。”贺言勾唇一笑,在编导惊异的目光下,他侧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温云月。 编导:? 温云月也被他这幅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呆愣愣地看着他。 贺言转头对她笑笑,身后的光散落在他身上勾勒出身形轮廓,宛如从黑暗中走出的光。 “小月亮,这下没了你,我是真的不行。”贺言眼底含笑,“别害怕,我一直都在你身后。” 温云月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微妙的感情,她看着贺言炙热的目光,心底的不安害怕与彷徨瞬间消散,周围的喧闹也渐渐退潮,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小仓库,他们穿着相同的蓝白校服,在一个又一个逃课或空闲的时间段里,尽情的在数不清的歌词和乐谱中,义无反顾朝梦想进发。 “从始至终,我都相信,只要是你,那就一定没问题。”贺言微微低下头,往常的羁傲此时全然没了踪影,岁月同样在他身上留下不少痕迹。 原本意气风发张扬如风的的少年逐渐迈入沉稳,但仍旧刻在骨子里的桀骜叛逆却促使他更为坚定,认准了一条路,便头也不回的一直向前走。 正因彼此之间太过熟悉,所以温云月知道的。 当年那段有始无终的感情无法被时光磨灭,即便他们已经近十年没有在继续联系,但曾经相伴的点点滴滴,原来曾拥有过如火似的爱情,是永远无法被岁月抹去。 温云月往进他深邃如星河似的眼睛,那里埋藏着的感情,即便是散落在在宇宙尽头,她也心知肚明——他真的很爱很爱她。 而她。 自然也从未忘记过他。 自从相见过后,贺言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一直在尝试拯救她,在终日无光的深渊中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用尽全力将她拉出那一片毫无希望的黑暗。 编导见状,只丢下一句:“那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节目时间表准备开始。”便匆匆离去。 贺言朝温云月掌心向上伸出手,做了一个类似邀请的动作。 “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下半场的录制直接以贺言的歌曲作为开场。 舞台上灯光全灭,场面陷入一片黑暗,但借助其余的微弱灯光,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贺言牵着温云月的手,两人一直从舞台侧边走向舞台中央。 作为演奏道具的钢琴早已被搬至台上,贺言先将温云月带到钢琴前,而后才回到自己的机位上。 “请现场所有人准备,倒数三个数后录制即将开始。” “三,二,一。” 背景大屏浮现出深蓝的幽光,上面点缀着繁星闪烁,几朵浅淡的白云懒懒的浮现在四周,背景前的钢琴位于舞台侧边,温云月端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轻触摸黑白琴键。 她真的好多年没有触碰原本熟悉的搭档,原以为会感到陌生和不安,但真正做到钢琴前的那一刹那,熟悉的感觉从血液流向四肢。 早在上台前她已经粗略的看过乐谱,这首歌她原来也听过,正是她跟贺言在拍摄地再次相见时,播放的歌曲。 曲风优雅又不失激情,取名为《月色如你》。 “叮——”白色琴键被按下,单独的音节顺着麦克风回荡在演播室内,伴随着其余乐器的演奏声前奏如林间清泉似的婉转响起。 两束柔和的白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一个照亮位于舞台正中央的贺言,散落在温云月身上。 贺言今日的打扮似乎与曲风不太相符,换句话说,是贺言从出道至今,从未演唱过任何一首情歌。 “我靠,我靠!”台下的粉丝见此情景早就兴奋的无法自拔,“怎么回事!新专辑居然是这种风格的吗!” “妈妈的好大儿长大了!!!!” “呜呜呜,老公好帅,妈妈好爱!” 不过她们心里再怎么兴奋再怎么抓狂,此时却都不约而同的抑制住内心的躁动,选择安静的坐在台下听他歌唱,即便有交谈,也是分贝极低贴耳交谈。 “那个钢伴挺漂亮的。” “看起来好眼熟,感觉是这次MV的女主?” “靠,也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是她。” 刚刚嘴过温云月的男爱豆也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温云月身上,虽然她穿得知性又素白,但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优雅却直接弥补了衣装的缺陷。 “亲爱的,月色如你。” 贺言一开口,现场的观众包括台下的嘉宾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声线跟以往桀骜不羁的感觉大相径庭,慵懒之中多了一股柔情似水的温润。 像是月光下小提琴悠扬的声音,又如同唱片机里具有年代感的磁带。 “没了你,这世间毫无意义。 我日夜渴望着你,就像是在遥望永远也触摸不到的星。 但闪烁的繁星远不及你,你是唯一存在的月。 月色柔和清明,一如你望向我时氤氲着爱意的眼睛。” 贺言单手拿着话筒,舞美老师很给力的往台上喷散着干冰,他们的足下满是看起来柔软而梦幻的白雾,看起来就像是站在云层之上。 贺言唱着歌,在某个时间点倏然抬腿,大步的向温云月走去。 钢琴悠扬的声音依旧伴随在他的歌声里,两者配合得缺一不可,直到贺言站在温云月身侧,温云月方才察觉身旁人的出现。 台下的粉丝观众见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还以为是之前早就在舞台上搞好的设计,但只有编导和相关负责的工作人员脸上早已写满了惊异。 因为这根本不是他们设计过的桥段。 贺言站在温云月身边,他侧对着台下观众,一双眼睛只留下温云月的身影。 “我的爱人,请你抬头看。” 就在此时,背景里忽然升起一轮淡白色的圆月,它柔和的光落在穿着浅色搭配的温云月身上,两者颜色相近几乎要融为一体。 “我早已将那颗真挚而炙热的心揉进月色里。” 温云月心猛地一条,因分神还漏弹了两个音,但她很快的回过神来,眼睛紧盯着乐谱,耳边却传来自己如雷贯耳般的心跳。 一曲结束。 在场的所有人依旧沉浸在方才如梦似幻的歌声里,久久不能回神。 短发姑娘早已眼眶蓄泪,身边的小姐妹见此连忙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小心翼翼的按在眼角处以防弄花今日精心画上的妆。 “这歌太好听了,太绝了,他是神仙吧为什么这么会写歌还这么会唱!”短发姑娘被吸了吸鼻涕,稳定了情绪。 主持人上台,边鼓掌便说着发自内心的赞赏:“贺言老师这也太厉害了,简直让我的心灵得到了净化。” 贺言不置可否的笑笑,眼尾上扬眉峰一挑,俨然又变回了往日那股放荡不羁的味道。 “听说这首歌是作为您新专辑的序曲,并且在这个舞台上第一次公开演唱的对吗?”主持人的水平还是可以的,直接将话题引到了点子上。 贺言拿起话筒,先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温云月,继而对着台下数台摄像机和呜呜泱泱的观众,上唇碰下唇开了口:“对的,我的新专辑将在十二月二十八日上线,感兴趣的可以听一听,不感兴趣的就不要听了。” 台底下顿时笑倒一片。 “那么我还想请问贺言老师,您本次专辑的主题和创作灵感是什么呢?”主持人锲而不舍的发问。 贺言轻笑一声,随后散漫地掀起眼皮,瞳孔中带着如月色般的柔情:“创作灵感源自我自己的经历,其实这次的专辑名就是以序曲命名的,就叫《月色如你》。” 他顿了顿,微微侧过头,温柔散漫的目光落在温云月身上:“而这次的专辑,是写给我永远心爱的姑娘,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心脏重重一跳,温云月被他这炙热又直白的话语戳中了心脏,她低垂着头,紧盯着自己的足尖,脸上开始发热,根本不敢抬头对上那人的目光。 此话一出,全场无声,就连主持人也呆愣在一旁,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方便问一下,是什么样的姑娘吗?” 贺言的视线仍然停留在温云月身上,这句话其实问的挺多余,毕竟似乎早就将答案公之于众。 但他还是开了口,富有磁性的嗓音掺着微微的沙哑:“就像我写的那样,她是个如月色般美丽的姑娘。” “而我已经喜欢她、心悦她、爱了她许多年”贺言忽然侧身朝温云月的方向微微俯下身,温热的气息似乎就喷散在她耳尖。 “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温云月心砰砰直跳,耳尖通红得像是要滴血,她的紧紧的拽住裙摆,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向身旁看。 于是她听到—— “让我可以光明正大对她说“我爱你”的机会。” ☆、坠入爱河 这话仿佛是在平静湖面上猝不及防落下的石头,这石头还不是一般的石头,那威力堪比小行星撞击地球,直接把湖里的鱼虾湖水一窝蜂炸上了天。 现场观众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或喜或悲的情绪,有些直接尖叫出了声—— “卧槽!!!我房子塌了!!!” “妈呀!我儿子谈恋爱了!!” “怎么回事!我的天!现在都流行怎么玩的吗!” 短发姑娘的反应就比较好玩了,,她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随后又掐了一下大腿,惊异的发觉自己好像一点也不同。 她略带失落面露苦笑,心想原来自己果然在做梦。 “你......快松手啊!”坐在她隔壁的小姐妹被她揪着大腿肉,疼的苦不堪言,“掐错人了你个小傻逼!” 短发姑娘愣了一瞬,随后低头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手掐着小姐妹的大腿不放。 “妈呀!对不起对不起!”短发妹子立马松手,掌心贴掌心,发自内心的感到抱歉,“我还以为是在梦里呢!” 而后短发姑娘转过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台上,此时此刻,她由衷的感慨,命运这玩意,简直太他娘的有意思了! 她的语调随着内心的惊异逐渐向上:“靠!靠!靠!什么情况!我的CP居然是真的!” 录制现场的观众席上一阵骚动,就连台上身经百炼的主持人都止不住瞪大了双目,其他嘉宾你看我我看你,互相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兴奋的吃瓜信号。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两位主人公身上,台下的嘈乱无章,台上的窃窃私语,就连一开始嘴过温云月的男爱豆也脸色青白,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后悔自己方才口无遮拦的做法。 谁都没想到新生的鬼才歌王,在沉寂几年后的再度发专,居然是为了自己心爱多年的姑娘?! 这猝不及防的一嘴狗粮吃得那叫一个有人欢喜有人忧。 温云月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来的视线,突然很紧张,她下意识的拽住裙摆,眼神直直的对上贺言明亮的目光,张张嘴又感觉无从下口。 她该说什么呢? 那个肆意妄为桀骜不驯的贺言都已经心甘情愿的将那颗炙热蓬勃的心摆在她面前了,这让她如何拒绝的了? 温云月心乱如麻,耳边除了现场吵闹的声音,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就在她即将开口之际,贺言忽地伸将衣领上别着的麦伸手捂住,随后靠近凑到温云月耳边,他低沉的气息喷散在她耳侧,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心头。 台下的粉丝因为这一个亲密的动作又发出惊呼。 在一片呼声中,她听见他对她说:“没关系的。” “你现在不回答也没关系的,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答应我的那天。” “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在。” 说完,贺言向后退了两步,眉宇间依旧带着熟悉的不羁张扬,但看向温云月的目光,却如同天上的月亮散发出温柔不已的光。 温云月还没消化完刚才的话语,贺言先一步转身面对台下的粉丝,他理了理衣襟,向前走了两步,而后忽的伸手向前一抓,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 单方面熟悉他多年的粉丝自然知道这个手势代表的含义,在曾经无数次演唱会的现场,在他想要跟她们说话跟她们沟通之际,贺言总是会做一个这样的手势,来让全场安静。 大部分现场来的观众都是冲贺言来的,因此他这一个动作下来,底下的粉丝都自觉噤声,不明所以的路人观众见此情景也跟着一起闭嘴。 场面一时间寂静到可怕,就连舞台侧边的编导和其余工作人员都只是盯着台上的贺言看。 贺言见状,满意地轻笑一声,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连带着头顶细闪的粉末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发的闪亮。 他扬眉一笑,整个人显得更为意气风发,他半垂着眼,睫毛的在眼下映出阴影,随后他开口,低沉微哑的嗓音顺着麦传遍整间录播室。 “首先,很感谢现场的粉丝朋友这么多年的支持。” 他顿了顿,继而开口:“今天我来参加这档综艺,是要告诉你们,告诉大众——” 贺言弯起唇角,脸上带着熟悉的桀骜:“这次的专辑不仅仅是写给我心爱的姑娘,更是为了找了十年的暗恋对象。” 他侧身直视温云月,后者隔着几米的距离,仍旧可以感受到他如太阳般耀眼的光。 “我会一直等”贺言对上温云月的目光,语气逐渐变得轻缓温柔,“等到她愿意重新亲吻我的那天。” 贺言又将脸转回,压低上目线头向左侧微微一歪,张口吐出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好了,就这样。” 现场沉寂三秒,随爆发出激烈的嘈杂。 贺言没在理会台下息壤的粉丝观众,递给主持人一个眼神,转身走向温云月,而后在她身边站定。 贺言一副意气风发慵懒散漫的模样,他像是一直都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去争取。 如同那颗永远也不会消散的太阳,源源不断的散发炙热的感情。 温云月偷偷瞥了他一眼,意外的发觉,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耳尖已然染上一片霞粉。 贺言刚才那些话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需要她的马上回应,他也不在乎这个回应是否能令他得偿所愿。 他只是想告诉她,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依旧爱你。 我也,只会爱你。 贺言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立马偏头,狐狸似的眼半眯,唇角上扬,张开嘴,无声地对她说——“没关系,我等你。” 等到你愿意重新亲吻我的那天。 不得不说主持人的业务能力很强,虽然台下粉丝息壤一片,但他还是三两语便将场面控制住。 “唉,真没想到贺言还有这样一段过去。”主持人玩笑似的开口,“台下的粉丝肯定觉得信息量很大吧?” 粉丝们听到这话,不悦而同的表示同意—— “就是!” “简直了,我心脏都要没了!” “妈的,感觉他们俩真的好有故事,我都不知道我这房子算塌了还是没塌。” 主持人转身对着贺言笑笑:“说实话啊,其实不止是粉丝朋友,包括我都觉得信息量超大。” 贺言也冲他勾唇一笑,但却没接话。 主持人见状也很快明白过来,这显然是不想在营业的信号,不过按照原本的台本,接下来的内容确实也没贺言什么事。 虽然贺言咖位最大,但根据对方经纪人给出的意思,只需要宣传一下这次专辑就行,时常也不必太久,给其他新生代歌手多一些露脸的时间。 因此主持人识趣的放过在贺言身上找话题的想法,转身cue起了其他嘉宾。 录制的时间很快结束,众人在台下粉丝的呼喊中道别离台。 贺言跟在温云月身后一同进了休息室,正欲上前说出那句经典的“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吧。”,却没想到温云月预判了他的行动,先一步转过身望向贺言。 贺言被她这一招弄得不知所措,到嘴边的邀请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换成了两个字:“咋......了?” 温云月就看着他也不说话,面色严肃,让贺言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像是被审讯的犯人,他心里没底,忽然的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他没跟温云月打招呼就在舞台上,面对那么多双眼睛,直接对她大胆的表露爱意,而且还是有种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气概。 靠! 贺言突然非常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怎么办怎么办,温云月该不会是对这个很抵触吧?! 毕竟俩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穿过同一条裤子睡过同一张床,但近十年的间隔,在熟悉的人也将变得陌生。 贺言心脏猛地一空,心底冉冉升起恐慌。 不是吧,该不会他俩真的要BE吧??? 不行!我不接受! 贺言被对方看得毛骨悚然,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之前熬夜看的他俩BE同人文学的结尾,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害怕,他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变成纪实文学。 “小——”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见温云月叹了口气,再次看向他时,神色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淡然。 “我喜欢你又能怎样呢?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你熟悉的温云月了,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温云月顿了下:“而你不一样。” 贺言你不一样啊。 你仍旧是挂在天上的太阳,散发着刺眼夺目永远不会消散的光。 “怎么就不一样了。”贺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贺言,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啊?” 她没有直面回答贺言的问题,却不是责怪或是无奈的语气,反而平静的好似春风拂过,只是单纯的想要个答案。 贺言顿了顿,怦怦直跳的心出奇的逐渐平静,他想起曾经喜欢跟他互怼的温云月,抚摸小猫时的温云月,在海边淋雨唱歌的温云月,说要去冬眠的温云月,性格好的温云月,脾气差的温云月,笑着的温云月,还有...... 和他说明天见的温云月。 心脏像是被人用琴弦拨动,贺言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半垂着眼眸望向温云月,半响才开口:“你的好、你的坏,你的所有一切,只要是你,我就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我的心脏我的大脑,每日每夜都在不停告诉我,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似乎是怕温云月说出拒绝的话,贺言忽然话锋一转。 “但是。” 贺言对上温云月的目光,语气几乎卑微到了极点:“你不喜欢我了也可以,喜欢上别人了也可以,不想要我了也可以。” “但能不能,不要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我只是想见见你,看到你安然无恙,看到你幸福快乐,这就足够了。” “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是想知道你一切都好。” 贺言说完便垂下脑袋,如同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温云月一愣,看着面前垂着脑袋如同落汤狗一样的贺言,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涩的海浪。 她的少年,永远是天上高挂的烈阳,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光,他永远都是那么张扬不羁、意气风发,值得世界所有的赞美之词。但此刻,爱的感情抚平了他的骄傲,消磨了他的棱角,太阳被爱意束缚,捧出心脏,暗淡了光。 那么耀眼夺目的少年,此时宁愿卑微到尘土,也不愿离开她。 房间寂静到可怕,空气似乎都被凝结。 正当贺言感到绝望之际,眼底突然出现一片阴影,随后后颈被人抱住,怀中多了具温暖的躯体。 “傻逼。”温云月将头靠在他颈侧,紧紧抱住他,带着哽咽,“我才不会丢下你。” 贺言一愣,随后巨大的惊喜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这十年的痛苦不安,失落彷徨,此刻尽数烟消云散,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回抱住怀里的姑娘。 他说:“我好想你。” 温云月将他抱得更紧:“我也很想你,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我一直都很爱你。” “我知道。” “我也是。” ☆、坠入爱河 两人在不算宽敞的休息室里相拥,都在拥抱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藏。 贺言感受到自己怀中人正在细微的颤抖,颈肩传来湿润的暖意,抬手扶上温云月的后脑勺,压下喉间的酸涩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事了,我在呢。” “我在呢。” 温云月在对方对方轻声细语的安抚中,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大,她逐渐克制不知自己心里的悲痛,抱着贺言,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不哭了,没事的,没事的。” 贺言抱着怀里的姑娘,他忽然想起他们初见时的场景,像是透过时光,看见了那个也曾抱着他,嚎啕大哭的小妹妹。 那是二十年前? 不。 或许是在更早之前,在那个秋风萧瑟的下午,他也是这样安慰她。 那是好久之前,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温云月还是个正在上幼儿园的小娃娃,她作为家里唯一的小公主,每天都被妈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今天扎个丸子头,每天梳个麻花辫。 因为那张可爱的脸蛋和抹了蜜似的小嘴,她不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在亲戚家,总能收到许多宠爱。 家楼下的枝叶泛着秋意的金黄,掺着其余还未完全褪色的深绿,秋风路过,带起一阵簌簌的乐章。 温云月正在家里看电视,大头电视里正播放着色彩鲜艳的动画,她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妈妈给她削好皮的苹果。 看两眼电视,心不在焉地跟仓鼠似的,小口小口啃着苹果,甜腻的汁液顺着手腕一路向下流,她下意识将手腕凑到跟前把上面滑落的汁水舔去。 电视里的动画还在继续,多彩的画面和音效令人眼花缭乱。 “咚——” 大门外忽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这栋楼隔音效果不算太好,这一声重响跟闷雷似的,直接让温云月吓得抖了个激灵,手里的苹果差点落地吃灰。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又一声巨响从门外响起。 “Duang——” 温云月这下是再也没有心思看动画片了,怀着四分怒火、四分好奇、还有剩下两分对动画片剧情的残影,一下从沙发跳到地上,踩着小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到门后。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她的地盘撒野! 温云月踮起脚,啪叽一声打开门后的锁。 随着铁门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温云月从门后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皮肤黝黑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在合力搬着巨大的箱子。 那两个男人正在专心工作,忽然间听到了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 “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呀?” 两个人相视一眼,随后低头一眼便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手里拿着已经逐渐氧化的苹果,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见他们俩盯着自己看,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样会害羞,反而歪着脑袋,跟小猫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其中一个男人见此,放缓了喘息,随后回答:“叔叔在帮你的新邻居搬家。” 温云月眨眨眼:“新邻居?” 那个男人兴许是见她长得粉嫩可爱,又耐心的回答:“对,他们家里还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以后你可以跟他认识认识。” 温云月歪歪头,似乎在消化他给的信息。 “那叔叔先继续工作啦,小朋友你如果是一个人在家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乱跑,外面不安全的。” 说完,那个男人朝温云月笑了一下,接着继续搬箱上楼。 只留下温云月一人站在楼道的平台处,默默啃了口已经被氧化不少的苹果。 他们家这栋楼属于一层两户,温云月的对门是个没有结婚膝下无子的老太太,白天不着家,伴随夜幕归,每天除了跟小姐妹在楼下棋牌室搓麻将,就是在去旅行的路上。 自由自在的生活让还需要早起上幼儿园的温云月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温云月站在门口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突然感到一阵无聊之意缓缓爬上心头,她也没太在意刚才男人口中的“新邻居”“同龄男孩”。毕竟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每天除了玩乐吃睡,脑海里都装不下其他玩意。 正当她准备打道回府,回去重新看她的英俊帅气无敌牛逼的奥特曼大战小怪兽,目光一瞥,看见了一道位于楼梯上方的身影。 那人的身影一晃而过,快的令温云月只看清了一个残影。 什么玩意啊? 温云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刚刚不经意间瞥到的倒映——感觉、似乎、好像是个毛茸茸的东西? 难不成楼上的新邻居还养卷毛小狗了? 男孩女孩吸引不了温云月的注意,但你要跟她一说小猫小狗。 巧了! 这兴致不就跟拿着肉包进狗窝,直接一窝接一窝地涌上来了吗! 年幼的温云月兴奋地一蹦一跳,带着婴儿肥的两侧泛着细嫩的粉红,绑在两侧的双马尾也跟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的。 她一步一步踩着阶梯向上,走到位于两层中间的平台时,她浅棕的瞳眸中倒映出一个逆着光的身影。 贺言刚刚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拖进房间,正要下楼继续帮忙,却忽然感受到一道明晃晃的注视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转身回看,一眼便见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站在台阶的下方。 温云月一手抓着啃了一大半的苹果,歪着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此时亮晶晶的,对着台阶上的贺言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 楼道的墙上印满了各种颜色的小广告,栏杆也因常年风吹日晒逐渐露出锈迹斑斑,微小的尘埃沐浴在阳光之下。 而那个拿着苹果的小女孩,却比阳光更加闪耀。 “你好呀。”温云月见到他望向自己,一跳一跳开心地蹦上了楼梯,“我叫温云月,你叫什么呀?” 贺言呆呆地看着已经凑到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很漂亮,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漂亮,唇瓣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吃了苹果的缘故,水润的像是果冻。 他没有回答温云月抛出友好的介绍,反而脑子一热,对她说:“你长得真好看啊。” 温云月一愣,随后眼睛弯弯似月牙,咧开嘴开心地说:“谢谢,我知道哦。” 从小到大,温云月周围最不缺的就是围着她,夸她长得漂亮,赞美她可爱的人。 但这句话从贺言的嘴里说出来,她心里莫名的觉得甜,甜得像草莓蛋糕里夹着一层蜂蜜上面又洒上了层厚厚的糖霜。 这个形容听起来很齁又很腻,但对于爱吃甜食又年仅六岁的温云月而言,这是她那小脑袋瓜唯一能想到的形容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温云月自来熟般凑上前。 贺言对上她的眼睛,开口:“贺言。” “我的名字叫贺言。” 温云月长长的噢了一声:“那么贺言,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当然愿意。” 温云月点点头,故作严肃道:“那么,你就要跟我回家啦!” 贺言:“?” 贺言表示:“为什么?” 温云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是我的朋友啦,难道你不想跟我回家玩吗?” 贺言依旧表示疑惑:“做朋友跟去你家玩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温云月恨铁不成钢:“当然有了!你是我的朋友,那我就要罩着你,要把好玩的好吃的都跟你一起分享!” 幼儿园一霸温云月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走不走呀,我刚刚看到迪迦奥特曼大战乌鸦人!还没看完呢!”温云月说,“而且我家里还有好多好多零食,到时候我还可以拿给你一起吃!” 贺言见状看了眼正在屋内整理的父母,又看了看面前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随后毅然决然的表示:“走!” 温云月晃着脑袋,拎着新朋友一步一步踩着阶梯下楼。 接过她刚走到自家楼层前的平台就懵逼了,直接一个人楞在原地。 贺言不明所以,在后面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温云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手里已经彻底氧化的半颗苹果啪叽一下砸落在地,咕噜咕噜在满是灰尘的地面转动了好几圈,最终撞到绿色的铁门才堪堪停下。 温云月僵硬地转过脑袋,眼底的满是无措:“我家门关上了。” 贺言不明所以:“?” 温云月眉头一皱小嘴一瘪:“我没有钥匙怎么办啊。” 贺言也懵了:“你爸爸妈妈呢?” 温云月垂头丧气:“他们去上班了。” 贺言见温云月心情低落,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以为她这是有些害怕,正要开口安慰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下一秒却听到温云月怀着悲伤带着难过说:“等他们回来奥特曼都结束了!” 贺言:“......” 好家伙,原来是因为见不到奥特曼才心情低落。 贺言一家今天才刚刚搬来,东西都没全部搬上楼,更别提腾出地方安放电视了。 对此贺言表示无能为力,两个小朋友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楼道口,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两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呦,这不是小月亮吗?在这干什么呢?怎么不在家?”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楼梯下传来,温云月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头一瞧,惊喜道:“甜阿婆!你回来啦!” 被叫做甜阿婆的女性已经迈入五十五岁的行列,但由于保养得当,此时的她看起来似乎才三十八左右。 甜阿婆穿着当下最流行的衣装,一头烫染的黑发让她的年龄看上去还要再小一些。 “呦,怎么了这是?”甜阿婆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贺言,“这小孩是谁?我怎么都没见过?” “这是楼上新搬来的邻居!”温云月抢先一步介绍。 贺言也学着温云月的称呼对甜婆婆问好:“甜婆婆好。” 甜婆婆看看他,诶了一声算是回应。 温云月可怜巴巴地说:“甜阿婆,我家里门关上了,爸爸妈妈都在上班,我没地方去了。” 甜阿婆惊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父母心也挺大,居然敢把你一个人放在家。” “你俩先到我家坐坐吧,正好今天天气好,我门就开着,一会儿他们要是来找人一眼就能见着。” 温云月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甜婆婆:“谢谢世界上最美丽!最漂亮的甜婆婆!” 甜婆婆摸摸她的头顶:“就你嘴甜。” 随后她从包里掏出钥匙,转身开门。 温云月放开搂着甜婆婆腰身的手,走到贺言身边,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走咯!”温云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我们一起去看奥特曼打怪兽啦!” 贺言稚嫩幼小的心脏忽然感觉一跳,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上面轻轻扫,有点痒,又跳地厉害。 那个初遇的秋天永远被刻在贺言的记忆深处,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依旧记得当初的一切细节。 楼道里的小广告,箱子落地的声音,暖烘烘的阳光。 还有温云月上扬的笑。 年幼的贺言垂眸看向他们俩牵在一起的手,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软的手呀。 想一直被她握住。 真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松手。 ☆、坠入爱河 - 贺言的新专辑《月色如你》的发布日期定在了十二月二十七日。 也正好在录制的综艺播出的前一天。 这个信息不仅让贺言的粉丝兴奋不已,也让许多业内的前后辈满含期待,可谓是万众瞩目。 于此同时,绿色软件的综艺交流社区中,关于这一期综艺录制repo,有夸艺人长得好看的,有夸赞现场牛逼的,还有分析新生网络歌手中谁最有潜力的。 但对于贺言的部分几乎所有前去观看的粉丝观众都不约而同的用五个字回答——“信息量超大”。 至于这个信息是什么,除了现场观看的粉丝工作人员和出镜嘉宾以外,几乎再没别人知道。 十二月二十七日当天,贺言的新专《月色如你》刚登陆平台的前五分钟便突破了一千万的销售量,并在当天#《月色如你》#贺言 新专辑 #送给刻在灵魂深处的你,三条词条火箭般在专辑发出后的十分钟内荣登热搜前三。 不仅只有粉丝在卖安利,还有许多业内知名的资深人纷纷发文赞美这次专辑的歌曲有多牛逼。 与此同时,常年不登微博的温云月自然也没发现自己爆涨的粉丝。 新的专辑不仅为贺言带来了新一波的流量,身为他专辑MV里唯一的女主角,温云月这个人也被各大营销号和粉丝疯狂提及。 无一例外,不是在被她的颜值折服,就是在好奇为什么这次专辑里所有歌曲的MV几乎都拥有她的镜头。 并且从歌词和MV的镜头包括专辑的名称和导语“送给灵魂深处的你”来分析。 那看上去...... 就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短发姑娘看着网络上各种猜测和论坛飘着的一栋栋高楼,吸了口手里的布丁奶茶,忍不住发出冷哼。 等到明天节目播出,你们就会知道被正主直接往脸上怼狗粮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果不其然。 第二天综艺一出,还没等众人在满屏的狗粮中回神,贺言的一条微博直接让服务器瞬间瘫痪。 吃瓜的、看戏的、震惊的、祝福的、咒骂的...... 所有人类应当有的情绪全部出现在贺言的微博评论里。 贺言YAN:我遇见过很多星星,但我只心动一个月亮。@温云月MOON 发完微博后的贺言,收到了来自自己所有亲朋好友的轮番轰炸,但他一个都没有理会,手机微信的界面一直停留在跟备注为“小月亮”的对话框里。 “哎呀,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回复我呢。”贺言刚刚做完类似宣誓主权的事情,眼下他心情极好,连带着看着门口正在撕咬自己限量版球鞋的金毛都顺眼了许多。 “刚复合我就官宣,会不会有点太着急了?”贺言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只有过几面之缘吴文,那时的危机感又掠过心头。 “不行不行,还是早点告诉他们她是我老婆,省得我天天受怕。” 金毛听到他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眼球向上翻了一下,似乎是将嘴里的球鞋当做贺言一般,撕咬得更加卖力了。 正在等老婆回复的贺言自然没有错过金毛的白眼,不过他现在心情极佳,也没有像以前一眼跟金毛计较。 “你也就只配咬咬鞋了,毕竟你也没老婆。” 说完这话,贺言又嘚瑟的继续将注意力都放回到手机上,并没有再理会愤愤扯鞋的金毛。 一个小时以后,贺言还是没能等到老婆的回复,他只好先回复了微信里其他前来祝福的亲朋好友。 三个小时以后,贺言还是没能等到女主角的回复,他心里忽然之间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和底气,反而开始一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胡思乱想。 完蛋了,完蛋了,该不会是因为我没跟她提前打招呼就发官宣博她生气了吧! 贺言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惊肉跳,立马给温云月发了好几条微信: 【哈士奇】:你怎么都不回复我/[委屈] 【哈士奇】:流泪猫猫头.JPG 三分钟后 【哈士奇】:你在干嘛呢?/[快哭了] 【哈士奇】:小狗倒地不起.JPG 十分钟后 【哈士奇】:你不高兴了吗?/[可怜] 二十分钟后 【哈士奇】:老婆你理我一下,我好害怕/[大哭] 【哈士奇】:[大哭][流泪][委屈][快哭了] 【哈士奇】:老婆你在哪,对不起不要生气了,我错了/[可怜] 贺言这边心急如焚,金毛吊着早已残破不堪的限量版球鞋从他跟前经过,他一把rua过金毛,顾不上金毛惊恐的神情,直接将它牢牢勒抱在自己怀里。 一开口,委屈与心慌并齐,哭诉道:“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刚追回来的老婆不会又没了吧!” 金毛:...... 贺言全然不复往日的桀骜张狂,活生生像条走丢后被雨淋湿的大狗,楚楚可怜。 “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金毛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跟条搁浅的鱼似的疯狂扭动自己的身躯。 我只是只狗啊! 我他妈又不能说人话,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金毛思考该不该给贺言来一口时,手机响了。 听到消息提示音的贺言立马抛弃了工具狗,转身投入手机的怀抱。 【小月亮】:??? 【小月亮】:我刚刚在睡觉...... 【哈士奇】:老婆老婆老婆 【哈士奇】:可怜巴巴猫猫头.JPG 【哈士奇】: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大哭] 【小月亮】:?我只是在睡觉 【小月亮】:还有,你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生气? 【哈士奇】:我看你一直没回我消息,还以为你生气了。/[流泪] 【哈士奇】: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惊恐] 【小月亮】:我睡醒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哈士奇】:你为什么这么冷淡 【哈士奇】:今夜我是流泪狗狗头,不谈悲伤,只拉肖邦.JPG 【小月亮】:啊?这冷淡吗? 【小月亮】:[爱心][玫瑰][太阳][亲亲][拥抱] 【小月亮】:这样可以吧。 【哈士奇】:爱心喷射.JPG 【哈士奇】:老婆你真好/[亲亲] 【小月亮】:不是...... 