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混世魔王变成小白鼠后》作者:哆啦荔荔 文案: 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大保健? 初次见面,传说中惊为天人、清心寡欲的盛天少董就被某人拐到了警局。 少董近日新得一鼠,宠爱之极,吃饭拎着,睡觉抱着,洗澡还一起。 临时起意,给她起名字。 “小红花怎样?”他摇头否定自己,“小胖胖?” 某白鼠:“……” “就叫小宝贝,如何?” 某白鼠流鼻血,“卒”。 江城小报系列报道之: 《他曾是王者,后来,他结婚了……》 记者问:少董,您找到伴侣后不会耽误工作的时间吗?如何协调? 答曰:时间算什么?命都给她了,浪费就浪费吧。 【一句话文案】 你是我心底的朱砂痣,也是我心头的白月光,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1,女主混世小魔王、叛逆且逗比;男主闷骚冷幽默、数据狂魔,传言是gay,咳咳,至于是不是,你们问女主(作者奸笑脸) 2,苏爽无虐,甜宠互撩,女主目标当记者,后期甜蜜刺激 3,1V1,He结局,双处,每晚七点更新,有加更会在微博通知~ 4,请勿ky及人参公鸡,请勿扒榜 一句话简介:谁说魔王不懂爱,只是没有她的菜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灵魂转换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岚沫,唐观 ┃ 配角:杆君,林峥嵘,江泊如,叶恒惜等 ┃ 其它: 第1章 【1】 此人有毒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唐观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酒吧这种地方。 声音嘈杂的可怕,霓虹灯亮的晃眼,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香水味……出包房后,他看了眼表,俊逸修长的眉皱了皱,九点五十二分三十七秒,不错,完美的离开时间。 “唐总,车已经准备好了,还是那辆最不起眼的黑色辉腾。”孙助理恭敬地说。 唐观点头,从深色的公文包里取出口罩戴上,岑亮的黑色皮鞋没沾一丝灰尘。 孙助理叹了口气,江城的公子哥虽多,唐总却是他见过最低调的董事了,就拿这辆两百多万的辉腾来说,网上就流传一个段子,据说某日一辉腾车主去停车场停车,一旁的收费员大声呵斥:“那个开帕沙特的小心点,蹭坏了边上的宝马你赔不起。”可见这豪车真是低调的让人无语,就像它的主人。 唐观快步向门口走去,却听一个高亢而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 “虽说江城房地产这块盛天集团独大,可唐观毕竟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盛天如果交到他手上,五年内必被败光!” 他脚步一滞,心想,倒赶上骂他的直播了? 角落的桌边围着些男男女女,大多打扮的怪异出格,中间那女孩更是惹眼,她笑的花枝乱颤,已然半醉,雪肤红裙,一头夸张的紫色波浪卷遮住了半张脸,细看却是戴着假发套,她突然高高地举起杯子,大喊道:“服务员,再来一瓶威士忌。” 红色的指甲油格外明艳,眼波流转间,眼底似乎氤氲着一团雾气。 其中一人劝阻道:“沫沫,我知道你喜欢喝烈酒,可是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 女孩笑的更加张狂无忌,打了个酒嗝,突然将长发拨到一边,凹了个造型,说:“来,给我拍张照,我要发朋友圈。” “阿沫,能不能不要这么张扬?”另一人轻拍她的肩膀,低声提醒道:“三天前,你朋友圈发的在澳门铁塔蹦极的照片,简直让人光看看都心惊胆颤呢!” “不刺激怎么能叫生活?”叶岚沫睨了她一眼,在她心中,刺激比天大,极限运动更是她的最爱。如果少了刺激,生活对她而言就像喝白粥、吃咸菜一样索然无味。 有人嗤嗤一笑,又把话题绕到了唐观身上。 “你见过唐观吗?就这样说,小心祸从口出啊,都说盛天集团的唐总低调的可怕,现今媒体甚至连唐观的一张正面照都没有。” “姑奶奶我怼天怼地,还怕怼土豪吗?他不接受采访,一定是个秃头大胖子,都说唐观是天才,可在我心里,他就是天边的蠢材!也许,他只有两样不会——”叶岚沫抹了抹嘴巴,手指在空中边点,声音边拉长道:“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她的笑声太过轻浮,换做寻常人可能早就气疯了,可远处,唐观却冷静地弹了弹衬衫上的灰,连表情都没变。 此刻,叶岚沫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扶着头,活像个不倒翁,她想去洗手间,可是脑袋晕的要命,天旋地转,像刚坐了过山车,余光却见不远处有个帅哥一直盯着她。那帅哥真高冷,气质也真好,简简单单一件白衬衫,却衬的整个人丰神俊朗,犹如神祗。 这帅哥,莫非对她有意思?叶岚沫向来是个极度自恋的人。 她扶着脑袋,只觉得眼前的一人分裂成两个,两人又分裂成四个……经过这帅哥身边时,叶岚沫脚下一趔趄,便要向前摔去。 唐观一向看不贯酒吧里的那些女人,觉得她们大多浓妆艳抹,搔首弄姿,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可是他好歹是个绅士,以他的性格,又不能眼睁睁地看一个女人这样大咧咧地摔倒在他面前。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她一拉,指尖是细腻柔滑的触感,使唐观很不习惯,见后面是沙发,他便迅速地将她一带,下一秒,叶岚沫就四脚朝天地倒在了沙发上。 然而叶岚沫却没有理解他的心思,还以为这人真坏,故意将她推到沙发上。 “靠,有没有绅士风度啊!”她疼得咧嘴。艳遇不成,却成了谋杀? 唐观一怔,只觉得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早知如此就让她摔到地上去得了。他没有理她,转身对孙助手说:“记住,这件衬衣回去就扔了,不要让我再看见。另外,我希望所有人与我保持大于等于一点五米的距离,以后不要让这些闲杂人等靠近我。”他的声音是好听的低音炮,可是语气却十分淡漠,话音刚毕,便拿出纸巾,开始擦被叶岚沫触碰到的所有地方。 “是。”孙助理早已见怪不怪。 叶岚沫经这一摔,头更晕乎乎了,然而某人却一点歉意都没有,还这样嫌弃她?就像嫌弃一堆臭烘烘的垃圾。 “给我道歉!”叶岚沫怒了,一拍桌子,挑起一根微微发颤的手指。 唐观好看的眸子只是抬了抬,下巴倨傲地扬起,倒像她欠他几百万似的。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叶岚沫挑衅道,“还戴口罩?一板一眼的,活像个机器人。” 唐观淡淡道:“任何人工智能都敌不过阁下这款天然傻瓜。” “你说什么?”她紧紧地握住拳,手都在发抖。 其实在平常,这句话根本不足以激怒她,可是叶岚沫一向是个酒来疯,在酒精的刺激下,本来芝麻般的小事都滚成西瓜似的大事了。 叶岚沫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男人。 她酝酿了下感情,突然起身,退后几步,捂脸大声道:“你个死鬼,还有没有良心啊!和我离婚就算了,可是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她的声音太过悲愤,一下子吸引了诸多目光。 “我有什么不如她的?你穷困潦倒时,是我花钱养你,你难过失意时,是我掏心掏肺,可你看她有几个臭钱,却换了个嘴脸?”她太过入戏,说到动情处眼底都闪着泪花,“大家评评理啊,他抛弃我和刚出生的孩子,竟然找了个五十多岁的麻子脸富婆!” 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叶岚沫绝对是天下第一。最后一句话无疑像个深水□□,炸出了许多吃瓜群众。越来越多的人都围拢过来,对着唐观指指点点,而叶岚沫的那群狐朋狗友虽知道她在乱说,却都以一种看好戏的表情看待他们。 人群中,一个剃平头的青年气不过:“小子,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小心遭雷劈啊。” “没想到这样高冷的帅哥还是软饭男啊!” “这年头傍上富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多了去了,小白脸都能变凤凰呢!” “……” 叶岚沫蹲下来,将脑袋埋在手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旁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小姑娘真可怜啊,遇人不淑,可是却没人发现,其实她是在偷笑。 叶岚沫心想,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这样傲慢冷漠的男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吧,那她就让他当众出丑,看他还怎么神气的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像爆瓶前冒泡的橘子汽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盯着唐观的目光无不带着轻蔑嘲笑。 正当叶岚沫暗自窃喜,心想,小子,敢跟我斗时?上方却响起唐观沉稳的声音。 “她说的话,有明显的逻辑漏洞。” 叶岚沫一惊,蓦地睁大眼睛。 “这位小姐刚才有四个论点,”他不徐不疾道:“第一,我要与她离婚,第二,我与她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第三,我打了她一巴掌,第四,”他轻咳一声,“我被富婆包养了。” “完全正确!”人群中有个络腮胡大汉说。 唐观点头,从公文包中拿出户口本,将名字遮住,“请看,我的户口上写着未婚,所以第一个论点明显不成立。” “不是,你……”没等叶岚沫说完,唐观就说:“这位小姐,请你站起来。” 叶岚沫还在震惊中,后来干脆坐在地上,捂着耳朵耍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孙助手,请把这位小姐提起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 “你你你!不许碰我!”叶岚沫抹了把脸,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一副你敢拿我怎样的表情。 “请看这位小姐的腹部,腰肢纤细平滑,难道是刚生完孩子的模样吗?而且,刚才我不小心听到了她和朋友们的谈话,这位小姐,似乎三天前还在澳门塔蹦极吧。” 大家疑惑地看着叶岚沫,又看了看这高贵清雅的男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议论声却明显压低了。刚生完孩子就能蹦极?这姑娘莫非是超人? “第三,我当时与这小姐的距离不到一米,一巴掌下去大约有五百牛顿的力,通俗来说,若加上重力加速度9.8米每秒的二次方,大约是50千克的力,”他突然扬起手,用力一挥,叶岚沫一个激灵闭上眼,却发现他的手掌离自己的脸颊只有两指距离,“若将力除以手掌的面积得到压强,怎么说这小姐的脸颊也会肿起一大块。”唐观总习惯用数据和公式说话,力求精确完美。 吃瓜群众纷纷往叶岚沫的脸上望去,那脸蛋光滑白皙,哪像被打过的样子? 戴着口罩,唐观只露出一双眼睛,这眸子因明亮温润而显得十分清澈,可眼神却理智的近乎冷血。 没等叶岚沫开口,唐观就向前一步,抱臂道:“最后一点,更是无稽之谈,若是被富婆包养,为何我身上才穿一件200块的衬衣?” 叶岚沫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漂亮的杏眼都快瞪成了电灯泡。 “孙助理,这位小姐的言行已然涉嫌诽谤,请明天就拟起诉文件吧。”他似乎想用一句画龙点睛,好做压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岚沫呆若木鸡,脸色早已红一阵,白一阵,像开了染坊,她心想:幸亏今天没戴帽子,不然肯定要怒发冲冠。 “就当我认错人了吧……又怎样?”叶岚沫扬起下巴,干脆继续耍赖。 唐观抿了抿薄唇,当下也懒得多说,只撂下一句“笑谈无鸿儒,往来有白丁”便转身离开,留下一个高大俊雅的背影。 “什么儒?什么丁?”叶岚沫一头雾水地问道。 “原句是‘笑谈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他是在说你……咳咳……没文化。”有人讪讪一笑,提醒她道。 “连骂人都要带翻译,真是个奇葩!”见孙助理跟上去,叶岚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说:“哥们儿,你老大到底什么来头?简直就是个数据狂魔!” “他是理工大学毕业的。”孙助理只是说。 “哪所理工大学会孕育出他这么个奇葩?简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叶岚沫满脸的难以置信,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背影,就差吐三口唾沫了。 孙助理清了清嗓子,淡淡道:“麻省理工。”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坑求支持,每晚七点更新。 说说女主人设,初看是个很叛逆鬼马、风风火火的人,有一种江湖豪气,其实内心非常敏感柔软,渴望被爱与理解。 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2章 【2】 奇葩女侠 初夏的夜透着一丝凉意,楚门街是酒吧一条街,街边车很多,人更多,街边有一排香樟树,尽数被缠绕上了花灯,像无数彩色的眼,在夜色里热闹地眨着。车流停停走走,像慢慢蠕动的毛毛虫,过了十多分钟,还不到街口。 黑色的辉腾里,孙助理在前面开车,突然听到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说了句:“其实,我的反驳有漏洞。” 孙助理没有多问,只是回应道:“可那些人却都被唐总的气势给镇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像辩论赛一样,很多人往往被气势所压,没心思找寻对手逻辑上的漏洞,而像唐观这样永远着保持清醒的头脑,在危机来临时一步一步压垮对手的,才是最令人忌惮的存在。 唐观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公司的业务报表,心想,幸亏灯光比较暗,这件看似普通的白色衬衫其实是Charvet全球限量款,价格恐怕是两百后面加两个零吧,不过对待这样蛮不讲理的对手,他不介意用同样的方式对待。 这时,电话响了,看着那熟悉的号码,他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沉吟良久,还是接了。 “父亲,是我。”他的声音很低沉,没有起伏。 “你二伯的女儿已经从加拿大回来了,这孩子小时候太文静了,从来都不主动说话,胆子也很小,连被生人抱一下都哇哇大哭,就在前些时,你二伯才突然联系到我。我与他虽然不睦,可毕竟是亲兄弟,他的女儿,还望你多多照顾。” “知道了,父亲。” 电话那头咳嗽了一声,“我还在瑞士养病,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公司的诸多事务,劳烦你多多挂心。” “我会的,父亲。”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只听见冰冷的挂机声。 看着渐渐变暗的手机屏幕,唐观自嘲地摇了摇头,其实,两句话已经足够,何必得寸进尺? 叶霆之是他的养父,能保持这样礼貌疏离的关系而不至于翻脸,在勾心斗角的大集团里已是不易。唐观不禁陷入了回忆,在珞山脚下的孤儿院中,他第一次见到叶霆之,那时,他才十岁,正是那精明强悍的中年男人,带他走出孤儿院,到了一方新天地。 这方天地,机会很多,真心很少,利益很多,温情很少。 叶家有三子,养父叶霆之是大哥,有一女儿,也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叶恒惜,老二叶曦之的妻子因车祸去世后,他便带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移民到加拿大,这些年与叶霆之甚少联系,老三叶慎之一家倒是美满,不过志却不在经商,而是收藏古董书画,与文艺界的一帮大佬打得火热。 于是,盛天集团的重担就落到唐观的肩上。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惜任何代价,使公司的存款数字不断上升,世界排名不断靠前。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电脑里传来一份简历,他点击接收,是二伯女儿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细看,目光却落到那一寸登记照上。照片上的女孩笑的灿烂,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灵动的杏眼带着几分狡黠,眼角还有颗小痣,只是光看这双眼睛,便让人觉得,似乎稍不留神便会落入到她的陷阱中似的。 怎么会是她?也太巧了吧。 这个胡言乱语,张狂无忌的女人。 他清楚地记得,几分钟前,父亲还说她文静、话少、胆子小,这些词明明和现在的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瞟了一眼她的名字——叶岚沫,倒是个文静秀雅的名字,可是安在她身上,真是好鞍配劣马,可惜了。 正想着,前方有红灯,车子缓缓地停在了楚门街口,唐观觉得有些闷,便摇下车窗,却见路口旁的法国梧桐下,一个穿红裙的女孩正在树边呕吐,丝毫不注意形象,定睛一看,正是叶岚沫。 她用力地拍着胸口,似乎很不舒服,而刚才和她一起的男男女女竟没有一个人管她。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看,背影像被定住一般,转而捂脸,背靠着树,一点一点地滑下去。 凉风裹挟着枯败的黄叶落下,打了个旋儿,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叶岚沫缩成小小的一团,两只手臂抱着膝盖,头埋下去,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等等。” “唐总,什么事?” 唐观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孙助理将车停在路边,心想,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怎么现在哭的这么凄惨?不过他可一点都不觉得,是他弄哭了她,他更想看看,她在耍什么把戏。 不过。 事实也是如此,叶岚沫的眼泪,完全是为另一件事。 叶岚沫自然没注意到唐观的存在,她哭累了,眼泪鼻涕一把抓,却听一声轻蔑的口哨声响起,抬头,见一个染黄毛的小子正猥琐地盯着她,说:“美女,长这么漂亮,不如哥哥带你去兜风吧,保证没心思哭了!兜完风再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我看楚门街那家烧烤就很不错……” 他边说边扔了自行车,向叶岚沫靠近,打算动手动脚。 “我呸!”叶岚沫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指着黄毛的鼻子骂道:“瞅啥瞅?信不信我削你?有病你治病,别找我啊,我又不是兽医!” 黄毛一愣,随即恼羞成怒起来,“就瞅你了,咋样?就你这样的,哥哥见多了,装什么纯情?”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二十一世纪很危险,回你的侏罗纪去吧!”叶岚沫果断地站起,向前一步,双手插腰,摆出一副泼辣的姿态。 “你是吃砒‘霜了吗?说话这么毒!”黄毛啐了口唾沫,“妈的,你……你给老子等着!叫我大哥来抽死你!” “别张口闭口就带着你妈你大哥,你那么孝顺出来得瑟什么?”叶岚沫捂着嘴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道:“别把你的黄毛气歪了,我可不包除草费!” “我看你是活腻了!”黄毛撸起袖子,像要打一架的样子。 “不好意思,看到你的长相,我就像吃了猪油一样的腻。” 叶岚沫拽下十厘米的高跟鞋,作势就往黄毛头上扔,边扔边喊:“你很了不起吗?不就是有动物保护协会撑腰吗?” 高跟鞋“咻”的一声飞出去。 黄毛狼狈一闪,说时迟那时快,叶岚沫又将另一只高跟鞋拽下来,瞄准角度,用力一扔,正中黄毛脑门。 “Bingo,打狗扔鞋法修炼成功!”叶岚沫光着脚站在路边,一手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哎呦,哥们儿,你头上怎么长了个瘤子!” “我靠!你个毒妇!”黄毛捂着脑门,疼的嗷嗷乱叫。 唐观不动声色地将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在一边,心想: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嚣张跋扈的女人真是没救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曾经很迷古龙的小说,最喜欢的就是《萧十一郎》,他记得,里面有一位奇女子叫风四娘,她喜欢各式各样的刺激——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以前唐观还不觉得,这世界上会有风四娘这样的女人,可是看到叶岚沫,他似乎觉得,艺术真是来源于生活。 谁知,就在这时,黄毛突然猛地向前几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叶岚沫没有防住,疼的“啊”了一声,“我看你还怎么嚣张?”黄毛作势就要打下一巴掌。 这一抓,再加上冷风一吹,叶岚沫酒已醒了大半,吾命休矣!她飞快地用手护住头,紧紧地闭上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一个易拉罐打到了黄毛的手腕上,力量很足,差点将黄毛掀翻在地。 叶岚沫微微睁开眼睛,却见昏黄的路灯下,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男人戴着口罩,双手插在裤兜里,立在黑色的车边,月色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了他的身上,更添一种清逸雅致,可是他的眼底却透着些森凉,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他说:“我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简直连老鼠都不如。” 然而一个帅气的收尾还没完,黄毛就揉着手腕恶狠狠道:“我不光打女人,我还打男人呢……”他红着眼,一步一步地逼近唐观。 “我去你丫的!不许打男人!”叶岚沫瞅准时机,一脚踢在黄毛屁股上,黄毛没注意身后,竟然向前一扑,摔了个狗啃屎。 “快跑啊!” 她捡起高跟鞋,就拉着唐观的手向巷子深处跑去。 第3章 【3】雌雄大盗? 巷子比想象的还要深,弯弯绕绕的,这里是老城区,路边有破碎的啤酒瓶,只剩半截的一些烟头,还有施工用的水泥堆,上方能看到伸出的篙子上晾晒的衣服,零零星星的,像海上的帆。远处,有蝉鸣和着空凋吹冷气的声音。 唐观被她拉着手,指尖触碰到了她的手心,却觉得一丝奇异的温度沿着手臂涌了上来,他一向不喜欢被人触碰,可是在这样的夜晚,却没有想象中的抵触。 叶岚沫跑累了,见黄毛没有追上来,终于停下脚步,背靠着墙,气喘吁吁的。她抹了把汗,将假发扯下,笑道:“哥们儿,今天的事,谢了。”她又拍拍他的肩,像领导训话一般,“刚才在酒吧的误会,也就一笔勾销了吧。” 误会吗?唐观可不这么认为,明明就是某人的无理取闹。 只见她齐肩的黑发滑了下来,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唐观沉吟了一下,问:“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要跑?”叶岚沫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似乎很惊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跟你讲,很可怕的,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怎么是那种小混混的对手?”她的语气,就像老太太吓三岁小孩一般。 唐观嘴唇微张,最终却没说话,她不知道,其实他初中的时候就是跆拳道黑段了。 “我的车就停在旁边,为什么,不往我车的方向跑?” “啊?”叶岚沫吐了吐舌头,“当时太匆忙了,我没注意呢。” “……” 她眨了眨眼,唐观却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些晶莹的水汽,他想起了她刚才的哭泣,突然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向她的脸庞靠拢,叶岚沫一顿,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可是他却停住了,只是收手,在自己的眼睛旁边比划了一下,说:“你这里有东西。” 叶岚沫脸一红,还以为是眼屎,赶忙一抹,才发现是挂着的泪滴。叶岚沫拿出镜子一瞧,天哪,她的眼线都晕染的七七八八,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弄的,现在她的脸,活像个唱京剧的,还好路边有水龙头,她直接捧了一把水,就开始洗脸了。 水珠顺着她晶莹的下颚滑了下来,滴在了裙子上,她也不甚在意,只是抹了抹水渍。 不一会儿,她洗干净了,拿出纸巾开始擦脸,唐观注意到,她的脸很白,巴掌大小,不施粉黛反倒显得年纪很小,像个清纯的高中生,不过她的大眼一瞪,浓眉一挑,那个神气的叶岚沫就回来了。 “我才不是被你弄哭的!”叶岚沫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到,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二十年前的车祸夺走了她的生命,那时我还很小,可是就算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心痛。” 叶岚沫有些沮丧,不禁回忆起了过去。那场车祸来得太过蹊跷,发生在一个山洞的隧道内,当时连监控录像都没有,正是她父母去与叶霆之谈判分割家产的途中。这件事直到现在还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愈久弥深,因为那场车祸,她的母亲不明不白的死了,父亲倒好,没过几年就给她娶了个新妈,这新妈才比她大两岁。也不知父亲看上了她什么?要相貌没相貌,要才干没才干,瘦不拉几的,可以说除了年轻点,温柔点,和母亲完全比不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母亲最不如她的一点是,母亲是死的,而她,是活的。 不知是月光太温柔,还是夜色太静谧,她竟然打开了话匣子。叶岚沫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认定别人是好人,就会很坦率,甚至坦率的有些傻气。 唐观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声,晚风轻轻地从他耳边吹过,带着一点栀子花的香味。 “谁不想当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不谙世事,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呢?谁都会喜欢这样天使一般的女孩吧?”叶岚沫似乎加了很多形容词,来描述她梦想中的样子,随即,她自嘲地一笑,“可是,不行啊。自从老头娶后妈那天起,我就打算和他一刀两断!”她称呼父亲为“老头”,就是不肯叫爸爸。 “所以你就打扮成这个鬼样子,只为了气你爸爸?”唐观微微偏着头,背靠在墙上,目光带着点玩味。 叶岚沫捏了捏拳,愤愤道:“老头不喜欢我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我就偏要混,他想让我继续在加拿大读书,我就偏要休学回国,他想让我永远呆在他身边,那我就要离他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吧!” 这次的离家出走,与其说是意气用事,不如说是蓄谋已久。平日里叶岚沫就和那个女人不对付,她喜欢吃清淡的,叶岚沫喜欢辣的,她喜欢浅色系,叶岚沫却喜欢深色,特别是这次,她竟然怀孕了,老头开心死了,为她忙前忙后,叶岚沫觉得自己倒是多余的了,她不知在老头耳边吹了什么枕头风,老头竟然把房间里妈妈的遗像还有所有属于妈妈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正是这件事,让叶岚沫彻底受不了了,她将零花钱拿出,买了张回中国的单程机票,终于实现了夙愿,一走了之。 “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唐观吗?” 唐观摇头,他怎么会知道?不过他倒很想听听,自己身上有什么缺点值得被人这么嫌弃。 “其实我都没见过他,我讨厌他就是因为老头超级喜欢他。”叶岚沫嘟了嘟嘴,说:“从小我不用功读书的时候,老头就拿唐观给我做榜样,他说你看看大伯家的唐观,脾气好,长得帅,天天就知道读书,每次考试都考年级第一,你呢?巴拉巴拉,然后将我批的一钱不值。” 唐观心里呵呵,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竟被当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有次我烦了,就跟老头顶嘴,说,你看看别人的家长……话还没说完我的脸就疼了一个星期。”叶岚沫摇摇头,道:“哎,往事不堪回首,毕竟和逼自己比起来,逼孩子容易多了。” 而刚才,大家的话题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江城大咖上面,唐观是江城日报票选排名第一的黄金单身汉,很多女生都对他崇拜有加,这简直让叶岚沫窝火,所以,她才故意挑唐观的刺。 到现在为止,叶岚沫还是没有发现眼前的人就是唐观。 却见眼前的男人仍是戴着口罩,好像无形中跟她隔了一层似的,让她有些不快。 好想看看他口罩后面是什么样啊?这个念头一起就停不住了。 叶岚沫眼珠溜溜一转,心里已有了主意。她突然装作惊慌的样子,向右一指,问:“你看那是什么?” 趁唐观转头的工夫,叶岚沫突然一抬手,将他的口罩扯下来,笑道:“哈哈,被骗了吧!” 于是,他的五官便清晰地露了出来—— 下巴的线条流畅,鼻子秀挺,五官的比例刚刚好,就像上天特意雕琢过一般,特别是那双眼睛,说像寒星,却又比星星水润,说像流水,却又比水光清湛,叶岚沫总听人形容男生温润如古玉,也不知怎么个温润法,可只有像眼前的人这样,才算名副其实吧。 “好漂亮的小哥哥啊!”叶岚沫惊叹道。 “无聊份子。” 唐观皱眉,伸手去抢口罩,叶岚沫却踮起脚尖,将口罩举得高高的,一转身,背靠在了墙上,唐观也跟着她一转,右手一撑,目光钉在她的脸上。 身后是微凉的墙面,身前是这个陌生男人微热的呼吸。 叶岚沫突然就脸红了。 “你们在那里干嘛?鬼鬼祟祟的。” 这时,一束手电筒的光打在了他们脸上,他们不适地眯起眼睛,往光源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附近的警察在巡逻。 “警察叔叔,我们……我们在约会!”叶岚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谁知,其中一个警察说:“经群众举报,这附近有一处涉黄窝点,我们怀疑你们正在从事不法活动。” “警察叔叔,我们可是良民啊!”叶岚沫难以置信自己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刚回国就惹上了案子,还是这种案子。 “先把你们的身份证给我看看。”另一个警察说。 叶岚沫开始翻包,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一拍脑袋,完了,身份证放在出租房里呢。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唐观,却发现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是无可奈何,他的身份证在公文包内,而公文包,在车上。 唐观心想,真是被她给害死了。 “对不起,请跟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警察见他们拿不出身份证,只好说。 夜色很宁静,而这个夜晚,却注定不平静了。 第4章 【4】她在撩你啊 警察局在市区的东侧,因为警官还在处理其他的事情,他们二人便在同一个小房间内等待。 叶岚沫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已经快十一点了,余光瞟了眼唐观,却见他目光直视前方,一脸严肃的样子。 叶岚沫吹了个口哨,“帅哥,相逢即是有缘,还不知道你高姓大名呢?” “这很重要吗?”唐观并不打算回答。 “那好吧,要不,加个微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叶岚沫继续说。 “不好意思,我不用微信。” “你这是对着棺材撒谎——骗鬼呢!”叶岚沫满脸的不信,现在还有人不用微信吗?不过她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承认是我错了,要不是我得罪了黄毛,你也不会和我一起逃到小巷子,要不是逃到了小巷子,也不会遇见警察,要不是遇见警察……” “打住。”唐观将一只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她停下,“你就不能思考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吗?” 叶岚沫趴在桌边,将头顶在桌上,“你这么一说倒也是,要是我这周末再不交房租,就要露宿街头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叶岚沫想想都好笑,房东是个广东人,普通话很不标准,想叫她“妹妹”,却总是“麦麦”、“麦麦”地叫她,如果她真没钱交房租了,不知还会不会听到“麦麦”这么亲昵的称呼。 “但是,雇佣童工是违法的,在江城也不例外。”唐观看她稚气未脱的样子,不禁好心提醒道。 “谁说我是童工?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叶岚沫突然垂下了头,咬咬嘴唇道:“也是可惜,要不是和老头赌气,我还有一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呢,我跟你讲,除了编程那门课挂科了,其实我的成绩是很好的,毕业说不定是优秀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从包里拿出来一些小广告,说:“其实我今天在街上乱逛,好像已经找到了工作。” “找到了就是找到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好像是什么意思?”唐观一向是个力求精确的人,平常最不喜欢的就是“好像”、“也许”、“似乎”这些词。 叶岚沫将小广告一字排开,指了指其中几个,说:“有一些临时工的工作,工资很低,每天又很累,但是你看这个,每天就工作三个小时,提成还很高呢。” 唐观本不打算理她,可是还是不自觉地往她所指的地方望去,却看见了用红色粗体打印的几个大字—— 阿花大保健。 唐观:“……” 他突然就想到了别人恶搞陈奕迅的一句歌词: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大保健?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应该是推销保健品一类的工作吧?”叶岚沫兴冲冲道,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今天那个招聘的大妈说我底子很好呢,如果我愿意,明天就可以上岗了!” 好个鬼啊…… 唐观再次语塞,他知道她是从国外回来的,不知道“大保健”是什么意思也无可厚非,可是,看着别人往火坑里跳也绝非君子所为。今天他们是被冤枉的,可若她找了这个工作,说不定哪天就真被抓了。 “你……最好换个工作。”唐观想了想,说:“这个工作要求很高,又很累,你肯定达不到标准。” “谁说我达不到?”叶岚沫不服气,“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据我所知,工作主要内容是计算机编程。”反正唐观是不想给她认真解释“大保健”的意思了,他明明在唬人,可是神情却格外郑重,让人看不出他是在唬人。他敲了一记桌子,“你确定你可以胜任?” 一听到“编程”两个字,叶岚沫就头皮发麻,她扯了把头发,“算了算了,让我天天当码农,还不如杀了我呢!” 也不知怎么,今天民警似乎格外忙,等了许久还未到他们。 叶岚沫已经开始掺瞌睡了,她闭着眼睛,头一下子前倾,又收住,又前倾,又收住,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然后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她似乎又起了睡意,头突然换了个方向,开始侧倾,这一倾,就倾到了唐观的肩上。 唐观身形一顿,微微撇过眸子,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洒下了淡淡的阴影,他本来想立马推醒她,可是看到她睡着的安静样子,却又默默地放下了手。她的头有点沉,似乎将绝大部分力气都压到了他的肩上。 唐观心想,拜托你,最好就不要醒了,当个睡美人不好么,刚才话那么多,唧唧喳喳的,简直吵得他脑仁疼。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几分钟,他的肩膀开始有些酸痛,不禁悄悄地换了个姿势,他微微偏过头,瞧着这个“罪魁祸首”,原来近看,她的脸不仅白,还带着点婴儿肥,真想用力捏一捏,可是他到底没有捏她,只是无聊地开始数她的睫毛。 一、二、三、四、五…… 就在唐观将她左眼和右眼的睫毛分别数了一遍之后,门被推开了,是刚才那两个警察,谢天谢地,终于轮到他们了。唐观看了眼表,这才推醒叶岚沫,叶岚沫似乎被吓了一跳,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两个警察坐在他们对面,其中一个说:“你们还是得找人证明身份,让家人或者朋友把身份证送来吧。” “能否借我电话,我需要打电话给我的助理。”唐观神色如常道,却见叶岚沫听到警察的话,有些扭扭捏捏的样子,似乎欲言又止。 电话通了,孙助理此时也是急的半死,唐总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拉到了小巷子,怎么一直就没消息了呢?听到他此刻竟然在警察局,孙助理惊呆了,连忙说会尽快赶来。 警察又问叶岚沫,却见她将头微垂,仔细一看,眼眶竟然红了。 她想了很多人,那些狐朋狗友自然是不能指望的,房东换手机了,她又没有房东的新号码,想想,只知道出租房的座机号码,而房里养了一只小白鼠,可是,小白鼠怎么给她送身份证呢?这样一想,竟觉得没来由的孤独,好像诺大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是多余的。 “没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叶岚沫低着头,喃喃道。 “你说什么?”警察没听清楚。 “我说,没人能证明我的身份。”叶岚沫抬头,一字一句道。 她向警察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可是警察却摇头,说:“你的情况特殊,很有点难办。” 唐观侧过头去看她,只见她睫毛很长,眼睛也很大,可是却带着一丝不符合她气质的愁容,搞什么啊?明明是古灵精怪的人,干嘛学人家林黛玉那样伤感? 也罢,他就好人做到底吧,反正又不少块肉。 “我想,我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唐观将手指交叉,终于说。 做笔录的警察以一种“你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眼神望着他。 唐观自动忽略了这个眼神,目光沉沉道:“我是唐观,盛天集团的少董,这位是我二伯的女儿,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叶岚沫听到“唐观”两个字,下巴都要惊掉了,抬头,只见唐观俊逸沉着的侧颜,他的嘴唇一张一翕的,可是叶岚沫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警察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像天方夜谭,平日里报纸上、广播里才出现的“唐总”,竟然实实在在地坐在他们面前,可是看唐观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贵气,他们才觉得,所言非虚。 不一会儿,孙助理将唐观的身份证送到了。 警察在本子上登记了一下,欠身说:“不好意思唐先生,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您可以先走了。” 唐观起身,叶岚沫也长须一口气,却听警察说:“慢着,这位姑娘得留下。” 叶岚沫的一口气梗在胸前。 “为什么啊?”她不解地问。 警察指了指她的面前,赫然见到“阿花大保健”的广告。 唐观扶额,谁曾想到,她刚才将各种小广告放回包里的时候,竟然独独忘了这张。 警察喝了口茶,对叶岚沫道:“这小广告咱就暂且不说了,我刚才问你们在干什么,你说你和唐先生在约会,可是唐先生却说你和他是亲戚,这就有些矛盾了,我们可以相信唐先生是无辜的,但是这位小姐的身份,还是得存疑,所以,我们明天会去找你的房东调查,今晚还请你留在警察局。” 其实这也怪不得警察,要怪就怪这段时间市里面有检查,对扫黄打非格外严格,他们自然不能懈怠,虽说唐观的名声很大,可俗话说上流社会的人都喜欢做些下流的事,警察不得不怀疑,也许唐观是为了包庇她故意说谎也不一定,对于唐观他们惹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对于她,却是要严查了。 总之,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唐先生,您可以走了。”警察客气地重复了一遍。 叶岚沫心想完了,他肯定不会管她了,早知道她刚才就不得罪他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她不得罪他,他也可以选择不管他,毕竟像唐观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得了警察的“特赦令”,还不得赶快走人?如果被媒体知道盛天集团的唐总竟然因涉黄问题进了局子,那唐观不就颜面扫地了? 叶岚沫站在唐观的角度考虑,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该再管她了,她认命地低下头,做好了留下的准备。 “警察同志,请你们调来楚门街东路的监控来看。”唐观清咳了一声,说。 叶岚沫和两位警察同时看向他,却见他不徐不疾道:“很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但是我认为比起让她留下来,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既然唐观发话了,警察也只好将信将疑地将监控调出来,唐观让警察快进,一直到之前的九点四十分。他天生对数字很敏感,所以对于那时的时间有个大概的印象。 他指着屏幕说:“请看,这位小姐在九点四十三分的时候正在与染黄毛的青年发生争执,这青年还想对她动粗,而九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我下车,这位小姐才将我拉入了巷子中。由此证明,我和她只是在巷口偶遇,并不是约好的,更加不会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关系。” “但是,仅凭偶遇就摆脱她的嫌疑,未免,有些牵强?”警察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不信,还可以看我们出巷子的时间,这就要调另一个巷口的监控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九点五十五分和警察同志一起从另一个巷口出来的,”他停顿了一下,说:“如果这位小姐真的从事不法活动,不应该直接将我带到她们的店里去吗?为什么只在巷子里停留?这就很不符合逻辑了。” 一席话下来有理有据,警察听得目瞪口呆,连忙点头称是。 办好了交接手续,唐观一行终于走出了警局的大门。 夜幕悄然降临,似一幅无边的画卷,路边有一排灯,氤氲着暗黄的光泽,仿佛与夜空中的星星相呼应。叶岚沫跟在唐观的身后,只见他们的影子重重叠叠的,每次唐观走得快了,叶岚沫也加快步子,让他们的影子继续重叠。 叶岚沫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说:“小哥哥,谢谢你。” 谢谢你从黄毛手下救了我,也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唐观一愣,小哥哥……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她还叫上瘾了?难道他看起来很小吗?但是他面上仍是淡定地点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清楚得很。”她抬头,突然绽开一抹笑,“我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唐观不知怎么接她的话,说实话,对于理性的东西他可以侃侃而谈,但对于这种感性的东西,却总是词穷,其实他很想问她,怎么判断是对她好,又怎么判断是对她不好,有具体的丈量尺度吗?不过他到底没有问,因为这个问题听起来好蠢。 “自己会回去吗?”上车前,唐观问她。 “当然!我又不是小孩子,会坐出租车的!” “笔和纸?” “哦。”叶岚沫赶忙递给他。 只见唐观写下了一串数字,皱了皱眉,说:“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工作,就打这个电话。” “这是你的电话?”叶岚沫有些不可思议,看来这个人还挺好心的嘛,如果能在他身边做个秘书或者职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盛天集团好歹是个大公司呢。 谁知唐观却摇摇头,道:“不,这是盛天集团保洁部经理的电话。” 叶岚沫:“……” *** 到家后,唐观将电脑打开,上了一个MU论坛,每次他遇到感性方面的问题,就会上这个论坛,而他的ID也很简单,就用了他的英文名字WilliamTang。 今天,他又发了一个贴。 “女生称呼我为小哥哥,她是什么意思?” 不到两分钟,贴子下就有回复了。 一只做实验的研究僧:“不能说是爱,应该是喜欢或者是好感,应该是在你那能找到安全感,望采纳。” 香水有毒:“她在撩你啊。” 唐观有点怀疑,他们才正式见了一次面,怎么可能这么快?于是,他又继续看下面的回复。 执子之手,如同猪肘:“现在的小女生都这样,见人就叫哥哥,在意就输了。” 没想到竟然众说纷纭,唐观只好继续往下看。 仰天大笑出门去,出门撞上电线杆:“难道你喜欢被她叫大兄弟吗?” 大兄弟……这是什么诡异的称呼?唐观皱眉,果断回复:不喜欢。 于是这位杆君(因为他ID名字太长,唐观自动和谐了其他字)又回复道:“你好,大胸弟!”,并配上奸笑的表情。 唐观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打下了几个字:“你好,小湿弟。” 第5章 【5】美女变成小白鼠 后面几天,叶岚沫一直在找工作。 因为唐观的“提醒”,叶岚沫最后也没有去“阿花大保健”工作,不过她更不想去盛天做什么保洁小妹,叶岚沫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做这种完全出卖体力的工作也太掉价了吧。可是,她还没拿到毕业文凭,一些公司又不敢用她,更可气的是,有一个广告公司甚至把她当成了骗子,给赶出来了。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叶岚沫躺尸状地倒在床上,一想到明天就是周一,房东又会来催钱,就觉得烦躁,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卷铺盖走人呗。 忽然听到茶几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是上个月买的小白鼠月半在叫。月半刚买回家还是小小的一团,瘦不拉几的,后来被叶岚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竟变成个胖子,到最后只能被赐名月半(胖)。 叶岚沫十分发愁,她不止一次地教训月半:“小胖子,真不能再吃了,你知道胖子从十楼摔下去会变成什么吗?” 月半自然不会答她,只是眨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 “会变成死胖子啊!” 这个笑话太冷,叶岚沫自己都打了个颤。月半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仍然在笼子里吱吱地叫了两声,以示捧场。 叶岚沫将手臂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当人难,难于上青天!不光要找房子住,还要操心水费、电费、上网费,要自己是一只鱼或者一只鸟该多舒服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算是一只小白鼠也很好啊,每天不用发愁,吃了睡睡了吃,就跟……她家月半一样。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叶岚沫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灵魂轻飘飘的,好像在天堂游荡,突然一阵惊雷,向她劈来,叶岚沫一哆嗦,竟然被劈的四分五裂,最后竟然落到了月半身上。她也没在意,只是身上有些酸痛,又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一缕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叶岚沫慢慢地睁开眼,却觉得房间变得有些奇怪,怎么多了很多方格子,仔细一看,还是铁做的格子。她环顾四周,只见沙发,茶几和床都变得好大,似乎比平时大了好几倍,接下来,她就在床上发现了——她自己?! 等等,怎么回事?难道她出现幻觉了吗? 她觉得脑子好乱,从她的视角看来,自己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床上,仿佛前面两只手是脚,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小老鼠一样,神态样子,像极了她家月半! 如果床上的是她,那么现在她又是谁呢? 一个不详的念头升起,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身子上,竟然是白色的爪子! 如此说来,她和她家小白鼠交换了灵魂! 神啊! 上帝啊! 此刻,无论什么词都无法形容她的震惊,上天是在逗她吗?什么都不让她如愿,偏偏这件事让她如愿?! 叶岚沫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她想高声呼救,却只能发出吱吱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出笼子,否则她会被饿死的!叶岚沫倒数了三下,便卯起力气,硬着头皮冲撞笼子,可是撞了好几下,也没什么用,终于在最后一下,笼子从茶几上滚了下来,到了地上。 叶岚沫只觉得天旋地转,四脚朝天地倒在了地上,幸运的是,笼子被撞开了,她自由了。可是她现在的身子太小,试了好多次都不能摇开大门的把手,每次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头发昏,眼发花,终于没力气了,只好先休息一下再说。 叶岚沫抬头,和月半大眼对小眼地望着,不过现在角色交换,是她的小眼,月半的大眼。 就这样僵持了快一个小时,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麦麦,麦麦,收房租了!” 原来是房东先生,床上的月半被吓了一跳,竟然滚到了地上,叶岚沫却看到了希望,她挪着小步子往门口奔去,打算趁房东开门的时候,从门缝里钻出去。 “麦麦,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进来了!” 门口传来房东转动钥匙的声音,叶岚沫眼看着就快到门口了,谁知房东刚进门,就将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叶岚沫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平头房东戴着一副眼镜,小眯眼,个子矮,才刚一米六,以前总到叶岚沫的下巴,可是现在的叶岚沫却觉得他像一个巨人一般高大、伟岸。 “麦麦,你中邪了吗?” “叶岚沫”已经滚到了地上,仍是四肢着地,眼睛一眨一眨的,叶岚沫心想,这可真不怪房东,要是她见了别人这幅样子,也会认定此人已疯吧。 房东见“叶岚沫”如此怪异,不由得试探着走近她,而小白鼠叶岚沫却溜到他的身后,打算扒在他裤脚上,等下一同出去。 “啊,老鼠啊!” 房东突然瞅见了她,差点吓得跳脚,叶岚沫想起来,房东最怕这种毛绒绒的动物了,再三申明出租房不许养宠物,所以每次房东进门前,她都偷偷地将笼子藏到床底下。 这一叫使叶岚沫方寸大乱,赶忙逃跑,叶岚沫在前面跑,房东就在后面追,叶岚沫跑到客厅,房东就跟到客厅,叶岚沫跑到厨房,房东也赶到厨房。别看房东个子小,倒挺灵活,从橱柜里拿出平底锅,对着叶岚沫就是一拍。 这一拍没拍到叶岚沫,却拍倒了酱油瓶。 叶岚沫被弹到了地上,毛皮沾上了酱油,他又一拍,番茄酱也掉到了地上,五分钟后,厨房已经被弄得花花绿绿,乌烟瘴气。叶岚沫突然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拼命一跃,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 “救命啊!” 房东用力地扭腰,叶岚沫快被一股大力拽下来了,她的爪子却死死地抓住房东,用力一拉,竟然把他的裤子拽了下来,只露出一条粉色HelloKitty的四角内裤。 妈呀,品味独特呀! 房东赶忙拉裤子,叶岚沫被这颜色吓得不轻,急中生智,趁他拉裤子的间隙顺着烟囱往上爬,这一爬,竟然爬了出去,只是身上脏兮兮的,都是烟灰,站在房子的顶端,叶岚沫都快累趴了…… 原来当人难,当老鼠,更难! 午后的阳光晒得她头皮发麻,江城的太阳很毒,似乎要将整个城市的水汽蒸发了才罢休。 叶岚沫就这样趴在屋顶上,想了许久,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离家出走了,起码在父亲身边,还是个人样,可是想想又不对,既然注定有这一劫,说不定在原地还是会变身,若是变成了臭虫、蟑螂什么的,岂不是更心塞?月半虽然胖,可是洗干净了还是挺可爱的,如果运气好的话,肯定有人会收养她,她只盼有人对她,会像她以前对月半那样好,她就知足了。 可是,大街上人家都是收养流浪猫、流浪狗,谁会收养一只老鼠呢?如此来路不明的小老鼠,别人不怕得鼠疫吗? 正在这时,医院的救护车从远处探了个脑袋,最后缓缓地停在门口。 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从车上下来,抬着担架,进了房子。 叶岚沫这才想起,现在的她的□□里是小白鼠的灵魂,房东八成是打了120电话,说这里有个姑娘疯了。 果不其然,只见“叶岚沫”手脚被绑在担架上,身上脏兮兮的,嘴里也被塞了一块破布,还在挣扎,看着真像一个神经病。 “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变成了个傻子。”医护人员们窃窃私语。 小白鼠叶岚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他们架着,抬到了车上,她似乎能听到小平头房东站在门口摇头所说的话。 “你如果实在没钱交房租就和我说一声啊,何必逼疯自己呢?” 第6章 【6】收养我,不吃亏 叶岚沫要去救月半。 准确的说,还要救回她自己的身体。 这两件事合成一件事去做,倒也省了麻烦。思前想后,叶岚沫觉得自己只能去找唐观了,一是他有钱,二是他有地位,三是他聪明,不知怎的,叶岚沫就是觉得旁人也许认为这件事荒谬至极,可唐观应该会明白,虽然他是大伯的养子,但大伯都放心将盛天集团交给他了,就说明这个人很可靠。 可是人海茫茫,茫茫人海,她要到哪里去找唐观呢?俗话说“老鼠上街,人人喊打”,也许她还没见到唐观的面,就被人给打死了吧。 她突然有些讨厌人类了,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滥杀无辜呢?也不分是好老鼠还是坏老鼠,虽然世界上绝大部分都是坏老鼠,可是还是有她这样的好老鼠的,要不是自以为是的人类,她现在也不会胆战心惊的,连上街都不敢。 叶岚沫似乎忘了,几个小时前,她自己还是人类呢。 正当她趴在屋顶上想办法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后方有一只灰色的猫咪正悄悄地逼近她…… “喵呜~”猫咪突然瞄准她的方位,就向她扑来。 叶岚沫被吓了一跳,竟然忘了闪躲,直直地被压在猫咪身下,猫咪留着哈喇子,滴在叶岚沫的身上,眼里还闪着淡淡的绿光,那是一种看到美味食物的光芒。 眼看着猫咪的“血盆大口”就要迫近她,叶岚沫突然跳起来,狠狠地咬住了猫咪的下巴,猫咪疼的一抖,用力地甩着头,叶岚沫没抓住,竟然从屋顶上摔下来,“砰”的一声,就落到了一个坚硬的铁块上。 她晕乎乎的,还不忘跟猫咪做了个鬼脸,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个铁块是出租车的车顶。 叶岚沫是第一次坐在出租车上方兜风,只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小人国公民,一幢普通的平方在她眼里都高的吓人,路边的男男女女更是像巨人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出租车停到了城南客运站。 城南客运站是城市的枢纽,很多出租车都在这里接客,还有一些通往江城周边小城市的巴士。 叶岚沫突然发现街边停了一辆班车,上面写着“盛天集团”几个大字,她一激灵,赶忙顺着出租车的边缘爬了下来。班车的司机在街边抽烟,嘴里吐着烟圈,叶岚沫趁他不注意,顺着轮胎溜上了车,默默地躲在角落,只看到各式各样的脚,却是清一色的细高跟凉鞋,黑色皮鞋,她心想,或许上了这辆车,事情还有转机。 车子慢慢启动,叶岚沫想挪个位子,却发现自己的尾巴被一个细高跟给踩住了,这可急坏了她,她使劲地挪动,可那细高跟却还是踩着她的尾巴,她也不好打草惊蛇,只得认命似的呆在原地不动。班车终于到站了,那些人陆续下车,叶岚沫跟在最后一个人后面,也跳下了车。 盛天集团地理位置极好,坐落在楚门街的东部,像个巨人,俯瞰着一千多米的商业街,叶岚沫抬头,似乎只有压弯脊椎才依稀看到楼顶。人抬头看楼顶都觉得吃力,何况叶岚沫现在只是小白鼠之身? 这次她的运气很背,还没到门口就被清洁工给发现了。 “抓老鼠啊!”清洁工声嘶力竭地叫着,好像在杀鸡。 又是一顿好逃,才逃离了清洁工的魔爪。 叶岚沫见硬闯不行,只好躲进了大楼旁的花丛,等待时机,她在路边发现了装着半瓶矿泉水的瓶子,给自己好好洗了个澡,对着小水潭一照,才不至于那么嫌弃自己。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里,叶岚沫摸清了盛天的很多地方,比如停车场的位置,喷泉池的方向,还有一些样貌各异的人,比如那个肚子像冬瓜的保安,还有头发烫的像鸡窝的卖报纸的妇女。 她的生活水平也是直线下降,饿了就吃些别人丢弃的小食品,渴了就喝些小水潭里的水。叶岚沫不止一次地祈求上天,快点将她变回人形吧,她之前都是开玩笑的,当动物很不好,一点都不好,如果能让她变回人形,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在第三天的傍晚,叶岚沫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 唐观出公司时,黑色的辉腾已经停在门口,这三天他一直在忙一个跨国的大case,终于在这天傍晚才和负责的老外谈妥。 孙助理提醒道:“唐总,今天是周五,夫人打电话要你去新宅吃饭,恒惜小姐也回家了。” “知道了。”上车后,唐观仍专心于公司报表,头也没抬地答道。 叶恒惜是江城H大学的学生,今年已经大四,因为学校要求住校,她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叶霆之在瑞士养病,夫人路茗也在国外陪他,只是不放心孩子,难免瑞士和国内两边跑,而一周前,她又回到了国内。 新宅是路茗在叶恒惜上大学后才买的,离她的学校只有十分钟步行距离,离唐观的公司却很远,大约一个半小时车程,而唐观的大部分都时间住在离公司不远的高级公寓。 叶岚沫早在唐观上车前就溜上了车,她爬上了后座,今天的唐观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气质卓绝。叶岚沫吱吱地叫了两声,唐观却没听到。没办法,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只好爬到他的脑后,敲了他一下。 唐观一惊,向后望去,就见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白鼠横卧着,还用手支着头,摆了个pose,朝自己龇牙咧嘴地笑。 他盯着她,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她的皮毛,提了起来。 叶岚沫四肢挥舞着,却见他用另一只手摇下了车窗。 不好,难道唐观是想把她给丢出去?她赶紧抱紧了唐观的手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睛湿润润的,似乎要滴出水来。 “哪里来的小东西?”他轻声说。 叶岚沫冒出一身冷汗。 “还……怪可爱的。” 这句评价让叶岚沫瞬间舒心了,月半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对不对? 唐观的嘴角突然漾起了一丝笑,像天上的月牙渐渐变弯,他平常很少笑,所以一笑就像是春雨洒落了梨花,好看的让人心惊。 叶岚沫似乎要被溺死在这抹笑里,她乖乖地趴在他的身上,只觉得全身都酥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收养你?” 叶岚沫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唐观似乎更惊讶了,“你竟然听得懂我说话?” 叶岚沫继续点头,眼里还带着期盼,似乎在说:我就是传说中天上地下独一只,天赋异禀的小白鼠,所以—— 收养我,你保证不会吃亏。 收养我,你也保证不会上当。 真正的物有所值,走过路过,你千万别错过。 “真有意思。”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叶岚沫的皮毛,她舒服地翻了个身,却把肉嘟嘟的小肚子暴露了,唐观像给猫抓痒一样,把叶岚沫弄得好一顿乱颤,她不得不咬了他一口,却听唐观“嘶”了一声,说:“没想到还有点小脾气。” 他似乎沉吟了一下,“可是我现在要去一个无聊的地方,你就待在车里?” 叶岚沫赶忙摇头,她伸出爪子,指了指唐观的口袋,唐观明白了,便将她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刚到新宅时,欧阳管家已经在门口迎接了。门前的花园有一方喷泉,喷泉中央立着天使雕像,两边葳蕤的淡紫色薰衣草散发着缕缕清香,穿过花园走廊,叶恒惜甜美的声音便跃到耳边。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在门口等了halfanhour(半个多小时),还以为你在公司有teleconference(电话会议)呢!” 叶恒惜踩着高跟鞋来到了唐观身边,她穿着一条香奈儿新款墨绿长裙,带一条亮眼的项链,只是嘴唇涂得很红,显得妆感很浓。 “惜惜,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你哥哥上了一天班很累了,冒冒失失的别把他给吓着了。”路茗披一条烟灰色坎肩,缓缓地定在了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下,灯光衬得她高贵大方,虽年过四十岁,却保养得当,皱纹很少。 “我这不是worry(担心)哥哥嘛。”叶恒惜一把挽住唐观的手臂,优雅一笑,像空姐一样标准地露出了八颗牙齿。 唐观身形一僵,只是说:“谢谢你的好意。” 叶岚沫却差点打了个喷嚏,这女孩身上的香水也太呛人了吧! 还没来得及推开她的手臂,叶恒惜就将他拉到了长桌边,按着他的肩坐下。 “好长时间没见到哥哥了呢,记得上次见面是twenty-threedaysago(二十三天前),那时我还抓了只浅绿色的蛐蛐儿挂在房前,但是今天一看蛐蛐儿都死了,可恶的臭蛐蛐儿,竟然偷懒不给哥哥唱歌!” 路茗漫步到桌边,笑道:“你自己忘了给蛐蛐儿吃食,却怪人家偷懒?这是哪来的歪理?” “我不管,就是蛐蛐儿lazy(懒惰)!”叶恒惜嘟了嘟嘴,说。 “好好好,惜惜说的都对。”路茗无奈地挑挑眉,由着女儿撒娇。 在口袋里的叶岚沫心想,这对母女也真是有趣,母亲看起来像个深闺贵妇,但女儿说话也太不正常了,基本每句话都要带英文,真的很有点……做作。不过看这女孩的表情应该是对唐观有意思,毕竟他们徒有兄妹之名,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唐观却始终冷冷的,没有多说一句话。 叶岚沫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好像见过这个女人,怪不得看起来眼熟,原来是大伯的妻子路阿姨啊,只是以前的记忆里,路阿姨给人十分温柔本分的感觉,怎么现在眉眼里都有一股拒人于千里外的傲气呢? 菜上桌了,顿时香气四溢,每道菜都做工精美,十分讲究。叶恒惜偷偷将椅子挪近唐观,支着一只手臂偷瞄他。 叶岚沫心想:喂,大姐,你的口水都要留到桌子上了。然而,更悲催的还在后面,面对着香气逼人的美食,她只能看,不能吃,就像面对一位绝世的美人,只能瞧,不能碰。 路茗不住地给叶恒惜夹菜,微笑道:“惜惜,多吃点,别饿着了。” 叶恒惜环顾所有菜肴,却放下筷子,“咦”了一声,说:“真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平安夜快乐哦~^_^ 第7章 【7】做点坏事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哪里奇怪了?难道是学校食堂把嘴养刁了,这些菜都不入我们大小姐的眼?”路茗将筷子放下,问叶恒惜:“要不我让厨房再加几个菜?” “学校食堂再好也没家里的小厨房delicious(美味)啊!”叶恒惜撅了撅嘴,“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但没一样是哥哥的心头爱。妈妈,你忘了吗?我喜欢desert(甜食),哥哥却不喜欢,妈妈怎么这么careless(粗心),光顾着我了?刚才我还想给哥哥夹菜,都没找到合适的!” 路茗尴尬一笑,“妈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她瞟了眼唐观,却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便添了些底气,说:“你看你哥哥都不在意,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再说你哥哥平时山珍海味吃够了,怎么瞧得上我们这粗茶淡饭?” “坏妈妈,臭妈妈,总是欺负我最喜欢的哥哥,要是哥哥饿瘦了,那我也绝食!”叶恒惜将头偏向一边,做生气状。 叶岚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偷偷在唐观的口袋里,学叶恒惜撒娇的样子,像在表演活报剧。 “这即食海胆也很有问题,哥哥对海鲜过敏,妈妈怎么还上这道菜?我记得哥哥最喜欢吃猪蹄。” 唐观正在喝水,呛得咳嗽了一声。 叶岚沫看他呛水的样子,觉得十分滑稽,没想到如此冷漠俊秀的男人,竟然……喜欢啃猪蹄?! 好接地气啊,她脑补了唐观啃猪蹄的画面,不由得在心底哈哈大笑。 路茗惊讶道:“这是由北海道渔场直接空运来的,价格昂贵也就罢了,保存更是不易,必须在最新鲜的时候食用,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菜,妈妈还特意提前半个月为你预定呢!”路茗的手指摸了摸珍珠耳环,铂金戒指在灯光下一闪,道:“某些菜嘛,只适合廉价基因的人吃,低贱的要命,而有些人,即使名贵的菜摆在眼前,也没口福。” 她刻薄的话语仿佛一把暗剑,将室内温度都降低了三度,唐观握住筷子的手一凝,只是将头微微低下,隐住了表情。 事实上,这样的冷嘲热讽早已不是第一次。唐观清楚地记得,初次被叶霆之领到叶家时,路茗正靠在墙边,抱臂打量着他,从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里,他读出一种叫憎恨的东西。 叶岚沫早就觉得她的语气阴阳怪气,这样一听,明摆着是在指桑骂槐,对女儿和对唐观的态度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太偏心了。不知怎的,将心比心,叶岚沫就想到了自己的后妈,要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出生的话,她也会这样对自己吧。虽然天下的母亲为自己的亲生孩子着想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这样的差别对待,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叶岚沫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所谓的路阿姨。 叶岚沫深吸了好几口气,悄悄地从唐观的口袋爬出来,顺着桌布来到了路茗的位置,她正拿着一杯红酒,细细地品味。 那样子,就像是在认真的装逼。 叶岚沫来到了路茗的跟前,她立起身子,两只爪子着地,对着路茗伸伸手,转个圈,踏踏步,跳了一个舞。 路茗到底比一般人镇定,她瞪大眼睛地盯着眼前的小白鼠,却见叶恒惜的目光一直在唐观身上,没有往她这边来,而叶唐观恒律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话,也没有看向她这边。 “小畜生,滚开。”路茗低声骂了一句。 叶岚沫却将牙一呲,像小老虎似的,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别过来。”路茗将杯子一放,把椅子向后退。 