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首辅他父凭子贵啦 作者:蓝胖 文案 战功赫赫,出将入相,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许宗业,有过一段全大秦都知道的丑事。 六年前,他入赘公主府三天,就被公主以嫉妒成性、心思狭隘为由休了夫。 当天晚上,许宗业就抱着自己的包裹灰溜溜的跑出了公主府。 一时沦为京城的笑柄。 六年后,王朝更替,新天子上位,原来的公主府早已没落。 而许宗业却成了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等着看这个心思狭隘的当朝首辅怎么报复回去。 “抄家。” “灭族。” “最次也得充为劳役,发配边疆。” …… 可谁知道,当年的皇家晚宴,许宗业一腿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旁边绝美明艳的女子正是当年休了她的长公主。 首辅大人忙着投喂两个小团子的同时,还不忘跟旁边的女子献殷勤:“看在爹当的还算合格的份上,给个名分?”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破镜重圆重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芷妍,许宗业┃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首辅大人:名分到底怎么拿? 立意:努力奋斗才能成功 第1章 初春的第一场雪。 渐暖的天气忽然被拉回到了冬日里那冷透骨髓的日子里。 萧芷妍端了一盘葡萄、苹果放在火盆旁。 葡萄和苹果都是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 还透着凉气。 被炭火一烤,逐渐冒出层层热气。 红透的大苹果很快便留下了一层水珠。 萧芷妍刚洗过水果,手指冰凉,放在炭火上烤了一会儿,指骨间的冷意便渐渐的退散了。 她穿了一件兔毛领的比甲,红蓝撞色的百褶裙。 烤火的时候,袖子抻上去,露出一段柔白如玉的手腕来。 她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这两个泥猴子还没回来么,也不怕冷。” 火盆旁边坐了一位老嬷嬷,气色不是很好,咳嗽了两声说道:“刚闹着和小橙子打雪仗去了。” 她说着起身:“我去把他们两个叫回来。” 萧芷妍伸手按住她,笑道:“先不用管,等他们玩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老嬷嬷还是不放心:“这瑶瑶还好,小白身子骨弱,别着凉了。” 萧芷妍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说道:“这会还好,等一会儿再叫。” 老嬷嬷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怔怔的看着火盆失神。 萧芷妍削了半个苹果递给她:“嬷嬷你尝尝,看着就甜。” 老嬷嬷伸手拦住,笑道:“我这身子哪吃得惯这种东西,还是留着给瑶瑶和小白吃吧。” 萧芷妍:“不用管她们,还少得了他们的。” 老嬷嬷又叹了口气:“我们回京城也有一短时间了,之前你说要找两个孩子的生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萧芷妍尴尬道:“这事不急。” 老嬷嬷:“如今你已经不是公主了,六年前皇上削了你的长公主爵位,降为公主,两年前又降成了郡主,前不久连郡主都不是了。” “没了俸银,日子吃紧,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不能苛待着,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她说起这些心酸就忍不住流泪,拿起个苹果,一边看一边感叹:“这么平常的果子,以前要多少没有。” “如今想吃也是奢望了。” “要不是小侯爷惦记着小姐,怕是连饭都困难了。” “要我说,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小侯爷对你更上心的了。” “对两个孩子也好,孩子他爹如今都不知道两个孩子,不如你就跟了小侯爷……” 萧芷妍不喜欢听这话,但也不会给老嬷嬷脸色,只道:“这事我有谱。” 老婆婆无奈道:“你有什么谱。” “不是我说你,当初是你要死要活的休夫,才成亲三天,说什么驸马不孝顺,还嫉妒成性,大冷的天,驸马求着你别写休书……” “唉……” 眼见着萧芷妍脸色不好,老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终于闭上了嘴。 窗外,两三寸厚的雪地里,两个小不点正在吭哧吭哧的堆雪人。 两个小不点是一对只有五岁的龙凤胎。 男孩大。 女孩小。 “弟弟,你猜猜我堆的谁?” 女孩头上挽着两个小揪揪,一张小脸犹如初春的朝阳,被刚下过雪的冷风吹过,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尤其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睫毛好像蜻蜓的羽翼,衬着她乌黑的瞳仁在雪光的映衬下泛着光。 又灵动又可爱。 充满童稚的声音在雪人上方响起。 旁边身穿紫色立领长袍的小男孩立刻纠正道:“我是哥哥。” 他一板一眼,不苟言笑,蹲在地上专注而认真的拍打着和他差不多高的雪人。 女孩萧慕瑶扯了下嘴角,表情有几分傲娇,十足一副我不稀罕和你计较的模样,重复道:“你猜猜我堆的是谁?” 男孩萧慕白的小鼻子头冻得通红,他好像完全没有感到一般,斜了旁边一眼大肚子雪人,平静无波的开口道:“大黄。” 大黄是家里养的一条狗。 前些天在来京城的路上,被山匪杀了。 萧慕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雪人,气哼哼的说道:“难道不像爹爹?” 萧慕白显然没有和她争辩的心思,冻得通红的小手继续拍打着眼前的小雪人。 声音冷清的堪比这地上的雪:“你说像就像吧。” 萧慕瑶满意了,偏头看着自己堆的大肚子:“好像是有点像大黄。” “可是我又没见过爹爹,又怎么知道爹爹长得什么样子。” “大黄都肯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爹爹可从来没对我们好过呢。” 萧慕瑶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不停,她给雪人做了修正,但雪人看起来还是没有想象的样子。 她再一次询问萧慕白:“弟弟,你说爹爹长什么样子呀?” 萧慕白仍然是刚才的话,不过加重了些语气:“我是哥哥。” 萧慕瑶也不介意,又重复了一遍后边的话:“你说爹爹长什么样子呀?” 虽然萧慕瑶的问题有点幼稚,但萧慕白还真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了:“应该很高很高,像咱家院子里那棵白杨树那么高。” 萧慕瑶捂着小嘴,嗤的一声笑了:“那不是怪物了。” 萧慕白不是好眼神看了她一眼:“是你问的。” 之后便不再搭理萧慕瑶,继续用发红的小手拍打雪人的脑袋。 萧慕瑶继续嘀咕,她一边修整雪人,一边想象爹爹的样子。 心里忍不住有些小怨念,连老家胡同的小胖球,每天只知道欺负人的坏孩子都有爹爹呢。 而她和萧慕白却没有。 萧慕白这个人无趣的很,既不会讲故事,也不会陪她玩,还不会哄她开心,没有爹爹倒是件很正常的事。 可她这么可爱,聪明,人见人爱的小天使,竟然也没有爹爹,这能说的过去么! “弟弟,”萧慕瑶又忍不住了,她凑近萧慕白问道,“你说爹爹为什么不要我们?” 萧慕白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萧慕瑶的脑回路,一再被她喊弟弟也不恼,不过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是哥哥。” 萧慕瑶也不理他,照例又重复了后半句:“你说爹爹为什么不要我们?” 萧慕白老实的摇摇头,“不知道。” 萧慕瑶有些无语的将一根树枝插进他高高瘦瘦的雪人脑袋里。 小鼻子哼了哼,道:“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雪人被妹妹弄坏了,萧慕白不急不躁,他平静的将树枝拿开,重新将雪人脑袋拍打平整。 偏头看向妹妹:“你知道为什么?” 萧慕白了解妹妹的性子,多半是骗他的。 可他问出这话的时候,稚嫩的童音还是含了几分颤抖。 萧慕瑶得意道:“要我说,肯定是娘脾气不好,气走了爹爹。” 萧慕白:“……” 萧慕瑶的口吻转而变成忧心忡忡的模样,她蹲在地上,一手托腮,一手给雪人安鼻子:“你看啊,娘连大黄都训,从小到大,训我们的次数就更不用说了……” 萧慕白纠正道:“是训你自己的次数。” 萧慕瑶白了他一眼,“你就没被训过?” 萧慕白:“那还不是替你背黑锅。” 萧慕瑶不高兴的摆了摆小手:“这么点小事你还计较,那怎么说你也是我哥哥呀。” 萧慕白:“……不是才喊完我弟弟?” 萧慕瑶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你这人好无趣哦!” 萧慕白:“……” 萧慕瑶继续发表自己的独特见解:“那爹爹万一做了什么不对的,肯定也要被娘训啊,那爹爹一生气就走了,也不是没可能呢。” 萧慕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没问题。 她走到萧慕白面前,看着和她一般高的哥哥道:“所以啊,现在我们得尽快找到爹爹,告诉他,以后他再犯错,那我替他……那你替他挨训好了。” 萧慕白:“……” 提到寻找爹爹,萧慕瑶忽然沉默了:“可是怎么才能找到爹爹呢?” “我们连爹爹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 她总觉得爹爹像大黄。 从出生起,大黄就陪着她。 出去玩的时候,被小朋友欺负,大黄会第一个冲出去吓跑那些小坏蛋。 在回京的路上遇到山匪,大黄又是第一个冲出去。 可惜那些山匪太坏了,一枪就刺死了大黄。 萧慕瑶总觉得,爹爹的样子就该像大黄。 能时刻保护他们,不让他们被人欺负。 “不过这也不是难事,”她决定了就按照大黄的样子,寻找爹爹。 “弟弟,不是,小白,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萧慕白好奇道:“什么赌?” 萧慕瑶:“我们就赌谁先找到爹爹。” 萧慕白:“好啊,然后呢?” 萧慕瑶:“要是你先找到,以后我就喊你哥哥,如果我先找到,你就喊我姐姐。” 萧慕白不同意,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才是哥哥。” 萧慕瑶:“你不敢赌吗?” “知道我比你聪明,肯定比你先找到?” 萧慕白:“……” 萧慕瑶伸出小拇指:“那拉钩钩。” 萧慕白虽然不认同萧慕瑶的赌约,但还是乖乖的伸出小手指,和她的勾在了一起。 萧慕瑶笑着眨了下眼睛,犹如夜空里的万千星辰般闪耀,“那小白你要加油了哦。” “我已经想到了爹爹的样子呢。” 她看着旁边的大肚子雪人,脑海里一个腆着肚子学识渊博的美男子形象已经逐渐具体。 萧慕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无奈的抚了抚额头。 如果爹爹真长这样,只怕找回爹爹娘也不要呢。 第2章 萧慕白有理由怀疑妹妹的审美能力。 好在妹妹年纪小,可以慢慢的调整。 萧慕瑶身穿一条玫红色的兔毛立领长袄,红蓝撞色和萧芷妍同款的百褶裙。 全都出自萧芷妍的手。 她出来太久了,雪水透过衣袖浸染了肌肤,让她逐渐感觉到了凉意。 她哈了哈手,忽然往屋里跑去,“小白,快回屋,娘要打屁股了。” 小白看了眼妹妹和小兔子似得背影,又看了眼和他一般高的大雪人,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回了屋。 “嬷嬷,好冷哦,”萧慕瑶一进屋就扑进了徐嬷嬷的怀里,滚成了一团,同时和萧芷妍告状,“我都跟小白说了,外边好冷,容易感冒呢。” 萧芷妍冷着脸瞪了她一眼:“真的?” 萧慕瑶心不慌气不短的说道:“当然是真的了。” 她顺手拿起个暖炉来,看见萧慕白进屋了,从徐嬷嬷怀里滚下来,使劲将暖炉塞进了萧慕白的小手里。 同时和萧芷妍商量:“虽然小白犯了错,可娘你也不能打他哦。” “他从小身子不好,很容易生病呢。” 萧芷妍:“……” 萧慕白:“……” 到底是谁告的状,又在这装好人。 算了,看在暖炉热乎乎的份上,不和她计较了。 萧慕白看破不说破,走到火盆旁边烤火去了。 萧芷妍实在太了解女儿了,自然也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只是给两个孩子整理了一下湿了袖子。 “明天娘要出门一趟,你们两个和嬷嬷好好在家待着,哪里都不能去,知道吗?” 萧慕白的衣服湿的不是太严重,只需要把袖子挽上去,一会就能烤干了。 萧慕瑶的衣服湿的太严重,只能换了一件。 萧芷妍一边给萧慕瑶换衣服,一边嘱咐两个孩子。 萧慕瑶换上干松的衣服,同样是萧芷妍亲手做的。 萧芷妍做的每件衣服萧慕瑶都喜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傻笑道:“娘,你要去哪呢?” 萧芷妍不想解释的太多,担心萧慕瑶非要跟着。 可不解释,又怕她问起来没完没了。 到底还是说道:“有位朋友成亲,娘要过去随礼。” 萧慕瑶一惊,大眼睛很快扑闪扑闪的眨了两下:“娘的朋友?” “娘除了小侯爷义父还有别的朋友?” 萧芷妍好笑道:“娘怎么就不能有别的朋友。” 萧慕瑶仿佛见到了小妖怪那边惊奇道:“可是瑶瑶都没见过,会是爹爹吗?” 这话也太幼稚了点。 萧慕白难得插了句嘴:“爹爹成亲,娘怎么会过去随礼。” 萧慕瑶眨了下眼睛,好像是那么回事:“那娘,到底是你什么朋友呢,瑶瑶见过吗?” 萧芷妍:“当然没见过了。” “你从北疆出生的,这朋友是京城的。” 萧慕瑶:“那她是谁呀?” 萧芷妍:“说起来,算是你一个小姨母吧。” 萧慕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小脑袋:“娘,那你不带我和小白去吗?” 萧芷妍坚决道:“当然不行了。” “娘现在是平民百姓,可不是什么公主了,当然不能带着你们两个了。” 萧慕瑶遗憾的叹了口气:“那就可惜了呢。” 小情绪只低落了一会儿,就露出小白牙笑开了:“那娘你好好参加婚礼,别忘了给我和小白带糖果哦。” 萧芷妍没想到女儿这么轻易接受了。 有点意外:“好啊。” 第二天一早,萧芷妍起来梳洗打扮,换了一套新做的加棉粉色长袄。 外边披了一条白色的斗篷。 如今她没有爵位了,穿着打扮都不能越矩。 比如不能戴凤钗,穿黄色的衣服。 但她在细节上下了些功夫,总不至于让自己太过寒酸了。 长发挽起,只在上边插了一支颇有年代感的珍珠流苏烧蓝发钗。 因为年代久远,发钗的边缘有些磨损了,但发钗的工艺极好,仍然能完美的掩饰住这些小瑕疵。 萧芷妍虽然不是公主了,但她的首饰不少。 回京的路上遇到山匪丢失了一些,但也不至于非挑一只有破损的发钗。 只因为这支发钗是驸马当年送她的。 这次成亲的公主是皇上的堂妹。 也就是她的堂妹。 公主成亲,场面自然是极其热闹的。 驸马是当朝王丞相的小儿子。 两家联姻,举国欢庆,可谓是盛世中一件天大的喜事。 想来许宗业这个当朝首辅也会去的。 萧芷妍就是想看看许宗业对她还有没有感情。 六年后第一次重逢,自然要给他留些印象了。 如果是别的夫妻分手,女人有了孩子,自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上门去。 让他负责。 可他们不是和离。 是休夫。 场景一度闹得还非常难看。 许宗业那么记仇,如果只把她一个人扔出去还好了。 怕的就是连她的孩子都讨厌。 小白很少表露心声。 但她知道,小白非常想要父亲。 瑶瑶就不说了,连做梦都在喊爹爹抱抱。 萧芷妍之前是有封地的郡主,不能离开封地。 被削爵为民后,她便立刻收拾行装带着两个孩子赶来了京城。 萧芷妍收拾妥当,带着新买的丫头出了新租的小院子,往公主府赶去。 路上遇到小侯爷田牧川,两个人便一同去了公主府。 田牧川、许宗业和萧芷妍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六年前萧芷妍和许宗业被仁宗赐婚,田牧川气了很久。 当年的田牧川还不是小侯爷。 他是兵部尚书最疼爱的小儿子。 兵部尚书对仁宗忠心耿耿。 当今皇上玄宗率领大军攻打京城的时候,田牧川偷了父亲的虎符赚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玄宗便轻轻松松的占领了京城。 城破之日,仁宗下落不明。 田牧川偷了虎符放大军入城,气的他爹兵部尚书一口鲜血喷出去,就一命呜呼了。 田牧川拥立新皇有功,朝廷稳定之后,便被新皇也就是现在的玄宗封了武安侯。 不过他毕竟背主叛父,名声不好,皇上并没给他实权。 现在的田牧川就是个整日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逍遥小侯爷。 田牧川骑着高头大马,懒洋洋的走在萧芷妍的小轿子旁边。 一边看着她笑,一边说:“我那两个猴崽子呢?” 萧芷妍撩起轿帘,刚下过雪的春天带着凛冽的寒意,空气却十分的清爽。 她笑着回道:“哄着留在了家里。” 田牧川:“怎么没带过来?” 萧芷妍:“你也知道他们两个多淘气,我哪里看得过来。” “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就不好了。” 田牧川:“要我说你干脆带着他们两个住进侯府,我看谁敢说什么。” 萧芷妍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天天的净胡说。” 田牧川就不喜欢听这话:“怎么就胡说了,两个孩子多喜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也知根知底。” “我对你什么样,你比谁都清楚。” “再说这家里怎么能没个男人,你看回京的路上不是遇到了山匪……” 他看萧芷妍脸色变了,赶紧求饶:“算了,我也就说说。” 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如今人家是首辅大人,当初你是怎么把人赶出去的,才过了六年,不会忘记……”吧? 提到往事,萧芷妍忍不住难过,一双好看的杏眼流露出无尽的悲伤来。 田牧川的表达欲再旺盛也说不下去了。 “你看看你,这是干什么。” “要还喜欢他,当初干嘛休了他。” 以前田牧川和许宗业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自从萧芷妍休夫,拿他做了借口,他和许宗业就彻底决裂了。 现在两个人,不见面背地里说坏话。 见了面,互相看不顺眼,各种嘲讽、挖苦。 田牧川从来没服过许宗业。 只能说他田牧川运气不好,他们田家是先皇的忠实支持者,而许家祖祖辈辈都忠于新皇一脉,否则这当朝首辅还不知道是谁呢。 萧芷妍休夫当然是有原因的。 她本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重生前,她和许宗业奉旨成亲。 本来都等着对方抗旨悔婚,可两个人竟然像有默契般的赌着气,等着对方先抗旨,结果竟然谁都没有反抗。 从小到大,她和许宗业一直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时时刻刻寻找机会给对方使个绊子,要么告对方一状。 皇上赐婚之后,她本能的以为,许宗业不过是屈服于皇威,总有一天会忍不下去。 她就喜欢看他生气,又拿她毫无办法的样子。 在她心里,她一直认定了,许宗业不可能喜欢她。 直到成亲不久,玄宗带人打进京城,她誓死守卫先皇,和先皇共存亡,被玄宗下令射杀。 而许宗业竟然当场自刎殉情。 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许家是玄宗的忠实老臣,就算是她的驸马,以后也一样可以荣华富贵,根本没必要和她一起死。 萧芷妍死后,看着许宗业临死前仍然紧紧的护着她的尸体,自己则被乱军踩踏,痛苦的不能自已。 谁知道,天可怜见,她竟然重生了。 就重生在和许宗业成亲那天。 第3章 “橙子哥哥,”萧慕瑶小小一只站在17岁的橙子面前,仰着小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苦苦求道:“求求你,就带我和小白出去玩吧。” 有徐嬷嬷吩咐,坚决不能带两个孩子出去。 橙子分得清轻重,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可能的。” 萧慕瑶不气馁,她继续扮可爱:“瑶瑶知道,橙子哥哥最疼我们了。” “你看我和小白多可怜呢,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爹爹呢。” “听说爹爹今天会去公主府,这么好的机会,橙子哥哥难道不希望我和小白早点找到爹爹么?” 橙子被五岁的小姑娘说的心软。 想到小姐的嘱托,还是拒绝道:“你娘说了,哪都不能放你们去。” 萧慕瑶可从来没听过娘的话,“娘说的话可多了,你别的怎么没听到呢。” “难道娘不希望我和小白找到爹爹?” “你看我们前几天遇到土匪,连大黄都死了呢。” “要是有爹爹在,大黄肯定不会死的。” 大黄出生不久就被萧芷妍抱回来了。 那时候才和个大鞋底子一般大。 一直都是由橙子照顾的。 大黄死了,橙子比谁都难过。 如果回京的时候多几个男人,只怕山匪不一定敢动手。 瑶瑶的话彻底打动橙子了。 可他还是不敢带两个孩子出去。 橙子是北疆人,第一次来京城。 这人生地不熟的,他可不敢冒然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还是不行,你娘是不会同意我们出门的。” 瑶瑶怎么都说不动橙子,气嘟嘟的掐着腰,哼道:“你要不带我们去,我们一会偷偷的溜出去,看你怎么和我娘交代。” 橙子:“……” 他看了眼小白。 小白像个小大人一般站在旁边,始终未发一言。 这个孩子倒是可以相信。 可瑶瑶就不一定了。 这孩子鬼主意最多,真可能一眼照不到从而找不见了。 犹豫了半晌,橙子还是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转转。 天子脚下,只要他多注意些,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就这样,橙子带着萧慕瑶和萧慕白离开了家。 橙子高高瘦瘦的,曾经和护院学过几年武功,功夫还不错。 就连萧慕白和萧慕瑶也和护院学了两年。 不过萧慕白一直不喜欢打打杀杀,性子比较安静,所学的不多。 倒是萧慕瑶性子活泼灵动,很喜欢舞刀弄棒,学了很多。 只可惜护院的武功并非上成,他们学的时间又短,造诣并没多深。 而这次来京城,路遇山匪,护院为了保护大家被山匪残忍的杀害。 到现在,连教他们的护院都没有了。 萧芷妍本想给两个孩子请个师父。 可一来他们刚到京城。 再者请师父也是需要银子的。 他们的财物大部分都被山匪抢走了,又没了俸禄,哪里请的起好师父。 不过萧芷妍也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 毕竟许宗业的武功就是大萧朝少有的高手。 如果能得到他的亲传…… 京城里的公主府多如牛毛,但今日大婚的公主府却只有一家。 橙子很快就打听到了。 和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两条街。 公主府平时管理森严,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不过今天人来人往的太多,只要拿得出帖子就能进去。 可橙子哪里有帖子,只能牵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张望。 萧慕瑶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爹爹了,望着大门里边恨不得穿墙过去。 都是这座该死的大门,挡住了她看望爹爹的视线。 “橙子哥哥,你说爹爹是不是就在里边?” 橙子忙着想办法,应付道:“应该是吧。” 萧慕白没有萧慕瑶那么急切,他仔细观察着来往的人群和周围的地形,想以此找出什么能进公主府的办法。 萧慕瑶做惯了偷溜出家门的事,每次都能逃过萧芷妍的眼睛。 所以她最有经验了。 没一会儿就被她找到了办法。 许宗业不喜欢热闹。 自从六年前被长公主休了,他就再没参加过任何婚礼。 可今天是皇上宠妹和相爷宠子的亲事,他说什么也得过来看看。 免得全京城都在背地里议论他至今还面对不了被休的事情。 当然了,他来参加婚宴,还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萧芷妍回来了。 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娇纵跋扈,没心没肺,满嘴谎言,骗财骗色…… 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的女人回来了。 如今倒要看看,哭着喊着离开他的女人,活的到底有多幸福! 许宗业骑马而来。 早有门子看见他的身影迎了上来,帮他牵住了白马。 “许大人吉祥。”门子跪地磕了个头,一边请人进院子,一边将马交给了佣人。 “按理贵人登门,公主和驸马该亲自出来迎接才是。” “不过两个人此刻正忙着准备婚礼,实在空不出身子。” 许宗业身穿月白宽袖长袍,手持折扇,一面是时下最流行的水墨画,另一面则题着李商隐的《锦瑟》。 他摇了摇扇子,十足的好说话模样,道:“无碍,我自己走走。” 说话间,公主府专门接待宾客的大管家出来了,陪着笑将许宗业往里请。 别看许宗业年轻,才25岁。 可他已经是当朝首辅。 还是大萧朝建朝两百年来出将入相第一人。 这份荣誉,可以说是更古未有。 别说一个被封了公主的皇妹,就算是皇上本人,对许宗业也要怀有几分恭敬。 毕竟许宗业曾经三进三出仁宗几万大军,将皇上从危险境地中救了出来。 胸口还中了一箭。 皇上能不感恩么! 许宗业相貌俊美,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仿佛会勾人一般。 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仪态端庄,往人群里一站,好比风光霁月的皓月星辰。 任谁看了不赞一声,好俊的男子。 萧慕瑶看中的就是许宗业。 但她可不觉得许宗业好看。 毕竟在她眼里,爹爹的样子可是和大黄一样的。 粗粗壮壮的,有个大肚子,关键时刻能保护她。 但也不妨碍她将视线锁紧在许宗业身上。 毕竟不管管家还是门子都对着十分恭敬的人,才有办法带着她进府。 “叔叔——” 萧慕瑶忽然跑到许宗业面前,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这个比小树还高的男子。 心想小白应该会喜欢这样的人。 毕竟小白心里的爹爹可是院子里小白杨。 不过小白眼光太差,又没什么审美能力,他看上的人,多半和爹爹没什么关系。 许宗业没想到眼前会蹦出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家伙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 她左手腕戴了一条银手串,挂了个金色的小铃铛。 随着她手腕晃动,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宗业心口一紧,忽然想起萧芷妍的某些小动作。 “叔叔,叔叔——”萧慕瑶看见眼前的叔叔失神了,有些不满的喊道,“人家在和你说话呢。” “哦,”许宗业拉回思绪,弯了弯腰,口吻有些生硬的问道,“什么事?” 萧慕瑶觉得他的声音一点都不温柔。 不过她有求于人就不计较了。 “我和哥哥跟娘亲走散了,叔叔你能带我们进府吗?” 此刻萧慕白在墙底下发现了一个狗洞。 按照他们的体型来看,肯定能钻进去的。 就是这钻狗洞有些丢人。 弄脏了衣服,还要麻烦嬷嬷动手洗。 嬷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尤其被山匪吓到之后,连饭都做不了呢。 许宗业往萧慕瑶的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孩,自然以为那就是小女孩的哥哥。 他素来不喜欢孩子,本不想答应。 却听小女孩充满童稚的声音又道:“叔叔,难道连这点事情您都不能答应我么?” “人家好伤心呢。” 小家伙难掩悲伤的垂下眼睑,一副被人辜负了的摸样,实在太…… 招人心疼。 这女孩的神态和萧芷妍小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宗业心口紧了紧,到底跟旁边的大管家说道:“放这孩子和她哥哥进去。” 大管家陪着笑道:“那是自然,来者都是客,不管大小。” 许宗业说完这话就进了府。 想起小时候萧芷妍每次闯完祸,转头有求于他的时候,都是可怜巴巴的托着小脸望着他,“哥哥,难道连这点事情你都不能帮我做么?” 许宗业最讨厌的就是自己每次都会毫无底线的答应她。 帮忙的时候,小女孩嘴巴格外甜,哄得他好像这个世界独一无二一般。 可每次事情过后,小女孩翻脸无情,还是继续捉弄他。 许宗业想起这些就恨的牙痒痒。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问门口的小女孩:“你能找到你娘吗?” 这口吻实在太过生硬,萧慕瑶没有和他攀谈的心情了,赶紧摆着肉呼呼的小手道:“找得到,找得到,您去忙就好。” 许宗业:“……” 也不知道哪家的小鬼竟然和萧芷妍一个德行。 利用完他就开始嫌弃。 他不自然的弯唇自嘲了一下。 心里默默的念了三个字:萧芷妍! 很好。 许宗业吩咐完大管家就走了,萧慕瑶赶紧招呼橙子和小白。 “橙子哥哥,小白,快走啦。” 小白还在低头研究墙壁下的狗洞,听见妹妹叫他,知道妹妹找到办法了,赶紧跑了过去。 萧慕瑶特别骄傲的看着萧慕白:“怎么样,还是我办法多吧?” 萧慕白不用爬狗洞,第一次觉得妹妹这么顺眼,他难掩笑意的夸道:“嗯,瑶瑶够聪明。” 萧慕瑶挺着小鼻子哼了哼:“那当然了。” 第4章 萧慕白不用爬狗洞,第一次觉得妹妹这么顺眼,他难掩笑意的夸道:“嗯,瑶瑶够聪明。” 萧慕瑶挺着小鼻子哼了哼:“那当然了。” 听说首辅大人许宗业来了,公主的父王母妃赶紧率人出来迎接。 今天成亲的公主并非皇上同父的亲妹妹,而是一位对皇上有辅佐之功的亲王的女儿。 皇上感念亲王的辅佐之功,特意封了她的女儿为公主。 又亲自将老丞相的儿子指给了她。 可谓是皇恩浩荡了。 亲王老迈,渐感时日无多,虽然在身份上比许宗业高了一级,为了子孙后代,也要对这位年轻有为且手握大权的年轻首辅礼让几分。 他一边踱着亲王的步子急急忙忙的往外走,一边吩咐随他出来的众人。 “大家都注意着点,首辅大人虽然为人谦和(注,谦和只是一种中性词,真实的首辅大人杀人不眨眼),但也不是一点脾气没有。” 六年前,只有19岁的许宗业亲率千余精兵日夜狂奔,直捣北疆王庭,亲手斩杀几十名北疆名将,并活捉了北疆王等十几位王爷。 一举灭了北疆老巢。 只剩北疆残部弃械投降,后来一路北迁上千公里,几十年都不一定能修养过来。 而许宗业一战成名,很快就被皇上封了大将军。 两年前,边境稳定,许宗业班师回朝,将兵权交给了皇上后,在朝政上又颇有建树。 大家都说他是雷霆治军,仁怀理政。 一年前晋升首辅,可谓是大萧朝出将入相第一人。 “今天大好的日子,千万别惹得首辅大人不快。” 跟随亲王出来的大多都是朝廷重臣。 但也有很多京城贵女。 毕竟许宗业还是单身。 这京城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多少贵女做梦都想要嫁进许家,成为这个当朝首辅的嫡妻。 其中刘侍郎家的长女觊觎已久,甚至还托了媒人上门提亲,可惜被许家拒绝了。 要不是碍于女子的脸面,她早就跑去许宗业面前自荐去了。 今天借着公主的婚事,怎么能错过机会。 当年许宗业被长公主休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可以说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也是许宗业唯一一件和女人有瓜葛的事情。 很多人猜测许宗业是喜欢过长公主的。 毕竟皇上赐婚之后,他能平静的接受这门亲事,就说明了一切。 侍郎长女也是做过功课的,听说长公主最喜欢在手腕上戴个小铃铛了。 今天她也如法炮制,在左手腕上戴了两个小铃铛。 一晃动手腕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 她一边走在众贵女中间,一边仔细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才能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 许宗业闲庭信步,没一会便进了公主府的花园。 一场雪后,梨花竟然慢慢的冒出了头。 他用扇子挡开梨树枝,就见老亲王带着一群人迎了过来。 无暇赏花,许宗业两手抱拳,客客气气的和老王爷相见了。 “恭喜王叔,喜得这么一位品相兼优,才华横溢的驸马爷。” 老亲王笑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他一边拉住许宗业的手,一边道:“这还要仰仗首辅大人多多照看。” 须臾,王妃和众大臣也都和许宗业见了礼,老王爷便要拥着许宗业去贵宾区休息。 侍郎长女就在这个时候踩着小莲花鞋,来到了许宗业面前。 “小女子见过首辅大人。”她身穿一条粉色的长袄,拖着长长的紫色披帛,流光溢彩间,可见其惊艳的美貌。 她俯身行礼,一双满含秋波的眼睛痴痴的望着许宗业,半点都没舍得移开。 许宗业倒不介意有人见礼,不过是有些麻烦而已。 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好嫌弃,他表现出一副十分和善的态度,淡声道:“姑娘客气了。” 看到许宗业回应她,侍郎长女心花怒放,她一边起身,一边晃动了下左手腕。 手腕上两颗银色小铃铛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在这满是梨花的春天,显得格外空旷。 许宗业的脸色忽然变了。 众人都是一顿。 空气都在这时凝固起来了。 有知情人士,赶紧上前将侍郎长女拉走,“好了,别打扰了各位大人的雅致。” 侍郎长女却偏偏没看出来许宗业生气了。 还以为他沉浸在什么回忆里了,又故意晃动了下左手腕。 了解许宗业秉性的人不多,但随他而来的贴身小厮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看见自家大人脸色变了,立刻喝道:“什么人这么不懂礼数,在我家大人面前摇手铃!” 这时在场的人才明白许宗业变脸的原因。 纷纷看向了侍郎长女。 侍郎长女犹自不知犯了什么错,笑盈盈的说道:“铃铛声音清脆悦耳,小女以为大人肯定不会不喜欢的……” 许宗业没听完她的话,冷着脸子往院里去了。 老王爷眼看着首辅大人生气了,赶紧让人送走侍郎长女。 侍郎长女犹自不服,被人连拖带拽的拖走了。 在一众朝廷命官和京城贵女面前。 别说侍郎长女,就是侍郎本人也觉得脸面尽丢,尤其是接收到众人投来或讽刺或嘲笑的目光,那更是无地自容了。 老王爷赶紧吩咐管家:“快点吩咐下去,还有哪位贵客戴了铃铛的,赶紧藏好,别冲撞了首辅大人。” 老王爷一声令下,阖府转眼间陷入一阵兵荒马乱中。 不管手腕还是脚腕,就连头上戴了响动的饰品,全都被人不由分说的摘走了。 没一会儿功夫,整个王府,再也没有了戴铃铛的女子。 只除了萧慕瑶这个五岁的小孩子,没被人注意到。 萧慕瑶自从进了院子,眼珠子就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到处寻找好吃的糖果。 “小白,这公主府好气派,肯定有好吃的果子。” “自从北疆来到京城,路上又被坏人抓去饿肚子,来了京城,娘也没银子买好吃的,到现在我的嘴巴都苦苦的呢。” 萧慕白见不得她这满脸贪吃样子,“不是说了先找爹爹吗?” 萧慕瑶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可是大黄也喜欢吃的啊,爹爹和大黄差不多,那不也得先去找吃的。” 萧慕白:“你就说你想吃得了,还要搬出这么多道理。” 萧慕瑶一心奔着吃的,至于爹爹是谁,现在还不在她的考虑计划内。 “可是公主成亲,那得有多少好吃的。” “娘总说京城的东西好吃,可到现在我们也没吃到什么。” 萧慕白无语道:“义父不是每天往家里送吃的?” 萧慕瑶:“可是义父怎么知道我们喜欢吃什么。” 萧慕白:“那我把这话告诉义父。” 萧慕瑶赶紧求饶:“好哥哥,我说错了,你这话听听就好了。” 萧慕白被她搓着小手讨好的样子逗笑了,有几分无奈道:“你可真是……” 两个小不点一边走,一边讨论怎么寻找爹爹,橙子反倒像个闲人,只能跟在旁边,小心被人群冲散。 就在这时,有两顶八抬的轿子走过。 前前后后跟了十几名丫鬟小厮。 排场颇为讲究。 橙子担心两个孩子被碰到,赶紧拉住了两个孩子往后退了几步,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路边。 轿子上的两位贵妇分别是武安侯田牧川的母亲和许宗业的母亲。 两位都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 今天能来参加长公主的婚礼排场自然不能太低了。 以前两家关系好的时候,那也是亲姐热妹的称着。 如今两个人的儿子关系不好了,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也就疏远了。 一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互相挤兑。 自从公主府外相遇,口水仗已经打了几十个回合了。 田夫人拖着长音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宗业过了年也有25了吧,婚事怎么样了?” 但凡在京城生活一段时间的人,哪个不知道许宗业被休的事。 可以说婚事就是许宗业的一个大笑柄。 更是许夫人心里过不去的坎。 儿子各方面优秀,仕途一路平坦,怎么感情的事偏偏这么坎坷呢。 许夫人心里生气,但脸上仍然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说起来,小侯爷也不比宗业小呢。” “怎么小侯爷也没成亲呢!” 这小侯爷田牧川也是田夫人的一块心病。 听了这话,脸色很快变了。 恰好注意到站在路边的萧慕白。 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长的和许宗业小时候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怔了片刻,忽然指着萧慕白笑道:“姐姐,你看那孩子,怎么长的和宗业小时候那么像呢?” 许夫人正生着气,不悦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待她看清楚萧慕白的样貌后,也是在心里打了个疙瘩。 田夫人却在这时,笑道:“别是宗业背着家里人在外边有了什么私生子吧。” “否则哪能这么像呢。” 许夫人:“……” 田夫人抓住一切能抓住嘲讽许夫人的机会,继续嘲讽:“别是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不敢领回家呢。” “不过这首辅大人被传出去有了私生子,不知道可京城的人又该怎么嚼舌根子了。” 第5章 两顶轿子走远后,萧慕瑶拉着萧慕白往人多的地方跑。 到底哄着一个小姐姐要了些果子吃了才算满意。 当然她还不忘分给萧慕白和橙子一些。 两个人也算是蹭了福利。 橙子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紧紧的紧紧的跟在身后,生怕一不小心走失了两个小家伙。 今天来公主府参加婚宴的人员众多,大略的扫一眼过去两三百都不止。 上了点年纪的宾客留在屋里续茶,年轻的公子少爷在公园里投壶。 姑娘媳妇们则聚在湖边一边喂鱼一边聊天。 萧慕瑶的目的性很强,专门寻找那些身材酷似大黄的人。 不光要高高胖胖的,还要有一点肚子。 别说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 一位落魄的世家子弟。 今年三十多岁,长得圆圆胖胖,油光水滑的,挺着大肚子,走路的时候腰上的三层膘一颤一颤的。 正凑近几个大姑娘小媳妇讨吃的。 几个姑娘见不得他这副油腻的样子,皆是躲得远远的。 萧慕瑶拉了拉萧慕白的手,有几分不确定的说道:“这人也太油了点。” 向来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萧慕白忍不住大笑起来:“爹爹要真长这样,只怕找到爹爹也没用。” 萧慕瑶:“……” 萧慕白:“娘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 萧慕瑶有些不高兴了:“那你说,哪个才是爹爹。” 萧慕白哪里知道,不过他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你有没有听到刚才坐轿子的两个婆婆说什么?” 萧慕瑶当时满心都是吃的,哪有心思听他们说什么。 “她们又不认识我们,说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萧慕白:“可是其中一个婆婆说什么我长得像一个人,还和另外一个婆婆说我是不是他的私生子。” “不过娘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想来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对。” 萧慕瑶听得糊里糊涂的。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通过萧慕白的话,她听出了这世上有一个和萧慕白长得很像的人。 记得老家的几个玩伴,他们经常被爹爹带出门玩耍。 旁边的大人总会说,“这孩子跟他爹真像。” “一看就是你们老张(李)家的人。” 如果真有个和萧慕白很像的人,倒是条线索。 在萧慕瑶眼里,萧慕白当然是绝好看的。 眉清目秀,眼瞳清明,人又聪明,还对她好。 如果真有个这样的爹爹,倒也不错。 萧慕瑶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瞳仁里闪着光泽,笑起来,露出甜甜的小酒窝,可爱极了。 但萧慕白对这笑却喜欢不起来的。 因为妹妹每次这么笑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萧慕瑶说道:“小白,现在就把你的样子画下来,然后贴个寻人启事,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了。” 萧慕白:“……” 萧慕瑶说的好像没错,但好像又没什么道理。 “这也没有笔啊。” 萧慕瑶:“我们找他们的管家借啊。” 萧慕白:“可是那要画好久,到时候宴会都散了。” 萧慕瑶用小手指戳着自己的小酒窝,努力思索着,小白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算了,我们先把整个公主府的人都扫一遍,没准就有什么发现了呢。” 萧慕白也没什么好办法,“好吧。” 顿了下,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那两个婆婆?” 萧慕瑶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她使劲搓了搓萧慕白的小脸,“小白,你好聪明哦。” 萧慕白满脸嫌弃的将她的小手推开,“别揉我的脸。” 两个孩子说找就找,行动力相当迅速。 可惜公主府太大了,他们找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再见到那两位婆婆。 萧慕白失望的叹了口气:“两位婆婆不见了呢。” 萧慕瑶却忽然笑了。 因为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那我们为什么不问义父呢?” 萧慕白迟疑道:“他会告诉我们吗?” 萧慕瑶刚刚燃起的一点火苗又灭了下去:“义父只听娘的话,娘不让他说,他连半个字都不会说呢。” 萧慕白的情绪同样低落:“是呢,他只听娘的话呢。” 萧慕瑶情绪低落只一会儿,很快就鼓足了精神:“不过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说呀。” 寻找小侯爷可比寻找两个不知身份的婆婆容易多了。 萧慕瑶只打听了几个人,就问到了武安侯田牧川的下落。 萧慕瑶古灵精怪,甜美可爱,那些被她问路的人,恨不得亲自带她过去。 “哪来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呀?” “是呢,还打听武安侯。” “没听说武安侯成亲啊。” “怎么来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 …… 萧慕瑶一一谢过大家,拉着萧慕白去找田牧川。 此刻田牧川刚和萧芷妍分开。 参加婚宴的一众公子哥都在公园里投壶,这是他的强项,早就想一展身手了。 谁知道这么巧,他刚转过一条长廊,就被冲上来的小团子抱住了大腿。 “义父,义父,”萧慕瑶仰头望看着田牧川笑得又甜又脆,“终于找到你了。” 还以为是哪家的熊孩子,田牧川刚要发作,听见小家伙喊他义父,愣了下。 小家伙正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 萌的他心口都化了。 随即弯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实在太讨人喜欢了。 “你怎么来了?” 他点了一下萧慕瑶的鼻子,“不怕你娘打你屁股?” 萧慕瑶抱拳讨饶道:“求义父帮忙遮掩一下。” “不是瑶瑶偏要来这公主府,实在是瑶瑶好久没见义父,想念的紧呢。” 这话说的田牧川一下就破防了。 到底是哪来的鬼灵精啊,能说出这么甜的话来。 无奈的笑道:“好像我昨天早上才去看过你。” 萧慕瑶:“可那也足足有一天了呢。” “难道义父都不想瑶瑶的?” 田牧川被萧慕瑶几句话说的心花怒放,“当然想了。” 萧慕瑶眼见着田牧川好说话了,开口求道:“所以一会儿娘追究起来,义父一定要好好劝劝娘才行哦。” 田牧川:“那是自然。” 萧慕瑶趁机问道:“那义父,瑶瑶还有个问题想问呢。” 田牧川:“你说。” 萧慕瑶:“听说爹爹也来了公主府呢,义父你见过爹爹了吗?” 田牧川脚步一顿,原来两个小家伙是来找爹的。 刚才被哄的热乎乎的心口忽然被人浇了一瓢冷水。 正巧这时,他看见许宗业走了过来。 气愤不已的磨了磨牙,这人怎么这么好命! 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一对双胞。 “义父,”田牧川不说话,萧慕瑶忍不住扒拉了一下他的脸,“义父?” 田牧川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当然没有了。” 许宗业刚才在公园看人投壶,听了一段小厮的闲话。 “今天来了好多世家公子和贵女。” “没准我们公主府就能成全几对呢。” “前几天我还听我们老爷说,咱们大萧连年战祸,人口急剧减少,皇上让人想办法呢。” “对啊,我也听我们家大人说了,到了年纪的不管男女都要尽快成亲呢。” “要说到了年纪就要成亲,那谁能比得过武安侯和首辅大人。” “嘘——” “没事,没事我们小点声。” “可不是,男子18岁就必须成亲了,这两个人都二十五六了吧。” “哈哈哈哈哈,可不是呢,首辅大人好赖还成过一次亲,虽然被人休了,武安侯可没成过亲。” “这话可别乱说,刚我过来的时候碰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见人就打听武安侯,你说该不会是武安侯的女儿吧?” “不,不可能吧,武安侯也没成亲啊。” “那谁说得准,没准不声不响的连儿子都有了呢。” …… 许宗业没听完这些专会碎嘴子的八卦男背后嚼舌根子的闲话。 说什么他好赖成过一次亲,只是被人休了。 自从六年前被人休了,这个话题就没断过。 当着他的面是不敢说,可背后嚼起舌根子来,一个比一个说的邪乎。 他开始确实很气愤,羞辱感充斥着大脑,这让他胸口仿佛被填充了一股会无限膨胀的气体,怎么都消不下去。 可事情都过去六年了,他除了无能为力之外,也没什么办法。 总不能把嚼舌根子的人都抓起来杀了吧。 不过幸好,还有个卖主求荣背叛亲生父亲的武安侯在他前边挡着。 说起来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兄弟了。 可这人竟然背后挖墙脚,还要给长公主当面首。 这种兄弟不要也罢。 这些年,他领兵在外立功无数,回朝之后又很快拿到了实权。 可以说风光无限了。 而武安侯呢,因为背叛亲爹,背叛皇上,被全天下的人唾骂。 虽然被封了个侯爵,也没什么实权。 可刚才他竟然听说就这个无所事事的武安侯竟然有女儿了。 这让许宗业怎么能顺的下这口气。 谁知道他刚离开人群没多远,正好看着田牧川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笑得跟棵大尾巴狼似地。 这让他心里的火气,又一次燃了起来。 尤其那女孩不说和萧芷妍小时候一模一样,但足有七八分相似。 他磨了磨牙,咽了口吐沫。 心里发起了狠:很好。 一别六年,和别人连孩子都有了。 萧芷妍,你可真对得起我! 第6章 那女孩不说和萧芷妍小时候一模一样,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许宗业心里发起了狠:很好。 一别六年,和别人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萧芷妍,你可真对得起我! 狭路相逢,田牧川自然不想放过这么好气许宗业的机会。 两个人距离不远不近,彼此说话,正好听不见的距离。 田牧川放下萧慕瑶,蹲在她身边,商量道:“瑶瑶,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萧慕瑶眨着漆黑的大眼珠子,好奇道:“什么游戏啊?” 田牧川:“从现在开始,你喊我一声爹爹,我送你一件礼物怎么样?” 这个要求好像有点过哦。 萧慕瑶歪着脑袋想了想,这笔生意还是可以做的。 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亲生的爹爹。 可转念一想,她都这么大了,也没见过爹爹长什么样。 前些日子被山匪抓走,要不是义父救了他们,她只怕给山匪当女儿了。 “真的什么礼物都能送吗?” 田牧川就知道萧慕瑶是最好哄的。 这种事他根本没打算询问萧慕白。 因为他肯定不会答应。 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萧慕瑶眼珠转了转,她早就想要一匹枣红马了。 可惜娘一直舍不得给她买。 现在家当又被山匪抢走了大半,就更不能指望了。 听了田牧川的话,她的小心思便活络起来了,“那我可说了。” 她两手捂住小嘴,还有些不好意思。 田牧川无比纵容的说道:“嗯。” 萧慕瑶刚要开口,忽然被萧慕白打断了:“瑶瑶——” 萧慕瑶一顿,不解的看向哥哥:“干什么呀?” 萧慕白眼见着妹妹眼珠叽里咕噜转的时候就猜到了,她八成把找爹爹的事情忘了。 现在多好的机会,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了?” “对哦,”萧慕瑶一拍自己的小脑袋,忽然懊恼道,“我都忘了,我们是来找爹爹的了。” “那义父……” 田牧川充满嫉妒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许宗业,阻止萧慕瑶说下去,“除了告诉你爹爹这件事。” 萧慕瑶笑着看向萧慕白耸了下肩,“这可不是我不问哦。” “那义父,我想要一匹小红马。” 萧慕白:“……” 算了,找糖果和要小红马都比找爹爹重要。 他对这个妹妹已经不抱希望了。 田牧川高兴了,干脆利落的说道:“好,就送你一匹小红马。” 他说完看向萧慕白:“小白你呢,要什么?” 萧慕白绷着脸色,正色道:“我什么都不要。” 田牧川知道萧慕白这孩子性子冷,多半不会多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当着许宗业的面给他戳穿了,那他的面子往哪放。 “小白啊,”田牧川商量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好不好?” 反正也指望不上小白喊他爹爹,只求他不说话就好了。 萧慕白倒是没有拒绝:“好。” 就这样,田牧川抱着萧慕瑶,牵着萧慕白,身边跟着橙子,漫步走向了许宗业。 许宗业见不得田牧川这么放浪的样子。 但他也不是服输的人,倒是想看看田牧川怎么跟他显摆。 “首辅大人,多日不见,身体可好啊,”田牧川抱着萧慕瑶,眼里没有半点尊重,挑衅道,“我这抱着孩子,不方便,就不给首辅大人行礼了。” 两个人平级,哪里用得着行礼。 许宗业还能听不出来田牧川的言外之意。 不就是有个女儿了吗! 他目光从小女孩脸上扫过,最后落到田牧川脸上,讥讽道:“最近公事繁忙,没时间听下人汇报,不知道小侯爷是何时何地成的亲啊?” “才几日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 田牧川被许宗业堵了一下。 他这个孩子是借来的,哪里成过亲。 不过他也不甘示弱,笑道:“你也知道,长公主被发配北疆,这才回来。” “婚礼自然很快会补上的。” 许宗业一口老血闷在心口,险些没吐出来。 没想到时隔六年再见,两个人竟然谈婚论嫁了。 也是,毕竟六年都过去了,孩子也这么大了,总该给孩子一个身份了。 田牧川看见许宗业生气,心里痛快极了。 当年两个人亲如兄弟。 可就是这个兄弟,明知道他喜欢萧芷妍,可被皇上赐婚后,竟然从来没拒绝过。 可真是他的亲兄弟。 “怎么,许大人吝啬到连个祝福都不肯吗?” 许宗业:“……” 当他是多大方的人么!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萧慕瑶大眼睛看看许宗业,又看看田牧川,忽然指着许宗业说道:“你不是刚才门口那位叔叔么?” 许宗业:“……” 这个小鬼怎么和萧芷妍小时候一样讨人嫌! 田牧川抓到机会提醒萧慕瑶:“小红马,小红马。” “哦,”萧慕瑶想起来了,搂着田牧川的脖子甜甜的喊了一声:“爹爹。” 田牧川高兴了,无比得意的看着许宗业。 许宗业感觉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他到底走了什么霉运才能在这里看着人家父慈女孝。 好一副温馨亲情浓郁的风景画。 “哎。”田牧川高高兴兴的答应道,“好姑娘。” 眼看着许宗业要吐血了,心里那口恶气也出了,便想借口抓紧时间闪人。 萧慕瑶的脑回路向来不在正路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个大窟窿。 可惜田牧川走晚了。 下一刻,萧慕瑶用她那甜甜的小奶音,问道:“义父啊,我已经喊了一句爹爹了,如果我再喊一句,是不是还能有个大礼物呢?” 田牧川赶紧捂上萧慕瑶的嘴。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许宗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忽然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义父啊!” “义父啊!” 田牧川又恼又气的瞪着许宗业:“别笑死了,我大萧朝明天还要给你办丧礼。” 许宗业就觉得心口堵着的一团血,忽然散了。 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看向田牧川,仍然忍不住大笑不止:“你放心,本人的身体好着呢。” “倒是你,先看看脑子才是正解。” 田牧川嘴硬道:“不过是婚礼没办,这有什么,等办了婚礼,自然就改口了。” 许宗业打开折扇,挥了挥,挑眉道:“那就提前恭祝小侯爷喜得良缘了!” 田牧川气的恨不得动手打许宗业一顿。 可这里毕竟是公主府,他不好放肆。 只能气呼呼的对萧慕瑶说道:“走了,找你娘去。” 萧慕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在惦记自己的小红马:“那义父,我的小红马还买吗?” 田牧川:“……” 心口疼! 许宗业隔着一棵海棠树,高声喊道:“叔叔改天送你一个马队!” 萧慕瑶怔了下,随即趴在田牧川的脖子上,眼巴巴的看向许宗业,问道:“真的?” 许宗业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果然是萧芷妍的女儿。 好心情的说道:“你要喊我一声爹爹,别说小红马,就算是整个大萧朝的小红马我都给你弄来。” 萧慕瑶高兴了,忽然觉得这个叔叔也不错:“那等我问过娘才行哦。” 田牧川的谎言被当众拆穿,许宗业站在海棠树下,这六年里,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当初萧芷妍休夫的时候,寻死觅活的说什么要和田牧川在一起。 时至今日,两个人不还是没能走到一起么。 田牧川打算带萧慕瑶和萧慕白去找萧芷妍。 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谎言被人拆穿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到底又返回去找到了许宗业。 “许大人,”他充满挑衅道,“公园里正在玩投壶,不如我们赌一把?” 眼见着田牧川去而复返,许宗业好兴致道:“赌什么?” 田牧川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家伙,说道:“小孩子不懂事,谁给点好东西就能哄走。” “为了防止你许大人仗势胡为,破坏我和长公主的婚事,我们就赌,如果你输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见这两个孩子。” 没等许宗业反应,萧慕瑶倒是不干了:“义父,人家可懂事了呢!” 田牧川哄道:“义父就是谦虚一下。” 萧慕瑶:“哦。” 顿了下,“你和叔叔要比投壶吗?” “瑶瑶也要学呢。” 田牧川笑道:“比完了赛我教你。” 他看向许宗业:“怎么,许大人不敢?” 许宗业怎么可能不敢,冷声道:“好啊。” “不过你输了,怎么办?” 田牧川:“我怎么可能会输。” 许宗业:“小时候没少输吧。” 田牧川:“这六年里,我突飞猛进不行啊。” 许宗业:“好,就当你突飞猛进好了。” “不过你输了,就同样的赌注还给你,你也再不许见这两个孩子。” 田牧川虽然不甘心,但到底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 两个人打赌的时候,小小的萧慕白就站在田牧川身边默默的观察着许宗业。 这人显然和娘亲关系匪浅,会不会有点什么特殊的关系呢? 第7章 公主大婚,公主府来了很多贵妇贵女,此刻大都坐在花园里赏鱼。 昨天才下过雪,今天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 被太阳一晒,渐渐的都化了。 一尾尾红色的小鱼游出水面,感受着春天的气息。 众贵人各个盛装打扮,衣着华丽,三个一群两个一伙,难得聚在一起说起知心话。 只有萧芷妍是个例外。 她离开京城已经六年了,早以物是人非。 当年和她相好的朋友,大都因为先帝失败而或死或伤,或杀或充军发配,留在京城里的已经寥寥无几。 就算能留在京城,也早已不复往昔的荣宠。 怕是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资格踏进来了。 她能接到喜帖,完全因为她是当今皇上堂妹的身份。 万事更新,江山易主。 有多少人会遭到清算,有多少人飞黄腾达。 这期间出了多少伤心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这事说起来还要追溯到22年前。 那时候还是太宗在位。 当时北疆出了叛乱,而太宗年纪大了,身体日衰,眼看着大萧朝的江山出现危机。 当时的太子才不过11岁,哪里能担的起这么重的担子。 太宗经过反复挣扎后便将皇位传给了弟弟。 并要弟弟立下誓言,等将来太子成人之后,便将江山还给太子。 太宗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高宗。 他当即跪在太宗的床前立誓,一定会将太子抚养成人,并把江山还给太子。 可这皇位就是一个有着法力的稀世珍宝,哪里说放下就能放得下。 高宗上位第二年便将太子发配了到了北疆,以锻炼他为名,让他守住大萧朝的最后防线。 其实就是想送太子去死。 可谁知道太子去了北疆之后,北疆的叛乱不但平息了,那里百姓的生活还越来越富足。 高宗找不到废太子的理由,也只能任其发展。 高宗十三年,他的人生终于画上了句号。 临死前,他到底没舍得将太子招回朝中,而是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也就是后来的仁宗。 仁宗三年,仁宗欲寻机会彻底铲除太子,熟料太子起兵杀回京城,终于夺回皇位。 萧芷妍是高宗的后妃所生,也就是仁宗的亲妹妹。 高宗5年,封为公主。 高宗13年,封为长公主。 萧芷妍也一直以为自己是高宗的女儿,仁宗的亲妹妹。 甚至重生后,她还想过誓与仁宗共存亡。 …… 太宗过世的时候,皇后为他生下的小女儿还不到一岁。 太宗过世后,皇后和太子都被赶到了北疆苦寒之地。 当时皇后尚不足一岁的女儿无故失踪,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 萧芷妍穿着平常民女的服饰,站在栏杆旁边,有意无意的扔着手里的鱼食。 玄宗带人杀进城门,仁宗逃走,之后高宗和玄宗一派的人几乎被诛杀殆尽。 如今,哪里还有几个相熟的旧面孔。 “吆,这是谁啊?” 一位普通民女打扮的女子出现在公主府的公园里,自然不如那些天之贵女引人瞩目,但还是会吸引到大家的目光。 萧芷妍离开京城的时候17岁,怎么也是皇室公主,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 问这话的是个身穿明黄长裙的女子,一看就是皇家人。 立刻有人回道:“好像是原来的昭阳长公主。” “昭阳公主?”明黄女子仔细回忆了半晌,也没想起这位公主到底是谁。 “我怎么没听过。” 提到昭阳公主,立刻有人说道:“我知道。” “就是当年休了首辅大人,闹得满城皆知的长公主。” 提到首辅大人,明黄女子瞬间就明白了。 她是现今皇上最宠爱的妹妹,还没及笄就被封了宣平公主。 看见眼前淡妆打扮的女子就是昭阳公主,神色很快变得复杂起来。 她身穿黄色圆领长袍,头戴凤冠,胸前挂了一只明晃晃的金项圈,打着精巧的璎珞。 透明轻纱的披帛从她细瘦的手臂穿过,一直绵延到地上。 腰间挂了只翠绿色的玉如意,同样打着精致的璎珞。 宣平公主挺着高傲的孔雀颈,拖着披帛,慢步走到萧芷妍面前,矜傲的开口道:“原来你就是昭阳公主啊。” 萧芷妍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她露出招牌似得假笑,俯身行礼:“民女见过宣平公主。” 宣平公主看着眼眼前明艳漂亮的女子,极为不满:“见到本宫,难道不用行大礼么?” 萧芷妍顿了下,跪到地上磕了个头:“民女见过宣平公主。”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长公主了。 被皇上削爵为民,见到皇家公主,确实应该行跪拜之礼。 她没有半点不适的行完大礼,不见公主让她起身,便继续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宣平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堂妹,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尤其宣平公主的父亲,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在六年前护送皇上杀回京城的时候战死,皇上就视宣平公主为亲妹妹。 这宣平公主,性格刁钻,蛮不讲理,仗着皇上的宠爱专横跋扈,经常欺男霸女。 除了那些惹她不开心的人,经常被她欺负,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也经常被她欺负。 如果老老实实的被她欺负,羞辱便也罢了。 只要稍加反抗,轻则被打,重则还要牵连家人。 也有人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可都被皇上压了下来。 毕竟宣平公主的父亲为了他而牺牲。 今天宣平公看萧芷妍不顺眼,那些无法反抗宣平公主的人,都只能站在她那边。 平时对她阿谀奉承,想尽办法讨她欢心,关键时刻,还会变成她的帮凶,刽子手。 此刻注意到宣平公主对萧芷妍不满,赶紧站出来表忠心。 “公主,我看这人一点礼数不懂,说是昭阳公主,也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民妇,连大礼都不行,竟然还敢对公主不敬。”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呢,这人也太放肆了,你看她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不给她点教训,真以为我们宣平公主好欺负呢。” 萧芷妍:“……” 她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想当年她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还是长公主,怎么就没宣平公主这霸道劲呢。 是非不分,还能妄安罪名。 索性她也不跪了。 利利索索的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扫了两个狗腿子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宣平公主身上,轻笑道:“今天可是如月公主的大婚之日,怎么,宣平公主要在公主府,老亲王女儿的大婚之日教训起一个没名没分的民女了?” 萧芷妍来京之后也是做过功课的。 如今物是人非,江山易主,她不可能什么都没准备就冒然来这公主府。 毕竟以前她可是站在先帝仁宗那边的。 现在的天下是玄宗的。 而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也都是忠于玄宗的。 一个不小心,她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但她从小也是公主身份,端的长公主的架子。 屈膝跪地是她拿出的最大诚意,如若被人践踏,她也是会反击的。 萧芷妍这不软不硬的几句话,彻底气到了宣平公主。 平时哪有人敢跟她说半个不字。 这萧芷妍可是当众顶撞了她,且一点面子都没给。 她气的肩膀都抖动了,指着萧芷妍的鼻子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来人,给我撕烂她的嘴。” 宣平公主一声令下,平日两个正愁找不到机会巴结的贵女,赶紧跑到萧芷妍的身边,伸手架住了她的手臂。 有一心巴结宣平公主的人,自然也有打心里厌恶她的人。 只不过碍于宣平公主势大,不敢上前劝阻而已。 而伺候在宣平公主身边的公主府佣人,看见宣平公主动了气,担心惊扰了客人,赶紧回屋找老王爷和如月公主汇报此事。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这公主府的花园就乱做了一团。 有人要帮宣平出气,自然也有同情萧芷妍的人。 都暗暗的捏了把汗,怕是过去的昭阳公主,今天的民女,要难逃厄运了。 宣平公主则趾高气扬看着萧芷妍,傲慢道:“现在你给我磕头赔罪,说你错了,没准本宫心情好,可以放了你呢。” “否则我就让他们将你按进这湖水里,让你亲自试试这下过雪的湖水到底冷不冷呢?” 萧芷妍却出奇的平静。 就算被人按住了手臂,她也没有半分慌乱。 笑话,她可是从山匪窝里逃出来的人,怎么会惧怕一个只会吆五喝六仗着皇上宠爱的公主。 “宣平公主,”萧芷妍不卑不亢的开口道,“那你还是将我扔湖里吧。” 宣平公主:“……” 周围看热闹的人:“……” “这人疯了吧?” “昨天才下过雪,今年倒春寒,冷的要死。” “这要被扔到湖里,不死也得冻得伤了身子骨,以后怕是毁了。” 有胆子大一些的,试图劝说萧芷妍冷静一点,服个软:“萧大小姐,宣平公主为人最是善良了,我看你就服个软,认个错吧。” “就是,宣平公主一向心软,只要好好的求求她,她是不会难为你的。” 好心的贵女们尽量将宣平公主架在心软的那个位置上,好让她手下留情。 但也有拱火的。 “宣平公主是善良,可是皇家威仪不能失。” “就是,一个小小的民女,也敢顶撞公主,是不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吗?” 刚刚宣平听了大家的劝解已经消了一些气,可很快就被拱起来了。 她怒视着萧芷妍,冷声道:“还不给本宫赔罪?” 萧芷妍用极其平静的声音,强调道:“我说了,还是将我扔湖里吧。” 萧芷妍的态度也太平静了,不卑不亢,好像根本没把宣平公主放在眼里。 甚至还有些急于被宣平公主扔进湖里的样子。 宣平公主头脑简单,但也不傻。 实在忍不住怀疑萧芷妍挖了什么坑等着她。 但想来萧芷妍这样一个民女,又能挖出什么坑来呢。 “萧芷妍,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萧芷妍笑了,慢条斯理的反问道:“你知道首辅大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宣平公主早就心仪许宗业。 听了萧芷妍的话,心里一惊,下意识的问道:“是什么?” 第8章 萧芷妍早就打听到了宣平公主喜欢许宗业。 甚至还跟皇上提出了赐婚的请求。 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并没有下旨。 今天宣平公主针对她,怕是也和许宗业有关。 怎么说,她也是许宗业的前妻。 果然她一试探宣平公主,宣平公主下意识的出口的这三个字就说明了一切。 萧芷妍扫了眼身边按住她手臂的贵女道:“让她们松开。” 宣平公主实在太好奇许宗业的软肋了。 虽然气恼萧芷妍对她不敬,但还是对两个贵女点了点头,示意她们松手。 被人松开后,萧芷妍终于活动自如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笑道:“说起许大人的弱点,那自然是心软了。” “心软?”宣平公主可不信。 旁边的一众贵女更是不信。 许宗业虽然年轻,可是他曾经带领一千士兵奇袭北疆王的老巢,一口气杀了上了百人。 这整个大萧朝,谁不知道他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说他心软,怕不是个笑话。 有人担心萧芷妍糊弄宣平公主,立刻站出来,指责道:“放肆,谁不知道许大人心狠手辣,这是想糊弄公主么?” 萧芷妍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人吓到,她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道:“可千万别这么说首辅大人,被他听见,你不想活了么?” 那人想起许宗业心狠手辣,不念人情的模样,吓得噤若寒蝉,赶紧躲到后边去了。 萧芷妍笑道:“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许大人这人一向情理分明,善良心软。” “最见不得弱小被人欺负了。” 宣平公主皱眉道:“你什么意思啊?” 萧芷妍:“你想啊,我现在只是个平民百姓,而你呢,高高在上,皇上最喜欢的公主妹妹。” “如果这个时候,你们把我扔湖里,我这么冲着他一呼救,他就算不会英雄救美,那怎么也得同情同情我这个弱小吧。” “也不瞒你说,当年休夫的事,我可后了老悔了。” “这次回来,就是想追回驸马的。” “正愁没机会见他呢。” “这被扔湖里,机会可不就来了?” “你,你,”宣平公主一边觉得萧芷妍说的有道理,一边又被她要追回许宗业的话给惊到了。 一时间注意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你真要追回许大人?” 萧芷妍笑道:“一开始确实没什么想法,不过要是总被人欺负,那我一个小女子也总得找棵大树靠着对吧?” “如果天天被人欺负,那我也只能想办法追回许大人了,怎么说也只有他能保护我了。” 宣平公主:“……” 总觉得萧芷妍说的不对,但又挑不出毛病。 好像受了什么蛊惑一般,莫名其妙的就顺着萧芷妍的思路去了。 “那如果没人敢欺负你,而你没有许大人也能过的好好的,那你还会追回他吗?” 萧芷妍一直保持着温和礼貌的笑意:“那自然不会了。” “你想啊,当初我为什么休夫,还不是发现他那人一大堆毛病,无可救药。” “要不是被人逼到走投无路,我怎么可能再上这个贼船,对吧?” 宣平公主:“……” 萧芷妍说的可太对了。 萧芷妍继续道:“我这个人呢,其实也就是得过且过,只要日子逍遥快活,哪里会喜欢许大人那种小心眼的男人。” “只要有人对我好,天天让我开心,至于许大人是谁,就不是我想考虑的了。” 萧芷妍几句话,把宣平公主彻底绕进去了。 反正萧芷妍这人是个大阻碍。 毕竟当年两个人成过亲。 虽然许宗业是被休的,但他这么多年都没再娶,很多人都说他心里还有萧芷妍。 只要萧芷妍不动心,那一切就都不是事。 现在的问题是,千万不能难为萧芷妍。 不能让她感觉到危险,感觉到痛苦,这样她就不会打许宗业的心思。 宣平公主忽然有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心里还为自己骄傲了一把,她怎么这么聪明。 “咳咳,”她清了下嗓子,十分热络的伸手挽住了萧芷妍。 “芷妍姐姐呢,虽然不是公主了,但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萧字来,我们还是亲姐妹的。” “从今以后,谁要是敢对芷妍姐姐不敬,那就是对我不敬。” “都给我好好的听好了。” 画风突变,周围人都被宣平公主的态度惊呆了。 更对萧芷妍刮目相看。 怎么身边这么多人,每天想好了怎么讨好宣平公主,也没拿到过这种待遇。 而萧芷妍只三言两句,就哄得宣平公主变了态度。 这是什么道理。 萧芷妍不温不火,不骄不躁的说道:“谢宣平公主,民女一定会感恩戴德,好好的回报宣平公主的。” 宣平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你能再跟我说说许大人的软肋,那我可能会更高兴。” 萧芷妍:“……好说。” 宣平公主毫不掩饰自己对许宗业的爱慕,这让萧芷妍大生警惕之心。 好在宣平公主头脑简单,应该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吧。 其实萧芷妍心里是没底的。 两个人毕竟六年没见了。 没准人家就喜欢这种头脑简单,不用他操心的女人。 哪里像她,从小到大,没少惹他生气。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被人休了,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 可当时那个情势,她实在是迫不得已。 此刻花园里的投壶比赛现场。 许宗业和田牧川刚刚站在比赛线上。 为了增加难度,壶的位置要比正常的投壶比赛距离远些。 两个人同投一只大壶。 每个人分十支无镞箭。 田牧川的箭头包了蓝布。 许宗业的箭头包了红布。 两人请了老王爷当裁判。 老王爷笑呵呵的说道:“规矩就不弄那么复杂了,两位大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不管先后,谁投进去的多,谁就是胜者。” 这个规矩好,田牧川笑道:“不管先后?” 老王爷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不分先后。” 田牧川看向许宗业:“许大人先来?” 许宗业手里抓了一把无镞箭,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是武安侯先来的好。” 谁都看得出来,那壶口还没有两手腕粗,能塞得下20支箭就不错了。 投进去一支,位置就少了一点。 自然是先投占便宜。 田牧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边瞄着壶口,一边笑道:“那本侯可就不客气了。” 萧慕瑶和萧慕白站在不远处,观看两个人参加比赛。 当然了,两个人注意的地方可不同。 萧慕瑶只眼巴巴的盯着壶口。 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好像比在场的两个人还紧张。 而萧慕白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的落在许宗业身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许宗业不是一般人。 “义父,你要加油哦。”就在田牧川即将投出一箭的时候,萧慕瑶忽然鼓励道。 田牧川定了下,他看着萧慕瑶挥了挥手里的箭:“义父一定能投中的。” 语毕,田牧川定下心神,瞄着壶口就投出一箭。 那箭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在空中画了个优美的弧度,然后稳稳当当的落进了壶口里。 “进了。” “进了。” “进了。” 周围爆发出一阵掌声。 萧慕瑶也红着小脸欢快的跳起了脚,“义父好棒,义父好棒。” “义父加油哦!” 田牧川高兴了,无比得意的看了一眼许宗业:“承让了。” 这种小把戏,许宗业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一抬手,轻轻松松的就投进一支。 田牧川的笑容挂在脸上,半晌,又笑了起来:“这才第一支,继续来。” 萧慕瑶第一次看见投壶比赛,兴致浓的不得了。 “小白,小白,”她使劲拉住小白的手臂,蹦蹦跳跳的说道,“等回家后,我们也要投壶比赛。” 小白最了解妹妹的性子了,反对也没用,只能说:“好。” 萧慕瑶得意道:“那你肯定没有我投的好。” 萧慕白:“为什么?” 萧慕瑶:“因为你武功不如我啊。” 萧慕白:“到京城后,我一直都在好好练武。” 萧慕瑶:“可惜没有师父教我们,那你能长进多少。” 以前的萧慕白不喜欢武功,可自从被山匪劫走之后,亲眼目睹了大黄和护院惨死,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武功。 以后保护妹妹和娘。 不过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当下还是寻找爹爹重要。 看妹妹的注意力全在投壶比赛上,指望她寻找爹爹八成是没戏了。 可惜人际交往不是他所长,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听以前娘在京城的事。 不过他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因为八卦人无时无刻不在。 “小侯爷和首辅大人怎么打起来了?” “这事说起来还要追溯到六年前。” “两个人曾经还是好兄弟,不过两个人都喜欢长公主,不过皇上给长公主和首辅赐婚了,后来两个人就闹崩了。” 皇上给长公主和首辅赐婚了? 萧慕白有些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长公主难道指的是他娘,那首辅大人是谁? 那位许叔叔? …… 许宗业和田牧川转眼就投进了六七支。 那壶口越来越小,投进去的难度也就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跟许宗业汇报道:“许大人,不好了。” 许宗业手里拿了支箭,正要往壶里投,闻言动作顿了下,“什么不好了?” 那人充满愤怒的说道:“前,前,昭阳公主说了,她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把你追回去的。” 第9章 许宗业来到公主府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可他并没看见萧芷妍。 也没听人说起她在哪。 反正他是没办法开口打听她的行踪的。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听到她的消息。 追…… 追回他? 往事电光火石般闪过。 虽然萧芷妍大部分时间都在惹他生气。 但好好数数,总能找出几件让他高兴的事情。 如果她这次回来,真想把他追回去。 只要诚意到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委屈自己。 反正,他在萧芷妍面前,从来没赢过。 就一辈子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来给许宗业汇报消息的人是他的好兄弟杨舒卿。 两个人战场上一起拼搏过的。 杨舒卿早就听说了许宗业的事情。 一直为他鸣不平。 只不过萧芷妍一直不在京城,这个仇就一直没法报。 今天听说萧芷妍来了公主府,早就秘密监视上了。 这个萧芷妍仗着自己皇家血脉的身份竟然还敢来公主府。 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身份。 如果他是许宗业本人,早让萧芷妍死八百回了。 杨舒卿没顾忌周围的八卦群众。 在他的想法里,许宗业被人嘲笑了六年,这个仇肯定是要报的。 现在正是机会。 不管是抄家,充军,还是赐死,反正这个萧芷妍都是一点活路没有的。 所以他才当众宣布了这事。 也好让许宗业出了这口恶气。 许宗业哪里知道杨舒卿的想法,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手指抖动幅度,使劲握紧了箭,扮做浑不在意的模样,轻飘飘的说道:“是么?” “天啊,这个萧芷妍是不想活了吗?” “她还以为自己是长公主吗?” “竟然还敢说出什么追回许大人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吗?” …… 人群里发出各种唏嘘,皆是为了这个前长公主捏了把汗。 “你们说,许大人会怎么对待长公主?” “要我看,怎么也得是抄家。” “那怎么行,不得发配啊。” “没准直接满门抄斩了。” “有可能,虽然这个前长公主是皇族吧,可她毕竟是仁宗的妹妹。” …… 杨舒卿自然听到了身边的议论声,他无暇顾及,只把刚才看到的情形一股脑的往外说:“这个萧芷妍也太过分了,竟然还说什么,她要总被人欺负,只能找棵大树靠着,就只能追回你了,还说什么只有你能保护她……” 这话听着逆耳。 但许宗业从小被萧芷妍荼毒,早已经百毒不侵了。 知道这世上只有他能保护她就够了。 他许宗业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能撑船。 不和萧芷妍一般计较。 却听杨舒卿继续说道:“宣平公主就问她:‘那如果没人欺负你,而你没有许大人也能过的好好的,你还会追回他吗?’” 许宗业下意识的问道:“她怎么说?” 杨舒卿忽然将手里的两个核桃砸在了地上,愤恨道:“这个萧芷妍也太过分了,她竟然说:‘那自然不会了。’还说什么当初休夫就是发现你一大堆毛病,无可救药! 要不是被人逼到走投无路,怎么可能再上这个贼船。” “啊,这个贼船,”杨舒卿着重说道,“就是你。” “她竟然说你这个堂堂的首辅大人是贼船!” “哈哈哈哈哈哈……”田牧川忽然大笑不止。 比刚才谎言被拆穿时,许宗业笑他时还要放肆。 他指着许宗业:“六年前那样,六年后还是这样,许大人……” 他一口烂泥扶不上墙的口吻道,“真是没有一点长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嚓—— 许宗业手指用力,剩下的三支箭,全部应声折断。 萧芷妍就是有这个本事。 连面都没见,都能把他气死。 田牧川气死人不偿命,恨不得抓紧一切嘲讽许宗业的机会:“许大人,该你了。” 许宗业哪里还有心情投壶,他不悦道:“你都投完了吧。” 田牧川高兴了,壶里的位置越来越少,越先投掷,机会越大。 既然许宗业谦让,他可就不客气了。 “许大人,是你自己不想投的,可不能说我欺负你。” 许宗业:“投你的就是了。” 田牧川还有两支箭没投。 他拿起一支,瞄准壶口,完美的做了一个抛掷的动作。 那箭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很轻松的就插进了壶里。 “好啊——” “武安侯威武!” 在场围观的几十名看客全都鼓起了掌。 田牧川也做了一个胜利者的姿势。 他故意询问许宗业:“我还剩一支了,你呢?” 许宗业胸口还在燃着熊熊的怒火,他咬着牙道:“你先投完好了。” 田牧川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说道:“承让了。” 接着他将手里最后一支箭投向了壶口。 可惜这次他失手了。 最后一支箭并没有投进壶中。 不过他投进去了9支,战绩也算是很棒了。 就不信许宗业能全都投进去。 况且他的箭还是断的呢。 “许大人,该你了。” 杨舒卿过来传信的话,可把两个小不点吓坏了。 开始他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前公主,长公主的,他们根本不认识。 直到杨舒卿提到萧芷妍的名字。 萧慕瑶忽然醒悟了:“他们好像在说娘的名字。” 萧慕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娘和那位许大人好像有仇呢。 这可怎么好? 人际关系对萧慕白来说一向都是很难攻克的难题。 可对于萧慕瑶这个小可爱来说就简单多了。 她飞快的从管家手里抽出三支红箭,快速跑到许宗业面前,两手托着无镞箭递到许宗业面前,用她充满稚嫩的童音说道:“叔叔,箭坏了影响发挥呢。” 许宗业:“……” 脑海里翻江倒海全都是怎么揪住萧芷妍让她服软让她认错让她求饶的事情。 可他从小就不是萧芷妍的对手。 即使当朝首辅当的游刃有余。 几十万大军都能被他运筹帷幄。 可唯独一个萧芷妍,他就是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让她服软? 她的嘴比鸭子嘴还硬。 让她认错? 她的观念里就没有自己会错这种认知。 让她求饶? 她但凡会求饶,也不会被皇上罢了爵位。 也不会这六年来,杳无音信。 许宗业已经把自己封进一个怪圈里了。 直到眼前稚嫩的童音把他唤醒。 萧慕瑶眼见着许宗业没反应,又说了一遍:“叔叔,这箭给你。” “箭坏了影响发挥呢。” 萧慕瑶晃了晃手里的箭,她手腕上的铃铛随着晃动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动,彻底将许宗业拉回了现实。 这孩子和萧芷妍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样。 还戴着同款的铃铛。 这对母女,莫不是来要他命的? 刚才侍郎的长女戴着铃铛冲撞了许宗业。 这会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又戴着铃铛跑出来,尤其还在许宗业脸色不好的时候。 老亲王心里悬着,担心许宗业发火牵连到小孩子身上,一个箭步冲过,便将小孩抱了起来。 “许大人,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本王这就让人带走。” 老亲王身体肥胖,关键时刻竟然也变得灵活起来。 只是因为四五岁的萧慕瑶实在太可爱了。 老亲王见不得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被牵连。 萧慕瑶忽然被人抱起来,急的两只小腿直蹬,“大胡子爷爷你快放开我。” “我还要给叔叔递箭。” “叔叔的箭折断了,肯定会输的,那样瑶瑶就再也见不到叔叔了呢。” 老亲王年纪大了,萧慕瑶又使出了全身的劲,再加她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娃,老亲王一时间竟然没抓住,失了手。 萧慕瑶赶紧跑到许宗业面前,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他:“叔叔,你可不能输哦!” 老亲王和身边的看客全都急出了一脑袋汗。 万一许宗业发起火来,不顾念小孩子,这里谁敢阻拦。 谁有拦得住。 田牧川也吓坏了。 这许宗业当年被萧芷妍休了,现在见到她的女儿,万一报复的心思放在孩子身上…… 虽然两个人是亲父女吧,但许宗业又不知道。 田牧川有心想告诉许宗业实情,别伤了孩子。 可这实情一出口,他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许宗业生气迁怒孩子,但又不至于让孩子受很重的伤。 萧芷妍心疼孩子,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许宗业。 那他的机会可就来了。 田牧川到底咽下了喊出真相的冲动。 萧慕白担心妹妹,他就站在妹妹不远处。 万一妹妹有什么危险,他好冲出去。 可似乎,对方武功很高,怕是也抵不了什么用。 不过田牧川和许宗业的态度他都尽收眼底。 投壶比赛现场的气氛忽然凝固到最紧张的时刻。 全场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许宗业的身上。 似乎他就是个定时的危险物,随时都有伤害一个小小幼崽的可能。 就连杨舒卿都紧张了:“大,大哥,这孩子也是好意。” 许宗业懒得管别人的想法,莫名其妙的扫了一眼杨舒卿,随后在众目睽睽中慢慢的蹲了下去。 他尽量放低身高,和小女孩平视。 声音变得极其柔和:“你不想叔叔输了比赛?” 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萧慕瑶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当然了。” 她充满稚嫩的童音,脆生生的落进许宗业的心口上。 这让他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下。 “那你以后还想见到叔叔?” 萧慕瑶:“当然喽,叔叔这么威武帅气,人美心善,瑶瑶可喜欢可喜欢叔叔了呢!” 许宗业:“……” 旁边的田牧川破防了:“萧慕瑶——” 许宗业忽然大笑起来,随即起身的同时将萧慕瑶抱了起来,“这孩子会说话。” 旁边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萧慕白惨白的小脸也终于恢复了红润。 就在这时候,公主府的管事跑的气喘吁吁的喊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老王爷一惊:“什么不好了?” 管事就是刚才亲眼见到宣平公主要教训前昭阳公主回去报信的人。 他回屋里没找到老王爷,打听之后才跑来这花园。 此刻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道:“萧芷妍惹怒了宣平公主,宣平公主要家训人呢!” 老王爷一时没想起来这萧芷妍是谁:“萧芷妍?” 管事回道:“前昭阳长公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王爷挺着着圆润的大肚子,赶紧走人:“快带我去看看。” 周围的看客也跟着去了。 “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芷妍怎么会惹到宣平公主?” “这下有热闹看了。” “不过萧芷妍现在没身份没背景,宣平又一向跋扈,萧芷妍怕是要吃大亏了。” …… 只有许宗业毫不在意的看着怀里的女娃娃。 萧芷妍会吃亏? 呵! 不过萧芷妍早已经不是长公主了,这偌大的京城连个亲人都没有。 没准真会吃亏。 想到这里,许宗业放下萧慕瑶大步流星的跟上了老亲王的脚步。 第10章 连许宗业都走了,田牧川无语的看着不远处插满了无镞箭的大壶。 不比赛了? “许大人,你认输了?” 萧慕瑶也是同样的疑问,看着许宗业的背影喊道:“叔叔,你还有三支箭呢!” 许宗业手里握有三支断箭,再加萧慕瑶给他的三支好箭,一共六支。 他背着大壶,手臂一扬,那六支箭脱手而出,携着劲风,齐刷刷的向壶口投去。 顷刻间,便挤开里边的16支箭,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大壶里边。 惊得田牧川和萧慕瑶都是目瞪口呆 萧慕瑶两手捂着小嘴,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扒拉着小手数道:“义父投进去9支,许叔叔投进去10加3支,哇,那还是许叔叔获胜了。” 田牧川无语的瞪着萧慕瑶:“你到底是哪头的?” 萧慕瑶冲着他吐了吐小舌头:“刚才人家险些遇到危险呢,还不是为了保命。” 田牧川:“……你倒激灵。” 萧慕瑶适时说道:“那义父,反正现在没有人,要不我们将徐叔叔的箭□□一些,就当你们平手好了。” 田牧川:“……” 四处寻视了一眼,除了他和橙子外加两个小不点,还真没看到别人。 他笑眯眯的点了一下萧慕瑶的额头:“还是你最聪明。” 他大步走到大壶旁边,将红色的箭头拿出来四支,笑道:“好了,都是9支,平局。” 萧慕白无语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举动。 心里嗤了一声:幼稚! 宣平公主虽然霸道,但她没脑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田牧川才不相信这世上有能欺负得了萧芷妍的人。 不过萧芷妍总归不是长公主了,他还是过去看看最好。 “你们两个小鬼,怎么办?” “我要过去看你们娘了。” 萧慕瑶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和小白是来找爹爹的,可不是来找娘的。” 田牧川捏了捏萧慕瑶的小鼻子:“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就不担心你娘被人欺负?” 萧慕瑶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那你说我娘会被人欺负吗?” 田牧川摇了摇头:“不好说。” 两个人正说着话,萧慕瑶的腰上忽然多了一双大手,然后她就被人抱走了。 是许宗业去而复返。 他不悦的看了眼田牧川,冷声道:“输了就是输了。” 田牧川指向大壶,不服气道:“一样都是9支,怎么就是我输了?” 许宗业:“君子言而有信,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他说完这话,一手抱着萧慕瑶,一手拉起萧慕白就往湖心走了。 田牧川充满愤怒的瞪着他的背影:“老子连亲爹都背叛,会被一个赌约束缚住!” 萧慕瑶正和田牧川说话呢,忽然被人抱起来,有些小不悦。 但看清楚抱她的人是许叔叔之后,小脸上的笑就像朵花似得露了出来。 “叔叔,你怎么回来了?” “你还生我娘的气么?” 许宗业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疑惑道:“你不担心你娘吗?” 萧慕瑶一手搂着许宗业的脖子,先咯咯咯的笑了一顿才开口道:“许叔叔你以前也被我娘欺负过吗?” 许宗业:“……怎么可能。” 萧慕瑶:“可是瑶瑶经常被娘欺负呢。” 许宗业难得和一个小孩子聊了起来:“她都怎么欺负你的?” 萧慕瑶:“一时想不起来呢,比如娘从来不让瑶瑶吃桃子。” 许宗业皱眉:“那你娘是有点过分。” 萧慕白个子小小的,步子迈的也小小的,很费力的跟在许宗业身后。 闻言他冷冷的说道:“因为她桃子过敏。” 许宗业:“……” 萧慕瑶被戳穿了也不恼,搂着许宗业的脖子继续笑:“娘还不让瑶瑶吃饭呢。” 许宗业:萧芷妍也太霸道了点。 萧慕白:“她晚上一吃东西就不消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许宗业:“……” 果真是萧芷妍的女儿。 找借口的方式都和她一模一样。 两个孩子看起来至少五六岁的样子。 如果当年他们没有分开,怕是也有这么大一双儿女了。 许宗业的心思忽然活络起来:“你们两个几岁了?” 萧慕瑶奶声奶气的说道:“五岁了。” 许宗业算了算,还真和他们两个同房的时间差不多。 可按照萧芷妍讨厌他的情况看,怕是不会生下他的孩子。 那这两个孩子是谁的? 貌似也不是田牧川的。 许宗业觉得自己就是想太多系列。 萧芷妍害得他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还不够吗? 他现在竟然还为她找借口。 许宗业不说话,萧慕瑶的心里也慢慢虚了起来。 其实他还是有点怕这个许叔叔的。 刚才有人说什么娘亲嫌弃他的话,怕他一直记在心上呢。 可她已经努力的讨好他了呢,还夸了他英俊帅气。 应该不会再为难她娘了吧? 她娘好可怜呢,家当都被山匪抢了,他们租房子的钱都是跟义父借的。 再找不到爹爹,只怕以后连饭都吃不上了。 萧慕瑶想起这些,悲从中来,眼泪一对一对的往下掉。 慢慢的还开始抽噎起来了。 许宗业怎么也没想到画风变得这么快。 他没哄过小孩子,口吻有些生硬:“你,你怎么哭上了?” 萧慕瑶断断续续的说道:“娘亲好可怜呢,许叔叔,你不会也怨恨娘亲吧?” 刚才听说萧芷妍被人教训,大家都忙着过去看情况。 而萧慕瑶竟然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许宗业亲眼所见,他这会真的要相信萧慕瑶是担心母亲了。 现在他也算是明白了。 萧慕瑶的性格和她娘一样,就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他们的行为。 这会反倒静下心来了:“如果怨恨呢?” 萧慕瑶眨了眨带着水珠的大眼睛,有些没能理解许宗业的意思。 她都哭的这么可爱了,这位叔叔怎么还能怨恨呢! 这不符合道理啊。 “叔叔,娘亲好可怜呢!” 许宗业:“那被你娘亲抛弃的我就不可怜吗?” 萧慕瑶:“叔叔你说话好难理解呢,瑶瑶才五岁呢。” 她伸出五根肉呼呼的小手指,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一个大人,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 许宗业无语的扯了下嘴角。 萧芷妍小时候也这个样子。 对她有利的,多难的问题,她理解的比谁都透彻。 只要对她不利的,1加1等于2,她都能咬死了说不知道。 可真是亲母女! 第11章 眼看着可爱的小家伙委屈的直掉水珠子。 就算铁石心肠如许宗业也受不住了。 他无奈的问道:“好,你说你娘到底哪里可怜了?” 萧慕瑶眨了眨含满水珠子的大眼睛,抽噎道:“我们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娘说我和小白以后都得喝西北风了。” 许宗业:“……” 确实挺可怜。 这就是萧芷妍说什么也要抛弃他寻找的幸福。 原来是喝西北风。 萧慕瑶眼见着许宗业不为所动,又道:“娘还说什么破屋子,非要下雨,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萧慕白插话道:“是屋漏偏遭连阴雨。” 萧慕瑶使劲的点了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都这么穷了,山匪还要抢我们。” “还杀了护院师父和大黄……” “你说什么?”许宗业脚步一顿,他将小家伙放到地上,同时俯下身子问道,“什么山匪?” 许宗业的脸色太过严肃,冷冰冰的凶的很。 萧慕瑶被吓得打了个哭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许宗业伸手把萧慕白拉到身前,又重复了一遍:“什么山匪?” 关键时刻萧慕白要比萧慕瑶沉稳多了,他轻声细语,慢慢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大概。 “从北疆回来,途经山西,遇到一伙山匪,把我们抢到了山上。” “大黄是家里养的一条狗,冲向山匪的时候被山匪杀了。” “护院为了保护我们也被山匪杀死了。” “山匪要娘给他们当压寨夫人……” 萧慕白一边描述当日事情的经过,一边仔细观察许宗业的脸色。 如果他没猜错,眼前这位应该就是他的生父了。 看起来,他和娘之间发生过很多事,还有很多误会。 小小年纪的他还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么复杂的事情,但他会想办法。 萧慕瑶明显还没从被山匪掳走那么血腥恐怖的情景中恢复,只听到萧慕白提起往事就吓得瑟瑟发抖。 红润的小脸很快变得惨白,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刚才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只余惊恐。 许宗业没想到萧芷妍回京的路上竟然还遇到了山匪。 险些回不来。 这一刻,他刚才被点起的一肚子火气,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他今天听到的不是萧芷妍气他的消息,而是她的死信…… 胸口忽然一滞。 就连想象一下都觉得如此可怕。 许宗业轻轻将这个长得酷似萧芷妍的孩子抱进怀里,有几分生涩的哄道:“不怕了,不怕了。” “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萧慕瑶一开始完全是为了引起许宗业的同情心装的,这会才是完全沉浸在过去的恐怖中。 她肩膀一抖一抖的,无声的抽动着。 许宗业刚才将三支断箭和三支好箭同时扔进大壶的时候,萧慕瑶是亲眼所见。 这么好的武功,看起来比义父还高很多。 如果有他在,当日他们就不会被山匪劫走了。 那护院师父就不会死。 大黄也不会死了。 萧慕瑶逐渐平息了情绪,还是有些埋怨眼前这位叔叔的。 虽然她的埋怨毫无道理。 但她谁让她才五岁呢。 许宗业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在埋怨他。 感觉到她的情绪逐渐平稳之后,将小白也拉进了怀里。 “好孩子,以后叔叔肯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对萧芷妍的怨恨,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无力。 许宗业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谁让他许宗业前辈子欠了萧芷妍呢。 也怪萧芷妍自己。 处境都那么危险了,不肯求他也就算了,难道连皇上都不能求了。 说起来,虽然她是先帝的亲妹妹,但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堂妹。 她一个公主,皇上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将她发配北疆,不过是给点教训,立立威严。 只要她肯跪下求饶,皇上未必就那么绝情。 可是这六年,她竟然没给皇上上过一次折子。 气的皇上,先削了她的长公主,又降了她的公主,最后连郡主都削了。 她的骨头可真够硬的,就算变成普通民女,也不愿意跟皇上求一个字。 就算他想为她说情,都无从下手。 这次进京,连皇上都没知会。 知道她进京后,皇上在宫里大发雷霆。 这个态度,难道不是还在质疑皇位来路不正? 就算她没那么想,但皇上能不那么想吗! 许宗业长时间的沉默,萧慕瑶彻底缓过来了。 她摆着小手在许宗业眼前晃了晃,奶声奶气的说道:“你凭什么给我们下这样的保证?” 许宗业:“……” 果然小家伙随了萧芷妍,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让他破防。 萧慕瑶无比担忧道:“看起来,你和娘亲的关系不是很好呢。” 许宗业:“……” 萧慕瑶:“对了,刚才那个叔叔过来说,娘被宣平公主欺负了呢。” 许宗业:“……” 险些把这事忘了,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赶紧起身,“还是先看你娘吧。” 萧慕瑶摇了摇头:“我和小白是偷偷跑过来,不想被娘打屁股。” 许宗业:“那你什么意思?” 萧慕瑶:“我和小白跟在你身后,偷偷的瞧瞧就好。” 顿了下,她解释道:“娘不是公主了,万一那什么公主拿我和小白威胁娘亲怎么办?” “我和小白还是躲起来的好。” 被山匪掳上山的时候,那山匪头子就曾经拿她和小白威胁娘亲。 如果娘不从,就杀了她和小白呢。 这事她记得可清楚了。 许宗业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萧慕瑶委委屈屈的说道:“娘不想给山匪当压寨夫人,那山匪就抓着我和小白跟娘说,要是娘不听话,就杀了我和小白。” 许宗业心口一紧,他使劲握紧了拳头。 这两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心里更多的则是对那些山匪的憎恶。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眼看着许宗业又失神了,萧慕瑶又在他眼前晃了晃小手:“叔叔,你不去看我娘吗?” “哦,”许宗业拉回神色,说道:“既然你们两个不去,那我先去了。” 许宗业不敢过多耽搁,大步流星的往湖心走去。 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那种爱恨交织的感觉深深的撕裂着他。 当初被休受到的耻辱反倒不重要了。 许宗业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将小厮唤了过来:“看着这两个小孩子,直到他们安全回家。” 小厮赶紧应道:“是。” 第12章 萧芷妍三两句话哄得宣平公主对她变了态度。 这让一众使劲巴结宣平公主的贵女都不服气。 凭什么她们天天挖空了心思,绞尽了脑汁的想讨宣平公主开心,还要时刻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态度,都不能让宣平公主对她们另眼相待。 而让萧芷妍这个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的民女抢了风头。 其中户部尚书的女儿刘燕宁尤为不服。 她也喜欢许宗业。 不过她不敢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毕竟还要讨好宣平公主呢。 此刻看见宣平公主挽住萧芷妍的手,两个人热络的说话,一股股的酸水直往上冒。 说什么她也不能让宣平公主和萧芷妍两个人交好。 爹爹最近办错了事,惹得皇上不悦。 如果她和宣平公主的关系再被疏远,那爹爹户部尚书的位置就更悬了。 想及此,她扭着纤腰,往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着萧芷妍道:“大家都知道宣平公主最心软也最善良了。” “萧小姐三言两语哄着宣平公主高兴,真以为你藏了什么心思,大家都不知道吗?” 又来一个。 萧芷妍刚摆平了宣平公主,没想到又冒出个贵女来。 这人她可就不认识了。 萧芷妍始终保持着营业性假笑,客气道:“不知道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刘燕宁身边的小姐妹,十分得意道:“这位可是户部尚书刘家的千金。” “哦,”萧芷妍应付性的说道,“见过刘小姐。” 她现在就是个平民百姓,整个公主府里,随便拉出一个都比她身份尊贵。 要是一个个的都尊敬起来,她得跪到尘埃里去。 索性也就算了。 萧芷妍态度不怎么友好,刘燕宁心里憋着气,哼了一声,和宣平公主说道:“要我说啊,这位姐姐说了那么多,还不是想着借着公主的方便接近许大人。” “谁不知道许大人早就对我们宣平公主倾心了,就等着皇上下旨呢。” 这话宣平爱听,她表现的羞答答的说道:“燕宁妹妹,可不能这么说话。” 刘燕宁:“公主就是太客气了,被人哄了两句就心软了。” 宣平公主耳根子软,谁说什么她都信。 此刻觉得刘燕宁说的竟也有几分道理:“那你什么意思?” 刘燕宁:“要我说,怎么也得试一试才行。” 宣平公主:“怎么试?” 刘燕宁从怀里摸出一串铃铛来,递到萧芷妍面前:“众所周知许大人最讨厌戴铃铛的女人了。” “如果萧姐姐真没有接近许大人的意思,那不如把这只铃铛戴上?” 萧芷妍十分好笑的看着刘燕宁,还以为她有什么手段呢。 难怪宣平公主这么久都没追到许宗业,看看她什么都是些什么人。 萧芷妍故作为难道:“这怕是不合适吧。” “大家都知道许大人讨厌铃铛,我一名普通民女,怎么敢故意惹许大人不快。” “万一被许大人迁怒,那我以后可怎么好。” 刘燕宁抓到萧芷妍话里的漏洞,得意的看着宣平公主:“您看,她不肯戴这个,就还是抱着幻想呢。” “如今她什么都不是,可不正好爬上许大人这颗大树。” “今天要不断了她的念头,以后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端呢。” 这话正中宣平公主的意,她忽然抢过刘燕宁手里的铃铛就给萧芷妍戴了上去。 “萧姐姐,不是本宫故意难为你,还是燕宁说的对,这样稳妥些。” 萧芷妍故作惊吓道:“这怎么行,一会被许大人怪罪,众位妹妹可愿意为我说话?” 顿了下,“毕竟刚才可拖走了一位妹妹呢。” 宣平公主大包大揽道:“你放心,本宫肯定不会让许大人把你怎么样的。” 有了宣平公主这话,萧芷妍就笑了,她俯身行了个礼道:“那民女谢谢宣平公主了。” “宣平公主这么仗义,民女也不是那些不懂知恩图报的人。” “一定会唯宣平公主之命是从。” 她一脸崇拜的看着宣平公主:“公主您这么漂亮,又这么端庄知礼,聪明豁达,许大人肯定会喜欢您的。” 这话宣平公主爱听,几句话被萧芷妍哄得心花怒放,“本公主也觉得自己各方面都很优秀呢。” 萧芷妍为了苟命,吹起彩虹屁来不带重样的:“对啊,所以但凡许大人眼光没问题,都不该错过这么美的公主才对。” “呵——” 萧芷妍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气音。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宣平公主和萧芷妍身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身边来人了。 老亲王带着众人一路小跑过来,还以为宣平公主怎么折磨萧芷妍呢。 却没想到两个人像亲姐妹那般挽着手臂,有说有笑。 老亲王擦了下额头的汗,就没过去。 许宗业赶过来的时候,正是萧芷妍彩虹屁吹的最响的时候。 亏他刚才还担心她,听说她被山匪劫了,后悔自责怎么没早些派人保护她。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怕是要痛苦内疚一辈子。 就在刚刚,还怕宣平公主针对她。 可等他走近了,听到她那一片彩虹屁,他就觉得自己的真心都喂了狗。 要不是萧慕瑶实在太小,他都要怀疑这是他们母女合起伙来演的一出戏了。 竟然还说什么只要他眼光没问题,就不该错过那么美的公主。 他眼光确实有问题,所以才会看上萧芷妍这个只会骗财骗色的渣女! “许大人——”此刻大家都看到了许宗业,全都往前赶了几步,挤到前边给许宗业行礼。 生怕落在后边,影响了表现的机会。 许宗业的目光都在萧芷妍身上。 此刻她背着身子,看不到脸色,想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被人这么盯着,萧芷妍只觉得后脊梁嗖嗖的冒冷汗。 一时得意忘形,忽略了许宗业。 这人肯定不会放过她了吧。 再没有比萧芷妍了解许宗业的了。 这人睚眦必报,心眼儿小的和针孔似得。 要不是她这么多年,多有心得,早就被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虽说前世,他是为了殉情而死。 可今生,为了能够分开,她可是什么恶毒的招数都用了。 这人肯定恨到现在。 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她。 宣平公主眼见着许宗业的目光都在萧芷妍身上,十分不悦。 她忽然揪住萧芷妍将她转了个身,随即举起她的手,故意晃动了两下她手腕上的铃铛。 这么幼稚的举动,惊得萧芷妍十分无语。 只要许宗业想报复她,就算不戴铃铛,对方也有千万种办法。 如果许宗业想放过她,只要不刨了他的祖坟,怕都不是什么大事。 “民女见过许大人,”萧芷妍怔愣了片刻,到底俯身行了礼。 她没抬头,和许宗业自然也没有眼神交流。 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态度。 这是时隔六年,第一次重逢。 萧芷妍有些没勇气面对他。 感觉到许宗业的脚步逐渐逼近,这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紧的崩了起来。 人家现在可是当朝首辅,随便动动手指都能捏死她。 想及此,萧芷妍努力瑟缩了一下脖子,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句许大人喊得许宗业火大。 喜欢他的时候叫他驸马爷,不喜欢的时候就一句许大人。 当初两个人成亲,贪财骗色的时候,驸马爷喊得那叫一个甜。 后来无数个夜晚,许宗业就靠着脑海里那一声一声的驸马熬过来。 可如今,时过境迁,“许大人”才是她心里真实的称谓。 第13章 没想到第一次重逢,空气都是凝固的。 尴尬的。 紧张不安的。 好在有人很快打破了这么复杂的氛围。 萧芷妍发麻的头皮才逐渐松懈了下来。 老亲王最宠爱的公主成亲,皇上带着太后亲自来参加婚宴了。 听说皇上来了,老亲王赶紧带人接驾。 公主府里所有的朝廷命官,王孙公子,诰命贵女也都赶了过去。 转眼间,花园里就只剩下了萧芷妍和许宗业两个人。 如果忽略躲在不远处偷看的两个小家伙。 许宗业垂眸睨着萧芷妍,绕着她走了两圈,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只扔下句:“我眼睛确实瞎,”便甩袖走人了。 感觉到许宗业的脚步走远,萧芷妍默默的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 她一屁股坐在了湖边的栏杆上。 果然人还是不能做什么违心的事。 今天她借助许宗业摆平了宣平公主。 怕是时隔六年,再一次得罪了许宗业。 算了,反正她得罪许宗业的事情也不少,不怕再加这一次。 萧芷妍现在是平民百姓,不够格见皇上和太后。 反正心意已经尽到,倒是可以离开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花丛后边躲了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个子矮,不容易被发现,橙子那么大的个子,怎么可能藏的好。 “不好,”萧慕瑶注意到萧芷妍的视线,喊了一声不好,拉着萧慕白就要跑。 却看见一位手拿拂尘的公公走了过来。 她又停住了脚步。 透过花丛的空隙,眼巴巴的看向萧芷妍。 萧芷妍正要去抓两个小家伙,却被宫里的太监拦住了去路。 “萧芷妍,皇上有旨。” 萧芷妍赶紧下跪,却被小公公一挥拂尘制止了:“算了,皇上让你过去。” “皇上叫我?”萧芷妍纳闷道。 除了上一世死前,皇上于万军前下令射杀她那一次,她从没见过皇上。 重生后,她更没机会和皇上相见。 不知道皇上怎么想起她来了。 小公公一副公事公办,不苟言笑的神情道:“是啊,皇上叫你过去,快点吧。” 萧芷妍顿了下,赶紧应道:“民女知道了。” 萧芷妍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犹豫了下,赶紧跟上小公公的步伐。 皇上和太后坐在大堂里,所有宾客见驾后都退了出去。 此刻,屋里除了皇上和太后只剩下老亲王和几位朝廷重臣。 这几位朝廷重臣自然包括了武安侯田牧川和首辅许宗业。 田牧川和许宗业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一边喝茶,一边互相讥讽。 皇上观察了一儿,笑着打趣道:“说起来,你们两个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 太后也笑:“是啊,这年头,能有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多不容易的事。” 田牧川毫不犹豫的反驳道:“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兄弟。” 许宗业也道:“不过是认识而已。” 皇上转头看向太后:“母后,今天无事,不妨猜猜他们两个因为什么生分了。” 太后笑道:“是呢,找到原因我们也做个和事老,让他们两个握手言和。” 皇上和太后两个一唱一和,屋里的气氛倒是缓和多了。 皇上询问身边的老亲王:“王叔,平时大家都夸你是顺风耳,这大萧朝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老说说,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老亲王当然听过一些风声,可他不想得罪许宗业,自然不会说实话。 “老臣糊涂了,年轻的人事,哎,弄不懂了。” 皇上心知老亲王的意思,也不追问。 太后倒是猜出来了一些:“你们两个,不会因为哪个女子吧?” 太后这话一出口,许宗业和田牧川的脸色都变了。 太后自觉失言,笑着遮掩道:“哀家也就是随口一说,两位爱卿且莫往心里去。” 皇上接道:“许爱卿就不说了,如果朕没记错,田爱卿今年26了吧。” 田牧川拱手道:“谢皇上挂记,微臣今年26岁整。” 皇上笑道:“这个年纪,在我们大萧朝,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不知道田爱卿有没有心怡的女子?” 顿了下,“今天朕把话放这,只要田爱卿有喜欢的女子,不管是哪家的姑娘,朕今天都给你赐婚。” 田牧川笑了。 当年就是仁宗给许宗业赐婚,才让他占了个大便宜。 今天皇上如果给他赐婚,想来凭他和萧芷妍的感情,应该会成为一段佳话。 想及此,田牧川起身跪下行礼:“微臣谢皇上天高地厚之恩。” “微臣确实有喜欢的女子。” 太后笑道:“说出来,让哀家高兴高兴。” 田牧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抓住了。 稍微迟疑了下,说道:“是前昭阳公主萧芷妍。” 萧芷妍这三个字一出口,满屋子的人都惊到了。 虽然田牧川喜欢萧芷妍不是什么秘密。 但萧芷妍远离京城六年,王朝更替之后,已经没多少人提起她了。 可这屋里谁不知道萧芷妍是许宗业的前妻。 还是曾经休了这位首辅大人的前妻。 怎么武安侯连点面子都不给,当着许宗业的面就把爱慕萧芷妍的话说出来了。 到现在为止,满屋的人也都知道两个人不合的原因了。 皇上和太后也都是一副被惊到了的表情。 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神色。 皇上和太后都没反应,田牧川心里悬着。 他有些胆怯的抬头看向皇上,体贴道:“如果皇上为难就算了。” 皇上咳嗽了一声,尴尬道:“有什么为难的,这萧芷妍不还待字闺中么,朕一会儿就给你们赐婚。” 有了皇上这话,田牧川的一颗心也就算落了地。 他高高兴兴的磕头谢恩:“谢主隆恩。” 皇上总觉得这事悬着。 心里虚的很。 怎么就提起了武安侯的亲事。 这武安侯不管看中了谁,他都可以直接赐婚。 可他看中得是许宗业的前妻啊。 六年前,皇上帅兵攻打北疆的时候,许宗业可是三番两次救过他的。 这事如果许宗业反对,只怕还有一场争端。 他趁机观察了一下许宗业的脸色。 这人一直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喝茶,好像没听见武安侯赐婚的事,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已经答应了武安侯,只要许宗业没有明确提出来,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萧芷妍进屋的时候,只觉得屋里的气氛异常诡异。 田牧川笑得像个大尾巴狼。 而许宗业老神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半点不为所动。 她现在没心思管这两个人。 只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太后的身上。 如果她的信息没错。 眼前这位高高在上,温柔端庄,高贵娴静,让她感觉特别温暖的当朝太后,应该就是她的生母。 第14章 萧芷妍的目光只在皇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 她的全部专注力都在太后身上。 萧芷妍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只知道她是高宗的贵妃薛淑妃所生。 五岁的时候,薛淑妃因病过世,她被送到了薛国功府上抚养。 薛国功和许家是邻居。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许宗业。 六年前,京城被大军攻破,仁宗失踪。 当今的皇上也就是玄宗继位。 薛国功一家除了战死沙场的,余者满门抄斩。 萧芷妍这次回来,第二天就去给薛国公一家上了香。 在萧芷妍的记忆里,薛淑妃的样子早已模糊。 毕竟那个时候,她才五岁。 如今面前的这位太后,倒是全了她心里所有对母亲的幻想。 “咳——” 萧芷妍一直盯着太后,皇上大为不满,他咳了一声道:“你就是萧芷妍?” 萧芷妍拉回神思,低头道:“民女正是。” 萧芷妍怔愣的站在原地不动,皇上心里莫名的觉得烦躁。 脸色又冷下去了几分。 旁边的太监最擅揣摩人心,忽然喝道:“大胆民女,见到皇上太后竟然敢不行礼。” 萧芷妍被吓了一跳,慌忙跪在了地上:“民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只给太后请安,忽略了他这位九五之尊。 皇上的脸色更差了。 “萧芷妍,你的眼里看不到朕吗?” 萧芷妍打量太后的时候,太后也在观察着萧芷妍。 想来她的女儿平安无恙的活着,大概和萧芷妍差不多大。 听到皇上的训斥,太后摆了下手:“皇儿。” 皇上最为孝顺,有了太后的话,虽然不悦,但也没在说什么。 萧芷妍这才看向皇上,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芷妍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声音极其温柔,态度极其恭敬。 轮到皇上这里,就带了几分敷衍的味道。 皇上满心不悦,他起身踱着步子走到萧芷妍面前,垂眸睨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对朕很不满?” 萧芷妍:“……皇上何来此说?” 皇上:“朕知道,仁宗是你的兄长,你不服朕,朕也理解。” “本来朕完全可以杀了你,但念你是位公主的份上,朕不和你计较。” “但是这么多年,你竟然一次折子都没上过,一次书信没写过,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萧芷妍可担不起这么大罪责。 她站起身,低着头,虽然没敢和皇上对视,但口吻里句句都带着刺。 “民女不敢。” “皇上天威隆重,民女不过沧海中的一只蝼蚁,怎么敢以萤火之姿,瞻仰皓月之光。” “民女日日焚香祷告,祈求皇上太后万福金安,哪敢以自身这点小事叨扰皇上。” 皇上早就知道萧芷妍这个公主是有点手段的。 但他没想到,萧芷妍竟然敢以民女的身份顶撞他。 不过这话说的虽假,倒也贴心。 “真的日日为朕焚香祷告?” 萧芷妍:“民女岂敢欺君。” 皇上冷哼:“谅你也不敢。” 萧芷妍:“皇上不信的话,可现在就派人去民女的家里查看,看看民女是不是给皇上和太后立了长生碑。” 皇上:“……” 他还真想看看这位皇叔破例亲封的长公主到底什么样。 当下叫来太监,吩咐道:“去萧芷妍的家里看看。” 太监领了命,立刻带人去了。 皇上坐回高位,冷冷的打量着萧芷妍,道:“朕倒是要看看,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萧芷妍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她现在一个字都懒得说。 皇上是她的亲哥哥。 她心里当然是有皇上的。 这六年来,她不肯说出真相,也懒得跟皇上联系,自然是有原因的。 薛国公一家对她有抚养之恩。 却被皇上满门抄斩。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事。 而且上一世,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于城门口对她下了诛杀令。 当时许宗业跪在这位皇上脚下,苦苦哀求,求他饶了她一命。 他到底有没有动摇,她不知道。 反正他下令诛杀之后,许宗业的父亲,也是当时的许大将军,亲自搭弓射箭,直穿她的胸口。 如果不是许大将军,许宗业也许不会自刎的那么干脆。 他一向敬重的父亲,却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妻子。 萧芷妍不是圣人,就算玄宗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杀她。 她每次想起自己死在许将军的箭锋之下,又害得许宗业挥剑自刎,鲜血喷溅,尸体被乱军踩踏,她都悲伤的难以控制。 如今面对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就算他是自己的亲哥哥。 她也无法释怀。 “皇上说笑了,”萧芷妍淡声道,“民女一介草莽,见识浅薄,不懂天下大事,只知道如今天下太平,国富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皇上的功劳。” “民女只愿皇上千秋万代,这样民女的子孙后代才可以永享太平。” 皇上越看萧芷妍越不顺眼:“最好说的是实话!” 太后却觉得萧芷妍纯真烂漫,心直口快,不像身边那些贵女,说一句话,心思要转上好几圈。 冲着萧芷妍摆了摆手:“芷妍,你过来,到哀家身边来。” 没想到太后会叫她,萧芷妍有些怔忡。 皇上她可以敷衍,但这位温柔慈善的太后,她却敷衍不起来。 薛淑妃虽然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但是薛国公和薛夫人对她都很好。 把她当成亲孙女那样,薛家女儿有的,她都有。 薛家女儿没有的,她也都有。 还早早的被封了公主。 甚至高宗还在世的时候就破格封了她长公主。 纵观她前世一生,可以说除了母亲的位置有所缺失,她完全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 而眼前这位高贵的妇人,在她心里,却是十分陌生的。 “太后,”萧芷妍走到太后面前,老老实实的跪下磕了个头,“芷妍见过太后,愿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拉着她起来,坐到自己身边,充满怜爱的看着她,问道:“芷妍今年多大了?” 萧芷妍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回道:“23岁满了。” 太后愣了一下,随后又掐指算了算,充满了疑惑道:“那是四月的生辰了?” 萧芷妍点了点头:“是的。”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哀家也有一个女儿,要是还活着,也和你一般大……不过,她比你大一个月。” 萧芷妍有些迷糊。 太后的女儿原来比她大一个月。 那她不是太后的女儿? 第15章 萧芷妍重生之后是抱了和仁宗同生共死的决心的。 为了避免上一世的惨剧发生,她只能狠心休了驸马。 许宗业这个人拧巴的很,想要和平分手是不可能的。 在重生后的三天内,萧芷妍想了千万种方法,可哪一种都无法解决两个人的处境。 上一世,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同过房。 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这一世,萧芷妍不想白白来过。 她哄着许宗业对她温存小意,三天里,两个人过的如胶似漆。 可第三天,她实在装不下去了,到底做出了休夫的决定。 也就是休夫后,她无意中听到了薛国公和薛夫人的对话。 原来她和许宗业成亲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 许家是三朝老臣,又手握重兵,却一直忠于太宗一脉。 仁宗为了拉拢许家,便将她和许宗业赐了婚。 以期望利用这层姻亲关系,让许家彻底倒向仁宗。 可惜这个如意算盘在萧芷妍休夫那一刻彻底落空了。 薛国公和薛夫人头疼的睡不着觉,便在夜里说起了这事。 萧芷妍也就是这个时候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她竟然是太宗的女儿,当时太子的亲妹妹。 萧芷妍知道这事,悲伤惊吓过度,离开薛家去了一座道观。 当时她心灰意冷,只想伴着青灯古庙度此残生。 一个多月后,太子率人攻破京城,仁宗弃城逃跑,江山易主。 而她也就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 …… 萧芷妍坐在太后身边,一时间心思百转。 薛国公和薛夫人当时不知道她在门外,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假。 可她没经过考证,到底为什么和太后女儿的生辰差了一个月,她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她一见到太后就有种格外亲切的感觉,这种感情不会有假。 “太后,”萧芷妍稳定了心神安慰道:“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提到女儿,太后难掩悲伤道:“我那可怜的女儿,才刚刚一岁就被人抢走了。” “找了这么久都没有音信。” “想来……” “不会的,”萧芷妍安慰道,“太后您这么善良,女儿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对对对,”太后觉得自己不该胡思乱想,改口道,“盛阳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萧芷妍又哄了太后一会儿,等太后情绪平稳了,两个人便聊起了家常。 太后问道:“对了,你母妃是哪位?” 萧芷妍如实回道:“高宗的薛淑妃。” 太后是认识薛淑妃的,“我知道薛淑妃,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女人。” “当时她还只是王府的一名侧妃,我们两个先后怀孕,不过她比我晚了一个月。” “皇家晚宴上,我们两个都挺着大肚子,一起聊着天。” “后来我生了下盛阳,她也生了一个女儿……” 太后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她仔细观察着萧芷妍,总觉得哪里不对。 萧芷妍疑惑道:“太后您怎么这么看我?” 太后疑惑道:“我记得淑妃难产,太医说她的女儿活不过三岁……” 太后仔细打量着萧芷妍,“你这身子可没看出一点病态来。” 萧芷妍:“……” 太后仔细回忆起二十多年的事,有点费神,“我记得当时王府叫了太医,太医检查过之后不敢告诉薛妃,怕她刚刚生产过伤了身子,回我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告诉王爷。” “我当时……还替薛妃难过了很久呢,毕竟都是当娘的人,谁不愿意看见孩子健健康康的。” 虽然年代久远,但太后觉得自己不可能记错。 难道是薛妃后来有了什么奇遇,那孩子奇迹般的好了? “嗯……”太后有心悸的毛病,今天想起女儿来,勾起伤心的事,忧虑伤身,引得旧疾犯了。 她捂着胸口,痛的她发出一声轻呼。 萧芷妍吓的大惊失色,“太后——” 皇上也被吓到了,赶紧跑了过来检查,“母后,您哪里不舒服?” 太后的心悸痛起来不要命,只是折磨人。 今天是老亲王嫁女儿的大日子,她不好声张,便忍着剧痛摆了摆手道:“哀家没事。” 她咳嗽了几声,觉得疼痛减轻,便笑着说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和芷妍再聊几句。” 萧芷妍怀孕的时候思虑伤身,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生了两个孩子后,两个孩子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病上一回。 她便和一位老神医学了几年,如今虽然赶不上坐诊的大夫,但有些奇难杂症遇到了,也是能解决一二的。 看太后的病症像是她接触过的一位老妇人。 迟疑道:“芷妍学过一点医术,不知道能不能让芷妍检查一下太后的凤体。” 太后惊讶道:“你还会医术?” 萧芷妍笑了:“两个孩子年纪小,总生病,求人不如求几,就自己学了点。” …… 萧芷妍和太后聊天的时候,皇上也在和众位大臣聊天。 许宗业一心二用,虽然在和皇上聊天,但萧芷妍的话也都被他一字不漏的听了来。 没想到她竟然还学了医术,难怪六年间音信全无。 她可真能耐! 太后听了萧芷妍的话,笑道:“也好。” 顿了下,“这里人多,我们娘们去后边坐着。” 皇上总觉得萧芷妍不靠谱,阻拦道:“母后,宫里太医多得是,她一个女子懂什么。” 太后不悦道:“怎么我们女人就什么都不懂了。” 皇上自觉失言,只能任他们去了。 太后带着萧芷妍去了后屋,萧芷妍给太后把了脉,心里确定和她遇到的那位老夫人很像。 但她也不敢冒然开药。 毕竟太后的身体金尊玉贵,可不是普通人。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萧芷妍说道:“太后,等民女回去调些蜜饯,既好吃,还对您的身体有帮助。” 这蜜饯由中药养成,却又不是药,对身体却大有好处。 尤其对太后的病体,只有益无害。 只不过比吃药费时要长些,但总归最为保险。 萧芷妍才有此一说。 如果萧芷妍直接开药方,太后还勉强相信她的医术。 如今只让她吃蜜饯,太后觉得萧芷妍八成不懂什么医道。 但她总觉得萧芷妍亲切,对她也就存了无比包容的心思。 想来吃些蜜饯,换换口味也未尝不可。 “好啊,等你调完了,就送进宫来,给哀家尝尝。” 见太后没有拒绝,萧芷妍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如果太后不肯吃,她还要费些心思。 两人在屋里聊着天时,去萧芷妍家里查看的太监回来了。 “皇上,”太监如实回道,“萧芷妍家里确实供奉着皇上和太厚的长生牌。” “听老嬷嬷说,萧芷妍每天都为皇上和太后祈祷。” 皇上背着手,沉吟不语。 要说萧芷妍装的,可他今天来王府不过是临时起意。 之前更没想过要见萧芷妍。 想来她不会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能预测到这一切。 但他仍然不喜欢萧芷妍。 原因无它。 她到现在都不肯认他这个哥哥,说明她眼里只有仁宗那个亲哥哥。 皇上找了一上午茬了,许宗业始终未发一言。 倒是武安侯田牧川看不下去了。 要是皇上这么追究下去,只怕萧芷妍的日子会越来越难了。 想及此,他跪到皇上面前,提醒道:“皇上刚才说了,给微臣赐婚,皇上不会忘了吧?” 皇上自然不会忘了。 只不过见到萧芷妍太生气了,没顾上这事。 “去,将母后请出来。”皇上吩咐身边的太监,“将萧芷妍也带过来。” 太监答应了一声去了。 田牧川高兴坏了。 只要皇上一句话,他就可以把喜欢的女人带回家了。 他还特意看了一眼许宗业,眼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从今天开始,他许宗业将彻底成为萧芷妍的过去。 第16章 萧芷妍很快被带到了前厅。 她哪里知道有那么大个坑等着她。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都不会参加如月公主的婚礼。 “萧芷妍,”朕问你,“朕现在给你赐婚,怎么样?” 犹如五雷轰顶般,萧芷妍懵懵懂懂的怔愣在原地。 萧芷妍长得明艳动人,一双好看的杏眼满含星辰,她身材纤细,袅娜多姿。 虽然穿着朴素,但在一众贵女面前,仍然十分出众。 这样的女子该是讨人喜欢的。 但皇上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想到她从小在仁宗身边长大,口口声声的喊仁宗皇兄,就让他觉得这样的女孩子无可救药。 其实皇上也知道自己完全是迁怒。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阴暗的内心。 总想打压她。 让她跪在自己脚下,求着他给她一条生路。 不过皇上到底是皇上,他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欺负一名女子。 但武安侯背主叛父,名声一向不好,如果将这两个人撮合到一起,他倒十分乐意。 萧芷妍哪里知道她这位皇兄怎么想。 还以为是给她和许宗业赐婚。 毕竟两个人成过一次亲了。 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快了,她才从北疆回来,还没正式和许宗业谈过,更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她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但凭皇上做主。” 萧芷妍低眉顺眼的样子,皇上看在眼里十分受用。 关键时刻,不还得顺着他的意来吗。 不过有人不受用了。 那就是坐在旁边一直静观其变的许宗业。 他心里呵了一声,冷冷的睨着萧芷妍。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拒绝的姿态,他都可以拼上这头乌纱也会阻止这场婚事。 可她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答应了。 田牧川一听说萧芷妍答应了,险些乐坏了。 他高兴的拉住萧芷妍的手,跪地谢恩道:“微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芷妍完全晕了。 皇上给她和许宗业赐婚,田牧川高兴个什么劲,又谢的哪门子恩。 皇上喜闻乐见,随口宣旨:“现赐田牧川和萧芷妍择日完婚。” 这话一说完,许宗业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打算退出去。 就在这时候,萧芷妍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急声喊道:“等一下。” 许宗业明知道萧芷妍不是和他说话,但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皇上不悦的看向萧芷妍:“还有什么事?” 为了让这事顺利进行,他拿出自己最大的耐性,好言安抚道:“你放心,虽然你已经不是皇家公主,但武安侯是朕最宠爱的朝廷重臣,朕绝不让你们的婚礼太过简陋的。” 看来皇上是非要把她和武安侯捏一块了。 萧芷妍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她拧着头皮说道:“皇上误会了。” 皇上:“朕误会什么了?” 萧芷妍:“民女不是嫌弃婚礼简陋,而是……” 抗旨不尊什么罪,萧芷妍比谁都清楚。 可是婚姻大事和抗旨比起来,她还是觉得婚姻大事更重要。 皇上:“是什么?” 萧芷妍:“民女第一次得见天颜,被吓糊涂了。” 皇上:“你到底什么意思?” 萧芷妍:“民女不想嫁人,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放肆,”皇上忽然高声喝道,明显被萧芷妍气到了。 萧芷妍赶紧跪下认错:“民女在北疆生活了六年,这六年别的没变,只有骨头变得和北疆人一样硬。” “除了嫁人这件事,民女什么都愿意听皇上的,唯独这件事,民女不能奉旨。” 皇上背着手,脸寒如冰,围着萧芷妍踱两了两圈步子,才终于停了下来,“你敢抗旨?” “就不信朕杀了你?” 这一刻的萧芷妍完全豁出去了,她从没如此沉静的说道:“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皇上指着萧芷妍,气的说不上话来。 “你以为朕不敢!” 萧芷妍伏地磕头:“不过在皇上赐死之前,民女还有一个请求。” 皇上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女人。 竟敢挑衅他的皇权。 不过临死前的请求,他还是愿意花点时间听一听的:“说。” 萧芷妍:“给民女三天时间,民女还有两个孩子,让民女安顿了他们两个,立刻前来领死。” 皇上:“……” 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气的胸口直疼。 他冷笑着睨着萧芷妍:“你的骨头倒硬。” “还想让朕给你时间,既然要死,干脆带着……” “皇儿——”太后没让皇上把话说完,忽然出声,不急不缓的阻止了他的话。 田牧川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虽然被萧芷妍拒了婚,心里生气,但他也不想她因此获罪,当即跪下磕头求道:“皇上,都是微臣的不是。” “其实是微臣糊涂了,微臣从来没喜欢过萧芷妍,更何况她现在一届民女,哪里配得上我武安侯,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武安侯一求情,老亲王赶紧站出来说话:“皇上,老臣……” “老臣……” 老亲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老亲王都跪下了,其余的大臣也赶紧出来劝进:“皇上,今天是如月公主的大婚之日,老亲王最疼爱的女儿,还请皇上息怒。” 顷刻间,满屋的王公大臣全都跪了下去。 只除了许宗业。 他站在椅子旁边,意味不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萧芷妍,一句话都没说。 皇上虽然生气,但也不会真的因此治罪萧芷妍。 他要的是臣服,可不是彻底把她打压没了。 他看了一眼许宗业,想到这两个人还有过一段姻缘。 听说许宗业还是被休的。 如果再把这两个人捏到一起,如今萧芷妍民妇一个,而许宗业位列三公,那一定很有意思了。 皇上就是不想让萧芷妍痛快。 他犹豫了片刻,笑道:“众爱卿起身。” 众臣眼看着皇上笑了,这才松了口气。 萧芷妍有没有罪,他们不管,可不想在老亲王的喜事上出事。 萧芷妍知道众爱卿中唯独不包括她,便跪着没起。 却偷瞄了一眼许宗业。 满屋子的大臣都跪了下去,为她求情。 唯独他一个人站着没动。 果然心里还在恨着她。 田牧川想扶萧芷妍起来,看见皇上凉飕飕的扫过来,只能罢了。 皇上围着萧芷妍转了两圈,忽然弯腰问道:“萧芷妍,你老实跟朕说,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武安侯?” 萧芷妍:“……” 皇上偏头睨着她,充满了八卦意味的问道:“很难说吗?” “朕可以原谅你顶撞朕,也可以不追究你抗旨的事情,但你总该给朕一个理由。” 萧芷妍:“……” 这个时候再不说实话,怕是要被皇上五马分尸了。 她拧着头皮说道:“民女……民女心里有喜欢的人。” 她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不管是混沌的前世,还是无比清醒的今生。 虽然他还恨着她。 许宗业心口一紧,他死死的盯着萧芷妍,恨不得从她心口看出个大窟窿来,只期能看出她心里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田牧川也在这个时候看了许宗业一眼。 心里醋味横飞,充满了妒意。 皇上忽然大笑起来。 “原来是有喜欢的人啊。” 他看了一眼许宗业,又弯下腰,盯着萧芷妍的脸,笑道:“那你告诉朕,你喜欢的人是谁?” 萧芷妍:“……” 皇上:“只要你说出来,今天朕就给你做主,让你心想事成,喜得佳婿。” 萧芷妍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这皇上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做媒。 不如别做皇上,做媒婆好了。 皇上说完这话就回到了椅子上。 跟萧芷妍生了这么长时间气,他有些口渴了,喝了口茶,继续等萧芷妍的回答。 萧芷妍今天第一次见许宗业。 六年没联系,哪里还能猜透他的心思。 而且今天见面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开始。 谁让她为了哄宣平公主一开口就得意忘形,恰好被他抓到呢。 此刻满屋子的人都为他求情,只有他袖手旁观。 不过,许宗业就算恼她恨她,大概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多半是在她说出喜欢他之后,当众羞辱她一顿罢了。 只要他能出气,也算是还了当日羞辱他的仇怨了。 想及此,萧芷妍转头看了一眼许宗业。 许宗业比谁都想知道萧芷妍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接触到萧芷妍的眼神,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只要萧芷妍说出来喜欢他,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愿意帮她解决掉今天的麻烦。 大不了哪天再被她休一次。 萧芷妍看不透许宗业的眼神,意味不明,且有那么一点不悦,甚至还有些烦躁,她本就心虚,只接触了一瞬便飞快的移开了。 皇上等不及了,他毫无耐心的催促道:“怎么,连你喜欢的人都见不得人吗?” 萧芷妍:“……” 第17章 萧芷妍豁出去了。 反正喜欢许宗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大不了被他羞辱一番。 反正她还有一对王牌呢,许宗业能拿她怎么样。 想及此,萧芷妍决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田牧川忽然俯身过来阻止了她。 田牧川一直注意着萧芷妍,也在观察着许宗业。 他知道萧芷妍心里一直都有许宗业。 如果今天让萧芷妍说出实话,那两个人肯定破镜重圆走到一起了。 还有他田牧川什么事。 田牧川可没有成人之美的胸襟。 他低声威胁道:“萧芷妍,今天你要敢说喜欢许宗业,就别怪我把当年的书信拿出来。” 萧芷妍:“……” 一瓢冷水泼下来,她好不容做出的决定,到底被自己生生的吞了下去。 皇上不知道田牧川和萧芷妍说了什么,他好奇道:“田爱卿,你在干什么?” “别妨碍萧芷妍,朕着实好奇,她到底喜欢谁。” 许宗业紧紧的握紧了手指。 他也注意到了田牧川,可他离着远,实在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被田牧川威胁,萧芷妍也只能咽下心里话。 她心里特别难过,但也只能表现出一副十分坦诚的摸样,道:“民女喜欢的人在北疆。” 许宗业心口一紧,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萧芷妍还是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皇上也被萧芷妍的话惊到了:“北疆?” 萧芷妍担心再被皇上赐婚,拧着头皮道:“是北疆一名普通的小大夫,早前战乱,他去救人,被暴徒杀死了。” 她就不信,皇上还能派人去北疆查证。 已经死了的人,自然无法赐婚了。 皇上无语的皱了皱眉,也没了再追问下去的兴致:“算了,你这事说的朕也累了,下去吧。” 如蒙大赦一般,萧芷妍谢了恩就跑,生怕晚一步皇上都会后悔。 “谢主隆恩,”萧芷妍退到门口,想起太后,到底停住了脚步。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深宫大院,岂是常人能够出入的。 虽然只隔了一道宫墙,却犹如天堑一般。 莫名的,萧芷妍眼里涌上一层雾水。 她稍微犹豫了片刻,又重新进了屋。 皇上见她去而复返,脸色绷得更冷了,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还有什么事?” 萧芷妍迟疑道:“民女想给太后磕个头再走。” 皇上虽然绷着脸色,言语间却温和多了:“算你还有良心。” 刚才他发火的时候,太后给他使了好几次眼色。 分明有袒护她的意思。 萧芷妍得到皇上的许可,她走到太后身边,跪下道:“民女祝愿太后早日得偿所愿。” 语毕,她没等太后说话,就起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太后眼见着她来,又见她离开,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忽然缺失了一角。 眼看着吉时已到,皇上和太后都没有过多的时间体会这事,便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正堂。 萧芷妍出屋之后,便没再上前。 她躲在后边,想着来都来了,还是等公主的成亲仪式结束再走。 可她忽然想起两个小家伙来。 她刚被皇上招去见驾,慌乱之际都把这两个小家伙忘了。 萧芷妍再没了看仪式的心思,赶紧去找两个孩子。 却在这时,走过来一名短衣打扮的少年。 一看就是哪位大人的贴身小厮。 “您是找两个孩子吗?” 萧芷妍忙不迭的点头:“小哥哥,你见过?” 小厮回道:“他们刚才已经回家了。” 萧芷妍:“……” 小厮担心萧芷妍多想,解释道:“我是许大人的小厮。” 萧芷妍:“……” 小厮:“许大人很喜欢两个孩子,觉得他们可爱极了,特命奴才看着他们两个,直到两个孩子平安回家。” “对了,他们一个叫瑶瑶,一个叫小白,身边还跟了个小厮,叫橙子。” 萧芷妍:“……” 许宗业见过两个孩子的事情,简直比刚才皇上给她赐婚还要恐怖。 这怎么可能? 许宗业竟然见过他们了? 还觉得他们两个可爱? 那是很喜欢他们了? 萧芷妍一路忐忑着回了家。 其实,她心里特别纠结。 有过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的想法。 她现在民女一个,没了俸禄,也没什么营生,自然也就没有收入了。 养两个孩子着实费劲。 当然这不是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的理由。 主要是许家深得皇上恩宠,三朝老臣,又是辅佐皇上继位的肱骨大臣,如今许宗业出将入相,两个孩子跟着他,肯定前途无量。 可现在许宗业对她显然已经没感情了。 刚才皇上要杀她,他连顺水推舟求个情都不愿意。 这样的话,两个孩子回许家,她可能就变成孤家寡人了。 怎么说,两个孩子是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 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她怎么舍得和他们分开。 萧芷妍本来的想法是,如果许宗业对她还有感情,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个人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如今看来,多半是做不到了。 萧芷妍有些难过。 上一世,许宗业可是为了她自刎的。 这一世,不过六年而已,他就已经不爱她了。 幸好,她没有一冲动就告诉他两个孩子的身世。 其实就算两个人感情还在,那他们两个中间还是有很多问题的。 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娘——” “娘——” 萧芷妍一进院,眼前就冲过来两个小团子,是萧慕瑶和萧慕白跑了过来。 萧慕瑶热情欢快,直接抱住了萧芷妍的大腿,露出两个小酒窝,眼里含满了小星星,仰头望着她,一口一个:“娘,你怎么才回来,人家好想你呢。” 萧慕白就矜持多了。 他虽然也是跑向萧芷妍的,但只到她面前就停住了脚步。 也没有抱住她,只拉住了她的衣袖,喊了一声:“娘。” 萧芷妍蹲下身,将两个小家伙抱进怀里,拍了拍。 随即松开他们,一眼严肃的问道:“老实说,你们今天有没有好好听话?” 萧慕白不擅长撒谎,他垂下眼睑,一个字都不说。 这个时候全靠萧慕瑶发挥。 她抓着萧芷妍的手,一边摇一边撒娇:“娘,人家可听话了呢,一整天哪都没去。” “还帮嬷嬷摘豆角了呢。” 萧芷妍要不是听许宗业的小厮汇报,她都要相信女儿的话了。 她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只道:“真的?” 萧慕瑶举手发誓:“瑶瑶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萧芷妍:“……” 也不知道萧慕瑶这孩子随了谁,撒谎骗人歪理还一堆一堆的。 今天必须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萧芷妍板着脸,眼神冷了几分:“好好说,再敢撒谎,看我不打你板子。” 娘真生气了,萧慕瑶心思转的快,赶紧低下头,做出一副又委屈又伤心的模样。 认错的态度也是十分诚恳,她伸出小手到萧芷妍面前,可怜巴巴的说道:“娘,你打我吧,我说谎了。” 萧芷妍见不得女儿这么可怜。 心都疼了。 可这么小的孩子就撒谎,以后还怎么教育。 当然了,萧芷妍是舍不得打女儿的,只不过象征性的在她手心打了一下。 “那你说,以后还敢不敢撒谎?” 萧慕瑶眼里水汪汪的,使劲点头道:“瑶瑶以后再也不敢说谎了。”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萧芷妍抱了抱萧慕瑶。 就在这时候,萧慕瑶委屈道:“瑶瑶今天求着橙子哥哥带我和小白去公主府了。” “我和小白都想要爹爹,想着爹爹可能在公主府,就和小白去了。” 她眨了下雾蒙蒙的大眼睛,无比伤心的继续道,“别人都有爹爹,就我和小白没有呢,小白做梦都想要爹爹呢。” 萧芷妍:“……”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了上来,这让她很快湿了眼眶。 下一刻,她将两个孩子紧紧抱进了怀里。 第18章 皇上和太后主持完如月公主的婚礼就走了。 临走前将许宗业和田牧川都叫到了面前,让他们两个明天早上去上央宫见驾。 大萧朝三天一朝。 许宗业每隔两天都会见到皇上,对于见驾这种事,自然司空见惯了。 可是这六年来,田牧川见驾的日子屈指可数。 只有庆典或者朝廷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全部京官都上朝的时候,他这个闲散侯爷才会上朝。 所以皇上让他明天进宫见驾,着实令他费解了一番。 等皇上走后,他询问许宗业:“你知道皇上找我们干什么?” 许宗业懒得搭理田牧川,颇有些冷淡的说道:“皇上的心思,我等岂能随意揣测。” 田牧川:“……” 被怼了一下,反倒笑了。 “许大人,是不是知道萧芷妍另有喜欢的人,恼羞成怒了?” 许宗业冷声道:“比起某人就算死也要拒婚来说,许某的接受能力还待提高。” 田牧川:“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萧芷妍就算死也不愿意嫁给他。 那一刻他是充满了挫败的。 不过他也不是一败涂地:“那总比先接受了,然后再被休的好。” 许宗业六年前就已经沦为京城的笑柄,早已白百炼成钢,哪里还会在乎田牧川这几句讥讽:“至少,许某还有机会被休。” 田牧川险些被气过去。 他磨了磨牙,道:“不如我们一起喝点?” 虽然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但怎么说也是栽到同一个女人手里,算是同病相怜了。 田牧川不介意和许宗业拉深一下感情。 许宗业可没什么心情陪他。 不过刚才在皇上面前,萧芷妍明显要说什么话,却被田牧川一句话给打断了。 许宗业很好奇,田牧川到底说了什么。 “好啊。” 许宗业长臂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似笑非笑的说道:“老地方。” 看见田牧川先走一步,他摆了下手,将小厮叫了过来。 吩咐道:“现在去把全城的红马都给我买下来。” 小厮一脸莫名其妙的接了差事,想问问自家大人怎么想起买马了,还要全城的红马。 不过他也没敢问。 反正大人吩咐,他照办就是。 许宗业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派人去北疆,把所有接触过萧芷妍的大夫都给我请京城来。” 小厮更懵了。 难道他家大人病了,需要请北疆的大夫? 不对啊,京城什么样的大夫没有,用得着千里迢迢请北疆的大夫? 再说,大人要是得了什么病,那皇上怎么也得给派个御医。 买红马小厮能忍住不问,这请大夫他忍不了了。 “敢问大人,请北疆的大夫是为何?” 许宗业面如寒霜,眼神犀利,微微敛了敛眸子。 周身的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吓得小厮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奴才这就去办。” 许宗业吩咐完小厮,才随着田牧川的步伐去了东城老店。 许宗业哪里是真想跟田牧川喝酒,他进了东城老店,坐了一会儿,询问田牧川刚才跟萧芷妍说了什么,没得答案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他本来也没指望田牧川会告诉他,不过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主在拖延时间。 田牧川一开始也没想过许宗业会答应和他出来叙旧。 小时候,萧芷妍还在京城的时候,三个人经常来这家东城老店。 这次两个人进来,他还有些唏嘘。 想着许宗业还算个人,竟然愿意和他坐下来叙话。 直到许宗业离开,他忽然想起答应萧慕瑶的事,然后急匆匆的赶到西城马市,被人告知,红马全被人买走了。 他细打听之下,发现竟然是将军府的人买走的。 他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除了许宗业还有谁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气的田牧川仰头大喊:“许宗业,我日你大爷!” 本来还想借着小红马去见瑶瑶的时候,顺便看看萧芷妍。 这下,瑶瑶那关都过不去,还怎么和萧芷妍接近。 难怪刚才许宗业连一句拒绝都没有,就提议来这东城老店。 这人早就算计好了。 田牧川气了个死,发誓一定会报复回去。 第二天,田牧川见驾之时本来想着先挤兑许宗业几句。 至于因为一个赌约,买走了全城的小红马吗。 可他竟然连许宗业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由得问皇上:“许大人没来吗?”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颇有些无语道:“昨晚连夜上奏,带人剿匪去了。” 田牧川心下一惊:“剿匪?” 现在国泰民安,剿匪自有地方处理。 实在处理不了的才会上报朝廷,派大军前去。 可从来没有当朝首辅亲自剿匪的先例。 皇上也疑惑:“许爱卿说什么都要亲自去,朕也不好反对,就由他去了。” 田牧川想不明白,顺口问了句:“去哪了?” 皇上:“山西。” 田牧川心口一顿,忽然明白了。 萧芷妍在山西被山匪绑架,许宗业这是给萧芷妍报仇去了。 这人已经被休过一次,昨天萧芷妍也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心有所属,他竟然还是替萧芷妍出气去了。 要不是两个人同喜欢一个人,他都要佩服许宗业的痴情了。 不过感情的事不是物件,田牧川肯定不会放手的。 当下他什么都没说,只问皇上找他什么事。 皇上倒也没瞒着,叹了口气道:“本来想跟你和许爱卿一起说说话,今天许爱卿不在,这事就再说吧。” 田牧川虽然好奇,但也没追问。 不过忠心还是要表的。 “不管什么事,微臣都会竭尽全力,为皇上尽忠。” 皇上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爱卿不必紧张。” “说起来,也是你和许爱卿的终身大事。” 田牧川:“……” 皇上:“咱们大萧朝这些年,连年征战,人口急剧减少,素有到年龄不婚处罚的古例,这户部几次上书,让朕处理这事,可你看看,就你和许爱卿这,朕就没法处理。” “所以这事一直拖着。” “不是朕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亲就成亲吧。” “朕这宫里的公主郡主,外边哪家小姐,只要你提出来,朕就给你赐婚。” 田牧川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特意把他召进宫,竟然是为了这事。 “皇上,微臣的亲事,微臣会尽快想办法解决。” 皇上看出来了,田牧川的心意不在这上,也不强人所难:“那好,朕也不为难你,不过你可得抓紧了。” “别说这朝里,这整个大萧朝都在看着你和许爱卿,你们两个是朕的左膀右臂,怎么也得做个表率。” 田牧川虽然不喜欢皇上干预他的亲事,但有许宗业陪着,他就觉得舒坦多了。 不过自从被封了武安侯,皇上从没派过他差事。 看着是人前显贵,没有实权,总觉得自己游离于权利中心之外。 哪像许宗业,出将入相,当朝首辅,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谁见了不得低个头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许大人。 而他虽然贵为侯爷,却远没有许宗业那么威风。 想及此,田牧川跪下道:“皇上,微臣有一事求皇上。” 皇上虽然不喜欢田牧川的人品,但话说回来,当初田牧川背祖叛父,总归是为了放他入城。 可以说,田牧川是有功于他的。 也是有功于大萧朝的。 所以,对于武安侯,他其实是很宽容的。 “爱卿起来说话。” 田牧川起身道:“皇上,微臣如今才二十几岁,却一直赋闲在家,微臣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也愿意为了皇上肝脑涂地,尽几分薄力的。”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怎么,埋怨朕没给你差事?” 田牧川低头道:“微臣不敢。” 皇上以前对田牧川不了解,这六年来,把他困在京城,也没忘了观察他的秉性。 倒也可以托付大事。 但田家毕竟是忠于高宗一脉的,他心里总夹着小心。 今天田牧川开口讨差事,他心里盘算着,确实应该给他安排点事情做。 不过他有件事还是想问清楚。 “田爱卿,”皇上问道,“当年是你拿了先父的虎符,赚开了城门,这事朕和太后一直记着,也一直感念爱卿的高风亮节,不过朕有件事一直想不清楚,以前也问过,但你一直不肯开口,是为什么?” 田牧川心里一顿,他心虚的移开眼。 默了片刻才道:“微臣就是觉得这天下就该是皇上的。” “微臣一直不赞同家父愚昧的效忠高宗和仁宗。” “这天下自有正统,您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皇上才不信他这鬼话,但是田牧川不说,他也不好追问。 怎么说田牧川对他是有恩的。 “算了,既然田爱卿不说,朕也懒得追问。” “等你想说的时候,记得告诉朕。” 田牧川老实应道:“微臣知道。” 皇上沉吟道:“派你个什么差事呢?” “你也知道朕和太后一直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下这个差事。” 田牧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皇上是想让微臣找回盛阳公主?” 皇上赞许的看着他:“知我者,田爱卿也。” 田牧川高高兴兴的接了旨:“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会把皇上的妹妹找回来。” 皇上:“那朕就派你做个寻妹大使,等找到了公主,朕就让去吏部历练历练。” 吏部可是个好差事,朝廷上下所有官员的任免都要经过吏部。 如果能进吏部,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想及此,田牧川更高兴了:“谢皇上隆恩,微臣一定会尽快找到盛阳公主。” 从皇宫出来,田牧川骑上高头大马去了萧芷妍的家。 虽然寻妹大使这个差事的名字不怎么好听。 但这可是他打开权利中心大门的金钥匙。 他可得跟萧芷妍好好的显吧显吧。 此刻的萧芷妍正在屋里给两个孩子做衣服。 这两个孩子长得快,衣服眼看着就小了。 每个季节至少得两套。 现在家里没有绣娘,也没有银子出去买现成的,她只能自己动手。 而萧慕白和萧慕瑶正在院子里活泥巴。 萧慕瑶去了一趟公主,基本没什么收获,她一边玩一边嘀咕,爹爹到底在哪呢。 怎么还不来找她呢。 萧慕白心里倒是确定了爹爹的人选。 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和妹妹说。 第19章 “瑶瑶,”萧慕白斟酌道,“你觉得哪个是爹爹?” 萧慕瑶神情恹恹的,义父赌输了也没给她送小红马。 爹爹还没找到。 她这趟公主府,除了赚了点糖果吃,好像什么都没收获。 对了,她遇到个危险的怪叔叔。 虽然也抱了她,还说什么她如果喊他一声爹爹,可以把所有的小红马都送给她。 但她还是觉得,这位叔叔太凶了点。 她有些害怕呢。 辛亏她是个聪明的小朋友,才能躲过去。 听到萧慕白问她爹爹的事,心情更失落了。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好像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呢。” 萧慕白:“……” 无语的纠正道:“可疑不是这么用的。” 萧慕瑶白他:“我就这么用不可以吗?” 萧慕白:“……你喜欢就好。” 萧慕瑶手里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画呀画,不知不觉就画出来个大黄的样子。 想到萧慕白古古怪怪的话,心思动了一下,眼里也有了光。 她看向萧慕白,问道:“你找到爹爹了?” 萧慕白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也觉得大体不会差了。 他刚要点头,看见萧芷妍从屋里走了出来,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萧芷妍手里拿了件小孩子的衣服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喊两个小家伙:“瑶瑶,小白,快点过来,让娘看看这衣服小不小?” 萧慕瑶看见娘出来了,顿时忘了爹爹的事,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娘要给我做衣服吗?” 她的小嘴特别甜,说起哄人的话来一套一套的。 “瑶瑶最喜欢娘做的衣服了。” “娘做的衣服,花色好,针线也细,样子还漂亮,穿出去,小朋友都说我的衣服漂亮,回家也让他们的娘亲照着做呢。” 萧芷妍被女儿夸的心花怒放,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会说。” 萧芷妍从小娇生惯养,金枝玉叶般犹如生活在蜜罐里。 薛国公一家只求她平平安安的长大,极少要求她做什么。 一切都看她的兴趣。 所以在这个女子都得会点手艺的大萧朝,她会的东西其实很少。 这针线活,还是有了孩子之后,减少开支,又看不中外边平价的东西,而不得已学的。 虽然针脚不怎么样,好在她心思活泛,设计出来的花样多,两个孩子又帅气可爱,穿上她做的衣服,很快就成了大街小巷人人羡慕的一道风景。 萧芷妍有了底气,给两个孩子做起衣服来,又添了不少花色。 在北疆的时候,很多街坊邻居都来她这里取经,跟着她学花样。 她性格开朗,大方,也愿意教人家,很快就交了很多朋友。 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公主,后来被降为郡主,也是有俸禄的。 日子虽不宽裕,但也不用她操什么心。 直到来京城,好不容攒了点家底,还被山匪抢了。 这日子才过的紧吧起来。 萧芷妍昨天回来后,一方面忙着给太后准备蜜饯,一方面琢磨着做点什么营生。 别的不说,这两个小家伙身上是万不能省的。 想起她小时候,伺候的丫鬟婢女少说也有几十个,连梳头洗漱穿衣服都有专门的人伺候。 如今两个孩子都五岁了,却连个正经的丫鬟小厮都没有。 萧芷妍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虽然眼前的苦难一大堆,但她还是能够苦中作乐,也是她的性格使然。 萧芷妍亲完了萧慕瑶,拉过萧慕白也想亲一口。 却发现今天的萧慕白情绪有些低落。 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慕白的性格很大一部分都随了许宗业,平时话不多,性格也比较内向,但其实他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一直都很丰富。 面对喜欢的人,喜欢的场景,眼里也是充满光泽的。 但今天的萧慕白却和往常不一样。 知子莫如母,萧芷妍大体一想就明白了。 肯定是昨天去公主府,想到了什么事。 萧芷妍昨天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个孩子,就没问他们在公主府的事情。 此刻倒是有了了解的心思。 当然了,她没直接问萧慕白,而是问了萧慕瑶。 “瑶瑶,娘问你,昨天你们去公主府,都见了什么人啊?” 萧慕瑶想也不想的说道:“见了义父。” 萧芷妍想了解一下两个孩子对许宗业的印象,引导道:“还有呢?” 萧慕瑶偏头想了想:“还有大胡子爷爷。” 萧芷妍:“还有呢?” 萧慕瑶:“还有好多小姐姐,给了我糖果呢,我还分给了小白和橙子哥哥一起吃。” 萧慕瑶:“……瑶瑶好棒。” 顿了下,“还有吗?” 萧慕瑶还真想不起什么了。 “对了,小红马,义父答应送我一只小红马。” 萧芷妍纠正道:“是一匹马。” 萧慕瑶觉得所有的动物都应该和大黄一样,按只算。 她张开双臂,努力比划道:“就这么大一只,所以是只了。” 萧慕瑶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萧芷妍懒得纠正了,继续询问:“还有呢?” 小白十分无语的看着萧慕瑶。 爹爹出镜率那么高,她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萧芷妍看出萧慕白想说话,转身问道:“要不小白说说?” 萧慕白的注意力很集中,开口就提到了许宗业:“我们到公主府被门子给挡住了,是一位姓许的叔叔带我们进去的。” 萧芷妍心里一紧,她虽然一直想问的都是许宗业,但从儿子口中听到,还是不由得握紧了手指。 “后来呢?” 萧慕白继续道:“后来找到了义父,义父带着我们两个的时候遇到了那位许叔叔。” “义父让我们……是让瑶瑶喊他爹爹就送瑶瑶一匹小红马,瑶瑶答应了。” 萧芷妍的头皮一阵麻酥酥的。 这个时候田牧川还来添乱。 让许宗业误会两个孩子是他的。 “后来呢?” 萧慕白:“后来瑶瑶喊完爹爹之后,又喊了他义父,许叔叔笑了很久,还说如果瑶瑶喊他一声爹爹,愿意把所有的小红马都送给她。” 萧芷妍:“……” 好大的手笔! 萧慕白停顿了一下,他记忆好,和许宗业相处的每个细节他都记得。 只要娘不阻止,他就一直说下去。 “再后来,义父和许叔叔比投壶,谁输了就不能再见我们两个。” 萧芷妍心口又是一紧:“那谁赢了?” 萧慕白把当时的情景如实描述了一遍。 萧芷妍听说许宗业背着大壶将六支无镞箭都投进了壶里,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想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许宗业是谁,她远在北疆都听过他的战绩。 至今还保留着大萧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记录。 再说许宗业的武功,可是她盯着练出来的。 说起来,许宗业从小也不喜欢学武。 但许家世代从军,许父早前就是大将军。 许宗业的两个哥哥也都在边关带兵保卫边疆。 许宗业虽然不喜欢学武,但许家怎么可能依着他。 从小就给他请了师父。 那个时候萧芷妍看不惯许宗业,每次他偷懒不想练武的时候,她都跑到许夫人面前打小报告,害得许宗业每次都挨罚。 过后她又一脸诚恳,委委屈屈的说是为了他好。 每次弄得许宗业都拿她毫无办法。 不过许宗业的武功却是越来越好。 甚至还做了她的师父,天天盯着她一起练武。 不过萧芷妍也不喜欢练武,新鲜的时候跟着练一段时间,嫌弃累就扔到了一旁。 如此往复,许宗业除了嫌弃外,也都顺着她。 萧芷妍就喜欢每次气的他吹胡子瞪眼,却拿她毫无办法的样子。 …… 萧芷妍拉回神思,继续问道:“后来呢?” 萧慕白:“后来有人过来说娘被宣平公主欺负,许叔叔带着我和瑶瑶过去找你,路上还问了我和瑶瑶的生辰。” 萧慕白说完这话仔细观察着萧芷妍的脸色,想从中观察点什么出来。 萧芷妍心口一紧,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怎么说?” 萧慕白:“我们说五岁了。” 萧芷妍有几分慌乱,不知道许宗业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按孩子年龄推算,确实是两个人成亲那会怀上的。 可当初她为了逼许宗业离开,不止一次跟他强调,她有很多喜欢的男人。 田牧川就是其中之一。 她不但要和田牧川在一起,还要再养几个面首。 许宗业受不了这种侮辱,才又恼又怒的离开。 如果设身处地的站在许宗业的角度思考,她那个时候可能不只他一个男人。 所以他怀疑孩子是别人的也正常。 当初为了和许宗业分开,她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能怎么办呢,以许宗业当初对她的感情来说,根本不可能和平分手。 如果她和盘托出,那么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许宗业和她一起赴死。 “娘,”萧慕白看不懂萧芷妍在想什么,轻声问道:“许叔叔……是我们的爹爹吗?” 没想到儿子的观察力这么强,只见了许宗业一面就猜到了他是爹爹。 萧芷妍此刻浑身抽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 默了半晌,她在儿子满眼期待的眼神中,反问道:“那你喜欢许叔叔吗?” 第20章 血缘关系在那放着,父子天性,萧慕白当然是喜欢的。 但他没直接说出来。 他不知道娘对爹爹什么态度,到现在都没让他们相认,想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的。 他不想让娘为难,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萧慕白描述起公主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萧慕瑶听着无聊便转身捉小鸟去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萧慕白和萧芷妍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 所以她根本没听到谁是爹爹这一段。 她看着刚飞走的小鸟,有些气恼:“娘啊,瑶瑶好想长一双翅膀呢。” “这样就可以抓到那些小鸟了。” 萧芷妍心头蒙了一层迷雾,听到女儿充满稚气的话,心口忽然亮堂起来。 她配合着说道:“嗯,瑶瑶一定可以长出翅膀的。” 萧慕瑶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有些不满的说道:“娘,您这是糊弄小孩子呢!” 萧芷妍:“……” 嗤的一声,彻底笑开了。 田牧川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母子三人聊天的模样。 阳光下的大人娇美,小孩子纯真可爱,这让他有种大漠黄沙,他走了很久,忽然找到了家的感觉。 “在聊什么?”他昨天没买到红马,今天本不好意思过来。 况且打赌又输了,更不应该过来了。 可他就是有这健忘的本事。 反正他得加快步伐,早一点俘获萧芷妍的心。 这样才能赢过许宗业。 萧芷妍看见田牧川,想到他让孩子喊他爹爹的话,无语的瞪了他一眼。 田牧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倒也没往心里去。 只晃了晃手里的糖果:“瑶瑶,小白,你们看义父给你们带了什么?” 萧慕白站着没动,他还没从娘口中确定许宗业是不是他的父亲呢。 忽然被打断,心里有几分失落。 萧慕瑶倒是欢欢快快的跑了过去,两手接过糖果,甜甜的谢道:“谢谢义父,还是义父对我们最好了。” 田牧川就喜欢萧慕瑶这张小嘴,不管心情多差,都能被她哄的心花怒放。 他俯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知道义父对你最好就行。” 萧慕瑶从纸袋子里拿出两颗糖果,一颗递给萧慕白,一颗自己吃了。 她星星着眼睛,一边吃,一边拍田牧川的彩虹屁:“义父真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以后瑶瑶长大了,一定给义父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田牧川被哄得,嘴角漾起笑就没落下去。 萧慕瑶吃完了糖果,忽然想起小红马的事,问道:“对了,义父,小红马呢?” 田牧川:“……” 他能说整个京城的小红马都被许宗业那个人渣给买走了吗! 这人到底有多幼稚,就为了让他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失信,买走了全京城的红马。 他可真有钱! 萧慕瑶眼观鼻鼻观心,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主动安慰起了田牧川:“没关系呢,瑶瑶虽然喜欢小红马,但更喜欢义父呢。” 田牧川被这孩子说的无地自容,他只能解释道:“最近京城红马太少,义父已经托人去外地买了,一定会给你选一匹既漂亮又温顺的小红马。” 萧慕瑶高兴了:“那瑶瑶谢谢义父。” 田牧川逗了两个小孩子一会儿,等两个孩子的兴致过了才来到萧芷妍面前。 “怎么了,生我气?” “昨天皇上问我亲事,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谁知道皇上会赐婚。” 萧芷妍倒不是为了这事。 田牧川有喜欢的权利。 况且这么多年,田牧川没少帮她。 就是来京城的路上被山匪抢走,还是田牧川及时赶到,救出了他们母子三人。 这份恩情,她怎么可能无视。 不过她今天想说的不是这事。 “你跟两个孩子胡说什么了?” 田牧川一怔:“我说什么了?” 萧芷妍:“你干嘛让瑶瑶喊你爹爹?” 她和许宗业的事情本来就够乱了,昨天皇上要杀她,许宗业都不肯求情。 让田牧川一掺和,这死结算是没时候解开了。 原来是这事,田牧川笑了:“义父和爹爹差了什么,多大点事,你还介意。” 萧芷妍拿田牧川无法,只能警告道:“以后不能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胡说了。” 田牧川看不得萧芷妍生气,两手抱拳,深深一弯腰行了个大礼:“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会再说了。” 没个正形,萧芷妍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我说正经的呢。” 田牧川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也没说不正经的啊。” 两个人逗了一会嘴,田牧川想到今天见皇上的事,说道:“芷妍,跟你说个好消息。” 萧芷妍刚从屋里拿了一盆豆角出来,一边摘一边问:“什么好消息?” 田牧川:“皇上派了我差事。” 自从六年前皇上登基,虽然封了田牧川武安侯,却一直冷着他,从来没派过差事。 想田牧川年纪轻轻,才二十几岁,就一直无所事事,确实不是个事。 听说皇上派了他差事,萧芷妍是真心为他高兴:“什么差事?” 田牧川额了一声,有些不自然道:“寻妹大使。” 萧芷妍嗤的一声笑出了声:“这是什么差事?” 田牧川:“太后的盛阳公主一岁的时候失踪,皇上让我找回盛阳公主。” 这话惊得萧芷妍手指一顿,半晌才状似无事发生的哦了一声。 田牧川还有惊喜没说呢:“皇上说了,只要我找回小公主,就让我进吏部呢。” “芷妍,你说我这无所事事的日子是不是要结束了?” 萧芷妍顺着他的话茬道:“嗯,那祝你早日找到小公主。” 田牧川还沉浸在这件事的喜悦中无法自拔:“我觉得,我跟这小公主肯定有缘,一定会找到她的。” 萧芷妍:“嗯,肯定会找到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寻找盛阳公主的事,田牧川忽然想到昨天大厅里威胁萧芷妍的事。 疑惑道:“芷妍,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萧芷妍:“你说。” 田牧川:“为什么你不想让我把信交给皇上?” 田牧川能被封为武安侯,可全是因为萧芷妍给他写的这份信。 “如果交给皇上,你的公主爵位肯定会回来的,为什么?” 萧芷妍不想提这事,“这个功劳给你不好吗?” 田牧川摇了摇头:“当然不好了。” 他不想让皇上误会萧芷妍。 致使她生活过得如此凄苦。 不过他也不是一点都不了解,“你看看你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都过去的事了,”萧芷妍淡淡一笑,往事仿佛都如烟云一般散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 田牧川嗤笑:“挺好?” “你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今天皇上还要杀了你,虽然看样子也不是真的要杀你,但你能保证他会一直容忍你吗?” 萧芷妍:“……” 田牧川也不是非揭萧芷妍的短,但他是真心为萧芷妍考虑,看她脸色变了,急忙改口,“我就这么一说,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 许宗业本来就心绪烦躁,回到家之后还要看老夫人的脸色。 许夫人今天去了一趟公主府,回来就病了。 她躺在床上,头上敷了一条毛巾,听见许宗业回来,一边抹泪,一边诉苦:“别人的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会跑了,我这儿子竟然还是个单身狗。” “这让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吆!” “上门提亲的媒人,门槛都要踏坏了,他要是不喜欢,那再找也行啊。” “竟然连提都不让提,你们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 许宗业本想进屋给母亲请安,听了母亲的抱怨,他站在门口默了片刻,转身想走。 恰好这时,老将军拄着拐杖过来了。 他不是好脸色的瞪着许宗业,骂道:“你说你这个不孝子,是不是还惦记着昭阳公主。” 他今天听人密报,前昭阳公主回来了,还参加了公主和驸马的婚宴。 没准两个人还见面了。 许宗业心里憋着火,不是好气的回道:“人家已经被削了爵。” 许老将军一顿,更气了:“当年我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是你非要给人家当驸马,还被人休了。” “你爹我戎马一生,荣耀无数,挣来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你倒是争点气啊……” 他说着生气,提起拐杖使劲往许宗业身上戳,“许宗业,我警告你,再敢和昭阳……那丫头来往,别怪我打断你的狗腿。” 老将军发起火来,声如洪钟,虽然腿脚有些不利索了,但到底戎马半生的人,那手劲也不是盖的,戳在许宗业身上生疼。 可他就站那没动,没给半点反应。 老将军更气了,怒其不争的骂道:“那丫头是仁宗的亲妹妹,和皇上隔着心呢。” “你以为她对皇上没有怨吗?” “真会忠于皇上吗?” “许宗业,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 “别我们许家几代人挣回来的荣耀,全毁在你的手里。” 老将军越看许宗业越气,骂了一顿,被身边的人劝走了。 许宗业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气。 忽然觉得京城的空气格外沉闷,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像六年前一样,他骑上快马,连夜出京。 不同的是,六年前他一人一马,直奔北疆,抱了必死的决心。 今天的他,理智尚存,先进宫跟皇上请旨,然后带了三百轻骑兵,直奔山西。 第21章 吃过午饭,萧慕瑶和萧慕白被萧芷妍按着睡了一会儿,两个孩子醒了就一溜烟跑出了门。 当然橙子是寸步不离跟着的。 萧芷妍也放心两个孩子出门,反正走的不会太远。 以前在北疆,两个孩子也很少着家,她都习惯了。 田牧川早上去了一趟萧家,中午本想留在那吃饭。 可惜萧芷妍做的饭太清淡了,他吃不习惯,到了饭点就借口走了。 如今皇上派了他差事,也不算是游手好闲的人了。 寻找二十多年前丢失的公主,毫无头绪,他便带着狐朋狗友满大街的溜达。 