【小月亮】: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表情包?/[疑问] 【哈士奇】:从微博评论拿的/[得意] 【哈士奇】:对了!!! 【哈士奇】:老婆你快上微博!快看我给你的大惊喜! 【哈士奇】:小狗比心.JPG 温云月从床上爬起来坐直身体,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带着巨大的困惑登陆了八百年才上一次的微博。 刚登陆到微博界面,底下的“消息”和“我”的图标上方,两个巨红的999+刺痛了她的眼。 ? 什么情况这是? 她先点开消息的图标,不论是@我的还是评论还是赞,清一色的一片999+的鲜红标志,未关注私信箱早就挤得爆炸。 温云月点开粗略一看,十条消息里面有六条在祝福,三条在恭喜,还剩下一条在咒骂。 ? 更疑惑了。 温云月又点开“我”的图标,在瞥见自己粉丝数的瞬间,她足足愣了十秒,随后揉揉眼,又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一串以数字五开头的七位数数字。 什么情况?卡bug了这是? 贺言在沙发上盘着腿,捧着手机心里那是十分忐忑不安,外还带着点小小的兴奋与激动。 金毛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傻子一样的主人,将嘴里的鞋吐出,随后一爪一爪的走到贺言身前蹲下,抬起右前爪,在贺言的膝盖上拍了拍。 兄dei,莫慌! 贺言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感受到膝盖上的触觉,他眼睛抬都不抬,说:“狗粮在老地方,零食包装你自己也能扯,你要饿了自己去吃,我现在没空给你弄饭昂。” 金毛:...... 这傻子还是让他傻死得了! “叮咚——”手机响了。 贺言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眼神一扫—— 【小月亮】:你给我买粉丝了? 贺言:??? 【哈士奇】:啥粉啊?什么买粉啊??? 【哈士奇】:你没有看到我发的那个微博吗? 【哈士奇】:小狗坐在地上哭泣.JPG 【小月亮】:@我的消息太多了,我看不到。 【小月亮】:你等等啊,我去你主页看一下。 温云月切到微博版面,一眼便看到了贺言@她的那条微博。 她置于屏幕上放的指尖一顿,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涌过,又像是被泡在一大罐蜜里,唇角不禁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眉目也染上了温柔的色彩。 “啪叽——” 一滴水珠落在屏幕上,随后拿着手机的手发出微颤,温云月抿了抿唇,浅棕的双眸此时蓄满了泪。 她抬手擦了一下滑落在脸上的泪水,喉间卡着酸涩的苦果,但她内心却无比的幸福。 她真的已经好久,好久都不知道被人爱着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了。 她尝试擦去脸上的泪,眼泪却像永远也擦不完似的越擦越多,到最后她放弃挣扎,抛下手机捂住脸,选择一个人无声的流泪。 四分钟后,贺言收到了来自微博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温云月MOON:而你是我唯一的太阳。[心]//贺言YAN:我遇见过很多星星,但我只心动一个月亮。@温云月MOON 贺言立马在她转发的微博下面评论—— @贺言YAN:老婆老婆。[爱你] 楼中楼: @不可言说:卧槽?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酷炫吊炸天的贺言吗??? @恭喜发财祝贺祝贺:我giao!你是谁!快把我桀骜的酷盖还回来! @云间言月1030X0717:我的CP太真了!!! @一言为定:不是吧哥,这就叫上老婆了?! @我也要恋爱啊!:呜呜呜,我也想要老婆。 贺言看着温云月的回复,心里美滋滋的,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到饭点的时候了,便立马让助理定了高级餐厅的位置。 【哈士奇】:老婆,我定了位置,晚上一起吃饭吧。[亲亲] 【小月亮】:可 【哈士奇】:那你收拾一下,我现在去接你! 他发完消息,立马从沙发上蹦起来,跟子弹似的直接冲到房间换衣服。 刚从柜子里叼出巨型骨头的金毛冷酷地看了眼自家跟疯了一样的主人,随后一扭头,摇着屁股走到一旁专心啃骨头了。 贺言在很久之后还会记得这一天,他也无数次思考过,如果那时没有做出这种公然示爱的举动,会不会一切都有所不同。 但世界上并没有如果,正如他避免不了曾经悲剧的发生。 ☆、坠入爱河 贺言今天特地开了那辆不算低调的限量黑色超跑。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街边早早亮起路灯,远处的明晃晃的一个接着一个,让人想起小时候会见到的萤火虫。 天边如同被泼了昂贵的深蓝墨水,稀疏的星光在墨中若隐若现,明亮的月亮散发出柔和的光,默默地落在世间万物上。 也隔着车窗,一同落在贺言身上。 低调的黑色超跑行驶在油柏路上,不远处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富丽堂皇,路面上川流不息,整座城市喧闹不断。 贺言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如同孩童千辛万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从头到尾都浸泡在美滋滋的快感中。 老天待他不薄,本该是晚高峰的点居然一路畅通无阻,不过十几分钟,他便来到温云月小区楼下。 【哈士奇】:老婆老婆,我到你小区门口了/[爱心] 【哈士奇】:我在车里等你哈。 【哈士奇】:小青蛙头顶围了一圈爱心.JPG 半秒后 【小月亮】:好。 得到回复的贺言继续美滋滋地呆在驾驶座上等。 百无聊赖之际,他偶然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车牌号映入眼帘,如果没记错,这辆车似乎跟了他一路。贺言眉头轻蹙,等了三分钟也没见对方有要走的迹象,于是他戴着墨镜拉上口罩,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一路走到那辆车旁,而后抬手敲了敲对方驾驶座位的车窗。 对方似乎被他这个举动弄懵了,半响都没摇下车窗,贺言又走了两步来到这辆车的前面,掏出手机拍了张正面照,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他注意到车的后座有两个看起来莫约十几岁的姑娘。 副驾驶上没坐人,主驾驶开车的是个中年男子。 贺言垂着眼眸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再次走到驾驶室旁,将手机屏幕直接贴到对方挡风玻璃上,界面处于拨号状态,一串110深深的刺痛了中年男子的眼睛。 “我知道你能听见。”隔着车窗,贺言的低沉微哑的嗓音堪比冬日严酷的寒风,“你要是再跟着我,我立马报警了啊。” “这一路都有摄像头,我也拍了你的车牌,实在不行我让我工作室先给你发个律师函!我们法庭见?” “啪嗒——”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的脸。 “你想干什么?”中年男人说。 贺言听了他的问题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他嗤笑一声:“这话应该是由我这个受害者来说吧?跟了我一路,还不许我阻止你了?” 他虽是笑着,但笑意并未见底,墨镜后的一双眼睛不带一丝温度,比寒冰还要刺骨。 “哟,这是拉了俩私生?看来你就是无良黄牛了?”他隔着口罩说,后座的两个女孩听到他的话,不仅没有觉得羞愧,反而开始兴奋。 “天哪!他跟我说话了!” “呜呜呜,真好真快乐,还知道我们是粉丝!!” 贺言没有理会黄牛阴沉的目光,反而越过他将视线落在后座那两个姑娘身上。 “卧槽!他看过来了!” “啊啊啊!”其中一个女孩还大胆地将脑袋凑到前面,对着贺言说:“你能不能把墨镜口罩都摘下来让我再看看。” 贺言轻轻敲了下车窗框,对着中年大叔说:“看见了吗?你的目的地不应该是我,而是精神病医院。” 见大叔不说话,贺言又继续说:“怎么?不会走?要不要我给你导航一下?” 后面两个女孩倏然开口:“你没必要说我们是神经吧!我们喜欢你才跟着你的!” “反正你也甩不掉我们!你不接受就等着我们一直跟着你恶心你吧!” 中年大叔跟着附和:“跟你了又怎么了?你们这些大明星不就是要学会接受这样吗?你要是没什么名气我还不跟你呢!” 贺言冷笑一声:“你应该庆幸现在法制年代而且我早过十八周了,否则现在你的脑子都会被我拧下来当球踢。” 中年大叔被惹恼了,张口就是脏话:“你他妈——” 话音刚落,贺言立马按下了拨打110的电话:“在春熙路景阳小区门口,有辆车牌为AK0605的白色轿车涉嫌非法跟踪,并且违章停车,请派人过来处理一下。” 说完,车里的中年大叔脸一阵青一阵紫,车后的两个女孩见状也纷纷傻眼,难以置信般尖叫出声:“我们这么喜欢你你就这么对我们——” “你知道我们为你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吗!贺言我告诉你,你能有今天都是靠我们——” “咚——哐——”贺言狠狠地踹了一脚车门,车内的两个女孩被吓到了,声音戛然而止。 中年大叔还没来得及生气,便被贺言从墨镜后露出的凶狠目光吓地呆愣在原地。 “我要你为我花钱了?我要你给我付出了?”贺言冷漠地看了眼后座上的两个女孩,声音可以掉出冰碴,“我写歌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你是给我填词了还是给我编曲了?” “可我——” “你这叫喜欢我?少他妈扯借口了,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的私欲罢了。”贺言说完,抬眸朝小区门口一瞥,正巧瞥见了刚出门的温云月。 “别让我再看到你们,不然就是法庭上见,我有这个时间跟金钱陪你们慢慢耗。” 丢下这句话,贺言也没管车内突然爆发的哭声,头也不回的朝小区门口走去。 远处的警鸣由远至近,出警速度确实挺快,中年大叔透过后视镜瞥见红蓝相间的灯和越来越近的警鸣,脚下油门一踩,飞一样的溜走。 赶来的蓝白警车早已发现目标,立马加速追击。 温云月看着眼前这一幕,开口:“正好碰到警察叔叔逮犯人了?” 贺言看了眼警车离去的方向,眸色一暗,语气却恢复以往的轻快:“谁知道呢。” 他揽上温云月的肩膀,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进自己怀中,高大的身躯像是在为她这档冬日的风霜。 “走吧。”他低下头在温云月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们去吃饭吧。” 为了避开市区繁杂的人群,因此定的餐厅位于城郊的一家庄园内,庄园历史悠久,环境静谧优雅,中间华丽的建筑,一共分为三层,一楼到二楼之间有一条宽大而精致的楼梯一直延伸到二楼大厅。 而他们定的位置位于三楼的VIP包间。 贺言对这里很熟悉,将车停在门口便由其他侍从接手将车开到车库,随后他便带着温云月在面带笑容的服务员小姐的引导下,轻车熟路地走到VIP专属的电梯上楼。 一路上温云月都对周围的一切表示平平,从他们无缘无故分别十年之后的再次相见,一直到她愿意重新接受贺言求复合的要求。 她似乎一直都保持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像是初冬漫天飘落的雪花,也如同被安放在玻璃柜里珍贵的钻石。 贺言虽然嘴上从不过问她消失的十年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他想,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总有一天。 即便她一辈子都不愿告诉他也没关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怎样都好。 但贺言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贺言收到了一条来自助理的微信——言哥,温小姐的公司似乎有人来闹事,争着吵着要见温小姐。 见此,贺言眉头一皱,但很快消散,他扬起微笑对温云月说:“你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温云月说了声好。 一道卫生间,他便给助理回播了电话,对面刚接通,就听到他沉稳的嗓音:“怎么回事?” “我今天来他们公司楼下等朋友,就看见两个人中年人,一男一女,在大厅嚷嚷要见温小姐,说温小姐是他们找了许多年的侄女。” 贺言眉头一皱:“侄女?” “对。”助理在电话那头说,“而且还说是在电视上看到了温小姐,又找到了她公司地点就立马买了张最近的机票赶过来,说什么,要带她回家?” 贺言更奇怪了:“温云月都成年多久了,自己又不是不能独立生活,为什么还说‘带她回家’?” 助理也很奇怪:“不知道,我也挺纳闷的。而且保安好像想把他们拉出去,但是又下来一个女的,看起来应该是温小姐的那个经纪人,他们三个互相交谈了一针然后就一起上楼了。” 贺言沉默了半秒:“我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后,贺言跟镜子中的自己对上目光,阴沉的瞳仁里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的目的绝不单纯。 他沉默了三秒,随后朝镜子的自己弯弯唇角的弧度,调整好情绪,出门与爱人共进晚餐。 但他没想到,等他回去后,得到的却是一个浑身都在止不住颤抖的温云月。 她的手机被她自己摔落在地,屏幕上裂开了蛛网般的裂痕,温云月的双手紧紧拽着衣服,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 贺言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跑到她身边,抚上她的脊背,摸上她的后脑勺,将温云月按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他尽可能的放缓声线,听起来温柔而可靠,“别怕,我在这里呢。” 温云月的身体还在颤抖,不说话,温热的湿润感在贺言胸膛蔓延开,他虽然心里早就急如火烧,但面子上却依旧维持着冷静且柔和:“别怕,别怕。” 他不停的安慰道:“有我在呢。” “我在这里呢。” 时间缓慢的流动,温云月还是不说话,但贺言却感受到怀中的颤抖逐渐减弱。 “别怕,别怕,没事的。”贺言继续安抚道,“有我在呢,别怕,我一直在呢。” 贺言俯下身,在温云月的头顶落下几个安抚性的吻。 “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贺言不厌其烦的安抚似乎起了效果,温云月的身体只剩下了细微的颤动,她主动伸手环上贺言精瘦的腰肢。 过了好一会儿,贺言才听到温云月掺杂着哽咽而沙哑的声音,如同濒死的溺水小猫,正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们又来了。” 贺言的心猛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上方。 “我好害怕。”温云月的身体又开始颤抖,“我好像永远也没办法摆脱他们。”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过去的阴影如同一场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噩梦,不论她去向哪里,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摆脱。 贺言紧紧抱着怀中正在哽咽的恋人,被摔落在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好友添加通知。 这是她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噩梦。 是她消失的过去与曾经。 ☆、坠入爱河 - 学生时代的时间总是过很快,转眼间便来到了放寒假的时间。 谢景由于将面临高考,于是报了校外提高的冲刺班,每天从天光刚亮一直读到夜色已深,别说是周末相聚,就连平常都见不到他半点人影。 “唉,再这样读下去,我人都要读傻了。”温云月将手里的笔往试卷上一丢,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 “不然你休息休息吧。”贺言正在专心做题,头都不抬,“我买了点饼干在书包里,你要饿了就拿出来垫垫肚子。” “好耶!”温云月低声欢呼,手毫不客气地伸到贺言放在桌肚的书包,开始翻找饼干。 现在是晚自习复习时间,明天上午还有最后一门科目,考完立马解放回家快乐寒假。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在奋笔疾书,争取在考试前夕多做几道题,位于后排位置的都趴在桌上,早就睡得昏天黑地。 温云月悄悄扫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老师孩砸埋头批改试卷,注意力也没在他们身上。于是她便轻轻扯开塑料包装,发出细微的动响,温云月屏住呼吸,做贼似的向台上使劲瞄。 老师像是听不到一点声音,压根没往她的方向瞅。 包装袋终于被打开,被做成小熊形状的饼干乱七八糟的散落在袋子里,有些小熊还以为暴力运输被撞的缺胳膊少腿。 温云月挑了一个完整的小熊,随后俯下身,快速地将小饼干塞进嘴里,而后抬手抹了一下唇边的残渣飞速抬起脑袋,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在试卷上写ABC。 贺言被她这一套熟练的行为逗乐了,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那手指戳了戳。 换来的是温云月祥怒地瞪眼,低声呵斥:“你干嘛!” 跟个张牙舞爪地奶猫似的,看起来牛逼轰轰,实际不堪一击。 贺言轻笑:“看你可爱不行吗。” 温云月侧瞪他,却没有将那只在她脸上作怪的手拍下。 台上的老师朝台下瞥了一眼,瞄到他们那一块,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息般摇了摇头,又抹了把头上已经所剩无几的头发。 现在的年轻人啊。 晚自习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的事情了。 南方的冬天虽然不至于大雪纷飞,但寒冷的大风与刺骨的湿意冻得人苦不堪言,恨不得立马回家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等春天到了在出门。 温云月背着书包跟在贺言身后,两人一同走到校外的奶茶店前,哪里停放着一排当时几乎每个不良社会人都有的鬼火摩托车。 那些两轮车,不是饱经风霜机身破烂不堪,就是花里胡哨贴着贴纸彩灯。 而在这中间,一辆朴素而干净的自行车显得格外突兀。 毕竟这年头,谁还骑这种老式带座椅的自行车。 温云月在那一排鬼火中扫了一眼,一下子就看见那辆朴实无华的自行车。 她双手插兜,下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围巾里:“你那辆车跑哪去了?怎么又拿你爸的自行车骑?” 贺言一边走上前推车,一边回答温云月的问题:“别提了,那车自从上次借给阿黄后,直接撞烂报废了。” 温云月一双眼瞪得老大:“啊?” 贺言还以为她要说些安慰他的话语,没想到对方直接来了一句:“我靠,那小子真牛逼,那车都能给撞烂。” 贺言:“......” 贺言无奈道:“不是被他撞烂的,是有个酒驾的大叔脑子不清楚直接撞上来了。” 温云月一愣:“靠,那他没事吧?” 贺言将车推到路上:“人没事,他当时人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 温云月松了口气,跨上后座,伸手环住贺言的腰:“人没事就行。” 随后又愤愤不平:“现在的人都怎么回事,喝酒还开车,也不怕哪天直接一命呜呼,直接上西天。” “那人确实直接上西天了。”贺言的声音夹在寒风中,“车辆失控直接撞到树,当场起火死亡。” 夜风寒冷的呼啸从耳边流过,温云月收紧了环着贺言腰肢的手臂,将侧脸埋在他的后背,贪恋的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唉——” 她的叹息融化在风中,不一会儿便消散。 第二天的两场考试全部结束,除了一堆假期作业和逐渐下降的气温之外,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神色。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被黑夜吞噬,整座城市亮起繁星似的灯火。 今日难得四人都有时间,晚上便相约在姜婆婆那吃顿饭再各自回家。 “哎呀,你们几个来的巧,今天婆婆包了好多饺子,一会给你们一人盛一碗。”姜婆婆笑眯眯地说。 “好耶!谢谢姜婆婆!”温云月还在扒拉酸梅酱烤鸭饭,迫不及待地对姜婆婆道谢。 姜婆婆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这丫头,这么客气干什么,等着啊,婆婆给你们去拿。” “好嘞!” 温云月风卷残云般干完了一整盘的烤鸭饭,咂咂嘴,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贺言看不下去,抽了张纸给她擦嘴,这幅画面落在谢景眼里,要是早些时候他绝对捂住谢蕊的眼,跟老僧似地念叨少儿不宜。 