叶岚沫装作一跃而起,路茗一躲,却绊住了脚,“啊”的一声,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装逼失败了吧! 叶岚沫见诡计得逞,赶忙钻进了唐观的口袋。 “妈妈!” “夫人,你怎么了?!” 路茗的动静太大,所有人都望向了她,叶恒惜赶忙过来扶。 “老鼠……是老鼠!”路茗面子上挂不住,终于说。 “哪里有老鼠,妈妈你眼花了吧?” “真的是老鼠!”路茗仍是惊魂未定。 唐观默默地站起来,望了口袋一眼,却见口袋里的小白鼠对着自己比了一个耶,不禁有些好笑,心想: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 “阿姨,看来您状态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唐观拿起西服外套,就出门了,谁也没注意到,在转过身的一瞬间,他轻轻地抚摸了下小白鼠的头。 *** 叶岚沫是第一次到唐观的家。 刚进门,复古的落地窗帘就朝两边自动移开,房子很大,装修却非常简约,以蓝白为主色调,有些空荡荡的感觉,就像包装精美的糖果,里面只有一个空壳。 唐观将几条毛毯铺在地上,将叶岚沫放在毛毯上,柔声说:“小家伙,你就在这住下吧。” 叶岚沫抓着他的手不放,头摇的像拨浪鼓,地上太硬,她不想天天睡地板! 唐观无奈一笑,走进浴室,给她洗了个澡,又用毛巾将她擦干,然后,直接拎到了床上。 叶岚沫惊呆了,这么刺激?其实她只想睡沙发啊。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是唐观在洗澡,叶岚沫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快点睡着,可就是那么奇怪,想睡着却偏偏睡不着,她将整个身体埋在被子里,不去听那水声,心脏却砰砰直跳,像小鹿乱撞。 脑袋里似乎能想象出唐观现在的样子:花洒下,只见温热的水流过他精致的锁骨,结实的肌肉,还有性感的小腹…… 打住! 叶岚沫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她可是一个纯洁的人! 水声终于停了,唐观穿着白色的浴袍出来,莫名带着一丝慵懒的感觉,他的眉眼似乎被水汽浸润的更加深刻,还带着一股好闻的香味。 他睡在小白鼠的身边,却见这小白鼠将全身裹在被子里,似乎……在发抖?他笑了下,将被子掀开,说:“小家伙,别把自己给闷坏了。” 叶岚沫只觉得双颊发热,就快烧起来了。 “吱吱。”小哥哥。 “吱吱吱。”别靠近我。 “吱吱吱吱。”再靠近我,信不信我咬你? 然而唐观不懂她的鼠语,一张俊脸就快靠近她的眼前,叶岚沫闭着眼,心想,也罢,毕竟自己现在是小白鼠啊,宠物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其实你这么调皮,倒很像我小时候。”唐观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 叶岚沫只觉得他在开玩笑,唐观怎么可能和“调皮”两个字有半点关系?怎么想他都应该是老师口中的优等生,同学眼里的楷模吧。 “小时候我被送到了孤儿院嘛,很不习惯,孤儿院的孩子很多都沉默寡言,可是我就不像他们,我呢,从小就是孤儿院的孩子王,摔盆打碗,有次甚至要把房子给烧了!到最后,院长都拿我没办法,恨不得把我给丢了。”他的低音炮真是好听的让人流鼻血,叶岚沫定了定心神,继续听他讲话。 “幸亏我长得不错,每次院长要教训我的时候,其他义工就忙着劝她,说这么好看的孩子,可别给打坏了。” 没想到唐观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叶岚沫有些怔忪,却听他说道:“十岁之后,我就被养父给收养了,他请了很多私人教师教我,每天都必须学习,到我偷懒贪玩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谁护着我了。所以比起现在,我还是更怀念孤儿院里的时光,多么轻松自在。” 叶岚沫有些感同身受,她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因为她不能说话,只能靠这种方式来安慰他。原来人长大是有时间节点的,而唐观的时间节点,是十岁。 “没想到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能说心里话的,却是一只小白鼠。”他自嘲一笑,突然说:“小家伙,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吱吱。”啥名字啊? 叶岚沫好奇地抬头。 “小红花?” 蛤?叶岚沫有些无语,她开始相信唐观是真的喜欢吃猪蹄了,毕竟连起个名字都这么接地气。 “不好,小红花不可爱,不符合你肉嘟嘟的气质,要不就叫小胖胖?” 叶岚沫心想,还没月半好听呢。 没过三秒,唐观又否定了自己,最后终于一锤定音,说:“就叫小宝贝,如何?” 叶岚沫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叶岚沫是在唐观讲电话的声音中醒来的。 “你说什么?叶岚沫现在在八望里医院?”唐观很有些不信。 孙助理点头,“准确的说,是八望里精神病院,医生打电话说情况很不乐观,基本到了听不懂人话的地步,吃东西也是用手抓,狼吞虎咽的。唐总,要不要去看看?” “十分钟后,在我公寓楼下等我。” “好的。” 唐观挂了电话,开始打领带,穿好西装后,却发现口袋里多了一个小肉团子。 “小宝贝,别闹,乖乖地等我回来。” 叶岚沫自动忽略了“小宝贝”三个字,只是缩在口袋里不出来,叶岚沫是真的很想看看,自己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精神病院,一听就是个很恐怖的地方。还记得小时候叶岚沫和其他小朋友玩,遇到特别不知轻重的孩子,大家都会骂他:“你是不是刚从八望里放出来的啊?”可是叶岚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有一天也会被困在那里。 唐观看她恳求的样子,伸出手,点点她的鼻子说:“那你答应我,乖乖的,不能像昨天一样做坏事。” 叶岚沫赶忙点头,心想:哼,我做坏事还不全是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 PS:继续求收藏,么么哒~ 第8章 【8】意外的“情敌” 一路上,叶岚沫没心情看窗外的景色,也看不到,只是在唐观的口袋里蜷缩着,内心忐忑而焦灼。 八望里精神病院在江城的郊区,院长亲自接待唐观,从电梯一出来,有一扇铁门,院长按了门口的呼叫器,里面的护士才刷卡开门,唐观刚进去,几个护士就把守住了门口。叶岚沫觉得,来这里不像是探望病人,倒像是进了一座监狱。 他们来到了一间病房前,叶岚沫跳下来,顺着墙壁爬到了门边的玻璃,只见自己的身体正被绑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瘦了一圈。 她突然好心疼自己那张脸啊!竟然被糟蹋成了这样,干燥的都起皮了。 护士将袖子掀开,对唐观说:“你看,我手臂都被她给咬了,刚才又发病了,只得给她注射镇定剂,才消停下来。” “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唐观淡淡道。 院长依言叫人打开门,提醒他说:“唐总,您注意安全啊,这些病人脑子不清楚,都是没个轻重的。” 唐观点头,直直走近了她,又吩咐别人将她松开,“叶岚沫”两眼望着天,面色苍白,身上还有一股怪味。 此刻,连叶岚沫本尊都好嫌弃这样的自己啊,她心想,真是太他妈丢脸了,还是唐观面前。 却见唐观缓缓地脱下西服外套,搭在“叶岚沫”的身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躲在角落里的叶岚沫被吓了一跳,他……不嫌弃她脏吗? “我想带她回家去照顾,毕竟她是叶家人。”他的语气很坚定,此刻的唐观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她这个样子,弱小、可怜、又无助,他之前给她了一个电话,号称是“盛天集团保洁部经理的电话”,实际上,这明明是他的号码啊,这个笨蛋,竟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真是服气了。 而叶岚沫心里却有些酸酸的,一种感动的情绪蔓延开来,只觉得能认识这个小哥哥真好,无论是人还是小白鼠,能留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选择。 幸运的是,唐观家的对面正好是空的,上个月邻居搬家走了,正在出租,于是唐观便将对面的房子租了下来,给“叶岚沫”住,并请了两个看护来照顾她。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小白鼠叶岚沫已经习惯在唐观的身边,每天的生活也很闲适,只是她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和月半将灵魂交换过来。 有一次,“叶岚沫”不肯吃药,还咬了看护一口,她屁股坐在地上,怎么都不肯挪窝,看护只好叫唐观来。 唐观接过看护熬好的药,对着药吹了吹,然后慢慢蹲下来,舀了一勺,放在“叶岚沫”嘴边,她不理他,手一挥,竟然把他的药摔倒在地,溅的他一身都是。 小白鼠叶岚沫差点被烫到了,幸亏她躲得快,她以为唐观会摔门而去,令她惊奇的是,唐观却没有生气,只是让看护再盛一碗,一直到她肯张嘴为止。 对于她,唐观好像一直都很有耐心。 而这天,叶岚沫本在唐观的车里舒舒服服地晒太阳,却见唐观神色凝重地上车,对孙助理说:“去Fly酒吧。” 叶岚沫一惊,Fly酒吧,那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吗?传言酒吧的老板娘是个风姿绰约的大美女,经常不见人影,每个月只来酒吧那么一两次,还有传言说,酒吧的老板娘和唐观关系匪浅,这酒吧就是唐观帮她开的,金屋藏娇,只为博红颜一笑。 叶岚沫总觉得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可信,但是,她从未看过唐观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 难道……传言是真的吗? 她突然有些闷闷的,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被别人抢走一般。 看来她真是越来越依赖唐观了呢。 这是病,得治。 *** 螺旋式的楼梯是上好雕花木做的,墙边挂着一排年代久远的木框画,只有尽头的房间上了锁,像个无穷无尽的深渊,偏偏又勾起了人最深处的好奇。 原本安静的房间传来女人唱戏的声音,是昆曲的《牡丹亭》选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女人轻启朱唇,对着窗户,身姿清瘦。细听是难得的一副好嗓,声音流丽悠远又缠绵悱恻,像妙笔玲珑的青花瓷,可是尾音却带着一点微微上扬的锋利,仿佛长在硬石上的娇花弱柳。 唐观推开门时,所见的便是这个场景。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牡丹亭》吗?”艾琳娜将收音机关了,转身,微微一笑道:“因为够凄美。” 好漂亮的女人啊! 叶岚沫趴在口袋里,欣赏着眼前女人的美貌。 她长了一双水灵灵的、含情的眸子,瓜子脸,高鼻梁,身材气质都是极好的,穿一身青花瓷色的旗袍,更显得风韵万千。 大美人,真是大美人,叶岚沫心想,自己和她一比倒像个丑小鸭了,起码气质就差一大截,心里不禁酸酸的,像吃了个柠檬。 唐观只是将银行~卡拿出,淡淡道:“这里是十万块,密码不变,如果不够,可以随时联系孙助手。”他说着就想离开,似乎多呆一秒都觉得窒息。 艾琳娜拦住了他,散漫一笑道:“这么着急就要走?每次都是这样,也不知道在你心里,还认不认我这个妈。” 唐观脚步一顿,语气里透着寒意:“那你从头到尾有认过我这个儿子吗?” 听到这段对话,叶岚沫简直惊呆了,原来他们竟然是母子关系?怪不得唐观长得这么好看,原来全随了母亲的优点。 唐观只觉得无奈,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下了他,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直到三年前,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内,他才发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其实他本可以不必管她的,就像以前她对待他一样,可是恻隐之心又让他不得不尽到每月赡养她的义务。 于是,便送给她一间酒吧。 于是,便每月来看望她一次。 “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拖累。”艾琳娜无奈地耸耸肩,微垂着眼眸道:“你的生母是我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你一定觉得很丢脸吧?” 艾琳娜点了根烟,暗红色的烟头氤氲着薄薄的烟雾,她吐了口气,轮廓都显得模糊不清。 “其实,我一直想搞清楚一些事。”唐观停顿了几秒,终于开口:“我到底……是不是叶霆之的私生子?” 艾琳娜睨了他一眼,“非要刨根究底吗?”她弹了弹烟灰,妩媚一笑:“结果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已经是盛天的少董,没人能够撼动你的地位,这就够了。与其纠结这些小事,还不如着手眼前来得痛快。” “那么,你想瞒我一辈子吗?就像当初抛下我一样,不明不白?”唐观满带嘲讽地说。 艾琳娜不怒反笑:“没错,我是跟过叶霆之,可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和叶霆之,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他倒是一直被我牵着鼻子走,还以为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就连路茗也是这样认为的,说到底,还是我骗了他们。” 唐观恍惚地点头,随即又目光冷峻道:“那我的亲生父亲呢?他……还在吗?” 艾琳娜闭上眼,任苦涩弥漫到心脏,她熄了烟,说:“早就死了,横尸街头,十几年了,到现在还是无头悬案,就连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她的眸光忽然一闪,“可是孩子,你要相信,虽然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可是我却带给了你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财富,你现在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呢,即使这样,难道还不知足吗?” “谁稀罕那些臭钱?”唐观的脸色难看极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因为你的离开,我成了一个没有家的人。而你因为和路茗之间的那点恩怨,就这样一走了之?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失败的母亲。” 他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不想再说下去,她的母亲,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将他用力推开,现在却跟他说,全是为了他好? 抱歉,他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也不想去理解。 “火火,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妈妈不过是想把最好的一切给你罢了。”艾琳娜身形变得僵硬起来。 “火火”是唐观的乳名,这个世上也只有艾琳娜会这么叫他。 艾琳娜扶住桌子的边缘,一字一句道:“因为自己是从贫困的小地方来的,所以想你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因为自己曾经住过和很多人挤得漏水的地下室,所以希望你能住敞亮舒适的大房子,因为自己曾经穷到每天只能吃一个馒头,咽一口榨菜,所以希望你天天~衣食无忧,不受我曾经受过的那些苦。可是你今天却说……妈妈错了?”她一把抓住唐观的手臂,似乎想寻找一个答案,“火火,妈妈不懂,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别说了,火火已经死了,现在只是唐观,盛天集团的少董。”他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道:“我想我们都不希望与对方有太多的牵连,以后,我还是会每月来给你送钱,别人都说谈钱伤感情,而我知道,你的至理名言就是谈感情伤钱。” 他决绝的话语像寒冬的冰雹,打在了艾琳娜的心里,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她似乎被摧毁了最后一道防线。 艾琳娜瘫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我和路茗都是可怜人,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第9章 【9】我很想见你 叶岚沫一直待在唐观的口袋中,可是他和艾琳娜的对话却惊得她久久都缓不过神。这样失控的唐观太让她陌生了,仿佛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突然觉得,好心疼他,心疼的想抱抱他。 虽然她讨厌自己的爸爸,可是爸爸好歹还是保证她衣食无忧,让她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下长大,但是唐观呢,似乎穷得只剩下钱。 回家后,唐观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端了一个椅子坐在阳台上,看夕阳。 公寓后方是沙明湖,夕阳西下,洒下大片金黄的余晖,碎金一般地铺在了湖面上,层层叠叠的荷叶茂盛葱翠,在新开的荷花上,还歇着几只白鸥。 叶岚沫跳到了他的肩上,却见唐观似乎在发呆,良久,他叹了口气,碰了碰叶岚沫的头,说:“小宝贝,你来了?” 叶岚沫伸出小爪子,将他的脸一扯,唐观吃痛地叫了一声,却见小白鼠跳到了他的手上,唐观将手抬起来,小白鼠的两只爪子分别握住他的嘴角,用力地向上一抬。 唐观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要我笑啊?” 叶岚沫点头如捣蒜,毕竟笑笑更健康嘛。 唐观的神情有些回暖,原来在不开心的时候,有个小生命陪伴自己,感觉也不错。 一人一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夕阳,欣赏着临湖的美景。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原来是送外卖的,唐观将小白鼠放在茶几上,去取外卖,叶岚沫趴在茶几上一瞧,就见外卖的包装袋上写着——“黄记猪蹄”。 叶岚沫:“……” 唐观似乎对吃猪蹄十分熟练,他戴上塑料手套,每次只是撕下一小块吃,看起来倒很斯文,他突然撕下一小块,对着叶岚沫说:“小宝贝,来,尝尝。” 叶岚沫只好捧场地张开小嘴,内心奔腾过一万只草泥马。 唐观还点了一罐啤酒,叶岚沫嘴馋地望着他,心想,好长时间都没喝酒了啊,她都不记得威士忌下肚是什么感觉了! 唐观看出了她的馋样,便将啤酒倒在一个小杯子里,递给叶岚沫。 叶岚沫冒出了星星眼,她开心地蹭了蹭唐观的手指,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还很温暖,真是蹭一辈子都不够啊。她试探着用小舌头舔了舔啤酒,嗯,味道不错,可是才喝了几口,脑袋竟然晕晕乎乎的,天哪,这小白鼠的酒量也太差了吧,她好想吐啊。 唐观见她醉倒的样子,有些好笑,他轻轻地捧起小白鼠,却见这小白鼠一摇一晃地又爬到了自己肩上。 叶岚沫看着这张俊脸近在眼前,又因为喝酒了而胆子大起来,她突然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 唐观一愣,随即低着头,浅笑了一下,他揉了揉小白鼠的脑袋,说:“亲够没?” 叶岚沫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真的要溺死在这糖罐子里了,叫什么唐观啊,以后就叫他糖罐子吧,叶岚沫心想。 她晕晕的,被唐观放在了浴室里,却见雾气朦胧中,他修长的身影有些模糊,像庭院中一丛只可远观的芝兰玉树。 等等! 慢着! 叶岚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以为是在做春梦。 她强迫自己淡定下来,她现在是小白鼠啊,看他洗澡又怎样?对于美好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欣赏啊,否则不是浪费了? 水汽使他的身形有些模糊,却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身材好的犯规,都可以去当模特了。 此刻,她突然诗兴大发,想起了余光中的一首诗。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她红着脸,欣赏着眼前的绝色,突然心脏一阵猛颤,紧接着就是一阵晕厥,叶岚沫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再度睁开眼时,却在另一个房间了。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睁开眼睛,房间好像有些熟悉,似乎……和唐观对面那间一模一样,还有一个眼熟的护工推着她的肩,说:“叶小姐,醒醒,该吃药了。” 叶岚沫猛地坐起,把护工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又发病了!”护工赶忙呼喊另一个护工来帮忙。 叶岚沫颤颤巍巍地说:“我是高兴的要发病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叶岚沫有些欲哭无泪。 卧槽?!这是在逗我! 原来换回灵魂的方法竟然是看唐观洗澡?! *** 与此同时,唐观也已洗漱完毕,他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却听对门的看护正在按他的门铃,要他过去一趟。 唐观将小白鼠放在床上,却见这小白鼠根本与他不亲,好像换了一个状态,只是兀自跑到灯那边玩去了。 “这小宝贝,也不知哪里惹到它了?” 唐观整理好着装,来到了对面,不知怎的,他觉得气氛怪怪的,推开门后,只见叶岚沫坐在床上,低着头,好像在哭。 见是唐观,叶岚沫简直就像看到了亲人,她搂住唐观的腰,竟然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都弄到了他新换的衣服上。 唐观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可是看到她哭,心一下就软下来了,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 他轻轻说:“有我在,没事了。” 叶岚沫吸了下鼻子,抬头,泪眼模糊地说:“是我啊!” 我当然知道是你,叶恒唐观律心想,却听叶岚沫继续说:“我是你的小宝贝啊!” 唐观一愣,手也停住了。 “啊呸,我是说,这些天,我才是那只小白鼠啊!”叶岚沫抓住他的手,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可是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天在你身边的小白鼠一直都是我!” “呵。”唐观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叶岚沫打下了他的手,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你刚才把我放在你的浴室里面,我看见你屁股上有个红色的胎记!” 唐观手上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是的,他凌乱了,回想起往日的种种,他甚至觉得,难道疯的是他自己? *** 第二天,叶岚沫是被唐观的短信吵醒的。 昨天,唐观说:“我想一个人静静。”在离开之前,唐观还是让她找出自己的手机,将他的号码存上。 于是叶岚沫打开短信,只见他写道:我想要两颗西柚。 叶岚沫回复:嗯??? 唐观:I want to see you. 叶岚沫还是有些不明白,她一字一字的将他发的英文读了出来,才了然地笑了。 两颗西柚…… to see you…… 这糖罐子,说话这么绕啊。 叶岚沫还是假装娇羞地回了句:见人家干嘛呀? 唐观:保密,二十分钟后,我在门口等你。 此时,她的脑袋浮现了很多画面,既然有个这么浪漫的开头,那么他会带她去伊谷街滑冰呢,还是去人民公园看烟花,亦或是沙明湖泛舟呢?今天天气很好,好像每个活动都很有意思呢,一下子竟有些难以抉择。 叶岚沫有些雀跃,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难得明朗起来。 叶岚沫推开门时,着实被惊了一下,今天唐观并没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卫衣,黑色的运动裤,看起来,倒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只是五官生的极好,个高腿长,气质清冷,让人不由得定住目光。 “我跟你讲,你今天的样子好特别啊。”叶岚沫笑了笑,说。 “还不是为了和你的样子匹配。”唐观淡淡道。 叶岚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一身小碎花短裙,白色球鞋,配了一顶遮阳帽,不过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点,年龄和唐观靠拢,还故意擦了玫红色的口红,像春光乍泄的袅袅晴丝。 叶岚沫莞尔,这么巧,原来他们都想和对方的气质接近呢。 谁知道,上了车叶岚沫才知道,这是去省人民医院的车。 原来唐观要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叶岚沫的内心很有些崩溃,心想,放我下去,这不是去人民公园的车! 如果说叶岚沫最怕且唯一怕的动物是非洲巨蟒,那么她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医院了,原因只有一个,医院太麻烦了。 排队长,挂号难,医生还是老头男。 叶岚沫在唐观的陪同下先去检查了一些基本的身体指标,她瘦了五斤,叶岚沫暗自得意,原来变成小白鼠还有减肥之功效啊。 等到量血压和心跳之前,叶岚沫对唐观说:“能不能让我一个人进去?” “为什么?”唐观不解。 叶岚沫讪讪一笑:“有你在,我怕我会心跳过快,厥过去了。” 唐观翻了个白眼,不过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扬起了一丝笑。 在抽血的时候,叶岚沫被护士领到了一个小窗口,里面的医生戴着口罩,拿出一根针头,医生见叶岚沫心神不定的样子,以为她怕出血,于是好心劝她:“小姑娘别紧张,眼睛一闭的事。” 蛤?叶岚沫心想,谁说她怕了,其实她是想上厕所。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某个叫“妖精”的狐朋狗友说:“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姑娘,对于她们,男人才会升起保护欲,沫沫你呀,就是太女汉子了。” 当时叶岚沫还很不服气,女汉子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可是现在见唐观在她身后,她突然想尝试一下,当柔弱的姑娘是什么感觉。 叶岚沫低下头,故意将声音放低道:“是呢,我真的好怕血啊,小时候见血就晕,医生啊,能不能轻点?”她又可怜兮兮地望了一眼唐观,说:“小哥哥,过来,我有点害怕了。” 唐观心想,怎么这么麻烦,某人不是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吗?他走近她,捂住她的眼睛,对医生说:“可以开始了。” 叶岚沫的睫毛颤动,只觉得身后是糖罐子,竟有种没来由的暖意,而唐观的手心就仿佛歇了一只扑闪的蝶,搅得他心猿意马。 他想起自己昨天又上了MU论坛,这次他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来由的想对一个女生好,是什么原因?” 第10章 【10】混世小魔王 红烧茄子油焖鸡:“因为女孩的脸好看。” 唐观呵呵,不禁回忆起了她的样子,漂亮是漂亮,是那种张扬的漂亮,给人一种明媚的感觉,特别是她的嘴唇,粉粉嫩嫩的,看着就想咬一口。可是这个世界上好看的女生千千万,为什么他独独就想对她好呢? 浪子天涯:“没有原因,就是愿意,这个女生有值得你对她好的地方。” 忧郁的程序猿:“两个理由:一是因为她对你好,二是因为你懂得她的好。” 唐观觉得两个回答是走心了,虽然第一次见面,他觉得她张扬跋扈,像个小老虎似的,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可是越相处越觉得,她很好,连缺点看起来都那么可爱。 仰天大笑出门去,出门撞上电线杆:“大胸弟,又来问问题了啊!” 竟然是“杆君”,唐观回他:“好久不见,小湿弟。” 仰天大笑出门去,出门撞上电线杆:“卧槽,再叫小湿弟我翻脸了啊!” 唐观:“彼此彼此。” 仰天大笑出门去,出门撞上电线杆:“哈哈哈,开玩笑的!其实对她好没有理由吧,如果非要找的话我只能说是多巴胺控制的。” 这位“杆君”继续说:“因为你不对她好,她就跟人跑了。” 唐观一愣,她会吗? 一想到以后,她如果和别人在一起了,他就有些烦躁,连自己也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他想起以前看过一个漫画,有人问小怪兽:“奥特曼总是欺负你,你不疼吗?”小怪兽挠挠头说:“疼。”那人又问:“为什么不离开他呢?”小怪兽用小爪子拍拍心口,傻呼呼笑:“那样会更疼。” 也罢,如果她想做奥特曼,那他就做她的小怪兽,一辈子被她欺负,还不成吗? 而此刻,因为那个医生是刚来医院实习的,叶岚沫的血管又太细,他找半天还没找到,这可把叶岚沫憋坏了,她本来就想上厕所,从唐观的指缝里往外看,这医生磨磨蹭蹭的,简直要把她急死了。 终于,她实在憋不住了,拨开唐观的手,对医生说:“唉呀妈呀,你倒是戳啊!” 唐观的思绪被拉回,像风筝突然断了线。 叶岚沫见自己装淑女的计划失败了,不禁在心头大骂自己,她以为唐观会冷脸,可是抬头,却见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带着一抹温柔的神色,像天边的云,软绵绵的。 随即,他对医生说:“请轻点,把她弄疼了,我会心疼。” …… 直到检查完毕,叶岚沫都沉浸在那句“我会心疼”里。 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扫地的大妈问她:“小姑娘,你笑什么啊?” “我笑了吗?”叶岚沫摸摸自己的嘴角,嘿,还真是。 最后的结论是她有些营养不良,唐观让医生给叶岚沫开了很多补药,叶岚沫眼睛都发直了,她问唐观:“我会不会营养过剩啊?” 唐观只是摸摸她的头,让她在医院旁边的停车场等他,他去缴费取药。 ***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因为心情大好,叶岚沫竟哼起了歌,而她一开心就喜欢自拍,她对着医院的盆景自拍,对着出口的电梯自拍,就差对着“省人民医院”的招牌自拍了。 医院楼下有个咖啡馆,叶岚沫有点渴,便打算去咖啡馆买杯咖啡,进咖啡馆时,她又对着咖啡机自拍,谁知这一拍,就拍出了问题。 刚拿出手机,另一人从她身边经过,叶岚沫手一抖,没握紧,手机竟然掉了。那人笑笑,十分绅士地捡起她的手机,就在四目相接的时候,两人同时惊呼:“竟然是你!” 叶岚沫先开口说话:“林叔叔,你怎么从加拿大回来了?” “当然是想你了。”林峥嵘还是这样没个正经,只是风度翩翩的将手机递给了叶岚沫,笑着说:“小沫,好长时间不见,又变漂亮了。” “哎呦,你不会是想跟我借钱吧?不然无缘无故说我漂亮干嘛?”叶岚沫接过手机,打趣道:“别骗人了,还说想我?肯定是陪你的新女朋友回国旅游的。” “哪有什么新女朋友,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林峥嵘微微一笑,狭长的眸子闪了闪。 林峥嵘比叶岚沫年长十岁,大约三十出头,其实,叶岚沫本可以叫他“林大哥”或者“林先生”,可是她总打趣地叫他“林叔叔”。 叶岚沫在大一的时候曾经为社团拉赞助,而林峥嵘当时是那家公司的总经理,看完叶岚沫提供的活动方案,林峥嵘竟然慷慨地资助了他们一千加币。 活动过后,林峥嵘隔三差五的就请她吃饭唱歌打台球,叶岚沫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毕竟以林峥嵘的条件绝对称得上帅气多金、温柔体贴,是无数少女梦里的金龟婿,不可否认,自己对他也曾有过短暂的幻想,可是后来看到另一位身姿婀娜的妙龄女郎挽着他的手臂从五星级酒店出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 林峥嵘就是妇女之友,中央空调,他对每个女人都好,特别是美女。 你去做她们的盖世英雄吧,我可是混世小魔王啊,那时的叶岚沫心想。 而现在的叶岚沫却在想,我只喜欢暖我一个人的糖罐子。 林峥嵘看了眼时间,“我正好要去接个朋友,要不你先进去,我们等下再好好叙叙旧?” “不用了。”叶岚沫礼貌地一笑,“我在等人。”她的笑意更盛,眼里像闪着星子,“在等我的男朋友。”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唐观为“男朋友”,虽然他还没有正式的跟她表白,可是在她心里,她已经认定他是了。 林峥嵘的笑突然就卡在了脸上。 “好久不见啊,林花花!” 叶岚沫抬头,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叶恒惜。 叶恒惜上下打量了叶岚沫一眼,抿嘴笑道:“林花花,也不给我introduce(介绍)一下,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林峥嵘没有回答她,只是整理了下表情,说:“我刚想去停车场接你,没成想你自己倒上来了。” 叶岚沫一怔,原来林峥嵘要去接的朋友竟然是叶恒惜,不过她不认得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她上次见叶恒惜的时候还是只小白鼠呢。 叶岚沫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叶岚沫。” “你也姓叶啊?”叶恒惜有些惊讶,但还是优雅地一笑,“我是叶恒惜,你可以叫我Sophie,法兰西玫瑰Sophie Marceau的那个Sophie。不过你要是孤陋寡闻没听过她也不要紧,知道我就行了。” “幸会幸会。”叶岚沫脸上挂着笑,心里骂: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智障。 林峥嵘从善如流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沫,要不和我们一起先去喝杯咖啡,我请客,你坐下来等人也无妨?再说了,就算你男朋友取完了药,让他等你也是天经地义的,我想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总不会反对女朋友和老友见面吧。” 和原来一样,林峥嵘还是那么巧舌如簧,他甚至能说出一百条道理让人拒绝不了。叶岚沫觉得,照他的话来说,男朋友不等女朋友倒不合格了,她可不想给唐观安如此莫须有的“罪名”,便和他们一道去了。 叶岚沫点了杯卡布奇诺,林峥嵘要了杯拿铁,到叶恒惜的时候,她摆摆手,说:“No、no、no!我要减肥,不能喝这些高热量的东西,就喝我朋友昨天从美国带回来的代餐粉吧。”她从包里拿出代餐粉,塞到服务员手上,提醒道:“谅你也不会英语,按上面贴的中文说明帮我泡好,当心点,别撒了,这很贵的。” 服务员脸色有点不好,不在我家点餐,还要我给你泡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时,林峥嵘却对服务员展颜一笑,风度极好地说:“这家店生意很好呢,真是麻烦你了,等下送餐的时候还请当心点,别摔跤了。” 服务员小姐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是”,红着一张俏脸离开,不一会儿就将他们点的餐送来了,还在邻桌比他们先来的客人之前。 “林花花,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你还是那么……嗯,骚包。”叶恒惜睨了他一眼,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英文单词来翻译“骚包”两个字。 “林花花”是叶恒惜给林峥嵘起的绰号,在很小的时候林峥嵘就是他们院子里最受欢迎的男孩子了,招蜂引蝶的,活像一朵大红花,连扫地的扑克脸大妈看到他都嘘寒问暖半天。 这两人的渊源,还要从上辈说起。林峥嵘的哥哥林炎是叶霆之的学徒,在叶霆之还在叶家下面的工厂锻炼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关系十分密切。在叶恒惜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就经常跟在林峥嵘后面玩,可以说是林峥嵘看着她长大的,只不过后来她爸爸叶霆之的软件申请了一项专利,赚了一大笔钱,叶霆之一家才搬离了那个院子,而林峥嵘也移民到了加拿大,这自然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动动小手指收藏下呗~~ 想说的话也可发在评论区! 第11章 【11】师傅被妖怪抓 “是是是,谁都没有你哥哥好。”林峥嵘揶揄道,“每次和你联系就把你哥哥挂在嘴边,真是让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叶岚沫知道,叶恒惜口中的“哥哥”肯定是唐观了。 却见叶恒惜勾起一丝笑,挑眉说:“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我哥哥。” “我嫉妒他?”林峥嵘耸耸肩,道:“这么跟你说吧,古代的雅士都说梅妻鹤子,意思是以梅花当妻子,认白鹤作儿子,那么对于唐观来说,就应该是找截木头当他的妻子,铸个铁人当他的儿子,说到底,他就像一个容器,装满了理智和客观,几乎容不下一丝感情,所以你觉得,游戏人间的我会嫉妒一个这么无趣的人?” 叶恒惜有些不快,说:“你又没见过他,怎么……” “你别说,我还真见过。”林峥嵘回忆道:“那是一次对外贸易的谈判,当时所有评估师都觉得那款建筑材料的进口价格不可能再低了,同时还有其他几个公司对这个项目虎视眈眈,那时唐观才刚从麻省理工毕业,大家都以为他是个愣头青,但是他却凭一己之力,在谈判的最后一天将价格硬生生地压低了五个百分点,唬得那些老外一愣一愣的,这件事到现在还在业内被当做教科书般的经典案例,拿来瞻仰呢。” 叶岚沫有些怔忪,原来唐观竟然这么厉害吗?在别人的心里,他理智、客观,无趣的像个机器人,可是他明明就是个可爱的糖罐子啊,只属于她的糖罐子。 这时,她的手机来了条短信,是唐观发的。 “在哪?” 简短的两个字。 叶岚沫一看时间,完了,他肯定已经到停车场了,又想起林峥嵘那条“不合格男友论”,便暗戳戳地用个“暗号”,回复道:“悟空,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刚一发完,她差点被自己逗笑,也不知唐观看了是什么反应,谁知,刚过了几秒,唐观的短信就来了。 “师傅是谁?” 叶岚沫满脸黑线,他倒挺会抓重点。 叶岚沫:“……我啊。” 唐观:“抓去了哪?” 叶岚沫:“盘丝洞。” 唐观:“说人话。” 叶岚沫:“楼下的星巴克。” 唐观:“坐那别动,等我。” 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叶岚沫用勺子搅了搅咖啡,林峥嵘却注意到叶岚沫有些心不在焉,便问她:“不好意思,是你男朋友在催你吗?看来他没什么耐心哦,往后啊,小沫你要多管着他点。” 叶岚沫差点呛到了,她直摇头,将“师傅被妖怪抓走”的那条短信给林峥嵘看,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和朋友讨论西游记的剧情呢。” 林峥嵘:“……” 叶恒惜自然没工夫理她,只是略带傲慢地抬头,对林峥嵘说:“我不管,我就是要追到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叶岚沫抬头一看,唐观正推门而入,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逆着光,却在人群中,耀眼的一眼就能看到。 唐观只是对叶恒惜淡漠地点点头,自动忽略了林峥嵘,然后提起叶岚沫放在桌上的背包,对她说:“家里的小白鼠有点拉肚子,我们回去看看吧。” 竟然拿月半当挡箭牌?这个理由真是……厉害了。 叶岚沫刚要与他们道别,却见林峥嵘吃了一惊,起身,问唐观:“小沫的男朋友竟然是你?” 叶恒惜听到这话,更是惊讶的无以复加,她从未看过唐观穿成这个样子,更没想到他会主动给一个女生提包,而他刚才说“家里”,难道他们俩已经同居了?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亚于晴空霹雳,叶恒惜颤颤巍巍道:“哥哥,他说的是真的?” “什么男朋友?”唐观反问,摇摇头说:“我不是。” 叶岚沫一颗心悬了起来:完了,露馅了,糖罐子也太耿直了吧,早知道她就不说大话了,搞得现在这么没面子。而叶恒惜却长须一口气,横了叶岚沫一眼,心想:哪来的野鸡给自己加戏?不要脸,哥哥那么优秀,你也配得上?这下被戳穿打脸了吧。 却见唐观深深地望了叶岚沫一眼,无奈地扯开一抹笑,说:“我正在追求她,她还没有答应呢。” …… 到地下停车场后,叶岚沫还在回想刚才叶恒惜的表情,她听到唐观的话,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简直是瞬间变脸,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叶岚沫不由得心情大好,糖罐子简直太给她面子了吧。 她脸上笑嘻嘻的,目光却被一辆红色的跑车给吸引住,这法拉利好拉风啊,坐在上面兜风肯定很爽。虽然糖罐子有钱,但他却低调的要命,平时肯定最瞧不上这些跑车,觉得开跑车的都是暴发户。 叶岚沫心想,以后自己张扬的毛病怕是得改改了。 却见唐观径直走向那法拉利,对她说:“上车。” 叶岚沫有些发怔,问:“你的车不是那辆黑色的辉腾吗?” 唐观:“那车我让人开回去了,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张扬吗?以后带你出来,我就开这辆。” 叶岚沫有些感动,原来糖罐子也是愿意为她改变的。但她曾经听人说过,爱不是改变对方,而是一起成长,不过,也许他们并没有改变,只是不由自主地相互接近。 她突然发现唐观坐上了主驾驶,不禁问:“孙助理呢?” “我让他自己回去了。”唐观如是说。 “为什么啊?” “难道你不想度过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光?” “想啊想啊!”上车后,她开心地搂住唐观的手臂,问他:“小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CK小雏菊香水的清香,萦绕在他鼻尖,就像一个旖旎美妙的梦,他没有动,甚至不敢呼吸,仿佛发出一点声音便会打碎这个梦境似的。而她贴得太近,他的手臂都碰到了她胸前的柔软了,唐观轻咳一声,神色有点不自然地说:“星海公园。” 叶岚沫眨了眨眼,他怎么知道她想去公园玩,难道他们心有灵犀吗? 唐观帮叶岚沫寄上了安全带,说:“今天星海公园有烟火节活动,我想你肯定会喜欢。” 叶岚沫眉眼弯弯,将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道:“小哥哥,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 星海公园在沙明湖的旁边,是一座新开的古风公园,公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茂林修竹,让人仿佛置身于百年之前。因为今天有烟火节,再加上是周末,人很多,大多都是些年轻人,也有爷爷奶奶带着孙子和孙女来玩的。 不远处,唐观买了一个气球,这气球很漂亮,绳子闪着光,气球的中央是一个粉红色的小爱心。 叶岚沫不解,唐观不像是个有童心的人啊,便嘟了嘟嘴,问他:“买气球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却见唐观将气球的线绑在她的背包上,道:“怕你走丢了。” …… 见天色还没暗,叶岚沫拉着唐观逛公园,又排队坐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能俯瞰公园的全景,中央有一处大湖,传说等到天色全暗的时候,星星倒映在湖里,就像闪烁星光的海洋一般,于是星海公园便由此得名。 叶岚沫说:“记得上次坐摩天轮还是在加拿大,那时我去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在恐龙公园的上面有一个摩天轮,只不过因为和老头吵架,我是一个人去的,权当散心了。” “尼亚加拉瀑布?”唐观点点头,说:“我也去过的,不过是在美国那边看。” 尼亚加拉瀑布位于美国和加拿大的交界处,在加拿大能看瀑布的全景,而在美国却能看到瀑布倾流而下的恢弘景象。 “你说我去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好在对面?如果我们那时就隔着瀑布互相看到了对方,是不是能早些见面?” 叶岚沫不由得幻想到:少年和少女站在瀑布的两端,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红线默默地牵住了两人,本是“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却对着“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多么浪漫啊。 “应该是不能的。”唐观犹豫了一下,说。 叶岚沫惊讶道:“蛤?” 唐观:“因为我有点近视。” 叶岚沫:“……” …… 摩天轮转速很慢,叶岚沫用手托着腮,突然问唐观:“小哥哥,你小时候想干什么啊?” 唐观思索了一下,说:“我想当个数学家,因为数学很精确,只要套正确的公式,或者用对模型,就能算出唯一的答案。对与错,黑白分明,没有那么多难以言说的灰色地带。” 叶岚沫点头,这倒很符合唐观的追求完美的性格。 他反问道:“你呢?” 叶岚沫抿了抿嘴,很正经地说:“我想当黑帮老大。” “哦?”唐观眼里染上一丝玩味,只是语调上扬。 叶岚沫继续说:“因为我很小就去加拿大了,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些爱玩的华裔小孩组了一个什么‘斧头帮’,天天在学校发传单招募成员。”叶岚沫回忆道:“我记得传单上是这么写的:学习苦,学习累,学习还要交学费,不如参加黑社会,有吃有玩有地位。” “报名斧头帮总要有面试吧?” “那可不?”叶岚沫得意道:“帮里的成员问我有什么特长,我说会讲笑话算不算特长,结果他们都不想要我,最后帮主看我长的水灵,才把我破格录取的。” 唐观似乎听得很有兴趣。 叶岚沫:“入帮后,帮主交给我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跟小学生去收保护费,然后他们就带我这个新人去了。他们把一个小孩堵在角落里,要我向那个孩子收钱,但是那个孩子说他没钱。” 唐观:“然后呢?” 叶岚沫:“我跟帮主打电话请示,说这个小孩没钱,我们不如换个目标,结果帮主非要收钱,没办法啊,看他可怜,最后只能我帮他交了。” 唐观看她讲的眉飞色舞的,头发沾上了还一小团柳絮,便将伸手将那团柳絮拿下,揶揄道:“黑社会做成你这个样子,还真是画风清奇。” 叶岚沫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只是说:“我跟你讲,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小孩是学校有名的富二代,我这么聪明,竟然被他骗了!”她愤愤道:“第二个任务,有个和我们一样大的初中生得罪了帮主的女朋友,帮主要我们去教训他一顿,然后我们五个人就去了,正要动手的时候,我喊道:‘住手,五个欺负一个,太没有道德了!’于是,我要那初中生再找几个帮手来,我们一一对决。” 叶岚沫顿了顿,继续说:“谁曾想,那个初中生找来了二十个小弟,还带了两条大狼狗,最后追得我们落荒而逃,我的天,整整追了我们五条街啊!后来,我被石头绊得摔了一跤,眼看狼狗向我扑来,情急之下,我一脚往它踹去,结果踹到了狗的蛋蛋上,让狗蛋飞,它们才没有继续追。” “……” 唐观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清朗,这是叶岚沫第一次看到唐观笑的如此开怀。 叶岚沫:“最后的结局是,我不光没变得‘有吃有玩有地位’,反而亏了三十块钱,还差点被人揍了一顿,结果第二天,帮内开会,全票通过,就把我开除了。” 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唐观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笑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当我一个人的老大吧。” “其实,现在我更想当一个记者。”叶岚沫的眼睛炯炯有神起来,“我在国外学的就是新闻系,也许是性格使然,我喜欢打抱不平,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多管闲事,可是,一些恶劣的、不公正的事情既然发生了,正常人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 “你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性格,一定会是个好记者,不过,一些真相的背后,可能是你怎么也想象不到的黑暗残酷。”唐观笑笑,“不过没关系,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也不用怕,因为我比你高,我撑着。” 叶岚沫踮起脚尖,笑了笑,说:“我虽然没你高,可是万一天真塌下来了,我也能帮你撑起半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五,早点更新^_^ PS:文章未修,只是调整下格式,方便小天使们看文~ 第12章 【12】杆君被绿了 下了摩天轮,唐观去买烟花,叶岚沫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却见一只小狗来到了她的身边,这小狗通体雪白,憨态可掬,围着叶岚沫的脚不停地打转,叶岚沫见这小狗很可爱,便蹲下身逗弄它,小狗的尾巴直摇,前腿还会悬空,就像给人作揖一般。 玩累了,抬头,却见唐观站在不远处,正神色温柔地望着她。 这时小狗的主人来了,叶岚沫挥手和小狗再见,走向唐观,踮了踮脚尖,睁着一双乌黑的杏眼问他:“既然你那么喜欢宠物,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过来逗狗玩?” 唐观好看的眉毛抬了抬,道:“谁说我喜欢宠物了?” “骗人!”叶岚沫凑近他,“如果你不喜欢宠物,为什么会收养一只素昧平生的小白鼠呢?” 唐观点点她的鼻子,说:“因为小白鼠更可爱啊。” “去你的。”叶岚沫睨他,她被他弄得痒痒的,就像一颗芦苇挠在了心里。 唐观不好意思承认,心想,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因为那只小白鼠的神态,很像你。 这时,天空绽开了色彩缤纷的烟花,时而像彩蝶翩迁,时而如金蛇狂舞,火树银花之间,黑夜恍如被泼上了彩墨,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 叶岚沫点了一束烟花,在空中乱晃,玩的不亦乐乎,又递给唐观一根,唐观的眉眼在烟火的映衬下时明时暗,只是那双眼睛却在夜里显得十分剔透。 唐观记起刚才和孙助理通话时,孙助理说:“唐总,您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看来叶小姐还真是有魔力呢,只是……” 唐观:“只是什么?” 孙助理:“以前周末的时候,您总待在公司整理一周的报表,可是恕我冒昧,现在您和叶小姐出去玩,不会耽误时间吗?” 唐观淡淡道:“我也应该让其他董事多费费心了,盛天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总觉得,如果能和她在一起,时间就这么浪费也不错。” 唐观心想,时间算什么,命都给她了,浪费就浪费吧。 夜色里,她的眼睛晶亮,嘴唇如一瓣初盛的樱花,她在对他说话,可是他却只看到了她的笑,明媚、张扬、温暖,就像冬夜中的一束火光,让人不由得靠近。 此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是的,他想吻她。 唐观早就计算好了,他身高185,她168,而她头顶到嘴唇的距离大约19厘米,如果他要吻到她的唇,应该下移……23厘米。 他的目光渐渐变深,又带着些浓烈,像威士忌,叶岚沫手中的烟花烧到了尽头,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突然背着手,一步步走近他。 身旁是绚烂的烟花,拥挤的人群,可是落在叶岚沫眼里的却只有一个他,因为他的眼神比烟花更绚烂,让她不舍得移开眼。 尽管外面很喧闹,他们耳边仿佛只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砰、砰、砰…… 为了缩小那23厘米,他缓缓地张开双臂,身体也慢慢降低,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而她终于来到他身边,依稀只有一步之遥。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从她身后奔过,撞到了她,她惊呼,却跌入了他的怀中。 “砰——” 不是心跳的声音,而是碰撞的声音,她的鼻子撞到了他的下巴,他适时地搂住她的腰,她才不至于跌倒。唐观心想,原来这不是普通的23厘米,而是一道天堑,不过,总会有机会的。 “姐姐对不起。”小孩赶忙道歉,又说:“咦,姐姐你要去看医生吗?” “看什么医生?”叶岚沫懒得跟小孩一般见识,不由得擦了擦鼻涕。 小孩指着她的脸说:“你流鼻血了!” 卧槽?! 叶岚沫这才发现,她刚才擦得不是鼻涕,而是鼻血。 叶岚沫的鼻子被塞了一小团纸巾,她哭丧着脸对唐观说:“你说别人会不会以为我是花痴啊?” 唐观:“为什么?” 叶岚沫:“他们万一以为我是看到你长得太帅而流鼻血的怎么办?” 唐观拿纸巾帮她擦了擦脸,说:“你现在是一个鼻孔流鼻血,那我打自己两拳,别人肯定觉得我看到你之后两个鼻孔都流鼻血了,岂不是更花痴?” 叶岚沫知道他在逗她,假装正经道:“那你打啊。” “老大都说话了,小的怎敢不从?”唐观作势真的抬手。 “诶,”叶岚沫握住了他的手,笑了笑,道:“看你这么乖的份上,你早上的请求,我答应了。” 唐观的心中像窜起一束小火苗,这火苗越来越热烈,烤的他的心都变热了,而他面上却仍装作淡定地问她:“什么请求?” 叶岚沫瞪他,一双眼睛本来就大,这一瞪就更大了,她说:“做你女朋友啊!” 唐观终于绷不住了,他的瞳孔中绽出一丝惊喜,渐渐的,又化作一抹柔情。 他定了定心神,道:“你知道在没有第三方作证的情况下,这种口头协议是无效的吗?” “那你想要我怎样?签字画押吗?” “当然。” 叶岚沫点头,和唐观这种追求完美的人在一起可真是麻烦啊,不过为了让他安心,她不介意给他一个承诺,便打算去背包里找笔和纸。 唐观却反握住了她的手,低下头,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个吻,就像盖上了一个属于他的章。 *** 回家后,唐观心情大好,他一心情好就喜欢上MU论坛,而MU论坛有几个板块,其中两个是感性天地和学术探究,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他就帮别人解答学术问题,全是些最刁钻、最古怪的问题。因为他解题速度快,方法又好,所以获得的论坛积分在学术探究里排名第一,甩出第二名好几条街。 他今天没有什么感性方面的问题要问,刚进入的时候,却发现了一条醒目的帖子—— “老子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唐观一看发帖者正是杆君。 杆君的签名也改成了“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你,算我倒霉,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他妈倒霉到底。” 唐观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又点进他的空间,看了他今天的回答,全是离婚案,家暴案,夫妻财产纠葛问题,以及出轨问题。 其中一条离婚的财产分割问题,杆君洋洋洒洒地回答了半天,分析到是妻子为了骗取男方财产,先结婚,不到一月就离婚,但是彩礼是不退的,闹到法院法官也只好按正常离婚流程走,坑走几万块妥妥的,再去下一个城市寻找新目标。 唐观在他下面回复道:“看来你很有经验教训啊,这么曲折的阴谋都被你看出来了。” 不到一分钟,杆君私信他:“大胸弟,你知道江城附近有什么靠谱的寺庙吗?” 唐观:“小湿弟,怎么了?” 杆君:“老子被女人骗了,老子要出家当和尚!” 唐观回复了他一个无语的表情。 杆君:“那个作女出轨了,找了个丑八怪富二代,把老子给甩了!!!”为了表示愤怒,杆君一连打了三个感叹号。 杆君:“呜呜呜,求安慰,求抱抱……” 唐观不知怎么安慰他,只是想了想,回复道:“别低头绿帽会掉,别流泪老王会笑。” 杆君:“……大哥,你能再别说话了吗?” *** 次日,唐观正在办公室上班,因为快到午饭时间,孙助理拿了一个菜单递给他,唐观的工作餐是私人厨师给他做的,每天唐观都会在想吃的东西上打钩,对于口味,菜单上面有几个选项:不辣、微辣、麻辣、变态辣。 而今天,孙助理接过菜单后十分吃惊,他竟然看到一向口味清淡的唐总勾了“变态辣”,他犹豫地指着菜单上的字,道:“唐总,您这里是不是勾错了?” “没错,我就是想试试。”合上电脑,唐观揉了揉太阳穴,问孙助理:“还有甜点吗?像冰淇淋之类的,或者巧克力蛋糕?” 孙助理懵了,唐观最不喜欢吃甜食,甚至一闻到甜品的味道就泛恶心,所以甜点从未出现在这个菜单上。 尽管这样,孙助理还是点点头,道:“如果您想吃的话,厨师当然会给您做。” 唐观望向了窗外,只见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洒了进来,盛天的大楼有五十二层,而他的办公室在顶层,所以,整个城市似乎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以前他在顶层眺望,只见车流熙熙攘攘,人潮汹涌,可是他却没有兴趣,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他去看的,然而现在,因为人潮里有了一个她,所以他觉得这景色真是可爱之极,令人移不开眼。 唐观收回目光,定定地说:“因为她喜欢吃,所以我也想试一下是什么味道。” 第13章 【13】我的宝贝 明媚的午后一晃而过,唐观下午有个会,在开会前,他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叶恒惜发来的。 “哥哥,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唐观只是将手机放在一边,没有理。 谁也没想到,叶恒惜下午竟然会亲自来唐观的办公室。她坐在牛皮沙发上,戴黑色墨镜,深色大沿帽,亚麻色的束腰风衣下,露出一双纤长细腻的小腿。 沙发边摆了一些植物盆景,花团锦簇之间,就数海棠花开的最盛。 “她怎么在这里?”开完会后,唐观径直回到办公室,他没有问叶恒惜,而是直接问孙助理。 叶恒惜摘下墨镜,说:“这不怪孙助理,是我非要闯进来的。”她走近了唐观几步,将手里的文件袋打开,道:“哥哥,我今天来是想让你看清一些事,为了你好,我不想你被一些小人蒙蔽。” 唐观目光清淡地扫了叶恒惜一眼,没有说话。 叶恒惜将第一页资料拿出来,说:“今天我才知道叶岚沫是二伯的女儿,可是她上学的时候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孩子玩,还参加过不良少年的组织,更重要的是,她还有精神病史。” 叶恒惜伸出手,将资料递给他,唐观却根本没看她,只是回到办公桌边,冷漠而疏离,道:“我知道。” 参加不良少年组织是被“斧头帮” 开除那件事。 精神病史是和小白鼠交换灵魂那件事。 这些唐观全都清楚。 “你知道?”叶恒惜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为什么还……” “只要她愿意在我身边,这些都不重要。”他将电脑打开,抬头,对孙助理说:“我等下还有个视频会议,你先送恒惜小姐回去吧。” 孙助理点头,叶恒惜深吸一口气,默默地捏住了拳。 为什么无论她怎么做唐观都这么冷漠?对她来说,唐观就像一块万年的寒冰,捂不热,化不开,更像那高高在上的寒星,摸不到,碰不了。更令她受不了的是,以前,她还以为每个人性格不同,唐观也许天生如此也不一定呢,可是看到他对待叶岚沫的样子,她才知道,原来那颗星星是流星,总有一天也会落到人间的。 他和普通男生一样,会等人,会放低姿态,还会……笑。 只可惜,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她。 想到此,叶恒惜更是心中憋闷,像一口气找不到出口。 “那这你总不知道吧。”叶恒惜将一些照片拿出,依次摆在唐观眼前:第一张,叶岚沫和一个西装革履的老男人举动亲昵,还搂着那男人的胳膊,第二张,叶岚沫和那男人一起吃饭,她嘟着嘴,似乎在撒娇,第三张,叶岚沫和另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从宾馆出来,叶岚沫还带着帽子,似乎怕被人认出,可是那个身影一看就是叶岚沫无疑。 这样暧昧的照片,任谁都会浮想联翩,然后脑补一出大戏吧。 叶恒惜语带讽刺道:“现在社会上很多女孩子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自己努力向上,而是出卖身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哥哥,我劝你擦亮眼睛,不要被这些妖精给迷惑了。” 唐观将照片一张一张地拿了起来,他的目光划过这些照片,像轻盈的羽毛,表情却无一丝波动,最后慢慢将照片收拢。就在叶恒惜以为唐观会生气时,他却直接走向垃圾桶,将照片都扔了进去,转而对孙助理说:“我不希望因为这些无稽之谈而耽误我的工作,送客。” 孙助理向前一步,叶恒惜却仍站在原地不动,不解道:“她有什么值得你相信的?你真的了解她吗?” “因为是她,所以我相信,这很难理解吗?” “可是证据明摆着在这里,哥哥你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 “如果因为几张照片就判定一个人有罪,那天下还要法官做什么?”唐观将手插进裤兜里,十分冷静地说:“我有眼睛,也会看清一些事,所以我不希望其他人来影响我的判断。” “我是其他人吗?我可是你的妹妹,”叶恒惜的情绪有些激动,“哥哥,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叶家给你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既然是妹妹,就应该做好妹妹的本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未经允许就闯入我的办公室。”唐观顿了顿,说:“我一直知道,是父亲给我的这一切,所以,我会用公司的业绩和利润来回报他,而不是你。” 叶恒惜一时语塞,像木偶一般站着。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良久,她红着眼问道。 “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当做我的妹妹,如果你不想,我们可以做点头之交,或者是陌生人。”阳光落在他的黑发上,一瞬间静谧如画,唐观缓缓道:“然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真的取决于她吗? 叶恒惜不知道,只听见远处海棠花骤然凋谢的声音。 “我相信她的人品,就像相信我自己的生命一样,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找她的麻烦,就是和我作对。”唐观眉峰一挑,补充道:“记住,这不是提醒,而是,警告。” 叶恒惜十分震惊,哥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她翻脸?记得小时候,无论她要什么唐观都会让给她,可是他对待她的态度永远是温和的,总是刻意保持一段距离,每次她想再近一步,他都会默默后退一步,所以这段距离永远都存在,就像一堵看不见的墙,隔绝在他们二人之间。现在叶恒惜才知道,原来这堵墙,竟是她怎么也跨不过的鸿沟。 叶恒惜扬起下巴,努力的不让眼眶中的泪水留下来,飞快地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等电梯的时候,她恍惚地看向窗外,心想:以前看《白雪公主》 的时候总是讨厌恶毒的皇后,现在,竟然觉得皇后好可怜,因为她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晚上唐观回家的时候,叶岚沫正在厨房里忙,因为他们住对门,唐观又将自家开门的密码改成了叶岚沫的生日,所以叶岚沫进唐观的家就像入无人之地似的。 “回来了?”她从厨房的门内探出头。 唐观将公文包放下,叶岚沫对他眨了眨眼,说:“饭马上就好了!” 关上门,叶岚沫叹息了一声,这个“马上”似乎不是“马上就好”的意思,而是“骑着白马上火星” 的“马上”—— 她的厨艺实在有限,做可乐鸡翅的时候,把盐当成了糖,又在烧鱼的时候,忘记剃鱼鳞,所以现在厨房里乱糟糟的,还有一股烧焦的怪味。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哗”的一声被打开了,是唐观。 叶岚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唐观有点看不过去,他脱下西服,将袖子卷起,又套上了围裙,对叶岚沫说:“还是我来吧。” “这你都会?” “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学的。” 叶岚沫主动让位,说实话,她完全不敢保证自己的“杰作”能否入口,万一食物中毒就不好玩了。 唐观打了两个鸡蛋,又将青菜洗净放在一边,然后切肉,当所有菜准备好的时候,他开始洗锅,倒油,动作十分娴熟。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饭?”唐观没有转身,只是问道。 他的背影颀长而清贵,就像风中的玉竹,这男人,就连做饭都这么帅啊,叶岚沫突然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喃喃道:“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唐观一愣,“你都知道了?” 叶岚沫点头,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下午喂月半的时候,孙助理给她打了个电话,将叶恒惜来找唐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叶岚沫听了之后十分惊讶,惊讶之后,又为唐观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动,所以,她打算做点什么来报答他的信任。 听孙助理的描述,前两张照片应该是她爸爸,而最后一张,是爸爸答应陪她去旅游,结果临时爽约,派公司的同事来接她回去,只是不知道叶恒惜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照片的。 叶岚沫的声音很低,说:“连我爸都不信我,以前我拿家里的钱买饲料喂流浪猫的时候,我爸爸还以为我是偷钱去网吧打游戏呢,结果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 “我和他们不一样。”唐观似乎带着笑,柔声道:“因为你是我的……小宝贝啊。” 叶岚沫脸红地锤了一下他的背,将头埋得越发深了。 这男人到底知不知羞啊? 第14章 【14】小插曲(一) 菜做好后,唐观将菜端出来,坐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糟糕,我忘了放辣椒。” “没事。”叶岚沫的眼眸含笑,弯成了天上的月牙,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唐观做了五个菜,全是色香味俱全,叶岚沫甚至觉得,如果他不做盛天集团的少董,都可以去大酒店当主厨了。 “我给这道菜起了个名字,”唐观指着西芹百合,道:“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他又指着韭菜炒鸡蛋说:“这道菜呢,有黄有绿,就叫‘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吧。” 叶岚沫吃了好几口,都快停不下来了,她放下筷子,用手支着头道:“你怎么也学紫薇格格那一套了?” “以前在国外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做的菜起名字。”唐观给叶岚沫夹菜,又说:“免得浪费我的文学天赋。” 叶岚沫很有些不信,眯着眼问他:“所以唐观同学,难道你不光理科好,文科也好吗?” 唐观没有否认:“我曾经拿过全国文学竞赛一等奖,其实我最初的偶像不是爱因斯坦,而是诗仙李白。” 叶岚沫十分惊讶:“我记得你高中是学理科的,那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文科呢?难道也是考虑着理科生就业前景好吗?” 唐观摇头,说:“不,因为我的历史老师,彻底让我断了学文科的念想。” 叶岚沫疑惑地望着他,什么老师这么坑爹啊,这是老师中的战斗机吧。 唐观说:“记得我高二的时候,老师曾经出过一份卷子,里面有一道题:‘黄花岗起义时,开第一枪的人是谁?’我知道是黄兴,便从容作答,然后再看第二题,却见第二题是这么问的:‘黄花岗起义时,开第二枪的人是谁?’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真不记得了。”他顿了顿,“结果第三题:‘黄花岗起义时,开第三枪的是谁?’看完题后,我差点抓狂。” “这么坑?”叶岚沫放下筷子,兴冲冲道:“那最后答案呢?” 唐观无奈道:“这三题的答案都是黄兴,因为教材里有一句话:‘黄兴向空中鸣了三枪揭开了黄花岗起义的序幕。’” 叶岚沫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一提到这些奇葩的老师,她就打开了话匣子。因为小时候叶岚沫比较调皮捣蛋,所以她得罪的老师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五个了吧。 叶岚沫回忆起了往事,说:“以前我最讨厌我的物理老师了,因为他每次发卷子都念成绩,一个一个发,还把排名贴到墙上,但是我的排名从来都是从后往前数比较快,这件事让我特没面子。