萧慕瑶和萧慕白出门后,正好撞见。 “义父——” 萧慕瑶嘴甜,隔着老远就开始提速,像个小子弹头子似得撞了上去。 田牧川也是熟练,一弯腰就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怎么不老实在家玩,出门这么远,你娘知道吗?” 萧慕瑶回头看了一眼橙子:“娘才懒得管我们,有橙子哥哥陪着我们呢。” 田牧川总是不放心。 可前几天给萧芷妍送了几个丫鬟小厮过去,都被她给退回来了,说是发不出月利。 他当然还送了银子,可萧芷妍说什么都不要。 当年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长公主啊。 如今只能靠被人接济过日子,这种落差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娘不管你们,你们就往外跑,”田牧川绷起脸色假装训斥道,“也不怕被坏人抓走。” 萧慕瑶眨了眨眼睛,底气十足的说道:“不是还有义父,谁敢抓我们!” 这话田牧川爱听,他伸手捏了捏萧慕瑶的小鼻子,笑道:“那倒是,有义父在,谁敢碰你们,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萧慕瑶彩虹屁吹的特甜:“其实是瑶瑶和小白都想义父了,特意出门来找义父的,要不义父也看不到瑶瑶不是。” 她注意到田牧川身边跟了好几个人,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事,她好奇心重就想跟着看看。 田牧川本来也是特意来的这条街,为的就是能偶遇萧芷妍。 如今看见萧慕瑶倒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闻言笑道:“上午见的,真想了?” 萧慕瑶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眨巴着乌黑灵动的大眼睛,问道:“义父你们做什么去呀,瑶瑶和小白来了京城这么久,都没怎么出过门呢,义父能不能带上瑶瑶啊?” 田牧川本来也没什么正事。 说是找公主,皇上和太后都找了二十多年了,也没个线索,他也没指望能一下找到。 当下问道:“瑶瑶想去哪?” 萧慕瑶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哪里热闹去哪里啊。” 田牧川喜欢两个孩子,也愿意带着他们出去玩。 但这事不经过萧芷妍的同意,他可不敢带两个孩子出去。 “你娘能同意吗?” 萧慕瑶:“娘当然同意了,只要瑶瑶和小白平安无恙,娘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难不成,义父保证不了瑶瑶和小白的安全?” 田牧川被一个小孩子挑衅了,有些尴尬。 此刻哪还有什么理智,“这京城可是义父的地盘,怎么可能保护不了你们两个猴崽子。” 他转身吩咐身边的小厮:“去跟芷妍打声招呼,孩子我带走了,一会给她送回去。” 小厮领了命去了。 田牧川身边的狐朋狗友眼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跑过来,都充满了惊讶。 他们是田牧川的兄弟,自然知道前昭阳公主回来了,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萧芷妍的。 但他们没想到,小孩子这么可爱。 都忍不住上前逗弄。 萧慕白不喜欢说话,倒是萧慕瑶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把几个糙汉子哄得心花怒放。 田牧川派人通知了萧芷妍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哪人多去哪,专挑热闹的地方。 萧慕瑶眨着两只大眼睛,被京城热闹的场景弄得眼花缭乱,这个喜欢,那个也想看看,遇到好吃的还哄着田牧川买给她。 小时候田牧川对萧芷妍的要求就拒绝无力,现在遇到她的女儿,同样无力。 恨不得把整条街都买下来。 街上有人卖艺,一群人围着看热闹,田牧川带着两个孩子挤进去。 都是些有本事的,萧慕瑶乐得直拍手。 其中有个小女孩,看着和萧慕瑶差不多大,能从地上跳到四五米高的细杆子上。 还能保持金鸡独立。 惊得萧慕瑶目瞪口呆,哄着田牧川拿出两颗银果子来,到底亲手送到了小女孩手里。 萧慕白对这种惊险刺激的活动不感兴趣,他四处巡视了一圈,正好看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在四处张贴告示。 他识字早,虽然还没拿过笔,但大部分的字他都认得。 粗略的看了一眼就知道是王员外家的小儿子染上了恶疾。 正在重金寻找名医。 他知道娘跟着神医学了几年,但神医太公总念叨娘的医术不行。 倒是想让他跟着太公学习。 可惜他年纪小,后来又进了京,这事就没成。 他也不知道娘的医术到底怎么样,但家里缺银子是真的。 如果能治好了王员外的小儿子,不说救人一命,就家里的困境也能解决一些。 他年纪小,帮不了什么忙。 眼下又没办法解决爹娘的矛盾。 看见这事,心思倒是活络起来。 可惜和人交往不是他的强项,也不知道怎么让娘去给王员外的儿子看病。 万一看不好,是不是还要承担什么责任。 萧慕瑶看人家卖艺有趣,也想过去试试。 田牧川便纵容的放她过去和那小女孩对了两招。 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街头摆足了架势,一招一式都很认真,你来我往打的有趣极了。 旁边看热闹的群众一波一波的赏银子。 没一会儿,萧慕瑶还赚了一拨粉。 她穿了一条紫色的圆领短袄,搭配的同款百褶裙。 乌黑的头发攒了两个小揪揪。 是她惯常的打扮。 胸前的银项圈打着五彩的璎珞,都是萧芷妍亲手做的。 极其精致。 那街头卖艺的小女孩打扮的就粗糙了。 穿的样子也算新颖,不过料子都是低等货,和萧慕瑶的一比,一个看起来灰头土脸,一个看着古灵精怪,好像观音身边的小童女。 而且卖艺女孩长年风吹日晒,皮肤特别粗糙。 而萧慕瑶可是家里精养出来的,皮肤雪白,像刚剥了壳的荔枝肉,又水灵又可爱。 再加上她身边的大人一看就出身名门。 这些个看客也是看人下菜碟的,纷纷冲着萧慕瑶喊的加油。 萧慕瑶更高兴了。 动起手来也就特别得心应手。 卖艺女孩从小开始培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有一天休息过。 功夫自然不低。 萧慕瑶虽然没学多久,但她随了许宗业,人够聪慧,天赋又高,再加护院师父的精心教导,技巧娴熟,竟然和卖艺女孩打了个平手。 这让萧慕瑶信心大增,开始只打了个平手,到后来竟然慢慢的占了上风。 田牧川心里高兴,拿出一张银票扔进了盘子里。 旁边的看客也纷纷的往外掏银子。 没一会儿,杂技团就赚的盆满钵满。 乐得卖艺女孩的父母笑得脸都开花了。 萧慕瑶打了一场下来,旁边一片喝彩之声。 还有小哥哥一边夸她功夫好,一边递鲜花。 萧慕瑶高高兴兴的把花接过来,甜甜的说了一声谢谢。 更是引得周围的看客一阵赞叹。 连田牧川都觉得与有荣焉。 萧慕白一直盯着对面墙壁上的告示,眼见着妹妹过来了,将她拉到一旁,说道:“你看告示?” 萧慕瑶还不识字,有几分疑惑道:“写了什么?” 萧慕白:“说是王员外的小儿子病重,重金寻找良医。” 萧慕瑶想也不想的说:“这事找娘啊。” 萧慕白可没萧慕瑶那么乐观:“万一娘治不好呢?” 这事还真难倒萧慕瑶了。 她也不知道娘的本事有多大,反正神医太公每天嫌弃娘没有慧根。 不过万一呢! 毕竟神医太公那么厉害,娘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萧慕瑶偏头想了想,很快有了决定。 她也不理萧慕白,一个人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到了街对面,伸着手就要把告示揭下来。 可她个子太小了,垫着脚蹦了两次都没够到。 萧慕白跟在他身后,伸了伸手,也没够到。 萧慕瑶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笑道:“小白,你蹲下。” “哦,”小白很听话,乖乖的蹲了下。 萧慕瑶踩着小白的肩膀,很轻易将告示揭了下来。 刚才周围的看客都在夸田牧川怎么生了这么个可爱的女儿,他心情好,对着众人一顿胡吹。 等他注意到萧慕瑶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把告示揭下来了。 就见快赶上萧慕瑶大的告示在她手里迎风飞舞。 小家伙鼻尖冒着汗珠,笑的像朵迎风而舞的向日葵。 田牧川:“……” 心里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能要闯祸。 “义父,告示。”田牧川刚才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哪户人家的孩子病了,张贴告示寻求名医。 他哪里懂这些,自然没有过多关注。 却没想到一眼没看到,小家伙把人家的告示揭下来了。 此刻正眼巴巴的望着他,好像在说:“义父,你看我棒吧?” 田牧川无奈的接过告示,打算再给人家贴回去。 他虽然贵为侯爷,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病患家属肯定很着急。 他不想给人希望,再让人失望。 就在这时,病人家属将他团团围住。 又惊又喜的问道:“这位大老爷,是您揭了告示?” 第22章 田牧川尴尬的看着对方,想解释一下是他身边的小团子揭的,人家多半不会相信吧? 看见有人揭了告示,病人家属激动的热泪盈眶,差一点就要给田牧川跪下了。 “这下小少爷有救了,感谢救苦救难的大老爷。” “现在麻烦您,跟我去府里,给小少爷看看,诊金肯定少不了的。” 田牧川咳嗽了两声,无奈的看了一眼身边眼神清明的小团子,打算将告示给人还回去:“那个,这是我不小心揭下的,现在还给你。” 田牧川这话一出口,病人家属就不干了:“不是嫌诊金少吧?” 顿了下,好言商量道:“只要治好我们小少爷,你放心,诊金就是再多也是可以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田牧川被患者家人围在中心,哪里说的出来他不会治病的话。 他这一犹豫,病患家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你们看这位大老爷,我们告示贴的明明白白,小少爷得了怪病,时日无多,他揭了告示,却又不想治了,这不是耍我们玩吗!” 周围看客立刻附和道:“可不是呢,这好不容易看到希望,怎么能耍人呢。” “怕是嫌弃银子给的少吧。” “看人家穿戴,不是豪门大户,也是哪家的贵公子,大概就喜欢耍人玩。” …… 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全都传进了田牧川的耳朵里。 他身边的小厮想要发火,却被他给按下了。 皇上刚给了他任务,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错。 稍微犹豫了下,他说道:“各位稍等,我得叫个人来。” 田牧川想着,他是不会看病,但他可以叫个太医过来啊。 不过得需要点时间。 病患家属听说他要叫人,心里有了底,脸色也不那么差了。 田牧川一边吩咐小厮去请太医,一边抱起了萧慕瑶。 给人看病不方便带小孩子,打算先把两个小家伙送回去。 萧慕白知道田牧川要找的人肯定不是他娘,心里有些着急。 他本意是想让娘赚些赏银的。 如今这个机会多半要失去了。 他心里着急,只能求助萧慕瑶。 萧慕瑶心眼多,嘴巴也利索,毫不犹豫的问道:“义父啊,我娘也会看病呢。” 田牧川顺着她的话道:“是啊,你娘好棒呢。” 萧慕瑶:“那你还叫太医做什么,让我娘给他们看好了。” 田牧川可不想让萧芷妍抛头露面。 再说她一个女人,看什么病。 “这事怎么能劳驾你娘,还是请太医吧。” 田牧川抱着萧慕瑶走在前边,萧慕白紧紧的跟在后边。 萧慕瑶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了句:“等一下”就从田牧川怀里下来了。 她转身飞快的挤进人群,找到了刚才和她比武的小女孩。 两小手抱拳,煞有介事的说道:“青山……” 好像忘了那句话怎么说,她心思转的快,随口编了两句,“青山绿悠悠,小河流水哗啦啦,咱们后会有期。” 卖艺小女孩被她的举动惊得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慕瑶已经踩着小短腿跑走了。 围在周围的看客都笑傻了。 世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不行,他们得回家抓紧生个女儿。 “不过,小河流水哗啦啦是什么意思?” 萧慕白无语的站在不远处,心说:该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才对。 田牧川的轿子停在不远处,上了轿子,两个小家伙端端正正的坐在他身边。 刚才街头卖艺的小女孩,眼看着萧慕瑶走了,眼里流露出无比羡慕的目光。 杂技团是对老夫妻一起开的,带了四个徒弟。 这些徒弟都是他们两个拐来的,对着极为严厉,整日的非打即骂。 今天赚的多,这对夫妻开始很高兴,后边又愁了起来。 平时辛苦一天也赚不几个钱。 可今天竟然比他们一年赚的还多。 心里知道,都是刚才那金娃娃的功劳。 要是那金娃娃能一直留在杂技团,可不就发了。 老夫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心思。 老汉叹了口气道:“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舍不得送出来卖艺。” 老妇心情不好,踢了卖艺小姑娘一脚,骂道:“看看人家丫头多会说,哄着客人扔了多少银子。” “偏生你和个锯了嘴的葫芦似得,屁都蹦不出来一个。” 小女孩被打了,也不敢吭声,躲到一旁默默的垂泪。 老汉把卖艺的把是收起来,看着萧慕瑶离开的方向,忽然心生歹意,低声吩咐老妇道:“让柱子跟着,看看去哪了。” 老妇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老汉的意思,立刻派大徒弟跟了上去。 那女娃就是个金娃娃,要是能弄来,以后和他们一起卖艺,还不得发了。 …… 萧慕瑶到家之后想起和她一起比武的小姑娘。 有些遗憾。 要是以后能天天陪着她玩就好了。 不过她性子转的快,没一会儿就把这事丢在了一边。 “娘,”一见到萧芷妍,萧慕瑶就挣开田牧川扑了过去,小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甜甜笑意,“我跟义父出门了。” 萧芷妍看她一脑袋汗,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以后没事不要打扰你义父。” 萧慕瑶才不觉得自己打扰了义父:“娘,义父就喜欢带我和小白出去呢。” 田牧川适时说道:“是啊,两个孩子太可爱了,我恨不得把他们带侯府养着。” 萧芷妍不接这茬,只询问两个孩子:“今天都玩了什么,怎么弄了一身的汗?” 萧慕瑶说起玩的事情就没有尽头,“娘,我和人比武了呢,还赚了好多银子。” 提到赚银子,她忽然懊恼的拍了下额头,“刚才忘了分些银子回来了。” 他们家现在也很穷呢,都要喝西北风了。 不过转念一想,到底他们还没沦落到街头卖艺的地步,算了。 萧芷妍听她讲的高兴,也跟着高兴。 “既然喜欢出去,改天娘带你们出去。” 田牧川接道:“哪天出去,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们一起。” 萧芷妍敷衍道:“好。” 刚才萧慕瑶揭了告示,病患家属一直跟着田牧川。 此刻见他像没事人似得和人聊天,心里着急,催促道:“田大老爷,我们少爷还病着,求大老爷快点。” 萧芷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道:“怎么了?” 田牧川便将误揭告示的事说了,只没说是萧慕瑶揭的。 担心萧芷妍责怪她。 末了,补充道:“放心,我已经请了太医,这就过去看看。” 萧慕瑶知道自己闯了祸,躲在后边垂着小脑袋不说话。 萧慕白也有点心虚。 萧芷妍倒没注意这两个小家伙,只看着田牧川笑道:“没想到,小侯爷的业务越来越广泛了。” 田牧川看了一眼萧慕瑶,见她躲在萧芷妍身后不停的摆手,笑了:“没办法,身为侯爷,上上下下,全得操心着。” 萧芷妍被他说笑了,看见病患家属一脸着急的样子,催促道:“快去吧,少贫嘴了。” 田牧川跟着病患家属走了。 萧慕瑶担心被萧芷妍看出什么,一转身也溜了。 只有萧慕白心里充满了愧疚。 怎么也是他起的头。 治好了也罢了,万一治不好,连累了义父的名声。 “娘,”萧慕白还是决定和娘亲坦白。 他伸手拉了拉萧芷妍的衣服,充满愧疚道,“我做错了。” 萧芷妍舍不得看儿子难过,她俯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萧慕白如实道:“刚才的告示,是我让妹妹揭的。” 萧芷妍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就知道田牧川不懂医术,怎么会揭了人家的告示。 原来是瑶瑶干的。 “为什么?”萧芷妍虽然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但还是想好好听听儿子的想法。 萧慕白如实说道:“我看那告示上写着如果治好了王员外的儿子,会给很多赏银。” 萧芷妍:“……” 萧慕白继续道:“我想着如果能拿到赏银,就可以把欠义父的银子还了。” 萧芷妍也知道欠田牧川的银子得尽早还,但她没想到,儿子竟然也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这么说?” 萧慕白摇了摇头,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不敢揭告示,就把这事告诉了妹妹,妹妹是听了我的话才揭的。” 萧慕白此刻内疚极了。 他给义父和娘添乱了。 萧芷妍倒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况且儿子已经坦白,此刻充满了内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也就没必要再教训了。 只道:“好孩子,知道错了就行。” “你义父请了太医,想必能治好的。” 这么说,萧慕白就放心了。 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萧芷妍拍了拍他的肩膀,哄道:“好了,玩去吧。” 萧慕白说了句:“谢谢娘,”看见萧慕瑶在屋里跟他摆手,便跑着过去了。 刚才娘问他为什么想着还义父银子。 他虽然年纪小,也不是一点事情都不懂。 昨天在公主府,妹妹站在生了气的许叔叔面前,当时情况危急极了。 如果义父不知道他和瑶瑶身世倒也罢了。 如果知道,那么危急的时刻,他却没有说出实情救妹妹,就大有问题了。 当然了,萧慕白也就是这么想想,还不能证明义父就知道真相呢。 萧芷妍没想过王员外的儿子会有什么大病,请了太医,肯定能治好。 谁知道傍晚时分,田牧川一脸怒火的过来了。 萧芷妍赶紧给他倒了杯水,笑着安抚道:“这是在哪惹了气,上我这来撒了。” 田牧川倒不是真生气,只是有些憋闷:“你说怎么有那么不讲理的人,就算我揭了告示,那病我治不了,我赔礼道歉也够了吧,凭什么赖上我了。” 田牧川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 明明是瑶瑶揭的告示,他还坚称是自己揭的。 萧芷妍还是有些感动的。 “不是请太医了吗,怎么没治好?” 田牧川无奈道:“我请的可是刘太医,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太医了,竟然也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就算了,扎了几针之后,竟然还吐了口血,晕过去了。” “这王家就给我赖上了。” “说什么,要是他儿子能醒过来也就罢了,醒不过来明早就去敲登闻鼓。” 他越说越气,恼怒道:“皇上才给了我个差事,这个时候竟然出了这种事。” 这事怎么也是由自己的孩子引起,萧芷妍充满了愧疚:“对不起啊。” “给你惹麻烦了。” 田牧川一顿:“你说什么对不起。” 萧芷妍:“我都知道了,是小白和瑶瑶揭的告示。” 田牧川惊了下:“你都知道了?” 萧芷妍:“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现在还替他们两个担着。” 田牧川倒没责怪两个孩子:“他们还小,哪里懂这些。”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引起的祸事,萧芷妍心里充满了内疚。 想到自己和神医学了六年,虽然没出徒也算是有些见识。 这次进京,老神医还给了她一本书,或许能派上用场。 想及此,她迟疑道:“要不,你带我过去看看?” 第23章 田牧川怎么可能让萧芷妍给人看病。 听了她的话,倒是有些生气了:“你去干什么,太医都解决不了麻烦,你去了能干什么。” “他们正愁找不到人当垫背的呢。” “真要死了,就让他们去敲登闻鼓,大不了皇上答应让我进吏部的事取消了,还能让我偿命怎么着。” 田牧川是真心为萧芷妍考虑,所以说出的话就有些难听。 要说萧芷妍一点都不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我去了就一点忙都帮不上,万一呢?” 田牧川无奈道:“真有点什么事,皇上不能拿我怎么样,可你要去了,皇上知道你也参与了,正愁抓不到你把柄呢,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吧。” 田牧川游手好闲了六年,如今皇上总算是给他派了差使。 萧芷妍可不想拖他后腿,还是坚持道:“反正都那样了,你就让我看看,又怕什么。” 田牧川总觉得像萧芷妍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就该一直被人哄着,供着,仰望着,像高高在上的仙女一般。 别说王家的儿子是个浑身长了浓疮的男人,就算是个女人,全身都没有好地方,他看一眼都恶心的要吐了,怎么能萧芷妍看见这种情景。 这不是污了她的眼睛么。 所以,他坚持:“不行。” 萧芷妍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可真是!” 萧慕瑶和萧慕白做了错事,看见田牧川气冲冲的来,赶紧躲进了里屋。 不过却一直趴在门口听外边的动静。 虽然田牧川没责怪他们两个,但他们两个却充满了内疚。 萧慕白就不说了,下午已经很后悔了。 萧慕瑶此刻才觉得事态严重。 可她对娘亲总有那么一种神奇的信任。 总觉得就算太医也治不好,她娘却能治好。 萧慕瑶到底冲出了卧室,来到了客厅。 “义父,”萧慕瑶甜甜的叫着,走到田牧川身边,一边给他捋胸口,一边哄,“义父可别气坏了身子,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呢。” “义父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呢。” 这话说的田牧川舒了口气:“还是瑶瑶会说话。” 萧慕瑶眨了眨眼睛,趁机说道:“不过娘真的很厉害呢。” “跟着一位老神仙学了好久医术,会给很多人看病呢。” 田牧川没见过萧芷妍的厉害,不过是顺着萧慕瑶道:“嗯,你娘是很厉害呢。” 萧慕瑶撇撇小嘴,不服气道:“你这话才是哄小孩子吧。” 田牧川被说笑了:“怎么说?” 萧慕瑶:“你要是真相信娘,为什么不带娘去王家给他们瞧瞧呢?” 这话说的可严重了,田牧川心虚的看了一眼萧芷妍,见她脸上也有几分不悦,赶紧收回了目光。 “别胡说,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娘了。” 这次萧芷妍没给萧慕瑶说话的机会,而是叹了口气道:“是相信呢,可惜啊,连病人都不让我瞧,就下了结论,说我看不好呢。” 田牧川:“……” 这么大的罪名,他可不敢担。 犹豫了片刻,到底说道:“那行,你就跟我过去看看吧。” 萧芷妍一听这话,笑了:“好,我去拿针。” 不管能不能治王家的儿子,她总算是尽力了。 再有什么后果,她也求个心安。 田牧川心里还真不怎么相信萧芷妍的能力。 路上,他嘱咐道:“那病人的样子有点恶心,到时候你随便看看就行了。” “治不好也没办法,那是他的命。” “至于皇上那里,你也别担心。” “这么点小事,皇上念在往日的功劳上,必不会把我怎么样。” 萧芷妍没见到病人,什么话都没敢说。 只仔仔细细的把病人的症状询问了一遍,心里有了底,一会儿看病的时候也能多几分把握。 病人全身溃烂,不碰化脓,一碰就变血水。 全家人伺候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 看着着实恶心。 本来还能苟延几天,刚才服了太医开的药,也不知道是药理不合,还是本来病情就严重了,竟然有几分大限将到的样子。 王员外老夫妇虽然有三个儿子,可最疼这个小儿子。 当命根子似得看待。 自从生了病,老两口就没合过眼,日夜不停的守着,人都瘦的脱相了。 今天听说有人揭了告示,重新燃起希望,还以为儿子有救了。 谁知道被一碗药下去,儿子吐了几口血,人就昏死了过去。 眼看着是不行了。 老两口舍不得儿子,又没办法,只能赖着田牧川,一口闷气全都撒在他身上。 扬言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听大家都喊他小侯爷,想必办法要比他们这些普通人多。 这不,又带了一位道士过来。 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像是有点能耐的样子。 萧芷妍出门前特意换了身道服。 主要是担心女儿家出门办事不方便,另外容易被人小瞧了。 毕竟是男权社会。 换了道服,不知道内情的,还是能唬一会儿的。 萧芷妍长得好看,换上男士道服,除了骨架小点,清清秀秀的,手里拿了一柄拂尘,微风掠起月白色道袍,拂尘随风舞动,确实有几分仙家之姿。 田牧川就被这样的萧芷妍迷痴了。 小时候,他就觉得萧芷妍好看。 但那个时候没有男女之情,只觉得喜欢,一天不见都缺点什么。 如今他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体内的火焰会不自觉的躁动。 夜深人静,他也想拥着喜欢的女人沉沦。 可萧芷妍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清晰,明显是没考虑过他的。 这只能让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浮躁的内心。 萧芷妍和王员外夫妻聊了一会儿病人的症状,随后她又进屋亲自给病人看诊。 田牧川一直跟在萧芷妍身边。 见她煞有介事的给病人把脉,着实惊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里,萧芷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是不懂医术的。 当然了,两个人六年没见,他对于萧芷妍的了解都是通过两个人传递的书信。 信里,萧芷妍写了什么,他看见的就是什么。 虽然这些年,他每年都派人过去看望萧芷妍,给她带足了京城里的好玩意。 但这些人看见的,多半也是萧芷妍想让他们看见的。 他身为侯爷,没有皇上的旨意是不能出城的。 无旨出城,按谋逆罪论。 这些年,他好像错过了很多。 萧芷妍跟着神医学过几年,其实并不是像两个孩子认为的那样,她没有慧根。 只不过因为她懒,不愿意记那么多药材名,背那么多病理知识。 又对行医这行兴趣不大。 如果不是她从怀孕之后身子弱,她说什么都不会接触这行的。 好在她聪明伶俐,记忆力出奇的好,不说过目不忘,但看两遍总能记住。 又在神医身边做了几年药童,见多了神医给人看病,无形中,有些东西就好像化进了血液里一般,不用特意学习,也能深入骨髓。 毕竟今天面对的这个病人。 她在老神医身边看过同样的病例。 还记得老神医下针的穴道和所开的药方。 萧芷妍把完了脉,心里也就有了底。 治好不敢说,但让他活过来,像正常人那样行动,还是可以的。 萧芷妍把脉的时候,田牧川比她还紧张呢,一直陪在身边。 想告诉她实在不行就放弃吧。 但当着王员外的家人,又没好开口。 只能在旁边煎熬着。 萧芷妍让人打了两盆清水过来,先给病人把身体清理干净。 王家的人不敢下手。 患者身上全是脓,生怕轻重掌握不好,让病人更加痛苦。 无奈之下,只能萧芷妍亲自动手。 这就是她不喜欢当大夫的理由之一。 哪管病人是脏的还是臭的,你都得用心医治。 她原来可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被人养在蜜罐里的,哪里见过这些。 要不是这六年的北疆生活,又在老神医身边待久了,这会可能都被恶心吐了。 她用毛巾一点一点的将病患身上的浓疮清理干净,神情极为专注。 连田牧川都看不下去了。 他不好打扰萧芷妍,默默的出了屋。 呼吸到夜里新鲜的空气,田牧川才将腹内那股呕吐的感觉压下去。 从什么时候,他对萧芷妍有了男女之情的想法呢? 这事田牧川记得很清楚。 就是皇上赐婚后,许宗业和萧芷妍两个拜完天地,牵着红绳,一起走进洞房。 他忽然发现,这个女子,他再也不能随意和她接触了。 那一刻,他满心悲怆,恨不得冲进洞房把人抢过来。 明明是他先开始喜欢萧芷妍的。 凭什么许宗业抢了他的女人。 就算皇上赐婚,他也可以拒绝啊。 萧芷妍给病人下了针,又开了一副药方,让王家的人去熬了。 连太医都没治好的病人,王员外一家都存了几分怀疑。 生怕这人也是田牧川带来糊弄他们的。 可没想到,下完针,病人竟然慢慢的转醒了。 喝了药,脸色又好了一些,然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病人睡着了,萧芷妍想回家,可是王员外一家说什么都不许。 萧芷妍担心两个孩子,田牧川便派了几名护卫过去。 之后便一直陪着萧芷妍留在王家。 直到第二天早上,病人身上的浓疮慢慢的变硬,结痂,不再流脓,王家的人才放萧芷妍离开。 当然离开之前,萧芷妍将药方开好,又嘱咐了各种注意事项。 王家张贴的告示是悬赏五百两银子寻求名医。 眼下病人还没好,王家只给了她一百两。 余下的四百两,等着病人好了一起结清。 这就是说,只要病人没好彻底,她就要天天过来看望。 萧芷妍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救了人性命,又拿了银子,可谓是一举两得。 到了家之后,她打算先把欠田牧川的银子还了。 “先给你八十两,”其余的留着家用,“剩下的,等王家的赏银给清了,再还给你。” 田牧川一看银子就恼了,随手扔进了花坛里,言语间充满了讥讽:“在你心里,我们连二百两银子的交情都没有?” “这才刚赚了一百两,就眼巴巴的还我八十两。” 他冷冷的呵了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萧家。 生怕再看一眼,他都恨不得把人抢回去。 第24章 田牧川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萧芷妍给他银子的事情,反应那么大。 他之前没想到萧芷妍真能治好王家小儿子的病。 毕竟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患者。 可是萧芷妍竟然治好了。 他曾经以为,萧芷妍不是公主了,王朝更替,天子易主,萧芷妍无依无靠,肯定过的很辛苦。 那时便只能依附他了。 可六年过去,萧芷妍就算不是公主了,竟然也能靠自己的双手生活。 这让他一下便陷入恐慌里。 许宗业当朝首辅,皇上的肱股之臣,也就不说了。 就连萧芷妍,没钱没势,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都有了新的谋生之路。 而他,除了被皇上封为武安侯,连个差事都没混上。 这种落差,一时之间让他无法接受。 现在,他和萧芷妍仅有的一点联系,也就剩下那两百两银子了。 萧芷妍眼看着就能还清了。 那时,他和萧芷妍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 田牧川气呼呼的离开,弄得萧芷妍莫名其妙。 她绕过小墙,将银子都捡了回来。 正好想给两个孩子置办些东西没银子呢。 他不要,她还省下了。 昨晚萧芷妍去给王员外的儿子看病,将两个小家伙留在了家。 萧慕瑶和萧慕白自打出生起就没和萧芷妍分开过。 这一宿没见她回来,都没怎么睡好。 一大早就起来蹲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娘回来。 刚才田牧川和萧芷妍一起进院,两个孩子本想跑过去的。 眼看着田牧川生了气,他们两个便站在门口没有动。 等田牧川走了,才欢呼雀跃着扑向萧芷妍。 “娘——” “娘——” 萧芷妍装好了银子,俯身抱住了两个小家伙。 “小白,瑶瑶,你们两个吃早饭了没?” 萧慕瑶奶声奶气的说道:“吃了呢。” 萧芷妍笑道:“吃了什么?” 萧慕瑶:“嬷嬷做的豆角饭。” 萧芷妍:“好吃吗?” 萧慕瑶摇了摇头脑袋:“开始还是好吃的,可都连着吃好几顿了呢,瑶瑶有点吃不下了呢。” 萧芷妍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笑道:“娘赚了银子,一会给你们两个做红烧肉。” “哇偶——” 萧慕瑶一听有肉,高兴的举着两手跳了起来。 “有肉肉吃喽。” “娘好棒哦,我们有肉肉吃了。” 萧慕白不像萧慕瑶那么欢快,但小脸上的笑意骗不了人。 一顿红烧肉就哄得两个孩子如此高兴,萧芷妍有些唏嘘。 想她从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上,要什么有什么。 自己的两个孩子却过得这么艰苦。 连吃顿红烧肉,都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萧芷妍不是抠搜的人,赚了银子,给家里几个佣人发了月利,也给大家都改善了一回。 看见大家都能吃上红烧肉,心里的那种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 萧慕瑶吃的小嘴油乎乎的,她一边费力的将红烧肉加一块放进嬷嬷碗里,一边说:“嬷嬷,你好瘦哦,得多吃点才行。” 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记着她,嬷嬷感动的热泪盈眶。 “瑶瑶自己吃就行,嬷嬷年纪大了,吃了肉不消化。” 萧慕瑶又给萧芷妍加了一块,同时回应徐嬷嬷的话:“那少吃一点也是没事的呀。” 萧芷妍被感染的也有些难过。 她笑道:“嬷嬷,瑶瑶给你加了,你就吃。” “日子再困难,还差一顿红烧肉了。” 嬷嬷这才将红烧肉放进嘴里。 浓郁香软,滑而不腻的红烧肉在口腔里反复搅动,让人感觉十分的满足。 萧芷妍既然接了工作,就一心一意的想把王员外的儿子治好。 她每天早晚过去两趟,除了检查他的身体,根据他的情况增改药方之外,还会再吩咐些注意事项。 这一晃的功夫,20天就过去了。 王员外的儿子,已经被太医判了死刑的人,竟然奇迹般的下地活动了。 身上的浓疮结完痂都脱落了,露出一片一片的红肉来。 他四肢不算有力,但在佣人的搀扶下,能绕着家里的大院子走上一大圈。 开口说话也和常人无异了。 这天他跪到萧芷妍面前,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还将余下的四百两赏银一起给了她。 萧芷妍哪里敢受他一跪,赶紧把人扶起来:“已经领了赏银,救你是我分内之事,可千万别跪了。” 以前萧芷妍是长公主,高高在上,每天给她下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唯独今天,最让她感概。 好像这才是她人生价值的一种体现。 王员外夫妻为了感谢萧芷妍,把家里好些个稀奇的小玩意送给了她。 萧芷妍一概拒绝了。 只拿了两盒甜饼,给家里的两只小馋猫带了回去。 萧芷妍治好了病人,赚了银子,最高兴的莫过于两个小家伙了。 萧慕瑶嘴里吃着甜饼,也没影响她的彩虹屁一套一套的:“娘好棒,连太医都治不了的病,娘都能治好。” “娘现在就是仅次于神医太公的大神医了。” “要不我们干脆开家医馆吧,肯定能赚很多银子呢。” 萧芷妍被女儿夸的心花怒发。 提到医馆,还是有几分心动。 不过这事实在太遥远了。 萧芷妍扪心自问,能治好王家儿子是因为她在老神医那里见过病例。 如果不是相同病例,哪怕个人体质相差一些,怕是都很难治好的。 她总觉得自己的运气占了一大部分。 想开医馆,给人治病,那得系统的学习过才行。 萧芷妍笑着揉了揉萧慕瑶的小脑袋,说道:“娘哪有那本事。” 他又揉了揉萧慕白的小脑袋,感叹道:“你太公倒是觉得你适合学医,可惜现在没有师父教你。” 萧慕白现在只想练好武功,有能力保护娘亲和妹妹。 “娘,能请许叔叔教我们武功吗?” “许……叔叔?”萧芷妍被米饭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顺过这口气,“哪个许叔叔?” 萧慕白垂了下眼睑,娘故意装糊涂,显然是没有这个打算了。 “还能是哪个许叔叔。” 萧芷妍知道萧慕白猜到许宗业是他生父了。 这孩子从小体贴,一直没说出口,大概是在等她处理。 “这事啊……” 萧芷妍辩解道:“你许叔叔是朝廷重臣,每天都要帮助皇上处理国家大事,哪有时间教你们武功啊。” 萧慕白才不信这话:“那娘,万一许叔叔有时间呢?” 萧芷妍:“……” 萧慕瑶光顾着吃肉肉了,这会才空出小嘴插话:“为什么要找许叔叔当师父呢,瑶瑶还是觉得义父好呢。” 前些天萧芷妍问过萧慕瑶在公主府都发生了什么。 明明和许宗业有过那么多交集,可萧慕瑶竟然一句都没提过许宗业。 这就说明,萧慕瑶对许宗业极不满意。 她倒好奇女儿是怎么想的。 “瑶瑶为什么不喜欢许叔叔当师父?” 萧慕瑶略有些委屈的说道:“许叔叔好凶呢。” 萧芷妍嗤的一声笑了:“他是有点严肃。” 萧慕白可不这么想。 他觉得许叔叔的性子可好了,明明和娘有误会,关键时刻,还是会抱他和妹妹。 在妹妹说了山匪的事情之后,还跟他们保证,肯定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瑶瑶,许叔叔武功比义父高啊。”萧慕白觉得,关键时刻得给妹妹灌输点正确思想。 指望娘和爹爹,他们兄妹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爹爹了。 第25章 萧慕瑶眨了下眼睛,有些无辜道:“我怎么没见他们比过?” 萧慕白:“你忘了,投壶的时候,义父最后一支箭都没进去,许叔叔可是一下投进去六支,还有三支是断的呢,更不好投。” 这么说的话,萧慕瑶倒是有些兴趣了。 “啊,许叔叔好棒呢!”萧慕瑶的眼里有星星,明亮的仿佛当时的情景重现一般。 萧慕白高兴道:“是啊,所以许叔叔教我们武功不好么?” “好哦,好哦,”萧慕瑶拍了拍小手,无比期待的看向萧芷妍,“娘,那你能请许叔叔教我们武功吗?” 萧芷妍彻底被架到了火把上。 她和许宗业弄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脸去请人家。 六年前用那么侮辱人的办法将人赶出公主府就算了。 六年后重逢,她先在花园说人家坏话,又在皇上面前谎称自己心有所属。 别说许宗业睚眦必报。 就她这么大方的人,设身处地的一想,都想要掐死对方。 更何况,皇上要杀她的时候,许宗业冷眼旁观,连个顺水人情都不愿意做呢。 可见心里是恨死了她。 萧芷妍是肯定不会找许宗业的。 但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女儿。 只能继续找借口:“许叔叔真的很忙呢,我们这样打扰人家很不合适呢。” 萧慕瑶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她眨了下眼睛,看着萧芷妍,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娘,你是不是对许叔叔做了什么坏事?” 萧芷妍:“……呵呵,这怎么可能。” 萧慕瑶:“可是许叔叔说,被你抛弃的他更可怜呢!” 萧芷妍无语的磨了磨牙,许宗业怎么能当着两个小孩子的面说这些。 “可能,可能有些误会吧。” 萧慕瑶不和萧芷妍说话了,她转而问萧慕白:“小白,你说许叔叔是不是还在生娘的气?” 萧慕白老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萧慕瑶想了想,许宗业虽然严肃了点,但对她好像还不错。 就勉为其难的允许他教自己武功吧。 “那娘,我和小白可以去找许叔叔吧?” 萧芷妍:“……” 萧慕白也眼巴巴的看着萧芷妍:“是啊,娘,我和瑶瑶自己询问许叔叔的意思,如果他愿意教我们武功,娘应该不会反对吧?” 萧慕瑶听了萧慕白的,也在旁边直点头。 “嗯嗯,我们自己找师父。” 萧芷妍:“……” 她能反对吗? 如果她反对的太激烈,小白会不会直接去找许宗业告诉他真相。 她现在和许宗业的关系根本无法调节。 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世,那人说不准能做出什么来。 万一只把两个孩子带走,扔下她一个,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无论如何,她得哄着小白,让他将这事再隐瞒一段时间。 幸好女儿没小白那么心细,还没发现真相。 否则,她觉得,萧慕瑶连半刻钟都等不了就得跑去喊爹爹。 “娘——”萧慕瑶走到萧芷妍身边,两只小手抓着她的大手,撒娇似得使劲晃了晃,“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嘛?” 萧芷妍只能无奈道:“好吧,你们两个可以去问许叔叔的意思,不过人家如果拒绝,你们两个可不准纠缠,一定要尊重人家的想法。” “知道吗?” 萧慕白高兴了,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娘,小白知道的。” 萧慕瑶也道:“娘,瑶瑶也知道的。” 午饭过后,家里来了客人,萧芷妍陪着客人聊天。 萧慕瑶和萧慕白得到萧芷妍的允许,一下午都在琢磨怎么去找许宗业。 不过这也难不倒两个人,他们让橙子出去打探,没一会儿的功夫,还真问到了许家的地址。 和他们一条街,只隔了一户人家。 萧慕瑶听了这个消息,激动的蹦了起来:“没想到,许叔叔离我们家好近呢。” 萧慕白也没想到这么近。 他和萧慕瑶同样高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我们能去找许叔叔了?” 萧慕瑶总觉得萧慕白不太对劲:“小白,平时没见你对谁这么热情,为什么想见许叔叔?” 萧慕白无语道:“不是想练武吗。” 其实心里想的是,为什么萧慕瑶神经可以这么大条。 明明两个人还在打赌谁先找到爹爹,可她竟然把这事忘了。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呢? 娘没有说实话的意思,萧慕白还是觉得自己不要提了。 “对哦,”萧慕瑶露出两排小白牙笑了,“我们要找许叔叔教我们功夫呢。” 顿了下,“要是许叔叔同意,娘就不用花银子请师父了。” 萧慕白:“……” 两个人说走就走,手拉手从家里出来了。 橙子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 也想看看许家到底什么样。 “小白,”萧慕瑶只拉了一会儿小白的手就松开了,她飞快的跑在前边,一边跑一边回头喊萧慕白,“小白,你快点啦。” 萧慕白眼见着落得远了,也只能加快脚步。 三个人很快到了许家门口。 不过他们这边对着的是许家的侧门。 大门虽然开着,可有人守着,并不能随便进去。 萧慕白对这种事很迟钝,只能站在旁边等着。 萧慕瑶是个外交高手,蹦蹦跳跳的跑到门口,跟守门的商量:“小哥哥,我能进去找许叔叔吗?” 没等守门的小哥哥说话,意外的看见门里有两匹小红马。 萧慕瑶眼睛一亮,冲萧慕白喊道:“小白,小白你快点过来。” 萧慕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跑过去顺着萧慕瑶的目光看过去。 就见两匹小红马悠闲的在草地上吃着草。 他和妹妹一样,都喜欢马。 当然他没有妹妹那么局限,只喜欢红色。 白色、棕色,只要是马,他都喜欢。 宰相的门子七品官。 许家的门子自觉比常人高一等。 眼看着不知道哪来两个小鬼,还对他们家大人的小红马指指点点,不耐烦道:“哪来的小鬼,远点去。” 萧慕瑶露出甜甜的笑脸,拿出她哄人的绝活,哄着门子道:“小哥哥你长得可真精神,我第一次见这么英俊的小哥哥呢。” 虽然小孩子很可爱,可首辅大人家的门子见多识广。 每天想巴结他们家大人的不知道有多少。 就这一道小小的门,不知道多少人挖空了心思想进。 所以门子并没有给出好脸色。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哪个上不来台面的,想求他家大人,竟然弄出这么两个小鬼打前站。 “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走远点吧。” 萧慕瑶从没见过这么凶巴巴的小哥哥,她觉得八成是她的笑容不够甜,又露出两颗小白牙,笑得更甜了一些,商量道:“我们不是玩闹来的,我们是来找许叔叔的。” “什么许叔叔,这里没你们要找到的人,”门子冷着脸恐吓道,“再不走,可别怪我把你们扔出去!” 眼见着门子真生气了,萧慕瑶又害怕又委屈。 她不就是想见见许叔叔,再看看小红马吗。 萧慕瑶情绪来的快,受了委屈金豆豆直往小掉。 萧慕白心疼妹妹,他冷着脸走到了萧慕瑶身边,给她擦了擦眼泪,哄道:“妹妹,你别哭。” 随后跟门子说:“我们是来找许叔叔的,麻烦你通知一声。” 门子从来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小孩子,脸色更加不好了:“说了让你们滚,你们没听见吧?” “你们爹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这话就难听了,萧慕瑶攒足了劲,忽然向门子冲了过去。 骂她可以,骂她爹娘可不行。 门子也是有两下子的,又是大人,眼见着萧慕瑶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脖领子。 萧慕瑶就像小鸡仔儿似得被人提了起来。 萧慕白以为见到许叔叔是件很简单的事。 可没想到,连许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可怎么认回爹爹。 心里一急,也冲了上去。 到底是小孩子,遇到事情不能像大人那般思考。 转眼也被门子提到了手里。 两个小主子都被人抓了,橙子急了:“快点放开两个孩子!” 萧慕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从来没有人不买她的帐。 今天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受这么大委屈。 心里气恼极了。 一边哭,一边骂:“许宗业,还不管管你家狗奴才,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萧慕白倒是没像她那么气急败坏,但心里也是恼的。 难怪娘亲不肯来找爹爹,看看他们家的刁奴就知道了。 还以为是娘犯了什么错。 原来爹爹才是坏人。 许宗业从来不知道,他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被女儿和儿子迁怒了。 “干什么呢!”许宗业一路快马加鞭,刚赶到家门口,隔着老远就看见门子一手提了一个小孩子。 他勒住缰绳,不悦的问道。 门子下意识的回道:“两个小鬼骂你!” 萧慕瑶一看许宗业回来了,更生气了:“骂你是轻的,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萧慕白也道:“快点放开我们,我们要回家找娘亲去。” 许宗业:“……” 天降横祸,他说的清楚吗! 第26章 20天前,许宗业带了三百轻骑兵,快马加鞭,日行千里,急赴山西。 除了路上所用时间,17天里连续清除9座山头。 剿匪上千余人。 胸口的那股恶气总算是散了,他又带着三百骑兵连夜赶了回来。 此刻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微眯着眸子看着两个被人拎在手里的小家伙,口口声声喊着再也不理他了,莫名的胸口的那股郁气又回来了。 进城后,他令骑兵回去休息,自己则带着贴身侍卫回来了。 这一刻,他觉得应该顺道把其他地区的山匪也剿了。 只要回到京城,就难免会与萧芷妍相见。 他用了六年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在见到萧芷妍那一刻全线崩溃。 又用了20天,上千余条生命压下去的情绪,不过看了一眼她的女儿就再一次破防。 许宗业觉得,他就是欠了萧芷妍的。 许宗业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 两个孩子还被门子拎在手里。 萧慕白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他那双清明澄澈的大眼睛盯着许宗业。 萧慕瑶就很生气了。 她刚开始还喊许叔叔,到后边干脆直呼其名。 “许宗业,你家狗奴才仗势欺人,你也欺负我娘,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势不两立。” 她红着眼睛,用她稚嫩的童音喊出最凶狠的话,像一只呲着獠牙的幼兽,“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 许宗业俯身蹲在两个孩子面前,冷着脸色呵斥门子:“放下来。” 随即张开双臂,一手接了一个。 萧慕白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 被人抱在怀里,不挣扎,不反抗,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看。 萧慕瑶就没那么镇静了,她满脸嫌弃的推开许宗业,小手捏着鼻子,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手腕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好臭的男人,别碰人家。” 许宗业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铃铛,微眯了眸子。 小家伙充满嫌弃的样子,和小时候的萧芷妍搞坏时晃动铃铛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哪里扎心往哪戳。 天降一口大锅,他想不背都不行了。 清除9座山头,连杀带捕上千余匪徒,又他连夜回京,这一路上快马加鞭,尘土飞扬,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好味道。 许宗业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个五岁的小女孩嫌弃就很伤自尊了。 他松开两个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对视上小女孩的大眼睛,他好脾气的问道:“真的没有和解的可能?” 萧慕瑶也是个高冷的娃,她气咻咻的哼了一声,十分不屑道:“自然。” 许宗业:“……”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白一红两匹宝马,颇有些无奈的说道:“看来,我这两匹小马送不出去了呢。” 剿匪的时候,偶然遇到这两匹宝马,竟然比他让人收的还好,一看就是从西域那边贩卖回来的。 宝马身材矮小,性格稳重,很适合初学骑马的小孩子。 他便毫不犹豫的带了回来。 萧慕瑶发誓,如果让她早点注意到小红马,她一定不会说出那么狠的话。 嘴唇动了动,她非常想改口,如果将这匹小红马送给她,也不是不可以和解。 可是她刚才都那么有骨气了,这么快反口,会不会被人小瞧了?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萧慕瑶还是决定,她要做一个有骨气的娃。 “哼,谁稀罕!” 小女孩气鼓鼓的样子,可爱极了。 许宗业不喜欢小孩子,也从来没和哪个孩子亲近过。 但眼前这个,直呼其名,还口口声声再也不理他,和他势不两立的小女孩,彻底让他的心萌动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用最奶的声音,说出最狠的话。 可眼里分明还有挣扎,不时的瞄着他身后的小红马。 许宗业这会倒也不气了。 他无奈的耸了下肩膀道:“好遗憾呢,本来想送人的,但人家不稀罕……” “也就算了。” “来人,把两匹宝马牵回去,好好养着。” 语毕他站起身,询问两个小孩子:“要不要和解?” 萧慕瑶被伤自尊了,这回倒是没有犹豫,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小狗才和你和解。” 语毕她特别潇洒特别酷的喊了一声:“小白,我们走了。” 萧慕白没有萧慕瑶那么洒脱,他对许宗业的心情十分复杂。 本来怀着一腔热忱来找许叔叔教他功夫。 也好让娘和他增加见面的机会。 可谁知道竟然被一个门子拦住了。 此刻他意兴阑珊,来之前的热情都被熄灭了,有些失落,也有些遗憾。 听到萧慕瑶喊他,稍微迟钝了下,便转身跟着妹妹一起跑回了家。 许宗业眼看着两个小团子跑了,莫名其妙的心里空了一块。 门子自觉办错了事,低着头不敢吭声。 许宗业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口吩咐旁边的侍卫:“带他去领20板子,然后赶出。”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门子没想到因为这么点事,挨板子不说,还要被赶出去。 他赶紧跪下磕头,“三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奴才再也不敢了。” 想到两个孩子来找他,正是他缓和关系的时候,竟然被一个门子毁了。 许宗业怎么能不恼。 “饶命?”许宗业冷冷的哼了一声,“不长眼睛的狗奴才!” 许府工作既清闲,赚的又多,在人前还有脸面。 门子哪里舍得出去,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哭诉:“奴才真的不敢了。” “三爷要打要罚,奴才都愿意,千万别把奴才赶出去。” “刚才那两个小孩子来找三爷,我想着可能是谁犯了什么,来找三爷求情的,不想因此毁了三爷的名声,这才想着把他们赶走。” 许宗业更气了,抬脚就往他身上踹:“还敢做起爷的主来了。” 以前这些门子拦驾挡客收取好处,只要不太过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今天竟然敢动两小孩子,他就不能饶恕了。 “快点带走,”他懒得跟人废话,看也没看门子一眼,大步流星的回了房。 没被萧芷妍嫌弃,倒是被个五岁的小女孩嫌弃臭,这可伤了许宗业的自尊。 他一进屋就吩咐:“备热水,爷要洗澡。” 许宗业一走二十多天,满屋子的丫鬟佣人看见他回来,赶紧准备好伺候着。 这脸色,明显心情不好。 大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备热水的备热水,沏茶的沏茶,准备吃食的准备吃食。 一时间,整个紫烟阁都动了起来。 热水很快备好了,贴身小厮小卫子过来请他:“三爷,水备好了。” 许宗业日夜兼程,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过。 此刻除了一双眼睛露出些疲惫外,龙精活虎,倒是没什么不适。 许宗业进了浴缸,看着满浴缸冒着热气的清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小卫子,弄些花瓣放进来。” 小卫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花瓣?” 许宗业不悦道:“愣着干什么,什么玫瑰,秋菊,百合,什么香放什么。” 小卫子一脑袋问号。 以前他家大人洗澡什么都不让放,还说那是女人才用的东西。 今天是怎么了? 反正他家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放什么,他尽管放就是了。 因为许宗业平时不用这些,屋里也没准备。 小卫子得了令,也不敢随便用婢女们用的,怕自家爷嫌弃。 便把府里主子小姐们的花瓣都收走了。 四小姐许宗禾将香薰的花瓣都给了小卫子,还没忘问一句:“我哥怎么想起用这个了?” 小卫子为难道:“这奴才可不知道。” 许宗禾今年15岁,刚及笄,和许宗业同父同母。 心里充满了狐疑:“别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卫子一脸惶恐道:“奴才可不敢胡说。” 小卫子没和许宗业一起出门,所以门口的事情一概不知。 他收了花瓣便急匆匆的回去,一股脑的全给许宗业放进了浴缸里。 许宗业闻着香气扑鼻的熏香花瓣,虽然有点不适,但总算是满意了。 连日疲乏,许宗业坐在浴缸里,困意来袭,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小卫子留在旁边伺候着,不时的试试水温,感觉凉了,赶紧续上热水。 过了一会儿,注意到鲤鱼在门口跟他摆手,迟疑着走了过去。 “三爷洗澡呢,什么事,非这个时候过来。” 他不悦的看着鲤鱼,只想把人赶走。 鲤鱼看了一眼屋里,悄声道:“刚才柱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惹了三爷,刚被打了二十板子,要赶出去呢,你看看能不能和三爷说说情,别赶走了吧。” 小卫子一惊。 自家爷虽然脾气大,但对佣人都是极好的。 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从没见他处置过谁。 这柱子不但被打还要被赶出去,可见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不过他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是不是他收人家好处的事被爷知道了?” 鲤鱼道:“好像不是。” 小卫子:“那是为什么?” 鲤鱼:“听说是得罪了两个小孩。” “小孩?”小卫子想起在公主府遇到的两个小娃娃,便什么都明白了,恨恨的说道:“活该,谁让他狗眼看人低。” 鲤鱼只是求情:“怎么说,我们几个也是一起来的将军府,如今柱子被人赶走了,兔死狐悲,以后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样呢。” 小卫子不想管这事。 那两个小孩可是前昭阳公主的孩子。 自家爷虽然被人休了,可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就连扇子上题的诗都是人家公主喜欢的。 他本来不知道这事的,还是有一次自家爷喝多了,对着扇子自言自语被他听到了。 但是鲤鱼求情,他们这些佣人,平时看着风光,还不是主子的一条狗。 想来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犹豫了片刻,道:“这事我可不敢说,你们要想留下柱子,就找四小姐去。” 鲤鱼一想,这府里除了老将军和夫人,也就四小姐能说得上话了。 给小卫子抱了个拳,一溜烟的跑了。 许宗禾听说三哥回来了,收拾收拾便来了紫烟阁。 路上恰好碰见慌慌张张的鲤鱼,不悦道:“你跑什么?” 鲤鱼正找四小姐呢,可巧就碰上了。 他赶紧跪地磕头:“求四小姐救救柱子。” “柱子?”许宗禾纳闷道,“他怎么了?” 鲤鱼便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刚才门口来了两个小孩,说是要找三爷,被柱子给拦下了。” “也不知道怎么犯了口舌,柱子就和两个小孩子动了手,因此冲撞了三爷,刚打了二十鞭子,要赶出去呢。” “赶出去?”许宗禾一惊。 印象里,除了有一次佣人仗势欺人,被一个老汉找上门,他处罚过一个,还再没看他处置过奴才。 打完了不算,还要赶出去。 看起来事情不下啊。 “怎么柱子伤了那两个小孩?” 鲤鱼:“没有啊,听说拎起两个孩子正要扔出去,就被三爷看见了。” “那孩子还口口声声指着三爷的大名骂,说什么再也不理他,也绝不和解的话。” 许宗业不近人情、面冷心硬是出了名的。 19岁征战沙场,死在他手里的敌军不计其数,就算血流成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回朝之后,也没见过他给什么人好脸色。 如今竟然被两个小孩子指着名字骂? 这可是新鲜事了。 许宗禾琢磨了片刻,吩咐道:“你先把柱子留下来,让他在后院劈柴,最近别上前院晃荡,看看怎么回事再说。” 鲤鱼一听这话高兴了:“奴才谢四小姐,还是四小姐人美心善。” 许宗禾嗤了一声:“别净说好听的,以后机灵着点,再惹出什么事,我也保不了你们。” 鲤鱼连声答应着是,又给许宗禾磕了个头便去找柱子了。 许宗禾原地站了一会儿,不想去找三哥了,转身去了许夫人的房间。 这事有意思,她得说给母亲听。 许宗禾很快到了许夫人的房间,把刚才的事当成个笑话说给许夫人听。 “您不知道,刚才门口来了两个小孩子,您知道是找谁的吗?” 许夫人一直为儿子的婚事发愁,这两天见了好几个媒婆,说了好几家的姑娘。 她各个都觉得满意。 可她满意有什么用,人家连看都不看。 最后还被媒婆一顿嫌弃,质问她既然当不了儿子的家,干嘛把她们请过来。 她是想做儿子的主。 她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前两个儿子的婚事可不都是她做的主。 成亲之前,小两口连见都没见过,不也过的和和睦睦幸幸福福的。 可这个小儿子,她实在是没办法。 她要敢不经过他定了亲事,这孩子真敢离开京城,一辈子都不回来。 想到这事,许夫人就头疼。 听了女儿的话,许夫人正犯愁呢,应付性极强的说道:“谁啊?” 许家人多,她也不是哪个都了解,没准是谁在外边有了孩子也说不准。 许宗禾看见母亲懒洋洋的,明显不怎么上心的样子,笑道:“三哥啊。” “宗业?”许夫人一惊,“你三哥回来了?” 许宗禾笑道:“娘不知道?” “刚回来的。” 许夫人更生气了:“这个不孝子,回来也不知道给娘请个安。” “一走就是二十天,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当没有我这个娘了。” 许宗禾:“刚回来,刚让小卫子从我这要了香薰花瓣,说是洗澡呢。” 许夫人:“他一个臭男人,用什么花瓣。” 许宗禾:“听说是被一个小女孩嫌弃了。” “小女孩?”许夫人心里抖了一下,“你刚才说门口有谁找你三哥?” 许宗禾:“两个小孩子啊。” 许夫人:“多大?” 许宗禾:“听说四五岁吧。” 许夫人忽然想起公主府那天遇到的一个小男孩了。 当时田夫人为了恶心她,还说什么是宗业的私生子。 难不成小孩子找上门来了? 他们许家三代忠良,一直清清白白,可决不允许有私生子这种事情存在。 “小禾,你仔细打听打听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宗禾正好奇呢:“娘,你放心吧,我一定给您打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萧慕瑶和萧慕白很快回了家。 两个小家伙一个气呼呼的,一个表现的倒很平静,但也能看出来,脸上充满了失落。 萧芷妍这些日子一直在腌制蜜饯。 经过二十多天的精心琢磨,适合给太后调养的蜜饯终于做好了。 她将蜜饯一颗一颗的都收到小瓷坛里。 现在天气热了,需要尽快吃了才行。 否则过些日子该坏了。 她现在不过是名普通的民女,想把这些蜜饯送进宫肯定不行了。 需要找个人帮忙才行。 可这东西是给太后吃的。 谁敢轻易带给太后。 萧芷妍刚收起来,看见两个孩子神色各异的跑了回来。 奇怪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萧慕瑶气呼呼的坐在小凳子上,第一次一言不发。 既恼怒许家的奴才狗眼看人低。 又恼怒她的狠话怎么说那么快。 心心念念好久的小红马,就那么没了呢。 转念一想,这事还要怪义父。 明明答应她喊了爹爹就送她一匹小红马,可过后就反悔。 说什么京城都买不到小红马。 那许家怎么那么多小红马! 院子里养着好几匹,许叔叔还能从外边牵回一匹。 果然没有爹爹,只能被他们糊弄。 萧慕白倒是没萧慕瑶那么纠结,他言辞清晰的跟萧芷妍描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 “许家的门子不帮我们传话,还要把我们扔出来。” “瑶瑶心急动了手,后来我也动了手。” “动手了?”萧芷妍一惊,将两个孩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遍,确定他们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后来呢?” 心知许府这些个奴才可真该教训了,连两个小孩子都要为难。 萧慕白:“后来许叔叔回来了,瑶瑶说永远都不理许叔叔了,还说和她势不两立,永远都不和解。” “许叔叔当时带了两匹小马,一匹红的,一匹白的,又问妹妹是不是真不和解?” “妹妹坚持不肯和解,然后我们两个就回来了。” 萧芷妍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大概。 看见女儿气嘟嘟的坐在椅子上,眼里噙着泪水,可怜巴巴的,好像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心里明白这事的根源。 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萧慕瑶更恼了:“娘,人家都被欺负了,你还笑。” 萧芷妍毫不留情的指出来道:“你是真被欺负了,还是想要人家的小红马没要到?” 这话一出口,萧慕瑶就炸毛了。 她也是个有骨气的娃。 “娘,你在说什么!” “谁稀罕他的小红马,满大街都是呢。” “现在我们也有了银子,明天就去集上买一只回来。” 萧芷妍知道这回女儿真是纠结透了。 赶紧收回笑容,顺着她的话茬道:“对,我们现在有钱了,明天就去买。” 萧慕瑶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要自己买,很快情绪又萎靡了下去。 “可是义父说了,整个京城都买不到小红马呢。” 第27章 母子三人正说着话,田牧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瑶瑶,小白,看义父给你们带了什么?” 萧慕瑶听见有人喊她,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睛,飞快的跑了出去。 刚才还委屈的直掉水珠子,这会儿像换了个人似得,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义父,义父你带了什么呀?” 萧慕瑶直往田牧川大腿上扑,“都好几天没看见义父了呢。” “你都不知道瑶瑶多想义父呢。” 田牧川被萧慕瑶几句话哄的心花怒发。 他就喜欢这个小不点。 看见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他将一个小瓷瓶放到地上,笑着说道:“这几天忙。” “这不一忙完就过来看瑶瑶了。” 萧慕瑶注意到小瓷瓶,一只快赶上她高的大瓶子,她把着瓶口看进去,好几条小鱼正在里边欢快的游着。 “哇,义父,好多小鱼。” 田牧川笑道:“天气好了,等我在院子里给你们弄个小湖,到时就把这鱼养里边。” 萧慕瑶想象着小鱼在里边游来游去的样子,开心极了:“义父太好了。” “谢谢义父。” 萧芷妍和萧慕白很快出来了。 萧慕白喊了一声义父便跟萧慕瑶一起逗弄金鱼去了。 萧芷妍搬出两只椅子,递给田牧川一只,坐下问道:“这么多天没见,都忙什么呢?” 自从上次田牧川扔了银子离开,差不多二十天了,再没来过萧芷妍这里。 如今再见,萧芷妍故意没提以前的事。 田牧川也不是生萧芷妍的气。 只不过别人都在进步,而他一直原地不动,有些无力。 这些天,他一直努力寻找盛阳公主的下落。 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两天,终于有了些消息。 当年一名伺候太后的宫女被他打听到了。 只可惜,有人比他快了一步,那名宫女竟然在他赶去的前一天死了。 虽然又没了线索,但他知道,这事离解开真相不远了。 另外太后还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那就是让他调查当年给薛淑妃看病的太医。 那太医年纪大了,早些年告老还乡了。 田牧川已经派人去请。 萧芷妍是薛淑妃的女儿。 太后忽然让他调查薛淑妃,八成是怀疑萧芷妍的身世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事情竟然回到了起点。 今天田牧川过来找萧芷妍,一来是想她了,二来是想打听点消息。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 他早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的萧芷妍了。 只知道萧芷妍五岁的时候被送出了宫。 按理皇家的公主,在没出阁前,也没有赐下府邸,是不用出宫抚养的。 可薛淑妃死了之后,年幼的公主竟然被送到了外婆家。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田牧川虽然心有怀疑,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好直接问出口。 毕竟涉及到萧芷妍的身世。 “忙着找公主呗,”田牧川懒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靠着后边的墙壁,把萧芷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个遍。 萧芷妍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红了:“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田牧川笑道:“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萧芷妍:“什么事?” 田牧川:“你在薛家的日子。” 提到薛家,萧芷妍心里充满了愧疚:“过些天我想去寺里给他们上柱香。” 田牧川:“那我陪你。” 萧芷妍不想跟田牧川说这些伤心事,岔开话题道:“那你有没有线索了?” 田牧川漫不经心的回道:“找到了个婢女,可惜被人杀了。” 萧芷妍:“被人杀了?” 田牧川:“说也奇怪,说是有强盗上门,抢了些财物,人也杀了。” “你说巧不巧,就在我找到她的前一天。” 确实够巧的,萧芷妍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事到如今,仁宗都已经失踪了,而玄宗上位也稳稳的做了六年皇帝。 这六年里,天下太平,国富民强,还有谁会想着掩盖当年的真相呢? 还是说真就那么巧,遇到了强盗。 萧芷妍不好下结论,说道:“交给当地的县衙好好查了吗?” 田牧川点了点头:“已经转给当地了。” 他本想说说太后给他指路的事。 但想了想,又没说出来。 毕竟这这事还没影呢,万一给了萧芷妍希望,最后再破灭,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报这种幻想。 况且也不一定是希望。 萧慕白端出一个小盆,倒了大半盆水,将七八条小金鱼全都放进了小盆里。 萧慕瑶一边搅动金鱼,一边问萧慕白:“小白,你说这些小鱼会生鱼宝宝吗?” 这个问题超出了萧慕白的认知,他含糊道:“应该能吧。” 逗弄小鱼间,眼睑的余光瞥见门口掠过一抹红影。 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有人牵了一匹小红马站在门口,有几分漫不经心望着他们的方向。 那人身材高大,身穿黑色长衫,头戴翠冠,气质卓然。 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萧慕白心里一惊,有些不敢置信。 爹爹来找他们了。 还牵着妹妹最喜欢的小红马。 可惜,他喜欢他身后那匹小白马呢。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爹爹大概还不知道他喜欢小白马。 “瑶瑶,小红马。” 萧慕白声线微不可察的抖了下,但他努力保持平静,说出这句话。 萧慕瑶一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看见了一匹小红马停在门口。 她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飞快的往外跑去。 “娘,小红马。” 萧慕瑶腿快,比大脑的反应还快。 快到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这马是谁牵来的。 直到她一口气跑到门口,看见小红马旁边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才想起,她刚才说过什么和他势不两立,永不和解的话。 萧慕瑶:“……” 她可是个有骨气的娃。 绝对不能这么快低头。 萧慕瑶两眼发光的看着小红马,做出的动作却假装她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刚才有叔叔卖糖葫芦呢,怎么喊完人就走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娃娃。 许宗业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 他也不拆穿小家伙,就任由她在那演戏。 和萧芷妍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记得小时候,他偷懒不肯读书,被萧芷妍告到了老将军那。 老将军自然把他一顿训斥。 他当时很生气。 当然了,萧芷妍也很生气。 许宗业不明白,明明被训斥的是他,她竟然还生气了。 赌咒发誓再也不理他。 他当时也算是有点心机,从娘那里哄来一只小口径飘绿的翡翠贵妃镯。 萧芷妍爱美,最喜欢翡翠玉石一类的东西。 可以说毫无抵抗力。 别的珠宝倒也罢了,这镯子对她来说可就要了命了。 因为她手腕细,市面上所有的镯子她戴着都大。 唯独他那只,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大小正适合她。 许宗业将镯子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萧芷妍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 许宗业故意拿着镯子在她面前晃,还说什么镯子太小,送给谁都戴不进去的话。 萧芷妍看着那镯子两眼放光,直吞口水。 许宗业什么都不说,只将镯子放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当然了,指望萧芷妍认错道歉是不可能的。 最后还是他哄着她收了镯子,不过也哄着她发誓再也不准告状。 萧芷妍别别扭扭的收了镯子。 可后来该告状还是告状,他该挨训还是挨训。 那个时候小,萧芷妍有什么事都跑老将军面前告状。 再后来大了点,她不找老将军了,倒是和许夫人走的近了。 他只要有点什么事,她都会和许夫人说一嘴。 那个时候许宗业只觉得萧芷妍是告状精。 可他偏生拿她没办法。 因为每次告状之后,她都会委委屈屈的跟他说:“人家是为了你好呢。” 许宗业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好意思表现出那么委屈的。 该委屈的不是他么! 这种事情,从五岁起,一直持续到六年前。 从那之后,再没人告他的状了。 因为那个告状的人抛下他走了。 许宗业每次想起萧芷妍用最清纯的一张脸,却说出最绝情的一段话,就让他有种撕裂的感觉,痛到体无完肤。 “叔叔,你眼睛红了呢,”萧慕瑶最擅长察言观色,她仰着头,尽量让自己像大人那般的说话,“是不是被风沙眯了眼睛啊。” 虽然她要做一个有骨气的娃,但也不代表她没有同情心啊。 许叔叔肯定是被她“势不两立”、“永不和解”的话伤到了。 人家眼睛都红了,她怎么也得做点什么吧。 算了,哄哄他好了。 许宗业拉回神思,被一个小女孩看穿,他有些尴尬的清了下嗓子。 随即俯身问道:“真不和解了啊?” 萧慕瑶眼巴巴的看着小红马。 “永不和解”不过是气话。 可也不能没有一点骨气吧。 “哼哼,”萧慕瑶背着小手,收了眼巴巴的表情,扮做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那叔叔你如果很受伤的话,瑶瑶也可以收回刚才的话呢。” 许宗业:“……” 这傲娇的小表情,可以说和萧芷妍不相上下了。 “嗯,是很受伤呢。” 萧芷妍眼睛一亮:“真的啊?” 许宗业忍着心里的好笑,认真道:“当然真的了。” “叔叔长着大,第一次有人放狠话说要和我势不两立呢。” “关键叔叔好像没犯什么错。” 提到这事,萧慕瑶就不得不说了:“怎么是没犯错呢,那门子好凶,拎着瑶瑶要扔出去呢。” 许宗业:“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那门子刚让我打了板子,教训过了。” 萧慕瑶觉得,门子被打板子,大概和她娘打她屁股差不多,所以她根本没什么概念。 反正门子被教训,她的恶气也出了。 许叔叔又很受伤,也算是受到了惩罚。 她也就不计较了。 “那许叔叔,我原谅你了哦。” 许宗业被小家伙可爱到,无意识的笑出了声。 小时候萧芷妍闯了祸,他费心费力的把人哄好,萧芷妍差不多也是同样的话:“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本公主就不和你计较了。” 许宗业每次都很无奈。 可他就吃萧芷妍这套。 果然是对亲母女。 许宗业无奈道:“感谢瑶瑶小姑娘这么大度。” 他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小红马:“这个作为赔罪的礼物,送给你。” 萧慕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真送给我?” 许宗业:“不然我干嘛牵过来。” 萧慕瑶眼巴巴的看着小红马,虽然她很想要。 可是许叔叔不是义父,她好像不能接受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 毕竟,她也是一个有底线的娃。 许宗业眼看见萧慕瑶不动,疑惑道:“不喜欢?” 萧慕瑶眼巴巴的看着小红马,哪有一点不喜欢的样子。 许宗业:“既然喜欢,叔叔带你骑一圈?” 萧慕瑶摇了摇头,情绪渐渐的低落了下去。 她低头看着娘亲给她做的绣花鞋,一个字都不肯说。 许宗业俯下身,偏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萧慕瑶低声道:“娘说了,不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许宗业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真被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萌到了。 怎么有这么纠结的娃娃的啊。 “你放心,我这礼物不重。” 萧慕瑶一惊,抬头眨了下她乌黑的大眼睛:“可娘说,得好多银子买呢。” 许宗业:“我这小红马不是花银子买的。” 萧慕瑶:“那是怎么来的?” 许宗业:“许叔叔武功高强,在大山里抓的啊。” 萧慕瑶眼睛一亮:“真的啊?” 许宗业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当然是真的了。” “叔叔在大山里守了一天,才抓了这匹小红马,还有一匹白的,没花一分银子。” 没花一分银子是真的,因为他是剿匪所得。 萧慕瑶高兴了。 在她的认知里,没花银子就代表不是贵重物品。 那她就可以收了。 “谢谢叔叔哦,”萧慕瑶走到小红马旁边,跃跃欲试。 许宗业想也没想就将掐着小家伙的腋下,将人放到了小红马上。 “叔叔带你走一圈。” 萧慕瑶高兴了,小腿夹着马腹一使劲。 就想要奔出去。 可很快她就哎吆喊了一声疼。 许宗业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抱了起来。 “怎么了?” 萧慕瑶满脸尴尬道:“硌的屁股疼。” 许宗业看了一眼小红马,忽然明白了。 “这都怪叔叔,刚回来,忘了给小红马上马鞍了。” 萧慕瑶:“……” 她表现的十分大度道:“那叔叔你可够粗心哦。” 萧慕瑶出来时,萧慕白就跟出来了。 他站在旁边,十分羡慕的看着妹妹和爹爹互动。 他不擅长处理这些人际关系,也不知道和爹爹说什么,只能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爹爹除了一匹小红马,还有一匹小白马,他可喜欢了呢。 可他不知道怎么和爹爹开口。 而且爹爹好像更喜欢妹妹。 如果他像妹妹那样开口要东西,会不会惹得爹爹不喜欢他啊。 这一刻的萧慕白是羡慕的,纠结的,充满失落的。 当然,也是敏感的。 萧慕瑶一直都知道萧慕白在旁边。 她不想看许叔叔受伤,勉强接受了小红马,就想给小白也要点福利。 说好马鞍的事,她便开始往话题上引了。 “许叔叔,”萧慕瑶牵过小红马,充满爱惜的看着它,但心思却转到了别的上。 “刚才门子叔叔不光抓了我一个人,还抓了小白呢。” 许宗业一愣,不知道萧慕瑶要说什么。 他也早就看见了萧慕白。 可这孩子太内向了,言语实在太少,和他小时候几乎一样。 他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和别人沟通,除了萧芷妍,他每天放在心里反复琢磨,才算是清晰的了解了她的套路。 小白这孩子,乍一接触,没有沟通,着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嗯?” 萧慕瑶眼见着许宗业不明白,提醒道:“那你只给了我小红马做礼物,小白就没礼物吗?” “他看见我收了小红马,很失落呢。” 许宗业笑道:“那你说怎么办呢?” 萧慕瑶想了想,说道:“刚才你说抓了一匹小红马,还有一匹小白马呢,那不如,你就大方一点,把小白马送给小白吧。” 萧慕瑶这话一出口,萧慕白的眼睛就亮了。 果然懂他的人,只有妹妹。 许宗业无语的笑了。 果然是个别扭的小家伙,变相的给哥哥谋福利。 “看起来你们兄妹关系很好呢,妹妹有了礼物,立刻也要给哥哥要一份。” 听说她是妹妹,萧慕瑶纠正道:“许叔叔你错了。” 许宗业:“我哪里错了?” 萧慕瑶:“我是姐姐哦。” 许宗业:“……”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原来女孩竟然是姐姐。 别的话题萧慕白都可以忽略,唯独身份问题决不让步。 他往前走了一步,十分坚定的说道:“我才是哥哥呢。” 许宗业看了一眼萧慕白,又看了一眼萧慕瑶,两个小孩子一样大,还真很难分辨谁大谁小:“所以你们两个,到底谁大谁小?” 萧慕瑶毫不犹豫道:“当然我是姐姐了。” 萧慕白说不不过萧慕瑶,也没她那么多歪理,提醒道:“别忘了我们打的赌。” 萧慕瑶险些忘了打赌的事,被萧慕白一提醒,忽然捂着小嘴笑了。 小家伙的笑声像银铃一般,十分好听。 许宗业的心口又被刺了一下。 小时候的萧芷妍犯了错误被他发现,也是这种笑声。 时隔这么多年,他的脑海里还是会清晰的浮现出来。 或许,他接近两个孩子就是个错误。 他远没强大到能坦然的面对萧芷妍以及她的两个孩子。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顺着话题问道:“什么赌?” 萧慕瑶毫无戒备的说道:“当然是寻找爹爹的赌了。” 许宗业心口一紧:“什么寻找爹爹?” 萧慕瑶:“就是我们两个谁先找到爹爹,谁就是老大。” 顿了下,她十分自豪的说道:“肯定是我先找到爹爹了,我肯定是姐姐。” 萧慕白无语的看着她。 他早就找到爹爹了呢。 许宗业从来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他有些无力的攥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们两个不知道自己爹爹是谁吗?” 萧慕白也忽然紧张了起来,他一眨不眨的观察着许宗业的反应。 萧慕瑶倒是一如平常。 不过她有些好奇的看着许宗业,语出惊人的问道:“那许叔叔,你知道我们的爹爹是谁吗?” “他们都说,当年你和娘在一起过,那和娘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也肯定知道我们的爹爹是谁吧?” 许宗业心口紧,就觉得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觉忽然袭了过来。 难道…… 这两个孩子…… 是他的? 第28章 从许宗业来到门口,萧芷妍就注意到了。 她坐在院子里没有动。 两个孩子跑出去,她也没有阻拦。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面目面对他。 担心两个孩子没有爹爹缺少关爱。 可又担心两个孩子和他走太近了,彻底抛开她。 她就这样割裂着自己,和田牧川心不在焉的聊着天。 田牧川不满的看着院门口,有几分不悦的说道:“他怎么来了?” 还牵了瑶瑶最喜欢的小红马。 一看目的就不纯。 萧芷妍含糊道:“两个孩子想学武功,刚才去许家找他,被门子拦了。” “他大概是来赔礼的。” “无事献殷勤,不安好心,”田牧川尽可能的往不好的方向上引导,“芷妍啊,不是我说你,孩子学武功找谁不行,为什么偏找他?” “我这个义父是摆设吗?” “还是嫌弃我武功差?” “我可是大萧朝的武状元呢。” 三年前,朝廷举行比武大会,田牧川荣获武状元。 当然了,那个时候许宗业领兵在外,没能参加。 田牧川的武功,萧芷妍还是清楚的。 她怎么可能嫌弃,不过是两个孩子的自己选择:“小侯爷说笑了,这里离许家近,方便一些。” 田牧川什么话听不出来:“你故意的吧,觉得两个孩子和他亲。” “可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别说许宗业被休这事过不去,就算是许老将军对太宗忠心耿耿,对皇上更是忠心不二,也容不下你。” 这话就差没说萧芷妍是仁宗的亲妹妹了。 萧芷妍何尝不知道这点。 否则上一世,她也不会被老将军亲手射杀。 田牧川眼看着萧芷妍默不作声,又道:“别到时候,人家把孩子要回去,却留下你……” 萧芷妍最害怕的就是和两个孩子分开。 虽然许家家世显赫,老将军位列三公,许宗业又是当朝首辅。 她本应该主动将孩子送回去。 可两个孩子是她拼着命生下来的。 怎么舍得。 回京城前,她想过最好的结局就是许宗业对她还有感情,能一起接受她和两个孩子。 可那天面对皇上龙颜大悦,所有人都跪地求情,只除了许宗业。 可见他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对她大概没有任何感情了。 所以这些天,萧芷妍一直犹豫,一直纠结,一直难过。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无法面对和两个孩子分开的事。 想想就觉得心痛。 所以,还是等等再说吧。 萧慕瑶虽然一直在找爹爹,但她找爹爹的方式和小猫钓鱼差不多。 想起来就找找,想不起来也就算了。 不像萧慕白目标那么明确。 一天时间就确定了自己的爹爹是谁。 所以萧慕瑶发出这句灵魂拷问,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她并不觉得眼前这位不苟言笑,不近人情,冷冰冰的男人会是自己的爹爹。 所以,她张口就问了一句:“……也肯定知道我们的爹爹是谁吧?” 许宗业胸口被一块巨石堵上,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见萧芷妍和田牧川并排走了出来。 他微眯起眸子,神色顷刻间便冷了几分。 田牧川充满讥讽的笑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你爹爹是谁。” “你可是在北疆出生的,他彻头彻尾的京城人。” 萧慕瑶对田牧川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她还在介意田牧川答应她小红马却没兑现的事,如今她有了小红马,很想在田牧川面前显吧一下。 但又怕田牧川生气,便努力将这个念头咽了下去。 只道:“反正许叔叔不知道,义父肯定也不知道。” 田牧川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况且又是那么可爱的萧慕瑶呢。 但他可不会放过气死许宗业的机会。 “瑶瑶,小白,我们回家了。” 好像他们是一家四口,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萧慕瑶还没帮小白要到小白马呢,怎么可能这么乖乖的回家。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小心翼翼的看着萧芷妍。 萧芷妍接触到许宗业的死亡凝视,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她低头行礼道:“民女见过许大人。” 许宗业的目光绕开两个小家伙,只放在萧芷妍的身上。 上次在公主府,他被气到了,都没能好好的看看她。 女子身穿蓝色圆领锦缎短褂,配着同款的百蝶马面裙。 头发挽起,只在上边攒了一支流苏款的烧蓝珍珠发钗。 注意到发钗,许宗业微眯了眯眸子。 那不是他送的吗? 今天的萧芷妍穿着打扮可谓是朴素至极了。 以前的萧芷妍是长公主,端的是长公主的架子,嚣张跋扈,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 娇气尊贵的很。 如今的萧芷妍,少了锋芒,多了一些柔和,仿佛从高高在上的云层跌入凡间,一块奢华的棱角分明的美玉经过打磨后,终于变得柔润了。 这不是许宗业想看到的。 他眼里的萧芷妍就该尊贵,就该娇气,就该霸道嚣张不可一世。 可如今,她被削了爵位,变成普通的民女,那些外在的光环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这一刻的许宗业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许宗业看着她不说话,萧芷妍浑身不自在。 她慢慢的抬起头,也打量起了许宗业。 和六年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人更锋利了,也更成熟了,洗去铅华,早已与世独立。 既然许宗业不说话,萧芷妍也不想和他僵持了。 “小白,瑶瑶我们回家了,”她一手拉起一个孩子,想要把人带回家。 萧慕白依依不舍的看着许宗业,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萧慕瑶可不干了。 “娘,许叔叔送了我小红马,瑶瑶都没感谢呢。” 萧芷妍柔声哄道:“我们不能要许叔叔的东西。” 萧慕瑶疑惑道:“为什么?” “许叔叔说了,小红马是他在山上抓的,一分银子都没花呢。” 萧芷妍坚持道:“那也不能要。” 萧慕瑶委屈极了,情绪上来,眼泪来的也快。 一转眼,晶莹的水珠子便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全都砸在了萧芷妍亲手给她缝制的绣花鞋上。 萧芷妍舍不得看女儿委屈,但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许宗业,只想尽快将两个孩子带回去。 萧慕瑶的水珠子不光砸痛了萧芷妍,也砸痛了许宗业。 他见不得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哭泣。 忽然往前跨了一步,拦住了萧芷妍。 言语间充满了讥讽,“萧芷妍,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犹如被人当头一棒,萧芷妍呼吸一滞,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做出回应。 许宗业冷呵:“还是心虚?” 萧芷妍肩膀一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不自然的呈现出保护两个孩子的姿势。 许宗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尤其此刻,田牧川站在她身边,做出随时出手的准备,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要把他们全家怎么样一般。 这让他心里十分恼火。 六年前被抛弃的是他。 如今带着两个疑似他的孩子出现,却不许他接近的人是她。 怎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反过来一样。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萧芷妍!” 许宗业冷起来,声音低沉,携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戾气,从头顶上空传来。 吓得萧芷妍心脏紧紧的收了起来。 她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她确实是心虚。 也愧对他。 刚才两个孩子要和他一起学武,她没反对。 不过是觉得两个孩子如果能多和父亲接触一下,或许可以弥补很多遗憾。 可她眼见父子三人相处融洽,或者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一个外人。 心里那种落差,让她惊慌失措。 她现在还没准备好。 真相被揭开后,许宗业会怎么处理她。 她现在不过一介民女,许宗业想要抢走两个孩子,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怒从心头起,萧芷妍越不说话,许宗业心里越气。 他看不得萧芷妍和田牧川走的那么近,却视他为洪水猛兽。 既然萧芷妍不肯和他亲近,那他也绝不容许,她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 “来人,”许宗业作为首辅大臣,今天没带侍卫,但他带了随侍的小厮。 “把杨将军调过来,让他给我围住萧家,从现在开始,一只苍蝇都不能给我放进去。” 顿了下,“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我飞出去。” 许宗业这话一出口,萧芷妍像被人掐掉了一身正骨,无力又难过的站在那。 她缓缓抬头,眼里蓄满了泪水,不敢置信的看着许宗业。 “你要软禁我?”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了解许宗业的人。 这人宠你时,可以为你豁出性命。 可要是恨你了,也能出手无情,让你粉身碎骨。 看看,这才刚见第二面,他就要把她困死在这小院里。 这一刻的萧芷妍明白,不告诉他真相,是她做的万分正确的选择。 女子眼中含泪,欲泣未泣,声音里也夹杂了几分颤抖,将楚楚可怜的形象可谓是演绎到了极致。 许宗业心口抽痛的同时也在努力让自己清醒。 从小到大,萧芷妍最会的就是在犯了错误之后,这样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每次他都会心软,而彻底忽略她做的那些错事。 当然了,只要不触及原则,他都可以无限容忍。 但今天不行。 六年前,萧芷妍告诉他,她喜欢田牧川,要养面首,让他大度点接受。 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他拿她毫无办法。 今天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妇,如果她愿意,和田牧川大大方方的成亲,过日子,他就算不愿,也会大方的成全。 可她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拒婚,如今又勾勾搭搭,算怎么回事! “软禁你?”许宗业冷笑道,“你觉得我会软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 萧芷妍:“那你什么意思?” 许宗业:“我保护你还不行?” 萧芷妍从没像这一刻这么厌恶许宗业的脸。 他长得好看,从小被人夸到大。 从十五六岁开始,上门提亲的媒人就踏破了许家门槛,爱慕他的女子也不知道有多少。 萧芷妍开智晚,对于男女之事醒悟的更晚。 但她却有很清醒的认知。 她喜欢这张脸。 但今天,这张脸让她生气。 让她火大。 恨不得伸手撕了他这张脸。 “这叫保护?” “你许大人保护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两人争吵间,田牧川看不下去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质问道:“许宗业,你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许宗业早就看田牧川不顺眼,言语间也没半点客气:“我过分有你过分吗?” 田牧川:“还请许大人收敛一点,否则别怪本候告到皇上那里,许大人滥用职权。” 许宗业冷笑:“那倒不如请武安侯问问皇上,本阁保护前长公主犯了哪条律法!” 田牧川:“你——” “你这是保护吗,你想干什么,非要人说出来?” 许宗业:“本阁只要有理由,别说一个前朝公主,就算是你武安侯,也给我老实点。” 田牧川一直都知道,被排挤在权利之外,空有一个武安侯的名头什么用都没有。 这就是他一直想找差事做的原因。 现在面对许宗业的咄咄逼人,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萧芷妍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到田牧川,虽然极度愤怒,但口吻还是软了几分:“许大人,武安侯和这事无关,你想做什么,民女老实奉命就是了。” 萧芷妍委屈求全的模样,在许宗业眼里就是她在委屈自己而保护重要的人。 这让许宗业更加生气了。 “是么?”他眼里充满了讥讽。 …… 几个大人剑拔弩张,寸步不让,不光破坏了刚才好好的氛围,还弄得周围的空气都紧张兮兮的。 萧慕白和萧慕瑶躲在萧芷妍身后,各个吓得瑟瑟发抖。 这就是萧慕瑶不喜欢许宗业的原因。 也是她从公主府回来,关于许宗业一个字都不愿意提的原因。 这人太恐怖了。 比抢娘亲上山的山匪还要吓人。 萧慕白虽然确定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生父。 可他没有和父亲相处的经验。 更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面对。 爹爹生气,可娘也在生气。 娘还被爹爹气哭了。 长这么大,娘哭的次数很少。 除了他和妹妹生病,就只有被山匪劫走那次,山匪拿他和妹妹威胁娘亲的时候,娘哭着求人放了他和妹妹。 所以,爹爹应该是很可恶的才对。 可他心里总觉得爹爹不会伤害他们。 那娘和爹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好好的解决呢? 萧慕瑶虽然被许宗业吓到了。 但她不是第一次面对了。 前些天在公主府,许宗业也是这副可怕的模样。 可还是被她化解了。 今天也一定可以的。 萧慕瑶努力咽下来到眼眶的水珠子,她眨巴了下眼睛,从萧芷妍身后走出来。 伸出小手怯怯的拉了拉许宗业的衣袖。 仰着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许叔叔,瑶瑶不要你的小红马了。” 许宗业一愣,孩子连她喜欢的小红马都不要了,可见萧芷妍有多可恶。 “嗯?” 萧慕瑶充满请求的口吻,道:“那你也别生娘的气了,好不好?” “要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瑶瑶和小白也不能去找许叔叔了呢。” 小家伙一句话就让许宗业破防了。 眼底慢慢染上红色,他俯身蹲了下去,一手握住了小家伙的肩膀。 “瑶瑶愿意去找许叔叔玩吗?” 萧慕瑶吞咽了一口吐沫,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随即她看向萧芷妍询问她的意思,“娘,瑶瑶喜欢许叔叔呢。” 前边的话可能是真的,后边这句就有点假了。 谁不了解萧慕瑶,但作为萧慕瑶的母亲,萧芷妍是非常了解的。 她但凡喜欢许宗业,就不会一个字都不提他。 不过女儿这话倒是缓和两个人的关系。 她愿意说违心话就说吧,反正这都是许宗业应得的。 谁让他在女儿面前发火呢。 萧慕瑶说完这话,水珠子很应景的从眼眶里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她带着哭腔问:“难道许叔叔不喜欢瑶瑶吗?” 许宗业:“……” 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轻轻的将小家伙脸上的水珠子擦掉,声音有几分沙哑:“叔叔当然喜欢了。” 萧慕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的表情。 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她的表情管理还不够随意自然。 “那许叔叔还会软禁瑶瑶和小白还有娘亲吗?” 许宗业对萧芷妍满腹怨愤。 但面对这么一个小不点,他还是心软了。 倒没直接回答萧慕瑶的问题,只问:“那叔叔的小红马,你还要吗?” 萧慕瑶也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小白很喜欢叔叔的小白马呢。” 许宗业彻底绷不住了,他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周围凝固的空气也在这一刻彻底得到缓解。 许宗业擦干萧慕瑶眼窝的泪水,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贪心的小家伙。” 语毕他站起身的同时将小家伙抱进了怀里。 另一只手却牵住了萧慕白,“叔叔带你们回家牵小白马。” 萧慕白自然是愿意和许宗业走的。 但他也不放心母亲。 “娘,”他回头看着萧芷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萧慕瑶就没他想的多,开心道:“小白,叔叔要把小白马送给你呢。” “许大人——”萧芷妍不放心的迈出一步,想要阻止许宗业离开。 这人阴晴不定,猜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 万一不肯把两个孩子还给她怎么办。 “我才是他们的母亲。” 许宗业一手抱着一个,一手牵一个,头也不回的说道:“天黑之前把他们两个送回来。” 萧芷妍还是不放心,想要追上去拦下来。 田牧川却在这时候拦住了她的去路,跟她摇了摇头。 萧芷妍认命的停住了脚步。 她这么冒然冲上去只会激怒许宗业。 到时候只怕难以收场。 但愿他言而有信。 画风转的太快,小卫子茫然无措的看了看满心忧虑的萧芷妍,又看了看抱着一个领着一个的自家爷的背影,有些无所适从。 刚才自家爷吩咐他调杨将军过来。 现在是调还是不调? 想要追上自家爷问清楚,可又担心自己没体会到他的心意,一句话惹怒了他。 不过,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自家爷那么讨厌小孩子的一个人,连自己的亲侄子侄女都懒得哄的人,却对萧芷妍的孩子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 而那两个孩子眉眼间像足了自家爷。 怕不是三爷有后了。 那还调什么,惹恼了萧芷妍,他的小命还能留吗! 第29章 萧慕瑶一手搂着许宗业的脖子,一手和萧芷妍摆了摆:“娘,我和许叔叔去了哦。” 没看到萧芷妍反对,她两手同时搂住了许宗业的脖子。 凑近他嗅了嗅:“叔叔,你现在好香呢。” 许宗业:“……不是臭男人了?” 萧慕瑶连连点头:“香喷喷的,和瑶瑶一样香呢。” 这一刻,许宗业承认,他比常人冷硬的心肠柔软成一滩水。 可是,谁见了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能不喜欢呢! 许宗禾一直偷偷的跟在许宗业身后。 她是认识萧芷妍的。 当初两个人是邻居,萧芷妍天天长在她家里,和三哥哥形影不离,连她想找三哥哥玩都不行呢。 她怎么可能忘了对方。 没想到一别六年,萧芷妍再出现竟然带了两个小娃娃。 神情间还像足了他们许家人。 心里已经肯定,这两个孩子多半是他三哥的了。 可是当年不是她休了三哥吗? 怎么还会有两个孩子? 三哥知道这事吗? …… 忽然发现这么大一个秘密,许宗禾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告诉父母了。 可转念一想,当初三哥和萧芷妍成亲,父亲就不愿意。 后来三哥被休,父母又一直把这事当成耻辱。 气的父亲卧床病了好些日子。 还放出狠话,以后萧芷妍再敢来许家,绝对饶不了她。 如果忽然告诉他们三哥和萧芷妍还有来往,甚至还有了孩子,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影响两个人感情,她倒不介意。 可那两个小家伙也太可爱了点。 没准哪天还能喊她一声小姑姑呢。 不行,这事她还得瞒着,等试探了父母的口风再说。 不过看起来萧芷妍和田牧川的关系比她哥好呢。 他哥大概还是没什么没希望的。 许宗业早就注意到了鬼鬼祟祟的许宗禾,隔着好几丈远的距离,沉声道:“过来。” 许宗禾吐了吐舌头,不想面对这个冷面无情的三哥哥,转身就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荷包没秀,先走了啊。” 许宗业冷着脸色扫了一眼她的背影,冷声道:“给我管住了嘴。” “知道了,”许宗禾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人影很快消失在了拐角处。 萧慕瑶第一次见到许宗禾。 穿的像只花蝴蝶,见到许宗业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跑的无影无踪。 她好奇宝宝似得问道:“许叔叔,刚才跑走那个小姐姐是谁啊?” 许宗业纠正道:“可以喊她四姑姑。” 萧慕瑶不懂人物关系,只觉得姑姑这个称呼十分好听,高兴点了点头:“那瑶瑶有姑姑了呢。” “不过姑姑和许叔叔什么关系呢?” 许宗业好耐性的回道:“我妹妹。” “哦哦,”萧慕瑶明白了,“原来你也有妹妹啊。” “就像我是小白的妹妹一般。” 许宗业笑道:“你不说你才是姐姐吗?” 萧慕瑶哼了一声:“我是不介意当不当姐姐的,是小白非要做哥哥呢。” 她趴在许宗业的耳边悄声道:“如果我一直要当姐姐,小白可能会生气呢。” 许宗业步子大,萧慕白几乎小跑起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此刻小鼻子上冒出津津的汗珠,听到妹妹假装大方的话,很无语的瘪了下嘴。 不过许叔叔再不放慢脚步,他可能就跟不上了。 “许叔叔,”萧慕白把自己的小手从许宗业的大手里抽出来,有些不太高兴的站在原地。 看着许宗业的背影,一步都不肯走了。 为什么他和妹妹同岁,每次被抱的都是妹妹,而他只能屁颠屁颠的跟着。 关键他步子小,还跟不上。 今天的他,也不想走了。 许宗业一直没注意到萧慕白的情绪。 只能说这孩子太安静,太乖巧,太懂事了。 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默默承受,自然容易被人忽略。 听萧慕瑶说小白会生气,他很自然的回道:“小白哪有那么小气。” 就在这时,萧慕瑶看见萧慕白停住了脚步。 她指着萧慕白忽然大笑起来:“许叔叔,你看小白是不是生气了?” 许宗业这才发现萧慕白已经挣开了他的大手。 阳光下的小男孩,目光澄澈的望着他,眼里有几分悦。 他没带过孩子,一时半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小白?” “马上就到家了,小白马就在院子里。” 萧慕白:“……” 他爹爹真有这么笨吗! 萧慕瑶是最了解萧慕白的,她两手将许宗业的脸掰过来,耸了下肩膀,像个小大人那般的叹了口气:“许叔叔,你好笨呢。” 许宗业:“……” 如果被别人骂笨,许宗业自然是很生气的。 但小时候他经常被萧芷妍骂,早已经免疫了。 现在萧慕瑶一颦一笑都像极了萧芷妍小时候,他只有无限的纵容。 “那你说说,叔叔怎么笨了?” 萧慕瑶无奈道:“当然是小白跟不上你啊。” 许宗业:“……” 他好像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他这步伐,别说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就成年人,也没几个人能追上他的。 许宗业抱着萧慕瑶,往回返了两步,将大手递到萧慕白面前:“我慢一点。” 萧慕白望着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许宗业又糊涂了,他看向萧慕瑶:“现在呢?” 萧慕瑶又叹了口气,比刚才还无奈呢:“许叔叔,小白也想抱抱呢。” 萧慕瑶的心事被妹妹这么无情的揭露出来,让他有几分别扭。 小脸涨得红彤彤的,有些负气般的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要抱。” 萧慕瑶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用小手滑了两下脸蛋道:“想抱就抱呗,娘说我们还小呢,被大人抱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不过自从三岁之后,娘就不怎么抱我们了。” “因为娘抱不动呢。” 她扒在许宗业的肩膀,看着萧慕白说:“不过许叔叔力气好大,能抱的动我们呢。” 她说完看向许宗业,眼神里充满了质疑:“许叔叔,你不会抱不动我们两个吧?” 许宗业是习武之人,力气惊人。 别说两个小娃娃,就算是两个萧芷妍,他也能抱的动。 萧慕白虽然不肯承认萧慕瑶说的话,但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萧慕白和他小时候一样,什么都不愿意说出来。 但又希望有人能懂他们。 许宗业一手抱着萧慕瑶,俯下身,长臂一伸就将萧慕白抱了起来。 从来没哄过孩子的他,今天可算是破例了。 竟然能同时抱两个小孩子。 萧慕白被人抱起来,小脸红彤彤的,还有些不自然。 “许叔叔,我自己能走。” “只要你慢点就好了。” 许宗业没想抱多久,这两个孩子虽然不重,但和搬东西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还不一定能坚持多久。 好在已经到了家门口。 自家常年不苟言笑的三爷一下抱了两个小娃娃进门,这可惊坏了院子里的奴才们。 “三爷,”难得看见三爷这么高兴,大家一窝蜂的涌上来,“这是哪来的小娃娃,好可爱哦。” “三爷,您抱的动吗,要不奴才帮你吧。” 许宗业冷冷的扫了过去,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这么会说话。 眼看着许宗业生气了,有伶俐的奴才赶紧说:“三爷前两年打仗腰受了伤,大夫特意嘱咐让三爷好好养着呢。” …… 萧慕瑶是个鬼灵精,她被抱了一路有点不舒服了。 正好听见奴才们的话,她一边往地上挣脱,一边说:“许叔叔,瑶瑶想去骑小红马呢。” 许宗业松了萧慕瑶的同时,也松开了萧慕白。 随口吩咐身边的奴才:“去把我刚带回来的小白马牵过来。” 萧慕白刚才在门口就看中了这匹小白马,但他不好意思开口。 如今被人牵到面前,小脸上洋溢的都是开心的笑。 许宗业觉得,小白这孩子和他小时候像极了。 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但也会期待有人给他惊喜。 “许叔叔,这匹马真的能送我吗?” 萧慕白牵过缰绳,有些梦幻的看着许宗业。 旁边的佣人奴才听了这话,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小白马虽然是许宗业刚带回来的。 但他一回来就吩咐养马奴好生伺候着,可见喜欢程度。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送给一个小孩子。 虽然这小孩子是许宗业刚才抱回来的,但也不可能随便送他一匹宝马。 许宗业就在大家非常不可思议的情况下,弯腰蹲在地上,说出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从现在开始,这匹小白马就是你的了。” 在场的所有人:“……”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他家大人看起来那么宠爱这两个孩子。 还将刚得来的一匹宝马送给他们。 这也太玄学了。 萧慕白高兴了。 如果是旁人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他肯定是不会收的。 但许宗业不是旁人。 是他爹爹呢。 爹爹好大方,还不知道他是他的儿子,就送他一匹宝马呢。 刚才还抱着他走了那么远的路。 这一刻,萧慕白在心里是给许宗业打了个及格分的。 如果他不对娘亲那么凶的话,他是可以给满分的。 紫烟阁里有一大片草坪,萧慕瑶的注意力转移快,虽然很喜欢小红马,但只玩了一会儿就扔到了一旁。 毕竟小红马没上马鞍,她也骑不了。 倒是和丫鬟小厮们在草坪上做起了游戏。 先玩了一会老鹰捉小鸡,又玩了一会丢手绢。 反正她是许宗业带回来的,这些个佣人,只敢哄着,陪着,供着。 当然,她实在太可爱了,大家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很快便和她玩在了一起。 而许宗业呢,难得没那么严肃,春风和煦的看着大家玩闹。 萧慕白还记着学武功的事。 不知道爹娘为什么会剑拔弩张,但感觉的到,爹爹是喜欢他和瑶瑶的。 如果想让两个人和好,那他们就要和爹爹多接触才行。 所以他尽管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说道:“许叔叔,你武功那么高,能教我和瑶瑶吗?” 许宗业从没想过收徒。 这种麻烦事,他平时都是躲得远远的。 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但看到萧慕白满眼期待的眼神,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你怎么想学武功了?” 萧慕白毫不犹豫的回道:“学了功夫就可以保护妹妹和娘亲了。” 许宗业记得两个孩子说过,他们曾经被山匪抢劫过。 他这次去山西,平了9座山头,就是为了给萧芷妍报仇。 “坏人全都被抓了,好像没必要再学功夫了。” 萧慕白不同意:“那万一再遇到别的坏人呢?” 许宗业:“那有我呢。” 萧慕白的目光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爹爹拒绝的也太干脆点了。 恰好这个时候,萧慕瑶跑了过来。 她满脸的汗水,小脸上都是犹如朝阳般的笑,她扑在萧慕白身上,好奇宝宝似得问道:“小白,你在干什么?” 萧慕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 “学武功的事,你还记得吗?” 萧慕瑶一拍小脑袋瓜子,她怎么把这么大的事忘记了。 她松开萧慕白,跳到旁边摆了个架势,冲着许宗业勾了勾手指,道:“许叔叔,出招吧。” 嗤—— 许宗业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逗笑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你会功夫?” 萧慕瑶用大拇指帅气的蹭了下鼻子,无比得意道:“当然了。” 许宗业被小娃娃挑衅了,站在原地也亮了出了架势:“那我看看你的功夫如何。” 顿了下,他看向萧慕白,“你们两个一起来吧。” 萧慕瑶和萧慕白从小一起长大,心有灵犀,两个人互视了一眼,默契便来了。 一个攻上,一个攻下,动作飞快,行云流水一般,转眼就到了许宗业面前。 许宗业第一次和两个小娃娃交手,险些被他们两个唬到。 没想到,还是个有两下子的小娃娃。 许宗业从小练武,老将军亲传。 虽然他极其不喜欢武功,但有萧芷妍这个告状鬼在身边,他想偷个懒都不成。 就这么被逼出来个武功高手。 而萧慕瑶和萧慕白的功夫都是护院教出来的。 护院武功本就不高,资质也极其平庸,两个徒弟就算天赋异禀,上限也是有限的。 许宗业稍微一试,就知道了两个孩子的功底。 这么好的苗子,险些被耽误了。 好在他们年纪小,现在开始也不晚。 就这么无形中,许宗业已经决定了,亲自教他们两个功夫。 萧慕白不得不感叹一下妹妹的神奇能力。 爹爹明明不想教的,他开口求了都没用。 而妹妹都不用特意说什么,无形中就让人动了心思。 不过他早已经坦然,从来没嫉妒过妹妹。 反正他没有妹妹的能力。 还是专心寻找办法,让爹爹和娘亲和好才是正经。 许宗业不过临时试试他们的功夫,交手几个回合便住了手。 萧慕瑶和萧慕白在草坪上玩累了,想进屋看看许宗业住的地方。 许宗业在一众佣人惊讶的目光中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许宗业的私人领地防范的一直很严。 紫烟阁伺候的几十个奴才,也不是谁都可以进屋的。 每个奴才伺候的范围规定的死死的。 他的内室,只有他指定的两名奴才才可以进去。 每天还有时间限制。 就连家里的主子,谁想进他的室内,都要提前打好招呼。 但得到的回应从无例外,全部拒绝。 四小姐不知道试探了多少次,都被他给拎出去了。 今天许宗业带着两个小包子进他内室玩耍,能不把家里的佣人都惊到吗! 紫烟阁的主楼共有三层,一楼是一个超级大的大书房。 里边陈列着各种书籍。 二楼一部分是许宗业写文章,批阅奏章的书房,一部分是他自己搭建的一座小型花坛。 里边种植着各种适合室内养殖的花草。 三楼才是他的卧室。 萧慕瑶拉着萧慕白进屋后,一路从一楼冲上三楼,全都扫了一遍。 萧慕白喜欢看书,跑到三楼大略的扫了一眼就返到一楼的书房,再也不肯离开了。 萧慕瑶喜欢二楼的小花坛,红色的花好看,黄色的花也好看,哪个都想闻闻,哪个都想摸摸。 跟在后边的婢女担心许宗业生气,提心吊胆的,不时的提醒道:“瑶瑶小姐,这个花养起来不易,不能随便碰呢。” “瑶瑶小姐,这个花刚开,容易掉呢。” 萧慕瑶也没真去碰那些花草,但是女孩子看见花草,总喜欢的不得了。 难免要多看一会儿。 被人盯着耳朵边嘱咐,着实有些讨厌。 “小姐姐,我不动呢。” 萧慕瑶蹲在花坛边,准备起身离开。 谁知道婢女距离她太近了,她一转身正好撞在婢女身上,身子一歪就倒进了花坛里。 幸好她还有些身手,一手拉住了婢女姐姐的衣服。 但另外一只手却按进了花坛里。 正好压住了一棵红色的小花。 吓得婢女大惊失色:“这可怎么好,花弄坏了呢。” 萧慕瑶神情有些不悦。 花再坏也是花,她还摔了一下呢,小姐姐都不肯拉她起来。 萧慕瑶一个轱辘爬起来,又碰坏了两颗花草。 婢女险些哭出声来,不敢埋怨萧慕瑶,只一个劲的抱怨。 “这么好看的花,就这么坏了,这可怎么好。” 在萧慕瑶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白了她两眼。 就在这时,许宗业来到了他们身边。 婢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跪在旁边低着头,等着被人处罚。 萧慕瑶没注意到婢女的脸色,她拍了拍小手,仰头看着许宗业,眼里仿佛有小星星般的笑道:“这些花都好漂亮呢,瑶瑶能不能折两支给娘带回去啊。” 给娘带回去是假,她想摘两朵玩玩倒是真的。 婢女偷着瞪萧慕瑶的行为被许宗业看进了眼里。 他冷着脸色,十分不悦。 婢女还以为是花被碰坏的事,吓得瑟瑟发抖,不住的求饶:“奴婢知错了,都是奴婢没有看好,三爷饶了奴婢吧。” 婢女一边求饶,一边磕头。 把个萧慕瑶都看糊涂了。 她注意到花坛里被折断的花草,忽然明白了,拉住许宗业的小拇指,撒娇道:“许叔叔,花都是瑶瑶碰坏的呢,和小姐姐没关系呢。” 萧慕瑶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会帮别人说话。 婢女充满惊讶的看过去。 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都没想到,萧慕瑶会把这事担过去。 刚才埋怨萧慕瑶的心思全都变成了愧疚,她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许宗业本来想责备几句,但听到萧慕瑶的话,一瞬间,心里豁然明朗,“好了,你出去吧。” 他赶走了婢女,将被折断的花草整理过了。 询问萧慕瑶喜欢哪支,得到回复后,都折了下来,亲自叉进了瓶子里。 打算一会儿送两个孩子回去时,顺便给萧芷妍带过去。 他其实不是一个养花高手,也并不怎么喜欢鲜花。 二楼养的这些,全都是萧芷妍喜欢的。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一开始不过养了一盆。 后来养了两盆,三盆…… 直到现在变成一个室内小花坛。 萧慕瑶抱着大花瓶,开心的直笑。 “娘最喜欢鲜花了,可惜北疆太冷了,一年也没几天暖和时候,娘养的花每次都被冻死了。” “许叔叔,”萧慕瑶眨了眨眼睛,又有了别的心思,“娘那么喜欢鲜花,能不能请娘也过来看看?” 把萧芷妍带回家? 许宗业心口一滞。 和萧芷妍重逢后,他还没来得及定位两个人的关系。 更没想过把她回家。 真的可以吗? 她愿意跟他回家吗? 两个人刚刚还闹过不愉快,这大概是他痴人说梦。 许宗业不想让萧慕瑶的愿望破碎,俯身蹲在她面前,说道:“好啊,不过你娘可能不想来呢。” 萧慕瑶拍着胸脯说:“只要许叔叔允许,瑶瑶一定会把娘带过来的。” 许宗业枯萎了很久的内心,忽然萌生出一片绿芽来。 他和萧芷妍…… 真的还有破镜重圆的机会? 许宗业上楼前吩咐佣人准备吃食。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两个孩子也饿了,他便带着孩子们过去吃饭。 萧慕白.。精神很好,一直都高高兴兴的,他吃饭时就默默的吃饭,一句话都不说。 而萧慕瑶的精神一直高涨,吃饭也堵不住她的小嘴。 一边吃一边说,还不忘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家给许宗业。 弄得本来一点胃口都没有的许宗业竟然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萧慕瑶每天晚上准时睡觉,今天白天野了一天,又紧张又兴奋的,困意来袭犹如山雨欲来。 最后一口饭勉强咽下去,脑袋一垂砸在饭碗上就睡着了。 看得许宗业一愣。 赶紧把人抱起来。 “睡着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询问萧慕白。 音量放的极低,生怕惊醒了小家伙。 萧慕白倒是正常音量:“嗯,妹妹睡着了就不会醒了。” 意思许宗业不用特意小声。 许宗业无意识的弯起了嘴角。 肉嘟嘟的小女孩躺在他的怀里,真是可爱极了。 如果能让他们两个留在紫烟阁就好了。 不过他答应过萧芷妍,晚上把两个孩子送回去。 犹豫了片刻,许宗业到底让人准备了轿子。 他抱着萧慕瑶,让萧慕白坐轿,出了紫烟阁,往萧芷妍家里去了。 萧芷妍一直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看着将军府的方向。 许宗业如果不肯把孩子送回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跑上门去要人,还是这么无助的等下去。 好在许宗业还算有信用,天黑之后没多久就把孩子送回来了。 此时田牧川早已经离开。 萧芷妍身边只跟了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鬟。 许宗业扫了一眼萧芷妍就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状似无意的解释道:“吃饭晚了。” 萧芷妍看着许宗业怀里的萧慕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无奈道:“睡了?” 许宗业点了点头,站在门口询问道:“放哪?” 萧芷妍指了指里边的卧室:“那里。” 没看见儿子,注意到跟在许宗业身后的小轿子,她轻轻的打开轿帘,果然发现萧慕白也睡了。 小家伙歪在轿子上,脑袋偏在一侧,小脸上还挂着憨憨的笑意。 萧芷妍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早就认出了许宗业,却一直放在心里。 今天去了许家,睡得这么踏实,看来是对许宗业这个爹爹很满意了。 萧芷妍打算把萧慕白抱下来。 可五岁的萧慕白有三四十斤,萧芷妍一下没饱起来,刚要再加的力气的时候,前面忽然多了一双长臂。 轻轻松松的就将小白托了起来。 萧芷妍目送着许宗业步伐稳健的进了屋,鼻子莫名其妙的发起酸来。 如果没有六年前的分离,他们一家四口会是什么样呢? 第30章 萧芷妍居住的环境极其简陋。 屋里一张大床,靠墙壁有张书桌,上边摆了几盒胭脂水粉。 床边还有几个小孩子的玩具。 一眼扫过去,就能将整间屋子尽收眼底。 倒是打扫的干干净净。 布置的也算温馨,但这也不足够入许宗业的法眼。 想当初,萧芷妍长公主的架子端的足,家里布置的奢华又高调。 出入随行的丫鬟奴仆能挤满半条街。 那她还不满意,时常跟他抱怨,宫里哪个公主又添了什么物件,唯独她没有呢。 每次萧芷妍抱怨完,许宗业都想方设法的给她弄来。 她这才高兴了。 不过随手又丢在了一旁。 后来许宗业仔细想过,她可能只享受他想方设法满足她时那些过程。 而他也愿意去做她喜欢的任何事。 许宗业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瓮的。 好像自从七岁时认识她,事情的发展顺序便一直如此。 每次被她告状,他挨打挨骂也会生气,也会委屈。 但一见到她,心里的那些怨愤就很奇怪的都消失了。 许宗业觉得自己有受虐体质。 她要不折磨他,他可能还不会注意到她。 “给我吧。” 萧慕白被放到床上,萧芷妍走过去,将他的衣扣逐个解开,衣服脱下来,小家伙轱辘一个翻身,接着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萧慕瑶同样如此,衣服脱下来,又是一个轱辘滚过去。 许宗业眼看着两个小家伙滚动的样子,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两个孩子可真好养活呢。 萧芷妍注意到许宗业,棱角分明的脸在昏黄的光线变得异常柔和。 下午争吵的事情,反倒被冲淡了。 她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只轻声问了句:“还不走吗?” “哦,”许宗业收了脸上微不可察的笑意,冷着脸出了屋。 不过他也没走。 心里还有很多疑惑。 他今天必须问清楚,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萧芷妍将两个孩子放好,准备关了门睡觉,却不想刚走到门口,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扣住了。 随即,她被人扯过去,按在了墙壁上。 低沉的男音从头顶上空传来,“萧芷妍,你就没想过给我给个交代吗?” 萧芷妍靠着墙壁,惊恐万分的望着许宗业。 她该给他一个什么交代? 告诉他当年,她休夫是迫不得已? 因为她是重生,看过两个人的过去? 还是说她辛辛苦苦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拉扯长大,让他对她好点? 或者告诉他,她可能是太后的女儿,皇上的亲妹妹? 女子的眼光太过复杂,再也不是清清澈澈,他梦里的样子了。 许宗业读不懂,那种落败感比他在战场被人反杀还要痛苦。 “萧芷妍,”许宗业败下阵来,他忍着心痛道,“对我就一点想说的都没有?” 萧芷妍缓缓的闭了下眼睛,两道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她难道就不委屈,不难过,不心痛么? 这么多年,想他想的睡不着觉,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时,谁又能理解她的苦楚? 许宗业从小见不得萧芷妍哭泣。 每次她掉水珠子,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给她。 可那个时候还小,如今的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况且她亲口所说,她心有所属。 这一刻的许宗业觉得,再追究过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慢慢的,他松开了萧芷妍。 “你回去休息吧,”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萧家。 没有人看见,黑夜下的他,眼眶犹如晕染了一层血迹。 萧芷妍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来京城前,她满怀希望,许宗业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可皇上要杀她时,所有人都为她求情,唯独他袖手旁观。 她怎么还敢自以为是。 许宗业回到家之后,几乎一宿无眠。 第二天有早朝,天还未亮,他便坐上轿子去了宫里。 按理他昨天从山西回来,第一件事该是进宫复命,给皇上请安。 可他在门口遇到两个小包子,哪里还记得进宫的事。 许宗业没睡,皇上也是一夜未眠。 听说许宗业进城了,他推了所有的事,就坐在上阳宫里等他复命。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没听见太监汇报。 两个时辰过去了,没听见太监通传。 三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有听见他进宫的消息。 皇上坐不住了,派大太监出去调查清楚,许宗业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坐在上央宫里,直到深夜才接到太监回报:“听说许首辅一下午都在陪两个孩子。” “孩子?”皇上一惊,“哪来的孩子?” “许将军的?” 许宗业的大哥正在镇守边关,有两个孩子都到了入学的年纪,想来是这两个孩子了。 不过许将军的孩子早就进京了,没必要非赶着这个时候哄孩子。 太监如实回道:“不是,是一对双胞胎,前昭阳公主的。” 皇上:“……” “萧芷妍?” 他攥着拳头使劲锤了一下桌子。 所以他等了一晚上不见人影,而他的肱骨大臣,本应该回京就述职的,却在哄两个小孩子? 还是萧芷妍的小孩子! 皇上生气了。 震怒! 萧芷妍就是他的克星。 果然是皇叔的女儿! 皇上忽然想起来了。 当年他们刚打进京城的时候,他本意是将前朝余孽全部清除的。 自然也包括了萧芷妍。 但许宗业用头顶的乌纱,甚至连同他的性命跟他求情,无论如何都要饶了萧芷妍。 他爱惜人才,舍不得许宗业这员猛将,所以才在无奈之下将萧芷妍发配了北疆。 那是他当年被高宗发配的地方。 他在那里生活了16年。 就让高宗的女儿也感受一下北疆的苦寒吧。 一晃六年过去,他险些把这事忘了。 许宗业心里是一直都有昭阳公主的。 前些天他还险些给两个人赐婚。 玄宗恼羞成怒,莫名的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 幸好,萧芷妍不喜欢许宗业。 否则…… 玄宗暗暗的握了握拳头。 萧芷妍是高宗的女儿,仁宗的妹妹,绝不可能对他忠心。 那他也不会让她如意。 决不允许这两个人再走到一起。 玄宗有意冷着许宗业,让他认清事实。 所以许宗业进宫见驾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被人拦在了殿外。 皇上为了给许宗业敲警钟,故意将和他不对付的田牧川叫进了宫。 并意外的派了田牧川差事。 天降好事,田牧川高兴的跪地直呼皇上万岁。 出门前,扫了一眼站在殿外等候的许宗业,将胸膛挺得笔直。 “呵呵,许大人好啊!” 许宗业见不得他这小人得意的样子,但也不会表现出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抱了抱拳,应付道:“武安侯幸会。” 田牧川出了皇宫,想到许宗业不怎么待见他的样子,心里恼怒。 刚才被皇上安排差事的兴头忽然没了。 他琢磨着,必须尽快将自己和萧芷妍的事情定下来才行。 刚才皇上问他喜欢不喜欢萧芷妍,还教了她追女人的方法,可见皇上是乐于看见他和萧芷妍在一起的。 这么一想,田牧川先去做完了皇上派的差事,随后便转去了萧芷妍那里。 萧慕瑶和萧慕白昨晚睡得极好。 今早早早的爬了起来。 萧慕瑶还记着在许家的事,一睁眼没等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就喊:“许叔叔,你什么时候教我们功夫呀?” 萧芷妍一边将衣服递给她,一边笑:“瑶瑶你睁眼看看你在哪呢。” 萧慕白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瑶瑶,我们现在在家呢。” 萧慕瑶穆然瞪大了眼睛,将四处查看了一遍。 确实都是她熟悉的事物才确信自己是回家了。 “这可怎么办呢,我还以为是在许叔叔家里睡的。” 萧芷妍无语道:“你确实是在许家睡的,不过昨晚就被人送回来了。” 想到自己竟然在许叔叔家里睡着的事,有些遗憾:“娘啊,许叔叔家里的果子可好吃了呢,不如我们去许家吃早饭吧。” 萧芷妍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人家许叔叔每天还要上朝呢,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听说许宗业上朝了,萧慕瑶果然不再提这事了。 不过她想到许宗业家里的事情,扑到萧芷妍怀里,亲了她一口,撒娇道:“娘,许叔叔家里好漂亮呢。” 萧芷妍以前是许宗业家里的常客。 他房间里的一桌一椅都是经过她指导的。 比如他喜欢把书桌放在角落里,她非要他把书桌搬到窗台边。 许宗业不愿意,她就费尽了口舌,到底说服了他。 萧芷妍后来想过这事,总觉得他并不是不喜欢窗台边,否则谁又能勉强得了他呢。 多半是喜欢她喊他宗业哥哥,又费尽了唇舌说服他的样子。 可能两个人都无意中做着对方喜欢的事,却不自知而已。 “是么,”一别六年,萧芷妍不知道许家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配合着女儿问,“真有那么漂亮?” 萧慕瑶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呢。” 萧芷妍:“那你跟娘说说,许家到底什么样?” 萧慕瑶没去过别的地方,她眼里的许家就只有紫烟阁一处。 把她见到的能想起来的事情都描述了一遍。 “许叔叔住三层高的大楼房呢。” “一楼是大书房,二楼有个大书桌,还有一片小花坛,三层楼才是卧室。” “许叔叔家的佣人都好多,有好多漂亮的小哥哥,和漂亮的小姐姐。” 别的萧芷妍都不介意,听到“小姐姐”这几个字倒是让她心酸了。 如果是丫鬟婢女倒还好,就怕…… 萧芷妍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心酸,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还有呢?” 萧慕瑶想了想,好多事情过了一宿都被她忘记了。 不过有件事,她一直记着。 “对了,许叔叔说有时间请你去他家做客呢。” 萧芷妍:“……” 萧慕瑶眨吧着乌黑的大眼睛,又道:“许叔叔还给你折了一瓶花呢……” 她寻视了一眼屋里,没见到那只花瓶,有些遗憾道,“可惜没拿过来。”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潮又被勾起来了。 萧芷妍很难相信,许宗业真要送给她一瓶鲜花? 不过看女儿的样子不像说谎。 她转身询问萧慕白:“小白,你见到花瓶了吗?” 萧慕白当时在楼下看书,自然没注意到花瓶的事。 老实说道:“我没看到呢。” “不过许叔叔家里的花倒是很漂亮,娘要喜欢,不如自己去许家看看。” 六年前是她休了许宗业,连转圜的余地都没留。 如今,她怎么好意思再去许家。 怕是被老将军和老夫人看见,得拿着烧火棍把她赶出来。 不过小白和瑶瑶去了许家,老将军夫妇知道吗? 老将军夫妇能不知道吗。 虽然许宗业严令府里的佣人不准去打小报告。 但总有那些没长眼睛和太长眼睛的。 没长眼睛的是想到老爷夫人面前卖个好,平时被许宗业打压惯了,总得寻个机会出头。 长眼睛的也想到老爷夫人面前卖个好。 许宗业单身到现在,忽然间多了两个孩子,那老爷夫人能不高兴么。 可惜老爷夫人就是高兴不起来。 许夫人派了女儿监视儿子。 可女儿回来含含糊糊的一个字都不肯透漏。 这事可就大了。 她别的没想,只以为许宗业在外边交往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 如果是那些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还好,大不了带回来做个小妾。 可要是出身青楼妓馆,他们许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身边没人的时候,老两口面对面的唉声叹气。 许夫人:“宗业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女人这里总栽跟头。” 许老将军:“当年我就不同意他和昭阳在一起,结果呢!” 许夫人:“明天我得去寺庙给菩萨上柱香,保佑我儿婚姻顺遂。” 许老将军哼了一声:“求菩萨不如求自己,你还是看着点他,别真让他闯出什么祸来。” 许夫人:“那你说那两个孩子怎么办,还是对双胞胎呢,听人说可可爱了。” 老将军别过了脸:“先查清楚了再说。” 许夫人:“那你去查。” “听人说昨个回来连宫都没入,皇上都生气了,宗业这会是死了心了。” 许老将军:“谁知道你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许夫人不高兴了:“当初儿子出将入相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是我生出来的?” 许老将军:“……” 罢了罢了,他说不过自家老妇。 …… 下午,田牧川带了一大堆礼物来到了萧家。 萧慕瑶和萧慕白满心欢喜的等着许宗业过来教他们武功。 可等了大半天都没见人影。 正失落呢,就见田牧川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 萧慕瑶正在园子里和老嬷嬷种菜,看见田牧川来了,张着两只小泥手就扑了过去。 “义父,瑶瑶好想你呢。” 田牧川将小家伙拎了起来,嗤笑道:“想我昨天还和别人走。” 萧慕瑶咯咯的笑了:“那不是许叔叔送了小红马么,瑶瑶要知道感恩呢。” 田牧川让佣人把东西放下,笑道:“那义父也给你带了好多礼物,你也要知道感激义父才行。” 萧慕瑶使劲点了点头,弹着两只小短腿下了地,一边回应田牧川的话,一边忙忙乎乎的帮着佣人将包裹打开。 “瑶瑶知道呢,瑶瑶记得义父的好。” 她眼巴巴的看着佣人将小玩意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还不忘随手招呼萧慕白:“小白,小白,快来看啊,义父带了好多礼物。” 萧慕白不想收义父的礼物。 但义父冒死救过他们一家人的命,他心里感激,便不好拒绝了。 “谢谢义父,”萧慕白仰头望着田牧川。 田牧川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孩子。” “听说你们两个想要学武?”两个孩子高兴了,田牧川适时问道。 萧慕瑶拿到了一个小叶紫檀的小老虎雕刻件,大小和她的小拳头差不多,喜爱极了。 听了田牧川的话,想都没想的说道:“对的呀。” 田牧川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循循善诱道:“瑶瑶觉得义父的武功好不好?” 萧慕瑶毫不犹豫的回道:“当然好了。” 田牧川:“那以后由义父教你们两个武功好不好?” 当然是不好的。 萧慕白心里想着,可不好说出来。 只期待妹妹能够干脆的拒绝。 可萧慕瑶刚得了好玩意,怎么会拒绝田牧川的好。 她眨着藏满星星的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当然好了。” 萧慕白:“……” 就不能对妹妹抱太大希望。 田牧川高兴了,充满宠溺的点了点萧慕瑶的小鼻子:“瑶瑶真乖。” 萧芷妍刚做了一半的双绣花鞋。 隔着窗户看见田牧川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 到了换季的时候,两个孩子的鞋子都得提前准备好。 萧慕白不挑剔,鞋子最好做。 萧慕瑶指定了花色,一双要蝴蝶的,一双要芙蓉花的。 如果做出来的花色不对了,她会一直嚷嚷着不肯穿。 所以萧芷妍做的格外小心。 往常有徐嬷嬷,两个孩子的衣服鞋子都不用她太操心,有时间做一些就够了。 可今年路遇山匪,徐嬷嬷受到惊吓,丢了半条命,到现在身体都不大好。 她也不敢让徐嬷嬷太劳累了。 新买的两个丫头年纪小,针线活也不怎么样,况且洗衣做饭都指着她们,也没什么时间。 萧芷妍只能把这些工作都担过来。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萧芷妍看着石台上的一大堆东西头疼。 有吃的玩的喝的,有见过的没见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把两个孩子都惯坏了。” 田牧川自得其乐:“刚才我和瑶瑶、小白都说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做他们师父,亲自教他们武功。” 萧芷妍:“……” 有些不自然的看向萧慕瑶。 萧慕瑶抓着小老虎爱不释手,浑然没注意到娘亲的目光。 萧芷妍叹了口气,又看向了萧慕白。 萧慕白无奈的耸了下肩膀,将视线落到了妹妹的身上。 妹妹答应的,他有什么办法。 萧芷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昨天两个孩子找过许大人,说是要请他做师父……” 田牧川不喜欢听这话,有几分不悦的打断道:“怎么,我这个义父不够亲?” “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许大人教的好?” 萧芷妍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家里,怕是有场热闹要来了。 萧芷妍不说话,就算是默许了。 田牧川高兴了:“既然你不反对,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萧芷妍:“可昨天许大人似乎也答应了。” 田牧川:“我不管,这两个孩子至少我得教一个。” 萧芷妍懒得管这事了,她头疼道:“我回去做鞋了,你自便吧。” 她说完这话就回了屋,田牧川也不管她什么态度,哄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还真有模有样的指导起了功夫。 整整一天都没见到许宗业的人影。 萧慕瑶得了好玩的玩意就把这事忽略了。 只有萧慕白不时的看着门口。 期待着爹爹早点过来。 否则他们两个真要变成义父的徒弟了。 不是许宗业不肯过来,实在是事出有因。 他被皇上冷落了一天。 既然不见他,也不肯放他走。 不知道皇上哪根神经发错了,作为臣子的他,也不好置喙。 连饭都没吃,就在上央宫外边站了一整天。 傍晚,宣平公主闻风赶了过来。 许宗业去山西剿匪,一走就是二十多天。 宣平公主险些把许家的门槛踏破了。 今天听说人回来了,扔下一众小姐妹们就跑去了许家。 可谁知道她在许家等了一天都没看见人回来。 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被皇上困在宫里了。 她辞别了许家人,便赶来了宫里。 此时,许宗业还站在上央宫外。 宣平公主看了他一眼,多日未见,人比以前更英俊了,这让她心潮不受控制的荡漾起来。 “等我,”宣平公主说完这话便跑进了宫。 “皇兄——” 宣平公主一路撒着娇,冲向了坐在龙椅上的人。 皇上虽然把人放在外边冷着,但他心里远没想象那般痛快。 在北疆的时候,半个月内,许宗业连救他三次。 身上中了七枪三箭。 那个时候的许宗业完全是疯了一般的打法,根本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一路带着他杀退了敌军,又势如破竹冲进了京城。 他感念许宗业,也不忍心苛责他。 唯独在萧芷妍这事上,他不能忍。 萧芷妍是高宗的女儿,仁宗的亲妹妹。 当年城破之时,仁宗带人逃走,再无下落。 玄宗做梦都在担心,万一仁宗带人杀回京城怎么办? 以前他不过想想罢了,毕竟一个被人赶下皇位的暴君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但有了萧芷妍这个内应呢? 萧芷妍一介民女,要兵没兵,要权没权,充其量也就联络些旧臣罢了。 他早有准备,根本不惧。 可手握重兵的许家如果和前朝公主牵连上…… 犹如头上悬了一把刀,玄宗怎么能睡的安稳。 “你怎么来了?”玄宗无限纵容的看着宣平公主,对于她无诏入内的事也不计较,只笑眯眯的看着她问。 宣平公主拉着玄宗的手,撒着娇道:“皇兄,你怎么把许大人放在外边,听说一天没吃饭了呢。” 玄宗无奈道:“这是朝廷大事,你懂什么。” 宣平公主:“人家怎么不懂了,这人饿着就得吃饭呀。” “再说许大人山西剿匪,20天连平了9座大山,皇兄你没有嘉奖就算了,怎么能把人放在外边一天。” 玄宗笑道:“皇妹心疼了?” 宣平被说的不好意思:“皇兄知道还不放许大人回家。” 玄宗:“这不是等你来求情吗。” 宣平公主一愣,随即明白了皇上的良苦用心。 不过还是有些疑惑:“那皇兄干嘛不给人家赐婚呀?” 玄宗笑道:“这事可就麻烦了,不到万不得已啊,这事还得你自己争取。” 宣平公主听不明白这里的事情,不过有一点她听明白了。 现在许宗业可以走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给玄宗行了礼:“那皇妹就带许大人离开了。” 玄宗宠溺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宣平公主一时都不想留了,她飞快的跑出宫,很快来到了许宗业面前。 “许大人,皇上说了,你可以走了。” 许宗业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上央宫里,皱了皱眉。 他稍微迟疑了片刻,拱手客气道:“谢宣平公主。” 语毕,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上看着宣平公主像只花蝴蝶似得跑开的背影,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促成宣平公主和许宗业在一起,非他所愿。 如果能找回妹妹,他最希望的还是自己最信赖的肱骨大臣能成为自己的亲妹夫。 可惜…… 他的妹妹也不知道流落在哪。 吃的好不好? 穿的好不好? 生活如不如意,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刚出生不到一岁就被人偷走了,这一走就是22年。 母后熬白了头发。 他也倾尽了心力。 玄宗心里越难过,就越是憎恨高宗一脉。 连着对萧芷妍的怨愤都又多了几分。 他是不会让萧芷妍和许宗业在一起的。 绝对不能。 第31章 宣平公主眼看着许宗业说了个谢字就走了,心里有些气恼。 她有心离开,可到底没忍住,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许大人——” “许大人——” 许宗业一心记着两个孩子。 答应了今天教他们功夫,可他在宫里被困到这时,连饭都没吃。 听见宣平公主喊他,有几分迟疑:“有事?” 面对如此英俊帅气的男人,宣平公主忍不住脸红心跳。 她撩了下头发,说道:“许大人辛苦了一天,还没吃饭吧,宣平来宫之时让人备了酒菜,许大人不防吃一些再回去?” 许宗业毫不犹豫的拒绝:“自从山西回来还没给父母请过安,许某家里有事,就不劳驾宣平公主了。” 许宗业说完这话,知道宣平会不高兴,他也无暇顾及,大步流星的出了上央宫。 他确实回来之后还没给父母请过安。 皇上生气,他的父母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老许——” “老许——” 许宗业刚到宫门口,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不用看都知道是杨舒卿。 杨舒卿和许宗业差不多年纪,职位上要低很多。 现任职于吏部。 当年和许宗业一起平北疆,回京后被安排进了吏部。 两个人一起杀敌,一起回京,是过命的兄弟。 杨舒卿听说许宗业进宫述职,一大早就等在了宫门口。 期间出去吃了个饭,解了个手,甚至还去茶楼听了会戏。 直到天都黑了,才看见许宗业从里边出来。 许宗业看得不得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坐在轿子里,随手打开扇子翻了个花式,“有事?” 杨舒卿走近轿子,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嗯,一天没吃饭,瘦了些。” 许宗业还有正事要办,再晚一点,两个孩子怕是都要睡了。 有些不耐道:“你到底有没有事?” 杨舒卿哼了一声,讥讽道:“怎么许大人架子起来了,连和兄弟说句话都不行了?” 许宗业:“……你要没事,我可走了。” 杨舒卿赶紧拦住轿子:“别,我还有话要说。” 难得看到杨舒卿一本正经的样子,许宗业虽然心急还是给了他时间。 他令轿夫将轿子抬到旁边,也没下轿子,“什么事?说吧。” 杨舒卿无语道:“咱们兄弟就非要在这宫门口说话吗?” 许宗业还没吃饭,昨晚去给父母请安,他们已经睡下了。 今天怎么也得去见见父母。 不过他一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 “老地方。” 许宗业说完放下轿帘,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杨舒卿,直奔城东酒家。 杨舒卿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心里腹诽道,自从萧芷妍回来,这人整个人都不对了。 他有时间,还真要会会这个已经被削了爵位的长公主。 许宗业沙场征战多年,马革裹尸,九死一生,什么样的惊险没见过。 一天吃不上饭实在是太稀松平常的事了。 小时候吃东西很挑剔,怎么也是将军府的三少爷。 经过这些年沙场磨炼,哪还有心情关心吃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他吩咐店小二随便上点,只要快就好。 他是城东酒家的常客,小二哥也是了解他的,很快便把他常吃的饭食端上来了。 杨舒卿给许宗业倒了一杯酒,充满八卦意味的问道:“今天被皇上冷落了?” 许宗业不喜欢这话。 “皇上日理万机,太忙了而已。” 杨舒卿被他说笑了:“忙到有时间见宣平公主,都没时间见你?” 许宗业皱眉:“你看到了?” 杨舒卿呵呵笑道:“就是我告诉的宣平公主,请她帮忙给你解的围。” 许宗业本来就纳闷,宣平公主怎么知道他被困在上央宫了。 原来是有杨舒卿这个大嘴巴。 “以后我的事,不要劳驾宣平公主了。” 杨舒卿好心办事,竟然没人领情。 顿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喂了狗,“我说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你这什么意思?” 许宗业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淡声道:“我自己的事,我知道怎么处理。” 杨舒卿见不得他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你怎么处理,你的处理方式就是在上央宫里站一天?” 许宗业懒得和他瞎掰扯,“你到底有没有事?” 许宗业不接他的茬,杨舒卿无语的叹了口气:“我说你这人真是……” “你就没想过,皇上为什么要给你脸色看?” 许宗业不想揣摩圣意,“作为臣子,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就许宗业这个无所谓的心里,杨舒卿怀疑他是怎么当上首辅的。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许宗业快吃完了,他只想尽快离开:“有话快说。” 杨舒卿颇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架势,道:“算了,我直接说吧。” “皇上早就有意撮合你和宣平公主。” “这大萧朝建朝两百年来,能够出将入相的可就你一个人。” “皇上能放心吗?” 许宗业冷声道:“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杨舒卿:“你怎么不开窍呢!” “就那个什么前长公主,我劝你尽早收了心思。” “就算你不想娶宣平公主,但也绝对不能是她。” 许宗业皱眉:“为什么?” 杨舒卿:“你忘了,她可是高宗的女儿,仁宗的亲妹妹,皇上没杀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大臣和她在一起。” 许宗业不喜欢听这话,他放下筷子,极其认真道:“这话我听进去了。” “但是,只此一次,以后再也不准在我面前提。” 语毕,他随手拿起折扇,扔给小二哥一锭银子离开了酒楼。 杨舒卿就这么被人扔在了酒楼里。 他看着许宗业的背影,使劲灌了一大杯酒。 他这位好兄弟啊,凶多吉少了! 许宗业回了一趟家,先换了身衣服,又给父母请了安。 这才找到机会出府。 当然见父母的时候少不了被许老将军训斥。 尤其今天宣平公主上门,让许老将军的危机感增加了不少。 有过一次被公主休夫的前科,老将军是不赞同许宗业再做驸马的。 当然了,皇上的意思他也不敢违拗。 只逼着许宗业早点定一门亲事,在大家都措手不及的时候。 许宗业表面应着,心里却早有打算。 他这一辈子,除了萧芷妍谁都不要。 很不巧,许宗业赶到萧芷妍家门口的时候,萧家的灯已经熄了。 两个孩子一直等到睡觉都没见许宗业来,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萧慕瑶今天得了很多好玩意,几乎忘了许宗业。 到了晚上,忽然想起小红马,这才记起,她的小红马还在许家呢。 马鞍也不知道上没上。 如果没上的话,她还不能骑呢。 想到了小红马,自然就想到了送了她小红马的人。 萧慕瑶躺在床上,一边鼓捣田牧川送她的小叶紫檀小老虎,一边嘀嘀咕咕。 “许叔叔今天都没来呢,是有什么事呢?” “也不知道小红马有没有安上马鞍,如果没安的话,过几天郊游,怎么骑呢。” 萧芷妍就着煤油灯还在给两个孩子做鞋。 萧慕白盯着萧芷妍的手,神思却早就飞到了别处。 萧芷妍听见女儿的嘀咕,泼了瓢冷水:“就算安了你也不能骑马。” 萧慕瑶不高兴了,轱辘一下爬了起来:“为什么?” 萧芷妍:“你还不会骑,怎么能骑着出门。” 顿了下,“我什么时候说去郊游了?” 萧慕瑶理直气也壮:“是义父说的呀。” 萧芷妍无语道:“你还是早点睡觉吧。” 煤油灯散发出来的烟气熏人眼。 萧芷妍纳一会儿鞋底就要揉一下眼睛,没一会儿她也倦了,放下鞋底,给两个孩子盖好,她也躺在旁边,睡了。 两个孩子心思干净,睡眠好,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萧芷妍思绪复杂,入睡难一些,但没过多久,她也睡了。 前些日子,田牧川带两个孩子出去玩。 曾经遇到过一家杂耍班子。 萧慕瑶活泼好动,跟杂耍班子里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比试了一回。 鬼灵精似得小可爱一招一式都格外好看,引得周围的看客纷纷慷慨解囊。 一场杂技下来,让班主赚的盆满钵满。 那班主两口子当时就对萧慕瑶动了心思。 还一路跟踪来到了萧家。 不过看见田牧川带人进进出出,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离开京城后又去了几个镇子,但无论他们怎么卖力,甚至还偷了个和萧慕瑶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打算复制那天的场景,都没能重复当日的效果。 班主老夫妻两个尝到了赚大钱的滋味,小来小去的银子都看不上眼了。 转了大半个月,又回到了京城。 这几天他们一直躲在萧芷妍家附近悄悄的观察。 本来打算昨天动手的,没想到萧家忽然来了人,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今天看见田牧川早早的走了,萧家老的老,小的小,便不放在心上了。 计划好半夜子时跳窗将孩子偷走。 等天一亮就出城,之后一路顺江南下,逃得远远的。 到时山高皇帝远,谁能找得到他们。 萧慕瑶这个金娃娃,他们是志在必得。 萧芷妍今天睡得晚了些,也比往常睡得沉。 等她听到声音,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萧慕瑶已经被人抱出了屋。 “来人——” “来人啊,抓强盗——” 萧芷妍眼见着床上少了个孩子,又见人从窗户跳了出去,她心里着急,慌不择路的跟着往外追。 萧芷妍小时候学过一些武功。 还是和许宗业学的。 许宗业倒是个好师父,又认真,又有耐性。 可架不住她娇气啊,长公主的架子端起来,许宗业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最后气的许宗业发狠再也不教她功夫了。 不过许宗业也就是发发狠,回头还是会耐着性子好好的指导。 只可惜萧芷妍不是个好学生,除了打几个花架子,没有任何杀伤力。 再加她怀孕之后被发配北疆,路上吃了不少苦,身体损伤严重。 还怀了一对双胞胎,生产的时候险些丢了半条命。 之后爵位被削,没了俸禄,日子过得清苦,她要做很多活计,身体越发的不好了。 今天追着贼人勉强从窗口跳出去,眼看着孩子越来越远,她心口发慌,两腿发软,哪里还能追上街头卖艺,健步如飞的强盗呢。 “来人啊——” “孩子被偷走了——” 萧芷妍一边追,一边喊,很快惊动了屋里的人。 可那强盗的腿脚实在太厉害了,脚下犹如生了风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院门口。 萧芷妍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去。 她的孩子啊! 用了她半条命生下来的,好不容易养这么大。 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再也见不到孩子…… 萧芷妍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追:“孩子——” “孩子——” “我的孩子啊——” 屋里太黑,两个孩子睡着了不老实经常换位置。 此刻的萧芷妍还不知道丢的是哪个孩子。 可不管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 没了哪一个,她也活不成了。 这会橙子他们听到动静,也都追了出来。 “孩子在哪呢?” “大家分头追。” “别放跑了强盗。” …… 萧芷妍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一阵杀猪似得嚎叫在这漆黑的夜里响了起来。 吓得萧芷妍一抖。 疯了一般的往外跑去。 就见一个庞然大物撞到院门口的墙壁上,倒了下去。 月色下,不远处一名白衣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像棵小树似得伫立在那里。 第32章 许宗业刚来萧家发现人都睡了,又返了回去。 萧芷妍六年没有消息,他不闻不问就不想。 可如今知道她就在不远处,他还怎么静得下来心。 许宗业和衣而卧,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其实他知道,他只是在尽力控制自己而已。 一旦打开那座思念的闸,他就会再也控制不住。 许宗业没能控制住自己。 为了不惊动下人,他从楼上一跃而下。 而后像个夜行者那般,漫无目的的来到了萧家门口。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只这样远远的看着,确定她在里边安然无恙,就能令他心满意足。 巧的很,就这时,他听见里边女子发生一声惊叫,随即看见一个黑影从院里冲了出来。 月光下,他看得很清楚。 那贼人怀里抱了一个小孩子。 不是萧慕瑶又是谁。 许宗业怒从心头起,出手又快又狠又准,一招便将那人踢了出去,顺势抢过了他手里的孩子。 萧芷妍跌跌撞撞的扑到许宗业面前,下意识的将女儿抱进怀里。 她双腿发软,无力支撑,再加她身子瘦弱,哪里能担负的起女儿的重量。 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可她不敢松手,好像稍微一松手,女儿就会在她眼前消失一般。 萧芷妍紧紧的抱着女儿。 心口揪着,嗓子哑着,浑身都抖着。 之前来京城的路上,遇到山匪。 虽然同样惊险,但那些山匪她亲眼所见,也知道他们的目的。 如果实在无法逃脱,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处。 可今天晚上,她不知道歹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什么目的,要把女儿偷去哪里。 想到自己可能会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再也得不到女儿的消息。 她就心口抽痛,整个人仿佛要被人撕裂一般。 窒息又压抑。 “芷妍……” “芷妍……” 在许宗业的印象里,萧芷妍一直都是明媚的,充满阳光色彩的女子。 就是那种无论多少忧愁,到了她那里都可以轻松略过。 今天晚上如此惊惧又难过的萧芷妍,是他第一次见。 这让他第一次对她有了新的认知。 他慢慢的俯下身子,没敢太用力,而是轻轻的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臂上,慢慢的握上去,没发现她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才用了些力道。 试图将她从惊惧中唤醒。 “芷妍,没事了,没事了。” 萧芷妍仍然处于极度惊惧中,许宗业缓缓的将人抱进怀里。 轻声安抚道:“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瑶瑶好好的,瑶瑶没事。” 萧慕瑶做了个梦。 梦里她坐在秋千上,小白在她后边不停的推着她。 小白力气小,秋千荡不起来,这让她十分不满。 小白竟然生气了,赌气不推她了。 萧慕瑶从秋千上跳下来,追上气冲冲的小白哄道:“哥哥呀,你真生气了?” 平时小白很好哄的。 只要她喊哥哥,小白再生气都会原谅她。 可谁知道今天的小白忽然转身,像疯了一样掐住了她的脖子。 口里还骂着:“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我非掐死你不可。” 萧慕瑶上不来气,手登脚刨的一顿挣扎,终于挣开了小白。 “咳咳咳……” “别掐我,别掐我……” 萧慕瑶在一阵痛苦的挣扎中醒了过来。 周围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哇的一声哭开了:“娘——” “娘——” “小白掐我——” 许宗业的安抚没能将萧芷妍唤醒,倒是萧慕瑶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将萧芷妍拉了回来。 “瑶瑶——” 她又惊又喜的看着萧慕瑶,“你怎么了?” 萧慕瑶揉着脖子特别委屈道:“小白掐我。” 刚从屋里光脚跑出来,正站在不远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萧慕白:“……” 他什么时候掐妹妹了? 萧慕瑶这一句委屈,让现场紧绷的氛围得到缓解。 萧芷妍再一次把萧慕瑶抱进了怀里,无声的呢喃着:“瑶瑶,我的瑶瑶。” “娘,”萧慕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 萧芷妍抱的太紧了,她一边抗议一边挣扎:“娘,我要喘不上气了。” 萧芷妍下意识的松开一些,可还是不敢放手。 直到许宗业的大手伸过来:“夜里太凉了,”许宗业解释道,“他们两个穿的少,先回屋再说。” “哦,”萧慕瑶一手抱着萧慕瑶,一手撑着地面起身,可她全身发软,腿也不听使唤,站了一下没站起来。 许宗业示意她将孩子给他。 萧芷妍犹豫了片刻,虽然舍不得女儿,还是做出了让步。 许宗业就这样将萧慕瑶抱了过来,顺势扶着萧芷妍站了起来。 “能走吗?”许宗业低声询问萧芷妍。 此刻的萧芷妍不止双腿发软,头还有点晕,说实话是走不了的。 好在徐嬷嬷和小丫鬟都赶了过来,两个人一人扶住了她一侧。 她便点了点头:“能走。” 目光落到儿子的身上,注意到他没穿鞋,担心道:“小白没穿鞋。” 许宗业安慰道:“你先走,我抱他们两个。” 语毕,他抱着萧慕瑶大步走到萧慕白身边,略微弯了下腰,长臂一伸就将孩子捞了起来。 萧慕瑶刚醒,人还迷迷糊糊的,这一刻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许叔叔,你怎么来了?” 萧慕白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打量着许宗业。 他刚才睡着觉,忽然被外边的声音惊醒。 身边的娘和妹妹都不见了,他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慌不择路,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 这会只能猜出来个大概。 妹妹好像被人抱走了,娘和爹爹把妹妹救了回来。 萧慕瑶还糊涂着,窒息感消失了,她搂着许宗业的脖子,笑吟吟的问道:“许叔叔,天好黑了呢。” 许宗业不快不慢的跟在萧芷妍身后。 见她脚步虚无,整个人仿佛大病了一场般,浑身没有力气。 心口被生生的撕裂开,疼的不能自已。 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 如果这两个孩子真是他的…… 许宗业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愧疚到什么地步。 “是呢,天好黑,”许宗业心不在焉的应付道。 萧慕瑶不满意许宗业的态度,她又重复了一遍:“天好黑了呢。” 许宗业:“……” 没理解萧慕瑶到底要说什么。 好在屋门口距离院门口不太远,很快就进屋了。 许宗业将两个孩子放到床上,轻声道:“很晚了,瑶瑶和小白早点睡吧。” 萧慕瑶睡眠好,从来都是一觉到天亮。 今天被小白“掐醒”,耽误了睡眠,人一挨到床上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白要比萧慕瑶好一些,但双眼皮也没能忍住打架。 不过他们两个谁都没睡,直到萧芷妍坐在床边给他们两个盖上被子。 “好了,小白和瑶瑶早点睡吧。” 萧慕瑶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比如为什么许叔叔大半夜的会出现在他们家,比如大半夜的她为什么会跑到院外去,比如许叔叔会不会留宿…… 可惜她太困了,又打了个哈欠便闭上了眼睛。 不过临睡前,她还不忘提醒了一下萧慕白:“小白,你可不准再掐我了哦!” 萧慕白:“……” 他好冤枉! 两个孩子很快睡着了。 萧芷妍坐在床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紧紧的盯着他们,生怕下一刻又冲进来什么坏人,将他们抢走。 许宗业站在床边,默默的注视着萧芷妍。 一向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时隔六年再见,已经成为一名会拿自己生命保护孩子的母亲。 他无声的舒出口气。 轻轻的将萧芷妍的脑袋贴向自己的身体。 没感觉到她抗拒,轻声道:“没事了,坏人我已经拿住了,等明天早上审过了,就知道他的意图了。” 萧芷妍不说话,许宗业又道:“你早点休息,我在门口守着你和孩子。” 许宗业说完,扶着萧芷妍打算把她放到床上。 他当然想留在屋里守着他们,可他也知道,他似乎没什么借口留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要上缠上来一双极其柔软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 许宗业呼吸一滞:“……”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一刻的萧芷妍格外脆弱。 她什么都不想,只想靠着他,贴紧他,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其实她的心里对许宗业是有些怨愤的。 不过六年而已,对她的感情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那天当着皇上的面,哪怕他假意为她求一次情,过后她也会找他解释清楚。 她喜欢他。 爱他。 想和他在一起。 可他连个顺水推舟的人情都不愿意做。 怨愤归怨愤,她也只能自己消化。 谁让她当初那么决绝把他赶出公主府呢。 又当着他面说什么喜欢田牧川,还要养面首一类的话。 如果换成她,可能要恨对方一辈子。 许宗业到底还是大度的,就算不爱了,也没追究她当年的做法。 两个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六年前。 许宗业一时间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身上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想把人紧紧的拥在怀里。 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她。 可此刻,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疼么?” 腹部忽然传来一声类似呢喃的呓语,许宗业没听清楚,他微微俯下了身体。 “什么?” 萧芷妍的小手慢慢移动到他的脖子上,想要落下,却终究没能落下去。 “疼吗?”她又问了一遍。 这次许宗业听清楚了。 萧芷妍问他疼吗? 这话从何说起,他刚才也没受伤。 萧芷妍却像看着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一遍又一边的问他:“疼吗?” 许宗业被她奇怪的行为彻底弄晕了。 “芷妍?” 萧芷妍脑子很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血染疆场的时刻。 玄宗,当时还是太子,带领着大队人马在城外厮杀了三天三夜,终于冲进了城内。 那时早已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仁宗慌了,带人逃走,却被玄宗带大军拦住了去路。 为了保护仁宗,萧芷妍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拦在了玄宗面前。 她张开双臂,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想要杀我皇兄,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玄宗早已经杀红了眼睛,怎么会怜惜一个没见过面的堂妹。 他大手一挥,就下了射杀令。 玄宗身边是许宗业的父亲许大将军,立刻张弓搭箭,瞄准了萧芷妍。 生逢乱世,杀死一名公主何其简单。 可这个公主不是别人,是许宗业的爱妻啊。 一面视死如归是他的爱妻。 一面张弓搭箭的是他最崇拜的父亲。 这让他如何面对。 许宗业跪在玄宗脚下求他,跪在父亲脚下求他。 求他们放了萧芷妍。 可是许老将军一生忠于太宗,太宗的儿子终于杀进京城,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们成功的步伐。 一个公主算什么,儿子的苦苦哀求算什么,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支携着劲风的利箭就刺穿了萧芷妍的胸口。 许宗业亲眼看着爱妻惨死,任由他怎么祈求上苍,都无法让爱妻活过来。 心生绝望之下,他挥剑自刎。 鲜血从他的喉咙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大地,也浸湿了怀里女子的长裙。 萧芷妍死后魂魄不散,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许宗业的喉咙处流下来。 那一刻,她的眼前一片殷红,天地之间,全都是鲜血的颜色。 第33章 “芷妍——” “芷妍——” “妍儿——” 萧芷妍嘴里一直模模糊糊的说着什么:“对不起,我知道你这里很疼,那么大的伤口,怎么能不疼呢,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我帮你治好伤口……” “怎么会治不好呢,怎么会堵不住呢,怎么会呢!” “怎么这么多血,这么多血,止不住啊。” “止不住了啊!” …… 许宗业被吓得心惊肉跳。 伸手摸了一下萧芷妍的额头,像小火炉一般,烫的他心口都颤了。 “来人——” 伺候萧芷妍的婢女闻声赶了过来,看见萧芷妍神智不清的样子,一下就急哭了:“小姐怎么了?” 许宗业看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鬟,急道:“没有年纪再大些的人了吗?” 萧芷妍家里本来是有两个青壮年的,可在来京的路上遇到山匪,都被杀了。 现在家里只有一个老管家,一个老嬷嬷,年轻点的就橙子和萧芷妍新买回来的婢女了。 婢女听了训斥,赶紧止住了哭声,将橙子喊进了屋。 许宗业想直接带人去看大夫,可把两个孩子交给这一群老弱病小,着实不放心。 稍一迟疑,他将扇子扔给橙子,吩咐道:“拿这个去我家,找小卫子,让他带你把孙大夫请过来。” “是,”橙子接了扇子,不敢耽搁,急忙跑了出去。 好在萧家离许家很近,只隔了一个门口。 橙子腿脚利索,很快就到了许家。 此时许家的门子都睡了,听到有人敲门,还不太高兴。 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走出了屋。 看见橙子冷着脸问道:“什么事?” 橙子赶紧将扇子递过去,“许大人让我找小卫子。” 门子见了三爷的扇子不敢怠慢,脸上也飞快的换上了笑容。 “等着,我这就把小卫子叫过来。” 不过片刻间,小卫子就跑了出来。 他衣服还没穿利索,一边拿过扇子,一边询问:“三爷怎么了,三爷在哪?” 看见橙子站在门口,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是九小姐病了?” 萧芷妍排行第九,如今不是公主了,小卫子便喊她九小姐。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赶紧带着橙子去找孙大夫。 许宗业将萧芷妍放到床上。 把打湿了的手帕敷在她的额头上。 萧芷妍虽然烧模糊了,但小手一直抓着他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松手。 许宗业便陪在一旁,用手帕将她身体方便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 等到大夫来的时候,萧芷妍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徐嬷嬷比谁都关心萧芷妍,可她眼看着许宗业守在身边,什么都没敢说。 萧芷妍身体不好,生了两个孩子后经常生病,好在有神医帮忙调理。 这两年才好多了。 今天又无故发起烧来,担心引起旧疾,心里着实忍不住焦虑。 不过许宗业让人请了大夫。 想必许宗业请来的大夫都是最好的。 肯定能治好萧芷妍的身体。 谁知道等了半天,盼了半天,橙子带回来的大夫竟然是坐着四轮车来的。 徐嬷嬷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人能行吗? 孙大夫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 身穿湖蓝色锦缎金线缂丝百蝶起舞的圆领长袍,额间一颗红色的朱砂痣,摸样倒是挺清秀的,比那天上的月光看着还皎洁。 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也没什么不适,滑着四轮车不紧不慢的进了屋。 注意到床上的病人,搭了把脉就松开了。 他有几分不悦的看向许宗业:“我看有病的是你才对。” 许宗业担心萧芷妍的身体,急道:“怎么回事,你说啊。” 孙楚筠无语道:“她没病,倒是你病的不轻。” “大半夜的把我折腾起来,是给你消遣的?” “没病?”许宗业不信,他伸手摸了摸萧芷妍的额头,刚出过汗的额头带了些微凉的湿意,似乎比他还正常。 他又摸了摸她的脖颈,也没什么不适。 心里纳闷极了:难道是他太紧张,出现幻觉了? 萧芷妍睡着了,身边的两个小家伙也在睡着。 既然没事,许宗业担心把他们吵醒,推着孙楚筠出了屋。 “既然没事,”他唤过小卫子,“把孙大夫送回去吧。” 孙楚筠无语的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看我太闲?” 萧芷妍身体没事,许宗业心情好多了。 他嗤了一声道:“放心,诊金双倍,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既然诊金双倍,孙楚筠也就不说什么了。 转头吩咐小卫子:“送我回去。” 小卫子半夜被人叫醒,糊里糊涂的请来位大名医,又糊里糊涂的把人送回去。 孙楚筠比他还糊涂呢。 “我这睡得好好的,又得罪谁了,还不是一样被人从被窝拉了起来。” 小卫子听见孙楚筠似乎在埋怨他家爷,赶紧解释:“这不是三爷刚从山西回来,一时间还没休息过来。” 孙楚筠无语的嗤了一声:“你这借口找的,还不如不找。” 小卫子也没想到他家大人平时那么镇静的一个人,竟然犯这种糊涂事。 大夫请的太快,病都好了。 萧芷妍和两个孩子后半夜睡的很熟。 两个孩子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思干净,睡着了就是一宿。 而萧芷妍刚才烧了一阵,体力透支严重,睡过去后就再也没醒。 许宗业从屋里出来便坐在院子里的青石台上。 刚才抓到的恶人被他打晕了过去,就扔在院子里。 他有想过现在问清楚,担心吵到屋里的人,到底忍住了。 刚才萧芷妍抱着他,盯着他的脖子惊恐慌乱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萧芷妍有个爱的很深的人,割喉而死。 在皇上面前,她曾经说过,她喜欢的一个小大夫,战乱的时候救人而死。 想必是被人割了喉咙。 …… 许宗业满腹悲哀的闭上了眼睛。 能被她如此深爱的男人到底什么样呢? 如果是他,死也无憾了。 第二天早上,萧芷妍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两个孩子。 见他们都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擦掉额头的冷汗,出屋洗了把脸。 徐嬷嬷也起来了,她刚把柴火抱回来,准备炒两个菜。 一来庆祝萧慕瑶平安被人救下,二来感谢院子里的大人。 萧芷妍还没注意到院子里的许宗业,和徐嬷嬷说道:“嬷嬷,菜我来炒吧。” 徐嬷嬷用下巴点了点外边。 示意萧芷妍出去看看。 萧芷妍满脸疑惑的看向门口:“怎么了?” 徐嬷嬷:“小姐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芷妍懵懵懂懂的出了屋,见到青石台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 萧芷妍问出这话,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瑶瑶就是被这人救回来的。 充满了歉意道:“昨晚的事,谢谢你。” 许宗业一夜没睡,此刻手里握着他惯常用的扇子,上边题着李商隐的《锦瑟》。 是小时候萧芷妍最喜欢的一首诗。 看见萧芷妍出来,他收了扇子,没回应萧芷妍的话茬,起身道:“那贼人我带走了,一会审出来,我让人告诉你。” 提到抢孩子的坏人,萧芷妍心口像被什么利器狠狠的剜了一下,她攥紧了拳头道,咬牙道:“先让我看看他是谁?” 许宗业走进园子里将人提了起来。 是杂耍班的金班主。 此刻已经醒了,他迷迷瞪瞪的看了一眼萧芷妍,又看了一眼许宗业,认清楚形势之后慌忙跪下磕头哭求:“求两位大爷大奶奶放了我吧。” “求两位大爷大奶奶发发善心放了我吧。” 许宗业询问萧芷妍:“认识吗?” 萧芷妍不认识这人,摇了摇头,怒目瞪着金班主:“说,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 金班主不老实,只想顺利逃脱。 他不停的磕头道:“都是我鬼迷心窍,看着瑶瑶可爱,就想把她偷走当自己的女儿。” 这么不走心的谎话,萧芷妍怎么可能相信。 一想到女儿昨晚被人带走,她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心就如刀绞一般。 此刻她浑身发抖,死死的咬着牙关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许宗业战场杀人如麻,对付这种小角色根本不当回事。 只不过不想污了萧家的地方。 让两个小家伙留下心里阴影,才一直放着没有处理。 看见萧芷妍几乎要崩溃的神情,说道:“这人我带走吧,保证他交代清楚。” 萧芷妍不肯放他走。 事关女儿,她必须弄个清清楚楚。 注意到地上有一块带着棱角的小石头,弯腰捡了起来。 随即使劲往金班主的人中穴上砸去。 就听嗷呜一声痛呼,金班主疼的抱着脑袋滚在了地上。 “啊啊啊,疼死我了。” “啊啊啊,救命啊,疼死我了。” “啊啊啊……” 萧芷妍怒视着金班主,娇软的声音尽是戾气:“你给我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让你吃尽苦头。” “明白的告诉你,我可是学过医术的,有的是办法让你痛不欲生。” 金班主虽然常年跑江湖,大伤小伤没少受过,但他今天是碰到硬茬了。 人中穴是人身上疼痛感最重的穴道,萧芷妍下了死力气,他怎么可能熬得住。 这会再也不敢撒谎了,赶紧说实话。 “我是杂技版的班主,前些天瑶瑶和我那里的孩子打了一段,旁边的观众看她打的可爱,纷纷赏银子,那一天赚的,比我几十年赚的还要多。” “我这才起了歪心思,想把瑶瑶偷去,和我一起卖艺。” 他一边哭诉,一边磕头:“求大老爷姑奶奶饶命,我只是想把金娃娃偷回去,保证好好的对着,可从来没想过伤害她。” 金班主以为自己这样说,面前的女子就会放过他。 可惜他想错了。 萧芷妍怎么会放了他。 那是想让她们骨肉分离的凶手啊。 她转头询问了一句:“打死他会不会很麻烦?” 许宗业:“……” 萧芷妍不想给许宗业惹这个麻烦:“那打残总没事吧。” 她说完这话,也不等许宗业什么反应,握着尖锐的石头使劲往他身上几处大穴打去。 其实打死也没事,许宗业自然会为她扛着。 但萧芷妍改了想法,他也没说什么。 反正这人就算不死,也会被送进大牢,一辈子别想好了。 萧芷妍处理完了金班主,担心两个孩子看见,急忙让许宗业带走了。 临走前,萧芷妍还不忘了嘱咐他:“杂技班的同伙也一个别放过。” 许宗业看见处事干脆利落,思虑周全的萧芷妍,一时间险些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萧慕瑶被外边的响动惊醒了。 她踩上鞋子都没提就跑了出来。 往常这个时间她早醒了,昨天晚上被人惊醒,耽误了睡眠,才睡到这个时候。 看见许宗业拎着金班主出去,惊讶道:“那不是班主伯伯吗?” 此刻金班主全身是血,样貌扭曲,萧芷妍担心吓到萧慕瑶,拉着她的小手把人拖进了屋。 “好了,别影响许叔叔抓坏人。” 第34章 “坏人吗?”萧慕瑶记得之前看见金班主很和善呢。 “她做了什么坏事吗?” 萧芷妍认真道:“很坏很坏的坏事呢,不可原谅。” 她担心萧慕瑶求情,所以说的极其认真。 萧慕瑶好像真听懂了一般,点了点头:“哦哦。” 没见萧慕瑶求情,萧芷妍松了口气。 她不想把金班主偷孩子的事告诉她。 毕竟女儿只有五岁,可能还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恐怖。 “好了,进屋叫哥哥起床。” 萧慕瑶蹦蹦跶跶的走到门口,忽然返了回来:“娘啊,金班主被抓走了,那杂技班里的小孩呢?” 萧芷妍不知道杂技班什么情况,“那要等许叔叔回来问了。” 萧慕瑶偏头想了想,她还记得当初和她比武的小伙伴呢。 “娘,瑶瑶能求你一件事吗?” 萧慕瑶竟然用了一个求字,萧芷妍颇为意外:“什么事啊?” 萧慕瑶:“杂家班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女孩呢,武功也和瑶瑶差不多,瑶瑶很喜欢呢。” “要是能把她领咱们家来,瑶瑶一定会感谢娘呢。” 