但如今的谢景早已三百六十度收到来自两位全方位且无差别的狗粮攻击,再大的场面他都撞见过,这点小事怕什么。 “你们过年有人要回老家吗?”谢景忽然开口,“我跟谢蕊要跟父母回一趟家。” 温云月想了想:“哎呀!我明天要跟我爸妈回爷爷奶奶家,可能要待蛮久的。” 谢景抬眸看了他们俩一眼:“那猫怎么办?” 他指的是仓库里的小猫。 “平常仓库的门是锁着,虽然有给猫开窗户方便它们自由进出,但毕竟这时候我们都不在......” 他话没说完,但温云月明白这是在担心他们不在,小猫会没有饭吃。 “没事。”贺言说,“我老家就在本地,以前都是我跟小月亮定时去喂猫,看样子今年应该就我一个人去了。” 说完,还凉凉地瞥了一眼温云月。 温云月不干了:“哎呀!这能怨我吗,我也不想回去的呀!” 而且一想到回家还要面对那讨人厌的亲戚,想想就觉得烦。 “再说了,原来春节不都是我们一起过的嘛,今年缺一次也没关系吧。”温云月嘟囔道。 “这是跟你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 贺言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认真,低沉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明磁性,温云月转头看他,下一子便落入他眼中寂静璀璨的星河。 “很重要的。”贺言跟小狗似的看着温云月,“我不想你走。” 温云月被他看得脸上发烫,躲避视线支支吾吾:“哎呀,我那不是没办法拒绝吗。” 晚上吃完饭,四个人各自兵分两路打道回府。 今天贺言没再骑他爸那辆朴实无华的自行车,两人牵着手,慢悠悠的漫步在洁白柔和的月光下。 “真幸福啊。”温云月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真希望可以一直这么幸福。” 贺言握紧了她的手:“会的。” “一定会一直这么幸福的。” 空寂的楼道里传来两道脚步声,温云月在自家门口站定,忽然转身抱住贺言:“明天我就出发啦,接下来至少有一个月都不能见面了。” 贺言揽住她的腰,一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会想你的。” 温云月的嗓音闷闷的:“我也会想你的。” 他们在月光下相拥,随后放开对方。 温云月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过后,门“啪嗒”一下应声而开。 “去吧。”贺言说。 温云月站在门口回看他,心里徒然涌起巨大如潮水般的难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眼过后。 他们就再也无法相见。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她过完春节就回来了呀。 到时候他们四个人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趁谢景还没跑到别的地方念大学,他们还有时间可以尽情享受青春。 可能是因为正处于热恋期,才会如此舍不得吧。 “你一定要想我哦。”温云月心头一酸,“因为我会非常非常的想你的。” 贺言唇边扬起淡笑,眉眼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温柔:“我会比你想我来的更想你。” “去睡觉吧。”贺言轻声说,“晚安,小月亮。” 温云月迎上他的目光,强忍着分别的酸涩,努力弯起一丝笑容对他说:“晚安。” “再见。” “再见,快睡吧。” 门啪嗒一下被合上了。 在门合上的瞬间,贺言忽然注意到温云月折进去的衣领。 他想,要是早点注意到,他就要帮她把折进去的衣领给整好。 不过没关系的,下一次,他一定会将那折进去的衣领拉出来整好,然后抱着她,亲吻她,告诉她自己究竟有多喜欢她多爱她。 然后一辈子都不要再分开了。 不要再分开了。 第二天一早,温云月就跟她家里人出发,自驾回老家。 到了中午,贺言在家吃过饭便打包好家里剩下的饭菜前去学校。 学校还是老样子,路旁的树木,泛黄的围墙,还有那陈旧的仓库。 “吃饭了——” 贺言打开仓库的大门,迎接他的只有满地尘土和空旷的角落。 猫不在仓库。 这是贺言在仓库里转了好几圈得出来的结论。 是不是跑出去玩了? 贺言一开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猫咪是散养的,原来没事就喜欢一窝蜂的跑出去玩。 贺言将带来的食物摆在地上,心想等小猫回来自己也懂得吃饭。 他临走前还给温云月打了个电话,对面一直传来嘟嘟嘟的呼叫声,随后便是冰冷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贺言对着挂断的电话,心猛地漏了一拍,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到了第二天中午,贺言再次来到被人遗忘的从仓库,发现昨天带来的饭菜原封不动的呆在原地。 小猫没有回来。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小猫就这么消无声息的走了,像是每个平常的一天,它们也会选择出门游玩。 这是这一次。 它们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温云月的电话,逐也渐由无人接听,变成了空号。 她对他说了再见以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之前应该可以完结,要收尾啦~ ☆、坠入爱河 警车与救护车的灯光闪烁不停,刺耳的警鸣充斥着大脑神经。 远处屏幕碎裂的手机发出震动,亮着光。 但现场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理会它。 “快快!这里有个女孩还有气!” “担架呢!医生!医生!” 马路上三辆不同型号的车相撞,发出浓浓滚烟,浓烈刺鼻的汽油流了满地,混合着玻璃碎渣和轿车的残碎零件。 好痛。 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在叫嚣着疼痛,骨头像是被重物碾过,根本施展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眼睛似乎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糊住,睫毛上湿漉一片。 温云月尝试睁开眼,努力了半天也只露出一条窄小的缝隙,模糊的视线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扭曲的,连大致的形状都分辨不出,只剩下乱七八糟的色块。 “——,————” 似乎有人在对她说什么,但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鼻腔里嘴里喉咙里都被作呕的血腥味填满,大脑昏昏沉沉却又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 耳边传来巨大的声响,随后便感受到身体被人抱出去,接着温云月失去意识陷入永久的黑暗。 “你们————” “这——办——” “真可怜————”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温云月的神识游走在一片黑暗中,分不清方向看不见光,不知从何处又传来模糊的音调,有人在高声尖叫辱骂,有人在失声痛哭,还有医疗器材发出的滴滴声响。 “准——电——起——” 滴滴——滴滴——滴滴—— 到底是谁在发出噪音啊。 温云月想,她好累,也好困,只想安安静静睡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抱怨,没过多久,周围喧闹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接着她便继续陷入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 温云月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便感受到了头痛欲裂的大脑还有连骨头都在发疼的全身。 鼻腔里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耳边只剩下吊瓶的水滴在一滴一滴的响,温云月的睫毛颤动了两下,随后缓缓睁开眼皮,入眼的只有一片白茫茫。 是天花板。 “哎呦!小月醒了!” 温云月顿了下,随后朝自己左侧看去,那里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温云月动了动干涸的唇瓣,气若游丝的发出气音:“表婶。” 被称作表婶的女人哎了一声,随后轻轻她的手,说:“没事昂,我给你叫医生去。” 温云月的声音很轻,几乎要听不见:“我想喝水。” 表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直接撇下她出门去找医生。 温云月环顾四周,鼻腔里插着两个供氧管道,左手手背插着针,源源不断的液体从上面吊着的玻璃瓶顺着细长的管道一路向下,她的右腿被打了石膏吊在床尾。 她侧头向左边的窗外去——外面漆黑一片,厚重的云层遮挡住星月不见一切光芒,只留下寒凉的冬风从窗外嘶吼着呼啸而过。 被表婶喊来的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急忙到病房里,先是询问了温云月的身体状况,随后又跟表婶嘱咐了些什么又出去了。 医生急急忙忙地进来,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不过一会儿,病房又恢复了平静。 表婶又坐回位置上,看着她说:“小月,你再睡会儿吧。” 温云月却没听她的话,反而问道:“表婶,我爸爸妈妈呢?” 她的嗓子因缺水如同磨砂纸般沙哑,又近乎发不出声音,听起来都比不过窗外的风声。 表婶被她问得一愣,随后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那个,小月啊,表婶跟你说,你那个,千万不要太难过啊,你看,你这不是出了车祸才进的医院吗......” “事故现场据说是有三辆车相撞,然后......”表婶似乎都不能言语,顿了一下。 温云月的心重重一跳,最坏的想法瞬间浮现在脑中,呼吸都快要静止。 下一刻,表婶的话语如同一把沉重的大锤,一下将她内心残存的侥幸打了个粉碎:“表哥和表嫂他们当众死亡。” 温云月的大脑像是被是什么重物狠狠砸过,嗡嗡得直响,巨大的恐慌和疯一样的悲伤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都没办法呼吸,目光死死盯着表婶,她想说你骗人,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表婶见她这样,心里有点发悚,但又想到温云月的情况,还是向前安抚道:“警察说事故现场八个人,只有你和那个肇事司机一起活下来了。” “但是那个肇事司机前两天刚因脑出血死了。”表婶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小月,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 只有你一个人。 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温云月忽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眼前的表婶开始变得扭曲,温热的泪水蓄满了眼眶,又不停地从脸上滑落,很快便浸湿了白色的枕头。 “想哭就哭哭吧。”表婶见她满脸泪痕的模样,于心不忍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好歹还活着呢。” 小声的呜咽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眼泪像是怎么下也不会停的暴雨似的,不停的往下流。嗓子很疼,喉咙几乎沙哑得都发不出正常的音调。 但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内心的创伤,心脏一抽一抽得发疼,脑子也跟着嗡嗡的。 温云月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她那幸福美好的小家,随着落下的泪水一起离开了她。 她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像是多彩美丽的泡泡一般,啪嗒一下,碎得无影无踪。 原本这次回老家,目的就是为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再热热闹闹地一同过个幸福得的新年。 可现在,她的家都没了,人都凑不齐,又谈什么幸福呢。 温云月又在医院住了两周才出院。 此时已经临近除夕,街道上张灯结彩的洋溢着幸福欢快的气息,街旁的树都被系上了红色的丝带,随处可见的红灯笼与中国结。 一切的幸福美好都与温云月无关,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喜气洋洋的氛围,只觉得像是处在不同时空。 “小月,回家先去看看爷爷奶奶。”温范在前面开车,忽然来了一句,“这次你爸爸妈妈出事,他们俩直接一病不起,最近才有点精神。” 温云月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没说一句话。 温范也不是太在意,又看看副驾驶座的林梅,继续说:“我跟你表婶忙前忙后这么多天,总算是把你爸爸妈妈的后事处理好了,墓地就在......” 温云月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一个点,忽然高声开口:“表叔——” 温范一愣,连带着林梅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随后她的声音又降低,喃喃道:“我知道了。” 温云月目光还是一动不动地投向窗外,但仔细一看,却发觉她目光无神,其实根本没有落在窗外。 车外人潮涌动,车内寂然无声,满载着不同的心思情绪,向远方驶去。 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情称得上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之一。 温云月一进门便被正在抹眼泪的奶奶拥入怀中,她听着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哭泣,念叨她父母的好,感叹命运的不公。 温云月抬手拍了拍奶奶弯弯的脊背,她的目光落在奶奶身后的台面上,那里摆着两张黑白遗照,照片上的父母看起来跟在她们出发之前让她早些睡觉的模样一样。 他们还没来得及变老,还没来得及参加女儿的婚礼,还没过完这个新年。 就不见了。 温云月回来以后一直都不太想说话,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因此她总是窝在在睡觉。 除夕的晚上,饭桌上的人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温云月吃了两口饭,厚重的睡意又涌上心头,便放下筷子转身回到房间。 她躺在床上,听到门外的亲戚小声交谈的声音,其他孩童嬉戏打闹,酒杯碰撞的脆响,还有窗外,一簇又一簇徐徐升起在半空炸开的烟花。 手机在那场事故中早就丢了,现在的她真的算是一无所有。 她忽然想起远在A市的家,想起她曾经拥有的美好与幸福,想着每次放学回家,一开门就能见到的爸妈。 两行温热的泪从脸上滑落,她躺在床上无声流泪。 第二天中午,她被叫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一进门,除了爷爷奶奶,就剩下表叔和表婶。 林梅见她进门,立马起身,搓搓手,拉起笑容对她说:“小月啊,我们几个大人昨天一起商量了一下,你看你现在这个情况。” 温范走上前拍拍温云月的肩头:“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你爷爷奶奶决定还是让你跟我们一起生活,毕竟你现在还小,生活起居包括学业在内跟着爷爷奶奶的话不太方便。” 林梅说:“我们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样没了依靠。” “而且我们家温启望跟你差不多大,都是同龄人,怎么说各方面都方便点。” 温云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对于两个人的话,情绪看起来很平静。 奶奶以为她不愿意,叫她来跟前,拉着温云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她说:“小月啊,爷爷奶奶希望你能好好的,现在你的表叔表婶说愿意收留你,那你就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吧。” “奶奶知道你很难过,奶奶也是,但人总要学着坚强。” 奶奶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含着泪光:“你的爸爸妈妈也一定希望看着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就算是为了他们,好好活着,好好长大。” - 几天后,温云月跟着他们回到了远在B市的家。 B市跟A市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城市。 温云月走在陌生的街道,看着陌生的风景,只有那冬天的风到哪都是寒凉的。 温范跟林梅对她说不上太好,但也不至于太差,起码确实做到了好好照顾她衣食住行。她那个表弟温望是个不成气候的小混子,平日不论是在家还是学校,总是一副懦弱的模样,在温范和林梅的无尽宠爱下,长成了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蠢混球。 温云月很讨厌温望看她的目光。 肥硕的脸上胖的只留下针一样的眼睛,那种令人作呕的下流视线如同阴沟里不停扭曲的蛆虫,只要温云月一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恶心的视线便一直紧紧地黏在温云月身上。 如果换做是曾经的她,早就强势地制止对方。但如今,温云月家破人亡,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别说是制止了,就连呵斥都没力气去做。 温云月开始变得安静,再也不想从前那样喜欢缠着人聊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自从车祸以后,她再也没有笑过。 她也一直不明白,明明温范和林梅也没多喜欢她,又为什么想要她跟他们一起生活呢。 直到某天夜里,她半夜被口渴出来倒水,隐约听见那扇还透着光的门后出来的争吵。 一般偷听这种事她懒得做,只可惜,她在这中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老太太是不是有病!”林梅愤愤的声音在门后传出,“当初要温云月回来不就是为了她爸妈名下的那套房吗!现在倒好,老太太居然自己占为己有,还美名其曰说是等温云月长大之后直接过户到她名下!” “行了行了,你小点声。”温范压着嗓子说,“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她都来了也快一年了,现在赶她走也不太好。” 林梅狠狠呸了一口:“早知道房子不会给我们,干嘛还收留她!真是,还多一张嘴吃饭。” 温范似乎听不下去:“老太太不是给了点钱?” 林梅很是不屑:“老太太倒是挺精明,给的那几千也就正好够温云月的学费和伙食费,一点油水也捞不着,这下好了还白给别人养孩子。” 后面他们在谈论什么温云月就不知道了,她听不下去他们用如同谈论商品一样的口吻来谈论她,将杯子里早已冷却的水喝下肚后便回到房间上床裹着被子。 她闭着眼,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晚上,温云月做完作业去洗澡,正要脱衣服之时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猛地回头一看,一张獐头鼠目的脸赫然出现在门的缝隙处。 林梅是被一阵打骂声吸引过来的,她原本还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动响后锅铲都来不及放下,急匆匆地来到客厅,一眼就看见温云月正在对温望拳打脚踢。 “你个丫头片子干什么呢!”林梅一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正在被按头大,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上前揪着温云月的衣领将她往外扔。 温云月被她用力一拉,一下子重心不稳,后脑勺直接撞到身后坚硬冰凉的墙壁。 疼痛伴随着眩晕在她大脑徘徊,温云月跌坐在地上,吃痛的捂着后脑勺,脑中的眩晕感还未完全退散,便听到林梅泼妇般的辱骂劈头盖脸朝她袭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我们家温望怎么你了你要这么打他!” 温望紧紧抱住林梅的腰,像个幼儿一样埋在林梅的怀里,只不过他那有三个林梅那么肥硕的身躯抱着林梅,看起来倒也十分滑稽。 “你要问问你的好儿子。”温云月扶着墙从地上起来,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咬牙切齿说,“为什么要偷看我洗澡!” 