倒霉的是,这个老师正好住我家楼上,基本上我总能在电梯里遇见他,后来我为了躲他,每次回家都像小偷踩点,天天躲怪,简直就要练就一身绝世轻功凌波微步了。” 她继续说:“后来有个男生给我写情书,我看他文采不错,就说你如果能帮我做一首讽刺老师的打油诗,我就考虑和你从朋友做起。结果他写了一首‘厕所吟’,我到现在都会背。”她回忆了一下,背着手,脑袋一晃一晃道:“半夜三更,厕所没灯,起来解手,掉进茅坑,与蛆奋斗,与屎抗争,无人救你,壮烈牺牲,生的伟大,死的无声,为了纪念你,厕所安了灯。” 背完后,叶岚沫笑的花枝乱颤,唐观也忍不住笑了。 叶岚沫说:“我偷偷将这首诗放在老师办公桌上,结果第二天,他差点被气晕了。” 唐观挑了一下眉,道:“后来那个男同学呢?” 叶岚沫哈哈一笑,说:“他问我能不能做他女朋友了,我说,我小弟的名额还空着一个,你要不要试试?” 唐观捏捏她的鼻子,眼里却藏不住笑,道:“你这个混世小魔王,不过,”他顿了顿,说:“我喜欢。” 叶岚沫只觉得有了糖罐子的存在,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然而,没过多久,某人就乐极生悲了。 *** 两个星期转瞬而逝,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叶岚沫有些闷闷不乐,走出商场已经快八点,因为要搭公交,便沿着长街的湖边向前走。夜景极美,建筑上灯影交相辉映,像无数霓虹倒映在湖面,微风吹过,仿佛揉碎了万道光影,只留下微微的波澜,渐渐荡漾到远方。叶岚沫驻足凝望了好一会儿,直到肚子饿的咕噜叫了两声,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真没劲啊,糖罐子不在身边她连饭都不想吃了。 事情的起因是某天,唐观突然提出要叶岚沫先回加拿大完成自己的学业,可是叶岚沫却不想再回去了。 她就暂且不提电影《喜剧之王》里男主愿意跟女主说‘我养你’之类的桥段了,就说现实生活中,当男女朋友某一方要出国读书的时候,另一方肯定都不愿意送对方走吧,‘爱情大调解’里面还有一期女朋友因为男朋友要出国而跟他分手的,但是叶岚沫真没见过像唐观这样的,她明明不想离开他,他却非要把她送出国读书。 难道他们刚刚在一起,他就舍得和她分离吗? 难道这么快他就对她腻烦了吗? 难道之前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吗? …… 叶岚沫想到了许多个“难道”,每一个“难道”都搅得她心烦意乱。 今天早上出门,唐观又提起了这个话题,叶岚沫在前面走,唐观就在后面跟着,她有点心烦,差点说出“连我爸都不管我了,你凭什么管我?”这句话,可是她到底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只是突然转身,在众目睽睽,开始了她的表演—— 只见叶岚沫握着唐观的胳膊,大声道:“亲爱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被你老婆知道了我们的事该怎么办啊?你对得起你刚出生的孩子吗?” 路人纷纷侧目,唐观还没来得及说话,叶岚沫就趁乱逃走了。 ……然后,就一直在街上闲逛到了现在。 “新疆羊肉串,十块钱一串,不好吃不要钱咧!” 远处,摊主正穿着民族服饰热闹地叫卖着,摊边围了几个人,烤串的香味随着风一下子来到鼻前,诱人无比。叶岚沫脚下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就循着香味走了过去,脱口而出:“老板,给我来十串烤串,五串鸡爪,两串烤鱿鱼,三串烤面筋,不够再点!” 老板一惊,只见是个粉面桃花的美女,连忙喜笑颜开地说:“好咧!”心里却不住感叹:现在的美女都这么能吃吗? 叶岚沫找了个空桌坐下,等餐时,心想:她现在正和唐观在冷战,对,冷战!所以她更加要吃饱,不然哪有力气战斗? 她拿出耳机开始听歌。 烧烤陆陆续续地上桌了,叶岚沫狠狠地咬了一口肉串,打算好好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脏。 “老板,再来一罐啤酒!”圆桌旁坐着一个男人。 叶岚沫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声音真是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她偷偷向后一望,只见那男人长了一双狭长的眸子,神态风流,眉眼带笑,不是林峥嵘又是谁?他似乎已经半醉,将西装随意地搭在椅子上,半挽袖子,露出一段小麦色的手臂。而桌上已经歪歪倒到了几瓶啤酒,像小孩随意丢弃的积木。 叶岚沫扶额,觉得自己运气真背,怎么这个时候竟然遇到了他?她可不想让林峥嵘知道她和唐观在冷战,因为这毕竟是“国家内部战争”,如果被林峥嵘知道了,岂不是成为“国际战争”了? 在心底默念了N遍“我是透明的,我是透明的”后,叶岚沫赶忙找老板要了个打包盒,拎着塑料袋落荒而逃,谁知逃得太快竟然连高跟鞋都跑掉了。她大囧,赶忙蹲下身来穿鞋,一只手将烤串挡在脸前,心想,还好她的伪装功力不错,林峥嵘才没看到她。 不过她心里却按捺不住地吐槽:这人也真是,明明是个有钱人,却比她还接地气?在她的想象中,林峥嵘应该是拿着水晶杯,坐在宽敞的别墅里,细细品一杯1928年的库克香槟才对。 不过,说起接地气,唐观应该更甚,他最喜欢的可是猪蹄啊。 叶岚沫一拍脑袋,该死,怎么又想起糖罐子了? 他在的时候,她的心里全是他,他不在的时候,还是能由一个人、一句话、甚至一个表情而联想到他。 “小姐,你没事吧?”摊主见她一直蹲在角落里往那位男客人的方向张望,不禁询问道。 “嘘!”叶岚沫赶忙要他噤声,将烤串举得更高了,虽然她的姿势很奇怪,动作还有些猥琐,可是,她真不是有意为之的。 穿好鞋子,叶岚沫蓦地起身,谁知动作太快,“嘶”的一声,身后发出一声巨响。 不好! 叶岚沫像被定住一般,尴尬的无以复加,她不动声色地往后一瞧——果然,裙子后面炸开了。说时迟那时快,叶岚沫当机立断,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点也不顾形象——两者相较取其轻,没形象总比走光强吧! 坐下后,摊主看她的目光越发怪异了,那眼光好像在说:这姑娘莫不是个疯子吧?叶岚沫被这目光给刺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申辩道:“老板,我真不是变态!”声音带着三分真诚,七分悲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食客们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坐在地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林峥嵘醉眼朦胧地揉了揉眼,也随着声音望去,只见白花花的水泥地上,一双乌黑的杏眼正羞愤地望着自己,那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他一愣,还以为自己花了眼,不过零点零一秒后,便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就这样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就在叶岚沫快说出“真有这么好笑?”的时候,他拿起外套,长腿迈了几步便来到她的身边,叶岚沫撇过头不去看他,只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林峥嵘弯腰,将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 叶岚沫围着他的外套,脸颊早已埋进了两只手臂,心想,真是丢死人了。 林峥嵘的手臂划过她的手肘,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嘴角带着一丝邪魅的笑,说:“地上坐着很舒服吗?” 叶岚沫赶忙拍拍灰,站起身,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啊,林叔叔,我马上就从你眼前消失,给我一秒的时间。” “别啊,坐下来一起吃吧,刚好我点多了。”林峥嵘说完便往自己的桌边走去,叶岚沫心想反正也找不到地方杀时间,便还是来到林峥嵘的身边。 她缓缓地坐下,开始吃烧烤。余光却见林峥嵘正一口又一口地罐啤酒,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2018新年快乐!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每天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行大运发大财~~~ 第15章 【15】小插曲(二) 叶岚沫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肚子说:“林叔叔,我吃完了,您慢用!”说着就想起身溜走,她总觉得和林峥嵘单独相处就像在出轨,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是不由得产生这种感觉。 “再陪我坐会吧,除了你,也没人能陪我了。”林峥嵘将啤酒放下,抬眸道,他的眸子因为醉意而显得愈发深沉,像布满浓墨的河。 叶岚沫有点搞不懂了,林峥嵘还会有没人陪的时候?送上门的姑娘连一卡车都装不下吧?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只好保持原状。 林峥嵘只是一杯一杯地灌酒,叶岚沫被他喝酒的姿态给吓到了,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 “为什么你们都在骗我?为什么……”他破碎的语句在风中显得十分凌乱。 “林叔叔……”叶岚沫禁不住想劝劝他,可是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林峥嵘就“砰”的一声,倒在了桌上。 叶岚沫暗叫不好,小心地试探道:“林叔叔?” 林峥嵘没有反应。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叫他的声音大了一些:“林叔叔?” 林峥嵘还是没有反应。 她有些哭笑不得,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喂,哥们儿,你醒醒啊!”她使劲推他,林峥嵘还是趴在桌上,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 路灯下,他的侧脸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薄唇微抿,眉头微微蹙起,仿佛有什么挥之不去的阴霾。 叶岚沫有些慌乱,她清了清嗓子,道:“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丢在马路上,让大卡车去轧你,让行人去踩你!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她打了个嗝,还真数了起来:“一……二……二点五……二点七……我的妈呀!还真醉了!” 叶岚沫刚想着该如何送他回家,就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钥匙,还好钥匙上的吊牌有地址,看来离这里不远。叶岚沫深吸一口气,便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站了起来。两人歪歪扭扭地走了好一段距离,竟然拦不到出租车。 到最后,她实在没力气了,看前方路边有个长椅,便把他丢在椅子上,躺好,再从垃圾堆旁边捡了两张破报纸给他盖上,心想:自求多福吧林叔叔,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她刚离开了几步,又停顿下来,突然想起前几天报纸上说有个妇女晚上被歹徒给抢劫了,还被捅了几刀,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如果她现在就丢下林峥嵘,那他会不会遇到报纸上的劫匪呢?叶岚沫的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林峥嵘都醉成这个死样子了,还不得被人为所欲为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另一个却说:歹徒又不是天天有,出事的几率很低的。 看着自己身上搭着的西服,叶岚沫长叹一口气,也罢,还是管管他吧,谁叫她那么仗义呢?她只好回到原地,认命地坐下,又不好意思去求唐观,他们可是在冷战啊,她才不想主动认输。 正当焦头烂额之时,只见一个农民工推着一辆收破烂的车子从眼前经过,叶岚沫灵光一闪,咽了口唾沫…… 半小时后,宁远公寓的保安看到了一副终生难忘的场景。 一个身姿袅袅,乌发浓眉的美女正推着一辆木板推车,推车上躺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保安瞪大了眼睛,还是上前拦住了她。 叶岚沫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将手放在脸颊边扇风,气喘吁吁道:“保安同志,我朋友喝醉了,我租了辆车推他回来。”她勉强把这破烂推车叫“车”。 “这位小姐,我们是高级公寓,闲杂人等是不能进的,请你见谅,我们要对其他住户的安全负责。”一个方脸保安说。 “可是……他真是这里的住户啊!”叶岚沫掏了掏他的荷包,发现了身份证,保安认真比对过证件后,这才让他们进去,可是叶岚沫实在搭不动他了,只得央求保安帮她一把。 上电梯后,两位保安一左一右地扶着林峥嵘,他似乎醉的很沉,头微微歪着。方脸保安咳嗽了一声,好意提醒道:“这位太太,以后多管管你老公,别让他喝那么多酒,喝酒伤身体啊。” “他……他不是我老公!”叶岚沫惊呆了,赶忙解释道。 “难道你俩非法同居?” “没有,我们只是……”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别说了,我们都懂的。”两位保安相视一笑,那笑容十分暧昧。 叶岚沫受不了这样的笑,急于和林峥嵘撇清关系,便胡编乱造起来:“其实,他是我姐夫!” “这么重口味?!”保安笑的更暧昧了,还带着一丝猥琐的气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现在保安都这么八卦吗?不当狗仔队真是可惜了。 叶岚沫还想辩解,电梯门已经开了。 转过拐角后,一行人停在了门口,叶岚沫拿出钥匙,试了半天,才打开了门,两名保安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还将林峥嵘扶到了沙发上。 叶岚沫擦了把汗,心想终于功德圆满了,便不再逗留,和保安们一起出了门。 谁知刚出门,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风雨交加,压的门前的枣树都随风摇摆。 到楼下时,俨然已是大雨淋漓。 叶岚沫觉得自己真倒霉,这个季节,大雨真是说来就来。正当她将背包顶在头上,打算冒雨跑出去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她会在宁远公寓的楼下看到唐观。 雨下的很大,倾盆大雨之下,闪电霹雳,像金蛇狂舞,弥漫天际。 唐观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穿一件白T恤,向叶岚沫走来。雨点沿着伞的边缘落在他的周围,溅起了点点水花,他的步子不快,裤脚却被雨水浸湿了,眉目在雨雾之中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感,好像雨夜里的精灵。 叶岚沫有点迟疑,还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观淡淡道:“你推着他来这里的时候。” 叶岚沫想: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到了吗?是不是没有这场雨,他就只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而不会现身?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抬头,目光触及到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润迷人,如最好的古玉一般。 “我恰好有去警务室看监控的能力。” 唐观将伞罩过她的头顶,又搂住了她,叶岚沫觉得他的手臂很凉,却听唐观的低音炮在耳边响起:“我们走吧,车子停在外面。” 叶岚沫本以为唐观会有很多问题问她,可是,他什么都没问。 一路无话。 车子缓缓启动,雨点毫不留情地打在车窗上,在前沿投影出夸张而斑驳的痕迹,不禁让人想起高中生物学各种奇形怪状的细胞,窗外是惊雷,大雨,到处都浸透着一股凉薄的狠意。 奇怪的是,有唐观在身边,叶岚沫竟然觉得很安心,她靠着车窗打了个盹,到家后,还是被唐观给叫醒的。叶岚沫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脚像踩在棉花上,一眨眼便到了门前,唐观进门,叶岚沫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唐观的住宅。 “你在生气吗?”叶岚沫见唐观有些闷闷的,不禁问。 唐观摇头,说:“没有。” “你肯定是在生气。”叶岚沫抓住他的胳膊,却发现他白色T恤的左侧有些湿,原来刚才他的伞一直倾向她这边,倒把自己给淋湿了。 也顾不得纠结唐观是否在生气了,叶岚沫赶忙推他去洗澡换衣服,别把自己弄病了。 浴室传来水声,叶岚沫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的电早就用完了,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机了,她赶忙给手机充电,刚刚开机,却发现有五个未接电话。 还有一条短信,是唐观发来的。 叶岚沫将短信打开,就在她以为唐观会说“为什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或者“你闹别扭就闹啊,以后不要这么吓我”之类时,却见他只有五个字:“别忘记吃饭。” 叶岚沫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第16章 【16】初吻 浴室的镜子像被雾气刷上了一层厚霜,唐观闭上眼,将全身浸在热水里,只觉得所有毛孔都被打开了。 因为叶岚沫不在,唐观晚餐就吃了碗泡面,他以前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因为觉得是垃圾食品,可是一想到叶岚沫在外面也吃不上什么好的,自己便也没了胃口,最后买了碗泡面,心想:这算不算另一种同甘共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等待着她的电话,可是屏幕却一直没亮,说实话,唐观有点生气,气她在路上捉弄他,还是气她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呢?到最后,连唐观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在气些什么。所以,他今天一下班便去健身房跑步,因为听人说,跑步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再多的火气都可以随汗水排出。 一开始,唐观想如果叶岚沫肯说几句好话哄哄他,给他个台阶下,他就原谅她,可是电话屏幕一直是黑的,左等等不来,右等也等不来,唐观有些慌了,心想:也罢,只要她肯打电话,他就马上去接她。 可是,电话还是没响。 难道要他打电话给她吗? 她的电话号码有十一位,唐观第一次按到第八位就放弃了,将手机丢一边,想想,又把手机拿起,第二次按到第九位,又摇摇头,最后,一直按到了第十一位。 就在他做了很长时间思想工作,终于要按拨通键的时候,电话响了,唐观欣喜若狂地去接,结果该死的,竟然是孙助理。 唐观压住心头的失落,好脾气的和孙助理讨论公务,末了,他决定让孙助理替他背这个锅,不,是打这个电话。 唐观说:“你给叶小姐打个电话,就问她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孙助理觉得奇怪,心想:为什么要我打?可是他没有问,还是照做了。 唐观等待孙助理的回复,但是答案却是,她的手机关机,没有人接。 这时,一些诡异又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会不会被坏人抓走了?她会不会一气之下远走高飞了?她会不会…… 唐观强迫自己不去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飞快地给她打电话。 结果,还是无人接听。 就在他联系警务室,调到监控后,竟然发现了她和林峥嵘在一起!对,林峥嵘,唐观记得这个名字。 看着林峥嵘醉酒,而叶岚沫和他勾肩搭背的样子,唐观觉得,自己竟然吃醋了。 到现在唐观才知道,原来信任她和为她吃醋是两码事,就像见到你悉心呵护的一朵玫瑰有天却戴在别人的胸前是一个感受。 不过他可不承认自己吃醋,只是脑袋里纷繁杂乱,一直回响着杆君的那句:“你要是不对她好,她就跟人跑了。” …… 从浴室出来后,唐观见叶岚沫闷闷地坐在沙发上,背影有些落寞。叶岚沫这个人有点犟,说不好听点就是犟得像头牛,虽然对于唐观的行为她很感动,可是她却从来不会主动和人道歉。 一来她觉得自己没错,二来她也拉不下这个脸。 唐观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说:“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叶岚沫捂住耳朵耍赖道:“我不听我不听。” 唐观把她一拉,让她坐到他腿上,她想起身,腰却被他搂住了,动弹不得,叶岚沫还是转过头不看他,嘟着嘴,一副不理睬的样子。 唐观说:“以前我的孤儿院对面是一栋住宅楼,里面住着一对老夫妻,两人都快九十岁了,老爷爷对老奶奶很好,每天都给她做饭,老奶奶家务事从来不沾,她只负责跟其他奶奶搓麻将就可以了,老爷爷甚至每天把饭送到她的麻将桌上。” 叶岚沫虽然保持原来的姿势背对着他,唐观的低音炮却飘到了她的耳中。唐观道:“天有不测风云,老爷爷有天去晨练,被一辆货车撞倒在地,八十九岁的老爷爷,就这样去世了。” “那老奶奶怎么办?”叶岚沫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问道。 唐观说:“老奶奶受不了打击,即使儿女给她请了保姆,她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做,活着没意思,就在老爷爷去世三个月后,趁保姆出去买菜,她从十二楼跳下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叶岚沫失神地望着唐观的眼睛,她嘴唇动了动还想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唐观顿了顿,说:“现在,你在我的身边,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甚至把我的心揉碎了,给你踩在脚底下都在所不惜,可是以后呢,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你的身边……” 叶岚沫及时地捂住他的嘴,嗔怪道:“乱说些什么?” 唐观默默地将她的手拿开,正经地说:“现在,让你开开心心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我希望的是,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还是能开开心心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受任何人摆布,过上你想要的生活,那才是真的对你好。所以,我希望你拿到大学毕业证,有能力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要和这个社会脱节。”他顿了顿,“当然,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你,我不强迫你接受我的观点。” 叶岚沫有些触动,想起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原来唐观也是这样,不仅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甚至已经默默地为她计划好了未来,可是她还那么不懂事地埋怨他,捉弄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叶岚沫眼眶微湿,将头埋在唐观的颈间,搂上他的脖子,轻声说:“小哥哥,是我任性了,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清楚。” 唐观摸摸她的头发,只觉得她的头发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了许多,却听叶岚沫说:“可是,要是我计算机编程那门课又挂科了,他们不给我毕业怎么办?” “那我就再等你一学期。” “可要是我两学期都毕不了业呢?” “那我就等你一年。” “那万一我十年都毕不了业呢?” “那我就等你一辈子,要是你这辈子都毕不了业,那我就等你到下辈子。”唐观如是说。 叶岚沫伸手打他,做了个鬼脸,说:“我哪有那么笨啊?” 唐观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放心,就算你笨,以后我也会让你三分的。” “只有三分吗?”叶岚沫睨他。 十分里面才让三分,也太少了吧。 唐观说:“钱钟书的《围城》里说过,所谓的“让她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 好一个“天下只有三分月色”! 叶岚沫被逗乐了,亲了一口他的脸,说:“真乖。” 唐观的脸颊像被片羽擦过,他的心里软软的,不禁搂紧了她,说:“不够。” “那怎么才算够?”叶岚沫竟然听出他有点撒娇的意味,就像月半跟她讨食物时候的表情。 唐观捧着她的脸,低下头,他的俊脸一点一点放大,就在叶岚沫感觉到二人嘴唇接触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唐观在吻她。 这吻先如蜻蜓点水,后又细腻绵长起来,叶岚沫被他吻得不能呼吸,只觉得糖罐子肺活量好大啊,她甚至有些不能招架。唐观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中也产生一股燥热,叶岚沫觉得她的唇好热,热到要烧起来了,她将搂着他脖子的手放下,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唐观放开了她,用修长的手指擦了擦她嫣红的唇畔。 “这是你的初吻吗?”叶岚沫有点不信。 “当然。”唐观眼中的迷离渐渐褪去,他缓缓道:“都说‘只要学校选得好,年年期末像高考’,在学校学习的时间都不够了,我哪有时间去谈女朋友?” “可惜我不是初吻耶,我已经谈过好几个男朋友了,你会介意吗?” 叶岚沫歪着头瞧他,一双眼睛仿佛布满雾气。唐观一怔,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眸,叶岚沫将他的脸扭过来,眼睛对准他的眼睛,笑道:“你是在吃醋吗?” 叶岚沫心想:终于看到他吃醋的样子了——糖罐子就要改成醋罐子了。 唐观凝视着她的眸子,说:“有点。”他好看的眼睛微微失神,又说:“我只是有些心疼你,以前所托非人,所以我会对你更好,虽然我不是你第一个男朋友,可是,我会是你最后一个男朋友。” 叶岚沫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笑了,她说:“骗你的,我运气不好啊,上学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好看的男生,唯一好看点的林峥嵘还是个花花公子。所以,哪里有什么男朋友?你是第一个。” “那初吻?”唐观琥珀色的瞳孔微怔。 “你还记得小白鼠亲了你一口吗?那就是我的初吻。” “好啊,你又捉弄我。”唐观伸出手,挠她的痒,叶岚沫最怕痒了,两人嬉闹了半天,在叶岚沫的再三求饶下,唐观才收手。 这晚,叶岚沫的心里甜丝丝的,虽然怀着对未来的忐忑,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希冀,其实关于男朋友的事情,叶岚沫以前假想过很多,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温柔,还是桀骜?是翩翩绅士还是摇滚男孩?她设想过千百种样子。 只是,在没有遇见唐观之前,她心中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说—— 你的齐天大圣正在赶来的路上,可别被野猴子迷了眼。 第17章 【17】大学校园 唐观喜欢古典音乐,还喜欢看一些老电影,叶岚沫在他的熏陶下,也看了很多,最近,她看了《阿甘正传》,记得里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拿到的下一颗是什么。 这天,叶岚沫接到了一条短信。 “您好,叶岚沫同学,我是江城W大的招生办老师,之前接到了你的申请材料,学校在审核之下,决定接受你为转学生,因为你在加拿大的学校与江城W大有合作项目,所以你最后一年可以留在江城学习,得到双文凭。” 叶岚沫觉得这人一定是骗子。 W大是江城的名校,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递过材料啊,现在骗术都这么low了吗?叶岚沫平生最痛恨骗子,之前一个同学的爸爸得了绝症,结果被骗子狠心地骗走了治病钱,所以叶岚沫对骗子一向是嗤之以鼻。 她回忆起以前在微博上看到的“逗骗子的一百种方法”,回复道:“你好,我是你爹,昨天在澳门赌博输光了钱,连衣服都被扒光了,还被拍了小黄片,请速汇XX万元至XX银行XXXXXXXXX账户【汇好了来个信息】。” 对方隔了好长时间才回复道:“叶同学,讲话能不能文明点?” 叶岚沫回道:“我是您爹。” 她不解气,又回了一条:“做什么不好非要当骗子,你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烧给你。” …… 因为唐观在上班,叶岚沫怕打扰他,便发短信给他:“今天有个老师说我被W大录取了,哈哈哈!” 谁想到唐观回她:“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被W大的招生办给抢先了。” 叶岚沫有种不祥的预感,回了他三个问号。 唐观:“最初只是抱着试一下的态度,因为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他们接到你的材料后很感兴趣,今天就发来了录取通知,你愿意去W大上学吗?” 叶岚沫像被雷劈了一般,满脸黑线,连打字的手都在抖。 叶岚沫:“……我感觉我可能上不了学了。” 唐观:“为什么?” 叶岚沫泪目,将短信的截图发给他。 唐观也被雷到了,久久,才回她:“你的感觉很对。” …… 在叶岚沫的再三道歉下,招生办的老师才发给她录取通知书。 叶岚沫被录取的还是新闻专业,在开学前夕,她买了一些教科书,她的电脑坏了,最近都是用唐观的电脑。 唐观为了避免她记不住密码,将开机密码也改成了她的生日。他允许她玩自己已经打到满级的网游,还有他的微博、Q·Q也可以随便上,而唐观对她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将他的表格数据删除。 唐观的微博和Q·Q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连名字都用的是“Willian Tang”,叶岚沫觉得甚是无趣,随意浏览了一下便关掉了页面。 叶岚沫正在看书,电脑提示收到一条新消息,她将消息点开,原来是由MU论坛发来的,发帖人的名字很长,叫——“仰天大笑出门去,出门撞上电线杆”。 这个名字太搞笑,叶岚沫顿时产生了兴趣。她甚至想到了一些其他的改编,比“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唐观在身边”,又比如“天苍苍野茫茫,老子就是爱唐观”。 点进去后,只见唐观给他的备注是“杆君”。 杆君开门见山道:“大胸弟,看我们那么投缘,不如哪天见一面吧,我请你吃饭。” 叶岚沫回他:“哥们儿,“大胸弟”是谁?” 杆君:“你啊,难道你失忆了吗?还是被雷劈了?” 叶岚沫有些好笑,原来唐观还有这么闷骚的一面。 因为对方的名字太有特点了,叶岚沫禁不住想逗逗他,便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杆君秒回:“本人江湖人称‘钢铁直男’,当然是男的!” 叶岚沫:“那没意思,我也是男的,同性相斥,如果你是美女,我倒可以考虑见你,两个大男人见面有什么意思?” 杆君:“大胸弟,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清心寡欲、钻研学术呢,没想到也不能免俗,真是重色轻友!” 叶岚沫顿了几秒,回他:“骗你的,我是女的。” 杆君:“What?!”并发了一个惊吓的表情。 叶岚沫:“看你的说话的语气,应该是个学生吧。” 杆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回道:“我是W大机械工程专业的学生,美女,要不要过来喝个茶?” 叶岚沫:“好巧,我也是W大的!” 杆君:“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是暑假,还有一周就开学了,不如我们就开学第二周见面吧,在W大的食堂门口?我请你吃饭。” 他的内心有些雀跃,甚至开始激动起来,难道刚刚失恋,就要开启一段网恋了吗?上天真是待他不薄,从他以往和对方的聊天判断,对方说不定是个高冷的御姐,想想都很刺激。 叶岚沫却打断了他的遐思,回复道:“那不成。” 杆君急了:“为啥?” 叶岚沫:“我要带我男朋友一起。” 一瞬间,杆君所有的遐思都碎了,风一吹,成了渣滓,他回复:“……”并配上一个“再见”的表情。 叶岚沫有点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快刀斩乱麻地回复道:“说实话,其实我是‘大胸弟’的女朋友。” 杆君:“!!!” 他怒了,心想:呵呵,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只知道欺负老实人! …… 因为要住校,在开学的前几天叶岚沫就准备先搬去学校,熟悉一下环境,正好唐观有时间,便提出送叶岚沫去学校。 叶岚沫将行李打包好,出门,却见唐观已经站在了电梯前。 电梯边有扇窗户,阳光极好,透过玻璃洒了进来,他逆光而立,背面的光线给他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剪影,他将手插在裤兜里,西装笔挺,有种俊雅沉着的感觉。 叶岚沫的心跳似乎慢了半拍,唐观这个样子真是迷死人啦。 “小哥哥,你先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叶岚沫向他招手,神秘兮兮的样子。 唐观依言走了过来,叶岚沫从身旁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唐观,唐观打开纸袋,有些惊讶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纪念日吗?还送我礼物。” 他的心里有点感动,满怀期盼的打开,结果没想到,是一套旧的起毛、款式过时的灰色运动服。 唐观:“……”难道今天是愚人节? “我觉得你第一次去学校,还是要低调行事,今天就开那辆黑色的辉腾车吧,再穿上这套衣服,保证你被人群淹没,谁都注意不到你。” 其实不怪叶岚沫有私心,只因唐观太耀眼了,她好想把他给藏起来啊,只让她一个人欣赏,她才不想其他女生对他花痴呢。 为了掩盖他高贵清雅的气质,叶岚沫还特地给他加上了一副俗气的黑框眼镜。 唐观有些无语,宠溺一笑道:“好吧,依你。” *** W大在雁鸣山脚下,绿树成荫,刚进入古色古香的大门,便见两排高大的梧桐树,静谧地吐露芬芳。车子从道路上驶过,细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就像从叶子的缝隙长出来一般。 还没开学,新生已经陆陆续续地报道,路上不乏一些谈笑风生的学生和拍照的家长。叶岚沫住在5栋,位置有点偏,一般的规定是女寝不许男生进,但是因为还没开学,所以这项规定并未落实。 叶岚沫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寝室,早已出了一身汗,她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扇风。却见唐观也提着些行李进来,然而,都是提行李,他却提出了一种优雅的、云淡风轻的感觉,让叶岚沫大呼不公。 这是四人间,寝室里面已经住进两个人,可是却都不在,还有两张床是空着的。 唐观帮她把被子放到床上,临别前,叶岚沫抱着他的腰,说:“你一走,还有点舍不得了呢。” “反正你没课就可以回去住,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唐观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突然将她一把抱起,叶岚沫惊呼:“干什么呀?” 唐观说:“一周后,我再抱一遍,看你轻了没,就能知道你这周过得好不好。” “敢情你是猪肉称重机吗?”叶岚沫搂着他的腰,揶揄道。 唐观挑眉,说:“你的意思是……你是猪?” “我是猪你是什么?” “我是……”他停顿了下,手指对叶岚沫勾了勾,说:“你过来点,我悄悄跟你说。” 这么神秘? 叶岚沫和他拉近了距离,唐观凑近她的耳朵,趁她不注意,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叶岚沫脸上一红,重重的在他腰间捏了一把,笑骂道:“你这个骗子!” 叶岚沫将唐观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约了杆君开学第二周见面。” “你怎么知道他?”唐观有些惊讶。 叶岚沫不好意思地挠头,向唐观说明了原委。 唐观听完后,淡淡道:“对于见网友这件事,我没你那么有兴趣。”他心想:别提了,还是见杆君那么逗比且猥琐的人,简直影响他高冷正派的形象。 他想着便朝门外走去,打算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叶岚沫靠在门边,抱着手臂说:“好吧,我本来还想让他带我熟悉下校园呢,既然你不想见,那我就一个人见他吧。” 唐观闻言,立马定住脚步,心里鸣起了警报,防火防盗防杆君,那家伙刚刚被女人甩了,要么就是对女生有敌意,要么就是对女生很饥渴,两种都让唐观不放心,所以,让叶岚沫一个人见他,还是下辈子吧。 唐观回头,虽然心中千丝万绪,面上却仍很淡然地说:“告诉我时间地点。” …… 就在唐观离开后,两个女生结伴进门了。 一个很大只,目测起码有一米七五,留短发,穿运动裤球鞋,高大强壮,像是体育生,另一个很娇小,脸圆圆的,齐刘海,扎着双马尾,像个萝莉。 她们分别做了下自我介绍,大只女叫张乐乐,萝莉女叫邢园。 张乐乐笑道:“新室友来了啊!刚才出去的是你的男朋友吗?个子好高,虽然戴着眼镜没看清长相,可是从穿着上来说,感觉很朴实可靠啊。” 张乐乐随意地拍了下叶岚沫的肩膀,叶岚沫差点呕出一口血,张乐乐力气好大啊,叶岚沫觉得自己受了内伤,还是“降龙十八掌”那个级别的。 邢园挽着叶岚沫的手臂说:“不错啊,都有车了,虽然是辆帕沙特,可是有总比没有好吧。” 叶岚沫干笑了两声,自己的室友还真是自来熟呢。 邢园问:“我看你挺漂亮的,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啊?” 叶岚沫一哆嗦,很淡定地说:“他是卖电脑的,没上过什么学,就认识几个字。” “……” 两人均是一愣,气氛有些尴尬。 叶岚沫看着他们奇异的目光,有点心虚,虽然说劳动最光荣,职业无分贵贱,可是自己这样说好像太对不起糖罐子了,不知唐观听到了会不会被她气死。 张乐乐哈哈一笑,化解了尴尬,她说:“不错啊,现在女生都嫌贫爱富的,恨不得去傍大款,你却如此清新脱俗,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邢园也笑,道:“亲,以后还请你多多指点啊。” 叶岚沫这才长须一口气,又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三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原来张乐乐是学校体育队的,还是全省扔铅球比赛的第一名,主修地质学,而邢园和叶岚沫一样,也是新闻系的学生,平时却喜欢和美术生泡一起画漫画。 叶岚沫指着另一个床,问:“那里怎么空一个位子呢?还有新室友会来吗?” 张乐乐说:“就我们仨没别人了。之前那里住的是江泊如,可是她上学期搬走了,因为她是英语系的,搬到了23栋,离她上课的地方近。” 说起“江泊如”,邢园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她眼睛睁得老大,像两只一百瓦电灯泡。 “江泊如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传奇人物啊,关于她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这话一下子就勾起了叶岚沫的兴趣,毕竟,传奇恒久远,一人永流传啊。 第18章 【18】网友见面 邢园说:“其实江泊如人不错,就是有点高傲,她长相酷似志玲姐姐,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古筝弹得很好,在男生中人气可高了,可是女神毕竟是女神,虽然追求者众,可是她的眼光极高,能和她说上一句话都是W大男生梦寐以求的事情,更别提被女神垂青了。” “可不是。”张乐乐咧着嘴笑道:“记得有一次两个男生为了她打起来了,结果被教导主任死批了一顿,差点退学,还有一次,一个富二代学长开着一辆宝马在我们寝室门口等她,还点了一圈爱心蜡烛跟她表白,那天围观的人超级多,可是江泊如就很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学长大声说:‘江泊如,我爱你!’,然后江泊如回他:‘同学,我们认识吗?’哈哈哈,是不是酷毙了!简直是玛丽苏本苏了!”张乐乐讲到高兴处猛拍自己的大腿,叶岚沫都害怕她把腿骨给拍断了。 “大柱子,看来你很羡慕她呀!”邢园幽幽道,“不过也是,长成你这个样子也只有羡慕别人的份了。” “你个小矮子,闭嘴!你还不是羡慕的要死!”张乐乐大大咧咧道。 “我都有男朋友了,现在宿舍里就你一个单身狗了,哈哈哈!” “你那个男朋友,娘里娘气、贼眉鼠眼的,我看迟早要分手!” “我呸!你别诅咒我!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单身的狗狗会咬人,汪汪汪!” “就算我是单身狗,也比你男朋友那只癞皮狗强!” “就算我男朋友是癞皮狗,也比你这只只会狂吠的西班牙大狼狗强!” …… 一来二去怎么还吵起来了?叶岚沫有些眼花缭乱,都不知道帮谁。 叶岚沫站起身,捂着肚子说:“你们不饿吗?我好饿啊。”一来她是为了打圆场,二来搬行李耗费了太多体力,她也真饿了。 “是呢,我也有点饿了,去食堂吧。”张乐乐说着就开始找零钱包。 “好主意,我早就想吃饭了!”邢园点头,说。 叶岚沫被他们和好的速度给惊呆了。 这段争论的结果是,两人一左一右、一蹦一跳地挽着叶岚沫的胳膊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 这天,唐观下班特别早。 他回到家,只觉得屋子里黑乎乎的,打开灯,却空落落的。 她不在,还真是寂寞呢。 以前唐观一个人住惯了,所以没什么,可是现在却有点落寞。她在的时候,每次唐观到楼下都能见屋子里亮着光,当时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那是家的感觉。那团光预示着一个人在等他,无论他工作多么辛苦,只要看到那团光,就好像所有阴霾就被驱散一般。 唐观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想她了,原来她离开了,才发现她的存在对自己是多么重要。 因为她去上学了,所以小白鼠月半寄养在唐观家,唐观喂过月半后,打开电脑,只见杆君发来消息。 “大胸弟,在不?” 唐观心情有点郁闷,回他:“不在。” “你是大胸弟还是大胸弟的女朋友啊?”杆君有点不确定。 “女朋友。” 唐观心情一不好就不想打字,所以回复格外简洁,有时还故意说反话,比如这次。 杆君没个正经,开起了玩笑:“太好了,美女,要不我们背着大胸弟见一面吧?我一定比他英俊潇洒有内涵,聪明机智善解人意。” 他笑嘻嘻地补充道:“春风得意马蹄疾,隔壁红杏要出墙。”并配上“奸笑”的表情。 唐观一愣,这小子想死吗?他不介意他死得惨点。 杆君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撞上了枪口。 “好。”唐观顺水推舟地回复:“明天在W大旁边的春来宾馆305房间,不见不散。” 这次换杆君失神了,他只是开玩笑的呀,难道大胸弟女朋友还当真了? 杆君怂了,问:“美女,此话当真?” 唐观轻飘飘地回道:“你知道什么是‘仙人跳’吗?” 杆君的额头冒出几滴冷汗,心想:这小姑奶奶真是惹不起。 …… 杆君:“其实我是开玩笑的,有贼心还没贼胆呢,再说我们不能对不起大胸弟!” 唐观:“呵呵。” 杆君终于进入正题:“美女,我有个题目想问大胸弟,能不能让他过来?” “不能。” 杆君:“……”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你说。”唐观懒得和他闲扯。 杆君将信将疑地把题目拍了个照片,发给对方,心想:大胸弟是学霸,难道大胸弟的女朋友也是学霸吗?这么难的问题,她也会做? 不到两分钟,唐观就将答案发给他。 杆君被震惊到了,问:“美女,过程呢?”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吗?” “……” “还有,别叫我‘美女’。” “那叫你什么?” “叫我大姐。”唐观慢悠悠地回复道。 “为啥?” “第一,我比你聪明,第二,我比你年龄大,所以,小屁孩放尊重些,不然叫我男朋友带人揍你。” 杆君无语凝噎:“……你们欺负人!” 唐观心想,这距离拉得够开吧,不仅从智力上,还从年龄上将叶岚沫和杆君拉开距离,这下看他怎么打我女朋友的主意。 ……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有短信来了,是叶岚沫发的。 “在干嘛?” 她和张乐乐她们吃完饭还去老北街逛了一圈,回到寝室整理完内务后,还不到九点,而她一无聊就想到糖罐子了。 唐观直接给她回拨了电话。 叶岚沫快步来到走廊,接通了电话。 “我在想你啊。” 唐观的声音透过听筒,显得有点悠远,却还是那么有磁性。 “新室友怎么样,对你好吗?” 叶岚沫说:“好得不得了,还请我吃了一顿饭呢,她们呀,就是俩逗比。” 听到她的声音,唐观的心情稍稍舒缓下来,道:“有你逗吗?” “讨厌。”叶岚沫说:“对了,你要是没事,就扮成学生,陪我上课呗,有一门选修课在周日晚上。” “为什么非选这门?平时没有选修课上吗?” “我选课时间太晚,他们上学期就把课选好了,现在只剩这门有空位了。” “什么课?” “近代史。”叶岚沫突然想起往事,笑着说:“你说老师会不会考黄花岗起义谁开了前三枪?” 唐观呵呵一笑,“有可能。” “今天我室友问你是干什么的,我撒了谎。”叶岚沫像小孩子对家长承认错误一般,道:“我跟她们说你是卖电脑的。” “……” “你是在生气吗?”叶岚沫讪讪地问道。 唐观顿了几秒,说:“不会啊,我还挺高兴的。” 叶岚沫一脸惊讶。 “就算我是卖电脑的,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不是显得我很有魅力吗?” 叶岚沫咬了咬嘴唇,这男人,考虑问题的方向总和常人不一样,不过,这样才显得糖罐子很特别啊。 唐观抬头望了望月亮,说:“以后每天晚上十点,你就抬头看看月亮。” “嗯?” “那个点,我也抬头看月亮,这样,我们就通过月亮见面了。” 不是有句诗是这么说的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 时间一晃而过,马上便到了和杆君见面的日子。 杆君原名“杨天笑”,正好谐音“仰天笑”,他瘦瘦高高,皮肤黑黑的,一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今天,他早早地就在食堂门口等了,因为之前拿到了大胸弟的电话,杆君给他发短信:“嘿,我到了,穿深绿色T恤,白色短裤,黑色球鞋,你穿什么衣服?” 对方回复:“灰色运动服,黑框眼镜。” 这么朴素?杆君有些错愕,为了见大胸弟,他还好好打扮了一番呢,不仅刮了胡子,还去理了个发,不过学霸都是很低调的吧,杆君想。 不到五分钟,杆君发现了目标。 有一对情侣挽着手来到了他身边,站在食堂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杆君定睛一看,那男生正是穿灰色运动服,手上还拿着根香肠。 杆君打算来个充满惊喜的开场。 他一拍男生肩膀,将他手中的烤肠抢过来,大声说:“大胸弟,你好啊。” “日你仙人板板。”男生回头,把杆君吓了一跳,他的脸像相扑运动员,身材魁梧无比,“哪个是你兄弟撒?” 杆君懵了,他听不懂四川话,但感觉对方在骂自己,只好用英语装傻:“Excuse me?” 在他身边的女生也回头,女生酷似孔连顺,一脸横肉,一把抓住杆君领子,将他提起来,说:“你个瓜娃子,把我对象的香肠还回来!” “I can……cannot speak Chinese!(我不会说中文)”杆君继续装傻,四肢在空中挥舞着。 “说人话!”女生作势要将他扔出去。 杆君差点被吓到尿裤子,他连忙说:“两位大侠饶命,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啊,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 他归还香肠后,灰头土脸地坐在台阶上,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竟然认错人了。余光却见远处有个女生似乎一直看着自己,还对自己笑。 抬头,只见那女生一件袖口波浪形的条纹T恤,穿背带牛仔短裤,白色球鞋,戴一顶棒球帽,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很漂亮的样子。 杆君被这抹明媚的笑晃晕了,却见这女生径直向自己走来,伸出手,道:“杆君,久仰大名啊。” “你是?”杆君揉了揉眼睛,有些发抖地伸出手,心脏“噗通”直跳。 却见她的手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握住,挽到那人的臂弯里,然后对她说:“不是说了不要和不熟的男生握手吗?” “哦。”女生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杆君抬头望去,只见那人戴着黑框眼镜,细看,眸子里似乎有清辉,他个子很高,虽穿一件普通的灰色运动服,可是却把这运动服穿出了高定品牌的感觉。 那人缓缓道:“你好,小师(湿)弟。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晚上七点还有一更,么么哒~~ PS:解释下“仙人跳”:一男一女到某处,准备从事淫.秽活动时,这个女的同伙,突然出现在眼前。为了不让事情张扬出去,为求自保,好色男会把身上的钱给这对同伙,而他们则是达到敲诈的目的。 第19章 【19】女神的搭讪 三人在学校食堂找了个位子,杆君仍是惊魂未定道:“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我会为这次历史性的会面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只要你以后少开点玩笑,可能会活得长一些。” 叶岚沫本来很早就到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杆君,可是这货竟然认错了人,还差点因为一根香肠闹出“血案”,真是智商捉急。 “你们吃什么?”东区食堂是学校最好的食堂,还能点菜,杆君将菜单递给他们。 叶岚沫和唐观各点了几个菜,杆君问他们:“要放辣椒吗?” 唐观:“要。” 叶岚沫:“不要。” 两人同时回答。 “到底要不要啊?”杆君有点糊涂了,脱口而出道:“能一半要一半不要吗?” “……” 在等菜上桌的功夫,杆君买了份鸡米花,吃得十分有味。 叶岚沫无聊,对杆君眨了眨眼,说:“其实那两个人就是我派到那里的。” “为啥?”杆君不懂,嘴角沾上了鸡米花屑。 “给你一个惊喜啊。” 惊喜?这明明是惊吓好吧! 杆君有点欲哭无泪,捂着胸口道:“大姐,下次咱们能正常点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受不了这样打击的。” “骗你的,我哪有这么无聊!” 叶岚沫笑了,她现在的娱乐活动好像从打网游变成了吃饭睡觉逗杆君,杆君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好像月半一样。 杆君满脸委屈,指着叶岚沫向唐观告状:“你女朋友欺负我!” “别用你油腻的鸡米花手去碰她。”唐观喝了一口茶,说:“其实,那两个人是我派的。” 杆君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差点被鸡米花哽住。 “真……真的吗?” (这家伙一惊讶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唐观话锋一转,道:“你觉得可能吗?” 杆君:“……”你们好无聊。 杆君觉得自己早该有这个觉悟,他俩就是一伙的,亏他还给唐观告状,真是脑残。 “怪不得那个作女要跟我分手。”杆君长叹一口气,“她的理由就是觉得我脑袋被驴踢了。” 叶岚沫被他的话逗笑了,“你前女友说话倒挺犀利,说说看,我倒想知道谁这么有眼光选了你这个逗比。”她最喜欢听这种情感八卦了,叶岚沫觉得自己如果不学新闻系,而是转行当狗仔队,说不定早就功成名就了。 唐观补刀道:“八成是瞎了。” “喂喂喂!能不当着我的面黑我吗?”真是个损友,杆君说:“把如此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我给甩了,她才是瞎吧。” “我看你是皮如东海,厚比南山。”唐观继续补刀。 叶岚沫觉得这样的唐观好可爱,比起第一次见面的冰冷,现在的他多了一股生气,有朋友,有爱人,会补刀,会斗嘴,这才叫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和她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结果有天她遇到了一个富二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想到那个作女杆君就觉得烦心,他决定等下一定要化悲愤为食欲,吃到底朝天。 “你们还挺有缘分的。”叶岚沫托着腮说,又问唐观:“你以前有这种青梅竹马吗?” “这很重要吗?”唐观目光清明,道:“青梅竹马,莺莺燕燕,也不及卿在身旁,红袖添香。” 杆君无语:“能不能顾及下我这个单身狗的感受啊?” “不能。”唐观微笑道。 …… 吃饭的时候,唐观的眼镜有些雾蒙蒙的,他干脆摘下眼镜,杆君一惊,现在的学霸不光智商高,连颜值都这么高吗?这叫他这种伪学霸怎么活啊! 叶岚沫看着放在桌上的黑框眼镜,突然想起上周的一件事。 那天,唐观陪叶岚沫上课,是叶岚沫最怕的计算机编程课。叶岚沫为了让自己看得不起眼,还特地把给唐观准备的眼镜拿过来戴上,拉着唐观坐到了后排,心里一直默念:“千万不要点我回答问题。” 许教授是计算机系的一名老教授了,教学经验丰富,他为同学们讲了一些例题,到了点人回答的时候,他说:“倒数第三排戴黑框眼镜的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叶岚沫囧了,要不要这么倒霉,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呢?可是这题这么难,还要说原因,她实在不会答啊。 她默默地将眼镜摘下来,稳坐不动,心想:这下我就不是戴眼镜的同学了吧。 老师同学们都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鸦雀无声之下,却见唐观默默地将眼镜戴上,恨铁不成钢地站了起来…… “大姐,你在笑什么啊?”杆君有些奇怪地问叶岚沫。 “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叶岚沫回过神来,对杆君说:“你为什么叫我大姐,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唐观将一块红烧肉夹给叶岚沫,说:“因为你年龄比他大,他这么叫你是对你表示尊重。” 杆君光顾着吃菜去了,压根没空去想好像有哪里不对。 吃完饭后,杆君嘿嘿一笑,道:“今天学校足球队有训练,要不哥们儿,咱们来一局五对五?” 叶岚沫本以为唐观会拒绝,没想到他却说:“却之不恭。” W大的操场是上个月新建的,诺大的足球场围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之内,他们到的时候,队员们正在做热身运动。 杆君向他们介绍说球队里有他的两个室友,一个瘦的像竹竿,人送外号“竹竿哥”,还有一个戴副眼镜,自带学霸气场,人称“眼镜弟”。 杆君吹了声口哨引起大家注意:“这是我兄弟,今天他也来和咱们PK一局,他旁边的这位是他女朋友。” 看到叶岚沫,立刻有队员眼睛泛光,不无羡慕地对唐观,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叶岚沫却吐了吐舌头,说:“哪里哪里,明明是我比较艳福不浅吧。”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有人问唐观。 叶岚沫侧过头看唐观,却听他泰然自若地说:“我叫唐火火。” “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系的啊?”那人继续问。 “不,我就是个卖电脑的。”唐观看了一眼叶岚沫,眼里有点促狭。 “……” 因为正好有一套新足球服,杆君便让唐观换上了,为了方便运动,他摘了黑框眼镜,刚走出更衣室,叶岚沫不觉惊叹:唐观简直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白色的球服穿在他身上,有种帅到爆炸的感觉。以前,她很喜欢看名侦探柯南的漫画,因为里面的男主角新一穿足球服就很帅啊,可是看到唐观,叶岚沫觉得他好像从漫画里面走出来一样。 杆君也十分惊讶,心想幸亏这哥们儿没来W大上学,否则不得成校园风云人物了,各种所谓的校草和系草不得靠边站? …… 现在是上课时间,操场的人不多。 裁判抛球,一下就被唐观截断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又很快,一下便成为球场的焦点。 操场边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都快围成两层了,连叶岚沫都差点被挤到外围去了,她灵机一动,跑到了主席台,却见女生们无一不为唐观的风采所拜倒,目光也都聚焦到他的身上,似乎都在讨论这个帅哥是什么来头,怎么自己之前没见过呢。 唐观将球稳住,轻轻一带,快速向对方禁区跑去,对方球员火速赶来拦截,唐观身体慢慢向左移,等对方到来时,忽然改变方向,向右跑去,原来他来了个假动作。 突破对方封锁线后,唐观立刻飞起一脚,球“嗖”的一声飞进了对方球门。 “好!” 观众们齐声鼓掌,气氛一时颇为热烈。 叶岚沫心想,这个糖罐子,魅力也太大了吧,幸亏她早早把他搞定了。 …… 中场休息的时候,叶岚沫去上厕所,她离开后不久,杆君指着人群中的一位女生对唐观说:“快看,我们校花都来看你踢球了!” 竹竿哥也兴奋地直拍唐观的肩:“真的呢,是外语系的江泊如本尊没错!你小子走大运了!” 江泊如和另一个女生坐在观众席上,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的雪纺纱裙,长发飘飘,看起来温婉柔和,像春风中的一朵解语花。 本来江泊如和室友只是吃完饭后在操场散步,可是足球场边却围了很多人,室友是个人来疯,非要拉江泊如一起去看,她只好来到观众席,只觉得这些女生真是肤浅,踢足球有什么稀奇的,足球队的男生天天在这里训练也没见她们这么狂热啊。 可是,她随意地往足球场望了一眼,就看到了唐观。 时光好像静止一般。 阳光、空气、人群……万千的光影都成了虚化,只听见微风从耳畔吹过的声音。 原来真的有人会这么耀眼,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围观的女生看到江泊如来了,都有些惊讶,因为她平时是绝对不会看男生踢球的,从来都是男生主动去她寝室楼下等她,还要看她心情的。 江泊如心中仿佛有股力量一直推着她前进。 她深吸一口气,走近了唐观,大家都自动移开,目光聚集到了他俩身上。唐观没有看江泊如,只是仰头喝了一口水,汗珠从黑发上滴了下来,侧脸在阳光下十分迷人。 “那个,同学,请问你是哪个系的?”江泊如拢了一下长发,说。 足球队中一个男生说道:“什么同学啊,他就是一个卖电脑的,上没上过大学还不一定呢!”那人的声音很大,目光带着满满的嫉妒与嘲弄。 此话一出,围观的女生议论纷纷,她们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看起来像白马王子的男生竟然会是这种职业,她们还以为他是其他学校的风云人物呢。 唐观点头,自动忽略了那些目光,他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把汗,道:“那位同学说的没错。” “没关系,英雄不问出身。”江泊如有些尴尬地一笑,说:“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唐观抬头,看了江泊如一眼,江泊如心里一颤,他的眼神就像一横清波,荡漾过了她的心,此时,她没来由的升起一丝紧张,连手都冰冷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好不公平啊,凭什么她在这里五味陈杂,翻山倒海,他却泰然自若,平静无波? …… 时间仿佛凝固住一般,唐观只是将毛巾放下,用一贯淡然的语气,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微信。” “手机号码也可以的。”江泊如的呼吸有些急促,为什么这个男生看起来如此冷淡,和其他男孩子都不一样呢? 从小江泊如就是家里的乖乖女,也是同学们艳羡的对象,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一个男孩子示好,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孩子。虽然他的学历不高,工作也很普通,可是她就是想靠近他,哪怕和他说上一句话。 江泊如觉得,眼前的男生很特别,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唐观起身,神色清淡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手机的解锁密码是我女朋友的生日,她不在,我的手机就解不了锁。” 江泊如有些震惊,久久都没有说话。 明眼人都清楚,唐观话里的意思不在于能否给手机解锁,而是在暗示她,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 第20章 【20】火星撞地球 叶岚沫回来的时候江泊如早已离开,所以她只是从杆君的口中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江泊如到底长什么样啊?”叶岚沫十分好奇,但凡女生对漂亮且传奇的人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好奇的,就像历史上常听人说“貌若潘安”,可潘安到底怎么个好看法呢,这疑惑总是盘亘在人的心里,恨不得能穿越时空,亲眼看上一眼。 “她是我们的女神啊,你说美不美?”杆君有点词穷,对于他来说,形容美女的长相就是“这姑娘真美”,“这姑娘太美了”,仅此而已。 “反正没你好看。”唐观简单活动了下筋骨,又准备上场。 叶岚沫拦住他,嘟着嘴说:“你骗人。” “真的。”唐观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脑袋。 “我不信,你骗我。”叶岚沫拉着他的手臂使劲晃,道,“他们都说江泊如是女神级别的美女呀,怎么可能没我好看?” “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女神。” “可是……” “乖,你再闹,我就亲你了。”他说着就凑近她的脸,叶岚沫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微动的睫毛。 叶岚沫脸一红,赶忙松开了手,这大庭广众的,唐观也不嫌害臊? …… 比分拉到三比零,在后半场还有一半的时候,唐观申请下场,理由是腿抽筋了。 叶岚沫担心地向他走去,唐观却拍拍她的手说:“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下场?” “总得给对手留点面子吧。”唐观喝了口水,说。 叶岚沫:“……” 最后结果是唐观这队三比一获胜,他换好衣服,因为公司晚上还有一个会,所以他还必须在七点前赶回公司。 “你们公司好奇怪啊,哪有晚上开会的?” “本来是下午,我让孙助理安排到晚上了。” 叶岚沫像小猫一样蹭蹭他的肩,说:“你有点任性哦。”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任性过了,上一次任性,好像是十年前。”唐观的目光有些恍惚,时光总能磨平一个人的棱角,然后把人打磨成另一幅模样,人们称之为“成熟”,却从不问人愿不愿意接受这份残酷的成熟。 他亲了亲她的眉心,说:“为了你,任性一回又何妨呢?” 唐观心想,能够有为你任性的冲动,这是我的福气。 …… 叶岚沫把唐观送到校门口。 孙助理打来电话,因为前方出现了交通事故,他堵在路上,时间眼看已经六点半了。 远处来了一个的士,还有两对情侣也盯准了这的士,叶岚沫有点着急,现在是车流高峰期,要是错过这辆车,下辆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叶岚沫拉着唐观快步跑向那对情侣,说:“请问能不能把这辆车让给我们啊,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也有重要的事啊。”一个女生瞟了眼叶岚沫,说。 叶岚沫突然演技上身,道:“行行好啊,我嫂子在医院就快要生了,我哥得赶过去!好人一生平安啊!” “……” 在唐观的错愕下,叶岚沫打开车门,用力一推,将他塞到了车内。 “同志,去人民医院吗?”司机扭头问。 “不,去盛天集团。” “刚刚你妹不是说你老婆要生了吗?” “不,我家的一只宠物猫叫‘嫂子’,盛天集团旁边正好有个宠物医院。”唐观淡定道。 司机:“……” …… 叶岚沫回到寝室,只见邢园的小脑袋和张乐乐的大脑袋正凑在一起,两人嘴里还念叨什么东西。 “嗨,我回来了。”叶岚沫凑过去瞧,“你们在看什么呢?” “学校的贴吧,你看,今天有个好帅的男生在操场踢足球啊!”邢园将手机递给叶岚沫看。 叶岚沫一看,好家伙,不是唐观还能是谁?因为是偷拍照,所以只拍到了唐观的侧脸,不过仅仅是个侧脸,就比较惊艳了。 张乐乐笑的十分夸张,又垮下脸道:“好倒霉啊,为啥我下午有课,要是没课,我也去看了!” “哪家的姑娘能嫁给他真是走了八辈子大运,好想采访一下他的女朋友,和这么帅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啊?虽然他名字有点鬼畜,好像叫什么‘唐火火’,可是不妨碍他长得帅啊!”邢园眼中仿佛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 “反正不会是你,因为你个子太矮,人家都看不到你。” “难道会是你吗?你一巴掌都能把人家帅哥给拍飞!我要是那帅哥,看到你肯定绕道走!” “你胸小个矮脑子笨!” “你四肢发达像猩猩!” “咦,这个女生是江泊如吗?”叶岚沫指着手机问道。 她们停止了互损,目光都往叶岚沫所指的地方望去。 “没错。”邢园恢复了笑意,“听人说江泊如给那男生表白,结果那男生有女朋友,直接把江泊如给拒了,真是大快人心呢。” “江泊如脸都绿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张乐乐坏坏一笑,“也该让她尝尝被人拒绝的滋味了。” 叶岚沫有点失神,杆君只跟她讲了江泊如来看他们踢球,却没跟她说江泊如还找唐观要联系方式。 原来唐观为她做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可是他不说,把一切对她的好都化做一个温柔的眼神,一痕动人的微笑。 他的喜欢,让她在这一刻十分欢喜。 邢园看了眼表,“姐妹们,要不咱们出去吃夜宵吧?” “好啊,我正有此意。”张乐乐举双手赞成。 叶岚沫回过神来,果然对于她们来说没有什么矛盾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不过只有这样简单,才更容易活得快乐,不是吗? …… 她们三人手挽手来到北街口,叶岚沫远远就看到了杆君骑着辆自行车,往她们这边来。 “哈喽,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叶岚沫跟他打招呼。 杆君停下车,刚想跟叶岚沫问好,脸却“刷”的一下冷了,像霜打的茄子。 “呵,这不是我那屁股被门夹了的前女友吗?”杆君白眼一翻道。 邢园松开手,满带讽刺道:“哟,这不是我那脑袋被驴踢过的前男友吗?” “你们是……”前男女朋友啊? 叶岚沫下巴都惊掉了,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她怎么也没料到,杆君口中的前女友会是邢园。 杆君走近一步,道:“哎呦,听人说我们分手后,你到处跟人说我被车撞了?” 邢园也走近一步,说:“彼此彼此,我还听人说你造谣我得天花变成麻子脸了呢!” “这还需要我造谣吗?你脑门上本来就有两个痘痘。真是遇见你,连周围的空气都变臭了。”杆君横眉冷对地说。 “我就说我今天运气怎么那么背,原来上天是要我一早就做好准备,最倒霉的还在后面,那就是看到你。”邢园毫不客气地回复。 两人相见,仿佛火星撞地球。 真是一对冤家!叶岚沫心想。 *** 回到寝室后,邢园心情很不好。 连平时神经大条的张乐乐都发现了。 “喂,小矮子,我觉得那男生不错啊,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呢?”张乐乐翘着二郎腿问。 “大柱子,你懂什么?”邢园有些失落,她神色恹恹地洗了把脸,“这货太傻,数自己的鼻涕泡泡都能数半天,还有一次他去买菜,老板说四块五一斤给他,结果他问别人十块钱两斤成不?最后交易成交,他还觉得自己砍价成功,然后得意洋洋地把这件事说给我听。” “呵,是有点傻,不过傻人有傻福啊。”张乐乐笑笑。 “还不止呢,他傻的程度已经不是福了,是灾难!”邢园捏了捏鼻梁,白眼一翻,说:“这货从小的梦想就是戴着墨镜开着兰博基尼,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他终于完成了一半,他拥有了墨镜。” 