萧芷妍无语道:“我不用你感谢。” 萧慕瑶眨巴了一下乌黑的大眼睛:“那是不行了吗?” 萧芷妍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杂技班,自然不敢跟女儿下保证,只道:“这事还要等许叔叔回来才能知道。” 萧慕瑶两手一摊,比萧芷妍还要无语:“原来娘你做不了主呢。” 萧芷妍:“……” “快点回去吧你,洗脸准备吃饭。” 今天萧慕白难得比萧慕瑶起的还晚。 他没听到外边的响动,一边往起爬一边揉着眼睛问萧慕瑶:“外边发生了什么?” 萧慕瑶凑近萧慕白,紧张兮兮的说道:“小白,你不知道,原来金班主是坏人呢。” 萧慕白一惊,忽然想起昨晚的事,问道:“你看见那人是金班主?” 萧慕瑶被问糊涂了:“怎么你还没出门就知道外边有人?” 萧慕白无语道:“昨晚的事你一点都没记住?” 萧慕瑶懵懵懂懂的摇了摇脑袋,忽然又点了点小脑袋:“啊,我想起来了,你掐我脖子。” 萧慕白:“……算了,你还是别想了。” 许宗业将金班主带到顺天府,严令顺天府尹审查清楚。 有首辅大人亲自督促的案子,顺天府尹哪敢含糊。 很快审查清楚,亲自带人将杂技班的全部人员都抓了起来。 许宗业处理完这事,随便吃了口东西,派人给萧芷妍送了信之后便回了内阁。 去了一趟山西往返二十多天,落下了很多需要处理的朝政大事。 忙忙碌碌,一直到傍晚才将紧急的事情处理完。 这才有时间喝了口茶。 田牧川下午听说了萧芷妍家里昨夜进贼的事,扔下手里的事情就赶了过去。 听说是杂技班的人所为,田牧川充满了愧疚。 一见到萧芷妍就开始道歉。 “都是我不好,那天带着他们出去玩,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出了这样的事,要说萧芷妍一点都不责怪田牧川,那是不可能的。 但萧芷妍也知道,这事不怪田牧川。 肯定是两个孩子央求他,才出去玩的。 谁能想到会遇到金班主那种坏人呢。 “算了,”萧芷妍做出毫不介意的样子说道,“这事你也不能未卜先知,反正都过去了。” “瑶瑶也没事。” 田牧川还是担心萧芷妍责备他:“你要是怪我就说出来,我想办法弥补你。” 萧芷妍:“真的不怪你,瑶瑶这不是没事么。” 田牧川还是不放心。 想到这次多亏了许宗业的事,询问道:“对了,许宗业怎么那么巧?” 萧芷妍顿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田牧川点到为止,不肯说下去了,“我就是觉得这事也太巧了。” “怎么金班主刚抱走了瑶瑶,他正好出现在门口。” 顿了下,“可能是我想多了,他堂堂当朝首辅,怎么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萧芷妍知道两个人明争暗斗,多有不和。 而且这事还是由她而起。 如果不是六年前,她拿田牧川当借口,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会弄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不想许宗业被人诬赖。 “六年前的事,我跟你说句对不起。” “你们两个从小亲如兄弟,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们以后就算不能做兄弟,也能平安无事。” 田牧川心事被人猜中,有些汗颜。 但他还是不肯承认:“这事和你没关系。” “是他做事不地道。” “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他也知道,怎么皇上赐婚的时候,他不能为了我拒婚?” 萧芷妍心说还真不一定是田牧川先喜欢她的。 而且感情的事,也不是能按先来后到论的。 否则她也不会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这么多年了。 “这么点事,你还记这么多年。” 田牧川不悦道:“如果当初皇上是给我们赐婚呢,我做的肯定比他好。” 萧芷妍:“这事你要问仁宗去。” 话题到这,田牧川就不得不问藏在他心里的疑问了:“既然你放不下,当年你为什么要休夫?” 重生的事不足为外人道,萧芷妍自然无法解释。 只能给出以前含糊的说法:“道不同,不相为谋。” 田牧川才不信这话:“要不是你给我写的那封信,我还真要被你骗了。” 他不想看萧芷妍为难,她不肯说,他也就不追问了:“算了,这事我也不问了。” “两个孩子在哪,我去看看。” 萧慕瑶和萧慕白两孩子正在后院玩跳格子。 老管家和徐嬷嬷两个人翻了一遍地,种了些蔬菜。 两个孩子一直跟在旁边,一会儿帮忙种菜,一会儿玩游戏,忙的小脸上汗津津的。 见到田牧川来了,萧慕瑶扔下萧慕白就跑了过去。 “义父——” 萧慕瑶喊得又甜又脆,惹得田牧川心里的那点不愉快都散了。 不过随即又感觉有些悲伤。 这么可爱的女孩怎么就不是他的女儿呢。 许宗业这匹狼,不知道在萧家外边盯多久了。 否则也不可能萧家一出事,他就正好赶上。 他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萧家的院子,要不问问邻居卖不卖房子? 这事田牧川也就想想。 他要敢搬出来住,她娘得立刻吊死在房梁上。 萧慕瑶还记着紫英的事,哄了田牧川高兴,趁机说道:“义父,紫英姐姐好可怜呢。” “紫英是谁?”田牧川贵人多忘事,怎么可能记得大街上一个卖艺的小女孩。 萧慕瑶两手捧着自己的小脸,做出非常遗憾的样子,道:“就是杂技班那个小女孩啊,还跟瑶瑶比试了呢。” 田牧川想起来了:“你说她啊。” “整个杂耍班子都被抓起来了,确实很可怜。” 萧慕瑶:“可她才那么一小点,都不关她的事呢。” 萧慕瑶乌黑的大眼睛转个不停,田牧川猜到她肯定有什么鬼主意,笑道:“你就说你想干什么吧?” 萧慕瑶咯咯的笑了,求人之前先展示她瑶瑶式甜美笑容:“义父你不觉得让她来陪瑶瑶练武很好吗?” 田牧川还真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你说的倒还真可以考虑。” “你娘前些日子还提过,想给你找个贴身的丫头,要是紫英可以,还真省事了。” “不过这事我说的可不算,得看过那孩子,确实可靠才行。” 萧慕瑶只当田牧川答应她了,欢呼道:“还是义父对我最好。” 田牧川笑着戳了戳她的小鼻子:“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晚饭前,田牧川看着还有些时间,询问萧芷妍要不要去一趟衙门。 金班主毕竟是许宗业抓起来了,萧芷妍觉得这事还是要和许宗业说一声比较好。 可许宗业那么忙的人,也不一定有时间管这事。 况且不早点弄清楚情况,万一那孩子已经有了处理方式,还真不好弄了。 这么想着,萧芷妍和田牧川一起去了顺天府。 当然萧慕瑶非要跟着。 萧芷妍只能带上了她和萧慕白。 顺天府尹没想到一大早上迎来个首富大臣,晚上又接待了一位小侯爷。 他这县衙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武安侯有什么吩咐?”顺天府尹毕恭毕敬的问道。 田牧川大喇喇的坐到椅子上,招呼萧芷妍一起坐下。 萧慕瑶和萧慕白站在田牧川身边,一边一个。 顺天府尹心里纳闷,这是摆的什么阵仗? 不过这不是他该问的。 人家是武安侯,随便动动手指,都能让他的仕途垮掉。 反正小心应酬怎么都不会出错。 田牧川慢声道:“听说你这早上抓了一个杂技班子?” 顺天府尹心里一紧。 这武安侯不会是来保人的吧? 当朝首辅关进来的人,武安侯要保,这事可有点难办了。 萧芷妍眼看着顺天府尹害怕,无语的看了田牧川一眼,对顺天府尹道:“刘大人别担心,我们过来就是想问问,杂技班里还有几个小孩子,不知道顺天府准备怎么处理?” 顺天府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这位小姐的意思是?” 萧芷妍笑道:“是这样,杂技班子偷的孩子正是我的女儿,她见过杂技班的几个小孩子,甚是投缘,所以就想问问,这几个孩子准备怎么处理?” 顺天府尹正为这事犯愁,回道:“按理这些个孩子都是他们偷来买来的,本应该寻到他们的亲人,送回去安置。” “可这些孩子年纪小,哪里还记得老家,金班主呢,倒是提供了几个地方,我刚派人去核实了,还不知道怎么样。” 萧芷妍问道:“那如果家里没人了呢?” 顺天府尹:“要么跟着金班主他们发配,要么就送去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第35章 萧芷妍看向田牧川,给他递了个眼神。 田牧川立刻说道:“刘大人你先把那个叫紫英的孩子带过来,要是看对眼了,我就先带回去,也省了你的麻烦。” 顺天府尹正求之不得呢,生怕武安侯反悔,赶紧派人去带紫英,顺便把另外两个和紫莹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也一起带了过来。 不多时便带进来三个小孩子。 一个是和萧慕瑶差不多大的紫英。 还有两个看起来比萧慕瑶大了两岁,萧慕瑶都是第一次见。 紫英被拐的最早,不到两岁就在杂技班了。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也早就忘了父母的样子。 她虽然是三个人里武功最高的,但她也是最怯懦的。 小时候挨打受气的时候多,养成了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样子。 进了屋之后,一直低着头,眼神怯怯的,也不敢看周围的人。 倒是萧慕瑶高兴的跑了过去,拉住她的手把她往萧芷妍那边带:“娘,这就是紫英。” “我们两个的武功差不多呢。” 萧芷妍仔细打量着紫英。 想到她的身世可怜,心里本就多了几分怜悯,又见女儿喜欢,自然也是满意的。 “你叫什么名字?”萧芷妍虽然知道她叫紫英了,但作为话题的开始,还是问了她的名字。 紫英低着头,听见有人问她,心里害怕,又往下低了低头。 萧慕瑶担心母亲不喜欢,一手拉着她,一手去抬她的下巴:“紫英,紫英,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们一起表演过杂技呢。” 萧慕瑶表演杂技纯属好玩,可紫英表演杂技却是为了能活下去。 如今听身边的女孩提起来,被班主逼着学功夫的情景重现,只觉得更害怕了。 萧慕瑶一直想着和紫莹再比试一番呢,也幻想着两个人一见面就热情相拥,很快成为好朋友的情景,可惜并没有让她如愿。 心里有些小失落是自然的。 可又担心紫英太老实了,娘不喜欢。 有些急道:“你再不说话,我娘可能就不让你去我们家了。” 萧慕瑶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大户人家小姐的姿态。 紫英虽然年纪小,也是明白一些的。 忽然听见萧慕瑶这话,惊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慕瑶:“去你家?” 萧慕瑶使劲点了点头:“对呀。” 紫英:“那不用卖艺了?” 萧慕瑶继续点头:“对的呀。” 紫英心里忽然亮堂起来。 她转身给萧芷妍跪了下去,哭着说道:“求菩萨娘娘救救我,紫英再也不想街头卖艺了,也不想挨打了。” “以后给菩萨娘娘当牛做马,伺候菩萨娘娘,只求菩萨娘娘收留我。” 这句菩萨娘娘叫的萧芷妍心里极不舒服。 这么小的孩子,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当牛做马的话,可见以前受了多少苦。 她起身把紫英扶起来,安抚道:“傻孩子,不用你当牛做马,以后给瑶瑶做个玩伴就行了。” 听说给萧慕瑶做玩伴,紫英激动的口不能言,跪下去又连着磕了三个头。 看得萧慕瑶一愣一愣的。 为什么她觉得表演杂技很好玩呢。 小小的萧慕瑶还不理解其中的艰苦。 当着众人的面,她也没多问,想着回去的时候问问娘。 萧慕瑶拉起紫英,对顺天府尹说道:“这孩子我看着甚好,就先带走了。” 顿了下,“如果以后衙门打听到了她父母的下落,那时一定会送还给她的父母。” 顺天府尹心里大喜。 正愁这几个孩子没法处置呢,大方道:“这孩子离开家年月太久,多半是找不到了。” “如果能被你们收留,感情是天大的好事。” 他看了一眼紫英,目光落到了旁边的两个小女孩身上。 如果这两个能被他们一起带走就好了。 这两个小女孩要大一些。 有六七岁的样子。 穿的都是杂技班的统一服饰。 一个看起来很紧张,进屋后就不自然的缩着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另外一个就很不一样了。 她长得玉雪聪慧,一双大眼睛极为有神,见了这么多人,没有半点惧意。 看见萧芷妍收了紫英后,她略微迟疑了片刻,慢步走到萧芷妍面前,俯身行了个礼。 一举一动,皆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神态。 萧芷妍倒没敢怠慢,仔细打量着她。 小女孩慢声细语道:“小女江南人士,名唤李莹琪,和父亲来京探亲,不想被人拐走。” “舅父是工部一名小吏,如今外出寻视河道,不在京城。” “小女想请……” 她一时没找到称呼萧芷妍的用词,便和紫英一样叫法,“菩萨娘娘收留一段时间。” “或者找到我爹爹,或者等到舅舅回来,那时家里一定会感谢菩萨娘娘天高地厚之恩。” 这么一大段话说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脸不红气不短,萧芷妍着实被惊了一下。 原来是舅父在工部,想来家里也是大户人家。 难怪通体的气质就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萧芷妍将李莹琪扶起来,不好做主李莹琪的去留,询问顺天府尹的意思:“这孩子……” 顺天府尹正不好开口呢,由李莹琪自己开口最合适不过了,他赶紧说:“要是夫人能将孩子带回去,我代表县衙感激夫人。” 萧芷妍猜想顺天府尹多半误会她的身份了。 她不着痕迹的解释道:“民女一定照顾好这孩子。” 顺天府尹一愣,看了一眼武安侯。 还以为两个人是一起的。 就说没听过他成亲嘛。 田牧川被看得尴尬,攥着拳头咳嗽了两声:“如此,正好。” 反正萧芷妍都带走两个了,顺天府尹索性豁出去他这张老脸了,“菩萨娘娘,另外一个孩子……” 萧芷妍被喊得无语了。 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就算了,怎么顺天府尹也喊她菩萨娘娘。 虽然她很想将第三个孩子也带走。 可她现在贫民一个,凭白添了两张口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再多一个,确实负担无力。 所以她稍微一想便要拒绝。 可奈何萧慕瑶不同意啊。 她看出萧芷妍的脸色,在她开口之前就拉着她的手央求道:“娘,两个姐姐都去咱们家,那个小姐姐也很可怜呢,不如都跟我们回家吧。” 萧芷妍:“……” 早知道她就不该带萧慕瑶出来。 田牧川这个时候起身道:“正好家里想买个丫头,这孩子就跟我去吧。” 解决了这三个大麻烦,顺天府尹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如是平常的案子也好断。 可这个杂技班是首辅大人亲自送来的,事情就比较棘手了。 如今有武安侯出面,也省的他多少力气。 “下官替这几个孩子谢过武安侯,也替他们的父母感谢武安侯山高水深之恩。” 田牧川被人拍着马屁,一心享受。 走前还拍了拍府尹的肩膀:“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 出了府衙,田牧川对萧芷妍说道:“你放心,这几个孩子的一应开支都我负责,你什么都不用想。” 两个人来往本来就多,如果这三个孩子的开支都由侯府出,以后更说不清了。 萧芷妍笑道:“这点小事就不劳你惦记了,我有办法。” 田牧川疑惑道:“你有什么办法?” “不是去求许宗业吧?” 萧芷妍不想把许宗业牵扯进来:“我就不能自己想办法了?” 眼看着萧芷妍要生气,田牧川什么都不说了。 这三个孩子到底都跟着萧芷妍去了。 萧芷妍让婢女准备好热水,带着几个孩子们洗了澡。 她在街上买了几套衣服,给她们换上。 这几个孩子稍微一打扮,全都换了样子,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看着甚是养眼。 不过洗澡的时候,明月将萧芷妍叫进了屋。 指着几个孩子的后背给她看。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萧芷妍花容失色。 几个孩子的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到处都是被虐打的痕迹。 有的是早打的,只剩下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疤痕。 有的是新打的,还没结痂。 一碰还会流血。 这些孩子,只有脸是好好的。 想必是为了表演,才没动他们的脸。 想到女儿如果被人抢走,也会遭遇如此伤害,萧芷妍的心口犹如被人重重的锤了一拳,险些窒息过去。 这些个天杀的恶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洗清他们的罪孽。 萧芷妍亲手调了些药膏,给三个孩子们涂上,疼痛减轻,三个孩子对她都充满了感激之情。 晚上,萧芷妍准了几个菜,留田牧川坐下来一起吃。 田牧川找还找不到这种好事呢,连拒绝都没有就留了下来。 许宗业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他脱了朝服,换上黑色的常服,手里拿着他常带的扇子,漫无目的的出了府。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这会腹内空空,自然的想要吃点什么。 小时候,萧芷妍整天长在他们家。 一日三餐几乎都会一起吃。 他的口味多半都随着她的兴致变化。 比如这阵子,她迷上了各种鱼,他的桌子上除了鱼还是鱼。 比如这阵子她想吃鸡,那么家里的饭桌上,换着花样的全是鸡。 说起来也怪,如果是一般人,早该厌恶她这种霸道的行为了。 可他不但没讨厌过,甚至还很喜欢。 直到六年前,他被休,两个人的关系彻底决裂。 他单枪匹马去北疆,之后,便再也没有同过席。 往事种种浮影般扫过,心里难免会觉得唏嘘。 等许宗业后知后觉的停下脚步,他已经来到了萧家门口。 隔着窗子也能看得出来,屋里正在吃饭。 大人交谈孩子嬉闹的声音不时传出来,好不热闹。 许宗业无声的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看见田牧川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啧,这不是许大人吗?” 许宗业脸色冷了几分,呵道:“武安侯好不悠闲。” 田牧川回头看了一眼,故意气他:“没办法,今天跟着芷妍跑了大半天,芷妍留我吃晚饭,我能拒绝得了吗!” 这句话确实让许宗业破防了。 他脸色又冷几分。 心口也在这一刻沉了下去。 田牧川帮她的忙,就有机会吃饭。 他还救了瑶瑶呢。 当然,他救瑶瑶也没想图她的回报,可这种比对之下,他心里失衡,总是很正常吧。 许宗业心里不舒服,也没了和田牧川争吵的心思,转身就走。 萧芷妍却在这个时候出来喊住了他。 “许大人——” 萧芷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虽然和许宗业的恩怨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但他救了瑶瑶,就是救了她。 怎么可能不心存感激。 许宗业脚步一顿,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萧芷妍快步走上前,笑着说道:“许大人公事繁忙,民女本不敢打扰。” “不过昨天许大人救了瑶瑶,民女如果不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许宗业:“……” 萧芷妍:“所以不知道明晚许大人有没有时间,民女略备薄酒,请许大人赏脸吃个饭,可好?” 许宗业:“……” 萧芷妍眨了下眼睛:“许大人没有时间吗?” 许宗业冷着脸,十分傲娇的哼了一声:“再说吧。” 语毕他步履飞快的离开了萧家。 这人也不知道同意没同意,萧芷妍觉得自己得尽到了礼数。 冲着快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喊道:“不管许大人来不来,民女都会准备好酒菜等着。” 田牧川不悦的哼了一声:“人家大忙人,来不了。” 顿了下,“不如这顿酒菜我……” 萧芷妍白了他一眼:“家里穷,招待不周,武安侯自便吧。” 田牧川无语的看着她:“过河拆桥啊!” 第36章 小卫子总觉得他家三爷今天不对劲。 特别不对劲! 往常晚饭都是厨房随便做。 今天特意点了一道红烧鲤鱼和爆炒藕片。 往常他都不怎么吃这些的。 今天是遇到了什么事? 最奇怪的是,饭菜上桌,他也没吃几口。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时的弯唇笑一下。 好像着了魔一般。 古怪又诡异。 小卫子觉得,得给他家三爷看看仙了,别是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第二天许宗业上朝后,难得向皇上举荐了武安侯差事。 不光满朝文武大臣,包括武安侯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皇上更是被惊到了。 “许爱卿,怎么忽然想起举荐武安侯了?” 许宗业面无波澜,十分自然的说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 既然许宗业亲自举荐了武安侯,皇上自然是允的。 当下就派了武安侯差事。 刚开始武安侯也以为许宗业是真心想和他化解,否则也不会派他差事。 直到他弄明白差事的工作性质,才知道许宗业的险恶用心。 一出朝堂,田牧川就喊住了许宗业:“许大人,为了支开我,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许宗业拱手笑道:“武安侯不是想入朝么,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高兴?” 田牧川:“……” 确实是难能可贵的一个好机会。 只要他办好了差事,入朝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他要外出啊。 至少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回来。 许宗业可真够阴险的。 为了萧芷妍,六年都没让他入朝,竟能在这个时候给了他机会。 不管怎么说,田牧川不敢抗旨。 况且难得好机会,他也不能放弃。 只能老老实实的收拾行囊,连夜出了京城。 至此,许宗业的眼前终于清净了。 省的他不时在萧家看见对方。 等对方办完了差事回来,他有把握已经处理好了和萧芷妍的关系。 到时候也就不怕田牧川搞鬼了。 许宗业是工作狂,内阁里每天都是他去的最早,走的最晚。 今天许宗业明显心不在焉,还没到时辰就开始催促同僚们离开了。 属下们一个个的看着许宗业,心慌气短。 今□□堂上,许宗业推荐了一向和他不和的武安侯。 现在内阁事物还没处理完,他就开始催促大家离开,别是有什么想法吧?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经过科举或者祖上余荫一步一步的熬到现在的。 万一没了差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首辅大人让门离开,他们就得离开。 许宗业一心都在想今天的晚宴,哪里意识到同僚这些花花肠子。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也出了内阁。 路上特意拐到市场,买了些有趣的小玩意。 萧慕瑶是最好哄的,小家伙贪吃又贪玩,他有把握拉拢过来。 可萧慕白就难了。 那么点个小孩子,他到现在就弄不明白他的想法。 萧芷妍今天特意去街里称了几斤肉,又买了一条鱼。 时隔多年,她已经不知道许宗业什么口味了。 不过她半路出家,会做的菜有数。 当然可以请嬷嬷掌勺。 但她觉得,既然是为了感谢,还是亲自动手显着有诚意。 萧慕瑶和萧慕白两个看见娘亲又是鱼又是肉的准备了一大桌子,忍不住问道:“娘,今天过节吗?” 萧芷妍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萧慕瑶偏着脑袋想了想:“那是娘又赚了五百两?” 这话扎心了。 萧芷妍仍然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了。” “哪里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萧慕瑶哦了一声:“那就是娘捡了银子。” 萧芷妍:“……” 家里忽然添了三口人,这三口人的衣食住行都是一大笔银子。 虽然田牧川昨天送来些银子,让她先用着。 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萧芷妍炒菜之余还要为生计打算。 做衣服虽然不是她的强项,好在她心思灵巧,能设计出很多花样来。 倒是能换些银子。 可只有她一个人做,一天也做不完一件,对于这么大一家人来说,杯水车薪。 而家里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帮上忙的。 所以这事多半行不通。 做生意倒是个赚钱的行当,可她没有经商的经验,也没有银子投资。 万一亏了,这一大家子可能就要饿死了。 难道真像瑶瑶说的那样,开家医馆? 可她只会有针对性的治病,如果都是没见过的病例,她还真没把握。 谁能保证开了医馆,来的都是她见过的病例? 萧芷妍现在好生后悔,没好好跟着老神医学医术。 可她当初也不是没有打算。 虽然被削了爵位,但之前存的家底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 来了京城,她可以先找些熟悉的行业投点银子,能拿到分红就好过了。 可谁知道半路遇到山匪,把她的家底都抢走了呢。 “娘——” “娘——” 萧慕瑶没得到答案,围在萧芷妍身边不肯走,非要问出个结果来。 “到底为什么呀?” “难道是瑶瑶最近太听话了,娘奖励瑶瑶的?” 萧芷妍拉回神思,听到女儿极其认真的说着大言不惭的话,笑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萧慕瑶不满意的撅起了小嘴:“娘越不说,越有猫腻。” 她看萧慕白站在门口,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她们的话题,走过去说道:“小白,你就不想知道?” 萧慕白很有几分淡然的拿人劲,不缓不慢的开口道:“我知道。” 萧慕瑶眼睛一亮:“你知道?” 萧慕白认真的点了点头。 萧慕瑶忽然化身小舔狗,抱着萧慕白的手臂一顿彩虹屁:“哥哥你最好了,最爱瑶瑶了。” “瑶瑶也最爱你呢。” “所以,娘为什么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 萧慕白对于她有事哥哥最好,无事背锅侠的行为已经免疫了。 但每次听她甜甜的彩虹屁,心情还是会不自然的变好。 他在甜言蜜语的攻势下,很快投降了。 “娘请了客人。” “请客?”萧慕瑶惊讶发出呀的一声,随即问道:“是不是义父呀?” “不过义父昨晚才在这吃的呢。” “我们家好穷,这一顿要花不少银子呢,是不是有点浪费?” 萧慕白觉得,义父如果听见这话,肯定会伤心的。 “当然不是了。” 萧慕瑶:“那请的是谁呀?” 萧慕白不想直白的告诉萧慕瑶真相,有意引导她往那上边想,“是许叔叔。” “许叔叔?”萧慕瑶愣了一下,转而又咯咯咯的笑了,“对了,我的小红马还在许叔叔家里,不知道有没有配上马鞍。” “说起来,许叔叔好忙呢,都不像义父那样经常来看我们。” 萧慕白怀疑她想到了永不和解那些狠话,才会笑得如此心虚。 “是啊,许叔叔是朝廷重臣,每天要帮皇上处理好些大事呢,自然是忙的。” 萧慕瑶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许叔叔不是什么时候想见就能见的。 今天必须把小红马的事情处理好。 否则她什么时候能学会啊。 新来的紫英没进厨房,一直等在外边。 她现在是萧慕瑶的小跟班,萧慕瑶去哪,她就跟去哪。 因为厨房太小了,她才留在了门外。 和紫英一起来的两个孩子,一个跟着徐嬷嬷干活,一个留在屋里看书。 李莹琪是江南大儒李成孝的亲孙女。 李成孝在士林中颇为有威望。 李莹琪从小读书,聪慧过人,这次随父亲进京,是给外婆拜寿的。 谁想到外婆随着舅舅赴任离开了京城。 出现了被拐的事情,她和父亲走散,衙门虽然派人联络父亲,通知祖父,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家了。 书香门第的女孩子,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 忽然被人拐走,挨打受气,又思念亲人,这一来二去的,身体就熬不住了。 虽然昨天还能条理清晰的求萧芷妍收留。 今天撑了一天,只觉得头晕眼花,没看一会儿书就睡了过去。 萧慕瑶不喜欢读书,对这个喜欢读书的姐姐不怎么上心。 倒是萧慕白不时的过去看看。 但他性子冷,也不怎么喜欢主动和人交往。 况且李莹琪早晚是要离开的,他更没有结识的心思了。 见她趴在桌子上睡觉,扯了件衣服给她披上便出了屋。 自从知道许宗业要来后,萧慕瑶就拉着紫英跑到门口等着。 萧芷妍隔着窗子看着门口的小家伙,无奈的叹了口气。 人家昨天只说了句:“再说吧,”可没答应她一定会来。 如果不来,这两个小家伙怕是要失望了呢。 想到许宗业那么冷的一个人,两个孩子竟然很喜欢他。 不但喜欢他,听说他要来,早早的跑到门口等着。 虽然萧慕瑶对谁都很热情吧。 但她看得出来,瑶瑶真心不讨厌他的。 虽然这里边有很大一部分小红马的原因,但两个孩子能和他相处到这种地步,是她没预料到的。 只可惜,时隔六年,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她了。 否则一家四口,该是何样的相处情况呢? 不知道现在的许宗业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想来该是百依百顺,疼到极限的。 萧芷妍一想到这种情况,胸口就像坠着东西似得疼。 如果今天许宗业不肯赴宴,她永远都不会再理他了。 “娘,许叔叔来了——” 正在萧芷妍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女儿喊她。 转头便看见身穿月白长袍的男人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包子走进了院里。 夕阳下,男人气质卓然,犹如蒙了一层神秘色彩,比六年前的时候还令人心动。 看得萧芷妍眼眶莫名的湿润起来。 她背过身子,轻轻的擦去了。 第37章 萧芷妍将饭菜分出来一份,让徐嬷嬷带着佣人单独吃。 屋里的桌上只准备了五份碗碟。 除了今天的客人许宗业,主人萧芷妍,和两个小团子外,还有一份是李莹琪的。 不过李莹琪睡着了,萧芷妍让小白叫了一趟,说是还睡着,便没让人惊动她。 反正饭菜都是一样的,留些出来单独吃也可以。 许宗业毛病多,洁癖严重,萧芷妍将每道菜都花了很多心思摆好,又将碗碟仔仔细细的检查过,连细小的灰尘都看不见了还不敢放松。 别请人家吃顿饭,却闹出什么不愉快,这可违背初衷了。 其实,她本来不打算让两个孩子他一起吃饭的。 两个孩子小,就算提前告诉他们注意事项,也不一定记得住。 就算记得住,也不一定能做好。 万一被许宗业嫌弃了,两个孩子可能会记在心里。 不过怎么说也是他的孩子,她心底里还是希望他们能友好相处的。 所以今晚算是一家四口第一次同席。 不过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可大不一样。 萧慕瑶最简单了,她的小红马还在许家,也不知道马鞍安上没上,她想要尽快学会骑马,到时候就可以骑着小红马出门玩了。 萧慕白难得将愉快表现在脸上,眼底都是浓浓的笑意。 看起来爹爹和娘的关系没有很差呢,应该很快就能和好了。 那他就可以天天见到爹爹了。 也不会再被人骂是没有爹爹的野孩子。 萧芷妍和许宗业心里都有些紧张,同时空气里还悬浮着几分尴尬的气氛。 时隔六年第一次同桌,谁又能自然得了。 “许大人……” “这些菜……”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口,皆在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时停了下来。 萧芷妍心里存了几分小心,状似极其自然,但根本按捺不住心里的小鹿乱撞。 如今的许宗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她胡闹,凡事都由着她的许家三少爷了。 人家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战功赫赫的当朝首辅大臣。 而她呢,也再不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了。 不过一介民女。 还是个吃了上顿担心下顿的穷民女。 两个人的身份,可算是天差地别。 有那么一瞬间,萧芷妍想着干脆豁出去算了。 告诉他,两个孩子的身世,就算许宗业不喜欢她,也总不会亏待两个孩子。 随便从手指头缝露点,也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可她是曾经的长公主啊。 怎么低得下这个头。 任由别人作践她的自尊。 许宗业也在观察着萧芷妍。 别看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身居高位,可以傲视天下。 面对萧芷妍的时候,气势上不自觉的就会矮了三分。 战功赫赫,不过是他不想活了,拼死的打法。 出将入相,全是不知道如何度过余生,打发时间顺便为天下黎民做些实事。 萧芷妍就算变成普通女子,甚至阶下囚,在他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比月光还要皎洁的长公主。 他愿意为她俯首称臣。 想到俯首称臣,他的心口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到底是谁,竟然有幸得到她的爱。 此生应该不虚此行了。 许宗业暗吸了口气,将心底的刺痛感用力压下去。 今天是两个人重新交好的开始。 他不能扰了大家的兴致。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一个人,他会想办法,俘获她的芳心。 “你先说。”萧芷妍勉强笑着开口道。 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许宗业的声音:“你先说。” 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 萧慕白心思敏感,却又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他眼看着父母都不说话了,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做好。 萧慕瑶忙着吃她娘炖的排骨,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她筷子用不利索,排骨滑滑的,她夹了两次都没夹起来。 恼的她只能站起来,再试一次。 可惜还没夹起来。 她干脆用小手抓起来。 注意到许叔叔盯着她的小手,以为许叔叔想吃,她好不容易抓起来的呢,有点舍不得。 可许叔叔都送她小红马了,她却连块排骨都舍不得,好像有点不够意思。 萧慕瑶犹豫着,迟疑着,无比心疼的做了个决定。 她将小手慢慢的移动到许宗业的小碗上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指。 “许叔叔,这个给你吧。” 许宗业:“……” 如果是平时,萧芷妍早就成功阻止萧慕瑶的行为了。 可今天是两个人时隔六年第一次同席,她完全不在状态。 直到萧慕瑶油乎乎的小手松开,她才忽然意识到。 担心许宗业嫌弃,赶紧伸长筷子将小排骨夹出来。 “那个,我再给你换一副碗筷。” 却不想筷子被人按住了,“不碍的。” 萧芷妍没想到,许宗业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竟然一点都没嫌弃,就在她满眼惊讶的注视下,将小排骨放进了嘴里。 她记得小时候,他毛病很多的,不光碗筷有自己专用的,所有东西,他都不许别人碰。 当然了,这个别人肯定是不包括她的。 有时候遇到了什么好吃的糕点,她吃一口,想分享给他,就把咬过的糕点往他嘴边一送。 他每次都会就着她的手吃下去。 偶尔不经意间,薄唇碰到她的手指,她的心里还会小鹿乱撞。 想起那些时候,两个人相处的真是美好呢。 许宗业注意到萧芷妍小心翼翼的神色,心口鼓胀着难受。 曾几何时,高高在上的长公主需要这么小心了。 “前几年在前线打仗,”许宗业状似无意的说道,“钱粮吃紧,有时候一天才能吃上一顿饭。” “大饼掉在地上,捡起来大家都抢着吃。” 萧芷妍第一次听许宗业提到打仗的事。 当然许宗业不是无缘无故的提起来。 肯定是表态他不嫌弃瑶瑶小手抓过的排骨。 萧芷妍心生感激。 小孩子敏感,万一被人嫌弃了,怕是很难哄好。 又想到他打仗的事。 当年她被发配北疆,那个时候北疆的战事还没结束。 他也没有班师回朝。 不过北疆太大了,两个人从来没有过交集。 她不时的听到邻居们提起,许大将军今天又杀了多少敌人。 许将军今天又俘虏了多少战俘。 许将军作战勇猛,被封为骠骑将军。 许将军功勋卓著,任命为三军统帅。 …… 萧芷妍挺着大肚子,听人说起许宗业的传奇,与有荣焉。 重生之后,她唯一的心愿便是许宗业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她其实不太希望他那么拼命。 玄宗是正统,上位后,早晚会平复各地的战乱。 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 不过,许宗业凭着一己之力,让这战乱至少提前结束了三年。 “哦,”萧芷妍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不动声色的将排骨都端到许宗业面前,“这些排骨都是新鲜的,也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喜欢的话多吃点。” “都是你做的?”许宗业没想过有一天能吃到萧芷妍亲手做的菜。 以前可是连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的。 萧芷妍点了点头:“就怕你嫌弃我手艺不好。” 许宗业以前确实挑剔,但是打了四年仗,能活着就不错了,哪还有精力挑剔。 萧芷妍的做的排骨虽然算不上一流,但绝对是吃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排骨。 “你做的很好吃。” 许宗业不吝夸奖,萧芷妍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屋里尴尬的气氛也缓解了不少。 萧慕瑶却不愿意了。 她嘟着小嘴气咻咻的哼了一声。 那么好吃的小排骨都进了许叔叔的肚子,可是娘竟然将一整碟排骨都端到了许叔叔面前,那她还怎么吃。 “娘,”萧慕瑶哼完了,也没见人有人理她,不满的说道,“你好偏心哦。” 萧芷妍愣了下:“怎么了?” 许宗业也被这话惊到了:“瑶瑶怎么了?” 萧慕白是最理解萧慕瑶的。 不管什么时候,妹妹必须是家里的核心才行。 如果是平时,他心里吐槽一句娇气也就算了。 但今天第一次和爹爹一起吃饭,表达欲强烈,便笑着说道:“娘把排骨端到许叔叔面前了。” 萧芷妍恍然大悟,笑道:“娘给你挑鱼吃。” 萧慕瑶只盯着许宗业面前的小排骨,十分不服气的说道:“以前吃饭,娘每次都把小排骨放我面前呢,今天许叔叔来了,娘就把我最喜欢吃的小排骨放到许叔叔面前了。” 她眨了下乌黑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问道:“娘,你是不是更喜欢许叔叔啊?” “咳咳咳……” 萧芷妍被食物呛到,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许宗业赶紧将水杯递到她手里:“别急。” 萧芷妍不敢接触许宗业的目光,她觉得自己早晚被女儿害死。 偏生萧慕瑶语不惊人死不休:“娘以前说瑶瑶和小白是娘的大宝贝,那娘你那么喜欢许叔叔,许叔叔是不是你的大宝贝啊?” 萧芷妍:“……” “咳咳咳……”这次轮到许宗业咳嗽了。 瑶瑶这孩子也太会说话了。 不过他不好当着萧芷妍的面表现出什么,担心她尴尬,只能竭力将情绪压下去。 萧慕瑶的话还没说完,她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没错,还找了证据。 “义父也经常在这吃饭,但是娘从来没给义父换过菜。” “还说义父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就回侯府吃呢。” 她说完这话,转头看向许宗业,充满求知欲的问道:“许叔叔,当年你为什么被娘抛弃啊?” 明明才三月份,天气并没有那么炎热。 萧芷妍忽然开始汗流浃背。 这屋里的空气像翻滚不休的热浪一般,烤着她的脸。 脸上热乎乎的,身体也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瑶瑶,”萧芷妍极其尴尬的喝止道,“好好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呢,要记得。” 第38章 萧芷妍话音刚落,却不想许宗业不紧不慢的声音响了起来:“大概是许叔叔做错了什么吧。” 萧慕瑶并没理会萧芷妍的制止,她哦哦两声,点了点小脑袋,继续灵魂发问:“那许叔叔,你是我们的爹爹吗?” 许宗业:“……” 萧芷妍好生后悔,她就不应该让两个孩子和许宗业同席。 一脸无辜的萧慕白:他可什么都没说。 许宗业不回答,萧慕瑶的好奇心就止不住:“我和小白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爹爹呢,娘从来不和我们说起爹爹的事。” 她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继续发出灵魂疑问:“许叔叔,你是不是被狐狸精勾走了呀?” “萧慕瑶——”萧芷妍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用从来都没有过的严肃声音喝止萧慕瑶。 可偏生萧慕瑶听不见她的话。 “我的好朋友水蛋也没有爹爹,她娘就说他爹被狐狸精勾走了呢。” 许宗业意味不明的看向萧芷妍,看似平淡的声音夹杂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味道:“狐狸精?” “只怕不是个男狐狸精。” 萧芷妍犹如被人打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许大人,当着孩子的面说话注意分寸。” 萧慕瑶的求知欲一直很旺,她懵懵懂懂的问道:“狐狸精也有男的吗?” 萧芷妍听不下去了,她慌不择路的起身,将萧慕瑶从椅子上拎了下来。 “刚才娘买了很多葡萄呢,你不是最喜欢吃葡萄了吗?” “娘带你去吃葡萄。” 萧慕瑶虽然没得到回答,但她问完振聋发聩的问题后,好像无事发生一般,被萧芷妍拎着也没有挣扎,就那么跟着她一起出了屋。 “娘,你不说葡萄很贵吗,让瑶瑶省着点吃的吗?” 萧芷妍崩溃了。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提前让徐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躲着。 身世的问题还没弄清楚,又把她的窘迫晾了出来。 要是让许宗业知道她穷的吃上顿没下顿了,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她。 当初把他赶出公主府,说什么要过自由幸福的日子,却走到现在这种境地。 再看人家呢? 战功赫赫,出将入相,当朝首辅,皇上的肱股之臣。 跺跺脚,大萧朝的地都要抖一下。 跺跺脚地都要抖一下的许宗业并没有嘲讽的心思。 如果萧芷妍过的好,他确实会心里失衡。 但现在的萧芷妍,一名女子带两个孩子,在北疆那么艰苦的地方生活了六年。 其中艰辛不说也能想到。 当初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才11岁,就被皇叔赶到了北疆。 皇上发配萧芷妍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皇叔的女儿也感受一下北疆的艰苦。 回京的途中又遇到了山匪,家当被抢。 昨天夜里孩子又险些丢失。 那么可爱的两个小家伙,连他这个只见了几面的人,一想到孩子丢失,都觉得痛的不能自已,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怎么接受得了。 萧芷妍很快回来了。 她尴尬的解释道:“这孩子脑回路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请许大人别往心里去。” 许宗业怎么可能往心里去。 可因为萧芷妍这一声许大人,他的心里又失衡了。 许宗业脸色一变。 常年身居高位的他身边的气场都在随着他的脸色变化而变化。 周围的空气顿时凝结了几分。 萧慕白心知情况不好,赶紧开溜:“许叔叔,娘,我去找瑶瑶。” 他放下筷子一溜烟的跑了。 把时间和空间彻底留给了屋里的两个人。 萧芷妍只知道许宗业生气了,还以为是因为孩子。 她心里有些不悦,就算嫌弃孩子,也不能当着她这个做娘的面表现出来。 “我给你换双碗筷,”她说着话,伸手去端许宗业面前的碗碟,却不想,手指被人用筷子按住了。 萧芷妍不解的看向许宗业:“许大人……” 她都给他换碗筷了,还想怎么着。 许宗业沉眸微敛,视线落在她犹如葱白一样的手指上,停顿了片刻,到底还是松开了。 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如此疏远,她能喊他什么呢? 驸马? 他早已被休。 许宗业? 他是当朝首辅,她是平民百姓。 怎可直呼其名。 宗业哥哥? 那是小时候才会喊的称呼。 许宗业用力闭了下眼睛,就着她新换的碗碟默默夹了一块排骨。 可他心口堵着难受,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因为一块排骨把气氛弄到这么尴尬,是萧芷妍没预料到的。 她自己被许宗业嫌弃没什么,可不希望女儿被自己的亲爹爹嫌弃。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瑶瑶吃饭之前洗过手的。” “她性格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也是很敏感的,你要是嫌弃她……” “她会记在心里。” “你觉得我嫌弃她?”许宗业冷笑了一声,将筷子按在了桌子上。 他今天就不该过来吃个饭。 饭没吃几口,人倒是快气死了。 萧芷妍被他一问,整个人都懵在了那。 她也委屈啊。 如果不是嫌弃孩子,他干嘛生那么大气。 “许大人……” “别叫我许大人!”许宗业忽然出声制止。 他讨厌透了这个三个字。 像一道天堑,将他和萧芷妍的距离隔得远远的。 萧芷妍一愣:“那我叫你什么?” 许宗业到底没忍住:“你以前叫我什么?” 萧芷妍:“……” 许宗业在她这里没有固定的称呼。 高兴了喊他宗业,不高兴了喊他许宗业。 想气他的时候喊他小气鬼,讨好他的时候又喊他宗业哥哥。 成了亲之后,白天喊他驸马,晚上…… 想到两个人之间的亲密称呼,萧芷妍脸色一红,彻底无法直视自己了。 许宗业知道她还记得,故意问道:“九小姐贵人多忘事,不会忘了吧?” 萧芷妍呵呵尬笑了两声,“怎么会。” 许宗业:“所以为了和我保持距离,只能喊我许大人了?”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萧芷妍满心无奈,但她还是将这个问题又扔给了许宗业,“那你觉得我现在喊你什么合适?” 许宗业:“就算不是夫妻,难道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萧芷妍心说你反应到快,将两个人的关系一锤定音,直接定位到朋友上了。 这是怕她对他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既然是朋友,那我喊你许三哥好了,你觉得呢?” 这个许三哥虽然还很疏远,但总比许大人听起来顺耳多了。 “随便吧。” 看见许宗业脸色缓和一些了,萧芷妍也松了口气。 她将早前准备的酒给许宗业倒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大家都说这个酒很好,你尝尝?” 许宗业哪有心思喝酒,他只盯着萧芷妍的小脸,想观察出她现在到底什么心思。 可他也明白,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不了解她。 否则他也不会被人骗财骗色,又被人休了。 萧芷妍注意到许宗业的目光,她有些不自然的拢了下头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许宗业:“没有。” 萧芷妍:“那你那么看我干什么?” 许宗业:“刚才瑶瑶问你的问题,你好像一个都没回答。” “问题?”萧芷妍心里一惊,本以为这个小插曲过去了呢,却不想许宗业现在提了出来。 “那个……小孩子的话,听听也就算了。” 许宗业冷笑:“人都说小孩子不会撒谎,难道有什么隐情?” “否则两个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能说?” 萧芷妍:“……” 她觉得许宗业今天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来对她灵魂鞭笞的。 许宗业:“所以我也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被人抛弃?” “如果我没记错,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六年前那个时候,你应该不认识什么北疆的大夫吧?” 萧芷妍:“……” 许宗业:“我更想知道,两个孩子的爹爹到底是谁?” “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难道你打算瞒着两个孩子一辈子,让他们永远都不知道爹爹是谁?” 许宗业话不多,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却句句直刺萧芷妍的心口。 让她觉得每一次喘息是疼的。 萧芷妍不说话,许宗业也没了再追问下去的心思。 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看萧芷妍难过。 “算了,吃饭吧,”许宗业夹了一块排骨送进了嘴里。 这一顿饭两个人吃的极其沉默。 许宗业话不多,吃的东西也不多。 萧芷妍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说出真相的。 可万一许宗业只喜欢两个孩子,将他们从她身边夺走怎么办?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民妇。 如果得不到他的允许,她想再见孩子一面怕是都难了。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两个孩子,她就再也没有了说出真相的勇气。 或许,等她变得再优秀一些,有了能力,把他追回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萧芷妍很快打消了。 人家是当朝首辅啊,多优秀的女子能配得上啊! 萧芷妍这一刻是绝望的。 从小出生高贵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有配不上的男人。 如果她还是公主呢? 不过许宗业这么多年一直单身,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样女子没有,为什么? 第39章 萧芷妍做给太后的蜜饯早已经准备好了。 可她没找到合适的人送过去。 这是入口的东西,她又是高宗的女儿,仁宗妹妹,怕没有什么人敢帮她传递东西。 太后的病虽然短时间不要命,但疼起来非常难受。 万一发作的时候身边没人,后果不堪想象。 萧芷妍不能尽孝于身边,心里充满了愧疚。 如果这些蜜饯能治好太后的旧疾,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饭后萧芷妍从后厨抱出一只小坛子来。 喊住了许宗业:“许三哥……” 许宗业刚走出门口,脚步一顿,意味不明的看着萧芷妍。 他本不想离开,可又没什么借口留下来。 正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再拖延一会儿,见她怀里抱了个小坛子,心里瞬间升起一抹喜悦。 送他的礼物? 看起来像是吃的东西。 萧芷妍全部心思都在蜜饯上,没注意到许宗业的神色。 她先解释了一下这蜜饯的来历。 “这是我亲手做的。” 许宗业一双黑沉的眸子染上星光。 萧芷妍继续道:“太后身体不好,我以前看师父治过这种病例,按照师父的方法熬制了这些蜜饯,想请许三哥帮我转交给太后。” 许宗业一双眼睛沉了下去。 就知道萧芷妍没良心,是不可能花心思帮他做吃食的。 “送给太后的?”许宗业微眯了下眸子。 太后的身体有太医调理,平日的吃食也有专门的人员负责。 萧芷妍毕竟是前朝的公主,高宗的女儿,仁宗的妹妹。 许宗业打心眼儿里不想让萧芷妍参与此事的。 萧芷妍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许宗业本想劝几句,看她如此认真,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只说了一个字:“好。” 还以为许宗业会推辞,不想管这事呢。 毕竟许宗业从来不是个热心肠。 没想到许宗业答应的如此痛快。 倒是让萧芷妍有些措手不及。 她那些解释的话就都说出不来了。 “你不怕我给太后下毒吗?”萧芷妍这话即是真心想问,也是有意试探。 仁宗失踪。 薛家,也就是萧芷妍的外公一家被满门抄斩,萧芷妍确实有这个动机。 但许宗业相信萧芷妍。 不会那么没理智。 拿他和两个孩子的生命开玩笑。 “到时候我会当着太后的面亲自尝试。” 萧芷妍:“……” 许宗业:“如果真有毒,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萧芷妍呼吸一滞,看着许宗业,眼眶莫名染了一层水雾。 时隔六年,许宗业还这么信任她。 甚至愿意拿命去赌。 这一刻的萧芷妍,特别想问问他,为什么面对皇上的时候不愿意为她求情? 又为什么想要软禁她? 可到底,她没想好怎么说出口。 最后只道:“谢谢。” 许宗业抱着坛子走了。 萧慕瑶和萧慕白从隔壁的厢房跑了出来。 一边一个拉住了萧芷妍的手。 “娘,许叔叔走了呢。” “娘,瑶瑶还想送送许叔叔呢,可惜嬷嬷不让瑶瑶出来。” “说是娘有很多话要和许叔叔说。” “那娘你和许叔叔说了什么呀?” 萧芷妍早就知道两个小不点躲在身后。 她笑着点了点萧慕瑶的小鼻子,“你没听见?” 知道娘发现她偷听的事了,萧慕瑶脸不红心不跳,撒娇道:“瑶瑶不是好奇嘛。” 徐嬷嬷过来收拾桌子,想起李莹琪还没吃饭。 和萧芷妍说道:“莹琪这孩子不会还睡着吧?” 萧芷妍纳闷道:“是呢,睡得也太久了,我去喊一声,饿着肚子睡觉不舒服。” 她说完便往厢房走。 萧慕白比她快了一步,来到了厢房李莹琪的卧室。 看她伏在桌子上,还在睡着。 回头朝萧芷妍喊:“娘,她还在睡呢。” 萧芷妍皱了皱眉,快步进了屋。 总觉得这孩子睡得时间太长了。 直到她看见孩子脸色发白,嘴唇干巴巴的没有一点血色才意识到,这孩子病了。 她上前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烫的吓人。 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只觉得和常人不一样,怕不是受了惊染了风寒。 想来大户人家的小姐,精喂细养出来的。 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却被人拐走,和亲人分开,非打即骂,受尽了侮辱,如此折磨下来,生病就能理解了。 萧芷妍按照往常的经验开了一副药,派橙子去了药房。 许宗业虽然没有一步三回头,但他走的慢条斯理,依依不舍。 所以橙子跑出来没多远就赶上了他。 “许大人,”橙子停住脚步,谨慎的行礼。 许宗业纳闷道:“这么跑什么?” 橙子解释道:“从县衙带回来的李小姐病了,主子开了药方,让我抓药去。” 许宗业皱了皱眉,伸手道:“把药方给我看看。” 许宗业今天才从萧家吃过饭,橙子对他没有防备,毫不犹豫的将药方递给了他。 许宗业接过药方看了看,都是些平常药材。 他不懂医术,不过他有朋友是杏林高手。 想着萧芷妍既然喜欢医术,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位朋友介绍给她。 有了这个打算,许宗业故意扮做很凝重的样子说道:“这药方是芷妍开的?” 看许宗业的脸色变了,橙子心里一紧:“许大人,这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许宗业迟疑着摇了摇头:“不好说。” 橙子社会阅历浅,没什么经验,一听许宗业这话就急了:“这可怎么好,李小姐还病着。” 许宗业适时说道:“我有位朋友是杏林高手,可以请他看看。” 橙子:“……” 许宗业:“你见过。” 橙子忽然想起来了:“就是腿有问题那位大人吗?” 许宗业:“……是。” 橙子自觉失言,好在许宗业没有追究,他也松了口气。 萧芷妍没等来药,相反倒是看见许宗业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位陌生人。 那人滑着四轮车,看起来腿脚不方便,长的倒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橙子跟在他们身边,一直低着头,一副好像做了什么错事的样子。 萧芷妍疑惑道:“这位是?” 许宗业介绍道:“这是我一位朋友……” 孙楚筠没等许宗业说完,自来熟的说道:“九小姐贵人多忘事,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 萧芷妍愣了一下。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第一次在她心里有了具体形象。 可她确实没见过。 “您是……” 孙楚筠忽的又笑了:“对了,你上次睡着了,没有见到我。” 这是什么话,萧芷妍秀脸一红,充满嗔怪的看向许宗业。 许宗业攥着拳头咳了两声,偏头移开了视线,没说话。 孙楚筠一笑,犹如天上挂的一轮明月被轻薄的一层白云遮住,淡雅而又神秘。 “前两天许大学士半夜把我请来,就为了让我看看你的睡颜。” 萧芷妍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十分不悦的看向许宗业:“怎么回事?” 许宗业尴尬道:“瑶瑶出事那晚,你发烧了,我让人把他请来的。” “不过等他到了的时候,你的烧又退了。” 萧芷妍纳闷道:“还有这事?” 那晚的情景重新浮现,萧芷妍盯着他的喉咙,不停的给他堵血的样子,许宗业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心里难免会不自在。 这大概是她心里一道难以清除的结,他想问都没有勇气。 “嗯,”许宗业转移了话题,“大家都叫他孙大夫,对了,孩子在哪?” 既然大夫来了,还是许宗业请来的,萧芷妍也松了一口气。 “跟我来。” 萧芷妍将两人带到李莹琪的卧室。 孙楚筠给李莹琪检查完,又看了一遍萧芷妍开的药方。 有些惊讶的看向萧芷妍。 萧芷妍心里一惊,不会开错了药方吧? 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入口治病的药啊,她万一给开错了,事关生命,这么大的事,她可担负不起。 萧芷妍忽然后悔起来,刚才她就不应该自作主张给李莹琪开药。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不了解。 许宗业注意到萧芷妍的表情,提醒似得咳了两声。 孙楚筠不吓唬她了,笑道:“九……夫人莫怕,你的药方没什么问题。” “不过有两味药需要换一换。” “孩子身体虚弱怕是经不起。” 顿了下,他也没完全否定萧芷妍的用药方式,“不过我看你减了药量,也是可以的。” “想来在北疆那种苦寒之地,药材不全,你才用了这两味,不过这里是京城,什么药材都有。” 虽然孙楚筠没有完全否定,萧芷妍还是觉得满心尴尬。 不过也有些庆幸。 她的药方问题不大。 她确实忽略了这里是京城,很自然就没把北疆稀缺的药材考虑进去。 这会倒是对孙楚筠充满了感激。 “谢谢孙大夫指导。” 顿了下,想到他刚才的称呼,夫人本是对王侯将相妻子的尊称,在他们大萧朝,朝廷官员的妻子也可以称为夫人。 而她不过一介普通的民女。 更不是什么王侯将相,朝廷官员的妻子。 怎么能被称为夫人。 她瞧了一眼许宗业,提醒道:“孙大夫还是叫我……九小姐吧。 孙楚筠眼里噙笑,看了一眼许宗业,目光落在萧芷妍的脸上,有意道:“我还以为许大人半夜抱着的是自己的夫人呢……” “原来不是。” 萧芷妍心口一紧,许宗业半夜抱过她? 她怎么不记得了。 许宗业满脸尴尬的转过身,假装没听见两人说话。 萧芷妍看向许宗业,目光来来来回回的在他脸上逡巡。 孙楚筠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着实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样子。 可一开口就让人倒胃口。 也不知道真假。 许宗业抱过她? 许宗业竟然抱了她? 第40章 李莹琪用了改良后的药方,身体很快好转了。 孙楚筠是个极其负责任的大夫。 李莹琪快好了,他还是每天照例来一趟。 自己滑着四轮车,也不嫌弃路远。 萧芷妍以前跟着老神医没用心学习,现在求知欲旺盛,跟在孙楚筠身后,各种问题频频往外冒。 问完了又怕孙楚筠嫌烦,“孙大夫,不如今天晚上留下吃个饭吧。” 孙楚筠寻视了一眼萧芷妍的小院,满脸嫌弃:“不如请九小姐去孙某的家里炒几个小菜。” 萧芷妍一怔:“嗯?” 孙楚筠:“正好邀了几个好友,只是没有酒菜,就辛苦九小姐一趟了。” 麻烦了孙楚筠几天,连诊金都没给过。 萧芷妍心里充满了感激。 做几道小菜这种小事,自然无不应允了。 “只怕小女子手拙,孙大夫嫌弃。” 孙楚筠调侃道:“许大人都吃得,我们怎么吃不得。” 萧芷妍发现孙楚筠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几分明月清风,少年公子的感觉。 可一开口,人设就塌了。 萧芷妍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先把家里安排好。 萧慕瑶这几天和孙楚筠混熟了,围着他一口一个伯伯的喊着。 听说要去孙伯伯家,赶紧说好听的:“瑶瑶也想拜访孙伯伯呢,不知道瑶瑶有没有幸被孙伯伯邀请呢?” 孙楚筠哪里拒绝得了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好啊,你可以和小白一起去。” 萧慕瑶高兴了,回头跟萧芷妍说:“娘,伯伯已经答应我们了哦,娘你可不许找借口。” 萧芷妍无奈道:“知道了。” 既然答应了孙楚筠,萧芷妍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先去市场买了些菜,下午便去了孙楚筠的草堂。 提前听孙楚筠说了,有几位好友,她也没多想。 谁知道竟然在孙楚筠家里看见了许宗业。 说是请她做菜,可什么都有人处理,她不过站在旁边被人当成了个指挥使。 就她那手艺,哪里登得上大雅之堂,最后只能无奈的退出了厨房。 连指挥也不敢做了。 孙楚筠的草堂很宽敞,正房没什么特别的,很古朴的大萧建筑。 而偏房就很吸引人了。 四五间屋子那么大的一间大屋子,里边分门别类的全是各种药材。 可以和北疆老神医家里的药材相媲美了。 萧芷妍查看了一圈,禁不住唏嘘道:没想到孙大夫竟然这么酷爱药材。 以前老神医夸过萧慕白,说他聪明有天赋。 萧芷妍自己拜师求教不好意思,况且孙楚筠比她年长不了几岁,心思便打在了儿子的身上。 如果能让萧慕白拜了师父,她请教起来也好有个借口。 再跟着学上一段时间,没准能开个医馆。 到时候生计就不用愁了。 “在想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浅的男声。 萧芷妍下意识的回头,看见许宗业身高腿长的走进来,脸上不自然的浮现出一抹潮红。 许宗业比她大了两岁。 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礼,人变得沉稳而坚韧,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更何况他长得本就好看,像是经历过岁月沉淀的羊脂美玉。 让人爱不……释手。 想到爱不释手,萧芷妍秀脸又红了几分。 可能是单身久了,嗅到荷尔蒙的味道,会不自然的往某些方面想。 可偏偏她和许宗业成亲三天,才有过两次。 虽然一次有一宿,时间有点久,但和六年比起来,也太少了点。 萧芷妍心思飞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她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吃饭。 不是那种事。 “咳,”萧芷妍拉回思绪,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说道:“你和孙大夫是好朋友,该是知道他的底细吧?” 经过她这么多天的了解,虽然知道孙楚筠博学多才,可她还是想多了解一些。 毕竟是给儿子拜师,半点马虎不得。 许宗业一直观察着萧芷妍的脸色。 见她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视线一直往他身上飘,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此刻听到她的问题,如实回道:“知道啊,怎么了?” 萧芷妍撩了下头发,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株芍药来,佯装闲话家常般的说道:“就是接触了这些天,觉得他这人还不错,想多了解些。” 这话许宗业不爱听。 脸色一寒,冷声道:“怎么,觉得他一个残疾好摆弄,想给孩子找个便宜爹?” 这是什么话,萧芷妍无语道:“你一个堂堂的首辅大人,说话能不能文明一些?” 许宗业冷哼:“我已经够客气了。” 他现在越看这两个孩子越确定,这两个孩子肯定是他的。 可没从萧芷妍口中得到证实,心里总是虚着。 可又不敢冒然求证。 担心两个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度回到从前。 今天听他打听别的男人,心里怎么能高兴的了。 萧芷妍不想和他废话,只道:“那还不是你介绍给我的。” 许宗业:“我只是让他帮你看病。” 好端端的开场,弄到现在这样。 萧芷妍一口气闷在心里,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好在她不是没有理智的人。 还记得给小白拜师的事。 闻言,她缓了缓情绪,挤出一丝笑道:“我只不过想给小白找个师父,你这人真是……” “师父?”许宗业一惊。 萧芷妍:“是啊。” 许宗业转身捏了块沉香在手里,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哦,是这事。” 萧芷妍嗔了他一眼:“以前在北疆遇到一位老神医,觉得小白这孩子特别聪明,又有天赋,就想收小白当徒弟了。” “可小白太小了,后来我带他回了京城,这事就扔下了。” “现在小白已经五岁了,整天的淘气没事干,倒不如学点东西。” “只是不知道孙大夫的底细,这才想问问你。” 原来是这事。 许宗业知道自己误会了,难免有些尴尬。 毕竟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脸色转换也是极其迅速的。 转瞬间已经恢复了自然。 他放下沉香,手持扇子转了个花式,接道:“孙大夫算是我见过的医术最高的大夫了。” “原来是太医院正六品御医,提正三品院使的时候出了事故,被逐出了太医院。” “原来是宫里的御医。”萧芷妍心里有了底,“我就觉得他医术很高嘛。” “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故?” 许宗业清了下嗓子,有些不太想说。 但萧芷妍问他,他也不想隐瞒。 如实道:“给产妇开错了药,导致一尸两命。” 萧芷妍心里抖了一下。 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最怕听说的就是这种事。 可她认识孙楚筠也有几天了,总觉得他不像那种糊涂大夫。 是不是产妇得了什么太奇怪的病? 大夫毕竟不是神仙,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许宗业注意到萧芷妍满腹狐疑的神色,没多加解释,只道:“他是薛国公的远房侄子。” 萧芷妍明白了。 玄宗上位之后,最先清理的就是仁宗时期用过的各类老臣。 而太医院作为和皇上接触最多的机构,当然会首先排查一番。 但萧芷妍也不认为,皇上会因为一个太医是薛国公的亲戚而特意设计他。 “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萧芷妍疑惑道,“我想皇上是位明君,断不会做这种见不得人勾当。” 许宗业知道萧芷妍误会了,“你想多了,如果皇上想要清除掉所有和薛国公有关系的人,那我作为他家的驸马,该是第一个被清楚掉的人。” 萧芷妍纠正道:“是前驸马。” 许宗业也不管她怎么说,只道:“我只是不相信他会犯这种错误。” 以前的事情,萧芷妍都不怎么关心。 要说和薛国公的关系,她还是薛国公的外孙女呢。 反正皇上看她不顺眼,也无所谓的事。 不过事关小白的前途,她还是要谨慎对待。 所以她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觉得让小白拜孙大夫为师,可行吗?”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儿子的亲爹,这事让他给个意见太合适不过了。 可她并没从许宗业那里听来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许宗业反问道:“你觉得我该以什么身份给你建议?” 萧芷妍一愣:“嗯?” 许宗业:“朋友,前夫,还是孩子的父亲?” 父亲这两个字一出口,萧芷妍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什么意思?” 许宗业一步一步走到萧芷妍面前,目光直逼视着她,不让她有半点回避的可能,“你说呢?” 两个人贴的太近。 连他身上的味道,她都闻的清清楚楚。 好像下一刻,他就要贴到她身上了。 萧芷妍心慌起来,她伸手抵住对方的匈口,“我,我不知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许宗业好笑道:“要不要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问,小白和我长得有多像?”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许宗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第二次就见面,他又要软禁他。 虽然最近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但萧芷妍也不敢确定,许宗业对她还有旧情。 没准早就发现了两个孩子的身世而故意接近她。 按照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到时候把两个孩子抢走,任她自生自灭也不是干不出来。 所以她现在说什么都不会坦白的。 她尽量躲开许宗业的身体,不和他有所接触,“我只想问你小白拜师的事,你要不愿意说就算了。” 萧芷妍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许宗业自知心急了,不该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逼她。 眼见着她要跑出屋了,喊道:“只要孩子愿意,我赞同。” “你赞同?”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戏虐。 是孙楚筠划着四轮车来到了门口。 他无语的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你们想给让我收徒弟,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思?” 第41章 萧芷妍没想到她和许宗业的话被人听了去。 光想着给儿子找师父,可忽略了人家师父的意愿。 尴尬间,许宗业从身后走了出来:“怎么,给你送个好徒弟,你还不愿意?” 孙楚筠冷声道:“你怎么就确定是个好徒弟?” 许宗业:“难道还有比小白聪明的孩子?” 孙楚筠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萧芷妍也没见过。 她无奈的看向许宗业,小声道:“现在的孩子都很聪明的。” 别的孩子聪明不聪明,许宗业才不管,反正在他眼里,萧慕白和萧慕瑶就是最聪明的。 孙楚筠无语道:“那我请问许大人,您是以什么身份让我收下这个徒弟的?” 许宗业倒是想说以孩子亲爹的身份。 可萧芷妍不承认,他说的出口吗! “孩子正和我学武,以半个师父的名义行吗?” 孙楚筠断然拒绝:“你要是以孩子亲爹的身份还差不多。” 萧芷妍:“……” 许宗业一个人这么说也就算了,怎么孙楚筠也提这茬。 许宗业没有萧芷妍的尴尬,十分坦然道:“你要这么想,孩子我还不交给你了呢。” 他转身和萧芷妍道:“芷妍,我们先吃饭去。” 萧芷妍不知道怎么接孙楚筠这茬,许宗业喊她,她就跟着许宗业一起离开了。 孙楚筠家里有两个小药童。 比萧慕瑶和萧慕白大不了几岁。 两个孩子进了孙家就一直和这两个药童玩在一起。 他们做什么,萧慕白和萧慕瑶就学着他们的样子做什么,竟然也做的有模有样。 刚才杨舒卿进屋和他们几个聊了一会儿,萧慕瑶把人哄的心花怒放之后,继续跟着小药童做药丸。 直到玩腻了才拉着萧慕白出来。 “孙伯伯,”萧慕瑶跑到孙楚筠面前,有模有样的行了礼,嘴上甜甜的喊道。 孙楚筠将四轮车滚到萧慕瑶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尽是柔情:“好孩子。” 萧慕白学着大人的样子,行了叉手礼:“孙伯伯好。” 孙楚筠的目光落到萧慕白身上,神色莫名冷了几分。 他把小孩子上下打量了几遍,问了些常见的药材,萧慕白对答如流,条理清晰,一点都不显慌乱。 他兴致上来,又问了些市面上不常见的,没想到萧慕白也答对了一些。 孙楚筠眼里充满了赞许的目光。 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心里已经有了收徒的想法。 “小白,孙伯伯问你,”孙楚筠表情十分严肃的开口道,“你有没有学医的想法?” 萧慕白没想到孙楚筠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有些惊讶:“嗯?” 孙楚筠:“想不想跟着孙伯伯学医?” 他换了个问法,直白又浅显。 萧慕白没说话,萧慕瑶倒是拉住了孙楚筠的衣角,急不可耐的说道:“孙伯伯,你问我,快问我。” “我跟伯伯学。” 萧慕瑶的古灵精怪,聪明伶俐,确实是个好苗子。 可孙楚筠不认为萧慕瑶能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学习那些枯燥又乏味的东西。 倒是小白性子安静,是个沉稳的孩子。 孙楚筠看着萧慕瑶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露出笑容:“可我不能只收你一个。” 萧慕瑶立刻替小白答应道:“小白肯定会同意的,是不是小白?” 她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看向萧慕白,恨不得代他点头。 萧慕白可没萧慕瑶想的这么简单。 他迟疑着没说话。 孙楚筠有些失望,这么好的苗子,可惜和他无缘。 他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淡声道:“既然你不想就算了。” 眼见着孙楚筠要放弃,萧慕瑶急道:“孙伯伯,你不了解小白呢,小白肯定是愿意的。” “以前和神医太公在一起,小白每天都跟着太公一起学习草药,连饭都顾不上吃呢。” “太公说小白有慧根,让小白做他的徒弟呢。” “咳咳咳……”孙楚筠被呛了一下,忽而端正了身子,又变得严肃起来,“那小白你说说,你有什么顾虑?” 萧慕白迟疑道:“我平时要和许叔叔学武功呢,怕是没时间学医。” “原来是这事,”孙楚筠笑道,“你孙伯伯我也会武功,不妨连武功一起传授给你。” 萧慕白学武功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娘和妹妹,一方面是想和爹爹多相处一些。 如果不能和爹爹一起学武功了,那还怎么找借口去见爹爹呢? “小白感谢孙伯伯厚爱,可是小白已经答应了和许叔叔一起学武。” 萧慕瑶终于想起这事了,忙不迭的点头:“恩恩,我们要和许叔叔一起学武功,怕是没时间和孙伯伯学医呢。” 既然两个孩子要和许宗业学功夫,孙楚筠也不好阻拦。 不过许宗业每天都要上朝,就算不上朝,也要去内阁,哪有那么多时间教两个孩子。 他想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你们平时来我的草堂,许叔叔不上朝时,你们就过去找许叔叔学功夫,怎么样?” 萧慕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萧慕瑶拍着小手高兴的蹦了起来:“哦哦,从今天开始,我和小白既有了许叔叔这个功夫师父,还有了孙伯伯这个大夫师父。” 她蹦蹦跳跳的时候,手腕上的小铃铛叮当叮当在院子里响起来,格外欢快。 今天的晚宴不止许宗业和萧芷妍一家,还有许宗业的好兄弟杨舒卿。 其实这场晚宴还是杨舒卿促成的。 他和萧芷妍不熟,但又想了解一下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手段,怎么就能把个许大将军迷得要死要活的。 所以才撺掇着孙楚筠将人请了过来。 担心萧芷妍不肯来,特意找了个让她无法拒绝的借口。 不过他可不敢让人下厨,早就将一应事情料理妥当。 萧芷妍到底什么样,杨舒卿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一见到两个小家伙就被人给俘虏了。 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两个浑小子,怎么就没长成小白这么懂事,瑶瑶这么可爱呢。 八成是臭小子的关系,他今晚得回家努努力,让夫人小妾不管哪个,务必给他生个女儿不可。 “嫂夫人,”杨舒卿看见萧芷妍跟在许宗业身边,自来熟的上前打招呼。 之前还觉得她心机深,手腕厉害,心里存了几分不喜。 见了两个孩子,心里的那点猜疑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那么可爱的一双儿女,他们的母亲只要不是十恶不赦,都可以接受。 这句嫂夫人喊得萧芷妍脸颊通红。 倒是许宗业怕她尴尬,喝止住了:“管住自己的嘴。” 杨舒卿不理许宗业,走到萧芷妍面前,两手抱拳深深的鞠了一躬:“见过九小姐,鄙人乃是许大人出生入死的亲兄弟。” 见她改了口,萧芷妍也就不追究了。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和许宗业一起征战的朋友。 至少以前在京城,她没见过这人。 想必是这六年中认识的。 萧芷妍来了兴趣,她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身穿一条紫色的圆领长袍,眉目深邃,皮肤比常人略黑一些,棱角分明,确实像是刚从战场回来的。 “那是和许大人一起在战场打仗了吗?” 杨舒卿没想到萧芷妍对这事感兴趣,笑道:“是啊,你嘴里的许大人,可是位了不起的战神。” “想当初我们被敌军困在大山里七天,粮草全无,救援又到不了,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 “是许大人单枪匹马,从外围杀进敌营,直接端了敌军的老巢,我们这才从里边反杀出去。” “那个时候,许大人身穿白袍,手持银枪,骑着高头大马,一路飞尘掠起,就那么冲进了敌营。” “大家都觉得他疯了,这哪里是打仗,简直是不要命了。” “要知道当时主力大军也被敌军牵制住,根本无暇顾及我们,算是放弃我们了。” “就是许大人一人一骑,带着我们杀出了重围。” “到现在,我们那些跟随许大人杀出来的人,都在感念许大人的救命之恩。” “要是我没记错,当时许大人身中两箭,可他……” “杨舒卿!”许宗业忽然喝止住了杨舒卿,没让他说完。 …… 杨舒卿嘴里的许宗业,萧芷妍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没想到,她历尽艰辛将两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并不好过。 甚至以命相抵,才换回了千千万万条生命,换得大萧边境的安宁。 萧芷妍紧紧的握着手指,她看着许宗业的眼里渐渐被雾水蒙上。 他还是惯常穿着,玄色的圆领长袍,外搭一件月白长衫,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 却显出他与世独立的品格,犹如山涧傲然而立的雪莲花。 萧芷妍怎么也没想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竟然遇到过那么危险的事。 前一世,他殉情而死。 重活一世,她不想旧事重演,以为休夫就没事了。 谁知道…… 如果许宗业真出了什么事,她的一片苦心算什么! 这一刻,许宗业从萧芷妍眼里看出了担心。 他喜欢的女子在为他担心。 要说被萧芷妍休了,他怨过吗? 当然怨过。 他又不是圣人。 况且还以那么不堪的方式被她赶出了公主府。 他一人一骑,快马加鞭,直奔北疆。 听说有支军队被敌军包围了七天,断粮断援,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他想都没想就冲进了敌营。 带着大军杀出来之后,他又带着大军直奔主力部队,彻底扭转了主力部队被敌军钳制的状态。 可以说他一战成名。 当时就被皇上认命为骠骑大将军。 其实,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 他就是恨萧芷妍。 恨她对他毫无情意。 这条烂命最好交代在了战场才好。 那时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他心疼。 为他落泪。 会不会为了当初的任性而后悔。 …… 第42章 如今眼看着两行泪水从萧芷妍的眼里流出来,他心口的那口恶气忽然散了。 罢了。 既然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芷妍,”许宗业开口道,“你别听他胡说,我身体这么好,哪里受过什么伤。” 许宗业这话连两个小孩子都偏不了。 萧芷妍怎么可能相信。 不过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借口道:“我去厨房看看,”便飞快的离开了现场。 萧芷妍走后,许宗业警告杨舒卿:“以后别和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杨舒卿不服气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长公主心里究竟有没有你?” 许宗业:“……” 好吧,萧芷妍为他流泪,只能说是心疼他的过去,确实不能证明她心里还有他。 况且一开始有没有过他,他也不确定。 反正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有这两个孩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你很闲?” “要不要再帮你纳几房小妾?” 杨舒卿不敢说话了。 他家里的不管是夫人还是小妾,各个比母老虎都厉害。 他这一天被吵的头都大了。 现在一见她们就双腿打怵。 再纳妾,家里还不得被这些女人拆了。 “老大,你还是饶了我吧。”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嘴,做出十分痛苦的表情道:“算我多嘴,我保证,再也不说了,行吧?” 他飞快的逃离现场,想找萧芷妍再聊聊打仗的日子。 嘴上却说:“万一嫂夫人主动问起来,我可不好瞒着。” 萧芷妍来到后厨,她现在又慌又乱,心里充满了自责和内疚。 明明她希望他好好活着,不被她牵连,怎么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呢。 她以为他是将军府的三少爷,许家三代忠于太宗,玄宗上位,对他肯定多有照顾。 就算没有,以许宗业的聪明才智,也会有大好的前途。 被休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到时候他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 萧芷妍一想到他不要命的在战场上厮杀,带着大军一马当先的突围,身上中了好几箭,就觉得窒息。 他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萧芷妍知道战场厮杀,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毫发无损。 但这些都只存在于历史的长河中,别人的口中。 就算她上一世亲眼看见血流成河,可许宗业是自刎而死,她并没有亲眼见到他在战场拼命的情景。 如今只觉得惊心动魄,每一根神经都被牵动着。 萧芷妍蹲在锅灶旁,机械的使劲往灶膛里填着柴。 连灶膛里的柴满了,发出浓浓的烟雾,她都没注意到。 泪水像盛夏的雨水,稀里哗啦的无法控制。 旁边炒菜的师傅,眼看着锅里变糊的菜叹了口气,注意到萧芷妍泪如雨下,他好生安慰道:“姑娘,这里火大,要不你还是出去吧。” “别把眼睛熏坏了。” 萧芷妍借着烟火,蹲在地上,忽然哭开了。 “呜呜呜,连你也嫌弃我,嫌弃我不会烧火是不是?” “不就是烟大了一点,菜糊了吗,那我还是今天的掌勺呢,是你们不让我做的。” …… 萧芷妍蛮不讲理,厨师无奈道:“这不是杨将军吩咐的嘛,我们怎么敢让姑娘动手。” “这要是让杨将军看见你在这里哭,杨将军还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您也行行好,可千万别再哭了。” 要哭也换个地方。 萧芷妍被人嫌弃了,而且她在这里确实碍事。 想了想,离开了后厨。 一只脚刚迈出去,面前忽然多了一块手帕。 透过模糊的视线,萧芷妍随手抓了过来,一边往脸上蹭,一边往外走。 妆花了,脸大概也不能看了。 萧芷妍只想快点离开孙家。 却在这时,听见旁边有人说道:“我带你进屋洗一下。” 萧芷妍脚步一顿:“许宗业?” 刚才萧芷妍躲在屋里哭的情景,许宗业都看到了。 想来萧芷妍对他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毕竟他们两个从七岁开始就在一起耳鬓厮磨。 虽然不一定是爱情,但他也知足了。 “嗯,这里风大,小心伤了眼睛,”许宗业说完这话,虚虚的扶了她一下,“跟我来。” 许宗业带着萧芷妍进了偏房,打了一盆清水。 萧芷妍将脸上的污渍都洗去,这里没有胭脂水粉,许宗业已经派人去取了:“等一会儿,会有人送来。” 萧芷妍此刻双眼浮肿,一时间没法见人,便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 许宗业靠着窗口,心不在焉的注视着她。 萧芷妍别扭道:“你还是先出去吧。” 许宗业嗤了一声:“小时候,比这还丑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萧芷妍怒目瞪着他:“你才丑。” 萧芷妍这句霸道的回应,倒是有几分从前的样子了。 许宗业心口舒服了一些。 他还是喜欢萧芷妍肆无忌惮、霸气张扬的模样。 “我怎么可能丑,从小到大,你听过哪个人说过我丑。” 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萧芷妍嗤道:“少臭美了,除了你,还有谁说过我丑?” “就你这么没眼光。” “哦,也不对,小时候的许宗业也是有眼光的,现在是首辅大人了,眼高于顶,可能欣赏水平就降下去了吧。” 越来越有小时候的感觉了,许宗业低笑了一声,“做了首辅之后,你才认识我几天,怎么就知道我的欣赏水平不行了?” 萧芷妍将用过的手帕使劲砸到他身上:“你什么样,我五岁的时候就了如指掌,怎么当了首辅,连骨头都换了不成?” 两个人相处的位置不远不近,许宗业长臂一伸就拉着萧芷妍的手腕将人扯到了自己面前。 萧芷妍不受控制,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许宗业垂眸盯着萧芷妍哭肿的眼睛。 萧芷妍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努力低着头。 两个人已经六年没这么亲近了。 她本应该避开。 毕竟两个人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可萧芷妍了解自己。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她都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手臂被他握的生疼,她也没什么不适,就这么低着头,默默的站在他面前。 “刚才的眼泪……” 许宗业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惊得萧芷妍后脊梁一阵苏苏麻麻的。 她没敢抬头,默默的听他把后半句话说完。 “是为我流的吗?” 萧芷妍没吭声。 她喜欢许宗业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这次回京城,她本就打算告诉他实情的。 除了重生,他前世自刎的事,她可能无法说出口,她会找个更合理的理由解释过去,其余的事情,她都可以告诉他。 她喜欢他。 从很小的时候,她自己还没有清楚的认知的时候,她就喜欢他。 小时候,她爱告状,绝对不是针对他。 谁让他那么讨女孩子欢心,家里来了表妹,谁都不找,就只围在他身边。 她生气嘛,就去找老将军告状。 许宗业没错,老将军自然是知道的。 可她是公主啊,告的状,老将军怎么敢敷衍,只能惩罚许宗业老老实实的练武去。 萧芷妍后来想过,她那种行为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吃醋了。 她不喜欢他和别的女孩子亲近。 更何况,老将军和许夫人还有给许宗业定亲的想法。 不过自从许宗业被老将军罚了之后,他恼怒萧芷妍,又不好对她发火,难免会迁怒身边的人。 那便是,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跟在他身边的表妹了。 可能他表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迁怒的。 …… 可是回到京城发生那么多事,先是皇上赐婚,许宗业袖手旁观,之后又险些被他软禁,幸好被两个孩子化解。 ……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在消磨着她的骄傲。 尤其路上被山匪劫走,她大半的家当都没了。 如今吃上顿没下顿,许宗业却平步青云,成为当朝首辅,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喜欢他的话。 “要你管。”萧芷妍别扭道。 许宗业也没想过萧芷妍说实话。 反正他心里很确定,萧芷妍是担心他的。 甚至在知道他曾经遇到过危险之后,痛哭流涕,他已经知足了。 “萧芷妍,”许宗业低声道,“你知道当初我离开京城时是怎么想的吗?” 这算是两个人第一次说起过去的事情。 萧芷妍仰起头,望着许宗业满是受伤的眼睛,心口像被什么攥了一下。 “怎么想的?” 当年皇上赐婚,最高兴的莫过于许宗业。 他和萧芷妍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形影不离,但两个人都懵懵懂懂的,谁都没提过感情的事。 被皇上赐婚,中间会省去很多麻烦。 他从萧芷妍的朋友,一跃成为她的驸马。 而大婚过后,萧芷妍的转变也令人惊喜。 温柔缱绻,口口声声的喊着他驸马爷。 那一刻,他觉得幸福的人生不过如此。 可谁知道,成亲才不过三天,她就变了脸色,非要休夫不可。 他也是有尊严的人,骑着快马一路奔去了北疆。 “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这条命扔在了北疆,你会为我伤心难过吗?” “会不会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萧芷妍心口一滞,她怎么能想到许宗业会有这种想法。 可转念一想,前世他能殉情自刎,那今生因为被休而活不下去,也就顺理成章了。 她本就内疚,这一刻一颗心更是痛到了极点。 她忽然抬脚使劲往他的小腿上踢去。 “你个不孝子,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老将军和老夫人该怎么活下去!” “你这人还真不负责任,上一辈子这样,这一辈子还是这样!” …… 萧芷妍的力道不小,许宗业吃痛,但这是萧芷妍给他的。 他不怕痛,只怕她不肯搭理他。 “萧芷妍,”许宗业握住她的双臂,沉眸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我真出了事,你呢?” 萧芷妍动作一顿,像是负气一般的忽然推开他。 “你要是出了事,那我立刻带着两个宝宝嫁人。” 许宗业想听的自然不是她要嫁人的话。 真有那个时候,她人生无恙,才是他所求的。 他只想问她会不会心疼他,会不会后悔。 可萧芷妍偏偏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从萧芷妍的话里,他也听明白了一件事。 “只要我好好着,你就不嫁人吗?” 好好的扯什么嫁人的话,萧芷妍转身按了按眼眶,“懒得理你。” 许宗业偏不让她转身,两手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命硬,怎么也能长命百岁。” “这话是你说的,只要我好好的,你除了我谁都不能嫁。”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这里。 萧芷妍无语地看着他:“是想再被休一次,还是想休我一次?” 许宗业觉得自己早晚死在萧芷妍手里。 他最难过,最伤心,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想过把人娶回来再休掉。 他就想每天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还是她。 “你真是……” 许宗业用舌头抵了下腮帮子,恨得要死,却拿萧芷妍毫无办法。 第43章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虽然话还没说开,不过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总算是找回了一些从前的状态。 许宗禾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三哥,你要胭脂水粉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变性了?” 许宗禾听人说许宗业在屋里,她连屋里什么情况都没分清,就开始抱怨起来了。 “家里的佣人都不好意思给你送,这不还是我亲自送过来了。” 她说完这话,忽然看见萧芷妍也在屋。 两个人站在窗口,一个低头擦眼睛,一个盯着人家,恨不得把人盯出来个大窟窿。 许宗禾心道一声:不好。 赶紧将胭脂水粉放到桌子上,溜了。 “九妍姐,那个我出去看看两个孩子,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腿比兔子还快,在三哥还没发火之前,像阵风似得飘了出去。 不过回手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又偷偷的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哭哭啼啼的,难不成三哥欺负人家了? 不过转念一想,从小到大,只有三哥被人欺负的份,她三哥什么能欺负的了长公主。 不过如今两个人身份不一样了。 萧芷妍不再是公主。 而三哥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没准三哥还真能欺负她。 许宗禾不关心两个人这事,只想去找两个小娃娃。 她早就瞄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天听小卫子说起,她便抢了小卫子的差事,亲自跑了一趟。 双胞胎啊,那么可爱的小家伙,许宗禾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柔躏他们的机会。 许宗禾风风火火的跑出来,看见两个小娃娃跟着孙楚筠进了药房。 她稍微停顿了下脚步,将头发衣服都整理好,拿出大家闺秀般的舒雅范,如弱柳扶风一般的进了药房。 先来到孙楚筠面前,羞答答的行了礼:“宗禾见过孙大哥。” 听见孙楚筠说了句:“小妹有礼了,”便起身去找两个小家伙。 萧慕白站在药架前一样一样的认药材。 萧慕瑶没有他的耐心,看见许宗禾来了,便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她身上。 最近她经常去许家,自然是见过许宗禾的。 不过没一起玩过而已。 她仰着小脑袋瓜子,乌黑的大眼睛满满的求知欲:“四姑姑,你怎么来了呀?” “你叫我什么?”这一声四姑姑把许宗禾的心都喊软了。 萧慕瑶理所当然的说道:“许叔叔说你是四姑姑,让我和小白叫你四姑姑。” 许宗禾很高兴坏了。 真是孺子可教也,都不用介绍,就知道喊她四姑姑。 她俯身伸出两手使劲揉了揉萧慕瑶那吹弹可破的小脸,“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娃娃。” 许宗禾的行为惹得萧慕瑶有几分不悦。 毕竟眼前这位四姑姑的力气可和她的形象完全不匹配。 她的力气好大,揉的她的小脸都疼了。 “四姑姑,”萧慕瑶的小嘴被捏的变了形,她嘟着嘴,极其费力才能说出口,“你好暴力哦。” 许宗禾:“……” 心里一惊,赶紧收了手。 她拉开嘴角,表现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说道:“四姑姑怎么可能暴力呢,四姑姑可温柔了呢。” 萧慕瑶轻轻的按了按被揉红的小脸,一点都不赞同她的话。 她转身和孙楚筠告状:“师父,您看瑶瑶的脸都被四姑姑捏红了。” 许宗禾满脸尴尬的看向孙楚筠,“这孩子实在太讨喜了。” 不等孙楚筠说话,萧慕瑶像小大人那般的嘱咐道:“师父,您以后可一定要找一个温柔的师娘哦,可不能找一个像四姑姑手劲这么大的,很容易被她欺负呢。” “嗤——”孙楚筠笑出了声,他伸手揉了揉萧慕瑶的脑袋,配合道:“师父记下了。” “萧慕瑶!”许宗禾怎么也没想到萧慕瑶会说出这种话。 她既尴尬,又羞涩的看向孙楚筠。 一张俏脸羞得粉红。 羞涩难当之下,她跺了下脚:“你也不看你师父那样,能有姑娘愿意跟他吗!” 萧慕瑶才不屑这话:“我师父文武双全,又是杏林高手,长得又英俊又帅气,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喜欢呢。” “倒是你,四姑姑,你那么大的力气,干脆去北疆投军保卫国家好了。” “唉,许叔叔怕是要养你一辈子喽。” 许宗禾就不信了,她还吵不过一个五岁的小娃娃。 “我看你这小鬼该操心的是你自己才对。” “伶牙俐齿,又不尊重长辈,别以后嫁不出去。” “不过嫁不出去也好,省了我们许家一副嫁妆了。” 萧慕瑶第一次听到这么醍醐灌顶的话。 她捏着小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许宗禾得意了,她终于压制住了这个小鬼。 却不想萧慕瑶语出惊人道:“原来许家那么穷哦,竟然连一副嫁妆都出不起呢。” “四姑姑,你好可怜。” 顿了下,“不过你放心,瑶瑶以后会努力赚钱,给四姑姑赚嫁妆的。” “只是可惜了,不一定有人要四姑姑呢。” “不过我会多给四姑姑备嫁妆的,肯定有人会奔着嫁妆来娶四姑姑的,四姑姑你别急哦。” 许宗禾:“……” 当着孙楚筠的面,她又羞又臊。 竟然被个小娃娃给说的哑口无言。 啊啊啊!!!!! 她嚣张跋扈了17年的人生啊,就毁在一个小孩子的手里了。 果然是萧芷妍的女儿。 惹不起! 姑侄两个人斗嘴,乐得孙楚筠前仰后合。 这让许宗禾更气了。 她一双好看的杏眼充满了怒意,瞪着孙楚筠躲了躲脚:“哼,小鬼,还是攒钱给你师父当聘礼吧。” 孙楚筠随手打开扇子摇了摇,一脸轻松无奈的笑意。 “许姑娘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孙某不需要许姑娘劳心。” “你……”许宗禾被这一对师徒气的跳脚。 她恨恨的看着两个人,心里发起了狠。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一大一小付出代价! 注意到旁边的小白一直很安静,也很乖巧。 她转身走了过去:“小白呀,”她俯身问道,“你在干什么呀?” 萧慕白太矮了,上边药匣子里的药材他都不看见。 挪一次梯子也只能看见几列,远不如有人帮忙拿的痛快。 “四姑姑呀,”萧慕白目光澄澈的看着许宗禾,特别认真的恳求道:“你能帮我把上边的药材拿下来吗?” 许宗禾:“……” 面对这么可爱乖巧的小娃娃,拒绝的话能说得出口吗! “好的呢,”许宗禾就这么被人当成婢女利用起来了。 关键刚拿了三四样药材就被人嫌弃了。 “四姑姑,这些药材沾了你手上的香味呢。” “我还是自己来吧。” 许宗禾气的咬牙切齿,偏偏她还拿这两个小娃娃没办法。 尤其注意到不远处的孙楚筠笑得无奈又纵容,这让她心里更气了。 不过孙楚筠这人不气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他手持纸扇,无奈又纵容的扇着扇子,颇有几分淡定从容的气质。 许宗禾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忽然意识到这人可是帮着两个小鬼欺负她呢,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出门去了。 萧芷妍将脸清洗干净,重新敷了粉。 又整理了一下发型。 刚才哭肿的眼睛慢慢的恢复了。 许宗业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她。 在她整理头发的时候,走过去说道:“我帮你。” 萧芷妍动作一顿。 她今天只挽了一半的头发,发饰用的也极其简单。 不过一支银钗,两支步摇。 怔愣间,许宗业已经从她手里拿过了发钗。 他一边帮她插上,一边看着镜子里女子的脸,询问:“怎么样?” 萧芷妍懵懵懂懂的点头。 小时候,她也让许宗业给她插过发钗。 甚至还让许宗业帮她梳过头发。 别看许宗业是习武之人,耐心也算是极好的。 可给她梳头的时候,就远没那么有耐心了。 每次都弄得她火大。 掐着腰怒目瞪着他,大喊:“许宗业,以后再让你给我梳头,我就是小狗!” 当然了,这种狠话只适用于当天。 过后,她还是会找许宗业。 不过她会主动跑到许宗业面前,扮做小狗的样子,汪汪两声。 逗得许宗业早就没了脾气。 …… “怎么不戴那只烧蓝流苏发钗了,”许宗业的声音自头顶而来。 萧芷妍的思绪被拉回来,含糊道:“旧了。” 她本来是想利用那根发钗勾起他的回忆的。 可惜公主府那天见面,并不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后来她也随手拿起来用过,可都觉得再找不到当初的勇气了,便收了起来。 “那我再帮你买几支新的,”许宗业将两支步摇也插好了。 注意到铜镜里的女子,双瞳剪水,娇美至极。 心潮微微动了动。 萧芷妍弯唇笑了笑,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好啊。” “不过,可不要随便糊弄我,什么样式老的,旧的,没人喜欢的都往我这送。” 没想到萧芷妍不但没有拒绝,还大方的接受了。 许宗业喜从心头起,又做了一步大胆的试探:“我二楼种了很多花,瑶瑶说你肯定喜欢,不如改天,我带你看看?” 这是打算邀请她回家吗? 萧芷妍转头看着他笑:“许老将军能同意?” “我可怕把许老将军吓过去。” 许宗业毫不在意道:“这事我有办法,只问你去不去?” 时隔六年,萧芷妍还真想知道许宗业生活的地方什么样子。 她稍微犹豫了下,说道:“要不,我悄悄的去,谁也别惊动。” 萧芷妍说什么,许宗业没有不同意的。 他无限纵容道:“都听你的。” 第44章 在孙楚筠家里吃过晚饭,萧慕瑶和萧慕白两个小家伙都困了。 萧慕白还能坚持,萧慕瑶小脑袋一歪,人就睡了过去。 萧芷妍无奈道:“这孩子就睡眠好,打雷下雨从来影响不到她。” 许宗业想起那天晚上她被贼人抱走也没醒,后来是萧芷妍抱的太用力了,她上不来气,才哭醒了。 垂眸看着她的眼里,尽是柔光。 “你有没有觉得,和小时候的你很像。” 萧芷妍无语道:“我什么时候那么没心没肺。” 许宗业哼了一声,说起萧芷妍的过去,毫不迟疑:“有一次你被狗咬了,大家都吓坏了,尤其是薛国公和薛夫人,急的不知所措。” “那次还请了太医,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得天昏地暗,大家都以为你被狗咬死了,就差进宫禀报皇上给你准备后事了。” “皇上得到消息后,立刻带人赶到了国公府。” “最后还是你自己睡饱了,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我在你床边放了娘做的樱桃肉,你最喜欢吃了,闻着味就往地上跳,吓得大家都慌了神,赶紧按住了你。” …… 糗事被提及,萧芷妍臊的面红耳赤。 她狠狠的瞪了许宗业一眼,嗔道:“就你记性好。” 萧慕白坐在萧芷妍身边,听到许宗业的话,努力睁开眼睛,询问道:“娘,什么是樱桃肉啊?” 萧芷妍解释道:“你许叔叔的母亲,许奶奶最拿手的一道菜,小时候娘最喜欢吃了。” “哦哦,”萧慕白点了点头,脑袋一偏,也睡了过去。 许宗业将两个孩子放到轿子上,萧芷妍坐在两个孩子身边。 轿子被人抬着往萧家走,许宗业跟在轿子旁边,始终瞧着两个孩子以及…… 两个孩子的娘。 萧芷妍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许宗业:“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萧芷妍:“狡辩。” 许宗业一直将萧芷妍送回屋,把两个孩子放上床,这才从萧家离开。 离开前,他满脸嫌弃的看着萧芷妍的卧室,“这种房子,两个孩子怎么能住的舒服。” 萧芷妍嗤道:“比不起许首辅财大气粗,我们小门小户的,有这种房子住着已经很好了。” 许宗业回家后,想到萧芷妍答应他来许家的事,将管家叫到面前,命令他明天带人好好将紫烟阁收拾一番。 至于二楼的花圃,他要自己清理。 前几天萧慕瑶折的那几支花已经枯萎了,他将花瓶放到花圃旁边,准备等萧芷妍来的时候,折几支新鲜的插到里边。 第二天一早,萧芷妍开始准备拜师的束脩。 束脩俗称六礼,包含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和干瘦肉条。 这芹菜、莲子、红豆、枣子和桂圆都好买。 唯独干瘦肉条,是稀罕物。 只要花银子,新鲜的肉倒是很容易买到,但时干瘦肉条,怕是要早点去市场才能淘到。 巧的很,萧芷妍刚出门,正好遇见许宗业的轿子从门口走过。 许宗业也注意到了萧芷妍,他命人停下轿子,问道:“你这么早干什么去?” 萧芷妍倒也没瞒他:“两个孩子不是要拜师么,该准备束脩的,我去市场看看。” 许宗业还以为这束脩是准备送他的,大方道:“不用这么客气,教他们两个是我应该的。” 萧芷妍无语道:“不是给你的,是给孙大夫的。” 许宗业:“……” “怎么一样的师父,他教上半天,我教下半天,他有束脩,就我没有?” 在萧芷妍的心里,许宗业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要什么束脩。 但她没说出来,只道:“你爱教就教,不教就算了。” 许宗业小手臂撑在轿子上,眼底染上一抹不怎么正经的笑意:“是不是说明,我和这两个孩子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 萧芷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赶紧走你的吧,别耽误我忙正事。” 许宗业喊住她:“你这一大早的去哪准备,这样,让小卫子回府里取,你在家等着,一会儿让他给你送过来。” 萧芷妍本想拒绝,可转念想到,他是孩子的亲爹,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如今孩子都五岁了,他从没参与过两个孩子的成长,以后和孩子相认,怕是心里会内疚。 再说她都要吃不上饭了,还这么要强干什么。 “那好,我回家等着。” 萧芷妍说完这话,弯腰行了礼,转身回了家。 许宗业回完礼,吩咐小卫子:“听到了吗?” 小卫子回道:“奴才听到了,要给两个孩子准备拜师的束脩,奴才这就回府取来给九小姐送来。” 看小卫子说的清楚,许宗业摆了摆手,让他去了。 有了许宗业的话,萧芷妍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束脩送过来了。 她回家之后赶紧喊两个孩子起来。 穿衣洗漱,吃早饭。 这一切做完,正好看见小卫子拎着东西来了。 看样子准备了两份,萧芷妍满意道:“辛苦小卫子了。” 小卫子恭恭敬敬的给萧芷妍行礼:“奴才哪敢说辛苦,这都是三爷的心意。” “以后您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才,奴才保证比伺候三爷还尽心。” 他这把萧芷妍当成女主子的殷勤劲,让萧芷妍心情大好。 “那麻烦你了。” 小卫子说完这话,还真留在了萧家没走。 他得替他家爷好好的打探打探,萧芷妍心里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要是能把这事问清楚了,三爷肯定得好好的赏他。 萧芷妍帮两个孩子准备好,看见小卫子还没走,疑惑道:“你还有事?” 小卫子笑道:“奴才伺候公主。” 以前萧芷妍是公主,大家都这么叫她。 小卫子顺口说完,忽然意识到萧芷妍已经不是公主了,赶紧改口,“奴才伺候小姐。” 萧芷妍无语道:“你不伺候你家爷,留在我这干什么。” 小卫子笑道:“九小姐,您不知道,我家爷整天天冷冰冰的,和谁欠了几百万两银票似得的,奴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骂。” “您就当心疼奴才,让奴才在这偷会懒。” 萧芷妍好奇道:“真的?” 小卫子:“那是您不知道,这六年多,爷就没笑过。” “也就这段时间您回来,爷才活的像个人样了。” 萧芷妍嗤道:“敢编排主子,小心三爷踹你。” 小卫子:“这话奴才也就是跟您说说,您可不能出卖奴才。” “不过奴才说的可都是实话。” “三爷的房间里,摆着的都是您以前用过的东西,就连手里的扇子题的字,都是您最喜欢的诗。” “我喜欢的诗?”萧芷妍还真不记得有这事。 小卫子:“就那首《锦瑟》啊。” 萧芷妍:“你认识字?” 小卫子:“这不是有一次三爷喝多了,就拿着那把扇子对着月亮嘀嘀咕咕,奴才听到了才知道。” 萧芷妍:“……” 重逢之前,她也以为许宗业还是爱她的。 可是重逢之后,他先是袖手旁观,后又要软禁她,才致使她觉得许宗业的爱已经消失了。 如今听了小卫子的话,好像许宗业心里还是有她的。 如果是正正常常的分开六年,她是相信许宗业对她还有感情的。 可是当初她那么羞辱了他,覆水难收,恐怕这些疙瘩很难清除掉。 “你说这话,被你家主子知道了,小心你的小命!” 小卫子才不怕三爷收拾他。 只恨他说的少了,三爷责怪他不能体会主子的心意。 三爷自己说不出口,正好借着他这张嘴说出来。 “奴才的小命不打紧,”小卫子帮忙把东西拎上,打算和他们一起去孙家。 “九小姐说自己心有所属,可伤透了我家爷的心。” “奴才就想知道九小姐心里喜欢的是谁,也好让奴才死个心安。” 萧芷妍到现在总算明白了,这小卫子是替他家主子套话来的。 她正好也有事情想问呢。 “小卫子,那我先问你,你家主子是不想想报复我?” 小卫子无语道:“九小姐想的也太小气了,我家爷是那种人吗。” “从小,九小姐要干什么,我家爷就是再委屈自己都要满足九小姐,你看我家爷什么时候埋怨过九小姐?” 萧芷妍:“可这事不一样。” 小卫子:“那要说伤心呢,肯定是有的,但要说报复,我家爷可舍不得。” 这话不管真假,萧芷妍听了都高兴。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要是哪天我被你家爷欺负了,这话我可找你对质的。” 说话间,孙家到了。 孙楚筠没想到萧芷妍会带着两个孩子这么正式的拜师,弄得他还有些措手不及。 萧芷妍献上六礼,又说了些感激的话,便拉着两个孩子来到孙楚筠面前,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头,行了拜师礼。 孙楚筠行动不便,划着四轮车到两个孩子面前,先将萧慕瑶扶了起来,又将萧慕白扶了起来。 满意道:“好,好,我孙某今天有徒儿了,盼望两个徒儿好好用心,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慕瑶和萧慕白认认真真的谢道:“徒儿谢师父教诲。” 萧芷妍还要准备拜师宴,被孙楚筠给拦住了。 “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再说,你那能有什么好吃的,要准备也该是许大人准备。” 萧芷妍纠正道:“这是我的孩子,怎么能麻烦许大人。” 孙楚筠笑道:“如果没有他,我们师徒缘分也结不了不是。” 顿了下,“小师妹,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教两个孩子也是应该的。” 萧芷妍一怔:“你叫我什么?” 第45章 孙楚筠是神医鬼域子的三徒弟。 许宗业抱着蜜饯坛子去了他的药房,他一下便闻出来了,那蜜饯和他师父有关。 火候不到,肯定不是师父亲手做的。 那就只能是师父的徒弟了。 等他看了许宗业给他的药方,心里便确定了,萧芷妍是师父后来收的小徒弟。 没想到师父人到老年,竟然还给他收了个漂亮的小师妹。 他本来没想认这个师妹。 想来自己这一身污水不知道还能不能洗清,冒然认了这个师妹,只怕对她没什么好处。 可他实在太喜欢小白这孩子。 如今收了徒弟,就算不认萧芷妍这个小师妹,只怕两个人的关系也摘不清楚了。 倒不如索性认了。 看到萧芷妍满脸惊讶的看着她,他又重复了一遍:“自然是叫你小师妹。” 萧芷妍愣了片刻,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我知道了,你是要去宫里当御医的三师兄?” 提到往事,孙楚筠脸色微变,他只点了下头:“是啊,我是神医鬼域子的三徒弟。” “想当初年少轻狂,还以为进宫能有一番作为,谁知道……” 他苦笑了一下道:“是不是很失望?” 萧芷妍安抚道:“怎么会失望。” “师父他老人家经常提起你,还说你是我们几个中资质最好的,将来肯定也是最有出息的。” 曾经孙楚筠确实是老人家的骄傲。 可如今,他不敢提起自己的师门,担心影响师父他老人家的声誉,就连许宗业他都没说过自己的出身。 像一个怪物躲进深山里,再也不想出来。 如果不是许宗业答应他,帮他找出真相,他只怕还躲在深山里。 此刻听了萧芷妍的安抚,他将目光落到萧慕白的身上,意味深长的说道:“也许,这才是希望。” 萧芷妍明白他的意思,不想看他这么沉郁下去,安慰道:“你才多大,不过比我年长了几岁而已,哪里就非要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 “以前发生的事,现在就应该解决。” “下一代有出息,那也是下一代的事。” “自己身上的脏水哪能指望下一代。” 听起来,萧芷妍是完全相信他的,孙楚筠疑惑道:“你相信我?” 萧芷妍认真道:“我相信师父的眼光。” “也相信许大人的为人。” “如果你真做了什么错事,许大人不可能如此信任你。” 萧芷妍说的是心里话。 她不止一次听师父提起过三师兄的事。 他老人家对他寄予厚望。 虽然以前从没见过,但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孙楚筠有种格外的信任。 或许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 让她相信,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见的那么简单。 孙楚筠无比羡慕的弯了下嘴角,“许大人好福气。” 顿了下,他有意说道:“有你这位红粉知己。” 什么红粉知己,萧芷妍红了脸颊。 忽然意识到些问题,“对了,”她奇怪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孙楚筠:“这事说起来还要感谢许大人,是他抱着那坛蜜饯过来,我才发现的。” 所以他才会跟着许宗业去萧家。 萧芷妍明白了,难怪这几天李莹琪好了,他还天天去她家。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许宗业的原因。 原来是他早就认出了自己。 师兄妹两个相认,自然有一番话要聊。 不过现在萧芷妍要解决的是吃饭难的问题。 如今知道孙楚筠是自己的三师兄,很多事情就很容易开口了。 “三师兄,”萧芷妍斟酌着说道,“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孙楚筠注意到萧芷妍乌黑的大眼睛转动,心知她肯定藏了什么小心思,也不戳破。 回道:“目前还没有,先把我这两个小徒弟教好。” 顿了下,“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萧芷妍抿了下嘴唇,将孙楚筠的四轮车推到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说道:“你看啊,师父他一生救死扶伤,就算年逾古稀,还在为那些穷人忙碌着。” “我们作为徒弟的,难道不应该继承师父的衣钵吗?” 孙楚筠:“你什么意思?” 萧芷妍:“我们可以开家医馆啊。” 以前她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哪里敢开医馆。 如今有了孙楚筠这位神医,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筹谋了。 遇到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有他在,一定能克服的。 “到时候,我们跟穷人少收一点诊费,那些大富大贵呢,当然要适当的奉献一点了。” “三师兄,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她担心孙楚筠不同意,鼓动道,“怎么说,这也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对不?” “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真甘愿一辈子躲在……” 她寻视了一遍孙楚筠的宅子,“这么小的一片天地里?” 孙楚筠被她说动了。 但他不可能这么快表态:“你怎么不自己开医馆?” 萧芷妍:“你看了我开的药方,肯定就知道我这点能耐了。” “以前跟着师父没有好好学习,现在他老人家离着远。” “不过三师兄,现在有了你也是一样的。” “以前在师父那里没用心学的,没学过的,还请三师兄尽心指导。” 她说到这里,面对着孙楚筠两手交叉,行了大礼:“小师妹感谢三师兄教诲。” 孙楚筠被架到了高处,一时下不来,颇为无奈道:“你啊!” “老实说,是不是生活不下去了,才想了个开医馆的主意。” 萧芷妍被戳中了心事,不好意思道:“三师兄真是慧眼如炬,这种事都瞒不过你。” 孙楚筠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萧芷妍:“许大人他就猜不到。” 孙楚筠:“那是你们的生长环境决定的,他哪里懂普通人的生活。” 萧芷妍:“不过确如三师兄所说,来的路上遇到山匪,家当都被山匪抢了,不瞒你说,最近的花销,还是救了王员外的儿子所得。” “你不想看着你的两个宝贝徒弟,跟着他们的娘去要饭,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孙楚筠无奈的摇着折扇,“真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女子。” “既如此,那你去准备吧。” 没想到孙楚筠这么快就答应了,萧芷妍高兴坏了。 这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孙楚筠是神医的徒弟,还曾经是宫里的御医。 有了这个后盾,她还有什么怕的。 就算她医术不精,有了他的教导,想必很快就能出山了。 萧芷妍说干就干,心里已经开始打算寻找适合开医馆的位置了。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的多叮问了一句:“三师兄,你不会等我把医馆开起来,你就扔下我不管吧?” 孙楚筠笑道:“你刚才不还说相信师父,相信许大人吗?” 萧芷妍高兴了:“我就这么一说,三师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萧慕瑶和萧慕白刚才一直跟着小童认药材,这会跑出屋,正好看见萧芷妍笑容满面的和师父说话,好奇道:“娘你和师父说什么呢?” 萧芷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想起开医馆的事还是女儿提的,如今有了这个打算,自然想让女儿高兴了。 “刚才娘和三……你师父说开医馆的事。” “真的吗?”萧慕瑶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眼里全都是小星星,“娘要开医馆了?” 萧芷妍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过瑶瑶以后要跟着师父好好学习才行哦,这样才能帮娘给病人看病。” 萧慕瑶忙不迭的点头:“瑶瑶一定会努力呢。” 有了开医馆的打算,萧芷妍在孙家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想去街里转转,看看哪里有适合开医馆的宅子。 不过这肯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得尽快筹银子才行。 孙楚筠好像看穿她的心事般,说道:“不过开医馆的银子,我可没有。” 萧芷妍一怔,随即笑了:“三师兄说笑了,这事我负责。” “到时候,你只要负责坐诊就好了。” 萧芷妍将两个孩子和负责伺候他们的橙子、紫英都留在了孙家。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当然了,小卫子一直跟着她呢。 刚才她和孙楚筠的谈话,他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不过懂事的一句话都没插。 此刻他心里琢磨着,原来萧芷妍的生活困难到揭不开锅了啊。 而他家三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开医馆又是一大笔银子。 如果放在以前,就算萧芷妍没有,身边的亲戚朋友也可以随手帮她出了这笔银子。 可如今,物是人非,萧芷妍怕是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亲人朋友了。 那他家三爷不是有机会了? 不过,萧芷妍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比如那只像苍蝇似得跟着她瞎转的武安侯。 自家爷最讨厌武安侯了。 这事他可不能让武安侯抢了先。 萧芷妍不知道小卫子在想什么。 她心里确实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和田牧川借这笔银子,要么和许宗业开口。 其实她是不愿意和许宗业有金钱往来的。 但如果和田牧川开口,欠他的人情就会越来越多,以后怎么还的清。 萧芷妍想不清楚这事,也就先算了。 等找到合适的铺子再说。 第46章 萧芷妍带着两个丫鬟和小卫子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里。 临到中午,几个人先吃了口饭。 以前的萧芷妍是长公主,吃什么东西挑剔的很。 小卫子是有亲身经历的,到了吃饭点,他带着萧芷妍专找大饭店。 萧芷妍过了六年简朴生活,尤其最近被削了爵位,一路从北疆来到京城,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能吃上口饭就不错了。 她找了一家小面馆,要了四碗牛肉面。 吃起来,竟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小卫子哪里敢让萧芷妍出银子,早早的将银子扔给了店小二。 萧芷妍也不推辞,笑道:“早知道你出银子,我们就去大饭店了。” 小卫子:“您别给我们爷省,今天回去,我要说我一钱银子都没出,非得被爷踢一顿。” 萧芷妍:“那感情好,以后只要出门就叫上你。” 小卫子拱手道:“但凭九小姐吩咐,奴才必定肝脑涂地。” 萧芷妍被他逗笑了。 吃过饭之后,萧芷妍带着几个人,满大街的晃悠,还真看见一家医馆正在转让。 上前询问之下,原来是老大夫前些日子病故了,身下只有一子,对医道不感兴趣,这才有了转让的想法。 筹些银子好回老家。 萧芷妍跟着少东家进了医馆,来来回回的寻视了好几圈。 医馆很大,有给病人看诊的地方,也有放药的药堂,后院十几间屋子,住人也方便。 院子中间还有一个小花园,养花种菜皆宜。 总之,这家医馆竟然比萧芷妍想象的还好。 当下就有了定下来的想法。 “少东家,你这医馆打算多少银子转让?” 少东家把萧芷妍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穿着普通,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怎么也不像能出得起银子的人。 眼里有几分轻蔑,随口说道:“就我这地段,这院子,这房子,少说没有个几十万两别想。” “更别说还有我们这百年世家的名号。” 萧芷妍知道京城寸土寸金,以前别说几十万两,就是上百万两,只要她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现在,她穷啊。 别说几十万两,就是几十两,她也没有。 再说,这几十万两,得看多少病人才能赚回来。 萧芷妍不知道京城的地价,小卫子可是清清楚楚。 虽然地段还算可以,宅院大小也算合适,可房屋破旧,院里的格局不太好,转过来之后都要重新布置。 再说,京城里几十万两银子可以买一座丞相府了。 就这么几间破屋子,哪里就值几十万两。 “这位老爷,”小卫子冷笑道,“您这狮子口可够大的。” “以为天上掉银子呢,张口就敢要几十万两。” “信不信,几十万两,你老家的祖坟都可以买下来了。” 萧芷妍穿的普通,可小卫子一身青衫,气质不俗,看着就像大户人家的佣人。 少东家刚才还满脸不悦,听了小卫子的嘲讽,反倒赔起了笑:“小爷说笑了。” “我这开价,您觉得高,不也可以还价吗!” 萧芷妍惊讶于这少东家变脸也太迅速了点。 看小卫子给她使眼色,便往后退了两步,将空间全都给了小卫子。 小卫子端起了首辅大人家门子也是七品官的架势,眼睛一眯,特别不好惹的样子把少东家打量了一番。 这才开口道:“就这破院子,你刚开口要几十万两。” “要我看,能值三万两,都给你高抬了价。” 这三万两一出口,不光惊到了少东家,也惊到了萧芷妍。 不会吧,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 小大夫不敢惹小卫子,他擦了下额头的汗,极尽讨好道:“这位爷,您看看我这院子,别的不说,就这片宅院,在这大京城,也不可能三万两银子。” “爷您高抬贵手,再给加点。” 听这话有门,小卫子走到萧芷妍身边,恭恭敬敬的问道:“主子,您看能加吗?” 小大夫看见衣着光鲜的小卫子称呼衣着普通的民女主子,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惹人家不高兴了吧? 他这家医馆,必须尽快出手才行。 萧芷妍刚才兴致确实很高。 但她被人看扁了,骨子里的骄傲让她一时间无法转变,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在少东家极其期盼的眼神中,开口道:“这事,容我回去想想再说吧。” 离开医馆,萧芷妍又转了一会儿,没遇到更合适的医馆。 心里琢磨着,还得去谈刚才那家。 “小卫子,”萧芷妍吩咐道,“我总觉得刚才那个少东家神情有些奇怪,你过去打听打听,那家医馆的情况。” 她现在使唤起小卫子来,比使唤自己的丫鬟还顺手。 小卫子也愿意在她面前卖好。 高高兴兴的应了:“奴才这就去。” 萧芷妍带着两个丫鬟先回家了。 萧慕瑶和萧慕白中午在孙楚筠那里吃的,现在已经回来了,正在午睡。 萧芷妍没惊动他们两个,找出纸笔,将开医馆所需的准备都记录下来。 当然,仅限于她现在能想到的。 之后她还要请教三师兄帮忙补充一下。 小卫子打听清楚了医馆的事,先回家换了一身行头。 之前跟着许宗业,那自然是要把首辅大臣小厮的身份表现的能多辉煌就多辉煌。 可今天,他发现站在萧芷妍面前有些抢眼。 幸亏今天只有他跟着出门,萧芷妍不在意这些,她身边的丫鬟也都不怎么懂。 这要是被他家爷看见了,不得揭了他一层皮。 换完了行头,小卫子直奔皇宫。 他要在他家爷出宫的第一时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汇报上去。 许宗业处理完了朝政,早早的出了宫。 如今他也是有目标的人了,做起事情来,自然格外得心应手。 宣平公主知道他今天当值,一直等在从内阁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看见他过来,状似无意中巧遇的样子走过去打招呼:“宣平见过首辅大人。” 许宗业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宣平公主的意图。 他微微皱了皱眉,回了礼:“微臣见过长公主。” 宣平公主笑盈盈的走到他面前,笑得又娇又媚:“许大人客气了。” 她看了眼天空,好像忽然间心血来潮般的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许大人,这么早下值了吗?” “许大人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我昨天刚得了件宝物,不知道许大人有没有兴致欣赏欣赏?” 许宗业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如实回道:“微臣家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怕是没有时间陪公主欣赏了。” 他不给宣平公主说话的机会,拱手行礼说了句:“微臣告退,”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只留下宣平公主一脸花痴的站在原地。 直到许宗业的身影消失了,她才忽然醒悟过来。 气的跺脚直骂:“臭男人,以为本公主非你不可啊!” 小卫子等自家爷一出宫门就迎了上去。 “奴才给三爷请安。” 许宗业看他笑得和刚娶了新媳妇儿似得,沉声道:“什么事那么高兴?” 小卫子先将两个孩子拜师的事汇报了一遍,这才开口说起萧芷妍和孙楚筠相认的事。 “三爷,您不知道,九小姐和孙大夫竟然早有渊源。” 许宗业坐进轿子里,听了他这话,脸色眼见着变了。 “嗯?” 小卫子使劲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嘴:“是奴才没说清楚。” “原来九小姐和孙大夫都是神医鬼域子的徒弟,两个人刚刚相认了。” 许宗业以前从没想过干预萧芷妍交朋友。 如今,他恨不得她身边一个雄性都没有。 除了他。 “哦。” 小卫子不知道他家爷这声哦是什么意思,继续道:“九小姐想和孙大夫合开一家医馆,刚才带着奴才去街里看了一圈铺子。” 许宗业全程都不怎么高兴。 小卫子越说声音越低,刚开始,他觉得他家爷肯定是支持的,但看自家爷现在的态度,这事八成要悬。 自家爷如果不支持,九小姐多半得和武安侯借银子。 小卫子试探道:“三爷您是不是不想让九小姐抛头露面?” 许宗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他一身粗布打扮,皱眉道:“以前赏你的衣服都被贼偷了?” 小卫子一怔,随即笑道:“爷您这是开什么玩笑。” 他往轿子旁凑了凑,说道:“不是奴才说您粗心,您也不看看如今的九小姐是什么打扮。” 许宗业心头一凛,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事。 说没注意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没往心里去。 反正她穿什么,他都觉着好看。 如今看见小卫子这身粗布,忽然意识到,他是不是大意了。 萧芷妍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普通民女,别说她生活艰辛,就算有足够的银钱,很多东西也是不能用的。 而他还是以前一样的装束,会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宗业越想越觉得自己还端着高高在上许家三少爷的姿态,而她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进了家门之后,许宗业让小卫子先给他弄了一套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衫换上。 还不忘询问:“你觉得爷这身穿着怎么样?” 小卫子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自家爷。 他只是想说:爷您能不能送九小姐些银子,让她穿的好点。 哪成想,一向聪明的自家爷竟然是这个脑回路。 如果这样的智商就能当首辅大人,小卫子觉得,他也行。 “额,帅!”小卫子不得不给自家爷竖了个大拇指。 许宗业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接地气多了,和萧芷妍一定更有话题。 想起医馆的事,询问道:“医馆的事怎么样了?” 小卫子心想,您总算是提到正事了。 “九小姐看中了一家。” “不过奴才打听过了,这家医馆虽然是个老牌子医馆,但老东家死后,新东家不善经营,医道又不行,前几天还治死了人,怕是有场纠纷。” “价格倒是合适,绝对超不过五万两,这新东家忙着拿了银子跑路呢。” 许宗业听完久久没做声。 小卫子摸不准他家爷什么想法。 难道是五万两银子太多了? 说实话五万两银子确实不少。 可他们将军府是三朝老臣,这点银子放在许家,和毛毛雨也差不多。 况且那医馆是带着地皮的,以后不想开医馆了,就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只能升值,不会贬值。 只不过,这五万两银子就算送给九小姐了。 总不能以后找人家要回来。 小卫子有理由怀疑,他家大人舍不得这五万两银子。 “三爷,”小卫子冒死提醒道,“您要是舍不得帮九小姐把这家医馆买下来,怕是要便宜武安侯了。” 许宗业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说道:“走了。” 萧芷妍的计划才写了一半,看见许宗业自大门外而入,像进自己家似得那么娴熟,自然,有几分怔忡。 想当初两个人也是这般的相处方式。 她去许家从来不用提前打招呼,向来都是推门就进。 而他们家的佣人也都是熟悉她的,要是她有什么事了,一天没去,两家佣人还会凑到一起八卦,“怎么没见你家公主啊?” “我家公主今天进宫了,明天怕是一早儿就要过去了。” 萧芷妍想起往事,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一直等许宗业走近了,她才恍然拉回神来。 注意到许宗业一身素雅的淡蓝色棉布长衫,连头上的小冠都没戴,而是换上了平时随处可见的普通发带。 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拿着他惯常用的扇子,给他把锄头都能犁地去了。 “怎么穿成这样?” 温润如玉薄纱锦缎的少年朗不见了,萧芷妍一时间无法适应,“你这……” “被皇上罢了差使?” “还是想体验一把平民百姓的生活了?” 许宗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目光灼灼落在萧芷妍的俏脸上,“好看吗?” 萧芷妍无语的嗤了一声:“好看什么,什么身份穿什么衣服。” “让人家看见,还以为我们大萧朝亏待你这位首辅大臣呢。” 第47章 萧芷妍满脸嫌弃的样子,让许宗业心情大好。 他知道萧芷妍并不是真的嫌弃。 而他也不怕被萧芷妍嫌弃。 怕的是被无视。 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的关系都正在往好的方向上发展。 “我还觉得挺好看的。” 许宗业进院之后没见到两个小家伙,寻视了一圈,问道:“孩子们呢?” 萧芷妍看了一眼后窗:“嬷嬷种的菜长出来了,他们两个拔草呢。” 许宗业正好想和萧芷妍说会话,也不急着找两个孩子。 他站在窗子外边,萧芷妍站在屋里靠着窗口,背对着他。 许宗业注意到屋里桌子上的笔纸,问道:“在写东西?” 萧芷妍还是第一次做计划,被人看见,有些不好意思:“随便写写。” 许宗业是个内敛的性子,平时话不多,给人的感觉有些冷漠、疏离。 但那是没在萧芷妍身边的时候。 从小到大,他见到萧芷妍就有说不完的话。 比如此刻,他哪里像个朝中首辅,伸长了脖子,充满八卦意味的问道:“写什么?” 从小到大,除了来葵水这种女孩子不好意思提起的事情,萧芷妍不会和许宗业主动说,其余的事情,许宗业不问,她也上赶着告诉他。 今天听他问起来,正好有些事情理不顺,她很自然的拿了过来。 “小卫子应该跟你说了吧,医馆的事,这是我大致写了个计划。” “还没写完,见笑了。” 许宗业接过计划书,从头到尾扫了一眼。 字体还是原来的字体,不过看得出来,比以前力度加重了一些。 “这个……” 许宗业的了解仅局限于对大夫的了解,对于医馆的事,他也是个门外汉。 没敢冒然提意见,谨慎道:“这事不急,我刚听小卫子说,你看中的那家医馆还有些麻烦。” 萧芷妍没听说过这事,“什么麻烦?” 许宗业:“说是前些天,少东家治死了人。” 萧芷妍:“……” 这还真是件棘手的事。 “不过换了大夫,那些人应该不会迁怒到新医馆吧。” 许宗业:“这个不好说,你要真喜欢那家医馆,不如等我过几天休假,陪你一起去。” 萧芷妍:“你休假?十天才休一次,还是忙你的事吧。” 许宗业思量了一下,确实如萧芷妍所说。 “那明天我早点下值,和你一起去。” 有许宗业在身边,当然好了。 萧芷妍心里高兴,嘴上还是多问了一句:“不影响你吧?” 许宗业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还挂的老高,“你看我现在不也很闲。” 萧芷妍没处理过朝政,许宗业说他没事,大概就是真的没事。 她点了点头:“那辛苦你了。” 小卫子一直跟在他家大人身边。 刚才还为他家大人操碎了心。 现在却不得不给他家大人竖个大拇指了。 这么无声无息的就渗入进了九小姐的生活。 果然比直接拿银子更好。 万一人家不要还是小事,伤了自尊可就难哄了。 说话间,两个小家伙跑回来了。 萧慕瑶鼻子上汗津津的,看见许宗业,张开手臂就要抱抱:“许叔叔,许叔叔,我今天拜了师父呢。” 许宗业将小家伙抱起来,眉眼间都是无法抑制的笑意:“是么,师父严不严肃?” 萧慕瑶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点严肃呢。” “不过,师父竟然是娘的三师兄,神医太公的徒弟,好奇怪呢。” 许宗业好奇道:“为什么觉得奇怪?” 萧慕瑶好奇宝宝问题多,她的思维发散起来,谁都想不到她下一句会说什么。 “就是,有没有可能,三师伯就是爹爹呀?” “咳咳咳……”萧芷妍被唾液呛到了嗓子。 许宗业也是一脸黑线。 萧慕白站在旁边,阳光下的小男孩脸上浮现出一层细微的汗珠。 他仰头望着许宗业和娘亲的脸,一丝变化都不肯放过。 娘和爹爹的关系好像好了很多。 两个人再也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能站在一起聊天了。 萧芷妍等心平气和了,绷着脸色训斥萧慕瑶:“不许胡说,我和你师父也是刚刚相识的,你们怎么可能是师父的孩子。” 萧慕瑶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哦哦。” 顿了下,她眨了下乌黑的大眼睛,“那我和小白是谁的孩子呢?” 两个孩子都在看着她。 萧芷妍心虚的移开视线,正好接触到许宗业的目光。 心里扑通一下,就觉得一大片黑云忽然压在了头顶上。 如有千金重担附在她的心口,哪里能说出一个字。 时隔六年,她忽然告诉他,她有了他的两个孩子,都五岁了。 他会怎么想? 萧芷妍没做好准备。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好像缓和了一些,可许宗业是谁? 那是久经沙场的一匹孤狼。 爱你时能为你去死。 但要是记恨你了,绝对能让你生不如死。 还是先观察一阵再说吧。 得不到萧芷妍的回应,许宗业失望的收了眼睑。 看来,他的功夫还不到家。 “瑶瑶,小白,我们练武去了,”他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许家。 萧芷妍家里太小了,他们展示不开。 临走前,他询问萧芷妍的意思:“晚上,我让人接你过去吃饭?” 萧芷妍还没从萧慕瑶给她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赶紧摆手:“他们两个如果喜欢在那吃,就在那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许宗业也不勉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如今两个孩子中午都要在孙楚筠那里吃饭。 再算上两个孩子带的小厮和丫鬟,这四五个人的口粮也是一大笔开销。 孙楚筠之前出了事,本来就不宽松,萧芷妍不好让两个孩子总在那揩油。 可到了吃饭点,作为两个孩子的师父,也不好直接把孩子赶走。 萧芷妍琢磨了一番,拿出二十两银子来,明天交给三师兄家里的管家,作为两个孩子的生活费。 紫烟阁前边有一大片草坪,平时就作为许宗业的练武场。 许宗业先教了孩子们一段基本功,让他们两个平时多加练习。 又询问他们有没有喜欢的兵器。 提到兵器,萧慕瑶来了兴致,萧慕白的眼睛也发起了光。 萧慕瑶只看过刀剑,还有前一段时间许叔叔和义父比赛投壶用的无镞箭。 心里是没什么概念的,她好奇道:“许叔叔用的是什么兵器呀?” 许宗业回道:“刀剑都会一些,不过上战场杀敌用的是枪。” 萧慕瑶欢呼道:“那我要练剑。” 许宗业询问萧慕白:“你呢?” 萧慕白略微想了一下,说道:“许叔叔,你能不能给我们演示一下啊?” 当然没问题了,许宗业让人把他的兵器拿来。 许家是以武起家的,家里什么兵器都有。 为了满足两个小孩子的好奇心,他命人把全部兵器都抬了过来。 有长木仓、短刀、剑、皮鞭、双锏、双鞭、铁锤等各种常用的兵器。 萧慕瑶一一看过去,各个她都感兴趣。 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哪个都想拿到手里试试,可惜她力气太小了,哪个都拿不起来。 小卫子担心伤到她,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护着,生怕出点什么事。 萧慕瑶开始有些不开心,不过知道自己确实拿不起来后,也就认命了。 “许叔叔,这个鞭子看起来很好玩呢,要不你打个给瑶瑶看看好不好?” 许宗业脚尖一点,恰好踩到鞭子一头,另一头弹起正好落进手中。 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随意且潇洒自如。 萧慕瑶被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许宗业。 “许叔叔,就这个,这个……” 她用穿着绣花鞋的小脚丫去踩鞭子,可是踩了好几脚,鞭子都纹丝不动,“你这样一踩,一踩,鞭子就拿到手里,这个动作,我要学。” 萧慕白只想看爹爹使用兵器,他第一次没耐性听萧慕瑶讲话。 把人拉到一旁,“先打完了再说。” “哦哦,”萧慕瑶眼巴巴的看着许宗业手里的皮鞭,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学。 许宗业握着鞭子走开了一些,很快便在两个小家伙的星星眼中舞了起来。 他打这一套鞭子,力气用的恰到好处,动作娴熟自然,充满力量和美感,且杀伤力十足。 萧慕瑶第一次看见这么俊的功夫,许宗业都快打完了,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跳又蹦的鼓起手来。 “许叔叔好棒!” “许叔叔好厉害!” “许叔叔,快点教我,我要学。” …… 许宗业一套皮鞭挥下来,顺势将皮鞭扔给了旁边的侍卫。 接过婢女手中的汗巾,擦掉脸上的汗水。 萧慕瑶跑到侍卫面前,将鞭子拿过来,学着许宗业的样子挥起来。 可惜鞭子太长,她力气太小,又不懂技巧,怎么使劲鞭子都动不起来。 她气嘟嘟的跟许宗业抱怨:“它好不乖,都不听话呢!” 许宗业笑道:“学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要想学,得先把基本功学好才行。” 看起来,一时半会是学不会了。 萧慕瑶有些失望。 她注意力转移的快,目光很快落到兵器架上的双锏上。 “许叔叔,这个是什么?” 她指着双锏问许宗业。 许宗业将双锏握进手里。 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 像双锏这种短兵器,最适合近距离攻击。 他看萧慕瑶喜欢,便将兵器的来历,特点,缺点都讲了一遍。 随即摆开架势,在草坪上打了起来。 萧慕瑶一口气连点了五样兵器,许宗业毫不厌烦,全都演示了一遍。 萧慕白有些不开心了。 虽然他也喜欢看爹爹打这些兵器,可他最想看的是长木仓。 因为爹爹最擅长长木仓,战场杀敌用的也是长木仓。 他目的很纯,一定要跟爹爹学好长木仓。 许宗业注意到萧慕白的情绪,在萧慕瑶又要点兵器的时候,询问萧慕白的意思:“小白,你想看什么兵器?” 听到爹爹点他名字,萧慕白心里的那些小失落一下就没了。 他指着兵器架上的银枪道:“这个。” 许宗业现在弃武从文,已经很久没怎么动这些兵器了。 五六套打下来,出了一身的汗。 实在有些累了。 不过他不想让孩子失望,从侍卫手中接过银枪,便认认真真的舞了起来。 长木仓是他最长的兵器,也是许家祖辈传下来的。 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许家枪。 许家枪最基本的招式是拦、拿、扎。 拦、拿时瞬间发力,将手腕到腰部的力量在顷刻间发出去。 枪尖靠着这些力量,飞快的画圈,枪身和人身合二为一,宛若游龙,力气惊人。 这个时候,枪打到哪里,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今天的每种武器都超出了萧慕瑶的想象。 尤其这套长木仓,那么长的东西,许叔叔舞动起来,比她筷子拿的还稳。 她微微张着小嘴,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宗业。 就在他刺出长木仓时,人竟然在空中劈开了一个一字马。 萧慕瑶学过功夫,也看过别人打的一字马。 当时她惊为天人。 如今看到许宗业的空中一字马,那崇拜的小表情,收都收不回来。 “哇,许叔叔,好棒!” “我也要学一字马。” “空中一字马。” 许宗业这一套枪打的矫若游龙,宛若惊鸿,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 萧慕白等许宗业停下来,特别坚定的说道:“我要学枪。” 萧慕瑶跳着脚说道:“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就学那个空中一字马。” 许宗业擦掉脸上的汗,将身上湿透的长衫脱了,只留了一件白色的内衫。 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这套枪是我们许家祖传的,你们两个都要学。” 萧慕瑶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 萧慕白倒是心头一跳。 我们许家? 那爹爹是知道他们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了? 别看萧慕白只有五岁,他是心里最能装住事的孩子。 既然爹爹和娘都没提这事。 他也不会主动提起来。 等时候到了,肯定会有人提这事的。 像上次一样,两个孩子练完了武功,吃了饭,许宗业将他们送了回去。 萧慕瑶吃完就睡了,还是许宗业抱着她回去的。 萧慕白坐在轿子里,回去的路上睡着了。 他看着妹妹被爹爹抱在怀里,稳稳当当的,羡慕极了。 不过转念一想,爹爹一下抱不了两个孩子。 算了,谁让他是哥哥呢。 把两个孩子放到床上后,许宗业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看着萧芷妍给两个孩子换衣服,盖被子。 他想亲手尝试一下,却又担心不小心弄醒或者弄疼了两个孩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他询问萧芷妍的意思:“明天晚上,如果他们再睡了,能不能留在我那里?” 这两天萧芷妍按时把两个孩子送回来,萧芷妍对他已经放松了戒备。 可两个人的事情还没解决。 万一许宗业生了什么心思…… 萧芷妍不敢冒这个险。 “还是过一段时间,你们再熟一点再说吧。” “万一半夜他们两个醒了,找不到我,会闹起来的。” “长这么大,他们还没离开过我。” 许宗业知道萧芷妍的担心是正常的。 可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哦,”他淡淡的应了一声,慢慢的退出了房间。 今晚月明星稀,他坐在青石台上,望着天边的明月,心不在焉的摇着手里的扇子。 两个人的情况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应该很快会有夫人了吧。 萧芷妍知道许宗业没走。 此刻天色已晚,他明天还要上朝,出屋催促道:“你还不回去?” 许宗业苦笑道:“怎么,辛辛苦苦的教两个孩子功夫,没有束脩就算了,在院子里坐一会儿都不行了?” 萧芷妍无语的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宗业好兴致的看着她:“那你什么意思?” 萧芷妍:“……你明天不上朝啊?” “别人家商议朝政大事的时候,你站那睡着了。” 许宗业勾唇笑了:“怎么,担心我?” 萧芷妍被他说的不好意思,红着脸嗔了一句:“谁担心你。” “你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许宗业小时候和萧芷妍偷跑出去玩,忘了练武。 当时还是许宗业的大哥代父亲教他。 看他出去玩,很生气,罚他站在桂花树下两个时辰。 谁知道许宗业竟然站在桂花树下睡着了。 要不是大白狗忽然跑过去,撞到了他,大家还以为他老老实实的罚站呢。 这事萧芷妍笑了很久。 今天旧事重提,许宗业无奈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事?” 萧芷妍底气十足:“怎么就不好意思提,睡着的又不是我。” 许宗业:“是谁让我跟她出去玩,还说什么出了事她兜着?” 萧芷妍:“……” 许宗业:“可惜,出了事,她溜得比谁都快。”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桂花树下罚站。” 萧芷妍被他说的红了脸:“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多凶,从小他就看不得我去找你。” “要不是我用身份压制他,你信不信,他敢把大门锁上不让我去。” 许宗业承认萧芷妍说的没错。 他大哥确实不喜欢他和萧芷妍来往。 不光他大哥不喜欢,整个许家的人几乎都不想让他和萧芷妍来往。 原因无他。 他们许家是太宗的忠臣。 而萧芷妍是高宗的女儿。 除了这一点,其实大家都很喜欢萧芷妍。 萧芷妍想起这事心气不顺,又道:“那我后来没给你送西瓜解暑?” “忘恩负义!” 许宗业:“……” “合着我被罚了两个时辰,你一块西瓜就解决了?” 萧芷妍:“那你还想怎么样?” 许宗业:“……” 都已经过去的事了,他还能怎么样。 不过萧芷妍的西瓜是精挑细选的,甜的很。 过后他还哄着她又送了两个呢。 他今天想起这事,也不是生气。 就是有些恼怒自己。 每次被她惹到,都很轻易的被她哄好了。 在她那里,他好像就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坚持下去的。 原则? 底线? 早被他忽略的干干净净。 “生气了?”萧芷妍坐在许宗业对面,偏头看着他。 许宗业不经意间又想到了六年前。 其实他真的很好哄。 只要她道个歉,跟他说句对不起。 再随便找个理由敷衍敷衍,他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算不道歉,不说对不起。 连敷衍的理由也懒得找,只要别再拒绝他,他也可以不再去想六年前的事。 月光下的男人,眼底染上一抹红色。 但是很快就散了。 许宗业收了扇子,没敢看萧芷妍的眼睛。 “明天还要上朝,我先走了。” 第48章 许宗业尽量保持着步态稳重的出了萧家。 在萧芷妍看不见的地方,他顿住脚步,只觉得两腿像绑了什么重物般,再也提不起来了。 许宗业眼底的那一抹红色,好像是萧芷妍出现的一个幻觉。 等她定睛去看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想也知道,六年前,他肯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否则也不会一个人冲到北疆去拼命。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当初的她,面对如此艰难的选择,她又能怎么办呢? 许宗业这个师父是极其敬业的。 第二天下午他要和萧芷妍出去看医馆,不能教两个孩子功夫,便找了最得意的侍卫指导他们两个。 开医馆这么大的事,两个孩子当然也想跟着了。 可萧芷妍觉得谈生意的时候不适合让小朋友听,便把他们两个留在了家里。 当然了,没有好处可不行的。 萧芷妍答应了他们两个回来买只烧鸡,这才算同意了。 因为医馆要和孙楚筠一起开,萧芷妍便把孙楚筠也邀请上了。 孙楚筠懒得管这种闲事,找了个借口,出门没多久就溜了。 萧芷妍无奈的看向许宗业:“我总怕这人事到临头脚底抹油。” 许宗业得意道:“现在知道我有多靠谱了吧。” 萧芷妍没心情和他贫嘴:“等医馆开了,他要真不来……” 她心里充满了担忧,“我可还是个没出徒的半吊子,到时候……”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对了,我一钱银子都没有,你跟我来谈医馆,是做好了准备吗?” 许宗业心里明镜似得,他无奈一笑:“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果然还是这人靠谱。 萧芷妍心里有了底:“那算我借你的,到时候我给你打借条,慢慢的还给你。” 许宗业:“那万一赔了,你用什么还?” 萧芷妍:“你想我用什么还?” “房子是租的,现在的生活费还是王员外给的。” 许宗业稍一沉思:“就用你和两个孩子还。” 萧芷妍嗤了一声:“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地主啊!” 许宗业笑了:“今晚回家我得先求求老天爷,说什么都要让你亏了才好。” 萧芷妍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得,这医馆我也别开了,有个人天天背地里让你亏银子,谁能赚得了银子。” 许宗业:“开个玩笑,我祈祷你早日出徒,救死扶伤,成为杏林高手。” 萧芷妍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今天的萧芷妍特意穿了一身她来京城后做的,时下最新样子的蓝紫色圆领短褂,配同色系长款马面裙。 脚下一双青色翠竹的绣花鞋。 头发挽起一半,上边缀了金钗,两侧各插一支绿松镶嵌的珍珠玛瑙流苏钗。 衬着她整个人既精明,又聪慧。 许宗业乍看了一眼就痴了。 之后再没敢仔细打量她。 而许宗业呢,自从昨天穿了粗布长衫,和萧芷妍的关系莫名走近了一些,就好像开了窍,今天说什么都要继续穿粗布长衫。 还是一样的普通发带。 只不过长衫的颜色换了,昨天是湖蓝色,今天换了玄色。 就像萧芷妍揶揄他的,给他个锄头都能犁地了。 好在他底子好,人长得英俊又贵气,这一身装扮,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倒是把个堂堂的首辅大人,增加了几分烟火色。 堂堂的首辅大人穿的都这么低调了,小卫子更加用心了。 他昨天那身粗布衣衫都没敢穿。 今天从家丁身上扒了一套,白色的底子,蓝色褂子,腰上扎了一条红带子。 乍一看,好像从戏文里出来的武生。 萧芷妍见了他们主仆两个,险些没笑出声。 也不知道要闹哪样。 不过她懒得说他们,随他们去了。 很快到了医馆。 昨天小东家看见小卫子那身打扮,还觉得转店有门,今天见了他这一身衣服,心里凉了半截。 再看和他同来的两位。 女子就不说了,衣服料子稍微好了点,也有限。 旁边这位男士,眉宇间确实有那么一股子英气,可穿的也太穷酸了点。 八成是个落地的秀才。 把这几个人一起卖了,怕是也卖不出几万两银子来。 进院后,许宗业示意小卫子。 小卫子从小跟着许宗业,自家爷一个表情,他都能领会。 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少东家考虑的怎么样了?” 少东家急于脱手,他医术不够,害死人命的事还没了结,要不是上下打点过了,这会怕是已经在牢里了。 昨天小卫子给了三万两,肯定是不能出手的。 但他也知道,要的太高,一时间怕是出不了手。 再看这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多半要白费一番唇舌。 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人惦记他这店,恨不得一两银子不出就抢了去。 当下咬牙道:“一口价,五万两,能行就找地保做手续,房契地契都交给你们,少一两银子你们就再去转转。” 五万两银子在小卫子的预料中,但他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拿银子。 当然了也是为了在自家爷面前显示一下他的能耐。 “五万两?” 小卫子扯着嗓子道,“就你这破院子,敢要五万两?” “别说我昨天没打听过,你这前些天才出的事,这医馆能不能开下去还另说,到时候人家三天来闹一场,五天来闹一场,谁能受得起这个。” 这话一出口,少东家就蔫了。 他没想到对方打听的这么清楚,“那你们说,你们到底能出多少?” 小卫子坚持三万两,少东家坚持五万两,最后价格定到了四万。 小卫子看见自家爷点头,心里有了底,大手一摆就这么定了。 萧芷妍没想到四万两能买这么大一所宅子,别说开医馆,就算自己住都是合适的。 想她还是租的地方…… 打住,萧芷妍觉得现在努力赚银子才是王道。 既然价格定了四万两,少东家很快找来了邻居和地保,做了手续。 眼看着两方就要签字画押,就在这时,从外边呜呜嚷嚷的冲进来一群人。 各个手持大刀板斧,气势汹汹。 一进门就喊:“我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买他家医馆!” 少东家吓了一跳,赶紧催促萧芷妍按手印:“姑奶奶,这手印一按,给了银子,宅子就是你的了。” 萧芷妍不明就里,可不敢按这个手印了。 怎么也得弄清楚情况再说。 “发生了什么事?” 还以为是杨大夫治死的病人家属跑过来闹事的。 呜呜渣渣的嚷嚷了一顿,萧芷妍和许宗业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这街里还有一家医馆,以前和杨家竞争关系,早有龃龉。 如今杨家败了,他们正好趁机踩上一脚。 踩上一脚也就罢了,可他们想生吞了杨家。 这宅院他们只给了五千了。 少东家自然不愿意。 对方放了狠话,谁敢买杨家医馆,就是和他家过不去。 尽管少东家急于脱手,可还是没人敢买。 昨天听说几个穿着不怎么样的人上门买宅子,也没当回事。 刚才听说少东家找了地保,他们赶紧带人来了。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穿锦缎华服,撩起衣角掖在腰上。 露出一身痞气。 进门喊得比谁都大声:“小爷我倒是看看,谁这么不怕死,竟然敢动爷的东西。” 一众打手听了他的招呼,将少东家、萧芷妍和地保等人团团围住,大有连只苍蝇都不放过的架势。 今天如果没有许宗业跟着一起来,萧芷妍还真有些怕了。 此刻身边站着一位功夫高手,还是堂堂的首辅大臣,那安全感蹭蹭的往上涨,哪里有一丝恐惧。 萧芷妍从小仗势欺人惯了,当然欺负的人仅限于许宗业。 她挺着骄傲的孔雀颈,往前走了一步,满是不屑的睨着对方为首的年轻人:“就是你姑奶奶我要买这宅子,怎么了?” 竟然是个女的,刘洋林满脸不屑:“就你,也敢跟爷叫板,知不知道这宅子是爷我先看上的?” 萧芷妍冷笑道:“这事可不是你说的算,如今地保邻居都在这,刚做了手续,谁是这宅子的新主人,也要问问人家少东家。” 少东家以前不把刘洋林看在眼里。 如今怕的要死,他往后退了一步,瑟缩着脖子道:“九小姐,他们想五千两就买走我这宅子,我怎么可能卖给他。” 顿了下,他看了眼还没做完的手续,提醒道:“要不九小姐先把这押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由您做主了。” 萧芷妍接过手续,按在桌子上。 拇指沾了些朱砂,就要往上按。 刘洋林却在这时候喊道:“杨老二,你疯了吗?” 少东家一惊:“我怎么疯了?” 刘洋林先是哈哈大笑一顿,停住之后才道:“你也不看看他们,能出得起几万两银子吗?” “别签了字,画了押,拿不出银子。” “那你还不如五千两卖给我。” “怎么说这五千两也是实打实的。” 刘洋林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少东家早就怀疑萧芷妍出不起银子,万一做了手续,不给银子,怕又是一场纠纷。 此刻听了刘洋林的蛊惑,他充满怀疑的看向萧芷妍:“九小姐,不是杨某小心,实在是这宅子是我的命根子,要是拿不到银子,我以后也没法活了。” 萧芷妍理解少东家的担忧。 可她也没银子啊,转头看向许宗业。 许宗业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看向小卫子。 小卫子理解自家爷的心思。 他从怀里摸出四张银票来,放到少东家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少东家,大萧商行的银票,一张一万两。” 少东家看见银票眼睛都亮了。 萧芷妍眼睛也亮了,她多久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了,都已经不记得了。 好可惜呢! 果然是许家三少爷,几万两银子连眼睛都不眨的。 她干脆什么都别干了,专门抱他大腿吧。 不过她眼里的光只一会儿就消失了。 变得好像根本没看见那四张银票一般。 曾经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啊,怎么能因为四万两银子出卖自己的骄傲。 少东家流着口水,伸出两手去接银票。 却不想小卫子迅速收了过去。 “少东家,”他将手续放到少东家面前,“还是先做手续的好。” “做做做,”他满手涂上印尼,使劲印在合约上。 然后恭恭敬敬的将合约挪到萧芷妍面前:“九小姐,您请。” 萧芷妍也将满手涂满了印尼,往合约上按去。 刘洋林眼见着合约要成,他急的伸手去拦。 别说杨家医馆确实值四万两银子,就算不值,整条街如果少了一家医馆,对他来说也是有利无害的。 所以他势在必得。 “不就是四万辆银子吗,爷我买了。” 想来这个所谓的九小姐柔柔弱弱的,能有什么本事。 还以为出手肯定能拦住,谁知道旁边伸过来一把折扇,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却将他生生的震出去四五步。 许宗业出手快很准。 众人只觉得他好像随意那么一伸手,却发出千斤之力,轻轻松松的就将人打倒了。 刘洋林当众摔倒,失了面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爬起来,从旁边人手里抽了把剑就向许宗业刺了过去。 “好啊,你个小白脸,竟然敢跟爷动手。” “今天就让你领教领教爷的本事。” 萧芷妍没想到这个刘洋林这么蠢,竟然敢跟许宗业动手。 从小到大,凡是跟许宗业过手的,她就没见过赢的。 这会来了兴致,想看看许宗业这六年的伸手变化有多大。 刘洋林用剑,许宗业手里只有一把折扇。 刘洋林每一剑都拼尽了力气,显然不会剑法,只会一把子蛮力的。 而许宗业一派淡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付自如。 他本来懒得和这种人动手。 不过看萧芷妍高兴,他也愿意在她面前秀一把。 这么一来,就像耍猴一般,将个刘洋林耍的灰头土脸,顾头顾不了尾。 最后累的瘫在地上,气喘吁吁。 这可是他人生中受到的第一大耻辱,他狠狠的骂道:“你们都站着干什么,给我一起上。” “今天要不让你们横着出杨家医馆,我这个刘字就倒过来写!” 刘洋林带了十几个人,听到他的命令,一窝蜂的冲着许宗业去了。 有拿刀拿剑的,有拿斧子木棒的。 从四面八方,往许宗业的身上刺去。 许宗业好久没打过仗了,正想练练伸手,又被萧芷妍看着,兴致来了,收拾这几个人,轻轻松松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三拳两脚打倒了大半。 其余的人围在四周,持刀持剑跃跃欲试,就是不敢上前。 许宗业随手转了下扇子,那扇子像被施了法术一般,冲着一名黑衣男子的胸口去了。 携着劲风,将黑衣男子振倒后,又旋转着返回到了许宗业手中。 好像许宗业手里牵了一条绳子,那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扇子上一般。 眨眼间,刘洋林带来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刘洋林心知遇到了硬茬。 可他哪里受过这个气。 往常这条街可都是他横着走的。 不服之下,他嗷呜喊了一嗓子,一边往起爬一边喊:“这大萧朝还能没王法了!” “明抢明夺,仗势欺人啊!” “怎么,武功高强了不起,就可以不讲理了?” “来人,给我把顺天府的田大人请来。” “就说有人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我就不信,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跟着刘洋林来的这些帮凶,平时狗仗人势惯了,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比刘洋林还生气呢。 听了刘洋林的话,连滚带爬的跑出医馆,奔着府衙去了。 少东家吓坏了。 这个刘洋林和顺天府的小吏勾结,没少干了欺男霸女的事。 今天这些人惹了刘洋林,就是惹了顺天府,以后还能有活路吗。 他催着萧芷妍按了手印,拿了银子就想溜。 “九小姐,不是我杨某胆小,今天得罪了他们……” “我还有事,这杨家医馆从现在开始正式交到九小姐手上,以后出了什么事,咱们各不相干。” 少东家一边把银票塞进怀里,一边趁人不注意往外跑。 却不料被刘洋林的人拦住。 “想跑?” 少东家抹了把头上的汗,哭道:“这位爷,如今这医馆已经不是我的了,你们要想买,得问过九小姐的意思了。” 刘洋林不干了:“不能放他走。” “不就是四万两银子吗,爷我又不是出不起,这医馆我买了。” 萧芷妍晃了晃手里的地契,得意道:“好啊,出五十万两银子,这医馆就是你的。” 刘洋林气坏了:“你怎么不去抢。” 他恨不得上去给萧芷妍两巴掌,可看见站在旁边,云淡风轻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粗布男人,咽了口吐沫,半步都没敢上前。 “你给我等着,你这个投机倒把,鱼肉乡里的恶人!” 萧芷妍第一次见识把倒打一耙做的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本小姐倒是想看看,你那个什么田大人来了,又是怎么一番见解?” 这个田大人来的很快,好像一直守在附近一般。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乌泱泱带了十几名衙差,冲了进来。 “谁在闹事,都给我抓起来,”田大人一进门,问也不问,审也不审,见人就要抓。 刘洋林眼见着来了靠山,狗腿似的走近田大人,把个狗仗人势演的出神入化: “就是这几个人,你看看把我的人打的。” “仗着武功高强,不把人放在眼里,还抢了我的医馆。” “今天不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尝尝牢饭的滋味,还以为我大萧朝没王法了。” 要说许宗业这么大个首辅大人,顺天府的田大人见过没? 当然是见过的。 可许宗业在外边打了四五年仗,近两年才回来。 一直深入检出,很少和外人来往。 而田大人不过是顺天府一名小吏,见了首辅大人也不敢抬头仔细观察人家。 再加往常首辅都是一身朝服,这田大人只有幸见过一两次。 如今许宗业一身粗布,他就算看着眼熟,也不会把人往首辅身上想。 当下一挥手,就命令衙役抓人。 “都给我抓起来。” “好大的官威!”小卫子往前走了两步,拦在田大人的前边。 “你连问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就敢抓人?” 小卫子今天穿的比田大人家里的佣人都不如。 他扫了一眼小卫子,丝毫不放在心上。 拖着长调道:“问什么,不是明摆着吗?” 他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厉声喝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刁民闹事,把人都打成这样了,还想拒捕不成?” 小卫子就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不知道他怎么进的顺天府。 也恼了:“好啊,今天你们要敢动我家主子一根手指头,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田大人更恼:“先把这个不识抬举的给我抓起来!” 萧芷妍收了地契,笑眯眯的看着许宗业:“银子还不还得上另说,今天大概要请你住牢房了。” 第49章 许宗业今天没打算动手。 没想到这些不长脑子的人还一群一群的。 他今天要不跟着一起来,萧芷妍没准真被人抓大牢去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就生气。 下手也就没个轻重了。 别说田文寿只带了十几名衙役,他可是万军之中能取上将首级的大将军。 没一会儿,就将人全都打趴下了。 这会显然没了玩的耐心,出手又快又狠又准,连田文寿都没放过,一脚踢倒了。 田文寿爬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气的他恨不得生吞了这个粗布男人。 他冲着旁边一个刚爬起来的衙役命令道:“还不回去告诉府尹大人,有人拒捕,还殴打朝廷命官,疯了!” “疯了!” 他就不信,府尹大人来了,这些人还敢嚣张。 许宗业扶着萧芷妍坐下等。 他今天还真想看看府尹大人来了,会怎么处理这事。 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他手里摇着扇子,面色不悦的扫了眼趴在地上的衙差,心里思索着,整顿吏治还真是迫在眉睫。 萧芷妍眼看着他生了气,伸手给他顺了顺胸口:“我看顺天府尹还算正直,应该不会由着姓田的做这些糊涂事,八成是不知道。” 许宗业冷呵:“最好如此。” 刚才只顾着气了,这会感觉到匈口一只柔软的小手拂过,不觉一怔。 他慢慢的低下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柔荑一般的手指。 以前的萧芷妍嚣张霸气的很,什么时候这么哄过他。 难道这是今天额外的福利? 如果能有这种福利,他愿意一天找一场事做。 萧芷妍注意到他的目光,红了脸颊,迅速将小手收了回去。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看你太生气了。” “哦,”许宗业心不在焉的应道,嘴角牵起,染上一丝笑意,“我没生气。” 萧芷妍:“……” 看见许宗业竟然敢动手打衙差,少东家都要吓死了。 趁着府尹没来的空隙,他夹着尾巴走到许宗业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说这位爷,俗话说民不与官斗。” “您还是认错个吧,也好收场。” “这府尹大人来了,一看那么多官差都被打了,就算您有道理……” 感受到田文寿凉飕飕的目光,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许宗业不动声色的扇着扇子。 萧芷妍翻来覆去的查看刚才做过的手续。 那上边签着她的大名。 现在的她,也是有家医馆的人了。 虽然银子都是借的。 总归写着她的名字不是。 她现在的医术还不够精湛,等她把三师兄的本事都学来,那时候不管远近只要提到她九小姐的名号,纷纷竖起大拇指。 她这医馆也就算没白开。 至于什么时候能还上许宗业的银子…… 萧芷妍觉得,按她以前的脾气,这银子肯定是肉包子打狗…… 停,她怎么能这么骂自己。 这银子是必须要还的。 萧芷妍一会笑,一会皱眉。 笑如阳光般灿烂,发起愁来,又忍不住让人想把她把眉心抚平。 反正她的一颦一笑,许宗业都喜欢。 好奇她在想什么,问道:“有那么好看?” 萧芷妍眨了下眼睛,故意道:“你就没想过,我什么时候能还上你的银子?” 许宗业嗤道:“从小就认识你的我,有多少东西被你顺手牵走了,你还过哪样?” 萧芷妍单手托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怎么,开始翻旧账了?” 许宗业:“身外之物倒也罢了,但是有一样,你必须还给我。” 萧芷妍兴致来了,问道:“是什么?” 许宗业正正经经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说话的口吻也认认真真的,“先不说这个,早晚会跟你讨。” 还不肯说,萧芷妍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鬼!” “放心好了,银子早晚还给你,还不起,大不了把这家医馆给你。” 许宗业:“别,朝廷有规定,为官者不得经商。” 萧芷妍:“那为官者的家属呢?” 许宗业:“……这个没有规定。” 两个人聊着天,没过多久,府尹大人又匆匆赶来了。 听说有个武功高强的人,打了府衙小吏和十几名差役,他不敢耽搁,带着人就来了杨家医馆。 这还是他当了三年顺天府尹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恶霸,竟然敢在京城地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他倒是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就是他,就是他——” 田文寿看见府尹来了,他顶着一脑袋青包急跑过去,一手捂脸,一手指向许宗业,“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大人,快把他抓起来。” 顺天府尹顺着田文寿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先入眼的是一身粗布长衫,心里的火是蹭蹭往上涨。 直到目光落到那人脸上。 两腿一软,险些跪下去。 他使劲推开田文寿,低声骂道:“滚开,你个没长眼睛的狗东西。” 他飞快的跑到许宗业面前,战战兢兢的跪下,颤颤巍巍的说道:“下官见过许大人。” 刚才田文寿和刘洋林都以为靠山来了,肯定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些恶霸。 没想到,画风突变,府尹大人竟然给人跪了下去,还自称下官。 田文寿两腿一抖,也跪了下去。 刘洋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着大家都跪下去了,也只好往下跪。 就连刚才劝着许宗业息事宁人的少东家也跪了下去。 终于来了个长眼睛的,许宗业心情稍微好了些。 他轻轻的摇着折扇,目光透着几分凌厉,睨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刘大人好悠闲啊!” 府尹大人:“……下官,下官……” “都是下官管教不严,竟然在下官的治下出了这种事,下官愿意辞官谢罪。” 注意到旁边的萧芷妍,想起之前许宗业亲自将偷孩子的班主送到府衙的事情。 当时他还不知道许宗业和九小姐的关系。 后来他稍一打听也就明白了。 今天九小姐坐在一旁,他心明镜似得,今天的事多半和九小姐有关。 他是个聪明的,求许宗业不行,转而去求萧芷妍。 “九小姐,紫英几个丫头可还好?” 他虽然没有明言,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低下了头。 想来九小姐是个明白的。 萧芷妍记得府尹大人帮过忙的事。 她看向许宗业,柔声道:“许大人……” 这事涉及到官场,她不好多说,只喊了一声许大人。 女子这一道清柔的声音,比清风明月扶过心口还要令人舒心。 许宗业脸色缓和一些。 开口道:“本阁倒是想请问刘大人,刘大人要辞官谢罪,可知道自己谢的什么罪?” 府尹大人:“……” 许宗业:“所以你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心里就有了判断?” “如果今天这里坐的不是我,是不是人已经被你抓起来了?” “可现在这里坐的是我,结果就是另一个样子了吗?” 许宗业声音不高,平常语速,也不算严厉,可刘府尹就是听出来了杀气。 谁不知道这位首辅大臣,年轻有为,刚正不阿,清廉正值,慧眼如炬,谁想在他眼下糊弄过去,比登天还难。 听了首辅大人的训话,能做到三品府尹的也是人精,怎么能不明白首辅大人的意思。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起身道:“下官这就查。” “田文寿,你给本官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田文寿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洋林派人去找他,他不问青红皂白,只想帮刘洋林出气,至于原因,他根本懒得问。 此刻听了府尹大人的话,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 府尹很快就明白了,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谁知道怎么回事?” 刘洋林开始比谁都硬,看见府尹给一个粗布衣衫的男人下跪,心里已经明白差不多了。 这会一个字都不敢说。 大家都不说话,府尹生气了:“这杨家医馆原是谁的?” 被点了名,少东家杨大夫战战兢兢的往前爬了一段距离。 心知这位粗布男人是个大官,此刻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回府尹大人,这医馆原是小人的。” 府尹脸色一寒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说来。” 杨大夫:“小人的父亲去了,小人想回老家,就想把这医馆卖了。” “正好九小姐要买,价钱已经谈妥了,手续也做了。” “可刘洋林觊觎小人的医馆,想五千两银子就讹去,小人不肯,这刘洋林就要动手打九小姐。” “然后就被那位大人……” 他看了眼许宗业,“教训了。” “这刘洋林不服气,又找了田大人,没想到也被大人教训了。”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还请府尹大人给小人做主。” …… 这田文寿手脚不干净,府尹大人早有耳闻,不过没拿到证据,才放任到现在。 如今听了杨大夫的供述,他看向田文寿,问道:“果有此事?” 田文寿怎么可能承认:“小人知道错了,当时刘洋林派人去告官,小人带人过来,看见……” “看见刘洋林的人各个带伤,就误以为……” 他深深的磕了个头,“都是下官糊涂,都是下官糊涂,没经过查证,险些冤枉了好人,还求大人手下留情。” …… 既然事情弄清楚了,许宗业也没了留下去的心思。 他起身扶着萧芷妍起来:“我们走了。” 他将扇子收了,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刘府尹,只留下一句:“刘府尹好自为之吧。” 刘府尹冷汗直流,他跪到地上,不敢直视许宗业的背影。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口,这才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先抖了抖官服,然后使劲往田文寿的身上踹去。 “你个不知道死活东西,老爷我今年就要升了,你竟然敢给我找事。” “别说老爷我,就连你的小命,前途,也捏在人家手里,你还敢动手,还敢找我。” “今天要是连累了本老爷,我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田文寿是不能留了,刘府尹发完了火带着一众差役走了。 他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处置田文寿才能和首辅大人交差。 刘府尹走了后,田文寿被气了个半死。 他爬起来,手脚并用的往刘洋林身上招呼。 “都是你,都是你个废物,也不弄清楚对了对方的身份就敢找我过来。” “老爷我要是没了差事,你也别想好过。” “之前的那些事,大不了抖出来,我一个人死不打紧,非要拉足了垫背的不可。” 他一边骂一边打。 刘洋林刚才被许宗业打的最狠,身上到处都是伤,现在被田文寿一打,像杀猪似得哀嚎不止。 “小人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小人哪知道一个穿粗布的人来头那么大。” “要是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怎么也不敢连累田大人啊。” 田文寿打完了,还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为今之计,也只有请你二叔帮忙了。” 刘洋林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还有我二叔,这事必须得我二叔出面了。” 田文寿听到这话,心气才顺了一些:“最好你二叔能帮上忙,否则我们两个谁也不好过。” 田文寿说完这话,冲着刘洋林吐了一口,气冲冲的走了。 刘洋林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他不敢冲别人发,只能冲着自己的家丁发。 “你们这些废物,来之前竟然不打听清楚了,让爷我就这么踩了坑。” “等我回去收拾你们这些废物。” 萧芷妍没在现场,没看到这么好的戏。 后来听小卫子回去给她描述,乐得前仰后合。 比那说书的听着还有趣呢。 第50章 既然医馆盘下来了,接下来该重新装修,办手续,准备营业了。 萧芷妍磨拳磨掌,干劲十足。 不过她是第一次做这么复杂的事,心里总归悬着。 好在许宗业把小卫子交给了她。 外边需要跑腿的事,全都由小卫子去做,省了她很多麻烦。 杨家医馆的旧招牌拿掉,换上了她和孙楚筠定的新招牌,选了个吉祥的日子,就等开业了。 开业酬宾自然要请很多行业翘楚,和京城里的达官贵人。 可惜萧芷妍以前的身份虽然尊贵,时过境迁,现在的她已经没法比了。 