愤怒冲淡了委屈,温云月的分贝一下子提的很高,几乎是怒吼出声。 林梅愣了一瞬,随后又低头看看自己肥硕到有些吃傻的儿子,掐着嗓音说:“你瞎说什么呢!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他那么乖那么听话——” 说道这,林梅眼睛一下子睁大,瞪了温云月一眼:“没准还是你勾引他的呢!” 温云月被她这句话气到卡壳,林梅见她不说话,还以为被自己镇住了,心里更加有了底气,继续辱骂到:“看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学坏的!再说了!他可是你表弟!即便真的看了那又怎么样?” 浑身的怒火像是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冰水,只留下满地的无力感,温云月站直身体冷冷地看向林梅。 林梅被她的目光吓到,抱紧了怀里肥硕的温望,刚才的底气一下子烟消云散,说出的声音都变的虚渺:“看了就看了,你这一年多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没找你算这笔账已经不错了好吧!” 那张义正言辞的嘴脸落在温云月眼里只觉得好笑,她嗤笑一声:“当初跟爷爷奶奶提出收养的可是你们,怎么,没从他们那里捞到油水就这么不甘心啊?” 林梅一愣:“你!” 温云月向前走,每走一步,林梅就抱着温望后退一步。 温云月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什么?奶奶不是给你们钱了吗?要我把你跟表叔昨天的话重复给她老人家听吗?” 林梅心里一惊,急得瞬间骂出声:“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偷听我们讲话!” 说完正准备扑向前跟温云月扭打在一起,就在这时,大门的传来开锁的声音。 温范一回家便看见林梅满脸怒气地抱着温望站在一边,而温云月揉着后脑勺,脸上冷得可以掉冰渣。 温范眉头一皱:“这怎么回事啊?” 温云月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朝他拉开的大门往外走去:“你们要是真看我不顺眼,我走就是了。” 说完,林梅先急眼了,朝她离去的背影大骂:“你个晦气的小东西!你爹妈就是被你克死的吧你个灾星!” 温范一听这话直接用力拍桌,吼道:“你说什么呢!” 随后立马出门一看,温云月早就走的没影了,也不知那句话也没有落进她的耳朵。 温云月一气之下跑出家门,说家其实也不算,只是个可以让她暂时容身的地方罢了。 她孤身一人走在路旁,一盏接一盏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 冬天的风很冷,她出来的急,连件外套都没批。换做是曾经,她绝对会被慈爱的母亲批评,然后将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熊一样才让她出门。 “叮铃——” 身后响起自行车的铃声,温云月下意识让开身子,一辆载着人的自行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车后坐的姑娘被裹得很严实,只是那条藏蓝的围巾跟她全身粉色的穿搭显然格格不入,很明显,这条围巾并不属于她。 温云月看着离去的自行车有些出神,她恍然想起,曾经的她也是这样,明明已经穿得很多了,贺言总是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她脖子上。 她说自己不冷。 贺言却总是回答:“我觉得你冷。” 贺言,她那永远如同阳光一样的少年。 温云月突然间很想他,于是她沿着路,在寒风中走了好久好久,走到风霜都似乎刻在了她的骨头上。 B市的火车站才出现在她面前。 但等她到了车站后,抬头看着显示屏里那一辆辆通向A市的列车,她却前所未有的感到茫然。 她又没有钱,又没办法买票,她又如何能回去见他呢? 温云月迷茫地走出大厅,橙黄的照明灯将地上的一切都笼罩在暖色的光下,但却驱散不了外头寒凉刺骨的冷风。 一阵寒风袭来,连带着一张废弃的车票一并被卷到温云月面前。 温云月目光空无,低头一看——是一张出发地为A市的车票。 她愣了片刻,随后赶在下一阵风袭来之际,弯下腰将车票捡起,她轻轻擦去上面的尘土,而后郑重其事地将车票贴在胸口。 车站里的旅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没有人会留意一个衣着单薄蜷缩在角落里的姑娘。 温云月缩在小小的角落里,渴望能让自己的身体不要那么冰凉,她缓缓闭上眼,温热的泪从眼尾滑落,浓重的困意连同委屈的情感一并涌上心头。 她只是想见见贺言,见见那个深藏在心底的爱人,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连这点念想都不能让她实现呢。 我曾在无数个夜深之时想念你。 想念你的微笑,想念你的声音,想念你抱着我时从胸腔里散发出的热源。 我很想你。 想再次感受到你,想扑进你怀里拥抱你,想继续肆无忌惮地亲吻你。 但我却见不到你。 ☆、坠入爱河 长久以来积攒的悲伤和被外界虐待的心脏早已让温云月变得千疮百孔。 再怎么炙热蓬勃的火焰也终究抵不过暴风雪的冰霜。 “我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吧?”温云月哑着嗓音哽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她的目光含着泪水,整个人像是海面上破碎的月光,浓重的悲伤似乎抽去了她周围所有的氧气,浓重的窒息感如同一团看不见的雾将她连同贺言一齐包围。 贺言紧紧的抱着他的姑娘,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他什么都没说,他没有办法回答她抛出的问题。 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他也想知道,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想普通人一样普普通通的活在世上。 为什么就一定要剥夺他最爱的人获得幸福的权利呢。 “别害怕。”贺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有我在这里,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今晚的饭几乎没吃几口,自从接到那条好友申请后,温云月哭了一场整个人都恹恹的,贺言看出了她精神状态不佳,便提议今晚早些回家。 “小月亮,你今晚要不要先去我家住一晚。”贺言斟酌半响还是决定开口,又怕温云月介意急忙补充道,“你要是不想跟我一张床也没关系,我家里还有客房......” “没事。”温云月垂眸,哭得沙哑的嗓音听起来令人心生怜惜,“住一起吧。” 罕见的,温云月对此没有异议。 贺言起身:“走吧。” “我们回家。” 低调的黑色超跑行驶在高架桥上,月色洒在前方,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点缀着夜空,周围是灯火通明的耸立高楼。 贺言一手扶着方向盘上方,另一只手搭在温云月的手背上,想给予她一些安全感。 “叮铃铃——”被摔得屏幕碎裂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铃声发出震动。 温云月被吓得一机灵,贺言立马紧紧将对方纤细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轻声安抚:“没事的,我在这。” 贺言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对温云月说:“没事,是林稚。” 温云月提起来的心略微放松了些,她做了个深呼吸来调整心情,随后拿起电话接通。 “喂......” “云月,你在哪啊?”林稚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焦急。 “在车上。”温云月言简意赅回答,正准备告诉林稚今晚不回家住,下一秒便听到林稚如火烧眉毛般的声调从听筒传来。 “哎呀!云月你今天晚上还是先不要回来了!刚刚家里来了两个中年人,自称是你的表叔表婶,还说找了你好多年,这次在电视上看到你就立马动身来找你了。” 温云月身体一僵,贺言明显的察觉到温云月身体的变化,听筒里林稚的嗓门挺大,在安静到过分的车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看他们俩就不是什么好人,还电视!我呸,俩骗子,要真是你亲人我能不知道吗!” 温云月回握住贺言的手,目光落在前方:“那你把她们赶走了吗?” 林稚有些得意:“当然啦!俩都被我轰出去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今晚还是先不要回来了,他们俩好像贼心不死,说一定要在楼下等你回家,看看你认不认他们俩老人家。” “那你怎么办?” 林稚被问得有些奇怪:“我肯定在家啊,我怕我一走他们就撬门进来了,再说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而且我还怕我要是去找你的话,他们俩还会尾随我。倒是你要注意安全啊,他们明显就是奔着你来的。” 温云月低声嗯了一声。 “不过,云月你什么时候上电视了?”林稚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她最近因为赶稿戒网了好几天,除了睡觉和吃饭几乎没离开过电脑,几乎都要成山顶洞人了。 温云月一愣:“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等我明天回家跟你解释。” 林稚不明所以,但顺从地没再问下去:“哦好吧,你明天先不着急回来,等我看一下他们俩还有没有在楼下,如果有我就报警了。” “嗯。”温云月轻声说。 “林稚,谢谢。” 正要挂电话的林稚一愣,半响才开口:“干什么这么客气。” “没什么。”温云月说,“你注意安全。” “哎呀,放心吧!你在外面才是!要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车内又恢复沉寂,温云月侧过头望向窗外,她的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下,看不清神色。 接下来一路上她虽然一言不发但却没有放开贺言的手。 贺言见状也不知道温云月会不会以为综艺的问题感到心烦,心里没底,也不敢说话。 车行驶了一路,最后缓缓驶入贺言公寓楼下的地下车库。 两人一回到家,刚开门,金毛便兴奋的扑了上来——只不过对象不是贺言而是温云月。 金毛热情地在温云月身上嗅来嗅去拱来拱去,身后的尾巴摇得堪比直升机的羽翼,身上的毛随着扭动的姿态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就像是个撒娇精。 “呀,还记得我呀。”温云月蹲下身子摸了摸金毛的脑袋,这是她自挂断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 贺言提起来的心微微放下了一点,玩笑似地说:“我回来它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的。” 温云月跟着贺言进了家门,贺言的公寓很干净,巨大的落地窗外还能看见A市一点海平线。 “那个,你晚上洗澡不然先穿我的睡衣吧。”贺言忽然开口,似乎有点紧张,“我这里也没有其他女性来过过夜......” 操,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难不成如果有其他人留下的衣物还要拿去让温云月穿吗! 贺言很快反应过来话语里的漏洞,急忙道:“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知道。”温云月打断他,转头对他轻轻一笑,“你拿给我吧。” 贺言顿了下,有点呆住了,接着道:“噢哦,好,我现在给你拿。” 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到自己卧室拿衣服去了。 温云月四处打量着贺言的公寓看,整体的色调偏亮,属于简单轻奢风,金毛似乎很喜欢她,从进门以后就一直围在她腿边打转。 “呜呜——”金毛用脑袋蹭蹭她,发出撒娇似的哼唧。 温云月正准备弯腰去摸摸它的小脑瓜,目光偶然落在了柜台上方——那里摆放着一排照片。 温云月走过去一看,那些照片几乎都是他们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的毕业照,每一张照片里面,贺言的旁边总是站着温云月。 见到那些照片,温云月心头淌过一阵暖流,她的幼年时期是她这短暂的前半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 正准备拿起相框看个仔细,温云月的视线却忽然被一旁一个正在反光的物体吸引。 在看到那个反光的小物体时,温云月先是一愣,随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将那个小物体从桌子上拿起。 “小月亮,我给你拿了——” 贺言的声音在见到温云月手里的小物体时戛然而止,他楞在原地,看着温云月拿起属于她自己的那副四中校牌,侧头对他说:“原来这个校牌还在你这啊。” 贺言愣了愣,干干道:“啊,那个,之前不是忘记还给你了,然后你也没找我要,我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样啊。”温云月点点头,将胸牌放回了原位,接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踏着拖鞋走到贺言面前。 “那我先去洗澡啦。” 说实话,现在的贺言根本不知道温云月心里在想些什么。 明明原来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们无需多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在顷刻间明白对方的小心思。 这个巨大的落差认知让贺言感到十分郁闷,郁闷的他坐在沙发上,郁闷的看着蹲坐在面前跟他对视的金毛。 “还有你。”贺言忽然眉头一皱,愤愤地揪起金毛的侧脸,“说!你是不是看上我老婆了!” 金毛:“......” 贺言的脑子指定有些毛病。 贺言也没多长时间纠结温云月在想什么和到底他家狗子不是不是真的要跟他抢老婆。 在晚上睡觉之前,金毛照常摆着尾巴摇着屁股准备进卧室睡觉,却在即将进门之际被啪的一下关住的房门拒之门外。 金毛:?! 它愤愤不平的冲门汪了一声。 他妈的!有了老婆不要兄弟! 房间里贺言跟温云月并排躺在一张床上,明明盖着同一张被子,中间却空出一道雅鲁藏布大峡谷。 贺言属实是不知道温云月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害怕贸然出手做一些亲密的肢体动作,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正当贺言内心纠结的要死,到底该不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听到温云月轻声地说:“你还醒着吗?” 她的嗓音很轻,在这浓墨似寂静的夜里却无比清晰。 “怎么了?” 温云月没回答他,而是直接伸手摸到贺言的手掌,而后紧紧握住。 贺言心里一动,身体朝温云月缩在的地方凑过去,将另一只手揽过她过分纤细的腰肢,把温云月面对着抱在自己怀里。 他的手轻轻摩擦温云月的后颈,温声询问:“怎么了?还在想今天的事情?” 温云月缩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嗯。” 贺言叹了口气,亲亲她的头顶:“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那么大张旗鼓的,他们也不会来找你。” 虽然并不知道那俩所谓的表叔表婶跟温云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温云月的反应来看,绝对没什么好事。 “这事跟你没关系的。”温云月说,“就算他们今天不来,明天、后天,还有那么多以后,他们总是会来的。” 贺言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搂着温云月,过了半响才继续开口:“他们,跟你这十年的不告而别有关对吗。” 温云月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像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她才继续出声:“当年我跟家人回老家,本意是想过个团团圆圆的年,但是半路突然冲出一个饮酒过度的司机。”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声线却不自觉的在颤抖:“三辆车相撞,一共八个人,只有我一个人侥幸活下来了。” 贺言愣住了。 如果只有温云月一个人活下来了,那就意味着—— “我的爸爸妈妈也死掉了。”温云月从他怀里抬起头,借助窗外柔亮的月光,可以看见氤氲在她瞳眸里的水光。 “贺言,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温热的泪水从眼尾滑落,滴在贺言的胸膛,仿佛是在灼烧他的心脏。 “为什么呢,明明我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温云月的眼泪流不尽似的落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贺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脏随着她落下的眼泪一抽一抽地发疼,他紧紧抱住怀中正在不停流泪的人,眼眶发红。 “对不起。” 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像是抑制不住喉间冒出的哽咽。 对不起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这三个字像是开关,如幼猫般的低泣从温云月喉间冒出,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贺言能做的,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拍她的脊背,亲吻她的发顶,跟她说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温云月才止住哭声。 贺言抱着她,感受着怀里人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就听到温云月对他说。 “从那之后,他们就收养了我。” 温云月口中的他们是谁,贺言心如明镜。 在幽暗的漫漫长夜里,贺言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藏,听着他放在心间上的姑娘一句一句的阐述这十年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车祸收养,到后来的爆发争吵,在听到她独自一人蜷缩在车站售票大厅睡了一整夜,天一亮便被前来抓人的温范林梅带回去,将她关在房间里打骂后。 贺言是在忍不住,心里又是悲伤又是愤怒,一边为这十年温云月受过的苦愤怒,一边又为这一切的发生感到极度痛苦。 “我真的。”贺言哽咽到不行,鼻腔里挤满了酸涩苦楚,声音沙哑,“我真的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他的姑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尽了从未尝过的苦果。 “我在梦里找你,却从来没有一次真的梦到过你。”,温云月抱着他,满是泪痕的脸贴在他炙热的胸膛,轻哑着嗓音:“但我现在又找到你啦。” 贺言吸了吸鼻子,问:“那后来,为什么不来找我。” 后来的贺言在校期间已经凭借着原创单曲在网络在拥有一定的知名度,即便那是不知道,后来他大学毕业凭借一首歌创下乐坛神话,除非刻意回避,否则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贺言。”温云月叹了口气,嗓音依旧颤抖,“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我了,我一无所有,不仅舍弃了梦想,身后还有两个怎么躲也躲不掉的噩梦。我现在就是一团没人要的废品,一个可有可无的垃圾。” “这样的我,又凭什么能继续站在你身边呢?” “毕竟,是我先离开你的不是吗。” 贺言心里更难受了,他紧紧地抱着温云月,在她耳边认真说道:“你就是你,有什么好不一样的。” “你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是我心里唯一的月亮。” “温云月”这么多年,这还是贺言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她的全名,“你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我爱你。” 低哑的嗓音落在她头顶,混合着细微的喘息。 “我这辈子只会爱你。” “算我求求你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柔和淡雅的月光落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温云月从他怀中抬头,从那如墨似的瞳仁看出了无尽而卑微的祈求。 