叶岚沫被杆君的雷人往事逗得前仰后合,她突然脑洞大开,一拍巴掌,说:“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按电视剧的套路,一定是邢园家里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她爸爸妈妈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邢园为了不耽误男朋友,只好忍痛和他说分手,或者还有另一个版本,那个富二代爱惨了邢园,费劲手段将邢园抢到了自己的身边,邢园和自己男朋友产生误会,才分手的。” “你可真是个编故事的天才,可惜,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邢园耸耸肩,道:“其实天笑他傻傻的,很单纯,和他在一起也不错,可是我们就是太熟了,熟到更像亲人,而不是恋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爱情就像食物一样,是有保质期的,等过了那个保质期,腐败之后,就应该丢掉,再去找新的食物。” 在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邢园生病了,正逢爸妈出差,杆君来找邢园还书的时候发现她昏倒在家里,于是赶忙打120将她送到医院,他父母打电话来问他在干什么,他回复说:我在陪我女朋友打针。 他们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那时多么美好啊,爱情来得如此名正言顺,走得却是那样悄无声息。 “也不全对吧,”张乐乐扣了下鼻子,“要是一个男生愿意为你低头,那才是真的爱你。只要找到了这样的男生,那就不能放手,否则会后悔一辈子的。” 愿意为你低头…… 叶岚沫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在第一次去寝室的路上,叶岚沫发现自己衣服口袋被挂了一条缝,她本来想拍些照片留念,但是这条缝实在太显眼了。 “站在这别动,等我一下。”唐观转身就去学生超市了。 不一会儿,唐观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针线盒,他穿针引线,弯下腰,开始缝叶岚沫的口袋。 路人纷纷侧目,唐观却很认真地帮她缝衣服。 叶岚沫一动都不动,欣赏着唐观的侧颜,他把腰弯的很低,阳光勾勒得他白皙的脸庞十分英俊,他明明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却好像在缝补一件艺术品。 不久后,他将线头打了个结,拿出指甲剪,剪掉多余的线,对叶岚沫说:“好了。” 线的颜色和她衣服的颜色很接近,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曾经被挂过一条缝。 “刚才你一直低着头一定很累吗?”叶岚沫关切地问道,他本来就个子高,还一直保持着弯下的姿势不动,身体都应该发麻了。 “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叶岚沫有些心疼,“在我心里,你已经可以打一百分了,不怕你骄傲。” “我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一旦认定一个人,就变得很固执,连十匹马都拉不回来,除非你变成那匹马,才能把我拉回来。”那时的唐观这样说。 原来喜欢一个人,无论为她做多少事,都觉得不够,因为你所有的付出都可以化作一句“我乐意”。 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乐意,何况是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第21章 【21】猥琐大叔 W大有很多社团,在一次社团招新里,叶岚沫报名了外联社,她的想法很简单——外联社能够充分发挥她能说会道、说瞎话不眨眼的优势。 谁知道,外联社的副社长是江泊如。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近距离看江泊如,她有一种文艺的气质,如春风拂面一般,长相十分精致,怪不得她在男生中的人气这么高,不是没有道理。叶岚沫心想,如果她是男生,也会被江泊如独特的气质给迷住吧?叶岚沫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是个男生该多好,又没有大姨妈,还可以仗剑走天涯,可是因为遇到唐观,她才突然觉得当个女生也挺好的。 这次的任务是为学校的国庆晚会邀请特别嘉宾,教导主任给了他们一串名单,社员们两两一组去嘉宾的工作单位进行邀约。因为叶岚沫是新人,所以社长将她和江泊如分为一组,要江泊如多带一下新人熟悉流程。 她们邀请的对象是新亮能源公司的董事长徐元嘉。 新亮能源主要开发新兴能源,如太阳能、风能等等,近年来发展红火,而徐元嘉又是W大的校友,所以校长对他格外重视,力邀他在晚会的最后做一个演讲。 叶岚沫和江泊如搭车来到公司楼下,秘书小姐很热情地邀请她们在会客室等候领导的到来。 见江泊如一直不说话,叶岚沫用一句最老套的开场白,问候道:“今天的天气不错耶。” “还好。”江泊如突然问她:“你是唐火火的女朋友吧?” “嗯?” “别人告诉我的。”江泊如的声音很轻柔,轻柔中带着一丝冷静,她侧过头直视叶岚沫的眼睛,说:“你别担心,我昨天刚交了个男朋友,我这样的条件,要什么男人没有呢?” “这和我有关系吗?”叶岚沫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你觉得和你没关系?”江泊如总喜欢用一些反问,她的眼珠带着一抹淡漠的神色,这淡漠中又有些不甘。 这男生一直在追求江泊如,虽然他没有唐火火帅,可是家里有钱,学历高,工作也很好,在某投资公司当总经理。 江泊如不止一次地劝自己说:虽然唐火火长得好看,可是就是绣花枕头一个,没什么用的,又没学历又没体面的工作,现在社会竞争那么激烈,又不是只看脸,而是看背景与能力。 从这点来看,她的男朋友条件真是好太多了,和唐火火比,她的男朋友到底是赢了的。 “董事长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们了,请随我去吧。”秘书小姐适时地打断了这谈话。 进入董事长办公室后,一个大叔站在书架旁翻文件,那大叔有些肥胖,是个地中海,鼻子上还有颗痣,痣上一根黑毛。 叶岚沫敲了三下门,“请问徐总在哪里呀?” 那大叔转身,腆着肚子说,“我就是。” 看到叶岚沫和江泊如后,他眼睛一亮,笑的……很有点猥琐。 “来来来,二位同学坐下吧,别客气。” 叶岚沫很受不了他的目光,江泊如却淡定地跟他讨论相关事宜,末了,徐元嘉搓了搓手,说:“你们说得很好,不过我还有一些后续事宜想跟你们商量,就这位同学留下吧。” 他一指叶岚沫,又对江泊如说:“你可以先回去了。” 叶岚沫一脸见鬼的表情,江泊如点头,叶岚沫连忙拉住她,对徐元嘉笑笑,说:“徐总,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和您讨论吧。” “叶同学,你是信不过我吗?”徐元嘉有些不快,他一抹油光水滑的头发,说:“我看起来像那种坏人吗?” 您看起来还真像,叶岚沫腹诽道。 “既然徐总发话了,你留下就是了。”江泊如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收拾了一下包,就走了。 江泊如走后,徐元嘉将门关上,叶岚沫眼尖地发现,这家伙竟然给门上了锁。 “徐总,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天知道她多想打个洞赶快溜走啊。 “叫啥徐总?太见外了,小叶啊,你就叫我徐大哥怎么样?” 叶岚沫差点起鸡皮疙瘩,她赶忙说:“还是叫徐总吧,上下有别嘛。” “嘿嘿,小叶,那边有个文件,你能帮我拿过来吗?”徐元嘉笑笑,露出一口黄牙,指了指放在书架最顶端的文件夹。 “那个太高,我够不到。”一丝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叶岚沫的心头,这大叔八成想图谋不轨,有句打油诗是这么写的——“鹰钩鼻子蛤·蟆嘴,老鼠眼睛罗圈腿。一伸脖子一张嘴,活活吓死一个鬼。” 此诗用在徐元嘉身上真真是绝配。 “你踩个凳子,垫着脚不就可以够到了?”徐元嘉的笑越来越猥琐了。 “您让秘书帮您拿吧。”叶岚沫懒得跟他废话,这猥琐大叔一看就是想占她便宜,她今天穿了件短裙,还踩凳子,当她傻吗? “秘书在休息,就要你帮下忙,不可以吗?” “我突然想起来等下还有课,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叶岚沫说着就要出门,和这猥琐大叔待在一个空间都叫她难受,她终于深刻理解了杆君那句“有你在,空气都变臭了”是什么意思。 徐元嘉挡在门口,说:“小叶,别这么冲动嘛,你要是惹了我,我不同意当演讲嘉宾,那么你们学生会不都会怪到你的头上?” “我呸!”叶岚沫火气上来了,她最讨厌受人威胁了,又对江泊如丢下她的行为有些愤怒,便说:“刚才离开的江同学是我们的校花,你干嘛不找她?” “我倒是觉得,你更漂亮,也更可爱。”徐元嘉搓了搓手,走近叶岚沫,脸上带着邪笑。 “你别过来。”叶岚沫强忍着恶心,道:“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他是盛天集团的少董唐观,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就吹吧!你男朋友要是唐观,我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叶岚沫一看来硬的不行,只能先稳住他,她强迫自己挂起一抹笑,柔声说:“徐总,你真是吓到人家了,要不咱们先把正事办了,再谈别的也不迟啊。” 徐元嘉还以为美人服软了,连忙笑嘻嘻地坐下,说:“就依你。” 叶岚沫坐在他的对面,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徐元嘉的目光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徐总,你看看这份合约。”叶岚沫递给他。 徐元嘉受宠若惊地接过,叶岚沫起身,来到他身边,她的动作很轻,余光见徐元嘉双脚踩在凳子上,凳子前半部分悬空,重心全落在了前面。说时迟那时快,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叶岚沫用力一踢凳子,徐元嘉重心不稳,狠狠地摔了下去。 “你……你……”徐元嘉捂着屁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你个老色狼!”叶岚沫将桌子上的书都朝他扔,边扔边说:“你要是孙悟空,我就是如来佛,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叶岚沫朝他做了个鬼脸,快步来到门前,打开锁。 “你给我等着!”徐元嘉气急败坏道。 “我等着给你送棺材!” 叶岚沫从地上捡起一只笔,瞄准角度,“砰”的一声,扔到了徐元嘉岑亮的脑门上。 “Bingo,打狗扔笔法成功!”她拍了拍手,夸张一笑,道。 结果就是,徐元嘉来学校演讲的计划泡汤了。 这厮还特别阴险,给主席团的回话是,一名叶姓同学不尊重他,使他对W大学生会十分失望,所以再三考虑下才拒绝了演讲。 对此,学生会主席十分生气,直接让外联社社长尽快开除叶岚沫。 叶岚沫向他们解释是徐元嘉耍流氓在先,可是他们都不信,理由是人家堂堂一个公司的董事长会非礼你一个黄毛丫头? *** 邢园下课回寝室,只见张乐乐正在洗衣服。 “我刚才看到叶岚沫的男朋友了。”邢园说,“我没戴眼镜,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觉得温文尔雅的样子,特别是他的声音,好迷人啊。” “他来等叶岚沫?”张乐乐问。 邢园说:“是啊,他说他已经在寝室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但是叶岚沫电话也不接,信息也没回,他问我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今天也一天没看见她了。”邢园顿了下,“我把叶岚沫被学生会开除的事情跟他讲了,其实我是相信叶岚沫的,有些王八蛋看到漂亮的小姑娘连路都走不动了,她男朋友听到这事之后,立马去找她了。” 张乐乐:“好痴心啊,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真是羡慕不来。他一定很爱她,因为他愿意为她花时间啊。” “是啊,我家那位,仗着自己有点小钱,上次约会才等我五分钟,就说我浪费他时间,态度还拽得不得了,还是叶岚沫有眼光,找了个对她那么痴心的人,虽然打扮的土气点、朴实点,但是人很好啊,说话也很有礼貌,一看就很有教养。” “你那男朋友,有钱不帅不体贴,人家男朋友没钱打扮朴实却特别体贴。”张乐乐关了水龙头,仰天长叹道:“神啊,这世界上有三者都齐全的人吗?” …… 叶岚沫独自坐在心湖中央的亭子里,心情十分愁云惨雾。 心湖在教三楼的旁边,里面栽满了荷花,正是初秋时节,荷花开得极盛,偶尔有一两只蜻蜓立在上头,飞过了一道弧线。 天空突然飘下了细雨,漫天的雨滴织起了一道薄幕,雨雾之中,荷花摇曳。 “难道上天也觉得我很冤枉吗?还为我哭起来了,真够意思啊,哥们儿。” 她靠着栏杆,模模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叶岚沫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梦中一件衣服搭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她换了个姿势靠在唐观怀里,朦朦胧胧道:“你来了啊。” 第22章 【22】有仇报仇 唐观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叶岚沫醒了,却发现唐观的衣服有些湿。 “看来我每次找不到你都是在下雨。”唐观的声音有些低,脸色有点不好。 叶岚沫从荷包里拿出手机,自言自语道:“难道我手机又没电了?” 一看,还真是。 哎,当初真不该省钱买个水货手机,她最近真是过于低调了。 “你不会等了我很久吧?” “没等多久,就一小会儿。”唐观的语气清淡,话锋一转,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什么事?”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瞒什么。” 叶岚沫吸了下鼻子,说:“不想让你担心,再说,我已经狠狠教训那个坏蛋一顿了。” “告诉我,他是谁?” “怎么?你要去找他打架吗?” “男人看到他心爱的女孩受委屈,比他自己受委屈还要难过。”唐观搂着她的力道大了一些,他的目光滑过她的脸颊,心想,敢欺负我的女孩,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我像是那种会受委屈的人吗?”叶岚沫挑眉,表情格外灵动,道:“其实最让我生气的是学生会主席的态度,不调查不研究就说我冤枉别人,哪有他这样做事的?所以刚才,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差点把他气死了。” …… W大学生会主席叫梅茂冰,嗯,听起来就像“没毛病”,他是新闻系的才子,也是叶岚沫所在班级的班长。他人如其名,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成绩拔尖,对人十分严肃,平时没事就板着个脸,在他心里,规矩与条文简直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 今天中午,叶岚沫得知主席团要在教一楼开会,便直接闯入了办公室。 “梅茂冰在哪?叫他出来。”叶岚沫双手抱臂,气势很足。 主席团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叶岚沫身上,又转而望向有些不明所以的梅茂冰,他轻咳了一声,说:“同学,你有什么事?” “出来一下吧,我有点私事想跟你聊聊。” “什么事不能在这说?”梅茂冰摆正了眼镜,说。 “既然你想当面撕破脸,好吧,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叶岚沫提高了音调,道:“我有个姐们,怀了你的孩子,已经俩月了,大哥,你想怎么办?是给钱私了还是想让我们把这件事闹大?” “你……血口喷人!”梅茂冰的脸涨得有点红,一拍桌子,说:“我怎么会干那么下流的事?你不要在这里污蔑我,影响我的形象。” “你确定这是污蔑吗?我可是有证据的!”叶岚沫拿出手机,照片里有梅茂冰和一个女生亲昵的对话截图。 “你们看,这是我们主席大人的微信头像没错吧,我来念念,看他说了些什么俏皮话?” 叶岚沫将手机拿出,给主席团的成员环视一周,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女生说:亲爱的,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们光明伟岸的主席大人回答:给你两百块钱,打掉吧。女生发哭脸的表情,主席说:有什么好哭的,是你自己没注意,怪我咯?” “你闭嘴!这怎么可能?!”梅茂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说:“你这是诽谤!” “有图有真相,你还想抵赖吗?”叶岚沫直视着他,目光毫不畏惧。 其他主席团的成员都十分错愕,不禁窃窃私语起来,没想到平时正儿八经的主席大人竟然私下是这种嘴脸,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是这个世界疯了! 梅茂冰一手捏拳,一手指着她的鼻子说:“哦,我记起来了,你是叶岚沫吧?就是那个得罪新亮能源徐总的人?我看你是怀恨在心,所以蓄意报复!可是你怎么这么恶毒,偏要这个时候来造我的谣?” “就算我怀恨在心又怎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况且一码归一码,我被你开除和你让人怀孕不是两码事吗?” “你……你……”梅茂冰指着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码归一码—— 身为学生会主席的梅茂冰十分清楚,如果这是事实会对他打击有多大,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如果这个消息传播开来,那他学生干部的生涯就全毁了。 可是,他真的是冤枉的啊! 一瞬间,他觉得既丢脸又气愤,她轻飘飘的一句冤枉可以让他树立那么长时间的良好形象在一瞬间崩塌,很有可能从神坛上面摔下,沦为全校的笑柄,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没想到,他今天会栽在一个空穴来风的谣言身上。 叶岚沫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笑,“这下你尝到被人冤枉的滋味了吧。”她两手一摊,语气有些讽刺。 “我承认,这照片是我P的,要得到你的微信头像不是难事,随便加几个文字,就能让你身败名裂,”她故意哈哈一笑,道:“原来冤枉一个人,这么简单呢。”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梅茂冰脸色早已铁青,“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 “没什么目的,就是想让你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看见你不爽的样子,我就是很开心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还带着一点玩味。 “你神经病啊!脑残!”梅茂冰忍不住爆粗口,真是快吓死他了,连冷汗都出来了。 “我脑残怎么了,那还证明我有脑,我一看你就没脑,回家叫你妈给你买两盒脑白金试试,看看能不能补补先天的缺陷!” “你不要胡搅蛮缠了,再闹,我叫保安……” “是啊是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只许你冤枉我,不能我冤枉你吗?”叶岚沫皱眉,说:“我敬你是学生会主席,可是请你放下官僚的架子,如果我真因为自己的言行得罪了那个董事长,我认,可是真相明明是他耍流氓在先,你却让我背锅,我不成背锅侠了吗?对于你这项的决策,我不服!” 叶岚沫乌黑的杏眼瞪着他,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从这件事情,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人都宁愿相信自己想象的事实,而不管真的事实是怎样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真相几乎可以与谎言画等号。 梅茂冰捶了下桌子,只是望着叶岚沫离去的背影,久久都说不出话。 …… 听完她的讲述后,唐观的心情好了点,他拍拍她的肩,说:“走吧,吃饭去。” “怎么,你就不评价一下我的做法吗?” “你做的不错,可是,俗话说‘追根溯源’,这件事的源头,还是那个所谓的徐总。”唐观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栏杆,叶岚沫不知道,每次唐观做这个动作,就说明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 国庆节的那天正好是周五,叶岚沫睡了个午觉,这一觉睡得很沉。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仙境般的地方。 阳光从橘色的云下透过,照到了漂浮于九天之上的岛,岛上宫殿精巧绝伦,巧夺天工,雾气环绕。众多神仙立于云上,有的鹤发童颜、矍铄清朗,有的云鬓雾鬟、顾盼生辉……叶岚沫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所吸引,突听一声清远的声音响起。 “王母娘娘来了。” 原来是西王母,她的穿着与相貌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华贵。 “禀王母,九天玄女与妖私通,乱了仙界秩序,可是九天玄女是您的女儿,也是三界第一美人,敢问王母,该如何决断呢?” “仙与人就不能同处,何况妖乎?她是自己犯戒,怪不得旁人,来啊,把她带上来吧。” “是。” 天兵天将领命,不一会便驾着云离去了。 叶岚沫觉得这个梦也太玄幻了,她明明知道这是梦,可是就像被困在梦境里面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 须臾,一朵浅蓝色的云从远处飘来,那云极轻,极淡,像薄而透明的蝉翼。 那人一身轻薄的白纱,裙摆在风中随意的飘散,长发飘飘,像瀑布一般,她的周身笼罩着淡金色的细丝,却是禁锢她的牢笼。 叶岚沫努力地想看清她的长相,只觉得这人光洁神圣,美的让人不忍逼视。 待她近了,叶岚沫屏吸一瞧,竟然是…… 唐观?! 唐观什么时候成九天玄女了啊! 不光成了神仙,还换了性别,这也太雷人了。 “女儿,你可知罪?” “臣女何罪之有?”她的笑带着些凄凉,却美得惊心动魄,“有个文人曾评价过一位失势的皇帝,说‘百尺的宫墙,千年的礼教,锁不住一个少年的心’,臣女也是如此,无论他是人是妖,臣女都爱他,你以为你现在禁锢我,就能锁住我的心吗?” “是么?”王母的笑有些阴森,她挥袖一指,“你看,你后面是什么?那鼠妖来了,正站在你身后呢。” 而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叶岚沫。 她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只小白鼠。 可是小白鼠就小白鼠啊,她怎么成鼠妖了?! “孤会将这鼠妖贬下凡间,永世不得再上天庭。孤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最爱的人受天下最极致的痛苦。” “不!” 话音刚落,叶岚沫觉得自己掉到了一个黑洞中,不停下坠,洞里十分可怕,惊雷万千,猛兽遍布,她使劲地叫,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阿沫,阿沫,你醒醒啊!”张乐乐使劲地推她。 叶岚沫蓦地惊醒,竟然大汗淋漓。 “做噩梦了吗?我就说中午不该睡觉,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邢园说着打了个喷嚏。 “话说你好厉害啊,盛天集团的少董愿意来学校压轴演讲,还说是被你的力邀给打动了!主席团那伙人现在对你刮目相看,还让我带话要记你一个大功呢,恭喜你,可以重新回外联社了!” “谁要来演讲?”叶岚沫还是脑袋有点晕,摸着额头说。 “你自己去邀请别人,难道不记得了吗!都说盛天的少董最低调了,平时连媒体的采访都不接受,在江城就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而这次竟然愿意来我们学校演讲,真是蓬荜生辉啊。”张乐乐激动地摇她的肩,“盛天的少董到底长啥样啊?快说说啊!” 叶岚沫快被她摇散架了,连忙说:“我哪知道,你不要问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个梦境太逼真了,她还沉浸其中呢,不禁拍拍脸,开始努力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时间:国庆节。 地点:W大。 事件:盛天少董要来学校演讲。 盛天…… 少董…… 那不就是唐观吗? 叶岚沫像被雷劈了一般,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比刚才那个梦还要震惊一万倍! 第23章 【23】陪我做那件事 学生礼堂不到七点就坐满了人,从未如此热闹过,从台上往下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像汹涌而奔腾的潮水。 邢园一下课就跑去礼堂占了三个座,为了看的更清晰,她还特意戴了眼镜,叶岚沫和张乐乐落座后,邢园悄悄对他们说:“今天主持的是我们的校花江泊如哦,不知道等下盛天的少董来,会不会和她上演一场罗曼蒂克的相遇呢,原来江泊如一直不找男朋友是在等这种场合发个大招吧!” 叶岚沫摆了摆手,说:“江泊如已经有男朋友了好不?上次办活动,她亲口对我说的。” “真的吗?我还以为她对恋爱的态度一直都是‘我不谈恋爱,谁爱谈谁谈’呢。”邢园揉了揉眼睛,“哎,所谓的爱情,就是爱过之后浪费感情,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别总埋怨老天待你不公,其实老天爷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呢?”叶岚沫嘻嘻一笑,戳了戳她的脸,“你如果真看开了,还谈新男朋友干嘛?” “我是真看开了,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白马啊?找头驴凑合一下得了,别哪天驴都被抢没了,剩下一对骡子……” 张乐乐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激动地说:“喂喂喂,你们看,晚会开始了!” 主持人江泊如缓缓上台,她将长发烫成了小卷,妆容精致动人,一身浅蓝色的晚礼服显得气质十分出众。 “哎呀,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又要被她迷住了!”邢园摇摇头,又望了眼叶岚沫说:“阿沫,其实你也很漂亮啊,只是如果你能学学江泊如打扮的女神一点,每次不要笑得那么夸张,说不定你也会迷倒很多男生的。” 叶岚沫哭笑不得道:“算了算了,只要把我家那位迷住就ok了。” …… 晚会如火如荼地举行着,不仅有民乐团的表演,戏曲社的小品,还有舞蹈社的芭蕾舞表演…… 最后一个节目落幕后,江泊如上台报幕:“看完了精彩的节目,我们今天还请来了一位特别嘉宾,有请盛天集团的唐总为我们发表演讲。” 台下掌声雷动,江泊如提起裙裾,面上挂起一丝亲切的微笑。 她缓缓向侧台走去,与一位男子擦身而过,那男子便是盛天的少董吧,江泊如心想。 他的气质清冷,身材颀长,穿一身淡青色的西服,好看的不可思议。江泊如的目光落在那双眼睛上,竟连步伐都便缓了,就像舞动的木偶突然卡壳了一般。 她的呼吸一滞。 怎么……会是他? 江泊如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他。 唐观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没有看她一眼,她却像被定住一般,愣在了当场。 江泊如这才知道,原来“唐火火”就是盛天的少董,她还以为他真是一个普通的售货员呢,江泊如自嘲地一笑,原来她一直都错了,这样不凡的气度,怎么会是一个小人物?她真是眼拙了。 江泊如没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湿了。 原来有的人,遇见他,或许早已经满盘皆输,还谈什么胜负? …… “好帅啊!简直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叶岚沫的两位室友齐声感叹,台下明明那么多人,却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今天我来,是受到了我女朋友的邀请。” 他开场的第一句便是这个,磁性的声音让人如坠梦中,像荡涤岁月的古典乐,就那般不经意地飘到了人们心中。 邢园使劲地眨了眨眼,捅了下叶岚沫,“他说啥,女朋友?可是不是你邀请他的吗?” “对啊,难道唐总是因为上台太紧张,从而说错了话?”张乐乐扣了扣后脑勺,这没有道理啊。 “怎么可能?人家见过的大场面,比你吃过的盐还多。”邢园翻了个白眼,这大柱子也太二了,哪天改名大傻子得了。 张乐乐说:“我不喜欢吃盐。” “那就比你吃过的饭还多。”邢园懒得理张乐乐,突然眼睛一亮,像想起了什么,问叶岚沫:“活见鬼了,那之前我们在寝室门口见过的,就是盛天集团的少董……也就是你的男朋友?” 她呼吸格外急促,差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怎么可能呢?堂堂一个集团少董不光甘愿自毁形象地扮丑陪女友上课,还愿意眼睁睁地在寝室外等女朋友两个小时,他图什么啊?难道是有抖M倾向? 叶岚沫只好点头,既然唐观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了,她又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其实,我男朋友有点低调,不喜欢被人关注。” 邢园与张乐乐对视一眼,内心惊讶的像被原子.弹轰炸过的草原一般。 她们不约而同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天哪! 这TM也太玄幻了吧! *** 演讲结束后,叶岚沫一行出了礼堂。 “不行不行,今天的事太震惊了,阿沫你要请我们吃烧烤!我要吃一百串!”张乐乐大声说。 “是啊,我都不知道你男朋友竟然是盛天的少董耶!” “嘘——” “小声点会死呀!”叶岚沫拉着她们,说:“今天周五,我男朋友要接我回家,下周,我保证请你们吃饭,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叶岚沫跟她们挥手再见,还来了个飞吻。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别说了,要是我男朋友是他,我天天抱着他还来不及呢!”邢园叹了口气,靠在张乐乐的肩上,假装嚎啕大哭道:“命苦不能怪政府啊!” …… 唐观在北门等叶岚沫。 上车后,唐观张开双臂对她说:“来,抱一下。” 叶岚沫咬了咬嘴唇,眼带玩味地望着他。 “不给?那我只好亲你了。”唐观说着便凑近她的脸颊。 叶岚沫给他了个熊抱,撞到了他的怀里,唐观“哎呦”一声,叶岚沫说:“小哥哥,你刚才真是光彩夺目啊!我心跳的厉害。” “要不我给你揉揉?” “去你的,这可是在车上。”叶岚沫打开他的手,又问道:“不对啊,在我室友的口中,你是那么礼貌亲切,可是你以前对不熟悉的人不是格外冷漠吗?” “你知道有一个词叫爱屋及乌吗?”唐观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格外安心,缓缓说。 叶岚沫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我在网上买了一个东西,寄到家里去了,你能不能下周帮我签收一下?”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 叶岚沫:“记住,收件人的名字是伊丽莎白*克里斯蒂娜*普里西亚*王二麻子。” “……” 唐观有些无语,自己的女朋友也太搞怪了,上次因为帮她取快递,还与快递小哥发生了如下一段对话,堪称诡异—— “不好意思,我要取件。” “没问题,收件人姓名请告诉我一下?” “你觉得我美吗?” “啥?” “你觉得我美吗?” “……” 久久,快递小哥才回消息:“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唐观:“不,我也有女朋友了,我说我的收件人名字是‘你觉得我美吗’。” 快递小哥:“……” 他心想,哥们儿你这品味很有点独特啊,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 …… 到家后,叶岚沫脱了外套,到笼子边喂月半。 这家伙又长胖了,两只眼睛圆溜溜的,憨态可掬,说起来,月半还是唐观和自己的“红娘”呢。 唐观突然走近她,叶岚沫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奇异,带着一份炽烈,他说:“你能不能……陪我做那件事情?” 语气带着试探,与希冀。 看着他的目光,叶岚沫不禁咽了一口唾沫,难道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这种地步吗?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啊,再说,她也没有经验。 “哪件事情?”叶岚沫的心跳加速。 “就是……那件事情啊。”唐观又走近了一步。 叶岚沫没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的像虾米。 …… 半小时后,两人肩并肩地坐在羊毛地毯上—— 打游戏…… 叶岚沫有些欲哭无泪,原来唐观要自己陪他打游戏啊,她竟然还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联想到了那件事上,真是太不纯洁了。 这款游戏是某易公司新出的网游,每个式神都要带御魂才能提高技能,叶岚沫以前一直玩唐观满级的号,这次她用自己的号和唐观PK。 无奈,她玩游戏从不看攻略,对于安排御魂基本上是看心情加看御魂的颜值,所以一下子就被唐观打败了。 “其实你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如果这把赢了,我就亲你一口作为奖励。”唐观转头,对她说。 “好吧好吧。”叶岚沫答应了,心想反正她也赢不了。 谁知刚开一盘,屏幕上就出现:对方投降认输。 叶岚沫有些惊讶,正要抬头时,唐观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唇上。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撑着后边的沙发,叶岚沫像被他禁锢到了一个小空间,周身全是他的味道,迷人又带着诱惑,像浓墨重彩的油画。 她眼睫轻闪,他的唇却加重了力道。 叶岚沫嘤咛了一声,这一声像一根针,刺到了唐观最敏感的穴位。他炽热的舌头顶开她的嘴唇,叶岚沫没有一点防备,只是任他侵入,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要冷静、要冷静! 可是,这个声音一会儿便被心中的一团火焰给吞噬了。 他们贴的很近,唐观将她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心脏位置,松开了她的唇畔,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看,这颗心是为你跳动的。” 他的心跳的很快,叶岚沫的手顶着他的胸膛,觉得很热。 他咬上了她的耳垂,叶岚沫像被十足的电流给电了似的,有些颤栗,她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心里发麻,是被他的眼神给电麻的。 唐观突然像被定住一般,神色有些怪异,他沉吟了一下,起身,说:“我得去洗个冷水澡。否则,我会忍不住的。” 第24章 【24】X小姐 第二天,叶岚沫缓缓睁开眼,竟然枕在唐观的手臂上。 他们同床共枕了一夜,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唐观的侧脸上,叶岚沫静静地欣赏着,只觉得他的睫毛很浓密,不禁伸出手,触碰他的睫毛,这个男人,不光有低音炮,还是个睫毛精呢。 “看够了没?”唐观突然说。 叶岚沫被吓了一跳,“原来你早醒了啊!” 唐观的头发睡得有点蓬松,他眼睛微眯,却格外性感,他说:“今天要带你去个地方。” 很多人都说,男人做饭的样子最性感,可是在叶岚沫看来,男人明明似醒非醒的时候才最性感,因为能激发女人母性的光辉,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就像一只小奶猫似的,好吧,听起来是有点奇怪。 “去哪里啊?”她搂着他的脖子问。 “去了就知道了。”唐观抿了抿唇,“在此之前,先带你去做个造型。” *** 叶岚沫被唐观带到了一个M开头的造型工作室,好像是个美国设计师开的,玻璃窗户后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婚纱礼服,样式前卫,造型吸睛,不过工作室在一条巷子内,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巷内栽了许多白玉兰树,雪白的花瓣和着清淡的香气,让走进巷子的人精神为之一振。 “嘿,Willian!好久不见!”设计师操着一口别扭的中文,给唐观来了个拥抱。 “二宝,别来无恙。”唐观也跟他打招呼。 二宝是个壮汉,金发碧眼高鼻梁,长得倒不错,可是破洞牛仔裤,骷颅头T恤衫,大胡子,再加上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叶岚沫暗戳戳地数了下,他头发的颜色起码有十种!他将袖子卷起来,像故意炫耀似的,还露出了左臂的纹身,这纹身很繁复,是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头。 叶岚沫呆了,这人造型也太奇特了吧,如果他不说自己是个设计师,叶岚沫很有可能认为他是个杀马特的非主流摇滚青年,或者是放荡不羁的黑帮大佬。 叶岚沫悄悄对唐观说:“你说他的名字是二宝?这是他自己起的中文名吗?” 怎么听都像是充话费送的。 “是啊,他在他们家排行老二,又喜欢中国的国宝熊猫,所以就叫二宝了。”唐观向叶岚沫解释道。 “我是Willian在美国的大学室友,也是他的哥儿们。”二宝哈哈一笑,露出美国人一贯热情爽朗的笑容。 叶岚沫注意到,他的儿化音放错了位置,竟有点特别的……萌。 唐观说:“二宝特别喜欢中国文化,所以毕业后来中国开了一个造型工作室,别看这工作室在小巷子里,平时还有许多大明星点名要二宝给他们设计造型呢。” “说起明星,我一定忘不了许如颜小姐。”二宝嘿嘿一笑。 叶岚沫眼睛都瞪大了,道:“许如颜?你是说最近刚斩获国际A类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许如颜?” “不是她还能是谁?”二宝打了个响指,洋洋得意道。 “你能帮我要她的签名吗?”叶岚沫两手抱拳,冒出了星星眼。 二宝说:“你很喜欢她吗?下次她来,我帮你要,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不,拿到她的签名后,我在网上转手一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我就发财了!” 唐观和二宝同时无语。 二宝心想,中国人还真是精明呢,处处都能发现商机,唐观心想,诶,这个财迷!如果她真知道上次发生了什么事,不知还会不会找那女明星要签名?可能连扯她头发的心都有了吧。 说实话,唐观早就忘了许如颜的样子。 上次唐观来二宝店里时,女明星许如颜也在,她正拍杂志广告,见到唐观后,眼睛一亮,突然要二宝给她拿一套低胸装,越低越好,最好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二宝不懂什么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许如颜点了根烟,不耐烦地说:“那就怎么性感怎么来吧。” 她最近正好缺个金主,早就打听到盛天集团的唐总与店里的老板是大学同学,也从知情人嘴里打听到了唐观的模样,与其每天面对肥头大耳、满身油腻的老男人,不如和这样俊美多金的帅哥在一起,就算只是露水姻缘,炒个绯闻,也是双赢啊。 唐观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周身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像自动生成一层结界。许如颜不由得升起一种征服心——比起男人主动勾搭,她更喜欢看高冷的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从冷漠不语到言听计从,那才叫成就感,那样才能更加凸显她的魅力。 摄影时,许如颜摆了许多撩人的姿势,比如将手放在唇边,将裙子拉到大腿根部,露出修长的双腿,又比如,侧卧在道具床上,丰满的红唇微张,用迷离的眼神锁定对方……摄影师都差点流鼻血了,然而某人还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连头都没抬一下。 在休息的间隙,见猎物还没上钩,许如颜终于主动靠近猎物。她手上拿着一条发带,就在离唐观不到一米的距离,故意将发带掉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发带掉了。”她妩媚一笑,弯下腰去捡。 按理说,一般人的弯腰都是直接蹲下去,再起来,简单明了,可许如颜不,她的弯腰是有技巧的。 先咬了咬下嘴唇,眼神放空,再对着唐观缓缓弯下腰,注意这里的角度,一定要正对目标,方便露出胸前的波涛。她的速度慢的像电影的慢镜头,屁股翘起,摆出一个完美的S型,本就披着一件薄纱,风一吹,里面的内衣若隐若现,简直是天生的尤物。 “嗨,在看什么?” 许如颜干脆坐在了沙发臂上,一只腿翘着,媚眼如丝,心想,小样儿,看你还不就范?如果这样还没反应,不是阳痿就是gay了吧?如果真是如此,不是可惜了这男人的好皮相? “小姐,你压到我的证券周刊了。”唐观抬头,面无表情道,“还有,我对人体艺术不感兴趣,请你换个地方进行你的表演。” …… 这件事后,许如颜到处散布盛天的唐总是个gay的传闻,一时间在江城小报上成为热议话题,唐总的人气在女粉丝的心中也大受影响,从黄金单身汉排行榜稳固第一的位置,落到了史上最低谷,嗯,也就是只比第二名高80票,这自然是后话。 二宝绿宝石般地眼珠转了转,盯到了叶岚沫身上,“哦,美丽的小姐,你是Willian的什么人呢?”他捋了下胡子,“这可是Willian第一次带女孩子来这里。” “你猜啊?”叶岚沫故意逗他玩,不都说外国人想象丰富吗?如果他猜“女朋友”的话,倒落入了俗套。 二宝金色的睫毛眨了眨,将手指放在大胡子上摩挲了好久,像恍然大悟一般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他的保姆!” 叶岚沫:“……” 厉害了,这答案还真是出人意料。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像保姆吗? “Willian真有眼光,连保姆都找的这么年轻漂亮!”二宝啧啧称赞道,捶下了唐观的肩膀,说:“啥儿时候给我也介绍一个这样美丽的保姆呢?” 他的“啥”字又发出了儿化音,有些搞笑,就像平阔的土地上突然堆起了个小山坡。 “你眼睛长得是摆设吗?”唐观抱着手臂,瞧他,眼神满是戏谑,“有种再猜一次。” “哈哈,开玩笑的,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二宝的手指在唐观眼前打转转,笑着说:“Willian,喜欢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你看她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你!” 呵呵,这算老外特有的幽默吗?叶岚沫想,不过他的话还真让人受用呢。 “不过,难道你就不等你的X小姐了吗?在大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找到X小姐誓不罢休呢,额,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终身不娶。”二宝一本正经地问唐观。 “什么X小姐?”叶岚沫抢先问。 “就是……” “二宝,先去给她做造型吧。”唐观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OK,当然没问题。”二宝对着叶岚沫做了个打枪的手势,说:“美丽的小姐,跟我来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都说好奇害死猫,叶岚沫的好奇心一起就下不去了,她拉着唐观不放。 “乖,先去做造型,关于这件事,你以后会知道的。”唐观摸了摸她的头,说。 …… 二宝给她捣腾了好久。 在化妆的间隙,叶岚沫还是没有压下好奇心,悄悄问二宝:“能不能具体给我讲讲关于X小姐的故事,X是一个女孩名字的首字母吗?” “No,不是这样的,”二宝吹了声口哨,“来,咱们画完眼线再说。” 别看二宝是个壮汉,他的手艺倒很巧,从眼角画起,一横一勾一挑,就完成了。 “之所以叫她X小姐,是因为Willian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我们开玩笑,就叫她X小姐,也就是未知名字的神秘女郎的意思。” “……” “那时Willian放寒假去蒙特利尔散心,正巧碰上当地的假面舞会,有个小姐戴着假面在台上唱了一首歌,彻底把他迷住了,可是Willian连那个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表演结束后,他送了这小姐一束玫瑰花,还附上一张贺卡,上面写着:To my dear Miss X。” 致我亲爱的X小姐…… “后来,这位神秘的小姐就消失不见了,Willian一直在找她,可以说是对她一见钟情,爱情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疯狂,可是人海茫茫,这样一个不知名字,不知面貌的女郎,去哪里寻找呢?不过,我想这些年过去了,Willian应该早就忘了这件事。” “这样啊……”叶岚沫的心像被一团轻飘飘的棉花给包裹住了,原来X小姐才是让唐观第一次动心的人。 “别看Willian外表看着冷漠,其实心里有一团火,只是从没有人能够点燃,可以说,X小姐是第一次点燃这团火的人。” 叶岚沫没有说话,她倒也没有多沮丧,只是在想—— 谁的心底没有一颗朱砂痣,谁的心头没有一缕白月光? 不过又能怎样呢?谁的心里没有住进过不可能的人呢?对于叶岚沫来说,纠结这些没有意义,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寻烦恼的人。也许因为母亲早逝,她从小得到的爱就太少,父亲工作忙,经常出差,很多时候都对她不管不问,自从遇到糖罐子之后,她感受到了很多的爱,甚至比她活了二十年得到的关心还要多,与其为这些小事烦心,不如好好珍惜她已经得到的。 所以,她决定不再提起这件事,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被时光掩埋吧。 想到此,叶岚沫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 深色的帷幔缓缓拉开,叶岚沫被灯光弄得晃眼,她下意识地眯起眼。 这是她第一次穿紫色的长裙,腰间绣了几朵碎花,层次分明,枝干与叶子就像长到了裙子上似的。她的微卷的黑发垂了下来,戴着一个银色的发卡,上面镶嵌着一个花鸟的吊坠,银色的流苏垂下,正落在耳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眼中流露出张扬明媚,还带着一丝俏皮灵动。 “Amazing!”二宝不禁称赞道,“我敢保证,今天你一定是最耀眼的嘉宾。” “这还用你说?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唐观握住叶岚沫的手,和二宝道别。 …… 去场馆的途中,叶岚沫问唐观:“我们今天不会是去舞会吧,说实话,我的跳舞水平很渣,简直没眼看。”她很有些担心,“我跟你讲,以前学校开圣诞舞会的时候,我第一次参加不会跳,就在旁边嗑瓜子。” “然后呢?” “然后一个外国帅哥走到我面前,十分有礼貌地伸出右手,我一下子呆了,就在他掌心放了一把瓜子。” 唐观:“……” …… 后来叶岚沫才知道,其实他们今天来到的是慈善拍卖会。 老远就看到一个肥胖的身影,那个地中海,那根黑毛,oh my god,原来有的人都不用看,想到他的名字就能让人条件反射地翻白眼。 猥琐大叔徐元嘉。 是他,没错。 第25章 【25】拍卖会 徐元嘉正和其他几个老头交谈,叶岚沫看到这群人脑袋里立马蹦出一个词——“人面兽心”,原谅她实在没什么好词来形容他们。 徐元嘉看到唐观后,立马放下交谈,来到唐观身边,有些谄媚道:“唐总,久闻大名啊,幸会幸会!” 他伸出手,想和唐观握手,唐观却没有动作,徐元嘉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连脸上的笑都很尴尬。 “徐大哥,好久不见啊。”叶岚沫的眼中带着嘲讽,声音软绵绵的,像游乐园卖的棉花糖,甜的徐元嘉一哆嗦。 徐元嘉一愣,眼前的美女光彩夺目,像个仙女似的,他又觉得她很眼熟,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哎,他年纪大了,记性也跟着不好了。 突然想起前些时他想非礼一个女学生,那女生说她男朋友是盛天的少董,不就是眼前的唐观吗? 想到此,他的后背冒出一身冷汗,日,撞到枪口上了。 徐元嘉想起那天他要她叫他徐大哥,可是她偏不叫,这下却当着唐总的面叫,八成是故意找歪的。 不会这么倒霉吧…… “徐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叶岚沫继续说,眼里带着玩味。 “不敢当不敢当,就叫我老徐就可以了,”徐元嘉心虚一笑,“既然你是唐总的女朋友,我们还是注意辈分比较好。” 叶岚沫说:“那好吧,老徐今年也有五十了吧,怎么不见夫人跟您一块来?” 徐元嘉擦了把汗,说:“我今年刚满三十岁。” 叶岚沫:“……” 原来有人显老还能这么显的,年龄与外貌简直跨越了两个年代。 …… 拍卖会自然有拍卖会的规矩,随着每一次举牌,价格都会上升,有的一次上升五万、十万,还有的一次上升五十万、一百万,这在风云诡谲的拍卖场上都不是奇事。最重要的一点是,竞拍者对于每一次举牌都要付法律责任,不可落锤之后又反悔。 拍卖会开始后,最先出来的是陶瓷大师戴令的作品青花飞龙麒麟纹瓷瓶。全瓶绘一条飞龙盘绕在器身,化繁为简,给人以龙在无垠空间中自由飞腾的感觉,视觉效果极好,特别是那条龙,栩栩如生,近看甚至能看到它龙鳞闪耀的色泽。 主持人给出的初始价位是四十八万,一锤下去,拍卖开始。 徐元嘉率先出价五十万,看起来十分中意这件拍品。 “五十五万!”出价的人是刚才与徐元嘉交谈的白胡子老头。 徐元嘉不放弃,举牌,出价六十万。 “六十二万!”白胡子说。 …… 两人一来二去,价格咬的很紧,似乎谁也不让谁。 叶岚沫拉着唐观的袖子,说:“好刺激啊!” 唐观只是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争斗,面色如常。 两人的竞争到了白热化,中间还有几个竞争者加入,青花瓷瓶的价格已经被抬高至七十九万,白胡子跟旁边的秘书商量了下,最后摇头,决定放弃。 徐元嘉一直紧攥着的拳头终于放开了,这件拍品,八成是要姓徐了。 主持人声音激昂地说:“好的,还有人要出价吗?”他环顾四周道:“七十九万第一次,七十九万第二次,七十九万第三……” “八十一万。” 谁也没想到,唐观此时会举牌。 他平静的声音在紧张的会厅显得十分突兀,就像剑拔弩张的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阵高山流水的琴音。 徐元嘉一怔,他对于这件拍品的最后底牌是八十万,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进行,谁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个唐观? 主持人更加激动了,“八十一万第一次,八十一万第二次,八十一万第三次,成交!” 主持人大锤一敲,这件拍品便到了唐观手中。 徐元嘉想,也罢也罢,毕竟是他理亏在先,谁叫他去惹人家女朋友呢?有点像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件拍品让给唐观也无妨,后面机会还多的是。 …… “小哥哥,你一开始就想要这件青花瓷瓶吗?为什么最后才出价?”叶岚沫不解。 唐观说:“如果真想买,就先让别人去争,你要做的,就是去举拍卖师落锤前的最后一下,因为你之前的每一次举牌,都是在给自己加价。” “我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是,也不全是。”唐观喝了口茶,说:“首先我不是渔翁,只是鹬蚌中的一员,其次,我并没有像渔翁一般隔山观虎斗,什么都不做,而是一早就将名录上的拍品研究清楚了,这件青花瓷瓶虽然不是最上品,可是收藏起来还是很有升值的空间。” 叶岚沫点点头,对唐观的崇拜又上升了一层,她不禁回想起林峥嵘对他的评价,原来在商场上,唐观真的能将冷静与沉着的态度发挥到最大值。 在后面的几件拍品中,徐元嘉和唐观杠上了。 每次徐元嘉要什么,唐观就比他出价高,巧的是,唐观的出价每次都在徐元嘉心理价位之上一点点,徐元嘉冷汗直冒,他甚至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有超能力能够洞悉他内心所想?否则,出价怎么会如此的稳、准、狠? 几次交锋后,徐元嘉明显败下阵来,他眼睛都红了,像一只被逼急的熊,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奔去厕所洗脸,企图用冷水浇下心中的火气。 日,这小子真是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 洗完后,他抬头望镜子,却在镜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好看到惊人的、他的死对头的脸。 唐观正在他旁边洗手,水珠落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倒像晨间的露水,落在花蕊上一般。对比之下,徐元嘉显得更加狼狈了。 “唐总,您今天真是花了大手笔啊。”徐元嘉用纸巾擦干脸,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中。他扯起一抹笑,这笑竟然有些狰狞,“我每次出价竞拍,您都横插一腿,这不是坏人好事么?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您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过分了些?” “过分?我怎么不觉得?”唐观关上水龙头,也用纸巾擦手,连擦手的动作都显得优雅至极,“前面几件拍品不过是前菜而已,下面一件才是我最想要的。” …… 回到座位上,徐元嘉恨得牙痒痒,不争馒头争口气,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一件,否则不被这小子骑到头上欺负了? 这件拍品是一件金色的钟表,外观华丽繁复,周身似有流水环绕,全是人工打造的,开关一转,周身的装饰就像流动的水花一般,围绕着钟表动了起来。 主持人介绍道:“这件拍品是意大利最具盛名的钟表大师格雷姆先生的遗作,起拍价是五百万,现在开始竞价。” “一千万。” 叶岚沫一怔,望向身旁的唐观,他竟然第一个举牌?而且价格还比初始价格高了这么多! 话音一毕,周围的人都被镇住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的问这钟表真值这么多钱?有的则是夸赞唐观出手阔绰,眼光毒辣。 “唐先生好眼光啊!”主持人赞道,“看来唐先生真喜欢这件作品!”他举起锤子,开始最后确认。 “一千一百万!”徐元嘉怒了,举牌道。 他心想,既然唐观这么钟爱这件作品,肯定是有其独特之处的,之前他让自己吃了那么多憋,这回徐元嘉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一千二百万。”唐观淡淡道。 徐元嘉高声说:“一千三百万!” 众人大惊,主持人也惊讶了,目光落到了唐观身上,却见唐观摇手,似乎决定放弃这拍品。 徐元嘉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看看吧,这小子终于栽到了他的手上。 …… “这钟表真值这么多钱吗?”叶岚沫问唐观,虽然它看起来做工精细,可是一千多万,到底是天价了。 “我让给他的。”唐观缓缓道,连眉头都没动。 “你有这么好?”叶岚沫不信,之前的几次竞价唐观明明半步不让,差点把徐元嘉给逼死了,这次怎么这么大度? 唐观说:“事实上,我对这钟表根本就没有兴趣,听说这钟表以前的主人死了两个,不吉利,所以,刚才我故意激了他一下,让他买。” 叶岚沫心想:阴险,真阴险。 *** 不知不觉拍卖会便到了尾声,最后一幅画是展览品,并不参与此次的竞拍。 大幕缓缓拉开,主持人介绍:“这幅画是已故画家乔西风女士最喜欢的作品,因为构思独特,色彩明丽,内容丰富,所以被国家美术馆收藏,也是新派画家的代表作了。” 这幅画上有个小女孩,坐在一扇窗户前,窗外有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还有一棵松树,微风拂过,淡紫色的薰衣草微微摇动,香味仿佛要从画中弥漫开来一般。女孩将手搭在膝盖上,似乎在欣赏窗外的美景,而远处有一个男人,戴着帽子,正望着她。 唐观想起自己养父的收藏室里似乎有很多这位画家的画,小时候总见养父待在收藏室里,整晚整晚都不出来,他虽然喜欢收藏艺术品,可是对于艺术品的痴狂程度,却没有叶霆之那么高。 叶岚沫突然双眼发怔,喃喃道:“妈妈的。” 唐观转过头去看她,奇怪,她怎么爆粗口了? “我说这幅画是我妈妈画的。”叶岚沫说,整个人的状态有点虚,像在做梦。 唐观:“……” 原来叶岚沫的亲生母亲就是这位著名的画家? “我妈很厉害,她是中国美院毕业的,年少成名,特别擅长画人物。小时候很多人邀请她去参加画展,可是她为了抽出时间陪我,一概都回绝了,可是……”她没有再说下去,微垂眼眸,显得有些落寞。 小时候,叶岚沫是个很胆小的人,不光胆小,还安静,她妈妈为此没有少费心,经常带她去参加一些谈话的沙龙,可是当别的孩子侃侃而谈的时候,叶岚沫每次都坐在最角落里,像个小哑巴似的。可以说,以前的她和现在的她简直是天壤之别。当妈妈去世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保护伞没了,就像一只小鸟,没有母亲保护,只能一个人去寻找食物、面对风吹雨淋一般。于是,她开始变得叛逆,开始变得大胆,开始变得与原来判若两人。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这些变化是好是坏。她只是清楚一件事,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唐观握住她的手,捏的紧了一点,叶岚沫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丝笑,摇头说:“没事,早就过去了。” …… 拍卖会结束后,叶岚沫挽着唐观打算去吃点东西,却在出口处遇到了徐元嘉。 “唐总,刚才多谢承让!”徐元嘉对唐观抱拳一笑,连鱼尾纹都清晰可见,这笑中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谢字倒不必,只是提醒徐总最近能够注意一点,”唐观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他说:“新亮能源偷税漏税的消息,恐怕现在已经在各大报社排版了吧。” 徐元嘉脸色惨白,“别……别胡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唐观笑,说:“希望徐总面对警察也能这样说。” 徐元嘉脸色陡然惨白,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手指一哆嗦,点了几下才按到接听键。 “徐总,怎么了?”身旁的秘书在他听完电话之后问。 “回公司!” 徐元嘉大惊失色,赶忙坐车公司处理。 叶岚沫看着他惊慌失措的、圆滚滚的背影,问唐观:“他真的偷税漏税了吗?” 唐观点头,“是啊,而且金额还不小,我早就怀疑他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了,派人一查,结果真是如此。” 叶岚沫:“那他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呢?”唐观薄唇微抿道:“就算他的公司不死,也只有半口气了吧。” 第26章 【26】穷奇传说 小南京大排档。 因为还没到饭点,吃饭的人不多,店里装修复古,挂满了黄色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了菜名,木头桌边有个小戏台,据说还会有评弹演员抱着琵琶来唱苏州评弹。 服务员戴着顶瓜皮帽,穿清朝样式的小袄,见来了客,喜笑颜开道:“客观,里面请,祝二位三阳开泰,吉祥如意。” 叶岚沫点了店里的招牌甜点古法糖芋苗,还有酒酿赤豆元宵,再加上盐水鸭,唐观点了份小笼包和几份小菜。 比起高端的餐厅,叶岚沫更喜欢这样的小吃,因为带着一种生活气,人在这种店里,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一件精美空虚的摆设。唐观喜欢来这里,是因为对这种别致的小店很感兴趣,说实话,他以前的生活更像一个机器人,生活在诸多的条条框框里,倒是和叶岚沫在一起后,才真正感觉到自在快活。 不是有句歌词是这么唱的么?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现在的他觉得活着真好,何苦要求太多?越简单,才能越知足。 菜上桌后,两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叶岚沫的手机突然响了下,原来是她们学院的群里有消息。 “明日八点半,学校西门集合,准时出发,过时不候。” 叶岚沫说:“是班长发的消息,呵,这样的说话方式,还真符合梅茂冰的性格呢。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实习了,学校组织新闻系的学生去乡间采访,我们的任务是每人出一份报道,到时候算在期末评分里面。” 叶岚沫早就得到了通知,不过现在还没收拾行李,而唐观明天要去纽约开会,他们只好分别一段时间,所以来饭馆之前,叶岚沫开玩笑称其为“散伙饭”。 唐观问:“你们要去哪里采访?” “我找找,那个小乡村的名字好拗口啊。”叶岚沫翻了下微信的聊天记录,说:“我们要去的是玉湾林口村,简称玉村,要坐五个多小时的火车才能到呢。” 唐观手上的筷子顿住了,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叶岚沫有点奇怪。 “这里,是我母亲的家乡。” 唐观有些沉默,甚至右眼皮还跳了一下,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慌。他记得母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她的家乡,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对于自己的故居,母亲很少提到,虽然唐观和他母亲的关系微妙,很长时间才见上一面,可是看得出来,那个地方对母亲而言就像噩梦一样。都说家是人最温暖的港湾,可是唐观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一说起那里就缄口不言。 听唐观说完后,叶岚沫也沉默了。 当她变成小白鼠后,曾经见过唐观的妈妈,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可是眉梢眼角总带着一丝愁容,她美丽的外表下,总让人觉得有点阴森,就像一只美丽的狐狸,嘴角粘上一丝殷红的鲜血。 “没关系的,邢园也去,她是我室友,应该没什么问题。”叶岚沫笑笑,“而且我决定将月半带着陪我一起,以前我一个人晚上睡不着觉,就是听着月半啃笼子的声音才入睡的。” “不知怎的,就是有点不放心,怎么说呢,有种不安的感觉,就像心被悬在了高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我想我要回去查查火车失事的概率,还有那地方百年来地震的概率,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的概率。”唐观说。 “通过这些数据,最后,你能算出我这次实习出事的概率吗?”叶岚沫托着腮,简直要被这个数据狂魔给打败。 “不可以吗?”唐观心想,我们要相信科学。 “其实不用这么杞人忧天,”叶岚沫吃了两口元宵,“我买个保险不就行了,受保人写你的名字,如果真出事了,你还能得一大笔钱呢!到时候我天天保佑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唐观眉毛一挑,瞪她,说:“你的心可真大。不过,如果你出事了,‘寿比南山’对我来说更像一种诅咒,而不是保佑。” 这时,评弹演员来到戏台上,一男一女,年龄大约四十多岁,女的抱着把琵琶,短发,化淡妆,一身旗袍,男的穿民国时期的灰色长袍,眼睛囧囧有神,长得像画里的门神,看来这家店是要把复古进行到底。 他们唱的是《白蛇传》选段,开口便是“青城山下白素贞……” 客人越来越多,外面还有排号的,很多都是慕名而来,为的就是体验小南京的特色,戏台前围拢了许多客人,有人咔咔咔拍照,有人静静欣赏。 男人声音浑厚,硬生生将苏州评弹唱成了美声的感觉,其实叶岚沫觉得,他更适合唱法海,而不是许仙。女人声音娇媚,音色很好,有种婉转动人的感觉。 叶岚沫突然问唐观:“你说许仙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白素贞是白蛇,还会爱上她并且和她生孩子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官方的说法啊?我可是记得,当白蛇露出真容的时候,都把许仙给吓死了。” “也许人心都是有两面性的,许仙既喜欢白蛇的美貌,又害怕她变回真身的可怕,既不舍白蛇的温柔贴心,又希望拥有一个正常的妻子,只不过我们是旁人,永远不可能站在当事人的角度上来看待问题,所以,我们的答案,永远也代替不了许仙的选择。” 叶岚沫想了想,说:“那你呢,如果我是白蛇,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唐观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这双杏眼乌黑,又像盛满了许多疑问的湖泊,他笑了笑,说:“我不喜欢蛇,只喜欢一只胖嘟嘟的小白鼠,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 “没毛病、没毛病!”叶岚沫也乐了,说:“你放心,我还想多祸害你几年呢,如果我这么快就领盒饭了,不是一点都不好玩了?” “所以你觉得,活着就是为了玩?”唐观每次都能在她这里听到一些鬼马的想法,一开始还会被雷一下,现在,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难道不是吗?我跟你讲,以前我过得很不开心,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我对门住了一对夫妇,老公在工厂上班,每天都努力工作,勤奋的要命,老婆在唐人街开了一间理发厅,也是天还没亮就出门,结果凌晨了还不回家,他们生了一个孩子,才两岁多。结果一天晚上,老公帮老婆洗衣服,又因为连续加班没有休息好,最后倒在地上,鼾声四起,还是我找他们借螺丝刀的时候发现的,后来我打急救电话,医院抢救,结果男人还是因为脑溢血去世了。” 叶岚沫说:“后来女人回家了,最后赶到医院,只看到她男人的尸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生命的短暂,指不定哪天一个大活人,第二天就萨油那拉了。所以说,我们活得那么焦虑,那么难过干什么?活一天就是两个半天,活一天我们就赚到了呀!”她的眼睛闪着光亮,还带着笑意,十分动人。 我们活着,又不是为了讨他人喜欢的!就算你是人民币,有人还喜欢美元呢。 她的样子很生动,唐观想,其实,他喜欢叶岚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和她讲话很轻松。旁人都要他努力向上,总和他强调责任的意义,只有她,会问他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会跟他说,你不用这么累,享受生活就好了。 和她在一起,唐观似乎潇洒了许多,就算某天迷了路兜圈圈,她也会跟他说: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多看看路上的风景了。 唐观喜欢她这种积极的态度。 *** 第二天清晨,叶岚沫一早就到了校门口,邢园却比她到的还早。 “你带了晕车药吗?”邢园问她。 “没有啊,怎么,你还晕火车?” “有点。”邢园揉了揉太阳穴,说:“昨晚没睡好,今天起来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状态有点不好。” “等下你在火车上可以打个盹,我带了话梅,到时候给你压一下。”叶岚沫说这话时,背包突然想起了两声。 吱吱…… 邢园一愣,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问叶岚沫:“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叶岚沫道:“我们等下说这件事。” “大家都到齐了吧?”这次实习是新闻系的裴海教授带队。 裴教授五十出头,是江城之声栏目的客座教授,年轻时出过很多有名的报道,后来被学校返聘到W大当老师,到如今,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 班长梅茂冰清人后,叶岚沫将背包取下,示意邢园来到角落,她偷偷将拉链拉开,邢园便见小铁笼里一只小白鼠正睁着黑黢黢的眼睛瞧她。 “哇塞!好肥嫩的老鼠啊!”邢园脱口而出道。 “嘘!” 邢园声音太大,吸引了一众目光,叶岚沫赶快将背包合上,对其他同学说:“我们刚才在看动画片《猫和老鼠》。” 大家这才没有看她们。 叶岚沫放低了声音,说:“它叫月半,是不是很可爱?还有,它不是老鼠,是一只小白鼠。” “看到它,我才明白猫为什么喜欢吃老鼠。”邢园呵呵一笑,“因为看起来真是太诱人了!” 叶岚沫一个白眼翻过去,心想,邢园上辈子八成是只猫,还是只对老鼠有“特殊癖好”的小怪猫。 …… 火车穿行在山中,窗外郁郁葱葱,有云雾飘荡在半山腰,恍若仙境,这里有很多隧道,火车在隧道中穿行,就像穿过一座座迷宫一般,外面都是黑色,车厢的玻璃窗上只是倒映着彼此的影子。 邢园吃了话梅,没事做,翻开一张今天的报纸。 叶岚沫拿出包里的相机,摆弄着调整焦距。 “卧槽,真是气死我了。”邢园气鼓鼓的,她指着报纸上红色标题说:“沫沫你看,今天的头条是假.药事件,梅花K软胶囊本来是治妇科炎症的,可是很多女性服用这胶囊后,不光头晕昏迷,有的还水肿死亡,经查,这些药品全是假.药,你说气不气人?” “我记得之前还报道过婴儿中毒事件呢,那是一种注射类的假.药,结果给婴儿注射后,很多婴儿都肾衰竭,最后死亡了。”叶岚沫忿忿道,“这些人真是黑良心,也不怕赚这些黑钱折寿!我想当记者,就是想要尽自己的力量,查出事情的真相,不让这些小人得逞。” “少女好志向!”邢园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却听见前面座位上几个男生在议论。 