况且,她可是先帝的亲妹妹啊,谁不想活了,敢和她来往。 所以达官贵人这里基本是空白了。 而孙楚筠呢,以前虽然是御医,名气很大,如今他只想低调做人。 甚至提前和萧芷妍说好了,对外只说医馆是她自己开的。 自然,不能以孙楚筠的名义请人了。 而且因为治死产妇的事,知道他的人已经不相信他了,哪位达官贵人又肯买他的帐呢。 而行业翘楚,萧芷妍初来乍到,认识的人不多,只请到了几个没什么名气的大夫。 可以预见,开业当天得多冷清。 许宗业站在萧芷妍旁边,看她拿着一列名单写写画画,涂涂改改,就是没有他的名字。 心里格外别扭。 他视线落到田牧川的名字上,虽然被划掉了,到底还是考虑过的。 而他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既然想请达官贵人,怎么就没想过我?” 许宗业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萧芷妍一跳。 如今医馆已经整理差不多了,她白天都在这里忙碌,晚上再回去住。 要不是租的房子离许家近,她都想退了,直接搬到医馆来住了。 许宗业这人上值越来越不着调,一到了下午就各种借口跑过来。 要么是有差事路过,要么是工作已经处理完,他没事过来消遣,反正各种理由。 萧芷妍也懒得理他。 等哪天被皇上敲打了,他自然就不来了。 “你又什么时候来的?”萧芷妍转头看了他一眼,“孩子们也来了?” 许宗业每天下午都教两个小家伙功夫。 每天练完了功夫,他就一起带来医馆。 这会两个小家伙,正帮孙楚筠整理草药。 许宗业自己进屋来找萧芷妍。 听到萧芷妍的问题,心不在焉的回道:“嗯。” 顿了下,“难道我不算官?” “不够贵气?” 萧芷妍被他说笑了。 整个大萧朝,除了皇上,只怕再没有比他更高的官了,也没比他更贵的人了。 可就是这样,她才不敢请人过来。 免得落人口实。 “我这点小事,哪好意思麻烦你这个当朝的首辅大人。” 许宗业:“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想麻烦?” 萧芷妍:“你说,我这一个小小的医馆,别说大萧朝,就这一条街,都不知道有多少家,就开业这么点小事,至于请首辅大人出面吗?” “被人知道,还不得怎么说我呢。” “再说,我这点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开好了,给你长脸,我当然高兴了,可万一……” “我自己丢人就算了,可不敢连累你。” 许宗业冷冷的哼了一声:“我是说不过你,可我也不傻。” 萧芷妍哄别人的本事没有,但对于许宗业,她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笑着说道:“你看看你,这么点事还计较起来了。” “我这不是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吗,万一真亏了,那时我摇身一变,躲在你身后便,谁都不知道我是谁。” “要是早漏了底,那我还往哪里躲。” 反正萧芷妍不想让他做什么,总有一大堆道理。 许宗业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怎么高兴:“你也不知道说点吉祥话。” 萧芷妍笑了,扶着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有你往这一站,什么牛鬼蛇神敢来!” 嗤—— 许宗业被她说笑了。 “算了,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懒得管了。” “别到时候没人,又怪我没支持你。” 萧芷妍绷起了小脸:“看,你刚才还让我说吉祥话,怎么你又说这些。” 许宗业反问道:“你不说我往这一站,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来了吗。” 萧芷妍嗔了他一眼。 因为开业在即,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萧芷妍和许宗业聊了一会就去忙了。 许宗业坐在旁边,一边品着极品乌龙,一边打量着萧芷妍。 萧芷妍一个还没出徒的大夫,比他堂堂的首辅大臣还忙。 忙到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一直没找到时间。 女子姣好的容颜在夕阳的映衬下,显着格外的柔美。 肌肤雪白,像刚剥了壳的荔枝肉。 犹如小扇子似得睫毛,随着她的眨动,一闪一闪的,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剪影。 她就那么专注的,认真的翻着医书,不时的写写画画。 漂亮的天鹅颈雪白如玉,一端没入紫色的圆领里。 引人遐想连连。 没成亲以前,两个人整天耳鬓厮磨,他竟然从来没想过用另一种方式和她亲近。 直到成亲之后,她甜软的唇舌贴上来,他忽然像灵魂开窍了一般陷了进去。 再也无法走出来。 就像此刻,他只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就能想起成亲那天无法描述的事情。 这世上怎么能有那么软的身体呢。 可以调整成各种想象的样子。 他一发不可控制,勾勾绕绕,嘈嘈切切似沉浸在灵魂和血肉的交融里。 想永远那么沉沦下去。 许宗业魔怔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靠近,再靠近,直到薄唇贴在她的脸颊上。 许宗业一怔:“……” 萧芷妍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许宗业会忽然凑过来,还亲了她的脸颊。 这人…… 心里忽然变得好甜是怎么回事? 萧芷妍红了脸颊,手指点在许宗业的衣服上,有想进一步的冲动,却又没想好,进一步之后该怎么定位两个人的关系。 天人交战中,忽然注意到门口一双充满惊讶的大眼睛。 是萧慕白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两个人。 萧芷妍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推开了许宗业。 萧芷妍这么大反应,许宗业自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萧慕白。 “咳……” 许宗业尴尬间正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解释,就听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孩声:“小白,你偷懒被我抓到了。” 萧慕白的心思还在爹爹刚才亲了娘亲的震惊中,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收回思绪,转身往外跑去了。 “我才没有偷懒,我只想喝口水。” 萧慕瑶才不信他的话:“那你喝了吗?” “我看你站在门口都没进屋,还想骗人,哼——” …… 两个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远,萧芷妍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站在门口的是小白。 如果是瑶瑶,这会估计满医馆的人都知道许宗业亲了她了。 那时她的脸还往哪放。 想及此,她红着脸,狠狠的白了许宗业一眼。 许宗业被人瞪了一眼,心里却有种格外的安定感。 萧芷妍没有生气,这就说明他的行为没有越线。 也就说明,她不排斥他。 更说明,她没有讨厌他。 想到这点的许宗业,心情大好。 不过这种行为被孩子们看见,总归不好。 万一传出去,对萧芷妍的声誉有损。 “那个,我要不要和小白解释一下?” 许宗业什么样,萧芷妍太了解不过了,她嗤了一声道:“你是怕他说出去,影响你首辅大人的形象吧?” 许宗业:“……” 萧芷妍:“你放心,他不是瑶瑶,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许宗业松了口气,看来是他多虑了。 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 许宗业刚松了口气,意识到这点,心气又不顺了。 他从小喜欢到的女子,连孩子都有了,怎么亲一口还要偷偷摸摸的。 不过谁让他被人休了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转正。 许宗业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小白和瑶瑶都是他的孩子。 他自然也想跟萧芷妍求证的。 一来是他输不起。 再者他觉得还是先解决和萧芷妍的关系是正经。 开业这天,医馆和萧芷妍之前预料的一样冷清。 好在她提前做了准备。 为三十名出不起银子的病患义诊。 当然萧芷妍这种半路出家,还没出徒的大夫,不过是在前边撑撑场子。 每位患者的诊断情况和所开出的药方,她都要拿到后边给孙楚筠过目。 得到他的肯定,没问题,她才会给病人配药。 大萧朝男尊女卑,几乎没有女大夫。 一开始大家都不太相信萧芷妍的医术。 但看她的诊断和所开药方都没问题,又不收银子,渐渐的都放了心。 萧芷妍表面上应付自如,心里默默的将这些病例都记了下来。 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又仔仔细细的请教了孙楚筠。 孙楚筠对于这个小师妹有求必应,讲的既有耐心又细致。 萧芷妍的进步可以说眼见着飞涨。 慢慢的,她的信心上来,孙楚筠对于她的药方指出的问题越来越少,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没有指出问题。 萧芷妍的底气也就越来越足了。 因为开业义诊,萧芷妍的名气打出去,很多慕名而来的病患过来找她看病。 开业没几天竟然出现了个小高潮。 可没过几天,她的医馆就冷清了下去。 刘洋林带人大闹杨家医馆,后来被府尹打了板子,罚了银子,要不是求了二叔帮忙,他险些被扔进去。 看见萧芷妍的医馆营业,就等着她开不下去看笑话。 谁知道,她的医馆竟然还开起来了。 刘洋林不服气,这天和徒弟商量了一下,也搞了个义诊。 毕竟是老牌医馆,人气和威望在那,宫里又有个当御医的叔叔,这义诊一开,大家蜂拥而去。 而萧家医馆前几天的小辉煌,像大海里投了一颗石子,小小的浪花很快便湮灭在潮水里了。 萧芷妍眼见着门前冷清,手托腮,坐在椅子上叹气。 这开医馆的银子是借的。 她仗着脸皮厚拖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可这医馆里的药材,都是从孙楚筠的药房里拿来的啊。 第一天义诊,她心软,又没概念,可着好药材往外送。 后来细细的算了算,竟然亏了一大笔银子。 而这几天赚的银子,屈指可数,连个零头都还不上。 孙楚筠滑着四轮车来到萧芷妍身边,默默的看着她笑。 萧芷妍无奈的说道:“你还笑,连你那点家底都要亏进去了。” 孙楚筠无所谓道:“反正那些药材留久了也没用了,你愿意送出去,也好。” “吃人肚子里,总归没浪费。” 萧芷妍笑了:“你倒是想的开。” 许宗业坐在内阁里,批阅奏折的时候,不时的活动两下肩膀,偶尔还会发出一声痛吟。 下属注意到他的行为,关切道:“许大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宗业表现出几分痛苦道:“老毛病犯了,这身体啊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整个大萧朝谁不知道,许宗业为了救皇上身中七枪三箭,全身到处都是伤。 如今听他说身体不舒服,一个比一个关心:“要不请刘太医给大人看看吧。” 许宗业叹了口气道:“早前看过了,没怎么管用。” 同僚忧心道:“要不去外边寻个名医?” 许宗业像忽然被人点醒了似得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前两天小妹说起东街有家医馆的大夫还不错,让我去看看,一直没空出时间。” 许宗业说完这话,放下手里的奏折,换了身粗布衣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不服老不行了,辛苦各位先忙着,我去看看大夫。” 他说完这话,大步流星的走了。 留下一众内阁大臣,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的背影。 首辅大人才25岁真的老了吗? 25岁如果就老了,那这内阁里还有不老的人吗? 许宗业感叹自己老了,这些内阁大臣还能接受。 亲眼看他换上粗布衣衫,实在不能理解。 怎么向来锦衣华服的首辅大人忽然穿起粗布了? 首辅大人和皇上关系最近,难不成最近有了什么动向? 前几天许大人上书建议皇上整顿吏治,难不成要从清正廉洁开始查起? 屋内的老臣互相对视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都从中找到了什么重点。 萧芷妍闲着没事将老神医给她的医术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以前她没给人看过病,对于书里的知识都是一知半解。 如今有了实例,理解起来又不一样了。 遇到不懂的问题,还有三师兄在旁边细心的教导,医术可谓是突飞猛进。 萧芷妍聪明伶俐,又有天赋,孙楚筠满意的说道:“用不了半年,我这个师兄只怕就没什么用了。” 萧芷妍只当孙楚筠是夸她。 毕竟孙楚筠可是太医院的御医。 还是要升正三品院使的御医。 她这点功夫,怎么敢和他比。 “三师兄说笑了,怕不是想扔下我不管,找了借口敷衍我。” 这萧家医馆别看是以萧芷妍的名义开的。 可萧芷妍知道,孙楚筠才是这医馆的主心骨,有他在这,她心里就有底。 他要走了,这医馆也就散了。 孙楚筠不过随口一说,“好不容易收了两个好徒儿,不把他们教出徒,我怎么可能走。” “不过,你要相信自己,没你担忧的那么差。” 萧芷妍弯唇笑了:“我知道。” 说话间,小卫子进屋喊她:“九小姐,来人看病了。” 萧芷妍一惊,“真的啊?” 整整一天都没什么人,她闲的都要长草了。 萧芷妍随着小卫子出门,到了前边的诊堂。 却不想许宗业风光霁月的站在那里,衬着整个诊堂都亮堂起来了。 他还是一身粗布打扮,不过今天换了白色。 手持一把折扇,漫不经心的看着墙壁上的杏林高手董奉,漫不经心的扇着扇子。 萧芷妍无语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宗业一副我怎么不能来的态度,看向萧芷妍:“看病啊。” 萧芷妍:“真有病,不能找太医啊?” 许宗业:“我这病,只有你能治。” 萧芷妍坐到椅子上,敲了敲桌子:“既然来看病,那就坐过来吧。” 许宗业伸手放在萧芷妍面前,等着给他把脉。 女子柔软的手指落到他的手腕上,轻柔的触感令他心脏不受控制的猛跳了两下。 他静静的看着萧芷妍。 许宗业身强体壮,哪里有什么病。 萧芷妍一双漂亮的杏眼转了转。 笑了。 既然他没事找事,干脆给他补补身体。 顺便把师兄的草药银子赚回来。 “许大人经常操心国家大事吧,思虑过甚,伤了身体,小女子就给许大人开几副药调理调理。” 许宗业右手轻轻的扇着扇子,平静无波的说道:“有劳萧大夫了。” 萧芷妍也不客气,反正什么人参鹿茸枸杞,什么好给他开什么。 药方开完,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一千两银子,先交了吧。” 许宗业什么都没说,从怀里摸出一千两银票放到了桌子上,平推到萧芷妍面前,“不够的话,萧大夫尽管开口。” 萧芷妍笑眯眯的收了银子,“暂时够了呢。” 萧芷妍让佣人去熬药,她也不能让许宗业白花这个银子。 想了想,说道:“我看你经常坐着不活动,不如帮你按摩按摩疏松一下筋骨吧。” 还有这么好的事,许宗业当下脱了外衣,只穿一身白色的内衣趴在了病床上。 “辛苦萧大夫了。” 许宗业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行走的衣服架子,手感什么样,早在六年前,萧芷妍就体会过了。 线条清晰的肌肉纹理,健壮有力的腱子肉。 每一寸,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萧芷妍按摩是真,趁机占点便宜也是真。 啧啧啧,这手感…… 萧芷妍心不在焉的想,如果能扯开这层碍事的衣衫就好了。 不过,慢慢的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许宗业后背上至少有三处很大的伤口。 有刀伤还有箭伤。 虽然伤口早已经好了,但留下了很大的疤痕。 就算隔着衣衫,她也能确定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因为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萧芷妍手指附在伤口上没动,许宗业听到身后有呜咽之声传来。 猜到她什么都清楚了。 心里有微微的触动。 刚才只顾着让她按摩,忘了伤疤的事。 早知道她这么爱哭鼻子,他就不该把外套脱了。 不过萧芷妍会为了他难过,他心里还是很通畅的。 觉得一切的苦难都值了。 “怎么了,”许宗业晃了晃后背,玩笑道,“占我便宜啊?” 萧芷妍:“……” 许宗业:“再不节制,可要收费了。”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萧芷妍使劲拍了他一巴掌。 萧芷妍站在病床旁边,也没在意自己什么位置,抬手就落了下去。 等她意识到自己落下的位置时,险些哭了。 怎么那么巧,正好对准的是他的屁股。 萧芷妍:“……” 很快传来一声极其克制的怒吼:“萧芷妍!” “你不想活了是吧!” 第51章 “那个,”萧芷妍慌乱无措的扯了件衣服给他盖上,“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语毕,她也不等许宗业回应,急急忙忙的从后门跑了出去。 许宗业无语的趴在床上。 他是来看病的,这是受的什么罪! 想来他已经25岁了。 这个年纪在他们大萧朝都快当爷爷了。 他除了新婚那两天吃过荤的,就一直素了这么多年。 他这个风流倜傥的将军府三少爷不够高贵,还是不够英俊? 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 萧芷妍没听到他这些心里话。 否则一定嘲笑他。 好在还有过新婚夜。 上一辈子可还是个雏呢,就那么殉情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萧芷妍才返回来。 她收了遐思,这次只把许宗业当成个病人。 她刚跟孙楚筠请教过手法,确定了按摩哪些穴道能让人放松,正好在许宗业身上都试了一回。 被按摩完的许宗业神清气爽,却赖着不起。 “我总觉得,这按摩一次两次的没效果。” 许宗业一开口萧芷妍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知道了,有时间你就过来。” 许宗业高兴了,假惺惺的问道:“那你会不会很辛苦?” 萧芷妍:“……辛苦您老就不按了吗?” 许宗业:“要不我把你的医馆包下来吧。” 萧芷妍收了笑脸:“别太过分啊。” 第二天许宗业到内阁后,整个人神采奕奕,焕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有眼色的同僚凑上去问道:“许大人,这是看了大夫管用了吧?” 许宗业笑得如沐春风,点了点:“是啊,一副药下去,这身体就好了大半。” “真有这么神?”众位同僚都不怎么相信,可看许宗业精神焕发的样子,不像假的。 更何况,他堂堂首辅大臣,装这个干什么。 “许大人,”王大人这几日正觉得乏累,全身都不舒服。 找大夫看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想来是大夫找的不对,不如找给许大人看病的大夫瞧瞧。 “您在哪看的大夫,能不能告诉下官,下官也过去看看?” 许宗业心情大好,毫不犹豫的将萧芷妍的医馆地址告诉了他。 王大人得了地址,美滋滋的忙乎去了。 许宗业处理完了政务,又像昨天一样换了粗布衣衫出了内阁。 众位同僚都好奇起来。 “许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说是看病去了。” “昨个不是看过了?” “是呢,还说很管用,怎么又去了?” “我看许大人是真的好多了,可能还想更好一些吧。” …… 大家越说越好奇,这位给当朝首辅看病的大夫到底如何。 忙完了手里的差事,都控制不住好奇心,按照许宗业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 当然了,他们去之前,都学着许宗业的样子换了便装。 今天医馆零星的来了几位病人。 都不是什么大病,萧芷妍开了方子,请孙楚筠过目之后确定没问题便给他们抓了药。 闲来无事,萧芷妍去街里扯了几块布。 打算给许宗业做身衣服。 这人最近穿粗布衣服都穿出瘾来了。 知道的是想和她靠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抽什么疯呢。 而且他这么好的衣服架子,怎么能每天穿粗布衣服。 锦衣华服,衣袂翩翩的首辅大人才是他该有的形象。 因为是给许宗业做衣服,她买了市面上最好的布料,连装饰,绣花用的线全都是最好的。 当然又花了她一大笔银子。 虽然有点心疼。 但穿在他身上,养的却是她的眼,也算值了。 萧芷妍回来后看见许宗业准时等在医馆,已经习惯了,“今天又没事?” 许宗业:“事情哪做的完,过一天算一天吧。” 他注意到萧芷妍手里的包裹:“那是什么?” 萧芷妍正好想给他量量尺寸,笑了:“进屋我告诉你。” 萧芷妍带着许宗业去了后院。 她让许宗业站好,找来把尺子,把他的身高、肩宽、腰围等等都量过,又记在了纸上。 许宗业看见她拿出尺子就明白了,这是要给他做衣服啊。 心情好的,仿佛刚喝了一大罐子蜂蜜。 小时候萧芷妍不喜欢针线活,可是薛夫人觉得女孩子总要学一点的。 萧芷妍就表面应付薛夫人,过后找丫鬟替他做了。 因为这事,许宗业还告过她一状。 气的萧芷妍两天没理他。 萧芷妍知道许宗业肯定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有些郁闷道:“别嫌弃我手艺不好。” “这些年,两个孩子的衣服都是我做的,他们都说好看呢。” 许宗业勾了下唇:“我什么时候嫌弃了。” 正求之不得的美事呢。 从今天开始,他也是能穿上娘子亲手做的衣服的男人了。 “你有没有喜欢的样子?”萧芷妍量完了尺寸,询问许宗业。 只要是萧芷妍做的,许宗业什么都喜欢:“你看着做就行。” 萧芷妍笑道:“别到时候不喜欢,放着浪费。” 许宗业:“你做的我都喜欢。” 萧芷妍嗤了一声,想起小时候的事,开始翻旧账了:“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外婆让我绣个手帕,我懒得绣,让如意帮我绣了。” “谁知道你竟然跟我外婆告状,说什么我哪里能绣那么好看。” 许宗业当然记得这事。 可和萧芷妍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当时薛国公府来了个小少年,说是萧芷妍的一个什么表哥。 萧芷妍第一次见到这个表哥,什么都新鲜,围着人家不停的转。 连人家嫌弃她都看不出来。 那快手帕,萧芷妍本来答应了许宗业,绣好了就送给他。 可谁知道,她为了和这个表哥玩,竟然把手帕交给了如意。 许宗业怎么可能稀罕一个婢女绣的的东西。 他又不好强按着萧芷妍重新绣一个,羞恼成怒,他就拿着手帕去找薛夫人了。 当然了,萧芷妍免不了挨了一顿训斥。 这事萧芷妍一直记到现在。 可其中的细节,她早忘了。 只知道许宗业说什么她绣不了那么好看,肯定是丫鬟代劳的。 薛夫人把如意叫过去,一审,果然就问出了真相。 许宗业凉凉的扫了萧芷妍一眼,这让她心头忽然跳了两下。 难道她漏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干嘛这个眼神看着我,难道打小报告的不是你?” “也好意思,还跟外婆告状。” 旧事重提,许宗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他破罐子破摔的说道:“你就不记得你当时都干了什么?” 萧芷妍一愣:“我干了什么?” 许宗业呵了一声,言语间充满了讥讽:“是谁答应给我绣手帕的,一转身就因为忙着陪个什么表哥把帕子交给了丫鬟。” “你觉得我们许家没有丫鬟,自己绣不了帕子是吧?” 萧芷妍被他说晕了。 “还有这事?” 许宗业:“有没有,你自己想。” 萧芷妍仔仔细细的把当年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印象里倒是有位表哥在国公府住了几天,可仔细想的话,又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哪来的表哥啊?” 许宗业:“谁知道哪来的,你围着人家身前身后的转,把答应我的东西随手交给丫鬟,回头用个丫鬟绣的东西糊弄我,我就那么稀罕!” 许宗业说的肯定不会错了。 萧芷妍恍惚觉着有这么回事。 如果真如许宗业所说,是她过分了。 怎么能用丫鬟绣的东西糊弄他。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 “那如意的绣工好,我的手艺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给你个丫鬟绣的,想来还是你赚了。” 许宗业现在想起这事仍然气不顺呢。 “照你这么说,丫鬟要比你好看,我娶个丫鬟也成了?” 萧芷妍:“……” 有这么说话的吗? “你这是偷换概念。” 顿了下,她绷起了脸色,“好啊,你这是嫌弃我了?” “老实说,你觉得哪个丫鬟好看?” 许宗业无语道:“你也不看看你家里有几个丫鬟。” 大的大,小的小,老的老,少的少。 萧芷妍:“那我还养不起呢。” 两个人吵着吵着,话题早就变了。 提起往事,许宗业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有些遗憾。 到底没收到萧芷妍绣的帕子。 听到萧芷妍满腹委屈的抱怨,他挑眉笑道:“那你跟我回许家,养多少丫鬟不行。” 萧芷妍:“……” “以什么身份?” 许宗业:“你想以什么身份?” …… 两个人正聊的热闹呢,明月进来汇报:“小姐,来了好多病人。” 萧芷妍一惊:“真的?” 明月:“都在外边等着,小姐快点去吧。” 还有组团来的病人。 萧芷妍心里纳闷,一边往外走,一边思忖着,别是来找茬的。 刘洋林的医馆离她家不远,早已经打了几个回合。 当然刘洋林的底子在那,萧芷妍基本没能胜过他。 可在刘洋林眼里,只要萧家医馆没倒,那就是萧芷妍胜了。 萧芷妍心里一直都存着小心。 所以没见到病人,才有此思虑。 不过等她走到诊堂就明白了,哪里是来捣乱的,怕是有心人引来的呢。 萧芷妍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圆领绣金线的百蝶戏舞短褂,搭配的同款马面裙。 头发被她盘起来了,金钗步摇银簪一样都不少。 既不显夸张,看着又端庄大气。 金钗步摇都是许宗业送的。 他挑首饰的眼光向来一绝。 从小,萧芷妍就知道。 她气质本来就高贵,如今往诊堂里一站,把诊堂衬得都金光奕奕的。 这些朝廷大臣虽然都换上了便装,但那通体的气质,可不是常人能表现出来的。 况且有几位她还认识,都是仁宗在位时当过官的。 玄宗上位之后,他们迅速倒向玄宗,甚至有如许家一样,一直忠于太宗一脉的,如今都已经高官厚禄,远比从前。 “你就是大夫?” 有人认识萧芷妍,缩着头不敢吭声。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萧芷妍,看见女子出来接诊,心里疑惑便问了出来。 既然大家假装不认识,萧芷妍也不会点破。 她笑了笑,问道:“你们十几位哪位是病人?” “还是全都是病人?” 萧芷妍一笑,犹如朝阳般灿烂,看得几位大人都呆住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更没见过这么美的大夫。 鬼使神差的都点头称:“是。” 萧芷妍坐到椅子上,也不客气:“既然都有病,排队过来吧。” 望闻问切一样没做,萧芷妍清了清嗓子,先敲了警钟:“一千两一位,能瞧得起就瞧,瞧不起的就往后退退,出门左拐右拐不送。” “一千两?”众人惊讶道。 “没听错吧?” 萧芷妍笑得人畜无害,眨了眨眼,道:“没错呢,楚大人!” 被点了名的楚大人,身体一抖,后脊梁吓出一身冷汗。 心里直骂,抢钱都没这么狠的。 但嘴上还得说:“九小姐说笑了,九小姐您的定价,那肯定是最公证的,老臣……卑职……老朽正好身子不爽,寻不到名医,还求九小姐给老朽看看。” 他们今天这是掉狼窝里了。 能怎么办,忍呗! 前些日子如月公主大婚,萧芷妍曾经去过。 有些个眼尖的大臣这会认出来了。 前昭阳公主,谁不知道他是首辅大人的前妻。 首辅大人指定的医馆,什么意思,还用明说吗! 难怪只来了一回,就像吃了仙丹似得,什么病都好了。 要说精明还是首辅大人,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这些大臣全都糊弄来了。 此刻站在医馆里的众位大臣,不用交流,除了以前认识昭阳公主的,前段时间在如月的婚礼上见过萧芷妍的,没几个不知道这位大夫是何许人的。 当下都住了嘴,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听了萧芷妍开的价,有三个不明事理的当时就炸了。 “怎么这位大夫开的是仙丹妙药吗?” “病还没看呢,就开始抢银子了?” “这顺天府尹怎么回事,天子脚下就任人这么胡闹吗!” …… 没想到楚大人跪的这么快,更不忿了,“楚大人,您是怎么回事,一千两银子啊,这不和抢一个样吗!” 楚大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小声道:“快别说话了,一会怕是一千两都不行了。” 萧芷妍横眉一挑,她什么时候喜欢勉强人:“来人,把那几位觉得价格不公道的请出去。” 楚大人来不及解释,赶紧给几个人使眼色:“还要不要命了!” 楚大人做了半辈子官,最稳重的一个人,今天情急之下连不要命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可见眼前这位女子不是普通人。 三个人立时熄了声音。 几位前朝老臣,各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要被皇上知道他们来见前朝公主,命还有吗! 萧芷妍看出他们的心思,故意要吓他们:“怎么,不怕我整理一份名单给皇上送上去吗?” 众人一惊,头垂的更低了。 楚大人第一个坐下,将手腕伸到萧芷妍面前。 “九小姐,辛苦。” 萧芷妍吓人是吓人,但给人诊脉也是真用心。 有病的治病,没病的调养。 检查完之后认认真真的开了药方。 楚大人是第一个检查完的,他一边摇着头,一边低语:“来都来了,躲是躲不过去了,快点看完快点走。” …… 众人都认命的接受检查,又出了银子。 萧芷妍命人把药抓好,一一交代清楚回去怎么煎服,差不多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些人打发走。 一共来了15个人,每个人一千两,正好一万五千两。 萧芷妍将药材人工店面的费用折算出来,还剩下不到一万四千两。 要知道给这些人开的可都是人参鹿茸一类的贵重药材。 还是挺费银子的。 萧芷妍拿着一万四千两银票掂了掂,她已经很久没摸过这么多银子了。 心里却发起愁来。 许宗业从后堂出来,看见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摆弄银票,笑了:“怎么,赚了银子,不开心?” 萧芷妍哼道:“你以为银子那么好拿啊!” 顿了下,她不是好眼色看向许宗业:“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许宗业无辜道:“这事可和我没关系,我就是在内阁说了那么一嘴。” “谁知道他们会真的过来。” 萧芷妍无语道:“你现在是首辅大人,一举一动,都是风向。” 许宗业双手抱拳道:“谢九小姐教诲。” 萧芷妍真正犯愁的还是这些银子的处置:“我要真拿了这些银子,皇上还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收拾我呢。” 许宗业对皇上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不至于。” 萧芷妍叹了口气:“在他眼里,我可是前朝公主。” “没准时刻想着怎么颠覆他的王朝呢。” 许宗业心里还是赞同萧芷妍的想法的。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笔银子?” 萧芷妍:“全都捐出去吧,又怕皇上怪我沽名钓誉,收买人心。” “反正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那都是错的。” “可送上门的小肥羊,我不宰说的过去吗?” 第52章 送上门的小肥羊不宰当然说不过去了。 萧芷妍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这笔银子捐出去。 “昨天听一个患者说附近有村落闹瘟疫,干脆将这笔银子换成药材捐出去吧。” 萧芷妍做什么,许宗业当然是赞同的。 “好,你要是忙不过来,我派人帮你处理。” 萧芷妍只想做甩手掌柜,有人帮忙当然更好了。 她笑着还了许宗业一个大礼:“感谢首辅大人。” 许宗业无奈的笑了:“那我再出些银子,给你补到三万两吧。” “算是我们一起为那些难民做些事情。” 萧芷妍阻止道:“还是别了,这笔银子啊,我也不能用自己的名义捐。” 许宗业:“那你要以谁的?” 萧芷妍:“我看太后身体不好,不如这笔银子就以太后的名义捐吧,也算是为了太后消灾祈福了。” 许宗业总觉得萧芷妍对太后的感情不一样。 有种说不出来的关爱在里边。 可萧芷妍只见过太后一面,不该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许宗业没有深究这里边的事情。 反正皇上各种挑刺,如果能和太后处好关系,也算是一张保命符吧。 皇上今天处理完朝政,想起很多日子没怎么和许宗业谈心了。 正好有件灾情要和他商量。 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前些天山东大旱,急需一大笔救灾银。 他无奈之下,作为皇帝的他亲自动员朝臣们捐些银子。 本以为很容易能解决这笔银子。 可谁知道,这些个大臣,阳奉阴违,根本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 几百两已经是多的。 大部分朝臣都捐了几十两,甚至还有捐几两的。 他做了一次动员大会,只收上来不到两万两。 杯水车薪都是阿谀他了。 气的他头疼好几天了。 皇上命太监去内阁把许宗业请到上央宫。 却听太监回报:“许大人不在内阁。” 皇上纳闷道:“那他去哪了?” 太监:“不光许大人不在,内阁现在只有一个值班的,其余的大人全都不在。” 皇上更奇怪了:“他们都去干什么了?” 太监同样疑惑:“说是病了,看大夫去了。” 皇上:“宫里不是有御医吗?” 太监:“……” 皇上:“他们去哪了?” 太监:“……” 皇上:“再说他们同时病了?” 太监:“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奴才已经派人去查了。” 大萧朝风向看朝廷。 朝廷风向看内阁。 内阁的风向,自然要看皇上。 不过皇上的风向不是那么好看的。 这首辅大臣,以及首辅大臣下边的众位大臣就成了朝廷的风向杆。 当朝首辅以及内阁众位大臣出门看病的事,很快在整个朝臣中传开了。 大家都好奇这中间的事情,有人忍不住,当天就问到了这15位大人。 这15个位大人自己吃了亏,却偏不想承认。 有人问起,像商量好了似得,只说真的有病,是位神医,吃了一剂药就好的差不多了。 大家众口一词,谁能不信。 所以这几天,萧芷妍又接待了二三十位朝廷大臣。 一人一千两,差不多三四万两进了口袋。 当然她不能落人口实,将这些银子扣了药材费用,全都以太后的名义捐出去了。 如果是往常,她肯定再垫些银子,凑够五万两。 可她吃上顿没上顿,开的医馆还都是借的。 如今一分银子不赚,还要搭着时间,算起来,已经亏了很多了。 不过能为太后消灾祈福,也算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一份心意。 朝臣们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从上到下,都快来她这报道个遍了。 开始那些人自然是抱着看病的心态来的。 传到后边就不好听了。 说是当朝首辅开的医馆,送银子就能升官发财。 这些个大人,进门连脉都不让人把,出手就砸银子。 萧芷妍收一千两是她觉得好玩。 几万几万两的往她这送,她可当不起。 别医馆没开起来,连累许宗业成了大贪官。 这天一大早,她就写了张牌子挂到了门口。 拒绝朝廷官员前来看病,恕不接待。 才算是杀住了这股风气。 朝廷官员每三年都要经过一次考核。 根据考核结果决定官员们的升降。 今年正好是第三年。 上一次考核,皇上刚上位不久,根基不稳,百废待兴,可以说考核不过是走个形势。 而今年就不同了。 皇上早就让内阁拟出了章程,势必要对有才学的官员予以重用,而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早点赶回老家。 所以这些个官员才急了。 …… 山东大旱,皇上想办法从工部挪了银子发往山东,可这笔亏空必须尽快补上。 每年一到汛期,水灾泛滥,不提前做准备,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皇上犯愁银子,官员考核也是头疼大事。 这一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十分费神的事。 这天,他正犯愁呢,忽然注意到一份奏折。 弹劾许宗业借着官员大考之际敛财,已经有几十万两之巨。 如果这事是真的,可真是自他上位以来,最大的贪墨案了。 正好田牧川回来复旨,他便将这事交给了田牧川。 想来田牧川和许宗业最不对付,让他查这事,最合适不过了。 几十万两啊,都够他救济山东的了。 他最信任的肱骨大臣啊! 最让皇上心痛的不是这几十万两银子,而是他最信任的肱骨大臣,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索银几十万两。 不知道他求贤若渴,急需人才吗! 这是想断了他大萧朝的命脉! 萧芷妍这阵子忙,上百名官员都来她这看病,能不忙吗。 送许宗业的衣服到现在只做出了一半。 想着再做不出来都过季了,无论如何也得在这几天做完了。 银子没赚到,还弄得如此辛苦。 萧芷妍都佩服自己这揽活的能力。 许宗业一直等着穿新衣,眼巴巴的等了十几天,连个影都没见到。 这天下了朝,他什么都没干,专职盯着萧芷妍做衣服。 他不好意思主动提这事,在萧芷妍面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十几圈,晃的萧芷妍眼睛都快花了。 “你很闲?” 许宗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粗布衣服,“这衣服好像不怎么合身,有点紧吧。” 萧芷妍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干嘛拐弯抹角的。” 许宗业被戳破了也不尴尬,“我这不是怕你忘了。” 萧芷妍放下手里的药材,洗了手,把做了一半的衣服拿出来。 “不是不给你做,实在是最近有点忙。” 顿了下,“还不是怪你,这些个大臣,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快把我这的门口踩破了。” “偏生一两银子都不敢赚。” 许宗业只想给萧芷妍揽点客人,哪想到发展成这样。 早知道耽误了萧芷妍做衣服,他说什么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好在清净了。” 萧芷妍把衣服放在旁边,把她刚整理的账本递给许宗业:“这个你看一眼,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许宗业每天看萧芷妍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今天才知道,竟然是一本账册。 不光记录了所有官员来这里看病的情况,还有所收银两,以及需要的药材费用,剩余银两和之后的处置情况。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详详细细。 看得许宗业都晕了。 但也不得不佩服萧芷妍的认真劲。 “你记这些干什么?” 萧芷妍把衣服拿起来,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回应他的话。 “我要不记的清清楚楚,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没准,弹劾你的奏章已经送上去了。” 许宗业身正不怕影子斜:“弹劾又怎么样,我又没拿一两银子。” 萧芷妍笑了:“你当然不怕了,可是我怕。” “皇上舍不得动你这个肱骨大臣,可不就得拿我这个小老百姓出气。” 许宗业:“谁敢!” 萧芷妍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谨言。” 萧芷妍虽然急着把衣服做出来,可她又不想将就。 她的针线本来就一般,再将就,做出来的衣服多半就不能穿了。 她坐在灯前熬了大半夜,还差了一些。 许宗业一直坐在她旁边,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比她看起来还认真。 萧芷妍盯的眼睛累,趁着休息的空隙去看许宗业在忙什么。 “这么认真?” 许宗业像小孩子做坏事一般,感觉到有人过来,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了一下。 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萧芷妍,又放开了。 他把画完的几页纸推到萧芷妍面前,什么话都没说。 萧芷妍注意到那就是一副快夸我的傲娇表情。 忍不住笑了。 她好奇的拿起这几页纸,发现上边画的都是兵器。 有铁锤,囚龙棒,长木仓,双锏,鞭子等各种各样的兵器。 好像都比平常的小一号,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萧芷妍奇怪道:“这是什么?” “不做首辅了,打算开个兵器铺子?” 许宗业被她说笑了:“你别说,你开医馆,我开个兵器铺子,好像也不错。” 萧芷妍嗔了他一句:“没个正经。” 许宗业不开玩笑了:“这是给瑶瑶和小白画的,等明天问问他们喜欢什么,我让人打出来。” 萧芷妍恍然大悟:“你是给他们两个设计的啊。” “瑶瑶还不得高兴坏了。” 许宗业有些心虚,担心两个孩子不喜欢:“你觉得他们应该会喜欢吧?” 萧芷妍:“那还用说。” 许宗业:“我总觉得不够完美,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子的。” 萧芷妍点过上边的三个说道:“瑶瑶肯定喜欢鞭子和双锏,你把这两个给她做出来,她肯定喜欢。” “至于小白,他和你一样,只喜欢长木仓,做这一个就好了。” 萧芷妍这么一说,许宗业心里就有了底。 “那好,我明天就让人做,等做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许宗业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柔和。 尤其提到两个孩子时,他眼里充满了温柔的光。 这一刻的萧芷妍觉得,许宗业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衣服到底没做完。 许宗业注意到时间太晚了,强制萧芷妍去休息。 他虽然想早点把衣服穿到身上,但也不急在这一个晚上。 萧芷妍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着急催的是你,现在拦着的又是你。” 许宗业懊恼道:“刚才是我没注意时间,还以为很早呢。” “要是因为一件衣服熬坏了眼睛,我这心里怎么能过意的去。” 萧芷妍反问道:“你就没觉得你茶里茶气的吗?” 许宗业毫不在意道:“你就没想过,衣服是真想要,人也是真心疼吗?” 萧芷妍被心疼这两个字戳到,心里酸酸的。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很晚了,你还不回去。” 许宗业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怕是快到四更了。 “我随便找个房间将就一会儿,眯一觉就上朝了。” 萧芷妍这几天忙,一直住在医馆里。 两个孩子跟着她,也住在了医馆。 她其实想把租的那所宅子退了。 医馆足够宽敞,房间空着好几间呢。 把宅子退了,还能省下一笔银子。 可那座宅子离许家极近。 她当初租下那座宅子就是想离许宗业近一些。 这医馆离许家好几条街呢,以后想找借口过去都不方便了。 所以她才一直留着那座院子。 听说许宗业要住下,萧芷妍忍不住心疼道:“这里房子简陋,况且都没好好收拾,住着能舒服吗。” 许宗业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哪里知道就这个时辰了,从这里到家也要一会儿,我回去了,哪里还有时间休息,直接就该走了。” 萧芷妍想想也是,“那我给你收拾间屋子。” 顿了下,“你饿不饿,要不我先给你弄点吃的吧?” 许宗业摇了摇头:“不饿,就你旁边那间屋子,我看空着,也不用收拾,将就一会儿就行了。” 萧芷妍:“那怎么行,都没住过人呢。” 许宗业:“之前在北疆打仗,走到哪就从哪过夜,能搭起帐篷还是好的,搭不起来,随便找个地方就睡了。” “你还当我是许家三少爷呢。” 萧芷妍说不过他,到底还是将屋子收拾了一下。 好在之前大略的打扫过,没有她屋里干净,但也不至于住不下人。 萧芷妍拿了一套被子过去,把床铺整理好,这才准备离开。 “你早点睡吧。” 萧芷妍整理被褥的时候,许宗业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她。 灯光下,女子姣好的容颜衬着这夜色格外恬静。 以前娇滴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如今做起家务来,竟然这么熟练了。 许宗业有些心酸。 如果这六年没有分别,想来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小公主。 他们两个又会是什么样呢? 会吵架吗? 还是其乐融融的过着小日子。 幸福而甜蜜。 许宗业无法想象。 听到萧芷妍让他早点睡,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直到萧芷妍快走出门口,他忽然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三两个大步走过去,扯住她的手臂一用力,便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重逢后,这是他第二次抱她。 第一次,她烧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里着急,哪里有什么遐思。 这一刻,才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他喜欢的女子回来了。 就在身边。 就在他怀里。 “妍儿……” 许宗业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 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一切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萧芷妍没想到许宗业会忽然抱住她。 就觉得身体一僵,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抱在一起,谁还能说这两个人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第53章 当然,萧芷妍本来也没想过要维持纯洁的男女关系。 否则她回来干什么,留在北疆有吃有喝的不好吗! 何至于回到京城,处处都要看狗皇帝的眼色。 身后人的体温在不断的升高。 呼吸逐渐急促。 呼出的气体带着滚烫的温度,擦过她的耳畔,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时隔六年,她的身体对他还有着很深刻的记忆。 随便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引起她那些不安分的情愫躁动起来。 六年前洞房里的一幕一幕重新浮上脑海,这让她的呼吸也慢慢的乱了起来。 如果这一刻,许宗业想对她做点什么。 她大概是不会拒绝的。 就在她闭上眼睛,一切都豁出去的时候,身后的人忽然松开了她。 接着是男人故作轻松的声音:“早点休息。” 萧芷妍:“……” 狗男人,她都做好准了,他就这样放开了? 还是人家只想抱抱她,像普通朋友那样,根本没想跟她发生点什么。 是她自作多情了。 可他们大萧朝很封建的,男女授受不亲,只要没成亲,连手都不能牵呢。 当然了,她从小和许宗业一起长大,别说牵手,连床都一起住过。 “哦,”萧芷妍会错了意,羞愧难当,也没敢看许宗业的眼睛,低着头步履匆匆的出了屋。 许宗业并没急着休息,一直看到萧芷妍回到自己房间睡下了才回到床上。 说也奇怪,成亲前,他对萧芷妍从来没有身体上的想法。 更没有需求。 可自从新婚夜女子甜软的唇瓣贴到他的嘴唇上,他就像忽然开了窍一般。 白天想。 夜里想。 甚至在战场杀敌,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想着这种事。 和萧芷妍成亲时,他没想过两个人会分开。 后来总觉得遗憾,总觉得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如果再有一次,让他重新体味一次,就算死也值得了。 当然,他不是那种孟浪的人。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他更珍惜萧芷妍的男人。 在没有确定关系,没有成亲之前,他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管萧芷妍心里藏了谁,和他有没有机会,他都希望,自己珍爱的女子,都是被人珍视的。 萧芷妍哪里知道许宗业这一片苦心。 回到床上,先把人骂了一顿。 既然没有想法,干嘛抱她啊。 害得她都做好准备了,他竟然松了手。 狗男人! 人渣! 是不是也这样抱过别的小姑娘! 想到许宗业可能抱过别的小姑娘,萧芷妍忽然破防了。 人家出将入相,当朝首辅,又长得风度翩翩,气质卓然,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之前在如月公主的婚礼,她可是亲眼所见。 更有宣平公主这种身份尊贵的当朝公主。 如花的年纪,充满朝气。 像她之前所说,他但凡眼光没问题,都该喜欢这样的公主。 萧芷妍承认这一刻,她心里充满了嫉妒。 嫉妒的结果就是她失眠了,第二天早上起晚了。 两个孩子起床后跟着孙楚筠学了一个早课回来喊她,她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萧芷妍眨着惺忪的睡眼,询问两个孩子。 萧慕瑶一边刮着脸皮,一边笑:“娘,你好丢人哦,太阳都晒屁股了呢!” 萧慕白替他娘解释道:“娘亲昨晚很晚才睡,当然起的晚了。” 萧慕瑶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和我一起睡的?” 萧慕白当然不知道了,但他会猜,会看。 目光落到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上,“昨晚那件衣服可没做那么多。” 萧慕瑶也注意到了衣服。 前几天娘做过这件衣服,她忙着玩没顾上问,今天的好奇心倒是起来了:“娘啊,你给谁做的衣服?” “看着好大呢,也不像我和小白的,花色又太淡了,也不是娘的衣服呢。” 萧芷妍:“……” 如果告诉两个孩子,她在给许宗业做衣服,两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最近和许宗业的关系慢慢转变。 她又重新有了告诉两个孩子真相的想法。 许宗业昨晚忙到半夜,就为了给他们两个画兵器图。 想来,他一定会做个称职的好父亲。 有了这个想法,萧芷妍就想先给孩子们灌输些想法。 “娘是给……” 萧芷妍一句话没说完,萧慕瑶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啊,娘,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给师父做的。” 萧芷妍:“……” 萧慕白无奈的看向萧慕瑶,她怎么每次都能正好错过正确答案呢。 “那衣服,一看就是给许叔叔做的。” 萧慕瑶穆然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萧慕白:“怎么不可能啊?” 萧慕瑶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可能,反正她意识里没这回事。 “可是……可是许叔叔都不像爹爹呢。” 萧慕白奇怪道:“为什么不像?” 萧芷妍也好奇为什么女儿没这个想法,她定睛看着女儿。 萧慕瑶歪着小脑袋,仔细想了想又想,还是不能理解:“可是……可是如果许叔叔是爹爹,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去找我们呢?” “大家都说他是大官,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为什么我们和娘都要吃不上饭了呢?” “对了,我们被山匪抢走,他也没出现呢。” “大黄都死了呢。” “护院师父也死了呢。” …… 萧慕瑶用最稚嫩的声音说出最刺心的话。 萧芷妍难过的心口抽痛。 她终于知道女儿为什么从没想过许宗业是爹爹了。 或许潜意识里她早就认定了。 只不过她心里充满了怨愤。 这怨愤让她混淆了真相。 萧芷妍深吸了一口气,她从床上下来,蹲到萧慕瑶面前,两手握住了她一双稚嫩的肩膀。 “瑶瑶,”萧芷妍看着女儿,极其认真的说道,“不管许叔叔是不是爹爹,他都是爱你和小白的。” “瑶瑶也要相信,这世上,再不会有比许叔叔更爱瑶瑶的人了。” 萧慕瑶才不信萧芷妍的话。 她气咻咻的哼了一声,红着眼睛说道:“娘你不要被许叔叔的美色骗了。” “他们都说长得漂亮的叔叔最会骗人了。” 萧芷妍:“……” 女儿第一次因为和她争论什么红了眼睛。 看见女儿眼里慢慢溢出水珠子,萧芷妍终究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好,娘记住瑶瑶的话了。” “两个小鬼,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了?”门外传来一道极其甜美的女声,将屋里一时无法化解的氛围解开了。 萧慕瑶听到许宗禾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她手里拎的小篮子,小脸像翻书一般,很快染上了笑意。 “四姑姑,你给我们带了什么呀?” 不过片刻间,她已经忘了刚才和母亲的争论,小步子迈的飞快,直扑许宗禾。 “四姑姑,你怎么知道我和小白想你了呢,这么一大早就过来看我们?” 这声四姑姑喊的甜,喊得许宗禾心花怒放。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小娃娃。 “是想四姑姑了,还是想四姑姑手里的小篮子了?” 萧慕瑶捧着笑脸先咯咯咯的笑了一阵,随后才开口道:“都想了呢。” 许宗禾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也就骗骗你四姑姑。” “好了,我们吃饭去了。” 她将篮子递给身边的婢女,一手拉了一个,往餐厅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跟萧芷妍打了声招呼:“九姐姐,我带着他们两个先去吃饭了。” 萧芷妍刚起,还没有洗漱,闻言回道:“好,你们先去。” 昨晚许宗业没回去。 这事除了紫烟阁的佣人,只有许宗禾知道。 担心家里闹起来,她一大早就起来过去查看。 佣人嘴严,咬死了不承认,只说许宗业一大早去上朝了,许宗禾也没多问。 反正只要大家都不说,父母暂时就不会知道。 一大早起来没事,又想两个小家伙了,她便命小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 看见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难免会为三哥唏嘘。 不过有了这一对儿女,三哥等了这么多年,也算值了。 吃过早饭,没有患者上门,萧芷妍第一次没有去看医书,而是拿起了昨晚没完成的衣服。 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把衣服做出来。 再也不想看许宗业穿那些粗布衣服了。 萧芷妍坐在椅子上。 阳光下的女子手持针线,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却不想这安静很快被人打破了。 她正绣着领口,忽然听见外边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心里纳闷,难道有人来医馆闹事? 萧芷妍放下手里的活计,急匆匆的出了门, 就看见田牧川带了几十个侍卫,一脸不善的站在门口。 好像她犯了什么事,马上要把她抓走一般。 萧慕瑶和萧慕白听说义父来了,扔下师父就跑了出来。 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义父了呢。 可谁知道,一出屋就看见田牧川一脸杀气的站在门口。 两个孩子心思敏感,停住脚步怯怯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像约定好了似得,一起返回了屋。 “义父好可怕,”萧慕瑶拍了拍胸口,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一时半会还稳不下来。 萧慕白站在窗口,一脸担忧的看着外边,“义父好像生气了呢。” 许宗禾还没走,她把两个小家伙拉进了药房里。 “你们两个小鬼想偷懒是不是?” “师父让你们背的药材,你们都记住了吗?” 许宗禾的话在两个孩子这里没有杀伤力,直到孙楚筠冷冷的哼了一声。 两个孩子才像霜打的茄子似得,低头耷拉脑的进了药房里屋。 田牧川怒气腾腾的杀来,许宗禾担心萧芷妍。 主要是担心她三哥被绿。 想着悄悄的离开这里去找三哥报信。 她刚走到门口,忽然被人喊住。 “四小姐,”孙楚筠凉凉的看着她,“你把那些药材都背熟了吗?” 许宗禾不服气道:“我又不是你的徒弟。” 孙楚筠冷哼了一声:“是么,那你天天往这里跑是为什么?” “我以为你也要学医术呢。” 萧慕瑶隔着墙壁听到这话,悄悄的跟许宗禾勾了勾手指:“那四姑姑,以后我们要叫你师姐了哦。” 许宗禾气的跳脚:“早晚被你们这对师徒气死。” “小鬼,刚吃了我的好吃的,就和别人合伙欺负我。” 萧慕瑶眼见着四姑姑生气了,哄道:“四姑姑你放心,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许宗禾白了她一眼,虽然觉得孙楚筠的话很无理。 但她也明白了,擅自参与人家的事情不好。 都是成年人了,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田牧川一走一个月,刚出现就这副怒气冲冲的鬼样子。 萧芷妍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怎么了,武安侯这么大阵仗,是要拿了民女吗?” “如今我不是长公主了,但凡谁有点权利,都想过来踩一脚吗?” 萧芷妍这话说的狠,田牧川被气的胸口疼,但也只能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他气恼萧芷妍做事不计后果。 气恼萧芷妍做什么都不和他说。 更气恼他才走了这么几天,她竟然开了这么大一家医馆。 竟然还从上百名官员那里敛财几十万两。 这可真是他认识的长公主。 发财的路子,连他武安侯都震惊。 要不是亲眼所见这么大的医馆,他根本不相信皇上给他看的那张奏折。 她不要命了么,竟然敢插手朝廷的事情。 “萧芷妍,你凭良心说,我会那么对你吗?” “我今天来做什么,你心里没底吗?” 萧芷妍冷笑道:“我有什么底?” “我只知道,你一个月没见,一出现就带着这么一大群人来审讯我!” 田牧川:“你以为我想?” “这是皇上的圣旨。” “皇上?”萧芷妍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她真是气糊涂了,田牧川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私自带人来捉拿她。 看来她昨天一语成谶,还真有人弹劾她和许宗业了。 田牧川:“你以为呢?” 既然是皇上派田牧川来的,萧芷妍自然要配合调查。 她无所谓皇上的态度,可许宗业大好的前途不能毁在她手里。 “你跟我来吧。” 萧芷妍带着田牧川去了诊堂,将她昨天整理好的账册递给他:“这个你带走核实去吧。” 田牧川不知道萧芷妍递过来的是什么,充满了疑惑:“这是什么?” 萧芷妍:“难道你不想弄清楚真相?” “还是你不喜欢我开医馆,没有提前告诉你,和你商量?” 萧芷妍一语戳破了田牧川的心事,这让他倍感尴尬。 他就是不喜欢萧芷妍给人看病。 接触那些臭男人。 更不喜欢她开医馆。 如果萧芷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那就只能依附他。 如今她不声不响的就把医馆开这么大,以后再也不需要他了。 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里特别慌乱。 他和萧芷妍,好像越走越远,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萧芷妍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懂田牧川的想法。 他宁愿掐断她的羽翼,也不会让她自由自在的飞起来。 这一点,她特别喜欢许宗业的态度。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她。 想办法帮她达成心愿。 可能这就是她从小喜欢许宗业的原因吧。 田牧川拿到了账册,一时间无法面对萧芷妍咄咄逼人的态度。 只想快点离开。 “那我先去核实,一定会请皇上还你清白的。” 此刻,上央宫。 许宗业身穿紫色朝服,一派淡然的站在上央宫中间。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显得十分焦躁的围着许宗业转圈圈。 “你……” 又转了两圈:“许爱卿……” 继续转圈圈:“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眼含三分失望,三分不解,三分痛心疾首,三分…… 总之,此刻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此时,整个上央宫只有他们君臣两个人。 许宗业不解皇上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皇上,您到底想说什么?” 皇上点着许宗业,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和暴躁,“许爱卿,真要朕说破吗?” 许宗业今天一大早进宫,就被皇上冷落了。 自从萧芷妍回来,他被皇上冷落都成了日常,也无所谓他什么态度了。 朝会结束,众位大臣都散去了,皇上唯独把他留了下来。 站了大半个时辰了,也不说原因。 谁知道是为什么。 许宗业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是烦的。 皇上没事可做,他可忙着回去教孩子练武呢。 对了,昨晚他熬了半宿画的兵器图,还要找兵器铺子打出来。 当然这事也可以交给小厮,可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八本的送两个孩子礼物,他还不想假手于人。 皇上眼见着许宗业无动于衷,颇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许爱卿,朕视你为朕的左膀右臂,是朕最信赖的大臣。” “在朕心里,从来没把你当外人,朕把你当成亲兄弟。” “甚至还想着,朕的盛阳找回来,朕就给你赐婚,让你做朕的妹夫,我们君臣一生一世,做古往今来的君臣楷模。” 皇上这掏心窝子的话并没感动许宗业。 前一段视如兄弟这话,他是听进心里的。 可说什么给他赐婚。 大可不必。 谁知道盛阳是美是丑,脾气秉性又是什么样。 再说盛阳差不多23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子早就成亲了。 难不成皇上还能拆散人家夫妻,让他去做这个驸马? 皇上哪里知道许宗业心里那么嫌弃,继续说道:“朕的盛阳肯定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这点你不用担心。” “那个时候盛阳还不到一岁,大眼睛乌黑乌黑的,比北疆的葡萄还要水灵。” “朕抱着他,只要跟她说话,她就会咧着嘴咯咯的笑。” …… 许宗业心道,皇上的妹妹再美,还能有他的芷妍美? 有他的女儿美? 第54章 皇上说了这么多,许宗业都没有回应。 这一刻,他失望极了。 再这样旁敲侧击也得不到结果,皇上干脆把话说白了。 “许爱卿,今天朕给你机会,只要你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跟朕说开了,不管你做了什么,朕都既往不咎。” 如果到现在许宗业还不明白皇上想说什么,那他这个首辅大臣也就白当了。 不过他偏不肯接皇上的茬。 “还请皇上明言。” 皇上气的想打人。 可面对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首辅大臣,他自然是下不去手的。 无奈之下,他干脆将弹劾奏折塞进了许宗业怀里:“你自己看吧。” 许宗业打开奏折,粗略的扫了一眼就印证了心里的想法。 同时也佩服萧芷妍的远见。 昨天她还说,没准会有人弹劾他,今天就亲眼看到了奏折。 “皇上,”许宗业将奏折还给了皇上。 皇上没接奏折,而是盯着他问:“爱卿怎么看这封奏折?” 许宗业:“微臣想问皇上怎么看?” 皇上:“……这,朕当然是不信的,所以才给你机会为朕解惑啊。” 许宗业:“既然皇上不信,那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这种东西,微臣做到首辅大臣,如果连一个弹劾都没有,只怕才是怪事。” 皇上睨着许宗业,心说你可会说。 人家的都告到御前来了,他还好意思说这话。 “咳,爱卿啊,朕当然是相信你,可萧芷妍这个人,毕竟是仁宗的亲妹妹,你真知道她做了什么?” 许宗业:“……” 皇上:“别是她打着你的名号做了什么,而你还蒙在鼓里。” “朕知道,她是你前妻,你对她还有余情,可你们两个已经分开了,她做什么,只会连累你。” 许宗业听不得皇上这么污蔑萧芷妍:“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皇上:“你说。” 许宗业:“芷妍她虽然是高宗的女儿,仁宗的妹妹,可她聪慧识大体,懂得审时度势,更知道谁能为天下苍生谋得福利。” “皇上做的好,真心为了天下百姓,她会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她对皇上,绝对没有二心。” “这一点,臣愿以命相保。” 许宗业虽然说的言辞恳切,可皇上就是觉得刺耳朵。 仁宗倒行逆施,陷天下苍生于水火,他的妹妹能是什么好人。 “我说你……” “真是猪油蒙了心。” “别的不说,她的医馆才开业几天,就敢利用你的名义,敛财几十万两,光凭这一点,朕就可以杀了她。” 皇上这话说的狠,但许宗业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杀气。 倒也不急,只是有些无奈。 “皇上,并没有几十万两那么多。” 皇上眉心一蹙:“那有多少?” 许宗业:“只有13万两。” 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也不少了。” “她一个女人,才几天的功夫,就敛了十几万两,朕的户部尚书怕是都输给了她。” 皇上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换了口吻道:“所以你知道这事?” 他眼里充满了审视,“你们许家三代忠良,虽然六年前为了帮朕招兵,将家底的银子都拿出来了,可也不会为了13万两银子做出这种事吧?” 许宗业心说您还知道。 “回皇上,这13万两确实是萧芷妍跟朝臣们开了一个玩笑。” 皇上冷呵:“玩笑?” 许宗业:“萧芷妍她一分银子没拿,全都捐给了附近染了瘟疫的灾民。” 皇上:“……有这事?” 许宗业:“微臣不敢说谎。” 如果真捐给了灾民,还真是大好事一件。 这几年朝廷一直打仗,国库空虚,确实拿不出银子赈济灾民。 前几天山东大旱,他让朝臣们捐款,才捐了不到两万两。 他作为皇上,也不能逼着朝臣们怎么样。 萧芷妍这招倒是好的。 既帮了灾民,还让这些大臣们说不出什么。 更和他这个皇上没关系。 是他们自己愿意挨宰。 可这个念头一转,皇上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么聪慧的女子,怎么偏偏是仁宗的妹妹呢。 想到仁宗的妹妹,他脸色一寒,又挑起了毛病。 “捐给灾民?” “别是沽名钓誉,为了她自己谋福利,仁宗下落不明,她虽然只是一个公主,笼络够了民心,到时候振臂一呼,那也是隐患。” 许宗业无语的看着皇上。 这是拿着放大镜在萧芷妍身上挑毛病。 皇上不喜欢许宗业这种眼神,“怎么,朕说错了?” 许宗业如实回道:“萧芷妍并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捐的。” 皇上:“……” “仁宗,还是高宗?” 许宗业无奈的舒出口气:“是以太后的名义捐的。” “她说她和太后有缘,不能时常进宫看望太后,就用这种办法为太后消灾祈福吧。” 皇上彻底没说话了。 他怎么能想到,萧芷妍一个前朝公主,会为太后做这种事。 皇上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哑口无言。 可他还是觉得蹊跷。 不敢置信。 “有证据吗?” 他眼里充满了怀疑,“别是为了帮她脱罪,拿这些话来敷衍朕。” 许宗业已经不想说话了。 皇上聪明睿智,在大是大非上心胸向来宽厚,很有容人之量。 唯独到了萧芷妍这里。 心眼儿小的比针孔还小。 就在这时,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武安侯进宫复命。” 皇上派武安侯出去调查萧芷妍的事情,听说他进宫,肯定是有结果了。 “宣。” 田牧川很快进了宫。 看见许宗业一点也不惊讶,满心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后,跪下行礼。 “皇上,微臣都调查清楚了。” 皇上看了一眼许宗业,心说马上就知道结果了。 到时看你还怎么护着萧芷妍。 “说。” 田牧川起身将账本交给皇上:“这是从医馆拿到的账本。” 皇上大致翻了翻,和许宗业所说不差。 但心里还是不舒服:“都核实过了?” 田牧川:“都核实过了,微臣还派人去了这几个村子。” 他将证据交给皇上,“这有药材商和几个村子的证词。还有当地县长的奏折。” 皇上看过之后,不得不承认,萧芷妍确实将银子都捐了出去。 许宗业所说不差。 萧芷妍并没贪污一两。 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萧芷妍为什么这么做? 说和她太后有缘,只见过一面,能有什么缘! 难道她是女菩萨化身,专门做这些救苦救难的事情。 那以前怎么没听说她做过什么。 这人只要找,总能找到问题。 皇上思来想去,还真找到了萧芷妍的动机。 “此女,果然够心机!” 许宗业一惊:“皇上何出此言?” 皇上:“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因为朕削了她的爵位。” “她知道朕肯定不会还给她。” “这是变相的想求朕封她公主呢。” “呵——” 许宗业彻底不想说话了。 皇上偏见如此深,他说多了,只会引来皇上的反感。 萧芷妍但凡还有当公主的想法,也不会自己开医馆。 皇上自己脑补的还真圆呢。 田牧川也无话可说。 他今天去查萧芷妍,心里本就不好受,又被萧芷妍一顿怼,哪里有心情和皇上分辨这个。 幸亏他回来了,再晚几天,怕是又要喝许宗业和萧芷妍的喜酒了。 两位大臣都不说话,皇上自觉没意思,挥了挥手,道:“两位爱卿还没吃饭吧,去吧。” 许宗业终于可以走了,他赶紧行礼:“微臣告退,”然后在皇上目瞪口呆下,大步流星的出了上央宫。 再不回去,今天怕是来不及做兵器去了。 田牧川眼见着许宗业走了,也飞快的出了上央宫。 只留皇上一个人,满心不悦的站在屋里。 沉默了一会儿,他去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这几天一直在吃萧芷妍给她送的蜜饯。 那天许宗业送来的时候,她本来是没打算吃的。 可许宗业当着她的面尝试了,总要给这位首辅些面子,便把东西留了下来。 后来刘太医过来请安,看见了那罐子蜜饯,说什么对身体并没有好处。 她便把这事丢在了一旁。 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是思念女儿过甚,还是觉得萧芷妍可亲,莫名其妙的就让宫女把蜜饯给她找出来了。 没想到口感还挺好的。 酸酸甜甜的,吃着心里格外舒服。 这一吃起来就没间断,这两天觉得心口痛的毛病都减轻了不少呢。 皇上来的时候,太后正在花园里喂鱼。 看见皇上满脸郁气的走来,心疼道:“皇儿是不是国事太操劳了,娘看着你的脸色不好呢。” 皇上当着太后的面没有隐瞒,感叹道:“还不是为了萧芷妍的事。” 太后笑了:“萧芷妍怎么了?” “她又不在宫里,还能惹到你?” 皇上无奈道:“这许爱卿和武安侯都不肯成亲,我看八成和她有关。”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当朝的两位重臣,为了同一个女子不婚,确实好说不好听。 不过,这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太后疑惑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事了。” 皇上心里烦闷,便把萧芷妍设计朝廷大臣赚了13万两银子的事说了。 最后补充道:“您说,她赚就赚吧,正好给了朕把柄,可谁知道她一转手都捐出去了。” 太后笑了:“这不是好事么?” 皇上:“是好事,还是以您的名义捐的。” 太后:“以哀家的名义?” 皇上:“您说怪不怪?” “我看啊,就是她心机太深,否则怎么迷的许爱卿和武安侯团团转呢。” “还以您的名义捐出去,肯定是想让我复了她的公主位。” “哼,想都别想!” 太后倒不觉得萧芷妍心机深,只觉得她聪明通透,够伶俐。 想来有些日子没见了,还有些想念呢。 “皇儿啊,这事你别愁了,娘帮你看看。” 皇上:“您怎么看?” 太后:“改日我招她进宫,这人什么样,不接触不知道,只要接触长了,总能察出些蛛丝马迹。” 皇上惊讶道:“您要招她进宫?” 太后:“是啊,她到底什么心思,娘肯定能看出来。” “她如果真有什么二心,还惦记着仁宗,那确实应该早做防备。” “但如果她心思单纯,没什么想法,你呢,作为哥哥,该做什么,也得拿出样子来。” “别让人觉得我们家亏待了高宗一脉。” “怎么说,高宗临危受命,是有功于国家的。” 皇上虽然不赞同太后的话,但也没有反对。 正好,他也想再会会这个前朝的公主。 看看她的心里,到底是不是只有仁宗! 萧芷妍问心无愧。 这些个朝廷大臣,平日那叫一个衣冠楚楚,冠冕堂皇,满嘴的仁义道德。 真看到什么好事,扑的比猛虎都快。 如果说内阁那十几位重臣是受了许宗业的引导。 后来这些人可就居心不良了。 否则明知道她坑人,还蒙头往上撞,是智商不够吗? 还不是到了大考之际,他们想走许宗业门路走不通,一股脑的往她这送银子来了。 他们敢送,她就敢收。 反正她没动一分银子,全都捐给了灾民。 皇上想找她的错处也找不到。 萧芷妍虽然做了一件大好事,可却一点好处没得到。 费心费力的给那些人检查开药方,耽误时间不说,累也是真的。 忙碌了这么些日子,今天萧芷妍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把许宗业的衣服做好。 两个人配合都这么默契了,她也是时候找个时间把话说清楚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刀,他想怎么选择,她都认命就是了。 只是瑶瑶那里还有些麻烦。 小白虽然内向,但她知道,他是能接受许宗业的。 可瑶瑶就不一定了。 这孩子别看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其实内心敏感着呢。 如果知道了许宗业是她生父的事,怕是要闹一场。 萧芷妍一时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明月进来唤她:“不好了,前边来了几个人,横的要死,进门就让你出去呢。” 萧芷妍看了眼快完成的衣服,只差一个袖子了,先是田牧川进来闹了一场,这又是什么人还不知道。 她就想做件衣服,有那么难吗! 萧芷妍无奈的放下衣服,来到了前院诊堂。 为首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穿着很体面的蓝色长衫,一脸横肉,人凶的很。 带了四五个家丁,各个虎视眈眈,好像和她有仇一般。 萧芷妍打量了眼大肚子男人,嘴角充满了讥讽:“几位大老爷,这是看病?” 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强壮,有病也是上火,燥的。 萧芷妍在心里已经给他们开好了药方,只要一副泻药,保证再也横不起来了。 大肚子男人冷冷的瞧着她,眼神间充满了轻视:“你就是这里的大夫?” 萧芷妍慢条斯理的坐到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有病就过来排队,没病出门左拐右拐,不送。” 这些人都是岳老亲王家里的狗奴才。 萧芷妍一眼就认出来了。 岳老亲王是太宗的亲叔叔。 当年就是他主张太宗将皇位传给弟弟的。 萧芷妍恼的不是这件事。 而是高宗上位之后,他立刻进言将当年只有11岁的太子赶去了北疆。 连同刚没了丈夫丢了女儿的太后一起。 为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在高宗驾崩前夕,又进言高宗传位给自己的儿子。 虽然这岳老亲王的进言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 但萧芷妍痛恨他墙头草,为了自己的富贵,把王朝更替当成儿戏。 如今玄宗上位,他为自保,又谏言将高宗一脉赶尽杀绝。 玄宗大概是顾着他叔爷爷的身份,又年过花甲,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才没削他的爵位。 玄宗大度,萧芷妍可没那么大度。 看见他家的狗奴才就生气。 这为首的穿着比朝廷七品官还体面的狗奴才就是老亲王的管家。 萧芷妍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刘管家一时没认出来萧芷妍就是以前的昭阳长公主。 他仰着脖子,抬着下巴,手里攥了两个大核桃,比很多朝廷大臣看起来还像主子。 他慢慢悠悠的走到萧芷妍面前,拖着长调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萧芷妍冷笑道:“难不成真是位爷?” “还是哪位爷家里养的一条狗?” “你!”刘管家怒了,怒视着萧芷妍,“不想活了?” 萧芷妍好笑道:“我想不想活不知道,你要是再不说明来意,家里怕是有什么人活不下去了。” 刘管家亲自来医馆,想必是老王爷得了什么怪病。 连御医都看不了的怪病。 否则他也用不着跑她一个新开的小医馆来。 多半是全城的医馆都找过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才来了她的医馆。 萧芷妍猜的没错。 老王爷病重,太医院的御医都请遍了,全城的老大夫也都请过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治的。 这刘管家才来到了萧芷妍的医馆。 听说是位女大夫,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不过是为了回去少挨些骂。 连最后一家医馆也看了,还怎么骂他不尽心。 萧芷妍言语间没有半点尊重,刘管家心里窝火。 如果是平时,他早让人拆了她的医馆了。 可现在,他也只能忍着。 “爷……某是岳老亲王的管家,”他仍然趾高气扬的说道,“岳老亲王病重,劳烦你走一趟吧。” 就知道是老亲王病了。 萧芷妍内心波澜不惊,却做出十分痛惜的神情道:“真是不幸呢。” “老亲王为国操劳一生,竟然病了。” “什么症状啊?” 看见萧芷妍充满悲伤,刘管家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他如实的描述了一遍老亲王的病症:“不知道怎么的,老亲王忽然行动不便,下不了床了。” “人倒是精神,就是腿脚不好,火气大的很……” 萧芷妍以前在老神医那里见过这种病症,不说有十分的把握,至少是有些希望的。 更何况还有孙楚筠这个三师兄呢。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管家描述完了病症,又扯开了嗓子:“既然知道老王爷得了什么病,就跟我走一趟吧。” 萧芷妍怎么可能去亲王府。 她表现出一副特别为难的表情,说道:“民女刚刚祭过天地,三天之内都不能离开医馆呢。” “要是离开了医馆,去了哪里,哪里就会出事呢。” “民女倒是不怕,可这老王爷万一出了什么事,民女说的清吗?” 明显是敷衍他,刘管家气的冒火:“你!” 萧芷妍弯唇笑道:“刘管家不要生气嘛,我这人既然当了大夫,自然是有悲天悯人的心胸的。” “这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既然老王爷病了,又没有合适的大夫帮他看,不如你就把老王爷抬我这医馆来。” “这样,既不用我出门,老王爷还能看病,是不是啊?” 萧芷妍眨了眨眼,她就是要故意难为刘管家。 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人病死,她做不到。 但是为难为难刘管家还是可以的。 刘管家心里窝火,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你说什么?” “竟然敢拒绝老王爷?” 萧芷妍笑道:“这话说的,民女怎么敢拒绝老王爷,我不是说了吗,不出诊,老王爷要是有病啊,就来医馆。” 刘管家被萧芷妍拒绝,开始威胁上了:“放肆,你这医馆是不是不想开了?” “别怪老子砸了你的医馆!” 萧芷妍笑了:“好啊,有能耐你就砸啊!” 她顿了下,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觊觎老王爷的财产,想害死老王爷啊?” 当着这么多家丁的面,刘管家被说的心虚:“我什么时候要害死老王爷了?” 萧芷妍笑道:“你看啊,我说了我祭过天地,去谁家,谁家就得出事,可你呢,非要我去老王府。” “这不是想害死老王爷?” 刘管家:“你——” 萧芷妍摆了摆手,示意她的话还没说完呢:“而我说把老王爷请过来,你却要砸了我的医馆,不就是不想让我给老王爷看病?” “所以啊,”她看向刘管家身后的几位家丁,“这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就是想害死主子,然后霸占主子的财产呢。” 几个家丁平时被刘管家欺压惯了,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呢。 听了萧芷妍的挑拨,都怀着异样的眼神看向了刘管家。 刘管家可担不住这个罪名,气呼呼的瞪了萧芷妍一眼,转身出去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这就回去请老王爷,你要治不了,可就别怪我砸了你的医馆!” 萧芷妍冷眼目送着刘管家出去。 敢来她的医馆吆五喝六,可真来对了地方。 正犯愁许宗业的银子还不上呢,可巧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这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老王爷被人抬着来了。 萧芷妍大略的检查过,心里有了底,开始亲切友好的谈价钱了。 “叔爷爷……”萧芷妍今天穿了一条月牙白的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很有几分灵气。 老亲王一进门就觉得这人眼熟,一直没顾上问。 如今听到她一口叔爷爷,心里一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昭阳?” 萧芷妍笑得人畜无害,犹如春风拂过一般,点了点头:“是呢,不过是前昭阳公主。” 老亲王心里更抖了。 玄宗上位后,他第一个谏言杀了昭阳公主,以绝后患。 当时玄宗已经下了决心。 可惜被许宗业拦住了。 他用头上乌纱和项上人头担保萧芷妍不反,皇上不得不给他面子,这才只将昭阳公主发配了北疆。 老王爷没想到,时隔六年,萧芷妍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女大夫。 如今自己的老命还落到了她的手里。 当年的事,万一被她知道了…… 第55章 就凭昭阳公主那娇纵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能不报复他? 老王爷想说,这病他不治了行吗? 萧芷妍看出他的心思,笑眯眯的说道:“放心吧,叔爷爷是民女的血脉至亲,民女怎么敢不用心。” “不过您要是心里觉得不舒服,担心民女使坏,大可以一走了之。” “对了,走是走不了,可以让人抬出去了之。” “只不过,您怕是要一辈子都瘫痪在床上了。” 老亲王:“……” 家里那么多娇妻美妾,他人老心不老,前几天还从扬州买回一名娇女呢。 不能下床他能忍。 眼看着那么多莺莺燕燕却碰不了,他怎么忍得了。 想及此,他咬牙道:“本王这病能治?” 萧芷妍点了点头:“当然。” 老王爷闭了下眼睛,豁出去了:“你就说,你想要什么吧?” “本王肯定做到。” “就算让本王去求皇上,复了你的公主为,本王也绝对不推辞。” “怎么说,你也是本王的侄孙女不是。” “本王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萧芷妍心里好笑,这个时候谈感情? 把11岁的太子发配北疆的时候怎么没谈感情? 把刚没了丈夫丢了女儿的太后赶去北疆的时候怎么没谈感情? 让皇上赶尽杀绝的时候怎么没谈感情! 当然萧芷妍不会拿老王爷怎么样的。 毕竟皇上都懒得动手的人,她也懒得动手。 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弄点银子罢了。 反正他那些银子,都是利用他们兄妹换来的。 “叔爷爷,您说笑了,”萧芷妍像看着闪闪发光的金子,笑眯眯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求您。” 老王爷:“那你什么意思?” 萧芷妍:“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这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这侄孙女从北疆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家当都被人抢光了。” “现在是吃上顿没上下顿,就这医馆还是借银子开的呢。” “如今,侄孙女也不求别的,就想着尽快把这些银子还了。” 原来是要银子啊,老王爷松了口气。 如果让他去求皇上复了她的公主位,他还真张不开口。 要银子就简单多了。 王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好说,好说,这医馆花了多少银子,叔爷爷帮你补上就是了。” 萧芷妍掰着手指头大略算了一下,开口道:“也不多,就十万两。” 老王爷:“……”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是有银子,可那是他攒了一辈子,拼命换来的。 还以为要个三五千两,他咬咬牙也就忍了。 可十万两啊。 他一个月放贷的收入啊! 能不心疼吗? 萧芷妍知道他心疼,也不催他,笑着说道: “叔爷爷,您就想想您王府里那些牡丹啊,芍药啊,玫瑰啊,一个个的娇滴滴的,这以后都不能碰了呢。” “不能碰就算了,这时间长了,保不准就有那些眼光好的,看上了哪个。” “啧啧啧,干柴烈火,一顿噼里啪啦……” “叔爷爷,您就不心疼?” 这话说到了老亲王的病根子上。 那可都是他花了不少银子弄回去的美女。 就说前几天从扬州买回来那个花魁,可花了他三十万两银子。 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当下咬着牙点了点头:“好了,十万两就十万两,只要侄孙女给叔爷爷治好了,这都不是事。” 萧芷妍可知道这位老亲王的秉性,并不是个可信之人。 小手伸到他面前,笑道:“侄孙女没银子买药呢。” 老亲王还想着先治好了,事后少给点,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没想到让他先付银子。 “侄孙女,我们一家人……” 萧芷妍笑道:“叔爷爷,侄孙女也是好意,这银子不够,就买不来好药材,耽误了您老人家治疗,可就不好了。” 事已至此,老王爷只能认了。 他让管家给萧芷妍开了十万两银票。 银票递给萧芷妍的时候,他的心口都疼了。 萧芷妍故意道:“您就想想家里那些花儿。” 老王爷到底松了手:“算了,你还是尽快给我治病吧。” 萧芷妍给老王爷把完了脉,又开了好了药方。 她并没当即给老王爷抓药,而是去了后堂,将老王爷的脉象给孙楚筠描述了一遍,又把方子交给了孙楚筠查阅。 她虽然见过此类病症,但老王爷的身体矜贵,并不能和北疆那些人相提并论。 如果不让孙楚筠看一眼,心里总是悬着。 孙楚筠看完药方之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小师妹果然有慧根,进步神速,这药方虽然急了点,但也可行。” 他是认识老王爷的,对他的身体多少了解一些。 觉得萧芷妍不光能对症下药,还能对人下药,也是难得。 萧芷妍解释道:“不是我想用急药,刚从他手里扣出十万两银子来,要是不能立竿见影,他真能拆了咱们的医馆。” “大不了,稍后我再给他开些弥补亏空的药调调。” 刚才萧芷妍在诊堂的事,孙楚筠在后堂都听说了。 十万两银子啊,萧芷妍也真敢开口。 不过他也是真心佩服这个小师妹。 岳老王爷仗着自己是太宗和高宗的亲叔叔,这一辈子可没少做坏事。 趁机敛财的事情就不说了。 他当初在太医院,可没少听说岳老王爷的“英雄”事迹。 最过分的是有一次他强抢民妇,还把人家老公打残了。 当时还是仁宗在位。 有人告到仁宗那里,却被仁宗训斥了一顿。 之后的事情,孙楚筠没听说,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老王爷被萧芷妍摆了一道,怕是要痛到骨子里了。 不过他毕竟是皇上的叔爷爷,孙楚筠还是忍不住替萧芷妍担心。 “谁都知道这个老王爷惹不起,心眼最小,报复心又强,肯定不会吃了这个闷亏的。” “小心他报复你。” 萧芷妍好笑道:“他能怎么报复我?” “光天化日的,他总不能直接派人来砸医馆。” “最多也就去皇上那告我一状,皇上但凡是个明君,也该知道怎么做。” 孙楚筠坐在窗口,悠闲的扇着扇子,笑了:“你有准备就好。” 萧芷妍看着他眨了下眼睛:“三师兄,你不会怕了吧?” 孙楚筠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一个满身污水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这么说萧芷妍就放心了。 “你不怕就行,你要怕了,我这就把银子还回去。” 孙楚筠阻拦道:“别,好不容易从虎口扣出来东西,我也好奇,之后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两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都像极了他们的师父,鬼域子。 做起坑人的事来也是一拍即合。 没有人不同意。 萧芷妍亲自将药熬出来,端到老王爷面前。 带了些娇嗔的开口道:“叔爷爷,这可是侄孙女亲手熬得药呢,一般人可没这待遇。” 老王爷心肝肺都是痛的,这一碗药,怕是一万两银子不止。 可为了他的老命,为了家里那些莺莺燕燕,不得不花这个银子。 “好好好,侄孙女亲手熬的,想必是最好的。” 萧芷妍让人把老王爷扶起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下去。 萧芷妍很少做这么费耐心的事。 为了老王爷少心疼些,她也算是下了苦功了。 老王爷喝完了药,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色已经黑了。 萧芷妍又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和预想的差不多,心里有了底,又给他熬了一碗药。 萧芷妍忙着照顾十万两,不是,忙着照顾老王爷,竟然忽略了一个人。 那就是许宗业今天晚上没有过来。 她躺在床上,看见那件还未完成的衣服才意识到这事。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最近天天过来,一天没见,还有些不适应了。 等再见面,她就可以把银子还清了呢。 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从一毛不拔的老王爷手里扣出十万两银子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想想还有点好笑呢。 老王爷在萧芷妍的药堂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就能下地走动了。 他让萧芷妍一次性给他开够了十天的药,出了医馆往皇宫里去了。 萧芷妍还以为他回家了。 心里纳闷,干嘛急着开够十天的。 因为这次药下的猛,后边还需要再调理一下呢。 可老王爷发话了,她又不好不依,只能开了十天的量。 反正人家是顾客,是上帝,又出了十万两银子,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好了。 老王爷为什么要开够十天?自然是有原因的。 想萧芷妍不过一天就赚了他十万两银子,他心里能平衡吗。 他要拿着这些药去找刘大夫。 如果刘大夫有办法,他就不需要萧芷妍这个侄孙女了。 那时,他就去皇上面前告一状。 就告萧芷妍坑蒙拐骗,没有医德。 开黑店。 她是高宗的女儿,仁宗的妹妹,皇上早就看她不顺眼呢,自然会为他做主的。 就算没事,皇上还想找事处置她。 如今递出去这么一把刀,皇上能不利用? 到时候,这十万两,她怎么坑走的,就得怎么给他吐出来。 老王爷心里打定了主意,先找了刘太医。 刘太医给他检查完,又看完了萧芷妍开的药,立刻保证,接下来交给他保证没问题。 老王爷心里有了底,谢过了刘太医立刻去了上央宫。 皇上这两天正烦心,听说老王爷来了,本想打发走,心里又好奇这个老糊涂的目的,到底还是招进了宫。 “什么事啊,”皇上表面上一团和气,可心里记恨着老王爷呢。 当初就是他跟父皇谏言,将皇位传给叔叔。 等叔叔上位后,立刻进言将他和母后赶去了北疆。 去了北疆,生活艰苦些,他还能忍。 唯独忍不了的是,错过了最佳寻找妹妹的机会。 以至于他和母后到现在都不能释怀。 当初要不是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推波助澜,没准皇叔不会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至少不会那么干脆。 老王爷被人用轿子抬进了上央宫,一进屋就跪倒了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开了。 “皇上哎,您可要为叔爷爷做主哎!” 皇上皱眉看着他:“这是出什么事了?” “您可是朕的叔爷爷,谁敢给您老人家气受。” 老王爷听皇上说的如此体贴,哭的更伤心了:“皇上啊,都是那个该死的昭阳公主。” “不对,是前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 皇上心里好笑,这两个人怎么闹到一起去了。 “怎么回事?” 老王爷继续哭诉:“老臣为了大萧操劳了半辈子,这不就把身体熬坏了。” 皇上懒得听这话。 谁不知道这老王爷贪得无厌,因为是先皇的亲叔叔,他才放置没动。 不过他倒也好奇,萧芷妍怎么惹到了老王爷。 “皇叔爷爷辛苦了。” 皇上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老王爷听了这话,哭的更来劲了。 “谁知道这病来如山倒,太医院的太医都请遍了,药也没少吃,就是不见好。” “这全城的大夫也找了,没有一个能治的。” “谁知道,九姑娘正好能治。” “原来九姑娘倒也是个懂事的,没这么心黑。” “怎么去了北疆六年,就变得不认人了呢。” “竟然跟叔爷爷要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啊,他九姑娘怎么要的出口。” “叔爷爷不想给,她竟然见死不救。” “皇上啊,您可要替叔爷爷做主啊!” “您可要替叔爷爷做主啊!” 嗤—— 皇上郁闷了这么多天,竟然豁然开朗,还笑出了声。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又觉得这个时候笑出声来有点不近人情,他赶紧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 老王爷恍惚听到了一声笑声,可待他仔细听去,这笑声又没了。 心想可能是他老眼昏花听错了。 皇上从老王爷的话里听出了三层意思。 其一,萧芷妍确实有点能耐。 竟然能治太医都治不了的病。 其二,这个大萧朝没人敢得罪的老王爷,萧芷妍竟然从他身上薅了十万两。 其三,也是皇上最在意,也是最生气的。 他前些天让这些个朝廷大臣捐银子,一个个的敷衍他,一共才捐了不到两万两。 而这个老王爷,一出手就是十万两。 分明是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放肆!”皇上故作震怒道,“萧芷妍这个大胆的民女,竟然敢坑朕的叔爷爷,待朕拿了她,帮你追回银子。” 皇上如此说了,老王爷心里有了底,满意的离开了上央宫。 萧芷妍竟然敢从他身上打主意,这就要她吐出来。 萧芷妍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至于老王爷告她的事,还是从田牧川嘴里听来的。 田牧川震惊她胆子太大了,一进医馆先把人训了一顿。 “我说你怎么回事,缺银子也不该去惹那个老糊涂。” “谁不知道他是太宗的亲叔叔,这不是虎口里拔牙吗!” 萧芷妍做都做了,如今听了训斥,满不在乎道:“拔就拔了,他能怎么着我!” 田牧川生气道:“他已经进宫告了御状了,皇上要拿你呢,我说你怎么……” 田牧川对萧芷妍有恩,萧芷妍虽然不喜欢田牧川对她挑三拣四的横加指责,但关键时刻,还是会放低自己的姿态。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这事我知道怎么做。” “你就别操心了。” 田牧川更不高兴了:“你以为关键时刻许宗业他能护着你吗?” “你一个前朝的公主,皇上真要怪罪的时候,他就算为了将军府,也会放弃你。” 这话倒是说到了萧芷妍的心坎里。 六年前,他能为了她殉情。 如今,她如果出了事,他会怎么做呢? 之前在如月公主的婚礼,皇上要杀她,她可是袖手旁观了呢! 第56章 许宗业昨天没去医馆,原因无他。 许夫人病了。 许宗业虽然觉得他娘的病多半是装的,如果告诉她今天就定亲,她立马能从床上爬起来张罗婚礼去。 但他为人子女,还是要过去看看。 “娘,”许宗业亲自侍奉汤药,坐在床头,一勺一勺的将药喂进许夫人的嘴里。 “您要是觉得烦闷,不如多出去走走。” “前一段时间,您不还念叨着姨母年纪大了,你想去看看的吗?” “不如趁着春暖花开,我派人送您过去?” 许夫人勉强自己喝了半碗药,快苦死她了。 心里骂道,这些个奴婢也不知道给她放点糖。 听了许宗业的话,不光嘴里苦,心来都苦上了。 “唉……” 她无比虚弱的叹了口气,“我的三郎啊,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娘的心意呢。” 回来这两年来,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无非就是让他快点定下亲事。 许宗业看在她卧病在床上的份上,配合道:“您说说,我怎么就不懂娘的心意了。” 许夫人:“你大哥像你这么大时候,孩子都会跑了。” 许宗业心说,他的儿子不光会跑,还会武功呢。 许夫人明显看出他不服气,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二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两个了。” 许宗业心里好笑道:我不光有两个孩子,还是双胞胎呢。 许宗业不为所动,许夫人生气了,“早晚让你气死。” “你就说,那么多京城贵女,就没一个能入你的眼的?” 许宗业扶着许夫人躺下,认真道:“这事我自己有谱。” 许夫人冷笑:“你有什么谱?” “你的谱就是找个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两个私生子?” “私生子?”许宗业皱眉道,“您这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许夫人:“闲言碎语?” “你娘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以为你不让四丫头说,就能糊弄过去了?” “我警告你,我们许家就算是绝后,也绝对不能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孩子进我们许家。” 许宗业:“……” “您这想象力还真丰富。” 许夫人:“那你说,你经常带回来的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许夫人气不过,又道:“为了不让我看见,你还把主院通到紫烟阁的门给堵上了,你可真是……” “想气死我啊!” 许宗业将府里通向紫烟阁的路都给堵死了。 如今许夫人他们想去紫烟阁都得从将军府的正门出去,经过外边的大街才能来到紫烟阁的侧门。 许夫人想起这事能不气嘛! 老将军气的都骂了好几天了。 许宗业被许夫人给骂笑了。 这事能怪他吗? 要不把门堵了,许夫人能一天去一趟他的紫烟阁监视他。 “你还笑!”许夫人气的动手打他,“怎么养了你这个不孝子。” “前两天人顺天府尹遇到你爹,特意提了你的亲事。” “今年大考,顺天府尹想通过考核,首先就是人口问题。” “有你和武安侯这两个老油条,人家的政绩怎么提上去?” “那顺天府尹虽然没明着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催着你爹早点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还说什么,咱们大萧朝早有律例,到了年纪不婚者,三岁以内罚银子,超过三岁的父母皆问罪。” 许宗业无所谓道:“罚多少银子,我出就是了。” 许夫人没好气的问他:“你自己超了多少岁了不知道?” “到时候我和你爹就要因为你的婚事坐牢去,你自己想想,你对得起我和你爹吗?” 许夫人说到这里又气笑了:“你爹向来小心,做事滴水不漏,从来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没想到,要因为儿子的婚事坐牢去了。” 许宗业:“……” 被许夫人说的也笑了,“到时候我给你和爹送饭去。” 许夫人气的又要抬手打他:“真有那天啊,我就不活了。” 许宗业也不好老拗着母亲,自然还是要安抚一番的:“娘,您就放心吧,说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根本就没有。” “我不会拿我自己大好的前途开玩笑。” 许夫人不怎么相信他的话:“真的?” 许宗业举手发誓道:“我保证还不行吗,今年底,我一定把人娶回来。” 这话听着舒心,可许夫人还是不信:“你别是糊弄我吧?” 许宗业:“我总不能真让您和爹去坐牢。” 许夫人有些信了:“那是最好。” 许宗业:“这事您也别急,我比你们可急。” 儿子知道着急就好,许夫人放心了:“那就好。” 顿了下,又道:“这事呢也靠缘分,不能强求。” “不过,你看中的到底是哪家姑娘?”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许宗业敷衍道:“再等几天,就算您不问,我也得请您帮我下聘礼去。” 许宗业离开后,许夫人越想越不对。 儿子的喜好,她这个做娘的太了解不过了。 从小到大,他只喜欢昭阳公主一个。 前两年一提亲事儿子就恼,今天竟然还哄着她,说什么年底一定定下来。 而昭阳公主前一段时间回来了。 难不成…… 许夫人心口一紧,她赶紧让人把小卫子唤进来。 小卫子是儿子的贴身小厮,儿子有什么事,小卫子肯定知道。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事。 儿子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绝对不允许他再栽倒一次。 许宗业从许夫人那出来,天气已经很晚了。 今天他拿着图纸去找兵器铺,掌柜的说他的图纸有问题,兵器太小,重量却不少。 虽然他按照两个孩子的力量做出的图纸,也能保证他们两个用着顺手,可兵器做来出来,对小孩子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学功夫不光为了战场杀敌,也为了防身健体。 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没必要弄那么大的杀伤力。 万一控制不好,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许宗业想着掌柜说的有道理,便把图纸拿了回来,打算再改改。 这一改就该到了后半夜,自然没办法去找萧芷妍了。 这两天没见到许宗业就算了,连小卫子都消失了。 萧芷妍本来是特别相信许宗业的。 不可能因为老王爷这点事怪罪她。 可两天没见人影就有些奇怪了。 许宗业这两天没来,纯粹是忙。 而小卫子的理由就更简单了。 他被老夫人盯上了。 担心给萧芷妍惹麻烦,打算躲两天再说。 萧芷妍哪里知道原因。 两个人关系刚好一些,本来就不经不住考验,这么一来,难免会胡思乱想。 还想着找个时间告诉他儿女的事情呢,看起来又遥遥无期了。 皇上倒是从萧芷妍的行为中找到了灵感。 凭什么她一个前朝的公主能从众位大臣手中要到那么多银子,而他堂堂的九五之尊,一道命令下去,筹到的银子还不到两万两。 皇上像忽然开了窍一般,去了太医院,让刘太医教了他几招望闻问切的基本手法。 便在上阳宫里摆起了诊案。 命令全京城所有九品以上的官员明天一早全都到上央宫见驾。 许宗业还不知道皇上的大动作,他在内阁处理完政事就去了萧芷妍的医馆。 两天没见,着实有些想念。 刚才来的路上,他听说了皇上召集群臣见驾的事情。 他提前没得到风声。 想来是因为三年一次大考的事情。 按理皇上该找他商议才对。 不过最近皇上对他颇有怨言,不想见他也是应该。 还说什么,找到盛阳公主给他赐婚。 皇上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盛阳公主,看田牧川还单身,干脆赐给他好了。 许宗业一想到要见到萧芷妍了,脸上尽是如沐春风一般的笑。 他已经答应了娘,年底之前解决自己的婚事。 希望到时候,他能抱得美人归。 两天没来,萧芷妍见到许宗业难免会有些怨愤。 看也不看他,径自进了屋。 许宗业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心里慌张起来。 他大步流星跟着萧芷妍进了屋。 紧紧的跟在身边,偏头看着她的脸问:“这是怎么了?” “生我气了?” 萧芷妍哼了一声,气嘟嘟的说道:“这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许宗业纳闷道:“什么麻烦?” 萧芷妍:“还说,不就是得罪了老王爷的事。” “老王爷?”许宗业想起来了,“你说岳老王爷啊?” 萧芷妍:“是啊,这不是刚坑了他十万两银子你就不来了。” 许宗业好笑道:“你就是坑他一百万两,我也只站在你这边帮着你数银子,犯得着因为这事生气。” 萧芷妍才不信他的话:“真的?” 许宗业:“我还嫌你坑少了呢。” 许宗业这话萧芷妍爱听,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而笑了道:“你不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 “万一皇上追究起来,你不怕皇上怪罪?” 还以为什么事,许宗业看见萧芷妍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皇上问起来,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这话说的有底气,不像田牧川,只会责怪她。 萧芷妍笑了:“那你不怕皇上责备你,迁怒将军府?” 许宗业好笑道:“将军府要是那么柔弱,连这点风雨都经不了,那还不如连根拔了算了。” 萧芷妍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首辅大人,够底气!” 许宗业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那也得看是因为什么事。” “护着你,必须得底气十足。” 油嘴滑舌,萧芷妍嗔了他一句:“就知道哄我。” 许宗业急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萧芷妍:“好,知道了,你是真的。” 她把做好的衣服拿出来,抖落开来,神色间充满了羞赧。 这可是她第一次给许宗业做衣服,万一不好看,或者他不喜欢,可就白浪费了她一片心意了。 “过来试试。” 许宗业眼睛一亮,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萧芷妍面前,张开了双臂:“辛苦娘子了。” 萧芷妍一愣:“你喊我什么?” 许宗业:“……” 他心有所想,就那么顺口喊了出来。 萧芷妍不会生气吧? 因为一句称呼,萧芷妍自然不会生气。 只不过有些害羞。 洞房花烛,两个人柔情蜜意的时候,她喊他三郎。 他喊她娘子。 时隔六年再一次提起,感触自然很复杂。 “啊,”萧芷妍问完又故意岔开了话题,“好像还挺合身的,就是袖子里这里有点短。” 她把衣服整理平整,围着他转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他身材太好,还是她的衣服做的太好,反正怎么看怎么合眼。 “我第一次做男人衣服呢,好像还不错。” 萧芷妍不等许宗业开口,自己先夸了起来。 她把铜镜拿到他面前,“你看看。” 萧芷妍选的布料都是时下世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 淡淡的烟紫色,特别像火烧云过后天边剩下的那一点点的烟火色。 裁剪合体的圆领长袍,萧芷妍用明暗两种线在上边绣了8只小鹿。 不知道许宗业有没有注意到。 取得是一鹿有你的寓意。 长袍外边还有一件同色系的素纱襌衣。 轻薄的素纱披在身上,朦朦胧胧。 许宗业本来就芝兰玉树,这么一打扮,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尊下凡一般。 萧芷妍对自己的手艺满意极了。 “早知道我不开医馆了,开一个成衣铺子,没准更赚呢。” 许宗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十分满意。 别说这是萧芷妍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是凝着她的心意。 单说这衣服,既合体又好看。 穿在他的身上,心情不受控制的飞扬起来。 “嗯,好看。” 萧芷妍捏着下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就知道我有天赋。” “要是开个成衣铺子,我每做一套衣服,往你身上一穿,你就站在铺子里,那店里肯定人满为患。” 许宗业:“那你花多少银子雇我?” 萧芷妍:“那怕是没戏了,花多少银子,我也雇不起你这位首辅大人啊。” 许宗业:“也可以不花银子。” 萧芷妍:“……” 许宗业:“只要你愿意,你做什么,我都穿给你看。” 顿了下,“只穿给你看,不收银子。” 萧芷妍嗤了一声:“那还是我亏了,你就说让我给你做衣服得了,我还得花银子。” 衣服哪里都好,就是袖子有点短了。 “脱下来吧,我改改袖子。” 萧芷妍说着话,撩起衣服打算从他身上脱下来。 许宗业舍不得脱:“我觉得还可以,就这样穿着吧。” 萧芷妍笑了:“那怎么行,我留着余地呢,正好改了。” 她先将素纱拿了下来,又去脱长袍,却不想许宗业忽然用力将她圈进了怀里。 感受到男人强有力的身体贴上来,萧芷妍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妍儿,”许宗业将下巴贴在她的肩窝上。 低低沉沉的声音擦着她的耳边传出来。 “再唤我一声三郎。” 一道苏苏麻麻的触感擦着她的后脊传开,很快便遍布了全身。 类似呢喃的声音,犹如要人命的音符,让萧芷妍不由得颤栗起来。 她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三郎是两个人成亲那两天,她喊他最亲密的称呼。 那个时候,他喊她娘子。 在人前,她叫她驸马,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山盟海誓,耳鬓厮磨,她一声一声的唤着他三郎。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萧芷妍陷入往事不能自拔。 哪里喊得出口。 许宗业将人转了半圈,面对面的低头看着她。 “妍儿,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成亲那几天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 “梦里我们两个那么甜蜜,那么幸福。” “可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怎么都找不到你。” …… 许宗业湿了眼眶,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睁开眼睛,继续道:“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老天在惩罚我。” “否则,那么甜蜜的日子,怎么转眼就消失了呢。” “妍儿,你能告诉我吗?” “这是为什么?” 面对许宗业如泣如诉的哀怨,萧芷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茬。 她慢慢的伸出手臂,回抱住了他。 这是时隔六年,两个人第一次互相拥抱。 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萧芷妍担心弄湿了他的新衣服,尽量让自己的脸离他的胸口远一些。 可许宗业显然是不满意的。 他大手扣在她的后脑上,轻轻一用力,便让她踏踏实实的贴在了他身上。 这一刻萧芷妍彻底放下心来了。 她决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之后的事情,由他决定。 “宗业哥哥,”萧芷妍到底没能喊出三郎这两个字,她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我有话要说。” 许宗业松开了她:“你说。” 萧芷妍深吸了口气,看着许宗业的眼睛,她第一次这么坚定的做一件事。 埋藏了六年的事情,自然不那么容易出口。 所以她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 “传太后懿旨——” 一道拖着长调的尖细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打破了屋里的宁静,也打破了萧芷妍的勇气。 萧芷妍提着一口气,莫名其妙的坠了下去。 “太后?”她眼里的坚定变成惊讶,心里慌慌的,“太后找你?” 许宗业本以为今天能从萧芷妍口中得到答案,这么好的氛围,多难得啊! 可竟然被人打乱了。 他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随即回答萧芷妍的问题:“不应该啊。” “太后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再说她找我干什么?” 萧芷妍心思转的快,“太后不是要给你赐婚吧?” 许宗业无语道:“这怎么可能,要赐婚也是皇上。” 萧芷妍瘪了瘪嘴:“那谁知道,没准皇上不好说呢,就让太后帮忙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说的许宗业心里发慌。 他和萧芷妍的关系才有了进展,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乱子。 至于刚才萧芷妍要说什么,一向沉稳有如年纪轻轻就做了首辅的他,也早抛到了脑后。 “先出去看看。” 许宗业先出了屋。 萧芷妍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也跟着出了屋。 高公公没想到许宗业也在这,他两手抱拳客客气气的行礼道:“首辅大人也在。” 听高公公如此说,许宗业心知太后不是找他的。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起来。 不是找他,便是来找萧芷妍的。 太后找萧芷妍做什么? “有劳高公公了,不知道太后所为何事?” 高公公笑道:“这事咱家就不知道了。” “萧芷妍听旨!” 他看萧芷妍出来了宣旨道:“宣太后懿旨,明日辰时,风仪殿见驾,遵旨。” 萧芷妍跪下接了旨,心里一头雾水。 太后怎么忽然想起宣她了? 想从高公公口中打听些有用的信息,可惜高公公嘴巴严的很,一句都不肯透露。 萧芷妍心知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打点不到。 另外一种就是确实有重要的事,太监不敢说。 萧芷妍从口袋里摸出十两银子塞进高公公手里,“这点心意给公公喝杯茶吧。” 高公公见了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还是九小姐知道照顾奴才们。” 他寻视了一眼四周,故作小心的说道:“九小姐放心,太后整日吃斋念佛,最是善良的。” 有了这话,萧芷妍心里踏实了一些。 只听高公公又说:“倒是该小心伺候皇上,能不见就不见吧。” 萧芷妍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皇上一直不喜欢她,不见的话可能也想不起来还有她这一位民女妹妹。 见了可能就要生气。 萧芷妍笑道:“感谢公公提醒。” “民女记下了。” 高公公宣完了旨,打算离开。 萧芷妍想起什么又喊住了他:“高公公——” 高公公笑呵呵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芷妍说了句“等我一下”便跑进了屋,很快又跑了出来,把一包草药塞进了高公公手里。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调的一些补药,有病医病,没病补身体也是好的。” 高公公没想到萧芷妍会送他一包药,更高兴了:“咱家谢过九小姐。” 顿了下,“这不就是那个一千两一副的补药吧?” 萧芷妍一怔,很快想到她就是用这个坑了朝臣每人一千两。 笑道:“那是收那些朝廷大臣的价,给您一分都不要。” 高公公想起皇上因为这事气的大发雷霆,那些朝廷大臣吃了这么大闷亏又不敢吭声的样子,就觉得这个九小姐又敢做又敢当。 合他的心意。 当下忍不住提醒道:“咱家感谢九小姐,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劳驾九小姐。” 萧芷妍:“什么劳驾不劳驾的,有事您就开口。” 高公公:“太后吃了你的蜜饯很好呢,最近都没犯过什么病,如果方便,你明天再带一份,太后肯定会高兴的。” 萧芷妍一惊:“太后吃了我的蜜饯?” 高公公:“是啊,每天都吃,还说你做的蜜饯好吃,赞不绝口呢。” 这是萧芷妍长这么大第一次给太后做东西。 只不过想尽一份孝心。 宫里什么东西没有,本以为太后不会吃呢,没想到太后都吃了。 莫名的眼窝有些热。 她背着高公公将眼窝的湿意按下去,笑着说道:“好,明天我一定带过去。” 高公公嘱咐完萧芷妍回宫复命去了。 因为萧芷妍会做人,高公公面见太后的时候把人好一顿夸,太后本来就喜欢她,如此又加深了了一层喜欢。 因为太后吃了萧芷妍做的蜜饯,萧芷妍心里大为感动。 等高公公走了后,她就开始准备蜜饯的事。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备着呢。 不过是心里的那么一点念想,本来没想过太后会喜欢。 如今成了现实,她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第57章 萧芷妍接待高公公的时候,许宗业一直守在身边。 看萧芷妍应付自如,他就没管。 刚开始他很担心,怕是太后会找萧芷妍麻烦。 看了高公公的态度,心里有了谱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想来是萧芷妍做的蜜饯好用,再加她刚用太后的名义捐了那么一大笔银子。 太后不是无情之人,心里自然是感念的。 不过许宗业一直不明白,萧芷妍为什么会对太后这么用心。 听说太后喜欢吃蜜饯,把他扔在一旁,连问都不问就去忙乎了。 许宗业心里极其不满。 刚才她要说什么也没说出来,这会儿又顾不上他了。 他追进去问,多半也没什么结果。 算了,这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不过皇上明天召集文武百官,萧芷妍又在这个时候进宫,想来皇上是没什么时间过问她的。 如此,最安全不过了。 皇上第一次做大夫,给人请脉问诊,准备工作做的十足。 大补的药已经准备好了,足足有五百多份。 有病治病,没病养身,有益无害。 这是他让太医院专门研讨出来的。 只等一会儿开始问诊,这些药就逐个开出去了。 在京官员九品以上的,至少有五百多人。 上央宫哪里站的开。 文官以首辅为首,武官以武兵部尚书为首,依次往后排开。 王侯伯爵单独一列。 从上央宫,乌泱泱的一直排到宫门口。 皇上坐在诊案后边,诊案上除了大夫常用物品之外,还有一本账册。 封面写着“4月中旬大萧医馆朝廷众位大臣问诊详案”。 田牧川挨着许宗业,看见皇上扮大夫,他没觉得奇怪。 倒是很奇怪诊案上为什么放了一本账册。 那是他从萧芷妍那拿来亲手交给皇上的,自然认识。 “许大人,”他靠近许宗业,悄声问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许宗业早就注意到了皇上的举动。 心知有场好戏要看了。 这萧芷妍在外边坑了朝臣们一笔,如今皇上有样学样,只怕比外边的还狠。 “武安侯都不知道,许某怎么可能知道。” 许宗业不想和武安侯搭话,言语间满是不屑。 田牧川吃了个闭门羹,他怒视着许宗业,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次出门办差,他以为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谁知道中途出了差错,一耽搁就是一个多月。 想着萧芷妍和许宗业就算所进展,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可谁知道,萧芷妍不光开了医馆,还认了三师兄,甚至还坑了朝廷大臣好大一笔银子。 他仿佛好像从没认识过萧芷妍一般,忽然从最好的朋友关系疏远成了陌生人。 再想踏足她的生活,她的方方面面,犹如被人围了一个天然屏障,任由他怎么努力都再无法进入了。 田牧川忽然后悔了。 他不应该这么急功近利非要入什么朝堂。 只要他一直陪在萧芷妍身边,许宗业就不可能有机会。 如今想起来都是心痛! 皇上今天特意早早的来了上央宫,提前恭候诸位大臣。 往常他可都是最后一个来,让朝臣们等他的。 怎么说他今天也是大夫,要做出个样子来。 等朝臣们都到了,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极其悲痛道:“最近听说诸位爱卿都病了,朕着实心痛啊!” “这不朕就跟着太医院专门研习了医术,想着亲自给爱卿们检查一下,如此才将诸位爱卿都请到了这上央宫。” …… 诸位大臣都听的一头雾水,他们什么时候病了?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兵部尚书低声询问许宗业:“许大人,皇上这是……” 许宗业面无波澜的说道:“关心大家吧。” 听了许宗业的话,兵部尚书就差个呸字了。 皇上关心众位大臣的身体? 这不是开玩笑吗! 五百多位朝廷大臣,大都和兵部尚书一个想法。 皇上到底是要干什么? 皇上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也是朕好心啊,想你们生病了,普通大夫不敢找,专门去找前朝的公主,这可不是大病么!” 这一句前朝公主,可把大臣们都吓到了。 谁想和前朝公主来往啊,这不是被人套路了吗! 如今皇上提起来,随便定他们个谋反的大罪,可就不止杀头了。 所有朝臣都吓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观察皇上的脸色。 皇上从诊案上把账册拿起来,故意在大家面前翻开。 一笔一笔的念下去:“兵部尚书,刘大人虚火上升,内忧燥烦……诊金一千两;兵部侍郎,王大人燥火愈盛,阴阳两虚……诊金一千两……” 皇上每念一笔,被点名和没被点名的大臣都是一哆嗦。 皇上这是要和他们算账啊! 皇上很满意自己看到的。 他念了四五个名单之后,终于合上了账册。 这些大臣也都暗吸了一口气,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继续道:“想那前朝公主,能有什么本事,诊金竟然也值一千两。” “朕半路出家,医术不能说是杏林高手吧,但总有几分本事的。” “今天朕亲自给爱卿们看病,诊金就不定数额了,爱卿们自行商议。” “觉得朕的医术值一千两就出一千两,值一两就出一两,值两千两就出两千两。” “朕只想看看自己的医术和前朝的公主谁高谁低?” “当然了,众位爱卿们眼睛都是雪亮的。” “好了,闲言少叙,现在就开始吧。” 皇上坐回了诊案后边,目光从众位朝臣中扫过,最后落到许宗业身上,笑道:“就从许爱卿开始吧。” 皇上点了许宗业。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观察着两个人。 许宗业是皇上最信赖的大臣,这怕不是要给大家打个样吧。 他们心里弄不清楚皇上到底要干什么,可提到了前朝公主,这性质可就不一般了。 许宗业不光是皇上最宠爱的大臣,还是前朝公主的驸马爷,有他打头阵,大家的心里都有了些底。 反正要说找前朝公主看病,许宗业可是第一人。 许宗业坐到皇上面前,皇上煞有介事的给他把了脉,之后便是诊断结果。 “许爱卿,最近忧虑过甚,夜里难眠,经常熬夜吧?”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许宗业心平气和的应着:“微臣谢皇上关爱,确实如皇上所说,还请皇上赐药。” 就知道许宗业聪明,他不装糊涂,皇上也干脆。 从太监手里接了一副递到了许宗业面前:“许爱卿,吃了这副药,朕保证你生龙活虎,什么事都没有了。” 许宗业两手接过药:“谢皇上。” 皇上递过一张白纸:“至于诊金,许爱卿看着给就好。” 皇上说是看着给,许宗业哪里不明白,这是让他打样呢。 他给的金额,相当于给朝臣们画了一道线。 他是当朝首辅,这些大臣能不以他为风向标吗? 萧芷妍给他看病,他能出一千两。 皇上给他看病,值一两就不错了。 当然了,这话他可不能说出来。 许宗业稍一沉思,写下了五千两。 皇上看了一眼他写下的金额,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许爱卿去休息吧。” 许宗业一看完病,朝臣们都小声的议论起来了。 “皇上什么意思啊?” “能是什么意思,前几天让你们捐银子,你们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是皇上生气了?” “你以为呢!”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多捐点。” “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拿银子呗。” “拿多少?” “反正不能比给九小姐的少。” “皇上都说了,九小姐是前朝公主,还能让前朝公主比当今皇上医术高?” “那到底出多少合适?” “许首辅好像出了五千两。” “五千两?我们不会也要出五千两吧?” “你疯了,怎么能比首辅大人出的多。” “那也不能低于一千两啊。” “反正就这中间,看着给吧。” …… 太后招萧芷妍辰时进宫。 她卯时就出门了,早早的来到宫里等着。 萧慕瑶和萧慕白两个先跟着孙楚筠上了一堂早课,等他们上完课出来找萧芷妍,才知道娘亲竟然进宫了。 萧慕瑶想到金碧辉煌的皇宫,恨不得也跟了去。 可惜被小白一瓢冷水拦住了。 “听说皇宫守卫森严,出入都要有腰牌才行呢,我们哪里进得去。” 萧慕瑶瘪了瘪小嘴:“那我们就不能求谁带我们进去吗?” 萧慕白:“没有圣旨怎么能随便进去。” “被皇上知道了,要杀头呢。” 听说杀头这么严重,萧慕瑶惊恐的缩了缩脖子。 她就一个小脑袋,可不能给人砍了去。 辰时过了半刻钟,太后才将萧芷妍召了进去。 多日没见,太后还是原来的样子,雍容华贵又平易近人。 萧芷妍见到她就觉得异常亲切。 打心眼儿里想和她亲近。 她先行了大礼,然后将做好的蜜饯呈上。 “太后,民女祝您万福金安,早日得偿所愿。” 太后坐在椅子上,笑容可掬的看着萧芷妍。 总觉得萧芷妍格外亲近,两人之间像有什么特殊的线牵着一般。 她命人收了蜜饯,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过来,挨着哀家坐。” 萧芷妍依言走了过去,坐下:“太后,您最近身体好不好?” “有没有再犯心悸的毛病?” 太后像闲话家常那般的说道:“劳你记着,最近很好,没再犯。” “想来是你的蜜饯起了作用。” “开始刘太医还说什么不管用,没想到,你的医术还挺高明。” 萧芷妍被人夸了,高兴道:“民女在北疆遇到一位老神医,得他的教导,学了些本事。” 太后笑道:“听说了,你还开了家医馆,连朝廷大臣都过去看病了呢。” 萧芷妍不好意思道:“民女这点本事,也就唬唬人。” 太后:“那可不是,前儿个听皇儿说,你还把看病所得都以哀家的名义捐出去了。” 萧芷妍真心说道:“民女是真心想为太后祈福。” “希望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被感动到眼窝湿润,“你这孩子有心了。” “哀家没想到,芷妍这么仁义,以前啊,想错了你。” 萧芷妍笑了:“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九才见人心呢。” 太后越看萧芷妍越觉得贴心,不由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如果萧芷妍是她的女儿就好了。 可惜她让田牧川去查薛淑妃,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唉,她可怜的女儿,也不知道在哪呢? 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人家的气? 许宗业担心萧芷妍在太后那里受委屈。 趁着皇上给朝臣们诊脉的时候,溜到了后宫。 以给太后请安的名义。 宣平公主听说皇宫里有热闹,一大早就进来了。 刚从上央宫那里瞄了一眼,看见许宗业来了后宫,便一路悄悄的跟了上来。 “许大人……”宣平公主追上许宗业,开心的说道,“你怎么来这了?” 见到宣平公主,许宗业保持几分疏离的打招呼:“微臣见过宣平公主。” 宣平公主见不得他这么冷漠,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干嘛和我这么客气?” 许宗业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摸样:“宣平公主说错了,自古长幼尊卑早有定律,微臣不敢僭越。” 宣平公主气嘟嘟的哼了一声:“这是什么话,只让你不用这么客气就是僭越了?” 许宗业:“微臣不敢。” 宣平公主:“……” 生气归生气,看到许宗业那张英俊的脸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算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许宗业:“微臣去给太后请安。” 宣平笑道:“我也正要去看太后,不如我们一起吧。” 许宗业话都说出来了,自然无法更改。 况且他确实要去看望太后,不能因为遇到宣平就改了目的。 “如此,公主请。” 两人一起往太后宫里走去。 宣平公主心仪许宗业不是一天两天了。 趁着今天艳阳高照,心情好,有些话不受控制的便往外冒。 “许大人,你有没有听说?” 许宗业应道:“听说什么?” 宣平公主:“就是皇上最新批了一道奏折,说是到了年纪不婚就要罚俸银呢。” 许宗业自然听说过这事,甚至奏折还是他先批阅之后呈递给皇上的。 知道宣平公主的意思,毫不在意道:“微臣还是交得起罚银的。” 宣平公主:“你……” 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他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不是人家不懂,是不想懂而已。 许宗业无视宣平公主的小九九,大步流星的往太后宫里赶去。 生怕晚了一会儿,让萧芷妍受委屈。 宣平公主开始开始勉强还能跟上许宗业的脚步,稍一留神,就觉得许宗业好像要飞起来了一般,落下她一大截。 她心里生气,高声喊道:“许大人,你给我站住。” 许宗业装没听见,却听宣平公主又喊:“你再不停下来,我去找皇兄了,说你欺负我。” 许宗业脚步一顿,无奈之下,只能等着她跟上来。 他现在只想息事宁人,早点见到萧芷妍。 宣平公主看见许宗业停下了,赶紧跑过去。 “你干嘛走那么快?” “害怕我?” 许宗业淡声道:“公主说笑了。” 宣平公主上下打量着许宗业,这么有才有貌的男人,错过了着实可惜。 宣平公主不甘心道:“听说罚了银子,如果还不成亲,就要问罪父母呢?” 这次她不等许宗业开口,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怕老将军和老夫人因此受到连累?” 许宗业:“这是微臣的家事,微臣自会处理。” 宣平公主:“可你是朝廷的首辅,也是大萧朝的榜样,多少人看着你呢。” 许宗业:“微臣谢公主教诲,微臣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宣平公主忽然红了脸,“你有什么办法?” “不如,不如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只要我们成亲了,这事就能完美解决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许宗业不想惹宣平公主不痛快。 毕竟她现在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 所以她说什么,他都假装听不懂。 可如今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他再没有点表示,怕是会留下什么隐患。 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当下说道:“微臣谢公主厚爱,不过微臣心里有喜欢的人,就不牢公主费心了。” 语毕,他再也没有停留,大步流星的进了太后宫。 许宗业竟然有喜欢的人? 宣平公主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从小到大,她都是要星星,没有人敢摘月亮的人。 自从认识许宗业,一见倾心,可以说,她已经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主动求得他的青睐了。 可谁知道是这种结果。 她不能接受。 “许宗业……”宣平公主反应过来,想追上许宗业问清楚。 可他人已经进了太后宫。 稍微犹豫了片刻,她也跟了进去。 宣平公主不甘心,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俘获许宗业的心? 她宣平公主哪里不如人了,她到底输在了哪! 萧芷妍和太后相聊甚欢。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太后想留萧芷妍在宫里吃饭。 萧芷妍虽然很想和太后一起吃饭,可还是婉拒了。 太后想了想,到底是前朝的公主,她担心皇上心里不自在,又不想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口实,虽然不舍,还是打算放萧芷妍出去了。 不过想起过几天是她的生辰,不如邀请萧芷妍过来热闹热闹。 “芷妍啊,过几天哀家生日,你要没事就进宫来陪陪哀家。” 太后生日,萧芷妍当然想来了,她毫不推辞的说道:“民女谢太后厚爱,到时一定过来沾沾太后的福气。” 太后想到不久又能见到萧芷妍,心情大好,笑道:“听说你还有一双儿女,到时候带他们一起进宫。” 萧芷妍没想到太后还记着她的两个好孩子,真心感激道:“民女记下了,他们两个要是知道能进宫陪太后过生日,还不得高兴坏了。” 两个人正聊得热闹,高公公进来禀报:“首辅大人给太后请安来了,就在门口。” 太后一怔,随即道:“快点请进来。” 萧芷妍没想到许宗业会来太后这里,心里高兴,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看着门口的方向,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许宗业肯定是不放心她才过来的。 这人,不怕皇上怪罪么。 萧芷妍正高兴呢,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前后进来,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僵了下去。 许宗业身后竟然还跟着宣平公主。 这两个人不会那么巧吧,都来给太后宫请安,无意中遇到了一起? 许宗业注意到萧芷妍的脸色变化,见她没什么事,心里放下了大半。 先跟太后请了安,随即状似无意的解释道:“微臣惦记太后,刚才跟皇上告了假,过来给太后请安,正好碰到了宣平公主……”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萧芷妍,继续道,“便一起过来了。” 难得当着太后的面还要解释,萧芷妍已经不气了。 她俯身给许宗业行礼:“民女见过许大人。” 许宗业背着太后瞥了她一眼:装模作样。 萧芷妍弯唇笑了:“许大人不侍奉皇上吗?” 许宗业:“皇上正在忙着。” 宣平公主进屋之后就一直观察着许宗业的脸色,开始没注意到萧芷妍。 给太后请了安,看见萧芷妍笑容明媚的和许宗业说话,才注意到她。 这不是前些天在亲王妃看见的女子吗? 前……昭阳公主? 许宗业的前妻? 许宗业对谁都冷冰冰的,可他看萧芷妍的神色,明显和别人不同。 眼眸温柔,眼底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笑意。 仿佛周围一切都是暗淡的,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宣平公主心里一酸,看着萧芷妍的目光就含了几分杀气。 不过转念一想,许宗业是被昭阳公主休的。 这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应该不会再喜欢她了吧。 况且萧芷妍一个前朝的公主,皇上没杀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允许她和自己的肱骨大臣在一起。 许宗业但凡为自己的仕途考虑,就不可能和萧芷妍在一起。 宣平公主觉得自己多半看错了,那不过是前夫看前妻的眼神。 萧芷妍从太后宫里出来,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想等许宗业一起离开。 可她等了半晌都没见人出来。 心里免不了腹诽几句。 虽然和宣平公主是偶遇,但是现在两个人可都在太后宫里呢。 没准太后还拉着两个人的手做拉郎配呢。 人家宣平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许宗业又是他最得意的近臣。 自古以来,皇上最喜欢给自己的大臣和公主赐婚,怕是早就撮合了两个人在一起了。 萧芷妍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气愤,也不等许宗业了,抬脚往宫外走去。 许宗业被太后拉住问了些上央宫的事,出来的晚了一些。 见到萧芷妍踩着绣花鞋,飞快的往宫外走,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妍儿——” 听到许宗业的声音,萧芷妍脚步一顿。 心里的那点气也在这一瞬间飘散。 她回头看向许宗业,虽然是笑着的,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客气了:“许大人好福气,没被什么绊住吗?” 许宗业无奈一笑:“你说这话也不讲良心,我能被什么绊住,不过是太后问了些上央宫事。” 萧芷妍冷笑:“还以为是见到美女走不了路了呢。” “许大人,要不给你备台轿子?” 提到宣平公主,许宗业就忍不住想到了如月公主婚礼那天,遇到萧芷妍的情景。 什么但凡他眼光好点,都不可能会错过宣平公主。 听到萧芷妍阴阳怪气的话,他心里也有了气:“怎么,这会又觉得我眼光没问题了?” 萧芷妍定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许宗业负气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些人,眼光实在差的很。” 萧芷妍冷冷的哼了一声:“怎么,错过那么美的公主,心里不舒服了?” 许宗业也冷冷的回了一句:“什么公主,别说她不是皇上的亲妹妹,就算是皇上的亲妹子,又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这话不好听,萧芷妍走近了他问:“怎么,皇上的亲妹妹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许宗业想起皇上说起过,等找到了盛阳公主就给他赐婚的事,心里更不舒服了。 口吻也越来越差:“皇上的妹妹怎么就比别人好了?” 在他眼里,谁也比不了萧芷妍。 萧芷妍:“那你是不稀罕皇上的妹妹了?” 许宗业:“谁稀罕,谁去做她的驸马,我才不稀罕。” 萧芷妍冷笑着点了点头:“别后悔就行。” 许宗业:“我后的哪门子悔。” 第58章 萧芷妍和许宗业一直从太后宫吵到皇宫门口。 萧芷妍吵了一路,气早就没了。 心里想着等许宗业知道皇上的亲妹妹是谁时,会不会后悔今天所说的话。 许宗业不知道萧芷妍怎么吵着吵着又笑了。 不过她笑,他也绷不住,跟着笑了。 “我还要去上央宫,让小卫子先送你回去。” 轿子在宫门口,萧芷妍出了宫就能坐上轿子。 她摆了摆手:“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两个人在宫门口分开,一个回医馆,一个返回上央宫办差。 五百多人问诊,皇上就是长八只手一起给人把脉,也看不过来这么多人。 开始的朝廷大臣待遇好,能得到皇上细心的问诊。 到了后边,几乎变成了领药的。 皇上倒是还坐在诊案后边,可谁敢让他把脉啊。 在单子上写了诊金数额,领了药赶紧离开了。 不过两个时辰,五百多位朝廷重臣的“病”就这么看完了。 皇上粗略的扫了单子一眼,竟然有一百万两之多。 这还没算他那些叔叔伯伯爷爷。 皇上不想日后再和这些朝臣议论此事,命人示意,让这些朝臣找自己的管家小厮回家取银子,朝臣还留在上央宫里。 这些大臣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被当成人质扣在上央宫了。 皇上还不满意,又命人去请他那些叔叔爷爷们。 尤其是岳老王爷。 竟然给萧芷妍送了十万两银子,难道他这个皇帝比不过前朝公主? 岳老王爷没想到他被萧芷妍坑了十万两,又被皇上坑了一笔。 又拿出了二十万两,算上之前的十万两,才这么几天,三十万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他能不心疼吗! 这一心疼,引得旧疾犯了,眼看着又要瘫痪,赶紧将萧芷妍给他开的药拿出来服了。 越想越气,岳老王爷等身体好些了,带了人就去了萧家医馆。 这中间,当然还有刘太医撺掇之功。 太后的病,他治了很久都没治好,却被萧芷妍一坛子蜜饯治好了,他能不气吗! 所以他才背后鼓动着老王爷去和萧芷妍算账。 “老王爷,不是下官胡说,这萧芷妍明显和皇上一伙的,专坑你们这些有功的老王爷。” “这皇上向来坦荡,怎么会想起这种阴招,明显是萧芷妍蛊惑的。” “为了重新当上公主,以后还不知道要出多少阴招呢。” 岳老王爷本来就气,哪里经得起撺掇。 他是不敢拿皇上怎么样,可见不得萧芷妍一个前朝公主兴风作浪。 当下就带着人来到了萧家医馆。 进了门,二话不说,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没一会功夫,一个好好的萧家医馆,就被砸的乱七八糟,连人都不能待了。 医馆砸了也就砸了,萧芷妍怕伤到人,在老王爷带人冲进来的时候,她就把人全都带了出去。 因为医馆病人不多,孙楚筠上午教完两个孩子,午饭过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草堂。 中午两个孩子在草堂休息。 许宗业忙完了差事会去草堂接两个孩子。 现在是下午酉时前后,医馆只有萧芷妍带着几名学徒和佣人。 哪里能对抗得了老王爷的亲兵侍卫。 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建起来的医馆被砸的乱七八糟。 一腔心血付之东流,萧芷妍恨得险些咬碎了一口贝齿。 她怒目瞪着坐在轿子上的老王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流下来。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纷纷对老王爷指指点点,可哪个也不敢上前劝阻。 如月吓傻了。 自家主子为了这个医馆,设计图纸,亲自采购药材,可以说点点滴滴都是她的心血。 如今不过半个时辰就被人毁成这样。 连她这个做丫鬟的都心疼。 可她又不敢反抗,“这可怎么好,我们的医馆都被砸了呢。” 小橙子看不过,要冲上去拼命。 “我去杀了这些没天理的狗东西!” 萧芷妍忍着眼泪喝道:“橙子,你给我回来。” 小橙子不听,眼看着墙上祭拜的杏林高手的牌位被拆,他扑过去阻拦,却被人一个窝心脚踹开。 小橙子虽然也会武功。 可老王爷今天带的都是亲兵卫队,专门挑的伸手好的高手。 小橙子抵不过,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痛的他险些昏过去。 萧芷妍眼看着橙子被打,眼睛红了。 她跑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小橙子名义上是佣人。 可他从北疆跟她过来,又一起从山匪窝子逃出来。 萧芷妍早把他当成了家人。 医馆被砸还可以重建,人被打了,这口气她咽不了。 当下从身边人身上夺了把剑,冲着老王爷刺了过去。 “萧禹你个老糊涂,见风使舵,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今天非跟你讨个公道!” 新仇旧恨加一起,萧芷妍来了气,剑花舞的飞快,只往老王爷要害的地方刺。 可老王爷带的人多,身边有四大高手护着。 萧芷妍功夫一般,况且多年没练了,哪里是这几个高手的对手,只几下就败下阵来。 萧芷妍现在不过一介民女,老王爷欺男霸女,在大萧朝横着走,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 又被她坑了三十万两银子,心里恨得要死。 看她持剑上来,立刻命令手下:“有人刺杀本王,格杀勿论!” 身边高手领了令,提剑便往萧芷妍的胸口上刺。 萧芷妍躲过几剑,可对方本就是高手,再加人多,哪里都能避得开。 眼看着一把剑锋直刺她胸口,距离不到一寸。 已经避无可避。 萧芷妍惊恐不安的看着对方,心知这一剑怕是躲不过去了。 没想到能从山匪手里逃出来,却死在了老王爷的手里。 她还没和许宗业表白,也没告诉他真相,就这么死了…… 就在萧芷妍绝望之时,一道紫色的身影宛如游龙一般掠了过来。 一把折扇挡开锋利的剑锋,将她完完整整的护在了身后。 男人身形矫健,气质卓然,翩若惊鸿,应付自如,三五下就将老王爷的人全都打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的萧芷妍,享受着来自心上人的保护。 心里格外踏实。 许宗业没想到岳老王爷将所有的帐都算在了萧芷妍身上。 更没想到,他竟然敢带人砸了医馆。 还敢让人杀了萧芷妍。 看见剑锋抵到萧芷妍胸口,他急红了眼。 三五下收拾了这些打手之后,一把折扇携着怒气,直击老王爷的胸口。 别看他手持一把折扇,可这道力气发出去,能有千斤之重。 别说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王爷,就是个年轻的壮汉,也会一击毙命。 敢动手伤萧芷妍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些山匪远在千里又怎么样。 他带人连夜杀向山西,20天平了九座山头。 就算站在面前的是老王爷,他一样不会手软。 形势瞬息万变,周围的人都吓傻了。 萧芷妍惊魂甫定间,眼看着许宗业要杀了老王爷,赶紧拦住他。 “不要杀他!” 关键时刻,萧芷妍还有一丝理智。 也就是这声喝止,将把濒临失控的许宗业拉了回来。 那扇风已经掠到了老王爷的胸口,再晚一点,老王爷都要被毙当场。 许宗业那是百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的大将军,曾经一人一骑直抵藩王老巢,活捉了好几个老王爷。 被萧芷妍喝止之下,一股力气收不回来,转而打向了内堂,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山响,倒了半面墙壁。 周围人群吓的大惊失色,全都往后退去。 老王爷更是吓得面色如土,一口气卡在胸口,好长时间都没缓过来。 刚才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许宗业眼里充满了杀气。 如果不是萧芷妍及时制止,只怕他这一条老命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萧芷妍吓得花容失色。 眼看着老王爷无恙,这口气才算顺过来。 老王爷死不足惜,她不想因为此事连累了许宗业。 他是当朝首辅,又是皇上的爱将,有大好的前途。 可是当街暴毙亲王,就算皇上舍不得,只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不值得。”萧芷妍拉住许宗业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别冲动。” 看见萧芷妍没有受伤,许宗业的戾气也就收了一半。 只要萧芷妍没事,一切都可以商量。 “娘——” “娘——” 许宗业是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来的。 萧慕瑶和萧慕白刚才眼见娘被人用剑指着,都吓傻了。 他们脚步慢,跑到萧芷妍身边的时候,萧芷妍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那他们还是吓哭了。 萧慕瑶扑到萧芷妍身上哭的泣不成声。 “娘——” “娘——” 萧芷妍心疼两个孩子,蹲下身子,一边给两个孩子擦着眼泪,一边哄道:“娘没事,瑶瑶不哭。” “你看娘,好好的,哪里都没受伤呢。” 瑶瑶哭声渐止,仍然抽噎着:“刚才,刚才,瑶瑶好怕呢!” “不怕,不怕,”萧芷妍后知后觉,她刚才冲动了。 不应该跟老王爷动手。 她一旦出点什么,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幸好许宗业及时赶到。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她不想让许宗业参与过多。 哄好了两个孩子,便让人去请府尹大人。 岳老王爷砸完店就想走,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萧芷妍将两个孩子交给许宗业,亲自带人挡住了老王爷的去路。 “砸了我的店就想走,当这大萧朝没有律法吗?” 岳老王爷不想和许宗业为敌,但还不把萧芷妍放在眼里:“怎么,还想绑架本王不成?”| 萧芷妍好笑道:“这医馆可是你自己走进来的,没有人请你进来。” “今天不赔我的医馆,跟我道歉,休想离开!” 如果是刚才,萧禹肯定把人推走强行离开了。 如今许宗业像堵墙似得立在那。 刚才他眼里的杀气还历历在目,老王爷再不怕事,可还是怕死的。 他没想到,许宗业竟然会为萧芷妍做到这种地步。 如今想要善了是不可能了。 “许大人,”萧禹打算先过许宗业这关,“难道本王教训自己的侄孙女,也有问题?” 如果真是老王爷心疼孙女,在孙女犯错的时候教训一下,当然没有问题。 可萧禹这个卑鄙小人,当初高宗上位,太子才11岁,他就建议高宗把太子赶到了北疆。 这事连许老将军都记到现在。 又在玄宗上位之时,建议玄宗赶尽杀绝,处死还是昭阳公主的萧芷妍。 要不是许宗业拼着自己的军功和项上人头不要,誓死保下萧芷妍一命,只怕萧芷妍的坟头草都好几米高了。 如今萧禹想借着亲情蒙混过去,许宗业怎么可能放过他。 “岳王爷,”许宗业冷着脸色,慢条斯理道:“想必府尹大人很快就到了,事实如何,自有公断。” “府尹?”岳老王爷还以为许宗业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请一个府尹大人,他堂堂的亲王还能怕个府尹大人。 老王爷确实不怕府尹大人。 相反,府尹大人害怕老王爷,像老鼠见了猫。 按理一个城市的府尹也算得上是最大的官了。 而京城的府尹还是正三品。 官职不算小了。 可在京城这个除了亲王就是侯爵、一品大员的地方,他这个三品的府尹就不够看了。 哪路神仙过路,他不得点头哈腰啊。 刚才九小姐过去报案,想到九小姐背后的首辅大人,他连忙赶了过来。 哪知道撞上的是老王爷。 这一个天子近臣当朝首辅,一个皇上的叔爷爷,他哪个得罪得起。 府尹刘大人到了医馆之后就一直缩着脖子,低着头,连句话都不敢说。 抓人? 笑话,他敢抓老王爷? 自古刑不上大夫,更何况老王爷了。 果然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到这么麻烦的事。 萧芷妍扫了一眼被人砸的破败不堪的医馆,走到府尹大人面前,先行了礼,然后道:“辛苦刘大人亲自跑一趟。” “我这医馆您也看见了,被岳王爷砸成这个样子,还请府尹大人断个清楚。” 府尹大人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好说好说。” 两头都得罪不起,这让他怎么断? “咳咳,”他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老王爷,小心道,“这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先解开误会,至于医馆,该赔赔,该修修……” 老王爷脸色不好,府尹没有底气,心虚道:“实在不行,卑职出这笔银子。” 听府尹大人如此说,萧芷妍就知道,这事怕是解决不了了。 谁能拿老王爷怎么着呢? 她就多余请府尹大人过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让许宗业参与过多。 他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他一刀一枪拼回来的。 是他用满身的伤口换回来的。 此时的他犹如天上的一轮皎月,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俗事玷污了他。 想及此,萧芷妍忍下一口气,笑道:“府尹大人说笑了。” “这医馆又不是府尹大人砸的,怎么轮得到府尹大人出银子。” 府尹:“那九小姐是想……” 萧芷妍:“如今这医馆砸成这样,赔银子是必须的。” “再给我道个歉,这事我也就算了。” “否则今天就是去敲登闻鼓,我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萧芷妍如此说,府尹看了眼首辅大人,见他目光不善,心里抖了一下。 趁着萧芷妍好说话的时候,赶紧去商量老王爷。 “岳老王爷,如今这医馆砸了,想来九小姐费了不少心思。” “您是长辈,就当心疼晚辈,教育完了,也得表个态不是?” 萧禹当然不想拿银子。 这银子可是他的命根子,刚被皇上和萧芷妍坑了三十万两,又要往外拿。 早知如此,他就不砸医馆了。 可看许宗业刚才要杀他的态度,这银子不拿,怕是不好了了。 “不就是银子吗?” 萧禹充满鄙夷的说道,“王爷我有的是。” 他唤过管家,拿出两千两银票来,递给府尹大人:“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 萧芷妍暗吸了口气。 她虽然早已经不是长公主了,可也没受过这个气。 只不过当着许宗业的面,她只想尽快了结此事。 不过两千两银子,哪里够医馆重新装修的。 况且小橙子被打了呢。 装修期间又不能营业。 府尹大人拿着银子递到萧芷妍手里。 萧芷妍没收:“岳王爷高高在上,怕是不知道民间什么物价吧?” “两千两够买那些桌椅板凳吗?” 萧禹知道萧芷妍口气大,两千两银子他都不想出。 可架不住许宗业一直冷冷的盯着他。 萧芷妍他是不在乎,可许宗业是谁? 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大臣,年纪轻轻就已经出将入相,坐到了首辅的位置。 府尹看得出来老王爷在斟酌,适时说道:“岳王爷,您也不差这点银子,不如就出一些。” 萧禹看向萧芷妍,言语间充满了讥讽:”那你想要多少?” 萧芷妍冷笑道:“不是我想要多少,而是多少够修补我这医馆的。” 萧禹咬了咬牙:“好,你就说需要多少银子?” 萧芷妍:“两万两。” 萧禹倒吸了一口凉气,早知道,他就不来找这个事了。 两万两银子又没了。 萧禹心不甘情不愿的拿了两万两银票。 和萧芷妍道歉,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 “侄孙女,今天是叔爷爷犯了糊涂,这事就过去了啊。” 既然萧禹认了错,萧芷妍也就不再坚持了。 她移开脚步,让出了门口。 这个医馆开的可谓是一波三折。 萧芷妍虽然收了银票,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府尹大人眼见着事情平息,脚底抹油,立马就想溜。 “许大人,九小姐,下官衙门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许宗业看了一眼萧芷妍,女子眼眶红红的,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是尽量低调处理了此事。 他不想当着萧芷妍的面说什么,淡声道:“我送你。” 首辅大人亲自送客,府尹可没觉得是件光荣事。 但嘴上还得谢着:“谢首辅大人抬爱。” 萧芷妍担心许宗业冲动,提醒道:“我没事。” 许宗业点了点头,他亲自将送府尹出了医馆。 在萧芷妍看不见的地方吩咐道:“这些年,所有和王爷相关的案子,一天内整理成册,送内阁给我。” 府尹一时没明白许宗业的意思,不过还是应下了:“下官这就去整理。” 萧芷妍带着大家清理医馆。 想着在许宗业走之前,整理干净。 刚才许宗业满脸杀气的样子吓到她了。 担心他之后采取行动,打算好好的安抚安抚他。 至少这医馆看着干净了,他心情会能好些。 萧慕瑶和萧慕白一起帮忙整理。 他们搬砖的搬砖,抬碎瓦片的抬碎瓦片,一点都不惜力。 “娘,你别伤心,”萧慕瑶干活的同时,还不往安慰萧芷妍,“等我们收拾干净了,再请人弄一下,肯定还和原来一样。” 萧芷妍看着她弄得脏兮兮的衣服,笑了:“娘不伤心,弄坏了修修就好了。” 萧慕白也说:“等我和瑶瑶练好了武功,就没人敢来我们医馆闹事了。” 有这么两个懂事的好孩子,萧芷妍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等许宗业回来时,她已经能收放自如了。 许宗业眼看着萧芷妍葱白的小手抓起一块块脏兮兮的桌椅残骸,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 尤其看到两个小孩子,用那么小的身体抱起那么大一块瓦片,双目刺痛,他微眯起来眸子。 手指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 萧芷妍注意到许宗业回来了,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迎了上去:“累不累,我给你倒杯水吧。” 许宗业心里不痛快,脸上也没什么好颜色。 “不喝。” 萧芷妍知道他在气什么,笑道:“你看你,生什么气,我这不好好的嘛。” “还赚了两万两银子。” “你也知道这医馆,修补一次,哪里用花那么多银子。” “这可比给人看病赚的多多了。” 许宗业不想听她这些歪理,看见孩子们还在干活,说道:“我刚让人去找人了,你让大家都休息吧。” 萧芷妍想说孩子们锻炼一下也没什么。 可看许宗业的脸色,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想来许家的三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种粗活,他能看得下去才怪了。 当下喊住两个孩子。 “瑶瑶,小白,过来。” 瑶瑶刚放下一块砖,举着黑乎乎的小手跑到了许宗业身边,“许叔叔,看我刚才帮娘搬砖了呢。” 许宗业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好孩子。” 萧慕白也跑到了许宗业身边。 刚才爹爹救娘亲的时候好帅气。 他以后一定好好练武,像爹爹那样有实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医馆是小卫子带着将军府的家丁收拾的。 萧芷妍什么都没做。 只把自己和两个孩子洗的干干净净,许宗业看她清清爽爽的没什么不适,心情才好些。 第二天不是三日一朝,许宗业来到内阁上值。 刚坐下就被皇上叫了过去。 皇上这次从王公大臣手里共筹到了150万两,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看见许宗业,将账单递给他,随后背着手,一副朕怎么这么能耐的样子,等着许宗业恭维。 许宗业粗略的扫了一眼账单,放在了案子上。 随即行了大礼,劝道:“皇上乃九五至尊,是上天之子。” “该天道,行王道,行正道,行大道,行光明之道。” “万不可行这种旁门左道。” 皇上没等来夸奖,却听到这么一片责备,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许爱卿,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过将满朝文武召集到一起,半天时间就筹到了150万两,还不够道行? 许宗业淡声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管做什么都应该光明磊落,不可让千秋史书留下污笔,这种事,只此一次,以后断不可行。” 皇上:“……” 怎么看许宗业怎么不顺眼。 萧芷妍也靠着这种手段拿到了13万两,怎么到了他这就没听到一句好话? “许爱卿,”皇上质疑道,“萧芷妍也做过这种事,许爱卿难道也是这话?” 许宗业一派淡然:“自然如此。” 反正他和萧芷妍的话没人听见,绝对不会在皇上面前承认的。 他就是双标。 皇上:“……”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既然许宗业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驳了爱卿的面子。 只不过心里有些不痛快。 “既然爱卿如此说,以后朕注意就是了。” 皇上一心求夸奖,却招来一顿规劝,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好了,许爱卿退下吧。” 许宗业走了之后,有人给皇上汇报了老王爷昨天砸了医馆的事。 皇上心里纳闷,刚才他招许宗业进宫,许宗业可什么都没说。 连他筹到银子的事,也是十分的不赞同。 要说这银子,可是老王爷出的最多。 二十万两呢! 许宗业却让他不要再行此事。 这不就是变相的为老王爷鸣不平吗? 那他和萧芷妍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表面和萧芷妍好,背地里却想报复她? 这个年纪轻轻的首辅,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59章 第二天早朝。 皇上筹到了银子心情好,昨晚被许宗业规劝的不愉快早已经过去。 他现在看谁都觉得顺眼。 “众位爱卿,有本早奏,无本咱们君臣一起聊聊家常。” 皇上刚从朝廷大臣们身上撸到了银子,打算安抚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许宗业手持奏折站了出来。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气势如虹:“臣有本奏。” 皇上一怔,随即笑道:“好,呈上来。” 大太监将奏折呈给皇上。 皇上心里一直纳闷。 许宗业很少当着朝廷大臣上奏折。 有事基本都是单独呈给他。 印象里,他只有两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折,都是弹劾大臣的。 难道这次也是? 皇上不知道谁那么倒霉犯到了许宗业手里。 又担心这人不会因为筹集银两的事,弹劾他这位九五之尊吧? 许宗业也不是干不出来这事。 如果真是弹奏他的,这事还真麻烦了。 皇上心里悬着,接过奏折,先扫了一眼。 许宗业不是弹劾他的,这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很快又提了起来。 许宗业竟然弹劾岳老王爷? 岳老王爷什么样,皇上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他才11岁,太宗刚刚过世,岳老王爷竟然谏言高宗,将他赶去北疆。 皇上不是多大度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看他是四朝老臣,又是太宗和高宗的亲叔叔。 当年边关叛乱,他也曾率领十万大军平定过。 说起来也算是对大萧朝有功的人。 所以他一直放着没动。 如今收到许宗业的弹劾奏章,心知这事必须有个处理结果了。 此刻满朝的文武大臣,看见许宗业上奏折,哪个不是紧张惶恐陷入极度的忐忑不安中。 他们谁不知道,许宗业要么不上奏折,一上奏折就是弹劾哪位重臣。 又见皇上的脸色瞬息万变,心里更加紧张起来。 不过许宗业要弹劾的人,向来都是朝廷重臣。 小来下去的官员,都经过内阁处理了。 所以现在越是职位高的官员越是心虚,职位低的反倒轻松一些。 满屋的朝廷大臣,只有许宗业站在群臣前,一派淡然的模样。 此刻上央宫站了几十位朝廷重臣,但屋里安静的却是落针可闻。 直到皇上清了下嗓子,忽然出声,才算打破了这无比压抑的氛围。 “咳,许爱卿,”皇上晃了晃手里的奏折,“你确定要上这封奏折吗?” 许宗业不卑不亢,淡定自然的开口道:“请皇上秉公决断。” 皇上似是很克制的说道:“现在朕给你机会,可以把这封奏折收回去,只要收回去,朕就当没看见。” 皇上这话一出来,满屋的大臣都惊到了。 许宗业这封奏折非同小可,怕是有场震动了。 大家纷纷看向许宗业,大都希望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万别惹的龙颜震怒。 不料许宗业一如刚才所说:“请皇上秉公决断。”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极其震怒的将奏折砸到许宗业身上,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怒视着许宗业,喝道:“许宗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手指点着许宗业,好像许宗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骂道:“不要仗着朕的宠爱,恃宠而骄。” 皇上登基六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在朝堂上大骂首辅大人。 肯定是什么事情触及他的底线了。 众人纷纷都看向掉在地上的奏折,猜测那里到底写了什么。 只有许宗业傲然不动。 他坚持自己的意见:“请皇上秉公决断。” 皇上更气了,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捡起奏折塞进许宗业手中,怒不可遏的说道:“有种,你把这奏折念出来,给众位朝臣们听听。” 许宗业接过奏折,清晰流畅的读了出来。 “弹劾岳王萧禹书。” “自太宗28年初,经高宗,至当今玄宗六年,岳王萧禹共犯大罪37款,不赦之罪8款……包括贪功冒领,强占民女,抢夺民宅,贪污行贿,动用私刑,害人性命等种种大罪,均有证据可查。” 许宗业读完了奏折,从袖筒里摸出一份文件来。 “这是所有证据的注解,所有证据均已呈至内阁,请皇上御览。” 许宗业这一道奏折可谓是平地惊雷。 前一段时间,岳王爷抢了名民女,还害死了民女的父亲,这事都没到皇上这里就被压下了。 如今被许宗业当朝弹劾,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了。 想那些被老王爷欺压过的人,暗暗的都撑住了一口气。 希望许宗业挺住,早点拔掉这颗毒瘤。 而那些个和老王爷有勾结的人,巴不得皇上压下这事。 可弹劾的人是许宗业,怕是有场戏要看了。 皇上一直等许宗业奏完,才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许宗业,你知不知道老王爷是朕的什么人?” 许宗业不卑不亢道:“自古以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皇上秉公决断。” 皇上气的一口气提在胸口下不去。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许宗业,询问朝臣的意思。 “众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首辅大人弹劾亲王,这事非同小可。 如今事态不明,谁也不敢冒然表态。 听皇上问起,一个个的只低着头不肯说话。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非常痛心的说道:“不是朕不愿意处置这事,你们也得为朕想想,岳王爷是谁?” “那是朕的叔爷爷,父皇的亲叔叔,对朝廷是有功的。” “你们折子一上,证据一摆,就想让朕做那忘恩负义的人,朕就下得去狠心吗?” 许宗业坚持自己的意见:“国有蛀虫,政令不明,环宇不清,是为国之患。” “百姓求告无门,天理难昭,日月蒙尘,早晚会引起山河动荡。” “为了大萧江山,也为了皇上的圣明,请皇上秉公决断。” “你……”皇上怒视着许宗业,“还是不明白朕的苦心。” 朝臣们都不说话,只有许宗业和皇上两个人争执。 到最后也没争出个结果来了。 皇上生气,一甩衣袖走了,留下满殿朝臣在那惴惴不安。 萧芷妍今早晨起来,右眼一直跳个不停。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田牧川听说她的医馆被人砸了,早早的赶了过来。 不是他得到消息晚,而是最近许宗业无孔不入,他昨天赶到医馆的时候,许宗业已经派人清理了现场。 他和许宗业向来不合,也就没进医馆。 今早许宗业上朝,他才过来。 “你来了,”萧芷妍看见田牧川,心不在焉的打了声招呼。 田牧川仔细观察着萧芷妍的脸色,好像大病初愈一般,半点精神都没有。 心疼道:“一家医馆而已,你要是觉得累,我帮你重新装修一番。” 萧芷妍怏怏不乐的说道:“不用了,正好最近休息一下,不急。”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全都不在状态。 田牧川嫉妒许宗业和萧芷妍越走越近,而他却越来越远。 萧芷妍呢,担心许宗业冲动,昨天当着她的面是没说什么。 可过后就难说了。 许宗业这人有仇必报,就凭他昨天动了杀气那股劲,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就在萧芷妍胡思乱想的时候,岳老王爷竟然又来了。 这次他看着心情不错,没有要砸东西。 但他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九丫头,”老王爷得意道,“不是叔爷爷我说你,你早已经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了,这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萧芷妍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岳王爷笑道:“许宗业他不是弹劾我吗?” “还以为他多大能耐,结果被皇上一顿申斥。” “想搬倒我?”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岳老王爷耀武扬威挑衅完,命人抬着轿子走了。 萧芷妍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背影,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活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积点福。 田牧川气的攥起了拳头,愤愤的骂道:“这个老糊涂,也好意思过来!” “我看他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连脸都不要了。” 萧芷妍安抚道:“算了,让他蹦跶几天吧。” 这岳老王爷刚走,皇上的圣旨就到了。 宣田牧川进宫。 许宗业刚弹劾了老王爷,皇上在这个时候召他进宫,田牧川心里自然悬着。 他询问萧芷妍的意思:“你说皇上找我是不是关于老王爷的事?” 萧芷妍笑道:“那还有跑。” 田牧川沉思道:“那我怎么办?” “也告老王爷一状吗?” 萧芷妍摇了摇头:“你要告他一状,这事没准就弄巧成拙了。” 皇上最忌讳大臣结党营私。 许宗业和田牧川不和,皇上自然不会多想。 可要是许宗业和田牧川连成一线,这事就不好说了。 田牧川:“那我怎么办?” 萧芷妍笑了,招了招手,等他附耳过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田牧川听了大悟。 不由得给萧芷妍竖了个大拇指,“好,等我进宫送老王爷一程。” 如果是平时,田牧川肯定不会跟许宗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可这事关系到萧芷妍。 老王爷动了萧芷妍,就是往他心口上捅刀子,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讨这个公道的。 进了宫,皇上果然询问他老王爷和许宗业的事。 如果平时许宗业弹劾哪位大臣,就算是王爷,皇上也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边。 但这次不一样。 昨天老王爷砸了萧芷妍的医馆,今天许宗业就弹劾了老王爷,要说许宗业没有私心,谁信? 所以他才犹豫不决,打算问问田牧川的意思。 田牧川想也不想的说道:“禀皇上,听说老王爷这些年没少存了银子,微臣粗略的估算一下,两千万两肯定是有的。” “这还不算田产和宅子,还那些古董字画稀世珍宝,件件价值连城。” 皇上眼睛一亮:“真的?” 说老王爷搜刮了两千万两银子,这话是萧芷妍告诉他的。 田牧川也不知道真假。 但老王爷这些年没少搜刮了民脂民膏是真的。 至于有没有那么多,那得抄了之后才知道。 田牧川一口咬定:“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听说老王爷刚让人从南方买回一个姑娘,就花了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皇上被惊到了,“什么姑娘要三十万两?” 田牧川:“这姑娘微臣没见过,听说是扬州的花魁。” 皇上:“……” 真是好大的手笔! 想仁宗暴虐,玄宗从他手里接过来的这个江山早已经千疮百孔。 这些年,各地战事接连不断,银子和流水似得往外送。 再加各地全国各地,不是水患就是旱灾,还有瘟疫蝗灾,春天要买种子,平时还要修河道,哪里不需要银子。 自打他上位,这手里就没宽松过。 盼星星盼月亮的就希望能多收上点赋税。 可是除了几个富裕大省能交上来一些,其余的省份每年还要向朝廷伸手要银子。 玄宗一想到这些头就疼。 如今听说老王爷存了两千万两,心思能不动吗! 就这后宫,从上到下,连太后都算起,哪一位是宽松的。 他的那些宾妃,今年的衣物都没银子换。 而老王爷买一个姑娘就能花三十万两。 可真是他大萧朝最大的蛀虫了。 第二天,皇上召集文武百官上朝,先是痛心疾首的诉了一顿苦。 反正就是查办叔爷爷相当于自断一臂。 但是为了江山社稷,他宁愿忍痛割爱,也要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然后便委任了田牧川为主办大臣,清算岳王的一切事务。 全部家产收归国库,老王爷所犯之罪按律处置。 这一刻的玄宗心里只有搞钱。 至于许宗业和前朝公主勾结的事,量他们也翻不出天来。 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岳王爷就这么被捕了。 呼啦啦似大厦倾。 只余人们茶余饭后口中的谈资。 田牧川查完老王爷,皇上论功奖赏,让他进了户部,领户部尚书衔。 至于许宗业,皇上不奖不罚,让他随便提一个要求。 许宗业知道皇上最近对他颇有微词,心里防着呢,便请了几天假。 皇上有些惊讶,但大手一挥,还是准了。 宣平公主被许宗业拒绝,哪里甘心。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许宗业心里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经人提醒,她还是摸到了些线索。 但她怎么都无法相信。 许宗业那么骄傲的人,被人那么不堪的侮辱,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怎么还会喜欢她呢! 简直没道理。 萧芷妍的医馆经过重新修整之后,再一次开业了。 经过之前的事情,这次开业之后肉眼可见的凉了。 萧芷妍一面叹息,一面自我安慰。 都不来看病,说明大家的身体好,不需要大夫,从另一面来说,也算是好事。 她百无聊赖的翻着医书,心里想着许宗业的衣服袖子做短了,她还说改好了再给他穿。 这一放,又十天半个月过去了。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改好了送给他。 萧芷妍正要回后院,忽然看见有贵客上门了。 是宣平公主呜呜泱泱的带一群婢女侍从,从医馆外边走了进来。 她衣着华丽,两手臂拖着长长的披帛,飘逸又秀美。 长裙极地,拖在地面上。 萧芷妍后悔了,早知道宣平公主过来,她就不清扫地面了。 啧啧,这打扫的多干净。 “民女见过宣平公主,”萧芷妍迎上前去行礼。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怕是跟她算账来了。 宣平公主骄傲的挺着下巴,面色不善的睨着萧芷妍:“这是你开的医馆?” 萧芷妍笑着称:“是。” 宣平公主撩了下衣服,坐到诊案后边,将手腕放到桌子上,语气不善道:“那你给我看看,看看我有什么病?” 萧芷妍无奈的走到宣平公主面前,好脾气的说道:“您气色这么好,哪里有病呢,不是心气不顺吧?” “哼!”宣平公主气咻咻的说道,“你还知道我心气不顺?” 萧芷妍无辜道:“这话怎么说的。” 宣平公主:“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许大人,还说什么许大人但凡眼光没问题,都会喜欢本公主,对不对?” 就知道宣平公主是来找事的。 萧芷妍笑道:“是啊。” 宣平公主点了点头:“你认就行,那你说,许大人为什么不喜欢我?” 萧芷妍故作惊讶道:“许大人不喜欢您?” 宣平公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你开心了?” 萧芷妍心里好笑,但脸上还得表现出一副特别遗憾的样子,说道:“那真是可惜了,许大人眼光八成有问题。” 宣平公主被气的够呛:“你——” “你敢骂许大人!” 萧芷妍:“许大人又不在这,我骂两句,他又听不见,反正公主您怎么才能高兴,民女照做就是。” 宣平公主心里有气,她虽然刁蛮任性,可她不是岳王爷那种无恶不作的人。 关键时刻,她也只能拿人家的家人吓唬吓唬。 皇上虽然宠她,可遇到这些朝廷大事,怎么可能真的听她的。 所以她也就是表面威风,实则纸老虎一个。 比如现在,她就无法处置萧芷妍。 又不能把人打一顿。 面对萧芷妍不卑不亢的态度,她忽然改了态度:“哼,你也别得意,以为许大人还喜欢你。” “就算许大人还喜欢你又有什么用,皇兄就要给我们赐婚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别到时候自取其辱。” 赐婚? 萧芷妍没有那么好糊弄,可不觉得皇上会给她和许宗业赐婚。 八成是宣平公主故意气她。 宣平公主说完这话,像来时一样,带着一众丫鬟侍从,像阵风似得飘走了。 门口正好撞见田牧川。 她脚步未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田牧川看着远去的宣平公主,无语的扯了下嘴角。 他又不是许宗业,瞪他干什么。 “她给你气受了?”田牧川来到萧芷妍身边,上下把人打量了一遍,没见她有什么异样,才放了心。 萧芷妍笑道:“她能给我什么气受,不过是心意不顺,过来发发脾气罢了。” 萧芷妍大度,田牧川可没她想得开:“你又不是她的出气筒,凭什么过来撒野!” “下次她再来,你告诉我,非教训教训她不可。” 萧芷妍阻拦道:“算了吧,一个小孩子而已。” 田牧川:“没想到你这么大度?” 萧芷妍:“怎么说,他爹也是因为救皇上而死,身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挺可怜的。” 既然萧芷妍这么说,田牧川也就不再纠结了。 想到皇上派他的差事,笑了:“芷妍,你怎么这么聪明。” 萧芷妍:“怎么,皇上给你差事了?” 田牧川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萧芷妍点了点自己的脸:“都写在脸上呢。” 田牧川笑了,“你不知道,我一说老王爷家里存了两千多万两银子,皇上的眼睛都发光了。” 萧芷妍倒是能理解玄宗的态度。 这个千疮百孔的大萧朝,有多缺银子,她比谁都清楚。 “这不挺好,查了王府,国库充盈,皇上可以喘口气了。” 田牧川:“可不是呢,这不查完了王府,皇上就让我去户部,你知道我现在负责什么吗?” 萧芷妍这可猜不到了:“负责什么?” 