心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她那永远都狂妄不羁,永远都不会低头的少年,却为了她,甘愿卑微到尘埃。 “求你——” 贺言剩下的声音被湿软的唇瓣堵在舌尖,柔软的舌在口腔里相互缠绕,温云月半磕着眼,细长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打上一片阴影。 她的双手缠上贺言的脖颈,后者揽住她纤细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月亮悄悄躲在云后,只留下凡间春宵一夜。 ☆、坠入爱河 - 第二天两人一同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不过不是自然醒的。 金毛不明白他的好兄弟好主人是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老婆来家里它也很高兴,但是把它关在门外让它睡狗窝已经很不地道了,第二天中午都过半了居然都不知道要出来喂它干饭! 岂有此理!看我不挠烂你的破门! 金毛便挠便汪汪叫唤地恐怖举动让贺言赶在邻居提刀理论之前,就急忙开门,低声的训斥了一番。 “你大清早的瞎捣乱什么呢!” 贺言刻意压低了嗓音,他出来的匆忙,只来得及给自己套了条睡裤,裸露在外的后背满是抓痕。 金毛眼神一瞥,借着它完美无瑕的视力,一眼见着了贺言身上各种挠痕,心里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呵,这肯定是你昨天晚上不让我进去睡觉,你老婆气的打了你一顿吧! 哈哈!你也有今天! 贺言当然不知道一条狗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踏着拖鞋一路走向厨房。 “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不自己去吃饭!”贺言骂骂咧咧地走到放着金毛食物的柜子前,一打开,柜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个塑料袋似乎在嘲笑贺言的天真。 贺言沉默不语,他转头看向蹲坐在自己身后,嘴里叼着饭盆双眼无辜的金毛,狠狠做了个深呼吸,随后无奈道:“不是,狗粮没了也就算了了,我明明记得我上个星期刚买了好几袋零食,怎么现在一个都不剩了?” 这时候的金毛反倒看起来真的像一只傻狗,仿佛跟本听不懂人语,只会叼着它空空如也的饭盆,蹲在地上装傻子。 贺言:“......” 贺言:“不是,你这样看我也没用啊,我从哪给你变饭?” 金毛眼见装傻这招确实也招不到饭,跟变脸怪似的,眼皮一拉,嘴巴一垮,嘴里的盆啪的一下失力砸落在地,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贺言一愣,随后响起自家老婆还在卧室睡觉,瞪着眼抬手作势要给金毛来一掌。 “怎么了这是?” 听到声音的刹那,贺言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视线缓缓从地上的金毛移到后面出来的温云月身上。 温云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她下半身昨天晚上贺言给她的睡裤,上半身却拿错成贺言身上那套的上衣。 她睡眼惺忪地揉揉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刚睡醒没多久。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不叫我。”老婆当前,贺言也顾不上讨饭金毛,连忙起身走向温云月。 温云月打了个哈欠,嗓音还带着轻微的沙哑:“昨天有点过了,嗓子有点疼就没叫。” 贺言忽然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一向厚脸皮的他也忍不住红了耳尖。 “啊,那你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你先去坐一会儿吧,我给你倒杯水等等啊。”贺言罕见的开始手忙脚乱,一个没注意,一脚踹到金毛丢弃在地的空盆。 哐的一下,空盆被踢得老远,减速后在原地打转。 金毛在一旁目瞪口呆。 我靠,这贺言才是真的狗吧!不给他饭吃也就罢了,居然还踢它的饭碗! 太过分了!!! 怒火中烧的金毛气急败坏地冲向贺言,一跃而起准备来个乌鸦坐飞机,却没想到,由于最近的暴饮暴食,导致体重成直线上升,它又不爱动,这下别说是扑了,就连简单的蹦一下都做不到。 目标贺言倒好水从它身边走过,嘴里嘀咕着:“这家伙是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 金毛:...... 以辱骂狗勾为耻知道吗!!! 在贺言接水的空隙,温云月碰巧接了个电话,等贺言将水杯端到客厅,温云月也正好结束通话。 “林稚说他们俩昨天晚上就回去了。”温云月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贺言在她身边坐下:“有点奇怪。” 温云月斜睨了他一眼:“你也这么觉得吧。” 照理来说,像他们这样贪财又势利眼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温云月,毕竟现在的温云月直线上升直接跟金钱挂钩,他们没道理就这么打道回府,怎么说也要闹上几番。 就这么直接离开,是在是一反常态。 “不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要是真的走了那还好。”贺言转过身,对着温云月认真道:“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受委屈了。 温云月双手捧着装着温水的杯子,笑道:“好。” 两个人准备先回趟家,再根据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做相应的对策。 换好衣服后,温云月忽然瞥见趴在地上闷闷不乐的金毛。 “金毛是不是没饭吃了,不然我们一会儿在路上给它买点回家吧。”温云月将鞋套上,“这么饿着也不是事。” 贺言刚想说没事,没了狗粮它还能吃点米饭,结果金毛这货耳朵太过灵敏,一听要给它买好东西吃,立马从地上支棱起来,直接向温云月狂奔而来,亲昵地在她身边拱来拱去,身后的尾巴摇得十分欢快,大屁股一扭一扭的,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 温云月摸了摸它的脑袋,换来对方友好的舔舐。 贺言看不下去了,急忙拉开金毛:“行了这会儿倒是不傻了,在家乖乖的不要捣乱,我一会就回来。” 金毛才不理他,咧着嘴吐着舌头,黝黑的圆眼直勾勾地盯着温云月。 路上他们途径一家宠物店,温云月就提议先去给金毛买东西吃。 贺言有些吃味:“不是,我感觉你都没那么爱我了。” 人一旦有了对象,就会肆无忌惮地做出幼稚的举动,简称恋爱反幼行为。 温云月淡淡瞥了他一眼,笑了下:“如果我说是呢?” 温云月本意也是想逗逗贺言,结果没想到,贺言直接给她来了一句:“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温云月:“?” 温云月:“不是,我记得你之前也没这么幼稚的啊?” 就连高中的恋爱时期,也没见贺言像现在这样,活脱脱一不讲道理的熊孩子。 总不可能是因为玩音乐把自己都玩傻了吧? 贺言勾勾唇单挑眉:“没办法,不论我多幼稚我都赖上你了。” 温云月淡笑,回了两个字:“好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自己的对象自己惯着呗。 宠物店的店面不算大,里面出了卖宠物的日用品以外,还提供洗剪吹服务。 贺言拿了袋金毛平常吃的狗粮,又挑了点肉干罐头什么的一齐结账。 一回头,便看见温云月正在逗橱窗里的小猫玩。 “喜欢这个小猫?”贺言拎着一大袋东西走到温云月身边,“喜欢我给你买一只。” 温云月瞄了他一样,收回逗弄小猫的手:“不用啦,只是觉得这个小猫好像我们高中时期养的小猫。” 贺言身形一顿,却没被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猫身上的温云月察觉。 “话说,那群猫猫后来都怎么样了?”温云月起身侧头问道。 她的目光清澈如空,里面藏着期待的光:“原来一直没钱给它们做绝育,也不知道有没有又变多了。” 贺言又似乎回到了那个寒风呼啸的冬天,他怀着侥幸的心里期望猫咪只是出去玩了几天很快就回回家,正如同他一直在期待,他的小月亮总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 但是在一周以后,贺言在花丛中找到了那群小猫的尸体。 小猫是被人用残忍的手段虐待致死,他还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小猫时,它们还是毛发油亮身材圆润。仅仅只过了一周再次见面,那些小猫却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模样。 这世间,唯有物是人非四个字,最为残忍。 贺言腾出一只手拉住温云月的手,扬起一抹如骄阳似的笑,对她说:“猫猫后来都被好心人收养啦,我去看过几次,” 温云月眨眨眼:“呀,这么好啊!” 贺言一手提着满满的狗零食,一手牵着温云月的手,带着她出了店门:“是啊,现在算算,他们也都寿寝正终一起去喵星玩了吧。” 他以一种哄小孩的口吻哄温云月,温云月被他哄得耳尖发红,心里也不曾也有任何疑惑,贺言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温云月被贺言送回了家。 两个人身上满是久别重逢后的不舍,此时更像是刚恋爱的小情侣一般,在温云月家楼下腻得难舍难分。 周围暗暗偷拍的狗仔见此,都不免纷纷戴上墨镜,唯恐被这耀眼的情侣光线闪瞎了眼。 温云月一进家门,便受到了林稚的一个大狗猛扑,一声哭泣似的哀嚎瞬间从唇边溢出。 “呜呜呜——” 温云月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被昨天那俩不速之客吓到,拍拍她的后脑勺安慰道:“怎么了?是被他们吓到了?” 林稚止住哭腔,闷闷不乐地嗓音传入温云月的耳畔:“才不是呢。” 温云月:“嗯?那是为什么?” 林稚双手搭在温云月肩上,将自己与她剥离开来,正对着温云月,义正言辞道:“你怎么可以抛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 温云月:“?” 温云月被她如同弃妇般的哀怨吓得楞在原地,半响才吐出一个音节:“啊?” 林稚心里憋屈的要死,断网闭关赶稿了近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截稿脱离苦海了,忽然被俩神经病找上门,轰走他们后一开手机——铺天盖地都在给她推送贺言跟温云月的神仙爱情,每张狗仔的图片角度都还是不一样的!简直360°全方位的角度都有! 温云月还以为林稚是在为她没告诉过她这些事感到生气,于是她主动上前个给了林稚一个抱抱:“好啦,这是我不对,今天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好不好呀。” 林稚将下巴搁在温云月颈肩,拖着长音嗯了一声。 她抱着温云月,在后者看不到的地方红了眼眶。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在生气。 ☆、坠入爱河 - 在这场乐坛奇才当众表白示爱席卷全网的故事中。 他们俩从幼儿园到高中部分的奇妙日常全都被热情的吃瓜网友一一扒出,随后各大营销号纷纷出动疯狂转载赚取kpi,他俩的名字也因此连着好几天都在热搜榜上,久久难以下降。 更有网友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网站里,扒出了他们当年不顾恶劣的暴雨,在漫天大雨中尽情歌唱的视频。这视频一出,转发在顷刻间立马上十万,就连路过的吃瓜网友都忍不住感叹,这是属于音乐者的疯狂浪漫。 由于温云月在综艺上的钢琴亮相,使得许多音乐人都见识到了她的天赋所在,不少音乐公司纷纷开出高价,希望她能赶紧跳槽到自家公司发挥她的音乐才华。 一切似乎都在逐渐回归正轨。 温云月在十年之前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所有,她的亲人、爱人、梦想全都在她眼前消散,除自己外,她一无所有。 但此时,那些逝去的,曾经以为再也触不可及的东西,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 又过了几天,在一片洋溢着欢快分氛围的网络上,一则跟温云月有关的采访猝不及防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内。 在这之中,谢景是最快看到那条采访视频的人,随着视频的向后播放,他的眉头不自觉的越皱越紧。 几乎是在下一刻,便马不停蹄地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贺言。 “喂?谢景哥什么事这么着急?” 此时的贺言正在一家常去高定店的休息厅,等待试衣间里的温云月。 “跟云月有关,她那个表叔表婶你知道吗?”谢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贺言一愣,随后起身往厕所的方向走去:“他们又做什么幺蛾子了?” “我把视频发给你,你先看看吧。”谢景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贺言的微信就收到了一条视频连接。 【谢景】:这家媒体我们也不认识,你看看你那边有没有认识的。 贺言没着急回复,先点开了视频连接。 发布视频的账号是个不知名的小娱乐号,视频内容一共也就十来分钟,而视频的标题是——攀上歌王巨星的温云月竟然翻脸不认家人? 视频一开头,先是一段贺言在综艺上跟温云月表露心意的视频,而后画面一转,一行巨大的标题字符出现在眼前,而后一段录制的画面出现。 画面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两鬓发白的中年男人,一个看起来很是憔悴的中年女人。 “大家好,我们是温云月的表叔跟表婶。”温范先沉着声打了声招呼,“我们也是是在没办法了,才来求助媒体朋友。” “我,唉。”林梅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哽咽了一下,“小月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妈,一直是我们夫妻二人费心费力将她带她带大。” “小月从小就很顽皮,上了大学以后更是不愿跟家里来往,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杳无音信,这次好不容易在电视上看到了她,我们就想着,来见见她。”林梅眼眶通红,吸了吸鼻涕。 单看这视频,倒像是一个关心侄女的好婶婶的模样。 “可谁知,谁知。”林梅像是记起往事,忽然捂住面容失声痛哭起来。 温范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随后接着她没说完的话接着道:“唉,谁知道她现在名声大了,都不肯认我们这些家人了。” 有工作人员上前给林梅递了张纸,林梅捂着眼睛接过,手一直没从眼皮上方下。 “现在啊,我就只想来见见她,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就好了。”温范叹了一口气,“自从老太太前几年去世后,她现在的亲人就只剩下我们了。” “我们也希望各位媒体朋友各位社会人士可以帮帮我们。” “我们也只是想跟孩子吃顿团圆饭。” 录像画面到这就结束,而后便是长达半分钟的黑屏,上面用白色的大号字体打出了几个字:“温云月,你还有良心吗?” 目前这个视频的转发量已经达到三万多,热评前排清一色都在指责温云月不知感恩没有良心,转发里也都是各种营销号在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贺言面色一沉,看了下热门评论,点进去一看除了三无小号就是还在起步的营销号。 这反倒有些奇怪了。 顾不上那些恶毒的字眼和令人恼火的猜测,贺言蹙着眉,将这些热评里的ID和该账号的ID通通截图发给自己的经纪人。 随后他给谢景发了信息:没事,我能处理。 “咚咚咚——”厕所的门被敲响。 贺言刚准备出声,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贺言?”温云月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下一秒,门啪嗒一下被打开。 贺言舒展眉头,弯弯眼对她说:“没事,怎么啦?” 温云月张开手臂,歪歪脑袋,笑着问他:“换好啦,你看怎么样?” 她一笑,世界都恍若变得更加明亮。 贺言看着她,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更加轻柔:“好看。” 温云月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胸前别着一只价格不菲的胸针,胸针的设计并不复杂,却为这条朴素的白裙添上不同的色彩。 温云月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放下手臂,用认真的语气说道:“贺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拿着手机的手一顿,贺言装傻地冲她笑笑:“你说什——” “别装了。”温云月叹了口气,“我都知道。” 贺言还以为温云月在套他的话,决定继续装傻充楞:“真没什么事情,我就是肚子不舒服,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 温云月没跟他废话,直接明了:“是我表叔跟表婶的事情吧。” 贺言被她一呛,身后翘着的尾巴立马垂了下去:“你怎么知道的。” 温云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真的不上网,再说了,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早晚都会知道的。” 天知道刚才她在接到林稚怒火中烧地电话时,心里的无奈实则大过于愤恨。 “就他们俩那脾性,不闹我才觉得奇怪。”温云月上前双手捧住贺言的脸颊,清澈明亮的目光倒映出贺言的表情。 “还想着不告诉我,然后自己一个人解决?” 贺言抿着嘴没有回答。 温云月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铁定是被自己说中了。 “贺言,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温云月的指尖轻轻摩擦他脸上的皮肤,“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就像我的救世主一样。” 贺言听到这倏然抬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对方拉倒自己怀里,两人脸挨得很近,彼此的呼吸几乎是落在对方脸上。 “我不是来当你救世主的。”贺言坚毅得到目光中带着细水般的柔情,“我是来爱你的。” 从许多年前,他第一次在楼道里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悄然转动,风轻拂着树梢的翠叶,艳阳洒下的光落在他们身上。他还记得年幼的温云月望向他的目光,明明什么也摸不着,却能感受到刹那间被拨动的心跳。 “我就是想好好的保护你。” 沙哑性感的气音掺杂着潮水般的温柔。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温云月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温云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既然无法拒绝对方的好意,那就选择跟他一起解决问题。 “他们这次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你来的。”贺言收紧了搂在她腰间的手,“估计是见你风头大了,想过来讹你一笔钱。” 这句话说的不无道理,他们俩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不畏路途艰辛,特地千里迢迢的从B市赶来A市找温云月,如果故事真的是按照他们说的那样,他们也不可能来找温云月。 哪有真正疼爱孩子的家长,会用亲情道德来绑架一个孩子? 贺言忽然想起上次跟温云月的谈话:“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表弟?” 想起温望做过的那些事情,贺言恨得牙痒痒,真的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妈。 一家三口,非蠢既坏,恶心透顶。 温云月思考了半秒:“话说这次也确实没看到他的身影。” 贺言想了想又问:“从你上大学之后,他们没再找过你?” “没有。”温云月回答的十分肯定,“除了头几年爷爷奶奶去世我回去了一趟,跟他们两个见了一面,后面我走了,他们也不知道我在哪。” 所以也一直没来找她。 “那两个冷血鬼,我回去送葬的那天,一直拉着我说长说短,言外之意便是要把我父母那套房拿出来给他们儿子当老婆本。” 