大童说:“玉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听说,玉村旁的某座山下,镇压着一只上古的凶兽穷奇,很可怕的,而且以前村里蔓延疫病,死了好多人,所以村民传言,是这只穷奇在搞鬼,不甘心被禁锢,要村民们偿命呢。” “哪里听的谣言?你以为是雷峰塔压白娘子啊!” “啥是穷奇啊?”有人问了。 大童讲的唾沫直飞:“嘿嘿,不懂了吧,《山海经》里有记载,穷奇是中国四大凶兽之一,外貌像牛,长着刺猬的毛发,”他边说边打开手机百度,给大家看:“穷奇很有意思,看见人打架,它就要吃了正直有理的一方,听说某人忠厚老实,就要把那人的鼻子咬掉,但听说某人作恶多端呢,却会捕杀野兽馈赠于这人,可是说穷奇的存在,简直违背我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 “说话能不能小点声?”梅茂冰在前面休息,烦躁地敲了下椅子。 大童这才闭嘴,心想,多管闲事,你就等着被穷奇吃鼻子吧。 …… 从火车上下来后,他们上了村里提供的车,又转了趟船,才来到玉村。 村庄掩埋在山中,有几处炊烟,像断断续续的线,房子有点破旧,褪了色的红心砖,水泥随便那么一糊便成型了,密密麻麻地排列,村口坐着一个老妪,摇着竹扇,她的牙齿都掉光了,脸有点瘪,刻上了深深浅浅的皱纹。 她瞧着这些年轻人,以一种饱经沧桑的、深沉的眼神,却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就像一个土著人看着一群外来者。 村口竖着一个木牌,已经掉了漆,伴着点碎木屑,上书“玉湾林口村”。 作者有话要说: 《江城篇》结束,明天开始第二卷 《玉村篇》~ 感谢每位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你们的支持就是某荔前进的动力! 第27章 【1】神秘的祭坛 唐观最近总被杆君骚扰,这厮到现在还没从失恋的打击中缓解过来。 杆君:“大胸弟,我还是忘不了她,咋办?” 唐观:“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杆君:“我活到现在,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了。” 唐观:“……” 杆君:“她不喜欢我,却长了一副我喜欢的模样,真是气死我了。还记得以前高中班上合唱比赛,她是钢琴伴奏,快要上台的时候紧张的要死,就怕弹错,我说:如果你弹错,我就故意唱错,让大家都看着我。” 唐观:“?” 杆君:“我的意思是,我对她已经够好了,为什么她还要甩了我,去找别人?” 唐观的回答简洁有力:“她不是告诉过你答案吗?因为你的脑袋被驴踢了。” 杆君:“你不用再补刀了,呜呜呜,难道此生我只能和电脑结婚了吗?” 唐观:“好心提醒你一下,美国某位男子向法院申请和电脑结婚,结果被法院拒了。” 杆君:“为啥?” 唐观:“法院说,电脑还不到十五岁。” 杆君:“……” …… 这时,唐观的电话铃声响起,看屏幕上显示“叶岚沫”三个字,唐观马上就接了。 叶岚沫有些惊讶,他接电话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她问:“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吗?电话秒接,短信秒回?” 唐观说:“我才没那么闲。”他轻咳了下,问她:“一切都还好吗?” “我觉得这个村子有点不对劲,阴森森的感觉,今天村长安排我们住下了,我和邢园住一起,可是月半一到这里就叫个不停,我第一次看到它这样烦躁,都说人感受不到的东西,动物可以感受到,它那样反常,是不是说明这里真有问题啊?还是说……我多心了?” 叶岚沫叹了口气,又望向窗外,今天是满月,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在城市里看,便是阖家团圆,吉利喜庆,可是在这小乡村看呢,却隐约有孤寂之感。 “别勉强自己,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立刻联系我。”唐观沉吟了一下,道:“今天,我刚申请了一个微信号,你加下我,到时候就可以用wifi通话,也不需要打国际长途了。” “你已经到纽约了吗?”叶岚沫问他。 “刚到,在酒店住下。”唐观的声音隐约透着些疲惫,毕竟经过了十三个小时的飞行,他的感官都变得有些麻木,像被烘干机烘过一般。 “我觉得你应该睡一觉,倒下时差,感觉你最近应该会很忙,不过忙是好事,可是也不能太忙,否则身体会吃不消的。” “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了,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唐观的声音很轻。 叶岚沫说:“哎,我明天就要开始采访工作了,今天有点兴奋地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一些高深莫测的物理知识吧。” “嗯?” “这样的话,我一下子就能睡着了。” “……” “哈哈,逗你玩的,你忙去吧,晚安。”叶岚沫对着话筒,亲了一下,发出一声“啵”。 唐观的心中似涌过一阵暖流,他道:“晚安。” 他的低音炮在电话那头,像优雅的瓷片,轻轻滑过。 …… 邢园早已睡熟,还打着小呼噜,叶岚沫躺在木板床上,双手枕着脑后,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突然想起今天发生的一件事。 同学们原地解散,开始自由参观后,她走着走着就到了一片树林,树林里起了薄雾,像兑过水的牛奶,远处的雾渐渐变浓,是以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林中一处有个祭坛,看起来年代已十分久远,祭坛呈圆形,旁边长着些野草,中央隐隐有暗红色的痕迹,好像是铁锈。 她走上了祭坛,蹲下身来瞧这痕迹,只觉得祭坛虽旧,这痕迹却是新的,她伸手去触碰这痕迹,手上沾了一些湿湿的、黏黏的东西。 好像是…… 血。 这个念头一起,叶岚沫就暗觉不好。她想到了许多山精鬼怪的传说,可是她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胆子大,叶岚沫记得某次马戏团表演时,自己曾冲上前和老虎合影,当然老虎是被拴住的,可是,在当时很多大人都不敢的事,她一个少女却做到了。所以对于这种探险活动,她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特别刺激,这刺激的感觉像开水冒泡,咕噜咕噜的,就一个字,爽。 坛边立着块石头,长满了青苔,在风中孤独地站立着,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春秋。 因为刚下过雨,坛上有点湿滑,叶岚沫摸索着下了祭坛,走近石头,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古字,虽然很斑驳,可是叶岚沫还是一眼就认出上面的两个字。 “穷……奇……” 第三个字看不清了。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大童说的传言是真的?这村子真镇压着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 “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叶岚沫转身,只见村长正朝自己笑,他的普通话不标准,头上包了一块头巾,身上穿的是少数民族的服饰。 “没干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叶岚沫讪讪一笑。 “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同学们都在等你呢。”村长苍老的声音像天边飞过的黑色乌鸦。 “村长,这个祭坛好像有点问题。”她将手中的颜色给他看:“您瞧瞧,这是什么呢?” 说实话,叶岚沫不觉得是人血,应该是鸡鸭牛羊之类的。 村长慢悠悠地回答道:“村里每年都有祭祀活动,为下一年祈求平安,肯定要宰杀一些畜生,以祭天神,祈求平安,”他咳嗽了一声,“小姑娘你就别多问了,快点随我去吃饭吧。” ……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天,裴教授要求大家两两一组,确定采访对象。 叶岚沫本以为是自由组合,结果却是老师安排,她本想和邢园一起,却被分到了和梅茂冰一组。 果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路上,梅茂冰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带着叶岚沫在大街小巷来回穿梭,叶岚沫注意到,这里大多是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和十岁以下的孩童,正值壮年的人很少,这说得通,因为很多青年人为了多赚钱,都外出打工了,但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几乎没有,这就有点奇怪了。 按道理来说,七十多岁的年龄,辛苦一生,正是在家养老的年纪啊。 “你别走这么快啊,梅同学,万一迷路了怎么办?”叶岚沫气喘吁吁道,这个村子小路很多,房屋又密集,一不留神可能就走错岔路,回不到集中地了。 梅茂冰停下脚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叶同学,你放心,我是不会走错的。我肯定,这里的路,就算是闭着眼睛,我也走不错。” “嗯?” “因为,我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啊。”梅茂冰说。 镜片后,他的眼神带着些怀恋,慢慢的,又变成了之前的冷淡。 叶岚沫着实吃了一惊。 “想好了采访主题吗?”梅茂冰问她,又说:“这次的采访分数占期末的比重很大,对于这学期的奖学金,我是势在必得的,所以,我希望你别拖后腿,懂吗?” 叶岚沫无语,心想,像谁想跟你一组似的。 “我们可以从孤寡老人入手,”叶岚沫提议道:“为什么这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几乎没有呢,我看到最老的人,就是坐在村口的老奶奶了吧。也许我们的采访,可以聚焦在这类人群,找出背后的真相。” “少在这里谈真相,你看到的,也许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村口那位,是村长的母亲,她脑筋有点不清楚,老年痴呆很多年了。”梅茂冰顿了顿,说:“而其他那些过了七十岁的人,要么在家上吊,要么就自己走上祭坛,归天了,所以你看不到他们是件很正常的事,如果真看到了,说不定,就是游荡的鬼魂了。”梅茂冰的声音很低,就像低到尘埃里的灰烬,可是他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如一把黑色的钩子。 叶岚沫一怔。 所以,山林中的那个祭坛,竟然是为了这个? 梅茂冰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与不解,便说:“爱信不信,我只跟你讲一个例子,我的邻居周叔叔早年外出打工,在家有一个老父亲,他每月给老父亲寄生活费,后来老父亲不行了,临终前周叔叔来给老父亲料理后事,他只向上司请了七天假,可是老父亲总是吊着一口气,没死,周叔叔眼看自己的假期要结束了,就对他父亲说了这件事,于是当晚,他的老父亲就蹒跚地走到那个祭坛上面,自杀了。” “……” 叶岚沫失神地望着他,只觉得这一切听起来那么残忍,可是为什么他却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呢?也许是她把当下想的太美好了,所以听到这些,才打心眼里觉得受不了。 “我的建议是,咱们就采访村里的一家人,然后通过这一家人的事迹,了解村子这几十年的变迁就可以了,你觉得如何?”梅茂冰说。 见叶岚沫还在失神,他便没再多说,只是直接走近一户庭院,敲了几下门。 木门很古朴,还贴着些门神画,不过一幅画盖着一幅,倒显得不完整了。 “咚咚——” 梅茂冰又敲了几下。 “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妇人,一双三角眼,方脸,穿着朴素,皮肤有点黑,只是眼里闪着光,一看便很精明的样子,她系着一个围兜,似乎刚在洗菜,手上湿漉漉的。 她只把门拉开一个小缝。 “呦,这不是梅叔家里的孩子吗?都长这么大了?”妇人湿手擦了几下围裙,笑道:“你不是在江城上学吗?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梅茂冰说:“学校有个任务,来我们村子采访,请问,我能采访你们家吗?” “当然,快进来吧,我男人还在附近的场子上班,晚上才回来,你们先进来坐吧。”妇人将门大开,又搬了两个凳子,让他们坐在庭院里。 叶岚沫的脸色有点不好,梅茂冰从善如流地问了几个问题,叶岚沫却听到后院传来一声极细的声音。 “呜……” 声音很低,很小,叶岚沫还觉得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又传来了几声。 第28章 【2】羊圈有人 “唔……” “唔……唔……” 叶岚沫越听越不对劲,她起身,问妇人:“请问,后院怎么有奇怪的声音啊?总觉得好奇怪,不像是动物的声音吧。” 妇人眼光一闪,有点尴尬,连忙拦住叶岚沫,说:“后院有个羊圈,里面养了几只羊,总是吵吵嚷嚷的,没什么大碍,小姑娘,你别担心了,快坐下,今天难得,咱们继续聊会儿天。” “几只动物需要大惊小怪吗?”梅茂冰道。 叶岚沫将信将疑地坐下。 从妇人口中,叶岚沫得知,她姓段,夫家姓常,她男人有三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大哥早年因病过世,而其他兄弟平时要去城里打工,一年到头难回家几次,妹妹又嫁了人,搬到很远的村子,所以这栋房现在就住着妇人一家三口。妇人的孩子在村里的学校上小学五年级,要五点多才放学回家。 一切似乎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您的家里打扫的很干净呢,平时肯定非常爱干净吧。”叶岚沫环顾四周,只见庭院晾晒着玉米粒,还有一个磨,磨旁平摊着黄豆,屋顶铺了些稻草,井井有条。 “平时在家没事,就喜欢打扫卫生。”妇人配合地笑笑,“我们家在村外还有几亩地,现在刚过丰收的时候,像前两个月,那才叫忙,前脚刚在地里干活,后脚家里的娃娃就要吃饭了,每天忙里忙外,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使。” “不过,我听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老人帮忙带孩子呢,像您小孩的奶奶或者姥姥,还健在吗?”叶岚沫试探着问道。 却见妇人的脸色白了一白,只是讪讪一笑,道:“我命苦,爹妈去世的早,而我男人的父母,前几年也都去世了。” “这样啊……”叶岚沫点头。 这个村子,还真是奇怪得很呢。 梅茂冰又提了几个问题,像“你觉得这些年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啊”,“家里的收入增加了多少啊”,“小孩受教育的学费有没有减免啊”,总之就是些很官方的内容,中规中矩。 叶岚沫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妇人:“请问您知道艾琳娜一家以前住在哪吗?她是我朋友的亲戚,我朋友说好久没回来了,所以想打听下。”叶岚沫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艾……琳娜?”妇人似乎回忆了许久,最后摇头道:“抱歉,我们村从没有姓‘艾’的,小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怎么可能? 叶岚沫清楚地记得,唐观说自己的母亲就是来自这个村子的呀。 不过,“艾琳娜”很有可能是唐观母亲的化名,或者她来江城之后改了名字也不一定呢? 叶岚沫于是又问:“我记得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而且不是一般的漂亮,是让人见一眼就忘不了的那种漂亮,你们村,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妇人一敲桌子,说:“以前有一家人住村口,姓唐,她们家有个小姑娘,天天在村口玩,这小姑娘玉雪可爱,漂亮得很,村里的小男孩见了,没有一个不喜欢的,而且以前村里过年有晚会的时候,这小姑娘就上台唱歌,声音像百灵鸟似的,我们都说,如果她不生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肯定能成为大腕呢,保不准,是一个超级大明星呢。” 姓唐…… 对上了。 看来唐观是随他母亲的姓。 妇人道:“是个好姑娘,不过她叫唐玉凤,不叫艾琳娜,我虽然大事记不住,可是这些琐事,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 叶岚沫有些了然,艾琳娜果然是改过名字的。 “对了,我说的就是她,那她现在还有亲戚住这儿吗?” “没有了,村里有过瘟疫,我男人的大哥就是在那场瘟疫中去世的,这姓唐的姑娘也是命苦,父母都没能挨过来,结果病死了,这小姑娘在村口坐着哭了一天一夜,最后离开了村子,听人说,她是去大城市闯荡了,后来,我们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妇人喃喃道:“也是奇怪了,怎么都打听她的消息,记得几年前,还有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男子也来过,同样是问她的消息。” “这男人长什么样?是不是个子很高,长得很帅,让人见一眼就忘不了的那种帅?”叶岚沫觉得,八成是唐观专程来认祖归宗的。 “不,那男人眼睛锐利的很,个子不高,可是浑身散发的气势很足,我还记得那天他来的时候,村口停了一辆很气派的轿车,我们村里人眼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神气的车子呢。” “……” 不是唐观,那会是谁? 叶岚沫兀自思索到。 妇人给他们加了几盏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点,她看了眼表,慌忙起身,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要去做饭了,你们要不也留下吃顿便饭?毕竟来的都是客。” “不用了,我们班今天晚上有活动呢。”叶岚沫笑着拒绝道。 梅茂冰也和叶岚沫一起离开了。 …… 出门时,梅茂冰对她诸多抱怨。 “我们是来采访的,你问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有意思吗?” “可是采访难道不要深入了解这个村子的历史吗?梅同学,我们的思路不同。”叶岚沫心想,总之,我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吧。 *** 天渐渐黑了,村里的晚上只听见虫鸣的声音,大片大片的树叶洒下黑影,斑驳中带着死寂,集中地的空地点燃了一团篝火,桌子摆成长条形,从桌头一眼很难看到桌尾。 班上的活动很简单,班长梅茂冰先总结发言,然后大家一起做饭,吃完饭后,回寝室睡觉。 叶岚沫带上手电筒,口袋里还装上了防狼喷雾和电棒,她要去一个地方。 是的,就是今天采访的常家。 她早就觉得那个地方不对劲,后院里的声音,明明那么清晰,常识告诉她,那不像是羊发出的声音,反而是另外的动物,或者是……人。 这个念头一起,她周身就起了一层寒意。 不过叶岚沫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这姓段的妇人看起来虽然精明,却不像是恶人,应该不会做出这些可怕的事情吧。 叶岚沫直接选了一条小路,绕到屋后。 屋子的后门没有栓,“吱”的一声便推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后院,还没走几步,便闻到羊的膻味,那是一种很刺鼻的味道,就像放了很久的辣豆花,让人有点想吐。 她打着手电筒,后院很黑,没有灯,手电筒的灯光划过后院的树,又划过后院的瓦,最后定在了羊圈里。 倒是有几头小羊,还没长大,只是长了两只小角,趴在草垛边吃草,随着她手电筒的光亮,“咩”了一声。 这羊圈的栏杆有点奇怪,别的羊圈都是露出一半栏杆,而这个羊圈却一直延伸到了最上面,而且是铁做的栏杆。 “呜……” 从众多的咩声中,突然传来这一声。 苍老、凝重。 这不是羊的声音。 她的手电筒随之移动,最后定在了羊圈的某个角落。 那是个老人,很老了,比在村口见到的老婆婆还要老,她穿了一件很破的衣服,里面没有床,只有一块大木板,上面铺着一床露出棉絮的破被子,她歪在角落里,似乎奄奄一息,里面的味道极其难闻,可是老人却像已经习惯似的,只是脑袋靠着墙,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她的旁边放着一个破碗,里面装着半个窝窝头。 她被人关了多长时间呢? 无从得知。 叶岚沫心中一恸,只觉得这姓段的,会遭天谴吧,如果真有老天爷的话。 她蹲下来,心中气极,这一家的行为,应该能构成虐待罪了吧。 她拿出手机,开始打报警电话,可是信号不好,打了好几遍都拨不出去。 “老奶奶,你还好吗?”叶岚沫小声问。 老人似乎有些惊讶,她喘着气,拨开旁边的小羊,向叶岚沫爬去,她的身上很臭,全身都脏兮兮的,可是叶岚沫只是将手放在栏杆边,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叶岚沫颤颤巍巍地拿出相机,按快门。 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好残忍,像个刽子手,记录别人的苦难。 可是她是记者,记者的天职就是记录。 叶岚沫又打开手机,开始录视频。 “我好饿啊……”老人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讲话,语句很不连贯:“我媳妇动不动就……就打我,骂我,还有我的儿子,都不管我,我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我好……好冷啊。” 她的声音沙哑,很难听,像被刮花的玻璃,叶岚沫觉得她好可怜,心中对姓段的愤恨又多了一层。 “没关系,我会救你出去的,等下……等下我再打报警电话。”叶岚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今年九十三岁了,活不久了,姑娘,你别管我了,自己快走吧。” “不要,我会救你出去的。” “就算我出去,也是我儿子媳妇的拖累,我就该一条绳子吊死,吊死我得了。”老人抹了把脸,涕泗横流,她和羊生活久了,都不习惯和人相处。 “别说这种丧气话,是他们不对,是他们的错。”叶岚沫的眸子低垂,此时,她不知道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 她关了录视频功能,又拨打报警电话,可是还是没打出去。 “要是我媳妇发现了,她又会打我的。”老人混沌的眼中露出一阵惊恐,“所以你快走吧,不要再管我了,我住这里已经习惯了。” “……” 在刚入行的时候,教授曾让他们讨论过一个问题:面对危及生命的新闻现场时,记者应该坚持报道还是先救人。 记得当时同学们众说纷纭。 有人说:“没有任何一条新闻,值得用生命来换取,自己的生命也不行。” 还有人说:“新闻人,首先要是人。” 当时,教授给他们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为了唤醒公众对非洲的关注,摄影师凯文拍下了著名的新闻图片《饥饿的苏丹》。 照片中,饥饿的女童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远处一只秃鹰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似乎女童一死,秃鹰就会啃食她的尸体。 这照片1993年登报,同年便获得了新闻界的最高奖普策利奖,谁也没想到,这照片会成为这位记者的催命符。 反对者都说这自私的记者,踩在小女孩的尸体上得到了名利,舆论压垮了他,这位记者于1994年烧炭自杀,结束了生命。 可是叶岚沫觉得,记者将事件报道出来,本身是没错的。 记者只是一个人,个体的力量微乎其微,因为这张照片,更多的人能够关注非洲的战乱儿童,这才是最重要的,也许记录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态度,所以此时,叶岚沫才有勇气按下快门,哪怕这种行为在此时看来十分残忍。 这时。 叶岚沫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暗叫不好,一转头。 姓段的妇人手上握着一根粗木棒,正阴森森地盯着她。 第29章 【3】虎口脱险 月光似惨淡的幕布,将周身的昏暗涂出了冷寂,一尺高的野草在后院荒芜而疯狂地生长着,蔓延着,明明前院那般干净整洁,后院却像一个无人问津的幽牢。 “小姑娘,这么晚,你怎么偏偏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妇人的声音带着寒意,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叶岚沫,在地上投下了黑影。 叶岚沫盯着地上的黑影,脑中迅速浮现了几套行动方案。 第一套:飞快拨开妇人,逃离这里。 可是身后的老人怎么办?不免又要遭到一顿毒打? 不行,她做不到。 第二套:和妇人搏斗,反正她有电棍和防狼喷雾,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可是这未免太过冒险,而且妇人还有男人和孩子,她一对三,完全没有优势。 也不行。 于是,只能采取第三套方案了…… 叶岚沫起身,挡在羊圈前,变相地将老人护在身后。 她挂上一抹笑,说:“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我是记者,既然我已经发现了这件事,就不能不管,至于怎么个管法,你想知道吗?” 妇人眉间一挑,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她说:“呵,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这是我们的家里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你想管,可是,你管得着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虐待罪?”叶岚沫的目光比她还要冷,她说:“对待这样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老人,你也忍心?” 妇人似乎并不觉得愧疚,而是微微扬起头,说:“我一个农村人都知道物竞天择的道理,这老不死的已经九十三岁了,还活着,不是占地方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叶岚沫怒目而视,道:“老人含辛茹苦了一辈子,你们这样对待她,还是人吗?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你就不怕你的小孩也学你这套,等你老了,也把你关在什么牛圈、猪圈里面,让你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妇人手中的木棒握得更紧了,她冷冷道:“你懂什么?我们村历来都是如此,人死如灯灭,人老了还有什么用?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她又逼近了一步。 叶岚沫感受到她的敌意,为了避免此时激怒她,叶岚沫后退一步,说:“你现在拿着根木棒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把我和老人一同关起来吗?还是说,你想把我打一顿,亦或者,将我抛尸荒野?” “……” 妇人不语,一双三角眼闪了闪,她并不想杀人,可是这个小丫头太棘手,她一时倒真不知将她如何处置。 “我跟你讲,你这样是犯法的,我的同伴看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找我的,况且,你把我关着有什么用,不是浪费你的粮食么?” 叶岚沫的声音在夜色里十分清晰。 “小姑娘,走……走……”羊圈里的老人哭了起来,她抹着泪,哽咽道,“就算这次我被放出来了,以后,她又会把我关进来的。” 老人的眼睛失神地望着羊圈里的羊,她害怕地缩成一团,似乎在发抖。 “别怕,别怕。”叶岚沫偏过头安慰她,悄悄地看了眼表,离她离开集中营地,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 叶岚沫与妇人依旧在僵持着。 叶岚沫突然叹了口气,打破了这僵持。 她缓缓道:“不瞒你说,我刚才已经录了一段视频,发到了网上,现在是信息时代,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行径了,等下警察就会过来,你等着吧。” 妇人的身影僵了一下,说:“这不可能,”她咬了咬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叶岚沫将手机中的视频点开,说:“看吧。” 视频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可是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羊圈里面有个老人。 视频播放到最后,妇人的眼里突然现出一丝光。 “不,你骗人!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你怎么可能发的出去?” 叶岚沫有些心虚,是啊,不说信号问题,刚才时间太紧,她根本没有时间发视频。 “老常,老常!快过来,家里面进贼了!”妇人大声呼喊道,看来是想叫救兵,将自己的男人喊来。 姓常的男人很快就赶到了后院,他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一看便是个壮汉。 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向叶岚沫走近。 妇人说:“我砸了你的相机和手机,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她飞快地走上前来就要抢。 叶岚沫口袋里早已将防狼喷雾准备好,她咽了一口唾沫,又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 快了吧。 就在这时。 “砰——” 后院的门开了。 “她在这里!” 叶岚沫终于听到了邢园的声音。 谢天谢地,她终于来啦。 邢园带来一帮同学,大童手上拿着一个火把,后面还有一些男生。 原来叶岚沫早就和邢园约好了,并且告诉她地点,如果自己半个小时之后还没回来,就说明出了问题,邢园便带一帮人过来支援她。 她费尽心思地拖延到了现在,正好过了半个小时。 众人看到羊圈中的老人,都十分震惊,有的打电话报警,有的拦在那夫妻二人身旁,要他们交出钥匙,还有的打电话给裴教授,向他说明一切…… *** 这件事很快登上了微博热搜。 #心狠妇人关老人于羊圈# #九十三岁老太被关羊圈十年# #老太瘦骨嶙峋,谁人之过# …… 其中老太被关的视频让无数人跌落眼球,妇人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老人被送到县医院紧急救治,而夫妻二人都被警察带走。 这件事带来的社会反响很大,大家都在思考,我们到底怎样保障社会弱势群体的权利,怎样保障老人的晚年生活不被虐待,一时间风起云涌。 而此刻,叶岚沫却被裴教授狠批了一顿。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一个人半夜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叶岚沫说:“我已经和邢园说好了,要是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裴教授打断了她的话,“人要丢起命来,一秒钟就够了,真是气死我了,还半个小时?!” 裴教授有个特点,就是嗓门很大,一发脾气起来,声音的穿透力直线上升。 “整件事情,你做对的只有一部分,那就是用照相机将这件事情记录下来,仅此而已。” “可是我要是不救那个老婆婆,她不知道会被媳妇虐待成什么样子!” “你是上帝吗,还是救世主?”裴教授的声音愈发大了,震得叶岚沫脑仁疼,“错就错了,还不认。” “我并不认为我错了。”叶岚沫整理了下思绪,定定地说,“您的意思是,记者面对这些受害人就应该袖手旁观吗?可是眼睁睁地看到那么可怜的一个老婆婆被关在羊圈里而不去救她,抱歉,我做不到。” 邢园也帮着叶岚沫说话:“我也觉得沫沫没有做错,相反我还觉得她很有勇气,这件事如果换成我来做,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先将老婆婆救出来。” 裴教授一拍桌子,道:“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记者的天职就是记录,这里是一个老婆婆,可是这个世界上,说不定有千千万万的老人正在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你们遇到事情首先想救人,我理解,这是本能,可是也只能救出眼前这一人而已,如果你们将这件事记录下来,并做成报道,辐射的范围将会更广,有关部门会引起重视,更多的人会进行思考并反思自己的行为,作为记者,就应该把这些苦难记录下来,让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才是你们存在的意义。” “在最黑暗的地方发现光明,在最荒谬的时代找到真相,在最宏大的世界找到信仰,这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虽然我只是一个记者,可在这份职业之前,我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叶岚沫正色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为之坚持的信念,在这份信念之前,她绝不动摇。 *** 纽约。 车水马龙的街道边,酒吧、咖啡馆还有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其中一个咖啡馆在门外围了一圈围栏,里面有些红白条纹的大伞,伞下放了些木头桌椅,供客人享受小资情调。 林峥嵘正坐在桌边,拿一份报纸,桌上摆了杯卡布基诺。 眼前似乎有个颀长的人影,挡住了他的阳光。 林峥嵘抬头,便见唐观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说来也巧,唐观本来下楼去买报纸,却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Willian,有何指教?”林峥嵘笑笑,叫服务员过来加杯咖啡。 唐观点了杯黑咖啡,一点奶和糖都没加。 林峥嵘将糖包递给他,唐观谢绝了他的好意,只是说:“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她的事情。” “她?” 林峥嵘自然知道唐观说的是谁。 他不禁陷入了回忆。 怎么说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岚沫,戴个棒球帽,牛仔夹克,短发,口里叼个棒棒糖,酷酷的样子,像个假小子,其实和一般女孩子的温柔娴熟很搭不上边。 她属于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有些狡黠。 这就是林峥嵘对她的第一印象。 “林先生,你相信命吗?”唐观突然问他。 林峥嵘不知他为何问这个问题,狭长的眸子眨了下,说:“也许,你不该叫我林先生,而是叫我林检察官,或者简单点吧,就叫我林检,我已经从以前的公司辞职,现在在纽约度假,过几天就要回国上任了。” “……” 唐观薄唇抿了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如果林峥嵘当上检察官了,日后岂不是…… “命这种东西,你信它就有,你不信它,就没有。”林峥嵘的回答十分随意,他喝了口咖啡,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如果我不信呢?”唐观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桌面,落在了瓷杯上。 “你是在害怕些什么吗?”林峥嵘笑了下,“不妨和我说说,毕竟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了。” 唐观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这件事让他有点难以启齿。 事情发生在某天,叶岚沫和唐观在街上闲逛,这一逛就逛到了一个算命摊。 算命先生是个半瞎子,戴一副墨镜,一身半旧的道袍,手上还摇着把羽扇,桌边竖了面旗子,上书“富阳盲人”。 摊前有几个妇女在嗑瓜子闲谈。 一人说:“大师真是神啊,我媳妇多年不孕,找他一算,他就知道我媳妇的怀孕时间,嘿,结果还真是那个时候。” 另一人说:“我孙子得了肺病老不好,结果大师一算,过了几天,我孙子肺病就真好了。” 还有一人说:“总之,大师在我们这块特别有名,算卦很准,听说是研究了阴阳五行、九阴八卦,灵得很呢。” 叶岚沫觉得很新奇,就让他算一卦。 算命先生摇摇扇子,神神秘秘道:“姑娘,你要算什么呢?” 叶岚沫想了想,说:“就算我的姻缘吧。” 算命先生拿着竹筒晃,筒里倒出一枚签,签上写着:“不到黄昏梦未成。” “嗯,这就是你真命天子的姓氏。” 叶岚沫默念了下。 不到黄昏梦未成…… 好像是个字谜吧。 算命先生捋了捋胡须,说:“我只知道一件事,你的真命天子,姓林。” “此话何解呢?” “你看看,‘梦’字是由‘林’和‘夕’组成的,这个字谜的意思是还未到黄昏,梦也未成,黄昏对应一个‘夕’字,而‘梦’字去掉下半部分,不就是个‘林’字吗?” “……” “绝对是姓林。”算命先生郑重道。 “你这个神棍,休要胡说!再乱说,小心我掀了你的算命摊子。”叶岚沫道。 她望了唐观一眼,他的表情有些迷离,明明站在阳光下,可是剪影却显得有些冷清。 事后,叶岚沫找了很多神棍的报道给唐观看,安慰唐观说那人一定是个神棍,唐观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存了疑。 姓‘林’。 眼下不正有个人姓‘林’么。 会这么巧? …… 林峥嵘听完唐观的叙述后,摸了摸下巴,邪魅一笑,道:“所以你觉得,算命先生口中说的真命天子……是我?” “我不信这些东西,可是对于她的事,我却不得不上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看林峥嵘的样子,俨然是流连于万花丛中的花花公子,唐观设想,如果最后真像算命先生所说,这叫他怎么能放心? 尽管,世界上姓林的千千万,此‘林’也许非彼‘林’。 “很抱歉,Willian,你是多虑了,说实话,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林峥嵘笑笑,说:“有的人喜欢女人,有的人向往婚姻,可是恋爱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游戏,一场梦,谁愿意被这些愚蠢的东西缚住手脚呢?” “我一直都知道生命无常,万事不可强求,”唐观顿了顿,说:“所以,就算我与她终有一别,也不要辜负相遇,就算最后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我,只求我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一段美好的印记就好。” 淡淡的阳光从天上洒了下来,却因为大伞的遮挡而半明半暗,林峥嵘望着唐观,只见他的神色格外冷静,就像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林峥嵘还想说什么,却闭了嘴,只是深深地望了唐观一眼。 有些事情,还没到说出来的时候。 这算不算是命运在捣鬼?如果真有命运这种东西的话。 第30章 【4】另有隐情 在离开玉村的前一天,叶岚沫被裴教授派去为姓段的妇人做一个采访。 裴教授说:“有始有终,事情既然是你捅出来的,就应该你来收尾。” 县公安局在铁栅栏围成的空地上,中央竖了面五星红旗,深红色的建筑左右对称,显得威严而庄重,在旁边的停车场有几辆警车。 叶岚沫背着相机,穿一身紫色的冲锋衣,这是他们实习记者的统一着装。 警察将她带到刑讯室中,与里面隔着一层玻璃,屋子稍显昏暗,没有窗户,不一会儿,妇人就被警察带出来了。 她的面容似乎比以前憔悴苍老了很多,额边冒出了几缕白头发,她满带倦意地抬起头,直视叶岚沫的目光。 “小记者,又见面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叶岚沫将录音笔拿出,调试了一下,对妇人说:“我们的采访可以开始了。” “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意图?”妇人舔了下干涸的嘴唇,说:“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如你所愿,我现在已经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谁都觉得我是一个冷血的怪物吧。” 叶岚沫沉吟了一下,说:“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错受惩罚,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一些幸运的人能逃离惩戒,可是,我希望我的存在能够帮助到一些处在弱势的人,我并不想看你的笑话,只是来对你做一个采访。” “有什么可说的呢?”妇人歪着头,说:“一切不都明摆着吗?你可以沉浸在你所谓的虚幻的正义中,那么很好,你就这样想吧。” 虚幻的正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岚沫眉头一皱,道,“正义就是正义,真相就是真相,容不得你来狡辩。” “呵,正义?你这个年纪,真懂什么叫正义么?”妇人的笑有些凄厉,她吸了下鼻子,说:“小记者,你知道吗?我曾经有四个孩子呢。” “四个?”叶岚沫回忆了一下,可是在她的家中,不是只有一个小男孩吗,怎么凭空多了三个孩子,如果真有四哥的话,其他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是啊,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妇人的手指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她低下头,说:“我的婆婆思想很老派,还很顽固,我刚嫁到他们家的时候,还不到三个月,她就问我,什么时候能跟他们家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妇人喃喃道:“五个月后,我怀孕了,婆婆很高兴,给我炖鸡汤,买补品,好得不得了,这是我在常家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了,直到……我生了个女孩。” 妇人将一只手抬了起来,额头抵在手上,说:“之后,婆婆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就连对我的女儿也很不好,我出月子才两个月,她就问我什么时候生二胎。” “……” “后来,我终于又怀孕了,可就在我生产的前几天,我的大女儿因为没人照看,寒冬腊月里,自己跑到湖边去玩,结果栽到了水里,也不知道是被淹死还是被冻死的,她才一岁啊,一岁的孩子,就这样没命了。” 她的话像重重的雨点,打在了叶岚沫的心里,叶岚沫动了动嘴唇,继续听她讲。 “我受不了打击,小产了,又是个女儿,这孩子命苦,刚生出来就断了气,当时我的身体很虚弱,不光遭受丧女之痛,还要忍受婆婆天天的谩骂,她说我是赔钱货,说我生不出儿子,说他们家倒了八辈子霉,娶了我这么个丧门星……” 妇人的眼里隐约有血丝,红通通的,就连声音也越来越激动,回响在空空的刑讯室里。 “那段时间,我每次闭上眼睛,脑海里都回荡着我大女儿死的样子,我不止一次地梦到她对我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妈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她将脑袋埋在手臂里,眼睛里噙着眼泪,却没有落下。 “那第三个孩子呢?” 叶岚沫不知道,妇人竟会有这样一段悲惨的过往。 “第三个?”妇人的眼中由悲凉转化为怒火,她的声音在发抖。 “第三个孩子,也是个女儿,还没出生一个月,就死了。” “死了?” “是啊,我做农活回来,就发现她躺在摇篮里,一动不动,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勒痕,一看就是被人掐死的。” “你怀疑……是你婆婆掐死的?”叶岚沫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了她,谁还会有这么狠毒的心肠呢?”妇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有一次,我亲耳听到她对着一尊观音菩萨祷告,她说她掐死了我的小女儿,希望菩萨能看在她一片赤诚的份上,让我为他们家生个儿子,希望用我三个女儿的命,来换一个男孩的命……”妇人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留下两行清泪,她的一张脸皱巴巴的,像风干的橘子皮。 “你就没想过报警吗?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老太太已经犯了杀人罪。” “报警?我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杀的呢?” “……” 妇人擦干了眼泪,说:“我将小女儿埋在后院的树下,从那天起我就发誓,等我婆婆老了,我会报复她,我会把她关在后院一辈子,给我的小女儿赎罪。每次我看到她,就会想起我死去的三个女儿!”她抬头,说:“小记者,你不是最喜欢真相吗?这样的真相,和你预想的一样吗?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冷血的怪物,而我婆婆是个可怜无助的老人,可是真相却是,冷血的怪物明明就是她!” 叶岚沫曾听人说过,新闻报道要想完全的真实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记者能将全部的真相囊括在一个滴水不漏的故事里,报道只能永远接近于真实,而非真相本身。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还记得她曾看过一篇叫《竹林中》的小说。 武士夫妇在竹林中被一个强盗所劫,强盗当着武士的面奸污了他的妻子,最后的结局是,武士死在了竹林中。对于这个结果,强盗、妻子和武士的灵魂有三种不同说法。强盗说,完事后,武士的妻子爱上了他并挑逗他和武士决斗,最后强盗自己杀了武士;妻子说,失身后,武士对她的态度很蔑视,于是绝望之下,她杀了丈夫;而武士的灵魂却说,妻子要求强盗杀了自己,强盗不干,跑了,自己觉得万念俱灰,从而自杀。 每个人都从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诉说,趋利避害。 对于这件事也是一样,老太太的说辞是媳妇和儿子总是打她、骂她,却忽略了原因,而媳妇的说法是老太太欠她女儿的性命,要她偿还,却忽略了结果,也许,从老太太儿子的口中,又是另一个版本吧…… 其实,这都是真相,五花八门的真相,只是他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 妇人说:“别人都传言,我们村的某座山下镇压着一只上古的凶兽穷奇,可是人心这种东西,明明就比穷奇要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不是人心可怕,”叶岚沫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妇人的眼睛,说:“老人以前的所作所为固然是错了,可是你也不应该将她关在羊圈里那么多年,你这样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冷血?如果我是你的话,在最初受不了在这个家过日子的时候,大可以离婚,如果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应该向外寻求帮助,而不是用自己的手段,以怨报怨,弄到最后,变成现在这样无法收拾的残局。” 妇人一怔,深深地垂下了脑袋,像一朵蔫了吧唧的向日葵。 她似乎已经失去全部力气,只是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 出了警局大门,叶岚沫的脑袋突然晕晕沉沉的,看东西都有点花。她扶着一根柱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叶岚沫回集中营地的时候,将月半的笼子放在桌下,收拾了一下便睡了,临睡之前,她让邢园明天早上叫她,因为明天就是她们离开玉村的日子。 邢园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不知过了多久,叶岚沫好像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怎么都醒不过来。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的,自己还在集中营地的寝室里。 叶岚沫抬头一望。 邢园已经不见了,寝室里也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而自己……却在笼子里?! 吱吱吱—— 她想说话,却是传来小白鼠的叫声。 糟糕,自己又和月半交换了灵魂! 营地的同学一大早就走了,竟然将她忘在了这个地方! *** 邢园一早就叫叶岚沫起床,可是叶岚沫一睁眼,却像神志不清似的,她赶忙叫几个同学过来看看,裴教授还以为她去采访受了刺激,于是赶忙将她带走了。 邢园怎么也没想到,叶岚沫的状态会这样差。 不光连人都不认得,还咬她。 她觉得叶岚沫一定是中了邪,要不就是被凶兽附体了,否则怎么会如此的失常? …… 唐观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 本想坐第一班飞机回来,与叶岚沫见面,可是却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听完辅导员的叙述,唐观暗觉不好,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她将自己的小白鼠带回来了么?” “什么小白鼠?”辅导员有些不明所以,“你还是不是她男朋友啊,人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管什么小白鼠?!” …… 叶岚沫好不容易才挣脱出了笼子,在村里乱晃。 怎么又变成小白鼠了呢,真是太倒霉了吧。 穿过狭长的街道、磨坊、小卖部、穿过一户户农家,叶岚沫觉得,自己要先找一个藏身之处,保存体力。 左弯右绕,不知怎么,便来到了第一天来过的那个祭坛。 那个在树林中央的,神秘的,沾染血迹的祭坛……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还在展开~ 第31章 【5】地下工厂 她趴在祭坛的石头边打瞌睡,突然听到两个孩子踏歌而来的声音。 那是一首奇怪的儿歌,曲调优美,可是总觉得阴森可怖,像深山中的幽灵,飘荡在你身边。 “一个两个三个小朋友四个五个六个小朋友七个八个可爱小朋友一起手拉手玩雪球一起手拉手玩雪球……” …… 奇怪的是,歌声是从树林深处传来的,而非来自村庄那边,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了上来——这树林的深处,莫非还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 在人们的想象中,世外桃源是存在的,晋人陶渊明曾做了一篇《桃花源记》,脍炙人口,描绘的是一村人为了躲避秦时的战乱,而隐居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自给自足,叶岚沫一直对这些古时候的奇事兴趣颇深,曾经也上过一些此类的选修课。 两个孩子越来越近,仔细看是一男一女,他们骑在一头灰色的毛驴身上,这驴子打着响鼻,样子凶凶的,还有点丑陋,可是在小男孩的座下,却显得十分服帖。 天气渐凉,男孩却只穿短袖,戴一顶虎皮小帽,手上握着把小木刀,女孩还在换牙齿,刚掉了门牙,说话漏风,扎两只羊角辫。 他们下了驴,一跃坐在石头上,两只小脚悬空,一蹬一蹬的,似乎准备先休息下,过一会儿再赶路。 叶岚沫赶忙屏住呼吸,生怕他们发现自己,好巧不巧,他们坐的正是叶岚沫隐蔽的那块石头,要是他们发现她后打一顿还好,直接踩死就真见鬼了。 她还想留着条命回去见糖罐子呢,怎么能现在就见阎王呢! 一想到这,叶岚沫将头埋得更深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眼前就见两双脚晃呀晃,掀起了一地的灰尘。 叶岚沫被这灰尘弄得想打喷嚏,可是她到底忍住了,脸憋得通红。 “小虎,我们今天去村里采购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二丫你真笨,爸爸都写在清单上了,从出来都现在,你都问了不止一遍了,我敢打赌,要是你老了,保准得老年痴呆。” “你诅咒谁呢?”女孩说话本就漏风,一激动,差点喷了男孩一脸唾沫,她说:“也不瞧瞧你头上的这顶帽子,戴了多少年,早就长虱子了吧。” “呵呵呵,我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你计较!”男孩小脚一摇,正好踢到了叶岚沫的脑袋上。 好痛啊! 叶岚沫捂着脑袋,又只能忍着不叫出声。 “咦,石头下面好像有个东西。”小虎对二丫说。 “什么东西?你出现幻觉了吧。”二丫不以为然道。 “真的有个东西,我能感觉到,不信,我再踢踢。”小虎的脚在石头下来回移动,叶岚沫眼疾手快,赶忙躲避,可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频率又高,叶岚沫被他踢中了好几次,最后不争气地“吱”一下,叫出声来。 “听到了吗?”小虎惊奇道。 “好像……还真有东西在叫!”这下就连二丫也听见了。 他们跳下石头,又蹲了下来,最后趴在地上,朝石缝里望去,便见一只小白鼠半条身子埋在缝里,两只小爪子摇啊摇,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定住了。 刹那间,叶岚沫看到两张稚气未脱的脸正盯着自己,差点被吓了一跳。 糟糕,千逃万躲,还是被发现了! “吱吱。”我是人。 “吱吱吱。”我是好人。 “吱吱吱吱。”好汉饶命啊。 叶岚沫刚说出这三句话,就发现自己现在说出的是“鼠语”,他们肯定听不懂,她认命地趴在地上,放弃了挣扎。 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一倒起霉来,连喝凉水都能塞牙缝。 “什么?你说你是人!”小男孩眼睛珠子都瞪出来了。 “……” 叶岚沫直起身子,燃起了一丝希望,心想,这男孩竟然能听懂她说话? 好神奇啊。 “我和我家小白鼠交换了灵魂,现在被困在了这里,小朋友,你能不能放过我?”叶岚沫尝试着向小虎解释原委。 小虎愈发惊奇了,问:“你说的是真的?” 叶岚沫点头如捣蒜。 二丫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盯着小虎,道:“你是疯了吗?怎么跟一只小白鼠还对上话了?” 小虎说:“我能听懂它说话,你快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二丫翻了个白眼,手上还是掐了他一下。 小虎疼的一哆嗦,捂着手臂道:“是真的呢,好有意思啊!” 他把叶岚沫从石缝里拉出来,递给二丫,要二丫捉住她,又捡起些竹子,拿小木刀三五下一刮便做了个小竹笼子,将叶岚沫塞进去。 “喂喂喂,你这个小屁孩,怎么把我关起来了?”叶岚沫隔着笼子说。 “谁知道你是不是人?我倒觉得,你是妖怪!”他调皮地朝叶岚沫做了个鬼脸,道:“要不这样,你先陪我玩几天,等我玩腻了,再放了你也不迟啊。” 蛤? 这怎么可以! 她是人,又不是玩具,即使现在变成了小白鼠,也不是给他玩的啊。 叶岚沫想了个鬼点子,故意吓他,说:“其实,我真是妖怪,每到晚上我就会变身成一只穷奇,小屁孩你听着,要是你不把我放出来,晚上等我现出原形,第一个就咬死你!” “穷奇?”小虎眼睛眨了眨,“我还只在大人的口中听过这个传说呢,从来就没有见过真正的穷奇好想看一下啊,而且你这么一说,出于正义,我倒更要把你抓起来了,否则你不就祸乱人间了?” “……” 叶岚沫无语,他还当自己是蜘蛛侠拯救世界啊,这小屁孩怎么油盐不进呢。 “看你长得这么胖,肉嘟嘟的,要不我就叫你肥仔吧?以后你就和阿黑一样,都做是我的小弟,跟着本大哥混,有肉吃!”小虎弹了一下笼子,洋洋得意道。 “……”叶岚沫无语,在好奇心地驱使下,她弱弱地问道:“阿黑是谁?” 小虎一指正在吃草的丑驴,说:“阿黑啊,不就是我的那头驴吗?” 叶岚沫:“……” 卧槽,真是奇耻大辱! 她堂堂一个混世小魔王竟然和驴相提并论。 苍了天了! *** 小虎和二丫先去玉村里买了些东西,大多都是食物和水果,还有几套皮袄和靴子,采购完毕后,便骑着驴按原路返回。 凉风吹得耳边凉飕飕的,装叶岚沫的笼子被挂在驴的背上,也不知随他们向林子深处走了多久。 叶岚沫在笼子里有种颠沛流离的感觉,这两个小屁孩到底要去哪里啊? “喂,小屁孩,你们是干什么的?”叶岚沫索性也是无聊,就和他闲谈起来。 小虎将笼子提起来,说:“我们是做药的,平时就生活在树林深处。” “做药?你们家是医生吗?” “医生也谈不上,就是在树林深处有一个工厂,专门接外面的订单,什么药都做,我老爹经常说,我们的药又好又便宜,还比市面上的价格低几倍呢。” 有这等好事? “小屁孩,你是不是在骗人?你说的工厂就是个小作坊吧,现在国家制药都有规范的工厂,哪还会给你们接订单呢?” “不信就不信,等我回去给你看我爸的工厂,保准吓死你!”小虎朝她翻了个白眼。 嘿,这小屁孩是不是找打? 翻过一座山头,叶岚沫被他们带到了一座山洞前。 小虎将阿黑系在洞前的树边,牵着二丫,便进去了。 这山洞看起来十分普通,只是格局比其他洞穴宏大一些,里面却弯弯绕绕,黑乎乎的。小虎打着手电筒,似乎已经对这座山洞轻车熟路,二丫拉着他的衣服,紧紧跟在后面。 叶岚沫只觉得一阵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青苔的湿气,耳边似乎有水珠打到钟乳石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过十分钟,便又来到了一个洞口,洞口有一扇铁门,小虎从上衣口袋掏出钥匙,将铁门打开,“吱呀”一声,门开了。 叶岚沫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弄得眼睛一疼,她一个激灵闭上眼,又缓缓地睁开。 这里是一座地下的工厂,各种机器正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十几个工人正在劳动,他们没有穿工作服,有的还在机器旁抽烟,随意地吐着烟圈,风一吹,碎烟沫便飘到了药上,还有的拿着铁饭盒吃午饭,津津有味的样子。 工厂里各种气味混杂着,各种声音也混杂着,有腌菜和腌肉的气味,还有烟味,工人们说说笑笑,似乎十分惬意。 叶岚沫记起小虎说的是,他们开了一个制药厂。 如此说来,这药厂肯定是个地下黑作坊,卫生条件不过关不说,连机器都生了锈,像风烛残年的老妪,下一刻就要倒地了。 她突然想起在来玉村的火车上,邢园正看报纸,她曾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假’药案,可是却找不到做假’药的工厂。 难道…… 就是这里吗? 竟被她误打误撞地找到了! 说实话,这工厂地点如此隐蔽,不熟悉路的人想要找到简直是天方夜谭。寻常人到玉村都是极限了,又怎么会往林子的深处来呢?就算真来了树林深处,也不一定能找到这工厂,因为树林中洞穴极多,树木又茂盛,不迷路就万事大吉了吧。 既然找到了这里,就要对外界报信。 可是她现在不光是小白鼠之身,还被人困在竹笼子里。 那么,她该如何是好呢? 第32章 【6】往事如烟 飞机在一万公尺的天空上飞行。 唐观晚饭吃的很少,将眼罩戴上准备睡觉,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将飞机的舷窗打开,窗外一片混沌,还未天亮,天边仿佛镶着深橘与淡橘渐变的边,往下望不知是深渊亦或是大海,在天边与地面交界的远方,隐约有大块白色的小岛。 他觉得眼皮有点沉,像灌了铅一般,可是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很困,明明想入睡,心底的某一处挂念却又让他失眠。 人在睡不着时,就喜欢思绪乱飞。 一会儿,唐观想起小时候孤儿院院长为他织的毛衣,是粉色的,唐观觉得那是女孩子穿的,很不好看,就趁院长织衣服的时候偷偷将毛线剪短,被院长发现了一顿好打,他边被打还边说:“哼,院长你偏心,把给女孩子织剩的毛线给我织!”“想穿就穿,不穿滚蛋!”院长也是个暴脾气,她说:“臭小孩,鬼才会再给你织毛衣!” 一个月后,义工将一件咖啡色的毛衣递给他,说:“院长说这是从垃圾堆捡来的,反正也没人穿,就给你了。” 唐观“切”了一声,哪家会这么脑残,将这件崭新的毛衣丢到垃圾桶呢,八成是某人刀子嘴豆腐心,又不好意思承认吧。 …… 但是现在,却再也没有人会为他织毛衣了。 一会儿,又想起母亲将他抛弃的场景。 那时,母亲的生活压力很大,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她一人打了几份工,经常凌晨两、三点才回家,第二天五点半钟又起床,给别人家送牛奶。 母亲很累,唐观是知道的。 可是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完全体会不到母亲的艰辛,也看不到母亲眼里的辛酸。他的妈妈明明是那么漂亮耀眼的一个女人,那段时间却从没有精力打扮自己,一双纤纤玉手都磨出了疹子。 他有时候和其他的孩子打架,动静很大,别人的家长找上门来,要他赔礼道歉,可是唐观就不,而母亲那么骄傲的人,却总是低三下四地为他收拾残局。 直到有天,她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了。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母亲特地请了一天假,带他去动物园、游乐场玩了个遍,唐观小时候很喜欢吃甜食,妈妈怕他长蛀牙,总是不让他多吃,可是这天,妈妈却给他买了一大罐糖果,还有巧克力蛋糕、奶酪馅饼,应有尽有。 唐观抱着一大盒甜点,心里乐开了花。 母亲带着他来到一处巴士转运站,说自己想去下洗手间,让另一个陌生的妇女帮忙看管一下孩子,那时的唐观没有发现异样,他拉了下母亲的手,说:“妈妈,我还想吃冰淇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冰淇淋摊,色彩缤纷,就像一个梦幻的王国,母亲给他买了一个最大号的甜筒,里面加了很多料,五彩斑斓的,唐观边舔冰淇淋,边在车站等她,笑道:“妈妈,我等你回来。” 妈妈点了下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陌生妇女觉得不对劲,问他:“你妈妈哪去了?”唐观早已吃完了甜筒,说:“我妈不是去上厕所了么?”,妇女去洗手间找了一圈,可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唐观这才慌了,妇女也失了神,赶紧打报警电话…… 后来,被送到孤儿院后,唐观将妈妈买的甜品全都攒起来,一天只吃一颗糖,他总有一种感觉,妈妈是跟他开玩笑的,说不定是和他捉迷藏,等他吃完了她买的所有东西,她就会回来的。 可是,等他全部吃完之后,妈妈也没有回来。 从那之后,唐观像得了一种病,一闻到甜品的味道就想吐,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泛起恶心……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碰甜品了,直到,遇见了她。 …… 十三个小时后,唐观终于回到了江城机场,孙助理过来接机,上车后,孙助理说叶小姐又被送进了八望里精神病院,怎么办? 唐观沉吟了一下,说:“去八望里。” 孙助理说:“唐总,您的脸色不好,该不是身体不舒服吧?” 唐观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他只觉得脚底软绵绵的,连身体似乎都不受控制了,强撑着精神,唐观来到了叶岚沫所在的病房前,他的手指触碰到门上的玻璃,只见她的身体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上,唐观要医生赶忙给她松绑,医生却说:“叶小姐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唐总,我的建议是要她在医院接受一段时间治疗。” 唐观还想说什么,可是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三十八度七,都快烧到三十九度了。” “医生,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哥哥!” 唐观仿佛陷入一片浓重的黑暗中,连睁开眼睛都没有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带着些久违的暖意。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只看见窗边摆着的小雏菊,正静静地吐露芬芳。 叶恒惜的眼睛蓦地瞪大,惊喜道:“醒了,终于醒了!快叫医生,快!” 孙助理连忙去请医生。 医生戴着蓝底口罩,一袭白大褂,满身消毒水的气味,出现在唐观面前。 “幸亏发现的及时,要是不住院再拖下去,可能会演变成急性肺炎,到时候就不是打针吃药这么简单了。” “谢谢医生!” 叶恒惜赶忙坐到唐观身边,握住他的手说:“哥哥,你怎么出了个差,竟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真是吓死我了。” 唐观将手从她的手里挪了出来,问孙助理:“现在几点了?” “现在是早上八点。”孙助理回答。 什么? 他竟然已经昏迷了一夜。 唐观坐起来,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可是手上的吊针却束缚了他的活动,唐观一皱眉,便要拔吊针。 “哥哥,你疯了!”叶恒惜拦住了他,说:“现在不好好养病,你要去哪里?医生都说了,你虽然已经退烧,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我没事了。”唐观说,清淡的声音像窗外飘进来的风。 “怎么会没事?”叶恒惜拦着不让他动,说:“你是在担心叶岚沫吗?放心,我已经要八望里的主治医生给她最好的照顾,最好的医疗条件,她现在很好,哥哥你不必担心。” 唐观望了孙助理一眼,孙助理点点头,承认了叶恒惜的说法。 “我现在还有一件急事要处理。”唐观转头,对医生说:“我的情况可以马上出院了吗?” 医生叹息了一声,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以免复发。” “那就出院。” 唐观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他又对孙助理说:“帮我订去玉弯林口村的火车票。” 孙助理:“何时出发呢?” “立刻,马上。” *** 昏暗的工厂里,连空气都不流通。 叶岚沫在笼子里,只是听着生锈的机器不停运转的声音。 “喂,小屁孩,你们这里都不休息的吗?”叶岚沫问小虎。 “你懂什么?爸爸的工厂采取轮班制,一天内前十二个小时是一批人,后十二个小时又是另一批人,接到活就日夜不停班了。” 叶岚沫打了个哈欠,问:“那你爸爸呢?” 小虎扣了扣后脑勺,说:“我爸还有事,哪像你我这么闲?” 叶岚沫心想,呵呵,我不闲好吗?要不是你现在把我关着,我还要回去交期末作业呢。 叶岚沫想了下,说:“你们这里做假’药,利润是不是很可观?可是害了那么多人,难道他们心里就没有愧疚吗?” “臭老鼠,臭老鼠!”小虎拿跟牙签戳她屁股,叶岚沫连忙躲,这小屁孩怎么这么暴躁呢? “我们才不是做假’药,我爸爸说了,我们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药了,卖到市面上,可以救很多人呢。”小虎道:“我爸爸经常说,现在市面上药这么贵,我们的药可以让更多的人得到救治,所以我们是在做善事呢。” “呵。”叶岚沫发出了一声冷哼。 “你‘呵’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小虎怒了。 “那如果我说了,你可不能再拿牙签戳我了,无论我说什么。” “说吧。” “你得发个誓,否则我可不信。” “发什么誓?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你就发誓,要是我小虎再拿牙签戳小白鼠屁股,我也变成一只小白鼠,然后让山里的野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小虎揉了揉眼睛,说:“好吧,依你。” 见他发了誓,叶岚沫清了清嗓子,问他:“第一,若你们是正规工厂,为何要在深山老林里做工?岂不是掩人耳目。” “……” 小虎急中生智道:“这是为了降低成本。” 叶岚沫又说:“第二,你说你们药的价格比市面上低很多,可是一分钱一分货,商家又不是傻子,卖到消费者手中,价格肯定是统一的,其中的巨额利润,岂不是被中间商全部吞了?” 小虎:“……” 叶岚沫继续说:“第三,你说你们是在做善事,治病救人,可是为何报纸上报道却是假’药害人,很多无辜的人都因为这药病情加重,甚至命丧黄泉呢?” 小虎:“……” 见小虎沉默了,叶岚沫说:“小屁孩,你想想也知道,这家工厂做的是黑良心的事,害人不浅啊,你为他们辩护,岂不是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小虎使劲地摇头,声音陡然变大,道:“别说了,我爸爸是不会骗我的!” 第33章 【7】绝命倒数 “我爸爸是村里有名的孝子,村里其他人对于年迈的父母都百般推诿,甚至恶言相向,可是我爸爸却不,他很温和,待人处事都叫人心悦诚服,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爸爸第一个想起就是给奶奶送去,村里人都说奶奶有福气,养了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 叶岚沫心想,小虎到底还是小孩,难道一个人在某一方面十分突出,就能说他是个完美的人吗?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其性格的多面性与复杂性。比如一个人善良温和,可能在另一方面,他却很懦弱,一个人霸道蛮横,可是对兄弟,他又可能很仗义,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如果光凭孝顺就将某人定义为好人,说服力实在是有限。可是叶岚沫知道,小虎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应该还在上小学,叶岚沫在他这个年纪,还不知道在哪里堆泥娃娃玩呢,和一个年纪这般大的孩子说这种事情到底是残酷的,即使说了,他能理解,也是不现实的。 