田牧川:“皇上认命我为户部尚书,把那个老尚书赶回来家了。” 萧芷妍:“这是好事,要不今晚给你庆祝一下?” 田牧川高兴了:“那是要庆祝一下,我让人准备酒菜,去侯府庆祝。” 萧芷妍拒绝道:“去什么侯府,就在这医馆不好吗?” “酒菜也不用你管,我让人去准备。” 萧芷妍说在哪就在哪。 田牧川都依着她。 反正通过这件事,他觉得和萧芷妍的关系又近了一些。 这就足够他高兴一阵子了。 许宗业教两个孩子学完武功,一起来了医馆。 看到田牧川也在这,心里老大不高兴了。 倒是萧慕瑶好些日子没见到田牧川了,高兴的像只小蝴蝶似得扑了过去。 “义父——” 田牧川顺势把人抱了起来,“还是瑶瑶贴心。” “义父这次出门,给你买了很多小玩意,要不要去义父家里拿来?” 萧慕瑶当然高兴了:“瑶瑶谢谢义父,不过还是不去了吧,娘要做好吃的呢。” 顿了下,她笑了起来,犹如朝阳一般灿烂,“那不如义父你派人去拿呀,这样就不耽误晚饭了呢。” 一句话说的田牧川笑了起来:“好,义父这就派人去拿。” 萧慕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观察着田牧川和许宗业。 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不太和谐。 虽然他一个小孩子管不了那么多,但放在心里还是可以的。 许宗业眼看着萧慕瑶冲向田牧川,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果然是件漏风的小棉袄。” 萧芷妍注意到他的神色,悄声问道:“心里不舒服了?” 许宗业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萧芷妍解释道:“刚才牧川说皇上认命他为户部尚书了,我想着给他庆祝一下。” 她看许宗业脸色不善,问道:“你要不要一起给他庆祝?” 许宗业的心思还在牧川这两个字上。 叫的那么自然,怎么到了他这里不是许三哥就是许大人。 这还是他要求的。 许宗业不说话,萧芷妍拉了拉他的衣袖,带了几分撒娇意味的说道:“行不行嘛,嗯?” 萧芷妍这个小动作,透着几分亲密,许宗业心里舒服多了。 不过还是老大不愉快的表情:“你说庆祝就庆祝吧。” 萧芷妍趁着田牧川带着萧慕瑶做游戏的空隙,解释道:“这次来京城,遇到山匪,是他带人把我们救出来的。” 她担心许宗业不高兴,又加了一句:“当然了,你不知道这事,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接我们回来的。” “不过救命之恩不能忘,如果没有他,你就见不到我和两个孩子了。” 第60章 田牧川对萧芷妍的照顾可不止从山匪窝里把她救出来这一件事。 但萧芷妍只捡了这么一件事说出来。 她怕说多了,许宗业心里不好受。 所以才尽量不提。 许宗业心里确实不好受。 尤其萧芷妍提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和两个孩子的事,他的一颗心就像被人刮了一般,痛的无法控制。 他承认这六年,他尽量不去打听她的消息,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甚至连她有了一双儿女的事情,还是她回京城之后,他才听说的。 如今想到萧芷妍受的那些苦,他的心里怎么能过的去。 看见萧芷妍这个时候还在照顾他的情绪,有些心酸的说道:“他救了你,就是救了我的命,我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有了许宗业这话,萧芷妍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求许宗业和田牧川能够和好,只求两个人相安无事。 晚上的庆祝宴除了萧芷妍、许宗业和田牧川之外,还请了杨舒卿和孙楚筠。 孙楚筠和许宗业都是话少的类型,席间都没怎么开口。 杨舒卿话唠和田牧川投缘,两个人聊起来就停不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顿吃的还算是和谐。 不过和谐只是短暂的。 因为田牧川非要当两个孩子的师父,还仗着义父的名义要挟萧芷妍。 而许宗业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跟他的对头学武,自然也是分寸不让。 这可难倒了萧芷妍。 只能无奈道:“问两个孩子的意思。” 萧慕白是坚定的许宗业的支持者,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萧慕瑶呢,她和谁学都一样。 觉得义父也好,许叔叔也好,哪个都好。 偏头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忽然有了好主意:“许叔叔,义父,你们两个比武吧,谁赢了我们就给谁学功夫。” 这个想法好。 在场之人纷纷称赞萧慕瑶聪明。 许宗业的武功从小到大都胜田牧川一筹,所以他根本不在乎。 田牧川自然也知道这事。 所以他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赢了许宗业。 萧芷妍担心两个人出手没个轻重,再把她刚修好的医馆拆了。 提议道:“比点简单的,弄坏了我的医馆,让你们两个留下来打杂。” 给萧芷妍打杂能是什么坏事,两个人刚要说不弄坏也愿意留下来,被萧芷妍一个凉飕飕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许宗业漫不经心的看向田牧川:“想玩点什么?” 那就是一副,老子任你选择,都不惧的态度。 田牧川冷冷的哼了一声。 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合适的。 他必须得胜了许宗业。 可到底什么能胜了他,心里又没谱了。 孙楚筠看两个人都没有想法,从袖筒里变出三枚铜币来。 “不如就玩抢铜币?” “抢铜币?”田牧川犹疑道,“怎么玩?” 孙楚筠:“我将这三枚硬币抛出去,谁抢到的多,谁就胜了。怎么样?” 萧慕瑶看着有趣,飞快的跑到孙楚筠身边,“就玩抢铜币,这个好。” 她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仔细观察孙楚筠手里的铜币,“谁抢到的多,谁就做瑶瑶的师父。” 瑶瑶赞同,两个大人自然不会反对了。 田牧川笑道:“好,就抢铜币。” 孙楚筠担心硬币伤到两个孩子,极其温柔的对萧慕瑶说道:“瑶瑶去后边等着。” 随即看向萧慕白的神情就变得凉冰冰的,“你也去后边。” 萧慕瑶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嗯。” 萧慕白接触到师父冷冰冰的目光有些伤心,总觉得师父不太喜欢他。 对他从来没像对瑶瑶那般温柔过。 稍微迟钝了下,他收了情绪,乖乖的走到了萧慕瑶身边。 孙楚筠坐在四轮车上,停在许宗业和田牧川中间。 “准备好了,我开始抛铜币了。” 三枚铜币被他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眨眼间便携着劲风向天空射去。 孙楚筠滑着四轮车推到萧慕瑶身边,笑着看热闹。 许宗业和田牧川几乎同时离地,奔着急速向天空飞去的铜币而去。 上次两个人比赛投壶萧芷妍没看见。 这次有幸看家见两个人比赛抢硬币,也想知道,如今两个人的功夫都什么样了。 杨舒卿离萧芷妍不远,想跟她搭话,又往她身边挪了挪。 “九小姐,你觉得他们两个谁能赢?” 萧芷妍心里觉得许宗业功夫更高一点。 但她不好说出来。 毕竟田牧川是她的救命恩人,又那么想当两个孩子的师父。 听到杨舒卿问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杨舒卿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道:“你知道如月公主大婚之后,许大人消失了二十多天,干什么去了吗?” 萧芷妍还真没问过这个问题。 只知道他再出现,身边多了两匹小马。 红色的送给了瑶瑶,白色的给了小白。 如今听杨舒卿提起来,好奇道:“他去哪了?” 杨舒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对我们许大人还真是不够关心。” 萧芷妍心口一紧:“怎么说?” 杨舒卿:“他带了三百轻骑兵连夜赶赴山西,17天连平九座山头。” 顿了下,“给你报仇去了。” 萧芷妍心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竟然还有这事? “我怎么不知道?” 她还记得再看见许宗业,只觉得他满脸疲惫,还以为他是办差辛苦,没想到是刚从山西连夜奔回来。 当时两个人还闹了别扭。 他要派人把她软禁起来。 为此,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现在想来,多半是被田牧川故意表现的和她很亲密的样子气到了。 这人什么都藏在心里,她哪里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杨舒卿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萧芷妍一怔:“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杨舒卿:“你大概不知道,当年皇上登基后,多少人建议将你处死。” “那个时候许大人远在北疆,听说了这事,连夜赶了回来。” “用他拼死换来的军功和项上人头作保,你肯定不反,皇上这才收回成命。” …… 萧芷妍从来没听说过这事。 她只知道,当年皇上要处死她。 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怀了孕,自己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不想让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陪着她死。 正愁怎么保住腹中胎儿的时候,又听说皇上不杀她了。 但她也不能留在京城。 那个时候能留一条命就不错了,还管是哪。 她立刻收拾东西赶去了北疆。 没想到,竟然是许宗业拼着性命不要,才救下了她。 杨舒卿眼见着她红了眼眶,继续道:“皇上因为许大人私自回京震怒,罚他当了两个月的运粮官。” 抢三枚铜币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 可两个人在空中打起来了,这一来一回的,铜币被人夺来夺去,就耽误到现在。 田牧川本来抢到一个,可许宗业这人贪心,抢了两个还不放过最后一个。 田牧川心里一横,索性收了内力,结结实实的往许宗业的手掌上撞去。 许宗业哪里想到田牧川竟然在这个时候跟他玩阴的。 这一掌下去,田牧川一口鲜血喷出去就摔到了地上。 萧芷妍刚听说了许宗业为她做的那些事,心里又感动又难过,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田牧川一声痛呼,“芷妍,救我——” 萧芷妍心思还在许宗业身上,被田牧川的一口鲜血刺痛,她下意识的跑了过去。 “你怎么样?” 许宗业饶是反应再快,人再聪明,也架不住田牧川会演。 又见萧芷妍急的哭了出来,心里懊恼又后悔自己贪心,出手没注意轻重。 他这个力道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很难招架。 可田牧川从小练武,两年前还得了大萧朝的武状元,根本不可能因为他这一掌受伤。 可他就是受伤了。 眼见着萧芷妍哭着跑过去,急的冲他大喊:“你干嘛下死手!” 心里的懊悔又加深了一层。 其实萧芷妍只是刚才被杨舒卿的话惊到了,情绪还没整理好,田牧川受伤不过是瞬息的事,她哪里能那么自如的应付。 这一声吼,不过是对许宗业不知道珍惜自己生命的控诉。 可听在许宗业心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关键时刻,萧芷妍心疼田牧川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她心里是有田牧川的。 又想到六年前,她休夫时说的话,说什么她也喜欢田牧川,让他大方的接受。 要报田牧川救命之恩,许宗业不拦着。 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是感念田牧川的。 毕竟是救了他心爱的女人,又救了他一双儿女的恩人。 可现在,这种情景在他眼里,就是萧芷妍一心想收后宫。 六年前,他不会接受这种可笑的事情。 六年后的他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 这一刻的许宗业伤透了心。 他无比失望的看了萧芷妍一眼,害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终是选择了逃避。 许宗业随手将三枚铜币打进树干里,像逃跑一般离开了医馆。 他的爱情,绝对要完美无瑕,不容任何玷污。 既然萧芷妍给不了他,就这样算了吧。 微风掠起他的长衫,他保留了最后一丝傲气,连头都没有回。 萧芷妍擦掉脸上的泪,着急田牧川伤了哪,先给他把了脉搏,发现他没什么大事之后,去找许宗业。 确实想埋怨几句的。 玩个游戏而已,干嘛动手伤人。 可她再去寻找许宗业的时候,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许宗业呢?” 萧芷妍发出这句灵魂拷问。 回应她的是一片静谧。 还是萧慕白怯怯的走到她面前,眼底含泪,特别难过的说道:“走了。” “走了?”萧芷妍一惊,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负责了,打了人就走了? 许宗业拂袖而去,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杨舒卿讪讪的往后退了两步,刚才还妙语连珠的他,这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 他也想脚底抹油,“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语毕,他不等萧芷妍回应,像屁股后边有人追似得,一溜烟跑了出去。 孙楚筠目露惋惜,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慕瑶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义父摔倒了,还吐了血。 许叔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就走了。 难不成许叔叔输了比赛? 可三枚铜币不都在她手里吗? 对了,义父吐血了。 萧慕瑶忽然反应过来,跑到田牧川身边,小脸一垮就要哭:“义父,你疼不疼啊?” 田牧川捂着胸口,挣扎起来,“义父不疼,瑶瑶不怕。” 其实还是挺疼的,早知道如此,他应该在嘴里含一口鸡血的。 不过气走了许宗业,这一掌也不算白挨。 第61章 萧芷妍担心田牧川受伤,又着急许宗业莫名其妙的走了。 想出去把人追回来,又不能把田牧川放这不管。 “我扶你进屋,”萧芷妍扶着田牧川,心里想着还是先把田牧川的事处理完了,一会儿再去找许宗业。 田牧川故意火上浇油:“你看看,受伤的是我,他还走了。” 萧芷妍心里憋了口气,她也生气许宗业干嘛这么沉不住气,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 不过也气田牧川装模作样。 许宗业就算动了真格的,田牧川就一点都躲不开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田牧川什么样,她还能不了解。 这个时候给她添乱! 心里憋气,口吻难免有些不好:“行了,你伤的怎么样,能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 田牧川不说话了。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被人埋怨几句也不是承受不了。 萧慕瑶年纪小,比武场瞬息万变,她哪里看的明白。 只当义父伤的很重。 小心翼翼的哄道:“义父你别伤心,瑶瑶跟你学功夫。” 田牧川高兴了,伸手揉了揉萧慕瑶的小脑袋:“好孩子,还是瑶瑶心疼义父。” 他说完这话,故意看了一眼萧芷妍。 萧芷妍冷冷的哼了一声:“既然是比赛,就要遵守约定。” “输了就是输了,瑶瑶你要记着,这是你提出来的比赛规则。” 萧芷妍难得这么严肃的说话,萧慕瑶哦了一声,不敢分辨,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旁。 田牧川无语道:“你看看你,这事和孩子什么关系,你有气冲我撒好了。” 萧芷妍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吃完了药,就赶紧回去,好好的吃顿饭,弄成这个样子,心里好受了?” 田牧川沉默了。 知道他这点小把戏都被萧芷妍看穿了。 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吃了药,赶紧滚回自己的侯府。 萧芷妍心里放不下许宗业,等田牧川走了,她请孙楚筠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自己则去了将军府。 当然了,她是等两个孩子睡下之后才离开的。 今晚两个孩子大概是吓到了,躺到床上,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就是不肯睡。 萧芷妍安抚了好一顿,两个孩子才闭上了眼睛。 时隔六年,萧芷妍第一次去将军府。 路上竟然碰到两处关卡。 每处关卡都有两名身穿衙差服饰的差役在那值岗。 萧芷妍很久没有这么晚出来过了,竟然不知道大萧的治安这么先进了,竟然在京城的街道设置了这么多关卡。 貌似从医馆到将军府每个岔路口都有一个关卡。 见到差役,莫名其妙的安心了许多。 萧芷妍只带着明月,步履匆匆的走在大街上。 这么黑的夜色,如果没有这些差役,还觉得挺恐怖的。 很快到了将军府。 萧芷妍知道许宗业住在紫烟阁,她径直来到了紫烟阁的小门。 拉响了门环。 很快有门子出来,打开了门。 紫烟阁里哪个没听说过九小姐的大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她。 比如现在出来的门子,就没见过。 他看萧芷妍面生,被人打扰了休息难免气恼,正要发火,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被赶走的门子,赶紧收了心里的怒气,笑着问道:“这位娘子,有什么事?” 将军府的门子还挺客气。 萧芷妍也客气起来:“三爷在吗?” 竟然是找三爷的。 门子更不敢大意了:“三爷刚回来。” 萧芷妍指了指楼上:“那我能不能进去?” 这可难为门子了,他哪敢放行。 萧芷妍理解门子,确实不能随便放人进去,她稍微犹豫了下,问道:“那帮我把小卫子找出来,就说九小姐找他。” 九小姐这三个字可是如雷贯耳啊,门子不敢耽搁,赶紧说道:“我这就去找。” 小卫子很快出来了,见了萧芷妍先行了大礼。 “奴才给九小姐请安。” “三爷刚回来,脸色不怎么好,您快点看看吧。” 萧芷妍进了紫烟阁。 这是她时隔六年,第一次进入紫烟阁。 小时候两个人在这里嬉戏吵闹的情景重新浮现。 许宗业罚站的桂花树,她经常坐的秋千,以及一棵小鸟每年都会坐窝的大梨树,还都是从前的样子。 只不过桂花树似乎粗了一些。 秋千也破了一些,挂在树上的绳子都起了毛边,有些要断裂的迹象了。 而那棵大梨树似乎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到现在连叶子都没有长。 多半死了。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却又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一股不受控制的酸涩感自心底蔓延,萧芷妍的眼眶不自然的红了。 小卫子眼见着萧芷妍红了眼眶,解释道:“这棵梨树你走的第二年就死了。” 萧芷妍一怔:“那怎么没砍掉呢?” 小卫子:“三爷不让砍,特意从北疆捎了信来,说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动。” “两年前三爷回来,老夫人想把这些树都砍掉换新的。” “可三爷说什么都不让。” 紫烟阁是找了园艺大师设计的,如今里边夹杂这么一棵光秃秃的枯树,确实有碍观瞻。 萧芷妍不解道:“为什么?” 虽然自家爷从没说过原因,但是小卫子最了解自家爷的心思了。 “九小姐大概不记得了,你最喜欢吃这棵树上的梨了。” 萧芷妍确实不记得了,“还有这事?” 小卫子嗯了一声:“可不是啊,三爷也说过,九小姐嘴挑的很,别的树上的梨子一口就能尝出来,不够甜,只有这一棵的,你喜欢吃。” “那个时候,三爷每年秋天都把这棵梨树上的梨子收起来,专门放到地窖里藏着。” “所以你每次来,想吃梨的时候,三爷总能变出最甜的梨子来。” 萧芷妍被小卫子这段话惊得目瞪口呆。 竟然还有这事? 她小时候嘴确实很挑。 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从小锦衣玉食,蜜罐子里养出来的,不挑食才怪了。 可她不记得自己特别喜欢吃什么。 不过经小卫子一提醒,倒是有了些记忆。 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吧,她站在树下指着树上的梨子让许宗业摘给她。 低一些的梨子早就没了,只剩下树梢还有几个。 很难摘下来。 许宗业不愿意折腾,商量她吃别的树上的。 她小时候任性的很,指着树顶的几个梨子说道:“就这棵的最甜。” 许宗业不信她的话:“都一样的梨树,怎么就这棵的甜?” 她没理由也会给自己找个理由:“因为就这棵树被太阳晒的位置不一样。” 许宗业大概是信了她的话,所以才坚信这颗树的梨子和别的树不一样。 时隔这么多年,萧芷妍早已经忘记了。 要不是小卫子提起来,她根本想不起来这事。 不过她记忆里,确实是什么时候想吃梨就能吃上。 只是她从来不知道,许宗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为了她做过那么多。 “九小姐……” “九小姐,夜里风凉,还是进屋吧,”小卫子眼看着萧芷妍哭了,出声提醒道。 萧芷妍背着小卫子将眼泪擦去,跟着他进了屋。 萧芷妍来了,小卫子刚已经让人去禀报许宗业了。 可等了半晌都没见人出来。 进了大楼,他率先往楼上跑:“九小姐稍等,我去喊三爷下来。” 这可是六年来九小姐第一次上门啊,三爷还不得高兴坏了。 小卫子一路兴冲冲的跑到三楼,却见许宗业房门紧闭,好像还不知道九小姐来了。 他赶紧敲门:“三爷,三爷,九小姐来了。” “九小姐来了半天了,您快点出来。” 想象中的自家爷高兴的飞奔出来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房里死一般的沉静。 小卫子纳闷极了,难道自家爷睡了? 不可能啊,自家爷武功高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算是睡着了,那听力也比常人好。 九小姐来了这么大动静,他怎么可能听不见。 “三爷,三爷……” 小卫子继续敲门,“九小姐真来了,您快点出来啊。” “外边冷,别一会把九小姐冻坏了。” 小卫子喊完这话,就听门吱嘎一声响,倒是打开了。 可自家爷并没有出来。 怀里倒是多了一件衣服,是三爷扔出来的。 “送她回去,我还有事要做,就不见了。” 小卫子:“……” 三爷这是玩的什么套路? 他天天眼巴巴的上门去找人家,还不被人待见。 如今人家终于给点好脸色了,还上门来找他了,竟然说什么不见。 小卫子有理由怀疑他家爷病了。 “三爷,您是不是高烧了,九小姐正好是大夫,要不让九小姐给您瞧瞧?” “滚——”屋里传来一声暴怒。 小卫子知道了,他家爷病入膏肓,没救了。 小卫子担心自家爷后悔,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自家爷始终不肯出来,小卫子决定先下去安抚一下九小姐。 两个人好不容易重逢,明明关系好了很多,这一闹起来,万一再也好不了…… 人家九小姐儿女双全,他家爷可什么都没有。 “九小姐……” 小卫子下楼之后没看见九小姐,充满疑惑的询问旁边的婢女:“九小姐呢?” 婢女如实回道:“九小姐说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先回去了。” 顿了下,“改天再来拜访三爷。” 小卫子:“……” 唉,他白忙乎这么半天了。 萧芷妍在楼下什么都听到了。 许宗业不想见她。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她不放心两个孩子,还是决定等天亮再说这事。 小卫子看了眼怀里的衣服,稍微迟疑了下,赶紧追出去。 到底在门口追上了萧芷妍。 “九小姐……” 小卫子将衣服递到萧芷妍面前,绞尽脑汁的替他家爷找借口。 “这衣服是三爷让奴才拿给您的,担心您夜里凉。” 萧芷妍嗤了一声,道:“我不冷。” 小卫子抓了把脑袋,继续为他家爷找借口:“那个,不是三爷不见您,实在是皇上交代了重要差事,明天早上就要结果呢。” “三爷正忙着写奏章,九小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萧芷妍倒是被小卫子抓耳挠腮的样子逗笑了:“好了,我知道了。” 小卫子:“……” 总觉得九小姐不知道。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那个,三爷让我送您回去。” 萧芷妍只带了明月一个,还挺害怕的,倒是没有拒绝:“那辛苦你了。” 小卫子:“为九小姐效劳是奴才的荣幸。” 小卫子油嘴滑舌,萧芷妍听了他的话,心里稍微舒服些。 但也不会惯着这对主仆。 “是么?” 她冷笑道:“我记得好些日子没怎么见你了。” 小卫子心里一惊,担心九小姐见不到人,拿他撒气赶紧解释:“这不是这些日子三爷给奴才安排了差事,才没得空去医馆。” 萧芷妍才不信这话:“真的?” 小卫子眼见着瞒不过去,如实说道:“实话跟您说吧,是老夫人最近找人盯上奴才了。” “三爷不想给九小姐添麻烦,就让我少去医馆。” “老夫人?”萧芷妍终于明白了,难怪最近很少见到小卫子了。 小卫子点头:“可不是。” “老夫人着急,天天请媒人,逼着三爷成亲。” “这也不怪老夫人,是衙门逼得紧。” 萧芷妍奇怪道:“怎么是衙门逼得紧?” 小卫子:“朝廷不是有律嘛,到了年纪不成亲,就要罚银子呢。” “这三爷早就超年纪了。” “不过是碍于皇上的面子,没人敢罚银子。” “今年是皇上下了令,连武安侯也算上呢,明年要是再不成亲,就抓老将军和老夫人去坐牢呢。” 萧芷妍:“……” 泥鳅:“前几天老夫人一着急就病了,然后三爷跟老夫人说,今年年底必须解决婚姻大事。” 萧芷妍倒是知道大萧有律,到了年纪不婚,先罚银子,罚三次银子还不婚,就要抓父母问罪。 朝廷没有罚她是因为她成过亲,而且有一双儿女。 许宗业虽然也成过亲,但他没孩子。 倒是难为他了。 说话间,又遇到了刚才的见过的关卡。 小卫子自来熟的跟人家打招呼。 对方也跟小卫子熟络的打招呼。 萧芷妍倒没觉得奇怪,许宗业的小厮,认识的人多也正常。 她闲话家常那般的说道:“没想到京城治安这么好了,竟然还设了关卡。” 小卫子犹豫片刻,有些挣扎的说道:“九小姐,您就没觉得奇怪?” 萧芷妍纳闷道:“我奇怪什么?” 小卫子:“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些人都是将军府的人,三爷的亲兵。” 萧芷妍:“……” “你什么意思?” 小卫子:“自从上次瑶瑶出了事,三爷就把萧家方圆几里的地方都设了关卡。” “连只苍蝇飞过,都会被发现。” “后来您住进了医馆,三爷又延长了关卡的路线,把医馆附近两条街都守起来了。” 萧芷妍心头一跳,“竟然有这事?” 小卫子:“可不是,三爷不让说。” “本来想派些人保护您和两个孩子,可三爷又觉得你不喜欢,还影响你的生活,所以才有此下策。” 萧芷妍:“……” 原来这些关卡竟然是为她所设。 无数的感动在心口膨胀,这让她像了溺了水一般,呼吸艰涩。 她只知道上一世,她被一支利箭刺穿胸口,而他也用一把利剑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轰轰烈烈便是他爱的极致。 如今重活一世。 知道他在被休之后仍然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保她一命。 院子里早已枯死的梨树,他还舍不得砍掉。 默默的派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她。 …… 原来,他的爱也可以细水长流。 萧芷妍后悔了,刚回京城的时候,她就不该隐瞒自己的心意。 “九小姐……” 眼看着萧芷妍停住脚步怔怔的发呆,小卫子出声提醒道,“很晚了。” 萧芷妍收回神思哦了一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傻瓜! 通过昨晚的经历,萧芷妍下了决心。 她要和许宗业坦白,告诉他,从始至终,她只喜欢过他一个人。 以后也只喜欢他一个人。 可许宗业这人别扭的很,从昨晚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肯见她了。 萧芷妍知道许宗业这次伤透心了。 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好了。 不过这人生气也是莫名其妙。 昨晚明明是他动手打人,怎么他还生起气来了。 萧芷妍等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到了晚上她也生气了。 他不想见她,她就想见他了? 首辅大人了不起,她还是皇上的亲妹妹呢! 算了,人家首辅是真。 她这个妹妹连个确凿的证据都找不到。 萧芷妍生气归生气,第三天还是决定上门看看。 当然了,她没找到人。 不过她亲眼看见宣平公主大张旗鼓的进了将军府。 老将军和老夫人亲自出来迎接。 她没敢上前,只躲在后边看了一眼。 前世老将军一支利箭结束了她和许宗业两个人的命。 再见到老将军,她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老夫人倒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六年过去,人有些老了。 想当初,她天天来许家,老夫人好像习惯了,连饭菜都会多准备一份。 她一天不来,老夫人还会让人出门打听,怎么没见到她过去。 知道她最爱吃樱桃肉,小排骨,各种小甜品,每次都换着花样的准备着。 逢年过节,老夫人给自己的孩子准备新衣服小礼物的时候,也都不忘她那份。 在老夫人眼里,是真心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 萧芷妍五岁没了母亲,在她眼里,母亲也应该是许老夫人那样的。 可惜六年前,她不仅伤了许宗业,也伤了老夫人的心。 老夫人听说她要休夫,连夜赶到公主府,想求她不要冲动。 可她连老夫人的面都没敢见。 老夫人在公主府门口等了半宿,还是被许宗业拉回去的。 所以说许宗业大度呢。 如果换成她被人那般对待,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对方。 萧芷妍默默退到墙角另外一边。 没了再去见许宗业的心思,打算先回医馆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许宗业的轿子自远而近,从她身边走过。 轿子停顿了一下,旁边的管家似乎跟他汇报了什么,可轿子没停顿太久,还是继续往紫烟阁去了。 萧芷妍觉得自己没猜错的话,管家肯定告诉他了,她就在旁边。 可他还是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这人就因为和田牧川比赛那么点事,气到现在。 真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 萧芷妍心里憋着气,也不打算理他了。 可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宣平公主来。 平时那么忙的一个人,宣平公主来了,他就回来了。 小卫子说过,他年底必须把婚事定下来,现在不想理她,不会是想和宣平公主…… 想到这里,萧芷妍心口发酸,她稍一犹豫便跟了上去。 轿子一直进了紫烟阁才停下来。 萧芷妍还以为会有人拦她,直到她顺顺利利的进了紫烟阁,也没有人询问她半个字。 许宗业一身紫色朝服,从轿子里走出来。 人如皓月中天,冰清玉洁。 又如雪上寒梅,傲然独立。 下了轿子,也没给她半个眼神,超然物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不近女色的模样,进了屋。 萧芷妍站在轿子旁边,不由得呵了一声。 这是装的什么蒜! 前两天是谁抱着她,让她再喊他一声三郎的? 寻常夫妻称呼一声郎确实没什么。 可三郎这个称呼,是两个人成亲后,情到浓时不自觉发出来的。 有什么特殊含义,当她不知道? 萧芷妍见不得他这一副拒人千里,假正经的样子。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踩着小莲花步子,飞快的跟进了屋。 反正只要没人拦她,她今天就撕了他那张虚伪的皮。 萧芷妍没顾上欣赏身边的风景,一路跟着许宗业上了三楼。 许宗业完全当萧芷妍不存在,进屋后便脱了朝服,打算换上常服。 他手指最先触及的是萧芷妍送给他的那件衣服,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拿了旁边一件。 此刻的他,只穿了一身白色的内衣。 萧芷妍注意到他连衣服也无法遮挡的好身材,舔了下嘴唇,一股无法控制的冲动迫使她跑过去。 两手搂住他的脖子,便跳到了他的身上。 第62章 这个动作极其危险,许宗业怎么可能让她摔到。 下意识便拖住了她的身体。 就知道这人假正经。 萧芷妍看着他露出得逞的笑,眨了下眼:“既然不想理我,干嘛又抱住我呀?” 此刻两个人稳住了身形。 许宗业气气呼呼的松了手,极其克制的说道:“下去。”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明显透着不悦。 萧芷妍故意扭了下腰:“我就不下去。” “你不是不理我吗?” “怎么又和我说话了?” 许宗业想起那晚她哭着跑向田牧川的情形就觉得火大。 每次不管发生什么,他再生气都是一哄就好。 她就是抓住了他这个弱点,可劲的欺负他。 可偏生他自己拿不起来,听她两句好话,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这次的许宗业一再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这么纵容下去。 他的女人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都只能有他一个男人。 “下去。”许宗业火大,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低吼。 萧芷妍还真被他这气势镇住了。 这人不会是真不想理她了吧? 既如此,她也没必要赖着他。 反正欠他的银子也还了,实在没必要看他的脸色。 想及此的萧芷妍手臂渐渐松开,慢慢的滑到了地上。 许宗业心里更不舒服了。 以前惹他生气还知道哄哄他,现在连哄都不想哄了。 他才说了几个字,她就要溜了。 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改变态度,只道:“别影响我给父母请安。” 这句话刺激到了萧芷妍。 “给父母请安?” “怕不是想见什么人吧?” 谁没看见宣平公主大张旗鼓的来了将军府。 他这个时候过去,要做什么还用想? 萧芷妍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她搂着他的脖子,抬脚踩到旁边的小榻上,携着戾气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嘴唇。 许宗业:“……” 痛的他闷哼一声。 萧芷妍是属狗的,竟然就这么咬了上来。 两个人上一次亲吻还是六年前。 萧芷妍本来就没什么经验,又是情急之下来的。 角度把握不好,力度又没能控制住,惨烈结果而想而知。 可她偏不肯退却。 小手还从他脖子后边拿下来了。 此刻的屋里极为安静,只有两个人深深浅浅的呼吸。 —落了什么不该落到的地方。 许宗业:“……” 他咬牙克制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萧芷妍故意气他:“让你再跟我装正经,你这什么意思用我点破?” 许宗业是个正常男人。 哪里经得住喜欢的女子这么放肆!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实在无法控制体内的情绪。 “快点松开。” 嗓音又沙又哑,眼底染上一抹红色,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里边。 萧芷妍满意极了:“就不松开你能怎么样?” 喜欢的女子这么主动,许宗业觉得他但凡意志软弱一点都会从了。 可他也是个有骄傲有自尊的男人。 所以他用力推开了。 “萧芷妍,”许宗业竭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我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你要是不能一心一意的对我,就收起你那些手段。” “我许宗业虽然傻,可也绝不容许自己的女人三心二意。” 他说完这话,随便扯了件衣服披上,气冲冲的离开了家。 许宗业就这么走了。 下了楼才想起来,这里是他家。 有心再返回去,还要和萧芷妍碰面。 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家。 萧芷妍看着他远去,气的咬牙切齿。 这人连个给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么走了。 还说什么不允许自己的女人三心二意。 她什么时候三心二意了? 倒是听她解释啊! 狗男人,不要也罢! 不过萧芷妍到现在也算是弄明白了,许宗业生这么大气,肯定是那天晚上误会她和田牧川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遍那晚上的事,大概是她听了杨舒卿的话哭了。 恰好田牧川那个时候摔倒在地。 而她哭着跑过去,八成是给了许宗业错觉,让他误以为她有多心疼田牧川。 可她当时会哭真不是因为田牧川。 被杨舒卿嘴里的他,默默的为她做了那么多事的他,而感动哭了。 萧芷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烫的手心。 这里刚才可是握过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算了,看在他那么难熬还努力克制自己推开了她这事上,她就主动解开这个结好了。 许宗业走到门口,遇到了风风火火跑回来的小卫子。 沉着脸呵斥道:“跑什么?” 小卫子看见自家爷脸色不好,小心道:“北疆请的几个大夫都到了,本想带回来,看见九小姐来了,我就把人送走了,如今就安置在城东酒店,三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许宗业被萧芷妍气出来,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去哪。 “你先去安排着,我随后就到。” 小卫子领了命令,一溜烟的跑了。 萧芷妍下了楼,打算去找杨舒卿。 一来她不知道杨舒卿住哪,再者她用两腿走着去,一来一回人不一定找到,她的两条腿可能走断了。 注意到许宗业的轿子,轿夫还没离开,她走过去客气道:“你们能不能送我去找杨舒卿?” “奴才们伺候九小姐。”轿夫们像伺候自家主子那么恭敬,等她上了轿子便稳稳当当的抬了起来。 许宗业刚出门不远,注意到自己的轿子出来了,轿帘被一阵微风吹起,她看见萧芷妍坐在里边,无语的嗤了一声。 竟然坐着他的轿子走了。 路过许宗业,萧芷妍想起自己的目的,喊住了轿夫。 “停一下。” 等许宗业走过来,她撩开轿帘,笑眯眯的看向他:“许大人,我现在去找杨舒卿,那天晚上的事,你问他就清楚了。” 许宗业皱眉看向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萧芷妍趁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就这一次,错过了可别怪我没努力。” 语毕她放下轿帘,“走了。” 许宗业满脸无语的看着自己的轿子远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脚。 心口像被人塞进一块大石头。 萧芷妍真是360度无死角的气他。 偏生他拿她毫无办法。 找什么杨舒卿,这事关杨舒卿什么关系! 许宗业去了城东酒家。 此时小卫子已经准备好了。 在如月公主的婚礼见到萧芷妍,听说她在北疆喜欢上一个小大夫。 许宗业命令小卫子派人去北疆将所有认识萧芷妍的大夫都抓(请)了回来。 一共7位大夫,昨天到了京城。 小卫子请这几个大夫坐进酒店的包厢,许宗业进了隔壁。 只隔了一道薄薄的隔断,隔壁屋里说了什么,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许宗业要了壶茶,一边慢慢悠悠的品着茶,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 小卫子确定自家爷到了,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今天请几位爷过来,是有要事请教几位。” 他将一匣子银元宝放到桌子上。 粗略的估算一下,两千两不止。 从北疆请来的这些大夫,小的十几岁,老的有五六十岁。 一直生活在北疆那个穷地方。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如今眼睛都亮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银元宝流口水。 为首的一位老大夫抢先开口道:“卫爷,您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卫子笑眯眯的给几个人满上茶:“几位放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想向几位打听一下九小姐的事情。” “九小姐?”几位一怔,皆是满脸疑惑的看向小卫子。 小卫子解释道:“就是原来的昭阳公主,萧芷妍。” “哦,”几个人恍然大悟,“是她啊。” 小卫子:“想来几位都是认识九小姐的,我也不难为大家,问的也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情,只要谁答上来,这一锭银子就是谁的。” 小卫子从旁边拿起一个银元宝。 问出第一个问题:“谁知道九小姐几个孩子?” 本来几个人心里还存着几分小心,担心小卫子问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给萧芷妍引来灾祸。 再说过分隐秘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 如今听到小卫子的问题,心里好笑,这算是什么问题。 只要去他们生活的地方打听一圈,谁不知道九小姐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 “我知道,”坐在离小卫子最近的年轻大夫最先说道,“两个孩子,双胞胎,一男一女。” 小卫子满意的将银元宝放到了他面前。 笑道:“看了没,就这么简单,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一个银元宝。” 刚拿了银元宝的小大夫,没想到这么容易,他赶紧将银元宝揣了起来。 却不想被小卫子伸手拦住了。 他不解的看向小卫子:“这……” 小卫子笑道:“张大夫别怕,我不是要回这银子。” “不过是提醒大家,谁要是撒谎了,骗了我,这银子我可是会要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大家都放心了。 其余的大夫眼见着刚拿了银子的大夫只回答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拿了一个银元宝,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同时也跃跃欲试,做好准备,下一个问题,他们一定要答上来。 小卫子又把一个银元宝拿在了手里,说道:“第二个问题来了,谁知道九小姐的师父是谁?” 小卫子当然是想把鬼域子也请来的。 可惜鬼域子出门了,不在北疆,所以这些大夫就不包括鬼域子了。 当然了,鬼域子来了,他也不敢怠慢,怕是还要当成半个主子那么伺候着。 怎么说人家也是九小姐的师父呢。 “这我知道,”第一个回话的老大夫抢了个先,“是神医鬼域子。” 小卫子满意的给了他一个银元宝。 又问:“谁认识一个和九小姐走的比较近,过世的小大夫?” 坐在隔壁的许宗业,握着水杯的手指一紧,心口提起一口气,神经紧紧的绷了起来。 过世的小大夫? 小卫子这个问题把大家都问晕了。 没有人说话,小卫子继续问:“听说战乱被时人杀了。” 大家纷纷摇头:“没听说过这事啊。” 小卫子:“那和九小姐接触最多的小大夫,你们总该知道吧?” 老大夫回道:“那肯定是神医鬼域子了,可他草堂的几个大夫都老大不小了,没有年纪太轻的啊。” “啊,”老大夫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会不会神医鬼蜮子的学徒?” 小卫子一惊:“被人割了喉咙?” 老大夫嗨了一声:“什么被人割了喉咙,人家好好的呢,去年成亲了,九小姐还送过贺礼呢。” 刚才拿到银子的年轻大夫也知道这事,“对啊,娶的就是药房的丫头,俩人日久生情。” 小卫子心里充满了疑惑,他往隔壁看了一眼,回头继续问:“就没有一个割破喉咙的人?” 大家纷纷摇头:“这么大的事,要是有,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卫爷你是不是搞错了?” 小卫子也觉得他家三爷搞错了。 他想了想,继续问:“好,这事先过去,第四个问题听好了啊,九小姐一双儿女是谁的?” 满屋子忽然陷入一片沉静。 小卫子不知道大家这是什么态度,晃了晃手里的银子:“这个问题元宝加倍。” 谁见了银子眼睛不亮啊。 可他们确实不知道。 小卫子瞥了隔壁一眼,刚才还坐着的人影,已经站起来了。 想必他比谁都想知道答案。 小卫子抹了把头上的汗。 他也尽力了啊! “咳咳,”小卫子默了片刻,问道:“有线索也可以。” “九小姐平时跟你们聊天说话的时候,就没透漏过什么信息?” 大家纷纷摇头。 还是第一个拿银子的大夫,忽然想起点什么,说道:“我好像听我们家那口子说过。” “当时郡主给人看遍,那人怕的要死,郡主就说,‘一个男人怕什么,我家孩子爹受了伤从来不怕。’” 大夫口中的郡主就是萧芷妍了。 当时萧芷妍已经被降了爵位。 大夫继续:“然后我家那口子从旁边走过,顺口问郡主,怎么从来没见过孩子爹,他到底干什么的?” “郡主就说孩子爹当大将军,带人打仗呢。” “对,对,”大夫一边回忆一边说,“我家那口子是这么跟我说的,还说什么,郡主的相公竟然是大将军,怎么这么多年从来没去找过他们?” “我当时也很奇怪来着,不过又想,大将军肯定忙啊,没时间也正常。” “不过大将军一年两年忙还可能,怎么可能忙五六年呢,我看啊,这男人多半战死沙场了。” “咳咳咳……”小卫子忽然被呛到,憋的面红耳赤。 也不知道他家爷在隔壁什么感受。 确实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孩子爹这么多年没出现,就算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小卫子在心里腹诽完了又呸两声,他怎么能这么诅咒他家爷。 再说他家爷不去找九小姐,不也是有原因的。 “不对,不对,”旁边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大夫开口道,“你这话说的不对。” 刚拿了银子的大夫,担心小卫子误会他骗银子,急红了脸,“我怎么说的就不对了?” 小大夫也红了脸,盯着小卫子手里的银子,舔了下嘴唇说道:“九小姐的男人没死,肯定没死。” 他本来不想开口的,可看到银子哪有不心动的。 有了这个银子,他就能把喜欢的姑娘娶回去了。 小卫子一惊:“你怎么知道?” 小大夫为了证明自己的可信度,提高声音道:“这事是我无意中听到的。” “九小姐和老神医告别,她说这次回京就是来找两个孩子爹的。” 小大夫说到这里有些心虚。 一开始是无意中听到,但他太好奇了,就一直没舍得走开,一直把两个人的话听完。 小卫子紧张的问:“后来呢?” “九小姐有没有说两个孩子的爹是谁?” 小大夫:“那倒没有。“ 小卫子失望了叹了口气。 小大夫又道:“不过九小姐说,她之前做了什么错事,对不起两个孩子的爹,她这次回来,一来是给他认错,再者是想和他和好,给两个孩子一个家。” “对,九小姐就是这么说的,我肯定没记错。” “之后老神医就特别不舍的说,要是回京不如意,就再回北疆,他还等着把一身的医术都传给小白呢。” …… 之后小卫子又问了一些问题,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最后将两千两银子都分给了大家。 毕竟不远千里把人家弄到京城,怎么也不能空着手让人回去。 许宗业本来就觉得两个孩子是他的,如今听了这些人的话,虽然算不上证据,但也算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可那小大夫明明说了萧芷妍这次回京城是认错的,哪里看到她有一点认错的样子? 还想和孩子的爹爹和好,那不是和他和好了? 许宗业心乱如麻,心里堵着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又不知道怎么和萧芷妍求证。 反正他这次绝对不能那么轻易被她哄好。 以后还不更加有恃无恐了。 许宗业心不在焉的出了酒楼,正好撞见杨舒卿。 杨舒卿一见到他就开始抱怨:“许大人,你可让我好找。” 许宗业面色不善,冷言冷语的说道:“找我干什么!” 杨舒卿:“这事您就要问九小姐了。” “刚让你们家子轿子抬着去的,把我堵在了家里,非让我来找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解释清楚。” 许宗业不说话,杨舒卿继续抱怨:“你说九小姐那么漂亮一个美人忽然上门,我家里那些母老虎能安静吗……” 忽然接收到许宗业凉凉的眼神,赶紧解释,“那个,她们只敢跟我闹,可不敢怎么着九小姐。” 许宗业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口吻仍然不怎么好,“她让你解释什么?” 杨舒卿心虚的揉了揉脸,“那个,听说你生九小姐的气了?” “不对,是吃九小姐的醋了?” 许宗业:“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舒卿:“那个……” “那天晚上吧,武安侯不是摔到了吗,九小姐哭着跑过去了……” 旧事重提,无异于在许宗业的心口上挖窟窿,“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舒卿摆了下手道,“你别急啊。” “如果你是因为这事生气了,那你真是误会九小姐了,九小姐当时确实哭了,但不是因为武安侯,而是因为我。” 许宗业眸光一敛,吓了杨舒卿一跳,赶紧解释,“也不是因为我。” “是因为我的话。” “我当时跟她说,如月大婚之后,你去了山西剿匪,给她报仇去了。” “她当时就红了眼眶。” “然后我又说,皇上上位初始要杀她,是你用自己的军功和项上人头保了她一命。” “她肯定被这事感动哭了。” “谁知道那么巧,武安侯这个时候被你一掌打吐了血,她应该是没反应过来,看见有人倒了就冲过去了。” …… 杨舒卿越说越心虚。 难不成许宗业和萧芷妍闹了好几天还是因为他? 要不是萧芷妍心思细腻,猜到许宗业因为什么吃醋,这事大概无解了。 谁能想到那么巧。 许宗业没想到萧芷妍在田牧川倒下之前就哭了。 那她哭着跑到田牧川身边,红着眼睛看他的时候,不全是因为她心疼田牧川了? 许宗业这两天没睡好,再加心绪烦躁,乍一听说这事,只觉得额前一片漆黑,身体不堪重负,好像要晕倒一般。 他用手撑着额头,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安静下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舒卿往后退了一步,总觉得许宗业可能要拿他出气。 “当然是真的,我这不也是好心办坏事,想让她多了解你一些。” “谁知道会发生那么巧的事。” “再说,谁知道你那么小心眼儿,当场就甩袖子走了。”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了打伤了人,内疚呢!” 许宗业:“……” 他内疚个屁! 田牧川根本是装的。 萧芷妍知道许宗业的心眼和针孔那么小。 以前虽然小吧,但是好哄。 谁能想到,时隔六年,官位越来越高,还越来越难哄了。 她上门两次了,都不肯搭理他。 找完了杨舒卿她也恼了。 回了医馆就让人挂了打烊的牌子,关了大门。 吩咐了佣人,今天谁都不见。 许宗业赶到医馆的时候,大门紧闭,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闹事呢。 幸好他及时赶来了。 他敲开门,是橙子出来迎的。 “许大人,”橙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只是不肯让开门口。 许宗业手持折扇,心急如焚。 他往左走,橙子就往左移。 他往右走,橙子就往右移。 许宗业进不去门,看了一眼橙子,“免礼吧。” 橙子还是不肯走开。 许宗业不悦道:“你让我进去啊。” 橙子:“……九小姐说了,今天不见客。” 许宗业皱眉道:“什么客,你看看我是谁?” 橙子一脸莫名:“我认识您啊,您是当朝首辅,许大人。” 许宗业:“……那你还不让开。” 橙子心说您自己做了什么还不知道吗? 可他不敢说出口:“九小姐吩咐的,谁都不能进这个门。” “还说橙子要是敢放您进去,就让橙子滚出医馆呢。” 许宗业心口一紧,终于明白橙子的意思了。 萧芷妍这紧闭大门是为了防他呢。 这一刻的许宗业,悔的肠子都青了。 拿什么乔啊,人家上门两次,他差不多行了,怎么就把人气走了。 现在好了,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不料橙子又道:“再说九小姐正忙着收拾东西,怕是也没时间招待许大人。” 许宗业皱眉:“收拾什么东西?” 橙子:“九小姐说了,来了京城天天被人欺负,明天带我们回北疆了。” “许大人,橙子也回去收拾东西了。” 他说完这话,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就听哐当一声,许宗业险些被忽然推过来的门板撞到鼻子。 萧芷妍要回北疆? 他反应过来继续敲门,可这次回应他的只有无限的静谧。 静的他心口发慌。 静的手足无措。 静的他肝肠寸断。 想到两个人才重逢这么几天,又要远隔千里,就觉得伤口被人生生的撕开了。 萧芷妍现在是一介民女,去哪都不受束缚。 可他是当朝首辅,无旨不得出京。 就算他不当这个首辅,可他以前是大将军,也不能擅自去边关重镇。 到时候,他就真的见不到她了。 许宗业悲从中来,仰头看了一眼高墙大院,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墙头。 算了,这个时候还做什么正人君子,先溜进去再说。 第63章 萧芷妍生气是真生气,但也不会说走就走。 她带着两个孩子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虽然以前相熟的人大都离开了,可这里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留在这里,总比别处多了几分安全感。 况且太后也在京城。 还能时不时的进宫看一眼。 如此她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再说,还有比京城更适合两个孩子生活的吗。 又刚拜了师父,进步神速呢。 再过个一两年到了入学的年纪,还能送到最好的学府。 萧芷妍摸透了许宗业的脾气。 只要他是因为那天晚上她哭了的事情生气,听了杨舒卿的解释,肯定会跑过来。 所以她故意教给了橙子那段话。 许宗业从小到大都被萧芷妍吃的死死的,听了橙子的话,心里着急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跳墙就进来了。 萧芷妍趁着没事做,便整理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衣服。 把那些小了的坏了的都收起来,经常穿的拿出来放在外边。 许宗业绕开众人,转到后院,从窗子看进去,就见萧芷妍正忙忙乎乎的收拾衣物,像极了橙子所说的要回北疆的情形话。 心里急了,推门就进了屋。 “萧芷妍,你干什么呢?” 萧芷妍背着门口,听到许宗业的声音,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还是被惊了一下。 这一惊像极了做贼心虚的样子,许宗业心里更急了。 萧芷妍转身就看见他红着眼眶,死死的盯着她手里的衣物。 有那么一瞬间心软,但还是故意模棱两可的反问道:“你说呢?” 一生气就甩袖子走人,连问都不问,这次不拿住了,以后还不得上天啊! 萧芷妍存了心思要晒一晒他,自然做足了样子。 萧芷妍这三个字,听在许宗业心里,那就是一副她马上就要离开京城的样子。 心里能不急么? 可他从小到大都拿萧芷妍没办法。 六年前她要走,他没办法。 六年后忽然回来,他只能被动的接受。 当然这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情。 可如今,她再次要走,他发现他还是没办法。 以前娇滴滴的长公主,活的像棵野草,落地就能生根。 像北疆那么偏僻又荒凉的地方,她一样能生活的很好。 毫无办法的许宗业,手里握着扇子坐在了床边。 他偏着头,也不看萧芷妍,像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默默的坐那一言不发。 萧芷妍也不理他,把东西收拾差不多了,看见小白的一件褂子被他坐了一块。 伸手去扯:“别碍着我收拾东西。” 许宗业不肯挪开,那褂子就被他压着。 萧芷妍担心扯坏了,只能走过去把人推开。 许宗业就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把人扯到自己面前,仰头望着她的脸,像个被人丢弃的小狗请求主人那般的开口道:“别走行吗?” 萧芷妍被他红的渗血的眼底惊住了。 快要溢出的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接触到她的目光,那水珠子不受控的流了下来。 大概是感觉到丢人了,男人转头飞快的擦了下去。 萧芷妍忽然觉得心口一滞,再也不想逗他了。 六年前,他已经被她伤过一次了。 明知道他的心思,干嘛还要这么折磨他。 萧芷妍拿走许宗业的扇子,搂着他的肩膀坐进了他怀里。 含着几分娇气的说道:“我没要走。” 许宗业:“……” 萧芷妍:“刚才橙子的话是我教他的。” 许宗业看向旁边的衣物,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不走收拾东西干什么? 萧芷妍解释道:“都是两个孩子的衣服,大都小了,坏了,我收拾出来扔掉。” 许宗业总觉得这一刻的萧芷妍才是哄他。 萧芷妍极难得的好耐性,低头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格外亲昵道:“人家这次回来就是来找你的。” 回来找他的? 许宗业还没从刚才她要走的震惊缓过神来,此刻听了这话,心绪纷乱,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相信她哪句了。 许宗业不是一个能主动袒露心声的人。 否则前世也不会走到殉情那步两个人都没有表白过。 甚至成亲之后都没有同过房。 萧芷妍是重活一世的人,自然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所以,她会主动牵着他的手,将一切误会解开。 “许宗业,你真是……” 萧芷妍娇嗔道:“有什么事,就不能说出来吗?” “那天晚上你就那么甩袖子走人,是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知道你想什么?” “要不是我够聪明,猜到你是因为什么吃醋,让杨舒卿去找你解释,你是不是要一辈子不理我?” 许宗业心烦意乱,萧芷妍说的都对,他无法反驳,可他也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茬。 萧芷妍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能看出武安侯是装的,偏我就看不出来?” 许宗业:“那你还跑过去?” 萧芷妍:“有人摔倒了,哪个正常人不过去看看?” “当时杨舒卿正说你的事情,我是先哭了,武安侯是后摔到的,谁知道你连问都不问,打了人就走,怎么,你还有理了?” 事情解释开了,许宗业的心里也亮堂了起来。 他有些尴尬的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冲动。” 萧芷妍哼了一声:“何止是冲动,人家大半夜的跑过去找人,有些人呢仗着人家喜欢,连见都不见呢。” 许宗业心里一喜:“你说你喜欢我吗?” 萧芷妍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如果不喜欢,干嘛要跑回来找你。” “喜欢看你脸色啊!” 许宗业高兴了。 萧芷妍终于承认喜欢他了。 不过这高兴不过一瞬间,很快又陷入了自己我怀疑中。 萧芷妍可是当着皇上的面说过心有所属的话。 谁知道萧芷妍是不是哄他。 许宗业不说话,萧芷妍知道他心里还有疙瘩。 反正两个人的感情可以慢慢解决。 不如先将两个孩子的身世告诉他。 如此他心里有了底,以后也就不会再怀疑她了。 萧芷妍坐在他腿上,两手极其亲密的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瞧着他的眼睛:“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允许你问我一个问题,只要你问出来,我都如实告诉你。” 萧芷妍不好主动出口,许宗业问出来呢,她自然而然的坦白两个孩子的身世。 可以说这是她想到的最好方式了。 她也认为,许宗业肯定更好奇两个孩子的身世,那一定会问出来的。 可惜她想错了。 许宗业连想都没想的问道:“六年前,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萧芷妍:“……” 果然不能对他期望太高。 许宗业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萧芷妍喜欢他,肯定不是这几天才喜欢的。 那为什么六年前要和他分手? 六年前的事哪里说的清,萧芷妍只想说清两个孩子的身世。 许宗业不按套路出牌,弄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这人真是……” 萧芷妍不回答,许宗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就知道她还是在哄他。 萧芷妍:“许宗业,你就不想知道两个孩子是谁的?” 许宗业当然想知道了。 但他心里几乎可以确定两个孩子是他的,所以他更关心六年前的真相。 “你说的,我问什么,你都告诉我。” 萧芷妍无奈道:“好,我告诉你,六年前,我要和你分手,原因很简单,我不想连累你。”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怎么能解开许宗业的心结! “那至于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和我分手?” 萧芷妍心说,怎么不至于,你会自刎啊! 但这是重生前的事情,她说不清楚。 只道:“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会抗旨,不会同意亲事的。” “就是有些措手不及。” “当时玄宗已经起兵,你知道仁宗做的那些糊涂事,我心里是觉得玄宗必胜。” “那我是仁宗的没妹妹,如果真有城破人亡那天,你觉得我作为公主结果会如何?” 她不等许宗业说话,自顾自的说道,“你是许家的三少爷,有大好的前程,何必跟着我受牵连。” 许宗业不赞同她的说法:“那为什么田牧川就可以?” 萧芷妍:“因为田家一直忠于高宗,反正玄宗上位,他也没什么好结果。” 许宗业总觉得这不是真相。 就算如萧芷妍所说,只要抗旨不婚就可以了,何至于用那么激烈的手段休夫。 以至于他变成整个京城的笑柄。 只不过萧芷妍能和他解释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意外了。 他不想过多的追究,还是等她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许宗业心里终究还有一个小疙瘩没解开。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更关心两个孩子的身世:“瑶瑶和小白都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萧芷妍还不想说了呢:“刚才给了你机会,只回答你一个问题,是你不问的。” 许宗业:“反正我认定了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 萧芷妍嗤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许宗业回答不出来具体时间,只道:“就是喜欢,想多接触,想把他们都留在身边。” “你知道我很讨厌小孩子的,兄长的几个孩子,我都没带过。” “唯独不讨厌他们两个。” 萧芷妍笑了:“那可能就是父子天性了。” “不过你还是笨,不如儿子聪明。” 许宗业惊讶道:“为什么这么说?” 萧芷妍:“因为小白只见了你一面,就认出来了。” 许宗业:“……” 被萧芷妍的话惊到了:“什么意思?” 萧芷妍:“如月公主大婚,小白第一次见到你,就认定了你是爹爹。” 许宗业这一刻是极其震撼的,他的儿子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一刻许宗业明白了,为什么小白那么内向的一个孩子,愿意和他接触。 原来小白早就认出他来了。 许宗业震惊的同时也是自豪的。 “我的儿子,当然是最聪明的。” 顿了下,“不过为什么他从来没提过?” 萧芷妍:“他又不是瑶瑶,这孩子嘴巴可严了,只要我们没表示,他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许宗业心疼自己的儿子:“那我现在就告诉他去。” 萧芷妍赶紧拦住了他。 小白这关倒是好过。 瑶瑶那里才是大问题。 担心许宗业兴冲冲的跑过去,父女两个闹起来,到时候很难平息。 但她又不能直接告诉他,瑶瑶不想认他。 那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没能从小陪伴两个孩子,他心里肯定充满了遗憾。 如果被瑶瑶指责了,他只怕会更内疚。 萧芷妍觉得,许宗业实在没必要承受这些。 “那个……” 萧芷妍拦住了人,被许宗业用满是疑惑的眼神注视着,一时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了。 “对了,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我回来找你,又没跟你说实话吗?” 许宗业正想问这事呢。 果然没再急着去找两个孩子。 “为什么?” 萧芷妍瘪了瘪嘴,心里充满了委屈。 “你自己说说,第一次见面,皇上要杀我,你做了什么?” 许宗业当然记得那天的事情。 甚至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皇上要给萧芷妍和田牧川赐婚,她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他能怎么办? 虽然她后来又拒绝了,可她又亲口承认自己心有所属。 萧芷妍想起这事就心不顺:“那么多人为我求情,唯独你站那不动。” “说什么心里有喜欢的人,那不过是敷衍皇上的话,本来想过后跟你解释清楚,可你见死不救,我当然就以为你心里没有我了,还怎么和你解释这些。” 许宗业:“……” 所以这事怪他了? 萧芷妍:“当时皇上问我心里喜欢的人是谁,我是铁了心要说你的,还想着大不了被你休一回,也算是两清了。” “可……” 许宗业记得这事,当时田牧川好像跟萧芷妍说了什么。 后来他还问过田牧川,可田牧川什么都不肯说。 萧芷妍继续道:“田牧川救了我的命,也救了一双儿女,他用感情要挟我,我当然要顺着他了。” “不过也就是不能被皇上赐婚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过后跟你解释清楚,想必是能理解的,可你见死不救,我还怎么和你解释。” 萧芷妍撒了谎。 当时田牧川不是感情要挟,而是威胁了她。 用六年前的一封信。 六年前,萧芷妍给田牧川写过一份信。 在玄宗杀进京城的时候。 她让田牧川偷出虎符,想办法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 这么多年,田牧川因此一直背负着卖主求荣的骂名。 萧芷妍担不起这个骂名。 如果是她自己还好,她还有两个孩子。 田牧川不过是背叛了自己的主子,尚且如此。 这件事如果爆出来,她在外人眼里背叛的可是自己的亲哥哥。 毕竟她没有自己是太宗女儿的证据。 被人戳脊梁骨都是轻的,没准还会被仁宗的忠臣暗杀。 其实是不是玄宗的妹妹,都不会影响她的决定。 仁宗暴虐,倒行逆施,民怨连天,天下震荡。 玄宗在百姓眼里,不光是正统,还是一支仁义之师。 上一世,他带大军攻城,厮杀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到底还是攻入了城门。 萧芷妍不想眼看着那么多将士和无辜的百姓枉死,就必须尽快将城门打开。 所以,让田牧川打开城门,不只因为她是玄宗的亲妹妹。 重活一世,她只是不想让那么多人惨死。 最主要的是,前一世,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并不知道仁宗有多残暴。 或许知道,可她并没有深想过这里的事情。 毕竟那人是她的哥哥,对她又极好。 …… 这些原因,萧芷妍藏在心里六年,没和任何一个人提过。 包括田牧川。 今天自然也无法和许宗业解释清楚。 只希望他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并没注意到这些。 萧芷妍的话里漏洞百出,许宗业觉得自己又贪心了。 之前他想着,萧芷妍只要哄哄他就好。 可现在,他想走近萧芷妍的内心,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的关系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如今喜欢的女人在身边,还有一双聪明乖巧的儿女,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至于那些漏洞,他权当没发现好了。 女子娇滴滴的坐在他怀里,一双秋水剪瞳尽是柔情蜜意。 想起成亲那天晚上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情景,他体内莫名的起了一股邪火。 随即便不受控制的含住了她的唇。 萧慕白和萧慕瑶吃了晚饭就和李莹琪、紫英还有几个丫鬟玩躲猫猫。 像往常一样,不到睡觉是不肯回屋的。 对于屋里发生的事,谁都没注意到。 甚至都不知道许宗业过来。 萧慕瑶每次都觉得自己躲得特别隐秘,可每次都被人找到。 这次她决定回屋里躲着。 娘在屋里收拾东西,他们都很怕娘,一般情况都不会进屋里找人。 所以屋里绝对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么想着,萧慕瑶放开小步子,往屋里跑去。 这世上最让人动情的东西,萧芷妍觉得,绝对是许宗业的唇。 带着他特有的温度,细细的从她耳边擦过,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栗。 六年前她就体味过这种要命的感觉。 如今重温起来,人都要飘了。 注意力全都被眼前的人吸引走了,早已经忽略了外边的情况。 连萧慕瑶推开门冲进来,她都没觉察到。 要不是被人推开,她怕是要在女儿面前丢人了。 朦胧之际,她被人推开还有几分不悦。 直到听见女儿喊她:“娘你不许告诉他们哦。” 那一瞬间,就觉得一股凉气从头顶喷下来,吓得她机灵一下就清醒了。 赶紧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随手捡起件衣服继续整理。 好在萧慕瑶忙着捉迷藏,她是倒退着进来的,并没有注意到里边两个人的情景。 直到门关上,她转过身来看见许宗业。 怔了一下,肉呼呼的小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许宗业经常练武,听力要比常人高出好几倍。 萧慕瑶的脚步声虽然很小,但他还是隔着很远就听到了。 再舍不得也得在女儿进屋之前推开。 他倒是比萧芷妍镇静,等女儿回过身来的时候,衣服整理好,表情也恢复了自然。 以前虽然觉得了两个孩子都是他的,毕竟没经过证实,心里总隔着那么一层。 如今再看自己的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他许宗业的女儿啊! 果然是他许宗业的女儿! 萧慕瑶躲进屋里,外边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她。 许宗业仍然保持刚才坐在小榻上的动作,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萧芷妍注意到他眼里充满疼爱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这才像家的样子。 要说萧慕白和萧慕瑶是双胞胎呢,似乎有心灵感一般。 别人找不到她,萧慕白可是最懂她心思的人,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屋里。 萧慕瑶眼见着萧慕白来了,故意躲在门口吓了他一跳,随后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一起跑了出去。 萧芷妍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许宗业。 注意到某处,不怀好意的笑了。 “晚上留下来吧?” 许宗业当然不会走了。 只不过他和萧芷妍的想法不一样。 两天人好不容易和好,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 晚饭过后,萧芷妍带着两个孩子给他们讲了一会儿故事,直到两个孩子睡去,她才有机会去找许宗业。 隔壁屋收拾出来了,许宗业暂时住在这里。 萧芷妍一过来就从身后把人抱住了。 男人这细腰,比她的也粗不了多少。 手感格外好。 忍不住发出一声类似呓语的喟叹,“早就想抱了。” 这一声极其满足的感叹,让许宗业心情大好。 “那就让你多抱一会儿好了。” 夜色浓稠,整个医馆都进入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中。 萧芷妍肖想了六年的情景,终于实现了。 她从没像这一刻这样满足过。 “许宗业,”她贴着许宗业的后背,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 许宗业静静的站在那,极其配合应了一声:“嗯。” 萧芷妍瘪了下嘴,有些羞赧,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爱你。” 许宗业身体一僵,他不敢置信的绷紧身体,支起耳朵连半个字都不敢放过。 “你说什么?” 第一次有些不好意思,第二次就顺畅多了。 萧芷妍重复道:“我说,我爱你呀。” 许宗业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嘴角的弧度开始弯起,且越来越大。 萧芷妍知道他喜欢听,一遍一遍的重复:“我说,我爱你呀。” “我说,我爱你。” 许宗业想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让她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可萧芷妍怎么都不肯松手。 “别动,听我说完。” 许宗业便保持着不动。 萧芷妍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知道吗?” “我从小就喜欢你。” “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意识到而已。”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女孩子走太近,也不想让你和别的女孩子一起玩。” “哪个女孩子要是接近你,我就想办法捣乱,让你离她远远的。” “我就想让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 “这些年,我在北疆,见不到你,想你想的睡不着觉,我就想啊,人生为什么这么苦呢?” “为什么这么苦呢?” “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呢?” “可我知道,你肯定比我更苦。” “怎么说,我还有一双儿女陪着,可你呢?” “其实在我心里,你和两个孩子同样重要,都比我自己重要。” “我就想让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这就够了。” “够了……” 第64章 许宗业第一次听见萧芷妍的心声。 原来他在她心里如此重要。 如此他这六年吃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这一刻缠在他身上的手臂逐渐松懈,他慢慢的转过了身。 “妍儿,”女子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许宗业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是吃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只是很后悔,没有早点去找你。” “让你和孩子在北疆受苦了。” 萧芷妍眼中含泪,笑着摇了摇头:“一点都不苦。” “只要想着你平安无恙,总有一天我能带他们回来找你,就不觉得苦。” 许宗业将人抱进怀里,轻声道:“怎么没给我来个信呢,我好早点去接你。” 萧芷妍:“一来我不能离开北疆,再者你没有皇上的允许也不能去北疆,何苦让你跟着牵挂。” 许宗业惩罚性的咬了她一下鼻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萧芷妍在他怀里蹭了蹭,弯唇笑了:“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什么吗?” 许宗业:“什么时候?” 萧芷妍:“皇上要杀我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为我求情,就你站那没动。” “那个时候我就想,你肯定不喜欢我了。” “那我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没想过别人,我不知道不能喜欢你了,不能想你了,哪天看着你娶别的女人回家,我要怎么过完这一生。” 萧芷妍说到这里,哭的泣不成声。 许宗业被萧芷妍的眼泪刺痛了心口:“除了你,我也没想过别人。” “大不了单身一辈子,其实很快就过去的。” 萧芷妍攥着拳头,使劲垂着他的匈口:“你个傻子,干嘛不早点跟我说,你还喜欢我。” “害得我又绝望,又担心你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世,把他们从我身边夺走。” “那时我一个人怎么办?” “只要想想,就觉得好难过,好心痛,好绝望呢。” 许宗业把人紧紧的抱进怀里,下巴轻轻的蹭着她的发顶,嗅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充满懊悔的吸了口气。 “妍儿,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那天没帮你说情,是知道皇上肯定不会杀你。” “如果他真要杀你,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而且你知道我向来拿你没办法,就算心里怨你恨你,也不可能跟你抢两个孩子。” “更不可能去找别人。” “没有你,什么对我来说都没意义。” 这是前世今生,重活了两世,萧芷妍第一次和许宗业互诉衷肠。 许宗业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的将她脸上的泪水吻去。 情到浓时,萧芷妍去解他衣服,却被按住了手指。 萧芷妍特别不满的看着他:“你不想要我么?” 许宗业怎么可能不想。 睡梦里都是她,早就恨不得把人拆吞入腹了。 可他还是有一丝理智的。 “妍儿,嫁给我。” 萧芷妍没有丝毫犹豫:“好。” 许宗业心里踏实了,但还是控制着她的手不让她动。 “明天我就让人准备三书六礼,下个月就成亲。” 时间虽然紧了点,婚礼可能会有些仓促。 但他等不了了。 一天不把人娶回家,他一天不能安心。 萧芷妍都听他的,“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过我们都有过一次婚礼了,这次其实不用那么隆重也没关系,只要到衙门办了手续,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的就可以了。” 许宗业虽然着急,还是不能听萧芷妍的。 “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 萧芷妍笑他傻:“能和你在一起,哪有什么委屈。” “再说我父母都不在身边,也没有像样的嫁妆,弄那么大排场,到时候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笑呢。” 许宗业才不这么想,“一双儿女就是你带的最好的嫁妆,还要什么。” 许宗业一直很会说话,萧芷妍满心欢喜。 “我觉得,他们两个是你给我的最好的聘礼才对。” “要不再给一次?” 萧芷妍说着话,又要动手,却再一次被许宗业给按住了。 “等成了亲,想要多少都给你。” 萧芷妍红着脸嗔他:“又不是没有过。” 许宗业:“那不一样,之前我们成亲了,现在……” “我们可没成亲。” 萧芷妍挑眉:“那你还留宿?” 许宗业:“这不是舍不得走吗。” 既然许宗业没想法,萧芷妍气咻咻的回房了。 许宗业有理由怀疑他只是个帮人宣泄的工具人。 第二天是三日一朝,许宗业虽然一宿没怎么睡,但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换上小卫子给他送来的朝服,坐着轿子满面春风的进了宫。 这一夜萧芷妍也没怎么睡。 两个人重新在一起,多年夙愿得以实现,她比谁都开心。 虽然现在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比如瑶瑶的态度,老将军夫妻的态度,皇上的态度…… 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她和许宗业互相喜欢,一切困难都能解决。 许宗业说他要准备三书六礼,萧芷妍其实不怎么在意。 但他喜欢,她都由着他。 六年前,他是尚公主,要住进公主府。 虽然做驸马是一件多少人羡慕的事情,但对于许宗业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因为喜欢,他愿意住进公主府。 如今两个人在一起,她没有爵位,便可以跟着他回许家了。 当然了,老将军夫妻可能没那么轻易接受她。 但热热闹闹的才是一家人。 她有心里准备。 而且以前的公主府冷冷清清的,一点烟火色都没有。 她还是更喜欢去许家。 今天的许宗业,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眉目舒展,面如冠玉,人如朗月,嘴角弯起,一直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杨舒卿凑过去,笑道:“许大人今天是有什么好事?” 许宗业认认真真的行了叉手礼,笑道:“过几天府里要办喜事,请帖稍后送到府上。” 杨舒卿心里纳闷,没听说将军府什么人要办喜事? 老将军和老夫人的生辰都是冬天的,这会应该办不着。 那是四小姐定了亲? 他作为许宗业最好的兄弟,不可能没听说这事。 对了,昨天九小姐找过他,难道是…… 杨舒卿一拍脑门:“你不是要和九小姐成亲了吧?” 许宗业笑道:“到时候还要辛苦兄弟帮忙张罗一下。” 许家人丁兴旺,一应事务都有人照应。 哪里用得着杨舒卿,不过是一句客气话。 杨舒卿心里是真为许宗业高兴。 九小姐如今虽然没有爵位了,但两个人郎才女貌,又有一双那么可爱的儿女,可真是天作之合。 他真心道:“恭喜许兄得偿所愿。” 自从查抄了岳老王爷之后,田牧川就正式入朝了。 他今天来的巧,正好在宫门口碰见了一脸如沐春风的许宗业。 他本来没在意,听到了杨舒卿的话。 脚步一顿,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了。 许宗业要和萧芷妍成亲了? 许宗业没有否认。 那就说两个人重新在一起了。 这一刻的田牧川内心充满了嫉妒。 他稍微犹豫了片刻,请人帮他告假便返出了皇宫。 许宗业眼见着田牧川去而复返,心里有些不自在。 临到上朝,他无暇关心一个武安侯的去留,便率先进了上央宫。 田牧川没去别的地方,直接来了萧芷妍的医馆。 萧芷妍心情好,眉眼间都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再一次和许宗业成亲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 两个相爱的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一起,她满心甜蜜。 想必那个傻子和她是同样的心情。 昨晚还不肯碰她。 装的一本正经,像个人似得。 身体的反应可是骗不了人的。 萧芷妍给两个孩子整理好衣服,让他们去找师父,该上早课了。 萧慕瑶看到萧芷妍一直笑,忍不住好奇道:“娘,您是不是心情特别好呀?” 萧芷妍都没发觉自己一直笑着的,“为什么这么说?” 萧慕瑶:“您一直笑呢。” “是么?”脸上的笑收也收不回来,萧芷妍低头亲了一下萧慕瑶的额头,“大概是瑶瑶今天表现的好吧。” 既然和许宗业和好了,也谈到了婚事,自然要先告诉孩子们。 萧芷妍担心两个孩子一时接受不了,决定先试探一下。 “瑶瑶,小白,”萧芷妍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你们两个不是一直想找爹爹吗?” 小白眼睛一亮,娘是要他和爹爹相认了吗? 萧慕瑶却有几分怔愣,小脸紧紧的绷着,好像对这个消息特别意外。 萧芷妍心知这事还不到火候。 小心的询问道:“难道瑶瑶不想找爹爹了吗?” 萧慕瑶有几分迷茫的摇了摇头:“瑶瑶有师父,有义父,还有许叔叔呢。” 萧芷妍:“……” “那如果许叔叔做爹爹好不好?” 萧慕瑶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点都不好呢。” 萧芷妍心口一紧:“为什么?” 萧慕瑶特别委屈的说道:“这两天许叔叔都没教我和小白武功呢。” “许叔叔还给娘脸色看。” 萧芷妍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好了,你们两个先去找师父吧。” 瑶瑶这段话如果被许宗业知道,肯定很伤心。 她得想个什么办法,将许宗业的形象扭转过来。 两个孩子刚走,田牧川就出现在了门口。 萧芷妍见到他有些意外:“你没上朝吗?” 田牧川自来熟的进了屋,随手关上了门。 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要和许宗业成亲?” 没想到田牧川都知道了,想来许宗业没有隐瞒,没准还见谁告诉谁,自家要办喜事了。 想到他说起自己要成亲时的样子,肯定是又得意满足的,忍不住笑了。 “是啊,宗业告诉你的?” 田牧川特别生气的走到萧芷妍身边,扯住她的手腕质问道:“你怎么能和他成亲?” 萧芷妍没听到祝福,犹如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心里老大不痛快。 “你干什么抓我的手腕?” “我怎么就不能和他成亲了?” 田牧川负气说道:“就是不能。” 萧芷妍也不是好脾气,她虽然感激田牧川为她做的事。 但也不会任由他这么无理取闹下去,“我和许宗业两情相悦,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今不求你的祝福,但也请你尊重。” “高兴就来喝杯喜酒,不高兴,就当不知道这事好了。” 这句话触了田牧川的底线,他心里生气,带着几分暴戾吼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要和他成亲?” 萧芷妍也恼了:“是啊,你到底想怎么着?” 田牧川:“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萧芷妍:“我要想什么后果?”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成了亲,孩子还有了爹爹,这后果难道不好吗?”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眼里充满了怒火。 空气里都是火药的味道。 萧芷妍忽然觉得很委屈,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田牧川,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六年前出事之后,我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 “事到临头,收不到你一声祝福就算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田牧川见不得萧芷妍受委屈,更见不得她哭。 看见女子的眼泪一对一对的掉下来,心就软了。 但他也不是要故意拆散萧芷妍和许宗业。 只是他比两个人都有理智。 “萧芷妍,”田牧川忍着心痛道,“你知道我这次出去办差,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吗?” 萧芷妍一怔,难道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田牧川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这屋里绝对安全才压低声音道:“我遇见魏忠瑜了。” 萧芷妍心里一惊:“魏忠瑜?” 田牧川神情格外严肃,如临大敌一般的说道:“是啊。” 听到魏忠瑜这三个字,萧芷妍脸色大变,“那皇兄……萧敬衍也和他在一起了?” 萧芷妍当年背刺仁宗,让田牧川开城放玄宗大军入城。 致使田牧川被人骂到现在。 如果这件事爆出来她才是幕后主使,风向还不知道怎么变。 在众人眼里,她可是仁宗的亲妹妹。 萧芷妍自己被人戳脊梁骨无所谓,可她的两个孩子一辈子不能抬头做人,她怎么忍心。 田牧川和萧芷妍担心的显然不一样。 仁宗逃走,虽然没有了原来的皇权,可他在位三年,死忠颇多。 如果知道萧芷妍是主谋,肯定不会放过她。 当然仁宗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极小。 但如果萧芷妍嫁进将军府,也就等于有了军权这块金牌。 仁宗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到时候他一定会卷土重来,想办法联络萧芷妍,帮他重新登上皇位。 萧芷妍不受玄宗待见,没有玄宗的庇护。 将军府到时候处于风雨飘摇中,肯定会被玄宗猜忌。 而仁宗倒行逆施,阴鸷暴戾,在他眼里,萧芷妍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到时候谁能控制得了这种局势? 田牧川将目前的形势一一分析给萧芷妍。 条理清晰,句句惊雷。 犹如一把极其锋利的剑,深深的刺进萧芷妍的心口。 六年前,仁宗赐婚就是抱着她拉拢将军府的心思。 如今许宗业出将入相,两位兄长也都是镇守一方的边关大将,将军府更胜从前。 而她这个时候嫁给许宗业,一定会让仁宗重新看到希望。 就算她不为仁宗所用,但朝事瞬息万变,谁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萧芷妍不堪重负,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她和许宗业终究是无缘。 田牧川这次出京遇到魏忠瑜的事,本来不想告诉萧芷妍。 毕竟仁宗没有行动,他不想拿这事烦扰她。 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萧芷妍越走越远。 皇上本来就对她不满,仁宗不出现还好,万一和萧芷妍联系,皇上绝对不会手软。 到时候别说将军府,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保得了她。 田牧川走后,萧芷妍擦干眼泪,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来到了前边诊堂。 昨天才答应了许宗业成亲的事,今天就告诉他亲事办不了,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想来也知道他该有多难过。 萧芷妍舍不得许宗业难过。 那么爱她,且她也深爱的男人,连他皱眉她都舍不得,怎么舍得看他难过。 可如今,她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萧芷妍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破解办法。 主要是玄宗不相信她,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可如果知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了。 至少不会因为她牵连将军府。 皇上派田牧川查证薛淑妃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眉目。 萧芷妍觉得,这事还是她自己动手好一些。 做不做皇上的妹妹无所谓,做不做公主也没关系。 以前她从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可如今关系到许宗业,她就不得不上心了。 当然这事还是和许宗业说一声的好。 可万一没有证据证明她是皇上的妹妹,凭白惹人笑话一场。 还以为她不甘心做一个平民百姓,非要巴结皇上,做皇上的妹妹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成亲都是不明智的。 萧芷妍决定,找一个好的说辞,先过了许宗业那关。 等她找到证据,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能在皇上那里取得信任,也就不怕仁宗做什么了。 萧芷妍打定了好了注意,只等许宗业下朝了。 转念想到,万一许宗业先回将军府,准备三书六礼,她不是要等个空? 想及此萧芷妍让小橙子去宫门口等着。 等许宗业一下朝就把他请过来。 可惜小橙子去晚了。 今天早朝无事,早早的散了。 许宗业记着三书六礼的事,下了朝便急急忙忙的回了家。 两人成亲,光两个人同意还不行。 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萧芷妍的父母不在了,他的父母再不拿出点态度,肯定会让萧芷妍感到委屈。 如今两个人心意相通,她已经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绝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父母的态度至关重要。 许宗业决定,先跟父母沟通过了再说。 萧芷妍眼巴巴的等着许宗业过来。 可惜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见人影。 就连小橙子都没回来。 萧芷妍忍不住腹诽: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入睡前,萧慕瑶掰着手指数了数,“娘亲,许叔叔都三天没教我们功夫了呢。” 许宗业本来就忙,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教孩子。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两个孩子不满也是正常。 萧芷妍替许宗业解释道:“许叔叔是朝廷重臣,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萧慕瑶撇了撇小嘴,“义父也是朝廷重臣呢,今天还来了医馆。” 萧芷妍:“那不一样,许叔叔要帮皇上处理很多朝廷大事呢。” 提到皇上,萧慕瑶充满了遐想,“娘,皇上什么样呢?” “那皇上不是更忙?” 萧芷妍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当然了,皇上也很忙呢。” …… 两个孩子很快睡了,萧芷妍从房间出来,让明月问问小橙子回来了没。 正好看见小橙子来了后院。 只有他一个人。 疑惑道:“让你去请许大人,怎么请了一天?” 小橙子如实回道:“我去晚了,许大人已经回了将军府。” “我又跟去了将军府,小卫子说许大人去老将军那里了。” “我就留在紫烟阁等着,谁知道就等到了这时都没见许大人回来。” 去了老将军那里? 萧芷妍心里纳闷,问道:“没听小卫子说起,许大人为什么去了老将军那?” 小橙子摇了摇头:“没听说。” “不过小卫子说,许大人肯定是找老将军和老夫人商量成亲的事情去了。” 萧芷妍心口一紧,许宗业这么快就去找父母了? 她还以为这事得等几天呢。 想到许宗业这么积极的去操办成亲的事情,而她却在打退堂鼓。 心里充满了愧疚。 幸好他今天没有过来,否则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他说暂不成亲的事情。 萧芷妍正在庆幸许宗业没有过来,却不想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她身边。 男人一身白色常服,手持折扇,脸上尽是无法掩饰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里,充满柔情。 萧芷妍呼吸一滞,这一刻她犹如被人用什么堵住了口鼻,无法顺畅自如的呼吸。 待人走近了,注意到他额头上一块青紫,萧芷妍目光敛了敛,心疼道:“怎么弄得?” 许宗业身披清辉,犹如洋洋洒洒的月光般皎洁而纯粹。 他眼里的笑也如月光一般清澈,“你猜?” 萧芷妍瘪了瘪嘴:“不会是老将军打的吧?” 刚才橙子说他去找老将军谈亲事去了,老将军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没准就随手抄了什么东西打他了。 这样的事情,小时候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每次她都特别心疼。 萧芷妍还真猜对了。 许宗业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今晚……” 萧芷妍明白了,老将军夫妻果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正好她们现在也不适合成亲。 萧芷妍不等许宗业说下去,抢先一步说道:“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许宗业一顿:“什么事?” 萧芷妍让人拿了一颗熟鸡蛋过来,按着许宗业坐到院子里的石台上,一边给他处理脸上的伤,一边道:“我想着现在就成亲,还是急了点。” 许宗业眸色一敛,脸上的笑容尽散:“你什么意思?” 萧芷妍注意到他的神色,赶紧解释:“你看啊,我从回来还没见过老将军和老夫人,孩子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就提成亲的事情,只会惹得老人家不快,何苦呢。” 许宗业想说,他已经说服父母了。 父母一开始确实很反对,老将军甚至还放言只要他和萧芷妍在一起,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可他经过一下午的努力,到底说服了父母。 毕竟两个人都有孩子了,老将军虽然不悦,但总不至于让许家的骨血流落在外。 更何况,老夫人听说有了一双双胞胎孙女孙子,心里高兴的控制不住,恨不得立马就把孩子接回去。 原来她还担心许宗业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那生的孩子自然不能带回许家。 可萧芷妍不一样,她和许宗业是皇上赐过婚的。 尤其听许宗业说起萧芷妍休夫是为了保全他,更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懂事,识大体。 如果当初两个人没分手,许宗业作为前朝的驸马,肯定不会得到皇上重用。 哪里还有今天的许宗业。 就这么,许宗业挨了老将军一砚台,终于让老将军松了口。 萧芷妍不给许宗业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再说,你和瑶瑶、小白还没有相认,这事也得慢慢来才行。” “还有啊,皇上也不一定能同意我们在一起。” “怎么说我也是前朝的公主,他一直不放心我。” “不如我们先缓一缓,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许宗业一直冷着脸没说话。 要说萧芷妍这些理由都是临时想出来的,他是不信的。 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田牧川来过医馆。 想起田牧川明明都到了皇宫,却在临上朝前请假来了医馆。 心里就不踏实。 不过他没想那么多。 如今两个人终于冰释前嫌走到了一起,他不信田牧川三言两语就能拆开他们两个。 可眼下,他不得不承认,他看错了萧芷妍。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退缩了。 这个时机成熟,没有标准。 到底什么时候能成熟,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成熟,或者发生了什么才能成熟,全都是未知。 这一刻许宗业心如死灰。 但他还想挣扎一下:“这些理由是你昨天晚上就想好的,还是田牧川来了之后才想好的?” 第65章 许宗业还想挣扎一下,“这些理由是你昨天晚上就想好的,还是田牧川来了之后才想好的?” “或者是看到我之后才想起来的?” 萧芷妍被许宗业问的一怔,脸色有些不自然,“你怎么这么说呢?” “还怀疑我和田牧川?” 许宗业相信萧芷妍,可不代表她就没有事情瞒着他。 六年前分手的解释,漏洞百出。 当时玄宗还在北疆,主力被藩国牵制着,打进京城的日子遥遥无期。 虽然各地拥护玄宗的队伍蜂拥而起,从四面八方攻进京城。 但当时仁宗坐拥最有利的地利,和一众追随他的忠臣猛将,怎么那么容易被玄宗攻下来。 萧芷妍又怎么能知道玄宗能攻进京城? 非要在这个时候犹如壮士断腕一般的坚决休夫。 除非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许宗业坐在清浅的月光下,萧芷妍站在他身边,还在细细的为他处理伤口。 像小时候一样。 他每次挨了打,她都心疼的不行。 只不过以前都是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埋怨他,“挨打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避开点。” “偏要那么傻站那不动。” “武功都白学了?” 明明很心疼他,每次处理完伤口,还非要在他伤口上按一下。 “让你不长记性,不知道变通。” …… 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仍然是亲密的动作。 可今天的许宗业心凉如水,怎么也感觉不到亲密来。 他勉强自己弯了下唇角,却带不出一点笑意来,“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儿。” 萧芷妍嗤了一声:“所以啊,这事和他没关系,你别多想。” 许宗业很想问问,那田牧川放着朝会不去,却跑来她的医馆是为什么? 可他到底没问出口。 明明喜欢的女子就在身边,可他就是觉得隔着好远,好远。 明明伸手就能触及,可总有层扯不掉的纱幔遮挡着,让他看不清,看不透,看不懂。 许宗业坐那不动,眼里灰蒙蒙的。 萧芷妍知道他不高兴,随手将鸡蛋放到石桌上,坐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他的鼻子,“不高兴?” 许宗业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暗沉如水,他望着萧芷妍的眼睛,抿了下唇,“如果我父母同意我们在一起,明天就上门提亲呢?” 萧芷妍笑容僵住,她仔细观察许宗业的眼睛,想看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转念一想,老将军和老夫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同意他们在一起。 没准老将军早就放话了,只要她敢进门,他就敢不认许宗业这个儿子。 所以许宗业肯定在安抚她。 有了这个判断的萧芷妍笑了:“怎么可能?” “你也别太逼着他们,只会适得其反,我们的事慢慢来,不急的。” 最好拖个三年五载,拖到玄宗找到仁宗,将他的死忠一网打尽。 许宗业失望的不是萧芷妍骗他。 而是萧芷妍和田牧川有一个共同的,而他却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秘密,足以决定他们的关系。 “妍儿,”许宗业轻轻的把人抱进怀里,贴着发顶类似呢喃般的说道:“想你了。” 萧芷妍回抱住他,贴着他的匈口蹭了蹭,“傻瓜,我不是在这。” 许宗业没说话。 就算抱在怀里,也觉得空的很。 想看看她的真心。 想看看她不能说的秘密。 想看看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愿意坦白。 …… 终究,许宗业选择了麻痹自己。 “我会好好和父母说,你别急,我肯定能说服他们的。” 顿了下,“他们年纪大了,思想有些顽固,但不是不通情理,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萧芷妍自然不急。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好,都听你的。” 许宗业又道:“对于孩子们,我也会努力的,让他们早点接受我。” 萧芷妍:“我相信你,小白一直都喜欢你,瑶瑶你要多花点心思。” 许宗业:“好。” “还有皇上那里,我都会处理好的。” 萧芷妍:“皇上11岁被送去北疆,那些年和太后一起没少吃苦,还要时刻堤防高宗和仁宗,他比常人要小心很多才能生存下来。” “作为臣子,要多体谅一些,相信他一定会是个好皇上的。” 这段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许宗业一点都不惊讶。 可从萧芷妍嘴里说出来就耐人寻味了。 皇上确实是位好皇上。 上位六年以来,他一面平息战乱,一面赈灾救民,不光兴修水利,灌溉农田,还做了很多实事。 比如将仁宗留下来的上万宫人放出大半。 六年来从没纳妃。 皇后及众位妃子都是他从北疆带回来的。 …… 可以说,皇上绝对是一位合格的好皇帝。 否则他也不会入朝为官。 对他忠心耿耿。 当然,如果皇上能对萧芷妍再宽容一些,就更好了。 许宗业目光沉静的看着萧芷妍,有意问道:“皇上那么对你,你还如此为他说话,不太对吧?” 为自己的亲哥哥说话,当然没问题了。 况且皇上确实是位仁君。 萧芷妍并没想过对许宗业隐瞒自己的身世。 只不过没有证据,她不好说出口而已。 “你不知道我一向宽容吗?” “只不过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否则我还是宰相的料呢。” 许宗业被她说笑了:“不入朝为官也是女宰相的料。” “当日田牧川的话是你教给他的吧?” 萧芷妍一怔,怎么又提到田牧川身上去了,“什么话?” 许宗业:“皇上询问他老岳王的事,他什么都没说,只说老王爷家里存了不少银子,敢说不是你教他的?” 没想到许宗业早知道了这事,萧芷妍笑了,“是我教的,怎么了?” 她眨了眨眼睛,“不好么?” 许宗业:“怎么不好,这一句话彻底将老王爷一只脚推进了地府。” 萧芷妍想到这两天听到的八卦,问道:“对了,我听说老王爷病了?” 许宗业:“是病了,好像是之前的病没好利索。” 萧芷妍瘪了瘪嘴:“活该他咎由自取,之前来这看病,我开的都是猛药,还想着过后再调理调理,谁知道他去皇上那告了我一状。” “后边的药就没法开了,想来如果他没得罪我,还能有余地的,这是他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许宗业:“确实活该。” 萧芷妍:“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恶毒啊?” 许宗业:“那是我弹劾的她,说恶毒也该是我。” 萧芷妍笑着亲了亲他的下巴,“皇上没去看过他?” 许宗业:“没听说。” 萧芷妍:“其实我知道,就算没有田牧川那片话,皇上早晚也是要收拾他的。” 许宗业:“详细说说。” 萧芷妍:“一来你是他的肱骨大臣。” “二来皇上的心眼儿……” 她用手指比划着,说道,“只有针孔那么大。” “当初就是这个老糊涂谏言,把11岁的太子和刚失了女儿的太后赶去了北疆,皇上能留他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不过是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毕竟老糊涂也是有功的。” “但你想啊,他对皇上哪里有恩?” “哪里又有义?” 萧芷妍分析的句句在理,许宗业来了兴致:“那你说我弹劾之后,皇上为什么放置不理?” 萧芷妍瘪了瘪嘴,“你还不知道?” 许宗业故意道:“不知。” 萧芷妍:“才不信你。” “当然是因为我了。” “皇上怕你和我这个前朝公主勾结,以后动摇他的国本呢。” 许宗业好笑道:“你说会吗?” 许宗业貌似随意的一句话,其实充满了试探。 萧芷妍又为何不知。 毕竟她在别人眼里,可是前朝的公主。 仁宗健在,她安能不向着自己的亲哥哥? 萧芷妍没法开口她是皇上亲妹妹的事情,但可以表态。 “宗业,”萧芷妍收了懒洋洋的模样,认认真真的说道,“这世上谁会背叛皇上,我都不会。” 顿了下,“我指的是现在的玄宗,当今皇上。” 她再一次强调,“我和你的心是一样的。” 萧芷妍忽然这样表态,许宗业反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之前还想着,万一仁宗回来,她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又怎么办? 如今听了萧芷妍的话,只觉得有些奇怪。 萧芷妍看出他的疑虑,没多说什么。 只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夜里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萧芷妍特意说了夜里,许宗业奇怪道:“什么地方?” 萧芷妍:“薛国公府。” 许宗业:“……” 萧芷妍用小手捂住了他的嘴:“什么都别问,早晚会知道的。” 萧芷妍说不问,许宗业就不问。 总不会比之前的六年更难熬。 至少她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再过几天就是太后的生辰了。 萧芷妍之前被太后邀请,心里琢磨着总要给太后备些礼物。 本来想给太后绣一幅万寿图,可她手艺不好,再加医馆事情多,时间紧,在寿宴之前送上去,怕来不及,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礼物。 太贵重的,她准备不起。 太轻的,她又拿不出手。 不过太后邀请了两个孩子,让他们两个准备个武术表演倒是不错。 想来许宗业教他们两个功夫也有一段时间了,萧芷妍有心试探他们两个,便把他们叫到了面前。 萧芷妍今天换了一身短衣。 萧慕瑶一见她的穿着便笑了起来:“娘是要和我们比武吗?” 萧芷妍笑吟吟的点头:“是啊。” “跟着许叔叔学了这么多天,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样了,娘可是要考你们。” 萧慕瑶得意道:“那娘你要小心了,我和小白的功夫进步飞快呢,怕你打不过我们两个。” 萧芷妍:“真的?” “娘倒是要看看你们两个有没有说大话。” 前一段时间,许宗业把兵器打出来,送给了萧慕瑶和萧慕白。 他们两个喜欢的爱不释手。 许宗业给萧慕瑶打了一条皮鞭和一副双锏。 因为双锏拿着不方便,萧慕瑶平时都用皮鞭。 将小皮鞭往腰上一缠,侠女气势足足的。 小鞭子挥舞起来噼里啪啦作响,虎虎生威。 着实有些唬人。 今天娘要和她比武,她有意表现,将小鞭子往起一挥,掀起地上一片尘土,猎猎作响。 “那娘你要小心哦。” 萧慕白手持小一号的长木仓,他身体笔直,手握长木仓,犹如一棵挺拔的小白杨,刚劲又有力量感。 “娘,你也选一样武器吧?” 萧芷妍笑了,正好看见旁边有一把许宗业修的木头剑,随手抄了起来。 “娘用这个。” 萧慕瑶和萧慕白学了一段时间功夫了,都想在萧芷妍面前好好表现,打的极其用心。 两个孩子配合默契,心有灵犀。 一个心思乖巧,动作灵活。 一个刚劲有力,进退有度。 竟然没一会儿就将萧芷妍打的节节败退。 萧芷妍没想到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个孩子的功夫进步就这么快了。 她喊了一声停,两手扶着木剑大口喘起了气:“娘不行了,娘打不过你们两个。” 萧慕白担心娘身体不好,跑过去询问:“娘你没事吧?” “我给你倒杯水去。” 他说完这话就跑回屋了。 萧慕瑶也关心萧芷妍:“娘,你这样不行的哦,以后得和我一样练习才行呢。” 萧慕瑶鼻尖上出了一层细微的汗珠,萧芷妍用手绢给她擦去。 笑道:“娘以后就指望你们两个保护了。” 萧慕瑶无比得意的拍了拍胸口:“娘,你放心,瑶瑶肯定能保护娘的。” “你们在干什么?” 许宗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母子三人在讨论武功。 他了解萧芷妍,向来对武功避而远之,今天竟然拉着两个孩子主动谈了起来。 着实有些好奇。 “许叔叔,”萧慕瑶听到许宗业的声音,回头冲着他甜甜的喊道。 许宗业弯腰,揉了揉萧慕瑶的小脑袋,“听说瑶瑶刚才赢了娘?” 萧慕瑶得意的点了点头:“我和小白进步都很快呢。” 顿了下,她有些委屈的说道,“许叔叔如果不那么忙的话,进步会更快呢。” 许宗业这几天忙着和萧芷妍生气,都没过来接孩子练武。 现在被孩子指责,心里多少有些懊恼。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却还是这么孩子气。 才多大点事,就放着孩子们不管了。 这些年,萧芷妍不管遇到什么,始终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 说起来,他这个父亲当的也太不合格了点。 此刻许宗业心里充满了愧疚。 他认真道:“以后只要朝廷没事,爹……”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快了,赶紧改口,“许叔叔一定好好带着你们练武。” 萧慕瑶没注意到他多出来的这个字,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那许叔叔你要努力哦。” 许宗业说的每个字都听见了萧慕白的耳朵里。 这个爹字一出来,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爹爹已经认出他们了。 只是为什么没有和他们相认呢? 对了,瑶瑶好像还没接受爹爹呢,看来他得努力点,帮爹爹一下了。 萧芷妍听到许宗业自称了一声爹,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当然希望父女两个早点相认,可瑶瑶明显没有往那上边想。 如果冒然揭开真相,万一她不肯接受,到时候受伤的不光是瑶瑶自己,许宗业肯定更难受。 她不希望两个孩子和他之间有任何人受伤。 想到很快就到太后生辰了,她询问许宗业的意思。 “宗业,太后邀请了我和两个孩子过几天进宫庆生,还不知道准备什么礼物,我想着让两个孩子表演一段武功,你觉得什么样?” 萧芷妍的提议当然都是好的。 许宗业没有不赞同的:“我觉得很好。” 萧芷妍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可惜了,本来我还想着跟他们两个一起表演,多热闹一些。” “可刚才试了试,我已经拿不动刀枪了,到时怕是坚持不下来一场表演。” 许宗业毫不犹豫道:“那我来。” 萧芷妍坚决反对:“那怎么行,你是当朝首辅,到时候要给皇上撑场面的,怎么能和两个孩子一起来。” 被萧芷妍一说,许宗业也觉得场面不合适。 自家玩玩倒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还是不能太随便了。 萧芷妍笑了:“也不用非要跟着个大人,其实我觉得两个孩子也挺好,就是得排个花式,光上去打一顿,多没意思。” 许宗业赞同的她的观点,稍微想了想,笑道:“这事你交给我吧,我有办法。” 萧芷妍眼睛一亮:“真的啊?” 许宗业挑了挑眉:“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萧芷妍当然放心了,非常愉快的将这事交给了许宗业。 两个孩子开始没听明白怎么回事。 当他们明白过来过几天可进宫给太后拜寿,高兴的都跳起来了。 萧慕白比较安静,性子也内敛,表达高兴的方式就是笑得眼里仿佛有星星一般。 而萧慕瑶向来欢脱,听说可以进宫了,她又蹦又跳,恨不得现在就去才好呢。 “娘,我和小白真的可以进宫了吗?” 萧芷妍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当然了。” 萧慕瑶:“前几天娘自己进宫,我和小白好生羡慕呢。” “没想到,我和小白也可以进宫了。” 萧芷妍笑道:“那你可要好好表现,哄得太后高兴,没准以后还能去呢。” 萧慕瑶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嗯嗯,瑶瑶一定会的。” 想起在北疆的日子,曾经的小伙伴一起玩闹时,都幻想过能进皇宫一回。 萧慕瑶当时还跟大家拍着胸脯说:“以后我一定会进皇宫的。” 隔壁的黑小子特别不屑道:“你怎么进皇宫?” “我以后要是考状元了,自然就能进皇宫了,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进?” 如今的萧慕瑶倒是想揪住他问问:“你考上状元了吗?” 哼,她可是很快就能进宫了呢。 因为两个孩子要进宫。 萧芷妍比往常紧张了许多。 她自己不打紧,不能让两个孩子被人看轻了。 如今她没有爵位了,宫里又是个极其复杂的地方,很容易招惹是非。 两个孩子还小,理解不了大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所以她必须尽可能的保护两个孩子。 再者,许宗业是首辅,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她也不能让许宗业丢了颜面。 萧芷妍决定做两身漂亮的衣服给两个孩子。 自己也要换一身行头。 必须得配得上宫里的华丽才行。 当然了,她也不能招摇,更不能逾制。 否则皇上还不得当场给她难看。 所以,事事都得恰到好处。 这就是一门学问了。 好在萧芷妍从小生长于皇家,对这些事情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行动起来,也有门路。 不至于像没头苍蝇似得四处碰壁。 萧芷妍和许宗业约好了今晚出门。 吃过晚饭,萧芷妍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屋了。 许宗业从来没哄过孩子们睡觉,眼巴巴的看着萧芷妍带着孩子们进屋,想跟着一起进去,又怕萧芷妍把她赶出来。 到底站在门口没有动。 萧芷妍注意到他的神色,随手关门的时候,朝他眨了下眼睛:“要不要进来?” 许宗业心头一跳:“可以吗?” 萧芷妍把门打开,“有什么不可以。” 平时许宗业没少进了萧芷妍的卧室。 可心情从没像这一刻那般难以形容。 心里发虚,脚步沉重,比他上战场的时候还要困难。 萧芷妍注意到他紧张的样子,笑了:“怎么了,没哄过小孩子睡觉?” 许宗业如实点了点头:“没有。” 萧芷妍:“你之前不还想留两个孩子在紫烟阁睡的吗?” 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没说开,感觉哪能一样。 许宗业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那会什么都不知道。” 萧芷妍明白他的意思,那会还不确定两个孩子是他的。 现在面对自己的一双儿女,第一次看着他们入睡,心里的那种复杂情绪,怎么能用语言形容。 萧慕白最先看见许宗业进来,眼睛亮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 萧慕瑶也看见了许宗业。 她刚躺倒床上,又爬了起来:“许叔叔,你今晚也住这里吗?” 许宗业:“……”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转头看向萧芷妍。 萧芷妍笑着说道:“许叔叔今天晚上陪瑶瑶和小白一起睡呀。” “你们两个不是一直想听战场杀敌的故事吗?” “许叔叔可以讲给你们听呀。” 萧慕瑶的注意力被带走了,她看着许宗业的眼里充满了小星星,“那许叔叔你快说,你一共杀了多少敌人呢?” “娘说你是大英雄,好厉害呢!” 第66章 萧慕白也一眨不眨的看着许宗业,想听他讲那些战场杀敌的故事。 许宗业自然不会一开口就讲那么血腥的事情。 他挑了些战友间互相帮助,智谋退敌,思念家里亲人的故事说给两个孩子听。 两个孩子听的津津有味,比往常晚了大半个时辰才睡。 萧芷妍一直坐在床尾静静的听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战场的事情。 她知道,真实的战场远没有他说的这么温和。 那必是血流成河,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的地方。 出战的那四年多,不知道他遇到过多少危险。 单看他身上那些伤就能知道。 萧芷妍的眼眶慢慢被水雾弥漫,她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常年握木仓的关系,都是粗粝的质感。 她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对不起。” 许宗业把人拉起来,抱进怀里,低声道:“说什么对不起,都过去的事了。” 萧芷妍轻轻的蹭了蹭他的匈口。 满心都是不舍,就算此刻两个人靠的很近,能嗅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还是有种深入骨髓的思念无法化解。 如果能这样地老天荒就好了。 可她知道,就算两个人心意相通,还是要面对许多阻碍。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蹦出个人来阻止他们。 如果她不是“仁宗的妹妹”就好了,“都是我不好,” 萧芷妍轻声道,是真心道歉,为了这么多年她的离开道歉。 也为了答应嫁给他,却又不得不无限延期的事情道歉。 许宗业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从小他就喜欢她这一头秀发。 每次从他面前飘过,都会有种淡淡的香味钻入鼻孔。 他每次都想抓在手里闻闻。 可那个时候年纪小,长公主的脾气大的很。 担心惹她生气,他也就想想罢了。 如今发丝擦着脸颊,柔柔顺顺的,每一根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你怎么会不好呢。” 许宗业满眼怜惜的看着她,“我的妍儿哪里都好。” 这话说的心里暖暖的,萧芷妍弯唇笑了,“是不是还有半句没说出完?” 许宗业也笑了:“只要不离开我就更完美了。” 萧芷妍心口堵了一下。 勉强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把两个孩子给你,我有不得以……”离开的苦衷,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带两个孩子。 萧芷妍这话没说完,许宗业的脸色忽变,眼里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戾气。 萧芷妍吓得心口一紧,赶紧瑟缩起了脖子。 “你干嘛这个表情,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许宗业极其克制的说道:“萧芷妍,如果你敢再离开我一次,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从来不敢回忆六年前分手的情景。 锥心刺骨,了无生趣。 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算天底下所有男人的梦想都是平步青云,开疆扩土。 手握大权,搅弄风云。 可唯独他是那个例外。 从小,他的想法就极其简单。 每天都有她在身边。 能看见她一颦一笑。 能听见她的娇声笑语。 如此,人生便满足了。 他就这点志向。 萧芷妍要休夫那一刻,他震惊无助,心慌又难过。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见她了。 她的开心失落,难过不悦,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人了。 …… 今天听到萧芷妍说了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能不能生气么! 萧芷妍不过假设一下,她又如何舍得离开。 听了许宗业的狠话,她吐了吐舌头道:“你看我就随口一说,你还急了。” “你放心,这辈子只有你不要我那天,我哪里舍得不要你。” 许宗业的脸色缓和了些,“永远都不会有那天。” 他认定的人,就是一辈子。 萧芷妍露出讨好的笑,凑到他的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两个人分开太久了。 重归于好之后,被各种事情扰乱,也没能好好的在一起过。 一下不过瘾,还想要的更多。 她便坐在他的怀里,轻轻的摩挲起来。 许宗业没什么心思。 他现在只想把人娶回家。 否则就像头上悬了一把利刃,如何能够安心。 “妍儿。”许宗业偏开了头,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萧芷妍极其不满的瞪着他:“怎么了,亲一下都不行了?” 许宗业颇为无奈的看了眼身后的两个孩子,“你真要当着他们的面做点什么?” 萧芷妍倒是忘了这两个孩子。 主要是他们睡眠太好,一般情况下是打扰不了他们的。 不过到底不适合当着小孩子的面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那我们去隔壁。” 去隔壁,许宗业也没心情。 “你不是要出去?” 萧芷妍眨了下眼睛,忽然拍了下额头,险些把正事忘了。 指望皇上找到她,她怕是要被皇上针对一辈子了。 还是她主动出手吧。 “我们走吧,”萧芷妍换了身夜行衣。 许宗业为了配合她,也换了一身夜行衣。 萧芷妍看着他一身黑漆漆的,笑了:“感觉我们两个像做贼。” 许宗业低头看了一眼自身的穿着,“我还从来没穿过这个。” 顿了下,“不过人好看,穿什么都精神。” 萧芷妍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别太自恋。” 两个人手拉着手出了屋。 萧芷妍担心两个孩子:“我们就这么走了,孩子怎么办?” 许宗业:“没事,我派了人都在附近。” 萧芷妍想起关卡的事,顿时放了心:“险些忘了,这附近都是你的人。” 整天这么盯着也挺辛苦的。 萧芷妍想了想,道:“这几天我得去看看老夫人,早点把这两个小鬼送回去。” 两除了皇宫,还有比将军府更安全的地方吗? 萧芷妍听说田牧川见过魏忠瑜后,总觉得身边充满了危险。 如果让人知道,她背刺仁宗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许宗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听说她要把两个孩子送回去,当然是高兴的。 可她只说了两个孩子,并没提到她自己,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那你呢?” 萧芷妍专心走路,应付性的:“嗯?”了一声。 许宗业:“你不想回跟两个孩子一起回许家?” 萧芷妍笑了:“那也得老将军和老夫人接受啊。” “两个孩子是他们亲孙子亲孙女,他们就算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至于我,他们怕是没那么容易原谅。” 夜光下,许宗业沉眸静静的盯着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如果他们不介意了呢?” 萧芷妍笑了:“哪有那么容易。” “好了,专心走路。” 许宗业就知道萧芷妍一直在应付他。 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到底什么都没说。 也许今晚就能知道原因了。 玄宗上位后立刻查抄了薛国公府。 薛国公一家被满门抄斩之后,薛国公府一直封到现在。 如今整个薛国公府长满了蒿草,到处都透着废弃荒凉的气息。 萧芷妍以前住的朝阳阁也未能幸免。 一样的荒芜。 萧芷妍带着许宗业从墙上翻进府里之后,先去了朝阳阁。 自从薛淑妃过世,只有五岁的她就一直住在这朝阳阁里。 朝阳阁迎着太阳,早晨第一缕阳光升起,便能照进她的房间。 暖融融的,让她从未感受过黑夜的寒冷。 其实这只是表象。 一个五岁的孩子没了娘,一个人孤零零的住进这么一座大院子里,虽然有很多婢女照顾着,但这哪能和母亲的照顾相比。 当然了,薛淑妃产后身体一直不好。 即使在活着的时候对她的照顾也十分有限。 但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失去了娘,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萧芷妍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但她自小敏感,什么人真心对她好,什么人虚情假意,她分的很清楚。 表面上,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所有人对她都毕恭毕敬的。 但她自己清楚,有很多细节的东西,是没有人会在意她的。 比如,逢年过节皇上赏赐什么东西,每次到她那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原因无她,一个几岁的小娃娃,就算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又能怎么样。 萧芷妍和薛国公夫妻表达过不满。 但他们一对失去了贵妃女儿的老夫妻,早已被排斥在了权利中心之外。 哪里真的能为她争取到应得的。 既然薛国公夫妻帮不了她,她也只能忍了。 但她会为自己撑起铠甲,像小刺猬那样,把娇纵跋扈留在外边,这样就没人敢轻视她了。 其实萧芷妍活的很小心。 同样是父皇的女儿,大家都可以生活在宫里。 唯有她生活在外婆家。 直到她被封为昭阳公主之前,都没什么人真正的把她当回事。 人前,她表现出来的,都是她小小年纪就总结出来的处事之道。 只有面对许宗业的时候,她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只有许宗业会无限的纵容她。 依着她。 顺着她。 照顾她。 让她从没想过,伪装自己。 以前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皇上让她出宫生活。 直到六年前,她亲耳听到薛国公夫妻的对话。 原来,她根本不是高宗的女儿。 怕是高宗每次面对的她的时候,都像面对一面无法躲避的铜镜,照着他那些黑夜里都无法拿出来的龌龊心思。 兄长将皇位传给他,他却偷了兄长的女儿。 赶走了兄长的儿子。 连同兄长的妻子一并赶去了北疆那种苦寒之地。 萧芷妍每每想起这些都为高宗的行为所不齿。 不过她没有证据,不能凭着国公老夫妻的一面之词就妄下结论。 “妍儿,”萧芷妍一直沉默不语,许宗业心疼的握着她的手,用了用力,“你要想回来,我明天就跟皇上要回这宅子。” 两年前他带兵回朝,皇上曾经问过他的意思,可以把国公府赐给他,作为他大将军的府邸。 被他给拒绝了。 一来他不可能和父母分开单独出去开府。 再者萧芷妍从小生活的地方,他怎么住的进去。 如今萧芷妍回来了,他当然可以要回来了。 萧芷妍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里虽然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但此刻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地方。 “不必了。” “比起这里我更喜欢将军府。” 这话许宗业爱听,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好,跟我回将军府。” 朝阳阁窗子破烂不堪,整日的被大风雨水刮过,尘土飞扬,到处都是泥土和落叶,散发着一股一股颓败的气息。 萧芷妍没在朝阳阁待多久,带着许宗业来到了老国公的书房。 她今晚的主要目的就是老国公的书房。 如果她没记错,老国公的书房里有一个暗匣,里边放着各种宝贝和不能见天的东西。 萧芷妍希望能从这里查出一些线索。 田牧川说过,他打听到了一个可能知道此事的丫鬟,可惜在他赶到之前死了。 萧芷妍有理由怀疑,这事还有别人关注着。 书房保存的要比朝阳阁好很多。 这里的窗子都是完好无损的,屋里除了很多灰尘,并没有像朝阳阁那般破败。 只不过当初查抄府衙的差役可能比较暴戾,将桌椅板凳都损坏了。 当然也可能是年久失修的原因。 许宗业打开火折子,萧芷妍就着光亮走到书架后边,一寸一寸查找起来。 萧芷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许宗业看得出来,她在寻找暗格。 对于国公府的书房,许宗业没有萧芷妍熟悉,不过他也没闲着,从另一侧开始一点一点的查找。 萧芷妍注意到他的行为,笑了:“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就不怕我设了什么机关把你关在这里。” 许宗业也笑了:“只要是你设置的,就算是机关,我也高兴。” 萧芷妍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早知道你这么好糊弄,我就该早点回来。” 许宗业:“后悔了?” 萧芷妍:“有一点吧。” 萧芷妍从来没想对许宗业隐瞒自己的身世。 只不过难以出口。 更兼没有证据。 今晚既然带他来了这里,有些话自然要提一些的。 “宗业,”萧芷妍走近许宗业一些,一边继续寻找暗格,一边说,“我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世。” 许宗业一惊:“身世?” 萧芷妍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许宗业。 明明灭灭的火光下,男人身姿挺拔,仪态卓然,有他在身边,令人格外的踏实。 萧芷妍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五岁的我会被送出皇宫抚养?” 许宗业摇了摇头:“我记得当时,高宗给的说法是,薛国公夫妻年纪大了,淑妃过世给了他们很大的打击,想让你承欢膝下。” 萧芷妍好笑道:“这个想法也就糊弄糊弄大众,怎么可能是真的。” “如果这么说,六姐姐她外公更可怜,只有一个女儿,连儿子都没有呢,怎么没见他把六姐姐送出宫?” 许宗业:“……” 萧芷妍:“况且向来没有把公主送出宫抚养的先例。” 许宗业:“……” 目光灼灼的落到萧芷妍身上。 在他眼里,从小到大,萧芷妍都是那个娇纵跋扈的小公主。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世。 “那你是谁?” 萧芷妍瘪了下嘴:“我也不知道。” 此刻屋里太过安静,又加多年没有人气的关系,空气格外潮湿阴冷,簌簌的冷风阵阵吹过,掠起衣角,犹如鬼魅一般。 萧芷妍有意开起了玩笑:“那如果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你还会喜欢我么?” 许宗业将火光移到萧芷妍面前,把人打量了一遍,怎么看怎么喜欢,“你现在也不是公主。” 萧芷妍:“那以前不是还有个公主的身份么?” 许宗业:“如果不是,皇上连反对的理由都没有了。” 萧芷妍呵了一声:“你这是嫌弃我的身份了?” 许宗业无奈道:“哪有这么曲解人的。” 萧芷妍不逗她了:“我也就随口开个玩笑。” 此刻许宗业心里有很多疑问,不知道从哪儿问起,就捡了个好开口的:“为什么忽然间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萧芷妍:“也不是忽然开始。” 许宗业:“那是什么时候?” 萧芷妍:“六年前。” 许宗业:“在我们成亲前还是成亲后?” 萧芷妍:“自然是成亲后。” “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是成亲前,怎么忍得住不说。” 许宗业以前觉得萧芷妍没心没肺,藏不住事,可经过这六年的教训,他怎么还可能那么想。 “是么?” 许宗业明显敷衍的口吻,让萧芷妍很不舒服。 “你不信就算了。” 许宗业:“你说什么我都信。” 萧芷妍:“你觉得我信吗?” 许宗业:“那你不如一次跟我说清楚。” “免得我还要费尽心思的猜测。” 第67章 许宗业凉飕飕的说道:“那你不如一次跟我说清楚。” “免得我还要费尽心思的猜测。” 萧芷妍:“也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也知道那个时候局势很乱,仁宗给我们赐婚,完全是想让我拉拢住你们许家。” “可惜那个时候我不懂……” 许宗业凉飕飕的瞥了她一眼,“如果懂得话,是不是坚决不会跟我成亲?” 萧芷妍:“……” 许宗业呵了一声:“继续说吧。” 萧芷妍不悦道:“你觉得这样我还说得下去吗?” 许宗业:“我也没说什么。” 萧芷妍:“那你闭嘴,不准插话,听我说完。” 许宗业接触到她恨不得杀死人的眼神,心虚道:“……好,你说。” 萧芷妍:“成亲之后的第三天夜里,我无意中听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谈话。” “他们说想利用你逼着老将军站队。”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仁宗什么样。” “他是我哥哥,好坏都没有选择。” “可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 许宗业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萧芷妍,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子?” 萧芷妍一怔:“你什么意思?” 许宗业:“所以我们成亲之后,你忽然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然后当机立断把我休了?” 萧芷妍确实想这么解释的。 可明显被许宗业识破了。 她自己这里都一堆乱麻了,许宗业还这么难糊弄,心里也开始烦躁起来。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听,有那么难吗?” 许宗业不悦道:“如果是糊弄我的话,那我宁愿不听。” “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字的假话。” 许宗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眸逐渐灰了下去,“那让我心里没底,总觉得哪天你还会离开我。” 这样紧张的许宗业让萧芷妍心疼。 她终是放软了口吻:“好了,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 “不过你是从哪里听出不对了?” 许宗业:“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既然知道了自己被人利用,为什么没有反抗?” “而把你唯一信赖的我推开,这是你的性格吗?” 果然了解她的人非许宗业莫属。 “好吧,你确实说对了。” “我是先休的夫,后听到的真相。” 许宗业这就纳闷了:“为什么忽然决定休夫?” “我们成亲之后,自觉还是很……幸福的。” 萧芷妍能说她是活过一次的人吗? 反正此刻她无论找什么理由都会被他识破。 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说道:“你愿意信就信,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是仁宗的妹妹,许家是太宗的忠实老臣,这点没假吧?” 这个说法许宗业倒是能接受。 “所以呢?” 萧芷妍:“所以我们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我快刀斩乱麻还不行?” “反正那个时候我是想着,如果仁宗出了什么事,我作为他的妹妹,势必要和他同生共死的。” 她不给许宗业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谁知道你走的第二天晚上,我就听到了薛国公夫妻的对话。” “原来我不是高宗的女儿,也不是仁宗的妹妹。” “他们从小养我,根本就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那个时候我原本想去找你,让你带我离开,可你已经走了。” “后来我就去了寺庙,再后来玄宗带人进城,仁宗失踪,而我先是收到了被处死的消息,后来又被贬去北疆。” “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怀了孕,既然能留下一条命,我就赶紧收拾东西去了。” 萧芷妍一口气说到这里,终于停下来了。 许宗业也终于抓到了机会。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跟着她的思维,一直跳到了她去北疆这里。 便接着问了出来:“为什么那个时候没去找我?” 萧芷妍:“玄宗对我敌意颇深,那个时候去找你,只会给许家惹麻烦。” 许宗业冷冷的哼了一声:“借口!” 萧芷妍反问道:“你就不好奇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吗?” 许宗业想到她刚才说过势必要和仁宗同生共死的话。 心口发紧,神思都被拉走了。 没注意到萧芷妍的问题,只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想和你分开?” 萧芷妍:“……” 如果是别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肯定会觉得他事后诸葛亮,不过哄哄女人罢了。 可萧芷妍知道,许宗业绝对不是那种人。 因为前一世,他已经验证过了。 她被老将军一支羽箭结束了性命。 他也用一把利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如今再听到许宗业这话,心里震撼的同时,更多的是恐慌。 她不想许宗业为她做那么多。 生命多宝贵啊! 他怎么能因为她而轻言放弃。 “宗业哥哥,”萧芷妍走近许宗业,轻轻的握住了他的大手。 “谢谢你为我做的事。” “但你自己的生命也很重要,知道吗?” 许宗业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萧芷妍:“那你什么意思?” 许宗业:“留在我身边,余生和我一起度过。” 萧芷妍被他认真的傻气逗笑了:“你这样子很吓人的,你知道吗?” “我都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当然是要留在你身边呀。” 许宗业暂且相信她的话了,“这是你说的。” 萧芷妍凑近他,踮起脚轻轻的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是我说的,我说话算话,行了吧?” 许宗业伸长手臂,将人用力按进自己的怀里,寻着她的柔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饱含思念与惩罚。 夏日夜晚的微风从门口吹进来,柔和中带着丝丝的凉意,驱走了白天的浮躁。 两个人站在书房里,就着淡淡的月光,越吻越深。 情谊越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彼此分开。 萧芷妍揪着许宗业的衣服,靠在他的怀里,微微的喘着粗气。 许宗业垂眸看着她,眼里是一片无法克制的红色。 有些事情,情到浓时水到渠成。 可他心里充满了防备,担心萧芷妍会随时离他而去。 所以在成亲之前,他绝对不会走到那步。 萧芷妍就没他想的那么多。 反正两个人认定了彼此,又成过亲,熟门熟路。 只可惜,她的满腹柔情,都被人化尽,消失在了被人推开的那一刻。 她极其不满的瞪着许宗业:“你怎么回事?” 就算这种场景不合适,那摸摸总行吧。 跟她装什么纯情的小少男。 新婚夜,她又不是没感受过他的疯狂。 许宗业轻轻的啄了琢她的额头,哑着嗓子,极其克制的低声道:“等成了亲,你想怎么闹都可以。” 萧芷妍被他口无遮拦的话臊红了脸。 她使劲把人推开:“臭不要脸,谁要跟闹。” 许宗业往后趔趄了一下,身后撞到了什么东西,就听嘎达一声,一道开关打开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芷妍和许宗业一怔,同时寻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不远处一个小匣子从墙壁里弹了出来。 许宗业一个纵身掠过去,眼见着匣子里一沓厚厚的信纸,他伸手去拿。 却在这时听见萧芷妍一声惊呼。 “宗业,救我——” 许宗业顾不得匣子里的信纸,反身寻着萧芷妍的声音扑了过去。 就见一道黑影从萧芷妍身边闪过。 萧芷妍后心挨了一掌。 重重的跌进了他的怀里。 “妍儿——”许宗业担心萧芷妍受伤。 赶紧检查了一遍。 幸好对方出手不重,萧芷妍并没受什么伤。 “我没事,”惊魂甫定间,萧芷妍吓了一跳,小脸惨白,望着许宗业委委屈屈的说道。 许宗业将人抱进怀里,又懊又悔。 他竟然大意到身边藏了人都没发现。 不过很明显,对方是武功高手。 否则也不可能在他身边隐藏这么长时间,都没被他发现。 “没事就好,是我大意了。” 来人的目标并不是萧芷妍,不过是使了一招声东击西,将许宗业引走,他飞快的取走了小匣子里的东西,转身飞出了书房。 许宗业心里明白对方的意图,可也没办法兼顾。 萧芷妍对于他的意义特殊,他不可能不顾萧芷妍的安危,执意去抢匣子里的东西。 萧芷妍注意到东西被人抢走了,特别失望的骂道:“到底什么人,竟然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她充满疑惑的看向许宗业:“你的武功不会退步到这种地步吧?” 许宗业比萧芷妍还不甘。 东西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头绪。 “从对方的出手来看,我大概能猜出来人是谁。” 萧芷妍一惊:“谁啊?” 许宗业:“不谦虚的说,这世上能在我手里过几招的人不多。” “而这么轻而易举的抢走东西的人就更少了。” 萧芷妍疑惑道:“那会是谁?” 许宗业:“你也认识。” 萧芷妍:“我认识?” 许宗业:“你想想仁宗身边。” 萧芷妍惊道:“不会是大太监魏忠瑜吧?” 许宗业以前和魏忠瑜交过手,从对方的伸手来看,多半是他。 只不过对方蒙着脸,没看清楚长相,才不好妄下断言。 “八成是他。” 如果是魏忠瑜,萧芷妍就理解了。 这人是仁宗手下第一高手。 最得仁宗信赖。 仁宗在位这些年,所做的坏事,可以说全赖于此人的教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仁宗自己不争气。 否则玄宗也不会势如破竹,没用吹灰之力就一路从北疆攻进了京城。 仁宗手下的第一高手都出动了,可见仁宗对于此事的在乎程度。 同时也说明,那匣子里东西的重要性。 又想起田牧川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证人却那么巧的惨死。 看来,仁宗正在想方设法的阻止她和皇上相认。 像田牧川所说,如果她真嫁进将军府,绝对会成为仁宗借题发挥的引子。 “到底什么东西?”萧芷妍陷入沉思的时候,许宗业也在思考,到底什么东西值得魏忠瑜亲自动手。 萧芷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只是小时候无意中撞见过,外公会把很多东西藏进书房的一个小匣子里。 她好奇心重的时候,也偷偷的来过书房,可惜她一直没能发现其中的机关。 今天倒是被许宗业无意中撞开了,只可惜东西被人抢走了。 她也是最近才想起来,其中会不会有她身份的证据。 如今被人拿走了,一切都成了猜测。 听许宗业问起,她也不想瞒着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外公的书房?” 许宗业疑惑道:“是不是和你的身世有关?” 萧芷妍:“我也只是猜测。” “也许根本没有能证明我身份的证据。” “不过和你分开后,我亲耳听过外公和外婆的谈话。” 许宗业:“他们提过你的生父生母?” 萧芷妍点了点头:“你还记不记得薛淑妃?” 薛淑妃过世的时候,许宗业才七岁。 那个时候,他们将军府被排斥在皇权之外,和宫里的宾妃几乎没有联系。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不是你的母妃吗?” 萧芷妍摇了摇头:“我后来打听过,说她生产的时候难产,胎儿先天不足,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岁。” 许宗业莫名的紧张起来,他紧紧的盯着萧芷妍。 生怕她也有什么先天之症。 萧芷妍握住他的大手,安抚道:“那个孩子肯定不是我了。” “从小到大,你看我生病的时候都很少呢。” 许宗业还是放不下心。 紧张不安的看着她。 萧芷妍抿了下嘴:“早知道你这么紧张就不和你说了。” 许宗业追问道:“后来呢?” 萧芷妍:“你知道太后还有个女儿吧?” 许宗业当然知道了,皇上自从上位以来,每天都在寻找妹妹。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前几天还说什么,如果找到了妹妹,给他赐婚呢。 许宗业想起这事,心口莫名的抽紧。 他仔仔细细打量起萧芷妍来。 莫不是…… 萧芷妍明白许宗业肯定知道的,不过是象征性的问了句,方便她引出后边的话题。 “太后的女儿比淑妃的女儿只大一个月呢。” “后来太后的女儿被人偷走了,宫里也再没有过淑妃女儿的看诊记录。” “都说孩子遇到神医治好了,你说怪不怪?” 许宗业以前没听说过这事。 今天听萧芷妍提起来,倒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萧芷妍继续道:“六年前,我听外公和外婆说起,太宗派人偷了太后的女儿,是为了以后控制太后和太子。” “不过太子和太后乖乖的去了北疆,高宗在位期间又一直很听话,这计划也就没实施。” “后来仁宗给我们两个赐婚,就是利用我拉拢将军府。” “而且还能拿我威胁玄宗和太后。”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玄宗带大军入城太快,仁宗没来得及操作。” 许宗业原来只知道仁宗想拉拢将军府。 可他喜欢萧芷妍,无所谓拉拢。 没想到,仁宗一箭双雕,竟然还把太子和太后算计了进去。 可谓是歹毒至极。 到现在,许宗业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芷妍答应了嫁给他,却又忽然反悔了。 “是不是魏忠瑜联系田牧川了?” 朝廷重臣私自联系叛乱,罪同谋反。 许宗业是首辅大臣。 萧芷妍无法和他明说,“这事,我没有亲眼所见。” 许宗业明白萧芷妍的担心,“你放心,我只以私人身份,绝对不会因为你的言行去追究田牧川。” 既然许宗业这么说了,萧芷妍也不想再瞒他:“他是和我说过,见过魏忠瑜。” “还让我小心点,如果我这个时候嫁进将军府,肯定会被萧敬衍利用,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许宗业:“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无限延期了我们的婚事?” 萧芷妍的心思都在自己的身世上。 被许宗业忽然一问,片刻间竟然没转过来。 “嗯?” 许宗业极其不满的重复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无限延期了我们的婚事?” 被许宗业戳中了心事。 萧芷妍心虚的眨了下眼睛,可她偏不肯承认。 “人家现在正难过呢,长这么大竟然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执着于成亲这种小事,你是不是很过分?” 许宗业:“……” “好,是我过分了。” “既然拿不到证据,我们先走吧。” 身世的事情一时半刻解决不了,两个人先回了医馆。 许宗业当然是完全相信萧芷妍的。 薛国公夫妻半夜密谋的事情,多半不会有假。 所以说,萧芷妍多半是太宗的女儿,皇上的妹妹。 可他们没拿到证据。 如果就这么把萧芷妍送到皇上面前,以皇上多疑的性格,八成会觉得萧芷妍冒充皇妹。 就算有他的证词,皇上也只会以为是他想娶萧芷妍为妻,不择手段所行之事。 到时候会更麻烦。 萧芷妍一心不想连累将军府,许宗业知道她心里负担重。 如果换成他,未必有萧芷妍那么坚强。 所以,现在成亲的事反倒没那么急了。 还是先找到证据再说。 心结解开,许宗业对于萧芷妍更多的是心疼。 六年前,才刚刚17岁的她,先是被迫和心爱的夫君分开,又险些被亲哥哥斩杀。 一个人怀着孕,被发配到北疆那种不毛之地。 这些年的日子可想而知。 许宗业轻轻的把人抱进怀里,言语间充满了疼惜:“这事我会查清楚。” “以后有我在,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萧芷妍靠着他的结实的匈膛,心里格外踏实:“嗯,以后我就靠你了。” 顿了下,“不过这事不急,你可千万别去找皇上说。” “皇上不但不会相信你的话,没准还会以为你别有用心。” “最重要的是,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太宗的女儿,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空惹人笑话。” 萧芷妍说到这里,小脸涨得通红,“这事难以启齿,本来我谁都没想说的。” “除非拿到证据,否则就烂在我心里好了。” 想到田牧川和萧芷妍走那么近,许宗业难免吃味:“所以只能告诉田牧川吗?” 萧芷妍无语道:“这事,他也不知道好不好?” 许宗业:“真的?” 萧芷妍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许宗业一直觉得萧芷妍的很多秘密田牧川都知道。 所以他特别嫉妒田牧川。 现如今终于有了一件,田牧川不知道而他却知道的秘密,别提心里多亮堂了。 “这还差不多。” 第68章 萧芷妍瘪了瘪嘴:“毕竟没有证据的事,被人知道,万一我不是太宗的女儿,大家不还得以为贪图荣华富贵,仁宗败了,立刻找了玄宗这棵大树靠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才懒得做玄宗的妹妹。” “委屈你了,”许宗业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过皇上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 “当初他才11岁就被赶去了北疆,那么多年,没少受苦。” “性子难免会有些偏激,不过在大事上,从不糊涂。” 萧芷妍被他说笑了:“能听到你为他说话,我很高兴。” “我知道他是个好皇帝,可毕竟六年前要杀我的是他。” 重生前,给老将军下令射杀她的也是他。 萧芷妍心里没有芥蒂才怪了。 只不过说不出口而已。 许宗业:“那个时候,毕竟不知道你是他亲妹妹。”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你。” “还封了武安侯寻妹大使,肯定是真关心你的。” 萧芷妍特别不屑的哼了一声:“有眼无珠而已。” 许宗业想起皇上赐婚的事情,笑了:“确实有眼无珠。” “一面让我离你远点,一面又想着等找到了盛阳公主给我赐婚。” 萧芷妍一惊:“还有这事?” 许宗业点了点头:“就医馆刚开那阵,他忽然说起什么盛阳公主的事,还说他的盛阳公主很漂亮,很可爱,我一定会喜欢,等找到了,就给我们赐婚。” 萧芷妍笑得弯起了嘴角,“你是不是觉得一个没见过的公主是美是丑谁知道,心里也是看不起盛阳的?” 许宗业一顿,尴尬的掩饰道:“怎么可能。” 他当时确实那么想的。 谁不说自己的妹妹好看乖巧,连许宗禾被娇惯成那样,他还觉得自己妹子无人能及呢。 皇上认识的盛阳还是一岁时的样子,谁知道以后长没长歪。 如今被萧芷妍问起来,许宗业就觉得,自己和皇上一样有眼无珠。 不过他比皇上幸运,盛阳早就在他身边了。 而皇上,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坎坷才能找到自己的妹妹。 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千方百计阻止的,看不顺眼的萧芷妍就是他的亲妹妹,又该如何面对? 临睡前,萧芷妍凑凑合合的爬到许宗业床上不肯下来。 被人像拎小鸡仔儿似得扔出了屋。 萧芷妍气的瞪着许宗业的凶道:“你真是无可救药!” 许宗业嘴角弯起,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我只对自己的娘子感兴趣。” 萧芷妍:“……” 许宗业:“什么时候成亲了什么时候再说吧。” 语毕他非常干脆利索的关上了门。 觊觎他的美色,馋他的身子,想用完就跑? 门都没有。 萧芷妍气鼓鼓的回了房间。 看着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心里的甜蜜又慢慢的冒了出来,关键时刻,还是两个小家伙暖心。 看一眼都觉得可爱呢! 哪像隔壁那个狗男人,连点福利都不给。 小气鬼! 许宗业既然知道了萧芷妍的身世,自然会想尽办法找到证据。 只不过22年前的旧案了,本来知情的人就少,灭口的灭口,暗杀的暗杀,就连当年的“主谋”高宗和薛淑妃都过世了,可想而知,查找真相的难度。 可不管再难,他也要帮萧芷妍查清楚不可。 只要是人做的,就不可能天衣无缝,总会有线索留下来。 比如当年薛淑妃贴身的婢女,照顾小公主的奶娘、丫鬟,还有当年给小公主看病的太医等等。 这些人都和薛淑妃的小公主朝夕相处,小公主忽然换了人,不可能认不出来。 许宗业仔细思考之后,整理出全部的线索,交给萧芷妍过目。 萧芷妍看过之后不由得点头,就知道许宗业办事稳妥,让人放心。 随后,许宗业命人逐一查证。 许宗业可是当朝首辅,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朝臣们的心思。 他让人调查薛淑妃,自然瞒不过田牧川。 田牧川倒没往萧芷妍身上想。 只当许宗业是为了讨皇上欢心,这才下了大力气寻人。 心里免不了一顿鄙夷,做上首辅又怎么样,不还得努力讨好皇上。 不过许宗业入朝六年,为什么忽然查起盛阳公主来了,着实让人怀疑。 经过他多方查证,终于从皇上的贴身太监那里找到了真相。 原来皇上竟然有意给盛阳公主和许宗业赐婚。 难怪许宗业这么上心,原来是当驸马当上瘾了。 田牧川忽然发觉许宗业这么一个大秘密,能不去找萧芷妍告状吗! 许宗业脚踩两只船,一方面要和萧芷妍成亲,一方面又尽心尽力的去找盛阳公主,这人的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响了。 如今萧芷妍不过一介民女。 许宗业八成是想收个小妾。 不管怎么说,人家盛阳公主肯定不能委屈,让人家当个小妾。 田牧川越想越气。 越想越为萧芷妍不值。 一个人在北疆那种不毛之地,给他带大两个孩子。 如今他都当上首辅了,竟然还要巴结皇上,做人家的驸马。 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哪像他武安侯这么专一,这么多年,一直未娶。 田牧川等了多年,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萧芷妍从小骄傲,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许宗业既然打了这种心思,也就等于和萧芷妍的缘分尽了。 田牧川高高兴兴的来到了医馆。 在进门前,为了不让萧芷妍太难受,故意收了笑脸,这才进了医馆。 萧芷妍这两天一直在给两个孩子做衣服,准备进宫拜寿的礼物。 这是她第一次给太后拜寿,必须尽心尽力的做好,不能有一丝马虎。 田牧川进来后,看见萧芷妍坐在院子里绣花,他清了清嗓子,坐在了萧芷妍对面。 “做衣服呢?” 萧芷妍对田牧川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她不喜欢他对自己的感情指手画脚。 但他不光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有着共同秘密的朋友。 像背刺仁宗这种事,可以说是她一手指使的,连许宗业,她都无法出口。 田牧川却知道的详详细细。 所以,她们的关系,是不可能轻易割开的。 “你没事做?”萧芷妍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口吻比较随意。 田牧川蹭了蹭鼻子,他嗯了一声,拐外抹角的说道:“也不是没事。”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 他把医馆寻视了一圈,故意问道:“许大人呢?” 萧芷妍好笑道:“当然是上值去了。” 田牧川啧啧两声:“当朝首辅,忙!” 萧芷妍停下绣花,看向田牧川笑道:“你是不是有事?” “有事就说。” 田牧川让人给他沏了杯茶,扭扭捏捏的说道:“真没什么事。” “就是,就是有点不放心你。” 萧芷妍无语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不是没有和许宗业成亲吗,就开这么一家小医馆,想被人利用,都没有利用价值。” 田牧川充满警惕的四处查看了一眼,凑近萧芷妍道:“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事。” 萧芷妍纳闷道:“那什么事?” 田牧川抓了把头发,“那个,之前许宗业说要和你成亲,你没问问他是想娶正妻还是纳小妾?” 萧芷妍一惊,田牧川应该不会无的放矢,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田牧川看到萧芷妍一脸震惊,直觉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 心里难过的同时,狠心道:“你不是真没有确认过吧?” 萧芷妍纳闷道:“他说了准备三书六礼,又请示过父母,还要请媒人,纳妾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听起来像是娶正妻的样子。 可田牧川就是觉得许宗业这人贪心。 “我觉得你还是确认一下的好。” 萧芷妍:“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田牧川:“额,那倒没有。” “就是觉得蹊跷。” 萧芷妍被他故意模棱两可的话恶心到了。 “你要想说什么就直说,干嘛要说不说的,故意让人难受。” 田牧川自言自语道:“按理没有爵位的大臣,只能娶一个正妻。” “其余的再受宠也只能是小妾。” “老将军虽然有爵位,可早几年就上书请封了许老大。” “许宗业没有爵位。” “就算承袭老将军的爵位,也就是个侯爵,那也只能娶一个妻子。” “咱们大萧朝,只有王爵以上才能娶一个正妻,两个侧妃呢。” …… 萧芷妍一面绣花,一边听田牧川在那嘀嘀咕咕,什么侯爵王爵的。 忍不住好奇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田牧川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事,可不是我故意告他黑状。” “听说许宗业又想做驸马呢。” “宣平公主?”萧芷妍一惊。 不是皇上要赐婚了吧? 最近田牧川和皇上走得近,没准听到了什么风声。 田牧川:“怎么会,皇上虽然宠爱宣平公主,可还不会为了她得罪许家。” “再说,宣平公主毕竟不是皇上的亲妹妹。” 萧芷妍:“除了宣平,没听说皇上还有哪位要出阁的妹妹啊?” 田牧川:“盛阳啊。” 萧芷妍一惊:“盛阳?” 田牧川:“你不知道,我这可是花了大价钱打听来的消息。” “听说皇上答应了许宗业,等盛阳一找到就给他赐婚呢。” “最近许宗业什么都没做,对找盛阳公主可上心了。” 萧芷妍:“……” 田牧川:“皇上都登基六年了,许宗业早不找晚不找盛阳公主,偏生这个时候找,什么心思还用人说?” 萧芷妍被田牧川逗得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如果她不知道详情,可能真被田牧川糊弄了。 这人的联想力也太丰富了点。 “我说田大人,你是不是很闲?” “皇上让你找盛阳公主,你找了吗?” 田牧川没想到萧芷妍是这个反应,还以为她会伤心难过,还打算好好安慰安慰她了呢。 “这不是找不到吗。” “好不容易打听到两个丫鬟,可惜都死了。” 萧芷妍:“所以你就来我这消遣了?” 田牧川:“怎么,你一点都不伤心?” 萧芷妍:“我伤什么心,他愿意做驸马就做去,反正我又不能嫁给他。” 田牧川心说你倒是想得开,“你不是太生气了,所以才这个反应?” 萧芷妍无奈道:“好了,你还是好好给皇上办差去吧。” “难道这么久了,就一点线索没找到?” 田牧川心里纳闷,怎么都觉得萧芷妍在强颜欢笑。 他有心安慰几句,又被她的思路给带走了。 “也不是一点没有。” “听说薛淑妃的小公主,也就是你小时候经常生病,后来从宫外请了一位神医,阴差阳错的治好了。” 说到这里,田牧川忽然迟钝了一下。 总觉得有个重要的信息被他忽略了。 就在这时,橙子过来通报:“府尹大人求见武安侯。” 萧芷妍看向田牧川:“你是出去见啊还是请进来见?” 田牧川摆摆手:“请进来吧。” 很快府尹大人进门了,他一脸讨好的笑,先给田牧川请了安,又见过了萧芷妍。 萧芷妍也行了礼:“民女见过刘大人。” 府尹哪敢受这个礼:“九小姐客气了。” 田牧川大喇喇的坐在石凳上,摆了摆手:“坐。” 府尹不敢坐,“下官站着就好。” 田牧川有几分不悦道:“你不坐,九小姐怎么好坐?” 府尹:“……” 只好坐了下来。 田牧川漫不经心的品着茶,拖了长了音调道:“找本侯什么事啊?” 府尹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萧芷妍,心说有萧芷妍在场,武安侯应该比较好说话吧。 萧芷妍不知道府尹看她什么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在这里不方便。 “民女正好有事要做,就不打扰刘大人和武安侯谈事情了。” 她说着就要走,府尹赶紧拦道:“九小姐莫走。” 萧芷妍:“……” 府尹:“本官也不是什么大事,害怕打扰了九小姐。” “九小姐如果走了,倒是本官失礼了。” 既然府尹大人这么说,萧芷妍只好留了下来。 不是府尹非要萧芷妍留下来,实在是皇上让他办的事不好办。 这武安侯和首辅大人都过了成亲的年纪。 可两个人像约定好了似的,谁都不肯成亲。 这皇上刚把他叫过去申斥了一顿。 责备他这个府尹怎么做的,连两位朝廷大臣的婚事都解决不了。 得了,他还成媒婆了。 害怕皇上真把他赶去做媒婆,只能硬着头皮来找两位大人了。 担心武安侯发作,他没敢去武安侯府,而是派人跟踪他,抓着他来医馆的机会,赶紧跟了过来。 谁都知道武安侯喜欢九小姐。 想必在九小姐面前,他多少会忍着些性子。 “那个,”府尹迟钝道,“武安侯为了我们大萧朝,可以说兢兢业业,舍生忘死,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田牧川不耐道:“说人话。” 府尹:“是。” “武安侯整日操劳国事,连自己的亲事都忽略了,下官这不是想着,给武安侯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吗?” 萧芷妍努力憋着笑。 她早就听说过,皇上头疼田牧川和许宗业的婚事。 这是推到了府尹大人的身上。 看他费尽心思的说了那么多恭维的话,只为了促成田牧川的亲事,能不好笑吗。 田牧川凉凉的看了萧芷妍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是为了谁才单身这么久的! 田牧川不说话,府尹大人小心翼翼的将一沓画像放到他面前,试探道:“这些都是下官寻找到的合适的人选,保证各个家世清白,非富即贵,女子呢又貌美如花,秀外慧中,绝对配得上小侯爷。” 田牧川就没想过成亲。 他看也不看的说道:“许大人也没成亲,这些画像还是拿给他吧。” 府尹:“……” “武安侯真的没有看上的?” 田牧川不耐道:“没有。” 府尹:“皇上说了,您再不肯成亲,就要交税了。” 田牧川看向萧芷妍,咬牙道:“交什么税,本候又不会一直单身下去,早晚会成亲的。” 府尹:“……” 得了,他还是先替田牧川把罚银交上吧。 已经遭到了小侯爷的白眼,他事情没办好,也不想留下去了。 收拾好了画像,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许宗业手持折扇,蓝色常服随风而动,气定神闲的从外边走了进来。 田牧川往外瞥了一眼:“首辅大人也未婚。” “刘大人是不是先给首辅大人介绍一下你那些精挑细选的姑娘?” 府尹擦了下额头的汗。 皇上下的令,他确实不敢违拗。 武安侯还好,没有实权。 这首辅大人可不好处理。 弄不好,这次大考就砸这上边了。 可他能怎么办? 咬着牙上呗。 对于田牧川幸灾乐祸的表情,府尹难免会在心里腹诽。 人家首辅好赖成过一次亲,虽然被休了。 那也是成过了。 武安侯可一次都没成过。 好意思攀比别人。 “下官给首辅大人请安,”府尹等许宗业走近了,恭恭敬敬的行了叉手礼。 许宗业也客客气气的回了礼。 “刘大人这是有事吧?” 府尹咳了一声,解释道:“这不是皇上关心两位么,让下官挑选一些合适的女子,请两位过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如果能尽快把婚事定下来,皇上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他对许宗业没有像武安侯那么绕心思。 毕竟许宗业是天子近臣,皇上什么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萧芷妍手里拿着做了一半的小孩衣服,笑眯眯的看着许宗业。 接触到萧芷妍的视线,许宗业挑了下眉。 不就是想看他笑话么! 他不成亲是因为谁? 注意到府尹手里的女子画像,淡声道:“展开,我看看。” 府尹一愣。 首辅大人是有什么心思吗? 谁看不出来他喜欢九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首辅发话了,府尹自然得照做。 他挑出三幅家世最好,长得最漂亮的女子画像铺到石桌上。 “许大人,只要您一句话,下官亲自做媒,保证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许宗业扫了一眼三幅画像,在萧芷妍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还不错。” 萧芷妍脸色黑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许宗业忽然笑了:“我觉得这三个,都能配得上武安侯的凤仪之姿,就劳驾刘大人替武安侯辛苦一趟吧。” 府尹:“……” 这不是拿他消遣吗! 武安侯虽然没有实权,可怎么说也是位侯爷啊。 而且最近经常出入皇宫,明显越来越得皇上器重了。 他能得罪的起吗! 府尹不敢回话,看向田牧川。 田牧川不悦的看向许宗业:“首辅大人还是操心自己的好,本候的亲事,不牢首辅大人挂记。”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萧芷妍,“哼,本候早晚会把喜欢的女人娶回家。” 许宗业凉凉的扫了他一眼。 田牧川用那种充满爱慕的眼神,简直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不过,这毕竟是两个人的私事。 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小卫子,把罚银交给刘大人。” “本阁单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从今以后,一天不成亲,交一天的罚银。” “罚银交完了,不是还有不成亲收监的律例吗?” “本阁正没做过牢呢。”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萧芷妍,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到时候,辛苦九小姐多往牢里送些我爱吃的食物。” “对了,酒也准备一些。” 萧芷妍:“……” 所以许宗业不成亲,她还是罪人了! 许宗业什么意思,周围各个人精,哪个看不出来。 田牧川气的直磨牙:“许宗业,你真不要脸。” 还有这么逼婚的。 小卫子早已经把罚银准备好了,他家三爷一声令下,他立刻掏出银子交给府尹大人。 “刘大人,这是我家爷的罚银。” “对了,真有收监那天,刘大人您可一定不要手软。” “反正我家爷也没人心疼,去牢里关两天,反思反思也是好的。” 萧芷妍无语的瞪着这主仆两个人。 一唱一和的,好像真有人敢关首辅大人似得。 田牧川忍不住呸了一声:真是不要脸至极! 第69章 府尹走了之后,田牧川也走了。 见不得许宗业那矫情劲。 都走了清净,许宗业仿佛没事人一般坐下来,一边欣赏萧芷妍做的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品着茶。 萧芷妍无语的看他:“不是要坐牢吗?” “还这么有闲心?” 许宗业弯起嘴角,笑了:“你可真够没良心的,我老大不小的连个夫人都没有,是为什么?” 萧芷妍被堵了一下。 不服气的嘟囔道:“我又没拦着你。” 顿了下,“刚才田牧川过来,可是来告状的。” 许宗业早就知道田牧川不安分,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好东西。 “他告了什么状?” 能这么巧回来,是他早有准备,提前派人盯住了田牧川。 田牧川做什么,他才懒得管。 但田牧川只要踏进医馆,立刻就会有人告诉他。 所以,他才这么及时的回来了。 萧芷妍忍不住笑,但还是绷起了脸色:“他说你又想做驸马呢。” 许宗业:“什么驸马?” 萧芷妍:“听说皇上要给你和盛阳公主赐婚,你才这么急着寻找盛阳公主。” 顿了下,“田牧川让我问清楚,之前你要和我成亲,是不是想纳小妾。” 嗤—— 许宗业笑出了声。 “他真是无可救药了。” 萧芷妍也觉得田牧川无可救药了。 但她总觉得,这里边也有她很大一部分责任。 如果当初她没拿田牧川当挡箭牌,又没给他写过那封信,让他放大军入城。 可能他早就成亲了。 没准孩子都不小了。 走到如今,她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她不可能因为感激就嫁给他。 感情的事情无法勉强。 倒是可以帮他找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萧芷妍的心思和许宗业想到一起去了。 许宗业怎么看田牧川怎么不顺眼。 天天像只苍蝇似得,在萧芷妍眼前晃。 偏生他还是萧芷妍和两个孩子的救命恩人。 瑶瑶又特别喜欢他,口口声声的喊着他义父。 自己又不能做的太绝。 既如此,不如送他一段美好的姻缘。 “皇上天天为宣平公主的婚事犯愁,不如把这两个人捏一块去,肯定热闹。” 萧芷妍:“……” 如果能把这两个人凑一块当然好了。 可萧芷妍总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地道。 “会不会太为难了?” 许宗业知道萧芷妍担心什么,笑道:“你放心,我不做那种强人所难的事。” “不过是创造个条件,至于他们能不能看对眼,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既然许宗业如此说,萧芷妍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太后的生辰是三天后。 萧芷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 一时忙不过来了。 都是大人孩子的衣服鞋子,许宗业帮不上忙。 她又不想去外边找人做。 思来想去,只能去将军府了。 当然了,萧芷妍早就准备去一趟将军府的。 一来诚心道歉,给当年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 再者两个孩子也该认祖归宗了。 太后的生辰一到,她带着两个孩子进宫,被人问起孩子的生父,她不能没个说法。 致使两个孩子被人看轻了。 不过萧芷妍去将军府的事没告诉许宗业。 不想他夹在中间难做。 这天早饭过后,萧芷妍给两个孩子请了假,没让他们跟着孙楚筠学习。 两个孩子还有些奇怪:“娘,我们今天不用学习了吗?” 萧芷妍笑道:“今天娘带你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萧慕瑶一听好玩的地方,立刻来了兴致:“什么地方呀?” 萧芷妍:“将军府,想不想去?” 萧慕瑶还以为什么有趣的地方,将军府她基本上天天都会过去。 不过那都是下午的时候,许叔叔下了值,正好教他们武功。 她兴趣缺缺的说道:“还是算了吧,我更喜欢跟着师父一起学习。” 因为要给太后拜寿的事情,许宗业管教的紧了些,萧慕瑶怨气冲天,恨不得躲着许宗业才好。 如今要她自己上门,那是一百个不愿。 萧芷妍猜透了她的心思,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这次不一样。” 萧慕瑶用脚尖画着地面,小声嘀咕道:“都是将军府,有什么不一样的。” 萧芷妍:“你每次去的是紫烟阁,严格说来,那不是将军府。” 萧慕瑶一怔:“娘的意思是,我们今天要去那边的大院子吗?” 她早就想去了呢,可惜中间的门都被人堵上了,她过不去。 萧芷妍点了点头:“是呢,瑶瑶不想去吗?” 萧慕瑶当然想去了,她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去大院里了。” “四姑姑说里边可好玩了呢,有假山,还有人工湖,里边全都是漂亮的荷花,还有很多很多的小金鱼。” 女儿高兴,萧芷妍就高兴。 她又看向萧慕白。 儿子虽然没像女儿那样高兴的蹦起来,但眼里一直含着浓浓的笑意。 她知道,儿子肯定早就想去看望爷爷奶奶了。 “既然你们两个都想去,那我们这就出发。” 萧慕瑶跟着萧芷妍上了轿子,忽然想起点什么又跑了下来。 萧芷妍奇怪道:“你干什么去?” 萧慕瑶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跑:“我给四姑姑拿一个礼物。” 很快萧慕瑶抱了一个大娃娃出来。 这是萧芷妍用废弃的布料做成的。 萧慕瑶特别喜欢,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 她一手抱着大娃娃,一手抓着轿子的边缘往上爬:“这个给四姑姑。” “四姑姑胆子可小了,可怕黑了呢。” “这个给了四姑姑,她抱着这个就不怕了。” 萧芷妍扶着萧慕瑶坐下,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四姑姑怕黑?” 说起这事,萧慕瑶格外得意。 要不是她观察入微,怎么可能发现这么大一个秘密。 “娘你不知道呢,有一天晚上,四姑姑和师父在一起,蜡烛忽然灭了,四姑姑被吓得直接坐到了师父的腿上。” 萧芷妍:“……” 竟然有这事? 萧慕瑶浑然不觉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难以理解:“师父腿脚不好呢,四姑姑那么重,万一给师父坐怀了可就不好了。” 萧芷妍:“……” 四小姐胆子真有那么小? 不对啊,许家的人都会武功,许宗禾更是从小练武,虽然没像许宗业那么刻苦,但武功绝对不低的。 怎么可能被吓的跳到了孙楚筠的身上。 难不成…… 四小姐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对男性充满了好奇心的时候。 他不会……喜欢上了孙楚筠吧? 有了这个想法的萧芷妍赶紧捂住萧慕瑶的嘴。 “咳咳,”萧芷妍阻止萧慕瑶说下去,“这话可不能再说了,知道吗?” 萧慕瑶眼看着母亲的脸色变严肃,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等娘的手移开,她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萧芷妍含糊道:“肯定是你看错了,四姑姑也会武功呢,胆子大的很。” 提到四姑姑会武功,萧慕瑶笑了:“前几天我和四姑姑还比武了呢,四姑姑好厉害呢!” 萧芷妍:“那你要和四姑姑好好学习,争取早日比你四姑姑还厉害。” 萧慕瑶点了点头,还不忘关心一下小白:“那小白,你也要努力才行哦。” 萧慕白:“……哦。” 今天萧芷妍没走侧门,她带着两个孩子光明正大的来到了将军府的正门,正正经经的递了帖子。 门子早就接到了消息,三爷的前妻带了对双胞胎回到京城了。 没准什么时候上门,让他们经心着点。 如今看见一位衣着普通,容貌却格外明艳的女子,一手拉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心里明白,这是少奶奶上门了,哪个敢怠慢,接了帖子一溜烟的便跑进了府里。 没过多久,府门大开,老将军和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都迎了出来。 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萧芷妍:“……” 她只想先见过老夫人,探探门路,没想到这么大阵仗。 一时间竟有些晕了。 众人的脸色各有笑意,不像是来和她算账的。 心里更加疑惑了。 许宗业不是说他父母还不肯接受她的吗? 为此,他还挨了打,额头上的伤这两天才下去。 许宗禾扶着老夫人一路走到门,距离两三米的地方才停止脚步。 她冲萧芷妍眨了下眼睛。 阳光下的少女,俏皮活泼又灵动。 像给了萧芷妍一颗定海神针,稳住了心神。 萧芷妍反应过来,拉着两个孩子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大礼:“芷妍给婶娘磕头了。” 