温云月冷哼一声。 兴许是贺言给了她振作起来的勇气和信心,他的出现也让温云月明白,她在这世上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 如果换做是之前,温云月面对这俩胡搅蛮缠的水蛭或许还会选择继续躲避,命运给她带来的伤害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弥补的,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迫后退,她别无选择。 但今昔非比往昔,她又重新拥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任凭外面狂风肆意暴雨侵袭,她再也不会害怕了。 “照理说他们那样把儿子当宝贝供着养的性格不应当不带着儿子来,这反倒有点古怪。”贺言分析道,“而且我觉得凭他们这智商也不太能想到用舆论的方式来逼你就范。” “那个账号不像是什么热心1X18,再说这么大面积得到营销也是要花钱的,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铁定是舍不得花这个钱。” “这幕后肯定还有别的推手。” 想到这,贺言眸色一沉,气息也跟着抹上了狠戾。 “叮咚——” 贺言的手机发出震动,他点开一看,是经纪人给他发的,关于那些营销号与水军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啦~ ☆、坠入爱河 根据经纪人发来的截图显示,那个发布视频的娱乐向账号背后与那些飘在热评的水军隶属同一家公司。 而那家公司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静安网络传媒有限公司,法定人的名字为陈惊,股东的名字更为眼熟,叫做薛静。 如果单单一个薛静并不会引起贺言的注意,毕竟全天下叫薛静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认为这个薛静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薛静呢? 就凭她薛静的名字跟陈惊放在一起。 只要跟她薛静在一起玩的,没人不认识她那总是带在身边的助理陈惊。 “原来是她。”贺言低声呢喃道。 她? 温云月瞄了一眼贺言手机屏幕上的截图,并没有觉得里面的名字很熟悉。 她反问道:“有你认识的?” 贺言冷笑一声:“不仅我认识,你也见过。” 回想起当初在游轮上发生的一切,贺言心头一动,给经纪人发去了温望的名字,除此之外还让他联系一下当时游轮的负责人。 经纪人收到这一大堆来自老板的命令,一时半会还以为他们要改行当中情局,陷入混乱的他下一刻就收到了来自对方五位数的转账,备注:加班费。 ...... 突然觉得让他改行做007都没关系。 贺言收了手机,先给温云月刷卡买了衣服,随后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向眼光明媚的世界。 “走吧,是时候该算笔账了。” - 薛静正在前往约定地点的路上。 “哎呀,你说他是不是终于开窍了。”薛静兴高采烈地对着镜子补口红,“难得啊,居然会主动约我去餐厅吃饭。” 还是家她一直想去却总是约不上的餐厅。 陈惊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兴奋不已的模样半天都插不上话,面上在给对方赔笑,心里实则却猝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股预感一直到他们进入预定的餐厅,在见到贺言身边的那个人时转变为现实。 “她怎么也在这——”薛静瞪着眼,失礼的高声喊道,“贺言你什么意思!” 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苦主。 贺言淡淡扫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的质问很是好笑,轻蔑地勾了下唇角,挑眉说道:“你家才通网吗?她是我老婆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薛静被他这么一呛,气地想立马转身就走,她来这儿简直是自取其辱,刚准备转身,却被门口穿的跟社会大哥一样的黑衣保镖拦了下来。 “你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啊?”贺言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眉峰一压,低沉的嗓音掺着冰碴似的冷漠,“我让你走了吗?” “你想怎样?”薛静一时半会也没辙,只好冲贺言喊道,“要让我爸知道了,看你这么办!” 贺言嗤笑一声:“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呗,我又没收你手机,顺便让你爸来看看,自己的女儿究竟做了多少好事?” “你——”薛静还想在继续说什么,一旁的陈惊听到贺言这番话早就心惊不已,连忙拦下薛静。 贺言如针似的目光像是要把陈惊的身体戳出一个大洞,陈惊只觉得背后有寒风吹过,明明餐厅里开了暖气,他的背后却泌出了一片冷汗。 薛静原本还想继续嚷嚷,回头瞥见陈惊额头泌出的汗水和四处躲闪的目光,被怒火充斥的大脑好像被人泼了冷水一般,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拉开椅子坐下,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包厢外的走廊。 “啪嗒——” 随着大门被推开,两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四人的面前。 贺言坐直身子,曲起指节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 “人到齐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掺杂任何情绪,“关门吧。” 温范跟林梅还处于见到薛静的震惊中,呆愣愣的杵在门口,那俩身强力壮的黑保镖也没在意他们的感受,直接将他们推进包间,身后的门啪的一下合并。 温范还没弄清楚状况,林梅先开始嚷嚷。 她原本酝酿好了一肚子的眼泪打算给温云月上演一场亲人相见泪两行,却没想到第一眼见到的却是冷着脸的薛静。 林梅下意识盯着薛静开口:“这,姑娘你怎么也在这?” 其他人都没说话,温范倒是察觉气氛诡异,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梅,在后者不满的眼中,看向温云月问道:“小月,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你让我们来找你,说要跟我们谈一谈吗?”温范倒是个机灵的,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直接将话题往亲情上引,“这些年,我跟你表婶找你找得好苦啊!” “真的吗?”温云月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儿子没出事,你到死都不会有这个想法吧。” 此话一出,包间里安静的可怕。 林梅愣了下,随后难以置信道:“你,你瞎说什么呢!这根温望有什么关系!” 温云月拉开凳子起身,缓缓向她的方向走去:“你的好儿子三年前因为□□罪被判处六年的有期徒刑。” “我说的没错吧,表,婶。”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林梅怒气上头,眼球爬上红血色,也将方才打算维持的“好婶婶”人设一并丢弃,直接指着温云月的脸破口大骂:“现在能耐了就来挖苦我?你这贱货什么意思!!” 温云月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她盯着林梅气到发抖的脸,平静地开口:“实话实说罢了。” “你——”林梅作势抬手要给温云月一巴掌,站在她身后的温范到比她冷静许多,连忙上前制止她。 “你怎么跟你表婶说话呢!”温范到底是聪明的,他没有像林梅一样跟泼妇似的大喊大叫,反而继续从道德层面对温云月说,“我们夫妻二人把你清苦拉扯大,你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这么多些年我们一直在苦苦找你,就想知道你过得的好不好,结果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老气你表婶!” 他一副以道德制高点的口吻来训斥温云月,好像温云月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口气,贺言眉头一皱,正欲起身帮温云月一同辩驳,下一秒就听到后者自己开口。 “你们也别装了,第一不是我让你们儿子温望去□□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女孩吧?”温云月的声音很悦耳,但此时落在温范和林梅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第二,”温云月叹了口气,“你们也不是真的想找我,不然四年前奶奶去世的时候,就应该在葬礼上跟我说话才对。” 温范的身形一僵。 “而不是在其他人那里得知,我父母留下的房子早就被我奶奶过户到我名下之时,走的比谁都快。” 温云月向前走了两步,目光直直的对上温范:“都是成年人了,也不要玩那些悲情的家庭伦理剧了,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们就跟我说实话吧。” “是不是因为温望入狱,你们害怕以后没人给你们养老,所以才想找到我?” 罕见的,这下连林梅都低着头没说话,就像是被说中心事一般。 温云月想起这些年也有亲戚陆陆续续的在打听她的消息,前几年被电话骚扰几次后,她被逼无奈去营业厅还了张电话卡,这才消停了些。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这两位唯利是图的大老爷怎么可能会一直拉下脸跟其他亲戚询问她的近况,直到从贺言那里得知温望入狱的消息,她这才明白为什么。 “说实话吧,都相处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们的性子。” 言外之意是别再装模作样了,自己到底是猫是狗她心里早就清楚。 林梅见她都把话说得怎么开,再者自己方才也确实失态,于是索性真就不装“好婶婶”的人设,抬头对她说:“给我们五千万,我们不仅在节目上再帮你说些好话,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人前后的反差不仅是贺言,就连安静坐在一旁目睹全程的薛静都愣住了。 温云月看着对面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温范:“你呢表叔?” 她的声音很轻,仔细一听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温范一听只当温云月还是当年任由他们拿捏的小姑娘,清了清嗓子:“以你现在的能力,拿出五千万也不是问题,再不济还能叫你的男朋友给我们拿点。” “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你也一直讨厌我们,现在你弟弟入狱了,出来人也废了,我们一家的后半生都指望你这笔钱过日子。” 温范的语气带着苍老,听起来却跟那些油腻又自以为是的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我们要的也不多,也就五千万,钱一到,我们立马消失在你眼前。” “你说真的?”温云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带着希望的天真,“只要五千万你们就会离开我的生活吗?” 林梅一听以为以为有戏,立马接到:“当然了!你以为我们找你是为了什么?钱一到,你想见我们都难呢!” 她自以为掌控全局,便将藏在心底的那些焰气与自大一股脑的展露出来。 温云月平静地看着她,听到这话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淡淡地回复了句:“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但是表叔表婶,我只想知道这些年你们到底有把我当做是你们侄女一样看待吗?” 温范一听这话身形一顿,好歹这也确实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女。 “只要你给了钱,别说是亲侄女,我还能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呢!”林梅大言不惭地开口,此时她有点心急,生怕温云月反悔似的,“我跟你说啊,你爸妈留给你的房子我们也不跟你挣了,我们只要那五千万,别的什么都不要行了吧!” 听林梅这口气,好像不跟她要那套老房子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给不给钱啊!”林梅还以为这次见面全是靠上次录制采访的功劳,“你今天不给也没事,等明天我就再上一次电视!” “现在网络上的人都是听风就是雨,我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到时候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温范一见林梅越说越上瘾,连忙拦住她:“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 温云月见林梅这个态度,一改方才柔弱的模样,冷着声音说:“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温范愣住了,不明白温云月这又是闹得那一出。 林梅听她这语气,顿时怒火上头,指着她鼻子骂道:“我给你脸了——” “是我给你脸了才对。” 一道沉着嗓音的男声忽然打断林梅的话,众人寻声望去,贺言阴沉着脸,瞳眸的颜色更加暗淡,整个人像是只蓄势待发的野狼,就等着时机一到,他立马冲出来咬碎你的喉管。 就连温范这样的老滑头都被他的目光吓得后背一凉。 “让你们滚就滚哪来那么多废话?” 贺言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开启,那俩□□一样的保镖走进正准备把闹事二人组架出去,没想到温范先认了怂,好声好气地说:“我们自己出去,自己出去。” 说完便立马拽着林梅的胳膊拉着她出去了。 “你们给我等着!我一会就去找媒体曝光你们的恶行!” 只可惜他们没能等到那个时候,这句话也算是一语成箴,不过对象变成了他们。 等两个人走后,温云月回到贺言身边,后者从餐巾纸里摸出一只还在闪着红光的录音笔,直接按下录制结束的按钮。 “好了,接下来把这个交给他们就行了。” 贺言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他的公关团队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薛静瞪着眼看着贺言面不改色地收起录音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的父亲不愿让她跟贺言有太多接触。 这人的骨子里藏着一只披着狼皮的狐狸。 “这场戏我看完了,现在能走了吧?”薛静强壮镇定,她到现在或多或少明白贺言来找她的用意。 □□不离温云月。 果然,贺言下一秒开口:“他们俩之后的下场你也清楚,那么,作为他们共同的帮凶,你不打算对你的嫂子说些什么吗?” 薛静一顿,随后又将目光投到温云月身上,只见后者脸上仍旧是淡然的神情,像是目前的闹剧都与她无关。 这下可把薛静气得够呛,在她还没发作之前,陈惊立刻起身给温云月先赔了不是:“温小姐实在对不起,是我没有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就听信了他们的话。” “温小姐需要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尽情的向我们开口。” 陈惊作势还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满脸真挚,好像他真的也是被温范一言之词蒙骗的受害者。 温云月没有直面的按照他抛出的台阶下,反而侧头看向贺言,明明这是是她自己的事情,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贺言的掌控之中。 贺言轻笑一声,反而目光落在一直作为背景板的薛静身上:“你呢?没什么要说的?” 薛静一脸莫名其妙:“说什么?” “这事是陈惊闹出的,你有什么事情找他不就好了?” 贺言忽然收起笑脸,脸色一沉:“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坦白。” “坦白什么啊!”薛静本来有些恼火,但一触即贺言阴沉的目光只觉得心慌,“我承认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所以才找了她那个什么表叔表婶,但除此之外我真的没干什么了!” “几个月前,不是你趁她不注意推她下海的吗?” 此话一出,不但是薛静跟陈惊,就连温云月都止不住一愣。 “谁推她下去了!”薛静只觉得委屈:“我什么都没干好吧!” 她只是骄纵任性又不是真的恶毒傻逼。 “不是你那又是谁?”贺言问。 “我怎么知道!”薛静被他一弄火气也的大了,“要真是我我出门马上被撞死可以吧!”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而且看薛静的神情,只有一脸委屈的怒火,丝毫不见被戳穿的慌乱。 真不是她? 那又是谁? 贺言眉头一蹙,陈惊见状还以为贺言不相信,颤抖着腿差点跪下。 薛静满肚子的委屈,在哪又哭又闹,吵得不行,贺言叹了口气对她说:“行了行了,不是你倒还好说。” 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做出一些更令薛静难以接受的举动。 薛静不依不饶:“那你冤枉我了是不是要跟我道歉!” 贺言听她这话只觉得好笑:“我道什么歉?在这件事情中你从中作梗我还没找你算明白账呢。” 还有脸让他道歉? 薛静也不是吃素的,回击:“那你想怎样?告诉我爸?”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一样,天天只会告家长。 贺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用,我想做的,早就在你们来之前全部做完了。” 他这话音刚落,陈惊的手机猝不及防的响起铃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陈惊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准备挂断,却被贺言拦下。 “没事,你接吧。”贺言张扬的眉眼带着不易被察觉的笑。 陈惊不明白他这是闹得哪一出,但还是照他说的那样接了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音急促焦躁,随着一句句话从听筒传出,陈惊的脸色也跟着变得愈发青紫。 薛静不明所以,看着陈惊铁青着脸放下电话,面如死灰,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然而陈惊早就听不见任何声音,心脏剧烈的跳动连带着他的呼吸管道都无法正常运作,他瞪着眼睛,涣散得不成人样。 “你们公司偷税的事情,你不知道?”贺言缓缓开口,每一个字的落下都像是审判者的镰刀,“三年之内偷了几千万都没被查到,不得不说你也是人才。” 薛静愣了一下:“什么偷税?” 贺言挑眉:“你不知道这事儿?” “你回去好好问问陈惊呗,他做得好事当然要问他自己了。” 温云月是没想到,自己这家庭纠纷还能牵扯出这样的违法的事情。 薛静心慌地带着陈惊走了。 偌大的包厢里就剩下温云月跟贺言两个人。 ☆、坠入爱河 那段包间里三人的音频被一个三无小号爆出,发出视频的账号自称是餐厅的服务员,听到最近事态风波的主角交谈内容,觉得有必要将真相公之于众,这才选择录音。 视频刚发出来没多久便在其他娱乐账号和水军的营销下,被其余营销号和吃瓜群众疯狂转发。 原来那些口吐芬芳,斥责温云月是恶毒不孝女的账号见状纷纷清空微博装缩头乌龟,更有绝大多数网友墙头草似的,昨天还在谩骂温云月没有良心,今天又开始辱骂温范跟林梅这两个绝世恶人。 微博简直是炸开了锅,几乎所有实时热点的微博评论都是网友们义愤填膺的发言—— “太过分了这一家子!简直是社会毒瘤!教出了一个□□犯不说,还想去敲诈无父无母的亲侄女!” “但凡其中一个人要是有点良知,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我的天啊!温范跟林梅到底哪来的脸上节目控诉温云月啊!就这态度当年温云月寄人篱下过的什么日子我都能想象的到!” “真TM的不要脸!我当初都说了他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结果一群人来骂我是孤儿,现在那群人话都不敢说,真是脑瘫!” “都多少年过去了,网络环境怎么一点都没变好,明明都是正常人,居然听风就是雨,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他们俩的儿子就是个畜生吧!那个被□□的小女孩还未满十六!为什么才判了六年!” 更有网友通过那段音频和温范与林梅的身份信息找出了他们还在监狱服刑的温望。 