工厂的铁门外似乎有钥匙旋转的声音,因为这门已经十分老旧,所以连打开都有些不易,依据这铁门的年龄,不难推测出工厂的存在时间也已经很长,那么这座工厂到底做过多少假’药,害过多少条人命呢?现在还不得而知。 叶岚沫只觉得这工厂就像一个罪恶的源头,数以万计的假’药流入市场,就像罪恶的水流涌入人间,真是害人不浅。 往那个方向一看,铁门被缓缓地打开了,一个穿亚麻色上衣,戴头巾,脸上有些皱纹的男人进来了,叶岚沫定睛一看,竟然是村长! 玉弯林口村的村长。 也是叶岚沫第一次在祭坛那里见到的男人。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小虎口中的“爸爸”会是他。 不过叶岚沫转念一想,玉村的老人本就很少,甚至可以说是稀有,而村长的母亲老到牙齿都掉光了,神智还有些不清楚,却能悠闲地坐在村口晒太阳,而且穿着打扮也很整洁,就说明村长真的对他的母亲很好,从而也印证了小虎的说法。 “爸爸!”小虎见到来人,赶忙奔向了他,像归巢的雏鹰。 “乖儿子。”村长慈爱地抚摸小虎的头,“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 “爸爸!”小虎有些哽咽,将小脸埋在父亲的衣服里,竟然抽泣起来。 村长拍拍他的肩,抹了一把他的眼泪,道:“都是小男子汉了,哭什么哭,你看二丫就不哭,二丫还是妹妹呢,不是要笑你?” 二丫两只小短腿蹦跶,也来到了村长身边,说:“小虎今天太奇怪了,我在写作业,就听见他一直在和一只小白鼠讲话,也不知在讲什么,只是情绪越来越激动,大伯,我们要不要带小虎去看医生啊?” 二丫是村长妹妹的女儿,也是小虎的堂妹,只是村长的妹妹与丈夫去城里打工,所以二丫就寄居在村长家里。 “乖儿子,怎么了?”村长问他,“那只小白鼠在哪呢?” 见小虎还在哭,二丫代替他回答,指了下叶岚沫,说:“在那里呢!” 叶岚沫一哆嗦,只见村长的目光满是打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竟然是这只小白鼠!我记得这小白鼠好像是之前某个女学生的,只是那女学生在离开玉村的前一天竟然神志不清了,还被他们老师和同学送到了医院治疗,难道也是这小白鼠搞得鬼?” “我们在祭坛发现了这只小白鼠,小虎看它长得可爱,非要做个笼子把它带回来,大伯,你说这小白鼠是不是邪灵作祟?每次它的主人都要倒霉啊!”二丫拉拉村长的袖子,道。 叶岚沫:“……” 不得不佩服,这小女孩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村长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叶岚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现在她不光是一只小白鼠,还被人关在笼子里,岂不是小命完全握在别人手中,有种插翅难飞的感觉? 果不其然。 村长叫了几个员工,吩咐他们:“拿一个大盆过来,再烧一壶开水。”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村长接下来便说:“这只小白鼠留着也是害人,等下我就烫死它,为民除害。” 村长的话让叶岚沫想起满清十大酷刑。 天呐,不带这样折磨人的啊! *** 玉村地理位置偏幽,只有一班火车能到达玉村车站。 唐观正在火车上,却听杆君打电话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些不安,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杆君的大嗓门。 “大胸弟,最近过的咋样?要不你今天来学校,我们来一场足球赛?” 自从那次演讲过后,杆君也知道了唐观是盛天少董这件事,不过他倒没太惊讶,仍旧不卑不亢的,杆君是个简单的人,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他交的是唐观这个兄弟,那他就看中这个人本身的特质而已,无论他是天上的星星,还是人间的野草,他都是他,所以对杆君来说,唐观身份的改变并没有区别。 “我在去玉村的火车上,我的……小白鼠丢了。”唐观模模糊糊地说。 “小白鼠?”杆君疑惑道:“我听说大姐最近好像健康状况不太好,你还有心思去找一只小白鼠吗?” “她现在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医生跟我说情况还比较稳定,只是这小白鼠是她非常珍惜的宠物,要是她出院了,没看到这小白鼠应该会很伤心吧。” “大胸弟,你对大姐真是一片真心啊。”杆君到现在还叫叶岚沫叫“大姐”,也许是习惯使然,已经改不了口了。 唐观道:“只是我之前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如果宠物走丢了,应该怎么找回来呢?” “这件事你早就该问我啊!”杆君的声音十分自信,道:“我以前在老家养了五条小狗,八只小猫,还有五条金鱼,我们家都可以开个动物园了呢。有次我妈最珍爱的小猫走丢了,这小猫是一只波斯猫,特别贵,也特别好看,我妈差点哭死了,简直比我这个儿子丢了还伤心,她不停地念叨:是不是哪家不长眼的看我们家小花长得好看,故意把小花抱走的啊?差点把我耳朵都吵聋了。” 唐观问:“后来是怎么找到的?” 杆君道:“后来啊,我先是在附近的街道找了一圈,但是没找到,又发动亲戚朋友帮我寻找,还是没找到,只得在网上发帖子,在附近张贴启示,到最后,还是去请求小区保安给我们查看监控,才找到的。” 又落在了查监控这条路上。 只是唐观不知道,玉村位置偏僻,只是一个小乡村,会不会安了监控,若是没有监控,那这条路便走不通了。 和杆君讲完电话后,唐观看向窗外的景色。 火车越往里走,森林也越发茂密,偶尔见到远处几家农户,飘着袅袅的炊烟,门前有小羊吃草。山脉高耸而巍峨,只是树木极多,在森林中行走,甚至抬头望不见天。况且玉村群山环绕,在这茫茫的深山中,何处藏不了一只小白鼠呢?如果他真的到达了,面对那么多的丛林,又去何处寻找呢? 不过唐观一向是个沉着冷静的人,在没有尝试过之前,他绝不会轻易认输。 *** 此时,地下工厂。 柴火噼啪作响,水壶中的水渐渐加热冒着蒸气,不一会儿便会沸腾。 叶岚沫甚至听到了死神在她耳边呢喃的声音。 “爸爸,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小虎止住了哭泣,突然说。 村长道:“什么问题?” 小虎道:“爸爸,能不能诚实的告诉我,你开的这家工厂,真的是做假’药的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村长似乎十分惊讶,他的眸子划过一丝疑虑,“儿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老爸,回答我。”小虎的眼睛直视父亲,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这目光却带着些大人一般的冷静。 村长叹了口气,只是侧过头对二丫说:“乖,你先去做作业,我和你哥哥有些事情要说。” “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呢?”二丫眨着大大的眼睛,似乎并不想离场。 “一些私事。”村长似乎十分坚持,“等你做完作业,我再和你说,好不好?” 虽然这只是个借口,二丫还是将信将疑地离开了,妈妈在去城里打工之前告诉过她,要听二伯的话,做一个乖孩子。 见二丫走远了,村长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说:“一个人要活着,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对吧?如果连生存都不能保障了,又怎么能考虑其他人的生死呢?” 叶岚沫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村长明明话里有话,难道他已经变相承认了制造假’药的恶行吗? “老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时候要生存下来,就必须做一些不得已的选择,这些选择可能会伤害别人,可是如果我们不做这些选择,就不能活,那么我们的亲人、爱人,也会受到牵连,就比如说你、你奶奶,还有你的堂妹二丫,为了你们,其他人的生死爸爸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他的话,怎么像是受人威胁? 叶岚沫还想继续听下去,却见村长瞄了眼水壶,道:“开水已经烧好了呢。” 她咽了口唾沫,只见村长将滚烫的水倒在盆中,又往她的方向走来…… 第34章 【8】幕后大老板 村长面无表情地提起她的笼子,叶岚沫余光似乎看到下面的开水正在冒泡。 随着她离开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一颗心也越悬越高。 糟糕! 她的尾巴都碰到开水了。 好疼啊! 就在叶岚沫离水面不到两厘米的距离时,小虎一把从村长手中夺过笼子,抱在怀里,说:“老爸,住手!我不许你伤害肥仔!” 村长以一种惊讶地目光看着他,似乎在说:不就是只老鼠吗?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这只小白鼠是我的朋友,肥仔它是无辜的。”小虎将竹笼放在身后,道:“爸爸,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完全没有回答我,报纸上的假’药事件,是不是和你的工厂有关?” 他仍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臭小子,难道有关,你就不认我这个爸爸了么?”村长欲从小虎怀中将笼子抢过去,小虎却抱得愈发紧了,他大声说:“肥仔说得对,做人要讲良心,我虽然是小孩子,可我不能和你们同流合污,不能让你们继续去害人!” 村长皱了下眉,随即声音抬高道:“好,就你讲良心,实话跟你说吧,你之所以长这么大,就是爸爸卖这些假’药挣的钱,不做假’药,你吃什么,穿什么?难道去喝西北风吗?” “难道就没有别的工作可以做了吗?非要害人!”小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道:“我一个小学生都知道,做假’药是不对的,条条大路通罗马,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爸爸为什么非要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难道你的良心不痛吗?” “小孩子懂什么?这是最快也是最轻松的赚钱方式,要是我和那些农民一样,躬着屁股种一辈子地,也没有这一比买卖赚得多!”村长一拳捶在桌子上,生气道:“况且不做假’药,大老板会怎么对待爸爸,怎么对待整个村子,你知道吗?” “什么大老板?”小虎疑惑道。 村长:“……” 这也是叶岚沫想问的问题。 照例一个村长怎么会有人脉和财力经营如此庞大的一家地下工厂呢?况且这工厂还在深山老林之中,往外运物资还有往里运生活用品都有些费劲,如果没有另外的高人在背后支持,恐怕这工厂连开起来都有问题吧。 而且事情似乎不像表明看上去这么简单。 众所周知,这个男人是玉村的村长,而玉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湖,要通往这个地下工厂必须经过那一座神秘的祭坛,他是怎么当上村长的现在还不得而知,可是一旦他有了村长这个身份做掩护,再派几个人随时在祭坛值班,那么通过祭坛的人都会被他发现,退一万步讲,如果在不被他发现的前提下还能找到这里,恐怕几率极低,甚至是天方夜谭了吧。 由此可见,工厂背后的大老板一定不是一般人,如此周密的计划,不光要聪明的头脑,还要雄厚的资产作为支撑。而村长一定被那人握住了什么把柄,看他的样子,一提起“大老板”三个字就战战兢兢,完全不像之前那么从容。 可是那位传说中的大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呢?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那是一个连爸爸都没见过面的神秘人,每次都派不同的人来接收订单,就连接收人的号码都是变化的,总之其他事情你一个小孩子不要多问,大老板的事情连爸爸都不太清楚,更何况是你一个小毛孩。只要记住,认真为大老板办事,将这个工厂办好,就能兴旺发达,不愁吃穿,所以……”村长伸出手,指了指小虎怀中的笼子,说:“把这只笼子给爸爸吧,我总有一个预感,这小白鼠太邪门了,不能久留,它的存在,会危害到爸爸,甚至是整个工厂。” “不给!我不给!”小虎拼命地护着叶岚沫。 叶岚沫有点感动,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孩虽然看起来顽劣,可是对一只小白鼠都这么重情重义,只是今天他知道了自己父亲的真实面目,不免又是一顿伤心。 村长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反手就来抢笼子,小虎毕竟是小孩子,力气怎么能和村长比?叶岚沫眼看着二者的较量越来越悬殊,而自己就要被村长给抢过去了…… 这时,铁门第三次打开了。 是村口坐的老妪,也是村长的母亲。 她杵着一把桃木拐杖,眯着眼睛,向村长走来,一位保姆打扮的人正扶着她,样子十分恭敬。 “阿母,你怎么来了?”村长赶忙去扶老太太。 “我来看看孙子啊,小虎这个淘气鬼,也不来看奶奶,还要奶奶亲自过来,你说气不气人?”老太太说话很不利索,小虎见到奶奶来了,赶忙跑到奶奶身边,躲着,还对着父亲做了一个鬼脸。 “怎么,刚才好像听到你们爷俩的争吵声?”老太太咳嗽了一声,问村长。 “这小孩太顽劣了,儿子要好好管教一下他。”村长故意避重就轻道。 老太太伸出一只手摸摸孙子的头,又靠近村长,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阿母,你……”村长捂着脑袋,似乎十分惊讶。 “你是大人,怎么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要是吓坏了我的宝贝孙子,我找你算账。” “奶奶你对小虎最好了!” 小虎抱住老太太的腰,不撒手。 “小虎今天捉了一只宠物小白鼠,特别喜欢,爸爸倒好,非要把小虎的宠物丢到那滚烫的开水盆里去,要是一扔进去,小白鼠肯定没命了!”小虎开始向奶奶告状。 “不就是一只小白鼠吗?我孙子喜欢,那就留着。” 老太太虽然神志不清楚,对孙子的呵护之心却不减当年,甚至更甚,因为她脑袋不清楚了,在意的东西也随之减少,以前清醒的时候还会在乎很多东西,比如儿子的生意做得好不好啊,村里的发展是不是蒸蒸日上啊,可是现在她的心里,一切都不在乎了,只剩她的宝贝孙子了。 叶岚沫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她的外婆在她上初中之前就去世了,可是叶岚沫对她的记忆却是很清晰,像一面闪闪发亮的镜子,倘若将这镜子珍藏在角落,放了五年、十年,放到它布满尘埃为止,可是有一天你将这镜子拿出来,却发现只要一擦,就能明亮如昨,这种感觉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小时候因为外婆家里住一楼,总有些潮气,而这些潮气就容易有老鼠和毒虫一类生物,叶岚沫总喜欢趴在床底下玩,外婆就吓她:“老鼠,有老鼠!”把叶岚沫吓得一顿够呛,再也不敢趴在床底下了。 那时叶岚沫母亲的车祸对外婆打击巨大,外婆差点哭瞎了眼睛,嘴里一直嚷着“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是外婆的小女儿,也是外婆最疼爱的女儿。以前,她总对其他女儿说,看你们的妹妹,要是早知道如此,我只生你们妹妹一个人就够了,她一个人的光彩,顶你们所有人。 谁知道最光彩的人,却永远停在了最光彩的年华呢? 后来因为母亲的车祸,外婆没过几年,也郁郁而终了。 …… 此时,叶岚沫长须了一口气,自己的小命总算保住了,可是难道她要在这笼子待一辈子吗?她可不想过这样的囚徒生活。 看来她得想一个办法,尽快逃出笼子。 “给我看看,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让我孙子这样喜欢?”老太太接过笼子,戴上了老花眼镜。 “奶奶,这小白鼠很有意思的,我能听懂它说话,可是它想出去,不想在这笼子里面。”小虎将小竹笼子递给老太太。 叶岚沫只见老太太的眼睛有些混浊,却带着一丝饱经风霜的豁达,她明明脑袋不清楚了,每天只能清醒几个小时,可是她的眼睛分明写满了从容,叶岚沫甚至觉得,当她们实习的团队第一天来玉村的时候,老太太正在晒太阳,也许那个时候她是不清楚的,所以才那么冷淡,如果她清楚的话,应该会和他们唠唠家常吧。 “放了它吧。”老太太突然说。 连叶岚沫都有些震惊,这老太太不是在开玩笑吧? “奶奶,为什么啊?”小虎不解道。 老天太说:“我能看懂这小白鼠的眼睛,万物皆有灵性,它不想在这里,如果它不想,我们又何必强求呢,是吧,孩子?” 也许人活到一定岁数,都有一种通灵心,嘴上说不出是为什么,可是心里就能感受出来。她知道儿子对她好,可是隐隐约约又觉得儿子的钱来得有点问题,只是没有明说,而是将这种感觉藏在心里。 小虎纠结了许久,终于点点头,道:“好吧,我放它走。” 他将小竹笼打开后,对叶岚沫说:“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叶岚沫深吸一口气,终于出来了,她回头看了这工厂一眼,从铁门打开的缝隙里,逃了出去。 村长看着这小白鼠的身影,穿过一个转角,不见了。 他仿佛也从心底生出一种感觉,就像一根细细的丝,逐渐蔓延开来。 这小白鼠那么小一点,甚至不及他的拳头大,却有可能覆灭整个工厂。 将这个在地下经营了许久的,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连根拔起。 当然。 村长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 第35章 【9】小团圆 经过五个小时的旅程,唐观终于来到了玉村的村口。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母亲的家乡,都说离家的游子最终都有一个根,没有根的人活着便没有归宿,像雨打的浮萍一般,严格来说,这里就是他的第二故乡。 与他想象的一样,因为远离大城市的污染,这里的天空格外湛蓝,流水格外清澈,连空气都新鲜很多,他轻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唐观真想放下手头的工作,休假十几天,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体验一把隐居田园的感觉。 可是。 时间紧,任务重,他耽误的每一秒钟都可能让叶岚沫深陷危险之中,这样想着,唐观便加快了步伐。 这次只有他和孙助理两个人来,在他们来之前,还特地联系了派出所的所长,所长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不过听唐观说竟然要来找寻一只小白鼠,还是着实有些惊讶。 他本来想推诿一番,可是看唐观言辞恳切的样子,还是一咬牙,答应了他的请求。 唐观虽然第一次来这里,可是以前给这村子捐款过一百万,连村里的希望小学都是他出钱建造的,所以无论怎样,就算他要来找一只小蚂蚁,所长都要卖他这个人情。 所长将唐观带到叶岚沫之前所在的宿舍,唐观推门而入,只见笼子倒在地上,笼子门已经打开,在笼子的周围,散落着一些小白鼠没吃完的食物。 唐观皱了皱眉,将笼子拾起来。 所长有些为难,道:“如你所见,我们村就只有两处地方有监控,一处是在村口,还有一处是在森林的附近,我可以将这两处监控都调出来给您看,但是也许用处不大,毕竟它只是一只体积渺小的白鼠,可能一晃就过去了,连监控都捕捉不到。” “那么,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唐观的目光有些清明,他说:“也许用警犬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首先让警犬熟悉这笼子的味道,然后让警犬循着味道去找,也许比人力更快。” 说干就干。 派出所正好有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全身漆黑,鼻子极其灵敏,外号“黑伙计”,是派出所的办案能手,它刚被警员牵过来的时候,目光审慎地盯着唐观,不一会儿,便兀自开始对笼子闻了起来。 有反应了! 那警犬摆了摆头,神情潇洒而自信,警员跟着它的步伐前进,唐观也跟在他们身后。 警犬的鼻子一直在地上闻着,今天的街道有点冷清,没有往日的热闹,因为是周一,村里有个习俗,周一是他们清扫庭院的日子,所以很多人都闭门不出。 玉村是个小村庄,里面的主干街道就那么两条,纵横交错,他们穿过街道,来到一处荒地,隐约间,唐观见丛林的深处冒出一个尖顶,好像是一个别致的建筑。 警犬往树林深处走去,他们来到了那处祭坛。 祭坛还是与之前一个样子,暗红色的风格,不知在风中屹立了多长时间,连周身都有些掉色。 唐观发现,祭坛的周身印着一些花纹,好像是某种神兽的样子,是什么呢?唐观喜欢研究古董,这花纹看起来好熟悉,可是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什么吉祥的征兆。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这是四大吉祥的神兽。 可是这祭坛上的花纹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这时,警犬停下来脚步,任警员怎么驱赶,都不动了。 孙助理问警官:“这警犬办事能力可信吗?为什么把我们带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 警员说:“这狗很懂事,也很通人性,在之前的办案之中,为我们派出所立下了汗马功劳,不可能这次失误的。可是……为什么会停住脚步呢?” 警员摸了摸下巴,似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这一处是玉村的祭坛,人迹罕至,平时大家没事都不会来这里,因为之前有个风水先生说这里是大凶之地,在民国时期以前是巫师做法用的,传言这个村庄的某处山脉下镇压着一只上古凶兽穷奇,可是传言毕竟是传言,谁也不知道穷奇长什么样子,每逢初一、十五历任村长就请巫师来做法,祈求平安,建国后,这项习俗渐渐被人所遗忘,而这处祭坛,也逐渐荒废了。” 孙助理点点头,道:“听起来怎么像个玄幻故事?别的村落都是编一些女娲补天石,或者七仙女下凡的故事,为什么此处会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传说呢?” “也是先人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所以现在村民就这样接受了。”警员弯腰摸了摸警犬的脑袋,抬头道:“可是现在,这个祭坛变得有些邪门,好像村里的人一想不开就来这里自杀,所以此处祭坛,都要变成一个自杀圣地了,跟你们讲,特别是晚上,根本没有人敢来,传说有个人晚上来这,结果被鬼迷了心窍,半夜都回不去家呢。” “怎么警察还这么疑神疑鬼的?”孙助理说:“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要相信科学,怎么能信这些扑朔迷离的东西呢?” 二人还要再说什么,只见唐观来到一处石头边,正蹲下身子在研究什么。 “她被人抓走了。”唐观突然说。 “……” “……” 警员与孙助理同时望向他,唐观的神情隐约有一丝焦虑,他说:“这地上有些碎竹屑,有人应该是在此处削过竹子的,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做了一个竹笼,将她给捉走了,因为她被那人提着,所以地上便没有她的气味了,这也是警犬寻找不到的原因。” 警员和孙助理同时恍然大悟,是啊,如果她悬空被人带走,又怎么会在地面上留下气味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孙助理问警员。 警员耸耸肩,说实话,他也没了办法——这片森林如此庞大,要藏一只小白鼠不是轻而易举吗?况且派出所也不可能为了一只小白鼠而搜查整片森林,这样太费时费力了,甚至可以说吃力不讨好。 唐观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望向森林深处,只觉得似一片绿色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尽头。 平时的聪明冷静到如今完全没了用处,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她来这个地方实习,如果早知道这样,他在听说她实习的时候就会打断她,无论是跟学校请病假,还是别的什么办法,只要不让她来,一切都好说。 可是,世界上最怕的便是如果…… 如果…… 没有如果。 唐观甚至暗暗下了一种决心,就算他把这片森林翻过来,也要找到她!他默默地握住了拳。 突然想起第一次知道她变成小白鼠的那天,他还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人怎么会变成一只小白鼠呢?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吧?可是它偏偏发生了,还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那时,唐观对她说自己想冷静一下,他用了一个晚上,便接受了这个消息。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钟意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那些外在的东西,所以只要是她就可以,无论她变成一只蝴蝶,还是一只蚂蚱,只要她还认得他,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唐观第二天才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送她去医院检查身体。 而此刻。 唐观叹了口气,只是觉得上天真是捉弄他,非要在他安定的时候给他来这么一出,他该怎么办? 他的心里想了许多、许多个为什么,可是似乎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正当心思纷乱的时候,唐观看到远处有个小白影冒出了头。 是她吗? 唐观定睛一看,真的是她! 她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了,带着一种机灵狡黠的感觉,圆溜溜的眼睛,圆溜溜的身子,还有粉粉嫩嫩的小爪子。 是她,没错。 …… 叶岚沫的目光和唐观的仿佛黏在了一起,她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她的“鼠语”他又听不懂,唐观一点一点地弯下身子,将手放在地面上,叶岚沫一跃到了他的掌心,唐观将掌心抬起,叶岚沫蹭了蹭他的脸颊。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孙助理惊喜道。 “是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我们苦心寻找的小家伙竟然自己回来了,这小家伙还真是通人性啊!”警员也是感慨万千道。 唯有那只警犬对着叶岚沫乱叫,声音很大,叶岚沫耳朵都快被震聋了,那警犬还是越叫越欢,简直不停了。 来不及抒情,叶岚沫心想,自己得赶快将假’药工厂的消息传递出去,晚一秒可能就有人受害! 她有些急躁地比划着,可是唐观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只是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焦虑,她似乎有一件大事想跟自己说。 唐观像往常一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对孙助理和警员说:“回村吧,给我烧热水。” 孙助理疑惑地盯着唐观。 唐观敛了眸子,放低了声音,道:“刚才找小白鼠太累了,我想洗一个澡,休息一下。” 是时候让叶岚沫重新变回人形了。 第36章 【10】再起波澜 结果就是,有惊无险,叶岚沫又一次和小白鼠换回了灵魂。 睁开眼时,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自己原本的身体舒服啊,小白鼠太小了,还要时刻提心吊胆,别被人给捉住。特别是那个可恶的村长,竟然要拿开水来烫她,真是太可怕了!蓦然回首,一切都像一场梦,叶岚沫甚至不知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 她揉了揉脑袋,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她,无论世事如何虚幻,只要唐观是那个唯一的真实,就够了。 该死,明明几分钟前才看过他,可是现在竟开始想念了。 现在她又回到了八望里精神病院,还好唐观已经和医护人员吩咐过了,如果看到她正常就可以放她离开。 叶岚沫不禁想起,之前听人说一个正常人误入精神病院,和一群神经病在一起,可是正常人明明一切行为都合乎逻辑,没有半点错误,还再三和护士说自己是正常的,但护士还是将他视为有病。要不是唐观,可能她就会成这个百口莫辩的正常人吧。 叶岚沫突然想起时间紧任务重,也来不及想这些奇怪的东西,只是赶忙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起手机,给唐观打了一个电话。 “好了么?”唐观刚从浴缸起身,他擦了擦湿发,望了眼那小白鼠。 奇怪,几分钟前他还觉得那白鼠十分可爱,让人移不开眼,可是现在,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老鼠罢了。 只因不是她。 电话那头,叶岚沫说:“好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再带你去检查身体?” “目前一切正常,”叶岚沫顿了下,道:“先别管我了,这都是小事,要是你听了我这几天的经历,才会大吃一惊吧。” 这个地下工厂,就像扎根在山中的一处黑暗组织,要不是这次的因缘巧合,也许谁都无法揭开它的面纱。 叶岚沫心想,上天让她变成小白鼠也许有上天的用意,虽说天意不可违,可是她能尽自己的力量,做一些正义的事情,就不愧对这一番奇遇了。 “无论何时,你的身体状况对我来说都是头等大事。”唐观一字一句道。 叶岚沫心底有些感动,她控制住情绪,还是将假’药工厂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唐观说了。 唐观沉吟了许久,很快总结出她话里的信息。 “你是说深山里有一座地下的假’药工厂,竟然是村长主持的,最后还有一个幕后boss。但是,山林里的路错综复杂,你还记得具体的位置吗?” “如果我来,应该能找到。”叶岚沫想了想,说:“事情紧急,我现在就坐最新一班火车来玉村。” 唐观本想让她休息一下,可是看她如此郑重的样子,还是点点头,道:“好吧,我在车站等你。” 挂断电话后,唐观终于支持不住,跌在了椅子上,他摸了一下额头,好烫。 糟糕。 好像又发烧了呢。 在祭坛的时候他就觉得脑袋疼,可是见到她的喜悦却将这疼痛给掩盖了,无论如何,能找到她就是万幸,当时的唐观这样想。 可是病来如山倒,玉村医院的医疗设备又很落后,唐观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也许休息一下,他就没有大碍了。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在青色的屋檐上,像奏响了一曲歌谣。 好像母亲的歌唱。 *** 叶岚沫虽然马不停蹄地赶来,天气却着实糟糕。 雨下得很大。 火车穿行在山脉中,豆大的雨点打在了车窗玻璃上,偶尔还响起一阵惊雷。晴天时,外面高大的树木像一排排士兵,然而雨天时,这些树随风摇晃,像一个个巨人,让人感到不安、恐惧,甚至下一秒就会砸到火车上。 谁想到,火车在隧道里停住了。 火车长和大家解释,因为雨下得太大,前方路段有泥石流,还伴随着多处塌方,火车需要在此隧道内停靠一段时间,等前方的车轨被清理好了,才可以继续运行。 叶岚沫有些焦急,她试着打了一个电话,可是隧道内信号不好,甚至手机屏幕连上网的4G方格都显示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就像陷入了一场无望的等待之中。 “大概要停多长时间?”叶岚沫冲到前面,问乘务员小姐。 列车员抱歉一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前方工人正在努力抢修,请您耐心一点,等修好了,火车就能正常运行了。” “可我现在有急事,就不能有别的办法吗?”叶岚沫往窗外望去,离玉村已经不远了,能不能派一辆小车带她到玉村呢? 听完她的建议,乘务员小姐摇摇头,说:“不可能的,前方的塌方影响的不只是我们这一辆火车,一些汽车也被堵在路上,小姐请您稍安勿躁,现在是梅雨季节,往年的这个时候也发生过此类事故,我们会妥善处理,并且保证所有乘客的安全。” 叶岚沫只好回到座位上,心想,这一趟旅程真是多灾多难啊。 *** 玉村,火车站。 “唐总,刚才接到消息,叶小姐所在的火车被卡在了半路上,因为前方发生泥石流,所以要耽误很长时间。” 孙助理收了伞,这雨下得也太大了,他刚来火车站的休息室,就发现袖子已经被打湿了。 唐观坐在遮雨棚下,他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白皙,偶尔还咳嗽两声。 孙助理关心道:“唐总,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情又反复了啊?”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事的。”唐观只是说,喉咙隐约有些沙哑,况且他答应了会等她,就不会食言。 “要不要去玉村的医院看一下,我让所长帮忙叫辆车。” “不用了。”唐观很坚持。 这时,孙助理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惊喜道:“是叶小姐的电话!” 原来,隧道信号时断时续,在某一个时段完全没有,可是在另一个时段又恢复了一些。 叶岚沫一看信号有三格,赶忙抓紧时机和唐观联系。 “叶小姐,您就劝劝唐总吧。”孙助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奈。 “怎么了?”叶岚沫惊道。 电话那头传来孙助理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焦急道:“唐总从纽约回来就开始发烧,本来打算住院,可是听说您在玉村的消息后,就连忙赶过来,医生让他留院观察,可是他偏不听,就为了来看您一眼。叶小姐,唐总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您就劝劝他,让他去玉村的医院检查下身体吧,也许,能劝动他的也只有您了。” …… “小哥哥,听得到我说话吗?” “嗯。” 在雨中,唐观的声音像被雾气打湿了一般,迷蒙而遥远。 “听说你生病了,我很担心你。”叶岚沫的声音带上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未发现的温柔。从何时起,她从一个假小子变成一个知冷知热的姑娘了呢?以前的她可是从来不会表示自己的关心,就算担心爸爸,也总是以一种戏谑的方式来表达,所以他们的父女关系才会那么僵。 可是唐观却不一样,和他在一起,叶岚沫觉得,明确表达自己的关心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没什么大事,我在等你。”他淡淡道。 叶岚沫叹了口气,“你知道心疼我,难道我就不会心疼你嘛?要是你病倒了,我可怎么办?”她的语气竟有些像哄小孩子,“听话,赶快去医院瞧瞧吧,只有确定你没事,我才能放心。” 听到这话,唐观的心像被什么浸湿了一般,他本想再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下了,只回了一个“好”。 …… 雨还是一直下,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派出所长听说唐观的状况后,专门派一辆车送他去医院,有些抱歉地说:“唐总,不好意思,本来这次村长应该来招待您的,可是很不巧,村长说他在邻村考察,这几天回不来了,所以我就派人送您去医院,还请您见谅。” 唐观心想,还邻村考察?多么冠冕堂皇的话!这村长一定是待在那个所谓的地下工厂吧,因为大雨的缘故出不来而已。 不过面上唐观仍是淡淡地点点头,即使泰山崩于前,他也给人一种淡定从容的感觉。 ……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玉村医院。 医院的护士从未见过这样气质卓绝的年轻人,都围在一起啧啧赞叹。 护士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脸圆圆的,身材微胖,一双丹凤眼,穿一身洗得泛黄的护士服。 她向他们了解了一下情况,便带唐观一行去找医生了。 出诊疗室的时候,见一群护士围着讨论什么,她敲了一记桌子,说:“怎么,不好好工作,又在这里聊什么是非?” “护士长,我们在聊刚才的年轻人呢!”一个二十多岁的小护士捂着嘴笑笑,道:“别看这年轻人长得好看,可是好古怪啊,为了找一只小白鼠,竟然专程来玉村一趟,结果生病了。听说这小白鼠是他女朋友的,也不知道这人是痴情还是傻!” 另一位护士说:“是啊,哪有人会为一只小白鼠费这么大力气呢?看他的样子,一定很有钱,再买一只不就得了?” “千金难买心头爱,听说这小白鼠像有灵通一般,竟然自己跑回来了!说来也奇怪,这些小动物真的有认路的本领吗?” “护士长,不知道村长大人会不会为你这样做呀!” “去你的,别在这里废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围在一团,别人进来了,还以为这里不是医院,是菜市场呢!”护士长瞟了年轻姑娘们一眼,道。 不错,这护士长正是村长的妻子,村长刚才打来电话,说糊涂的奶奶放走了儿子刚刚捉住的小白鼠,而村长言语间总觉得那小老鼠蹊跷得很,难道这年轻人要找的便是这一只? 她淹了一口唾沫,此事关乎丈夫的前途,她可不敢马虎半分。至于那地下工厂,她虽未参与其中,却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护士长蹑手蹑脚地躲在唐观的病房前偷听,却听到了唐观与派出所长的对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派出所长惊讶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的,这深山里有一座专门制作假药的工厂,千真万确。”唐观正在输液,他缓缓道:“若不彻底根除,恐怕会有后患……” 护士长的心一紧。 这年轻人……竟然知道了她丈夫的秘密? “过几个小时,我的女朋友就会过来,到时候,她会带你们去那工厂,听天气预报说,最迟明天,雨就会停。” “好,明天我就集结弟兄们,咱们来个瓮中捉鳖!”派出所长志得意满道。 …… 护士长的心突突直跳,连忙给丈夫打电话。 村长听到这个消息后,震惊地无法自拔,他早就觉得这个小白鼠不寻常,真是见鬼了! 不过村长很快就有了主意。 “这个年轻人现在在你们医院打吊针对吧?” 护士长说:“是的,正在打第一瓶,等下还有一瓶。” “那就想个办法,让他永远也出不来这医院。”村长冷笑了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就不信,这年轻人出事了,他女朋友还有心情来管我这工厂。” 护士长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做了。 在配药的时候,她拿出一瓶试剂,偷偷地注入了第二瓶药中。 这时,孙助理的声音从病房传来。 “护士,第一瓶完了,可以换第二瓶了!” “来了!” 护士长整理了下表情,就推门进入了病房…… 第37章 【11】事已至此 惊雷乍起,叶岚沫突然醒来。 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还睡得这样沉。 窗外依旧是黑乎乎的一团,想来他们还在隧道之中,这时,火车缓缓地开动,出了隧道。叶岚沫注意到,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虽然还在下,却没有刚才那般的磅礴骇人。 她的背后冒出冷汗,连心也有些隐隐的不安,却听乘务员开了广播。 “各位乘客你们好,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前方的坍塌路段已经修理好,火车现在可以正常运营了,大概还有半小时便可以到玉村车站。” 她刚才做了一个噩梦,那个梦十分古怪。 大片的森林之中,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正在追赶她,她跑得很快,可是那狮子还是穷追不舍,她越跑越累,越跑越急,终于没了力气…… 这时,她竟被一个石头给绊倒了。 狮子朝着她吼了一声,爪子刨了两下地,就朝她扑来。 “不要啊!” 叶岚沫挡住脸,撇过头去。 千钧一发之际,唐观出现了,挡在她的面前,叶岚沫只觉得心中一恸,唐观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似乎奄奄一息。 而狮子却不见了。 叶岚沫赶忙将唐观抱在怀里,他的气息微弱,苍白的脸上只是扯开一抹笑,缓缓地伸出手,想碰叶岚沫的脸颊,可是还没有碰到,他的手就没了力气,垂了下去,落到了地面上。 叶岚沫只觉得惊慌无措,他的眼睛紧紧闭上了,英俊的面容就像睡着了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了,叶岚沫拼命地拍他的脸,可是唐观却没有回答她。 泪水无助地滑落,滴到了唐观的胸前,晕开了一朵血色的花。 …… 当她醒来时,脸上还有泪痕,那是冰冷的、苦涩的。 幸好,这只是一场梦。 叶岚沫深吸一口气,赶忙擦干了泪水。 *** 半个小时后,叶岚沫终于到达了玉村车站。 她下意识地张望,却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叶岚沫自嘲地一笑,是她想多了,他们明明约定好了在玉村医院见面的啊,唐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整理了下背包,从包中拿出一把紫色的雨伞,拦了一辆的士。 的士司机用乡音问她:“小姑娘,去哪里啊?” 叶岚沫说:“去玉村的医院。” “医院?那有点远呢。”司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生病了吗?还特意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看病?” “不是的,我男朋友在那里等我。” 司机点点头,便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司机问了她很多有的没的,叶岚沫都一一回答了,原来司机不是玉村人,她的妻子是这里的,他在老家没有亲戚,就随妻子一同过来了。 当谈到小孩问题时,司机叹了口气道:“真是天杀的倒霉孩子,遭罪啊,当时我小孩才五岁大,有一次发烧得厉害,结果我和老婆给孩子吃药打针,当时为了节约钱,就买了一瓶便宜的感冒药,谁知道小孩吃了之后,发烧得更厉害了,后来直接就烧成了傻子,这些年真是苦了我们这些做父母的!” “是这药有问题吗?”叶岚沫问道。 “是啊,后来警察来一查,这药是假’药,只是气味和颜色与正品相同,可是成分却是大大不同啊,要不是里面掺了假,我那孩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司机摇了摇头,说:“也怪我贪便宜,要是当时去正规的药房开药,也不会变成这样一个状况啊!” 又是假’药…… 看来这假’药工厂真是害人不浅啊。 叶岚沫暗暗地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将这间害人的工厂一网打尽。 司机说:“小姑娘,你男朋友若是病了,可不能像我一样贪便宜啊。” 叶岚沫不由得安慰他道:“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做假’药的人太没良心了,是他们的错!” 每项事故总有一个原因,若是不究其源头,那么问题的根源总也解决不了。 “喏,到了。”司机指着前方医院的招牌,说:“就在这里,你穿过这条小巷子,再往里走一百多米,就到了。” 叶岚沫点头,向司机道谢,付了车费,就下车了。 …… 她来到医院的前台,问护士:“请问,今天有一位发烧的病人吗?” 护士本来在嗑瓜子,见有人来了,抬头,说:“你说哪位?这几天天气不好,来看发烧的病人可多了。” “就是从外地来得,个子很高的,长得很帅的那位。” 护士的脸色突然有些变了,甚至话都有些结巴,她说:“你问的是……是一位姓唐的先生吗?” “就是他。”叶岚沫看她的神色不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在抢救呢,但是医院缺一味药,要从邻村的医院地方调过来,现在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他,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护士将瓜子收好,道。 “怎么可能呢?”叶岚沫惊讶道:“他不是只发烧吗?怎么会到抢救这么严重!”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还是去看看吧,就在三楼302室。” 叶岚沫赶忙上楼,她跑得很快,也顾不及形象,到三楼时,脸色都有些红。 她喘着气,只见孙助理孤身一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惨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投下一段长长的影子。 房门的顶上亮着一盏灯,灯上有三个血红的大字。 ——抢救中。 叶岚沫的身形顿了一下,对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认字的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孙助理,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孙助理本将头埋在手臂内,见叶岚沫来了,霍的抬起头,道:“叶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叶岚沫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嘴唇都有些颤抖,一双大大的杏眼写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会因为发烧而送到抢救室呢? 真有这么严重么? “我也不知道,唐总在打完第二瓶药后,突然觉得胸口很痛,紧接着就昏迷不醒,我赶忙叫护士过来看,可是护士各种急救手段都试过了,甚至连他人中都捏了,就是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只得送到急诊室抢救。” “到底是谁做的?”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双眼泛红道。 “警察从几个护士的抽屉里各搜到了一瓶相同的毒·药,这可是让人心脏骤停的毒·药啊,这些护士立马就被控制住了,被带到了警局审问,可是医生说,这药药性极强,毒性很大,正常人要是注入了十毫克就会有生命危险,唐总到现在还在抢救,连医生都说很有可能救不活了!” 十毫克…… 叶岚沫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泛出一阵茫然。 到底是谁要害他?谁会这么狠毒? 难道和那工厂假’药案有关…… 这是叶岚沫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只是想救人,却害了她最爱的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那么凉薄、可怕,就像一种浓重的黑色,将她全部包裹起来,怎么也看不到阳光,看不到所有的希望。 因为刚才经历过那种无助的感觉,只是叶岚沫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会经历第二次?! 区别就是,刚才是虚幻的感觉,但是现在却是真实的。 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这一定是梦吧,可是她的手臂却觉得好痛,竟然是真的。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让她站在两个选择的分叉口。 ——是让唐观与假’药工厂一同活着,还是让唐观的生命与假’药工厂一同消失。 说实话,叶岚沫真的不知如何抉择。 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记者,小时候,她看电视,看到记者对着镜头报道,极具正义感,记者在她心中就是正义的化身。而叶岚沫想当个侠女,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现在毕竟不是古代,她当不了侠女,可是如果当上记者后,也是做和侠女一样的事情,除暴安良、打抱不平,也算是另一种侠义精神的传承吧。 但是,这是唐观啊,是她最爱的人,现在的选择就变成了是选唐观还是继续她的梦想,如果两者必须选择其一的话…… 叶岚沫觉得自己快分裂开来了,她一心急就喜欢胡思乱想,这些念头就止不住地冒出来。 不过。 唐观还在抢救,说不定医生能够将他治好呢。 叶岚沫默默地祈求上天,以前她总不信命,因为上天已经夺走了她最爱的母亲和外婆,难道还要夺走她的糖罐子吗? 这时,那红灯突然熄灭了。 叶岚沫捏着的拳头逐渐松开,她赶忙来到门前,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缓缓地走出了手术室,他的步伐有些沉重,似乎……不是什么吉利的征兆。 “医生,他没事了吗?”叶岚沫焦急地问道。 医生抬头,摘下口罩,对着她,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叶岚沫问医生。 这怎么可能呢?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的! “因为医院正好缺一味药,病人急需这药,而这个状况又太突然,我们医生也没有太多经验和准备……所以,对不起,我们也尽力了。” 医生对着她鞠了一躬,慢慢地离开了。 叶岚沫望向了急救室内。 只见手术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盖着白色的布单。 已经没气了。 第38章 【12】绝处逢生 地下工厂。 村长此刻得到了消息,那个年轻人虽然被及时送去抢救,可是已经回天乏术了,听人说他女朋友哭的肝肠寸断,就差寻死觅活了。 说实话,村长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这年轻人之前给他们村捐过款,他是记得的,当时还派人送来一份文件,上面有他的签名,是“唐观”两个字。 都说字如其人,这年轻人写得一手好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十分有风骨,给人一种堂堂正正的感觉,不是用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黑色水性笔,而是用深蓝色的钢笔,村长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用钢笔写字了,可是他还保留这个习惯。 这是他与这年轻人的第一次交集,毫无疑问,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村长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妻子会被这么快查出来,但他与妻子早就有言在先,他很确定,妻子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况且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还在一些小护士的抽屉里也放了这些毒·药,当做迷魂阵,既然警察在这些护士的私人抽屉里都发现了害这年轻人致死的药品,而且他的第二瓶吊针也是经过几个护士之手的,那警察的嫌疑就不能只锁定到他的妻子身上。 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他们自然不能判妻子的罪,就算警察真的推断出这年轻人的死与假’药工厂有关,他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他妻子做的,如果警察真的这样说,妻子可以辩解,称这一切都是他们的推断,构不成直接证据。 再说了,就算他们知道了假’药工厂这件事,就算他女朋友真的化悲愤为力量,带警察来了,可是山里小路丛生,树木又茂盛,再加上下过大雨,他的女朋友不一定就能找到这里,更重要的是,听人说这女孩曾经有精神病史,她的话,警察也许会打一个大问号吧,毕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又是从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孩口中说出的,正常人很大概率会充满怀疑吧。 不过,为了更加保险,村长还得派人给大老板请示一番,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大老板心思最为缜密,也许他知道后,会有更加周全的处理方法。 “儿啊,我……好久没见你了,想和你说会儿话。”老太太拄着拐杖,向他颤巍巍地走来。 村长赶忙扶他的老娘坐下,见老太太嘴唇有些干涸,他倒了杯水,很仔细地托着水杯的底座,喂老太太喝。 老太太喝了水,嘴边沾了一些水渍,村长从怀里拿出纸巾,给她轻轻地擦去水渍,说:“妈,下次您想孙子了要保姆给我打个电话,我带小虎去看您,干嘛非要您亲自来呢?” “保姆拿手机,我不放心,要是哪天你有什么事,她不告诉我怎么办?”老太太从荷包里掏出手机,这是一部老年机,市面上已经没有卖了,不是触屏,而是以前最老的款式,只有一些按键,连电话来了的提示音都是:“您有最新来电,请接听……” “每次我想你们了,就给你们发短信。”老天太按了下解锁键,道:“可是啊,我不会打字,眼睛又不好,每次就只按一个空格键,然后发送出去,所以你们每次都收到一个空格的短信,是不是?” 村长点点头,那时,他还以为母亲老糊涂了呢,没想到却是这个理由,不由得有些心酸。 “真是的,你们年轻人会用手机打游戏,发信息,我这个老古董呢,却拿手机当个摆设。”老太太咳嗽了一声,说:“人老咯,没用了,不知道哪天就进火葬场了。” 村长“啧”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道:“妈,别说这些丧气话,您难道舍得小虎吗?他长大了,上大学了,还要给您买大房子住呢。” 老太太拍拍村长的手臂,说:“儿啊,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就说说现在,现在,你在干些什么?这工厂,到底是做什么的?” “没做什么,就是加工一些简单的药品。”村长故意避重就轻,道:“妈,您饿不饿,我给你去热几个菜,小虎刚才跟我说,他也饿了呢。” “我是你妈,你还瞒得住我么?”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说:“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想什么我都知道,连你眼睛一转,我都知道你保准是有什么坏主意了,说吧,这工厂到底是干嘛的?” 村长犹豫了一下,仍是缄默不言。 这叫他怎么开口呢? 明明知道是不道德的事情,明明只能隐藏于黑暗中的事情,可是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事情一旦发生,就收不住手了,就像一个被毒’品控制的人,一旦有过第一次交易,就不得不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生命的结尾。 “都说你是村里最孝顺的孩子,妈这些年虽然越来越糊涂,可是妈骄傲啊,有你这么个好孩子服侍我,我也死而无憾了。”老太太像回忆起了往事,道:“妈知道你为什么对妈这么好,因为你一出生就没了爸,是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的,而且后来有那么些人想和妈结婚,可是我都拒绝了,就怕继父对你不好,所以想自己一个人,一心一意地照顾你,你感激妈妈的恩德,所以这些年才对妈这么好,对吧?” 老太太说着,眼里竟噙满了泪水。 村长看着老母亲快哭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过。 老太太拿出洗的干干净净的手绢,擦了擦眼眶,又吸了口气,说:“可是你还记得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村长登时身形一顿,他缓缓地坐在母亲旁边,低下了脑袋。 “那个时候要打仗,我和他刚结婚不到一年就有了你,可是国家要抗美援朝,他又是上战场的老兵了,所以在我怀你的时候,你爸就上了战场,当时正好是冬天,天气很冷,雪花飘啊飘,都把我的头发飘白了,我挺着个大肚子,握着你爸的手,就是不松手,我害怕啊,害怕自己一放手,你爸就再也不回来了。”她的眼泪簌簌留下,老太太也顾不得擦眼泪,只是缓缓说道。 村长心中酸涩,他从老太太手中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 老天太继续说:“一语成谶,你爸战死沙场,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是我和你爸见到的最后一面,当时我才刚生下你三天,就听到了这个噩耗,当时,我真是……”她吸了一口鼻子,“我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妈,你别说了。”村长心里涌起一阵难受,不知怎的,母亲的话就像锥子,扎到了他心底的最深处,刺得他生疼。 真是讽刺啊,他父亲保家卫国,那么光辉伟岸的形象,可是到他这一代,却是要以害人为生。 “别说了。”村长恳求道,“妈,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饭。” 老太太拉着儿子的手臂,不让他走,兀自说道:“就算我不说,这段回忆也是扎根在我心里的,挥之不去,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当时,我真想用一条围巾,吊死自己得了,可是那个时候,你哇哇大哭,我看着襁褓中的你,还那么小,刚没了爸,如果再没有我这个妈,你还活不活了,我不忍心啊,为了你,我也不能死啊!” 她顿了顿,道:“于是我就这样活下来了,一直到现在,八十七岁了,我很满足了,因为我有一个让我骄傲的、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妈……”村长垂下脑袋,久久不语。 “你爸爸为国牺牲,战死沙场,是烈士,妈多么希望你也像你爸一样,当个人人敬仰的英雄,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呢!”老太太沉声道,她额前的青筋因为激动而涨开,她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却像失了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刚才,孙子小虎将假’药工厂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起初还不相信,她不信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是如此心肠狠毒的人,所以,她才想问问她的孩子,是不是这样。老太太原本还仅存最后一丝希望,心里默默念着,如果这不是真的该有多好。 然而,她的孩子在别人面前侃侃而谈,唯独面对她,却全将愧疚写在了脸上。 “妈,我也不想啊。”村长将手指插在头发里,表情纠结而狰狞,“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听妈一句劝,自首吧,不要再害人了,警察会对你宽大处理的。” “不!”村长似乎十分痛苦,“妈,你不知道,一旦和他们勾结在了一起,我就回不去了,我有把柄握在他们的手上,如果被大老板知道我背叛了他,我就全完了!” “可是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爸的在天之灵吗?”老太太将拐杖扔到了地上,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道:“乖,跟妈去自首,跟妈去自首吧!” 村长使劲地摇头,道:“不,不!妈,是我对不起你啊!” 这时。 工厂的大门“轰隆”一下被撞开,从门外冲进了几十名警察,将这里团团围住…… 作者有话要说:唔,今天天气好冷,感觉要下雪了~ 第39章 【13】金蝉脱壳 “警察同志,就是这里!” 叶岚沫从门外走了进来,还带来了警察局长,派出所长跟在他们后面,神情庄严而肃穆。 “怎么会……怎么会是你!”村长大惊,“你的男朋友不是已经……” “抱歉,让你的美梦落空了。”叶岚沫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她回忆起了刚才的事情。 刚才,她看着唐观被覆盖在白布底下,那一刻,连心都碎了。 她慢慢地走近,蹲下,脑中闪过了很多回忆,可是人在悲伤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急救室的大门被关住了她也没有在意。 叶岚沫的手指在颤抖,连心都在颤抖,她将白布掀开一角,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泪水滴到了他的手上,说:“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在骗我……” “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很莽撞,还很叛逆,因为我觉得时间还有那么长,要享受人生才可以,所以我总是追求刺激,因为世界那么大,我总想到更多的地方去看看,去感受,可是和你在一起了我才想长命百岁地好好活着,我开始变得胆小,开始变得惜命,我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可是我知道,我每天都很满足,就像泡在糖罐子里,可是,为什么当我渐渐改变的时候你却要离开我了……”叶岚沫将头埋在他的手边,说:“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开了闸的洪流,一股脑地宣泄开来,与病房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走廊里偶尔走过几个护士,发出“哒哒”的脚步声。 “你就是个骗子,不是说好等我一辈子的吗?”叶岚沫哭累了,只觉得眼皮很沉,“怪我,我不该让你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这本来就与你无关的,我从来都没想过,我所追求的正义与公平可能会用无辜人的鲜血来换取,可是你有什么错?他们为什么要对你下这样的毒手!” 这时。 唐观的手指反握住她的,轻轻地捏了一下。 叶岚沫像触电一般,抬头,却看见唐观清澈明亮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他缓缓道:“你还活着,我怎么舍得死呢?” …… 原来,唐观用了一个假死之计,他知道村长一定会对他不利,而他在来医院之前就打听到了护士长是村长的妻子,为了防止对方暗中破坏,他两瓶吊针都没打,而是故意和派出所长对话,让护士长听到,自己再假死,将计就计,让对方掉以轻心。 *** “不许动!” 警察用枪比着村长,工厂里的员工从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慌乱无比。 “蹲下,举起手来!”警察拿出扩音器,大声对他们说。 他们只好照做了,毕竟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村长见势头不对,突然从裤兜里掏出手\‘枪,对着警察局长说:“不许动,再动我也开枪了!” “不要开枪啊,不要啊!”老太太赶忙站起来,在儿子身侧,对他说:“儿啊,你已经铸成大错了,听妈一句劝,你就放下枪,和他们回警局调查吧。” “阿母,你怎么还不懂?!”村长近乎咆哮起来,他的双眼通红,大喊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只要你知道错了,怎么都不晚!”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却听村长对警察局长说:“你们必须要保证我母亲的安全,这是第一个条件。” “爸爸!”小虎也被这阵势吓到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在父亲的身后,拉着父亲的衣角,瑟瑟发抖。 “大伯,为什么警察叔叔都来了啊?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二丫也是很害怕的样子。 “第二个条件,”村长深深地望了自己的亲人一眼,声音回响在潮湿空旷的工厂里,道:“保证我儿子和外甥女的安全。” “你说的这些都没问题。”局长果断答应道,“现在你可以放下手\‘枪了吧。” “让他们先过去!”村长坚持说。 一个女警察放下枪,试探着走了过来,她伸出手来牵孩子们和老太太。 “让孩子先过去吧,我的儿子,我自己来说服。”老太太沉声道。 女警察点点头,小虎和二丫不情不愿地跟着她,退到了防线之外。 “妈,你和他们一起过去!” 老太太没有听村长的,只是站在了村长的手\‘枪前,村长的瞳孔突然放大,只见自己的枪口正抵在母亲的胸膛前,只要他一开枪,就会正中母亲的心脏。 “妈,你这是干什么!”村长近乎失去了理智,“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儿啊,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就放下枪吧。”老天太拄着拐杖,突然将拐杖往地上一掷,拐杖被甩到了地上,老太太的声音像亟待爆发的火山,她目眦欲裂地说:“你要是想开枪,就先杀了你老娘!” “张长江,你冷静点!”警察局长赶忙道。 “张长江”是村长的本名,平时大家都是客客气气地叫他“张村长”,已经很久没有人当面称他这个名字了。 “你们叫我怎么冷静下来!你们不光要我的命,还要我老母亲的命!”村长摇摇头,眼中迸出一丝疯狂,他说:“好啊,既然我不会杀死我的母亲,那我总能决定自己的生死吧!” 他突然调转枪头,正对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啊,爸爸!” “大伯!” 两个孩子呼喊道,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虎更是惊魂未定,为什么刚才他们还是父子其乐融融的景象,现在却像隔着高山深海一般呢? 叶岚沫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大声说:“村长,你这又是何苦呢?难道你就舍得丢下自己的妻儿老母吗?” “舍得又怎样,舍不得又怎样?”村长深吸了几口气,“都是你们害我的!都是你们害的!” “真的是我们害你吗?”唐观淡淡道:“明明是你自己做了那些肮脏的交易。” 唐观从警察的身后走出,他因为生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可是气韵神态却让人叹为观止。 “我也是被逼的!”村长失控道:“大老板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可能背叛他!” 唐观说:“你对他的忠心可见,可是他让你做你不情愿的事情,真的是为了你好吗?也许在他的心中,你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村长道:“棋子又怎样?为了大老板,我心甘情愿!” 唐观突然清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村长惊道。 唐观说:“我突然想到了你们村庄的传说,不是说某处山脉下镇压着一只上古凶兽穷奇吗?我觉得,你们大老板就像穷奇一样,专门害人性命,又故意编这种荒诞的传说,好让人不敢靠近,其实,都是纸老虎罢了。” “你胡说!”村长的脸色红得像猪肝一般。 众人都有些惊讶,唐观一看就是一个很有逻辑的人,现在为何会将话题扯远呢,还扯到了玉村传说上面。 叶岚沫却见有两个警员已经悄悄绕到了村长的身后。 她很快就明白了唐观的意思,原来唐观是故意和村长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趁其不备,让那两个警员夺过他的枪。 两名警员行动迅速,雷厉风行,突然一齐上前,夺过了村长的□□,村长大惊,被警员按在地上,拷上了手铐。 …… 最后结果是,村长被警方控制住了,而这工厂也被查封了。 这件事第二天便上了报纸头条,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警方从工厂里搜出了许多针剂和药品,还有做假’药的各种配方,奇怪的是,却搜不到这家工厂主人的任何信息,于是警方只能从村长身上入手了。 谁知道,村长的态度十分决绝,什么都没有透露,原本之后还有刑讯,可是第二天清晨,狱卒就发现村长服毒自杀了。 那是一种烈性毒’药氰\‘化钾,只要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让人在几秒钟内死亡。听人说,村长死的时候面目狰狞,全身青黑,差点把巡视的狱卒给吓到了。 于是这条线,也断了。 *** 玉村医院。 唐观一只手打着吊针,另一只手正翻看报纸,叶岚沫在旁边削苹果,她突然放下小刀,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村长还是死了呢?我觉得自己有种罪恶感。” “什么?”唐观将报纸放在一旁,问道。 “我总觉得要不是我,村长就不会死,我害了小虎和老太太一家。” 看着她自责的样子,唐观摇头,道:“你说的不对,不是你害了他们,而是村长害了自己。” 叶岚沫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这本来就是不能见光的买卖,如果没有你的及时发现,这工厂可能会危害到成千上万的家庭,一个家庭与一万户家庭,孰轻孰重呢?” 叶岚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如果想当记者,以后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还有许许多多苦痛无奈的选择等着你去经历。”唐观继续说:“还有,你不必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这会让你压力很大,你应该这样想,为了救村长,我们已经做出了很多努力,可是最后,他还是在狱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一个人一旦做了选择,旁人做再多,也是无能为力的,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了。” 叶岚沫心中的石头像是放下了一大半,这些天,她总是怀有愧疚之心,甚至还梦到过小虎和老太太质问她,为什么害死自己的亲人。 