时隔六年没见,老夫人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不过鬓边多了几丝白发。 看着还像以前那般亲切。 许老夫人一直盯着自己的两个孙女孙子,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没想到,一晃六年没见,她的孙子孙女都这么大了。 萧芷妍磕完了头,注意到老夫人的神情,拉着萧慕瑶和萧慕白跪了下去:“给爷爷奶奶磕头。” 萧慕白心里知道,这是他的亲爷爷亲奶奶,心里格外的亲切。 娘让他磕头,他便毫不犹豫的跪下磕了头。 “小白给爷爷奶奶磕头。” 萧慕瑶不知道娘话里的深意,只当是年纪大的爷爷奶奶,娘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愣愣的跪下,两只小手按在地上,小脑袋就往地上磕。 许老夫人本来离着萧芷妍有两三米远,眼看着萧慕瑶跪下,脚下像生了风一般,三两步就跨到了萧芷妍面前,弯腰将萧慕瑶拉住了。 “好孩子,好孩子,咱不磕头。” 萧慕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的看向萧芷妍:“娘——” 萧芷妍把她拉起来,“奶奶说不磕就不磕吧。” “哦哦,”萧慕瑶高兴的站了起来,仰头看着许老夫人笑,“奶奶,你是许叔叔的母亲吗?” “是啊,”许老夫人红着眼睛,拉着萧慕瑶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遍,越看自己的孙女越喜欢,“好孩子,真好看。” 她打量完了萧慕瑶,又把萧慕白拉了起来。 “难怪前几天田夫人说什么有个孩子和三郎长得很像。” “我当时还觉得是不是三郎在外边做了什么坏事,要么就是田夫人胡说八道,往三郎身上泼脏水。” “今儿个一看,简直和三郎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说完这话,看向旁边的许老将军,“老爷,你看是不是?” 许老将军腿脚不利索,早些年打仗受了重伤,一直靠着拐杖行动。 他比许老夫人晚到一些。 看到两个孩子也是一惊。 虽然早前儿子已经跟他说过了,早有心里准备,如今亲眼所见,还是被震撼到了。 这么可爱机灵的两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孙女孙子? 咳咳…… 老将军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他没像许夫人那般失态,倒是比较淡定,目光落到了萧芷妍身上,目光敛了敛。 随即有些不自然的吩咐女儿:“把九小姐扶起来。” 以前萧芷妍是长公主,老将军见到她也是要行大礼的。 如今萧芷妍没有了爵位,老将军见到她,有些不自然也是正常的。 萧芷妍也没想过,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能友好相处。 她六年前休夫确实不对,但前世,老将军亲自张弓搭箭,射穿的不光是她的胸口。 还有许宗业的喉咙。 萧芷妍不是圣人,心里难免存有芥蒂。 如今见到老将军,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许宗禾过来扶她,她便站了起来。 萧芷妍态度淡漠,老将军也不是看不出来。 他也不会上赶着去跟后辈示好。 况且还是个休了自己儿子的后辈。 如果不是儿子护着,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踏进许家门。 老将军心里不自在,只不过是暂时的。 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萧慕瑶吸引过去了。 萧慕瑶嘴巴甜,还不认生,没一会儿就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 见到老将军,又一口爷爷爷爷的喊着,老将军的心就算是铁打的,也架不住糖衣炮弹太猛,一颗心早就软了。 目光所及,全都是自己的宝贝孙女。 一行人很快回了屋。 许老将军和许老夫人的注意力全都在两个孩子身上。 萧芷妍倒被人冷落了。 不过这正是她所求的。 一开始,她并没打算第一次上门就带两个孩子。 后来想着,有了两个孩子,尤其萧慕瑶这个鬼灵精,能分散一大部分火力。 这样她的处境也就好一些。 果然,两位老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走了。 许宗禾开始还照顾她的情绪陪了她一会儿,后来看两个孩子好玩,也凑过去了。 倒是给了萧芷妍缓冲的时间和空间。 许家人丁兴旺。 许宗业这一辈兄弟七个,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 其中许宗业和两个哥哥都是许夫人亲生的,女儿只有许宗禾一个是许夫人所生。 其余的都是庶出。 到了下一辈,孙子孙女倒是不少。 可嫡出的孙女一个都没有。 许宗业两个哥哥一共生了七八个了,竟然没一个女孩子。 许老夫人看够了臭小子,就盼着有个孙女。 萧慕瑶竟然是她唯一的一个孙女。 这见了面,能不喜欢吗! 况且萧慕瑶又那么可爱,会哄人,没一会儿,许夫人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老将军倒是端的住。 但架不住萧慕瑶太可爱了,没一会儿,也和孙女玩在了一起。 至于老将军的架子,那是什么东西! 将军府这六年里没怎么变,一草一木都还是萧芷妍熟悉的样子。 她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屋,心不在焉的将她以前和许宗业一起走过的路都走了一遍。 第70章 萧芷妍来将军府的事没有提前告诉许宗业。 怕许宗业一会儿跑个空,她交代了小卫子去宫门口等着。 许宗业听说萧芷妍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将军府。 担心她受委屈,忙不迭的赶了回来。 进门就问:“九小姐呢?” 老将军见不得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视线落到萧慕瑶身上,像变脸似得,笑容眨眼间就露了出来。 许宗业:“……” 许夫人忙着投喂自己的孙子孙女,没空理自己的儿子。 还是许宗禾抽空回答了她:“九姐姐刚去湖边了。” 许宗业哦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忽然想起小白说过,萧慕瑶晚上吃多了不消化,返回去叮嘱道:“别给瑶瑶吃太多东西,一会儿肚子该疼了。” 萧慕瑶刚才还吃的特别欢乐,听到许宗业的话,忽然反应过来,摆着小手说道:“瑶瑶是不能多吃呢。” 许夫人依依不舍的收了吃食。 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转念想着,自己的孙女,来日方长,何必一下吃那么多。 “那奶奶给你留着,下午再吃。” …… 许宗业很快在湖边找到了萧芷妍。 女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的样子。 许宗业心口紧了紧,他悄悄走到了萧芷妍身边,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怎么没提前和我说一声?” 许宗业脚步轻,萧芷妍又失神太久了。 竟然没感觉到有人过来。 直到听见他的声音。 她转头擦掉眼角的水雾,笑着回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许宗业挨着她坐下,拿过手帕,重新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水珠子。 “是不是他们给你委屈受了?” 萧芷妍:“从小到大,你看我受过谁的委屈。” 许宗业:“那不一样。” 萧芷妍:“再说,你也不看他们有时间给我委屈吗?” “自从我带两个孩子进院,老将军和老夫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两个小家伙。” “哪有时间管我。” 许宗业想到他刚才进屋的情景,父母两人围着两个孩子连他都顾不上了,确实没时间找萧芷妍的麻烦。 笑了:“那倒是。” 萧芷妍还有另一层忧心的事情:“这以后,怕是很难管教他们两个了。” 这话许宗业是赞同的。 “小白还好,我们许家男丁兴旺,孙子十几个,瑶瑶怕是轮不到我们两个了。” “我大哥二哥家里的,算上小白,一共八个男孩子了,就瑶瑶一个女孩子。” 萧芷妍惊讶道:“不是吧,许大哥和许二哥家里真没有女孩子?” 许宗业点头:“当然是真的。” “要不我娘怎么天天张罗给我成亲呢。” “我们这一辈,娘生了三个儿子,就四丫头一个女孩子。” “谁能想到,我大哥和二哥,生一个是小子,生一个是小子呢。” “如果你今天带回来的就小白自己,那没准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萧芷妍:“……那完了,瑶瑶又那么会哄人,这以后谁还敢管。” 许宗业:“以后的事先不说,你既然带了他们两个回来,想要带走可就难了。” “这也是我一直没带他们见面的缘故。” 萧芷妍被说笑了:“这还是我的错了。” 许宗业:“谁让你不提前和我商量了。” 萧芷妍:“那也没办法,如果他们真想留下,就留下来吧。” 其实萧芷妍早就想把两个孩子送回将军府了。 自从听说田牧川见了魏忠瑜以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 前几天去国公府,又被魏忠瑜推了一掌。 这人武功高强,又躲在暗处。 除了许宗业没人能打得过他。 真要对两个孩子下手,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不过她的担心都放在了心里,没和许宗业提起。 送回将军府,反倒是最安全的。 将军府不光有老将军的威名,更有一众护卫,就算是魏忠瑜,也不敢轻易挑战。 如果老将军和老夫人能主动留下两个孩子,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总好过她主动送回来,到时候许宗业又该多心了。 萧芷妍不反对两个孩子留下,许宗业心里高兴。 最好能把孩子们的母亲也留下才好呢。 他试探道:“那你呢,能舍得和两个孩子分开吗?” 萧芷妍笑了:“留在爷爷奶奶身边又不会有人亏待,有什么舍不得的。” 许宗业刚刚升起的喜悦又慢慢的散了下去。 “所以你不想回将军府吗?” 萧芷妍:“我们两个什么关系!” 许宗业脸色一寒。 萧芷妍赶紧说:“你别急啊,这不是得一步一步的来吗。” “不管怎么说,萧敬衍的事情没有定论,咱们的事情就还是拖一拖的好。” 许宗业理解萧芷妍,也不想逼她。 虽然失望,但还是顺着她说道:“好,都听你的。” “大不了再等个六年,我就不信,我不能把你娶回来。” 萧芷妍:“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万一哪天找出证据,你想和我在一起,还得再做一次驸马。” 许宗业:“……”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还能再被你休一次啊。” 萧芷妍:“想得美,从我们认识那天开始,你就得对我负责一辈子,还想逃走,门都给你关死死的。” 萧芷妍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懊恼的拍了下额头。 “光顾着失神了,险些忘了还有事要求婶娘呢。” 许宗业:“什么事?” 萧芷妍:“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马上就是太后的生辰了,衣服还没做好呢,我来将军府是请人帮忙的,倒把这事给忘了。” “对了,还有一些布料市面上买不到,将军府肯定有存货,也得给我找一些。” 萧芷妍这一副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架势,倒是把许宗业逗笑了。 “你干脆把衣服都拿府里来,自然有人做。” 别说许宗业的提议还真挺好,不过萧芷妍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算了吧,到时候我还要留下来盯着,医馆也离不开人呢。” 孙楚筠不坐诊,也不见外人。 完全指望不上。 萧芷妍如果出门,医馆就没大夫了。 银子可以不赚,万一来了什么急需要救治的病人就麻烦了。 所以萧芷妍每次出门都着急忙慌的,急着回去坐诊。 许宗业完全依着她:“那没关系,我找几个手艺好的去医馆帮你。” 萧芷妍笑了:“谢谢你啊。” 午饭萧芷妍没打算留在府里吃,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要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老将军夫妻哪里舍得。 老将军只盯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倒是什么都没说。 老夫人眼泪和下雨似得,稀里哗啦的往下落。 “这就走了啊?”她一边擦,一边商量萧芷妍,“我看两个孩子也不眼生,应该也能适应,不如让他们留下来吧?” 萧芷妍看了一眼许宗业,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只是不能在许家众人面前说出来。 萧芷妍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回道:“怎么好麻烦婶娘,这两个孩子淘的很呢。” 许夫人把眼泪擦干了,眼睛还红着:“说什么麻烦,都是一家人。” “小孩子哪有不淘的,不过府里人多,就算我和老爷一时顾不过来,这么多人呢,哪还照顾不了两个孩子。” 她商量萧芷妍的同时,还不忘给许宗业眼神:快点跟芷妍说说,把两个孩子留下来。 许宗业偏不肯答应的那么痛快。 “小孩子认生,怕换了地方不适应。” “认生什么,怎么可能不适应,这里才是他们的家,”许夫人急道,“你别给我胡说八道,连你我都养这么大了,两个小孩子就养不了了?” “再说你两个兄长的孩子都在呢,他们可是从边关送回来的,哪个不适应了?” 眼看着许夫人急了,许宗业又挨骂了,萧芷妍适时说道:“婶娘,要不问问两个孩子的意思。” “对对对,”许夫人把这事给忘了,“问问孩子的意思,他们肯定愿意的。” 府里人多,不光有许宗禾,还有许宗业两位兄长的三个孩子,以及其他哥哥姐姐的孩子和亲戚,萧慕瑶和萧慕白很快和他们玩在了一起。 萧芷妍和许家告别这段,他们根本不在身边。 许夫人还是从隔壁的屋子把人抓回来的。 她当着萧芷妍的面询问萧慕瑶和萧慕白:“瑶瑶,小白,今天你们两个留在奶奶这里好不好?” “好啊,”萧慕瑶忙着出去玩,听说能留下来,忙不迭的点头。 萧慕白要比萧慕瑶心细一些,他转头看向萧芷妍,询问他的意思。 萧芷妍笑道:“奶奶问你的意思,你想留下来就可以留下来,不想的话也可以。” “对对对,”许夫人柔声道,“小白自己决定。” 小白又看向了萧慕瑶,见她眼巴巴的看着外边的小猫,心知她肯定不愿意走了。 “瑶瑶留下来,我也留下来。” 许夫人高兴了,她看向自己的儿子,又给他使眼色。 许宗业心里明白,清了下嗓子,完全一副商量萧芷妍的口吻:“妍儿,你看两个孩子都想留下来,不如就让他们留下来吧。” 顿了下,“你放心,一会儿我专门挑几个婢女照顾他们。” 萧慕瑶听说自己能留下来了,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喊着:“娘,一会帮我把紫英送过来。” “她肯定也喜欢这里。” 许宗业替萧芷妍答应着:“好,一会儿就把人送过来。” 既然许宗业如此说了,萧芷妍客气客气也就同意了。 不过她没急着走,而是嘱咐了很多事情。 “瑶瑶肠胃不好,晚上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住,刚换了新地方,还是住一起吧。” “等以后适应了,再分房也不急。” …… 萧芷妍说一件,许夫人记一件。 怕自己记错了,还把两个贴身婢女叫过来,一起记着。 反正现在能把孙女留下来,其他的都好说。 许家儿女虽然多,但许夫人亲生的儿子就三个。 许宗业是她最小的儿子,自然比别的要疼些。 如今看到他的孩子,怎么能不爱屋及乌。 更何况,萧慕瑶可是她唯一的孙女。 这层爱就更和别的不同了。 萧芷妍来之前想过,亲孙子亲孙女,许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但没想到她喜欢到这种地步。 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还真有担心的。 马上就到太后的生辰了,两个孩子还要表演奖节目,耽误了练习可就不好了。 离开将军府之后,萧芷妍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许宗业。 “表演不好倒也没什么,小孩子嘛。” “但你也知道宫里情况,整日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比朝堂简单。”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看轻可就不好了。” 许宗业和萧芷妍有同样的担心,“我多上点心,让他们好好练练。” 萧芷妍:“其实我想过,等太后的生辰过了再带回来更合适。” “可太后生辰那天,两个孩子肯定要和爷爷奶奶见面,还不如提前见了呢。” 许宗业赞同萧芷妍的想法:“你说的对,还是早点见了好。” 顿了下,“如果瑶瑶能认了我更好。” 萧芷妍弯唇笑了:“这你恐怕要费些心思了。” 下午萧芷妍留在医馆继续做衣服。 许夫人派了五个手艺好的婢女帮忙,时间一下宽松起来,萧芷妍也没那么急了。 许宗业则回了将军府,带两个孩子排练。 许宗禾喜欢凑热闹,想和两个孩子一起上台。 许宗业想到萧芷妍本来也想上台的,可她身体不好放弃了。 如果由许宗禾顶上,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就这么,许宗业把许宗禾也排进去了。 意外的,效果还不错。 时间转眼就到了太后生辰这天。 许宗业作为首辅大臣,自然要和文武百官一起拜寿。 而萧芷妍作为女眷,只能先入后宫。 好在有许夫人照应着,带着两个孩子顺顺利利的进了宫。 自从进了宫,萧慕瑶哪哪都好奇,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看什么都新鲜。 萧芷妍拉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敢放松。 生怕她一转眼跑的没影了。 这么大的皇宫想要找个人谈何容易。 更何况,宫里规矩众多,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就不好了。 许宗禾笑话萧芷妍太过紧张,拉过萧慕瑶,说道:“九姐姐你也太小心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哪里会出什么事。” 想来许宗禾说的没错,可萧芷妍还是不敢大意。 她又叮嘱了一遍两个孩子,见他们老老实实答应下来才略微松了口气。 太后今天在寿康宫摆宴。 萧芷妍和许夫人到的时候,大部分王公大臣的家眷都到了。 太后还没过来。 皇后主持宴会,她坐在主位左边的侧位上,招呼着众位女眷品茶。 两个主位和右边的侧位空着。 萧芷妍进屋之后,先和许夫人给皇后行了大礼。 皇后性格温婉,容貌秀美,举手投足间,足见皇家威仪,又不失威严。 她本来坐在椅子上的,等许夫人走近了,先站起了身,亲自拦住了要行跪礼的许夫人。 “许老夫人免礼,今儿个是太后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 “我们娘们没那么多虚礼,今儿个就是坐下来好好聚聚,说些家常话。” “给许夫人赐座。” 皇后的贴身宫女走上来扶着许夫人坐下。 许夫人身后的一众丫鬟婆子,全都跪下行了礼,然后站到了许夫人身后伺候着。 萧慕瑶和萧慕白混在丫鬟婆子中间,被许夫人拉了起来。 因为两个孩子还没认祖归宗,身份不便,许夫人就没单独给皇后介绍。 皇后注意到两个孩子,猜测着是许家大郎或者二郎的,也没有多问。 萧芷妍和许宗禾适时给皇后行礼。 萧芷妍自来会察言观色,觉得皇后可亲,心里便存了几分好感。 “民女萧芷妍给皇后请安,祝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宗禾也道:“宗禾也给皇后请安,祝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先注意到了许宗禾,笑着打量道:“起身吧。” “这是老将军的四姑娘吧,还是两三年前见过的,一晃都这么大了。” “啧啧啧,真的是女大十八变,长得和出水芙蓉似得,真漂亮。” 许宗禾被皇后夸的不好意思,谦虚道:“皇后过奖了。” “皇后长得才叫漂亮,不光倾国倾城还是我们大萧朝最漂亮的女人。” 许宗禾会说话,皇后听了心花怒放。 向众人道:“瞧瞧这丫头,原来以为她只是个舞枪弄棒的假小子,如今不光出落的和朵花似得,这小嘴说起话来,还这么动听。” “果然是将军府出来的。”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皇后赐了座。 许宗禾没有入座,而是低头看向了仍然跪在地上的萧芷妍。 三哥一再嘱咐她照顾萧芷妍。 她可不敢大意。 皇后这才注意到萧芷妍。 和许宗禾摆了下手,许宗禾不明白皇后什么意思,但也没敢轻动。 皇后没让萧芷妍起身,偏头打量着她。 “你就是前昭阳公主?” 萧芷妍如实回道:“民女正是。” 皇后怔了片刻,在众人或疑惑,或好奇,或不屑,或质疑的目光中,弯腰把人扶了起来。 “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快起来。” 萧芷妍哪敢不客气:“谢皇后娘娘。” 皇后没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萧芷妍身上,毕竟第一次见面,两个人没什么来往。 倒是周围的人对萧芷妍的身份充满了好奇心。 “这人谁啊?” “前昭阳公主。” “那不是首辅大人的前妻了?” “对啊,就是她。” “不是休夫了吗,怎么和许老夫人一起来的?” “你没看见旁边那对双胞胎吗,长得还挺精神的。” 自从如月公主婚礼,许夫人见过田夫人之后,两个人再没见过面。 如今在寿康宫相见,都没什么好脸色。 田夫人坐在许夫人对面,从许夫人进门,她就一直瞄着对方。 见她带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面熟的很。 想起如月公主大婚,她见到的那个酷似许宗业的小男孩,忽然笑了。 “果然是宗业的孩子,竟然被你带宫里来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寻求身边人的认同,“这宗业单身,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知道这两个小孩子是哪来的,你们可曾听说,首辅大人交往了什么女人?” 田夫人这话说的不好听。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忽然冒出这么两个孩子,不是白给人笑的。 之前许夫人确实怀疑过许宗业在外边交往了什么坏女人。 心虚了好一阵子。 那段时间都没怎么出门,生怕被人问起。 或者走在路上,跑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跪在她脚下,求她主持公道。 但现在不一样了。 萧芷妍虽然是前朝公主,可那也是皇上赐过婚的。 两个人名正言顺。 听了田夫人阴阳怪气的话,笑着说道:“自然是我们许家的孩子。” “前些年,孩子的母亲去了北疆,两个孩子都是在北疆出生的,你们没见过也是正经。” “等过几天挑个吉祥的日子,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到时候你们这些作为姑姑婶婶,奶奶婆婆的人,可别忘了上门给做个见证。” 许夫人提到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心里高兴,又道:“当然了,见面礼也别少了,我这孙子孙女可挑剔的很。” 许夫人话音一落,大家都陪着笑了。 田夫人虽然也是笑着的,但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许夫人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孩子是萧芷妍生的。 想来儿子从小跟在萧芷妍后边,也没有个结果。 一晃,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当然了,儿子没和萧芷妍在一起,她也是高兴的。 毕竟萧芷妍是前朝公主,谁要是娶了她,在皇上那里还能得宠吗! 可看到站在许夫人身边的两个孩子,她这心里的酸水怎么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有了许夫人这话,刚才那些看不起或者不待见萧芷妍的人都改了态度。 人家将军府的女主人都发话了,这是认定了这个儿媳妇,谁还敢说什么。 赶紧捧场,什么好听说什么。 第71章 没过多久,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 头戴凤冠,大衫霞帔,全衣主色以青、黄、红、黑为主,金线绣成108个寿字,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随着光线转动,仿佛活的一般。 无一处细节无不显示着制衣人的巧思。 无一处细节不透着皇家威仪。 宣平公主和杨贵妃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坐到了凤椅上。 满屋子的人全部站了起来,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祝愿太后福寿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芷妍也随着大家跪了下去,听到“平身”后站了起来。 自从太后进屋之后,她的视线一直黏在对方身上。 为人子女却不能侍奉于前,就连想见一面,都被这高高的城墙阻隔着。 心里怎么会舒服。 可她毫无办法。 找不到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就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如果永远都找不到证据,那她永远都无法喊她一声母后。 太后坐了主位。 左边空着的主位显然是给皇上留的。 左侧位是皇后,右边的位置杨贵妃坐了。 宣平公主站在太后身边伺候着。 萧芷妍收了神思,落了座。 满屋王公大臣的家眷,不是公主就是诰命。 就她一个平民百姓,自然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最好除了太后,谁都注意不到她才好呢。 可惜,她的这个想法很快被女儿破坏了。 大家都跪拜了太后。 萧慕瑶被挤在身后,格外的不满意。 她也想给太后磕头,跟太后说句吉祥话呢。 萧慕瑶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个五岁的孩子,虽然在进宫前被人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宫里一定要守规矩,老实听话。 可到了关键时刻,她哪里记得那些叮嘱。 眼见着大家都退开了,她迈着小短腿挤到众人前,扑通一声给太后跪了下去。 “瑶瑶祝愿太后万福金安,长命百岁,永享太平。” 萧慕瑶字咬的清晰,童音清清脆脆,在偌大的宫殿里陡然响起,把宫里所有人都惊住了。 坐在主位上的太后一怔。 萧芷妍吓得汗流浃背,赶紧跑过去,想把萧慕瑶拉起来。 “太后赎罪,都是民女管教不严。” “瑶瑶,快点退回去。” “别影响了太后过寿。” 萧慕瑶不同意,“瑶瑶整天的盼着见到太后奶奶,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能不给奶奶磕个头呢。” “瑶瑶一会儿还要给太后奶奶表演武术呢。” 当着太后的面,萧芷妍不敢训斥孩子,只能忍气吞声的说道:“好了,现在头也磕过了,我们退后吧。” “嗯嗯,”萧慕瑶抬头看着太后,又磕了一个头,“太后奶奶,一会儿别忘了看瑶瑶的表演哦。” 萧慕瑶准备起身,太后却在这时反应了过来。 “等一下。” 萧芷妍心口一紧,太后不会生气了吧? 宣平公主早就见到了萧芷妍。 她本来对萧芷妍就充满了敌意,如今看见她带着自己的女儿冒冒然闯出来,心气更加不顺了。 “萧芷妍,你怎么回事,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家医馆,连个孩子都管不了吗?” 萧芷妍唯诺道:“都是民女不好。” “瑶瑶第一次得见天颜,一心只想给太后请安,讨太后欢心,分不清场合,还请太后恕罪。” 宣平公主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只想压萧芷妍一头,听了萧芷妍的话,心里更不舒服了。 “怎么,借口孩子小就可以不守规矩了吗?”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带的孩子不守规矩,他带的孩子也不守规矩,太后的寿宴还办不办?” 这罪名扣的大。 许老夫人看不得自己的孙女和萧芷妍受委屈。 起身走到萧芷妍身边,给太后跪了下去。 “都是臣妇的罪过,没看好这孩子,还请太后宽恕。” 宣平公主喜欢许宗业,经常去将军府串门。 平时对老夫人特别热情,一口一个伯母的叫着。 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给她难看,只能住了嘴。 偌大的寿康宫坐满了公主贵妇,此刻都在等着看热闹。 都想看看萧芷妍这个废了的公主,怎么能平安度过。 不过有许夫人护着,太后多半不会拿两个人怎么样。 有那些和将军府不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趁机跳了出来。 “我说许老夫人,这孩子是九小姐的,她没带好孩子,怎么还成了你的罪过了呢。” “要我说,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前朝的公主,也该学学我们现在的礼仪,别忘了谁才是主子。” 许夫人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不想和她计较。 只去求太后:“我们家三郎从17岁开始奔赴战场,身上所受刀剑无数。” “为了大萧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双儿女皆在北疆出生,如今已经五岁,从没照顾过一天。” “九小姐身体不好,不但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赚钱养家,这么多年,为我们许家所受的苦,可想而知。” “我们许家不是那没有良心的人家,如今只要有许家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九小姐和孩子再受委屈。” “况且瑶瑶虽然冲撞了太后,但她也是一片好心,只想给太后磕头请安,祝愿太后万福金安。” “还请太后恕罪。” 许夫人这片话说的铿锵有力,不卑不亢。 而且态度明显。 他们许家就是护定了萧芷妍和两个孩子。 谁要是和孩子过不去,就是和他们将军府过不去。 萧芷妍听到许夫人如此护着她,心口被什么戳了一下,热乎乎的。 眼窝不受控制的湿润了。 有了许夫人这片话,谁不得给许家几分薄面。 纷纷替萧芷妍和萧慕瑶求情。 别人给面子,可不代表坐在太后身边的杨贵妃会给面子。 她从座椅上下来,走到众人面前,聘聘婷婷,极尽妩媚之姿。 杨贵妃国色天香,众人皆知。 没嫁给太子的时候只是个北疆太守的女儿。 嫁进太子府之后,因为身份低微也没能得到太子的宠爱。 直到生了皇子,她的美貌和心机才逐渐显露出来。 自从进了京城,不但成了皇上的专宠,风头盖过皇后,俨然已经成为后宫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皇后和杨贵妃各有一子。 大皇子今年10岁,二皇子7岁。 皇上到现在都没立太子,原因无他。 按理,大萧朝的太子之位向来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可皇上不喜欢皇后,自然也不喜欢她生的儿子。 倒是杨贵妃所生的儿子,被他整日的带在身边,时常念叨着,最像他的人。 甚至前两年还放言试探过,想要立二皇子为太子。 可惜这个念头很快被朝里的大臣给扑灭了。 二皇子天资聪颖,在三个皇子中,最得皇上喜爱。 杨贵妃仗着儿子在宫里横行霸道。 就连她以前害人性命,无恶不作的大哥如今都当了二品大员。 刚才来的路上,听说许宗禾夸皇后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心里不自在,正想找个由头给许家一点颜色看看,可巧就抓到了萧芷妍和萧慕瑶。 一开始她没看懂其中的关系。 便坐在椅子上细心的观察。 如今捋顺了其中的关系,便站了出来。 她端着高高的架子,低头睨着许老夫人,语带嘲讽道:“怎么许夫人仗着许家的功劳,威胁太后啊?” “试问,如今这寿康宫里的,哪个家人没为大萧朝流过血,流过汗?” “就连本宫的弟弟,都为了保护朝廷而牺牲了呢。” 这事别人不知道,许老夫人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杨贵妃的弟弟在北疆强抢民女,被暴民打死了。 可杨家欺上瞒下,非说他是为国战死,为此皇上还停朝了一天。 许老夫人当然不会当众指出来。 毕竟人家是有皇子的贵妃,没准哪天就母凭子贵了呢。 杨贵妃这么指责许老夫人,萧芷妍听不下去。 她不想和杨贵妃计较,只去求太后。 “太后您大慈大悲,瑶瑶才五岁,第一次进宫,不懂宫里的规矩,求您恕罪。” 萧慕瑶跪了这么久,膝盖都酸了。 娘不让她起来就算了,连奶奶都不让她起来。 又冒出个什么贵妃,说的也不怎么好听。 萧慕瑶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她趁人不注意吗,爬起来就跑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奶奶,瑶瑶一会儿要给您表演武术呢,这么跪下去,腿都不好使了呢。” 刚才宫里吵吵嚷嚷的,太后根本没注意到。 她的眼里只有跪在地上的小姑娘。 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和当年只有一岁的盛阳公主一模一样。 也是乌黑乌黑的大眼睛,清清亮亮的看着她。 她伸手逗弄的时候,小小的盛阳就会用她那胖乎乎的小手握住她的手指,咯咯咯的笑起来。 22年过去了,太后每次想起这些事情,心口都会疼的受不了。 “你叫瑶瑶?” 太后缓过神来,心口的疼痛感逐渐消失,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萧慕瑶,眼里充满了怜惜。 萧慕瑶使劲的点了点头:“是的呀。” “太后奶奶,瑶瑶一会儿还要给奶奶表演武术呢,祝太后奶奶福寿安康,太后奶奶可千万要看完哦。” “瑶瑶练了好久呢。” 杨贵妃讥讽了半晌,萧芷妍没听进去就算了,萧慕瑶竟然还跑去了太后身边。 这可就让她不快了。 “还不把那孩子给我带下来,你们都不想活了!” 杨贵妃话一说完,立刻有嬷嬷冲上去拉住了萧慕瑶。 忽然从一左一右冲上来个力气极大的嬷嬷。 萧慕瑶到底只有五岁,又身处陌生环境看不清形势,心里先怯了。 眼看着就要被人拖走,她急的大喊,“太后奶奶,太后奶奶,瑶瑶还没给您表演武术呢。” 太后忽然惊醒,眼看着萧慕瑶吓得的眼里直冒水珠子,气血翻涌,当下就火了。 “你们干什么?” “哀家还没发话,你们倒做起哀家的主了,是眼里没有哀家吗!” 刚才两个嬷嬷去拖萧慕瑶,萧芷妍吓得大惊失色。 恨不得冲上去护住自己的孩子。 好在这个时候,太后出声制止。 太后发了话,两个嬷嬷心里发抖,赶紧松了萧慕瑶,跪到地上求饶。 “太后恕罪。” “太后恕罪。” 萧慕瑶被吓到了,当着太后的面不敢大声哭泣,只是小声的垂着泪。 被人松开,她飞快的跑到太后面前跪下:“太后奶奶恕罪,都怪瑶瑶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太后,今天是太后大喜的日子,瑶瑶搅了太后的兴致,还求太后责罚。” 萧慕瑶虽然只有五岁,可她口齿伶俐,条理清晰,一双充满童稚的大眼睛一对一对往外冒着水珠子。 受尽委屈的摸样,不堪风雨。 那情景,惹得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睛。 太后更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好像她的盛阳被人欺负了一般。 不由得伸手将萧慕瑶扶了起来。 其实她是想抱起来的,可惜她身体不好,试了试,自觉担负不起萧慕瑶的重量,便改成了扶起来。 她亲自用手帕将萧慕瑶脸上的水珠子擦了下去。 “好孩子,好孩子。” “别听他们胡说,瑶瑶最懂事了,知道给奶奶拜寿,还给奶奶磕了头,又给奶奶排练了节目,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孩子,不哭了。” 萧慕瑶刚开始是强咬着牙故作坚强。 这会听到太后的安抚,委屈劲上来,反倒抽噎上了。 不过她是个坚强的娃,只抽噎了一小会儿就停住了。 太后眼见着萧慕瑶不哭了,冷冷扫了一眼杨贵妃和宣平公主。 这些年杨贵妃没少撺掇皇上,弄得后宫乌烟瘴气。 要不是她还活着,怕是皇后都被废了。 太后最喜欢大孙子,自然多疼爱皇后一些。 但对于儿子的偏爱,她一个做娘的也不好说什么。 今天气到了头。 但当着众人的面,又是大喜的日子,少不得忍了这口气。 但语气可不怎么好。 “行了,哀家的身体还好呢,轮不到你们替哀家做主。” 杨贵妃甩着手里的帕子,气呼呼的回到了座位上。 想要分辨几句,到底没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太后。 宣平公主也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再没敢说出半个字。 萧芷妍终于松了口气。 可能是血脉相连,太后见了萧慕瑶竟然格外眷顾。 心里酸胀的同时,更多的是安慰。 如果女儿能得太后的欢喜,也算是全了她一个做女儿的心。 屋里这场闹剧很快在皇上带着文武百官给太后的庆贺声中消散了。 萧芷妍对这个哥哥无感,一见到他就头皮发麻,心生不悦。 恨不得现在就出宫去。 皇上先给太后行了大礼,祝福太后万福金安,又送了自己亲手抄录的金刚经,随后坐到了太后旁边的主位上。 接着满朝文武献礼。 之前太后下过懿旨,为了不造成铺张浪费,礼物不以金银衡量,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现在国家刚刚安定,国库紧张,太后本来不想办这个寿宴。 可皇上坚持,她便依了。 虽然太后下过懿旨,礼物不以金银为重,但文武百官可不敢这么想。 只不过金银不能摆在明面上。 这就要花费一番巧思了。 礼物既要贵重,还要花了心思,最好能让太后爱不释手,得到皇上的欢心,这才算是一份比较成功的寿礼。 所以各位王公大臣,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有用银子做成一千个小寿桃布成盆景的,一个壮汉都抱不起来。 有用珍珠彩线绣成的屏障,光彩炫目,又巧具匠心。 还有亲手抄录一千页金刚经的。 武安侯的寿礼是武安侯亲手准备的。 花了两年的时间,就为了能在太后寿宴这天盖过许宗业的风头。 前两年许宗业的寿礼都是边关大捷的捷报。 他无论送什么都抵不过。 如今许宗业班师回朝,想来再没什么边关大捷的战报了。 就不信许宗业还能赢过他。 田牧川先给太后磕头行了礼,随即命人将寿礼呈了上来。 寿礼在一个小匣子里放着。 皇上注意他满脸得意的表情,好奇道:“田爱卿准备了什么礼物?” 田牧川笑道:“微臣这个礼物说起来平凡的很,只不过花了很多心思。” “还请皇上、太后过目。” 高公公接过小匣子,端到皇上面前,展开。 一对特别精致的黑漆描金纹的小碗呈现在皇上和太后面前。 皇上先是惊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 “一对碗而已,就算是制作精良,也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吧?” 太后不好让大臣失望,笑道:“田爱卿有心了,哀家很喜欢这对碗。” 田牧川可不觉得太后喜欢。 如果他这个时候能把盛阳公主的消息呈递给太后,肯定比什么礼物都好。 可一桩22年前的旧案了,他哪能那么快查清楚。 这一对碗可是没少费他心思。 “哈哈哈哈哈……” 群臣发出充满嘲讽的笑声。 “武安侯是怕宫里吃不上饭,用不上碗吗?” “特意在太后寿辰的时候送上一对碗来。” “要说还是武安侯贴心,哈哈哈。” …… 萧芷妍也注意到了田牧川那一对碗。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可知道的清清楚楚。 所以她也跟着笑了,不过是等着这些人被打脸罢了。 皇上刚才还敷衍的夸了夸田牧川,听了大臣们的嘲讽,脸上最后的那一丝笑都不见了。 找不到他的妹妹就算了,还弄这么一对碗敷衍他。 这是暗着瞧不起他吃不起饭吗! 能高兴的起来吗? 田牧川看出皇上不高兴,心里打怵,但仍然不慌不忙的问道:“太后,皇上,您知道这碗是什么做的吗?” “嗯?”皇上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 田牧川示意皇上:“您拿起来看看。” 皇上虽然不悦,到底不好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给田牧川脸色,还是拿了起来。 田牧川笑道:“您没发现什么不一样?” 田牧川这话一说完,满朝的大臣都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 皇上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 可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 不过里边的黑漆描金花纹的工艺比往常的好一些。 外壁上团寿纹也比往常的柔润一些。 可也没什么特别的。 “田爱卿,这到底什么做的,别是故弄玄虚吧。” 田牧川略带了几分得意,缓缓的说道:“不是微臣吹牛,这满屋的王公大臣,就没有一个能看出来的。” “真的?”皇上的兴趣彻底上来了,“来来来,诸位爱卿看看,这碗到底是什么做的?” 平常人家的碗碟,无非都是铜器,陶器,木制,很多人也用起了瓷器。 大家纷纷猜测着,可无一例外,田牧川全都否认了。 皇上更好奇了:“这到底是什么做的?” 田牧川得意道:“微臣说过了,这满屋子的大臣就没有一个能猜出来的。” “不会吧,”皇上笑道,跟许宗业摆了摆手,“许爱卿过来,你来看看,这个碗是什么做的?” 许宗业原本不想加入田牧川这么幼稚的游戏,可他被皇上点名了,不好再躲在后边,只能把碗接了过来。 田牧川有意出许宗业的丑,挑眉道:“看看无所不能的许大人,能不能看出这碗的材料。” 许宗业一眼就看出了这碗的材质。 只不过这是田牧川进献给太后的寿礼,他不想夺了对方的风头,便摇了摇头,将碗又递给了皇上。 “微臣猜不出来。” 连许宗业也猜不出来,皇上的好奇心更重了,“田爱卿,别卖关子了,快点说说。” 眼见着没有人能猜的出来,田牧川故作神秘道:“还是让微臣告诉皇上吧,这碗是葫芦做的。” “葫芦?”皇上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田牧川转头冲萧芷妍眨了眨眼睛,这个技巧还是萧芷妍教给他的。 他继续道:“这碗外部的团寿纹也不是刻出来的,而是做了特殊的模子,让葫芦自己长出来的。” “然后由烧制瓷器的工匠加以融合,经过几百次的实验,才做出了这么两只碗。” “是么?”经过田牧川这么一说,两只平平无奇的小碗立刻身价飞涨。 皇上爱不释手,转身递给了太后:“母后,您看看。” 太后第一次见到这么新奇的东西,也爱不释手,直夸田牧川心思灵巧。 “田爱卿果然费心了,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赏。” 太后说完了赏,立刻有宫女将早已准备好的赏赐送到了田牧川面前。 田牧川没有收下,而是跪下来谢道:“微臣谢太后赏赐,不过这赏赐,微臣想转送她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田夫人眼看着儿子得到了皇上和太后的夸奖,高兴的合不拢嘴。 可谁知道这个傻儿子一转眼就要把赏赐送出去,气的脸色都青了。 可她只能忍着,不好当众发作。 太后高兴,无有不依:“爱卿想转送谁啊?” 田牧川看了一眼萧芷妍:“这个赏赐是微臣从九小姐那里得来的灵感。” “微臣想把这个赏赐送给九小姐。” 第72章 田牧川一片好心。 如今皇上对萧芷妍各种不满,他只想借着这个场合,让皇上对萧芷妍的态度改观一些。 可惜他低估了皇上对萧芷妍的恶意。 皇上闻言,当时就不高兴了。 只不过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不好发作。 “既然田爱卿不喜欢太后的赏赐,干脆收回来吧。” 田牧川:“……” 太后无语的看向皇上:“今天是哀家的好日子。” 皇上:“……算了算了,你爱给谁就给谁吧。” 本来没萧芷妍什么事,她只想老老实实的做只鹌鹑。 她的寿礼已经交给了高公公,一会再让两个孩子表演一段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谁知道田牧川这么能找事。 眼看着皇上不悦,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谢恩。 刚才寿康宫里发生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 没想到萧芷妍这么心机,见他铜墙铁壁,不受诱惑,就从太后那下手了。 只用了一个小孩子就惹得太后红了眼睛。 处处维护她。 皇上不好当着太后的面发作,连话都没听完就摆了摆手:“退下吧。” 听说萧芷妍已经将两个孩子送去了将军府。 和许爱卿的婚事没准已经在筹划了。 他心里沉思着,必须拆开这两个人。 绝对不能让她如愿。 凭什么他的妹妹失踪二十多年,连个信都没有。 而萧敬衍都跑了,他的妹妹却能风风光光的嫁给他最信赖的大臣。 萧芷妍从皇上眼里看出了恶意,她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的退到了后边。 许宗业心知这个时候站出来替萧芷妍说话,只会火上浇油,只给了个萧芷妍不要担心的眼神。 反正,他早晚会查到证据,到时候直接拍皇上脸上。 因为这一段插曲,田牧川也没了要和许宗业比试的心思。 而许宗业像往常一样,又送给了皇上一份捷报。 前一段时间,南疆边境被敌国骚扰。 许宗业奏请了皇上,连夜派了许大将军带兵出征,捷报今天早上抵达京城。 许大将军是许宗业的亲大哥。 一直驻兵两广,这次打退敌兵,是他第一次独自带兵出征。 许宗业算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典范。 高兴的不止许家,还有皇上。 如果许大将军不能出征,他就要舍出许宗业了。 如今许宗业朝政日渐臻熟,他哪里舍得放手。 …… 不用说,许宗业这次的寿礼又胜了田牧川一筹。 田牧川气的心里直嘀咕。 又不是他自己出征,有什么得意的! 王公大臣送完了贺礼,宫里准备了戏曲表演。 皇上和太后带着文武百官出来看戏。 一曲《五女拜寿》完毕,许宗禾就在这个时候带着萧慕瑶和萧慕白上了台。 萧芷妍坐在台下,紧紧的盯着台上,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两个小家伙出点什么状况。 太后倒是好说话,不会怎么样两个孩子。 可皇上就不一定了。 她算是发现了,她现在就是跟皇上坦白自己的身份,皇上肯定也会怀疑她包藏祸心,冒充皇妹。 许夫人看出来萧芷妍紧张。 其实她心里一样紧张,但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皇上没有那么小气。” 萧芷妍心说:但愿吧。 “小白稳重,瑶瑶机灵,”萧芷妍反过来安慰许夫人,“肯定没事的。” “对对对,”许夫人笑道,“我们都是杞人忧天。” 王公大臣和女眷们是分开坐的。 萧芷妍和许宗业隔着很远,像有心灵感应似得,彼此望了过去。 许宗业眼底含笑,挑了下眉,示意她放松。 萧芷妍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果然沉下来一些。 不管怎么说,有许家护着,皇上肯定不能拿两个孩子怎么样的。 许宗禾身穿白纱从天而降。 萧慕瑶和萧慕白,一红一篮,红似火,蓝似海,从戏台左右翻身上台,直扑许宗禾。 许宗禾长袖里藏着红绸,携着劲风打出去之后,柔美中又不乏力量感。 萧慕瑶手持双锏,萧慕白手握长木仓。 他们两个的衣服都是萧芷妍精心设计的。 萧慕瑶以红色为主,上边绣了一百只活灵活现的小蝴蝶。 在阳光的照耀下,随着她身段反转,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萧慕白以蓝色围住,上边绣了一百只小白兔。 针线和萧慕瑶是一样的,萌萌的充满了童稚。 这一大两小三个人上台,白衣飘飘仙气十足。 两个小娃娃活泼灵动,身上鲜艳的衣服颜色,配上他们灵活的伸手,一招一式都吸足了眼球。 许宗禾落到地上的时候,正好打出红绸。 两手臂柔柔的向两个方向打去,挥出去的红绸却充满了力量感。 萧慕瑶和萧慕白从两个方向一个翻滚,随即便跳到了红绸之上,犹如会腾云驾雾的一对仙童。 萧慕瑶两手持锏,摆开了架势。 萧慕白单手握枪,站在红绸之上,直直的刺向许宗禾。 这一木仓刺得毫不犹豫,携着劲风,果断又干脆。 坐在台下的众人不由得为许宗禾提上了一口气。 眼看着那枪尖便刺到了她的头上。 连萧芷妍都屏住了呼吸。 明明知道这都是排练好的,可她还是紧张的出了一手的汗。 皇上坐在群臣之首,乍一见到白衣女子,犹如仙女下凡一般,却转眼就被一个小娃娃刺了一枪。 不知道为什么,见惯了大场面的他,竟然也揪紧了一口气。 萧慕白从左边攻向许宗禾的局势还没化解,萧慕瑶又从右边打出了双锏。 众人更是惊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太后坐在最前边,连着念了两声佛:“怎么这么惊险。” 却不想,许宗禾平地掠起,转瞬间收起红绸,再一次打出,人也在半空中摆出了一个漂亮的一字马。 就这么,许宗禾化解了自己的险境。 萧慕瑶和萧慕白反倒处了下风。 他们两个被许宗禾的红绸掀翻在地,连着滚了好几遭才停住。 刚才大家还在为许宗禾担心,转眼就开始为两个小娃娃紧张起来。 许宗禾那一下打的快、狠、准,萧慕瑶和萧慕白摔到地上的姿势又做的逼真,好像真受了伤了一般。 皇上的目光一直在许宗禾身上。 许宗禾的险境解了,他就松了口气。 可太后的目光都在两个孩子身上,眼见着他们处于下风,手指使劲的抓住椅子扶手,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萧芷妍虽然知道这情景都是假的,可也控制不住担心。 好在萧慕瑶和萧慕白都爬了起来。 他们转变了战术,一上一下,同时向许宗禾扑去。 新一轮紧张的氛围再一次掀了起来。 “太后,”许夫人眼见着太后紧张,凑过去说道:“这都是事先排好的,不会真的伤到了谁。” 太后念了一声佛,仍然放松不下来:“那也够惊险的了。” 许夫人笑道:“这都是瑶瑶的主意呢,一听说要进宫给太后拜寿,非缠着九小姐带他们排了这段。” “还说一定要排一场精彩的,祝太后万福金安呢。” 太后喜欢萧慕瑶,更喜欢听这话。 不过还是不放心两个孩子:“小禾会功夫我知道,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小就学功夫了?” 许夫人:“这都是三郎教的,女孩子强身健体,男孩子以后保家卫国。”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许首辅真是我们大萧朝的柱石,时时刻刻都在为国家着想。” 杨贵妃离着太后不远,许夫人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她心里老大不高兴了,轻飘飘的往萧芷妍那边扫了一眼。 一个前朝的公主也敢出来兴风作浪。 萧芷妍无意中注意到杨贵妃轻视的眼神,不想惹祸上身,赶紧收了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难怪皇上喜欢杨贵妃,这两个人,果然是一家人。 目光落到皇后身上。 皇后温温柔柔的坐在太后身边,始终一言不发。 莫名的,萧芷妍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孤单寂寞难以言说的情绪。 一个不受宠的皇后,随时都有被废的风险。 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呢。 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 深宫里的这些女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风光,可说起来,一个又比一个可怜。 萧芷妍注意到许宗业目光投过来,焦灼间充满了柔情。 心潮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还是她的许宗业好。 这么多年一直等着她。 关键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生活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大萧朝,能有一个男人对她这般深情,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一场表演结束,许宗禾本来想带着两个孩子去给太后磕头。 却不想皇上的贴身太监早已经等在台下了。 一见到她就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四小姐,皇上有请。” 许宗禾不想见皇上,原因无他,皇上对她的九姐姐不好。 但是皇上召见,她也不能违拗,只好跟着太监去了。 萧慕瑶和萧慕白暂时由宫女带到了太后这边。 萧慕瑶和萧慕白刚刚表演了一场,打的格外卖力,此刻鼻尖上都蒙了一层汗水。 太后对萧慕白没有太多的关注,目光全都落在了萧慕瑶身上。 “好孩子,累不累,”太后把人拉进怀里,亲自用手帕把她脸上的汗水擦去。 萧慕瑶仰头望着太后,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闪着光,笑得格外灿烂。 “一点都不累呢。” “太后奶奶你要喜欢,瑶瑶还能给你表演呢。” “不用不用,”太后高兴道,“瑶瑶心意到了就行了,以后留着慢慢的给奶奶表演。” 萧慕瑶高兴的点了点头:“太后奶奶什么时候想看了,什么时候就传瑶瑶进宫,瑶瑶就给太后奶奶表演。” 许夫人眼看着萧慕瑶跟太后聊的热闹,心里有些微微的泛酸。 她的孙女呢,刚表演的那么好,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萧芷妍注意到许夫人眼巴巴的表情,小声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出宫了。” “对对对。”许夫人高兴了。 等回了将军府,就没人跟她抢孙女了。 萧慕瑶和萧慕白都带了备用的衣服,刚出了一身汗,萧芷妍打算带他们两个去换了。 太后却没让她去。 “芷妍你留在这里看戏,我让秀娥带他们两个去换。” 既然太后放话了,萧芷妍只好留了下来。 反正就换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个孩子都比较懂事,她也就没多想。 许宗禾被太监带到皇上面前,她弯腰行了礼,客客气气的说道:“小禾见过皇上。” 自从许宗禾刚才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落到戏台上,皇上的眼光就没能从她身上移开。 皇上最后一次纳妾还是在北疆的时候,说起来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这些年,他带人打进京城,登上了皇位,可前朝留下的遗患始终没有解决,他做梦都做不安稳,哪里有心情考虑纳妃的事。 更何况,朝廷穷啊,每一分银子都是省吃俭用挤出来的。 这后宫,一直都保持着北疆的样子。 如今总算是天下太平了,他的心思也开始逐渐的活络起来。 开始有杨贵妃温柔小意,他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可吃惯了山珍海味,总有腻的时候。 许宗禾身上自带了一股英气和侠气,是宫里的那些女人都没有的。 很自然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许宗禾行完了礼,没听见皇上说话,等她抬头的时候,就看见皇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不似朋友或者亲人间的那种眼神。 许宗禾情窦初开,感情上虽然还是一张白纸,可她心思乖巧,很快就意识到了危险。 “皇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小禾就先告退了。” “哦,”皇上恍然惊醒,他抬手抚了下额头,状似特别自然的说道:“两年没见,你的功夫倒比原来长进不少。” 许宗禾应付道:“谢皇上夸奖。” 许宗禾的这身白衣是裹胸的,露出一段极其漂亮的锁骨。 皇上的目光落上去,微微敛了敛。 “今天的表演很好,小禾有心了。” “赏……就赏你玉如意一对。” 他说完这话,从自己的腰上解下来一枚他常戴的玉佩来,递到许宗禾面前:“这个拿着,以后有时间进宫来陪朕练练。” 皇上从自己身上解下来的玉佩,意义不同凡响。 许宗禾没敢收。 其实也不想收。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也收不起。 目光落到许宗业身上,求救似的点了下头。 许宗业也注意到了皇上的表情。 那可不是看平常女子的眼神。 分明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 许宗业思想观念开放,没有浓厚的封建社会那种门第之见。 如果两个人你情我愿,他是乐享其成的。 可妹妹跟他求救,他就得表个态了。 “咳咳,皇上,”许宗业开口道,“小妹年少无知,恐怕惊扰了圣驾,我们这些做兄长的,万不可太纵容了。” 皇上险些忘了自己身边还坐着个许宗业。 更忘了许宗禾是许家的姑娘。 心头犹如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当即将玉佩收了回来。 “辛苦小禾了,”仿佛最喜欢的水蜜桃被人抢走了,皇上怏怏不乐的说道,“退下吧。” 许宗禾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溜了。 许宗业却没像妹妹那般想得开。 一个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动了心,绝对不是一句提醒就能阻止的。 况且对方还是皇上。 一个有着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皇上将许宗禾叫过去后,杨贵妃就一直观察着两个人。 这七八年间,她一直独宠后宫。 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如今皇上眼见着要移情别恋了,她哪里受得了,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给皇上难看,随便找了个理由走了。 萧慕瑶和萧慕白由秀娥带着去了寿康宫,换了衣服。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二皇子。 其实二皇子是尾随萧慕瑶而来的。 他今年七岁,是杨贵妃所生。 长得芝兰玉树,人又聪明又懂事。 最得皇上的喜爱。 以前也跟着师父学了一段武功,可惜被杨贵妃叫停了。 杨贵妃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宝贝似得看着,生怕有个什么意外。 从不敢叫他做那些危险动作。 但二皇子骨子里很喜欢武功。 今天看见萧慕瑶和萧慕白比他还小两岁,但武功已经练的出神入化了,心里喜欢,便跟着过来了。 刚才给太后拜寿的时候,萧慕瑶已经见过三位皇子了。 她换了衣服,出屋时看见二皇子站在门口,惊讶道:“二哥哥,你怎么在这?” 二皇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偷着过来的。 “那个,我怕你们找不到地方换衣服,过来看看。” 萧慕瑶笑了,眼里含满了小星星,“有秀娥姑姑陪着呢,怎么会找不到。” 二皇子局促的抓了把头发,“那个,万一呢。” “对了,你小小年纪,武功怎么练那么好?” 听到夸奖,萧慕瑶得意的笑了:“那当然了,我从小练武呢。” 二皇子充满羡慕的说道:“那你娘让吗?” 萧慕瑶:“当然了,我娘还给我请了师父呢。” 二皇子更羡慕了:“你师父是谁呀?” “武功一定很高吧?” 萧慕瑶得意道:“当然喽,我师父就是许大人呀。” 二皇子:“许大人?” 萧慕瑶点头:“嗯,练武的师父是许大人,就是首辅许大人。” “我还有会治病的师父呢,也超级厉害。” 二皇子更羡慕了:“好可惜,母妃都不让我练武呢。” 萧慕瑶:“那你也喜欢练武了?” 二皇子:“嗯。” 萧慕瑶想了想:“那不如我教你呀!” 二皇子:“你教我?” 听这话好像有点怀疑她的本领,萧慕瑶气嘟嘟的哼了一声,掐起了小腰:“怎么,嫌弃我的功夫不好,教不了你?” 二皇子虽然想学武功,可没想过拜个娃娃师父。 “还是不要了吧。” 萧慕瑶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嫌弃我功夫不好?” “那不如我们比试一下,你能打得过我,哪怕我们打个平手都算了,要是你输了,你就拜我为师。” 二皇子:“……” 他生长在深宫里,平时接触的都是太监宫女,大家都对他毕恭毕敬。 如今遇到萧慕瑶,口齿伶俐,人又机敏聪慧,他哪里辩的过对方。 一句话还没出口,萧慕瑶已经摆好了架势,攥着拳头打过来了。 二皇子一个反应迟钝,被人一拳打到了地上。 萧慕瑶:“……” 她还没使劲呢,这二皇子是泥巴做的? 杨贵妃回宫路过寿康宫。 好巧不巧的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打倒了。 她哎吆一声,好像那一拳打在她身上一般,呜呜囔囔的就冲了过去。 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贵妃娘娘,要保持端庄的仪态。 “我的儿哎——” “你怎么样啊?” “来人,有人刺杀皇子,快点给我拿下。” 萧慕瑶在许宗业的指导下虽然进步不小,到底是个孩子,又是赤手空拳,杀伤力能大到什么程度。 二皇子比她大了两岁,高出一头呢。 七八岁的孩子,身体又没什么问题,摔个跟头还不是小事。 可惜杨贵妃偏要借题发挥。 先气许宗禾夸皇后是天下第一美人。 又气萧慕瑶得到太后的关照,至以至于太后给她脸色看。 三气许宗禾带着两个小娃娃竟然赚尽了风头。 四气。.皇上见异思迁,被许宗禾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把自己的两颗眼珠子抠下来粘人家身上。 竟然还想把自己的腰牌送给人家,给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随便出入宫闱的权利。 五气萧慕瑶竟然敢动手打自己的儿子。 真是反了天了! “母妃,我没事,”二皇子并不是什么过于孱弱的孩子。 只不过被母亲看得紧,行事过于小心了一些。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担心母妃怪罪萧慕瑶,转了一圈,说道:“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杨贵妃心里生气,怎么可能因为儿子一句话就熄了火。 “来人,把这两个谋害皇子的小孩子给我拿下!” 杨贵妃一声令下,跟在身后的宫女太监,各个用命,全都冲着萧慕瑶和萧慕白扑了上去。 萧慕白没看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有点傻。 但他只记得一点,一定要好好保护娘和妹妹。 所以他用自己的小身体紧紧的护着自己的妹妹。 萧慕瑶是个激灵的,眼见着萧慕白发傻,急的大喊:“跑啊!” 语毕,她拉着萧慕白就往戏台的方向跑。 两个孩子一跑,杨贵妃更气了,哪里还顾着自己是贵妃的身份,扯着嗓子大喊:“疯了这两个孩子,给我拿下!” 两个孩子在前边拼命的跑,一群宫女太监在后边拼命的追。 过程中难免会碰到什么东西。 眼看着一场闹剧就这么拉开了。 秀娥不过是奉太后的命令带两个孩子换身衣服,转眼寿康宫就要被人拆了。 她又急又气,赶紧请求杨贵妃放了两个孩子。 今天可是太后的寿宴,闹起来可怎么好。 “贵妃娘娘,两个孩子才五岁,不过是跟二皇子闹着玩,哪里真的会刺杀二皇子。” “怎么说也是太后的生辰,还求贵妃娘娘发发慈悲,就这么算了吧。” 第73章 秀娥作为太后的贴身婢女,越替两个孩子求情,杨贵妃越生气。 她的儿子可是堂堂的皇子啊,将来继承皇位的人,怎么能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给推倒了。 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怎么,皇子被人打了,就白打了?” “这到底是不是大萧朝,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天下?” 她懒得和一个宫女分辨,拉上二皇子就往戏台去了。 一路上二皇子都在解释:“母妃,我真没事。” “刚才和瑶瑶闹着玩了,我们是互相比试,你看我根本没受伤。” 杨贵妃不喜欢听这话:“你给我闭嘴。” “都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了,还替人家说话。” “就你这软弱的性子,以后怎么和大皇子争!” …… 萧慕瑶和萧慕白到底是练过功夫的,翻墙越物如履平地。 可毕竟第一次进宫,对路况不熟,好几次逃到了死路,好在他们身手不错,每次都能虎口逃生。 一众宫女太监,虽然没有武功,可仗着他们对宫里地形熟悉,竟然有好几次险些抓到了两个孩子。 前边两个孩子没命的跑,后边一群人没命的追。 桌椅板凳齐飞,鲜花果子撒了一地,连湖里的锦鲤都被惊得四处乱窜。 没一会儿功夫,整个寿康宫就被闹得不成样子了。 萧慕瑶刚从假山上飞下去,站在秋千上回头冲着一众宫女做鬼脸,还不忘招呼萧慕白:“小白,我们从桥上走。” 这些宫女太监紧紧的追过去,萧慕瑶跳到桥栏上,一边跑一边回头挑衅:“你们来抓我啊,来抓我啊。” 萧慕瑶摇摇晃晃的跑在桥栏上,明明眼看着要掉下去了,可就是掉不下去。 有胆子大的太监爬上了桥栏,想从身后抓住她。 谁知道萧慕瑶忽然转身,一个纵身向他攻了过去。 那太监吓得一声惨叫,扑通一声落进了水来。 “来人啊,救命啊——” 萧慕瑶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人,笑得拍着小手笑个不停:“你好笨哦,下边的水好不好喝呀!” …… 杨贵妃一路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见此情景,险些晕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叫大内侍卫过来,就不信抓不到这两个小鬼。” 听说大内侍卫,萧慕瑶有点怕了,她轻轻松松越过众人,从另一边跑了。 “小白,小白,快点,快点。” 萧慕白没有萧慕瑶那么放肆,他只是一路追着妹妹,防止她受伤。 倒是没敢和宫人们交手。 如今发生这种事,杨贵妃嚣张跋扈,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兄妹呢。 没准还会连累娘亲。 萧慕白打定了主意,等一会儿皇上和太后真要问罪,他就说一切都是他做的好了。 要打要罚,他都认了。 只要别杀头就好。 杀了头就再也见不到娘和妹妹了。 也不能和爹爹练武了。 想到这里,只有五岁的萧慕白竟然有些悲伤。 他看妹妹看得更紧了。 萧慕瑶不知道萧慕白在想什么,她好久都没玩的这么尽兴了。 一边逗弄这些宫人,一边脚下跑的飞快。 也不知道自己闯到了哪里。 “小白,我们好像迷路了。” 如果从寿康宫返回戏台,萧慕白倒是知道路径。 可他们一路没头苍蝇似得跑,早就跑出了寿康宫。 “那我们找人问问吧。” 说话间,萧慕瑶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哥哥,她充满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宫人们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便转而向小哥哥跑了过去。 等跑近了,萧慕瑶才发现,小哥哥竟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大皇子,快点告诉我,戏台在哪里?” 萧慕瑶停下来,一脸急色,气喘吁吁的问道。 大皇子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 他刚才听说了,宫里来了个很会讨太后欢心的小不点,说是什么前朝公主的女儿。 他本来是不屑的。 直到眼见着小女孩上台,表演了一段武术,活泼可爱的模样彻底吸引了他,才对她刮目相看。 注意到身后跟了一群宫女太监,都是杨贵妃的人。 有些不太想管。 眨眼的功夫,身后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萧慕瑶心里着急,伸手扯了扯大皇子的衣服,有几分怨愤道:“你到底说不说啊?” “不愿意告诉我也别耽误我时间,很宝贵的。” 她抱怨完了就要走,却不想大皇子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跟我走。” 大皇子的性子随了皇后娘娘,温温吞吞的,对什么都不争不抢,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么多年,杨贵妃一直针对他们母子。 他和母亲始终都是一副明哲保身的态度。 如今杨贵妃的宫人追着萧慕瑶跑过来,想必是萧慕瑶得罪了杨贵妃。 他本来不想参与。 但架不住萧慕瑶实在太可爱了。 一娇一嗔间,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便拉着她往戏台走去。 杨贵妃的宫女太监眼看着大皇子领着两个孩子走了,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点胆怵。 毕竟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以后可能继承大统的人。 可转念一想,杨贵妃也有儿子啊。 而且皇上好像更喜欢二皇子呢。 所以他们犹豫了一会儿,到底围了上去。 “大皇子,这两个孩子刚才刺杀二皇子,又冲撞了杨贵妃,容奴婢们带回去吧。” 大皇子冷冷的睨了他们一眼,语气严肃道:“放肆,这是给太后祝寿的客人,岂容你们放肆!” 平时大皇子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特别好说话的模样。 如今威严起来,着实有些唬人。 这些人竟然都被他吓住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 就这么,大皇子带着萧慕瑶和萧慕白去了戏台。 杨贵妃一路追上来,没见两个孩子,询问之下才知道,两个孩子竟然被大皇子带走了。 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 两个宫外的野孩子都敢动手打她的儿子,本来还想不到他们为什么那么大的胆子。 原来是有大皇子在背后撑腰呢。 难怪连她这个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杨贵妃越想越气,她扭头往戏台走去。 今天不让皇上给她做主,还让她怎么在宫里立足。 萧慕瑶和萧慕白很快在大皇子的带领下找到了戏台。 萧慕瑶收了刚才的淘气劲,给大皇子好好的行了礼:“瑶瑶感谢大皇子解围,以后一定会回报大皇子的。” 她说完这话,也不等大皇子回应,心急火燎的拉着小白去找萧芷妍了。 只有十岁的大皇子,眼看着萧慕瑶急匆匆的跑了。 无奈的弯起了嘴角。 阳光下,小小的少年,第一次从心底里发出了笑意。 刚才闯了那么大的祸,萧慕瑶很想跟母亲坦白,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明明,她只想和小哥哥练几招的,顺便收个徒弟。 毕竟二皇子长得芝兰玉树,是她见过的长得最秀气的男孩子呢。 当然除了小白。 谁知道惹到了杨贵妃,弄成现在这样。 她既担心自己说不明白,又担心被娘亲责罚。 心里别扭极了。 就在这时,杨贵妃犹如弱柳扶风一般,一路小跑哭哭啼啼的闯进了戏园,奔着皇上去了。 萧慕瑶吓得一抖,紧紧的拉住了小白。 萧慕白比萧慕瑶镇静,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娘,我和瑶瑶……” 萧芷妍怎么也没想到,就换衣服这么大一会儿寿康宫险些被人翻过去。 虽然两个孩子去的时间长了点,但小孩子嘛,遇到什么好玩的难免会多玩一会儿。 况且还有太后的婢女跟着。 她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看戏,没怎么注意两个孩子。 儿子开口说话,她也没放心上,直到旁边的许宗禾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到现实。 “怎么了?” 许宗业往皇上那边看了一眼,轻声道:“杨贵妃哭着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芷妍对这个杨贵妃没有一点好印象。 也懒得关心她的事,“谁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皇家的事哪是他们这种屁民该管的。 笑着说道:“好好看戏,新排的呢,我第一次看呢。” 许宗禾总觉得杨贵妃这个时候闹起来不正常。 刚才皇上叫她过去,什么意思,但凡心细点的人都能看出来。 杨贵妃专宠六七年,能不介意? 许宗禾可没想进宫,如今处处提着小心。 可萧芷妍不在意,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这时候,皇上冷着脸站起了身,哗啦一声,衣角碰到茶杯,洒了一地。 他凉飕飕的说了一句:“回宫。” 便背着手离开了观众席。 杨贵妃一口气跑过来,就想让皇上给她做主,自己的儿子被人打了,今天这口气非出了不可。 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完全忘了今天是太后的生辰。 又当着文武百官,诸位家眷的面。 皇上心里憋着火。 不想搅了太后的兴致,气冲冲的离开了席。 杨贵妃不知道皇上什么意思,稍微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许宗业距离皇上最近。 杨贵妃说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瑶瑶才几岁的孩子,就惹得她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跑到皇上面前哭诉,这哪里针对的是小孩子。 是想给他们许家教训呢。 当下心里存了几分不悦。 但皇上态度未名,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看戏。 皇上头都快疼死了。 他知道杨贵妃没脑子,这么多年,宠着她,无非就是觉得她长得漂亮,又温柔,虽然专横跋扈了些,总归错不了太离谱。 今天却当着太后的面,一再的给他添乱。 能不恼才怪呢! 许家的人是谁都能得罪的吗? 好好的一场戏,皇上还要背着朝臣出来给贵妃断官司。 心里的恼火可想而知。 出了戏楼,皇上喝退了众人,冷冷的睨着杨贵妃骂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么多年,不管杨贵妃犯了什么错,皇上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 今天开口就是斥责,可见皇上有多生气。 杨贵妃刚开始确实被一连串的事情气的昏了头。 可被皇上一骂,她先是一怔,接着是不敢相信。 随后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 赶紧跪地求饶:“皇上息怒,臣妾知道错了。” “还求皇上不要生气。” 皇上本来很生气,打算好好的训斥一顿,但见到爱妃跪下认错,那些训斥的话也就骂不出来了。 口气虽然没软,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 “不是说朕说你,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你儿子几岁了,瑶瑶又几岁?” “整天的像个老母鸡似得护着,如今风一吹就倒,你还让不让他做点大事?” 杨贵妃小声嘀咕道:“可她怎么也是练过武功的。” 皇上目光像含了刀子似得扫过去,吓得杨贵妃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皇上继续骂:“再说,许家什么人你不知道?” “因为这么点事就要闹得君臣不和,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还敢当着太后的面,说什么满大萧朝的官都流过血,那你想没想过,他为朕中过三枪七箭?” “现在身上全都是伤?” “他不光是朕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恩人!” 杨贵妃:“……” 如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在皇上心里,许家远比她一个贵妃重要。 幸亏她还有个儿子,否则以卵击石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 “皇上,臣妾知罪了。” “知罪?”皇上的气还没消尽,“你知什么罪?” “从现在开始给我滚回贵妃宫闭门思过,想不明白就别出来了。” 皇上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杨贵妃跪在湖心亭里,后悔不迭。 皇上带走杨贵妃这段时间,太后也得到了消息。 是秀娥回去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跟她描述了一遍。 太后气的虚火急速上升,险些昏过去。 幸好萧芷妍眼观鼻鼻观心,将萧慕瑶推到了太后面前。 “瑶瑶,好好跟太后认错。” 萧慕瑶一派童真的摸样,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认真道:“太后奶奶不要生气,都是瑶瑶不好,闯了大祸,瑶瑶给太后奶奶磕头。” 太后眼见着萧慕瑶过来,心神恍惚间,好像她的盛阳回来了一般。 下意识的拦住了快要跪下去的萧慕瑶。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 “过来让奶奶看看,有没有伤着?” 萧慕瑶笑了,有些小得意的说道:“瑶瑶的功夫很高呢,哪里都没有受伤。” “倒是那些个太监好笨呢,都掉到了水里。” 萧慕瑶一颦一笑,太后都觉得可爱极了。 她将萧慕瑶拉进自己的怀里,给她拿了一串葡萄,说道:“还是瑶瑶厉害。” “来,吃一串葡萄。” …… 萧芷妍刚才听说女儿冲撞了二皇子,又惹到了杨贵妃,都要吓死了。 好在太后没发火。 想来刚才杨贵妃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是找皇上告状的。 这皇上带走了杨贵妃,也不知道两个人背着朝臣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如果是别人家的小孩子,皇上怕不是要责备贵妃一回,不识大体,当着众人的面给太后找不痛快。 可瑶瑶是她的女儿啊! 只怕皇上要借题发挥了。 萧芷妍紧张的望向许宗业那边。 像有心灵感应一般,许宗业也正好隔着众人看了过来。 两个人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心。 萧芷妍担心女儿,许宗业担心萧芷妍。 如今事态不明,又不好轻举妄动。 好在太后喜欢瑶瑶,如果皇上发作,应该能应付一阵子。 出乎意料的是,皇上回来后并没像萧芷妍想象的那般大发雷霆,为杨贵妃出头。 而是脸带笑容,很轻松自然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还和许宗业耳语了几句。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萧芷妍:“……” 皇上这是唱的哪出? 没准在憋什么大招也说不准。 萧芷妍可不认为皇上有多大度。 毕竟女儿推倒了二皇子。 一直到宴会结束,萧芷妍也没等来皇上的申斥。 出了皇宫,她还有些不敢置信。 “就这么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许宗禾也有些奇怪:“是呢,还以为皇上会为了贵妃出头,没想到就这么算了。” 许老夫人倒是想得开:“毕竟是小孩子的事,哪里就好撕破脸了。” 不过皇上把许宗业留下来了,萧芷妍还是有些担心的。 转念想到,许宗业怎么也是皇上的首辅大臣,又救过皇上的命,皇上就算心有不悦,只怕也怎么不着许宗业。 如此她倒放下了一门心思。 只是想到太后有些难过。 太后舍不得萧慕瑶离开,萧芷妍又不放心萧慕瑶一个小孩子留在宫里,到底把她带了出来。 皇宫不比将军府。 将军府有老将军夫妇,又有许宗业,谁敢小看了两个孩子。 可皇宫就不好说了。 皇上对她一直心存芥蒂,如今又惹到了杨贵妃,太后虽然一心护着,可难保有什么大意的时候。 和太后分开那一刻,萧芷妍心如刀绞。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要脱口而出告诉太后真相了。 可想到皇上的态度,她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没有证据,她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太后的女儿。 万一闹个乌龙…… 皇上把许宗业留下来,原因无他。 三个皇子都不小了,确实到了立太子的时候。 免得后宫整天乌烟瘴气的,没个消停的时候。 立太子虽然是皇家的家务事,但如果满朝大臣都不服气,也是麻烦。 所以皇上才把许宗业留下了,想试探一下他的意思。 现在一大部分朝臣都支持大皇子,也有一部分朝臣支持二皇子。 许宗业一直没表态,他也好奇许宗业的态度。 许宗业还以为是萧慕瑶推倒了二皇子的事,有些护短的说道:“瑶瑶这孩子,虽然淘气了点,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和人打架,皇上如果有什么疑问,不如等微臣查清楚了再说。” 皇上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你这人可真是……” “朕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你舍不得教训……” 许宗业打断道:“皇上……” 皇上摆了下手,没让许宗业说下去:“爱卿啊,朕叫你留下来,可不是给两个孩子断案子的。” 许宗业一惊:“那是……”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在殿里来回走了两圈。 “今天就咱们君臣两个人,朕有一件掏心窝子的事,想麻烦爱卿做个选择。” 许宗业看不出皇上有什么为难的事,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反正只要不是拆散他和萧芷妍,都不是事。 “皇上您说。” 皇上:“朕呢,一直想请你做朕的太子太傅……” 许宗业没有心里准备。 怎么忽然转到太子的事情上了? 心里警铃大响,全部神经都戒备起来了。 皇上清了下嗓子,他一边观察着许宗业的脸色,一边继续道:“是这样的,朕这三个儿子,你都了解。” “如今都到了启蒙的年纪,朕想着给他们请个师父。” “念着你事情多,没那么多时间,打算把一个皇子交到你手里。” 他说到这里,往许宗业身边凑了凑,“你最想教哪个?” 皇上先提到太子太傅,又提到了拜师,许宗业还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吗! 可这是皇上的家务事,他可不想参与。 而且他一直秉承的都是中立的原则。 自古以来,参与夺嫡的大臣都没有好下场。 他可不想搅进去。 只关系他一个人的生死倒也无所谓。 万一处理不好,他们整个许家都会跟着倒霉。 许宗业沉默了片刻,斟酌道:“微臣才疏学浅,又是一名不懂朝政的武将,哪里能做得了皇子的老师。” “早些年受的伤太多,一直没调养好,最近旧疾复发,时常感到有心无力……” 许宗业说到这里,跪了下去,“微臣请皇上解除微臣首辅大臣……” “行了啊,”皇上无语的打断了他的话。 “再说下去,你是不是回家养老去了?” 许宗业:“……” 反正他不想参与夺嫡。 皇上明白许宗业的心里,也没想过让他立刻表态,不过是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要知道,你比朕还小了8岁呢。” “想解甲归田,想都不要想。” “朕不过随口说说,你要没想好,就慢慢想嘛。” “朕给你时间,这事倒也不急。” “好了,你去吧。” 许宗业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出了宫之后觉得宫外的空气如此新鲜。 浑身都透着舒爽。 谁不知道杨贵妃专横跋扈,不是良人。 皇上又喜欢她儿子。 对大皇子爱答不理。 他如果选择大皇子,皇上还不得当场免了他首辅之职。 许宗业想象了一下,不用上朝,每天守着喜欢的女人,好像也不错。 那时候,他一定带她去江南游一圈。 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至于两个孩子,交给他们的爷爷奶奶好了。 许宗业一想到能带萧芷妍出去游玩,心情都好了起来。 不过转念想到一双儿女,他从没尽到过父亲的责任,却还想丢下他们,又有些内疚。 算了,如果真有机会,把他们两个小家伙也带上好了。 第74章 皇上一向孝顺。 今天太后的寿宴出了那么多事,他心里难免不舒服。 晚饭过后,他又来到了寿康宫。 今天寿康宫被萧慕瑶和杨贵妃一闹,乱的不成样子。 宫人们收拾了一个多时辰才恢复原样。 皇上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如常。 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太后累了一天,正打算安寝,听说皇上来了,有点不太想见。 “就说我睡下了,明天再说吧。” 秀娥出来传话,皇上听了心中不快。 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往外走了几步,到底返进了宫里。 “母后,儿子看您来了。” 既然皇上闯进来了,太后也不能真把儿子赶出去。 她脱了礼服,此时已经换了入侵时穿的宫衣。 一头柔顺的长发披在脑后,有几根银色的发丝夹在其中。 伺候的宫女帮太后梳完了头发,小心的询问道:“太后,这几根头发要不要拔掉?” 正巧这个时候皇上走了进来。 他也看到了太后头上的白发,心里难免又难过了几分。 “母后,儿子帮你拔掉。” 太后起身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不用了,皇儿我们坐下聊聊。” 皇上坐在刚才太后坐过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听太后说话。 太后将头发抓到身前,细细的看着自己的白发,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晃,母后的头发都白了。” 皇上陪着笑道:“母后这些年为朕操碎了心,头发不白都不正常。” “如今天下太平了,以后母后就养养花花,散散步,没事的时候让他们陪着你打打牌,这心宽了,头发还能青回来。” 太后笑了,只不过这笑里带了几分苦涩。 “母后哪有那心思。”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把你妹妹找回来。” “如果找不回来……” 皇上就知道母后的心结在这呢,安慰道:“娘,你放心,我已经让武安侯去找了。” 太后不甚高兴的说道:“他都找了这么久了,不也连个影儿都没找到。” 皇上:“主要是时间太久了,当年的人都已经死了。” 太后:“算了,我也就发发牢骚,也不是责怪武安侯办事不力。” 皇上:“您别着急,我肯定会想办法的。” 太后欲言又止,她总觉得萧芷妍就是她的女儿。 她第一次见萧芷妍就觉得亲近,今天又见到萧芷妍的女儿,和小时候的盛阳简直一模一样。 皇上注意到太后的有话要说,询问道:“母后,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太后犹豫道:“前些天,我跟武安侯提起过,让他着重调查薛淑妃……” “母后,”皇上打断道,“肯定是您想多了,萧芷妍怎么可能是盛阳公主。” 太后不悦的白了他一眼:“怎么不会?” “当年薛淑妃比我晚怀了一个月。” “是我先生下了盛阳,而她生产的时候难产,连太医都说了,她的孩子活不过三年。” “肯定是她偷走了我们的小盛阳。” 这话皇上一点都不信。 “薛淑妃身体不好,大家都知道的,连她自己都活不了几年,她干嘛偷我妹妹。” “就算她想要女儿,去哪里领养不来一个,为什么非要偷走盛阳?” “再说薛淑妃我见过,怎么看她也不像一个会偷走别人女儿的人。” 怀疑萧芷妍就是盛阳的事,太后不止一次跟皇上暗示过。 以皇上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太后失望,到底也没有证据。 如今直白的说出来,可惜皇上还是不肯相信她的的话。 太后叹了口气,一句话都不想和皇上说了。 “哀家累了,皇儿休息去吧。” 太后翻身躺到床上,背对着皇上,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皇上被自己的母亲甩了脸色,心里堵得慌。 眼见着太后躺下了,只好过去给她整理了一下被子。 “母后,好好休息吧,儿子回去了。” 皇上走后,太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22年前的旧案,确实很难找到证据。 可她自己的女儿,她有感应,早晚会拿到证据的。 皇上出了寿康宫,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要不是杨贵妃不安分,也不会惹恼了母后。 气恼杨贵妃的同时,更让他生气的还是萧芷妍。 她一个人迷得首辅大臣和武安侯神魂颠倒就算了,也不知道哪弄出个女儿,又把太后哄住了。 弄得太后非说什么她是自己的女儿。 笑话,她是高宗的女儿,萧敬衍的亲妹妹,这可是有玉牒可查的。 如今萧敬衍倒了,她就想抱太后大腿,还想做公主。 做梦吧! 除非有证据摆到他面前,否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萧芷妍这个女人迷惑的。 他可不是许宗业,田牧川。 鬼迷心窍的俗人! 皇上心不在焉的走在后宫里,无意中竟然来到了永怡殿。 他意识到自己来了皇后寝宫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有几分犹豫,到底背着手,踱着步子进了宫殿。 “皇后睡了吗?” 宫女回道:“正要休息。” 皇上默了片刻,有心离开,往外走了几步,却又返了回来。 上次来永怡殿还是半年前。 一晃两个人成亲都13年零两个月了。 儿子都十岁了,他们两个却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的说过话。 皇上站在寝室门口,隔着一道帘子看向里边。 只能看见皇后披着长发梳头的情景。 他手指落到门帘上,犹豫了片刻,到底放了下来。 “给朕做些点心,”皇上吩咐完宫女,走到窗口坐了下来。 皇后听到外边来人了,赶紧整理好衣服迎了出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皇后已经穿戴整齐,不显半点凌乱。 态度依然是往常的谦卑平和,不见一点喜怒哀乐,常人的情绪。 “坐吧。” 皇上一手撑在桌子上,偏头点了一下旁边的位置,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这是他今天打算送给许宗禾的那只。 13年前,他也送过皇后。 可惜和今天的结果一样,被皇后拒绝了。 当年成亲的时候,皇后心有所属。 是他坚持要娶,皇后才在父母的逼迫下嫁给了他。 成亲后,皇后一直过着深入检出,清贫寡淡的生活,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就算有了儿子,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皇上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始终捂不热心爱女人的心,怎么能不挫败。 后来,他无数次的想过,要不干脆放皇后出宫去吧。 可她是皇后啊,一国之母啊,也是他儿子的母后啊。 如果真出了宫,那他和儿子不得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柄! 既然她做了一天的皇后,那就干脆做一辈子吧。 …… 皇上一连喝了三杯苦茶,糕点上来,他看了一眼,却是一口都没吃下去。 皇后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像块木头。 有时候,皇上会想,这皇后是不是没有正常人的思想啊,怎么没有喜怒哀乐呢! “咳……” 皇上起身将手里的玉佩放到了桌子上,淡声道:“今天朕要将这块玉佩送给小禾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皇后平静无波的点了点头:“臣妾知道。” 皇上点了点头:“那就好。” “朕想着,自从进京之后,这宫里六年多都没有过新人进来了,像一潭死水。” “许家姑娘容貌秀美,人品贵重,又懂事识大体,最合适入宫了。” “朕现在就把这事交给你。” “对了,这许家的姑娘,肯定不能委屈了,至少也该是个皇贵妃的品级。” “如果以后能生个一儿半女,你知道该怎么做。” 皇上越说越气,他背着手走到门口,又返了回来,低头盯着皇后道,“想选哪个做冷宫,朕都依着你。” 皇上说完这话,再也没有半点停顿,大步流星的出了宫。 皇后仍然坐在椅子上,呆了半晌,她轻轻的拿起桌子上的玉佩,看了一眼门外,什么都没说,只将玉佩收了起来。 皇上要纳妃了。 她这个位置也要让出去了。 …… 出宫后,萧芷妍随着许老夫人去了将军府。 皇上单独留下了许宗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别因为孩子的事情,迁怒到他身上。 萧芷妍一直提心吊胆的。 萧慕瑶今天在宫里闯了祸,不敢靠近萧芷妍,只在许老夫人身边转悠。 一口一个奶奶的叫着,把个许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至于大闹皇宫的事,早被她忘了。 许宗禾心事重重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时不时的询问萧芷妍:“九姐姐,你不回医馆吗?” 萧芷妍心不在焉的回道:“我等你三哥回来再走。” “哦,”许宗禾不说话了,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也没吃出什么味,怅然若失的望着门口。 许宗业担心萧芷妍担心他,出了皇宫赶紧回了将军府。 亲眼见到萧芷妍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萧芷妍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没见他有什么异常,询问道:“皇上没责备你吧?” 许宗业笑道:“皇上怎么可能因为小孩子闹着玩的事责备我。” “你把皇上想的也太小心眼儿了。” 萧芷妍可不觉得皇上大度。 不过许家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忠于他,想来不会因为小孩子的事大动干戈。 “没事就好,那皇上找你什么事?” 许宗业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皇上让他从三位皇子中收一位做徒弟,摆明是让他站队。 自古以来参与夺嫡的大臣很少有善终的。 他不想让萧芷妍担心。 所以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无非就是询问边关的事,大哥不是要回朝了吗,刚立了战功,赏赐的事还没定,还有一些选拔官员的事。” 萧芷妍不疑有他。 许宗业松了口气,注意到一直坐在里屋发呆的妹妹。 想着今天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不是顾着许家的地位,怕是直接一道圣旨就把人要进宫里了。 如果妹妹有心入宫当然最好。 如果没有想法,就应该早做打算。 免得事到临头,无法挽回。 想及此,许宗业让人把父母都请了过来。 萧芷妍一个外人不好参与许家的家务事,准备找借口走开,却被许宗业给拉住了手腕。 “事关小禾的终身幸福,你也听一听吧。” 萧芷妍尴尬道:“不合适吧?” 许宗业:“没准还要你出什么主意。” 既然许宗业这么说,萧芷妍也不好避开了:“那好吧。” “今天皇上的态度,爹和娘肯定都看见了,”许宗业说道。 许宗业难得和家人一起坐下来说话,许老将军夫妻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话,直说吧。” 许宗业:“皇上自从登基之后还没纳过妃,今天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小禾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 提到许宗禾的亲事,许老将军夫妻都变了脸色。 女儿入宫,在寻常人家那么是无比荣耀的事情。 可他们许家靠的都是军功,靠的都是血汗,才挣到这份荣耀。 如果女儿喜欢皇上,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可如果女儿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断然不会让女儿受这份委屈。 许老将军清了下嗓子:“这事,还是看小禾的意思。” 提到亲事,许老夫人就生气。 她怒视着许宗业,骂道:“这事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拖着不婚,小禾的亲事能耽误到现在吗?” “都及笄的年纪了,别人的姑娘早就定了亲,有的连孩子都有了。” “都是你,耽误了你妹妹的婚事。” 许宗业:“……” 尴尬的看了一眼萧芷妍,这是他想的吗! 萧芷妍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怎么好像是她耽误了许宗禾的婚事。 许老夫人骂了一顿,注意到萧芷妍的神色,赶紧闭了嘴。 许宗禾今天被皇上的举动打的措手不及,她心里正烦着呢,听了大家的话,赌气说道:“反正我不进宫。” 女儿心高气傲,肯定不愿意做人家的小妾。 就算皇上看中许家,能封女儿个妃位,又怎么比平常人家的正妻自由呢。 许老夫人早就意料到了女儿想法。 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好,今天皇上不过试探了一下,万一哪天一道圣旨下来,我们也不能抗旨不是。” 许宗业也正犯愁这事呢。 “现在最要紧的是,在皇上下旨之前给小禾订一门亲事。” “皇上就算有想纳妃的心思,也只能罢了。” 满屋子的人都没有好办法,也只有许宗业的提议能解决燃眉之急。 许老夫人无奈道:“也只能这么办了。” 既然只有尽快订一门亲事才能解决眼下的麻烦,那只能尽快择一门亲事了。 许老夫人把身边年纪合适的青年才俊都考虑一番,逐个询问许宗禾的意思。 许宗禾什么都没说,她坐在萧芷妍身边,单手托腮,怔怔的出神。 许老夫人眼见着她不上心,心里烦躁,没好气的跟许老将军发火。 “平时一个个的比谁都有主意,关键时刻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许老将军也是一头浆糊,转身就把这个难题扔给了儿子。 “老三,你交友广泛,身边就没有合适的人选?” 许宗业:“……” 许老夫人适时讥讽道:“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没着落,哪有心思关心自己的妹妹。” 许宗业:“……” 无奈的看向萧芷妍。 萧芷妍假装没看见。 知道再待下去,尴尬只会更多,借口道:“我出去看看孩子。” 有一会儿没看见两个孩子了,许老夫人不放心,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等萧芷妍离开屋之后,许老夫人不高兴的问道:“前几天你不还让我们准备聘礼吗,怎么又没动静了?” “连媒人我都请好了,凭白放人家鸽子。” “还以为你又被人甩了,这看着不是挺好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许宗业一言难尽:“我又不急,等等再说吧。” 许老夫人从旁边摸个苹果砸了过去:“前几天是谁要死要活的,跪在门口,说什么非要把人娶回来。” 许宗业轻轻一闪避开了。 那苹果打到后边的墙壁上,骨碌碌顺着墙壁滚远了。 萧芷妍去而复返,想回屋拿两个苹果给两个孩子。 正好听到许夫人这段话。 心里一紧,有些不敢置信。 许宗业不是说父母没同意吗? 怎么还请了媒人了? 萧芷妍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肯定是许宗业骗她了。 是她不想成亲,许宗业不好勉强,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了谎话。 想到许宗业为她做的事,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没进屋拿苹果,转身去找两个孩子。 如今她能做的,便是早点让两个孩子接受他。 早点喊他一声爹爹。 晚饭后,萧芷妍回了医馆。 萧慕瑶和萧慕白都留在了将军府。 现在许老夫人一刻见不到萧慕瑶都不行。 自然不肯放她回去。 萧芷妍乐得自在,反正留在将军府比跟着她安全。 许宗业自然亲自把萧芷妍送了回去。 萧芷妍舍不得他这么劳累,不想让他送:“我自己能回去,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值。” 许宗业自然不肯:“你觉得我亲眼看见你进屋,我能安心吗?” 萧芷妍笑了,粉如桃花一般的小脸上尽是甜蜜。 “瞧你说的,那我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许宗业把人拥进怀里,狠狠的亲了一顿:“你说呢?” “从小到大,你哪天没见过我?” 他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你可真够狠心的,这六年,竟然一次都没联系我过。” “萧芷妍,我有时候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萧芷妍被人吻的气喘吁吁,将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语带娇羞的说道:“那你剖开看看呀。” 许宗业惩罚性的咬了一口她的耳朵:“那还是算了,我怕里边没有我。” 萧芷妍也报复性的回了他一口。 “大傻瓜,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说这种傻话。” 许宗业:“反正你一天不进许家门,我就担心一天。” 萧芷妍拉着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要上,小手落在他的衣扣上,一颗一颗的解开。 “今晚留下来呀。” 许宗业笑着将扣子一颗一颗的扣了回去。 “我说了,我只对自己的娘子做那种事。” “别想了。” 萧芷妍:“……” 算了,她这上赶着还不是买卖了。 萧芷妍给许宗业熬了一碗莲子粥,让他吃完再走。 许宗业一边喝着粥,一边观察着萧芷的脸色。 萧芷妍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调皮的心思上来,盯着他的一处问道:“问你个问题,一定要如实的回答我。” 许宗业注意到她不怀好意的眼神,收拢了下两腿。 “你想说什么?” 萧芷妍:“你不会是打仗时受了伤,现在不行了吧?” 许宗业:“什么不行?” 萧芷妍挑了下眉:“就那个不行了。” 许宗业:“……” 他什么大世面没见过,至于因为萧芷妍这两句话上当? “要不我们先成了亲,然后再试试?” 萧芷妍:“……非常怀疑,你在骗我。” “等把我骗回家,一切就都由不得我了。” 许宗业:“随你怎么说。” 萧芷妍:“大有可疑。” …… 许宗禾的亲事,萧芷妍帮不上忙。 自从给太后拜完了寿,她一直留在医馆老老实实的给人看诊。 孙楚筠像往常一样,上午带着两个孩子在医馆学习,下午看心情。 有时候留在医馆,有时候回草堂。 萧芷妍很少过问他的事,一门心思都在钻研医术上。 她的医馆一直不温不火。 太穷的病人,她不好收银子,有钱的病人一个都没见。 开业三个月,萧芷妍算起来,竟然还是亏的。 幸好之前从老王爷那“坑了”十万两,还了许宗业之后,还有三四万两结余。 否则这医馆大概经营不下去了。 也幸好孙楚筠不在乎钱财,将他草堂的药都拉到了医馆里。 还不要工钱。 只管着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萧芷妍没有病人,闲的发慌。 虽然一门心思钻研医术,可也不能一天12时辰都去钻研医术。 没事可做,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比如,她这几天发现许宗禾来她医馆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以前她也时常过来,只不过每次都跟着两个孩子闹腾。 她也没放在心上。 这几天,许宗禾每天早上送两个孩子过来学医,然后就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发呆。 心里猜测着多半还是因为成亲的事。 从小蜜罐子里养大的,从没经过风雨。 如今忽然面对自己的终生大事,难免会觉得慌乱。 萧芷妍帮不上忙,但可以开导开导她。 “小禾,”萧芷妍这两天没事,从许家顺来一块新布,打算给许宗业做件秋天穿的斗篷。 市面上的布料再好,也不如宫里的好。 她顺来的这块布,是太后赏赐的。 听说萧芷妍要给他做衣服,许宗业就差没把家底翻出来了。 医馆虽然没什么客人,但萧芷妍闲着的时候也不多。 毕竟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 所以她的衣服做的很慢。 反正是秋天穿,也不着急。 萧芷妍拿着衣服坐到了许宗禾身边,先找了个话题。 “我想在这里绣朵芙蓉,你觉得好不好?” 许宗禾看过去,见她认真询问的样子,笑了:“你做什么,我哥都喜欢。” 萧芷妍:“那也不能应付,还要选个他喜欢的花样。” 许宗禾认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更喜欢牡丹。” 许宗禾的提议还不错,萧芷妍笑道:“那我试试。” 聊完了花样,萧芷妍开始转移话题了。 “成亲的事有眉目了吗?” 许宗禾摇了摇头:“娘倒是挑了几个,只是没有喜欢的。” 萧芷妍安抚道:“这个也讲缘分的。” 许宗业满脸羡慕的看着萧芷妍:“像你和我三哥多好,从小一起长大,一路成亲生子,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萧芷妍苦笑了一下:“可我们两个也经历了很多,到现在也没能在一起。” 许宗禾:“可你们两个心里都有对方,成亲不过是一个形式。” 萧芷妍:“那倒是。” 许宗禾坐在门口的石台上,两手托腮,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心里一片茫然。 “九姐姐,”她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和三哥哥那么好,那你告诉我,两个人相爱是什么感觉呢?” 萧芷妍总觉得许宗禾眼里没有光,好像看不见希望的样子。 她才15岁的年纪,仿佛刚开的花蕊,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 怎么能给人这么感觉。 萧芷妍心疼道:“这个需要你自己去体会呀。” 第75章 一个才15岁的小女孩,就对爱情失去了信心。 萧芷妍真心为许宗禾感到心疼。 “这个需要你自己去体会呀。” 许宗禾特别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九姐姐。” “也没有人是我的许宗业。” 这话说的绝望,萧芷妍心疼道:“怎么能这么说呢?” 许宗禾:“我没有九姐姐那么坚韧,也不想活的像九姐姐那般辛苦。” 她说到这里莫名的苦笑了一下,“自然也没有人会为了我不顾一切。” 萧芷妍心口胀呼呼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许宗禾。 甚至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 “那你一定还没遇到那个让你奋不顾身的人。” 许宗禾:“或许吧。” 她没了说下去的兴致,起身道:“我想先回家了,一会让小卫子带两个孩子回去。” 萧芷妍欲言又止,知道许宗禾不想和别人谈论她的心事。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许宗禾临走前往药堂里看了一眼。 孙楚筠正在教两个孩子辨别药性,始终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她失望的叹了口气,默默的离开了医馆。 许宗禾走后不久,孙楚筠滑着四轮车出来了。 萧芷妍坐在门口绣花,孙楚筠的视线落在她的针线上,状似无意的问起:“四小姐走了?” 萧芷妍没抬头,嗯了一声:“是啊。” 孙楚筠收了视线,慢慢的滑着四轮车又返回药堂里去了。 萧芷妍开始没想那么多,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萧慕瑶那片童言无忌的话。 什么四姑姑胆子可小了,蜡烛一灭,她就跳到了师父的身上。 如今回忆起这段话,她好像从中发现了什么。 许宗禾那么迷茫,是不是因为她喜欢上了孙楚筠? 如今孙楚筠官司缠身,背了一条人命不说,还被赶出了太医院。 可以说前途全无。 更严重的是他一双腿还残废了。 而许宗禾可是将军府的四小姐啊。 进宫做贵妃都委屈她了。 那得是正宫娘娘的位分。 再次也得是王侯将相的嫡长子才行。 萧芷妍无声的叹了口气,收了神思。 还是专心做她的衣服吧。 自己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哪里管得了别的事情。 萧慕瑶自从进宫给太后表演过,得了赏赐之后,信心大增。 听说医馆赚不到银子,就想着替母亲分担一些。 上午跟着师父学习完,她把小白、紫英还有李莹琪都叫到了一起。 “你们想不想赚银子啊?” 萧慕瑶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肚子鬼主意。 小白好奇道:“当然想了,可是怎么赚呢?” 萧慕瑶做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我们可以表演杂技啊。” 小白:“这能行吗?” 萧慕瑶:“怎么不行了,之前我帮那个杂耍班子表演,赚了好多银子呢。” “前几天又进宫给太后表演,太后也夸好呢。” 萧慕白无话可说,反正妹妹要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的。 紫英可不想出去表演。 她不停的摆着两只小手。 自从被萧芷妍带回来之后,第一次反对了萧慕瑶,“我不去,我可不去。” 萧慕瑶疑惑道:“你怎么不去?” 她只帮班主表演过一次。 说起来没什么经验。 李莹琪跟着班主没多长时间,多半也不怎么懂。 这里经验最丰富的就数紫英了。 如果她不参加,萧慕瑶有理由怀疑,这次表演杂技要办不下去。 紫英自从跟着萧芷妍后,吃的好,穿得好,从不挨打受气,人长高了一大截,皮肤细嫩,水灵灵的,和小户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多了。 只不过听了萧慕瑶的话,过往的恐惧感忽然袭上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这是紫英第一次顶撞萧慕瑶。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说了出来。 说话的时候是看着萧慕瑶的,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这里是萧家,又心虚的低下了头。 万一被主子责备,怕不是要被赶出去了。 万一再被人拐走,又要挨打受骂。 紫英不想被人赶出去,可她也不想出去表演杂技。 难过之余,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萧慕瑶向来说一不二,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反对她。 今天先被紫英顶撞了,她一句话还没说,紫英又哭上了。 弄得她心烦意乱,特别无语的摆了摆手:“你不去就算了,也别在我眼前晃,快点走,快点走。” 紫英比萧慕瑶大一岁,因为经常跑江湖的缘故,见惯了世人脸色,心思要比别的孩子敏感。 如今听了萧慕瑶的话,以为她要赶自己出去。 心里一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瑶瑶饶命。” “瑶瑶小姐饶命。” “紫英刚才是胡说八道,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要别把我赶出去就行。” 自从紫英来了之后,萧慕瑶把她当成好朋友,整天的玩在一起。 从来也没吵过架。 如今紫英竟然跪下求她,这让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她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干嘛弄得好像她逼着对方做了什么似得。 眼见紫英跪在地上,心烦意乱道:“算了,算了,我也就随口说说,哪里真要出去表演。” 说完这话,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说道:“小白,我们去找四姑姑吧。” 萧慕白哦了一声,跟着她一起去了药堂。 好好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萧慕瑶心情不好,也没什么心思找人玩。 刚才不过找了个借口跑开了。 许宗禾今天来医馆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萧慕瑶把人送走,坐在医馆门口的石台上发呆。 太后这几天不想搭理皇上。 看不惯杨贵妃嚣张跋扈,又想念女儿。 实在无聊之下,便换上了便装带着秀娥出了皇宫。 她打听到萧家医馆的地址,带着秀娥,多余的路一点都没走,直奔医馆而来。 指望皇上找到女儿,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她还是亲自出马吧。 萧慕瑶坐在石台上,两手托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先对着北边的马路叹了一会儿气,又转而对着南边的马路叹了会儿气。 那模样,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太后站在石台下,眼看着萧慕瑶一副愁绪百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这个小家伙,怎么有那么多表情呢。 太后走到萧慕瑶身边,挨着她坐下来,好奇道:“怎么了?” 萧慕瑶没意识到太后,还以为是医馆里的人,仍然两手托腮,特别悲怅的叹了口气:“有点烦躁呢。”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长得古灵精怪,却两手托腮说出烦躁的话,画风实在是有点怪异。 太后好奇道:“那你说说,你烦躁什么?” 萧慕瑶仍然没注意到旁边的人是太后,心事藏不住,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唉,好多呢,一时都不知道从哪说起。” 看萧慕瑶的烦躁不像假的,太后心疼极了。 原来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也会有忧心的事情呢。 “那你说说,都有哪些事情让你烦躁了?” 萧慕瑶看着路边的小鸡仔,以前她早跑过去追了,今天却一点心思都没有。 “刚和好朋友吵了架。” 太后:“为什么吵架?” 萧慕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莫名其妙的就跪下来哭着让我别赶她走。” “好像我欺负了她一般。” “可是我一直都当她是好朋友呢,怎么会赶她走。” 太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稚嫩的肩膀,认真的安慰道:“那是她没有安全感呀,你要好好和她说,让她明白你的心意。” 萧慕瑶有些惊奇:“这样就行?” 太后点了点头:“不如你找她试试看。” 萧慕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等一会儿,我消了气,试试看。” 小家伙还生着气呢,太后满眼疼爱的看着她,笑了:“好。” “好朋友之间一定要解释清楚,不能留下误会。” 顿了下,“你刚才说,你有好多烦心的事,除了这一件,还有什么呢?” 萧慕瑶想也不想的说:“自然是寻找爹爹了。” 萧慕白没看见妹妹回去,担心她一个人跑出去,寻了出来。 却见她和太后坐在一起聊天,惊得长大了嘴巴。 没敢惊动两个人,老老实实的站在后边等着。 听到妹妹提到爹爹事,有点好笑。 还以为她把这事忘了呢。 “寻找爹爹?”太后惊讶道,“你还没找到爹爹吗?” 萧慕瑶满腹委屈的点头:“是的呢。” “到现在娘都没有告诉我们,到底谁才是爹爹。” “我总觉得吧,许大人有点像,可又觉得他不像呢。” 太后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萧慕瑶一一分析给太后听:“你看啊,许大人对我们多好啊,不光送我小红马,还给打造兵器,又教我功夫,还让我去将军府里住。” “爷爷奶奶也都很喜欢我。” 太后更去怪了:“他对你这么好了,为什么又觉得不像呢?” 萧慕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对我太好了,才觉得不像。” “你想啊,我和小白在北疆长到五岁,别人都骂我们是没有爹爹的野孩子呢。” “他却从来没去找过我们。” “还有啊,我们从北疆回京城,路上遇到好多山匪,可是他都没有出现呢。” “要不是义父救了我们,娘就给山匪当压寨夫人了,我和小白就成了小山匪呢。” “为了救我们,大黄和护院都被山匪杀死了,那个时候他也没出现呢。” …… 萧慕瑶一口气说了很多,句句令太后震撼。 尤其听到他们被山匪掳走,太后更是吓得心脏骤停,险些缓不过气来。 幸好看见小家伙完好无损的坐在眼前。 一颗提起来的心才算落了下去。 太后没想到萧慕瑶小小的孩子,心里竟然有那么多介意。 想来她在北疆这些年,活的很辛苦。 这孩子,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其实内里敏感着呢。 还有自己的一杆小秤,什么都想的清清楚楚。 太后轻轻的将萧慕瑶楼进怀里,若有似无的拍着她的肩膀。 轻声道:“有时候,就算是无所不能的大人,也有很多不得已呢。” 萧慕瑶才不信许宗业有什么不得已。 “可大家都说他是大官呢,还是皇上最信赖的大臣,娘只不过是一个落难的公主,还带着我们两个。” “他能有什么不得已呢?” 太后:“可你看奶奶,奶奶是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萧慕瑶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发现对方竟然是太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就恢复了自然。 像见到老朋友那般的说起了话。 “太后奶奶也有不得已的事情么?” 太后点了点头:“当然呀。” 萧慕瑶惊讶道:“这怎么可能,您可是太后啊!” “是皇上的娘亲呢。” 太后压抑着心里的空落,淡声道:“像瑶瑶一样呢。” 萧慕瑶不敢置信的问道:“太后奶奶也和好朋友吵架了吗?” 太后摇了摇头:“是像瑶瑶一样,也有找不到的亲人呢。” 萧慕瑶充满了疑惑:“您也没找到爹爹吗?” 太后:“相反呢,太后奶奶没找到女儿。” “女儿?”萧慕瑶由震惊变成了同情,眼里有水蒙蒙的东西浮上来,她有些难过的说道,“那真是好可惜呢。” “不过太后奶奶怎么丢了女儿呢?” 太后很少跟人提到女儿丢失的事情。 可是当着萧慕瑶,尽管对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当年太后奶奶的丈夫过世,家产被人抢走,兵荒马乱的时候,女儿也被人偷走了。” “如今都22年了,还没有消息。” 太后说起往事,泪水溢出眼眶。 萧慕瑶从怀里摸出手帕,轻轻的将太后眼角的泪擦下去。 站在旁边的秀娥,没有萧慕瑶动作快,将递出的手帕又收了回来。 萧慕瑶像个小大人那般的安抚道:“太后奶奶,你别急。” “她肯定也在找你,没准已经发现线索了,很快就能回到你身边了呢。” 太后被个小孩子感染,心情好了很多,“借你吉言,太后奶奶一定很快把女儿找回来的。” 原来高高在上,人人都要跪拜的太后也有烦心事啊。 女儿丢了二十多年都没找回来呢。 那说起来,太后奶奶也很难过呢。 可萧慕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总觉得许叔叔没有很难过呢。 萧芷妍有一会儿没看见两个孩子了,询问身边的佣人。 佣人没见过太后,只说:“在门口和一位妇人聊天呢。” “妇人?”萧芷妍还以为是许老夫人。 心里忍不住好笑,这才来了医馆多久就追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来到了门口,她也得迎进来喝口茶。 萧芷妍放下手里的活计,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了门。 谁知道,正好看见太好和萧慕瑶坐在门口,一大一小两个人聊天呢。 萧芷妍:“……” 萧慕白看见母亲出来,悄声道:“说了有一会儿了。” 萧芷妍准备上前行礼,却被秀娥拦住了,她摆手示意道:别打扰他们。 萧芷妍只好停住了脚步,站在旁边准备伺候着。 太后感觉到身后来人了,她伸出手臂准备起身,秀娥很自然的走过去扶住了她。 萧芷妍忙上前行礼:“民女见过太后。” 太后看见萧芷妍,刚刚收了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伸手握住萧芷妍的手,把人拉了起来:“不用行礼。” “哀家就是出来散散心,这宫里啊,闷的很。” “谁知道,无意中就转到这医馆来了。”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哀家不用你们管,别影响你们给人看病。” 萧芷妍扶着太后往院里走,“这会儿没什么病人,闲的很。” “以后觉得宫里闷,您就来这医馆。” “这里别的没有,解闷的人倒是多的很。” 太后见到萧芷妍,哪哪都如意。 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说起来,刚才瑶瑶已经给我解了一会儿了。” 萧慕瑶适时跑到太后前面,仰头冲着她眨眼睛,“太后奶奶,这可是我们的秘密哦,不能告诉别人呢。” 越看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太后越喜欢。 也同样和萧慕瑶眨了眨眼,“好,这是我们的秘密,奶奶谁都不告诉。” 两个人还有秘密了,萧芷妍笑着询问萧慕瑶:“连娘都不能说?” 萧慕瑶觉得,最不能说的人就是娘。 她都被许叔叔的美色迷住了,说了什么,还不一转身就告诉许叔叔。 她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认这个爹爹呢。 萧芷妍带着太后参观了一遍医馆。 太后对药堂最最感兴趣,看着整整一大屋子的草药,感叹道:“以前觉得太医院的药草就够丰富了,怎么你这也这么丰富。” 萧芷妍笑道:“说起来,这都是三师兄的功劳。” 提到三师兄,萧芷妍想起他曾经是宫里的御医,这个场合提起来不合适。 便改了口,“不过现在药草不多了,想着过几天去山上挖一些呢。” 太后好奇道:“还要自己去挖?” 萧芷妍:“前几天也从世面上收了一些,总觉得不太好。” “想着亲自去山里看看,没准有什么收获。” 太后看见萧芷妍斗志满满,羡慕道:“说的哀家都想跟你们一起去了。” 萧芷妍笑了:“太后凤体金尊玉贵,怎么能去大山里。” “如果有什么新鲜的,芷妍到时候托人送进宫里。” 萧慕瑶听说娘要进山里采药,眼珠转了转,抢话道:“太后奶奶既然去不了,那不如由瑶瑶代劳,到时候瑶瑶一定给太后采些有趣的东西。” 萧芷妍知道萧慕瑶的性子,这是来真的。 立刻就想阻止。 可太后哪里意识到这些,她不过是惯常宠爱孩子的性子,顺着萧慕瑶的口吻说道:“好啊,到时候瑶瑶一定要采些有趣的。” 萧芷妍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就相当于懿旨了。 太后想到萧芷妍托人带进宫的事,从腰上摘下一块牌子来:“芷妍,这个给你。” 萧芷妍从小生长于皇家,自然认得出来太后手里的是出入宫闱的腰牌。 心里充满了感动,却不敢伸手去接。 “太后……” 太后直接将牌子塞进萧芷妍的手里,笑着说道:“哀家觉得和你有缘,有时间了,进宫陪陪哀家。” 萧芷妍哽咽着接过了牌子。 总觉得太后怀疑她的身份了。 多半也是没有证据。 如今血缘最近的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却不能相认,心里的苦楚可想而知。 萧芷妍收了牌子,背着太后将眼角的泪水擦了下去。 “好呀,”萧芷妍笑着说道,“一有时间我就进宫陪太后。” 第76章 皇上自从将玉佩给了皇后之后,就一直派人盯着皇后。 一连好几天都没动静,他有些坐不住了。 今天早早的放下朝事,假装不经意的路过永怡殿。 皇后像往常一样,不悲不喜,眼里无波,平淡的很。 皇上自觉无趣,背着手催问了一句:“纳妃的事情怎么样了?” 皇后再贤良也不会希望皇上纳妃。 更何况那天皇上可说了,要是许宗禾有了一儿半女就把她赶去冷宫呢。 她有什么理由积极帮皇上张罗这事。 闻言,她斟酌道:“这事臣妾正在筹办。” “许四小姐不比别的家的姑娘,怎么也是许老将军的女儿。” “这事臣妾想着,先跟老将军,或者许首辅通个气,然后再做定夺。” 皇后说的不卑不亢,皇上听了心里大为恼火。 让她办,她还真敢办。 当下不悦道:“那你尽快吧,朕等不了了。” 语毕,他背着手踱着步子往贵妃宫去了。 路上越想越气,顺脚踢了两个花盆。 皇上到了贵妃宫并没进屋。 以前觉得杨贵妃善解人意,是他难得能找到的温柔乡。 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转向了寿康宫。 母后最近也不怎么搭理他,他堂堂一代帝王,竟然成了个没人管的孤家寡人。 “母后呢?”皇上进宫之后没见到人,询问身边的宫女。 满屋子的宫女忽然全都慌慌张张的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还求皇上责罚。” 皇上纳闷道:“怎么回事?” “母后去哪了?” 为首的婢女小心的回道:“太后出宫了。” “出宫了?”皇上被惊到了。 宫女:“是出宫了。” 皇上:“去哪了?” 宫女:“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太后都出宫了,这皇宫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皇上站在寿康宫里沉默一会儿,把赵公公叫了过来:“摆驾,朕也要出宫。” 赵公公:“……是。” 自从进京以来,除了去参加如月公主的大婚,太庙祭祖,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宫。 除了两个贴身侍卫,和贴身太监赵公公之外,他什么人都没带。 赵公公比较小心,总觉得皇上这么出宫太危险了,“皇上,现在虽然天下太平了,但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那些有歹心的人知道皇上出宫……” 皇上无所谓的说道:“朕就去一趟将军府,有什么好担心的。” 去将军府自然是安全的,赵公公放下戒备。 但仍然提醒道:“那皇上也要早点回宫才行。” 皇上不悦道:“知道了。” 太后难得出一趟宫,喜欢医馆的气氛,不想回去。 萧芷妍亲自准备了一桌晚饭,她手艺不怎么样,还担心太后不喜欢。 没想到,太后吃了很多。 萧芷妍担心太后年纪大了,不容易消化,提前准备了些管消化的药。 打算等太后走的时候,让秀娥带回去。 许宗业一下值就来了医馆。 晚饭不光有太后,萧芷妍带着两个孩子,还有许宗业和许宗禾兄妹。 这一顿饭吃的极其热闹。 皇上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只有他是个外人,心里怎么能舒服。 合着他在宫里受累,他们在这里安享太平。 上哪说理去! 皇上先去的将军府,听说许宗业没回来,而是直接去了医馆。 而太后没来将军府,多半也去了医馆。 便告别了老将军夫妻,带着赵公公过来了。 皇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进了屋。 先勉强自己放平心态给太后请了安,随后坐在靠窗口的椅子上,好像又让群臣捐银子只收上来两万两似得的。 许宗业携一家老小给皇上请了安。 皇上越看许宗业越不顺眼。 被人休了一回还屁颠屁颠的往上赶。 他的首辅大臣怎么能是这种人! “算了,平身吧。” 许宗业先把萧芷妍扶起来,又把两个孩子拉起来。 命人给皇上上茶,之后便站在旁边,等着皇上发作。 看皇上这脸色,好像半夜被夫人踹下床了似得,多半是来找事的。 他不想当着萧芷妍和孩子的面,和皇上起冲突,尽量劝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忍下去。 太后见不得皇上这一副要拿人问罪的架势。 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尤其担心皇上会迁怒萧芷妍,这就不是她的初衷了。 “皇儿,今天哀家出来转转。” “想进了皇宫,还没怎么出过门。” “没想到我们大萧朝现在都这么繁华了。” “有时间,你也该多出来转转才对。” “这坐在宫里的皇上,看见的只能是奏折里的世界。” 太后好言好语的说话,皇上自然也恭恭敬敬的。 “确实,朕以前没出来,只记得当初攻进京城的时候,满城荒凉。” “如今也算是百业待兴了。” “以后朕还要多出来走走才是。” 皇上出宫,萧芷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萧敬衍还躲在暗处,那个无恶不作的魏忠瑜神出鬼没的也不知踪影。 皇上偶尔出来一次还好。 经常出来,很容易被人发现行踪。 这外边不比宫里,万一被人盯上…… 萧芷妍虽然看不惯皇上的做派,到底是她的亲哥哥。 难免担心。 她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皇上,这外边不比宫里安全……” 皇上看许宗业不顺眼,主要是因为萧芷妍。 他才刚说出常出来走走的话,她就敢忤逆他的意思。 脸色当下就变了。 “怎么,你想阻止朕出宫?” 萧芷妍觉得自己真是多余。 她干嘛生这份好心。 “您是皇上,您想去哪就去哪。” “民女哪敢阻止您呀。” 顿了下,她看向太后,“民女后屋还炖着东西,再不管怕是要糊了。” 语毕,她跟太后行了礼,也没看皇上的脸,转身出了去。 皇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出去。 这是给他脸色了? “你瞅瞅,”他指着萧芷妍出屋的背影个,跟许宗业气愤不已的说道,“什么态度?” 许宗业将两个孩子拉到身边,弯腰商量道:“你们两个先出去玩。” 萧慕瑶觉得这个皇上有点可怕,她早就不想在屋待了。 不过是舍不得太后奶奶。 不过她已经陪了太后奶奶一下午了,正想出去透口气。 闻言,点了点头:“好。” 她拉着小白出了屋,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冲着皇上做了个鬼脸。 然后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皇上:“……” “你看看这对母女,一样的刁蛮!” “许爱卿你怎么受得了。” 许宗业笑道:“微臣乐在其中。” 皇上:“真是给我们大萧朝丢脸!” 许宗业:“不过芷妍说的没错,您是皇上,最好还是留在宫里。” “怎么说,萧敬衍还没找到,他手下的魏忠瑜武功高强,神出鬼没,万一知道您的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不喜欢听这话:“你和他比起来,谁的功夫更高一些?” 许宗业:“微臣以前和他交过手,算是打个平手。” 皇上:“朕相信你,现在的他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许宗业:“臣已经弃武从文,况且臣除非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否则难免会被人抓到机会。” 皇上不甚在意道:“哎,爱卿自谦了,那两个小家伙不是教的很好。” 许宗业:“陪着小孩子们玩玩还可以。” 皇上不悦的睨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耳根子太软了,她没说什么的时候,你也没反对。” 许宗业:“……” 眼看着皇上和许宗业争论不休,太后头疼的揉着额头,许宗禾准备溜出去透口气。 她悄悄的退到门口,马上就要出去了,却忽然被皇上叫住。 “小禾,过来。” 许宗禾脚步一顿,头皮发麻的看过去,“皇上,小禾给您拿些点心。” 皇上笑眯眯的看着她,摆了摆手:“让他们去拿,你过来跟朕说会话。” 许宗禾拧着头皮走过去,极其无语的说道:“小禾怕说话不好听了,惹恼了圣驾。” 皇上笑道:“哎,你说什么朕都爱听。” 许宗禾:“我觉得九姐姐说的很对,这个时候,您确实少出宫比较好。” 皇上觉得许宗禾就是故意的,她越不喜欢萧芷妍,她越要向着她说话。 无奈的摆了摆手:“算了,你还是出去拿点心吧。” 只要谈论和萧芷妍无关的话题,皇上和许宗业之间的君臣关系还算是和谐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期间太后也跟着说了几句,眼看着时间不早了。 皇上喝了一碗萧芷妍熬得却是由许宗禾端上来的莲子粥,之后带着太后满意的离开了医馆。 萧芷妍没出门送皇上,免得被她各种挑刺。 可惜不是不见,皇上就找不出毛病的。 比如皇上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萧芷妍没出来送他。 格外不屑的说道:“瞧瞧,这就是她对待朕的态度!” 许宗业心说,您就少说两句吧。 以萧芷妍的性子,等以后证实了身份,您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他也就在心里吐槽吐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证据。 皇上和太后都是微服出巡,没带什么人。 许宗业自然不敢就这么让他们回宫。 一直把两个人送进寝宫,这才返回医馆。 这也是萧芷妍嘱咐过的。 她不放心太后和皇上的安危,一再嘱咐许宗业将两个人送进宫里,看着他们平安无恙再回来。 许宗业还跟她开玩笑:“你就不怕我遇到危险啊?” 萧芷妍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萧敬衍真有所动作,只会拉拢许家。 动手刺杀许宗业,除了得罪许家没有任何好处。 “当然怕了,我们许大将军不是文武全才嘛,什么人不怕死敢往上撞。” 许宗业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知道哄着我,什么好听说什么,却一点行动都不肯拿出来。” 萧芷妍眨了下眼睛,小手勾住他都腰带,笑的又娇又媚:“是你自己不肯要好不好?” 许宗业按住她胡乱动的小手:“先成亲。” 萧芷妍笑着嗔道:“你这人真煞风景。”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旦成了亲,萧敬衍随时都可能拿着这件事作文章。” “到时候那些远在边关的将士,不知道其中的关系,只听说你又娶了前朝公主,这里路程遥远,极易被人利用,到时候你想澄清都没办法。” 萧芷妍说的都有道理,可许宗业心里还是不自在。 如果能尽快抓到萧敬衍就好了。 可萧敬衍毕竟做了萧芷妍17年的亲哥哥,只怕也不好处理。 反正这事总是个雷。 …… 今天晚上萧慕瑶第一次失眠了。 不是见了太后兴奋,而是和紫英吵架之后,她的心里一直不怎么舒服。 想到紫英跪下求她,哭着说什么瑶瑶小姐饶命,不要赶她出去的话就觉得异常烦躁。 “小白,”萧慕瑶睡不着,旁边的萧慕白也别想安生。 他刚要入睡,就被身边的人给推醒了。 “小白,小白,你先别睡,听我说话。” 小白困的睁不开眼睛,他努力转过头,不想面对萧慕瑶。 可萧慕瑶哪里肯放过他,爬起来使劲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小白,你能不能听我说说话?” 小白最怕耽误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好,”萧慕瑶爬了起来,坐在萧慕白枕头旁边,将他的眼皮扒开,“好哥哥,快点起来,听我说话。” 这声好哥哥还是比较有动力的,萧慕白果然清醒了。 “那说吧,什么事?” 萧慕瑶纠结的勾了勾手指头,咬了下嘴唇道:“你看紫英一天都没理我了。” “娘还说我对紫英太凶了,我哪里凶她了。” 原来是这事。 萧慕白还以为妹妹这个时间拉他起来是谈论爹爹的事情呢。 没想到,爹爹在妹妹心里,远没有紫英重要。 “可能她不想演杂技吧。” 萧慕瑶理解不了:“可是表演杂技多好玩啊,还能赚银子,怎么不喜欢呢?” 萧慕白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回笼,思路也慢慢的变清晰。 他把事情一点一点的分析给萧慕瑶:“你看啊,紫英从小被卖去了杂技班。” “那班主老夫妻一直对她不好,整天对她非打即骂,你不也看到了吗,她身上全是伤?” “所以啊,她肯定不愿意出去表演。” “你喜欢玩的东西,没准在她眼里就和噩梦一样呢。” 好像萧慕白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萧慕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今天听了太后奶奶的话,又听到萧慕白的分析,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心事解开,困意来袭,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小白,我好困哦。” 今天紫英都没跟她来将军府,明天一早她还要回医馆找紫英道歉呢。 萧慕瑶觉来的快,说个困字,躺到床上就睡了。 萧慕白:“……” 他无语的推了推萧慕瑶:“你给我起来。” “你把我叫起来,你反倒睡了。” “我还有话没说呢。” 萧慕瑶睡着了,就是打雷下雨都不会醒过来。 萧慕白无奈的耸了下肩膀,扯过薄毯子给她盖上,自己也躺下了。 其实他很想知道妹妹到底怎么想爹爹这件事的。 到现在为止,她不可能没感觉许叔叔就是爹爹这件事。 从小到大,妹妹心里都藏不住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是第一时间告诉他。 可这次,她连太后都说了,却没和他说半个字。 这让他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当然了,这只是妹妹不肯跟他分享小秘密的小事,他不舒服归不舒服,也不会埋怨妹妹的。 只是,她要一直不认爹爹吗? 他好想像别的孩子那样,能喊自己的爹爹呢。 第二天早上,萧慕瑶没用别人叫,她早早的爬了起来,洗漱好,坐到餐厅里等饭菜上桌。 许老夫人没想到萧慕瑶起的这么早,笑着夸道:“我们瑶瑶真勤快,这么早就起来了。” “比小白都早,你四姑姑还没起呢。” 萧慕瑶晃荡着小腿,等嬷嬷把包子端上来,先给许老夫人拿了一个,然后才给自己拿了一个。 “瑶瑶今天要早点去医馆呢。” 许老夫人好奇道:“想娘亲了?” 萧慕瑶摇了摇头:“没有,没有,瑶瑶要去找紫英。” “紫英昨天好像误会我了呢,我要跟她解释清楚。” 萧慕瑶一言一词都像个小大人似得,格外可爱。 选老夫人看着她,眼里充满了疼惜。 “我们瑶瑶真好,真懂事。” 萧慕瑶笑了:“这都是奶奶教的好。” 许老夫人可不敢居功,毕竟她都没带几天。 不过听了孙女这话,笑得眉开眼笑:“真是奶奶的好孙女。” 第77章 很快许家的人都过来吃饭了,唯独没有见到许宗禾。 萧慕瑶忍不住嘀咕道:“四姑姑好懒呢,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奶奶,你要好好训她哦。” “小屁孩,你知道什么,”萧慕瑶的话音刚落,许宗禾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裹胸的粉色轻纱长裙,上边用金线绣着仙鹤和绿竹,既淡雅,又仙气。 进门先瞪了萧慕瑶一眼。 萧慕瑶背后说人坏话,又被人抓住了,心虚的低下了头:“嬷嬷蒸的包子真好。” 许宗禾坐到了她旁边,低头盯着她,使劲捏了捏她的小脸:“怎么,心虚了?” 萧慕瑶重新抬起了头,理直气壮的说道:“谁心虚了。” “本来就是大懒猫。” “不起床的大懒猫,师父还会骂你的哦。” 提到孙楚筠,许宗禾红了脸。 随后又失望了叹了口气。 “快吃吧你,否则赶不上早课,不知道挨骂的会是谁呢。” …… 姑侄两个逗了一会儿嘴,惹得周围的人都跟着笑。 许老夫人偏向孙女,跟着孙女一起挤兑许宗禾。 “没个大小,她才几岁,你也不知道让着她。” 许宗禾隔着两个人和许老将军诉苦:“爹,你看我娘,有了孙女就不疼女儿了。” 许老将军说的更狠:“嫁人早的,自己都有孩子了。” 许宗禾:“……” “是我不想嫁么,你们没给我张罗好不好。” “要说这事还怪三哥哥,耽误了我的大好青春。” 许老夫人无语道:“那给你选了那么多,你一个都看不上,能怪谁呢!” “不是嫌弃人家太柔弱了,就是嫌弃人家不务正业,要么胖了,要么瘦了,反正没有一个你满意的。” “你自己都不着急,我们干着急也没用。” “大不了给你送宫里去。” 许宗禾本来就为婚事烦忧,听到宫里这两个,像条件反射一般,有根弦不自然的就抻断了。 一口饭都吃不下了。 她瞪着萧慕瑶,气呼呼的问道:“还去不去医馆?” “要去的话,快点走了。” 萧慕瑶早就吃好了,等着许宗禾。 听了她的话,赶紧从椅子上滑下去。 “走走走。” 她先给许老将军和许老夫人行了礼,“爷爷奶奶,瑶瑶先去跟着师父学习,等下了学再回来陪爷爷奶奶。” 许老将军夫妻看见孙女这么懂事,心里的满足感别多充足了。 “好好好,瑶瑶先去,爷爷奶奶等你回来。” 许宗禾见不得萧慕瑶这么臭屁。 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随了谁,嘴巴像抹了蜜似得。” 萧慕瑶冲着许宗禾扮鬼脸:“大家都说瑶瑶像姑姑呢。” 许宗禾:“……” 再生气,气也没了。 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了,快走吧。” 萧慕瑶跟着许宗禾出了屋,忽然想起点什么,跑回自己的卧室拿了个小如意。 许宗禾充满疑惑的看着她:“你拿这个干什么?” 萧慕瑶将小如意藏在手里,神秘兮兮的说道:“秘密。” 许宗禾也懒得问她了。 带着两个孩子很快到了医馆。 孙楚筠今天穿了一件蓝紫色的圆领长袍,犹如明月清风一般的坐在四轮车上里。 四轮车停在院子里。 他胸前挂了一只金项圈,头戴描金纹的青色抹额。 沐浴在阳光里,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许宗禾进了院子,看见他,呼吸莫名加速,脚步顿了顿,等呼吸完全顺畅了才走了过去。 “两个小家伙都来了,你可以上课了。” 孙楚筠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在看见许宗禾的时候染上一丝笑意。 “只有两个小家伙吗?” 许宗禾被问的一怔:“嗯?” 孙楚筠:“你不算吗?” 许宗禾瘪了瘪嘴:“我才不是你的学生。” “别忘了,我可是他们的亲姑姑,和你是同辈呢。” 孙楚筠嗤了一声,笑了。 “好了,我们上课去了。” 萧慕瑶进了医馆后,跟师父打了声招呼,一溜烟的跑去了紫英的房间。 紫英昨天得罪了萧慕瑶,一直紧张到现在。 生怕萧芷妍一不高兴把她赶出去。 一直到昨晚吃了晚饭,爬上床,萧芷妍都没什么行动,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今早醒来,又紧张了起来。 万一昨天萧芷妍没顾上她,今天才想起来呢? 萧慕瑶进屋后见到紫英坐在床头怔怔的发呆,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手里的玉如意递到了她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看见萧慕瑶,各种复杂的感情忽然涌来,紫英忍不住哭了。 她用两手擦了一把,爬起来给萧慕瑶跪下。 忍着恐惧说道:“瑶瑶小姐,从今天开始,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看见紫英跪下,萧慕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真心拿紫英当朋友,可紫英竟然害怕她。 不过经过昨晚太后奶奶和小白的开导,她已经想开了。 她绷着小脸,极其严肃的说道:“你先起来。” “哦,”紫英不敢违拗,从床上爬了起来。 萧慕瑶这才高兴了一些,晃了晃手里的玉如意,“你看这是什么?” 一块雕刻精美的碧玉小如意,只有一节手指那么大,被一条彩色的绳子系着。 萧慕瑶拎着绳子一头,在紫英眼前晃呀晃。 紫英从来没见过这么细腻的碧玉,惊讶道:“这什么呀,好漂亮。” 萧慕瑶听她喜欢,抓起她的小手就把小如意塞她手里了:“这个送你。” 顿了下,“这可是从四姑姑那里抢来的,四姑姑宝贝的很,谁都舍不得给呢。” “今天我把她送给你了。” “真的?”紫英从来没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有些受宠若惊。 萧慕瑶笑了,眼里仿佛有小星星一般,说道:“当然是真的了。” “除了小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这个当然要送给你了。” “对了,小白都没有呢。” 紫英高兴的不是收到什么重要的礼物,而是收到了萧慕瑶送她的礼物。 而且萧慕瑶还把她当好朋友。 “我们是好朋友?” 萧慕瑶背着手,像个小大人那般的点头:“当然了。” “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呢。” “当的,当的,”紫英一口连声的说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萧慕瑶笑了:“那好朋友就要一辈子是好朋友,永远都不分开呢。” 紫英惊还有些担心:“你不会赶我走吗?” 萧慕瑶:“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就像小白,像四姑姑一样,我怎么可能把你赶走。” 小白是萧慕瑶的亲哥哥,自然不会分开了。 紫英听见萧慕瑶把她和小白一起比,也就说她在萧慕瑶的心里和小白一样重要呢。 那自然不会赶她走了。 听到这里,紫英踏实多了。 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对对对,紫英也不会离开瑶瑶的,一生一世都跟着瑶瑶。” 萧慕瑶这才高兴了,“既然这样,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也别说什么把你赶出去的话。” 她豪气上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紫英怔了一下,忽然笑开了,“好。” “以后紫英活着一天,就照顾瑶瑶一天,绝不食言。” 萧慕瑶又收了笑容:“谁要你照顾。” 紫英:“……” 萧慕瑶又笑了:“我们互相照顾。” 紫英将玉如意给萧慕瑶看:“那这个我真收下了。” 萧慕瑶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紫英舍不得戴,生怕磕了碰了,从怀里摸出手绢,将玉如意包的严严实实,确定掉在地上也不会坏了,才安心的收起来。 这是她从她有记忆起最高兴的一天。 她有好朋友了。 他们两个还会一生一世的互相照顾,永远都不分开。 没过多久,两个小女孩就手拉着手从屋里出来了。 紫英充满童稚的脸上,尽是放下心结后天真烂漫的笑。 萧慕瑶比吃了最甜的果子还高兴。 看她连紫英都哄好了呢。 哄好了紫英,萧慕瑶的杂技表演正式步入了正轨。 既然紫英不喜欢出去表演,萧慕瑶也不勉强。 她打算带着小白和李莹琪先出试试路。 不过紫英放下心结之后,反倒想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萧慕瑶知道紫英不喜欢表演,便把收银子的差事交给她。 到时候,只有她和小白一起表演。 连李莹琪都不用上台。 萧芷妍知道萧慕瑶鬼主意多,听说了她的计划,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偷偷的叮嘱了橙子,好好的盯着他们,别出了什么事。 这几天。.朝廷事多,许宗业早出晚归,顾不上教两个孩子武功。 把这事托付给了一个手下。 萧慕瑶只喜欢和许宗业学武,听说他忙之后,便想方设法的请了假。 萧芷妍都依着她。 这天午饭过后,萧慕瑶带着萧慕白整理好表演用的道具,便带着大家出发了。 她还记得金班主表演杂技的地方。 那里人多,看得人就多,赚到的银子肯定更多。 萧慕瑶还没开始表演,就已经看见了大把大把的银票向她砸过来的情景。 乐得眉开眼笑。 紫英是老江湖了,看见萧慕瑶道具简陋,又只有他们几个孩子,担心道:“真有人给我们银子吗?” 萧慕瑶一拍胸脯,笑道:“当然了。” “连太后奶奶都夸我和小白表演的好呢,只要大家会欣赏,肯定会给银子的。” 紫英还是有些担心:“我之前看金班主摆场子,都要给人保护费呢,我们就这样出来,没事吧?” 萧慕瑶一点都不怕:“我们银子还没看见一分,哪里有给人的。” “再说我们凭本事赚钱,凭什么给他们。” 萧慕瑶说的虽然都很有道理,可紫英总觉得不太对劲。 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清楚。 很快找到了适合表演的地方,萧慕瑶和萧慕白将东西放好。 让紫英和李莹琪做好准备,他们两个便走到了人群中间。 萧慕瑶今天特意穿上进宫那天给太后表演的红色戏服。 萧慕白身穿蓝色戏服。 他们这戏服都出自萧芷妍的手,经过她精心设计的。 而紫英和李莹琪穿的也是极其漂亮。 这四个小娃娃往人群里一站,很快吸引了一大票目光。 萧慕瑶拎着锣出来,有模有样的先敲了三下。 随后递给了小白。 她两手抱拳,鞠了一躬,清清脆脆的说道:“小女子京城人士,却出生在北疆。” “从小没爹,娘一个人拉扯我们长大。” “年初娘亲带着我们兄妹两个来京城寻找爹爹,可谁知道路遇山匪,全部家当都被抢了去。” “如今生活困难,吃上顿没了下顿,又找不到爹爹,便和家兄出来露个丑。” “还求各位叔叔伯伯,大姨大娘,父老乡亲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萧慕瑶和萧慕白在这里感激不尽。” 她说完之后,还不忘深深的鞠了一躬。 萧慕白怎么也没想到萧慕瑶能说出这么一片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早知道她这么能卖惨,他都不跟着出来了。 好像都是实话吧,可细思起来,怎么都不对劲。 他们确实是来京城找爹的。 好像也确实没有和爹爹相认。 也是娘把他们两个从小养大。 但怎么这么别扭呢! 萧慕白有些傻了。 萧慕瑶说完之后,等着萧慕白敲锣呢,谁知道他站那发起了傻。 极其不满的戳了戳他,然后跟大家道歉:“对不起,我这个哥哥有点被吓到了,大家不要见怪。” …… 周围的看客纷纷围上来。 见萧慕瑶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却说的如此明白、有趣,兴致都上来了。 又听她说的可怜,这么一个小孩子,竟然没有爹爹,她娘一个人把他们兄妹两个从北疆带回来,这得吃多少苦。 如今家当还被山匪抢了,爹爹又找不到。 好可怜的孩子! 真是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这表演还没开始呢,已经有人主动扔了铜币。 紫英也被萧慕瑶惊到了。 乍一听,萧慕瑶说的十分有理。 可仔细想来,怎么不是那么回事呢? 算了,谁让她脑子笨呢,还是抓紧收铜币吧。 萧慕瑶和萧慕白的武功可是许宗业亲手教出来的。 两个人进宫表演之前,许宗业又帮忙设计了好几个版本。 哪一个版本都精彩至极。 萧慕瑶都没拿出看家本领,和萧慕白两个一展开拳脚,就引得看客纷纷的投了银子。 “了不得啊,真有点功夫!” “还是真本事!” “好俊的功夫!” “这两个小娃娃了不得啊。” “到底谁家的娃娃,这么招人稀罕。” “听说来京城寻爹的,这谁舍得不要两个孩子。” “老天爷啊,快点保佑两个孩子早点找到亲爹吧。” …… 没一会儿的功夫,紫英已经收了一小盆银子和铜币。 有那些大方的,竟然直接往里扔银票。 紫英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至少赚了一百两了。 以前在杂技班,除了萧慕瑶客串那次,几天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 萧慕瑶眼见着今天的收益足了,她不是贪财的小财迷,见好就收。 带着小白又说了一段结束语,便高高兴兴的回了医馆。 今天许宗业下值早,来到医馆没见两个孩子,下意识的问道:“他们回府了?” 萧芷妍抿着笑了,却什么都没说。 许宗业好奇道:“你这什么态度,怎么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芷妍忍不住道:“你那女儿和儿子,可不是一般人,去办大事了。” 许宗业一惊,好奇道:“什么大事?” 萧芷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许宗业等不了,他把人拉进怀里,面对面的看着她:“快点告诉我,他们去哪了?” 萧芷妍笑得停住,“你猜猜。” 许宗业哪里猜的出来:“不是太后又来了吧?” 萧芷妍:“怎么可能,太后出来一趟多不容易。” 许宗业:“那是小禾带他们出去了?” 萧芷妍:“估计小禾都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许宗禾确实想不到了:“快点说,这两个小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 萧芷妍看他那么急,本来还想再逗逗他,又想看他知道真相的表情,“他们两个带着紫英和莹琪出去耍杂技了。” 许宗业一惊:“什么杂技?” 萧芷妍:“你没见过杂耍表演?” 许宗业:“……” 萧芷妍:“多半是担心他们的娘亲太辛苦了,又赚不到银子,他们才出去表演了。” 许宗业:“……” “你不会看错了吧?” 萧芷妍:“这事怎么可能看错,我让橙子跟出去了。” 许宗业:“……” 所以他堂堂首辅大人的儿女要靠杂耍为生了? “我出去看看,”许宗业松开萧芷妍就要走。 萧芷妍却伸手拉住了他:“担心他们几个被人欺负?” 许宗业:“就是觉得奇怪,我去喊他们两个回来。” 萧芷妍:“我怕你心肌梗塞。” 许宗业:“为什么?” 萧芷妍笑而不语,“这事还是你自己问吧。” 知女莫如母,萧芷妍不用看都知道女儿会说什么作为开场白。 什么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两个长大不容易,回京寻找爹爹却遇到山匪,被抢了家当。 而爹爹又找不到,他们两个流落街头,求好心的大爷大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 这话如果被许宗业听到,多半要伤心死。 萧芷妍担心许宗业伤心,准备提前给点预警。 “这个杂技表演吧,讲究个氛围。” “你要是什么包袱都没有,那人家肯定不会出银子。” 看萧芷妍说的认真,许宗业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萧芷妍用手指比划出一段距离,“可能有点夸张。” 许宗业:“夸张?” 萧芷妍拢了下头发,“卖惨你懂吗?” 许宗业是规规矩矩长大的将军府三少爷,他对外边那些花花世界的认知,全都来自于萧芷妍。 他从小习武,读书,很少出门。 交的朋友也都是和他一样门第的贵公子。 小时候,老将军对他过于严苛,他几乎没什么自由的时间。 直到萧芷妍忽然闯入他的生活,带他见识外边的精彩。 但他对外界的见识,也仅限于萧芷妍带他见识到的。 成亲之后,倒是离开了将军府。 可没两天他就一人一骑赶去了北疆。 回京之后,入朝为官,哪里真的好好看过这个花花世界。 小时候,也和萧芷妍一起出门看过杂耍。 但他以为跑江湖卖艺,生活过得辛苦,摆场子的话自然是真的。 从来没想过,这其中还会艺术加工。 今天听了萧芷妍的话,着实有些懵。 “什么是卖惨?” 好干净纯粹清澈不染纤尘的首辅大人。 萧芷妍都不忍心破坏许宗业心里的世界。 “就是……” “比如,”萧芷妍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说辞,“夸张一些,艺术加工一些,把自己形容的悲惨一些。” 许宗业还是没懂,“这和他们两个出门杂耍有什么关系?” “对了,他们小时候生活在北疆,肯定很辛苦,不过回到京城后……” 许宗业说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 第一次在老王府见到萧慕瑶的时候,他可是亲自领教过萧慕瑶的哭戏的。 小家伙惊恐无助的说到被山匪掳走,娘亲险些做了压寨夫人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 心都要被撕碎了。 如今两个孩子出去杂耍…… 萧芷妍看出许宗业意识到什么了,笑着说道:“所以啊,你得有点心里准备。” 第78章 萧芷妍和许宗业说话间,萧慕瑶带着她的大队人马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小号的红缨枪,一进门就扔给了旁边的佣人。 一边喊着口渴,一边从佣人手里抢过水葫芦,咕嘟咕嘟喝了半葫芦水。 看见萧芷妍和许宗业站在院子里,她忍不住兴奋扑了上去。 “娘,我回来了。” 萧慕白和其他人跟在后边,他们进门也先喝了水,然后才来到萧芷妍身边。 萧慕瑶一身汗津津的,萧芷妍蹲下身子,先给她把脸上的汗水擦掉了。 笑眯眯的问道:“收获怎么样?” 萧慕瑶一惊:“娘你都知道了?” 萧芷妍:“你是我的女儿,我什么不知道。” 萧慕瑶又笑了:“我还以为能瞒过娘呢。” 她说到这里,也没看许宗业,只跟萧芷妍说话。 “对了,娘,我收了好多银子呢。” 她跟萧慕白摆了摆手,“小白,快点将银子给娘看看。” 萧芷妍从来不怀疑萧慕瑶的能力,等看到小白鼓鼓囊囊的包袱时,果然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这银子赚的越多,肯定是因为表演卖力,吸引了观众的目光。 还有可能就是她博得了很多人的同情。 反正第一次表演杂耍,没有任何大人辅助,却能赚到这么多银子,绝对不正常。 许宗业看到萧慕白将鼓鼓囊囊的银子掏出来,放到石桌上,被吓了一跳。 他刚开始还以为,几个孩子会空手而过,最多也就要几个铜板。 他还想着,要不要自掏腰包,给他们点奖励。 没想到,他们几个不到两个时辰赚的,比他一天的俸禄还多。 他无语的看向萧芷妍,不得不露出佩服的目光。 萧芷妍心说,你还是先练好强大的内心吧,现场的情况,她都不敢问。 “娘,”萧慕瑶得意的拍着胸脯,“以后瑶瑶养你。” 萧芷妍笑了:“好,以后娘就靠我们我们瑶瑶和小白了。” 许宗业:“……” 所以这母子三人是当他这个一家之主不存在吗? 算了,他们没成亲,原则来说,还不是一家人。 又哪里来的一家之主。 “瑶瑶,”许宗业想问问现场发生的事,“跟我说说,你们都是怎么表演的?” 萧慕瑶想起现场说的话,有些心虚。 她啊了一声,忽然道:“有点饿了呢,也没见四姑姑,我去找找。” 她说完这话,像小兔子逃窜一般的跑了。 许宗业直觉不怎么好,他看了一眼萧芷妍,也从对方眼里读到了可疑。 转而去问萧慕白:“小白,不如你和我们说说?” 萧慕白哦了一声,揪了下耳朵。 “那个,师父让我背药经呢,我刚才好像背下来了,我去找师父试一试。” 他说完这话,也甩开小腿跑了。 许宗业:“……” 看来萧芷妍说的没错了。 卖惨还好,只怕这里还有关于他的故事。 从小到大,萧慕瑶的鬼主意最多。 而且她行动力还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这性子完全随了萧芷妍。 所以她做什么,萧芷妍都倚着她,只要她不出去闯祸就行。 有了第一次表演的经验,之后每隔两天,萧慕瑶都会带她的小团体出去。 没几天,整条街的人都认识了他们几个。 也都知道了,萧慕瑶出生在北疆,还有一个孪生哥哥。 娘亲不远千里带着她和哥哥来京城寻找爹爹。 路上遇到山匪,被抢了家当,爹爹也没找到。 如今落魄到只能出来卖艺讨生活。 当然了,大家只见到了她和哥哥,从没见过他们的娘亲。 都怀疑,她的娘亲会不会生了什么病,已经见不了人了。 又怀疑,他们的爹爹是不是陈世美,给什么王爷侯爷的做了姑爷,不要他们娘几个了。 站在人群后边许宗业听到了人群中的议论之声,脸色越来越差。 他手持折扇,使劲扇了扇。 这要是被父母看见,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杨舒卿站在他旁边,已经笑得不成样子了。 “老大,你这宝贝女儿怎么这么可爱。” 许宗业虽然伤心,可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始终注意着萧慕瑶和萧慕白两个孩子。 闻言凉飕飕的说道:“你好像很高兴?” 杨舒服按着肚子,笑道:“就是觉得,这孩子聪敏,可爱,够机灵。” 许宗业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首辅大人生气了,杨舒卿识趣的闭上了嘴。 但只闭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道:“老大,能不能让这孩子认我做干爹?” 许宗业凉凉的说道:“我这个亲爹都没认呢。” 杨舒卿仿佛没听见一般,感叹道:“不过已经有武安侯了,怕是没我什么事了。” 许宗业不过在人群里站了一会儿,担心萧慕瑶看到他,便和杨舒卿去了街对面的酒楼。 其实他们站在人群后面,萧慕瑶个子小,很难看到他。 只不过周围的人说话太难听了。 他再站一会儿,有理由怀疑这些人会拎着臭鸡蛋过来,扔他一身。 幸好大家还不认识他。 萧慕瑶这几天经常带着小团体出来表演。 引起了刘洋林的注意。 他看中的医馆被萧芷妍买走,又被府尹大人打了一顿,要不是宫里做太医的大伯把他救出来,只怕早就吃了官司。 后来和萧芷妍成为竞争对手,病人流失很多。 他大伯因为帮他出气,给岳老王爷出主意,岳老王爷倒台后,连累他大伯都被申斥了一顿。 他知道萧慕瑶和萧慕白都是萧芷妍的女儿。 为了能出这口恶气,他打算先教训教训这两个小娃娃。 当然了,这种事他自己不好出面。 正好街头上还有一帮卖艺的半大孩子,他暗地里给了银子,指使他们先去闹一闹。 反正这种街头抢地盘的事情常年发生。 怎么也查不到他头上。 萧慕瑶和萧慕白表演的技术越来越娴熟,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 因为都知道隔两天会有两个小娃娃在这里表演,很多人还会提前赶到这里等着。 万一他们有点事情来晚了,很多人还会担心。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而两个小娃娃的表演局限于地面,后边的人看不清楚。 甚至还有人提议,要不要搭个戏台子。 …… 萧慕瑶和萧慕白先表演了一段对打。 萧慕瑶呼呼啦啦的甩着小鞭子。 萧慕白赤手空拳,被她的小鞭子逼得到处躲藏。 当然了,两个人都排好的,并不会受伤。 萧慕瑶眼见着打不着,气的掐起了腰,粉嘟嘟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气鼓鼓的模样,可爱极了。 惹得周围一阵掌声雷动,纷纷往外掏银子。 萧慕瑶这几天赚足了。 她并不是个贪心的娃。 所以今天一再说明,只表演,不收银子。 连紫英往常装银子的小盆,今天都没拿出来。 可大家控制不住热情,纷纷把银子扔到了萧慕瑶的脚下。 萧慕瑶不捡,有人捡。 忽然从人群外边挤进七八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 他们一个个的长得人高马大,常年在外边讨生活的缘故,一个个生的黝黑,身上穿着破衣烂衫,卷起来一角塞在腰里。 露出的小手臂又粗又壮。 一进来就开始大声嚷嚷上了:“竟然敢在小爷我的地盘上抢人头,今天不给点教训,你们不知道这老天爷是谁。” 有人大声嚷嚷,有人弯腰去地上捡银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地上的铜币银疙瘩收走了大半。 萧慕瑶开始没反应过来。 她没什么江湖经验。 虽然赚了不少银子,可她刚表演没几天,全因为她可爱,机灵,嘴又甜,大家才会捧场。 可以说,她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麻烦。 今天忽然被人砸了场子,可是她行走江湖以来遇到的最大困难了。 等她反应过来,忽然红了眼睛。 “你们干什么?” 她抬脚踩住一个小混混的大手,不让他动地上的铜板。 那可都是喜欢她的观众打赏的,怎么能凭白的被人捡了去。 “干什么?”为首的一个黝黑的汉子,名叫黑毛,痞里痞气粗俗不堪。 他推开众人,走到萧慕瑶面前,低头盯着她。 没想到萧慕瑶竟然是一个可爱女娃娃。 先被惊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可是拿了人家银子的,千万不能心软。 随即又硬气起来。 “这地盘可是哥哥的,”他攥着拳头把自己的胸口锤的空空作响。 “要么你们给哥哥交保护费,要么你们走人。” “否则从今天开始,这里你们就不能用了。” 萧慕瑶哪里受过这个气,她单手掐腰,右手抬起,小辫子在空中啪的一声响起,掠起一阵风尘。 她仰头怒视着对方,气势一点都不小。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她说完这话,扫了一圈黑毛的几个兄弟,“你们捡走了多少,都给我拿出来,一分都不能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萧慕白担心萧慕瑶受伤,站在她身边,握紧了拳头,紧紧的护着她。 黑毛本以为这事很好处理。 他今天带了七八个人,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而且他们年龄又大,平时都很唬人,只要他凶一点,肯定吓得对方屁滚尿流。 可谁知道眼前这个小娃娃跟他杠上了。 这就有些棘手了。 他两手勾在一起,活动了活动手腕,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再配上他一张黢黑的脸,着实有些吓人。 “天子脚下?” “你见过天子什么样?” “那都是戏文里骗人的。” “这里哥哥我说的算,想让你在这里耍,你们就能耍,否则都给我滚!” 除了山匪,萧慕瑶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人。 心里是有些怵的。 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凭什么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 “我们偏不走。” 紫英害怕这些人,也担心萧慕瑶受伤。 虽然很想躲得远远的,可她摸了摸放在胸口的小如意,想到萧慕瑶是对她最好的人,便撞着胆子走到了前边。 伸手抓了萧慕瑶。 “瑶瑶,我们还是回去吧。” 萧慕瑶哪里肯走,“凭什么我们回去。” “欺负人的是他们,要走也是他们。” 黑毛生气了,“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下手狠了。” 他说着话,一脚踢翻了萧慕瑶他们的道具箱子。 周围的看客,害怕这些地痞流氓,都躲的远远的。 没有一个敢上来帮忙。 有胆子大些的,帮几个孩子说些好话,商量这些人别为难几个小孩子。 可黑毛一个冷刀子眼甩过去,他们都不敢说话了。 萧慕瑶偏不肯走,眼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人打翻了,她甩起鞭子就往对方身上打了过去。 “敢动我的东西!” 萧慕瑶是许宗业亲手教的。 小鞭子甩的快很准。 黑毛没意识到这几个小娃娃是真有点功夫的。 直到被鞭子打到身上,痛的他呜哇一声惨叫。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鞭子。 萧慕瑶手快,第二鞭子又挥了过来。 这次黑毛学聪明了,赶紧躲开。 可惜他没有萧慕瑶动作灵活,还是被鞭子梢打了一下。 那鞭子打的狠,从他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黑毛急了,他心里有了防备,冲着萧慕瑶踢了过去。 虽然前两招萧慕瑶占了先机,可她毕竟年纪小,只有五岁。 又没什么实战的经验。 而黑毛从小在社会上混,本事都是摔打出来的。 人又抗揍,挨了两下,除了见了点血,没什么大的不适。 两个人这么一来一回的打过去,渐渐的萧慕瑶就占了下风。 萧慕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和妹妹有心灵感应,配合默契,一起回击黑毛。 本来也能打个平手。 可黑毛带的人多,眼看着黑毛不能取胜,直接将紫英和李莹琪抓了起来。 “都给我住手,否则别怪我杀了他们。” “瑶瑶救我——” 紫英被人抓住,吓得向萧慕瑶大喊。 萧慕瑶和萧慕白眼见着两个同伴被抓,只能收了手。 竟然敢抓她的人,萧慕瑶气的恨不得抓花了几个人的脸。 “你给我放了他们,否则我去告官了。” 萧慕瑶这么生气,还没有失去理智。 “都把你们抓起来,你们这是犯法的。” 黑毛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犯法,可他收了银子。 只听说了几个孩子是从北疆来的,和娘亲一起来找爹的。 家当都被人抢了,才在这里耍起了把式。 想来也没什么背景。 能喊得动官府么! “哈哈哈哈,真要吓死哥哥了。” “官府是你们家开的,你报官就有人管?”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以后定期给我交银子,再给我跪地磕三个响头。” “否则就给我滚,再也不许出现在这地面上,否则我见一个次打一次。” 萧慕瑶打不过,自己的同伴又被人控制这,犹如被人扼住了咽喉。 她气的抿着小嘴,瞪着对方,眼里的水珠子很快就要流了下来。 可她狠狠的忍着,就是不肯让自己哭出来。 小白也委屈。 他练了这么久的武功,竟然还保护不了妹妹。 如今气的妹妹都要哭了。 而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这可怎么好。 橙子这几天一直跟着萧慕瑶他们出来,眼见着平安无事,今天就放松了警惕,跑到旁边的小店吃凉糕去了。 还不忘帮几个小家伙也带了一份。 许宗业遇见两个熟人,聊了一会儿。 再往窗外看的时候,就见自己一双儿女的场子被人砸了。 这还能行。 他直接破窗而出,从天而降。 像天神下凡一般,落到了萧慕瑶和萧慕白面前。 萧慕白反应了片刻,发现爹爹竟然来了。 满腹的委屈无处释放,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被水雾蒙上。 他透过水雾看着许宗业,小嘴一张一合,极其委屈的喊了一声:“爹爹。” 许宗业:“……”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击的粉碎。 他伸手便把小白抱进了怀里。 萧慕瑶比萧慕白还委屈,还生气呢。 听见哥哥喊了一声爹爹。 这会什么也顾不上了,顺着萧慕白的口吻,也喊了一声:“爹爹——” 许宗业再一次受到重击。 他将萧慕瑶也抱进了怀里。 “好孩子,爹爹在这。” 第79章 许宗业身穿白色常服,手持折扇,忽然从天而降,落到两个孩子面前。 而两个孩子扑进他怀里,痛哭不止,口里喊着爹爹。 周围人群还能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吗。 “快看,好像是他们的爹来了。” “没想到,他们的爹这么年轻英俊啊。” “难怪会抛弃他们母子。” “别是做了驸马或者王侯家的贵婿了吧。” “这么可对的一对儿女,怎么忍心不认呢!”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从周围人群中发出来。 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猜疑,到后边就变成了质疑和咒骂。 黑毛站在许宗业身后,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忽然冒出一位既英俊又矜贵的男人来。 而且他从天而降,武功显然不弱。 这种穿戴的人,非富即贵,多半是他惹不起的人。 有很长时间的怔愣。 不知道该逃走还是继续打下去。 毕竟收了人家银子,不把这几个小鬼赶走,还让他以后怎么混。 想及此,他从腰里拔出一把长刀,直接向许宗业的背后刺了过去。 这一刀,他带了几分试探,没使全力。 不过一般人肯定挨不了这一下,绝对会受伤的。 许宗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 周围人群的议论,他全然没放在心上,眼里只有一双哭的委委屈屈的儿女。 这让他的心口像被人攥了一把,痛的不能自已。 听风辨音,感觉到后背有人刺过来。 他身形未动,手持折扇,回手一挡就轻轻松松的将对方刺来的刀挡开了。 黑毛从来没见过武功这么高的人。 连看都不看他,就能化解他的招数。 心有不甘之下,提刀又刺了过去。 许宗业背着身子,后背像长了眼睛一般,扇子一转,又将他的刀法化解了。 黑毛不服气,舞着大刀接连向许宗业刺去。 许宗业刚和儿女相认,一颗心都在两个孩子身上。 对于来打扰他们父女相认的泼皮,刚开始存了几分善念,并没有下杀手。 这接二连三的过来搅扰,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他心里恼怒之下,放开了两个孩子,“先等爹爹一下。” 回手一招便打在了黑毛的脖颈上。 稍一用力,黑毛就倒在了地上,发出嗷呜一声惨叫。 黑毛一倒,他那些个好兄弟,全都扑向了许宗业。 许宗业哪里放在眼里,三拳两脚,全都打倒在地。 萧慕瑶刚开始还委屈的直哭。 眼看着爹爹轻轻松松的把几个人打倒了,高兴的直笑。 她一边拍着双手,一边喊:“爹爹,使劲打那个坏家伙,就是他抓了紫英。” “还有他,他抓了莹琪姐姐。” “爹爹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们,让他们不干好事。” 眨眼的功夫,七八个泼皮无赖全都倒在了地上,或抱着脑袋,或抱着胳膊,或抱着腿嗷呜嗷呜的痛呼。 许宗业站在几个人中间,身边跟着两个可爱的小娃娃。 画风格外的和谐。 为首的黑毛还挺硬气。 被许宗业打倒了,还不肯服软:“要杀要刮随你。” 许宗业特别好笑的看着她:“杀你?” “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杨舒卿刚才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 这会儿倒是走上前来了。 他站在许宗业身边,笑眯眯的看着几个人:“败在他手下,你们几个不亏。” 杨舒卿一开口,许宗业就看出他的意思了。 这是有心收了这几个泼皮无赖。 怎么说也都是半大的孩子,许宗业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说起来,还是朝廷无能,才会让这么多孩子流离失所,没成年就出来讨生活。 所以他刚给过教训,也就算了。 给杨舒卿使了个眼色,“全都带走吧。” 杨舒卿会意,拎起为首的两个,喝道:“都跟我走吧。” 几个人不知道杨舒卿要干什么,吓得瑟瑟发抖,仍然不断声的喊着:“你要带我们去哪?” “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们不能乱用私刑。” 听到天子脚下,倒是把萧慕瑶逗笑了。 她走到黑毛面前,挺着高傲的小鼻子哼了一声,“怎么,你见过天子?” 黑毛:“……” 他哪里见过天子。 萧慕瑶给杨舒卿眨眨眼睛,故意道:“杨叔叔,你可要好好教训他们哦。” “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敢砸我的场子,最好把他们打的皮开肉绽。” “让他们再也做不了恶事。” 一张最可爱的脸,却说出最残忍的话。 黑毛吓得全身冰冷。 这些个有钱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欺压百姓了。 如今落到人家手里,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步。 萧慕瑶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般,说道:“别觉得我爹爹和叔叔欺负你们,是你们先仗着人多,年纪大欺负我们的。” “现在反倒落到我们手里,只能怪你坏事做的太多了。” 黑毛被一个五岁的孩子说的哑口无言,只能认命的闭上了嘴。 许宗业很少出门,虽然是将军府的三少爷,又是当朝首辅,可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但总有人认识。 只不过开始没敢相信。 当朝首辅怎么会是那个抛妻弃子,连这么可爱的一对娃娃都不要的渣男呢? 人群里很快有人高声喊道:“你们败在他手里不冤,还是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吧。” “人家可是兵败北疆的许大将军。” 黑毛先是一惊,随即不敢置信的看向许宗业。 许宗业班师回朝那天,骑着高头大马,皇上曾经亲自迎出午门之外。 只不过他当时身穿铠甲,和今天完全两个画风。 黑毛竟然一时没认出来。 要知道,他可是最佩服许将军的。 如今听见人群里有人喊出来,他再定睛看过去,果然是心里崇拜那个人。 心里后悔不迭,他忽然撞开杨舒卿,飞快的跑到许宗业面前跪了下去。 “许将军饶命。” “许将军饶命。” “都是黑毛一时贪财鬼迷心窍,收了人家的银子,这才砸了几个孩子的场子。” 许宗业早就猜出来了,他们背后有人指使。 还打算带回去细问的,没想到黑毛自己说出来了。 萧慕瑶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黑毛。 没想到出来耍个杂技而已,竟然还有这么深的水。 她反应过来,走到黑毛面前,绷着小脸,厉声问道:“你老实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许宗业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目光里充满了寒气。 吓得黑毛不觉发起抖来。 “是……” “是……” “是南街刘家医馆的管家。” 几个孩子出来杂耍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平平安安的,如今竟然被几个泼皮砸了场子。 许宗业早有猜测。 果然如此。 刘家医馆的大夫和萧芷妍早有过节。 可没想到,他竟然对几个孩子下手。 萧慕瑶倒是见过刘家医馆,但她不知道其中的过节,她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瞪着黑毛。 “刘家的管家,为什么让你针对我们?” 此刻的黑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也不知道原因。 “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 “你们之前得罪过他们吧。” 刘洋林一直混迹在人群里。 他看见黑毛将几个孩子制住,高兴极了。 可没想到,许宗业竟然出现了。 本以为黑毛几个人不会供出来。 可没想到,他听说了许宗业就是许将军之后,竟然反水了。 担心波及到他,赶紧趁着人多溜走了。 好在他让管家做的这事,一时半刻还找不到他身上。 人群里除了一个刘洋林,还有一个戴黑色斗笠的男人。 一直盯着许宗业。 他已经盯了好几天了。 发现许宗业的目光扫过来,担心被人察觉意到,往下压了压斗笠,趁着混乱之际悄悄的离开了。 许宗业注意到斗笠人,给杨舒卿使了眼色。 杨舒卿会意,压着黑毛几个人就走。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让手下的人看着,自己则去寻找斗笠男了。 萧慕瑶还有问题没问。 为什么刘家医馆的管家会针对他们?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她又这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呢。 可黑毛被杨叔叔带走了。 她等不及知道答案,转身询问许宗业:“爹爹,你知道刘家的管家和我们有什么过节吗?” 许宗业不想让小孩子参与这事,他俯下身子,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柔声道:“爹爹会处理好这事,现在我们先回家找娘去。” 许宗业听到了儿子女儿喊他爹。 说明两个孩子都认可了他。 他急于把这事告诉萧芷妍。 一刻都等不了了。 提到娘亲,萧慕瑶没有任何迟疑,“嗯嗯,我们回家找娘去。” 就这么许宗业打算拉着两个孩子回去,把场地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处理。 可萧慕瑶显然不同意。 她跟着许宗业走了两步,又返了回去,和大家一起把道具收拾妥当。 又把今天收到的铜币和银疙瘩拿了出来。 她先给大家鞠了一躬,说道:“瑶瑶找到爹爹了,感谢父老乡亲,叔叔伯伯,阿姨大娘的支持,以后我和小白大概就不出来表演了。” “这些银子,给乡亲们打酒买胭脂。” 她说完这话,将铜板和银疙瘩全都洒向了人群里。 然后跑到许宗业身边,用自己的小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食指。 “爹爹,我们回家了。” “对,回家了,”许宗业由内而外发出笑意。 他的女儿,真是可爱呢! 围在周围的人群,想到刚才没有上前帮忙,小娃娃却还来感激他们,心里都有了一丝后悔。 又听小娃娃再也不来了,心口胀呼呼的。 他们捡了银疙瘩,望着萧慕瑶离开的方向,都不由得红了眼眶。 “许大人,两个娃娃好懂事,不管做再大的官,都不要再抛弃他们母女了。” 许宗业带着两个孩子越走越远,闻言,隔着人群,回了一声:“知道了。” 萧慕瑶仰头看着自己的爹爹,小脸的笑越来越深,连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从今天开始,她有爹爹了呢。 