还有怒火上头的人一路查到了他们的家庭地址。 温范跟林梅还没来得及继续找媒体编造谎言,便被来自五湖四海的网友,一路骂回了B市老家。 本以为到家了就没事,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满走廊的花圈和被人用油漆涂在门上的“□□犯的家”。 这下温范跟林梅彻底成了过街老鼠,就连自家亲戚在知道温望是□□犯后,都不愿跟他们来往。 “好家伙,之前一直说你儿子在外头留学,没想到居然是进监狱去了!” 温范跟林梅无法,只好连夜搬家逃离B市。 这下温云月总算是摆脱了一直以来纠缠她的噩梦。 在某个平静的下午,刚答应搬去贺言家同居请求的温云月却迎来了林稚的告别。 “云月,我要走了。” 彼时的林稚穿着一身休闲装,手边拉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在温云月不解的目光中淡淡笑了一下。 “上次书的版权费前几天到账了,这不是冬天到了,我准备去北方会下雪的城市待一段时间,我查了天气预报,过两天我选中的那个城市就要迎来大雪啦,所以没办法现在就要跟你说再见。” 而且,没有你在的冬天太冷了。 温云月有点不舍:“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清楚”林稚平缓的声线在空中散开,“反正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啦,毕竟这里也是我的家。” 眼见温云月有些失落,林稚最怕的便是见到这样的温云月。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了温云月。 “对不起没能等到你搬家再走啦”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不过没关系,我到时候可以看看能不能给你寄雪回来!” 温云月被林稚的异想天开逗笑了,她压下心底微弱的酸涩,抬手抱紧了林稚。 “好吧,那你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知道啦!” “对了!”林稚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我给你买了个礼物放在桌子上!” “还有啊!要是贺言那家伙敢对你不好,我立马打个飞滴回来收拾他!”说完,林稚还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拳头。 温云月勾起唇角,眉眼含笑,对她轻声说:“好。” 她一直觉得得,得到的不可能永远存在,而那些失去的都不会再回来。 但人生是场奇妙的旅程,你会在这条路上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你会体会拥有和失去的感觉,你逐渐会学习如何对待告别和重逢。 正如同。 温云月想过很多再次见到谢蕊的场面,或许是路上匆匆擦肩而别,又或是在店里不经意的转身一遇。 她甚至都做好了一辈子都见不到对方的打算。 只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亮堂的病房里,一名长发女性躺在屋内整洁的病床上,窗外的日光落进屋内,为凄冷的白色染上一抹暖光。 在十年光景下,谢蕊的样貌却没有太大的改变,眉眼间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可爱灵动的小妹妹的模样。 “那个冬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谢景跟温云月并肩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向屋内躺在床上熟睡的谢蕊。 “你走以后我就跟蕊蕊一起回了趟老家。”谢景的嗓音带着一股沧桑的味道,“亲戚家的小孩不明白为什么谢蕊不愿跟他们一起玩,背地里经常趁我不注意欺负谢蕊。” “又一次他们聚在一起玩烟花,一群小孩人手拿着好几根已经点燃的细花,不知怎么的,其中一根烟花上的火花芯子落到了蕊蕊的头上。” “蕊蕊被吓坏了,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吼大叫。”谢景垂下眼眸,嗓音有些颤抖,“原本好转的病情再次加重,从那以后过了好几年,才有好转的迹象。” 这些话像是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地捏着温云月的心脏肆意摆弄。 “那她现在......” 谢景长长的叹息后,才接着道:“她的状况一直到这几年才稳定一些,最近又到了住院复查的时候。” “云月。”谢景忽然转口,“其实她也很想你。” 温云月身形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他们一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在那短短的半学期内,在那个被人遗忘的仓库里,一群半大的少年人构建起了属于自己的乌托邦世界。 那些感情那些回忆,永远都不可能随着时间而消散。 “嗯。”温云月看着病房里的谢蕊,轻声说:“所以我回来了。” 谢景侧头看她,像是有话想对她说。 温云月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侧头望向他。 “其实你当年不告而别后,贺言找你找得快发疯了。”谢景慢慢道,“那个时候,他时不时就翘课,买了好多张去B市的门票。” 那时候的贺言,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让父母联系温云月的父母,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对方,楼下的铁门永远都是紧闭状态,他还专门拜托对门的婆婆如果有人来开门,一定要联系他。 但直到他从大学毕业,婆婆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温云月走后,贺言的心都像是空了一大块。 他对她的思念,就像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股脑的,一波接一波的,朝他呼啸着,奔驰而来。 他想她。 他好想她。 他想抱抱她。 他只想看见她。 不论春秋冬夏,不论阴雨烈阳,只要是他有时间,总会买一张前往B市的车票,去往她最后告知她落脚的城市,走遍了所有地方,只求能遇见她。 贺言时常蹲在温云月最喜欢去的地方,酸涩的血液充斥着空洞的胸腔,风轻轻卷走他脸上的泪滴,留下一片微凉。 被星火吞噬的香烟头向上飘着一缕缕白烟,他走后,只在原地落下早已被碾灭的烟头。 贺言在温云月消失不见的那段日子里,总在夜晚望着月亮,他眼底映着柔光盈月,心里想着他的月亮。 她是他这么多年都种在心底徐徐而升的一簇火,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让人不自主的想要再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也是他这么多年,最小心翼翼呵护的火苗。 但真的到了重逢的那天,他却惊愕地发现。 那一簇火光倏然熄灭。 他的光,不见了。 她是被夺去羽翼的白鸟,成了满地破碎的月光。 听完谢景缓慢的叙述,温云月不禁红了眼眶,这些年,不只是她一个人在想念对方。 她忽然之间记起,不久前贺言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永远都是我的光。” 温云月垂下眼,长密的睫羽在她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蕊蕊好像醒了。”谢景伸手压下门把手,“我们去看看她。” 床上的年轻女性张开眼,先是侧头望向窗外的晴空万里,随后在听到开门动静时,这才将视线移到谢景身上。 见到哥哥的脸,谢蕊原本紧绷的神经骤然舒缓。 “感觉怎么样?”谢景向她走进。 谢蕊想点头告诉他睡眠质量还算不错,目光瞥见他身后跟着进来一个人影。 “对了,你看看。”谢景向旁边侧身,露出身后人的全部样貌,“这是谁。” 温云月的脸暴露在她视野里,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谢蕊愣了半响,正当温云月以为对方不再认识她的时候,谢蕊动了。 她双手撑着床板支起上半身,看向温云月的眼眶里氤氲着水光,对着后者颤抖着嘴唇,吐出气音似的呢喃:“云月......姐姐?” 温云月眉眼弯弯,对她轻轻一笑。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正文完结~ ☆、坠入爱河 又过了一周多,等到医生宣布复诊结束可以出院后,谢景便立马为她办了出院手续。 温云月走在街道,此时正临近新春,路上一片喜气洋洋,商店的橱窗贴满了红色的窗花,路旁的植被也跟着穿上一层红色的衣裳。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加温暖。 一切终于走向正轨。 大年三十的晚上,谢景带着谢蕊敲响贺言家的房门。 金毛不是第一次见到谢家兄妹了,谢蕊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带着金毛在客厅里嬉戏打闹,谢景换好鞋子将手里的蛋糕递给温云月。 “贺言呢?” 温云月边将蛋糕提到金毛够不到的吧台上,边说:“他在厨房切肉。” “我去帮忙。” 说完谢景转身走向厨房,恰巧碰见端着一碗草莓出来的贺言。 “来了啊。”贺言简单的跟谢景打了招呼,“你把厨房袋子里的蔬菜都洗一下,火锅底料跟肉我都弄好了。” “你还真不跟谢景客气。”温云月打趣道。 谢景熟练的从柜子里又拿出一件围裙:“习惯了。” 贺言将手里洗好的一盆草莓放在茶几上,嘱咐道:“你俩先吃点水果,等会菜都弄好了就可以吃了。” “嗯嗯,知道了。” 温云月从玻璃碗里拿起三颗草莓,刚洗完的草莓上面还沾着水珠,她先给谢蕊喂了一颗,把第二颗塞进自己嘴里,最后一颗递到金毛嘴边,被它小心翼翼用牙齿咬住,而后立马滑到嘴里嚼吧嚼吧最后吞入腹。 液晶电视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相声演员在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话,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每家每户都亮着团圆的灯火。 “biu——嘣——” 落地窗外,被月色笼罩的夜幕上随着声响,骤然在半空炸出一朵绚丽的烟花。 这簇烟花就像是一场信号灯,接着接二连三的巨响在空中炸开,各种绚丽多彩的烟花在半空绽放出转瞬即逝的美艳。 金毛被吓了一跳,窝在饭桌下瑟瑟发抖,谢蕊捂住它的耳朵,眼睛却随着温云月一同望向窗外,共同欣赏这幅具有时效性的美丽瞬间。 “吃饭了!” 贺言对她们喊了两声。 窗外的烟花密密的在空中炸开,屋内的鸳鸯火锅咕噜咕噜沸得正欢,源源不断地白蒸汽向上流淌。 四人围坐在桌边,夹起想吃的食材就往锅里放。 “下个月中旬我就要开始全国巡演演唱会了。”贺言开了罐啤酒,“给你们都留了票,一定要来啊!” “嗯嗯嗯!”温云月正埋头干饭,好像贺言的演唱会都比不上碗里煮熟的虾滑跟烫好的牛肉。 贺言见她吃得欢快,抽了张纸递给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一会儿噎到了怎么办。” 话语刚落,温云月就被辣汁呛到了喉咙,一张白净的脸瞬间咳得通红,贺言连忙拿了个空杯子倒了一杯冰橙汁,递给温云月,一只手伸到温云月后背拍了拍。 四人又嬉闹了一会儿,集体窝在沙发上看春晚,温云月被贺言抱坐在怀里,后者的手臂揽上她平坦的小腹,将下巴靠在她肩上。 “3——” 在即将迎来新年的倒数之际,被贺言圈在怀里的温云月忽然转头看向贺言。 “2——” 窗外又响起烟花向上奔发的声音。 “1——” “嘣——” 窗外又炸开一片片绚丽多色的烟花,电视里的主持人用着一口标准的广播腔说着新春快乐,金毛不在惧怕窗外震耳欲聋的烟花,蹲在谢蕊脚边,跟她一同观赏这世间繁华。 温云月眉眼弯弯,浅棕的瞳孔里倒映出贺言锋利的轮廓,她扬起微笑,轻轻对贺言说了声:“新年快乐。” 随后在后者满含笑意的目光中,闭眼吻上了对方。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颤抖,消息提示音过后是一条来自北方的问候。 【林稚】:宝贝新年快乐! 【林稚】:堆了两个雪人.JPG 新春过后,温云月在家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 一个平淡的温暖午后,她收到了一通来自警局的电话。 “温小姐您好,您的经纪人简茱涉嫌故意伤人罪,现在已被羁押,请您在明天上午八点前往警局做笔录。” 根据警方的说法,有人匿名为他们提供了一段视频,画面的内容有些模糊,但大致还是能辨别的清楚,几个月前将温云月推下游轮的罪魁祸首正是简茱。 得到这个回答的温云月心里没有太多波动,她甚至都没询问犯罪动机。 这种事情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人心本就难测多变,除了那些真正爱你的人以外,绝大多数人都会在利益或嫉妒心的指使下做出错误的举动。 回到家后,温云月把这件事跟贺言提了一嘴。 对方装模作样的意外了一下,那演技实在烂到谷底,但温云月没有直接戳破。 “唉,这家公司肯定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毕竟出了这种事情,公司也不便挽留。 “那你接下来想去做什么呢?”贺言从后背抱住她,问道。 温云月思考了一会,这才回到:“弹钢琴吧。” 为了救一救年少时期,那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 时间过得很快,在不经意间流逝,很快便到了贺言全国巡演的日子。 巡演的第一站当然是在A市举行。 温云月被安排到了前排的位置,除她以外还有谢家兄妹和一些业内知名的乐评人。 专门前来首场观看表演的粉丝多到离谱,几万人的会场,据说网络卖票一秒全光,就连黄牛手里都没有几张。 这场演出进行的很顺利,贺言的现场功力实在没话讲,况且这次巡演的目的也是为了推广《月色如你》这张专辑,长达三个小时的演唱,粉丝不仅没有涌起倦意,反而更加热情。 在最后一首歌演唱结束之后,粉丝们要求再来一首的欢呼声回荡在会展上空。 似乎是回应粉丝的期盼,音箱发出了两道声音。 “咚咚——” 全场灯光突然暗淡,随后便是柔和似月一样光芒散落在台上。 舞台中间的升降台缓缓向上升起,一身黑色西装的贺言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他的手里捧着一簇红艳的玫瑰花,而在她们都看不见的掌心里,藏着一枚镶着钻石的圆环。 于此同时,身后的背景换成了黑底白字的言语。 【温云月小姐,你好。】 在看清楚字的那一瞬间,不只温云月全场的粉丝都愣住了,随后爆发出一阵细长的惊呼。 【我们从小一同长大,打闹嬉戏,做了许多在老师眼里算是“坏事”的行为。】 【小小年纪的我们,好像并不明白什么叫爱情。】 贺言站在舞台的侧面,脸上带笑。 【同样我们也还没学会如何正确的面对告别与重逢。】 【我一直很庆幸,能在失去你怎么多年之后,又重新找到你。】 温云月心如擂鼓,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有些失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后来我自己琢磨了一下。】 【大概就是,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冒出一个大胆而肆意的想法。】 像是算计好的一样,贺言在下一段字幕还没跳出来之前,举起了话筒。 【我非常想要亲吻你。】 “我非常想要亲吻你。”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倾倒在地的提琴,悠扬却带着一点沙哑的磁性,他似乎有点紧张,声线中还掺着微弱的喘息。 【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很爱你。】 “所以。” 【温云月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贺言轻笑一声:“做我一辈子的老婆。”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爆发出热烈的尖叫,不少粉丝开始高喊“答应他!答应他!”,一束灯光落在温云月身上,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面前有一条通向舞台的阶梯。 “或许有很多人会不理解,为什么我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向全世界宣告我爱她。”贺言拿着话筒,头顶上的光束随着他的走动缓缓向舞台前端移动。 “因为喜欢就是要明目张胆的告诉全世界,要去争取要去呐喊,偷偷摸摸藏在心底,沉默而无声的爱。” 贺言顿了一下。 “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他忽然提高声音,“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爱她,我这辈子不能没有她!” 激烈的掌声响彻全场。 贺言说完,一直没从温云月身上移开的视线更加温柔,他问:“你的回答呢?” 他得到的回答,是温云月起身,拼尽全力向他奔跑而来的身影。 因为是你,所以我会毫不犹豫的奔向你。 贺言为这场求婚做足了准备。 他笨拙的像个十几岁出头的青涩少年,不知该如何向恋人表达心中的爱意。 只好不断地将他所认为最好的方案尽数集齐,小心翼翼地揣摩对方心思,为的只是能从对方口中,听到那句如同契约般的答案。 而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在望向温云月朝他奔跑而来的那一瞬间,疯狂跳动。 下一秒,温云月猛地扑在贺言怀中,手中的玫瑰花束散落一地,戒指被贺言牢牢抓在掌心,温云月环住他紧实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颈肩。 就像贺言在歌里写道的那样。 【你是悬于夜空的皎皎明月,而我是将你拖入名为爱河的罪人。】 天地之间,似乎只徒留两颗火热的心,万物巨寂,唯爱永存。 “贺言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温云月紧紧抱着他,在耳畔流动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喜悦颤抖之情。 贺言拉开与她的距离,随后单膝跪地举起戒指,如墨的眼瞳对上盛琬被泪水充盈的惊喜双眸,真挚而热烈。 “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话音刚落,温云月捂着嘴郑重地点了点头,泪水滑落脸颊,白皙的指尖自行穿过戒指的环圈。 “我愿意。” 在她答应的瞬间,漫天银色的丝带从头顶散落,像是被漫天繁星簇拥包围。 余下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的话语被吞没在两个相叠的柔软齿间。 台下的粉丝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掌声响彻云霄,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相拥而吻。 他在拥抱他的月亮,感受属于他的名为爱情的月光。 曾经的离别,难得的重逢,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年了,而这次绝对不再分开。 他们以命起誓。 -END- 作者有话要说:酱酱!这本书写到这里就完啦!虽然没有什么人阅读这本书,但我还是非常感谢可以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这本书没能做到按时更新真的很抱歉!TAT 我是一个非常非常不喜欢写大纲的人,因此总算会碰到卡文卡上半个月,或者是有忘记前面伏笔的情况出现,凌晨写文都是常态了,再加上去年下半年忙得跟狗一样,真的要吐血了。 再回来说一说这本小月亮吧,其实这本书挺坎坷的,一开始我是想写一个沙雕的校园文,结果我发现我真的不会写校园文(?),后来又陆续改了好几个版本,这才有了现在的小月亮。虽然这本书很平淡很普通也有很多缺陷,但也算是写完了我心中的一种爱情故事。 当然这本书的问题也是有的,比如说我的文笔依旧需要大量的磨练,我的剧情依然需要更多的新意,所以真的很感谢能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谢谢你愿意阅读这份并不完美的作品! 接下来我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写娱乐圈题材啦!准备写一写记在我备忘录里其他题材的故事,或许有些故事太过冷门,有些故事不符合大众胃口,但我还是想写一写。 最后,写完这一章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五分,其实我一到晚上思绪就特别活跃,希望以后还是不要半夜写文了,头疼不说,掉发真的很!可!怕! 最后的最后!很抱歉我话真的太多了! 希望读者朋友们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万事如意!=3= 有缘下一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