不过现在,她似乎想明白了,是啊,她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可是村长还是执意要走上那条绝路,所以,这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既然控制不了,不如不去想它。 这时,门被敲了三下,是孙助理回来了,却见他手上拿着一把咖啡色的吉他。 “找了好久,终于在邻村的乐器行里找到了。”孙助理擦了擦汗,又将吉他递给叶岚沫道:“这可是唐总专门吩咐我买的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弹吉他?”叶岚沫似乎十分惊讶。 她刚到国外的时候,没有什么朋友,因为父亲很忙,所以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就想着学一门乐器,正好在电视里有歌唱类节目,男歌手抱着一把吉他,架着麦克风,一束灯光照下来,他便如鱼得水地弹着、唱着,舞台上虽然只有一个歌手,可他却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于是,学吉他的念头由此而生,后来,她甚至可以边弹边唱,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组了一个乐队,只是叶岚沫在回国后没有把吉他带来,就很少弹了,所以知道她这个爱好的人很少。 奇怪的是,唐观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唐观的目光如水,他指了指吉他,说:“你试试吧。” 叶岚沫接过吉他,试了下音,只觉得这吉他音色极好,悦耳动听,还很纯正,没有一点杂音。 “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呢,这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吧,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唐观道。 叶岚沫的眼里难得绽出一抹喜色,说:“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唐观提议道:“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 “唱歌?”叶岚沫点头,笑了笑,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们这下雪了,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呀! 第40章 【14】她的信仰 叶岚沫唱了一首英文歌,是英国歌手Ed Sheeran的《Shape of You》,她的嗓音很好,歌声像天上飘着的云,带着一种潇洒的感觉,隐约还有些灵动豪迈。 她的手指在吉他上弹奏着,像纷飞的蝴蝶,唐观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阳光静静地铺到了雪白的床单上,一时间静谧无声,空气中还带着点花朵的清香。 唱完后,唐观还有些意犹未尽。 叶岚沫说:“当我还是小白鼠的时候,偶然间曾经听村长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这工厂在战争时期本来是兵工厂,可是战争结束后就被废弃了,没有人打理,所以幕后大老板就把这兵工厂买下来了,变成了现在我们所见的假’药工厂。” 唐观道:“我后来在工厂的背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应该也与这工厂有关吧。” “是啊,这溶洞甚至能追溯到古代,以前士兵们行军打仗要休养生息,就在这溶洞里面,这溶洞不光有淡水源,还冬暖夏凉呢。” “我猜那穷奇的传说便是由此得来的,将军为了不让其他人进入这片领地,便让人将穷奇的故事散布出去,古时候的人大多愚昧,他们不怕人,却信奉些鬼神的传说,所以听到这个故事后,便不再敢靠近了吧。” “听起来好有道理啊!我就说这地方的传说为什么听起来这么邪门,原来还有这一层的用意。” 叶岚沫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派出所长打来的。 唐观注意到,在通话的过程中,叶岚沫的表情渐渐冷了下去,她的睫毛轻颤,手指却一根一根地收紧。 “怎么了?”唐观见叶岚沫挂了电话,神色已经很不好,不由得问道。 “现在玉村已经有很多记者来了,都在报道假’药工厂一事,可是派出所长说我是第一个报道出此事的人,又给我了一个大新闻,可是这新闻听起来,却是触目惊心了,我真的不知道,原来这个工厂不仅与假’药有关,还与二十多年前的瘟疫有关。” “……”唐观不由得沉默下来。 那场瘟疫,改变了母亲的一生,如果没有那场瘟疫,她的母亲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承欢于父母膝下,也不会一夜之间走投无路,孤身到大城市打拼,那样,也不会有现在的他了。 命运啊,都是命。 谁又能改变什么? “所长说,这个工厂因为要试验一些假’药,所以招募过一些村民,美其名曰试验新品种疫苗,还给村民们各种福利,于是很多人都踊跃报名了,可是谁知道,其中一种假’药研发失败,还带有一种新型病毒,于是给整个村的村民带来一场浩劫,才有了那场可怕的瘟疫,死了那么多人。” 唐观低下头,原来竟是这样? 他还以为是天灾,可是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是人祸。 因为想要赚取巨额的利润,所以不惜牺牲人命,因为想要取得金钱上的成功,所以不惜违背自己的良心。 可是现在工厂的幕后boss还未查出,那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可能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一个言笑晏晏的父亲,参加各种金融论坛,被社会大众所赞美、崇拜,受到所有人的敬佩,私下里却做出这种恶魔般的行径,甚至是唐观以前曾见过,或者握过手的人……一想到这里,唐观就觉得气闷,真是可恶! 然而想象终归是想象,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又该去哪里找到这个人呢? “所长还说,在工厂的柜子里找到一本账册,里面有一位周先生和村长来往甚是密切,他们可以从这个地方入手。”叶岚沫拍了拍唐观的肩膀,“接下来就看警察的了,我们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唐观咳嗽了两声,叶岚沫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说:“你现在的第一任务就是好好养病,等打完这瓶药,我们就回江城吧。” 唐观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叶岚沫突然一拍巴掌,道:“周先生?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什么?” “之前我和班长出去采访的时候,他曾经跟我讲过他邻居‘周叔叔’的故事,那位周叔叔因为急于去村外办事,所以他的老父亲临终前为了不拖累他,自己到祭坛上吊自杀了,后来那周叔叔就走了,你说他的邻居周叔叔,是不是就是村长账簿里的周先生?” 唐观抬眸道:“如果这个村子姓周的很少的话,十有□□就是了。” “那我们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派出所长!” 叶岚沫说办就办,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派出所长后,所长似乎很高兴,可是一个小时候,便得知了噩耗。 那个人也自杀了,死在了自己的出租屋里面,更可怕的是,那个出租屋还着火了,一把大火把什么都烧得不剩,只留下一堆虚无的灰烬,空空如也。 这下线索彻底断了。 “这个幕后大老板似乎很会控制人心,这些人都愿意为他去死。”叶岚沫怔怔道,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有如此大的魔力? “也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这位老板不光神通广大,还有一颗冷硬的心肠,在这个人暴露之前,就把他给干掉了。” 这种黑色的买卖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得不说,大老板走了一步好棋,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经营同样的假’药工厂荼毒世人,可是这次的事件,无疑会让他元气大伤。 只是可惜死去的那些人,还有二十年前瘟疫中逝去的村民。 地下的一个无名工厂,却在无形中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就像一把黑色的钥匙,让众人命运的齿轮转动了方向。 “……” 两人相对久久无语。 虽然玉村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可是还留有一个最大的谜题没有破解。 不过他们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总有一天。 *** 一周后。 在交期末论文的前一天,叶岚沫做了一个梦。 是啊,她最近总是做梦,也许是这段时间经历太多,思索太多,劳心又劳力。 梦里,她又回到了玉村,只见她一人站在深山里面,望着潺潺的溪流,蓝蓝的天空,远处是那座地下工厂,薄雾笼罩,青烟弥漫。 突然,地下工厂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野兽,外貌凶猛异常,浑身都长着刺,它朝天怒吼了一声,眼睛里有火光,又望向了叶岚沫,它的浑身在燃烧,可怕至极。 叶岚沫和它一比,就像一只蝼蚁在一个庞然大物身边似的,逼迫感与压抑感让她无法呼吸。 这野兽朝她吼叫了一声,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向她拍来,就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男人。 那人全身黑影,在雾气里看不清面容,可是他缓缓地朝她走来,像一个远古而神秘的钟摆,四周突然寂静无声,连花香都被淹没了。 …… 叶岚沫被室友邢园推起来,还觉得头脑思绪纷乱,似乎纠结在一起。 “喂,阿沫,你的论文写完了吗?明天就要交了呢!” 新闻系的同学在实习回来都要交一篇十五面的论文,因为邢园是个拖延症,到作业的截止日期前三天才开始赶工,熬了一个通宵,却见叶岚沫还在睡觉,自然仗义地把她推起来。 叶岚沫打了个哈欠,穿衣服起身。 张乐乐正在体育队训练,所以寝室就她和邢园两个人。 “我还差个结尾呢,应该今天晚上就可以写完了。”叶岚沫下了床,冲了杯咖啡,对着邢园眨了眨眼道。 “这么厉害!”邢园不无羡慕地说:“我还有两面纸没写呢,我还记得上个星期你不是在玉村吗,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搞定的?” “我把任务分散开来,每天写一面,不就成了?” “我是没有你那样的毅力了,所以只得临时赶工,哎,继续努力吧。”邢园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又去洗了个冷水脸。 叶岚沫想了想,问道:“最近怎么总不见张乐乐?昨天约她吃完饭,她也推三阻四的,好奇怪啊。” “张乐乐这个家伙最近很有点不对劲,昨天还问我烟熏妆怎么画,你说她是要上天吗?不光如此,还疯狂节食,晚饭都不吃,我觉得她八成是中邪了!”邢园撕开零食吃了一片薯片,说。 “有因必有果,也许她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让她决心改变自己吧。” “可是也不是这么个改变法啊,这个傻大个不是低血糖吗?我就怕她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哪天晕过去可怎么办?我才扛不动她这个大高个的庞然大物呢!” “你可别诅咒她,我觉得张乐乐的身体素质很好,如果非要选你和她哪个晕倒,我觉得还是你晕倒的可能性比较大。” 邢园摆摆手,道:“哎呀,不要说她了,她又没有论文要写,咱们先把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再侃大山吧。” “说的也是。” 叶岚沫坐在桌边,打开电脑的文档。 这两天她一直在构思论文的结尾,之前还和裴教授讨论了一下,教授说她的主体部分不错,就是希望能加一个凝练的结尾,要是让人意犹未尽就更好了,叶岚沫有些无语,她是在写论文啊,又不是写小说,要那么唯美的结尾干什么用? 不过此刻,她好像突然来了灵感。 邢园正在苦思冥想,看到叶岚沫正飞快地打字,眼睛一亮,问道:“你已经想好怎么写结尾了吗?” 叶岚沫点点头,她是这么写的—— “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穷奇,代表黑暗的那一面,可是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必定走向毁灭。若是要消灭穷奇这只凶兽,必须用光明来封印它,使之永远不能出来害人,也许记者的使命,也是如此。” “在最黑暗的地方发现光明,在最荒谬的时代找到真相,在最宏大的世界找到信仰,这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虽然我只是一个记者,可在这份职业之前,我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告一段落了,至于大boss后面还会出现,么么哒 第41章 【1】暗恋 两天后。 交了期末论文,叶岚沫和邢园才算舒了一口气。 奇怪的是,张乐乐每天越回越晚,打扮得也越来越夸张,叶岚沫甚至觉得,很有些自己以前的“风范”。 她把短发给烫了,还染成彩色,不光如此,一身嘻哈的打扮,竟穿了个鼻环。邢园有时与张乐乐开玩笑,她也不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不见人影。 “这大柱子,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邢园玩笑归玩笑,心里还是挺在意自己这个室友。 直到有一天,张乐乐到晚上十一点也没回,看着时钟一分一秒的过去,叶岚沫和邢园很有些着急,要知道,像张乐乐这种乖乖女,以前总是十点就上床睡觉了,可是现在也太反常了吧?叶岚沫不禁想起那些恐怖的失踪案和凶杀案,张乐乐虽然擅长运动,可是真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是招架不住吧。 “见鬼,打她的电话又不接,不会真碰到坏人了吧?这段时间,这大柱子像是中邪了,我都想买点符咒贴下寝室了,也不知是不是这里风水不好。”邢园皱眉道。 “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赶快出去找找吧。”叶岚沫只是担心道。 二人打了个手电筒,刚出门就被只野猫给吓了一跳,“真是触霉头。”邢园愤愤道,话音刚落就听见人呕吐的声音。 叶岚沫眼尖地望见一女生正瘫坐在墙角,醉眼朦胧,仔细一瞧,不是张乐乐还能是谁? 她擦了个大红唇,可是因为吐过,把口红都抹的七零八落的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老天爷啊,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比起野猫的冲击,张乐乐的样子让邢园惊得说不出话。 叶岚沫和邢园一边一个把她抬进了屋里,好不容易把她扶到床上。叶岚沫打了盆热水,给张乐乐擦脸,二人忙了好一阵,叶岚沫才问邢园:“她是不是最近受刺激了?” “不知道啊,”邢园坐下来,擦了把汗,道:“听一个学弟说,张乐乐最近好像迷上了一乐队的主场,摇滚少年啊,这男生每次都在FLY酒吧表演,所以张乐乐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才把自己打扮成了这个样子,就是为了和他兴趣相投。” “我记得张乐乐不是最讨厌摇滚之类的歌吗,还说那些人都是洗剪吹杀马特?”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邢园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先睡吧。” 第二天。 叶岚沫一大早起来,却发现张乐乐正坐在桌边发呆,她一手支着下巴,眼睛望向了远方,这些天她节食的厉害,一张圆脸都瘦出了尖下巴,不像前几天那样化了浓妆,面容显得十分清秀。 “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做错了吗?”张乐乐知道叶岚沫在她身后,也没回头,只是低声说,“其实吧,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看起来很傻?”她勾起唇,自嘲地一笑。 “宁可傻在开始,不要傻在结束。”叶岚沫拍了拍她的肩膀,“人在年轻时,总是很冲动的。” “我真的不是一时冲动!”张乐乐转过头,望着叶岚沫的眼睛说:“有的人,你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心里扑通乱跳,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就是他了,他就是我的Mr.Right。”她摇了摇头,像失去全身力气似的,道:“我真傻,昨天才知道,他刚交了一个女朋友,而我就在酒吧的外面,也不敢进去,等啊等,终于,亲眼看到了那个女孩挽着他的手出来,那是一个长得像狐狸一样的女生,打扮时髦,又漂亮,我和她一比,真的像棵草一样。” “别胡说,你这么好,那个男生还配不上你呢。”叶岚沫咬了咬嘴唇,道:“再说了,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真的确定那就是喜欢吗?人啊,总可能将短暂的迷恋与喜欢混为一谈。” 张乐乐突然有些激动,提高嗓门,道:“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问别人什么感觉是喜欢,也不会跟别人确认这件事,因为你自己清楚,那就是爱。就像你对唐观,不是么?”张乐乐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她的眉头隐有愁容,以前那个憨憨厚厚,有时还喜欢傻笑的姑娘,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叶岚沫不语,张乐乐的话也不无道理,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时候,确实觉得什么都阻挡不了,就像触电一样,不是有首歌这样唱吗? ——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无处躲避,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张乐乐兀自说道:“我只知道,他家庭不幸福,爸妈关系不和睦,但是这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她像陷入了一个虚幻的梦境,喃喃道:“连发消息都要找个吉利的时候,因为他不回我消息,我真的好讨厌他,连带着讨厌所有男生,可是这讨厌却坚持不了多久就被炽热的喜欢给打败了,她锤了下胸口:“我的心好痛啊。” 叶岚沫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这傻姑娘,看来对那摇滚男孩是真的用心了。 “等待一个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时间几乎是一寸一寸从指尖划过,哪怕你真的很忙很忙,干什么事情都会想看看消息,看他回复了没有,可是你只看到自己的头像像个傻叉似的屹立在那里,就像终止的路标,怎么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张乐乐一口气说了许多,似乎想找一个出口,可是她不指望别人能回答——她并不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而是想找一个人倾诉。 叶岚沫安慰她道:“有时候爱的太心痛还不如放手,日子总是要过的。” “放手?我已经放不了了。”不知何时,张乐乐的眼里竟汲满了泪水:“你会为他的冷淡找一百种理由,他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没时间,是不是……可是,你怎么都不愿意心疼一下自己,怎么都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他只是不喜欢你……” 也许女人天生就拥有敏感的触觉,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是要骗自己不去相信。 让一个傻女孩长大的最快方式,就是让她爱上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人。 “我在网上看别人写的话:那女生吃完一个五斤的西瓜,也没等到回复他男神的信息,她想,这应该不是他不够喜欢她,而是这西瓜不够大……那时我还笑这个女生,只觉得矫情,可是真正发生到自己身上,才明白,暗恋的感觉,明明是一模一样的。” “他知道你这么痛苦吗?”叶岚沫看到张乐乐的样子,不觉有些心疼,“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他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我强求也是没有用的。”张乐乐将脸颊埋进掌心,使劲地摇头。 “你等下,我去换件衣服。”叶岚沫握紧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干什么?”张乐乐一脸错愕。 “我们一起去找他。” “……” 叶岚沫一字一句道:“既然你那么喜欢他,甚至喜欢到失去理智,没有他不行了,那就当着他的面说清楚,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即使失败了,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总比后悔一辈子要强。” *** FLY酒吧还是和几个月前一样,不过和唐观在一起后,叶岚沫很少来酒吧了,一是觉得这里气氛有些吵,二是学校的功课太多,她也没心思联系以前那些狐朋狗友。 刚推开门,便见一男生在舞台上唱歌,他的身后有几个乐队的成员。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长相出色的男生。 栗色的头发,极深的双眼皮,戴着耳钉,脸上写满了桀骜不驯,他唱的摇滚歌曲十分狂野,就像沙漠里迎风而立的仙人掌。 “喂!”叶岚沫叫了一声,可是乐队声音太吵,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 “可恶。”叶岚沫暗骂了一声,径直走到舞台下,拔了麦克风的线,男生见唱不出来,拍了拍话筒,还是没有反应,余光便见叶岚沫正打量着自己。 “阿沫,我们走吧。”张乐乐低下了头,拉着叶岚沫的臂膀道,天知道她是下了多大决心才来酒吧和他做一个了断,可是看到他,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小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能不能下来一下?”叶岚沫挑眉道,虽然是来表白的,可气势一定不能输。 男生叫麦阿瑟,他从来没见过叶岚沫,不禁回忆起自己和她有什么过节,可是看到叶岚沫身边站着的张乐乐,不由得点头一笑,有没有搞错,这女孩是来给她同学打抱不平的吗? 身边的队友不禁开始起哄,都以一种看好戏的神色瞧着他们,麦阿瑟对着队友低声说了几句,队友们便回到休息室去了。 “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麦阿瑟问道。 “不是我找你,是我同学找你。”叶岚沫将张乐乐推到他跟前。 张乐乐脸红的像虾米,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天,她深吸一口气,抬头,道:“阿瑟,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你吸引了,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的自己,真的好讨厌啊。”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不敢看他的眼。 “呵。” 麦阿瑟的嘴角挑起一丝笑,像很多情场高手那样,这笑很迷人,却带着挑衅的意味。 “你……是谁?” 此话一出,张乐乐的瞳孔都失了焦,她幻想过千百种场景,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都不记得自己。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 “昨天和我一起走得那个女孩,你看见了吧?”麦阿瑟玩味道。 张乐乐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呆呆地点头。 “你觉得她是我女朋友吗?” 张乐乐不懂,他为何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是的,她不是。”麦阿瑟轻佻一笑,道:“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孩,和她们只是玩玩而已,所以你不要喜欢我,就算你喜欢,我也不会接受。” 张乐乐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心碎。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悲凉。 这男生的态度太过傲慢轻佻,张乐乐恐怕是白费心思了。 叶岚沫有些气愤:“你以为自己是老几?凭什么践踏别人的真心?拜托能不能不要用这么高高在上的语气讲话,我们又没有欠你钱!” 麦阿瑟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难道她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回应吗?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还要一个个的在意?” 叶岚沫被他惹毛了:“你妈没教你面对别人的心意时,即使不接受,也不要伤女孩的心吗?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貌吧。” 谁知。 麦阿瑟突然瞪大眼睛,像只被激怒的狮子,他指着叶岚沫,一字一句道:“有种再说一次。” 叶岚沫叉腰道:“我说,你妈没教你……” “够了!”麦阿瑟似乎被触碰到了痛点,“你说我可以,不许扯上我妈,她已经够悲惨了,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麦阿瑟向出口走去,他的步伐很快,像一阵风,眨眼就不见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乐乐的心像空了一块,只是觉得自己与他,再也没有交集的可能。 “乐乐。” 叶岚沫想安慰张乐乐,却见张乐乐扯开一抹笑,淡淡道:“这样就好了,既然他知道了我的心意,我就很满足了。” 这个梦,该醒了。 *** 回去后,张乐乐大哭了一场,她把头发染回去了,连鼻环也取了下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叶岚沫和邢园看着她重新振作起来,也为她高兴。叶岚沫知道,虽然有些事过去了,却并不代表没有发生,一切只能交给时间了,将所有的年少荒唐渐渐抹平。 这件事过去不久,便放暑假了。 W大的新闻系有个传统,在大四最后一学期,每位学生都要到电视台或者相关部门去实习,积累经验。 叶岚沫和邢园要去电视台实习,幸运的是,她们都被SUC电视台录取了,因为是新人,所以她们每人都跟了一位前辈。 这天,叶岚沫被前辈派到检察厅去向检察官询问有没有报道的新闻,令她没想到的是,竟然在办公室碰到了林峥嵘。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 会聚焦一些社会问题,这些事件通过作者艺术加工,并非与真实事件一致。 第42章 【2】虐童案 “林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叶岚沫惊讶道,又见他一身西装笔挺,看起来十分儒雅,应该是新来检察院上班的。 “以前的工作辞了,正好我以前是法学院毕业的,而江城检察院又在招检察官,所以我就参加了这里的考试,然后就很顺利地录用了。” “恭喜你啊。”叶岚沫想了想,道:“那我们领导说的联系人,就是你了吧。” 林峥嵘狭长的眸子闪了下,说:“是啊,所以你可得讨好我,让我给你一些独家新闻,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的是呢。” 记者与检察官就像藤蔓一般相互依存的关系,叶岚沫很清楚,林峥嵘跟她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叶岚沫坐下了,拿出笔记本。 林峥嵘看她如此认真专业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他说:“哎,我还真不习惯你这个样子呢,在我的印象里,你还是那个没长大的丫头,整天风风火火的,我记得你在加拿大的时候是你们学校的有名人物呢,没什么你不敢做的事,人送外号‘混世小魔王’。” “这样不堪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吧,人总是会长大的。”叶岚沫讪讪一笑,那个时候她太过桀骜叛逆,简直就是一赤\‘裸裸的问题少女的模样。 “不光是你,我那个时候都被你带得有些心猿意马,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打台球,吃宵夜吗?那个时候我觉得好快活,好像和你在一起说说话,喝喝酒,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林峥嵘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似乎带着些怅然的意味。 叶岚沫不知他为何会说这个,只是觉得有些奇特,她从未看过林峥嵘这个样子,印象里,林峥嵘都是潇洒的,自由的,就像抓不住的一阵风,可是现在为何会像这个样子呢。 “算了,不说了吧。”林峥嵘摆摆手道,“我们还是来说说现在发生的一桩案子吧。” 林峥嵘起身去找卷宗,他身上有种淡淡的男士香水的气味,使原本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染上了一丝旖旎的味道。 “喏,这个。”林峥嵘将蓝色的文件夹放在棕色的办公桌上,说:“这是一起‘幼儿园虐童案’,有一名王姓老师对孩子很不好,非打即骂,还给孩子吃一些白色的粉末,她的录像被监控给拍下来了,昨天才送到了检察院,你看看,应该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多谢了。”叶岚沫点点头,将蓝色文件夹打开,纸张上有一些录像里的截图,很清楚的看见一名穿浅绿色短袖的小男孩正哇哇大哭,而老师正拿着一块小竹板打他的手臂,那手臂已经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看得出来,小男孩对这老师十分恐惧,也不敢反抗,只是闷声哭泣。 还有第二张图,这位女老师喂一个孩子吃饭,可是她将碗倒扣,里面的饭菜都撒了一地,小孩十分狼狈,脸上露出像看到恶魔一般的神色。 紧接着,是第三张图,第四张图…… 叶岚沫有些惊讶,这老师为何会如此呢?都说为人师表,老师不应该是学生最早的引路人吗?况且还是面对一群孩童,这老师也太狠心了吧。 “这是可以向记者与外界透露的信息,还有一些其他的信息,就只能留在检察院的档案库了,不能让外人知道。”林峥嵘缓缓道。 “谢谢你,这样已经足够了。”叶岚沫笑笑,开始在笔记本上记录,她本来带了电脑,可是总觉得手写新闻比较有感觉,所以到现在也就保留了这个习惯,虽然慢一点,可是思路却变得很敏捷。 因为是背光,林峥嵘只见她微微低着头,铅笔在淡蓝色的笔记本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的侧脸很白,还带着些静谧的光芒,和以前的泼辣热情很有些不同,只是化了淡妆,却已经有成熟的都市丽人的感觉。 原来时光已经磨去了她的棱角,将她从一个懵懂冲动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逐渐冷静的新闻记者。 林峥嵘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那是一个保龄球馆,女孩短发,戴一个棒球帽,穿牛仔外套,十分有活力,可是妆容却有些夸张,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些“非主流”,可是她弯腰,出球,动作一气呵成。 “Bingo!看我的球技又提高了吧。”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打了个响指,对着同伴说道。 这么灿烂的笑容,就像初春的朝霞一般惹眼,林峥嵘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他将手插在裤兜里,只是远远地看着,却见这女孩和同伴说了什么,好像在打赌,女孩说,如果这球大满贯了,朋友就要请自己去看一个歌星的演唱会,朋友答应了。 女孩笑笑,对着手呼了一口气,然后拾起球,这球从她手中脱落,像长了眼睛一般,“刷”的一声,瓶子全部倒了。 女孩的笑容越发灿烂,让林峥嵘有些移不开眼。 后来,听说某高校要来他们公司拉赞助,林峥嵘正好有空,就去接待了,可是没想到,进来的却是她。 他又惊又喜,当下就很豪爽地资助了他们活动费用的一千加币。 可是越接触到后来,林峥嵘越觉得自己陷下去了,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不能这样,他不可能就这样面对一个女孩从一而终的,爱上一个人,就会变得很卑微,就像被人所控制一样,林峥嵘很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后来他只能果断远离她。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因为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不知哪天就去了,所以他不能害别人,更加不能给别人承诺什么,这让他很痛苦,也让他最终下定决心,斩断这段关系。 和她分开以后,他又是以前的那个林峥嵘了。 风流、潇洒、不羁,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样很好,不是么? …… “写好了。”叶岚沫将笔收到了笔袋里,合上笔记本,深了一个懒腰,说:“林叔叔,这次真是谢谢你啦,检察官在我的印象里都是藏着掖着,我还以为要大费一番周折才能从他们嘴里挖到一星半点的新闻呢,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顺利,都是你的功劳啊!” 还是这样明媚的笑容,林峥嵘眼睛撇开,望向了别处。 既然决定放手,就要放的干干净净,拖泥带水,不是他林峥嵘的风格。 既然决定和她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就不能再想些有的没的。 林峥嵘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提议道:“要不去楼下的西餐厅一起吃饭,正好也到饭点了。” 见叶岚沫有些犹豫,林峥嵘笑笑,说:“走吧,我还有点关于唐观的事想跟你说呢。” “……” 唐观的事?难道林峥嵘和唐观有什么关系吗? 带着这个疑问,叶岚沫和林峥嵘一同下楼去了…… *** 妙可西餐厅离检察院不远,只过一个马路便到了。 里面的服务员似乎与林峥嵘很熟,他刚进去就听服务员小姐说:“林先生,还是坐八号包厢吗?” “不用,今天就在大厅吃吧。”林峥嵘说。 服务员小姐笑笑,便将他们引到了靠窗的位置。 叶岚沫点了份牛排和咖啡,林峥嵘要了份青菜粥和沙拉,叶岚沫有些惊讶:“林叔叔,今天怎么吃得这么素?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肉了。” “现在胃不好,医生说要我多养养,少碰些荤腥。” 餐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林峥嵘对叶岚沫说:“你要当个合格的记者,最先的任务就是要学会看人,世间的人形形色色,你要是眼拙了,可能会放过很多蛛丝马迹。” “看人?”叶岚沫问道:“可是,不是只用关注采访对象就行了嘛?” 林峥嵘摇摇头,指了指远桌的一位大叔,说:“你来分析分析,这人是要干什么的?” 叶岚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是个秃头的大叔,他捧了一束玫瑰花,似乎十分紧张的样子,叶岚沫思索了一下,说:“我猜,他应该是向他女朋友求婚吧。” 林峥嵘笑笑,说:“我倒不这么认为。” “嗯?”叶岚沫挑眉道:“那你说说,你觉得他今天的目的是什么?” 林峥嵘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说:“他左手无名指戴了戒指,应该是已经结过婚的,所以自然不存在求婚一说,再说他的年龄,这个年龄应该已经是儿女双全的年纪了,所以说他求婚,有些不对。”他顿了顿,道:“我猜他应该是被出轨的问题缠到了,老婆要向他离婚,可是他不答应,现在下定决心,想回归家庭,祈求老婆的原谅。” “是么?”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不过十分钟,就见一个波浪卷长发的妇女走了进来,一进来垮着个脸,将提包摔到了椅子上,道:“你不必再求我了,也不用再表什么忠心,这婚我是离定了。” …… 叶岚沫有些崇拜地望了眼林峥嵘,这人琢磨人心思的本领可真不是盖的。 “算你厉害,不过,你今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唐观的事情?” 林峥嵘沉吟了一下,说:“咱们先吃饭吧。” 饭吃了一半,林峥嵘用纸巾擦了擦嘴,道:“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叶岚沫微微抬头,表示自己正在聆听。 “以前有个小孩,对自己的哥哥特别崇拜,在他的心里,哥哥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又聪明,长得又英俊,和邻居关系也很和睦,简直是他的偶像,虽然小孩与哥哥的父母早逝,可是小孩还是觉得,自己有这个哥哥简直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后来,哥哥娶了个漂亮的嫂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没过多久,嫂子就生了个大胖儿子,院子里人人都说这小男孩一家真幸福,谁知道没过多久,悲剧就发生了。” “哥哥被人在街上乱刀砍死了,却不知道是谁做的,那个时候,小孩已经在国外学习了几年,还考取国外的大学,听闻这个噩耗他赶忙回国,可是哥哥已经变成灰了,嫂子也不知所踪,就连哥哥的儿子也不知去哪里了。”林峥嵘的眸中似乎闪过追忆、怀恋、不舍等一系列的情感,不过他到底止住了,只是说:“于是小孩发誓,一定要找到杀死哥哥的凶手,并且找到哥哥的儿子,过了几年,小孩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大人。”林峥嵘叹了口气,说:“不,也许从知道哥哥死讯的那天起,小孩就已经长大了。” 叶岚沫放下刀叉,只是失神地望着林峥嵘。她已经猜到了,在这个故事里,小孩很有可能就是林峥嵘本人,只是,他说的这个故事,和唐观又有什么关系? 林峥嵘顿了一下,继续道:“也许是缘分,他终于找到了哥哥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侄子,可是,因为他和侄子不熟,所以侄子并没有认出他,可是他却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侄子。” 此时,叶岚沫的脑子飞速旋转,一个个故事就像碎片一般,突然,竟有了可怕的重合。 叶岚沫的心跳飞快,声音都是压制不住的惊讶:“难道……难道唐观就是你哥哥的儿子?” 这个令人惊异的事实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林峥嵘半晌都没有说话,他轻声叹了口气,最终笑笑,说:“你很聪明,一眼就能抓住重点,他,并不是姓‘唐’,而是……姓‘林’。” 第43章 【3】新闻发酵 在叶岚沫还未从此事的震惊中回复过来时,另一件事却占据了她的心头。 幼儿园虐童案一经报道,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涉事老师被口诛笔伐,甚至被人肉出来了,那是一名普通的妇女,有丈夫,还有一个大学肄业的孩子,连她的身份证,居住地址都在网上一一曝光。 从她的一寸登记照可以看出,她长着一双极细的眸子,方方的脸,可是目光却没有神,就像一个木头人一般,和在路上看到的中年妇女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是泯然众人。 各大论坛都有爆料,有人说:“这女人是我的小学同学,小时候就沉默寡言,在班上不讨老师的喜欢,所以现在成了欺负幼童的变态,也是合情合理的。”还有人说:“这女人真是丧尽天良,不光长得丑,心地还坏,真是让人看得想吐,好恶心!”更有甚者,有人曝光了她的电话号码:“这女人是我同事的邻居,电话是13XXXXXXXXX,大家不要吝惜电话费,合力骂她,骂她到连祖宗都认不出来!” …… 叶岚沫到电视台时,前辈正在上班,这位前辈姓“张”,叫“张德发”,是一位看起来有些邋遢的大叔,可是为人风趣幽默,在台里表现很好,叶岚沫能在他手下学习,也是比较开心满足的。 张德发见叶岚沫来了,大声说:“小叶啊,这次你真跟我争气,台里的领导还着重表扬你了,下次再接再厉啊!” 叶岚沫点点头,又打开了电脑。 对于这起虐童案,她非常关注,最近一心扑到这案子上,每天写通稿写到天黑,正当她正完成当天的任务时,却听邢园打来了电话。 “不好了,阿沫,你赶快回来,麦阿瑟将张乐乐堵在寝室门口,不让她出去呢!”邢园的声音十分焦急,“现在寝室门口都围满了人呢!” “为什么啊?” 邢园说:“麦阿瑟非说张乐乐在报复他,还说什么事冲他来就好了,不要伤害他妈,要是你们再敢伤害他妈,他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也带上了我?” “是啊,赶快回来吧,趁事情还在可以收拾的范围内。” …… 叶岚沫赶忙和张德发请假,却接到了唐观的电话,唐观本打算约叶岚沫一起吃饭,却听到了她的声音中透着焦急,不禁询问原委。 叶岚沫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唐观皱眉道:“你在电视台别动,我开车来接你,和你一起去。” 盛天的大楼和电视台不远,路上也没堵车,不过十分钟,唐观就来到了电视台楼下。 二人赶到了寝室,只见寝室外面已经没有人了,却在门口看到了焦急等待的邢园,邢园说:“我刚才吓死了,就打电话给学校保安,现在张乐乐和麦阿瑟已经到了学校的保安处,我们到那里去找他们吧。” 唐观将他们带到了保安处,一名保安正在问话,麦阿瑟一脸不屑的态度,翘起二郎腿,张乐乐却低下头,手指纠结在一起,十分难过的样子。 “阿沫。”张乐乐见叶岚沫来了,像是看到了救兵。 “你还敢来?下次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麦阿瑟的脸色阴沉,帅气的面容有些阴森,似乎想将叶岚沫剥皮拆骨似的。 “请你嘴巴放干净点。”唐观牵起叶岚沫的手,无形中给她力量。 “你个渣男!我们没找你,你还来找我们了!乐乐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明明就是你对不起她!”叶岚沫愤愤道,这麦阿瑟是神经有毛病吗?怎么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到底是怎么他了,让他这样怨恨。 麦阿瑟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呵,现在你的目的达成了。” “你有病吧?我报复你干嘛?”叶岚沫还是不解,这人实在太奇怪了,一口一个报复,真是有毛病。 麦阿瑟的眸中升起怒火,他握紧拳头,突然笑了,这笑意让人毛骨悚然,他说:“我妈妈虐待孩童的新闻,是你报道出来的吧。” “……” “现在你满意了,我们家陷入万劫不复的灾难之中,我妈妈被所有人当成社会的渣滓,你开心吗?”麦阿瑟站起身子,他颤抖了一下,突然走近叶岚沫。 叶岚沫怔怔地看着他,原来幼儿园虐童案的涉事老师,竟然是麦阿瑟的妈妈? “很惊讶吗?”麦阿瑟不怒反笑,“恭喜你,我现在很痛苦,绝望的想死,你和你的朋友,一定很开心吧?” 张乐乐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她拉住麦阿瑟的手臂,说:“阿瑟,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巧合,阿沫不知道那是你妈妈,她不知道的。” 麦阿瑟嫌恶地甩开了张乐乐的手,冷冷道:“别碰我。” 唐观说:“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她只是报道出了一个新闻,就值得你这么恨吗?” 麦阿瑟道:“你们不是我,又怎么能理解我的痛苦?还有我的妈妈,她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会让她做出这么变态的事呢?我不信你口中的苦衷能为她变态的行为当借口!”叶岚沫直视他的眸子,一点都不退缩。 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且永远也不后悔。 麦阿瑟突然瘫坐在沙发上,埋头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妈妈……她不是一个坏女人,你们不了解她!” 麦阿瑟陷入了回忆,这是一段痛苦而漫长的回忆。 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本来很和睦,妈妈是一名幼儿园的老师,爸爸是一名私企的员工,那时的爸爸不抽烟不喝酒,每天准时下班,周末还带他和妈妈去外面郊游,可是谁知道,某天,爸爸失魂落魄地回家,原来他们公司的效益不好,老板把爸爸炒鱿鱼了。从那时起,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爸爸迷上了喝酒,还有赌博,妈妈成天以泪洗面,更可恨的是,爸爸还打她的妈妈,只要他喝醉了酒,就是妈妈的受难日,他妈妈每天青一块紫一块,更变态的是,爸爸只打妈妈的身上,不打脸,所以每次衣服一穿,外人都不知道妈妈在家受了怎样的折磨。 有一次,爸爸又喝多了,他那天心情似乎不好到了极点,竟然想出了一个变态的方法,拿烟头烫他的妈妈,麦阿瑟只觉得爸爸已经变成了魔鬼,无可救药了,他疯了一样地护住妈妈,可是烟头却烫到了他的身上,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疤痕,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从那时起,一切都变了。 麦阿瑟变得不喜欢学习,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每天都泡在网吧里,整日整夜地不着家,因为他不敢,也不想看见这个破碎的家庭,那里有妈妈无助地哭喊和眼泪,还有爸爸野兽一般猩红的眼睛,也不是没找过居委会,甚至有次连警察都惊动了,可是他们都觉得是家庭内部矛盾,调解一下就好了,爸爸见没人管他,更加变本加厉,还在外面找了个小三,将家里的钱都花到了这小三身上。 麦阿瑟从那时起变成了一个问题少年,不学习,只是不停地换女朋友,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自我折磨,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有时候早上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女孩的床上,有时候甚至是些只认识了几个小时的女孩…… 可是这些,谁又知道呢?谁又愿意去听? 麦阿瑟痛苦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突然站起身,转头对叶岚沫说:“记者是吧,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唐观的声音比他还要冷,他缓缓说道:“你要是敢动她分毫,我更加不会放过你。” …… 麦阿瑟回到了FLY酒吧。 他疯狂地喝酒,他们乐队的成员怎么都劝不住,妈妈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这个家他更加没有回去的必要。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小巷子里,扶着一根柱子不住地呕吐,月光洒在了他的身上,显得惨淡而悲哀,只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似乎在讽刺他。 这时,他身边突然递来了一方纸巾。 麦阿瑟抬头望去,只见张乐乐正望着自己,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滚。” 麦阿瑟只发出这一个字。 张乐乐没有动,只是保持递纸巾的那个姿势,没有改变。 “我要你滚啊!”麦阿瑟怒吼道,他是招谁惹谁了,她怎么一直黏着自己,“再说一次,滚,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张乐乐吸了口气,直接开始擦他的嘴边。 她的手法并不娴熟,甚至带着些气恼,可是她就是一下一下地擦他的嘴巴,一下一下的,很固执。 麦阿瑟只是盯着她,像看一个奇怪的人。 擦干净了,张乐乐说:“他们说你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可是我不信,即使他们都说你不好,可是我就是觉得,你心眼不坏。” 张乐乐第一次见麦阿瑟是在一个垃圾堆旁边,那里有一只小野猫,被来往的汽车压断了腿,路上没有一个人管它,可是那个男生却突然出现,脱下外套将那野猫包好,十分温柔的样子,从那个时候,张乐乐就注意到了他。 她偷偷跟着他,却见他去了FLY酒吧,原来他是那酒吧的驻唱,后来张乐乐每天都来酒吧听他唱歌,就像一个小迷妹似的,她觉得他是全天下最有光彩的人,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可是她还是愿意跟在他身后,就这样默默地也很好,所以她才疯狂地减肥,学习化妆打扮,只为了能配上他。 麦阿瑟的眼睛恢复了一些清明,他突然一把抱住了张乐乐,将头埋在张乐乐的肩膀上,张乐乐身形一顿,只觉得肩头有些湿润,这湿润像是浸透到了她的骨子里。 她这才发现,麦阿瑟哭了。 第44章 【4】人间百态 张乐乐有些震惊,只觉得此时的麦阿瑟像个小孩子似的,张乐乐想说些什么,却听麦阿瑟道:“别动,也别转头。”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张乐乐依言没有动,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她怎么也没想到,麦阿瑟会当着她的面哭,这还是舞台上那个光彩四溢、唯我独尊的麦阿瑟吗?可是他哭得无声由无息,若不是张乐乐感到肩头的湿润,她还以为麦阿瑟抱着她睡着了。 两人就保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只有月光照着他们的影子,带着旖旎的温柔。 半晌,麦阿瑟松开了张乐乐,他的眼圈周围有些红,低声对张乐乐说:“要去不远的便利店坐一会嘛?我有点口渴。” 张乐乐点头,两人一同来到了酒吧附近的便利店。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便利店里面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人,二人选了靠窗的座位,麦阿瑟本来想点一瓶冰水,可是张乐乐说他喝了这么多酒,再喝冰水对胃不好,所以要店员来一份热牛奶,自己也要了一袋。 “你还真是养生呢。”麦阿瑟睨了她一眼,说道:“吃了晚饭吗?再来几份关东煮吧。” 见张乐乐没有说话,他起身去拿纸碗,装了许多关东煮,又给张乐乐装了一碗。 “喏,吃吧,看你也没吃饭的样子。” 张乐乐摇摇头,说:“我……我在减肥,不吃晚饭的。” “减肥?”麦阿瑟似乎听到这两个字从张乐乐嘴里蹦出十分新奇,“我还以为你们大学生都专心学习,或是参加社团活动了呢,减肥不是那些混酒吧,或者泡夜店的、靠脸吃饭的女孩才会去做的么?” “可是,谁都想变得更漂亮吧。” 张乐乐在心底暗暗说,其实,我是想变得耀眼让你瞧上一眼,而不是放在人堆里,就被淹没。 麦阿瑟只是勾起一丝笑,没有评论。 “其实……阿沫她不是故意的。”张乐乐突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今天他们好似结下了很深的梁子,就像仇家一般,这个误会不解除,张乐乐心里就像被绑了一个疙瘩似的。 “我知道。”麦阿瑟只是说。 “……”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当新闻被报道出来的时候,我只是很生气,看到了报道记者的名字,就想到了她而已,网上的谩骂声不绝于耳,我气极了,简直失去了理智,说到底,当时我的怒气找不到出口,所以只是找上门来,也没想后果。” 麦阿瑟哭过后好像心情平和了许多,他喝了一口牛奶,只觉得胃里有一阵暖流滑过,习惯了自我折磨,如今这样“佛系”,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他似乎很饿,将关东煮三下两下就吃完了。 张乐乐看到他的侧脸,只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又见他吃饭这样狼吞虎咽,不觉提醒道:“我这里还有一碗呢,不够可以再吃。” “你觉得我是个吃货还是什么?难道我看起来很贪吃吗?”麦阿瑟咀嚼着食物,竟和张乐乐开起了玩笑。 “对了,你今天说你妈妈的苦衷,到底是什么啊?”张乐乐见气氛有些放松,不觉问道。 麦阿瑟的咀嚼蓦然停止,他望了张乐乐一眼,深邃的眼睛瞥向了热牛奶上,突然,他加快了咀嚼。 张乐乐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并不想和自己说,也没有再问了,却听麦阿瑟指着窗外的行人说:“你觉得,他们快乐吗?” 张乐乐一愣,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窗外的街边有些冷寂,不时走过妇女牵着小孩,不时又走过蹒跚驼背的老人,不时经过工作了一天,急忙归家的年轻人…… “有人说,快乐的人是相似的,不快乐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快乐,”张乐乐叹了口气,说:“可是我总觉得,一个人的一生不会永远快乐,也不会永远不快乐,这些行人也是,有自己烦心的事情,也有各自的小幸运。” “不愧是大学生,想问题都这么哲学。”麦阿瑟又喝了一口牛奶,说:“就像这些过路的行人,我看着他们,总是不住地在想,这些风尘仆仆的行人真的快乐吗?他们幸福吗?还是像我一样,强颜欢笑,其实内心早就千疮百孔。” “阿瑟……”张乐乐不自觉地叫他的名字,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脆弱的少年,就像玻璃做的一般,似乎被人粘到了一起,可是外界轻轻一碰,这玻璃便会碎成齑粉。 麦阿瑟笑笑,说道:“其实我早该想清楚了,就算我怎么逃避,也是不得不面对的,因为这是我的过去,他们是我的亲人,无论怎样,我都割舍不了。”麦阿瑟见一位行人拿着一把长长的黑色雨伞,便指了指那雨伞,对张乐乐说:“你知道么?我爸爸曾经拿过这般长的竹竿打我妈妈,还用棉花塞到她的嘴里,不让她叫出来,以前我总是不知道电视里说的地狱是什么,后来我明白了,家对我来说,就是地狱。” 张乐乐有些震惊,见他哀痛的神情,却不觉有些心疼,原来她妈妈在家里受了气,才将怒气转移到了学生的身上。 “我知道我妈妈不对,她怎么说也不该那样做。”麦阿瑟的眸子一闪,说:“可是记者总是喜欢报道这些有噱头的东西,谁又会过问我妈妈到底生活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下呢?谁都不会在乎的吧。” 他又恢复了散漫的神情,像笼在雾气中的少年。 “我在乎。”张乐乐突然说。 麦阿瑟一顿。 “我会跟阿沫说的,你不了解她,其实她是个很热心肠的女孩,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可是她的内心就像住着一个侠女,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帮你报道出来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麦阿瑟有些不信,在他的心里,并不是很相信记者,他觉得记者都是一类人,为了新闻的噱头,为了搏出位,不惜一切代价。 “嗯。”张乐乐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不过,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完全的好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大部分还是灰色的。” 麦阿瑟的眼神突然飘得很远,像一抹流云,却听张乐乐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原来她早饿了,只是一直强忍着不出声。 “抱歉,不该在你感慨人生的时候这么扫兴。”张乐乐挠挠头。 “不过是几句废话罢了,我又不是圣人,哪来那么多感慨?” 两人相视一笑,张乐乐咳嗽了一声:“算了,我就破例一回吧。”说罢,便端过了关东煮,开始吃起来,还不忘分给麦阿瑟一串鱼丸。 麦阿瑟看到她的样子,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那是一抹久违的笑容。 *** 而此时的叶岚沫却陷入了纠结之中。 那日,林峥嵘和她说了关于唐观生父的事情,听他的口气,似乎并不想让唐观知道这件事,他想一个人找出杀哥哥的真凶,而不想让唐观牵扯到这事情中来。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告诉自己呢? 叶岚沫不知道要不要和唐观说这件事,如果说了,可能会让唐观陷入痛苦,毕竟这是十多年前的无头悬案,不是想破就破的,如果不说,唐观生父的在天之灵可能得不到慰藉,因为杀死自己的真凶没有缉拿归案,他便是枉死了。 唐观刚从书房出来,便见叶岚沫坐在沙发上,似乎愁眉不展的样子。 “怎么了?还在为今天早上的事情担心么?” 叶岚沫摇摇头,说:“不,有你在,我才不怕那个麦阿瑟,料想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唐观坐下,道:“那你最近也要当心,晚上最好不要出门,平时上学也最好和同学结伴而行,电话也要随时畅通,明白么?” 叶岚沫笑笑,说:“麦阿瑟又不是洪水猛兽,再说,我觉得他会想明白的。” “那你在担心什么?” 叶岚沫还是有些犹豫:“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吞吞吐吐不是你的风格。” 叶岚沫清了清嗓子,朗声说:“如果有一件事情,想要完成它非常非常困难,甚至比登天难半步,还会让人难过,可是如果不做,却会让人后悔一辈子,那你会做吗?” 唐观思索了一下,说:“老天爷让你受苦,是在考验你是不是足够坚强,有没有宽阔的胸襟,来面对未来的一切。所以如果非要我选择的话,我宁愿清醒地活着,来面对着一切,也不愿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叶岚沫知道他心中所想,此时的犹豫也打消了大半,她组织了下语言,便将林峥嵘对她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观。 谁料,唐观听了叶岚沫的叙述后,只是淡淡道:“我知道,林峥嵘昨天已经发邮件给我了。” “你知道?!”叶岚沫很有些惊讶,看到他表情这么平静,却是更震惊了。 “以前我就知道,我的父亲是被恶人砍死的,至今那恶人还没被抓住,现下只是多了一个信息,那便是林峥嵘是我父亲的弟弟,也就是说,我多了一位亲人。” 一想到这里,唐观不禁回忆起另一件事。 那时,他与叶岚沫偶遇的算命先生说,叶岚沫的真命天子姓“林”,唐观虽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是心底还是有些沮丧,现下才明白过来,其实,这“林”不是指林峥嵘,而是,他。 一瞬间,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就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叶岚沫望着他的侧颜,定了定心神,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和林峥嵘一起,找出杀死我父亲的凶手。”唐观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说:“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捉住那只恶鬼。” 叶岚沫不禁牵起他的手,道:“我相信你,我也会和你一起等待真相大白的那天。” 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唐观的心头泛起了一丝感动,他的唇嗫嚅了一下,轻轻吻上了她的眉心。 窗外月色清明,月光无声地依偎着他们,像一首悠扬的长诗。 第45章 【5】孰是孰非 第二天一早,张乐乐回寝室时却被邢园堵在门口。 “呦,大柱子,怎么看上去红光满面的啊,而且一晚上没回寝室,说!是不是昨天晚上去做了什么坏事。” 张乐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啐了邢园一口,说:“去你的,你的脑筋怎么总想些有的没的,我回家去了,不行啊!” 张乐乐是江城本市人,所以平常课少的时候经常回家去住,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好好好,回家去了!”邢园哈哈一笑,“今天没课,我们去哪里转转呗?” “今天不行。” “为啥?”邢园有些惊讶。 “我今天有点事情要办。”张乐乐高声问道:“阿沫呢?怎么没见她?” “嘘——”邢园将手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小点声,“她昨天熬夜到很晚,领导交给她任务,要写材料。” “咦,你们既然都被SUC电视台录取了,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轻松呢?” “那不一样的。”邢园吐了吐舌头,说:“我被分到了新闻剪辑部门,最近的工作量不是很大,可是阿沫被分到了新闻收集部门,最近可是有的忙咯!” 这时,叶岚沫从床上下来,打了一个哈欠,她昨天工作到太晚,眼圈都有一些泛黑。 “早啊。” 她说着就去水池旁边洗漱了。 张乐乐等她弄完了,酝酿了一下感情,跟她说:“阿沫,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叶岚沫忙着擦粉底。 张乐乐开门见山道:“就是关于麦阿瑟的事。” “你说那个渣男?他没再找你的麻烦吧!”叶岚沫放下粉底液,拉着张乐乐的手臂说:“如果他再找你的麻烦,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憋着,知道么?” “麦阿瑟他不是渣男!”张乐乐脱口而出。 叶岚沫:“……”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叶岚沫转念一想,昨天张乐乐与麦阿瑟的关系还那么紧张,怎么今天她又帮着他说话了呢? 张乐乐赶忙道:“不是的,阿瑟跟我讲了他的苦衷,我觉得我们应该理解他。” “什么苦衷?” 张乐乐将麦阿瑟的事情如实跟叶岚沫讲了。 叶岚沫觉得很惊讶,她说:“今天下午我正好有任务,去警局见麦阿瑟的母亲,但是我是作为我前辈的助手去那里的,不过我可以帮你去证实一下,麦阿瑟的话是不是最真的。” “你要去见麦阿瑟的母亲?” “是啊,我们领导好不容易才搞到这个指标,所以一定要把握这次的机会。”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会不会帮他报道出来呢?” 叶岚沫抿了抿嘴唇,没有立刻回答她。 这件事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舆论都是一边倒的批评麦阿瑟的妈妈,就算她此时站出来说话,产生的水花也是很小的,大多数人可能会说她哗众取宠,或者是收了黑心钱,竟然为恶魔一样的女人辩解,叶岚沫似乎能预感到这个后果。 “你会吗?”张乐乐又一次问她,她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做起来很困难,所以她更加不会为难自己的好姐妹,只是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 叶岚沫顿了顿,郑重道:“我虽然不能保证能不能报道出来,可是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替她说话,我保证。” “在这之前,我们要不要再多去收集一些证据?”张乐乐挠了挠脑袋,说:“我昨天和麦阿瑟约好了,今天我们可以一起去他家,趁他爸不在家。” 叶岚沫看了眼表,现在才早上八点,离下午的采访还有很长时间,便答应张乐乐,一同去麦阿瑟家里看看。 …… 当张乐乐和叶岚沫背着照相机到校门时,麦阿瑟正在校门口等候。 他穿一件夹克,正低着头,踢石子,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有一种年轻男生健康英气的美,让人想到了非洲大草原雄健奔跑的狮子,充满了攻击与侵占欲。 看到叶岚沫她们来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意地点点头。 “喂,冰块脸,要不是乐乐说好话,我才不会帮你。”叶岚沫又开始刀子嘴豆腐心了。 麦阿瑟望了张乐乐一眼,只是说:“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要是再敢做出把乐乐堵在寝室门口的混账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又不是第一天才发现,你这么凶悍,所以以后我见到你,一定有多远躲多远。”麦阿瑟转过身去,道:“走吧,别浪费时间。” “你说我……凶悍?我没听错吧!” 叶岚沫还想说什么,却被张乐乐拉住,张乐乐说:“好了阿沫,正事要紧,别和阿瑟打嘴巴官司了!” *** 张乐乐与叶岚沫同麦阿瑟来到了一处民宅下,虽然能想象得出这里的条件不好,可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不好。 民宅稀稀落落地连成了一个建筑群,从门口进去,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每栋都有六层楼,可是这六层楼就像要倒了一般,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路上坑坑巴巴,叶岚沫与张乐乐相扶才不至于崴到脚。 进了楼道,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叶岚沫不由得捂住鼻子,这地方湿气也太重了吧,要是多住上几年,不得关节炎才怪。 呼哧呼哧地上了六楼。 一家不过十来平米的样子,还是两家共一个厨房厕所,阳台的瓦已经破的有些惨淡,还往下渗着脏兮兮的黑水。 好可怕啊…… 叶岚沫只觉得这家里乱脏脏的,也没有收拾,还有一股酒精的味道。 “阿沫,你是记者,有经验,一般这种家暴的案子,到哪里找证据呢?” “让我先拍一下。”叶岚沫将相机拿出,对着这家里拍了几张照片,又问麦阿瑟:“你们邻居家现在有人吗?” “有一家四口,一对中年人带一个小孩和老奶奶。”麦阿瑟如是说。 叶岚沫思索了一下,说:“一般这种家暴案,邻居朋友的证言是非常有用的,还有就是受害方在遭受家暴后的就医记录也很有用,你妈妈受伤害后去医院看过病吗?” 麦阿瑟的目光渐渐转冷,说:“很多时候她自己就随便擦了一些药,也吃了一些药,因为觉得这件事情不光彩,所以很少去医院,除非是疼的受不了。” 妈妈遭受过那么多屈辱的岁月,可是她只是一个人选择隐忍,她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以为隐忍就能万事大吉,可是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变冷,甚至渐渐扭曲。 麦阿瑟心想,要是他妈妈能够强势一点,在爸爸第一次家暴的时候坚决说不,那么事情,会不会有所转机?那样的话,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般的模样吧。 “你爸爸曾经给你妈妈写过什么保证书吗?一般这种事情,男方在事后都会百般请求老婆原谅,可是第二次,却又再犯错吧。” 麦阿瑟点头,从床头的一个小柜子里将保证书拿了出来。 字迹非常潦草,可是有日期,还有他爸爸的签名。 麦阿瑟回忆道,这份保证书是爸爸几年前写的,当时他才刚染上酗酒的坏习惯,第一次家暴后,妈妈吵着要离婚,爸爸为了不让事情的影响扩大,只得跪下来,抱着妈妈的腿求她说:老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犯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妈妈竟一时心软答应了。 叶岚沫将保证书也拍下了照片,这样一来,证据已经有法律效力了。 麦阿瑟又敲开了对面邻居的门。 一个老奶奶正躺在床上看电视,还有她的小孙子。 老奶奶不知道他们找她有什么事,听他们说完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老麦家的媳妇,真是太惨了。” 在征求老奶奶的同意后,叶岚沫将录音笔拿出,录下了她的话。 “老麦这个人,本事不大,在家里却很会抖狠,我还记得有一个下雨天,他媳妇哭得特别伤心,可是老麦好狠的心啊,还是打她,我们邻居都于心不忍啊,可是这是他们的家里事,外人不好插手,再说我儿子媳妇很忙,平时不在家,就我和我的小孙子,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有力气去劝嘛……” “可是我这几天在新闻里面看到,她竟然因为虐童被抓到局子里去了,还是很唏嘘的。” 叶岚沫缓缓道:“万事有因就有果,我们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才来的。” 不过是暗黑的因,结腹黑的果罢了。 和麦阿瑟分别后,张乐乐也回家了,叶岚沫一个人走在狭长的街道上,只觉得内心有些压抑,就像被浓重的黑色馅料所涂满。 