小白感受到妹妹的好心情,也跟着笑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他们有爹爹了呢。 小橙子出去给几个孩子买凉糕,贪玩了一会儿,回来就见自家的场子被砸了。 心里咯噔一下,凉糕啪嗒一声都掉在了地上。 “瑶瑶,小白——” “瑶瑶——” “小白——” 他随手拉住个人,急道:“有没有看见几个孩子?” 那人笑着回道:“被他们的爹爹接走了。” “接走了?”橙子一惊,随即想到许大人,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接走了好。 接走了好。 …… 萧慕瑶嘴巴甜,她一直都知道许宗业是她的亲爹爹,可她就是不想认。 早前还能装糊涂。 今天认了爹爹,以前的介意犹如烟云一般的散了。 她不是个记仇的孩子。 既然喊了爹爹,就说明,她真的放下了。 自从喊了爹爹之后,小嘴巴就一直没闲着。 “爹爹,瑶瑶今天才认出你来呢,马上就喊了爹爹。” “爹爹你可能不能怪瑶瑶没有慧眼,没早点把你认出来,瑶瑶年纪还小呢。” “瑶瑶一直觉得爹爹英武帅气,果然爹爹是这世上最英俊的爹爹。” “以前瑶瑶没见过爹爹的时候,就想着爹爹是这天底下最好好的爹爹。” “果然是呢。” …… 许宗业哪里经过这个阵仗,被迷得晕晕乎乎的。 萧慕白一脸无语的看着萧慕瑶在那吹彩虹屁。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娘被美色迷惑,让她远离爹爹呢。 不过他自小见过了妹妹哄人的功夫,他打小就这么过来的。 自然不会拆她的台。 只是充满了疑惑,前几天晚上还拉着他说什么,爹爹没找她,也没救过她的事,是怎么一转身就能说出那么多甜言蜜语的。 自从太后寿宴,杨贵妃惹得皇上大怒,被禁了足之后,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竟然一次都没被召见过。 贵妃宫也没人看着,杨贵妃行动倒是自如。 可皇上不见她,这么冷下去,她自身难保不说,她的儿子还会错失最重要的东西。 这天一大早,她就把父亲召到后宫。 询问父亲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杨太师虽然是贵妃的父亲,但他并没有什么实权。 而且也不是一个多谋擅虑的人。 平时除了中饱私囊,做些上不了台面的坏事之外,从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事情。 听说女儿被皇上禁足了,他吓得躲得远远,生怕自己被女儿牵连。 如今被女儿招进皇宫,一个脑袋两个大。 只劝女儿好好服侍皇上。 杨贵妃心里不悦,自己这个父亲,只会仗着她惹事,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 “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皇上再也不喜欢我了,你的荣华富贵还保得住吗?” 杨太师小心道:“不是还有二皇子吗。” “都说母凭子贵,没准哪天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了呢,你有什么担心的。” 杨贵妃:“……” 无语道:“万一立了别的皇子呢?” “人家皇后的儿子才是嫡长子。” 太师还是没有当回事:“皇上不是最喜欢你了吗?” 杨贵妃:“你以为皇上会一直喜欢我吗?” “都快一个月了,皇上都没有召见我。” 这么一说,杨太师着急了:“那可怎么好?” 杨贵妃:“我招你进宫,不就是想让你给我出个主意吗?” 太师沉思了一会儿,还真让他想到了个好办法。 “前些天我听宫里的太监说,皇上找了许首辅,想让他从三个皇子中选一个做学生。” “许家树大根深,和皇上的关系又一直很特殊。” “这皇上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许首辅选了谁,大概谁就是太子了。” 杨贵妃这些天没有出门,也没听到风声。 被父亲这么一说,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杨太师为难道:“我这不是以为你都知道吗。” 杨贵妃心里不悦,脸色也变了。 但她不好责备自己的亲爹,只道:“你们真是一点都不上心。” 顿了下,“那许首辅选了谁?” 杨太师:“肯定是没选呢,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贵妃心里琢磨着,之前皇上就说过,许宗业是他的救命恩人。 又是辅政之首。 多半是想让他做太子太傅。 可不就是选了谁,谁就是太子了。 想来许宗业谨小慎微,没有轻易做出决断。 杨贵妃忽然有了主意。 以母亲生病需要探视为由,给皇上递了折子。 很快得到批复,她便带着二皇子出了宫。 父子相认,许宗业心里高兴,特别想把这件事告诉萧芷妍。 可他刚到了医馆,就见父亲的管家过来了。 一般没有特殊情况,父亲是不会派管家出来的。 “有事?” 管家单膝跪地行了礼:“奴才给三爷请安。” 起身之后,凑近他说道:“杨贵妃正在府里,老将军让你这就回去。” 许宗业一怔:“杨贵妃?” 管家一脸严肃,“可不是呢,还带了二皇子。” “穿的便装,像是悄悄来的。” “老将军让你快点回去。” 许宗业满腔的兴致被老管家的消息浇灭。 看了一眼医馆,吩咐老管家道:“我先两个孩子回去,你把这事告诉九小姐,让她没事了也回府里。” 老管家应道:“奴才知道了。” 许宗业来到门口都没能走进医馆,带着两个孩子急匆匆的回了将军府。 毕竟是贵妃娘娘,他为人臣子不能怠慢,只能先见了再说。 许老将军和许老夫人一直陪着杨贵妃。 杨贵妃今天穿的极其朴素,褪去繁复的贵妃服饰,好像平常人家的妇人一般。 二皇子穿的也极其普通。 但他芝兰玉树,极其俊美。 乍一看去,倒像是位矜贵的富家小少爷。 这都是杨贵妃精心打扮的,为的就是不让自己那么高高在上,好和许家人打交道。 她坐在主位上,姿态随意,口吻一直很客气。 “老将军是我们大萧朝的柱石,皇上一直挂在嘴上,要不是老将军一直支持他,怕是没有他的今天。” “如今老将军赋闲在家,可不能真的闲下来,一定要多帮着皇上照顾着这片江山才行。” 杨贵妃的说辞乍一听说没什么问题。 可要细思起来,句句是坑。 不光坑了老将军,也坑了她自己。 这后宫嫔妃不能私自联系外臣,她今天来许家已经是大忌。 还说什么,没有老将军,就没有皇上今天这话,更是大不敬。 老将军只能装糊涂:“唉,微臣老了,耳朵不好使,听不清楚了。” “贵妃娘娘要不要喝点茶?” 杨贵妃知道他装糊涂,也不理他。 反正她也不是来找老将军的。 她找的是许宗业。 老将军本来不想让许宗业回来。 可杨贵妃放言见到许宗业不走,这时间越长越容易引起怀疑,才不得不把儿子叫回来。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们许家怕是要掉进皇位争夺的漩涡无法独善其身了。 许宗业回来之后,先回屋换了一身衣服,把两个小家伙安顿妥当,这才来到了许家接待贵客的大堂。 见到杨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恭恭敬敬的行了叉手礼。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杨贵妃褪去往日的骄慢,格外平易近人的从椅子上下来。 走到许宗业面前,笑道:“许爱卿有礼了。” “前些日子,我们之间出了点小误会,皇上让我留在宫里反思,经过这些日子的反思,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 “皇儿,过来,”杨贵妃跟二皇子摆了摆手,等二皇子走近了说道,“给许首辅跪下。” 二皇子不知道母妃什么意思,但母妃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当下就给许宗业跪了下去。 许宗业想拦都没拦住。 他不敢置信的说道:“贵妃娘娘,这怎么使得。” 杨贵妃笑道:“许爱卿莫要慌。” “我以前觉得吧,我就这一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着,生怕有个什么磕着碰着。” “所以那天才被瑶瑶一下推倒了。” “当时作为母亲,确实很心疼孩子。” “可后来我一想,到底是个男孩子,怎么能那么娇气。” “许首辅是大将军,武功高强,连瑶瑶那么小都能教成那样。” “这二皇子,以后就请您多费点心思,随便指导指导,也够他受用不尽了。” 杨贵妃停顿了下,转而对二皇子道:“皇儿,给首辅磕头,拜师。” 许宗业哪敢受皇子如此大礼,赶紧扶住二皇子:“二皇子,快起来。” 杨贵妃不放话,二皇子不肯起身。 许宗业只好给二皇子跪下。 “折煞微臣了,这怎么可以。” 杨贵妃打定了拉拢许宗业的主意。 不达目誓不罢休。 “许首辅不肯收下皇儿,难不成是嫌皇儿不成?” 第80章 二皇子是龙子龙孙,许宗业怎么可能有如此想法。 他诚惶诚恐道:“贵妃严重了,许宗业才学浅薄,怎敢妄称皇子之师。” “二皇子天资聪颖,乃人中龙凤,大萧朝饱学之士颇多,还是寻一位有能力之人才好。” 杨贵妃心中不乐,只是坚持:“许首辅客气了,大萧朝饱学之士再多,论武功,也不及许首辅一二。” “皇儿被我惯坏了,如今只需要许首辅稍加指点,并不会占用许首辅太多时间,许首辅难道不愿意么?” 看得出来杨贵妃生气了。 许宗业不好一直拒绝,稍微犹豫了一下,客气道:“那微臣只教武功,不论其他。” 杨贵妃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许首辅多虑了。” 如此,许宗业多了一个徒弟。 萧慕瑶和萧慕白回到府里,知道爹爹要见重要的客人。 便悄悄的跟了过来,只不过一直躲在门外。 二皇子起身去扶许宗业的时候,正好注意到了门外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 他眼睛一亮,看向了杨贵妃:“母妃,我看见瑶瑶了,能不能去找他玩?” 杨贵妃对萧慕瑶无感,之前不过是厌恶许宗禾拍皇后的马屁,才迁怒到萧慕瑶身上。 如今想拉拢许宗业,自然不会反对儿子和她交往。 “去吧。” 二皇子得了令,红着脸颊,一路小跑着出了屋。 杨贵妃注意到儿子的态度,心里琢磨着,如果能和许家订下一门亲事,那许家就算不想帮她儿子都不成了。 这个主意一打定,看向门外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有了许家的助力,太子之位还会远吗? 许宗业不知道杨贵妃打了什么鬼主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面对皇上。 收了二皇子这个学生,只怕不站队都得站队了。 被人硬塞了个徒弟,许宗业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 杨贵妃没多做停留,带着二皇子回了宫。 临走前还留下了话:“明天就让皇儿准时过来府里,跟着许大人学习。” 许宗业只能应着。 萧芷妍来的路上听说杨贵妃带着二皇子拜了许宗业师父。 她心里担心许宗业,更多是的同情皇上。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皇位之争从没断过。 不知道造成了多少悲剧。 如今皇上没立储君,这三个皇子都有机会。 自然谁都不想放弃了。 就算立了储君,那么多朝代,又有几个太子能顺顺当当的登上皇位的? 就比如说当今圣上。 虽然从小就被立为太子。 可先有叔叔,后有堂兄,如果不是仁宗暴虐,招致民怨沸腾,而他上顺天意,下合民心,又怎么能登上皇位。 萧芷妍仿佛看见了一场兄弟相残的惨剧。 而她这个两朝公主。 许宗业这个当朝首辅,势必无法躲开。 萧芷妍以为许宗业会愁眉苦脸呢,她还想着怎么才能安慰他。 没想到,许宗业一见到她就把她按在椅子上,忍不住兴奋的说道:“妍儿,你知道吗?” 好像刚才杨贵妃来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萧芷妍反倒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知道什么?” 许宗业笑道:“刚才,就在刚才,小白和瑶瑶都喊了我爹爹。” “真的啊?”萧芷妍还没听说这事。 许宗业笑得极其满足,极其得意:“当然是真的了。” “瑶瑶还说,我肯定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 萧芷妍:“……” 许宗业:“瑶瑶还说,她以前没认出我来,好生后悔。” “还说,她以前没见过我的时候觉得爹爹肯定是最好的爹爹,见到了我,果然和想象的一样。” 萧芷妍:“……” 眼看着许宗业已经被哄得五迷六道的,她实在不好意思戳穿。 女儿一直对他都不怎么满意。 算了,既然他不知道,就让他沉浸在其中吧。 “那真是恭喜你了,小白聪明,瑶瑶可爱,有这么一双儿女,高兴坏了吧?” 许宗业自豪道:“那是自然。” 他说到这里,有了一丝内疚,“只是辛苦你了。” “把他们两个带这么大,一定很辛苦。” 事已至此,萧芷妍早就想开了。 只要许宗业还爱着她,以后全心全意的对他们母女,也就够了。 萧芷妍笑着说道:“辛苦自然是有的,不过有了他们,生活才够充实。” 许宗业坐在萧芷妍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以后我们一起抚养他们长大。” 萧芷妍:“好啊,那以后就辛苦许大人了。” 许宗业:“要不,先考虑成个亲?” 萧芷妍的笑脸收回去了,嗔道:“又提。” “不提,不提。”许宗业和女儿在一起久了,哄人的本事见长,“就是顺口说一嘴,万一呢。” 杨贵妃这边一进许府,皇上那边就得到消息了。 没问杨贵妃,倒是好奇起了皇后。 他询问身边的太监:“这些日子,皇后没做什么?” 高公公如实回道:“还是老样子。” 皇上皱了皱眉,心里不悦,却什么都没说。 今天晚上,皇上特意去了贵妃宫。 这是自从太后寿宴后,他第一次来贵妃宫。 杨贵妃心里暗喜。 她拉拢许家这条路还真走对了。 白天她才让儿子拜了许宗业为师,晚上皇上就过来了呢。 看来,她得把这条线稳稳的攥在手里才行。 皇上吃了几口她亲手做的点心,夸道:“爱妃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 “朕就喜欢你这手艺。” 杨贵妃被夸的心花怒放,把去将军府里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全都告诉了皇上。 皇上笑着夸道:“爱妃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皇上没有责备她自作主张,相反还夸了她,这让杨贵妃特别开心。 谁知道皇上却收了笑脸,忽然变得忧郁起来。 “说起来,这许家功劳卓著,许爱卿呢,办事向来稳妥。” “朕真是一日都离不了她。” “可这人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 杨贵妃猜不透皇上的心思,疑惑道:“难道许宗业也有什么缺点吗?” 皇上:“那倒没有。” “只是啊,他和前朝公主牵扯不清,这萧敬衍到现在还没找到,听说他的人最近在京城活动的很是猖獗。” “万一……” 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杨贵妃,“万一萧芷妍倒向萧敬衍,你说许宗业会怎么办?” 皇上说到这里,将剩下的糕点放回盘子里,拍了拍手,站起了身。 一边往外走,一边忧心道,“这人呢,果真没有十全十美的。” 皇上走后,杨贵妃吓得大惊失色。 万一萧敬衍杀回来,萧芷妍肯定站在他那边。 那许宗业…… 自己的儿子刚拜了许宗业为师,到时候肯定会牵连进去。 这可怎么好? 萧芷妍今晚在将军府住的。 这还是她回京之后,第一次留宿将军府。 两个孩子留在许老夫人那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回了紫烟阁。 两个人手拉着手,从月亮门穿过来,走在湖边的回廊上。 淡淡的月光下,两个人脸上都染着甜蜜的笑意。 许宗业一身紫色常服,外罩黑色的素纱襌衣,头竖紫冠,犹如被大自然浸润过亿万年的美玉。 萧芷妍身穿淡绿色的抹胸长裙,外边一层薄薄的犹如蝉翼般的素纱襌衣,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肌肤雪白,若隐若现,娇媚又清透。 萧芷妍心里痒痒的,动动手指,轻轻的划着许宗业的手掌心。 许宗业弯唇笑了。 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妍儿……” 萧芷妍望着眼前的男人,时隔六年,月光下的男人更有魅力了。 可惜啊,只能看看,却吃不到嘴。 可她都素了六年多了啊。 “宗业哥哥,”萧芷妍轻启朱唇,点着脚,往他耳边轻轻的吹了口气。 许宗业受不住撩,不由自主的颤了下。 萧芷妍一脸潮红,轻声道:“你真没有想法啊?” 许宗业低头看着她笑。 眼底尽是浓郁的笑意。 自然也有化不开的情玉。 他握着她的手,一直向前:“你感受一下。” 萧芷妍被烫到了手心。 “那要不要……” 她看了眼紫烟阁楼上,眨了下眼睛,“嗯?” 女子声音柔柔的,拖着长调,满含右惑。 许宗业怎么可能不想。 但他能坚持。 “别说你站在我面前,出去打仗的那几年,一闲下来,我就想你。” “想把洞房里的事情重新来一回。” 萧芷妍:“那你还在这装。” 许宗业:“我能坚持到成亲。” 听了这话,萧芷妍知道,今晚又没事可做了。 嗔了他一眼:“那一辈子不成亲,你就坚持一辈子了?” 许宗业认真道:“不可能。” 早晚解决萧敬衍的事情,到时候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许宗业二楼的小花坛,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萧芷妍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的花坛。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萧芷妍一一看过去,“不都是我喜欢的吗?” 许宗业凉凉的反问道:“你要不喜欢,你觉得我会种吗?” 萧芷妍:“……” 许宗业正弯腰侍弄花草,萧芷妍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好,我们许大人有心了。” 许宗业:“知道就好。” 萧芷妍心里充满了甜蜜,被一个这样的男人珍视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许宗业给她的感动,远不止这些。 进屋之后后,许宗业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黑子来。 “给。” “什么?”看看神神秘秘的,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 小小的盒子全烧蓝设计,看着极其精致。 萧芷妍猜测着,里边多半是件首饰。 许宗业的眼光一向很好,他挑的首饰肯定都是极漂亮的。 “你看看。”许宗业说道。 萧芷妍接过小盒子,赶紧打开了。 这一看不要紧,看清楚里边的东西,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你这人……” “薛家不都抄了吗,怎么拿到的?” 盒子里是一只特别精巧的飘花翡翠贵妃镯。 镯子实在太小了,萧芷妍肯定是戴不上的。 可这只镯子是她最宝贵的一件首饰。 小时候,她特别羡慕别人都能戴镯子,心里也是想要的。 可皇上不知道从哪弄了十几只,给每位公主都发了一只。 她也是有一只的,好巧不巧的,发完了其他公主,轮到她的时候,就是一只坏了的。 萧芷妍为此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她正和许宗业吵架。 她不肯低头,许宗业也不肯哄她。 就在书桌上放了一只成色特别好的翡翠飘花贵妃镯。 镯子的圈口极小,正好适合她当时的手腕。 萧芷妍没忍住,到底先低了头。 当然了,想让她认认真真的低头也是不可能的。 别别扭扭的宗业哥哥,宗业哥哥的一叫,许宗业就投降了。 将镯子送给了她。 萧芷妍可喜欢那只镯子了,每天都戴在手腕上。 为此还特意脱掉了宽袖衣服,换了窄袖的。 手臂稍微一伸,就能露出漂亮的镯子来。 她这只镯子不管是种水还是色泽,都要比其她公主的高一头。 每次镯子露出来,都会引来一众羡慕的目光。 每次都有人问她,这只镯子的来历。 她都会特别得意的说道:“这是宗业哥哥特意帮我寻来的呢。” 每次都有人商量她,能不能让许宗业也帮她们弄一只。 而她每次都特别遗憾的说道:“那真是可惜了,世上只此一只,再也没有呢。” 大家都会充满嫉妒的嘁一声,说什么那都是许宗业没本事,肯定还有的,回去就让皇上、母妃帮他们找。 可惜,她们只是嘴上这么说,眼里都充满了羡慕的目光。 …… 后来仁宗出事,薛家被封,她走的慌乱,什么都没顾上。 这只镯子就下落不明了。 没想到,如今竟然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弄来的?”萧芷妍托着小小的镯子,眼里闪着泪花,不敢置信的问道。 看萧芷妍喜欢,许宗业由内而外发出一种满足感。 “两年前班师回朝,皇上想把薛国公府赐给我。” “被我拒绝了,只要了这只镯子。” 皇上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许宗业只要一支镯子? 当即命人将镯子呈给了他。 没想到还挺漂亮。 本来还想留下来送给哪位小公主。 但是许宗业开了口,皇上不好拒绝就赐给了他。 如果皇上当时知道许宗业会送给萧芷妍,估计想摔了的心思都有了。 “谢谢你,”萧芷妍真心实意的说道。 她将镯子往是手上试了试,可惜太小了,怎么都戴不上去。 有些遗憾的说道:“看来啊,只能留给瑶瑶了。” 许宗业笑道:“等我哪天再给你寻一只更好的。” 萧芷妍笑了:“好。” 想到他提起的薛国公府,心思终于转了回来:“你怎么没要薛国公府,那可比这之镯子值钱多了。” 许宗业无语道:“我又不缺银子,要那个干什么。” “你人又不在,我每天对着它睹物思人吗!” 这话萧芷妍爱听,“嘁,傻瓜!” 萧芷妍将镯子收好,仍然交给了许宗业。 “先放你这里,等我嫁过来的时候再给我。” 听她要嫁过来,许宗业高兴了:“好。” 入睡前,两个人是分房睡的。 只能看不能吃,萧芷妍把许宗业赶去了隔壁。 她可不相信自己的毅力。 不过半夜,她悄悄的跑了过去。 拉开许宗业的手臂,滚进他的怀里,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二皇子早早的去了内阁等着。 许宗业无奈,下值后只能把他带回了将军府。 和萧慕瑶、萧慕白两个一起练习武。 许宗业想得开,反正一个是赶,两个也是放,不多二皇子一个。 萧芷妍听说二皇子来了,作为姑姑的她当然想和孩子多亲近亲近了。 医馆留给了孙楚筠。 她自己回了将军府。 奇怪的很,以前从不见人的孙楚筠,这两天竟然主动要求坐诊。 萧芷妍有理由怀疑他最近缺银子了,嫌弃她医术不好,吸引不来患者。 反正孙楚筠愿意坐诊,萧芷妍乐得其所。 这样他上午带两个孩子,下午坐诊,而她竟然也混上了半天班。 所以,中午休息了一会儿便回了将军府。 萧慕瑶和萧慕白从小野惯了,皮实得很。 许宗业对他们两个,从来不用手软。 可二皇子相比起来就柔弱了许多。 别看他比两个孩子大了两岁,那真是风一吹就倒,声音大点都容易吓到。 许宗业处处提着小心,半点不敢大意。 这要有个磕着碰着,还不得拆了他的将军府。 萧芷妍回来的时候路过练武场,看着许宗业笑。 这弄了个活祖宗,少不得辛苦些。 许宗业回了她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 打算再练一会儿就溜了。 天气炎热,萧芷妍切了半个西瓜,端到了练武场。 “休息一会儿,吃块西瓜。” 萧芷妍将西瓜摆在桌子上,跟几个孩子摆手,“功夫哪是一时半会就能练出来的,吃完了再练。” 三个孩子正在扎马步。 萧慕瑶眼见着娘端着西瓜来了,舔了舔小嘴,偷偷的瞧了一眼爹爹。 见他脸上带笑,一脸温柔,便一溜烟的跑到了萧芷妍面前。 “娘,看着就好甜呢。” 她自己拿了一块,不忘回头跟小白和二皇子摆手:“小白,二哥哥,快点吃西瓜了。” 萧慕白做事认真,汗水从鼻子尖、额头、脖颈冒了出来,黏糊糊的黏在身上,一阵阵的痒意钻进心口,让人无法忍受。 可他一直咬牙坚持着。 爹爹不喊停,他就要一直坚持。 二皇子往萧芷妍那边看了一眼,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很快收回了目光。 萧芷妍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对她充满敌意。 而且这才是他们第二次相见。 萧慕白和二皇子都不肯过来,萧芷妍笑眯眯的看向许宗业:“怎么,许师父还不肯放人?” 萧芷妍都发话了,许宗业怎么可能不放人。 他大手一挥,道:“去吧。” 听了许宗业的话,萧慕白用袖子擦了擦脸就往萧芷妍身边跑去了。 “娘,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萧芷妍给了他一块西瓜,一边把他脸上的汗水擦掉,一边说道:“你师父坐诊呢。” 许宗业也很快来到了萧芷妍身边,等着她主动递给他西瓜。 萧芷妍给萧慕白擦完了汗,顺势给许宗业也擦了擦。 然后又递给了他一块西瓜,“说起来奇怪,三师兄竟然主动提出坐诊了。” 许宗业同样奇怪:“当初还是我从山里把他拉出来的。” “他要愿意坐诊,也是好事。” 萧慕瑶虽然忙着吃西瓜,可也不耽误她听父母讲话。 尤其提到师父,她的耳朵立刻支棱了起来。 “师父是要赚银子娶四姑姑呢。” 萧芷妍一惊,满脸诧异的看向萧慕瑶。 许宗业更是一副犹如被天雷劈到的表情,“你说什么?” 只有萧慕瑶才知道的秘密,她说起来格外自豪:“四姑姑说,娶她的人必须得非富即贵才行呢,师父听到了,就去赚银子了。” 许宗禾和孙楚筠之间的事情,萧芷妍敏感的察觉到一点。 许宗业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担心许宗业多想,萧芷妍赶紧岔开话题:“童言无忌,这都哪跟哪的事。” 看见二皇子还站在远处,不肯过来,她摆了摆手:“二皇子,快点过来。” 萧慕瑶就那么随口一说,还没见二皇子过来,也跟着摆了摆手:“二哥哥,你快点过来呀。” “别不好意思,一会儿西瓜都被我和小白吃完了呢。” 二皇子不情不愿的走过来。 他长得芝兰玉树,气质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萧芷妍格外喜欢。 她挑了块中间位置的西瓜递过去,“二皇子,吃这个。” 每次吃西瓜,这个中间位置可都是萧慕瑶的。 她看见娘递给了二皇子,抗议道:“娘,你偏心。” 萧芷妍笑了:“二皇子又不经常过来,你要喜欢,一会儿再给你切一个。” 二皇子面色清清冷冷,和这个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他不肯伸手接西瓜,用同样冷冷的眼神看着萧芷妍。 萧芷妍只当他是腼腆,害羞,认生,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托着他的小手,打算将西瓜放进他手里。 “这西瓜很甜的,二皇子尝尝。” 二皇子的手接触到萧芷妍的手指,忽然甩了一下缩了回去。 这个动作太大,以至于萧芷妍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许宗业脸色转眼间就变了。 萧芷妍担心他多想,赶紧解释:“小孩子嘛,肯定不适应。” 她又将西瓜往二皇子面前送了送,这次没碰他的手指,“你自己拿着吃。” 二皇子没接西瓜,相反却冷冷的问道:“你就是前朝公主?” 萧芷妍一怔,点头道:“是啊。” 二皇子冷冰冰的说道:“母妃说了,你是祸害,让我离你远点。” 顿了下,他又看向萧慕瑶,一副教育的口吻道:“你是许家人,以后也要离前朝公主远一些。” “以后许首辅的嫡妻才是你娘呢,不用喊她娘。” 萧芷妍:“……” 这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却有如剜心之痛,萧芷妍恍惚间,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所以在杨贵妃眼里,在她的亲侄子眼里,她只是一个祸害?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萧芷妍本来能忍住的,也不怎么在乎外人的言辞。 可一来因为这个孩子是她的血脉至亲。 再者,她还挺喜欢这孩子的。 就刚刚,她还想着多和他亲近亲近呢。 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好像从他手里射出一把利箭,直刺她的心口。 上一世,她倒在血泊里,亲眼看着许宗业自刎的情景仿佛又出现了在眼前。 第81章 许宗业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说出这种话,这可触及了他的底线。 也忘了对方什么身份,抬手就要打。 萧芷妍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在许宗业抬起手来的瞬间,拦了过去。 “宗业——” 打了皇子,大逆不道,不光连累许宗业一个人,只怕整个许家都担不起。 许宗业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到底对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否则,管他什么皇子,他也照打不误。 萧慕瑶可没有父母那么理智。 二皇子竟然敢骂她娘是祸害,还敢让她喊别人娘,让爹爹娶别的女人。 她开始不敢置信这话是从那么好看的二皇子嘴里说出来的。 又担心自己没听清楚,反应了片刻,眼见着爹爹都生气了,娘又落了泪,这才确定,二皇子确实那么说了。 她使劲摔了吃了一半的西瓜,一脚踹向二皇子的肚子。 二皇子本来就弱不禁风,萧慕瑶又使了全力。 一脚下去,二皇子就倒在了地上。 萧慕瑶伸手利索,随即扑上去,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竟然敢骂我娘,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祸害。” “呜呜呜……”二皇子喘不上来气,一边挣扎,一边喊,“快点放开我。” “快点放开我。” 萧慕瑶都要气炸了,怎么可能松手,“你骂我娘是祸害。” “那我就是小祸害,今天让你尝尝小祸害的厉害!” 转眼间,二皇子只有弹腿的力气了。 如果是平时,许宗业肯定会拉开自己的女儿。 今天他不好动手,可自己的女儿才五岁,维护自己的娘有什么错! 萧芷妍眼看着二皇子要上不来气了,许宗业又不肯管,担心出了人命,只好跑过去往起拉萧慕瑶。 萧慕瑶打红了眼,怎么都不肯松开。 萧芷妍气的大喊:“快点给我松开。” 萧慕白攥着拳头,一直站在旁边。 他比妹妹更想动手,可他到底理智大于冲动。 如今看见娘急了,本不想扯开妹妹,但还是走过去,和娘一起拉开妹妹。 “瑶瑶,瑶瑶,你起来,你起来。” 萧慕瑶一口恶气出了,也就慢慢的松了力道。 萧慕白拉住她的时候,趁机使劲往二皇子的腿上踢了一脚。 竟然敢骂他娘,还想让爹爹娶别人,这一脚可是便宜她了。 萧慕白使足了力气,二皇子刚缓过来一口气,腿上吃痛,发出杀猪似得一声惨叫。 这边的厮打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二皇子带了一大堆嬷嬷太监都离得远,等他们慌里慌张赶过来的时候,萧慕瑶已经被拉开了。 萧芷妍伸手想要扶二皇子起来,却不想被二皇子使劲推开。 还能推她,说明伤的还不够严重。 萧芷妍心里放下了一口气。 怎么也是自己女儿打了皇子,她担心杨贵妃发作。 否则,就这孩子,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萧慕瑶眼见着二皇子还敢给她娘使脸色,气的大骂:“娘,我们不理这个没心肝的畜生。” 萧慕白充满担心的看着母亲,有心安慰几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宗业气的要死,偏生不能拿个小孩子怎么样。 反正这孩子,他是不可能再教了。 “哎吆,这可怎么好,”伺候二皇子的嬷嬷太监一窝蜂的跑了过来。 扶人的扶人,跳脚的跳脚,埋怨的埋怨,骂骂咧咧的骂骂咧咧。 把个二皇子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 脖子掐出两道淤青,腿上也有一块青了。 老嬷嬷心疼的受不了:“这可怎么好啊,快点叫太医。” “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不是老奴不懂事,许大人你也太不会做事了点。” “这二皇子好好的来的,眨眼就被你的女儿打了,怎么不看住了呢。” “贵妃娘娘可是一向看中许大人,怎么出了这种事。” 许宗业冷着脸,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萧芷妍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叫太医,我就是医馆的大夫。” “二皇子没什么事。” 老嬷嬷不干了:“什么叫没事?” “这脖子,这腿,可不是青了?” 萧芷妍:“既如此,也别耽误了二皇子看病,快点回宫去吧。” 老嬷嬷一怔,半晌没说出来话。 临走前,杨贵妃一再的嘱咐,许宗业为人严肃,二皇子可能会吃点苦。 只要萧慕瑶和萧慕白能忍,二皇子就一定要忍下来。 她的目的是拉拢许宗业,可不能让许宗业看扁了。 如今两个大人都没动手,论起来也不过是个管教不严。 二皇子还比人家两个孩子大,却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可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去。 “二皇子才刚刚开始练武,这丫头仗着自己功夫高,打人没个轻重,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萧慕瑶气鼓鼓的掐着腰:“不能算了你想怎么着?” “本姑娘敢作敢当,你要打要骂,让你还回去好了。” “本姑娘要是皱个眉头,都不叫萧慕瑶。” 这话说的有气势,许宗业给了女儿一个赞许的眼神。 还不够乱的,萧芷妍瞪了许宗业一眼。 好言好语的对老嬷嬷说道:“这事吧,前因后果我就不说了,你回去好好问问二皇子。” “如果有人辱骂杨贵妃,二皇子会不会跟人拼命?” “我这女儿虽然野了点,可不是不讲道理。” “如今你们要走,我就让人送你们回宫。” “不想走呢,那边有休息的地方,这里有跌打损伤的药,敷一敷就好。” 老嬷嬷知道杨贵妃的心思。 她不敢擅作主张。 万一影响了主子拉拢首辅的计划,这事可就不好解决了。 好在二皇子不过被一个小孩子打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询问二皇子的意思:“二皇子,您看是回宫还是留下来?” 自从萧慕瑶拼死扑上来的时候,二皇子就后悔了。 她不该说这些没有轻重的话。 他也是听母妃说的,本以为没什么大事,还是一片好心。 可惜没得到好报。 如今要回宫,肯定会惹得母妃生气。 没准还会迁怒萧慕瑶。 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我没事,涂点药就好了。” 萧慕瑶懒得搭理二皇子,西瓜也没吃好,气鼓鼓的拉着小白去湖里捉鱼去了。 萧芷妍也生了一肚子气。 都说童言无忌,那是刀子没扎在心上。 而且这事从侧面印证了,杨贵妃对她的态度。 许宗业手持折扇使劲扇了两下。 萧芷妍有意岔开话题,注意到他扇子上的题字,故意道:“是不是因为我喜欢才题的?” 许宗业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打算进宫找皇上,推了二皇子拜师的事,可巧就看见皇子带着几个人从外边进来了。 皇上手里也拿了一把扇子,一边欣赏身边美景,一边漫不经心的往院里走。 闲庭信步间,尽是随心所欲的舒适感。 许宗业心里不爽。 皇上到现在都不立太子,却把这个大麻烦扔给他。 之前他还有所顾忌,今天也豁出去了。 皇上走近了,他行了大礼:“微臣见过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大手一摆,笑道:“爱卿平身。 今天皇上不光带了贴身的太监和两名大内侍卫,身边竟然还跟着大皇子。 许宗业起身之后,又跟大皇子见了礼:“微臣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也恭恭敬敬的行了叉手礼,“许首辅,乾儿有礼了。” 萧芷妍看见皇上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心生厌恶。 可不能临阵逃走,只能带着两个孩子过去行礼。 “民女带两个孩子给皇上磕头。” 皇上看也不看萧芷妍,摆了摆手道:“平身吧。” 两看生厌,谁也不想搭理谁。 萧芷妍带着两个孩子退到了一旁。 注意到大皇子,她刚和二皇子发生口角,心里正不自在,便假装没看见。 连皇上都不待见她,还能指望几个皇子对她有什么好态度吗? 怪她痴心妄想,想着血脉至亲,多走动走动。 竟然忘了她前朝公主的身份。 却不想,大皇子主动来到她身边,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乾儿见过九姑姑。” 萧芷妍:“……” 这一声九姑姑喊得她心口发烫,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 “你喊我什么?” 大皇子声线平稳,有礼有度的说道:“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当然是喊您九姑姑了。” 萧芷妍:“可是我……” 大皇子:“太后说,不管是太宗一脉,还是高宗一脉,我们身上都流着一样的血。” “不管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九姑姑。” 这孩子说话有分寸,有人情味,听着揪心。 萧芷妍不由得多看了他了几眼。 “好孩子,”她背着人群把眼泪擦去,笑着说道,“就凭乾儿这一声九姑姑,乾儿就是个有福的。” 皇上对她一直都充满了戒心。 萧芷妍担心大皇子这一声九姑姑影响了他在皇上心里的位置,趁着皇上不注意吗,低声提醒道:“乾儿有这份心就好,以后不要当着你父皇的面叫了。” 大皇子不愿意:“事实便是如此。” 萧芷妍笑了:“好了,先不说这个,那边放了西瓜,我们去吃西瓜。” 大皇子回头看向皇上,请示道:“九姑姑请我去吃西瓜……” 萧芷妍无语了,都告诉他不要喊九姑姑了。 这孩子也太不会变通了点。 还以为皇上会不悦,没想到他特别随意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萧芷妍:“……” 皇上昨晚不会被雷劈糊涂了吧? 昨天没下雨,更没打雷。 皇上当然不会被劈糊涂了。 他今天过来是有目的的。 和许宗业寒暄了两句,他看了一眼和萧芷妍离开的大皇子,笑道:“许爱卿,今天朕来找你,是想再给你送一个学生的。” 许宗业:“……” 皇上:“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乾儿还算聪明,应该不会辱没了你首辅的名声。” 许宗业越来越弄不懂皇上的心思了。 贵妃出宫,把二皇子送他这来,他不管。 今天还亲自送过来一个。 不管皇上什么心思,许宗业都不想参与他的家务事。 更何况刚才二皇子出言不逊,还触及了他的底线。 这又弄过来一个祖宗,他们许家又不是垃圾桶。 想及此,许宗业跪下道:“微臣才疏学浅,能力有限,实在教不了皇子。” 皇上脸色一寒。 许宗业只当没察觉到,“还请皇上体谅微臣,就连二皇子也一并带回去吧。” “微臣实在是教不了二皇子,万一耽误了二皇子成长,微臣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听许宗业连二皇子一起拒了,皇上的脸色稍微缓和些。 “既如此,两个孩子我都带回去吧。” 许宗业终于松了一口气:“微臣谢皇上体谅。” “行了,”皇上脸色不悦,直言道,“心里不知道怎么骂朕呢。” 许宗业:“微臣不敢。” 皇上来将军府,不过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 许宗业免不了又亲自把人送回宫。 许宗业走后,皇上看了眼二皇子脖子上的掐痕,严厉道:“以后别再去将军府了。” “许爱卿是朕的肱骨大臣,朝廷大事还处理不完呢,哪有时间陪你们这些小孩子胡闹。” 这是皇上第一次对二皇子这么严厉。 二皇子吓得瑟瑟发抖,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皇上不悦道:“没听清楚?” 二皇子赶紧说:“皇儿知道了。” 皇上:“既然知道了,就退下吧。” 二皇子行了礼,退出了上央宫,等到了皇上看不见的地方,一溜烟的跑向贵妃宫,去找他的母妃了。 怎么都觉得父皇不喜欢他了。 好像更喜欢大哥一些。 二皇子走后,皇上把大皇子叫到了身前,言语极其平静的说道:“你这孩子,千好万好,可有一点不好,随了你的母后。” “性子拗的要死。” 大皇子:“孩儿知道错了。” 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算了,去找你母后吧。” 眼看着大皇子要走,他又把人喊了回来:“等一下。” 大皇子:“父皇请讲。” 皇上揉了揉眉心,别别扭扭的说道:“告诉你母后,别整天的在宫里闷着,人都傻了。” 这话说的大皇子一脸懵。 皇上索性直说了:“没事的时候带你母后去萧芷妍的医馆看看,朕看她病的不轻,连太医都治不好了。” 大皇子:“……” 到底也没明白父皇什么意思。 算了,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大皇子回到了永怡殿之后,把今天的事情给皇后讲了一边。 最后还强调道:“父皇说您病的不轻,让您去九姑姑的医馆看看,还说太医都看不了。” 一向淡如止水的皇后,听到了九姑姑的医馆这几个字,心潮倒是动了动。 “好,改天我们一起去拜访你九姑姑的医馆。” 皇上走了之后,萧芷妍一直坐在凉亭里发呆。 许宗业折了两支刚开的荷花给她:“还在为今天的事情难过?” 萧芷妍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 许宗业偏头看着她:“那这一副深宫怨妇的表情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想我了?”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萧芷妍嗔了她一眼,“少胡说八道。” 萧芷妍今天穿了一条藕荷色的齐胸长裙,外边搭的同款素纱襌衣。 这是他让府里的绣娘给她做的。 今天还是她第一次穿。 目光落在她被一层轻纱遮挡的肩膀上,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极易引人遐想,他咽了口唾液道:“那你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芷妍叹了口气,把荷花放在鼻下闻了闻,“还挺香的。” 默了片刻,问道:“你说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许宗业耸了下肩膀:“管他呢,反正这个麻烦已经踢出去了。” 萧芷妍:“只怕没那么容易。” 许宗业:“怎么说?” 萧芷妍:“你看啊,杨贵妃把二皇子送过来,自然是想拉拢你。” “可皇上又把大皇子带过来什么意思?” “而且,他那么看不惯我,大皇子喊我九姑姑,他也没说什么。” “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许宗业赞同萧芷妍的说法:“你顾虑的对,皇上确实很别扭。” “要说她喜欢杨贵妃吧,专宠这么多年了,可也没动皇后。” “更没立二皇子。” “这二皇子要拜我为师,他又把大皇子送了过来。” “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倾向性的。” 萧芷妍:“那你说他为什么冷着皇后,专宠杨贵妃?” 许宗业:“这我就不知道了。” 萧芷妍想到某种可能,笑了:“你说皇上是不是喜欢皇后?” 许宗业:“他不喜欢的话,能娶她吗?” 萧芷妍:“我的意思是,人家皇后是不是不喜欢他,他这才别别扭扭的。” 萧芷妍的说法也太奇怪了,许宗业:“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萧芷妍:“没准,皇上……” 她四处查看了一眼,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道:“这里极其简单。” 许宗业被萧芷妍逗笑了:“我看他不是简单,是傻。” 萧芷妍:“哈哈哈哈哈,你说的对。” 两个人逗了一会儿,萧芷妍心情好多了。 反正这些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慢慢来吧。 本以为处理了二皇子的事情,皇上又没责备,两个人暂时也不打算成亲,能过一段时间的消停日子。 可谁知道这消停日子过了没几天,许大夫人也就是许宗业的大嫂回来了。 一进门就责罚了萧慕瑶和萧慕白两个小孩子。 口口声声说什么许家没有忤逆犯上之人,怎么能虐打皇子。 萧芷妍听说了这事的时候,正在医馆和孙楚筠研究药方。 这两天医馆来了一位怪症患者。 已经找遍了京城的名医,甚至还拖了刘洋林请了宫里的刘太医,可还是没看好。 这才经人指点,来到了萧家医馆。 萧芷妍和孙楚筠两个人研究了一番,分别开出了药方,又把两张方子融合,这人的病才见了些起色。 萧芷妍刚要松口气,不想小卫子就跑了过来。 一进门就喊:“九小姐,不好了。” 萧芷妍心里一惊:“什么不好了?” 不会是老将军或者老夫人病了吧? 小卫子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嫂回来了。” “大嫂?”萧芷妍纳闷道。 小卫子点头:“是啊,大嫂回来了。” 萧芷妍一时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大嫂是谁。 小卫子强调道:“韩家的三小姐,大将军的夫人。” 萧芷妍:“你说许宗业的大嫂回来了?” 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萧芷妍是认识许大将军的妻子的,那个时候她还是公主,而许大夫人是韩国公府的三小姐。 自从嫁给许大将军之后,没两年就去边关了。 萧芷妍和这位大嫂接触不多。 印象里,好像是一位性格极其爽利的世家小姐。 怎么小卫子一副大难临头的架势。 小卫子点头:“是啊,一进门就罚了瑶瑶和小白,让他们两个跪在日头底下晒着呢。” “九小姐您快点回去吧,老太太气坏了,老将军不好说什么,也只是生闷气。” 按理两个孩子都没见过这位大伯母,怎么一见面就被罚了呢。 两个孩子虽然淘气了点,可也不是不懂事。 再者,小白多乖的一个孩子,怎么也跟着受罚了? 萧芷妍不敢耽搁,放下手里的事情就跟着小卫子回了府。 路上听了小卫子断断续续的解释才清楚一些原委。 原来两个孩子回府之后,深得许老将军和许老夫人的喜爱,许大嫂怀疑自己的儿子被爷爷奶奶亏待了。 这才赶回了京城。 要说老将军夫妻多疼萧慕瑶一些,还是说得过去的。 毕竟老夫妻就这一个嫡亲的孙女。 可要说偏向小白,这就无稽之谈了。 小白进府之后的一应用度和其他三个孙子并无不同。 倒是许宗业多疼了小白一些。 可那是自己儿子,谁也说不出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许大嫂刚跟着丈夫平了南疆,就不远千里的赶了回来? 小卫子的解释太过表面,萧芷妍怎么想怎么不对。 许宗业还在内阁,萧芷妍一个人赶回了将军府。 当然了,有老将军夫妻在,怎么也不可能让两个孩子受了委屈。 这边刚罚两个孩子跪下,那边就被许老夫人给拉走了。 老太太不想和这个刚跟着丈夫平了南疆,立了战功又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儿媳妇争吵,带着孩子去了后院。 老将军干脆找老朋友下棋去了。 只留下许大嫂一个人,没滋没味的被晾在院子里。 好在还有两个儿子陪着她,要不她这脸都没地方放了。 萧芷妍让佣人领着,一路来到了许大嫂面前。 心里还是有些气的。 就算两个孩子做错了什么,有她这个当娘的呢,凭什么一见面,不由分说就罚两个孩子跪下。 从小到大,她这个做娘的都没舍得罚过两个孩子呢。 不过气归气,总归是有理智的。 想来许老将军夫妻更为生气。 许宗业还不知道这事,到时候又闹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如今许大将军在外征战,而家里却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起来,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想及此,萧芷妍决定先看看许大嫂的病灶。 等了解清楚再分辨个高低也不急。 许大嫂从小习武,又常年跟随丈夫出征的关系,身上自带了那么一股侠气。 此刻目光凌厉的盯着萧芷妍,威严可见一斑。 萧芷妍只当没看出来她的脸色,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恭敬敬行礼道:“小妹见过大嫂。” “想来大嫂千里迢迢赶回来,一定很辛苦吧。” “可惜小妹文不成武不就,否者也像大嫂那样,亲领一支精兵,上阵杀敌,争一份荣耀回来,也为我们女子争一口气。” 第82章 许大嫂没见萧芷妍之前,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女人心计太深,哄着三弟为了她耽误了终身大事不说,还惹得皇上不悦。 可没想到,几句话听下来,就让她改了态度。 她们韩家没有男丁,她作为女儿,从小当男儿养的。 嫁进将军府之后,一直跟着丈夫四处征战。 她的三个儿子,有两个都是在战场上生下来的。 平时总被丈夫嫌弃,说她身为女子,就应该回家照顾父母。 可她偏不想回家。 凭什么女人就得回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争一番功业! 平时不理解她的人居多,大都是劝她回家安安分分照顾孩子们,帮丈夫解决后顾之忧。 今天听了萧芷妍满是恭维的言论,那种终于遇到知己,不甘男人之后的心思得到满足,满腹的怒气,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当然了,她也知道萧芷妍不一定是真心羡慕她。 但能说出这一片话,也算是半个同路人了。 想自己刚回府就给了她两个孩子脸色,还罚了她们。 难免会觉得尴尬,别别扭扭的说道:“谁是你大嫂。” “你又不是我们许家人。” 看许大嫂就是个爽快人,多半听了什么人的挑拨。 萧芷妍笑道:“我当然不是你们许家人,可你三弟正在追我,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惹恼了我。” “万一我一生气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北疆,你三弟娶不上媳妇,可是要连累父母坐牢的。” “你……”许大嫂说不过牙尖嘴利的萧芷妍,气的满脸通红。 萧芷妍见好就收:“大嫂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许老将军脾气大的很,别一会儿闯出什么祸来。” “连累大哥就不好了。”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 许大嫂本来就心虚,急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教训了两个侄子侄女,怎么会连累相公!” 萧芷妍笑了:“那可就说不准了,你也知道老将军一向最疼三郎了,而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北疆生活了五年,老将军本来就觉得愧疚,而且我们家瑶瑶可是他唯一的嫡亲孙女,没准真的会……” 萧芷妍故意把话说了一半,她就是想试探一下,看自己猜的准不准。 果然许大嫂急了:“没准怎么样?” 萧芷妍忽然笑了:“没准多给三郎几处院子啊。” 许大嫂:“……” 萧芷妍凑近许大嫂,故意道:“你不是以为,许老将军会改立三郎为世子吧?” 许大嫂:“……” 果然大家说的不错,这个萧芷妍一肚子坏心眼儿。 竟然连她心里想了什么都知道。 看许大嫂的脸色,萧芷妍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故意不解释,只道:“两个孩子受了委屈,我得去看看他们了。” “唉,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萧芷妍说完这话,施施然去了后院。 许大嫂看着她的背影,险些气死过去。 自从她嫁进许家就知道,许老将军最疼爱的是三儿子。 许宗业能文能武,战功卓著,不光许老将军看中,连皇上都给了他天大的权利。 反观丈夫,思想迂腐,做事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如果不是仗着许家的地位,只怕这个大将军也是危险的。 好在前一段时间,平了南疆,才算是用自己的军功证明了自己。 可她一直担心,许老将军会生了换世子的心思。 毕竟许宗业才是许家前途最大的人。 本来她也没想着这么快回来,毕竟老将军的身体还硬朗着呢。 可她前几天忽然接到了京城的消息,说是皇上有意换世子,她这才连夜赶了回来。 如今见到萧芷妍,心里更加没底了。 许宗业可以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挣下一份功业。 她相公可不行。 如果不能继承爵位,她的儿子,孙子,都要低人一头了。 怎么说,他丈夫也是嫡长子。 萧芷妍蕙质兰心,一见到她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可萧芷妍偏不肯表露自己的想法,难道她真想让许宗业袭爵?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当然不稀罕这个爵位。 可如今她只是一介个平民百姓,为了自己的子女考虑,只怕也要撺掇许宗业袭爵吧? 许大嫂越想越怕,可面对如此局面,竟然毫无办法。 萧芷妍回来的路上就猜出了许大嫂回来的目的。 经过刚才的试探,果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她可是皇上的亲妹妹,连公主的身份都不在意,会在意一个侯爵吗? 她故意没表态,就是要许大嫂着急一会儿。 谁让她一进门就惩罚两个孩子了。 “娘——” 萧慕瑶看见萧芷妍来了,她刚从菜园子里抓了两只小青蛙。 此刻一手拎了一只,看着萧芷妍喊道。 尽是汗水的小脸,挂满了天真童稚般的笑。 萧慕白也抓了两只,都放在了小盆里,听到娘来了,他扔了小盆,往萧芷妍身边跑了过来。 “娘,你怎来了?” 两个孩子情绪都很好,萧芷妍放了心。 看见许老夫人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走过去行了礼:“婶娘。” 许老夫人神色有些尴尬。 大儿媳妇一回来就给了两个孩子下马威,现在人家母亲来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咳咳,那个,你大嫂回来了,见了吗?” 萧芷妍浑不在意的说道:“见了,刚打过招呼呢。” “哦,”许老夫人担心两个人吵起来,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萧芷妍的脸色。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况且大儿媳妇刚刚跟着大儿子带兵出征,平了南疆,她不好说什么。 萧芷妍还没嫁入许家,又在北疆受了不少苦,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两个都不能委屈,这可就为难她这个老太婆了。 “那个,等一会儿宗业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萧芷妍本来也没打算走,这事不处理好了,许家怕是没有安生日子了。 “好,一会我去厨房看看,亲自炒两个菜,给大嫂接风。” 萧芷妍要亲自下厨,许老夫人被惊到了。 如果萧芷妍肯低头化解,自然是最好的。 倒不是让她干多少活,一家人总要有个态度。 “这可辛苦你了。” 许老夫人心里稍微舒服些,主动解释道,“你大嫂这个人呢,刀子嘴豆腐心。” “这些年跟着你大哥一直在外打仗,这家里的人情世故,一点都不懂。” “也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声,回来就罚了两个孩子。” 顿了下,“不过你别急,两个孩子刚跪下,我就把他们带走了。” “这大热的天,我可舍不得他们受苦。” 萧芷妍感激道:“谢谢婶娘,他们两个确实淘气了些,有人管教也是好的。” 许宗业一下值就听说了大嫂回来的事,还责罚了两个孩子。 好在老夫人带走了。 否则他可能要找大嫂说道说道。 许宗业是在后厨找到的萧芷妍。 他脸色不怎么好,沉声训斥这些没有眼力见的佣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九小姐下厨?” 许宗业平时素有冷面阎王的称呼。 阖府的奴才都怕他。 听了他的训斥,都吓得瑟瑟发抖。 萧芷妍无语道:“你看看你,那么凶干什么?” 许宗业:“这里哪是你待的地方,没让你享一天福,倒还辛苦你做这些,你让我这心里怎么过的去。” 佣人们刚才还低着头,瑟瑟发抖,听了三爷这一片发自肺腑的表白,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们那个冷面阎王三爷? 萧芷妍嗤的一声,笑了:“行了你。” “我就炒两个菜,你干什么弄这么大动静。” “这就好了,你快出去吧。” 许宗业不肯走,“这么多人,用得着你?” 萧芷妍:“这不是大嫂回来了吗,作为一家人,我给她这个带兵出征守卫家园的女英雄炒两个菜接风怎么了?” 如此说的话,许宗业倒是能接受了。 不过还是舍不得萧芷妍下厨,“我来。” “既然是给大嫂接风,我做也是一样的。” 许家人一直信奉君子远庖厨,许宗业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做过饭。 萧芷妍无语道:“你快点让开吧,一会让你弄糊了。” “就这么两个菜,哪里就累死我了。” 萧芷妍坚持,许宗业只好站在旁边看着,一直等着萧芷妍炒完。 两个人离开厨房,萧芷妍把围裙解下来,许宗业顺手接了过来。 “今天委屈你了。” 许宗业一身白色常服,金尊玉贵的走在长廊里,手臂上却放了一条花围裙。 还真是位接地气的首辅大人。 萧芷妍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别忘了,我是谁,大嫂能占什么便宜。” 许宗业停住脚步,有些不信她的话:“真的?” “大嫂可是出了名的女阎罗。” 萧芷妍:“你是没看见,刚才大嫂被我好一顿怼呢,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许宗业心里高兴了,“这还差不多。” 萧芷妍想的可不是谁占了上风,谁占了下风这种小事。 提醒道:“我觉得这事颇有蹊跷。” 许宗业:“什么蹊跷?” 萧芷妍:“你看啊,大嫂远在边关怎么知道两个孩子打了二皇子的事?” “怎么一进门就处罚了他们两个?” “别是背后有人使了什么绊子?” 许宗业:“那我一会给大哥写封信,问问清楚。” 萧芷妍:“那一来一回得多久,这事还是容我想想再说吧。” …… 杨贵妃没想到许宗业竟然当着皇上的面,把她的儿子退了回去。 看见儿子脖子上的淤青,她险些没气死。 这许家的人也太大胆了些。 竟然敢伤她的儿子。 里子面子都丢了,杨贵妃想找皇上告一状,一来担心皇上再罚她禁足,二来如果拉拢不到许家,儿子的太子之位怕是没指望了。 思来想去,这口气只能咽下去了。 说来也巧,皇上大概是觉得她儿子被人伤了,心有愧疚,晚上竟然跑来留宿了。 只不过皇上说话云里雾里的,她听不太明白。 “爱妃啊,”皇上捋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说这许家的这几位公子,别的不说,肯定是许宗业最有才吧。” “可他怎么偏偏老三呢。” 杨贵妃疑惑道:“皇上什么意思?” 皇上叹道:“老将军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世子之位还是要早点定下来。” “早前老将军递过折子,请封老大为世子,我当时也批了。” “可现在想来,总觉得批的太仓促了。” “不管是论功,还是论才智,这许宗业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许老将军是侯爵。 早前请封了大儿子为世子,杨贵妃是知道的。 今天听皇上这意思,好像是要换了世子。 如果是以前,杨贵妃肯定不会多想。 但今天,她就不得不为儿子考虑了。 许宗业这人一根筋,今天儿子得罪了萧芷妍,还被萧慕瑶给打了,他竟然连句话都没有。 拜师的事也黄了。 杨贵妃琢磨着,如今的世子是许家老大。 如果能拉拢了许老大,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了这种想法,杨贵妃赶紧通知父亲给许家老大修书,把皇上的意思转达给他。 并表达了联姻的想法。 …… 所以这次许家大嫂回来,完全是皇上和杨贵妃两个人合作的功劳。 皇上就是不想让许宗业和萧芷妍在一起。 明着不好阻止,暗中想尽办法破坏两个人的关系。 而杨贵妃听说皇上有意改立许宗业为世子之后,她拉拢许宗业不成,改为拉拢许家老大。 并且还打算把自己的表妹嫁给许宗业做正妻。 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管将来谁做了世子,对她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惜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 杨贵妃注定要失败。 皇上也不见得能捞到什么好处。 将军府。 晚饭。 许老将军夫妻连同萧芷妍和许家众多孙男娣女都围桌坐了下来。 许老将军和许老夫人坐在主位上。 许老将军旁边是许宗业,依次是萧芷妍、萧慕白等人。 许大嫂坐在许老夫人身边,接下来该是她的儿子,可萧慕瑶端着自己的小花碗挤开两个哥哥,非要挨着她。 两个孩子喜欢萧慕瑶,都高高兴兴的让开了一个位子。 许宗禾担心萧慕瑶挨着大嫂受委屈,又把两个孩子挤开了一个位置。 许大嫂心里不悦。 这么点个小孩子就知道争宠,果然是跟着长公主长在北疆的人,没一点教养。 她刚要冷着脸训斥,却不想萧慕瑶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喊了她一声:“大伯母。” 许大嫂:“……” 她一个时辰前才罚了这孩子,没想到这孩子不记仇,竟然还喊了她一声大伯母。 想来第一次见面,她连个见面礼都没准备。 看来是她格局小了。 视线落在旁边的许宗禾脸上,怎么都觉得别扭。 知道她坐这边是过来护着萧慕瑶的。 刚刚有了一点展露笑脸的苗头,又收了回去。 许宗禾:“……” 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还不是老太太暗中吩咐的。 别说大嫂这个常年长在军营里,对家里的人情世故极不擅长的人。 就连她这个常年混迹在大户人家的许家四小姐,面对这个小家伙都毫无抵抗之力呢。 倒是看看她这张脸能臭到什么时候。 许宗业淡然一笑,什么都没说。 许家大嫂:“……”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不舒服,难道又是她格局小了? 萧芷妍亲自给许大嫂添了饭,“大嫂不远千里归来,刚刚带领将士平了南疆,可是我们大萧朝头一号女英雄。” 这话许大嫂爱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 萧芷妍看向萧慕瑶,又道:“瑶瑶以后一定要多和大伯母学习,做一位巾帼女英雄。” 萧慕瑶认认真真的点头,一脸崇拜的望着许大嫂:“大伯母好厉害哦。” “竟然能带兵打仗。” “瑶瑶现在也在努力练武呢,以后像大伯母那么厉害,也跟着大伯母一起上战场。” 萧慕瑶认认真真的模样,把满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可萧慕瑶全无察觉,继续说道:“到时候,大伯母你一定要好好提拔我哦。” “给我冲锋杀敌的机会呢。” “当然了,瑶瑶的武功也很棒呢,不用大伯母帮瑶瑶走后门,只要好好指点指点瑶瑶就行呢。” “瑶瑶也要像大伯母那样,当一名女将军,给我们许家争气。” 萧慕瑶攥着小拳头,士气十足! 她说完还不忘转身去招呼两个小哥哥:“大伯母是巾帼英雄呢。” 这话说的,两个小孩子格外自豪,不约而同的给许大嫂竖起大拇指:“娘,你好了不起。” 一股暖流涌向心口,许大嫂的眼眶莫名的湿润了。 许老将军难得在饭桌上开了口:“他大嫂,辛苦你了,我们许家感激你。” 许老夫人适时端起了酒杯:“来,今天秀英回来,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韩秀英本来一肚子气恼,可被萧慕瑶几句话哄得晕晕乎乎,自己两个儿满脸自豪更是让她打心里高兴。 如今公公婆婆又亲自端起酒杯,给她接风洗尘。 她心里就是再多的气恼,这一刻也放下了大半。 许宗业一直没说话。 那么宝贝的一双儿女,他都舍不得说句重话,却被别人给教训了,心里能好受吗! 萧芷妍注意到他冷冰冰的脸色,在桌子底下,悄悄的戳了戳他。 “看看孩子。” 许宗业知道,萧芷妍是想让他大度一点。 但他能大度起来吗! 不过看女儿和儿子好像没有什么不适,他似乎也应该放下了。 在萧芷妍极其严肃的目光下,许宗业也端起了酒杯。 “大嫂,辛苦你了。” 萧芷妍这才给了他个笑脸。 韩秀英性子爽利,容易上头。 在萧慕瑶一波又一波甜言蜜语的攻势下,险些忘了自己是谁。 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丈夫,也生这么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 当然了,她现在年纪大了,又常年征战的缘故,身体不好,只怕要女儿这个心愿达成不了了。 上头的结果就是,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件极其珍贵的玉佛。 这是她平了南疆缴回来的战利品。 本来打算留给自己的儿媳妇的。 思来想去,他有三个儿子,却只有这么一只玉佛。 而她又实在太喜欢萧慕瑶这个小家伙了。 便忍着心痛给了她。 “大伯母回来的仓促,没带什么礼物,”韩秀英托起萧慕瑶的小手,将玉佛放在了她手里,“这个送你吧。” 那玉佛翠绿翠绿的,雕工极其精致,一看就是极品货。 萧慕瑶年纪小,可毕竟是公主的女儿,也是见过世面的。 一见玉佛就喜欢上了。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可不敢收。 只能眼巴巴的看向父母。 许宗业倒没觉得有什么,礼物虽然贵重了点,但他的女儿值得。 一看就是稀世珍宝,萧芷妍可没许宗业那么心大。 “大嫂,这礼物也太贵重了点,要是我说的没错,只怕世上也找不出来几只吧。” 韩秀英得意道:“那可不是,就这一个。” “价值连城呢。” 萧芷妍更不敢收了:“瑶瑶快点给大伯母还回去,太贵重了。” 萧慕瑶两手托着,送到韩秀英面前,眼睛盯着玉佛,可怜巴巴的说道:“大伯母,娘不让要呢。” 韩秀英的心口顿时软的一塌糊涂,不悦的看了一眼萧芷妍:“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就一点小玩意,给孩子当个稀罕。” “不让孩子要,是嫌弃我这礼物不好吗?” 萧芷妍:“……” 伸手戳了戳许宗业。 许宗业平静无波的说道:“瑶瑶,谢谢你大伯母。” 萧慕瑶高兴了,将玉佛上的绳子展开,麻利的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瑶瑶谢谢大伯母。” 萧芷妍:“……” 算了,既然大嫂愿意给就给吧。 韩秀英是真的心疼这块玉佛,可谁让她没个女儿呢。 罢了,罢了,就便宜了这个小鬼吧。 晚饭过后,许老夫人单独把韩秀英叫进了卧室。 先问了问老大的情况,然后便聊到了萧芷妍。 “秀英啊,娘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你三弟啊等了这么多年,就认准了这一个。” “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北疆生活了六年,如今被皇上排斥,如果我们许家不包容她,她一个娘家都没了的女人,还能去哪。” 韩秀英自从回来之后,一直在给萧芷妍脸色。 可萧芷妍一直恭恭敬敬的。 她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事后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更何况,她询问过两个孩子,爷爷奶奶除了对萧慕瑶多照顾了一些,对小白和他们都一样的。 两个孩子还异口同声的念着九小姐的好。 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挑不出什么了。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丈夫的世子之位才是她这次回来的目的。 第83章 韩秀英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丈夫的世子之位。 可两天过去了,她还是开不了口。 不过看父母的态度,好像并没有改立世子的想法。 怎么说丈夫常年征战,对国家,对许家,也是有功之人。 又刚立了大功,想来皇上也不能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吧。 别人不知道许大嫂的心思,经过大半天的接触,萧芷妍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不过没有证据之前,她什么都没说。 晚饭过后,她让许宗业托人去宫里打听打听,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这一打听不要紧,险些被得到的消息笑坏了。 其实宫里已经传的很多了,可许宗业很少打听宫里的事情,一直都不知道。 原来前一时间,皇上和贵妃提了一嘴要换世子的事。 而韩秀英回来的这么及时,肯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许宗业对这种消息是不屑的。 他从没觊觎过世子之位。 况且他和大哥感情好,也不可能去抢这个位置。 根本是无稽之谈。 萧芷妍可不这么想:“你许大哥远在边关,哪里知道京城的事情。” “而且又是皇上亲口说的,大哥不信才怪了。” 许宗业觉得这个皇上可真是没事找事的典型。 “你说皇上,他连自己那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怎么天天的竟想这些没用的。” “这换世子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皇上多半也就随口一说,根本不可能实行,他为了什么?” 萧芷妍笑了:“这还不简单,就是不想让我进许家的门。” 许宗业晕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芷妍:“你想啊,皇上故意把这事说给杨贵妃,明知道杨贵妃拉拢你不成,肯定会想别的办法。” “那就只能从大哥身上找突破口了。” “我怀疑啊,这杨贵妃不止打了联系大哥的主意,没准还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呢。” 许宗业:“这可能吗?” 萧芷妍:“怎么不可能?” “要是我猜的没错,无非也就是两点。” “一呢,说我是前朝公主,万不能连累许家。” “或者呢,我是皇上的妹妹,就算嫁给你,这夫君不是个侯爵怎么行。” “反正这两条,不管是哪一条,都足以让大嫂走这一躺了。” 许宗业:“可是大嫂并没有提你的事,也没提我的亲事。” 萧芷妍:“那是大嫂有主意,没好说明白。” “这一进门就罚了两个孩子,给了我下马威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许宗业无奈的叹了口气:“论心机呢,许某甘拜下风!” 萧芷妍笑了:“我这个皇妹也甘拜下风。” 许宗业终于明白了:“我说二皇子一拜师,皇上就巴巴的把大皇子送过来了。” “他这心里多半是定了太子的人选了。” 萧芷妍也赞同这话:“我觉得也是。” “否则他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给杨贵妃挖坑,逼着你站队。” 许宗业:“都是他的妻儿,这么费心思的图什么呢?” 萧芷妍:“那就不清楚了。” “反正先是二皇子得罪了你,杨贵妃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得罪了你。” “目前,你几乎没可能支持二皇子了。” “就剩下大皇子和三皇子了。” “三皇子资质一般,而且她的母妃也没什么地位,像个透明人,所以啊,我觉得皇上一直在给大皇子铺路。” 许宗业颇为无语的说道:“他本来就是嫡长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萧芷妍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所以啊,我觉得他这里有问题。” 许宗业被逗笑了:“现在怎么办?” 萧芷妍眨了眨眼睛:“放心吧,大嫂的事情我处理,保证她高高兴兴的回去找许大哥去。” 许宗业一直相信萧芷妍,如此便放了心。 韩秀英只在家待了两天就打算走了。 南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许大哥打了胜仗,已经接到圣旨,年底之前务必返京。 一应事务都应该早做准备。 韩秀英放心不下,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可世子的事她还没得到个准确消息,到底没问出口。 尤其这两天和萧芷妍相处下来,深觉她有很多可敬之处。 如此更说不出口了。 萧芷妍等了两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在韩秀英离开前一天晚上把人约到了湖心小亭里。 她提前命人摆好了小菜、点心,和一壶浊酒。 今晚月明星稀,正是对月畅饮的好时候。 萧芷妍给韩秀英倒了一杯,月光下,她笑得十分坦诚:“大嫂,今天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坐下来聊天。” 韩秀英摸不准她要干什么。 怕不是宴无好宴,让她主动劝说丈夫放弃世子之位吧。 “是啊,”韩秀英心不在焉的说道,“第一次呢。” 萧芷妍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这一杯算是给大嫂践行,大嫂一路山高路远,万事顺遂。” 韩秀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的说道:“真能顺遂吗?” 萧芷妍看着她眨了下眼睛。 她本来长得好看,月光下,一颦一笑都犹如大漠黄沙里的那一点红色。 美的触及人心。 韩秀英不觉看怔了。 难怪三弟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萧芷妍听到她这句意有所指的话,笑道:“我知道大嫂这次回来的目的。” 韩秀英心里一惊。 不敢置信的看着萧芷妍:“你知道?” 萧芷妍:“当然知道了,如果不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大嫂怎么会不远千里赶回来。” 韩秀英被人戳破,索性也不瞒着了,“那你什么意思?” 萧芷妍直言不讳道:“你当宝贝似得东西,我们家宗业可不稀罕。” “脸皮真厚,”韩秀英无语道,“还没成亲呢。” 萧芷妍:“你看我们之间用得着那些世俗的礼仪吗?” 韩秀英:“别到时连累了父母。” 萧芷妍刚开始还能调侃几句,说到成亲,眼里的光忽然暗淡了下去。 人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韩秀英注意到她的变化,嘲讽道:“不是说了不在乎这种虚礼吗?” 萧芷妍感叹道:“那是没有办法的选择罢了。” “哪像你和许大哥,能成亲,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而我和三郎就这点时光还好像偷来的一般。” 韩秀英皱了皱眉:“怎么了,你要喜欢,三弟他明天早上就能给准备好了婚礼。” 萧芷妍摇了摇头:“哪会那么简单。” “我是前朝的公主呢。” 韩秀英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其一就是提醒公婆,萧芷妍是前朝公主,别连累了许家。 虽然她一直没说出口,可她一进门就罚了两个孩子,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咳,”她略微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 萧芷妍:“不知道大嫂有没有听说,当今皇上丢了妹妹的事?” 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寻妹,这满朝文武哪个不知。 韩秀英自然是知道的:“知道啊。” 萧芷妍抿了下嘴,转头看向她:“如果我说,我就是皇上的亲妹妹,你信吗?” 韩秀英:“……” 萧芷妍从她惊讶的目光中什么都看出来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怎么可能有人信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 “当年高宗偷了只有一岁的盛阳公主,交给了薛淑妃。” 韩秀英:“……” “怎么会这样?” “皇上知道吗?” 萧芷妍瘪了瘪嘴:“连太后都觉察出来了,只有皇上不信而已。” “这多年过去了,哪里去找证据。” 她顿了下,目光温柔而坚定:“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这天底下谁会背叛皇上,我萧芷妍都不会。” 顿了下,她又笑了,“早晚我会找到证据,那时我还是公主,我们家宗业也还是要做驸马的。” “谁稀罕你这个破侯爵。” 韩秀英:“……” 心里忽然亮堂了起来。 不过更多的是为萧芷妍而难过。 没想到她和三弟经历了这么多,却还有很多路要走。 “那祝你早日找到证据。” 韩秀英说完这句话,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看看两个孩子,就不陪你了。” 萧芷妍嗤道:“还真是现实。” 韩秀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往外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 她有些迟疑,别扭的开口道:“对不起。” 说完这句,她再没有停留,直接出了湖心。 萧芷妍知道韩秀英相信了自己,这个疙瘩也算解开了。 以后,许家的人应该不会再有反对她和许宗业的了。 可是…… 皇上那里呢? 自从萧芷妍和韩秀英两个进了凉亭,萧慕瑶和萧慕白就躲在远处,要不是许宗业拉着他们两个,早跑进去了。 许宗业比他们两个还心痒呢。 这么好的月光,和他喜欢的女子对月畅饮的却不是他。 心里能舒服么! 不过萧芷妍为了他受尽了委屈,他怎么也该大度一些。 眼看着韩秀英离开,萧慕瑶像冲出了牢笼的小兔子,第一个跑了过去。 “娘——” 萧慕白也随后跑了过去:“娘——” 许宗业:“……” 两个人对月浅酌是不可能了,不过他可以收拾残局。 自从韩秀英回来之后,皇上就一直派人盯着许家。 这可是他拆开萧芷妍和许宗业大好的机会。 只要许家闹起来,他就可以以安抚边关大将为名,给许宗业赐一门亲事。 到时候许家的人还不得千恩万谢的感谢他。 许宗业迫于亲人的压迫,也只能认了。 可谁知道,他等了三天,并没看出许家有什么问题。 许宗业还像往常一样,按时上值,按时下值,兢兢业业。 皇上心里奇怪,把派出去的人召了回来。 一问才知道,韩秀英已经走了。 皇上:“……” 这怎么可能! 杨贵妃比皇上还懵呢。 只等着许家闹起来,她就可以托人去许府提亲了。 可谁知道,韩秀英悄无声息的走了。 她怀疑是不是父亲没说清楚。 赶紧将父亲招进宫里。 杨太师被女儿责备了,特别冤枉:“我都是按照你说的给许将军写的信,不可能有错。” 人都走了,再追究这些还有什么用。 杨贵妃黑着脸把人赶了出去。 不过杨太师很快收到了许将军的回信。 信中表明了他们许家很好,不牢记挂。 杨太师闹了个没脸,又把这事告诉了杨贵妃。 杨贵妃知道自己这次彻底得罪许家了。 心有不甘之下,只能再找别的大树。 这次事情之后杨贵妃彻底消停下来了。 皇上一拳打在棉花上,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干脆改了策略,决定以静制动。 萧芷妍难得安静两天。 太后和皇后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她,日子过得还算顺畅。 太后过来,萧芷妍倒是能理解。 她们母女心有灵犀,亲人之间的那种很奇怪的血脉关系,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可皇后总过来就有些奇怪了。 说是病了,太医都看不好。 萧芷妍仔仔细细的查了查,除了身体虚了一些,也没发现什么病症。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竟然是皇上让她来的。 皇后和大皇子都不知道皇上的用意。 萧芷妍琢磨了两天,忽然开了窍。 她准备了一条专门用在闺房里的轻纱长裙。 悄悄的塞给了皇后。 皇后看清楚之后特别不好意思。 萧芷妍笑着说道:“不是民女大胆。” “也不是皇后得了什么病。” “说句不该说的话,该是皇上得了什么大病才对。” 皇上正当壮年,龙精活虎的,哪里有什么病。 况且皇上真有什么病,那么多太医难道检查不出来? 皇后被萧芷妍说晕了。 萧芷妍却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把这衣服穿给皇上,保证皇上什么病都没有了。” 皇后接触了萧芷妍几次,对她的话虽有怀疑,但总觉得她不会害自己。 便打算找个时间试一试。 萧芷妍当然不知道后来宫里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后来皇后捎来了口信,说是她的病好了。 萧芷妍望着皇宫的方向,无语的嘁了一声。 狗皇帝,就这点智商! 前一段时间萧慕瑶和萧慕白在街上摆摊被几个泼皮无赖给砸了场子。 几个泼皮无赖都被杨舒卿带走教训去了。 可背后主谋的人一直逍遥法外。 萧慕瑶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一开始,她听说背后的人是刘家医馆的管家。 她便组织了几个人,打算给对方一点教训。 可她刚准备好,忽然偷听到父母说起背后的主谋实则另有其人。 她便把这个计划放下了。 直到她调查清楚,确定了刘洋林才是主谋之后,这才再次启动报复计划。 当然了,刘洋林不比管家好对付,她又和小白完善了计划,这才带人去了刘家医馆。 刘洋林让几个泼皮无赖抢了她赚的银疙瘩,还砸了她的道具。 她以牙还牙,也打算抢他些银票,顺便再砸了他的医馆。 当然了,银票她是不可能自己花的。 像娘一样,等事后都捐给那些受苦的穷人。 萧慕瑶组织力极强,只几天的时间就在城区召集了几十号难民。 这些难民不是乞丐就是刚从闹了灾的老家逃到京城的。 萧慕瑶给他们发了几天馒头,他们感激不尽,听她号召便毫不犹豫的跟着去了。 当然这些事情瞒不过萧芷妍,她又把这事转告了许宗业。 许宗业也恼怒刘洋林。 但他是当朝首辅,不好出面干预这事。 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说他公器私用。 但由女儿出面,这事就简单了。 暗中派了杨舒卿盯着,万一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让几个孩子吃了亏。 萧慕瑶做这票大的一直瞒着将军府的人。 包括她的三个堂兄。 担心他们被爷爷奶奶责罚。 只带了小白和紫英两个。 连同五六十号难民呜呜泱泱的往刘家医馆奔去了。 萧慕瑶敲开的门,见到管家,毫不犹豫给了一鞭子,打的管家嗷呜一声惨叫。 萧慕瑶动作利索,跳到旁边的桌子上,小手一挥,像大军(土匪)入城一般,破衣烂衫的乞丐难民便冲进了医馆。 管家顾不上被抽疼的身子,扯着嗓子直喊:“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土匪抢劫了。” “土匪抢劫了。” 这些难民大都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如果让他们上战场打仗,那肯定是不行的。 可让他们入室抢个东西,那绝对是寸草不生。 萧慕瑶只站在桌子上指挥,萧慕白和紫英两个像小护法似得站在她身侧护着她。 几十名难民眨眼间就要抢空了刘家医馆。 萧慕瑶见好就收,大声喊道:“好了,感谢叔叔伯伯们,今晚城东客栈,我给大家准备了两口大肥猪,保证叔叔伯伯都能吃饱。” 大家听了号令,犹如“煌虫”过境一般,一窝蜂的又涌出去了。 刘洋林带着十几个护院,拦得了这个,挡不住那个。 挡住那个,又跑了这个。 不到片刻,家里几乎被人洗劫一空。 他险些气死过去。 坐在院子里哭天抢地:“哎吆我的老天爷吆,这是造了什么孽!” 萧慕瑶握着小鞭子仍然站在门口的桌子上。 眨巴着一双极其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刘洋林,这是给你的警告。” “上次你砸我场子,今天我拆了你的医馆。” “以后再敢找我麻烦,拆的就不是你的医馆,而是你的骨头了!” 萧慕瑶说完这话,轻轻松松的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道:“走了。” 小白和紫英先后跳了下来,跟着她出了医馆。 刘洋林怎么可能就这么罢休,他回过味来,赶紧命人拦住几个孩子,又让人去报官。 萧慕瑶敢作敢当,也不着急离开,手里拿着小皮鞭,抱着胳膊在那等着。 “刘洋林,你以为就你会报官,本姑娘就不会了?” “正好你砸我场子的事,咱们今天好好说道说道。” 刘洋林才不怕萧慕瑶报官。 一来砸场子的事,不是他亲自做的。 再者砸场子才多大点事。 他的医馆可被人砸了啊! 这得多少银子才能恢复原样。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将军府的,他怎么不着两个孩子,但他可以借机会讹一笔。 正好最近生意不好呢。 府尹大人听说有人带暴民砸了医馆,就在这京城里,天子脚下,这还了得。 赶紧亲自带人来了医馆。 生怕一不小心,在京城引起什么动乱来。 “暴徒在哪呢?” “暴徒在哪呢?” 为安全起见,府尹大人命人先冲进医馆,制住这些暴徒,自己再进去。 可人冲进去半晌都没动静,想来是没什么大事。 他便大着胆子进来了。 整个医馆乱糟糟的像是刚被人洗劫一空,确实有点惨。 可医馆里除了刘洋林的人,就剩下三个小娃娃。 为首的小姑娘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头上扎两个小揪揪,身穿红色束身服,手里握着小皮鞭,瞪着他的方向,一脸的不服气。 旁边跟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长得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还有一个紫英,像护法似得站在她旁边。 这三个孩子,他都是认识的,九小姐的双胞胎和被金班主拐卖的小丫头。 对了,这两个孩子可不光是九小姐的孩子。 还是首辅大人的孩子。 府尹心里咯噔一下,这几个孩子不会被暴民欺负了吧。 等他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暴民在哪?” “暴民在哪?” “快点给我抓起来。” 刘洋林开始还对府尹抱有希望,可注意到他看几个孩子的眼神,也知道,今天这场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了。 反正他是受害者,府尹不给他做主,他就去告御状。 首辅家的孩子就可以欺负人吗? 再说谁相信这是几个小孩子做出来的事,谁能证明背后就没有人出谋划策? “刘大人,”刘洋林一身狼狈的爬到府尹大人身边,哭的肝肠摧断:“小人这家医馆开了几十年了,一直好好的。” “谁知道今天竟然冲进来一群暴民,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不到半个时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让小人可怎么活啊!” 医馆砸的确实有点狠,府尹皱眉道:“暴民呢,一个都没抓住吗?” 刘洋林指向桌子上的三个小娃娃:“为首的在这呢,就他们几个。” 府尹:“……” 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慕瑶,无奈道:“这就几个孩子,你可别欺骗本官。” 刘洋林:“我怎么敢欺骗大人,确实就是他们几个。” 他指着身穿红衣服的萧慕瑶,恨得咬牙切齿,“就这个女娃娃,带着一群人冲进来的,她肯定是主谋。” 这也太非议所思了点,府尹还是不敢相信:“她才几岁,撑死不过五六岁,怎么可能召集那么多暴民?” 刘洋林:“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小人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她带人来的,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萧慕瑶眼见着府尹不信,有点小瞧她的意思。 不悦的哼了一声,道:“就是本姑娘带人砸的,怎么了?” “就这点小事,还用人指使,信不信被本姑娘再带人砸一遍他的医馆给你瞧瞧?” 首辅大人的女儿好气魄。 吓得刘府尹七魂失了六魄,赶紧抱拳求饶:“小祖宗,您少说两句吧。” “这是什么好事,你怎么能砸了人家的医馆呢?” “既然你也承认,本官念你年纪小,回家去请大人过来。” 萧慕瑶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用了,这里的一切本姑娘负责。” “对了,府尹大人不如先问问刘洋林,本姑娘为什么带人砸了他的医馆?” 第84章 萧慕瑶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用了,这里的一切本姑娘负责。” “对了,府尹大人不如先问问刘洋林,本姑娘为什么带人砸了他的医馆?” 府尹:“……对,她为什么砸你的医馆?” 刘洋林抹了把脸上的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小人可不知道,多半是影响了她娘的生意,过来找麻烦的。” 刘洋林明目张胆的撒谎,萧慕瑶气红了脸颊:“刘洋林你敢做不敢认吗?” “是谁在我讨饭的时候砸了我的饭碗?” “你讨饭?”刘洋林被气笑了,“你那是讨饭?” “你那是敛财!” “银子哗啦哗啦的往家里装,有几个讨饭能讨那么多的!” 好像在夸她能干,萧慕瑶得意的笑了:“反正是你砸了我的场子在先,今天我也砸了你的场子,我们两清了。” 刘洋林:“你的场子?” “你的场子就是几个人摆的小摊子?” “撑死连十两银子都不值。” “我这医馆可是价值几十万两银子,这是放一起比的?” 几十万两银子是刘洋林夸张的说法,但几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萧慕瑶才不理刘洋林怎么算:“你这医馆是你的全部家当吧?” 刘洋林哼了一声:“是啊,怎么了?” “你砸了我的全部家当,这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哦——” 想起刚才被洗劫的情景,刘洋林心口抽痛,又哭开了。 萧慕瑶掐着腰冷冷的哼了一声:“那要饭的场子,也是我的全部家当。” “你先砸了我的全部家当,我又砸了你的全部家当,有什么不对?” 刘洋林懵了,这帐还能这么算? 府尹大人不得不佩服首辅大人。 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看看人家五岁的小娃娃,这条理清晰多么清晰。 这口齿多么伶俐! 这双眼,多么有神! 竟然说的他都哑口无言了。 萧慕瑶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支起的场子就那么被人砸了,悲从中来,眼泪扑朔朔的往下掉。 “府尹大人也知道,我和娘不远万里从北疆回到京城寻找爹爹。” “这些年,娘多不容易啊,路上还遇到了山匪,连护院和大黄都被山匪打死了呢。” “我娘借银子才开了那么一家医馆。” “银子没赚到,都救济了附近的百姓。” “那我和哥哥找不到爹爹,只能出去赚点银子养家,就被这个无恶不作的刘洋林给砸了。” “难道我就白受了这个气!” 萧慕瑶红着眼睛瞪着刘洋林,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好像受害人是她一般。 府尹大人:“……” 偏生萧慕瑶说的句句属实。 可怎么说,她爹也是首辅大人啊! 不过人家到底没有对外宣布相认的事情,父母也没有成亲,说是没有爹爹好像也说的过去。 这事可难办了。 刘洋林忽然反应过来:“你凭什么说我砸了你的场子,你有什么证据?” 府尹附和道:“对啊,别是有什么误会?” 萧慕瑶:“那几个泼皮当时可是承认了的。” “就是你的管家指使的,现在把你的管家叫过来,一问便知。” 管家哆哆嗦嗦的一直躲在人群后边。 听见萧慕瑶提到他,吓得不停的往后缩。 府尹大人可是长了一双火眼金睛,很快注意到了管家,伸手点了点道:“你过来,说清楚怎么回事?” “敢戏弄本官,这就带回衙门。” 刘洋林不停的给管家使眼色,让他咬死了不承认。 可管家胆子小,平时欺男霸女没少干,真遇到硬茬,跪的比谁都快。 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一口气你全说了出来。 “小人不敢隐瞒,这事和小人无关。” “都是主子爷给了小人银子,让小人找了几个泼皮无赖,给这几个孩子点教训。” “谁让他们的娘抢了杨家的医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知道的都说了。” 刘洋林:“……” 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但他还想挣扎一下:“就算我砸了她的场子,那她也不能砸我的医馆。” “大不了,我赔她的场子,她赔我的医馆。” 这事弄得府尹一个头两个大。 为官二十多年的他,还真断不了这个案子。 萧慕瑶怎么同意:“场子就是我为生的活计,你砸了就是逼着我走死路。” “而你这医馆,好好修整修整,还一样能用。” “这么说来,还是我亏了。” 刘洋林和萧慕瑶讲不通,他爬到府尹大人脚下,哭道:“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府尹管不了这事。 毕竟主谋是个几岁的小娃娃,让她赔银子,想都不要想。 “这事啊……” 府尹决定溜了:“本官衙门还有要事。” “至于你们的事,刘大夫,要我说,这个娃娃还没成年,不如你去找他的家人说道说道。” “实在不行,你可以去将军府嘛,老将军向来好说话,没准就赔了你的医馆。” 府尹说完这话,逃得比兔子还快。 府尹不肯做主,刘洋林只好去找将军府。 可将军府的大院哪是他能随便进的。 门子这关都没过去。 再说哪个成年人敢信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能带人砸了一家几十年老字号的医馆。 这不是开玩笑吗! 门子觉得,多半是有人找九小姐的茬,连带着五岁的小娃娃都不肯放过。 看来以后他们得留心一些了,可千万不能让这些个泼皮无赖欺负了两个孩子。 刘洋林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人给他做主,只好去找他的伯父刘太医。 刘太医本来不想管这事。 却听刘洋林说出萧家医馆是萧芷妍和孙楚筠一起开的事情。 当即上了心。 孙楚筠很少坐诊,刘洋林一直没发现这事。 还是这两天,孙楚筠出来坐诊,他的手下无意中看到的。 当初刘太医和孙楚筠一起争太医院院判的位置。 孙楚筠技高一筹,希望最大。 要不是他用了手段,现在他的位置只怕早已经是孙楚筠的了。 不过刘太医不想和许家为敌,这事也不好办。 思来想去,找了一位许宗业的政敌。 岳老王爷倒台受到牵连的前兵部侍郎,将萧慕瑶带领暴民□□的事情禀报了皇上。 正好借此机会搬倒许宗业。 皇上当时正在御花园喂鱼,听说这事,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说萧慕瑶带领暴民?” 前兵部侍郎贺勇现在没有职务,皇上的旨意是回家休息。 至于什么时候休息结束,完全取决于皇上。 他本来没有上奏的权利了,这还是托了杨太师的路子才进宫见到了皇上。 “正是,”贺勇一口咬定,坚定不移的说道。 皇上:“你知道萧慕瑶多大吗?” 贺勇:“……” 刘太医只告诉他,带领暴民的是许宗业的女儿,情况属实,其余的他一句没问。 “皇上,不管多大,这事许首辅都脱不了责任。” 皇上还以为贺勇有什么证据。 听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什么兴趣了。 看他一脸迷糊的样子,还是决定发发善心,告诉他真相。 “你不知道,那朕告诉你,萧慕瑶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贺勇:“……” 皇上:“你说她带领暴民,不是惹人嘲笑吗?” 贺勇:“……” “可是,确实是她带领的暴民。” “……所以罪臣才状告许首辅仗势欺人,带领暴民□□。” 皇上当然相信许宗业的为人。 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屑于去做。 可如果事关萧芷妍,没准他这位辅政大臣就会做出什么糊涂事。 不过说一个孩子带领暴民□□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好了,这事朕会调查清楚。” 贺勇走后,皇上调来大内侍卫:“去,把萧慕瑶和萧慕白两个人给朕抓来。” 大内侍卫很久没接到活了。 听说要抓人,磨拳磨掌很快做好了准备。 皇上亲自下令抓的人,肯定是极危险,极难对付的。 正好给了他们表现的机会。 “是,皇上。” 皇上特意叮嘱道:“这事绝不能让许家的人知道。” 还和许家有牵连,大内侍卫的干劲更足了:“是。” 两名大内侍卫从皇宫出来,一路上都在研究怎么布阵,怎么抓捕,怎么避人耳目,怎么准备暗器,设置陷阱。 直到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娃站在他们面前,眨巴着充满童稚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两名大内侍卫还要弯下腰和两个小娃娃说话。 “你们就是萧慕瑶,萧慕白?” 萧慕瑶见到陌生人,心里提了几分警惕:“是啊,你们是谁?” 两名大内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确定道:“你们都是许家人?” 萧慕瑶点头:“对呀。” 大内侍卫:“是首辅大人的儿子女儿?” 萧慕瑶点头:“怎么了?” 大内侍卫:“是许老将军的孙子孙女?” 萧慕瑶:“你到底有完没完?” 看起来是没错了,两名大内侍卫早有默契,忽然同时从背后亮出一只口袋,分别往两个小孩子的身上套去。 两个孩子虽然一直跟着许宗业练武。 可两个人毕竟是大内高手。 皇上担心失手,惊动了许家人,特意挑的高手中的高手。 可怜萧慕瑶虽然提前存了戒备,还是被人套进了口袋里。 而萧慕白比萧慕瑶反应迅速,对方又没把他放在眼里,出手有些缓慢。 萧慕白在口袋罩过来的一瞬间,就地打了个滚,逃出了大内侍卫的捕捉范围。 “呜呜呜……” “你们什么人,干嘛抓我?” “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你们不想活了吗?” 萧慕瑶一边挣扎,一边恐吓对方,希望对方能摄于她爹爹的威力而能放了她。 可惜没有任何用处。 抓住萧慕瑶的大内侍卫冷笑道:“抓的就是你。” 随即命令失手的大内侍卫:“快把那个孩子抓住。” 萧慕瑶心知自己逃不掉了,对方的功夫是她见过除了爹爹义父之外最高的人了。 担心萧慕白也被人抓了,急的大喊:“小白,快找爷爷奶奶,快去找爷爷奶奶。” 两个人是在将军府附近被抓的,离医馆还有一段距离,爹爹又上朝了,她只能让小白去找爷爷奶奶求救。 萧慕白担心妹妹,本来想杀回去救出妹妹。 听了妹妹的话,心知回去求救才是正经。 赶紧往回跑:“瑶瑶,你等我回来。” 萧慕白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将军府。 看见门子隔着老远就开始大喊:“快快去告诉爷爷奶奶,瑶瑶被人抓走了。” “瑶瑶被人抓走了。” 门子一愣,想要询问几句,眼看着萧慕白又跑远了,赶紧回去禀告老将军和老夫人。 两名大内侍卫扛着麻袋一路回了皇宫。 萧慕白回去报信,耽误了时间,再返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两个人的踪影。 急的眼泪稀里哗啦的直往下掉。 当时他要不回去找人就好了,大不了和妹妹一起被人抓走。 许宗禾今天没事,出来寻两个小家伙。 最近常远侯府上门提亲,各方面都很符合老将军夫妻的心意。 多半会订下来。 她心情不好,才打算找两个小家伙解解闷子。 正好碰见门子急急忙忙的往院里跑,还险些撞了她。 忍不住骂道:“你跑什么?” “瑶瑶,瑶瑶被人抓走了。”门子脚步未停,一边跑,一边回许宗禾的话。 许宗禾心里一惊,“那小白呢?” 门子:“小白在门外。” 许宗禾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急忙慌的跑出了将军府,就看见萧慕白弯着腰在地上找什么。 没看见萧慕瑶,许宗禾急匆匆的赶过去:“瑶瑶呢?” 萧慕白抹了把脸上的泪,“被人套上麻袋抓走了。” 许宗禾:“……认识吗?” 萧慕白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他记得对方的穿着和佩剑以及对方的长相。 他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一番,许宗禾一听就知道了对方是谁了:“别找了,是大内侍卫。” 既然知道来人是谁,总有办法找回来。 许宗禾命令道:“你先去找爷爷奶奶,我这就去找你爹。” 许宗禾骑上快马,直奔皇宫而去。 听说大内侍卫,萧慕白也想跟着四姑姑一起去。 但四姑姑没有让他去的意思,正好看见爷爷奶奶出来,只能先把事情跟他们说一声。 老将军夫妻不知道大内侍卫为什么会来抓他们的两个孙子孙女。 但大内侍卫只听从皇命,这事肯定和皇上脱不了关系。 老将军稍一犹豫,命人准备轿子,他要亲自进宫要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家肯定得通知萧芷妍知道。 萧芷妍今天一天都在医馆。 听小卫子告诉她女儿被大内侍卫抓走了,一下就慌了。 皇上一直对她充满了敌意,如今抓走她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事! 她不敢耽搁,赶紧赶去皇宫。 她没去找皇上,而是先找了太后。 太后喜欢瑶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自从知道女儿被大内侍卫抓走那一刻,她再也不想瞒着了。 就算没有证据,她也要和太后说出实情。 至于皇上,爱信不信。 哪怕心有犹豫,至少不会轻易动她身边的人。 太后给过萧芷妍进宫的腰牌。 萧芷妍一路通行无阻,很快到了寿康宫。 告诉了太后瑶瑶被抓的事情。 太后听说皇上带走了萧慕瑶,惊得当时就从凤椅上跳下来了。 幸亏被秀娥扶住,否则肯定得摔地上。 萧芷妍眼看着太后险些摔到,心里又开始后悔起来。 太后年纪大了,这要摔一下可怎么好。 “太后,”萧芷妍扶住太后,反倒先安慰起了太后,“想瑶瑶一个小孩子,皇上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 “您别急,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太后也觉得儿子不会那么粗暴,能对一个小孩子怎么样。 可不知道细底,这心里总是悬着。 万一因为萧芷妍前朝公主的身份,迁怒到孩子身上…… “快扶哀家过去看看。” 她看萧芷妍担心,握着她的手,按了按:“你也别担心,皇上这人我知道,不是为娘的替他说好话,也就嘴上厉害,心软着呢。” 萧芷妍可不觉得皇上心软。 前一世就是他下令射死了她。 …… 萧慕瑶被人放进袋子里,一路跌跌撞撞脑袋都起了好几个包才算到了地方。 没想到,再见天日,满眼都是金灿灿的东西。 房子是金灿灿的,房梁是金灿灿的,连屋里的一应摆设都是金灿灿的。 萧慕瑶好想咬一口,确定一下是不是都是金子做的。 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富有,弄得这么浪费。 让她搬回去一块也好啊。 娘就不会为银子发愁了。 萧慕瑶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两个大内高手心里都冲满了好奇。 这孩子不害怕,好像进了自己家一般,这看看那看看,也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 “喂,小鬼,你在看什么?” 萧慕瑶伸手摸了摸身边金灿灿的椅子,笑着问道:“这是不是真金做的?” 大内高手:“……可能吧。” 萧慕瑶用力提了一下,有点重。 她好像顺不走。 算了,找个轻点的。 龙案上放了一把青红色的匕首,和她的小胳膊一般长短。 萧慕瑶知道爷爷最喜欢兵器了,如果能把这个拿回去,爷爷肯定高兴。 萧慕瑶拿起来掂了掂,轻重适中,打算塞进裤腿里带回去。 皇上就在这个时候进了大殿。 看她鬼鬼祟祟的往裤腿里塞东西,不悦道:“你干什么?” 没想到皇上在这里出现。 萧慕瑶惊了一下,随即依依不舍的将匕首放回龙案上,笑着往前走了两步。 有模有样的行了大礼:“瑶瑶给舅舅请安。” 这声舅舅喊得皇上心口翻滚,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喊我什么?” 萧慕瑶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懵懂:“舅舅啊。” 皇上:“……” 好像还挺受听。 萧慕瑶担心皇上的不懂,给他掰着手指头算道:“您看,我的外祖祖,是皇上的祖父,这个没错吧?” “那我喊您一声舅舅,也没错吧?” 什么外祖祖,皇上无语的瞥了她一眼,背着手走到龙椅前,坐了下去。 “别跟我攀亲戚,有没有你这个外甥女,还得看你的表现。” 萧慕瑶:“那您说。” 皇上:“你给我从实招来,带难民□□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萧慕瑶敢作敢当:“就是我做的。” “我和小白卖艺赚银子,他先砸了我的场子,我又砸了他的医馆,很公平了。” 皇上冷笑:“你倒敢认。” 萧慕瑶:“一报还一报,我凭什么不敢!” 皇上:“现在朕给你个机会,只要交代出幕后主使……” 他担心萧慕瑶不明白,提醒道:“是你娘让你做的还是你爹让你做的,只要你说出来,朕就饶你不死!” 第85章 萧慕瑶听了皇上的话,心里特别不高兴。 分明是小看了她,觉得她做不了大事呢。 “哼!”萧慕瑶抱着胳膊坐在了台阶上,懒得和皇上说话了。 皇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还以为她有什么能耐。 不是三言两语就被他戳破了真相? “怎么,被朕说对了?” 萧慕瑶大眼睛翻了一下,极其不屑道:“是你小看人。” 皇上:“这话怎么说?” 萧慕瑶:“别说一个小小的医馆,连县衙我都能带人冲进去。” 皇上:“……” 被个五岁的小娃娃惊到了,他从龙椅上走下来,挨着萧慕瑶坐到台阶上:“真的?” 萧慕瑶:“当然是真的。” “只不过我真要那么做了,娘可能会很生气。” 皇上自觉魔怔了,他竟然跟个五岁的孩子讨论起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还被她充满忧愁的模样逗笑了:“你娘很厉害?” 萧慕瑶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了。” 皇上:“她打过你?” 萧慕瑶:“那倒没有。” “不过娘生气了会哭,我和小白都哄不好呢。” 皇上从来没见过萧芷妍哭鼻子,第一次听说,还有些好奇:“你娘都什么时候会哭啊?” 萧慕瑶:“以前在北疆的时候,我和小白跟别的孩子打架,被人指着骂是没有爹要的野孩子时,娘就会哭。” 皇上心口莫名的抽紧。 他11岁的时候父皇驾崩,从那个时候起,他也成了没有爹要的野孩子。 想来萧芷妍这些年,没少受苦。 不过转念一想,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萧敬衍的妹妹有什么资格享福。 他的盛阳公主到现在还没有音信呢。 皇上越想越不高兴,许宗业就是这个时候赶过来的。 他正在内阁里处理一份紧急奏折,没想到许宗禾急匆匆的冲了进去,告诉他瑶瑶被人掳走了。 怀疑是大内侍卫。 他赶紧带着许宗禾进宫。 皇上本来只想悄悄的把人带进来,再悄悄的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谁知道露出了马脚,这么快就被人追进宫里来了。 “微臣见过皇上,”许宗业眼看着萧慕瑶完好无损,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些。 皇上:“……” 心里责骂外边这些侍卫,怎么把人放进来了。 许宗业当朝首辅,武功又高,谁能拦得住,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皇上被人抓了个正着,脸上无光,一时间尴尬极了。 萧慕瑶坐在台阶上,忽然见到爹爹,两眼放光,迈着小短腿就扑了过去:“爹爹。” 小家伙扑进怀里,踏踏实实的,许宗业闭上眼睛,这口气也算松了。 “瑶瑶,”许宗业把人松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没事吧?” 萧慕瑶笑着摇头,并没有什么不适:“爹爹我没事呢。” 只不过脑袋还有些疼,那是被大内侍卫放在麻袋里撞得。 她揉了揉额头,委屈道:“就是那些侍卫叔叔好粗鲁,麻袋里好闷。” 许宗业:“……” 看向皇上。 皇上尴尬的从台阶上站起来,神色极为不悦。 “那个,朕就是听说瑶瑶这孩子可爱,让人请来给朕解解闷。” “谁知道他们下手那么重。” “朕可说的是请来。” 这话许宗业怎么可能相信。 只不过不好戳破。 皇上注意到许宗业不善的目光,打算先发制人:“你不会以为朕会对一个小孩子怎么样吧?” 许宗业:“……”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来到许宗业身边,咳了一声:“那个,瑶瑶这孩子,朕甚喜欢,打算留在宫里抚养。” 反正许宗业和萧芷妍两个人的事已成定局,他一时半会想不到计策。 干脆把他的一双儿女留在宫里好了。 就不信他敢轻举妄动。 当然了,小白没抓来,只留瑶瑶一个也是好的。 许宗业下示意的说道:“这怎么行。” 皇上冷起了脸色:“怎么不行?” “你也不看看你和萧芷妍为人父母尽到了责任吗!”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敢带暴民砸人家医馆,这再大点还了得。” “干脆留在宫里,交给皇后。” “皇后自来贤淑,肯定能带好她的。” 皇上打定了让皇后抚养萧慕瑶的主意。 如果萧敬衍现在杀回来,他正当壮年,无所畏惧。 可万一,萧敬衍一直藏起来,等到他年纪大了,或者他不在了…… 那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能不能应付得来。 如果许宗业有什么不臣真心,这大萧的江山可谓是灭顶之灾。 把萧慕瑶留在宫里,由皇后亲自抚养,等年纪大了,正好许给儿子。 那时就不信萧芷妍只顾着哥哥,不要自己的女儿! 皇上自觉这主意天衣无缝。 本来还想着让小白给儿子做个伴读,可惜没抓来。 直接命小白进宫,许家多半会找各种借口拒绝。 反正有一个萧慕瑶也够了。 “而且太后也喜欢这孩子,你还怕朕对她不好吗?” 许宗业不知道皇上什么心思 或许隐隐的猜到了,只不过不敢深想而已。 “瑶瑶自小生活在北疆,性子野得很,微臣担心她不懂宫里的规矩,惹皇上生气。” 皇上笑道:“你放心,只要她不把天戳个窟窿,朕绝对不会生气。” 许宗业还是不同意:“可瑶瑶才从北疆回来,我们父女相认没几天,这就……” 皇上:“没关系,朕赐你特权,随时可以进宫看望女儿。” 许宗业:“可这孩子是父母的命根子,您也知道我父母膝下孙子众多,可就这么一个孙女。” 皇上:“你放心,朕早就想好了,以后每月初一十五,朕允许老将军夫妻进宫看望孙女。” 看来皇上早有准备。 许宗业忍着耐心道:“皇上,这孩子是在不适合……” 许宗业一再拒绝,皇上一再退让。 两个人僵持到这个地步,皇上已经退无可退了,“许爱卿,你真要逆着朕来吗?” 许宗业:“微臣不敢。” 皇上口吻缓和了一些,道:“既如此,只要你留下这个孩子,朕就给你和萧芷妍赐婚。” 许宗业和萧芷妍不能成亲,主因不是皇上反对。 而是担心萧敬衍趁机作乱。 所以皇上提出这个条件,根本打动不了许宗业。 况且,他怎么能为了成亲,就把女儿送出去做人质呢! “皇上,”许宗业认真道,“您不能拿瑶瑶威胁我和妍儿。” 皇上已经退到这个地步了,许宗业还是不同意。 心里越发的气恼了:“许宗业,你要知道,就算你同意,朕也可以下旨,难道你敢抗旨不遵?” 许宗业无奈道:“不是微臣抗旨,实在是您不能这做。” “您让微臣做什么,微臣绝无二话。” “别说把瑶瑶送进宫里,就是您让微臣举家搬进皇宫……” “当然了,这肯定是不行的。” “瑶瑶是芷妍一手带大的,她怎么舍得。” “您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皇上:“她身为皇族,为了江山稳固,这点牺牲都做不到吗?” “况且朕这后宫,难道还比不上她的医馆?” 许宗业颇有些劝慰的说道:“您早晚会后悔的。” 皇上冷哼:“你少威胁朕,朕凭什么后悔!” 许宗业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就是您的亲妹妹啊。 您现在这么对她,以后还想让她喊一声皇兄吗。 就在这时候,萧芷妍扶着太后进来了。 屋里说了什么,太后和萧芷妍都没听清楚,不过看见萧慕瑶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站在许宗业身边,没什么异常,才算松了口气。 “瑶瑶——”萧芷妍飞快的跑到萧慕瑶身边,弯腰把人抱进了怀里。 这一路上,她都快担心死了。 幸好孩子没事。 萧慕瑶搂住萧芷妍的脖子,拍了拍,笑着说道:“娘放心,瑶瑶没事。” 太后眼见着萧慕瑶没事,怒气冲冲的瞪着皇上:“你看看,这都干的什么事!” 皇上不敢和太后发火,只盯着萧芷妍:“你真是有手段啊,竟然敢把太后找来。” 萧芷妍放开萧慕瑶,不卑不亢的说道:“这都是被皇上逼的。” 萧芷妍竟敢出口不敬,皇上气极了,指着萧慕瑶对许宗业说:“你瞧瞧,就这种泼妇,能把孩子带什么样!” “皇后自来温柔贤惠,又是一国之母,你还担心她带不好一个孩子吗?” 萧慕瑶见不得皇上污蔑她娘,走到皇上面前,仰着头,气嘟嘟的说道:“舅舅,不准你这么说我娘。” 皇上虽然生气,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她弯腰将掐着萧慕瑶的腋下将人挪到旁边,只盯着萧芷妍:“萧芷妍,你不是想嫁给许宗业吗?” “朕这就成全你,只要你把这孩子留在宫里,朕就成全你和许宗业。” “这不就是你求的吗?” 萧芷妍就没见过皇上这么不长脑子的人。 “敢问皇上,是真的喜欢瑶瑶才想把她留在宫里,还是想作为人质控制许宗业?” 许宗业早想到了这一层,不过为人臣子给皇上留几分面子才没有说出来。 倒是萧芷妍的话让他大觉痛快。 皇上被萧芷妍一句话怼到堵住了一口气。 他留萧慕瑶就是这个心思。 可没想到萧芷妍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他堂堂的九五之尊竟然要一个小孩子做人质,这让他的脸往哪放! “萧芷妍,你竟然敢顶撞朕,你的教养呢?” “教养?”萧芷妍好笑道,“民女哪来的教养!” “民女才出生一年就没了父母,你想问民女的教养,是不是要把太宗拉出来问问他,为什么民女没有教养?” 提到太宗,这句话可是触及了皇上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他怒不可遏的指着萧芷妍:“你说什么?” “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朕说一遍!” 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萧芷妍,从见第一面开始,她就觉得这孩子亲切,像她失踪的女儿。 如今听到萧芷妍的话,好像知道自己的身份。 难不成…… “芷妍啊,”太后颤颤巍巍的走到萧芷妍身边,眼里有刚刚泛出来的水花,“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这事和太后无关,萧芷妍不好对太后发火。 只冲着皇上而去。 “说一遍?” 萧芷妍眼里含泪,一口气憋在心口还没发泄出来:“我的话什么意思,你不该去问太宗,去问高宗?” “为什么太宗那么早就走了,扔下只有将将一岁的我?” “又为什么高宗会偷走太宗的女儿?” “我一岁没了爹,又丢了娘,最亲的兄长却一次又一次的置我于死地,现在你跟我说教养?” “我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 “凭什么,我就是你们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我有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一别六年,再次见面,竟然是我的亲哥哥一再的阻止。” “皇上,您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 “民女自认为命贱,不配您喊一声皇妹。” “但也求你别一心的要治我于死地。” “否则,列祖列宗在上,太宗父皇在上,定然不会饶了你!” 萧芷妍对皇上的怨愤,自然不止回来后,他一再的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阻止她和许宗业在一起。 还有前一世,如果不是他不念亲情,下令射死他。 许宗业也不会当场自刎。 鲜血染红了衣襟,也染湿了她的噩梦。 一直到现在,快七年过去了,她每每想起那个场景,还觉得撕心裂肺。 萧芷妍说到这里,对皇上可谓是失望至极。 她一个字都懒得说下去了,也没再给他一个眼神,拉起萧慕瑶就出了上央宫。 “瑶瑶,我们走。” “再也不要来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走到门口的时候,萧芷妍脚步顿了一下。 纵然她对皇上有万般怨恨,可太后是无辜的。 她就这么走了,太后肯定很难过。 可她留在这里,也无法面对那个要拿她女儿做人质的皇上。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许宗业为他出生入死,身上的伤疤密密麻麻的没有一处好地方。 他怎么能怀疑许宗业的忠诚。 垃圾! 人渣! 可恶! …… 许宗禾担心萧芷妍,跟太后和皇上行了礼,便转身追了出去。 “九姐姐,你等等我。” 太后眼看着萧芷妍走了,颤颤巍巍的追到宫外。 口口声声的喊着:“盛阳——” “盛阳——” “盛阳,娘错了。” “你别走啊……” 萧芷妍所说的每一个字,皇上都听到了耳朵里。 可是连起来什么意思,他是一句都没懂。 这怎么可能! 萧芷妍一直都是萧敬衍的妹妹啊。 是高宗的女儿啊! 怎么可能是他父皇的女儿。 怎么可能是她的妹妹。 这不可能! “萧芷妍你给我回来!” “萧芷妍你给我回来!” 皇上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了两步,莫名的两腿发软,跌到了地上。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一直怨恨,不屑,痛恨,厌恶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妹妹。 许宗业无语的看了皇上一眼,有心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可心里也是有气的。 到底止住了脚步。 注意到小禾去追萧芷妍,他走到太后身边,把人扶回了宫里。 “太后,芷妍她没事,您放心吧。” “怎么能没事,”太后心疼道,“这孩子心里得多苦。” 顿了下,她忽然惊醒般的推开许宗业,“对了,你快点跟出去看看。” “我的盛阳啊,我的盛阳啊。” “你快点去。” “快去。” “好,”许宗业告退了,“微臣这就去。” 语毕,许宗业出了上央宫,一路追着萧芷妍去了。 太后心心念念找了22年的女儿,如今就出现在眼前。 可她竟然带着泪水走了,太后的心里能好受么! 她充满失望的看着皇上:“你真是……” “就那么容不下一个女人吗!” 太后不想看见皇上,由宫女扶着离开了上央宫。 转眼间,偌大的上央宫,就只剩下了皇上一个。 他怎么也不信,萧芷妍会是他的亲妹妹。 是他寻了22年的亲妹妹。 第86章 许老将军夫妻一直等在宫门口,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眼巴巴的看着上央宫的方向。 萧芷妍带着孩子出来,许宗禾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直默默的陪在身边。 萧慕瑶平时话最多,看见母亲哭了,竟也像失语了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芷妍将萧慕瑶带到许老将军夫妻面前,擦了擦眼泪,道:“叔叔,婶娘,瑶瑶你们先带回去,我回医馆看看。” 她没给老将军夫妻说话的机会,便转身走了。 看见萧芷妍脸色不好,许老夫人心里不好受,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芷妍——” 不放心萧芷妍一个人离开,赶紧吩咐女儿:“小禾,你跟去看看。” 萧慕瑶担心萧芷妍,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怏怏不乐的上了轿子。 萧慕白眼见着娘带着妹妹出来,心里高兴就要扑上去。 可看见娘哭了,又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娘不高兴,他也高兴不起来,跟着萧慕瑶爬上轿子,小声道:“娘怎么哭了?” “是不是大内侍卫欺负娘了?” 许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幸孙女无恙。 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充满焦虑的看向萧慕瑶,“瑶瑶,你跟奶奶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慕瑶气鼓鼓的说道:“都是皇上不好,把娘惹哭了。” 萧慕瑶说的没头没尾,许老夫人更急了:“瑶瑶,你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跟奶奶说说。” 既然奶奶想听,萧慕瑶便从她被抓进宫说起,一直到娘亲哭着出来,详详细细一字不漏的描述了一遍。 萧慕瑶口齿伶俐,表述清晰。 她一说完,许老将军和许老夫人都明白了。 萧芷妍竟然是太宗的女儿。 当今皇上的亲妹妹。 想他们许家一直忠于太宗,对于盛阳丢失的事情,更是不遗余力的找过。 谁知道这孩子一直在他们身边呢。 想起以前的诸多怠慢,后悔由心而生。 只盼着萧芷妍能早点走过这些波折,早点幸福。 萧芷妍很快回了医馆。 在门口遇到坐着四轮车的孙楚筠。 她心情不好,连招呼都没打就回了屋。 许宗禾见到孙楚筠,脚步顿了下,两个人目光接触上,满腹心事要说,可想到家里马上就要订下来的亲事,到底忍了下来。 她飞快的收回视线,跟着萧芷妍进了屋。 “九姐姐,”许宗禾递给萧芷妍一块手帕,“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萧芷妍断断续续的哭了一路了,眼泪都快干了。 她接过手帕按了按眼眶,特别痛心的说道:“我原以为皇上阻止我和宗业在一起也就是他最大的恶意了。” “可谁知道,他先暗中指使杨贵妃过来找事,又设计把大嫂赚回来,这还不够,今天竟然想把瑶瑶留在宫里做人质。” “这是他一个帝王该做的事吗?” 许宗禾和萧芷妍一样生气:“可不是呢,弄懂了他的意思之后,我真是觉得三哥为了救她弄了一身伤不值。” “就应该让他……” 许宗禾说到这里,意识到人家怎么也是亲兄妹。 她太恶毒了不好,又改了口,“咳咳,那个,以后咱们不理他,让他一个人享受高高在上的帝王生活吧。” 萧芷妍生气归生气,也不想太恶毒的诅咒自己的亲哥哥。 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虽有委屈,有难过,有伤心,可她哭过闹过也就过去了。 这会反倒安慰起许宗禾来了:“我没事。” “你有事就去忙。” “没事的话回府里给家里人报个平安,万一瑶瑶说不清楚,又该急了。” 想到刚才在门口遇到孙楚筠的事。 又道:“听说你的亲事差不多了,你就没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许宗禾怔了一下,不怎么自然的笑了笑。 “我有什么要处理的。” “还不是全凭父母做主。” 萧芷妍没有深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她无权干涉。 只道:“不留遗憾就好。” 说话间许宗业来了,许宗禾见到自己哥哥,知道自己可以走了。 起身道:“九姐姐,我先回家一趟,免得父母担心。” 许宗禾说完这话就走了,出门前遇到孙楚筠,终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两个人相爱,或许她也可以勇敢一些。 可爱情向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孙楚筠默默的注视着许宗禾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收回视线时,满眼凄凉。 孙楚筠滑着四轮车来到萧芷妍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注意到许宗业,点了下头:“我找小师妹有点事。” 许宗业以前把孙楚筠当兄弟。 自从听了萧慕瑶说了什么师父要娶四姑姑的话,心里就格外的别扭。 这就是我把你当兄弟,可你竟然惦记我妹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孙楚筠。 发现他看自己妹妹的目光确实不一样。 这让他心里极其不舒服。 所以这些天,他看孙楚筠总是别别扭扭的。 听他要找萧芷妍,口吻也不怎么好:“妍儿,三师兄找你。” 孙楚筠注意到许宗业的神色,心里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许家的四小姐。 所以行事格外小心。 一直把心思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就连他的兄弟,一向开明的许宗业都不会成全他们,还能指望许家人接受他? “哦,”萧芷妍出了屋,看孙楚筠欲言又止,知道他有事要说,便推着他的四轮车来到了药堂。 “三师兄,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萧芷妍小心的问道。 许宗禾要定亲了,如果孙楚筠对她有心思,想必是向她寻求帮助的。 萧芷妍心里打鼓,这事她实在无能为力。 别说她还没过门,就算过了们,又怎么能做得了老将军夫妻的主。 孙楚筠确实是来寻求帮助的。 可和许宗禾无关。 “小师妹,师兄想请你帮个忙。” 萧芷妍心里一紧,下意识的问道:“什么忙?” 孙楚筠抿了下唇,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我这双腿,想必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于孙楚筠的双腿,萧芷妍一直没敢问孙楚筠。 背地里倒是和别人打听过。 据说是中毒导致的。 如今听他主动提起,她顺势问道,“三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药能救你这腿?” 孙楚筠靠着窗口。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只是这笑好像和人隔了一个时空。 让人感受不到一点笑意。 窗口照进来的光线笼罩在他身上,倒是映出了几分落寞。 孙楚筠:“我这腿是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 “解药也很怪,我研制了三年,如今终于找到了配方。” “真的?”听说有配方,萧芷妍真心为三师兄高兴,“那你不是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孙楚筠当然希望自己能站起来了。 只是这配方里的几种药实在太难找了。 经过他两年的搜集,终于将大部分药材都找齐了。 只是其中的一味,不管天时还是地利,缺一不可,却一直未抓到合适的时机。 如今夏季将尽,马上就要步入秋季。 正是这味药材出土的好时候。 如果错了这几天,就只能明年再找了。 孙楚筠腿脚不好,他自己无法上山。 当然可以让人背着他去,只是如今时间紧迫,等他上山,再慢慢的寻找,只怕错过了时机。 萧芷妍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么多年,他无法委托他人,就是因为那药材极难取到手。 就算告诉了别人方法,也只会浪费了药材。 “是啊,”提到站起来,孙楚筠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犹如死灰复燃一般。 不过转瞬就灭了。 萧芷妍心口一直提着口气,“三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你放心,既然叫了你一声三师兄,不管千难万险,总会给你弄来。” 就知道萧芷妍可靠,孙楚筠眼里重新染上了光亮。 “那药材说来倒也不少,只是至少几十年才会长成。” “又都长在地底下,极难找到。” “只有每年这个时候才会冒出土层两寸长左右。”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就会枯萎。” “如果没有合适的时间,很难找到那药材的下落。” 虽然不好找,总归有机会。 萧芷妍信心满满:“你放心,只要时间没错,我一定给你弄回来。” 孙楚筠:“还有一点,那药材极其神奇,挖开土层的时候,千万不能惊到它,否则它在那一瞬间就枯萎了,药效也就没有了。” 听起来好麻烦,萧芷妍竟然还有些印象,“我怎么记得好像听师父提起过?” 孙楚筠:“师父给你的那本医书上就有。” “真的啊?”萧芷妍从怀里摸出医术。 她天天研习,书里的纸张已经被她翻烂了。 她凭着记忆找过去,果然见到了孙楚筠口中的怪药:“这里?” 孙楚筠点了点头:“就是这种。” “以前在师父身边,我见过师父给人用这种草药治过腿伤。” “那次师父在大山里蹲了差不多半个月。” 其实他也想让萧芷妍早些上山的。 只是萧芷妍事情多,又是名女子,不适合在山上太久。 这才拖延到现在才告诉她。 萧芷妍把药材的药性,习性,形状,常生长的环境以及采取方法看了又看,直到全都记在心里,这才收起医术。 “放心吧,三师兄,今天晚上我收拾一下,明天就上山。” 孙楚筠不放心她一名女子上山:“我跟你一起去。” 萧芷妍笑道:“还是算了吧,你留在医馆等我。” 孙楚筠:“那你多带些人。” 萧芷妍:“没事,如果宗业有时间,我让他和我一起去。” “如果他没时间,我就多带些人,一定会把药材带回来的。” 只要有了药材,孙楚筠相信自己一定能站起来。 以前坐在四轮车上虽然不方便,可人生如此,他可以随遇而安。 可如今…… 心里有了牵绊。 他要和时间赛跑才行。 许宗业一直等萧芷妍回来,看她不似刚才出去那般难过了,脸上似有欣喜之色,好奇道:“三师兄和你说了什么?” 许宗业现在顺着萧芷妍的身份,喊孙楚筠三师兄。 之前孙楚筠还嘲笑过他。 连亲都没成呢,好意思跟着她喊。 许宗业一笑置之,反正他和萧芷妍是一体的。 萧芷妍全然忘了宫里发生的事,心思都在孙楚筠身上。 “你知道吗,三师兄的腿能治。” 许宗业知道这事:“我听说过。” “说是有一味药极其难求,难道你有办法?” 萧芷妍笑道:“是什么药,刚才三师兄已经告诉我了,明个一早我就上山。” 大山荒凉,连人烟都没有。 又到了秋季,秋雨连绵,极易形成山洪。 许宗业不放心萧芷妍:“我派人去不行吗?” 萧芷妍立刻否定道:“当然不行,那药极其难采,我都没把握呢。” 许宗业还是不放心萧芷妍去那么远。 自从重逢后,他希望萧芷妍每天都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才好。 可孙楚筠不光是萧芷妍的三师兄,还是两个孩子的师父。 更是他的好朋友。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阻拦萧芷妍走这一趟。 稍一沉思:“那我和你一起去。” 萧芷妍正有此意:“那当然最好了。” 有了许宗业,萧芷妍心里有了底。 笑着征求他的意思:“能不能带两个孩子去?” 一来让两个孩子长长见识。 再者,这毕竟是孙楚筠的事情,两个孩子作为他的徒弟,尽一份孝心也是应该的。 而且两个孩子都有武功,不比一些大人弱,还有许宗业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萧芷妍才有此一问。 许宗业虽然不想两个孩子跟着,可萧芷妍喜欢,他便依着。 而且,这是关于两孩子的事情,萧芷妍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见。 这才有了一家人的感觉。 “好啊。” 萧芷妍高兴了:“那我们这就回将军府,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顺便准备明天要带的东西。” 许宗业:“好。” 萧慕瑶一听要去大山采药,高兴的蹦了起来。 “娘,我们明天就去大山吗?”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小蘑菇,还有很多小花蛇?” “爷爷最喜欢喝酒,我给他抓一条回来泡酒啊。” “没准还有灵芝,人参呢。” “奶奶老念叨着膝盖疼,我再给奶奶采些灵芝回来。” …… 萧慕瑶兴致勃勃的念叨着此行的目的,句句不忘爷爷奶奶,高兴的老将军夫妻合不拢嘴。 “果然是亲孙女,没白疼。” 萧芷妍笑道:“心是好的,看她这次能带回来什么。” 萧慕瑶拍着胸脯道:“放心好了,我一定给爷爷奶奶带回来。” 萧芷妍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这些东西,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更何况,小花蛇那么好抓吗! 对了,小花蛇有毒,她得好好叮嘱叮嘱萧慕瑶,离那些毒蛇猛兽远一些。 老将军夫妻一直观察着萧芷妍的脸色。 见她这会不像有事的样子,稍微放了些心。 但背后还是嘱咐了许宗业,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让他多照顾一些。 当然老夫妻两个嘱咐完了又觉得这嘱咐多余。 毕竟许宗业对萧芷妍什么样,他们可是看在眼里的。 因为有了许宗业,萧芷妍只打算带两个孩子,小卫子,外加五名家丁。 一共十个人进山。 萧芷妍命人把一应吃食,衣物,水和采药的工具等全都准备好了。 又命人提前去了大山附近找一位懂地形的山里人。 晚上,她就着烛光画了几副药材图,分别发给大家。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上山了。 期间一切顺利,可谁知道,临出发前,许宗业忽然接到了皇上的圣旨,命他即刻进宫。 许宗业不能抗旨,想说服萧芷妍等他回来再去。 萧芷妍觉得皇上一大早上找许宗业,怕是一时半会完事不了。 而采药的事情,一刻都耽误不了。 毕竟她答应了孙楚筠,一定会帮他把药材带回来。 如果错失了今年的机会,就只能等明年了。 让一个人常年坐在四轮车上,不能自由行动,肯定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萧芷妍感念孙楚筠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 就必须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回报他。 “宗业,”萧芷妍笑着说道,“我们先走着,等你完事了再过来找我们。” 许宗业不放心她和孩子:“那怎么行,你们这些人,弱的弱,小的小,眼看着秋雨将至,让我怎么放心。” 确实是弱的弱,小的小,萧芷妍的目光落到两个孩子身上:“要不……” 萧慕瑶最敏感了,知道娘在想什么,赶紧躲到小卫子身后:“娘,太后可是说过的,让我上山给她采药呢。” “这是懿旨,你们别想抗命呢。” 萧芷妍:“……” 许宗业无奈道:“等爹爹有时间了,带你们一起去不好吗?” “不好,不好,”萧慕瑶摆着小手道,“爹爹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呢。” 萧慕瑶不同意,萧芷妍也不好让女儿失望。 商量许宗业道:“那我再多带两个家丁。” 许宗禾就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正好这几天没事,我陪着九姐姐一起去。” 有了帮手,萧芷妍立刻道:“你看,不还有小禾吗。” “她的功夫你也知道的,肯定没事的。” 许宗禾虽然武功不低,到底是个女儿家,没怎么出过门。 许宗业还是不放心。 可他知道萧芷妍的性子,箭在弦上,无论如何都是阻止不了的。 “那你们注意安全,我先进宫看看,稍后就去追你们。” 就这么,许宗业进宫面君。 萧芷妍带领大家进了山。 第87章 皇上昨晚一宿没睡。 他像个精神分裂者,一会儿觉得萧芷妍是他的亲妹妹。 一会儿觉得萧芷妍句句谎言。 从第一次见面,她嘴里就没说过一句实话。 他这么英明神武,从北疆一路攻进京城,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的妹妹? 六年前,他可是下过圣旨杀了萧芷妍的啊! 皇上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萧芷妍根本不可能是他的亲妹妹。 一定像杨贵妃说的那样,她只不过是为了带自己的女儿出宫,才会说出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否则为什么六年前不说,进京之后不说,却偏偏在他要把萧慕瑶留在宫里才说。 她就是想冒充他的盛阳公主,讨太后欢心,让他复了他的公主位。 这个心机女,只能骗骗许宗业那种毫无社会阅历的小白。 像他这么聪明,慧眼如炬的九五之尊,怎么会看错人。 别的不说,就连她五岁的女儿都能带领几十名难民冲进医馆打。。.砸抢。 她的心机可想而知。 皇上越想越觉得可怕。 把这样的女人留在他的首辅身边,这怎么行。 皇上一宿没睡,眼睑青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疲惫。 许宗业作为皇上的首辅大臣,有为君分忧之责。 看见皇上如此,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皇上,”许宗业行完礼,劝慰道,“不知者不罪,您以前不知道萧芷妍的身份,做出什么决定都可以理解。” “芷妍她一向大度,而且很好哄,不管什么事,只要好好哄哄就好了。” 许宗业觉得皇上心情不好,肯定是因为知道了萧芷妍的身份。 毕竟一再难为过亲妹妹的人,肯定既后悔又难过。 “你想让朕哄她?”皇上被气笑了,“她大度好哄?” 许宗业:“……” 皇上怒不可遏,更多则是心痛自己的首辅大臣怎么这么单纯,“许宗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宗业:“……” 皇上:“她怎么可能是朕的盛阳公主?” “她昨天说那些,也就骗骗寻女心切的母后,和你这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首辅大臣。” 他用两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朕乃天子,慧眼如炬,怎么可能被她这点小伎俩骗了。” 许宗业:“……” 他刚才就不该为皇上心疼。 这人没救了。 既如此,他也不想留在宫里了。 “不知道皇上召微臣何事?” 如果没事,他还急着进山呢。 皇上被许宗业问的一怔。 他的心思都在萧芷妍身上,忽然转了话题,因着一宿没睡的关系,脑子有些迟钝,竟然没反应过来。 “嗯?” 许宗业:“微臣昨天已经请过假了,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如果皇上没事……” 皇上定睛注视着许宗业,仔仔细细的把人打量了好几遍。 “家里有事?” “怕不是萧芷妍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对了,她是不是正等着朕赐封她当公主呢?” 许宗业心说您老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 “皇上,”许宗业拿出极大的耐心道,“芷妍如果想当公主,至少一回京城就说出这事了。” “怎么会等到现在。” 皇上:“那是她没算好时间。” 许宗业:“您能不能不要这么想她。” “对了,皇上奏折都处理完了吗?” 皇上:“……” 伸手指着许宗业,“你呀,早晚上了她的当。” 许宗业无奈道:“皇上您不信她的话就算了,微臣有自己的判断,她绝对不是那种人。” “否则她不可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北疆艰难的生活了六年,都不和微臣联系。” 皇上觉得许宗业没救了:“那正是她心机深的表现。” “也只有你会相信她那些鬼话。” “朕早晚会揭穿她的真面目。” “对了,你现在就把她叫进宫来,让朕当场揭穿她的谎言。” 许宗业如实道:“那恐怕晚了。” “晚了?”皇上震惊道。 许宗业:“今天一早,芷妍就走了。” 皇上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是不是担心被朕揭穿跑路了?” “果然如此!” 许宗业:“……她带人进山采药去了。” 皇上:“那不还是跑了。” 许宗业一句话都不想跟皇上说了。 他也发现了皇上根本没什么正事,一大早上拉着他在这浪费时间。 有这个时间,他和萧芷妍都一起赶到山脚下了。 “如果皇上没事,那微臣就告退了。” 皇上敏感道:“你干什么去?” 许宗业:“您不说萧芷妍跑了吗,微臣帮您抓回来。” 皇上听许宗业如此说,心里又不舒服了。 “她一个女人跑了,用得着你这个首辅大臣去追?” “算了算了,跑就跑了吧,最好永远都不回来才好。” 许宗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难怪皇上眼睛青肿,就这么纠结下去,估计还得肿几天。 萧芷妍坐着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山脚下。 秋老虎能热死人,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不住声的喊热。 萧慕瑶最怕热了,她赶紧找个树荫躲起来。 萧芷妍笑眯眯的看着她:“这会喊热,晚上该喊冷了。” “初秋早晚温差大,尤其这山里,晚上更冷。” 萧慕瑶无所谓的说道:“反正只要不热就行。” “四姑姑,快给我点水喝,好热哦。” 走了许宗业,来了许宗禾,又加了两名家丁和一名引路人,一行13人在山脚下汇合。 萧芷妍决定在山下休息一会儿再上山。 萧慕瑶休息够了,拉着小白在附近采蘑菇。 萧芷妍忍不住提醒道:“你们两个不好好休息,一会上山该喊累了。” 萧慕瑶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完全不当回事:“没事,没事,我和小白不怕累,倒是娘该好好休息一下。” 萧芷妍无奈道:“那一会儿别喊累就行。” 小卫子喜欢两个孩子,笑道:“万一瑶瑶爬不动了,我背着她。” 萧芷妍把小卫子打量了一下,笑了:“我怕你一会儿也爬不动呢。” 被主子瞧扁了,小卫子不服气道:“九小姐说笑了,小卫子一口气能冲到山顶。” 引路的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大爷。 大家都喊他邱老爹。 邱老爹听了几个人斗嘴,笑呵呵的说道:“年轻人,还是别说大话。” “咱们今晚能爬到山顶就不错了。” 萧芷妍将图纸给了邱老爹一张:“我们这次来呢,就是寻找这个药材的,可能不太好找。” “算着应该在快到山顶的位置。” “咱们今晚如果到不了,就提前找个地方休息,明天早上再找。” 邱老爹身后背着弓箭。 他经常进山打猎,见到贵重的药材也会挖回去卖到城里的药材铺。 他十几岁跟着老爹上山打猎,算起来,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年了。 看了萧芷妍的图纸,竟然没认出来那是什么。 “你确定这山里有?” 萧芷妍自然是确定的,否则孙楚筠也不会让她来这里。 应该是有人见过的。 “有肯定有。”萧芷妍解释道,“只不过这种药材很怪,每年就这几天才会冒出土层,没几天就落了。” “所以咱们的时间只有这两三天。” 邱老爹把个图纸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一边抽着老烟袋,一边回忆这些年上山的见闻。 印象里,还真没怎么见过。 或者见过,可他没当成好东西,也就没怎么在意。 一行人在山底下休息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开始往山上出发。 萧慕白一路跟在萧芷妍身边,不时的还要看着妹妹,总担心她忽然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从而跑出去。 许宗禾注意到萧慕白的担心,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们家小白真是操心呢。” 小白被说的脸色发红:“爹爹不在,我要保护娘和妹妹呢。” 许宗禾故作生气道:“就只保护娘和妹妹,不保护四姑姑?” 小白不善言辞,被说的面红耳赤。 萧慕瑶凑过来,笑道:“娘身体不好,瑶瑶还小呢。” “四姑姑武功高强,哪里需要人保护。” 许宗禾无语的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就你会臭屁!” 萧慕瑶笑嘻嘻的拉住许宗禾的手:“四姑姑长得漂亮,武功又高,不知道谁那么幸运能做瑶瑶的四姑父呢。” 许宗禾无语的看着她:“之前不还说我嫁不出去吗?” 萧慕瑶:“那不是刚认识四姑姑,还不了解嘛。” 眼看着到了中午,萧慕瑶从来没一口气爬过这么高的山,累的走不动。 开始还能故作坚强,不肯落在后边。 后来实在太累了,觉得坚强算什么,面子又算什么。 她才五岁呢。 便吵着要休息。 正好萧芷妍也累了,又到了吃饭的时辰,肚子饥饿,便喊大家停下来休息。 “小卫子,让大家休息吧,吃点东西,一会再走。” 中午日头大,好在周围都是树木,随随便便就能找到阴凉。 萧芷妍找了一块大石头,命人把东西放上去。 每个人发了一个馒头,一颗咸鸡蛋,这就是他们的午饭。 萧慕瑶和萧慕白倒是不挑食,他们从北疆回来,路上可比这苦多了。 倒是许宗禾有些吃不下去。 “我记得厨房给咱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吧?” 萧芷妍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不过你喜欢,去包袱里找找,是带了很多吃的。” 萧慕瑶发现许宗禾挑食,用肉呼呼的小手指划着脸颊,嘲笑道:“姑姑好羞,竟然挑食。” “我和小白都不挑食呢。” 许宗禾被她刺激到了,拿起馒头使劲咬了一口。 “你们能吃,我也能吃。” 萧芷妍看他们姑侄斗嘴,忍不住笑了。 如果许宗业也在,看到这些温馨的日常,肯定会高兴的。 可惜人被皇上叫走了,也不知道什么事那么急。 非一大早上把人叫走。 别是皇上不相信她的话,找许宗业麻烦去了。 只希望这个傻子,别一味地偏向她说话,惹得皇上不快。 那样更没时候出来了。 一行人吃完饭,休息了一个多时辰。 眼看着太阳被一大片乌云遮住,天气渐渐凉爽下来,萧芷妍这才带着大家继续往山上爬去。 萧慕瑶恢复了力气,蹦蹦跳跳像出发前一样,又开始这看看,那闻闻,充满了好奇心。 一行人爬到山顶,天色已经黑了。 萧芷妍命人搭好帐篷,男女分开休息,明天天一亮再找药材。 两个孩子以前在野外睡过,不过那个时候从北疆到京城,路途遥远,身边老的老,小的小,不是担心遇到山匪,就是担心遇到强盗,远没有现在这么安稳。 萧慕瑶和萧慕白走了一天,累极了,到时辰就睡了。 萧芷妍和许宗禾都没什么睡意,躺在孩子两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没过多久,也都睡下了。 小卫子担心几个女眷夜里遇到什么危险,亲自带了两名侍卫守在帐篷外边。 后半夜困极了倒在帐篷门口睡着了。 萧芷妍起的早,第二天天一放亮便爬了起来,带着铲子到附近找起了药材。 说来也巧,没用半个时辰,就被她找到了一棵。 结合书里和孙楚筠的方法,她将药材挖出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背包里。 担心一棵不够用,或者中途出点什么意外,她又在附近找了一棵。 就这么,大家都起来时,萧芷妍已经完成了这次上山的任务。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吃完饭就能下山了。” 许宗禾诧异道:“九姐姐,你不会挖到了吧?” 早晨阳光下的女人笑靥如花:“是呀,运气好,刚才在那边找了两棵,一会儿我们就能下山了。” 许宗禾比萧芷妍还高兴:“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咱们得在山上住两天。” 萧慕瑶睡了一觉,醒来就听说娘挖到了药材。 有些小失望,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呢。 不过师父有了药材就能站起来了,不管谁挖的都是一件大好事。 这么想着,萧慕瑶高兴了起来。 但还是好奇:“娘,能不能把药材给我看看啊。” 萧芷妍严厉拒绝:“这可不行。” “这是给你师父治腿的药,好不容找到的。” 萧慕瑶瘪了瘪嘴,“睡一觉娘就找到了,哪里不容易了。” 萧芷妍小事情上对萧慕瑶无限纵容,可遇到大事情,绝对不会心软。 “说了不行,就不行。” “等以后你师父的腿好了,那时再让师父带你们来都是一样的。” “今天我们赶紧下山。” 看都不能看,萧慕瑶可有点不高兴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好挖的药材,她何不再去挖一棵。 反正娘给了她图纸。 “既然不给看,我和小白再去挖。” 萧芷妍看了眼时间,此时太阳刚上来,不冷不热,正适合赶路。 拒绝道:“咱们现在就下山,天黑之前就能到家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慕瑶的逆反心思起来了。 “我们昨晚到山上都黑了,什么都没看见。” “今天又急匆匆的下去,不是白来了一趟。” “再说我还答应了爷爷……答应了奶奶帮她找灵芝呢。” 萧慕瑶说的也有理,萧芷妍宽容道:“那就再玩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走快点。” 想来下山要比上山容易。 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萧慕瑶高兴了,拉着萧慕白去抓兔子。 娘严禁她靠近毒蛇猛兽,小花蛇是抓不到了。 逮只兔子也是好的。 别说还真被她看到一只。 只是那兔子太狡猾了,听到动静就跑了。 萧慕瑶追了半天,还摔了个狗啃屎,也没能抓到。 “算了,算了。”萧慕瑶不是过分执着的人,“还是找灵芝和人参吧,肯定比兔子好抓。” 也是她运气好,还真遇到一支小伞大的灵芝。 看得邱老爹眼睛都红了:“这灵芝好,要是卖到药铺去,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萧慕瑶心里高兴,小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这个送给奶奶。” “奶奶吃了它,身体肯定越来越好。” 萧芷妍一向了解女儿,听了她的话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倒是许宗禾免不了感动。 她娘有这么一个时时刻刻挂记她的孙女,多幸福啊! 趁着天气不热,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往山下赶。 秋天的雨说来就来,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大雨便稀里哗啦的下了起来。 邱老爹常年长在大山里,对这里的气候极其熟悉。 很快推断出来,这场雨会越来越大,至少持续一个时辰。 提议道:“九小姐,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雨,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到时候衣服湿了,会冷的受不了。” 大人还能坚持,两个孩子耐不住寒。 萧芷妍当机立断:“那快点找地方。” 邱老爹熟悉地形,知道附近就有一个大山洞,“大家跟我来。” 他跑在前边带路,一行人紧紧的跟在后边。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大山洞就出现在了眼前。 只是雨越来越的大,就算大家都披了蓑衣,还是湿透了。 萧芷妍拉着萧慕白,飞快的往山洞里跑。 萧慕瑶步子慢,由小卫子背着,紧紧的跟在后边。 许宗禾一边跑,一边招呼大家顾着脚下。 直到所有人都冲进山洞里。 这场雨来的不小,萧芷妍顾不上自己湿透的衣服,先去收拾两个孩子。 萧慕瑶冻得嘴唇发抖,一边往下脱衣服,一边抱怨:“怎么说下就下了,好冷哦。” 秋雨凉,打在人身上,冷的彻骨。 萧芷妍担心两个孩子生病,赶紧翻出包袱里的衣服,给孩子们换上。 小卫子带人很快架起一堆火,暖融融的烤过来,终于热乎了一些。 照顾好了两个孩子,萧芷妍打算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家丁们很自觉地躲到旁边,只留下萧芷妍、许宗禾以及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坐在火堆旁,伸着小手烤着火。 许宗禾衣服没怎么湿,只把外边的一层换了。 萧芷妍最慢,她的扣子才解开一半。 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起,还以为家丁去而复返,却不想忽然从脖颈处伸过来一把剑。 那剑发着寒光,凉的彻骨。 贴着她的肌肤划了过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好久不见,九皇妹!” 第88章 “娘——” “救命——” “娘,救命啊——” 萧慕瑶和萧慕白的脖子上也多了一把剑。 两个小孩子吓得不敢动,不住声的跟萧芷妍求救。 同一时间,许宗禾也被人控制住了。 萧芷妍心口一紧,下意识的就要去救两个孩子。 可她刚一动,脖子上的刀刃就紧紧的贴向了她的肌肤。 好像很快就能刺破她的肌肤,让她命丧当场。 萧芷妍心思转的快,千钧一刻之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皇兄吗?”萧芷妍慢慢移动自己的身体,视线后移,一道熟悉的身影很快映入了眼帘。 果然是将近七年没见的萧敬衍。 他容貌如常,和七年前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只不过眼神含了些经历过岁月沧桑的印记。 人成熟了很多。 但也更残酷了。 “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萧敬衍身穿黑色常服,头戴翠玉紫冠,手里握着一把赤金打造的匕首。 他一边转着匕首,一边慢慢腾腾的走到萧芷妍面前,脸上挂了三分邪笑。 落在萧芷妍身上的目光和架在她脖颈上的刀锋一样寒冷。 萧芷妍屏气敛息,努力挤出一些泪水,喜极而泣般的说道:“皇兄,皇兄,九妹……” “九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你了。” 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想要往前一步扑到萧敬衍身上,做出亲兄妹才有的拥抱动作。 可刀锋在侧,她只迈出了一只脚就停住了。 况且这人只把自己当成一枚棋子,哪里还做的出来兄妹间的亲密动作。 “皇兄,你还好吗?” 萧芷妍看着萧敬衍,眼里尽是担心。 萧芷妍这个动作,明显让萧敬衍放下一部分警惕。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九皇妹,”萧敬衍抿嘴笑道:“没想到你还认我这个皇兄。” 萧芷妍心里犯呕,刀架在脖子上,她能不认吗? 萧敬衍:“分别这些年,皇兄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呢。” 萧芷妍接道:“那这刀……” 萧敬衍晃了晃匕首,没接她的话茬,继续道:“从大军攻入京城那一刻,我就在想,田牧川为什么要偷了田尚书的虎符,打开城门?” 萧芷妍心尖一抖,这萧敬衍是来跟她算旧账的吗? 田牧川偷虎符的事,当然是她授意的。 可这事,到现在为止,只有她和田牧川两个人知道。 连许宗业,她都没告诉过。 田牧川的为人,她了解,是不可能告诉萧敬衍的。 那只能说明萧敬衍在诈她。 “皇兄,”萧芷妍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事。 她一人生死是小,今天陪在她身边的十几个人,包括她的一双儿女,可都活不了了。 “您是在怀疑我?” 萧芷妍心痛不止:“我可是你的亲妹妹,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北疆带着两个孩子,过的什么日子,你就一点都没听说?” “几次死里逃生,还险些被皇上杀了,到现在也只能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讨生活。” “过着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就这样,皇上还要时不时的找我麻烦。” 萧芷妍越说越难过,悲伤的眼泪扑朔朔的往下掉:“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的皇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大军入城,他一个人跑了,却从没管过我的死活?” “我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 “皇兄,”萧芷妍充满失望的看着萧敬衍,“在你心里,可蹭把我这个妹妹放在心里?” “如果说当年逃跑的仓促,那后来呢?” “难不成七年来,你一直没有安顿下来?” 当年田牧川放大军入城,萧敬衍一直怀疑是萧芷妍搞的鬼。 可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萧芷妍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萧敬祁不可能把她发配到北疆那么多年,又削了她的爵位。 今天听到萧芷妍的控诉,心里的疑虑逐渐打消。 他示意萧芷妍身后的侍卫收了刀。 架在萧芷妍脖子上的刀终于撤了,说明萧敬衍相信了她的话。 萧芷妍终于松了口气。 赶紧走到萧慕瑶和萧慕白身边,拉着两个孩子对萧敬衍说道:“皇兄,这是我的两个孩子。” 随即示意两个孩子:“快点喊舅舅。” 萧慕瑶懵懵懂懂的,刚被人架了刀子,现在又要喊一个陌生人的舅舅。 她有点不太想喊。 宫里的皇上才是她的舅舅呢。 “娘,瑶瑶的舅舅……” 萧芷妍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她喜欢的人才会亲近。 连许宗业,她都熟悉了好几个月才喊了爹爹。 而萧敬衍一出现,就拿刀威胁她,肯定是不服气的。 可为了小命,萧芷妍只能凶她:“快点喊舅舅。” 萧慕瑶委屈极了。 可娘的脸色不好,她也只能委屈自己了:“舅舅。” 萧慕白就比较听话了,他也清清脆脆的喊了一声:“舅舅。” 萧敬衍这才有了些笑模样。 大手一摆道:“很好,果然是我萧敬衍的外甥和外甥女,有我们萧家的风骨!” 风骨这两个字险些让萧芷妍笑出声,大军一入城,他比谁溜的都快。 连自己的两个小儿子都没顾上管,全都死在乱军之下。 “谢谢皇兄夸奖。” 萧芷妍忍着呕吐感说道,目光落在许宗禾身上:“皇兄,你还记得吗?” “她就是许宗业的妹妹,小禾。” “是么?”萧敬衍漫步走到许宗禾身边,目光来来回回的在她身上打量,“当年还是个这么高的小不点,”他用手比划着,“没想到一晃就成大姑娘了。” 顿了下,“不如留在朕身边,朕封你做皇后。” 如果能把许宗禾留在身边,那许家不反都不行。 许宗禾不是萧芷妍,她和萧敬衍没什么感情。 而且她也不喜欢这个倒行逆施的暴君,连废话都懒得说。 “萧敬衍,你别做白日梦了,今天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死在当场。” “别忘了,我父亲是定邦侯,我两个兄长都是大将军,三哥还是当朝首辅。”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拼死为我报仇!” 许宗禾言辞犀利,句句铿锵,半点没有犹豫。 萧敬衍怔了一下,看向许宗禾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欣赏。 他摆了下手,示意手下放了许宗禾。 笑着说道:“果然是将军府的女儿!” “你放心,我对女人从来不会用强。” 许宗禾呸了一口,再没说一句话。 她自己虽然不怕死,可也怕惹恼了这个禽兽。 这么多人的命可都握在他手里呢。 萧芷妍适时说道:“一个不懂审时度势,不识时务的小丫头,皇兄不要放在心上。” “像皇兄这么优秀的男人,多少女人没有。” 既然萧芷妍演戏,许宗禾也尽量配合着:“呸,难怪我哥哥不要你。” 萧芷妍生气道:“把她拉到一旁去。” 许宗禾的哥哥就是许宗业。 萧慕瑶心里算着,而许宗业是她爹爹。 四姑姑说,哥哥不要娘,那不就是说爹爹不要她娘了? “四姑姑你不要胡说……” 萧芷妍一个冷刀子眼甩过去,吓得萧慕瑶生生住了嘴。 当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爹爹可喜欢娘了呢! 许宗禾被带走了,和许家的家丁关在了一起。 此刻山洞里只有萧芷妍、萧敬衍和两个小孩子。 萧敬衍有事和萧芷妍商量。 他现在无兵无权,想要杀回京城,只能指望许宗业。 等许宗禾走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许宗业真不肯要你了?” 这话问的大有深意。 萧芷妍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如果说了是,那萧敬衍肯定会打许宗业的注意。 可如果说了不是,她在萧敬衍那里没有一点利用价值,难保不会被他杀了。 他这个人,一向心狠手辣。 连自己儿子都能不顾的人,还指望他对她这个堂妹有什么怜悯之心吗? “倒也不是,只是他这个人现在一心当官,许家人的态度你也知道,一直不喜欢我。” “当年你赐婚的时候,许家人就反对过。” “皇兄,不如你现在放我们回去,容我想想办法,没准会有什么机会也说不准。” 萧芷妍的话渐渐打消了萧敬衍的疑虑。 但这些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当然不能这么容易放了。 “你一个人回去,这两个孩子留下。” 萧芷妍:“……” “那怎么行,他们还小。” 萧敬衍:“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亲妹妹,萧敬祁是不可能容下你的。” “七年前,他没杀你,不代表以后不会杀你。” “而且只要我重新登上皇位,你就还是我宠爱的长公主。” “这一切只有我会给你。” “咱们兄妹,到底是一体的。” 萧芷妍笑道:“九妹妹心里明白,这些年吃的苦,受的教训还不够么!” “你放心,只要一有机会,我都会帮你的。” “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只有你才能给我荣华富贵,否则我只能仰人鼻息,无比卑微的活着。” “不过,皇上一直怀疑我对他不忠,如果忽然没了两个孩子,只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还是让我们把他们带走吧。” 第89章 萧芷妍句句在理,萧敬衍被她说动了。 怎么说两个人也是“亲兄妹”,她没必要帮着外人。 除非她想做一辈子平民百姓。 可他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把她和两个孩子都攥在手里。 还准备趁机威胁许宗业,跟着他一起起兵。 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一定能将萧敬祁赶下台。 可听萧芷妍的意思,许宗禾对她好像并不怎么上心。 这和他印象里大相径庭。 实在无法相信。 自从父皇把萧芷妍送出宫,他的记忆里,许宗业一直对萧芷妍爱护有加。 他之所以给两个人赐婚,就是因为许宗业喜欢萧芷妍。 只要用萧芷妍控制了许宗业,那许家必须得站在他这边。 可这才六七年的光景,许宗业就对萧芷妍没感情了? 他还以为许宗业这些年一直单身,是在等萧芷妍回来。 可萧芷妍所言不像有假。 否则两个人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成亲。 如果许宗业对萧芷妍真没感情了,他把人抓来确实没什么用。 不过许宗业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不顾了? 当然了,一双没见过几面的儿女,确实不如他自己的前程重要。 更何况,萧芷妍还是前朝公主。 本以为许宗业对萧芷妍的感情很深,他还想利用此事。 现在看来,许宗业也不过俗人一个。 萧芷妍一直观察着萧敬衍。 眼见他迟疑,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 继续说道:“皇兄,如今许宗业不喜欢我了,也就两个孩子还能打动他。” “可说起来,他们父子才见多久,感情能有多深。” “如果两个孩子留下,他没准还会怀疑我利用两个孩子要挟他。” “那个时候,我就一点话都说不上了。” “皇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一定想办法帮助皇兄达成所愿。” 萧芷妍情真意切,说的萧敬衍动了心思。 留两个孩子确实没什么用。 而萧芷妍一向聪明,只要她肯帮自己,那可比留两个孩子当人质好多了。 毕竟真心帮他,和假意应付还是有区别的。 想及此,萧敬衍摆了摆手:“好,我放你们走。” 萧芷妍忍不住心潮颤抖。 绝处逢生便是她此时的感觉。 “那皇兄,九妹告退……” “等一下,”萧敬衍沉思道。 萧芷妍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那种刚刚见到希望,又被投入黑暗的感觉,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紧的绷了起来。 “皇兄……” 萧敬衍利用萧芷妍和两个孩子逼迫许宗业的计划显然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别的主意。 “九皇妹,你这次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和许宗业成亲。” 萧芷妍:“……这有什么用?” 萧敬衍:“只要许宗业娶了你,我就可以去徐州找他的老部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从徐州起事,倒逼许宗业。” “那时我们里应外合,还怕大事不成么!” 萧芷妍:“……这能行吗?” 之前她不愿意嫁给许宗业,就是担心萧敬衍利用他们的关系生事。 许宗业那么多部下,哪里能一个一个的通知过来。 就算都通知到了,万一冒出个乱臣贼子,利用此事,也会影响许宗业的前程。 轻则罢官。 重则杀头。 没准还会连累整个将军府。 如今萧敬衍果然打了这个算盘。 幸好她早就预料到了,没有冲动。 萧敬衍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怎么不行。” “徐州的汪景昌手握八万大军,他可是许宗业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许宗业对他有救命之恩。” “只要你们成了亲,我就可以利用此事,让汪景昌调兵。” 既然萧敬衍都想好了,萧芷妍自然要顺着他说。 “皇兄,你真是太英明了,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计划。” “那我现在就回去,逼许宗业成亲。” 看见萧芷妍这么配合,萧敬衍高兴极了。 萧芷妍为了做的像,又道:“不过许宗业对我不怎样,可能要费一番功夫。” “皇兄你千万不要着急。” 萧敬衍:“那你想点办法。” “你一向聪明,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的。” 就这么,萧敬衍放了萧芷妍。 这场雨下的极大,无数的水流自山上而下,冲开草丛,树坑,越过山石往下流去。 萧芷妍正要换衣服的时候,萧敬衍出现了,以至于她一直穿着湿衣服到现在。 从山洞逃出来后,萧芷妍的衣服已经干差不多了。 许宗禾担心她凉着,摸了摸她的衣服:“找个地方换换吧?” 这个时候还关心她的衣服。 萧芷妍心里感激:“已经干了。” “而且洞子里有火,没那么冷。” 虽然逃出了山洞,萧芷妍仍然放不下心来。 她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人追下来才松了口气。 刚下过雨的路不好走,到处都是泥泞,又滑又陡。 大家互相牵着,用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 “我们快点跑,万一后悔追上来,我们一个都跑步了。” 萧芷妍说到这里,迟钝了下,“小卫子,你先别管我们了,快点下山通知许大人,让他们派人来接我们。” 小卫子放心不下九小姐还有两个孩子。 “让赵五去,他腿快,山下有马。” 当然是越快越好,萧芷妍无不赞同:“那就赵五去。” 赵五领了命,脱离了队伍,一路跌跌撞撞往山下赶去。 萧芷妍还是不放心,只要没逃出萧敬衍的掌控范围,他们就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回去。 萧慕瑶和萧慕白人太小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大家,不时的还会摔个跟头。 好在两个孩子从小习武,底子好,摔一下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跑。 这种逃命的事情,萧慕瑶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深有经验。 反正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娘在山洞里跟那个怪叔叔说的话。 什么爹爹不喜欢她,不肯娶她,也不喜欢她和小白。 这可是大事。 “娘啊,”萧慕瑶抖了抖身上的土,跑的气喘吁吁,“爹爹真不喜欢我们吗?” 萧芷妍明白女儿的心思,笑道:“娘刚才是骗那个人的。” “爹爹怎么会不喜欢你。” “哦,”萧慕瑶放了心,挂了泥的小脸上露出和雨后阳光同样明媚的笑容。 “我就知道爹爹喜欢我和小白。” “也喜欢娘。” 送走了萧芷妍,萧敬衍开始做了上了重新登上龙椅的大梦。 可这大梦做了不到半刻钟,就被刘太医派来的人给破坏了。 “主子爷,刘太医让我转告您,萧芷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萧敬祁也知道了。” 正坐着美梦的萧敬衍,笑容僵在脸上,指骨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动。 眼里迸出凶光,恨不得将萧芷妍千刀万剐。 “来人,给我把萧芷妍抓回来。” “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一个都别放过。” 敢欺骗他! 他平生最痛恨欺骗他的人! “萧芷妍,朕势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 走了萧芷妍,这大山里的藏身之所被暴露,他必须尽快转移。 “吩咐下去,分批撤出大山。” “尽快。” 萧敬衍的人都是经过长年累月训练的有素之士。 萧芷妍她们这一伙人,小的小,弱的弱,就算是平地,一刻钟的时间也逃不出多远,更何况这大山里呢。 好在他们有邱老爹,熟悉地形,挑了近路,竟然躲过了萧敬衍的追踪。 可到了山底下,还是被抓个正着。 萧敬衍的人已经早早的守在了那里。 萧芷妍心里咯噔一下,在这里见到萧敬衍的人,肯定是自己哪里露出破绽引起了他的怀疑。 这才让人在山下等着他们。 对方来了几十个人,全都是跟着萧敬衍久经沙场的将士,各个威武雄壮。 萧芷妍心知逃不出去了,叮嘱许宗禾:“小禾,无论如何你都要带两个孩子逃出去。” 许宗禾急了:“那你呢?” 萧芷妍:“不管怎么说,我做了萧敬衍17年的妹妹,关键时刻还能拖延一会儿。” 只要等到许宗业,她相信许宗业,一定能救她出去。 “对了,还有这个,” 萧芷妍把背包递给许宗禾:“三师兄的药在这里,一定要完好无损的交给他。” 看萧芷妍像交代后事一般,许宗禾眼窝湿了。 “这怎么行,我答应过三哥哥,要保护你的安全。” 萧芷妍命令的口问道:“听我的,否则我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许宗禾眼里含泪,拉住了两个小家伙:“我们从北边走。” 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扔下母亲,他们仅仅的抓着萧芷妍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我们要和娘一起。” “我们要和娘一起。” “四姑姑,你松开我,我要和娘一起。” 萧芷妍眼里含泪,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忍着心痛道:“小白和瑶瑶听话,你们跟着四姑姑先走,娘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两个孩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萧芷妍知道小白一向最听话了,准备先说服小白:“小白,听娘的话,你带着妹妹先走。” 可今天的小白异常固执,他特别认真地摇了摇头:“小白要和娘一起。” 萧芷妍说服不了小白,只能去说服瑶瑶:“瑶瑶听话,否则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萧慕瑶也不肯走:“娘去哪,瑶瑶就去哪。” 萧芷妍:“……” “九公主——”为首一名身穿铠甲的大将,一直冷冷的看着萧芷妍。 此刻耐心耗尽,冷声道:“主上有请,跟我们回去吧。” 萧芷妍下意识的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好,我跟你们回去。” “不过你放他们走。” 铠甲大将凉飕飕的说道:“他们当然可以走,不过你的一双儿女可不能走。” 第90章 被萧敬衍识破,萧芷妍自己的命都怕保不住了,她怎么可能把两个孩子带过去。 “放肆!”萧芷妍端出曾经长公主的架势,喝道:“我是你主子的亲妹妹,你竟然敢如此无礼,不怕你主子杀了你!” 铠甲大将只听萧敬衍的。 对于萧芷妍的训斥,丝毫不放在心上:“末将奉主公令,必须带你和两个孩子回去。” 顿了下,他言辞坚决,一字一顿,“无论死活。” 说到不论死活,萧芷妍明白,萧敬衍什么都知道了。 不管是她还是两个孩子落到他手里,绝无活路。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萧芷妍带着两个孩子一边后退,一边招呼身边的家丁:“把这些个乱臣贼子拿下!” 许宗业给萧芷妍配的这些家丁,各个武艺高强,一点都不逊于铠甲大将。 听到萧芷妍的指令,他们立刻挥刀上前,不遗余力。 只可惜铠甲大将带了几十个人,而萧芷妍只带了七名家丁,算上许宗禾也不过八个人。 转眼的时间,就落了下风。 许宗禾担心萧芷妍落到对方手里,一边和铠甲大将缠斗,一边让她快点带孩子离开。 “九姐姐,你带着孩子先走。” 小卫子没什么功夫,他手持长刀挡在萧芷妍面前。 心里忍不住颤抖,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三爷啊,三爷啊,你怎么还不来啊!” “赵五也不知道到哪了。” “九小姐,我们先走。” 萧芷妍帮不上忙,她带着两个孩子往大路上跑。 能多拖延一会都多一线希望。 铠甲大将眼看着萧芷妍跑了,他命人缠住许宗禾和许家的家丁,他趁机追了出去。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得带萧芷妍回去。 “娘,他为什么要抓我们?”萧慕瑶一边跑,一边问。 萧芷妍顾不上回答:“这些人可比山匪厉害多了,我们快跑。” 萧慕瑶跑的气喘吁吁:“可我跑不动了。” 萧芷妍心疼孩子,可她片刻不敢停留,“跑不动也得跑,否则我们就没命了。” 萧慕白绷着小脸,表现的异常冷静。 他紧紧的跟在萧芷妍身边,既不不会跑的太快,也不会让自己落下。 反正不管生死,他都要和娘一起。 萧慕瑶跑不动了,忍不住抱怨。 “我不要爹爹了。” “爹爹说了不会让我们再受委屈,也不会让我们再吃苦。” “可关键时刻,他总是不在。” 萧芷妍反驳道:“昨天不让你来,是谁非要来的。” “再说你爹不是被皇上叫走了吗?” 萧慕瑶:“那他也不能总在我要出事的时候不在身边。” 萧芷妍:“快跑吧,你再抱怨下去,我们一个都跑步了了。” 小卫子跟在母子三人身边。 几个人的争吵他都听见了。 虽然这个时候不是争吵的时候,可心里难免会忍不住埋怨自家爷。 关键时刻总是不在身边。 而且这可事关生死啊。 铠甲大将武功高强,很快追了过来。 他手持利剑,毫不犹豫的向萧芷妍刺了过去。 小卫子提着长刀迎上去。 “九小姐,你先走,让我会会这个生瓜蛋子。” 可惜他也就是嘴炮厉害,被人一剑刺穿了肩膀,痛的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可心里记挂着九小姐,忍着剧痛爬起来继续缠住对方。 萧芷妍眼看着鲜血迸出,拉着两个孩子没命的跑。 两个孩子看见鲜血,怕的腿软,萧慕白还能坚持。 萧慕瑶可是一步都走不了了。 萧芷妍想把孩子抱起来,可她自己也是疲于奔命,哪里还能抱起个几十斤重的萧慕瑶。 眼看着铠甲将军提剑刺了过来。 萧芷妍将两个孩子紧紧的护在怀里,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她重活一世,没死在萧敬祁手里,倒是要死在萧敬衍手里了。 难道她命该如此? 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许宗业也是无辜的。 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许宗业看到她和两个孩子遇害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上一世,她被箭矢刺穿胸口。 而他当场自刎。 这一世…… 她只想他好好活着,否则也不用分开六年之久。 可现在…… 她是真的尽力了。 “唔……” 忽然一支长木仓刺穿铠甲将军的胸口,他不看置信的看着从胸口穿过来的枪头。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厉害的人。 他甚至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申吟。 萧芷妍紧紧的护着孩子,先是听到一声申吟,接着就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惊恐无措的看过去,就见铠甲将军倒在了地上,胸口被一支长木仓刺穿。 萧芷妍:“……” 许宗业身穿白衣,从铠甲将军的身后走了出来。 他像不染纤尘从天而降的勇士,在她性命攸关,绝望无助的时候来到她面前。 给了她希望。 也给了她新生。 “宗业——” 萧芷妍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许宗业轻轻的俯下身子,把人抱进了怀里。 “妍儿,我来晚了。” 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萧芷妍确定,他真的来了。 “不晚,不晚。” “正好。” 许宗业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除了吓到了,倒没受什么伤。 他松开萧芷妍道:“我去帮小禾。” 萧芷妍险些忘了,许宗禾和许家的家丁还在苦战。 她赶紧松开许宗业:“那你快去,小禾怕是要撑不住了。” 许宗业出手快很准,这几十个人还不够他练手的。 眨眼间就倒下了十几个。 其余的人眼看着将军死了,对方又来了高手,知道抓萧芷妍无望,全都往山里退去了。 他们训练有素,神出鬼没,化整为零,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丛林里。 穷寇莫追,许宗业收了长木仓。 看妹妹无恙,转身去找萧芷妍。 只要知道萧敬衍的行踪,就绝对不会让他逃出去。 “妍儿,你没事吧?” 他心里眼里都是萧芷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萧芷妍身上。 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萧芷妍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萧芷妍被救之后,刚才险些被杀的惊恐还没有散尽,望着许宗业的眼里尽是忧惧。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此刻的许宗业后悔极了。 前一段时间在京城里见过可疑的人,可他竟然让萧芷妍自己带人进山了。 “应该是有什么计划……”许宗业心不在焉道。 萧芷妍忽然想起萧敬衍的话:“对了,他说等我们成亲就去徐州找你的一个老部下,叫什么汪景昌的,手里有兵,怕不是早就接触上了。” 许宗业:“我这就让人去一趟徐州。” 萧芷妍:“对了,这事别忘了报给皇上,万一有人弹劾你私自联系守城大将也是麻烦。” 许宗业:“好,我知道了。” 萧芷妍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嘱咐了一遍,可还是不放心。 萧敬衍这个人,比一头饿极了的野狼还要凶残。 只要被他盯上,绝不会轻易罢手。 许宗业就是他最好的猎物。 早晚会从他这里下手。 今天她在山洞里欺骗他的话,肯定都被识破了。 而许宗业又这么及时的出现在这里,许宗业不喜欢她的说辞也不成立了。 想必萧敬衍还会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一想到这种可能,手脚都变得凉冰冰的。 偏生皇上不肯相信她的话。 “宗业,如果你是萧敬衍,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许宗业排兵布阵,带兵打仗,那是天纵奇才。 可对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情世故,他比四五岁的小白还小白。 “去徐州肯定不可能了,直接带人攻打京城,怕他没那么多兵,只会以卵击石。” 许宗业想了半晌,也想不到萧敬衍会做什么。 “也许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找时机。” 高宗做了14年皇帝,忠于他的死士多如牛毛。 仁宗也做了三年皇帝,全国各地不知道多少人效忠他,又不知道多少怀有二心的逆贼暗中助他。 否则,他都快进京城了,皇上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萧芷妍轻轻的摇了摇头:“这绝不是他的性格。” 许宗业:“那她会想办法抓住你,威胁我吗?” 虽然帮助萧敬衍的人很多,但他们大都没有实权,再者明目张胆的反叛,他们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只有他们将军府有这个实力。 这也是皇上不愿意他和萧芷妍在一起的主因。 万一将军府倒戈,对于大萧朝,将是灭顶之灾。 萧芷妍还是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萧敬衍的行踪暴露,他应该不会再去抓她,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他也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想什么办法。 萧芷妍心绪难安,不停的假设如果她是萧敬衍,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萧芷妍觉得,如果她是萧敬衍,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皇上之手杀了她。 如此许宗业势必会和皇上生出嫌隙。 也正是他起事的大好时机。 想及此,萧芷妍忍不住发抖。 皇上真的会杀她吗? “宗业,我忽然想到,萧敬衍会不会借皇上之手杀了我?” 许宗业心里一抖:“这怎么可能?” 第91章 回去的路上,萧芷妍和两个孩子坐在马车里,许宗业亲自驾车。 不过他看马车里宽敞,没一会儿就把驾车的任务交给了管家。 自从听了萧芷妍的假设,他的胸口一直堵着。 按理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杀萧芷妍。 毕竟他登上皇位都快七年了。 就算萧敬衍忽然出现,但两个人并无勾结。 今天萧芷妍还险些被萧敬衍杀死。 皇上应该相信萧芷妍。 可世事难料,谁又能预料到将来的事。 萧芷妍也心不在焉的。 萧慕白软软的靠着她,没有一点精神。 刚才受到了惊吓,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到底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精力耗尽,好像大病了一场般。 萧慕瑶竟然比萧慕白还有精神。 此刻她端端正正的坐在萧芷妍身边,瞪着乌黑的大眼睛充满警惕的盯着许宗业。 气呼呼的小模样,像只全身都充满戒备的幼兽。 又像浑身都长满刺的小刺猬。 许宗业喜欢了萧芷妍18年,但和两个孩子相处还不到八个月。 他早就习惯了全部注意力都在萧芷妍身上。 一刻看不到都充满了思念。 虽然六年没见,可这种习惯是深刻进骨髓里的。 目光无时无刻不追着她,心思也全都在她身上。 哪里分得出一星半点。 所以自从见到萧芷妍,他的注意力就全在她身上。 至于两个孩子,他只检查了一下,确认他们没事就放任不管了。 “妍儿,”许宗业钻进马车里,想要靠着萧芷妍坐过去。 可惜隔着两个孩子,他伸长了手臂还够不到她。 看着喜欢的女人虚弱不堪的靠着硬邦邦的马车,而他的怀里空荡荡的,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你坐过来一些,把小白放下。” 许宗业什么心思,萧芷妍再清楚不过了。 她也想靠进他的怀里。 可不行啊,两个孩子也要人安抚。 尤其萧慕瑶,还在气鼓鼓,许宗业怕是要费一番心思了。 她用下巴点了点女儿,用眼神示意道:不要女儿了? 人家刚才可是一边跑一边抱怨,不想要爹爹了呢。 许宗业一怔,视线落在萧慕瑶气鼓鼓的小脸上“……瑶瑶?” 萧慕瑶已经气了半天了。 被人追杀,连小卫子叔叔都受伤了,险些没了命。 好不容易把爹爹盼来了。 危机倒是解除了,可爹爹竟然都没抱抱她。 这还是爹爹吗! 果然像娘说的,爹爹不喜欢他们两个呢。 “哼!”萧慕瑶抱着小胳膊,小脸扭向了一旁。 许宗业:“……” 好吧,是他忽略了女儿。 “瑶瑶,”许宗业伸手扯住萧慕瑶,一使劲便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家伙虽然别别扭扭的,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过来了。 “是爹爹不好,爹爹来晚了。”许宗业真心道歉。 萧慕瑶气消的快,被爹爹抱住,已经消了一大半。 又听爹爹给她道歉,那一小半的气也没了。 想到刚才爹爹伸手利落的杀死坏人,救了娘和小白,想到爹爹英武帅气的模样,那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从心底蔓延,很快小脸就染上了笑意。 “既然爹爹道歉,瑶瑶就不计较了。” 许宗业想起他去山西剿匪回来那天。 萧慕瑶被门子欺负,发誓和他势不两立气鼓鼓的小模样,和小时候的萧芷妍简直一模一样。 没想到有一天,他许宗业竟然和萧芷妍有这么一双可爱的儿女。 攻破北疆,带大军攻入京城他都没有如此骄傲。 可看到这一双儿女,他却觉得这辈子最成功的事也不过如此。 是他和萧芷妍的女儿呢! 萧慕瑶一口气发泄出去,逃了一天,又险些被人杀死,惊恐蔓延进骨髓,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受到的影戏却不是轻易消除的。 她软软的倒进许宗业的怀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许宗业抱着她坐到了萧芷妍身边。 伸手将萧芷妍拢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此,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萧芷妍浑浑噩噩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 “宗业,怎么好长时间没见到小侯爷了?” 田牧川查到了一些有关盛阳公主的线索,出城半个多月了。 这事许宗业知道。 “出城了。” “说是打听到了盛阳乳娘的家人。” “乳娘临死前好像往家里捎过东西。” 萧芷妍哦了一声,精神越来越不济,她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句:“会和我有关吗?” 便睡了过去。 许宗业搂着萧芷妍,手掌一直握着她的手臂。 刚开始还是正常的体温,却不想越来越热,到最后烫的他心口都慌了。 还记得萧慕瑶险些被人抢走那天,她也烧成这个样子。 神志不清,胡言乱语,醒来之后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 “妍儿——” “妍儿——” 许宗业想要把人喊醒,可萧芷妍陷入昏迷之中,怎么都叫不过来。 许宗业急了,催促管家:“快点。” “直接去孙楚筠的草堂。” 马车一路颠簸,许宗业抱着萧芷妍,心急如焚。 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带着人飞到京城去。 马车狂奔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草堂。 许宗业担心了一路。 他让许宗禾把两个孩子送回将军府,自己则抱着萧芷妍进了屋。 “三师兄,你快点给妍儿看看,她烧的很厉害。” 孙楚筠听说了几个人遇袭的事。 深感自责。 要不是他拜托萧芷妍帮他采药,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让我看看,”他急急忙忙的抓起萧芷妍的手腕,摸到了她的脉搏。 所幸只是惊吓过度。 身体虚弱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这就让人熬药,应该没什么事。” 孙楚筠的医术,许宗业还是相信的。 可萧芷妍发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仍然免不了担心:“真没事吗?” “之前也有一次,莫名其妙的烧起来,又莫名其妙的退了。” “现在又是这样。” 孙楚筠反问道:“我的医术你还不信?” “放心吧,就是受了惊吓,很快会好的。” “不过以后尽量别刺激她。” “看她的底子,生两个孩子的时候没养好,落下了病根,以后年纪大了,很容易反复。” 许宗业揪心道:“没什么好办法吗?” 孙楚筠:“病症已经形成了,你见过河水倒流的吗?” “只能以后注意。” 许宗业心里难过,眼里充满了担忧。 默默的注视着萧芷妍。 床上的女子脸白如纸,仿佛被风雨摧残过的一朵芙蓉。 他的妍儿,从小多灾多难。 他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换她以后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萧芷妍这烧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副药下去,没用一刻钟,体温就恢复如常了。 不过人始终没醒,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许宗业始终守在她身边。 本想进宫面圣,可萧芷妍没醒,他实在放心不下。 昨天没能赶去山里和她会合。 原因很简单,被皇上困在宫里了。 一直到今天下午,他才想办法脱了身。 又遇到大雨耽误了行程,这才导致萧芷妍陷入险境。 救了萧芷妍后,他已经派人去寻萧敬衍的行踪了。 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如果这次不能斩草除根,那些怀有二心,一直观望的人就永远不会死心。 后半夜萧芷妍呼吸平稳,人看着没什么事了。 他嘱咐好从府里过来伺候萧芷妍的嬷嬷。 整理衣冠,准备进宫。 许宗业一夜没睡,皇上也一夜没睡。 听说萧敬衍出现在大山里,他哪里还睡得着。 当年父皇过世,只有11岁的他被人赶去北疆,一路经历所少艰难险阻就不说了。 期间高宗和萧敬衍不知道派了多少杀手,想要他悄无声息的死在北疆。 在北疆的16年,他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天活得小心翼翼,不是担心饭菜被人下毒,就是谨防身边小人出没。 就连走在自己的寝宫里,都会忽然冒出个杀手。 那种心惊胆颤,谨小慎微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如果不是他命大,哪里还能见到京城的天空。 他的第一个小公主,就死在出生那天晚上。 皇后临产那天晚上,他守在皇后身边,不想有刺客忽然闯入,惊了皇后。 导致皇后难产,只能保下一个。 万般心痛之下,他舍弃了自己的和皇后唯一的女儿。 那是他和皇后的女儿啊! 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 每次想起这些,他都恨不得将高宗拉出来鞭尸,挫骨扬灰。 把萧敬衍千刀万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萧芷妍受的那点苦算什么! 和他比起来,没有十之一二。 皇上想到萧敬衍,恨得咬牙启齿。 可转到萧芷妍身上,莫名的又想起三天前萧芷妍对他的那片控诉。 如果萧芷妍真是他亲妹妹,他报复萧敬衍的一切不都加注在自己妹妹身上了? 不,不可能。 皇上心绪烦乱的攥紧杯子,好像这只杯子就是萧敬衍一般。 直到太监进来禀报:“许首辅求见,”他的手指才慢慢松开。 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解决萧敬衍。 “快传。” 第92章 君臣两个见了面,许宗业行了大礼。 皇上明明一夜没睡,却故作平静的问道:“这么早见朕,什么事啊?” 皇上脸色不好,许宗业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人多半一宿没怎么合眼。 此刻却还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他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皇上,您现在相信萧芷妍了吧?” 皇上想听的可是萧敬衍的事。 许宗业开口就是萧芷妍。 心里难免不舒服:“爱卿为何这么说?” 许宗业:“昨天萧敬衍抓了萧芷妍的事,想必您都听说了吧?” 皇上:“那不是又放了吗?” 许宗业:“那是萧芷妍骗了他才逃出来的,没多久萧敬衍就反应过来了,派人追杀萧芷妍。” “要不是微臣去的及时,只怕……” “您永远都找不到盛阳公主了。” 皇上:“……”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沉思,他已经快要相信萧芷妍就是他的亲妹妹了。 不都说母女连心,太后看见萧芷妍第一眼就觉得她像自己的女儿。 这种感觉不是凭空而来的。 而且薛淑妃的女儿,曾经被太医断言过,活不过三岁。 而他的妹妹和薛淑妃的女儿不过差了一个月。 刚刚一周岁的小孩子,只要功夫做得好,确实可以瞒住很多人。 再者,哪有父皇健在,而小公主却被送出宫抚养的。 种种迹象表明,萧芷妍都有可能是他的亲妹妹。 只是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毕竟六年前,他可是下了杀令的。 要不是许宗业千里迢迢赶回来,用他的军功和项上人头作保,他已经把萧芷妍杀了。 皇上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心惊肉跳。 他的亲妹妹险些被他杀死,还被他赶去北疆那种苦寒之地生活了六年。 甚至,他还亲自削了她的爵位。 如果萧芷妍真是他的亲妹妹,他以后要如何自处! 皇上不说话,许宗业也不说话。 这个时候说多错多,他没有证据,只能让皇上平心而论。 谁知道皇上会做出怎么样的判断。 “她呢?” 大殿里沉默了许久,皇上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许宗业怔了一下,莫名的紧张道:“在孙大夫的草堂。” 皇上皱眉:“为什么?” 许宗业:“高烧不退,孙大夫说是惊吓过度。” 皇上:“……” “很严重?” 许宗业:“当年生产的时候伤了身体,底子不好,刚回京城的时候,瑶瑶险些被人偷走,她也烧了一回。” 皇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茶还是昨晚的,早已经凉透了。 他皱着眉头将茶碗放到了一旁。 太监注意到皇上口渴,上前换了一杯热的。 皇上心不在焉的端起茶杯,又莫名其妙的放了下去。 他背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朕这两天胃疾犯了。” “说起来,这宫里的御医没有一个顺眼的。” “还是孙太医最了解朕的身体。” “爱卿你陪朕去一趟。” 许宗业:“……” 皇上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要出宫看一个被赶出了太医院的太医? 身体真出了什么毛病,不能把孙楚筠召宫里来吗? 许宗业有一颗玲珑心。 很快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这不是去看大夫,多半是想看看萧芷妍。 难道是听说她高烧不退,担心她? 这是承认了她这个妹妹? 许宗业真心为萧芷妍感到高兴。 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皇上这个哥哥,她可能不怎么在意。 但能和母后相认,她肯定很高兴。 而且,他们再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了。 只要皇上昭告天下,萧芷妍是盛阳公主,他们成亲就再也不会被人利用。 如此,他们两个也能修成正果了。 一家人再也不用分开。 一路上皇上都没怎么说话。 许宗业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萧敬衍的事不得不尽早处理,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熟的计划。 萧敬衍的行踪已经暴露,只要给他一支精兵,一定会将萧敬衍极其党羽斩草除根。 “皇上,”许宗业趁着去草堂的时候,在路上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我已经派人去找萧敬衍的行踪了,这几天肯定有结果。” “到时候,皇上给我一支骑兵,我亲自把他抓回来。” 皇上沉吟不语,半晌后,道:“好,不过朕不要活的。” 许宗业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看着他这个年轻的首辅大人,有些忍俊不禁。 “你说说你,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在人情世故上,就这么不通呢?” 许宗业确实想不明白。 萧芷妍聪明伶俐,如果她在这里,肯定已经猜透皇上的心思了。 不过就算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也不影响他处理政务。 “请皇上示下。” 如果是别人,皇上断然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可许宗业是他最信任的人。 自然不会瞒着。 当然了,如果许宗业能自己想明白就好了。 “说起来呢,我们怎么也是亲兄弟。” “朕这双手不想沾上他的血。” “这事啊,还是你帮朕处理干净。” 皇上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许宗业的肩膀,又摇了摇头:“算了,这事交给你做也不好。” “到时候,朕给你派个人,有比你更合适动手的人。” 许宗业不想猜测皇上的心思。 既然皇上已有打算,他照做就是了。 “微臣听命。” 皇上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萧敬衍毕竟当了三年皇帝,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着暗中效忠他呢。 在那些人眼里,萧敬衍不光是他们的主子,还是能给他们荣华富贵的人。 谁杀了萧敬衍,就是绝了他们的路。 皇上不想自己最信赖的大臣被人盯上。 当然了,如果萧芷妍真是他妹妹,他也不想萧芷妍陷入险境。 这事最适合交给田牧川了。 反正他已经背叛过一次萧敬衍,不在乎再背叛一次。 大不了,到时候,他把宣平公主赐给他。 也算是弥补了他心里的愧疚。 许宗业不明白他的心意。 最好永远都不明白才好。 就让他的首辅大臣永远干净、纯粹下去吧。 皇上来到草堂,莫名的又不太想进了。 他见到萧芷妍说什么? 凭感觉认妹妹可不行。 许宗业眼见着皇上不走了,疑惑道:“皇上不见吗?” 皇上咳了两声:“总觉得朕这胃病又好了,就……不进去了吧。” 许宗业:“……这调养身体可不在一时半刻,您不也嫌弃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不精吗,不如让孙大夫给您看看。” “爱卿说的有理,”皇上拧拧巴巴的进了草堂。 昨晚许宗禾走之前将药材交给了孙楚筠。 此刻孙楚筠刚看过萧芷妍,见她没事便出来研究药材的用法了。 只有这一次机会,否则就得等明年了。 再者萧芷妍为了这药险些赔上性命,他说什么都不能浪费了。 沉思间看见许宗业带着皇上以及十几名侍卫进了院子。 他怔了下,滑着四轮车快速来到皇上面前。 “草民见过皇上。” 他双腿不便,只能坐在四轮车上行了礼。 皇上也不介意,摆了摆手道:“孙太医不必拘礼。” 皇上竟然还称呼他为太医,孙楚筠不敢当:“皇上,草民已经不是太医了。” 皇上哦了一声:“朕倒是忘了,你已经不在太医院了。” “对了,当年朕还要提拔你做太医院院判,后来怎么就听说你治死了一名产妇,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皇上还记着这事,孙楚筠有些感动。 “多谢皇上记着这事。” “草民当年被人诬陷,一尸两命,时至今日也没能查出真相。” 皇上皱眉:“既然有这事,怎么没告诉朕?” 孙楚筠充满伤悲的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草民……” 皇上注意到他的双腿,心里充满了疑惑。 “对了,朕记得孙太医可是位风流倜傥的少年天才,朕还记得你文武全才,武功应该不在许爱卿之下,这腿是……” 提到双腿,孙楚筠悲从中来。 如实回道:“是被人下了剧毒。” 皇上:“何人?” 孙楚筠:“是……” 他看向许宗业,心有难言之隐,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许宗业点了点头。 既然能见到皇上,当然是要当面陈情了。 皇上注意到孙楚筠看向许宗业,有些不悦:“朕问你话呢,你看他干什么?” 孙楚筠如实道:“是一名小宫女。” “小宫女?”皇上纳闷了,“小宫女怎么会给你下毒?” 孙楚筠:“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一名叫秋香的宫女。” 宫里那么多宫女,皇上那里记得。 “朕认识?” 孙楚筠迟疑道:“是杨贵妃身边的一名小宫女。” “你说秋香啊,”皇上想起来了,“挺伶俐的一名小宫女,不过朕听说她老家出事了,杨贵妃给了恩典放出去了。” 孙楚筠:“哪里是出去了,分明是落井而死。” 皇上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孙楚筠忽然扶着椅子起来跪到了地上:“草民求皇上做主。” 皇上看了眼许宗业:“扶他起来。” 许宗业将孙楚筠扶到椅子上,“三师兄,你还是坐着说吧。” 孙楚筠拱手谢了皇上,将当年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秋香是杨贵妃身边的一名宫女,和刘太医早有勾结。” “当年为了太医院院判一职,草民被刘太医先诬陷,后下药,导致草民双腿残废,直至今日,还不能下地行走。” 皇上没想到孙太医离开太医院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奇冤。 “可有证据?” 孙楚筠:“草民离开太医院,无法查询证据。” “不过皇上可以问问宫里的老人,秋香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如果她确实出宫了,自然能证明草民所言有假。” “可如果她真是被人推下井的,那就说明,草民的指证不是无的放矢。” 第93章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 眉心皱起老大个疙瘩。 孙楚筠的话也太过匪夷所思了点。 虽然句句指的都是秋香。 可秋香是杨贵妃的贴身宫女。 如果她和刘太医勾结陷害孙太医,会是她自作主张,还是有人指使? 这些年,他对杨贵妃可以说比皇后都好。 她指使个丫鬟给太医下毒做什么? 萧敬衍忽然出现,又冒出个贵妃的婢女和太医勾结案,真可谓是内忧外患都赶一起了。 皇上心烦意乱,看了一眼许宗业:“许爱卿,你怎么看?” 许宗业把孙楚筠从大山里抓回来,却一直没和皇上提这事,不是他不想管。 而是没法管。 这关系到皇上的后宫。 杨贵妃怎么说也是二皇子的母亲。 皇上不一定能下决心处理这事。 万一皇上有立二皇子的心思,那杨贵妃所犯之事,不用别人说,皇上就都会为他抹平。 到时候这世上不过是多一个枉死之人罢了。 天家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一切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如今皇上问他,他也不想过多参与,免得皇上觉得他心有偏颇,从而加大了这件事情的复杂性。 “皇上,微臣不擅长平冤断狱,这事还是交给大理寺卿吧。” 交给大理寺卿? 皇上皱了皱眉。 如果交给大理寺卿,这事势必要查出个结果来。 如果孙楚筠所言非虚,杨贵妃只怕…… 皇上一时间难以决断。 怎么说也是他宠了六七年的爱妃。 又为他生过一儿一女。 万一这事真有牵连…… “这事容朕想想,”皇上看向孙楚筠,见他平静无波的眸子敛起一股戾气。 安抚道:“朕一直看好你,你放心,这事朕既然知道了,肯定会给你个交代。” “只不过现在局势紧张,朕分。。.身乏术,过一段时间吧。” 皇上虽然没处理此事,不过还想着安抚他一介草民,孙楚筠知道皇上一时难以决断,也是正常表现。 只不过他这双腿,定然要讨个说法的。 许宗业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 他什么都没说。 皇上一直观察着许宗业。 万一许宗业坚持查下去,他还真不好办。 好在许宗业没有紧追不舍。 他就喜欢许宗业这点,不该管的事,一点都不逾越,很有分寸感。 但是该坚持的事情,又寸步不让。 所以他才在许宗业班师回朝之后,封了他首辅大臣之职。 不过,他也知道,许宗业虽然没有明着穷追不舍,但他也有自己的行事步骤。 否则他也不会将孙楚筠带到自己面前来。 这事早晚是要解决的。 皇上此行也没什么目的,说是看病,他哪有什么病。 就算有,也是心病。 萧芷妍没见到,倒是莫名其妙的听了这么一桩案子。 没来由的气恼。 反正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皇上打算回宫了。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紫衣的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皇上呼吸一滞,目光将人紧紧锁住。 他找了22年的妹妹,会是眼前这个吗? 萧芷妍早就醒了,梳洗之后准备吃点东西,就听见外边有人说话。 知道许宗业回来了,她下意识的就要出来。 可她恍惚听见了皇上的声音,又停住了脚步。 如非必要,她一次都不想看见这人。 不过关系到三师兄的冤案,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一把。 萧芷妍这才出了屋。 “宗业,你回来了?”萧芷妍睡了一觉,身体好多了。 她步履轻盈的走到许宗业身边,满眼含笑的望着他,“你那么早出门,吃过了吗?” “刚才嬷嬷做了好吃的,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许宗业看见萧芷妍没事了,能说能笑,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不饿,妍儿你没事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萧芷妍的额头,肌肤微凉,和他的一样,笑道:“看起来没事了,不过还是要多休息休息。” “昨天晚上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府里,一会儿你也回去吧,我怕他们两个找你。” 萧芷妍:“嗯,我吃过了饭就去。” 她说完这话,瞄了一眼皇上,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宗业,你有没有听见我昨晚说梦话?” 许宗业皱了皱眉,“没有啊,怎么了?” 萧芷妍第一次高烧,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脖子,说什么堵不住了话,当时他还以为萧芷妍喜欢的男人是被人割喉而死的。 可他后来打听过,没听说过这样的人。 可能是她烧糊涂了。 这次看她发烧,他特意观察过,确定自己没有听见她说胡话。 萧芷妍按了按额头,纳闷道:“说起来也奇怪,昨晚做梦丢了一只鸡。” 许宗业:“……” 萧芷妍:“我好不容易从小养大的鸡呢,被你的小妾偷吃了。” 许宗业:“……” 他光杆一个,哪来的小妾。 萧芷妍一娇一嗔间,满是愤怒:“我气不过嘛,又不能把她怎么着,就找你去评理,可谁知道你竟然不帮我,还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一只鸡而已。” “一只鸡怎么了,一只鸡就不是生命了?” “就不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 “就不是我大萧治下的生灵了?” “你就是护着你的小妾。” “舍不得你的小妾。” “觉得小妾比我重要。” “许宗业,你就是宠妾灭妻,天打雷劈,欺负我娘家没人!” 许宗业:“……” 萧芷妍这一顿生动形象的指桑骂槐,倒把孙楚筠逗笑了。 皇上可是气的够呛。 他就不该过来。 没见一个好脸色,还惹那么大一个麻烦。 什么被人吃了一只鸡,又是大萧的生灵了。 什么宠妾灭妻天打雷劈。 这哪是骂许宗业。 许宗业有个屁的小妾,他光杆一个人,前些天还交了单身罚银。 这骂的分明是他。 皇上凉飕飕的扫了一眼萧芷妍,希望她适可而止。 这还没确定身份呢,就敢这么指桑骂槐了。 他可是皇上。 萧芷妍骂的就是皇上:“咳咳,我们家宗业,昨天和人恶战了一场,到现在还没休息过,饭也没吃,皇上是不是应该体恤一下大臣?” 皇上心说我就吃过吗? “咳咳,”他不好和萧芷妍争执,只对许宗业说,“朕这胃疼的毛病又犯了,往常耽误了饭点也是这个疼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痛苦之状。 手掌也同时按在了腹部上。 萧芷妍注意到他手掌按的部位,凉飕飕的纠正道:“那是肚子,再往上才是胃呢。” 连她女儿都知道的事。 还好意思装。 皇上:“……” 索性也不装了,“既然许爱卿还没吃早饭,不如一起用膳吧。” 萧芷妍不知道皇上抽了什么疯。 既如此说,她也只好去吩咐嬷嬷们准备早饭。 许宗业拱手道:“皇上,请。” 皇上走了两步,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孙楚筠:“孙太医,你也过来吧。” 萧芷妍胃口不佳,对面又坐着皇上,这能吃得下才怪了。 许宗业知道她最喜欢娘做的樱桃肉,先给她夹了一些。 “嬷嬷说,娘特意给你做的,尝尝。” 萧芷妍感激许老夫人,只好吃了一些。 皇上也没什么胃口。 对面两个人还不停的喂狗粮,他哪里吃的下。 “咳咳咳,”他吩咐旁边的嬷嬷,“既然是老夫人亲手做的樱桃肉,给朕也来一些。” 他自己要吃,还不忘招呼同样没有胃口的孙楚筠。 “孙太医,你也尝尝,老夫人的手艺很好。” 萧芷妍和许宗业对视了一眼,目光里都流露出来几分无奈。 皇上知道萧芷妍不待见他。 他也懒得搭理这个犹如泼妇一般的女人。 许宗业的殷勤样,他根本没脸看。 真给他们男人丢脸。 只和孙楚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朕如果没记错,你好像是神医鬼蜮子的徒弟。” 孙楚筠如实回道:“草民是鬼蜮子的三徒弟。” 皇上感叹道:“当年朕在北疆中了毒箭,还是鬼蜮子帮朕治好的,否则朕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萧芷妍没听说过这事,心里大为震撼。 没想到皇上在北疆那么凶险。 不由得生起一丝怜悯。 她端了碗汤到皇上面前:“这个刚熬出来的,还热着。” 没想到萧芷妍会主动递给他一碗汤。 皇上怔了下,心里莫名的漾起一股喜悦。 他说了句,“朕不怎么喝汤,”却还是端起碗喝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他干脆放下筷子,将一碗汤都喝了下去。 看得许宗业目瞪口呆。 这就是典型的嘴上不好,身体倒很诚实。 皇上清了清嗓子,也没搭理萧芷妍。 继续和孙楚筠聊天:“对了,朕在北疆十几年,怎么没见过你?” 孙楚筠:“草民从小和师父学习,正好那些年家里出了些变故,草民回去处理。” “后来就来了京城,想来是错过了。” 皇上:“那你师父还有别的徒弟吗?” 皇上拐外抹角的就想问萧芷妍。 孙楚筠心明镜似得,自然会如实相告。 “草民之上还有两位师兄,早前就出徒了。” “在之后,师父收了小师妹,也就是萧芷妍。” “我们还是在京城相认的。”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难怪太后吃了萧芷妍的蜜饯多年的痼疾都好多了。 原来拜了鬼域子为师。 第94章 一顿早饭吃的也算融洽。 皇上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回宫。”他漱完口,洗了手,说话的对象是许宗业,眼睛瞄的却是萧芷妍。 萧芷妍昨天受到了惊吓,今天恍恍惚惚的,也懒得细究皇上的心思。 不过被人注视着,总要给个反应。 “民女送皇上。” 免得又挑她不懂礼数。 皇上咳了一声,道:“没事的时候,多进宫陪陪太后。” 萧芷妍蓦得来了精神:“可以吗?” 她不喜欢皇上这个哥哥,可她喜欢太后啊。 那种母子连心,想要靠近的感情,是无法控制的。 看萧芷妍愿意进宫,皇上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太后年纪大了,经常出宫不方便,你多去看看她。” “是,”萧芷妍高兴道,“民女记下了。” 有了皇上的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宫了。 萧芷妍心里能不高兴么。 五岁的时候,薛淑妃过世,她就被送去了薛国公府。 从有记忆起,她就不知道和母亲在一起什么感受。 看见别的孩子亲亲热热的拉着母亲说话,在母亲怀里撒娇,受了委屈可以找母亲哭诉,她心里充满了羡慕。 如今能时常进宫看望太后,也算是慰藉了小时候的遗憾。 看见萧芷妍如月一般的脸上充满喜色,皇上也莫名其妙的弯起了唇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萧芷妍的笑看起来很顺眼。 萧芷妍也难得看他顺眼了一些。 “皇上慢走。” 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终于缓和了一些。 本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 可是没想到,这竟然是两个人关系的巅峰。 “皇上,太后不好了。” 一名骑马而来的太监,一路风驰电掣般的赶来,到皇上面前翻身下马,一边往地上跪一边急喊。 “太后不好了。” “太后不好了。” 皇上笑容僵在脸上,厉声呵斥道:“休得胡说,太后好好的,怎么会不好了?” 太监擦了把头上的汗,哭道:“太后吃过早饭去花园里喂鱼,谁知道忽然晕倒在了路上。” “已经叫了太医,奴才不敢耽搁,皇上您快回去看看。”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皇上按住额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快扶朕上马。” 听说太后晕倒了,萧芷妍比谁都急,她手足无措的看着皇上,“民女,民女也一起去。” 皇上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那马便冲出了院子。 皇上一边催动马匹,一边喊道:“还要朕专门给你下一道圣旨!” “驾——” 皇上着急,一个人先走了,许宗业担心皇上出事,赶紧牵过自己的宝马。 幸好他昨天骑去大山的白马没有送回许家。 眼见着萧芷妍着急,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长臂一身便把她拉到了马背上。 “别急,我们跟过去看看。” 萧芷妍哪能不急,“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晕倒了。” 许宗业安抚道:“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不过你也别急,经常有太医检查,肯定不会出什么事。” 许宗业的宝马腿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皇上。 皇上看见许宗业带着萧芷妍一起,什么都没说。 萧芷妍毕竟是大夫,跟过去看看总没有坏处。 皇上心急如焚,催动快马,一路赶回了寿康宫。 “母后怎么样了?”皇上跳下马背,一边步履匆匆的往宫里走,一边询问身边的宫女。 宫女面色如土,各个小心翼翼,屏气敛声,没有一个出声回答皇上的。 一看太后病的就不轻。 皇上心里更急了。 此刻太后躺在床上,面色暗沉,看不出什么情况,只是昏迷不醒。 而刘太医带了一众太医院的御医,站在屋里,一个个的全都低着头,拿不出办法。 秀娥眼见着皇上回来,急忙跑了过来:“皇上,您快点想想办法,太后刚才吐了口血就晕倒了,到现在也不醒。” 皇后一直守在太后身边,除了干着急也没什么办法。 杨贵妃站在皇后身边,一直没做声。 注意到萧芷妍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怒视着刘太医,“连什么病都看不出来吗?” 萧芷妍和许宗业一路跟着皇上进了寿康宫。 萧芷妍担心太后,眼见着这些太医都没办法,她自告奋勇道:“让民女看看。” 她不等皇上同意,便跑向太后的床榻。 却不想被刘太医给拦住了去路。 “九小姐,留步。”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萧芷妍不认识。 但听皇上询问他的口气,猜测着他便是刘太医。 “你这是做什么?” “干嘛拦住我?” 刘太医先看了一眼许宗业,莫名的缩了一下肩膀。 但很快又重新鼓足了底气,对皇上拱手道:“这里谁都可以靠近太后,唯独九小姐不行。” 皇上心烦意乱,也没什么好态度:“为什么?” 刘太医:“太后的病症,这里的太医全都知道,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皇上一惊:“你什么意思?” 刘太医:“太后是中了慢性毒药。” 皇上:“什么毒?” “这又和萧芷妍什么关系?” 刘太医:“这就要问九小姐了。” 萧芷妍担心太后,她一心要给太后看诊,却不想被个刘太医拦住。 如今又说太后中了毒。 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太后的面容,确实像中毒的样子。 听刘太医的口吻,分明是在指责那个下毒的黑手就是她。 如今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既然已经查出来太后中了什么毒,那你们倒是快点给太后解毒啊!” 皇上被刘太医牵着走,这会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快点给太后解毒,还耽误什么!” 刘太医忽然跪了下去,神情格外悲痛:“此毒……无解。” 皇上一个五雷轰顶,险些晕过去。 幸好被杨贵妃扶住。 “皇上,皇上你没事吧?” 萧芷妍听说无解,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软绵绵直往地上栽。 许宗业眼疾手快,下意识的扶住了她。 “妍儿——” “什么毒,怎么会无解?”萧芷妍强作挣扎,她盯着刘太医质问,“到底什么毒?” 皇上推开杨贵妃,怒视着刘太医:“怎么会无解,是不是你自己能力不够?” “萧芷妍,你快点过去看看。” “是,”萧芷妍绕开刘太医,亲自给太后检查了一遍。 越查越心凉,确实如刘太医所说,太后中了毒。 一种很奇怪,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的剧毒。 倒是和三师兄孙楚筠中的毒有几分相似。 “怎么样?”许宗业跟在萧芷妍身边,看她脸色不好,担心道。 萧芷妍心慌意乱,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查不多出来什么毒。” “宗业,我查不出来。” “宗业……” 她才刚找到母亲,还没相认,怎么就中毒了呢。 亏她还是神医的徒弟,竟然束手无策。 萧芷妍越想越绝望。 太后年纪那么大了,就算找到解药,又怎么经得起。 “妍儿。”许宗业把人抱进怀里,安抚道,“我们慢慢想办法。” “你查不出来,不还有三师兄呢吗。” 萧芷妍慌乱之下,险些把三师兄忘了,他推开许宗业,急忙和皇上说道:“皇上,快点把孙楚筠请来。” 皇上知道孙楚筠的本事,立刻吩咐大太监:“快去把孙楚筠请来。” “不行。”刘太医又站出来阻止道。 皇上冷着脸呵斥道:“你自己又看不了,难道还要阻止母后解毒吗?” 刘太医悲痛欲绝的说道:“请谁都不能请孙楚筠。” 皇上:“为什么?” 刘太医:“太后为什么中了这个毒,您还是问问九小姐吧。” 皇上心烦意乱,全无章法:“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刘太医:“这事也简单,只要问问太后的贴身宫女,太后最近经常吃什么东西,就知道太后中什么毒了。” 皇上冷冷的看向秀娥。 秀娥惊吓不止,慌慌张张的跪到地上。 “太后的膳食,平时都有人专门处理,每次进食前,也都有人检查,不可能出问题,除非……” “除非是……” 秀娥忽然想起蜜饯的事,她看向萧芷妍,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皇上怒道:“到底什么,快点说出来。” 秀娥只能如实说道:“除非是蜜饯。” “最近太后每天都要服用。” “蜜饯?”皇上皱眉道。 秀娥不敢看周围人,低着头小声道:“是九小姐送来的。” “秀娥,不准胡说!”这话分明是在指责萧芷妍谋害太后,许宗业急了,当众呵斥道。 秀娥不敢看许宗业,她也是据实汇报。 “皇上,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话。” “太后的每样膳食都是检查过的。” “只有九小姐送来的蜜饯,没人检查。” 许宗业:“你胡说,萧芷妍给太后送的蜜饯,我也曾服用,怎么没中毒?” 秀娥:“这……奴婢不知道。” 许宗业还想辩解,皇上却忽然出声制止了:“够了!” “萧芷妍,你给朕说说怎么回事?” 萧芷妍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她现在一脑子浆糊,只知道太后中毒了。 和三师兄中的毒差不多。 三师兄年轻力壮,又有武功还废了一双腿。 太后身体向来不好,年纪又大了,怎么熬得过去。 想及此,萧芷妍肝肠摧断,恨不得代替太后受这个罪。 杨贵妃一直站在皇上身边冷眼看着屋里的一切。 这会儿倒是走了出来。 “皇上,这还用说吗?” “萧芷妍是高宗的女儿,萧敬衍的亲妹妹。” “这之前太后一直好好的,昨个萧芷妍和萧敬衍见了面,这太后就病倒了。” “说起来,怎么那么巧?” “肯定是两个人串谋好的。” “一个在外边起事,一个在宫里做内应,先杀了太后,就可以让皇上方寸大论,然后趁机带兵入城。” “皇上啊,不是臣妾杞人忧天,现在是不是该命人加防城门,万一有人里应外合……” 她看向许宗业,眼里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本来想一口气说完的,可惜对面是许宗业。 她不知道皇上的态度,有些话就不敢说了。 可这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正好。 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杨贵妃说的句句在理。 皇上本来就疑心萧芷妍,现在听了杨贵妃的话,可以说处处都印证了他的怀疑。 萧芷妍是萧敬衍的亲妹妹。 现在想害死他的母后,和萧敬衍两个人里应外合,谋取他的江山。 亏他今天竟然还去了草堂。 甚至放她入宫,随时看望母后。 引狼入室的竟然是他自己。 “来人啊,”皇上一声令下,“把萧芷妍给朕拿下。” “皇上!”许宗业眼见着事态越发的不可控制,他急忙来到皇上面前,希望自己的话能让皇上醒悟。 “萧芷妍她是盛阳公主,怎么可能谋害自己的母后。” 皇上眼里猩红,他比谁都生气。 怒视着许宗业,恨不得一副吃了他的架势:“许宗业,你别被这个妖女迷了心智。” 许宗业知道皇上因为太后中毒失去了分寸,可萧芷妍也是无辜的。 “皇上,您能不能冷静一点,现在应该想办法给太后解毒,而不是追究责任。” 皇上犹如长了一身刺的刺猬,刀枪不入,水火不容,“你能解毒?” 许宗业苦口婆心道:“孙楚筠的医术您也知道,没准就有办法。” “他有办法?”皇上冷笑道,“他有办法,自己怎么会坐在四轮车上?” “再说他可是萧芷妍的师兄,他真的会为太后解毒?” 杨贵妃适时说道:“就是啊,他不来没准母后还有救,他一来……” 许宗业一个凉飕飕的眼睛扫过去,杨贵妃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心知自己已经得罪了许宗业。 不一次性搬倒,自己绝没有好日子。 “要我说,萧芷妍下毒,某些人不知道起了什么作用。” “说是尝过蜜饯,可他就不能提前服了解药吗?” 杨贵妃说到这里,越来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皇上,要我说,先把将军府围起来,万一有些人起了什么心思,也好有个制约不是。” 杨贵妃说的似乎句句在理。 皇上一时间难以决断。 皇后听不下去了。 她向来温柔,与世无争。 可也不想眼看着皇上把将军府逼上绝路。 “皇上,”皇后走到皇上身边,她嗓音温柔,蕙质兰心,“萧芷妍的身份不明,臣妾想着,也不用轻易下结论,不如先把她关到后宫去,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做论断。” 许宗业一直护在萧芷妍身边,眼里充满了杀气。 皇上知道,今天真把萧芷妍杀了,许宗业就算不反,也不会再为他所用了。 失去了许宗业,犹如失去了一只臂膀。 皇上就算再气,也不会没了这点理智。 皇后眼见着皇上逐渐恢复理智,又道:“许老将军历经四朝,是我们大萧朝的一座靠山。” “许宗业当年远征北疆,又为我们大萧朝立下汗马功劳。” “这天底下谁会谋反,许家都不会反。” “还请皇上三思。” 皇后句句在理,皇上怒火消了几分。 可母后还躺在床上,他怎么可能凭着皇后几句话就放人。 “放肆!” 皇上喝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朕退下。” 皇后被皇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无边的委屈从心底蔓延上来。 杨贵妃说什么都行,她说什么都不行。 在皇上心里,果然还是有偏颇的。 皇后虽然委屈,可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皇上,臣妾还望皇上三思。” “三思?”皇上怒道,“朕四思五思都思过了,太后被人下毒是真,那你给朕找出下毒之人来?” “找不到下毒的人,那你给朕把毒解了也行!” 皇后:“……” 皇上:“来人,先把萧芷妍打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萧芷妍本以为重生之后,她躲到北疆那种苦寒之地,和皇上不再有瓜葛,便可以躲过上一世被皇上射杀的结局。 可惜重来一次,她并没有什么长进。 如今还是和皇上走到了对立面。 萧芷妍倒不在乎自己这一条命。 可她还有两个孩子,也还有许宗业。 更何况太后还躺在床上,生死难料。 “皇上,”萧芷妍忍着悲痛走到皇上面前,她形容枯槁,神情悲寂,先行了礼,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道:“民女绝对没有毒害太后。” “肯定有人陷害。” “如果民女真的是萧敬衍的亲妹妹,为什么要毒害太后,而不选择直接毒害皇上?” “毕竟今早皇上还和民女一同进过食。” 萧芷妍言尽于此,其余的就只能靠皇上自己醒悟了。 她又看向了许宗业,嘴角牵起一抹笑来,“宗业哥哥,这是我命里该有此节。” “想来我一向命好,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能熬过去。” “现在不是为我难过的时候。” “太后还躺在床上,你去找三师兄,务必让他来一次寿康宫。” “如果不行……” 萧芷妍只想尽量安抚住许宗业,让他别做傻事,“就去找我师父。” “他肯定有办法解毒。” “宗业哥哥,太后就全靠你了。”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分开,许宗业五内俱焚,她拉着萧芷妍不肯松手。 “妍儿,这些事情可以让别人去做,我不能和你分开。” “不就是死牢吗,我和你一起去。” 萧芷妍闭了下眼睛,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难道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 “现在找师父救太后才是重点。” “宗业哥哥,我还不想死,你一定要找到师父,知道吗?” 许宗业:“……”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艰涩,他望着萧芷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芷妍透过泪水,望着眼前的人:“我就这么点请求,你都不肯答应我吗?” 许宗业:“……好,我答应你,这就去找师父。” 有了许宗业的应允,萧芷妍转身看向皇上:“好了,可以走了。” 现在的的皇上,看萧芷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见不得她这虚情假意的样子,当下说道:“快点带走。” “妍儿——”许宗业往前追了两步,心知这一切的源头都在皇上身上。 又停住了脚步。 “皇上,”许宗业给皇上跪下,苦求道,“妍儿她身体不好,昨晚才发过烧,这死牢一去,她还有命吗?” “万一她真是您亲妹妹呢?” 皇上冷眼睨着许宗业:“难不成你还真想反?” 许宗业:“皇上——” 皇后眼见着萧芷妍要被带走了,急道:“皇上,死牢哪是一个女孩子家去的,万一……臣妾说万一,到时候皇上怎么办?” “不如……” “不如去悦安宫吧,臣妾旁边的悦安宫一直空着,和死牢也没什么区别,皇上,三思啊。” 皇上不为所动,注意到跪在面前的许宗业,这个年纪轻轻的首辅大臣七魂已经失了六魄,他到底还是有一丝心软了。 “就把萧芷妍打入悦安宫,任何人不准探视。” 悦安宫虽然荒凉,很久没人住了,但总比死牢要好多了。 皇后放了些心。 安抚许宗业道:“许爱卿放心,九小姐不会有事的。” 萧芷妍被带走之后,杨贵妃借口寻找良医也离开了。 皇上又谴走了皇后,闹闹哄哄的寿康宫终于安静下来。 鬼域子这种神医,向来神出鬼没,踪迹难寻。 许宗业除了多派些人,怎么可能亲自去找。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单独向皇上进言道:“皇上,微臣有一事想说,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 皇上哪有心思,颇有几分不耐道:“不是答应了萧芷妍去找鬼域子,难道是哄她的?” 许宗业为难道:“您也知道,鬼域子的行事,微臣行军打仗可以,找人哪有那些大内侍卫厉害。” 皇上:“算了,朕已经派人去了。” 他是皇上,最了解许宗业的优势。 知道他擅长什么,什么地方薄弱。 “有什么事,直说吧。” 许宗业:“如果皇上不在乎江山社稷,微臣说了也没用,如果皇上真在乎江山社稷,那微臣才能说出来。” 皇上不悦道:“别卖关子,快说。” 许宗业:“太后中毒的事太过蹊跷。” “微臣愿意以性命作保,萧芷妍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皇上冷笑道:“你生下来就是给她作保的吗?” 许宗业:“……” 皇上看不得他那不争气的样子,六年前这样,六年后还这个德行,不耐道:“想说什么快说,朕没那么多时间。” 许宗业:“皇上,您就没觉得,这每一步似乎都被人提前设计好了?” 第95章 孙楚筠听说太后中毒,自然也想跟进宫看看。 毕竟他在太医院任职期间,太后对他多有肯定。 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险些坐上太医院院判。 可他腿脚不利索,跟不上众人。 等他赶到到宫门口,人都已经进去了,他没有令牌,只能远远的观望一下。 不知道宫里情形如何。 想来太后不会无缘无故的生病。 万一有人趁机作怪…… 萧芷妍一直多灾多难,希望这次的事情别把她牵连上。 萧芷妍好不容易进山挖来的药材,孙楚筠不能浪费,在宫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没听到什么消息便回了草堂。 这药材得来不易,用起来也不易。 孙楚筠需要萧芷妍的帮忙。 可太后病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孙楚筠心里七上八下的,进了草堂,莫名的闻到一股熟悉的药材味。 难不成有人动了他的药材? 孙楚筠大惊失色,担心药材被人弄坏了,赶紧滑着四轮车进屋。 “什么人,敢动我的药材!” 他说完这话,注意到屋里坐着一位白须老翁,手里拿了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孙楚筠不由得湿了眼眶。 “师父?” 鬼域子坐在矮脚凳上,穿一身粗布白衣,翘着腿,乐呵呵的看着门口。 阳光透过窗棱,照在他满是白色的胡须上,有股仙风道骨的感觉,令这平平无奇的草堂都亮堂了起来。 听到孙楚筠喊他,有些嫌弃的骂道:“瞧瞧你这德性。” “还以为这么多年你怎么也闯出一片名堂来了,为师好跟着享享福,得了,还得给你擦屁股。” 孙楚筠汗颜。 万分难过的说道:“是徒弟不中用,让师父蒙羞了。” 鬼域子扇了扇扇子,无语道:“知道就行,你们师兄弟三个,师父最看好的就是你,没想到这个结果。” 这师兄弟三个的话一出口,孙楚筠有些怔愣。 “师父不是又收了个小师妹吗?” 鬼域子更嫌弃了:“你见到那丫头了?” 孙楚筠:“是啊,不光见到了,我们还开了一家医馆呢。” 鬼域子不悦道:“那丫头资质倒还行,人太懒,师父不喜欢她。” “要是能留在师父身边,师父勉强指点指点也就罢了,说什么回京城找娃他爹去了。” “傻丫头,人家要是记得她,这么多年能不去找她?” 说到这里,他走到孙楚筠面前个,一边给孙楚筠扇着风,一边问:“对了,那丫头有个儿子,小白你知道吧?” “那孩子还行,师父喜欢他。” “师父这次来就是想把小白收到门下。” “给你做个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鬼域子不说话的时候,白发须眉,确实有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可一开口,人就透着几分不正经。 孙楚筠:“……” 还以为师父是来找他的。 原来是给他找师弟的。 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意识到自己竟然吃徒弟的醋了,不觉又骄傲起来。 “师父,小白你就别想了。” 鬼域子一怔:“怎么了?” “被他爹抢走了,不归那丫头管了?” 孙楚筠如实说道:“小白已经拜了徒弟为师。” 鬼域子:“……” “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早知道他应该在北疆就定下师徒名分。 这可怎么好? 他不远万里从北疆一路巡游转到京城,就是为了收个徒弟。 可徒弟竟然没了。 “楚筠啊,你看看你现在也没混出个名堂,腿脚还不好,不如把这个徒弟让给我……” 孙楚筠见到师父的喜色尽数收回。 这到底是什么可亲可敬的师父? 鬼域子注意到他的神色,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赶紧改了口:“咳咳,为师也就随口开个玩笑,哪能真给你抢徒弟。” 为了掩饰尴尬,他起身寻视了一圈:“你不说芷妍那丫头和你一起开了医馆吗,怎么没见人?” 不抢徒弟还是好师徒。 孙楚筠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进宫了,说是太后病了。” “太后病了?”鬼域子直觉不好,“太后身体一直不好,给皇家人看病最麻烦了,这事啊,你躲远点,师父也躲远点。” “好不容易清净几天,没必要惹那麻烦。” “那个,既然你收了小白,就别浪费了那么好的苗子,师父这就走了。” 鬼域子行踪诡秘,飘忽不定。 来的突然,走的也莫名。 说了个走,眨眼就从屋里消失了。 孙楚筠无语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草药味还没散去。 是师父刚刚用他的药材调好的药。 知道是师父特意为他准备的。 心里有股暖流滑过。 可很快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个人不行啊,还得需要内力极强的人帮忙辅助。 “师父——” “师父——” 整个草堂都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鬼域子的影子。 孙楚筠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他得找许宗业帮忙才行。 “对了,”鬼域子去而复返,忽然出现在孙楚筠面前,吓了孙楚筠一跳,“反正师父现在没事,不如帮你把腿治好。” “传出去我鬼域子有个残废徒弟,人家还不得嘲笑我医术不行。” 孙楚筠:“……” 鬼域子命人打了一大桶热水,将一应所需的药材全都扔了进去。 又给孙楚筠服了一副他进门时准备好的汤药。 接下来,将孙楚筠剥了个精光,把他的奇经八脉打开,然后就像扔泥鳅似得把人扔进了大木桶里。 孙楚筠从小跟着师父学医,对他的脾性早已经习惯了。 虽然鬼域子的动作很粗鲁,他却没什么不适。 只是水有些烫,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烫!” 鬼域子不耐烦道:“忍着。” “煮不熟你!” 孙楚筠:“……” 太后中毒的事只有宫里那些在场的人知道。 担心引起动乱,皇上特意下令,谁都不许说出去。 可这事瞒得再严,也瞒不住许家。 一来许宗业在场。 再者萧芷妍被抓。 最重要的是,许宗业得派人出去寻找鬼域子。 提到鬼域子,虽然大家还没想到太后中了剧毒,可也能猜出来,太后病的不轻。 许宗禾帮不上忙,想着找找人也算是她尽了一份心。 怎么说,太后对他们许家一直很照顾。 而太后又是萧芷妍的亲生母亲,不管是为了九姐姐还是为了三哥哥,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许宗禾像个没头苍蝇似得离开了家。 两个小家伙昨天又累又吓,今天都没什么精神。 萧慕瑶还病了,吃了药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口里不断的喊着要娘。 许老夫人心疼的受不了,一直守在身边。 无处可去的许宗禾,只能先来草堂打听一下。 毕竟鬼域子是孙楚筠的师父。 没准能从孙楚筠身上查到什么线索。 许宗禾一心要打听鬼域子的消息,什么也没想就进了草堂。 注意到屋里有人,她像往常一样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孙大夫——” “孙大夫——” “啊——” “孙楚筠,你你你你你……” “大白天的你在干什么?” 许宗禾一进屋就见个赤身裹体的男人靠在浴桶里。 惊慌之下,她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险些忘了收回去。 幸好她还有点理智,武功又高,反应也算迅速,这才在把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又被人用咳嗽声提醒了之后捂上了自己的双眼。 此刻她面红耳赤,心跳如鼓,眼前一大片挥之不去的白条条。 这人怎么能那么白,肌肤在水汽的氤氲下,好的不像话。 而且看起来并不病弱,好像很有力量的样子。 对了,听哥哥说他也是武功高手,那确实很有力量感才对。 如果不是常年坐在四轮车上的缘故,只怕身材要比现在还好。 许宗禾想到这里,不由得咽了口吐沫。 转而又气馁下去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都在想什么啊。 父母已经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过几天就下聘礼了。 据说是老亲王刚找回来的孙子,人品样貌都很出众。 老亲王已经上奏,为这孙子请了世子。 她一进门就是世子妃,将来的小王妃。 父母特别满意。 她倒没什么感觉。 反正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她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方什么样也就懒得关心了。 怎么还不是一辈子。 可此刻面对孙楚筠,心里莫名的升起许多旖旎来。 如果她有九姐姐一半的勇气和坚强,她未来的路都可能是另一个样子。 “没闻到药味?”孙楚筠极力克制着自己,冷冷淡淡的说道,“跟两个孩子学了这么久,这点意识没有?” 许宗禾背过身去,有些挫败的说道:“谁知道你在干什么,门牌上又没写着。” 顿了下,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问道:“你是在医腿?” 白花花的肉条子再一次闯入眼帘,许宗禾下意识的转过身,捂住了双眼。 “是用九姐姐给你挖的药吗?” 孙楚筠自认为自己的定力一向很好。 可全身一司不挂,对面又站着一位极美的女子。 他是个成年男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咳咳咳……” 里屋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孙楚筠知道师父在提醒他,赶紧拉回神思。 他这双腿正是关键时刻,如此这次失败了,怕是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是,你先出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许宗禾:“……” 人家都赶人了,她也不能没脸没皮的留在里边。 “那我在外边等你,有什么需要叫我。” 孙楚筠:“至少要三个时辰,怕没时间招待你,许姑娘自便吧。” 许宗禾:“……” 人家在医腿,她这个时候询问人家师父的下落,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许宗禾心里着急,可也没有办法。 只能等在外边。 不过她刚才好像听到了几声咳嗽。 不像是他家里的药童,倒像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孙楚筠从来没提过他家里的情况,许宗禾也不清楚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朋友? 老爹? 总不会是他师父吧? 许宗禾觉得自己想多了,鬼域子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怎么可能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悦安宫以前是薛淑妃的寝宫。 自从薛淑妃过世,悦安宫就再也没住过嫔妃。 算起来已经有17年没住过人了。 里边的荒凉可想而知。 萧芷妍胆子小,最怕黑了,被人扔进去,胆子都快吓破了。 转念一想,她小时候还在这里生活过呢,有什么可怕的。 如此又鼓起了胆气。 萧芷妍找了一间最靠外的房间,想着大略的清扫了一下。 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肯定得弄干净一些。 萧芷妍不太记得五岁之前的事了。 印象里,她和薛淑妃住一起,可具体住的哪间房,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萧芷妍忙忙乎乎的将房间清理出来。 没有清扫的工具,她到院子里找了一些柳条,花藤绑在一起,弄成扫帚的样子,竟然也能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多年未住的屋子,里面落满了灰尘。 二十多年的床被,不堪时间的磋磨,轻轻一碰都成了碎片。 灰尘太大,萧芷妍捏着鼻把这一切都清理干净。 打算找些水,再擦拭一遍,像她这种一路从北京回到京城,走了几千里地什么都经历过的人,倒没什么不适。 想来两个孩子不在。 否则和她一起打扫肯定会乐此不彼。 不过还是算了,她这是冷宫,怎么幻想着两个孩子进来陪她。 院子里有一口大井。 吊绳,水桶一应设备都在。 她试着摇了摇辘轳,竟然还真听见了水声。 如许宗业所说,萧芷妍像棵野草,落地就能生根。 她来到悦安宫,首先想得到的就是怎么活下去。 两个孩子需要她照顾。 许宗业也在等她,她才不会认命。 有了水,萧芷妍先洗了把脸,然后才将屋子都擦拭了一遍。 等忙完了这一切,萧芷妍坐在门口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忽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饿了。 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来看她,不会忘了给她送吃的吧? 萧芷妍寻视了一圈,倒是看见北边院子有两棵苹果树。 果然老天爷眷顾她,能不能吃饱不一定,肯定是饿不死了。 萧芷妍抿了下嘴,不知道许宗业在干什么。 两个孩子一天都没见她,会不会想她了? 两个孩子在北疆的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当时她还怕两个孩子回京城会水土不服。 可说来奇怪,他们回来之后竟然一次都没生过病。 不过昨天上山,那么大的雨淋到身上,又遇到了萧敬衍,又惊又怕的…… 萧芷妍忍不住担心。 好在有许老夫人,肯定能照顾好他们。 萧芷妍摘了几个苹果,还真等来了给她送饭的人。 她刚吃了一口苹果,甜甜脆脆的比外边买的还好吃,正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大声嚷嚷什么。 待她仔细听去,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杨贵妃能安什么好心。 她还怕有毒呢。 杨贵妃阵仗极大,带了几十名丫鬟婢女,和一个大食笼。 里边不知道装了什么饭食,萧芷妍想着多半随便装点,目的也不是给她吃。 就是不知道是想看她热闹,还是想借机羞辱她一番。 “你们知不知道这位是谁?” 守卫不让她进,杨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怒视着对方,比主子还严厉的喝道:“敢挡贵妃的驾,你们不想活了?” 守卫不为所动。 杨贵妃翻着细长的手指,轻飘飘的睨着几名守卫:“我看啊,还是本宫平时对人太过宽和了,这才导致人家不买账呢。” “算了,我们回去找陛下去。” 大宫女气冲冲的对着侍卫哼了一声:“不让进就不进,等一会儿我们再回来,可别怪娘娘没有提前提醒你们。” 为首的侍卫长看见杨贵妃来了,连忙过来行礼。 “属下见过杨贵妃。” 随即站起来,命令手下道:“让开。” 见了一个懂事的,杨贵妃笑了:“这就不怕皇上责怪了?” 侍卫长陪着笑道:“规矩是给那些个不懂事的人定的,您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属下怎么敢拦您的驾。” 就这么杨贵妃带人乌泱泱的进了悦安宫。 悦安宫灰尘大,她满脸嫌弃的扇了扇。 “果然不是人住的地方,本宫竟然不知道这宫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好去处,啧啧啧,九小姐果然矜贵,有幸住进来,可让本宫长了眼界。” 萧芷妍弯腰行了礼,懒得和她计较,只淡淡的说了声:“见过贵妃娘娘。” 杨贵妃很不满意,萧芷妍竟然不肯行大礼,不悦的翻了个白眼,“怎么,九小姐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见了本宫该行什么礼?” 萧芷妍还记得第一次见宣平公主的时候,也是让她行大礼,还不肯让她起来。 最后还不是把她当成亲姐妹似得。 如今这个杨贵妃又过来闹事,也不知道她想得个什么结果。 杨贵妃没发作呢,她身边的宫女气势比主子还大:“大胆,萧芷妍,见了贵妃娘娘,竟然敢不行大礼。” 萧芷妍扮做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说道:“贵妃娘娘,不是民女不想行大礼,实在是行不了。” 大宫女:“怎么讲?” “别想糊弄我们家娘娘,我们什么没见过。” 萧芷妍惊恐万分的往后退了一步:“真不是民女不肯行礼。” “在北疆有这样一种传说,不知道贵妃娘娘敢不敢听?” 杨贵妃知道萧芷妍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但她又控制不住好奇心。 好奇萧芷妍到底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你说,本宫有什么不敢的。” 萧芷妍先悲悲戚戚的摇了摇头,这才开口。 “我们那里啊,有个说法。” “说是人犯了死罪之后,都要找个福气大的人求个恩典。” “死后投胎啊,能去个富贵人家。” “只是这种办法太过损阴德,一般亲近的关系呢,死刑犯都不愿意那么做。” 杨贵妃皱了皱眉:“为什么?” 萧芷妍:“因为两个人死后的运势会互换呢,就是这死刑犯本应该投胎到那不好的人家去,而那福气大的人肯定要投胎那富贵的人家。” “这两个人的运势一换,那富贵的人就要投胎到不好的人家去了。” “据说,不是犯了杀头罪,就是会被卖到烟花柳巷之地。” 萧芷妍说到这里,充满担忧的看着杨贵妃:“民女再坏,可也不能连累了贵妃娘娘的运势,对吧?” 杨贵妃明知道她胡说八道,偏生不能把她怎么样。 萧芷妍就知道杨贵妃害怕,笑着问道:“要不民女给您行个大礼?” 杨贵妃:“算了,本宫又不是那些注重礼节的人,免了吧。”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怎么能跟萧芷妍这种土包子互换运势。 萧芷妍就知道杨贵妃是个纸老虎,果然一吓就唬住了。 杨贵妃好糊弄,可她身边大宫女是个聪明伶俐的:“萧芷妍,你少胡言乱语,吓唬娘娘,来人,给她长嘴。” 恶奴欺主。 萧芷妍冷笑道:“你动我一下试试,就算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别忘了还有许大人呢。” “他不能把娘娘怎么样,难不成还治不你个狗奴才!” 大宫女仗着主子横行霸道惯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骂。 气的火冒三丈:“娘娘,您看她!” 杨贵妃本来想搬倒许家算了,可刚才见了皇上的态度,她又改了主意。 大方的摆了摆手,拧着腰肢往前走了两步,笑道:“萧芷妍,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 “今天我来呢,也不是找你麻烦的。” “你这颗脑袋,反正也保不住了,可你的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总要有人照顾不是?” 萧芷妍特别好笑的看着她:“娘娘是要发什么善心?” 杨贵妃:“我知道你和许首辅感情好,两个人青梅竹马,又有了一双儿女。” “可男人么,还不是那么回事。” “你能保证你前脚走,他后脚就不会娶别的女人吗?” 萧芷妍好笑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杨贵妃语重心长道:“说起来,你毒害太后,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但怎么也不能连累了许家和一双儿女不是?” 萧芷妍:“所以,您有好办法?” 杨贵妃:“你也知道皇上对本宫的宠爱程度,二皇子呢又聪明伶俐,一向得皇上喜爱。” 萧芷妍:“……” 杨贵妃:“说句不该说的话,以后大势所趋你也该懂得。” “本宫今天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本宫有一表美,性子极好,人长得漂亮,还温柔,关键是够善良,肯定会将你的一双儿女视为己出。” 原来是打了许宗业的主意。 萧芷妍气极反笑:“所以呢?” 杨贵妃:“所以只需要你稍微做出一点牺牲,劝劝许首辅,成了这门亲事,许首辅既有了家室,你的儿女也有了托付,不是一举两得?” 第96章 杨贵妃嚣张跋扈,做事不计后果,又不长脑子。 萧芷妍一个人势单力孤,不想吃亏,自然不会和她硬碰硬。 所以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委委屈屈的说道:“这事,娘娘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杨贵妃虽然对萧芷妍的话极不满意,但她没更好的办法,也只能由着她。 不过还是催促道:“那你快点想,本宫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萧芷妍认真道:“娘娘放心,这民女的命是保不住了,可得为两个孩子的将来考虑好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娘娘能靠得住,以后许家还求娘娘多多照顾。” 见萧芷妍如此懂事,杨贵妃高兴了。 她把食盒放下,道:“好了,本宫先走了,你快点考虑。” 杨贵妃大张旗鼓的来,又大张旗鼓的走了。 萧芷妍无语的看着她留下来的食盒,心里腹诽道:“皇上怎么会宠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女人!” 杨贵妃前脚刚走,皇后随后就到了。 她照例被侍卫拦在了门口。 侍卫长这次没有像放杨贵妃那般好脾气,态度很强硬:“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人都知道皇后好性,又不受宠,空有个皇后的名头。 这些个侍卫也是狗眼看人低,只攀那些高枝。 愣是拦着皇后不让进。 皇后往常确实好性,可今天她心里恼火,也没好了脾气。 说起来,自从皇上让她去医馆看病之后,她和皇上的关系好了一段日子。 皇上对她温存小意,体贴有加,她也喜欢皇上时时陪在身边。 可这两天,皇上对她又冷了起来。 她心里能好受么。 被人拦在门口,她冷声道:“是么?” “没有例外?” 侍卫一口咬定:“确实如此。” 皇后跟前的桃红也是个伶俐的,听了主子的口吻,立刻端足了架势。 “放肆,刚才明明有人举报,你放了杨贵妃进去,怎么,当着主子的面糊弄皇后?” “别忘了皇后可是六宫之主,这整个后宫都归皇后管理。” 侍卫吓得面如土色。 一个字都不敢坑。 桃红继续呵斥道:“没有心虚,倒是放我们进去查一下,到底有没有放人进去,一看便知。” 侍卫听说桃红要进去查看,反倒松了一口气。 杨贵妃刚走,放他们进去也查不出什么。 反倒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想及此,他让开了路:“请皇后检查。” 皇后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进了悦安宫。 刚走了杨贵妃,又来了皇后。 萧芷妍觉得,这悦安宫是安静不下来了。 皇后比杨贵妃好说话,萧芷妍还是比较喜欢的。 所以她的态度也判若两人。 对着极为客气。 “民女给皇后请安。” 皇后快步走到萧芷妍面前,把人扶了起来:“皇妹快起,咱们之间哪用那么客气。” 萧芷妍哪能不客气:“自古以来君臣有别,长幼有序,尊卑早有定数,民女给皇后请安是应该的。” 皇后笑道:“那是在外边,现在就我们两个,我拿你当姐妹,你可不能把我当外人。” 如此说的话,萧芷妍也不是那些绕心思的人,感激道:“刚才在寿康宫,多谢皇后照顾。” “皇妹你又客气了,”皇后解释道,“太后生病,皇上不过是一时急坏了,等他反应过来,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萧芷妍可没报那么大幻想。 就皇上那智商反应过来,她坟头草还不得两米高。 虽然气恼皇上,可又担心太后的病情。 她本来没想着很快能出去。 可见到了皇后,她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她一进来,许宗业六神无主,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如果真听她的去找师父还好,怕的是他去找萧敬衍。 当然了,抓捕萧敬衍他这个过去的大将军,现在的首辅大臣责无旁贷。 可他现在不在状态,万一中了萧敬衍的诡计后果不堪设想。 萧芷妍觉得,她还是先想办法出去。 “皇后娘娘,”萧芷妍没接皇后的话茬,而是情真意切的说道:“民女有两件事请皇后娘娘帮忙。” 皇后:“你说。” 萧芷妍:“第一件事是先找到我三师兄孙楚筠。” 皇后去过几次医馆,是见过孙楚筠的,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他是我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没准有救太后的办法。” 皇后:“我记下了。” 第一件事好说,第二件事就难了。 萧芷妍有些难以启齿:“我还想见个人。” 皇后笑道:“想见许首辅可能有点难。” 萧芷妍:“我不见他。” 皇后:“那你要见谁?” 萧芷妍:“武安侯田牧川。” 皇后一惊:“为什么?” 萧芷妍为难道:“这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民女想见武安侯一面,只有他有办法救民女出去。” 既然能救萧芷妍出去,皇后自然会帮忙。 可田牧川一个外臣,实在无法进入后宫。 而且他又不像许宗业经常出入宫闱,和皇上关系那么近。 皇后着实为难。 萧芷妍也看出来了。 皇后和田牧川没有亲戚,根本找不到借口让他进后宫。 “算了,也不是非见他不可。” “皇后帮我传句话就可以了。” 皇后松了口气:“这倒是简单。” 萧芷妍走近皇后,等皇后附耳过来,轻声道:“请皇后帮我转告他,让他把六年前我给他写过的那封信交给皇上。” 皇后不解萧芷妍到底要做什么,但萧芷妍没解释,她也就没多问。 反正,她相信许宗业的眼光,也相信萧芷妍的为人。 “好,这事包在本宫身上。” 皇后也带了一个食盒,全都是后厨精心做出的小食品。 给萧芷妍留下了。 临走前,皇后担心侍卫慢待萧芷妍,提醒道:“明个本宫还要过来查看的,如果九小姐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一个个的小心自己的脑袋。” 皇后往常性子好,今天像换了个人。 皇后走后,侍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今天也算是涨了见识。 这后宫就没一个好惹的主,他一个都惹不起,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本职工作吧。 皇上和许宗业都已经派人去找老神医了。 皇后心知神医没那么好找,倒是能请孙楚筠想想办法。 还有萧芷妍的委托的事情,她也要尽快想办法。 派别人她不放心,思来想去,不如趁着个时候锻炼一下皇儿。 就打着为太后寻找神医的名义,谁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想及此,皇后将儿子唤到了身旁,将两件事都告诉了他。 让他先去找武安侯,转达了萧芷妍的话,再去找孙楚筠。 万一被人问起,就说找错了地方。 皇子出宫是大事,皇后担心儿子的安危,特意给他换了身普通小孩子的衣服。 又派了一名机灵的小太监跟着。 如此还是不放心,特意叮嘱他,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去许家找人帮忙。 大皇子是去过许家的,知道去许家的路。 一再保证可以做好这两件事,皇后才把人放了出去。 这边大皇子一走,那边杨贵妃就得到了消息。 心里直骂皇后为了争夺皇位连命都不要了。 太后中毒,当然是谁找到神医谁能得到皇上的喜欢了。 皇上一高兴没准就立为太子了。 她不知道萧芷妍拜托皇后给武安侯捎话的事,只以为皇后是让大皇子找神医去了。 心里嫉妒死了。 可让她放二皇子出去,她又不放心,琢磨来琢磨去,只能去皇上那告一状。 许宗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皇上。 皇上不是没有怀疑。 可他现在只担心母后的安危,至于别的事情,都可以放在后边。 所以许宗业说完了,他什么态都没表。 许宗业心知这事急不来。 打算先离开皇宫,想办法看看萧芷妍,确定她安然无恙再出去找神医。 可谁知道皇上像早有预料一般,在他出宫的时候,特意提醒道:“许宗业,朕知道你肯定会去找萧芷妍,别怪朕没有提醒你。” “要被朕抓到把柄,可就别怪朕把她关到别的地方。” 许宗业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出了宫。 打算天黑之后再去。 想到老神医,除了孙楚筠还有谁能知道他的行踪。 许宗业出了宫,直奔孙楚筠的草堂。 没见到孙楚筠,反倒看见妹妹坐在院里的石台上。 心里有几分不悦:“你怎么在这?” 许宗禾处于失神中,忽然听到声音,被惊了一下,看到自己的哥哥还有些恍惚:“哥,你怎么来了?” 许宗业拉着脸色,训斥道:“你不在家里照顾,跑这来干什么。”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跑到一个单身的男人家里,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父母不是给你提了一门亲事,都准备好了?” 许宗禾无缘无故被人骂了一顿,也不敢顶嘴。 只道:“不是听说太后病了,我想过来打听打听老神医的下落。” 许宗业还以为许宗禾是单纯为了孙楚筠来的。 如此脸色才好了些。 “孙大夫呢?” 许宗禾看了眼屋里:“疗伤呢。” “我进去看看。”许宗业说着就要进门,却被许宗禾拦住了去路。 “三哥哥,”许宗禾说道,“刚才传出话来了,说是到了要紧关头,不能打扰呢。” 许宗业:“……” 孙楚筠的腿也是大事,作为他的朋友,当然希望他早点治好了。 算了,他还是在外边等等吧。 “忙了一天还没吃饭,你去给我弄些吃的。” 许宗业满身疲惫,靠着棵树坐下来,吩咐道。 许宗禾听说三哥还没吃饭,赶紧去厨房弄了些吃的。 “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忙成这样?” “对了,九姐姐呢?” 许宗禾只见到许宗业一个人,奇怪道,“留在宫里照顾太后呢吗?” “九姐姐身体不好,昨晚还发了高烧,要不我去替九姐姐回来?” 许宗业端着饭碗,一口饭都吃不下。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好有个心里准备。” “万一出点什么事,你照顾好父母。” “大哥和二哥都离得远,以后许家就靠你了。” 这话说的不好听,许宗禾心里不舒服:“你胡说八道的什么,九姐姐到底怎么了?” 许宗业想起晚上还要去看萧芷妍,扒了口饭道,“两个孩子你也好好照顾着……” 总觉得许宗业像嘱托后事一般,许宗禾莫名的心慌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吓唬我啊。” 许宗业垂了下眼睑,又使劲扒了两口饭。 “太后不是生病,是被人下毒了。” “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你九姐姐被关进了冷宫。” 许宗禾:“……怎么会这样?” 许宗业:“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先别告诉父母。” “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许宗禾被许宗业的话吓到了:“三哥!” …… 两兄妹说的话题太过沉重,心绪都不怎么好,一时没注意到他们的话都被人听了去。 鬼域子看见许宗业,知道他就是萧芷妍要找的人。 可他们嘴里的九姐姐是谁,他一时间却没听出来。 好像还有两个孩子,难不成被关进冷宫冷宫的是萧芷妍? 她好像确实排行老九来着…… “喂,你们口里的九姐姐,是不是萧芷妍那丫头?” 鬼域子神出鬼没,忽然从许宗业身后冒出来,吓了许宗禾一跳。 许宗业倒还算镇静,只是看见鬼域子有几分眼熟。 两个人都呆呆愣愣的样子,让鬼域子十分不满:“喂,问你们话呢,怎么没人回答我啊?” 看见个白胡须的老爷爷,许宗禾松了口气。 这么冒出来吓人,有些不悦,“喂,你干什么不吭声忽然冒出来?” “再说偷听人家说话不礼貌知道吗?” 鬼域子斜着眼睛把许宗禾打量了一遍:“你这丫头不好,不乖,对人太凶,以后谁娶了你,肯定被欺负,我得告诉我那傻徒弟一声,千万不能喜欢你。” 许宗禾被人嫌弃了,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会心情更不好了。 她冷着脸骂道:“谁要你个老不修的徒弟喜欢,就你这样没正形,徒弟肯定也好不了,求我看一眼都不一定喜欢。” …… 许宗禾骂人的时候,许宗业一直在打量着鬼域子。 六年前他去北疆,为了救皇上,身上中了三箭。 当时以为命不久矣,谁知道出现个老神医,把他救了。 那个时候,他昏昏沉沉的,不记得老神医的相貌了。 今天看到鬼域子,倒是和那时救他的人有几分相似。 老神医救完他就走了,没要诊金,他连个谢字都没来得及说。 如今想来,有那么高明手段救他的人,多半就是萧芷妍的师父,鬼域子。 “你是……鬼域子?”许宗业端着饭碗,不确定的问道。 鬼域子不耐烦的摆摆手:“许大将军贵人多忘事,以前的事也不用谢,你就告诉我,萧芷妍那丫头是不是被打入冷宫了?” 许宗业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鬼域子。 他放下碗,慌忙跪到地上磕头:“宗业感谢老神医救命之恩。” 许宗业忽然下跪,惊得许宗禾愣住了。 什么鬼神医? 如果他是鬼域子,那不就是孙楚筠的师父了? 她还想求人救命呢,却不小心骂了人家。 完了,完了,许宗禾懊恼的咬住手指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鬼域子哪里顾得上她。 只嫌弃许宗业不够机灵。 人又蠢又笨,十分怀疑,他怎么能生出萧慕瑶和萧慕白那么可爱的小娃娃。 “快起来,快起来,你再磕下去,我还得给你还回去。” 许宗业喜极而泣:“老神医,求求你再救救芷妍,太后中毒,她成了疑凶,已经被皇上关到了悦安宫,那里都十几年没住过人了,她一个人……” “悦安宫?”鬼域子别的没听见,只注意到了这几个字。 许宗业嗯了一声,“还求……” 他一句话没说完,鬼域子一个纵身忽然从房上飞走了。 许宗业:“……” “帮屋里那个残废护法,”远远的传来鬼域子的声音,再之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许宗禾怔怔愣愣的站在旁边,她看着鬼域子飞走的方向,惊得目瞪口呆。 所以,她刚才骂的人是鬼域子,是孙楚筠的师父,是她一直要找的人对吗? “嗯——” 屋里忽然传来一道极其痛苦的申吟声,许宗业赶紧回屋查看。 是孙楚筠吐了一口黑血。 人倒在浴桶里,昏昏沉沉的好像昏过去了。 鬼域子让他护法,想来是让他用内力护住孙楚筠的心脉。 许宗业不敢耽搁,收回神思,将自己的内力注入进孙楚筠的体内。 许宗禾跟进屋的时候,注意到孙楚筠昏过去,心慌意乱,还顾得什么男女大防,也赶紧帮助哥哥一起将内力输给他。 第97章 萧芷妍没想到师父会忽然出现。 她还以为得找上一阵子呢。 忽然见到师父,又惊又喜,赶紧给师父磕头:“师父,徒儿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鬼域子来的时候,萧芷妍正对着皇后送来的一食盒吃的发呆。 虽然一天都没吃饭了,可她哪有什么胃口。 勉强劝着自己吃一块糕点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今晚她要一个人在这个荒凉无比地方过夜,一想到这件事,她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汗毛倒竖。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鬼鬼祟祟的翻墙而来。 萧芷妍先是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师父充满嫌弃的瞪了她一眼,她才确定,是师父无疑了。 “起来吧,起来吧,”鬼域子刚去看了眼太后,过来的路上去御膳房顺了只鸡揣在了怀里,担心被人发现,他一直很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看见萧芷妍跪在地上,极其不满的说道:“难不成还让我个老人家去扶你。” 都是熟悉的相处模式,萧芷妍按了按湿润的眼角站了起来。 一晃快一年没见了,萧芷妍关心师父,把人打量了一遍,没见有什么变化,笑道:“师父你老身体挺好吧?” “这一年一个人在北疆,是不是要闷坏了?” 鬼域子把鸡拿出来,先撕了个鸡腿,果然是御膳房的鸡,闻着味道都和别处的不一样。 “好鸡,师父这几天就惦记着御膳房的鸡。” “前些年来过一次,那味道让师父惦记到现在。” “现在换了天子,不知道味道还对不对,先让师父尝尝。” 萧芷妍听说过这事,十几年前,鬼域子来京城待过一段时间,每天进皇宫偷东西吃。 可惜那个时候,她不住皇宫。 否则,没准能早认识几年。 “还行,换了厨师也没换了味道。” “对了,你说我要闷坏了?” “闷个屁,你那什么小前夫前一段时间派人去抓人,弄得北疆鸡飞狗跳,老朽逃还来不及呢。” 萧芷妍一惊:“什么小前夫,抓什么人?” 鬼域子握着鸡腿点着萧芷妍:“看看,我这傻徒弟,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芷妍:“……到底怎么回事?” 鬼域子:“几个月前,就你那娃他爹去北疆把北疆所有的大夫都抓走了。” 萧芷妍还真没听过这事:“他抓大夫干什么?” 鬼域子听说有人抓大夫就拍了,哪里知道后边的事。 “这我哪知道,你自己问他啊。” “对了,他不会是看你不讨皇上喜欢,就不要你了吧?” 萧芷妍:“……” “怎么会。” 鬼域子:“我觉得也不会。” “对了,那两个小娃娃呢,”鬼域子往屋里看了一眼,“没在这啊?” “没有这两个小娃娃,确实闷的很。” “瑶瑶就算了,太闹了,小白你能不能借师父一段日子?” 萧芷妍有些晕了:“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 鬼域子:“师父想着一个人出去玩没意思,不如你把小白借给我,让我带他玩两年。” 如果有老神医带着游历两年,对于小白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造化。 可小白才四五岁,也太小了点。 不过师父年纪大了,身边也确实应该跟个人。 鬼域子眼见着萧芷妍迟疑,保证道:“你放心,等他入学时,师父肯定给你送回来。” 萧芷妍还是不放心,“这事……” 鬼域子有些生气了:“不会是认祖归宗,你说的不算了吧?” 萧芷妍:“……” 鬼域子不高兴了:“看看,就这么点小事你师父都求不动你了。” 提到小白的事,萧芷妍确实不好擅作主张,主要得看小白的意思。 如果小白愿意,她做娘的自然支持。 可如果小白不愿意,她也不好勉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想到太后,萧芷妍悲从中来,又给鬼域子跪了下去。 “师父,这事以后再说,如今徒儿有件要紧的事求您。” 鬼域子才吃了一个鸡腿,看见萧芷妍跪下,烦心道:“你能不能让师父吃完再说?” 萧芷妍只好爬起来,“那师父您先吃饭。” 鬼域子一边扯着鸡腿,一边道:“师父知道你要干什么。” “不是师父不肯帮你,只是太后中毒太深,师父年纪大了,怕也无能为力了。” “不过你们为什么老想着找师父解毒,师父又不是万能的。” “万一师父不来京城,你以为皇上派出那些人就能把我找来吗?” 萧芷妍心里一团乱:“师父教训的对,可那还有什么办法?” 想到太后中的毒,又想到师父也无能为力,萧芷妍心里难过,眼泪不自觉的来到了眼眶。 “还求师父指点。” 鬼域子无奈道:“你啊,以前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如今……” “算了,算了,师父就跟你说实话吧,这既然有人下毒,自然就有人有解药了。” 萧芷妍眼睛一亮:“师父……” 鬼域子:“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你们都钻了牛角尖了吧。” 萧芷妍:“可是我们不知道谁下的毒,又怎么知道谁有解药?” 鬼域子:“这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人家下毒肯定得有目的吧,谁有毛病冒那么大的风险毒害太后。” 一语点醒梦中人。 萧芷妍只顾着想办法找神医救太后,却忽略了下毒之人肯定会有解药这事。 找到了解药,不是一切问题都解了吗? “师父,还是您老人家聪明,”萧芷妍心里亮堂了一些,终于有了希望,她一边给鬼域子垂着后背,一边道:“师父,以后您干脆留在京城好了,徒弟一定好好的孝敬您。” 鬼域子嫌弃道:“来之前吧,我还真想过。” “你和老三两个,怎么也能有个出息的,师父我也跟着享享福。” “可你看,老三自己都残废了,能不能站起来还难说,你呢……” 他四处扫了一眼,“关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难不成让师父留在这里跟你享福?” 萧芷妍笑道:“这不是暂时的吗。” “您放心,只要等太后醒了,您想要什么有什么。” “怎么说,我也是太后的女儿。” 说到太后的女儿,有什么东西从鬼域子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可闪过去的是什么,鬼域子也没抓住。 他吃了两个鸡腿,饱了,笑眯眯的看着萧芷妍:“哦,那你好尊贵的身份,师父倒有福了。” 萧芷妍:“所以啊,师父您留在京城,保证有利无害。” 鬼域子:“少胡说,我还不知道你打了什么鬼主意。” “就是想让我留下来,不光能教小白,还不用带他走了。” 顿了下,“不过你要让我带走小白,师父这就去帮你给太后解毒。” 萧芷妍做不了这个主。 “师父年纪大了,徒弟还是觉得找到解药更合适。” 如果是平平常常的小病,师父医者仁心,既然看过了太后肯定顺手治了。 可师父没有治,说明这毒非常难解,没准还会有什么危险。 太后的命是命,师父的命也是命。 如今想到解药,萧芷妍还是决定先试试这个办法。 骤然得知太后中毒,大家都乱了分寸。 竟然没人想起还有解药这回事。 如今想到解药,萧芷妍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下毒之人很容易想到,不是杨贵妃就是刘太医。 太后所中之毒和孙楚筠非常相似,多半是同一人所下。 就算不是同一人下毒,那这毒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杨贵妃没脑子,又不懂毒药,肯定研制不出这么厉害的毒。 说起来,只有精通医术的刘太医了。 怎么说杨贵妃也是皇上的妃子,又有二皇子。 如果太后病重,萧敬衍趁机作乱,对杨贵妃来说,绝对没有什么好处。 而刘太医…… 萧芷妍想不清楚他毒害太后的目的。 毒害孙楚筠,是为了太医院院判,可毒害太后冒这么大的危险,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太后中毒,她受牵连最大。 难不成…… 萧芷妍被萧敬衍识破,这人心狠手辣,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对付她。 而且她也早料到萧敬衍会借刀杀人。 如果刘太医和萧敬衍早有勾结,那这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 想到刘太医和萧敬衍勾结,萧芷妍惊出一身冷汗。 万一下毒的对象是皇上,怕不是要天下大乱。 …… 如果再利用她逼反了许宗业,没个三年五载,这场战乱都不可能停止。 到时候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萧芷妍只觉得自己肩上任务繁重,她必须阻止这场阴谋。 萧芷妍预料的没错。 这次太后中毒,确实是萧敬衍指使刘太医做的。 为的就是借皇上之手杀了萧芷妍。 一来报他被骗之仇。 二来,逼反了许宗业,他大势可得。 就算不能逼反许宗业,只要皇上下手查抄将军府,那他也可以利用这件事是去找远在边关的许大将军和许二将军。 许大将军手握十万大军,刚刚平定了南疆,不日就可以班师回朝。 而许二将军手里也有五万精兵。 这两处兵马合二为一,就算不能攻入京城,足可以划江而治。 而且许宗业旧部众多,只要反了许大和许二,到时候不知道有多人迎风而倒。 更兼有他这个当过三年的皇帝,一呼百应,还愁天下不可得吗! 萧敬衍算盘打得精明。 还以为萧敬祁一怒之下会杀了萧芷妍。 他正准备一路南下。 可萧敬祁只把萧芷妍打入了冷宫。 这轻飘飘的处置,对他来说没任何用处。 许家一直忠于萧敬祁,怎么可能因为萧芷妍打入冷宫就反了。 况且打入冷宫不还是一句话的事,今天进去明天就出来了。 萧敬衍觉得,萧芷妍必须死。 既然萧敬祁不肯下令,他干脆帮他一把好了。 反正只要萧芷妍死在冷宫,这笔账,许宗业势必会和萧敬祁讨回来。 到时候他再打着为亲妹报仇的旗帜站出来,许宗业能不站在他这边吗? 既然想好了计谋,他立刻派人实施。 刺杀萧芷妍必须一击即中,否则被人识破,只会让他们抱成一团,到时候他可就再没机会了。 为了万无一失,他派了武功最好的魏忠瑜。 只有魏忠瑜有这个能力,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出入自由。 再加上刘太医做内应,保证万无一失。 “主公,您放心好了,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魏忠瑜当了二十多年的太监,对萧敬衍忠心耿耿,对自己又充满了自信。 “您就等着联系许宗业起事吧。” 萧芷妍捋清了头绪之后,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 开始想着,只要皇上不杀她,总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如今倒是觉得萧敬衍才是最大的隐患。 下毒,暗杀不管哪种,她似乎都没有应付的能力。 拜托皇后给田牧川捎信也不知道捎过去了没有。 听说田牧川出京了,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 就算人在京城,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皇上。 更何况皇上守着太后,不一定召见大臣。 她现在身边只有师父。 师父倒是武功高强,可对方一直躲在暗中,也不能保证师父就一定能对付得了。 而且师父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萧芷妍心里充满了忧虑,尤其天色黑下来之后,她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的惶恐之中。 想到两个孩子,想到生死不明的母后,想到前世殉情的许宗业。 每一个都是她焦虑的对象。 每一个她都放心不下。 她就像一把被人放在明处的靶子,四面八方随时都有可能射来一支冷箭,刺穿她的胸口。 鬼域子注意到萧芷妍的焦虑,故意道:“我看你在这里生活的也不好,要不跟我回北疆。” “我现在就带你出宫,再把那两个小鬼偷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萧芷妍苦笑道:“师父,您就别逗我了,您看我有心情吗?” 鬼域子的耳力比常人好,注意到有人来了,他把皇后送来的食盒一推,道:“你不想走,师父还懒得带你呢。” 萧芷妍心里紧张,下意识的喊道:“师父你不管我的死活了?” 鬼域子笑道:“你的小郎君来了,我还在这干什么。” 语毕,他像只飞鸟,起身一纵,人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什么小郎君来了? 萧芷妍心里纳闷,别是萧敬衍派人来杀她了。 正慌神呢,一道黑影落在了她面前。 萧芷妍大惊失色,转身要跑,却不想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妍儿,是我。” 萧芷妍:“……” “宗业?” 许宗业是穿着夜行衣来的,他摘掉面罩,熟悉的面孔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萧芷妍紧绷着神经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许宗业眼见着萧芷妍无恙,也松了口气,道:“白天就想过来,一直没找到机会,你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充满警惕的查看了一下四周,这悦安宫荒凉的和乱坟岗似得,哪是人住的地方。 萧芷妍又惊又惧,不光要担心宫里的太后,还要担心外边的亲人。 一颗心早就煎熬碎了。 如今见到许宗业,无尽的委屈蔓延上来,她忍不住扑进男人的怀里。 “你说我怎么样。” “这里什么都没有,又脏又乱,不是老鼠就是蟑螂,晚上风一吼,能吓死人。” “不怕,不怕,”许宗业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我们这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开?”萧芷妍推开他,不敢置信的问道,“怎么离开?” “皇上能同意吗?” 许宗业:“管他同不同意,我们先走再说。” 萧芷妍迟疑不定:“万一他追究你的责任怎么办?” 许宗业:“到时候我还找他要人呢。” 萧芷妍早就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 更何况,要杀她的人没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 顿了下,“可我怎么走?” 许宗业来时还带了一个小包袱,萧芷妍一直没注意到。 此刻将包袱打开,从里边拿出两套小太监的服饰。 “先换上这个。” 许宗业和萧芷妍一人换上一套。 之前两个人一起穿过夜行衣,今天两个人都换上了太监服, 萧芷妍看着许宗业,忽然笑了起来:“我们这也算是情侣服了。” 萧芷妍长得极美,就算穿上普通的太监服都一样的明艳动人。 许宗业的目光落上去就收不回来,“等事情过去了,我让府里的绣娘给我们专门做两套。” 和许宗业在一起,就算天塌下来都不怕。 萧芷妍抿嘴笑了,拉起他的手道:“我们走吧。” 离开悦安宫时,萧芷妍看了眼自己收拾了一中午的屋子,有些后悔。 早知道今晚就能离开,她就不费那么大的劲收拾了。 悦安宫门口有守卫,许宗业带着萧芷妍从后院跳墙而走,神不住鬼不觉。 出了悦安宫,两个人便大大方方的像宫里办事太监那般,行动自如了。 如今萧芷妍的安全至关重要。 许宗业一直不明白,萧芷妍为什么不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当初两个人和好,她对他仍然有所保留。 他心里怨过,恼过,不悦过。 可到底,他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今天,他终于明白萧芷妍不肯说出来的事情是什么了。 下午他帮孙楚筠护法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大皇子过去。 细问之下才知道,大皇子出宫办了两件事。 一是寻找神医鬼蜮子,到孙楚筠那里打听消息。 二是去了一趟武安侯府。 可惜武安侯当时还没回来,大皇子正好错过了。 大皇子不能在宫外久留,便把捎给武安侯的话委托给了许宗业。 反正许宗业是最可信任的人。 他这么做肯定没错。 许宗业第一次听说信的事情。 这么关键的时候,萧芷妍都没想着让皇后给他通个消息,却偏偏找了田牧川。 肯定事关生死。 所以他立刻找到了田牧川。 如果是以前,田牧川肯定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一来对方是许宗业。 二者,听说太后中毒,萧芷妍进了冷宫。 那封信成了至关重要。 田牧川将信交给了许宗业。 许宗业看完之后,又将信还给了田牧川。 两个人分开行动。 许宗业来接萧芷妍出宫。 田牧川去找皇上,澄清当年的真相。 第98章 萧芷妍和许宗业出了悦安宫。 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拿到解药。 两个人心有灵犀,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太后的毒肯定是刘太医所为。 萧芷妍给太后做的蜜饯,别说许宗业吃过,两个孩子每天当成零食,时不时的就会吃一颗。 如果有毒,两个孩子能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么。 刘太医经常给太后请安,肯定有接触到蜜饯的机会。 他有动机,有时间,也有能力。 萧芷妍心里认定了他,出了悦安宫,自然要先去一趟太医院了。 当然,毒害太后,满门抄斩,萧芷妍相信,直接逼问刘太医,不但拿不到解药,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她打算先找刘太医最得意的徒弟试探一下。 “哪个是刘太医最得意的徒弟?” 萧芷妍和许宗业躲在太医院后门,萧芷妍望着太医院里边几名身穿太医服饰的人员问道。 因为太后重病,往常这个时间只有几名太医留守。 今天晚上太医院灯火通明,谁都没有回家。 许宗业指着门口一名忙着熬药的太医道:“就那个。” “都说他和刘太医亲如父子。” “刘太医熬制毒药,肯定瞒不过他。” 萧芷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他了。” 太医院里人员众多,不能惊动别人。 萧芷妍又犯起了愁:“怎么才能把他喊出来呢?” 许宗业经常出入宫闱,满太医院的人都认识他。 自然不方便出面。 萧芷妍想了想,道:“你在这边等着,我有办法了。” 许宗业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 萧芷妍眨了下眼睛:“放心吧。” 语毕,她整理了一下服饰,大大方方的进了太医院,直到刘太医大徒弟身边。 先寻视了一圈,没见有人注意到她这边,才弯腰凑近李太医身边,道:“李太医,杨贵妃忽然犯了心悸病,劳烦你过去一趟。” 李太医怔了一下。 往常杨贵妃生病都是师父亲自看诊的。 这次怎么找到他了? 他抬头看见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有些疑虑:“怎么没见过你?” 萧芷妍绷着脸道:“你也知道我们娘娘的身份,多少人想巴结还来不及呢,你要不想去,就算了。” “我看刘太医太忙,这才把这个好处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萧芷妍做出要去找别的大夫的模样。 李大夫果然急了。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去,我去。” 萧芷妍笑道:“这才对嘛,好处少不了你的。” 就这么李大夫背上药匣子跟着萧芷妍出了太医院。 萧芷妍自然不会把人带去贵妃宫,她越走越偏,李大夫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萧芷妍吓得慌忙跪了下去:“求李大夫噤声。” 萧芷妍尽可能把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李大夫觉得她不像坏人。 态度缓和了一些:“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萧芷妍站起身,查看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大夫,小人有事求你。” 李大夫皱了皱眉:“什么事?” 萧芷妍:“我就直说了吧,小人家里过的苦,从小就被父母卖了。” “这皇宫你也知道,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好几次做错了事,险些被人打死。” “这不巧了,正好遇到太后,救了小的一命。” “如今太后病了,小的就想着,李太医那么厉害,您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医术精湛,又有菩萨心肠,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小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只要能救太后的命,小的愿意用自己的这条命去换。” 原来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太监。 李太医还真被她这一番充满诚意的话,感动了。 “亏你这番心思,不枉太后照顾你一回。” 萧芷妍担心太后是真,眼泪来到眼眶,她用袖子擦了擦。 “小的也是这么想着,可是如今太后病了,小的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萧芷妍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百两银票来。 “这个给李大人喝茶。” 李太医谨慎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萧芷妍:“从进了宫开始攒到现在。” “以前想着留给父母,可又想着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还给他们干什么。” “如今只求李大人行行好,太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小的也活不下去了。” 李太医沉吟道:“这个……还真不好弄。” 萧芷妍凑近李太医,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太后中了毒,可是真的?” 李太医:“……” 萧芷妍:“我也不想知道毒是谁下的,只知道您是李太医最得意的徒弟,医术高明,你是不是有解毒的办法?” 李太医知道这个小太监不简单,他本来什么都不想说。 可看着萧芷妍这张清水芙蓉般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银票,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解药我自然做不出来,不过我师父肯定行。” 萧芷妍:“那你能弄来解药吗?” 李太医:“这可难为我了,那东西怎么可能谁都能拿到。” 萧芷妍:“可你不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吗?” 李太医:“那师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徒弟。” 萧芷妍心说,她师父可是倾囊相授,可惜他们都没有师父的慧根,连师傅十之一二都没学到。 听李太医的说法不像骗人的。 萧芷妍心知再说下去,怕是要引起怀疑了,她见好就收:“小的谢谢李大夫,小的再想想别的办法。” “实在不行,小的也只能去给太后多磕几个头了。” 萧芷妍说完这话就走了。 只留给李大夫一个肝肠寸断的背影。 等萧芷妍走远了,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他怎么能承认师父能做出解药呢。 太后的毒很奇怪,谁有解药,谁就是下毒的疑凶。 就算不是疑凶,那有解药不拿出来,也是大逆不道。 不过幸好周围没人,只要他不承认,谁能把他怎么着。 萧芷妍确信李太医没有解药。 所以她不过是试探了一下就走了。 总不能让李太医去自己师父那里把解药偷出来。 为今之计,要么自己去刘太医那里把药偷出来,要么想办法让刘太医自己把解药拿出来。 去偷的话,总得知道解药放在哪才行。 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刘太医毁了解药,可就麻烦了。 萧芷妍头脑灵活,没一会儿就想到了办法。 许宗业看她先忧后喜,问道:“想到了什么?” 萧芷妍:“先去找三师兄。” 顿了下,“三师兄的腿怎么样了?” 许宗业如实回道:“不好说,用过药之后,人昏昏沉沉的,下午还吐过黑血,这会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清醒着。” 萧芷妍叹了口气,转念想着师父就在京城,应该不会看着徒弟出事。 “如果有事,师父肯定会管的。” “我们先去草堂。” 两个人到了草堂,孙楚筠果然睡着。 许宗禾一直留在草堂里。 此刻她单手托腮,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床上躺着的人。 眼里充满了怜惜。 时不时的用手背附在病人的额头上,探一探体温。 动作格外轻盈,小心。 一举一动都透着无尽的爱怜和倾慕。 萧芷妍心口紧了一下。 许宗禾的样子,像极了爱一个人却无法在一起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曾经的她也是一样。 许宗业却没有一点感动,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升腾,他下意识的就要过去抓人。 萧芷妍反应快一步,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大手。 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许宗业拗不过萧芷妍,只能这么放过了自己的妹妹。 萧芷妍拉着许宗业来到了放草药的大库房。 她一边寻找想要的药材,一边轻声说道:“小禾的事,你就不能少管一些。” 许宗业:“我是她哥哥。” 萧芷妍:“那喜欢一个人还有错了?” 许宗业不赞同萧芷妍的话:“她喜欢谁不行,为什么是孙楚筠?” 萧芷妍反问道:“孙楚筠为什么不行?” 许宗业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至少……怎么也该找个和同龄的人吧。” 许宗业那么生气,萧芷妍不想这个时候因为这件事和他争执,很快便找全了药材,“你帮我把这个捣好。” 许宗业气鼓鼓的,正好有力气没处使,捣起药材像发泄似得,格外用力。 没一会儿就捣好了。 萧芷妍无语道:“还缺两种药材,医馆里有,等天亮再过去吧,我有点困了。” 已经四更天了。 萧芷妍自从上山以来就没休息好。 下山发了一宿烧,烧刚退了,太后就出事了。 一直熬到现在,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呢。 许宗业心疼萧芷妍,把人拉进怀里:“好,先睡一会儿再说。” 两个人随便找了间屋子,萧芷妍累及了不挑地方,很快便在许宗业怀里睡了过去。 许宗业这几天也不怎么好过。 先是被皇上困在宫里一夜没睡,逃出宫就赶去大山救人。 返回京城,连夜进宫,到现在都没怎么合过眼。 萧芷妍睡着之后,他也很快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亮了。 许宗业估摸着至少五更了。 他既不放心把萧芷妍一个人留下来,又舍不得这么早把人叫起来,将被子给她盖好,一个人出了屋。 打发了孙楚筠的一个药童去医馆把所需的另外两种药材取来。 又让人准备了些吃的。 这才转到了孙楚筠的卧室。 许宗禾趴在孙楚筠的床边睡着了。 许宗业冷着脸色扫了她一眼,伸手就要把人推醒。 可手掌落到她的头上时,又生生停住了。 默了片刻,到底转到了孙楚筠的手腕上。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一个人的脉搏有没有有力,他还是能摸得出来。 好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许宗业觉得孙楚筠的情况应该在好转。 也没过多的打扰,又出了卧房。 许宗禾被人惊醒,看到哥哥的身影出现在这里,后脊梁出了一层冷汗。 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宗业回头扫了她一眼:“既然醒了就给我出来。” “哦,”许宗禾提着小心出了屋,自小害怕这个三哥,低着头,也不敢看他的脸色。 小心翼翼的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许宗业恼她不争气,骂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竟然在一个男人家里留宿,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许宗禾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的低着头。 许宗业气道:“这就给我回去。” 许宗禾不放心孙楚筠,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哥哥:“等他醒了再走。” 妹妹眼里蓄满了泪水,许宗业心口堵了口气。 “我在这里,你到底担心什么?” 许宗禾带了几分哀求的意味道:“等他醒了我就走,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了。” 许宗业:“……” 他也是心有所属的人,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 到底心软了:“就这一次。” 许宗禾连连点头,感激道:“我知道了。” 得到哥哥的许可,许宗禾高高兴兴的跑进了屋。 许宗业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他并不觉得妹妹对孙楚筠的感情有多深,多半还是小孩子间过家家的感觉。 等她成了亲,自然会把这些过去忘的干干净净。 萧芷妍比许宗业多睡了半个时辰,记挂着太后的事,忍着不适爬了起来。 两种药材都拿过来了,饭菜也准备好了,萧芷妍先吃了口饭,这样才有力气继续准备“毒药”。 听闻刘太医无儿无女,把刘洋林这个侄子当成亲生儿子养。 这还是萧芷妍听小卫子闲话家常的时候说起来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用上了。 萧芷妍担心自己的毒药糊弄不了刘洋林,特意等孙楚筠醒了,让他确认一下。 孙楚筠比萧芷妍醒的晚一会儿。 睁开眼便看见守在旁边,眼睑有些浮肿的许宗禾,心口被深深的触动了一下。 “你没走?” 许宗禾低着头,点了点:“等你醒了就走。” “哦,”孙楚筠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伸手去拿衣服,“你先出去,我换上衣服。” 昨天晚上孙楚筠受伤严重,一应事务都是许宗禾照顾的。 什么没看见。 许宗禾不高兴的说道:“又不是没见过。” 孙楚筠:“……” “男女有别。” 许宗禾摔着帘子出去了,孙楚筠慢慢的换上衣服,试了试双腿,虽然有感觉了,但还是使不上力气,又坐回了自己的四轮车上。 萧芷妍刚弄好了毒药,见到孙楚筠出来,忙把毒药送到他面前。 “三师兄,你看我的毒药,和你中的毒一样吧?” 孙楚筠:“……” 无语道:“我刚从鬼门关出来,你又给我送毒药,是怕我命太长?” 萧芷妍好笑道:“你放心,我这个毒药毒不死人。” 孙楚筠接过萧芷妍所谓的毒药闻了闻,又用手指沾着尝了尝,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还差一味药材。” 萧芷妍下意识的问:“还差什么?” 孙楚筠:“库房最北边的架子上有。” 萧芷妍赶紧去取药材,将最后一味药也调了进去。 万事具备,只差行动了。 这种事情,当然还是交给许宗业了。 时间越久,对太后身体的损伤越大,许宗业赶紧带着萧芷妍出了草堂,直奔刘洋林的医馆。 许宗业和萧芷妍走后,许宗禾亲手给孙楚筠端了一碗粥。 经过昨晚一晚上的思想挣扎,许宗禾还是决定为自己努力一回。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孙大夫,”许宗禾将粥碗递给孙楚筠,站在旁边轻声说道,“等你吃完,我有话想说。” 孙楚筠好像早有预料一般,抿了下薄唇:“有什么事,不如就现在说吧。” 许宗禾心里沉甸甸的,这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的感情努力。 结果如何,她实在没有把握。 “额,”许宗禾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孙楚筠的脸色,连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你……喜不喜欢我?” 孙楚筠呼吸一滞,端着粥碗的手指,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许宗禾完全豁出去了,“你也知道家里一直在跟给我张罗婚事,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鼓起勇气说这些。”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不管水里火里,我都跟着你。” 她说完这话,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紧紧的盯着孙楚筠。 孙楚筠无声的攥紧了粥碗。 他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躲避着许宗禾的目光,在她无比期待的注视下,开口道:“多谢许姑娘厚爱,能得到许姑娘的倾慕,是孙某的荣幸。 可我……” 他这双腿到现在还不能站立,以后能不能好也不确定。 哪个姑娘愿意跟个瘫子在一起。 刚刚陷入爱巢的时候,可能会包容。 可长久下去,真能忍得了吗? 不过孙楚筠不是个不能面对自己感情的人。 如果许宗禾愿意,他也愿意试一试。 只是这种决定极其不负责任,他一时半会出不了口。 许宗禾哪有耐心等下去。 今天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听了孙楚筠前半句,后边的话不用想也知道,该是怎么拒绝的套路了。 她没有勇气听下去,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被人拒绝就拒绝了,不用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许宗禾抹了把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孙楚筠:“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 “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一个要死不活的瘫子,她还不稀罕呢! 进门就是世子妃,未来的小王妃,身份不够尊贵吗! 她干嘛自取其辱! 许宗禾就这么跑出了草堂,孙楚筠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神情落寞了下去。 是他异想天开了。 他一个瘫子,怎么能肖想将军府的四姑娘。 刘洋林也不知道自己夜里撞了什么鬼,一大早起来,不过喝了杯茶,突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切反应都像中了剧毒。 来不及细思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一门心思都在所中毒药上。 越想越心凉,他怎么会中了伯父秘制的毒药。 中了这种毒的人,重则立即死亡,轻则就像他这样,口吐鲜血,全身瘫痪。 这种毒药只有伯父能解,他不敢耽搁,赶紧命人把他抬去伯父家。 许宗业和萧芷妍一直躲在暗处,看见刘洋林“中毒”之后命人抬着出了医馆,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确定自己所料不差。 赶紧跟了上去。 萧芷妍特意炮制了一款和毒药很像的药,偷偷的放进了刘洋林的茶水里。 只要能糊弄过刘太医拿出解药,他们就有办法了。 第99章 刘洋林被人抬进了刘府,一路哀嚎不止,不停的喊着:“伯父救我,伯父救我。” “伯父快点救我。” 刘太医原本留在太医院值班,今早看见大徒弟心神恍惚,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有人找他询问过解药的事情。 刘太医担心被人偷家,这才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一进院就听见刘洋林哀嚎不止,心里纳闷,这又出了什么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伯父救我,伯父救我。”刘洋林刚才听说伯父不在,都快急死了。 现在看见刘太医,喜出望外,一口连声的喊着大伯父。 “伯父我中毒了,快给我解药。” 刘太医的毒药都是自己亲手所练,并没给过任何人。 不对,前一段时间刘洋林的医馆被人砸了,他气不过,曾经在他这里要走了一小包。 刘太医大步流星的走到刘洋林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果然和中毒后的症状一模一样。 他自己无儿无女,把个刘洋林当成亲生儿子。 以后还指望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呢。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侄子,可也没别的办法。 所以才一再的纵容。 早前也想让刘洋林跟着自己进太医院,可他学业不精,实在提拔不起来,这才让他出去开了家医馆。 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误服了毒药。 “伯父,快点救我,快点救我。” “我还不想死。” 刘太医心慌意乱之时没来得及细想,急急忙忙的去了书房。 解药被他放在一个小暗格里,只要拿出来用他独门方法化开给侄子服下去就行了。 可他刚打开盒子,就见一道无比迅速的人影闪了过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抢走了暗格里的解药。 不由得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许宗业拿到解药,心里松了口气。 他神态悠然,嘴角噙着抹淡笑,不屑的看着刘太医:“怎么,刘太医是在怪罪本阁?” 听到许宗业的声音,刘太医惊出一身冷汗。 但他此刻还有一丝理智,兀自强硬道:“首辅大人就可以擅闯私宅,明抢明夺吗?” 许宗业冷笑道:“明抢明夺?” “来人,给我拿下!” 许宗业一声令下,杨舒卿带人冲入,不由分说就将刘太医围了起来。 刘太医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可惜他不是许宗业的对手,连一个回合都没过去,被人一掌打在后颈,人就摔在了地上。 随即被杨舒卿像拎小鸡仔子似得提了起来。 心知大事已去,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许宗业还忙着回去给太后服药。 不过他得先确定这药是不是能解太后的毒。 “刘太医,本阁只问你一句,这药到底能不能解太后的毒?” “别怪本阁没有提醒你,你们刘家满门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刘洋林杀猪般的嚎叫适时传了过来:“伯父,伯父,快点救救侄儿吧,侄儿要不行了。” 刘太医心如死灰,但还是先问了一句:“洋林的毒?” 许宗业:“你放心,他的毒都是假象,只要太后无恙,他自然无恙。” 刘太医认命的舒出口气。 许宗业事事都算计到了,他彻底输了。 “既如此,我这就帮太后解毒。” 能这么顺利拿到解药,都在萧芷妍的意料之中。 听说刘太医愿意为太后解毒,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只要太后能好,她这个做女儿的什么都愿意做。 昨天晚上田牧川和许宗业一分开就来了皇宫,求见皇上。 可他等了一宿,直到今早才等到了皇上的召见。 田牧川心急如焚,一直担心萧芷妍的安危。 可皇上不肯见他,他也无能为力。 怀里一直揣着六年前萧芷妍给他写的那封信。 夜里太长,他眯了一会儿,却始终充满警惕的按着自己的胸口。 就算没有证据证明萧芷妍是盛阳公主,可有了这封信,皇上总该相信萧芷妍的一片丹心。 “查到证据了?”皇上面色不善,昨晚又是一宿没睡。 他极其不悦的盯着田牧川,仿佛能把人盯出个洞来。 田牧川心惊胆战,跪地请罪:“都是微臣办事不力。” “本来拿到证据了,可谁知道……” “都是微臣一时大意,证据被人杀了。” 皇上怒不可遏的看着他:“所以你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田牧川:“……” 他一开始根本没往萧芷妍就是盛阳公主这事上想。 虽然太后提醒他,让他去查薛淑妃,可他还是没觉得萧芷妍和盛阳公主有什么关系。 甚至在许宗业竭力寻找盛阳公主的时候,他还跑去萧芷妍面前告状,说什么许宗业攀龙附凤。 现在想来,当真好笑。 这次出门,他找到了薛淑妃女儿的乳母。 原来薛淑妃的女儿还不到一岁就过世了。 高宗为了安抚薛淑妃,打算给薛淑妃过继一名别的嫔妃的孩子。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偷走了盛阳公主。 这事自然瞒不过众人。 尤其是薛淑妃身边的宫女太监。 可怜这些宫女太监,无一活命。 尤其是小公主的乳母。 更不能留下活口。 可薛淑妃感念她照顾过自己的女儿,不忍心杀了,偷偷的放走了。 这才逃过一命。 田牧川这次找到小公主的乳母,以为找到了证据。 可谁知道,半路在一家客栈留宿的时候,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死了。 田牧川自感受到奇耻大辱,可也没有办法。 “小公主的乳母被杀,都是微臣办事不力。” “不过微臣说的都是实话,萧芷妍确实是盛阳公主,您的亲妹妹。” 皇上心烦意乱,正巧这时有太监过来汇报:“皇上,不好了,昨晚在宫里发现了魏忠瑜的踪迹。” 皇上:“……” 太监:“听说去了悦安宫。” 悦安宫是萧芷妍住的地方,皇上全部的心思都在太后身上,无暇顾及。 怒视着田牧川,携着无尽的戾气道:“我知道,你和萧芷妍青梅竹马,从小喜欢她。” “你想为她开脱,朕不怪你,可你再拿这些没有影的事情欺瞒朕,可别怪朕不客气。” 皇上油盐不进,田牧川有理由怀疑,他再坚持,皇上的雷霆之火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可他不能贪生怕死,势必要救出萧芷妍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跪到了地上。 “敢问皇上,为什么封臣武安侯?” 从萧芷妍的事情一下转到封侯的事情上,皇上有些怔忪,“你到底想说什么?” 田牧川:“可是因为当年微臣放大军入城?” 皇上:“……爱卿让全城百姓免于一场腥风血雨,对我大萧江山有不世之功,封一个候位怎么了?” “有人说什么?” 田牧川:“那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偷了父亲的虎符放大军入城吗?” 皇上:“……爱卿一直不肯明言。” 田牧川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他双手举过头顶,高声道:“理由在这。” 皇上看了眼身边的太监:“呈上来。” 太监接过田牧川手里的信转呈给了皇上。 这是七年前,萧芷妍写给田牧川的信。 萧敬祁带大军攻到京城的时候,让他想办法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这么多年,田牧川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现在终于明白了。 原来萧芷妍竟然是太宗的女儿,萧敬祁的亲妹妹。 这封信,田牧川几次想烧掉。 原因很简单,这是象征着他耻辱的一封信。 他放大军入城的原因很简单,并不像皇上所说的那般,心怀天下百姓。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他喜欢萧芷妍。 萧芷妍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完全没有自己的立场。 当然,因此封侯拜相完全是他没想到的。 就算后来位居高位,他仍然被世人所唾弃。 甚至父亲因此死不瞑目。 今天为了萧芷妍,他不得不把这封信拿出来。 只希望萧芷妍能全身而退。 相信皇上看了这封信,一定会相信萧芷妍是他的亲妹妹。 可谁知道,皇上越看脸色越差,最后竟然携着暴虐直接将信扔给了他。 “田牧川,你这是向朕挑衅吗?” 田牧川:“……” 心里发憷,想不明白皇上看了信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他颤颤巍巍的捡起信,将其打开。 越看心越凉,越看人越绝望。 这怎么可能。 他的信竟然被人换了。 这哪里是萧芷妍写给她的信,分明是将萧芷妍送入鬼门关的催命符。 “……田爱卿,太后已然中毒,九皇妹任务完成,朕今晚就派人接她出宫。 爱卿做好准备,随时起事。 内外夹击,江山可得矣!” 田牧川:“……” 两腿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这不只是萧芷妍的催命符,还是他的断头剑。 萧敬衍竟然把信换了,不光想要萧芷妍的命,顺带还要捎上他的。 “皇上,皇上,这信不是我的。” “这信不是我的。” “微臣想给皇上的信是萧芷妍写的。” “七年前,她让微臣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如此,皇上才能兵不血刃的进了京城。” “皇上——” 田牧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大殿门口。 “打入死牢,择日处斩。” 这是皇上当下做的决定。 竟然敢勾结逆贼谋夺他的江山,他岂能容忍这等乱臣贼子! “对了,”田牧川走后,皇上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询问身边的太监,“你刚才说发现谁的踪迹了?” 太监如实回道:“魏忠瑜。” 皇上:“他去了哪?” 太监:“悦安宫。” 皇上忽然起身:“去悦安宫。” 太监阻拦道:“万一,万一魏忠瑜还没走,皇上的安危要紧。” 皇上怒道:“这是朕的后宫,就不信他能上天入地。” “把朕的大内侍卫都招过来。” 皇上带着上百名大内侍卫,乌泱泱的包围了悦安宫。 悦安宫的守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皇上脸色不好,吓得战战兢兢。 “皇上……” 皇上大手一挥:“把萧芷妍给朕抓起来。” 几十名大内侍卫鱼贯而入,很快将悦安宫翻了个底朝天。 可惜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皇上,萧芷妍不在悦安宫。” 皇上一声冷笑,“果然被人接走了。” 幸亏他慧眼识人,没有上萧芷妍的当。 否则现在躺在床上的就不是太后,而是他了。 凭萧敬衍残暴的性子,自己如果被他所抓,还不知道要落得个什么下场。 皇上又气又怒,太后被人蒙蔽也就罢了,许宗业和田牧川看起来多聪明的两个人,竟然也被人耍的团团转。 真是该死! 如今铁证如山,他倒是要看看许宗业还怎么护着那个妖女。 “皇上,”太后的宫女一路从寿康宫跑到上央宫,又追到悦安宫,终于找到了皇上,“许大人压着刘太医进了寿康宫,说是找到解药了,还请皇上过去看看。” 听说找到了解药,皇上喜从中来,立刻命人摆驾去了寿康宫。 萧芷妍还不知道田牧川的事情。 不过她是被许宗业从悦安宫偷偷带出来的。 担心这个时候引来什么误解。 本不想跟着许宗业进宫。 可她又想亲眼看着太后醒过来,如此纠结之后,换了身太监服,悄悄的混在了一众宫女太监中。 许宗业虽然找到了解药,可没有皇上许可,他不敢擅自用药,一进宫就派人通知了皇上。 皇上眼看着许宗业绑了刘太医,有些晕了。 “许爱卿,这是……” 许宗业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这刘太医伙同萧敬衍谋害太后,被微臣亲手抓到,如今解药已经被微臣拿到了,还请皇上定夺。” 这又是哪跟哪? 刚才萧敬衍直指田牧川和萧芷妍合谋,他刚将田牧川打入死牢。 怎么又冒出刘太医伙同萧敬衍合谋了。 “到底怎么回事?” 许宗业充满同情的看了眼皇上。 心知皇上高高在上,一时不察也是可以理解的。 解释道:“微臣请孙楚筠做了一副和太后所中之毒极其相似的毒药,给刘太医的侄子刘洋林服了下去。” “这刘洋林口吐鲜血之后,立刻去找刘太医拿解药。” “微臣就是刘太医取解药救自己侄子的时候拿到的解药。” “皇上,这就是解药。” 许宗业没提萧芷妍,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是让太后先服了解药是正经。 皇上:“……” 接过小瓶子:“这就是解药?” 他充满疑虑的看了眼许宗业,转而看向刘太医,目光充满了杀气。 “你跟朕说实话,朕不杀你,这到底是不是解药?” 事情败落,李太医心如死灰。 不管他承不承认,皇上都不会饶了他。 还不如这个时候求个恩典。 “皇上,罪臣可以帮太后解毒,只不过皇上能不能留罪臣一条狗命。”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奢望皇上饶恕他了。 不过皇上不杀他,肯定也不会牵连他的家人。 这就够了。 皇上没想到,太后中毒,竟然是刘太医所为,这可气坏了他。 抬脚狠命的往刘太医身上踹去:“竟然敢跟朕讨价还价,朕非将你凌迟不可。” 谁不知道凌迟要在一个人身上剐上三千六百刀,哪是人能受的罪。 刘太医吓的面如土色,不停的求饶:“皇上,罪臣错了,罪臣错了,求皇上饶恕。” 这个时候不是发泄的时候,许宗业拦住皇上:“皇上,太后的安危要紧。” 皇上神情一顿,很快反应过来。 他敛了几分怒气,道:“好,朕答应你,只要你治好了太后,朕就饶了你这条狗命。” 刘太医将解药用自己独门方法化开,给太后服了下去。 没过多久,太后便在众人紧张忧惧中缓缓的醒了过来。 萧芷妍一直躲在人群后边,不住的祈祷着,眼见着太后醒了,悲喜间,大颗的眼泪不住的砸了下来。 太后醒了。 她的母后终于醒了。 第100章 皇上眼见着太后醒了,喜极而泣。 幸而太后所中之毒不深,对身体虽有影响,但调养些日子,应无大碍。 太后刚醒,适合静养。 皇上屏退了所有人,单独留下陪着太后。 “母后,您觉得怎么样?” 秀娥将早已准备好的稀粥喂给太后。 太后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她病恹恹的靠着床头,寻视了一遍卧室,没见到想见的人,有些失望。 皇上眼观鼻鼻观心,注意到太后好像在找什么人,问道:“母后,您找谁?”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病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到芷妍?” 皇上:“……” 太后:“两个孩子也没来看看哀家吗?” 皇上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太后生病这事儿子下令不许外传,想来他们都不知道。” 太后失望的叹了口气:“那许首辅呢,许首辅也不知道吗?” 她昏迷了两天刚醒,刚才屋里乱哄哄的,也没注意到都有谁在。 皇上:“倒是知道的,您被人下毒,还是许爱卿找到的解药。” 太后:“那你把他给哀家请过来。” 皇上:“……您刚好,还是多休息。” 太后:“哀家都睡了这么久了,哪里睡得着,你快点把他叫过来。” 太后坚持要见许宗业,皇上无法,只得命人把人传来。 许宗业还没有离开。 他刚听说有人看见魏忠瑜了,还去了悦安宫。 心知他是冲着萧芷妍去的。 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昨天晚上他把人带出来了。 听到皇上传他,不放心萧芷妍,想带她一起过去。 萧芷妍虽然担心太后,可她不想见到皇上。 还是决定等皇上走了,再去看望太后。 “妍儿,跟我一起去。” 萧芷妍笑着握着他的手指,揉捏了一下:“你自己去吧,我等皇上走了再去。” 许宗业不放心她:“魏忠瑜进宫了,不知道躲在哪里。” 萧芷妍穿了一身太监服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笑道:“你放心吧,宫里人多,我又穿成这个样子,皇上都没认出我来呢,他怎么找得到我。” “况且这里是寿康宫,戒备森严。” 萧芷妍坚持,许宗业只好依着她:“那你就在这里,哪也别去。” 萧芷妍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快去快回,一会儿我们好商量商量怎么抓到他。” 想要永诀后患,当然是斩草除根了。 许宗业一直在心里琢磨,怎么才能抓到魏忠瑜。 魏忠瑜的功夫不在他之下,对宫里的地形又极其熟悉,想把人抓起来,还真有点困难。 太后刚才还没精打彩的,看到许宗业,眼睛都有了光泽。 “宗业,过来,”太后对许宗业摆了摆手。 许宗业看见太后高兴,急忙走了过去,“微臣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把拉住了许宗业的手腕,“别那么多虚礼,你告诉哀家,芷妍真不知道哀家生病吗?” 许宗业:“……” 知道太后早就认定了萧芷妍这个女儿。 这么问他的意思,肯定是皇上瞒下了这些天的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后,便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满脸尴尬的躲了一下:“太后问你,你看朕干什么。” 太后瞪了一眼皇上,随即笑着安抚许宗业:“宗业,你别听他的,老老实实告诉哀家,是不是皇上不肯让芷妍过来?” 许宗业当然想如实告诉太后了。 可太后刚好,万一受不住惊吓,着实不是他这个臣子该做的事。 况且萧芷妍肯定也不想让太后忧心。 所以,他决定给皇上个面子,帮忙掩饰一下。 等太后好了,再告诉她实情也不迟。 “太后,微臣刚派人通知芷妍了,想必太后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皇上一直担心许宗业和盘托出,母后肯定会生他的气。 好在许宗业还算懂事。 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后听说马上就能见到萧芷妍,果然高兴了。 “对了,还有那两个小娃娃,哀家想他们了,让她一起带来。” 许宗业:“微臣知道了。” 太后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萧芷妍和两个孩子,心事放下,困意来袭,很快便没了精神。 “好了,你们两个都出去吧,哀家再睡一会儿。” “对了,皇儿,你派人去接他们过来。” “哀家想醒来就见到他们。” 皇上:“……好,儿子知道了。” 出了寝宫,皇上凉飕飕的看向许宗业:“是你答应的太后,你把人给太后带来。” 许宗业为难道:“萧芷妍可被您关进悦安宫了,没有您的口谕,我哪能带的出来。” 皇上心里一惊,刚才他带人去抓萧芷妍,悦安宫空空如也,哪里有萧芷妍的影子。 许宗业眼观鼻鼻观心的问道:“皇上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是萧芷妍谋害太后吧?” 皇上:“……” 许宗业:“太后可是说了,要一醒来就见到萧芷妍呢。” 皇上充满疑虑的看着许宗业:“萧芷妍不会被你带走了吧?” 许宗业故作惊讶道:“怎么,萧芷妍丢了?” 皇上:“……这怎么可能。” “朕命人关进的悦安宫,怎么可能丢了。” 许宗业:“既然如此,皇上这么孝顺,想必不会让太后失望了。” 皇上:“……” 人都没了,他去哪里找? 这偌大的皇宫,大小院落上百间,房屋几万间,就算他一天住一间,每天都不重样的,至少要住到70岁才能住完。 藏一个人,哪那么容易找到。 许宗业看出皇上为难,绷住笑,道:“这皇宫里至少有几万间房屋,就算悦安宫也有上百间,如果想让太后一醒来就见到萧芷妍,只怕皇上要多费些心了。” 皇上:“……” 总觉得许宗业在幸灾乐祸。 可他没有证据。 “对了,听说魏忠瑜闯进了皇宫,该不会是他带走了萧芷妍吧?” 许宗业大惊失色:“皇上!” “她可是您的亲妹妹,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皇上现在还处于混沌不开的状态。 刚知道刘太医谋害太后,具体事情还没问题清楚。 想及此,他冷声道:“容朕先审过了刘太医再说。” 许宗业:“好。” 皇上想到萧芷妍不知所踪,太后醒来肯定会失望。 干脆命令道:“把你那两个宝贝疙瘩送宫里来。” 先哄着太后拖延一段时间再说。 许宗业好笑道:“他们两个可不是您的大臣。” 皇上一怔,随即无奈道:“算朕求你还不行。” 许宗业笑了:“既如此,微臣这就让人去带他们两个过来。” 正好,他也两三天没见到孩子们了。 萧芷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知道,她也想两个孩子了。 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法出宫。 如果能把孩子送过来,倒也缓了她的思念之情。 皇上将刘太医带到了别院。 亲自审问。 刘太医一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后醒了,皇上也该跟他算账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他。 毒害太后,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一个人能容忍自己的母亲受这种苦。 何况是皇上呢。 “罪臣求皇上恕罪,”刘太医磕头如捣蒜,不停的求皇上原谅。 “罪臣也是没办法,受人逼迫。” “罪臣并不想杀害太后,所以只下了一点点毒药。” “如今太后已经醒了,用不了几天就能正常活动。” 皇上冷笑道:“被人逼迫?” “从实招来。” 刘太医心如死灰,只求皇上给他个干脆,也不在乎以前那些龌龊被人知道了。 一口全都气抖了出来。 “三年前为了太医院院判之职,罪臣陷害了孙太医。” “瞅准了他一直看病的孕妇,在那孕妇临产之时提前下了毒药。” “罪臣怕事情泄露,就买通了和她走的很近的一名宫女,给他下了毒……” “本来想毒死他的,可谁知道宫女下药的时候太紧张了,毒药洒了一半。” 皇上忽然想起孙楚筠说过这事。 问道:“那宫女是谁?” 刘太医:“是杨贵妃的贴身婢女。” 皇上:“……所以这事杨贵妃也参与了?” 刘太医:“那倒没有,不过贵妃事后察觉到了。” “当时罪臣害怕杨贵妃将这事抖出来,可杨贵妃非但没有抖出来,还帮微臣处理了那名婢女。” 皇上没想到,杨贵妃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他一直以为杨贵妃跋扈了点,嚣张了点,不过她人没脑子,也兴不起什么大浪来。 没想到她还害人性命。 “逼迫你下毒的人是谁?” “也是杨贵妃吗?” 刘太医:“那倒不是。” “杨贵妃毒害太后对她又没什么好处。” 皇上:“到底是谁?” 刘太医:“是萧敬衍。” 皇上一惊:“萧敬衍?” 刘太医磕头如捣蒜:“罪臣以前受过萧敬衍的恩惠,三年前的事又被他知道了,他拿这事威胁罪臣,让罪臣给太后下毒,想借皇上的手杀了萧芷妍。” 皇上一惊:“为什么?” 刘太医:“这罪臣也不清楚,猜想着多半是因为许首辅。” “大家都知道许首辅喜欢萧芷妍,如果皇上杀了萧芷妍,许首辅……” 他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许宗业,有些话不好出口。 却听皇上不悦的训斥道:“你看他干什么,快说。” 刘太医:“如果皇上杀了萧芷妍,许首辅必反。” “那时他就可以联络许宗业起事了。” 皇上:“……” 刘太医:“就算许首辅不反,可皇上肯定会猜忌将军府。” “到时候,萧敬衍也可以联络在外的许大将军和许二将军。” …… 刘太医被打入了死牢。 许宗业从来也没把刘太医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魏忠瑜。 这人一直躲在宫里,总是个大患。 拔除这个隐患,他还要去抓萧敬衍。 萧敬衍一天不死,大家就一日不得安宁。 萧芷妍可以不做公主,但不能每天置身于危险中。 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了萧敬衍的行踪,绝不能让他逃走。 这魏忠瑜好像阴沟里一只臭虫,连他躲在哪都不知道,哪那么容易抓到。 就像刚才他跟皇上说的,这皇宫上百处院落,房屋几万间,藏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又何况他武功高强,手中暗器杀人于无形。 万一逼急了,伤了哪个皇子皇妃,可就麻烦了。 许宗业思考怎么抓魏忠瑜的时候,萧芷妍也在琢磨这事。 她比谁都迫切想要抓到他。 这人的存在,就像在她的脖颈上悬了一把利剑,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 可这偌大的皇宫藏一个武功高手,只要他自己不走,哪里那么容易找出来。 太后睡着了,萧芷妍坐在床边一直守着她。 秀娥早就注意到了萧芷妍。 虽然皇上下令将她关进了冷宫。 可秀娥知道,太后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这事她心里猜着,多半是真的。 所以不但没声张,还尽量帮萧芷妍打马虎眼。 萧芷妍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守在床边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竟然睡了过去。 这半梦半醒间,还真让她找到了办法。 刘太医被抓不过半天的事。 想来魏忠瑜一直躲在宫里,不一定听说了这事。 如果没听说,那她就可以以自己为饵,钓这条大鱼出来。 虽然有点危险,只要布置妥当,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可万一他已经听说了呢? 寿康宫闹闹哄哄了一上午,许宗业找到解药救醒了太后的事,早就传遍了皇宫。 萧芷妍觉得,魏忠瑜多半已经听说了。 如果魏忠瑜听说了,那他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计划有变,如果她是魏忠瑜,肯定得尽快离开皇宫,去找萧敬衍汇合。 魏忠瑜不会已经离开皇宫了吧? “丫头——” “丫头——” 萧芷妍睡梦中被人拍醒,迷糊间也没看清楚对方是谁,不悦的抖了下身体,“你干什么!” “你这丫头嫌弃我,”鬼域子不悦的看着她,“既然这样,那师父我就走了。” 萧芷妍没想到师父回来,赶紧说好的:“徒弟怎么可能嫌弃师父,我这不是做噩梦了嘛。” 鬼域子进来半天了,他先给太后把了脉,确定她没什么事,才喊醒了萧芷妍。 听她说做噩梦了,笑道:“跟师父说说,你做什么噩梦了?” 萧芷妍有些不好意思:“正抓魏忠瑜呢,没想到被师父打断了。” 鬼域子嘲笑道:“做梦就能抓到他,那你继续做吧。” 萧芷妍:“我这不是担心嘛。” “他专程进宫来杀我,你说我能不做噩梦嘛。” 萧芷妍这几天没休息好,又过的担惊受怕,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连眼神都不如往常有光泽。 鬼域子还真有几分心疼了:“既如此,师父给你指条路,他就在悦安宫,还不知道刘太医被抓的事。” 鬼域子提到魏忠瑜,口吻极其嫌弃:“这人胆子也太小了点,我邀他跟我去御膳房吃点东西,他都不敢,非要留在悦安宫里,那里除了老鼠蟑螂还有什么。” “还说什么,等天黑了再出来。” “天黑了,黄花菜都凉了。” 萧芷妍惊讶道:“他真在悦安宫?” 鬼域子满脸不悦道:“你这什么表情,师父还能骗你?” 萧芷妍当然相信师父了,不过还想确认一下。 毕竟她太想抓到魏忠瑜了。 既然知道了魏忠瑜的藏身之所,萧芷妍心里有了主意。 她请秀娥派人帮她把许宗业请过来,以太后的名义。 皇上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想。 果然皇上听说太后找许宗业,什么都没问就让他去了。 萧芷妍很快见到了许宗业,将魏忠瑜的藏身之所说了。 直接带大内侍卫过,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万一让他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萧芷妍决定,只有她和许宗业两个过去。 “魏忠瑜见到我,肯定会出现,到时候你就可以抓住他了。” “再让大内侍卫埋伏在外边,保证万无一失。” 许宗业不同意:“弄那么麻烦干什么,我直接带人过去,还能走得了他。” 萧芷妍:“万一他不肯现身呢?” 说起来这皇宫皇上住了才不过六年。 算上小时候,也不过再加个11年。 魏忠瑜可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住了三十多年。 哪个犄角旮旯能够藏污纳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更何况他武功高强,穿屋越脊,如履平地。 只要他躲着不肯出来,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来。 就算知道他在悦安宫,悦安宫也有上百间屋子,谁知道他躲在哪里。 萧芷妍说的在理,可许宗业还是不同意,“那也不行,我多带些人。” 争论间,许宗禾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娘——” “娘——” 两个孩子一看到萧芷妍,都高兴的扑了上去。 “娘,你怎么没回家啊,瑶瑶好想你呢。” “小白也好想你呢。” 萧芷妍看见两个孩子,一颗心被塞得满满的。 一生所求,不过是和许宗业一起,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娘也想你们。” 萧慕瑶听说娘也想她,高兴的小脸像开了花。 “娘,瑶瑶想你想的都生病了呢。” 她纯粹淋了雨才生的病,哪里是想娘想娘的。 可萧芷妍喜欢听这话。 不过更多的还是担心女儿的身体。 她把女儿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了,才放了心。 “真是娘的好孩子。” 许宗禾在旁边直撇嘴,“九姐姐,你听她哄你,大夫说她是凉着了,又受了惊吓,现在已经没事了。” 萧慕瑶被人揭穿,小脸涨得红扑扑的。 不悦的瞪了许宗禾一眼:“哼,难怪奶奶总念叨着你嫁不出去,小心真没有小姑父要你。” 许宗禾伸手要拧她的脸。 萧慕瑶吓得赶紧躲到萧芷妍身后。 担心娘保护不了她,又躲到了许宗业身后。 “爹爹,你快点教育教育四姑姑,她每天就知道欺负我。” 许宗业:“……” 注意到自己妹妹,心里忽然有了想法。 萧芷妍武功稀松平常,许宗禾的伸手可不低。 只要把人引出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拿下魏忠瑜。 萧芷妍注意到许宗业的目光,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宗业,你要干什么?” 许宗业担心萧芷妍阻止他,严肃道:“你在这里带好两个孩子,我去去就来。” “小禾你跟我走。” 萧芷妍不同意:“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带小禾过去。” 许宗业:“小禾是我们许家人,这是我们许家人应该做的事。” 萧芷妍皱眉:“所以我不是你们许家人?” 许宗业:“……暂时还不是。” 萧芷妍生气了,“许宗业,你别太过分了。” 许宗禾眼见着两个人要吵起来,疑惑道:“你们干什么?” 有些话不好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萧芷妍拜托秀娥将两个孩子带走。 “魏忠瑜就躲在悦安宫里,你三哥想让你把人引出来。” 许宗禾对自己的武功一向有信心:“我还当什么事,又不是让我和他拼命,不是还有三哥哥呢吗。” 萧芷妍:“魏忠瑜这人一向狡诈,又擅长暗器,万一……” 许宗禾认真道:“我老祖是开国大将,我父亲一生征战无数,我大哥刚平了南疆,我二哥也在镇守边关,我三哥身先士卒,为了皇上曾经身中七枪三箭。” “我是许家的姑娘,这个时候绝不退缩。” 许宗禾说起许家人所立之功,铿锵有力,骄傲异常。 那就是一副,这事要是不让她做就是看不起她的架势。 萧芷妍:“……” 和许宗禾比起来,她确实不像许家人。 许宗禾这一片慷慨陈词,让许宗业格外高兴。 “既然你愿意,那就换身衣服,再换个发型。” “扮成你九姐姐样子。” “先说好了,任何事都不可能万无一失,不管什么后果,都不能怨天尤人。” 许宗禾两手抱拳高高兴兴的领了命:“小妹知道了。” 看见许宗禾转身去换衣服,那身不输于男子的铮铮铁骨,心里感动的同时,更多的是酸涩。 他的妹妹…… 似乎长大了。 萧芷妍不能亲自引魏忠瑜出来,既懊恼又愧疚。 偏偏小时候没好好练武,身子骨又不争气,这些年,也只会摆两下花架子。 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打不过了。 许宗禾换好了衣服,等到太阳一落山,便一个人去了悦安宫。 魏忠瑜刚才见过鬼域子,两个人还过了招。 当然了,鬼域子如果使尽全力,他自问不是对手。 好在鬼域子志不在他,玩玩就跑了。 他担心行踪暴露,鬼域子离开,他也随后离开了。 看样子萧芷妍跑了。 刚才皇上亲自带着大内侍卫过来抓人,应该是他偷走武安侯的信起了作用。 没想到,六年前,武安侯打开城门竟然是因为萧芷妍的一封信。 所以仁宗痛失江山,而他失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全都是因为萧芷妍的一封信。 想起他这些年护着仁宗流离失所,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到处亡命,求人,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萧敬祁的人会突然而至。 他就恨不得将萧芷妍千刀万剐。 连同田牧川一起。 第101章 魏忠瑜对萧芷妍恨之入骨。 在他眼里。 就算萧芷妍不是仁宗的亲妹妹,可高宗毕竟养了她17年,还封了她长公主,她怎么能恩将仇报。 魏忠瑜一心要杀死萧芷妍。 此刻已经不全是因为配合萧敬衍的计划了。 刘太医被抓,太后也醒了。 他这个时候应该立刻离开皇宫和仁宗汇合。 可他不想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一旦萧敬祁认了萧芷妍这个妹妹,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更何况还有许宗业这个当朝首辅可以利用。 怎么算,怎么合适。 不管多少大内侍卫找他,他都可以在这个皇宫里来去自由。 毕竟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熟悉皇宫的人了。 听说太后醒了,怀疑萧芷妍去了寿康宫。 魏忠瑜决定走一趟寿康宫。 正巧看见萧芷妍慌慌张张的从寿康宫跑出来,往悦安宫的方向去了。 心里有些奇怪,萧芷妍这个时候去悦安宫干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躲避皇上的追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毕竟皇上刚刚查过悦安宫了。 天色渐晚,魏忠瑜的视力比常人好很多,可惜隔的太远,也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 确定萧芷妍去了悦安宫,便尾随而去。 今天必须杀了她。 许宗禾武功虽然远不及许宗业,可她耳聪目明,被人跟踪,还是很快就察觉到了。 不确定三哥跟没跟来,她担心自己对付不了魏忠瑜,没敢轻举妄动。 直到身后传来兵器打斗之声。 她下意识的回头,一白一紫两个人影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魏忠瑜身穿紫色大氅,头戴通天贤冠,手持银丝软剑,身形灵敏,气势高亢,一如七年前,不可一世,高深莫测。 许宗业一袭白衣飘飘欲仙,手握宝剑,应付自如。 大概8九年前,许宗业和魏忠瑜比过一回。 那个时候,许宗业才十六七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而魏忠瑜身居高位,向来看不起将军府。 两个人遇到一起,几番唇枪舌剑下来,便动起了手。 许宗业年轻气盛,魏忠瑜沉稳有度,两个人最后也没分出个输赢。 但那个时候,许宗业知道,自己其实是输了。 只不过魏忠瑜一向高深,没使出全部的手段。 而魏忠瑜觉得,许宗业赢了。 原因很简单,许宗业那个时候才十六七岁,来日方长,早晚会赢了他。 今天两个人交手,都夹着几分小心。 不看人品,许宗业还挺佩服魏忠瑜的。 毕竟能赢过他的人没几个。 魏忠瑜也格外佩服许宗业,少年英才,不光武功高强,武能统兵打仗,文能定国安帮。 如果这样的人才肯辅佐玄宗,玄宗也不至于丢了江山。 两个人互相佩服,竟然打出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皇上很快听到了风声,带兵赶了过来。 “将魏忠瑜给朕拿下,生死不论。” 几百名大内侍卫齐刷刷的扑过来,很快将魏忠瑜团团围住。 就在这一刻,许宗业一剑刺穿魏忠瑜的左臂。 鲜血喷涌而出。 魏忠瑜不敢置信的看着刺穿了自己左臂的利剑。 他竟然输了。 鲜红的血水顺着利剑涌出。 他的生命也在一点一点流逝。 他彻底输了。 输了。 不过能败在许宗业手上,好像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拿下!”许宗业往后退了一步,命人抓捕魏忠瑜。 高手过招,胜败一瞬间。 至此,萧芷妍终于安全了。 魏忠瑜眼见着逃生无望,他按住剑柄,使劲刺向自己的胸口。 不过他就算死也不会放过萧芷妍。 所以他在握住剑柄的时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手指射出两枚银针。 那银针淬了剧毒。 见血封喉。 这世上没有人能躲得过。 他绝对不会让萧芷妍活的比他久。 可惜他失算了。 许宗禾早有准备,眼见着魏忠瑜到死也要射出暗器,她纵身一跃便躲开了。 魏忠瑜眼睁睁的看着萧芷妍像换了个人似得,轻轻松松的躲开了他的暗器,一口气堵在胸口,再也没顺下去。 这怎么可能。 萧芷妍怎么可能会武功。 怎么可能躲得开他的暗器。 …… 到死他也没发现,那并不是萧芷妍,而是许宗禾。 也难怪他没认出来。 两个人至少六年没见了。 他印象里的萧芷妍还是老样子。 许宗禾换了萧芷妍的衣服,扮成她的样子,天色昏暗,距离又有些远,他哪里看得出来。 搅弄了两朝风云的大太监魏忠瑜,就这样死在了悦安宫门口。 许宗业回头寻找萧芷妍,果然见她混在人群里,望着他的方向傻笑。 许宗业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解决了魏忠瑜,还有萧敬衍这个逆贼。 许宗业命人收拾现场,自己则向皇上请命,围剿萧敬衍。 他要趁热打铁彻底解决这件事。 “皇上,微臣请命,亲率五千精兵,围剿萧敬衍。” 许宗业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充满了斗志。 皇上莫名的被他感染了。 当初他率兵打进京城的时候,萧敬衍已经逃走了。 这么多年,萧敬衍一直躲在暗处,像个阴沟里的臭虫,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他深受其害。 好像身上长了一个很大的毒瘤,无时无刻不让他痛不欲生。 如今终于要清除这颗毒瘤了吗? 皇上激动、紧张、不安、热血翻涌、期待、忐忑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一起。 他看着眼眼前这个极其年轻却临阵经验丰富的首辅大臣,无声的攥紧了拳头:“好,朕给你三万精兵,务必要将萧敬衍拿下。” 许宗业没想到皇上这么大方,竟然一下给了他三万精兵。 要知道,现在全国各地为了防止萧敬衍起事,几乎用去了全部的兵力。 整个京城都不超过五万兵马。 皇上一下给了他三万,相当于把整个精锐都给了他。 万一他有什么不臣之心,可以说皇上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皇上一直怀疑萧芷妍的身份。 到现在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萧芷妍是他的亲妹妹。 而他在明知道自己和萧芷妍的关系特殊下,还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三万精兵。 许宗业一直都知道,皇上在大事上从不含糊。 仅有的猜忌,全都给了萧芷妍。 “皇上……” 皇上顿了下,又道:“这京城总共五万大军,其余的两万,也随时任你调遣。” “朕这就将虎符给你。” 许宗业:“……” 皇上:“朕将这五万大军全都交给你,就等于朕将自己这一家老小的生死交给了你。” “朕相信你,也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和整个大萧的命运都交到你手上。” “别让朕失望。” 许宗业:“……” 皇上:“朕亲自给你饯行。” …… 许宗业亲带两万大军围剿萧敬衍。 其余的兵力还是留在京城保护。 萧芷妍特别想跟许宗业一起出征,甚至还换了一套兵甲,混在了队伍里。 可惜被许宗业发现,揪了出来。 许宗禾要比她运气好。 虽然也被发现了,但因为她武功高强,又在捕杀魏忠瑜的时候立了功,所以许宗业特意给她开了后门,允许她随军出征。 萧芷妍特别不服。 瞪着许宗业嗔道:“怎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许宗业:“因为她是许家人。” 萧芷妍恨得磨牙,“等你回来再收拾你。” 萧芷妍生气归生气,但还是真心感念许宗禾的。 “魏忠瑜最后向你发射暗器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 “幸好你武功好,人又机灵,躲过去了。” 许宗禾骄傲道:“自古以来虎父无犬子,你看我的三个哥哥。” 萧芷妍被她说笑了:“好,你是大英雄。“ “我备好了酒菜,就等你凯旋归来。” 马上就要出发了,时间紧迫。 许宗禾注意到三哥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萧芷妍。 抿嘴笑了笑,识趣的退到了一旁。 不过还没忘打趣一句:“九姐姐,我可不要什么接风洗尘的酒,得让我喝你和三哥哥的喜酒才行。” 萧芷妍不由得红了脸颊。 许宗业看着眼前娇媚动人的女子,心口一片火热。 他接着许宗禾的话茬,问道:“喜酒能喝到吗?” 萧芷妍不好意思的低了下头。 默了片刻,她握住许宗业的大手,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等你回来,我就做你们许家人。” 许宗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那我很快就回来。” 萧芷妍送走大军,悄悄的返回宫里,躲进了寿康宫。 太后看见萧芷妍和两个孩子,身体好的飞快。 已经能下地行动了。 也知道了萧芷妍被皇上关进悦安宫的事。 现在整个皇宫,可以说除了皇上,都知道萧芷妍在寿康宫。 可没一个人告诉他。 尤其有了太后的吩咐之后,更没一个人上心了。 杨贵妃被皇上打进了冷宫。 自顾不暇。 皇后生皇上的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恨不得见到皇上都要绕路走。 皇上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孤家寡人。 可也别无他法。 许宗业走后,他除了命人供应一切补给,便想着弄清楚萧芷妍的身世。 他将田牧川从死牢里提了出来。 田牧川坚持萧芷妍给他写过让他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的信。 皇上之前太生气了,没仔细想这事。 细思起来,田牧川的话还是十分可信的。 否则他和田家没有来往,田牧川为什么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打开城门? 只有萧芷妍是他亲妹妹这一个理由才可以说的过去。 可到底没有证据。 他又重新查看了一遍田牧川呈给他的信。 发现用词,笔法都有很大可疑。 像是有人慌乱之际写下的,粗糙的很。 所以说,萧芷妍真的是他亲妹妹? 许宗业带兵走后,萧芷妍一直心神不宁的。 其实许宗业不让她去,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她武功不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给许宗业添乱还能做什么。 可她实在放心不下。 一想到刀剑无眼,战场无情,她的心口就闷闷的。 尤其想到以前他那些不要命的打法,更觉心惊肉跳。 凭萧敬衍的聪明才智,这怕不是一场持久战。 没几个月,将他困到弹尽粮绝,怎么可能抓到人。 “芷妍,”太后拄着拐杖,不停的围着萧芷妍忙碌。 一会儿给她端盘水果,一会给她倒杯茶水,一会又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盛阳公主将将一岁就被人抢走了。 太后没能亲眼看着她长大,这么多年的遗憾,恨不得一下都补回来。 尽管她身体刚刚好了些,可还忍不住忙前忙后。 萧芷妍担心太后累着,笑着把人扶回了床。 “太后,我不冷不热,这寿康宫里舒服的很,我哪里都好。” 太后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充满怜惜的叹道:“什么时候能喊我一声母后?” 萧芷妍:“……” 太后自觉失言,忍着心酸转移了话题,“哀家知道你担心宗业,想来宗业行事一向稳妥,肯定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 萧芷妍心说许宗业今早刚走,哪有那么快回来。 却不想,她的心思刚刚转过,就听见有人高喊:“凉山大捷——” “凉山大捷——” “凉山大捷——” 萧芷妍一惊:“太后,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太后也听到了有人奏捷,“哀家好像也听见了。” 两个人正疑惑呢,就见秀娥满面笑容的从外边跑了回来。 “太后大喜,太后大喜了。” 太后惊道:“怎么回事?” 秀娥喜不自禁:“许首辅一到凉山就用计抓了萧敬衍,刚才已经派人送回来了。” 太后:“……” 被惊到了,怎么这么快。 最吃惊的还是萧芷妍。 她以为最少得三两个月呢。 没想到,萧敬衍连一天都没撑下去。 她忽然清醒过来,险些忘了跟他太后打招呼就要跑出宫。 “太后,芷妍去迎接首辅大人。” 太后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皇上比萧敬衍大了两岁。 小时候经常玩在一起,没想到再次相见,两个人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小时候,萧敬祁是太子。 萧敬衍见到他要行跪拜之礼。 后来萧敬祁被赶去北疆,萧敬衍不是太子却胜似太子。 七年前,萧敬衍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萧敬祁远在北疆垂死挣扎。 如今,萧敬衍被五花大绑的送进宫,而萧敬祁身穿龙袍,高高在上。 “萧敬衍,”萧敬祁背着手,踱着步子走到萧敬衍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萧敬衍面如土灰,他怎么知道自己败的如此彻底。 “萧敬祁,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萧敬衍锤死挣扎,就算变成阶下囚,他也不会认输。 萧敬祁挑眉,寻视了一遍无比巍峨的上央宫,六年前就已经是他的了。 “怎么,谁赢谁输还用讨论?” 他眼里充满了鄙夷,围着萧敬衍走了两圈。 回忆起往事,不由得感叹道:“你说,从小我们也是兄弟,当初我们也是一个师父教过,一个嬷嬷抱过,一个坑里撒过尿,一棵树上掏过鸟,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萧敬衍才不想和皇上扯什么过往。 他淬了一口道:“呸,那是你以为的兄弟。” “真是兄弟,为什么每次见了你都要下跪?” “真是兄弟,为什么同样喜欢的东西,却只能给你,不能给我?” “都是兄弟,为什么你想命令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就连喜欢的女孩子,你说个好看,父皇都得巴巴的给你送去?” 萧敬衍说的这些,萧敬祁一件都想不起来了。 他是太子,萧敬衍是臣子。 见到他当然要行大礼。 这是皇家礼法,自古便是如此。 至于喜欢的东西,还是女孩子,他从来不觉得和萧敬起过什么冲突。 “借口,都是你欲壑难填的借口。” 萧敬衍看见萧敬祁志得意满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扭曲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哈……” “萧敬祁,就算你是太子,是皇上又怎么样?” “你就没有遗憾吗?” “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吗?” 萧敬祁冷眼睨着他:“到现在为止,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还有什么是朕得不到的!“ 萧敬衍大笑不止,像疯了一般。 萧敬祁登上皇位,俯瞰千万里江山,确实拥有的足够多了。 可有一样,他萧敬祁永远都得不到了。 那就是和盛阳公主相处的时间。 “真的吗?” 萧敬衍充满嘲讽的看着他,“牙牙学语的盛阳公主你见过吗?” “步履蹒跚追着喊哥哥的盛阳,你见过吗?” “撒娇扮可爱,一嗔一笑,一喜一怒的盛阳,你见过吗?” “情窦初开,心里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你见过吗?” “受了委屈,只能躲在角落偷偷哭泣的盛阳,你见过吗?”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的盛阳你又见过吗?” “够了!” 萧敬衍句句剜心,每一个都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刺萧敬祁的胸口。 也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他忽然喝止住了萧敬衍,两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怒不可遏的喊道:“你把我盛阳弄哪去了?” “快点告诉我!” “萧敬衍,你再不说实话,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萧敬衍怎么可能会告诉萧敬祁真相。 他就要萧敬祁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亲妹妹。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萧敬祁,就算有这万里江山又如何,这辈子,你都别想找到你的亲妹妹。” …… 萧芷妍一路冲向上央宫,却连许宗业的人影都没见到。 看见押送萧敬衍回来的将士,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没见到首辅大人?” 那将士认识萧芷妍,知道她是许宗业的前妻。 如实回道:“首辅大人还在前线,萧敬衍这次带了一万多人,后续的事情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处理完。” 萧芷妍:“……” 所以回来的只有萧敬衍? “那他有没有信捎给我?” 将士摇头。 萧芷妍不甘心道:“口信呢?” “口信也没有吗?” 将士还是摇头。 萧芷妍:“……” 这人一回到战场就把她忘了。 上央宫里很快传来争吵声,萧芷妍悄悄的来到上门口,躲在一旁听两个皇帝争吵。 心里直骂。 萧敬衍这人残暴,没什么好说的。 萧敬祁完全是一只猪脑子。 只要不把证据甩他脸上,他是不会相信自己是他亲妹妹的。 可二十多年的旧案了,仅有的一点证据都被销毁了,哪里还能找到切实的证据? 萧芷妍头脑灵活,很快便想到了办法。 正好看见秀娥过来。 太后不放心萧芷妍,担心她遇到皇上起了什么争执,这才派了秀娥过来照看。 萧芷妍冲秀娥摆了摆手,等她走近了,附在她耳边悄声嘱咐了几句。 秀娥心领神会,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了一口气便冲进了宫里。 “皇上,大喜——”| “皇上,大喜——” 萧敬祁和萧敬衍争执间,忽然听见秀娥大喊大喜,一股暴虐之气还没发泄完。 口吻有些生硬的问道:“什么大喜,大呼小叫的。” 秀娥按照萧芷妍教她的话术,回道:“刚才侍卫在悦安宫里发现了萧芷妍的尸体。” “说是至少死了两天了,全身发黑,应该是中毒。” 萧敬祁:“……” 明明他一再想杀死萧芷妍,听到这个消息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并没有让他轻松下来。 “死了?” “真死了?” 秀娥一口咬定:“想来是被魏忠瑜杀死的。” “尸体藏的太隐秘,侍卫们才没发现。” 皇上心思翻涌,说不出来高兴还是悲喜,他冷冷的盯着秀娥,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萧敬衍先是不敢相信,后来听说魏忠瑜杀了萧芷妍。 以魏忠瑜的伸手,杀个萧芷妍实在太容易了。 忽然大笑不止。 “好,好啊——” “真是苍天有眼,萧芷妍竟然死了。” “哈哈哈,萧敬祁,你不是一直追问你的盛阳在哪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她就是你亲手杀死的萧芷妍。” “哈哈哈,你亲手杀死的萧芷妍。” “她就是你的盛阳公主。” “就是你的亲妹妹。” “萧敬祁,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是你亲手杀死了他。” “你说什么?”萧敬祁又一次揪住了萧敬衍的衣领,携着暴虐喝道:“你说萧芷妍是谁?” 萧敬祁听说萧芷妍死了,心中无比畅快。 他一边大笑,一边道:“就是你一直苦苦寻找的盛阳公主啊。” “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 “七年前你不就想杀了她吗?” “这不是正和你意吗?” “不可能,不可能,”萧敬祁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自己会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一定是你骗我,你就是骗我的。” “骗你?”萧敬衍因为计谋得逞,报复后的快感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将埋藏在心底的黑暗全都抖了出来。 “知道盛阳公主为什么会丢吗?” 萧敬祁一愣:“你什么意思?” 萧敬衍:“都是因为我嫉妒啊。” “自从有了盛阳,你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可你平时看我们的眼神,却像看地上最丑陋的虫子一般,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你口口声声说你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妹妹,她长大了肯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很可惜,长大后的盛阳同样让你厌恶。” “你看她的眼神,大概和看我们的一样吧,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萧敬衍,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萧敬祁忽然从身边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利剑,指向了萧敬衍。 萧敬衍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所以啊,我就让魏忠瑜偷走了她。” “当时我想着干脆杀了好了。” “可父皇实在太仁慈了,竟然把她交给了薛淑妃,当成自己的亲女儿。” “后来我想,不杀也好。” “以后还可以用她控制你们。” “可苍天不佑我萧敬衍,田牧川个杂碎竟然主动打开了城门,让我连利用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现在也好,萧敬祁你竟然亲手把自己的妹妹推向了深渊,是不是很痛苦?” “很懊恼?” “无比后悔?” “我就是要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活在亲手杀死自己妹妹的懊悔里……” 萧敬祁在北疆生活了16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凶险。 可他从没像此刻这般心凉过。 他充满了绝望,身体不停的颤抖。 大脑一片空白。 连握剑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妹妹逼上绝路。 不可能。 不可能。 一定是萧敬衍在骗他。 “皇上——”忽然有侍卫跑进来汇报,“刚才在悦安宫的房梁上发现了这封信,请皇上过目。” 皇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抖,将信拿了过来。 那是七年前,萧芷妍写给田牧川,让他放大军入城的信。 被魏忠瑜偷走,随手放在了悦安宫的房梁上。 所以七年前,他能兵不血刃的带大军入城,全是萧芷妍的功劳。 而他却在事后,非要将她斩首。 被许宗业拦下后,他竟然亲手把自己的妹妹赶去北疆那种苦寒之地。 还削了她的爵位,让她带着两个孩子艰难的生活。 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他竟然一再拆开她和许宗业。 甚至昨天,他还亲自带人去悦安宫捕杀她。 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找了22年的亲妹妹…… 这一刻,萧敬祁疯了。 他忽然起身,手握长剑,使劲往萧敬衍的胸口刺了进去。 “萧敬衍,我要你下十八层地狱!” “永世不得超生。” 萧敬衍眼看着自己的鲜血喷涌而出,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处。 能让萧敬祁永远生活在痛苦里,报复的快刚让他痛快极了。 登上皇位又如何? 拥有这万里江山又如何? 做这世界的主宰又如何? 他永远都救不活自己的妹妹了。 直到萧芷妍从宫外走进来。 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萧敬衍不敢置信的伸手想要抓住萧芷妍:“不,不可能。” 他到底也没想通,为什么萧芷妍会出现在他面前。 她不是死了么? 还是他出现了幻觉? 曾经,她也清清脆脆的喊过他皇兄的啊! “萧敬衍,”萧芷妍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躺在她脚下的人,无比厌恶的说道:“你真是……让人恶心!” 萧芷妍说完这话就离开了上央宫。 她要去找许宗业。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了。 萧芷妍来了。 又走了。 萧敬祁手握血淋淋的长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身影。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宫殿门口。 难道他也出现幻觉了? “秀娥,她……” “她……” “是人还是鬼?” 秀娥全无一点温情,淡声回道:“奴婢的话,全都是盛阳公主教的,皇上恕罪。” 语毕,她默默的退出了上央宫。 皇上:“……” 所以他的盛阳公主没死? 他的盛阳还活着? “盛阳——” “皇妹——” “妍儿——” 皇上喜极而泣,忽然跌足狂奔,追了出去。 萧芷妍出宫之后,看着蔚蓝的天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虽然这一路走的甚是艰辛。 可她有许宗业。 有太后。 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还有皇…… 算了,她才没有那种不长脑子的哥哥。 今天的天空好像格外蓝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