她加快了步伐,向电视台走去。 …… 稍晚的时候,叶岚沫和她的前辈张德发一起去警察局见到了被关押的麦阿瑟的妈妈。 那是个憔悴的女人,甚至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憔悴,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眶外有些不正常的青紫,带到警务室时,眼里写满了死寂。 “有烟吗?”她只是抬头,问张德发。 张德发想了想,还是递给她一根烟,说:“给你烟可以,但是你愿意对你的行为说两句吗?” “没什么可说的。”她本想伸手接过烟,可是听到张德发的话只是缩了手,目光紧紧地锁住那根烟,似乎烟瘾又犯了。 从与她的交流中,叶岚沫感受不到一丝生气,只有在叶岚沫问她,家里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时,表情才有所变化。 “我最担心我的儿子,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了。”她自嘲一笑,“算了,反正有我没我,他都过得那个样子,说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坏。” “今天我和麦阿瑟去你家周围采访了一圈,也了解了你丈夫的一些情况,我们想问你的是,你是不是如你儿子所说,正在遭受严重的家暴?”叶岚沫打开了话匣子。 “你认识我儿子?”她死寂的眸子似乎重燃了一点星火,垂下头,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袖子卷起。 只见她手臂上布满了伤痕,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她说:“这些还不止,在我的身上,还有更多呢。” 叶岚沫听着她的叙述,只觉得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来,就像被灌上铅一般。 还记得几个小时前,她是这么安慰麦阿瑟的。 “这个社会有很多渣滓,可是你如果只看到黑暗的一面,必定会被黑暗所吞噬。我相信,这个世界更多的是光明与爱,是希望与温暖,我希望你能明白。” 可安慰别人到底是件容易事。 现在,她也想用同样的话来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绝对不能忍。其实这章写出来心里有点压抑,孰是孰非呢?很难说清楚。 第46章 【6】网络风波 “正如你所见,不过我也不需要你们来同情,呵,谁都不需要同情我。”她瞟了一眼张德发,说:“把你的臭烟收回去吧,我才不会因为一根烟而交代什么。” 张德发对这女人的同情转为一点愤怒,他好脾气地说:“张女士,我知道你也姓张,好巧,和我一个姓,我们是本家呢,所以何必互相生气呢?”张德发在采访之前就对采访对象做了充分的了解,每次他为了拉近和采访对象的关系,都尽量找一些自己和他们的共同点,好让采访的气氛融洽些,只有让别人放松警惕,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这招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不管用。 “好啊,看在我们同姓的份上,我抽你一根烟。”她让张德发将烟点燃,自己接过,熟练地开始抽了起来,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可是,我这里没什么更加劲爆的新闻了,你们请回吧。” “我们suc电视台是一个很正规的媒体平台,现在无论是网络还是各界对您的质疑声都此起彼伏,您就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吗?” “辩解?不需要。” “可是您的情况有些特殊,如果能为自己说几句,可能情况不会如此糟糕。” 她眼皮一抬,懒懒一笑,道:“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我懒得理别人说什么,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正好牢里清净,他们再恨我,我也听不到。” 张德发急了,这诡异的女人!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对那些无辜的孩子感到愧疚吗?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张女士,你现在的行为是天怒人怨,你对得起那些孩子和他们的家长吗?” 她有些低下头,似乎喃喃道:“对不住。” “您能否大声点?” “对不住!”她不由得重复道:“是的,我欠他们一声道歉,可是我为什么要当着你们记者的面说?你们有什么资格听我的道歉?” “张女士……” “别说了,”她用手指摩挲着烟蒂,道:“请走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叶岚沫只觉得她这个神态很像麦阿瑟,一样的野性,一样的不爱搭理人,让人觉得他们是稻草做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张德发看她态度如此坚决,只觉得碰了一鼻子灰,他站起身,对叶岚沫说:“既然如此,走吧。” 叶岚沫只好也离开了。 出警察局的时候,张德发愤愤道:“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啊,我看她是想在局子里待一辈子,再也不想出去了对么?” “也许,她是不敢面对。”叶岚沫怔怔道。 张德发:“……” 这是什么意思?看那女人的态度,那么拽,哪像是觉得自己错了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种感觉,她似乎很想在牢里,因为在这里,她就不用面对残暴的丈夫了……” 张德发有些无语,可是转念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前辈,我们能把她被家暴这件事情报道出去吗?”叶岚沫问道。 “这个……”张德发有些犹豫,“一码归一码,就算这篇报道被送上去了,领导估计也不会批下来,因为瑕不掩瑜,她明明就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我们不能拿一件事情去掩盖另一件事情。” “可是作为记者,难道不应该全面而客观的报道吗?”叶岚沫有些奇怪,原来行业的潜规则竟然有这么多,这是她在学校里完全不会学到的,也许只有真正走上这个岗位了,她才能知道,什么是记者,以前无论是在电视里,还是广播里听闻到的记者都太片面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真正当上记者,永远也无法体会这个职业的苦与乐。 “你太天真了,客观报道是事实,可是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才行。”张德发回忆自己刚入职时也是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遇事情总是不冷静,喜欢冲动,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才成长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的样子。 “回去吧,今天你的任务是为采访写一篇报道。” 张德发摆摆手,说道。 *** 叶岚沫回到寝室后,还是有些沮丧,能不沮丧么?她明明答应要帮麦阿瑟的妈妈说话的,可是,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不能怪任何人,唉,可是怎么办呢? 她突然想到如果不能借助电视台,还有其他的办法,在网上发帖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吧。 说干就干,她将今天拍的照片和一系列证据整理出来,发到了一个论坛上,还写下了一些说明,收工后,才上床睡下。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有短信。 “最近很忙吗?” 是唐观发来的,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都好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叶岚沫呵呵一笑,回复到:“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吗?” 唐观:“正是。” “我今天做了一件事……”叶岚沫本来想打字,可是又将这些字全部删了,因为她觉得一两句话绝对说不清楚。 叶岚沫见邢园和张乐乐已经睡了,只是蹑手蹑脚的爬下床,加了一件衣服。 她轻轻打开门,到走道里,跟唐观回拨了电话。 “我感觉我今天做了一件很有争议的事情。”叶岚沫将麦阿瑟妈妈的事情和唐观说了,不觉问他:“你说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啊?” “只要跟着你的心走,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足够了。”唐观淡淡道,“起码到时候回想起来,你不会后悔。” “不后悔就可以了吗?” “是啊,记者就是要报道出事件的真相,可若是人力所不能及,只要最后做到无愧于心,就不用在意别人的说法。” 叶岚沫心中泛起了感动。 唐观又说:“好长时间不见了,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在话筒那边有在云端的感觉,可是叶岚沫却觉得这声音让她不由得安定下来,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人在背后支持你。 “下次见你,我一定要抱你很久很久。”唐观说。 叶岚沫笑了笑,说:“好,我等着。” *** 不出她所料,这帖子果然被顶到了最上面,成为了热门帖子,甚至被许多大V转了很多次。 不得不说,这是一条极为有争议的帖子,毁誉参半,几乎占据了两个极端。 支持叶岚沫的人说那个妇人也十分不易,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是她毕竟有所悔改,而且她遭受丈夫的虐待,也实属不幸,反对叶岚沫的人十分激愤,遭受家暴也不能作为虐待孩子的理由吧?他们觉得这个贴主是为妇人找借口,转移舆论,说不定就是妇人的拿钱收买的,专门为自己洗白,贴主赚这种黑心钱,真是该死! 叶岚沫看着下面一条条评论,却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可是最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遭到了人肉。 有人曝光了她的号码,还说她是W大的学生,目前正在suc电视台实习。 叶岚沫的手机接到了许多谩骂短信,甚至很多人打电话来骂她,叶岚沫不堪其扰,决定换个电话号码,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今天是周五,叶岚沫晚上回家,只是关上门,躺在床上发呆。 在国外的时候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关上灯躺在床上,整个人被黑暗笼罩着,好像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能和黑暗融为一体,然后抛到九霄云外去。 门外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可以进来吗?” 是唐观的声音。 “门没关。”叶岚沫坐起身来,拉开了灯,晕黄的灯光染亮了卧室的一角,淡淡地发散开来。 唐观见她有些憔悴,因为近段时间太累,都瘦了许多,不觉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有时候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可是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别太为难自己。”唐观缓缓道。 叶岚沫点点头,握住他的手,说:“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因为这些人,我能变得更加坚强,其实从这个层面上,我还应该感谢他们呢。” 唐观搂住了她的肩膀,道:“想做什么就去做,还有你放心,人肉你的人我已经让孙助理去起诉了,侵犯他人的隐私权,我绝不姑息。” 叶岚沫抿唇,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让我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不光是我,那些你帮助过的人,他们也是你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唐观手上卷起她的一缕头发把玩,道:“如果是值得的,那么你为之努力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希望如此吧,如果我真能帮到他们,最好不过,可是我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有时候只是星星之火。” “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和唐观交谈的一席话,让叶岚沫的心里好受多了,她似乎对于未来,对于记者这个职业,更加有信心了,只觉得内心像燃气一团小火苗,散发着光和热。 “在吗?” 微信里,张乐乐突然向她发来消息。 “嗯。”叶岚沫回应道。 “麦阿瑟让我跟你说谢谢,他看到了那个帖子,他说,你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他已经很感激了。” 看到这句话,叶岚沫的嘴角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终于,一切都有了意义。 第47章 【7】绝命音乐节 张乐乐和麦阿瑟的关系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有时叶岚沫就看到张乐乐对着手机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有时又见她望向窗外,一发呆就能发一上午,只要手机响起,她似乎就很激动,赶忙点开微信来看,若是麦阿瑟和她发消息,便脸红得像虾米,若不是,便有些失望,嘴撅的老高。 好不容易有休息的一天,张乐乐约邢园和叶岚沫去逛音乐节,据说麦阿瑟的乐队是压轴出场的,叶岚沫打趣道:“你是让我们去给他撑场子的吗?” “不是,”张乐乐笑了笑,说:“麦阿瑟特地邀请我们去的,还说可以带家属来。” “家属?”邢园两手一摊,说道:“我可没有家属,岂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太凄惨了吧。” 邢园在一个月前和她的富二代男朋友闹掰了,现在正处在失恋期,不过邢园也没有多么难过,嘴里总是嚷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有我们陪着你,你还怕什么?”叶岚沫拍拍她的肩膀,说。 邢园翻了个白眼,道:“就怕你们到时候见色忘友,甩下我一个人,那我该多无聊啊!” “不会的,我们怎么敢呢!”张乐乐和她勾肩搭背起来。 *** 音乐节在城郊的某处草地上举行,这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还不到中午十二点,草坪上就被各种各样的人给占领了,有人拿了躺椅和零食,有人围在一起闲聊,还有人搭了小帐篷,场面十分热闹。 几名工人正在搭台子,还有一些乐队在后台试音。 邢园买了一堆零食过来,让张乐乐在远处占位置,搭个帐篷。因为叶岚沫约了唐观,她一接到电话便起身去找唐观了。 “完了,等下又要虐狗了!”邢园吐了吐舌头,对张乐乐说。 叶岚沫和唐观约在车站见面,唐观先去停车场停车,然后再过来,让她没想到的是,杆君也来了。 杆君还是那般瘦瘦高高的,穿一件浅蓝色的T恤,相貌就是那种典型的理工男,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哈哈一笑道:“大姐,好久不见啊!” “杆君,你怎么来了?”叶岚沫觉得惊讶,却见唐观装作有些无奈地样子,摇了摇头,说:“没办法,某人非求我带他来,所以我只好照做了。” “大兄弟,这次就算我欠你的人情。”杆君眨了眨眼,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说。 叶岚沫总觉得,杆君就像个孙悟空一样,永远有无限的活力,也不知道这样的活力,是从哪里来的,也许从娘胎里就有的吧,一定是先天的遗传。 此时,杆君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直跳。 又要见到那个作女了呢,他想起昨天与唐观在论坛里的对话。 杆君:“我试过好多方法,还是无法将她从我心里抹去,该怎么办呢?” 唐观回复道:“那你算完了。” 杆君:“……能给我提点建议不?” “既然还是忘不了,那不如不忘。” 杆君不解,回复:“啥意思?” 唐观思索了一下,回复道:“有人说过,人的一生会遇到2920万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喜欢上一个人是小概率的事,所以遇到了就不要放开手。” 杆君似乎犹豫了半天,连敲字的手都有些不稳:“那我和她……还有可能吗?听说,她好像分手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大兄弟,你一定要帮帮我啊,如果我能重新和她在一起,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乎,为了增加与邢园见面的机会,杆君只得厚脸皮地来参加这个音乐节了,说实话,作为一个理工男,杆君对音乐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五音不全也就罢了,听过他唱歌的人都说,那是一场对耳朵和心灵的双重摧残,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草坪边陆续搭起了许多小摊子,有卖爆米花、冰淇淋、汉堡包等一系列食物的,又绘脸谱描纹身的,还有一些投球、射击、拉娃娃的小游戏。 叶岚沫觉得十分有趣,拉着唐观去转了,向杆君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帐篷,说:“看到了吗?邢园在那边呢,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杆君脸一红,急忙道:“喂!” 叶岚沫已走到了很远,向他挥了挥手,说:“加油吧你!” 杆君咽了口唾沫,心里越来越紧张,就像有个无形的锣鼓在心中不停地锤着一般。 他握紧拳头,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帐篷,在门口时,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终于,掀开了帘子。 邢园正在玩手机,她吓了一跳,抬头说:“呀,怎么是你啊!” 杆君自然不好意思承认是专门为邢园来的,只是说:“我就路过而已,嗯,路过。” “瞧你那傻样,鬼才信呢!”邢园起身,走出了帐篷,说道:“算了,为了避免和你发生正面冲突,我们还是各逛各的为好。” 她简直觉得尴尬死了,张乐乐那厮丢下她去后台看麦阿瑟了,叶岚沫又和她家唐观不知躲到哪个地方了,现在剩她一个人。 “等一下。”杆君拉住她的胳膊,半天却说不出话,只是嗯嗯啊啊的,也没表达一个准确的意思。 “干嘛?”邢园凶凶地说。 杆君终于正色道:“正好我肚子饿了,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邢园不耐烦道:“你又想吃白食么?我害怕你吃我东西,到最后,我买的都被你吃光了。” “你讲点良心好不好?”杆君也有些急了,他一急就有点口不择言,说:“我知道你胃不好,而现在外面卖饮料的都喜欢放冰,哪一次不是我吃冰,你喝饮料呢?” “那……那又怎样?”邢园想甩开他的桎梏,杆君却握得更紧了,好像他一放手,邢园就永远就不见了一般。 “喂,你弄疼我了!”邢园大声道。 “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一起逛。”杆君的牛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不松手。 邢园看着他黝黑的眼睛半天,竟然被气笑了,“好好好,看你这么诚恳的样子,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和你一起吧。” …… 此时,叶岚沫和唐观牵着手,在柔软的草坪上闲逛着。 以前叶岚沫总觉得幸福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可是现在才发现,幸福是触手可及的,哪怕和喜欢的人一起牵着手,一起漫无目的地闲逛,都觉得无比快乐。 这时,叶岚沫见远处有个卖花的姑娘,提着一个篮子,她一眼就望见了里面的淡紫色薰衣草,跟唐观说:“我们买一束这个吧。” 叶岚沫将用包装纸包好的薰衣草拿在手上,闻了一下,说:“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植物了,我们家的院子都种满了这个,上次我去你养父母的家,竟然也种满了淡紫色薰衣草,真是好巧啊。” “我的养母倒是不在乎,关键是我的养父很喜欢。”唐观淡淡道。 刚买新宅时,路茗本打算将花园里种满玫瑰,可是叶霆之却说玫瑰太晃眼了,让他看的不舒服,不如种满薰衣草,更加淡雅清香一些。 他们边说边走,又来到一处拉娃娃的摊子前面,前面有一个屏风,十几条细线从屏风后露了出来,你拉了哪条线,升起的娃娃便归你。 叶岚沫注意到很多人都拉了些小娃娃,有的人才拉了一个拳头般大的娃娃,叶岚沫想试试手气,瞅准一条绿色的线,摩挲了一下手,便用力一拉。 线后面升起来一个大号的米老鼠,叶岚沫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米老鼠,笑着对唐观说:“哇,咱们今天的运气爆棚了!” “恭喜你。”唐观摸了摸她的头,说。 不知怎的,看着她这么开心的笑容,唐观在一瞬间甚至觉得世界都跟着明亮了起来。 舞台上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音乐节已经开始了。 人们逐渐朝舞台聚拢,第一个表演的是巨人乐队,由五名壮汉组成,这五人个子都很高,倒很符合他们乐队的名字。 气氛十分热烈,灯光照在他们身上,五光十色的,十分惹眼。 叶岚沫很久没有和他们一起这么嗨了,唐观虽然喜欢安静,这次也是第一次参加音乐节这种活动。 “我们到帐篷那边坐着吧。”叶岚沫提议道。 人群太拥挤,也太疯狂,她都有些缺氧了。 唐观点头,拉着她挤出了人群,回到了帐篷,可是帐篷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叶岚沫垫了两张报纸在地上,和唐观相拥而坐。 乐队大多是摇滚风格,参加音乐节的也大多是年轻人,在这里,叶岚沫觉得力量与美感被显露无疑,她喜欢听摇滚,也热爱唱摇滚歌曲,每次唱摇滚,都觉得血液像要沸腾了一般。 “对了,我还是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憋在心里好难受啊。”叶岚沫突然说。 “什么问题?问吧。”唐观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下显得十分温柔。 叶岚沫说:“上次在玉村,你为什么知道我会弹吉他?”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唐观沉吟了一下,就在他准备回答的时候,却听到远处响起“轰隆”一声,像什么东西倒塌了一般。 叶岚沫顺着响声望去,只见舞台因为故障全部坍塌了,上面的铁架子掉到了下面,砸的一个歌手脑袋上鲜血直流,还有一名贝斯手被压在柱子下,动弹不得…… 人群中顿时一片慌乱,人们竞相逃走,有的人还以为发生了恐怖袭击,高声尖叫,刚才其乐融融的场面,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第48章 【8】急速拯救 邢园捂住耳朵,蹲在地上,被吓得不轻,杆君赶忙拉她起来,邢园吓得脚都软了,她声音有些哆嗦地问杆君:“是不是地震了!我们往哪里跑啊?” “没有,别怕。”杆君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将邢园搂在怀里,像老鹰护食的姿态,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便这样做了。 邢园不住地颤栗起来,是的,她怕死,很怕死,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还有爱她的爸爸妈妈……如果就这样死了,那她该有多亏。 记忆又回到了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因为父母的工作原因,邢园总是一个人在家,她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镇,那时邢园对外面的世界一点概念都没有,她觉得整个世界就是她的小镇而已,在这里,人们安居乐业,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追逐,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很好,杨天笑是她的邻居,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邢园也不知怎的,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从她有记忆以来便已经有杨天笑的影子了,这个男孩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一棵幼苗,长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对邢园来说,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个男孩,就像她成长的见证者,她的一点一滴他都知道,对他的感情,邢园其实是有些迷茫的,她不知道这是爱情,还是亲情,亦或是朋友之情,她看了很多小说,里面的爱情不是这样的,不会这么平淡,而是干柴烈火,轰轰烈烈,杨天笑对她很好,可是“很好”就是爱吗? 随着电视的普及,邢园越来越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她想去外面闯荡,而不是在小镇里面生活一辈子,邢园是个决绝的人,闯荡就意味着和过去的人和事划清界限,只有划清了界限,才能逼着自己融入到一个新的环境中。 高考结束后,她没想到,杨天笑和她报的是一个大学,那时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虽然对这段关系有些踯躅,邢园还是对自己说,先和杨天笑处处再说,不要急着做决定。 可是越到后面,邢园越觉得杨天笑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找一个能够托起她的人,能够帮助她成长,甚至是成功的人,而不是和她一起傻笑,一起平平淡淡的人,绝不是! 还记得他们分手那天是邢园的生日,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分手,杨天笑却帮她买了一个蛋糕,还兴冲冲地给她插蜡烛,那天杨天笑的笑容特别灿烂,他说:“园园,我希望你下一个生日,我们也一起过,下下个生日,还是一起过,一直到我们都成老头老太太了,好不好?” “不会了。”邢园冷静地说。 杨天笑一时语塞,只是盯着她,他突然笑了,道:“园园,你又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们分手吧。”邢园道。 杨天笑一愣,他还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为……为什么啊?”他只是问,“难道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 “这不是快乐不快乐的问题。”邢园皱眉,说:“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你想要什么?” 邢园静默不语,只是突然背过身去,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脑袋就是被驴踢了的。” …… “起来吧。”杨天笑对邢园伸出手,说。 邢园有些恍惚地从过往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只是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那边的舞台塌了,不是地震,也不是恐怖袭击。” 邢园长须一口气,像突然想起什么,说:“不好,乐乐还在后台呢!”她说着就往后台跑去。 *** 叶岚沫在第一时间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她和唐观也赶到了后台,因为前台的塌方,后台也有所波及,麦阿瑟的乐队成员中有两位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张乐乐正在给他们按压伤口,麦阿瑟蹲在旁边,脸上写满了焦急。 “阿沫,他们怎么样?”邢园和杆君此时来到了他们身边。 “情况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叶岚沫说。 众人又等待了一下,几辆救护车奔驰而来,将伤者抬上了车。 叶岚沫接到了前辈张德发的电话。 “小叶,早就听你说今天要去参加什么音乐节,你们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张德发问。 “是,舞台塌方了,前台尤其严重,可能已经造成人员死亡。”叶岚沫觉得张德发的消息实在是灵通,不过吃这碗饭的,如果触觉迟钝一点,可能独家新闻就被别人给抢先了,所以张德发对新闻的灵敏度这一点,还是让叶岚沫尤为佩服的。 “我们台的记者已经赶过去了,你先去占个位置,帮他们获得一个最好的拍摄位。”张德发吩咐道。 挂了电话,叶岚沫向他们说明原委,唐观执意与她一起去,邢园却有些讽刺地说:“真是受不了,你领导也太坑了吧,像只老狐狸一样,新闻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 “这也没办法啊,工作需要嘛。”叶岚沫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 没过多时,舞台周围已经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叶岚沫的同事也到位了,因为是目击者,叶岚沫被同事拉过来采访,唐观不想上电视,只是在旁边等待。 叶岚沫将事情经过说完后,两名同事结束了报道,关闭摄像机后,打趣道:“那是你男朋友吗?” 叶岚沫点点头。 “好精神的样子啊。”一名女同事说,“看着他,我的小心脏都扑通扑通直跳。” “小叶,真有你的,下次可要传授一下我们秘诀哦,你是怎么把他搞定的!”另一名同事说。 唐观正站在一棵柳树下等候,微风徐徐,他的神态却俊雅沉着,因为个子高,相貌风度又极好,经过他身边的人纷纷回眸。 叶岚沫已经习惯了这些揶揄,她一直都知道唐观很优秀,是一个耀眼的存在,甚至她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接触下来,叶岚沫却觉得,他其实是个温和的人,待人有度,虽然有点闷骚,却值得信任和依靠。开始工作后,叶岚沫之所以这么勤奋,一方面是在追求梦想,另一方面,却是为了能和唐观更加靠近,哪怕他仍然离她很遥远,可是她能够不断进步,一天天变得优秀,她就觉得自己特有成就感。 第二天的报纸铺天盖地都是这则新闻。 其中场地搭建的负责人被认为与此次事件有直接关系,负责人姓王,叫王永军,平时负责很多此类项目,都是平安无事,这次却是马失前蹄了。 叶岚沫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另一段风波却悄然开启。 她上午刚到电视台整理文案,下午就被领导派了一个任务,有一个女人正在汇风大厦的最高层徘徊,企图跳楼,这个女人正是王永军的妻子,叶岚沫临危受命,要对此事进行报道。 她和摄影师赶到了汇风大厦的楼下。 大厦一共二十四层,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群里不算拔尖,可是如果真跳下来,肯定是没命,警察和消防都在下面做准备。 太阳高高地照着,此时正是中午,汇风大厦下已经挤满了人,有的人拍照,有的人赶忙发微博,还有的正在进行直播…… 叶岚沫向警方说明了情况,因为她不光是记者,也是此次舞台塌方事件的目击人,所以警方同意叶岚沫上楼同谈判人员对女人进行劝说。 电梯一格一格上升,是观光电梯,街边景色一览无余,可是叶岚沫却没心思去看风景。 到顶楼后,她老远就听见女人对警方喊:“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了!” 女人面色黝黑,浅蓝格衬衣,看起来很本分老实,她站在高楼的边缘,好像风一吹,就会掉下去似的。 叶岚沫走近女人,赶忙说:“阿姨,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你们不用劝我了!”女人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她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额头都是汗水。 “我是SUC电视台的记者,”叶岚沫将胸前的记者证出示给她看,并说:“同时,我也亲眼看到了他们搭舞台以及舞台坍塌的整个过程。” “那你跟他们说!我男人是无辜的,你说啊!”女人大声喊道,她似乎对于自己丈夫的事故感觉十分冤枉。 “阿姨,你先下来,我们再慢慢讲也不迟,现在太危险了。”叶岚沫向她伸出手。 女人却没有回应,只是冷冷道:“不,要说就在这里说,要是我下去了,你们又会冤枉我家老王,让老王背那个锅!” “阿姨,那您说您丈夫是冤枉的,有什么依据吗?”叶岚沫问道,凡是总要将道理,不能空口无凭,她那天确实见到了一个男人正在指挥工人搭建舞台,可是因为站的太远,具体的细节却是不知道了。 “我家老王那么老实一个人,他怎么敢不认真?他从事这个工作已经快二十年了,合作的伙伴都说他好,没有一个说他半句坏话的!”女人抹了一把眼泪,说:“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劝我下来,可是我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我是怎么也不会下来的,一想到我家老王现在在监狱里可能吃不饱,穿不暖,我这心啊,就揪着疼啊!”她使劲地拍打自己的胸口,看起来十分痛苦。 叶岚沫说:“那最近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最近新换了一个合作老板,供应材料方发生了变化,现在在用新型材料,是一个姓徐的老板,好像叫……徐……徐元嘉!” 这个名字一出,叶岚沫就一愣,这件事竟然和她的“老冤家”徐元嘉有关?! 第49章 【9】真假迷雾 叶岚沫早就知道徐元嘉的公司在开发新能源,同时也介入了新材料领域,现在很多企业都往“新”这个字上靠拢,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关注,也能在做同一件事情上降低成本,可是“新”字之所以难得,靠的是创意,更重要的却是保证人员的安全,如果一味的求新,而不顾使用人的生命安全,那么这种“新”便违背了本来的目的了。 女人突然站在栏杆上,将双臂张开,闭上了双眼。 情况十分危急。 “阿姨,我们会尽力调查事情的真相,我以记者的身份保证!你快下来吧。”叶岚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说道。 “你们记者都是不可信的,谁知道你们今天保证明天又会玩什么滑头呢?”女人啐了地上一口,说:“我不相信。” 在她的印象里,记者可以为了博噱头编造一些虚假的东西,他们口吐莲花,可是实际上却是黑心黑肺,让她实在不敢相信。 叶岚沫想说话,却没有说出口,她觉得外界对记者这个职业的恶意与揣测实在是太多了,确实有些记者没有职业道德,可是也不能因为一些特例而怀疑所有的记者吧。 她记得以前老师对她的教诲,想起自己为之做过的努力,不觉有些愤慨,心底就像窜起了一串火苗。 她在心底默默道:我想成为一个好记者,即使冒天下之大不讳,不被所有人理解,也要坚持自己的初心,为社会大众发掘真相,这就是一个记者的责任,也是我的信仰。 如果这份信仰不能被你们理解,也不要紧,因为无论如何,我还是会抓住自己的坚持。 这时,旁边的警察接了一个电话,快步走向女人,说:“我们得到消息,徐元嘉已经被控制住了,这批新材料,确实存在一定的问题。” “真的吗?”女人眼中含泪,又坚决道:“你们有证据吗?” 警察将审讯室的照片给她看,只见徐元嘉坐在审讯室中,两眼空洞,正在接受盘问。 女人深吸一口气,说:“好,我等着你们的消息。” …… 人群渐渐散去,就像归巢的鸟雀,也像分散的洪流。 女人从楼梯间缓缓下楼,却见转角处等着一个人,那是刚才的记者,在半明半暗的窗前,姿态楚楚,像一株暗自开放、清香芬芳的莲。 女人本打算绕过她下楼,却见叶岚沫抬起手,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和你没什么说的。” 女人抱着手臂,叶岚沫却冷冷地说:“你觉得你刚才的行为很厉害是吗?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还如此大动干戈。” 女人说:“那我能和谁说?谁又会听我的?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其他人又怎么会重视这件事情?” 叶岚沫说:“你以为自己很有理,其实你错了,我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是不是真的,说实话,徐元嘉和我曾经有一段很不愉快的过往,我是最希望他倒霉的人,可是我们电视台有记者曾去他们的公司暗访,当时就是这批新型材料,可是根据同事的汇报,这批材料并没有问题,那就很奇怪了,你故意将事情引向徐元嘉的公司,到底是何目的?” “连警察都说有问题,你们记者凑什么热闹?” “我们同事暗访的日期是今年四月份,而你们进这批材料正好也是四月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很有理由相信,你们可能在拿到这批材料后又动了手脚,至于具体做了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女人的脸色有点苍白,她赶忙整理了下表情,说道:“小记者,很多事情虽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可是也并不复杂,你以为生活都是电视连续剧啊,有那么多曲折?再说了,我们为什么要害徐元嘉呢?” “所以啊,真相到底是什么,可能只有你们自己知道吧。”叶岚沫睨了她一眼,她的心里有一种预感,也许这起案子,徐元嘉真的是无辜的,他平时油腻且猥琐,肯定得罪了很多人,如果这次真是王永军和他的妻子联手陷害徐元嘉,再借“跳楼事件”将事情彻底闹大,将警方的目光引到徐元嘉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岚沫和徐元嘉到底是不相干的人,甚至说是有嫌隙,可是既然她负责跟进这个案子,就不能放过任何疑点。 “总之,我还有事,你慢慢查吧,不过我敢打赌,你查了也是白查。”女人推开叶岚沫,从楼道下楼,身形鬼魅,隐入了黑暗之中。 *** 叶岚沫到汇风大厦楼下时,接到了唐观的电话。 “你在哪?我来接你,带你去个地方放松一下心情。” “汇风大厦……你说什么?来接我?”叶岚沫十分惊讶,今天是工作日,再说唐观也要上班,怎么突然想着来接自己了? “我等下还要到电视台去呢……” “我已经跟你领导请假了。”唐观缓缓说:“你忙了这么长时间,总该给自己放半天假吧。” “那好吧。”叶岚沫拗不过唐观,她工作起来太过坚持,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搞明白,她是决计不会停止的,而且他们电视台常年都很忙碌,将女人当男人使,将男人当畜生使,在这样的大氛围下,叶岚沫也逐渐与电视台的文化融为一体了。 这样的工作态度有好有坏,好的是领导经常表扬她,说她态度认真,做事勤勉,坏的是最近她常常就忘了吃饭,总是想着忙完这篇稿子就吃,可是一忙起来昏天黑地,万事都抛在了脑后,由此带来的后果便是,她现在已经有些轻微的胃病了,不过这件事她是瞒着唐观的,不想让他担心。 黑色的辉腾缓缓停在汇风大厦的楼下,叶岚沫上了车,是孙助理在前面开车,唐观与叶岚沫一齐坐在后座。 “我们去哪里?”叶岚沫问道。 “先保密。”唐观有些神秘地说。 叶岚沫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的负责的案子,简直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反正在车上也没有事做,叶岚沫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唐观说了,唐观沉思了一下,道:“这件事还是要找到更多的证据,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会和徐元嘉有关,不过上次的事情,已经把他弄得元气大伤了,他应该也没胆子在这风口浪尖上用假材料。” 见叶岚沫又陷入了思考,唐观搂着她,说:“放过你的小脑袋吧,先睡一会儿,看你满脸疲惫的样子,可别把自己弄病了。” “好吧,我也是有点困了。” 叶岚沫打了个哈欠,依言躺了下去,躺在唐观的膝盖上,她的身上被唐观搭了一个毯子,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了她的脸上,叶岚沫只觉得很温暖,就像喝了一碗可口的骨头汤,全身的细胞都被大补了。 唐观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很多人的存在让你觉得安心,不是因为你爱她,而是因为她已经把你的心填满了,让你没她不行。 午后的阳光明媚,唐观的思绪像纷飞蹁跹的蝶,无声无息地到了远方。 蒙特利尔的音乐节上,唐观遇到了一位X小姐,那是一场假面舞会。 酒吧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唐观眼光微眯,只见一束光直直地打在舞台上,那女孩很年轻,戴着一副暗金色的假面,假面的眼角贴了三颗水滴形的亮片,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大而明亮的杏眼,她穿了一身黑色天鹅绒的裙子。 “这是我为妈妈写的一首歌,名字是To my dear mother(致我亲爱的妈妈),她已经去世了,这首歌不是送给大家,而是送给我妈妈一个人的。”女孩用流利的中文说道,并没有用英语。 轻柔的伴奏声响起。 女孩抱着一把吉他,声音柔和,像暗黄的灯光,微弱,冷冽,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歌词有些凄婉,似乎唱到了人心底的最深处。 …… 曾经也有些恨你害我独自一人独自一人 躲在被子里哭泣可是现在我知道我很想你 妈妈 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妈妈 你离世的时候该有多伤心你是有多想念我妈妈 我没有对任何人诉说过我对你的爱和思念但是对你的记忆一直深埋我心妈妈 我永远也不会再想起你因为你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扎根在我心里与我同在 妈妈 我想你了 …… 一曲唱罢。 她的声音如同在梦中一般,喃喃道:“妈妈,你听到了吗?” 平时唐观不戴眼镜,可是那天却戴了副隐形眼镜,平时唐观也不会去音乐节,可是那天却鬼使神差的去了,这无数的巧合拼凑在一起,让他遇到了今晚的女孩。 那女孩眼中挂着泪滴,唐观永远也忘不了这双眼睛。 因为不知道她的姓名,所以他称呼她为“X小姐”,神秘莫测的X小姐。 他托人送了她一束花,上面附了张卡片——“To my dear Miss X”。 致我亲爱的X小姐…… 几年之后,当唐观再次见到叶岚沫时,又见到了这双布满泪滴的眼睛,那是一个昏暗的巷子,月光照到她的眼睛上,他才发现,冥冥之中,上天又让他遇到了他的Miss X。 我想我深爱的女孩,以后不用再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吧。 我的X小姐,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第50章 【10】夜游西山 叶岚沫是被唐观推醒的,她睡了长长的一觉,窗外渐渐勾勒起夜的轮廓,夕阳的余晖将远处的山脉染得发红,苍远辽阔的山脉铺上了静谧的颜色,通向山顶有一排缆车,缆车的底部是透明玻璃,可以看到脚下的景象。 “这是哪里?好壮观啊。”叶岚沫站在山脚抬头望去,层层叠叠的树木将山间小道掩映得不甚清晰,只剩下一些摇晃的影子,在暮色下有种唯美神秘的感觉。 “这是西山,在江城的城郊,不过是新开发的景点,还没进行宣传,所以游人不多。” 叶岚沫突然双手抱臂,半开玩笑地说:“这里荒郊野岭的,你不会想把我卖掉吧。” 唐观挑挑眉,道:“你过来。” “干嘛?” 叶岚沫慢慢走近他,却被唐观拉住手臂,顺势一拉,搂入了怀里。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把你捉住了。” 唐观抱着她,只觉得心被填满了,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发丝碰到了他的下巴,有种淡淡的清香,孙助理自动回避,可是叶岚沫看到远处几个游人正在看着他们,不觉拍了拍唐观的后背,说道:“你先放手,那边有人在看。” 唐观没有放手,只是说:“他们喜欢看就让他们看,我无所谓的。” 叶岚沫有些无语,只觉得这样的唐观真是孩子气,不过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心脏跳动,叶岚沫觉得心底最深的那一处似乎被晕暖了,就像冬季的皑皑白雪,在暖阳的照耀下逐渐化开一般。 “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就去度假吧,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连见你的时间都少了。”叶岚沫说。 唐观点头,道:“你说的,是去度蜜月么?” “蜜月?”叶岚沫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说:“那不是新婚夫妻才会去的么?” 唐观缓缓道:“你说的没错,现在先不要想那么多,我只想抱着你,就这样一直抱着你就很好。” 身旁的路灯突然开了,泛着暗黄的光,在夜色中荡漾着脉脉的温情,仔细看,甚至能看到浅浅的灰尘飘荡在路灯的周围,像他们此刻飞扬的思绪。 叶岚沫觉得他们抱了好久,久到能够融入彼此的骨髓里,唐观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上缆车吧。” 他的低音炮有种缱绻的意味,让叶岚沫像被春水柳枝抚慰过一般,心旷神怡。 两人上了缆车,叶岚沫看着脚下透明的玻璃板,十分新奇道:“好神奇啊,有种要掉下去的感觉!”她突然拍了一下嘴巴,“呸呸呸,我乱说的。” 唐观微笑着,将一只手臂搭在旁边的横栏上。 缆车一点一点地上升,叶岚沫是第一次晚上坐缆车上山,眺望远处,只见万千的灯火已经亮了,就像落入凡间的星海一般,璀璨夺目。叶岚沫用力地张望,似乎能够看见电视塔在远方屹立着,塔尖亮着灯,在夜色中十分突出。 “你看,那是我工作的地方,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看到!”叶岚沫兴奋地指向那个地方。 “是啊,在这里看,我们生活的地方是那么渺小,就像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也许五年、十年之后再回首看,还会笑笑,原来当年那么在乎的东西,到现在简直不值一提。” 叶岚沫知道唐观是在安慰自己,她握住他的手,说:“我不知道五年、十年之后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希望那时我们还是好好的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 唐观笑笑,说:“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但是我仍然相信,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 他们已经过了互相试探的年纪,现在的他们,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就能体会到对方的所思所想。 “那你会变吗?五年之后?”叶岚沫问道。 唐观的手握得更紧了,他清澈的眸子望向了她黑黝黝的眼珠,说:“也许。” “也许?”叶岚沫重复了他的话,心想,他还真是耿直呢,就算心里这样想,竟然说出来了。 “我觉得,那个时候,我会变得更爱你。” 唐观的声音回荡在缆车中,似乎将漫天的星光与星河交织旋转,浓缩到了这一句话。 曾经听人说过,一见钟情的人怎么能做朋友?在蒙特利尔的那一眼,望进了他的心里,也让缘分从此种下,只是没有想过上天如此厚待他,让他在几年之后又能见到她,虽然过程有些乌龙,可是上天到底还是将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 唐观从小就没感受过什么爱,在他的心里,“爱”是一个很空洞的字眼,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华丽亮眼,但是怎么也抓不住,所以他的心里总觉得无形中缺了一块,那是什么金钱和成绩都无法弥补的。因为缺乏感性的思维,唐观从小就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而叶岚沫却恰恰相反,做什么事情都很感性,曾经两人看一部电影,她都能被感动的大哭,这在唐观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不就是两个剧里的人物吗?值得这么入戏吗?可是当他渐渐学会用她的思维来思考一些事情,才发现,原来感性一点,也不是坏事。 缆车越升越高,叶岚沫突发奇想道:“李白曾说要去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这都是些很刺激的活动,虽然存在于他的想象中,可是听起来真有意思,我们什么时候也做一些刺激的事情呢?” “比如?”唐观只觉得她脑袋里有太多新奇的主意了,思想又很跳跃,和她在一起,简直打开了许多新世界的大门。 “比如我们可以去潜水,或者是蹦极。”叶岚沫思索了一下,说:“我总是很喜欢蹦极的感觉,人从上面跳下去,‘嗖’的一下,就像要飞起来一般,什么烦恼都忘记了,然后下来之后就像渡了一劫似的,有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感。” “好啊,那你计划一下,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想做什么事情,我陪你。”唐观说。 叶岚沫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真好。”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顶,叶岚沫和唐观下了缆车,只见山顶有一些文艺浪漫的小店,还有几处咖啡店。 这些小店的装潢十分复古,还有一间书店,有一格一格深红色的窗子,虚掩着,窗旁有些绿色的植物,一丛丛的,造型十分明丽,叶岚沫拉着唐观进了书店,只见书本被整齐地摆放在各式各样的书柜上,有的呈螺旋式上升,有的色彩鲜艳,就像悉心收藏的艺术品一样。 “听说书店的老板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这家书店的背后,还有一个凄美的故事呢。”唐观说。 “什么故事?”叶岚沫说。 “书店的老板在二十多岁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但是当时他还有一个好朋友,也喜欢这个女孩,老板对着天上的星星许愿,如果女孩能够喜欢自己,他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谁知天不从人愿,女孩还是和他的好朋友结婚了,老板伤心欲绝,上前线打仗去了,然后回来之后,女孩却不见了,他们一家搬到别的地方去了,老板很痴情,一直在原地等这个女孩,再也没有娶妻。” “这么痴情啊……守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真的值得吗?”叶岚沫恍惚道,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女孩都跟别人结婚了,他还等下去。 “二十年后,女孩终于回来了,原来女孩和那个男人结婚之后过得并不幸福,早就离婚了,这些年也是很不容易,才想着回到这家书店看一下,没想到在这里重新遇到了老板。” “那女孩到底喜不喜欢老板啊?”叶岚沫问道,“他等了这么多年,如果女孩不喜欢他的话,那不是白等了。” “后来老板才知道,女孩其实一开始喜欢的是他,因为她父母要治病,所以迫于无奈才嫁给了他的朋友,谁知道这一无奈,两人就错过了二十年。”唐观的声音很轻,就像薄而透明的梦一般。 “然后呢?” “两人在一起了一个月,女孩就被发现得了癌症,五个月后,女孩就去世了。” 叶岚沫:“……” 二十年的等待,就换了五个月,真的值得吗? “那老板不是很伤心?” “谁说不是呢?老板每年在山下种一棵树,用来寄托自己对亡妻的思念,这些年来,山下的树越长越茂盛,老板的生命却渐渐衰弱,最后葬在他亡妻的身旁,将书店传给了他的亲人。” 对于这个故事,叶岚沫觉得有些唏嘘,相爱本来就不容易,其中还包含很多错过与误会,最后能在一起的人,该是多么幸运啊,都说这世上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可是在她看来,世上最珍贵的是能把握住当下的幸福,哪怕像这个老板一般,只有一年的时间,可是那样的快乐与陪伴却值得用一辈子来铭记。 唐观说:“这家书店被装潢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它的本质却没有改变,所以很多年轻人都会来这里定情,这也是这个故事流传到现在的原因。” 第51章 【11】被困山顶 叶岚沫有些动容,只觉得书店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本书都变得立体鲜明起来,有了这个故事的衬托,这家书店似乎已经不是一间单纯的书店了,而是一段感情的见证,这段感情虽然凄美,却已经染上了不朽的印记。 天色已经全黑,像深色的幕布,星星点缀在上面,如梦似幻。一些年轻人在山顶搭帐篷,说说笑笑,还有的正准备着烧烤,远处燃起了火光,伴随着烧烤的香味,从远处传来。 叶岚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过星星了,没想到这里的天空却那么明净,还能看到如此多的星星。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一家人总在后院看星星,叶岚沫觉得自己仿佛每天都是在星河下睡着的,那样触手可及的幸福,现在却怎么也得不到了。 时间的洪流总是裹挟着奔流前进,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只带来或苦涩或微甜的回忆,好像一不留神就长大了似的,这么快,快到猝不及防,就像一个荒诞的笑话。 山顶有一处投币式的望远镜,叶岚沫投了几块钱,从望远镜向天上望去,只见一些星星连成了星座,在天空中熠熠生辉,叶岚沫不认识这些星座,只是拉住唐观的袖子,问他:“你知道那一个是什么星座吗?” 只见南方的天空明星众多,其中一个星座引人注目,它的形状像一只蝎子,尾部指向东南,座内的星光呈暗红色,神秘而美丽。 “那是天蝎座,我的星座。”唐观如是说。 “天蝎座?”叶岚沫起了兴趣,道:“你是天蝎座,我是双鱼座,星座书上面说我们很配呢。” 曾经有段时间,叶岚沫十分喜欢研究星座,几乎把十二个星座研究了个遍,她记得书上说天蝎座的男人个性冷漠,神秘而性感,看来和唐观真的很符合呢。 “不过,我记得有本占卜术上面说,天蝎座的人对于追求的事物十分执着,难道你也是这样吗?” “执着?看你怎么定义吧。”唐观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长腿微叠,说道:“有时候我挺执着的,特别是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对于一些没有研究清楚的问题,简直要泡在图书馆不回寝室了,还记得当时学校著名的教授组织了一个研究团队,都是些很厉害的学长学姐,最后只差一个名额,但是报名的还有五个人,这五个人经过了学校的层层选拔,到最后都是凤毛麟角的学生。” “五个?其中也包括你吗?” 唐观点点头,说:“是啊,这样珍贵的机会,谁不想参加呢?这个教授曾经获得了一些国际上的大奖,在我们当时的学术领域十分有影响力,能和他一起做课题,简直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只是我当时才大三,而其他竞争者很多人都读了研,所以和他们相比,我在阅历上并没有优势。” “后来呢?”叶岚沫不由得问道。 “后来教授为了让我们公平竞争,给我们出了一道编程的题目,说谁能最快解开这道题目,谁就能获得这最后一个科研的名额。” “那一定很难吧?说不定还很变态。”叶岚沫捧着脸,说。 唐观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好像陷入了回忆,他缓缓道:“谁说不是呢?这道题目很难,可以说极其刁钻古怪,在第一天的时间里,我简直没有头绪,后来,我没有放弃,继续研究了两天两夜,才最终把这道题目做出来。” “那其他人呢?” “有三个放弃了,还有一个没有做出来。”唐观说。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叶岚沫不由得赞叹道。 她觉得唐观这种钻研的精神实在是可贵,原来她总觉得唐观是天才,可是在他们学校那样卧虎藏龙的地方,天才已经不是什么吹嘘的资本了,甚至可以说是常态——大家都很聪明,落到最后,只有不懈的努力才是硬道理。 这让她想起之前她学编程课的时候,唐观对她的帮助。 那时,许教授十分严格,听上届的同学说,许教授的题目比其他教授出的要难很多,叶岚沫当时觉得自己肯定又要挂科了,她觉得这些编程和代码实在无聊,简直让人难以忍受,可能她天生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吧,还有那些题目也是,让人捉摸不透,好像换一个小条件,整个题目就焕然一新了一般。 唐观看出了她的窘境,只是给她出了一套题目,说这套题目你一定感兴趣,叶岚沫将信将疑地拿了过来,只看了题目就笑得前仰后合,这套题目她到现在还没有忘记,题目是这样出的—— “第一题:《甄嬛传》第一集 ,满清雍正元年,雍正皇帝选宫女,每三人一列,余一人,每五人一列,余两人,每七人一列,余四人,十三人一列,余六人。问宫女几何?请编程求之。” 紧接着后面一题是这样出的—— “第二题:《太子妃升职记》大结局,一万条弹幕表示烂尾无法接受,实则网站准备了双结局,收费会员版和免费版,现知道1000个用户的信息(姓名,年龄,余额),输入一个数组,首先对余额排序,然后输出余额最多的用户信息,请编程为网站实现。” …… 那时这些题目差点把叶岚沫乐死了,她真的是佩服唐观的想象力,因为搞懂了这几套题,她抓住了考试的重点,最后终于过了这门课,这自然是后话。 叶岚沫的思绪又落到了“星座”这件事情上,她说:“对了,星座这种东西,你觉得有道理吗?” “老实讲,一开始我是不信的。”唐观摸了摸下巴,朗声道:“但是我觉得,既然星座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价值,即使星座不是科学,却仍然能够吸引一大票人来关注,就说明很多人在星座这件事情上找到了共鸣。” “共鸣?也许吧,反正我看双鱼座的特征,就和我挺符合的。”叶岚沫莞尔一笑,道:“首先我是挺爱幻想的,后来竟然和月半交换了灵魂,不知这是不是我幻想的结果?” 唐观说:“世界上这么多事情,又怎么说得准呢?星座只是一个载体,将世界上所有的人分成了十二类,这件事说到底也有些玄乎,所以还有很多人对星座嗤之以鼻。” 叶岚沫挑了挑眉,说:“反正我是很信的,别人怎么说,我也不在乎。” 这时,山上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清冷,温度下降,天有些凉了。 唐观摸了摸叶岚沫的手,却发现她的双手冰冷,便将自己的西装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说:“山上寒气重,别着凉了,星星虽然美,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体。” 叶岚沫的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两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饿了么?”唐观问道,又说:“我早该想到的,这个点了,早就到饭点了。” 叶岚沫的肚子突然有点痛,她捂着肚子,面容有些苍白,她在心中暗叫不好,糟糕,看来是胃病又犯了。 “怎么了?”唐观见她难过的样子,有些心疼道。 “可能是胃病犯了,我从小胃就不太好……没事,我在这里坐一下就好了。”叶岚沫蜷缩着身子,低下头说。 “你等我一下。”唐观皱眉,起身道:“这附近有个药店,我去给你买药。” “真的没关系的。”叶岚沫握住他的手说,“坐一下就好了,我平常都是这样,疼一阵自己就好了。” “怎么会没关系?我就不该由着你胡闹,最近也是我太忙了,疏忽了对你的关心。”唐观将叶岚沫拉起来,陪她先到石椅旁边的咖啡馆坐下,又转身往药店去了。 风在窗外呼呼的刮过,叶岚沫的额头却起了汗滴,她趴在桌子上,只觉得胃里翻山倒海的疼,有种想吐的感觉。 看着外面的路灯,叶岚沫觉得脑袋有点恍惚,好像什么都不想思考了一般。 不一会儿,唐观回来了,他的手上拿着一袋热牛奶,还有几盒药。 找咖啡店老板要了热水后,唐观仔细看了药的说明书,将药小心地拿出,放在手上,给叶岚沫服,叶岚沫吃了药,又喝了热水,靠在椅子上,没有力气说话。 唐观见咖啡馆有些小吃,就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给叶岚沫,说:“你的胃不好,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但是又不能不吃,这碗粥你先吃吧。” “我可能吃不下东西。”叶岚沫捂着脑袋,说。 唐观知道她不舒服,只是用勺子将粥搅了一下,舀起一勺粥,对着粥吹了吹,见冷了一些,才喂给她。 叶岚沫不好拂他的意,只是伸长脖子,吃了一口。 粥冒着热气,唐观的样子似乎也被这热气给氤氲得不甚清晰,叶岚沫被唐观一勺一勺地喂着,只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 唐观又让叶岚沫喝了牛奶,她才觉得好多了。 这时,咖啡馆的老板走了过来,他试探着问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二位要住宿吗?山顶上就我们一家开了旅馆,现在天气不好,缆车已经停运了,明天早上再下山也是一样的。” 唐观见叶岚沫不舒服,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行,便答应了。 谁知老板继续说:“旅馆就剩一间房了,在咖啡馆的后面,你们二位如果不嫌弃,就随我来吧。” “一间房?你是在开玩笑嘛?”叶岚沫惊讶道,脸颊不觉红了。 却见唐观正望着她,眼里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 “喂,你不会想对我图谋不轨吧?”叶岚沫说。 “我是那样的人么?就算是,我也只想对你一个人图谋不轨。”唐观笑了笑,说。 第52章 【12】夜宿奇事 老板领着他们到了后方的旅馆中,这里与其说是旅馆,不如说是一座小山庄,转过回廊,入目的是一丛丛小竹林,又经过一个拐角,便见一些手工编织的灯笼挂在门口,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在冷风中左摇右摆。 夜色很黑,只见灯笼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暗红色的光。 叶岚沫想起了自己在恐怖片里面看到的场景,往往就是这种深闺大院的所在,一条小径直通远处,在路的尽头,站着一个身穿长长的红衣,将头发披散在前的女人……叶岚沫想想都觉得瘆得慌,不过想象毕竟是想象,现实中,怎么可能会遇到鬼呢? 唐观捏紧了叶岚沫的手,问她:“怕么?” 叶岚沫摇摇头说:“多刺激啊,我才不怕。” 见唐观面色有些奇怪,叶岚沫歪着头,问:“难道你怕鬼吗?” “怎么会?”唐观偏过脸去,说道。 叶岚沫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原来唐观也有害怕的东西啊?她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不过正是有了这些弱点,叶岚沫才觉得他更可爱,不然一个一切完美的人,该多无趣啊。 “别怕,我保护你!”叶岚沫仗义地拍了拍胸口,说。 唐观道:“谁要你保护我?我是男人,应该我保护你。” 叶岚沫吐了吐舌头,说:“那我们互相保护吧。” 老板带他们到了领钥匙的地方,从钥匙柜拿过钥匙后,老板并不急着给他们,只是说:“我这里小房间多,地方比较绕,先带你们去房间,再给你们钥匙吧。” 叶岚沫眼尖地望见钥匙柜里还有一把钥匙,指着那钥匙问老板道:“对了,你明明说这里只有一间房了,可为什么那里还挂着一把钥匙呢?难道是有人预定了房间还没来?” 老板的脸色变了变,只是说:“那间房有点问题,不对外开放。” 叶岚沫点点头,只觉得这老板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事情。 …… “你们跟紧我,别走丢了。” 老板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引路,手电筒好像没有多少电了,所以光很微弱,照在路面上,留下惨淡的白光,他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楼上,说:“这里有个楼梯,你们住二楼,慢点走上去吧。” 他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唐观,唐观伸手接过,老板却面色陡然凝重起来,说:“我们在山顶,人烟稀少的,而且以前这里还发生过不好的事情,所以请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栓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一定不要出来。”老板的眼睛在夜色里十分深沉,他又提醒了一遍,道:“记住了,不要开门,这是对你们好。”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叶岚沫的好奇心起来了。 老板叹息了一声,说:“小姑娘,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我怕你知道了,就不敢在我这里住下了。” “老板,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老板深吸一口气,道:“以前也有一对情侣,就住你们隔壁房间,可是其中的女生却是个爬山爱好者,男生和女生起一大早去登山,可是突然遇到了恶劣天气,男生和女生失散了,他赶忙报警,最后却发现女生的尸体竟然在这间房内。”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不是在山里面失散的么?” “怪就怪在这里,后来也有旅客住过这间房,总是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后来,我就决定将这间房锁起来,再也不对外开放了,所以你们隔壁那间房一直锁着,再也没有住过人。” 叶岚沫还想问什么,唐观只是道了声谢,便领着叶岚沫上楼去了。 老板站在下面,照射着楼上,唐观开了门,向老板点头示意,才关上了门。 “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啊,不过,可惜了……”老板的话在风中像飘散的柳絮,渐渐地被吹到了远方。 *** 唐观关了门,将窗帘拉上,开灯后,只见房间很窄,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一台陈旧的电视机在床头柜上,柜前两米内有一张双人床,床的正对面有一个洗手间。 “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下去啊?” “看那老板的样子应该是不想再多说了,既然他不想说,你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我们晚上小心点就可以了。” “也对。”叶岚沫将行李放下来,环顾四周,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你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么?”叶岚沫问唐观,她心想,唐观好歹也是盛天的少董,应该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房间吧。 “这和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差不多大。”唐观只是说,他的话语带着一点对过去的回忆,又像带着一种踌躇的情绪,“小时候我和妈妈住在一起,因为没有爸爸,所以整个家都靠妈妈一个人支撑起来,以我们家当时的条件,也只能住这种地方。” “都过去了,不是吗?”叶岚沫拍拍他的肩膀说。 唐观清澈的眼中染上了一丝迷惘,继而又恢复了清明,他说:“我总觉得,遗忘过去就是对自己的背叛,即使我不去想,过去还是我人生中不能切断的一部分,无论是欢乐也好,痛苦也罢,我想我都不会忘记,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更有动力前进,而不是止步不前。”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叶岚沫叹了口气,说:“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我知道你很厉害,心里也很清楚什么对你重要,什么对你不重要,可是若是一味地背负过去的沉重,现在的快乐便没有心思去体会了,那不是因小失大么?” “也许吧,还是活在当下最重要。”唐观没有否认,道:“也许我说这么多,只是想找一个平衡罢了。”他的眸子有了笑意,像微风吹起的丛丛芦苇,他说:“我们先过了今晚,再讨论其它的吧。” 叶岚沫有些犹豫,指着床说:“难道我们真睡一张床吗?” 唐观微微一笑,只是将床上的被子抱起来,说:“算了,我还是打地铺吧。” “可是山上寒气这么重,打地铺不会冻感冒吗?”叶岚沫拉住他的手臂,说:“万一你病了,明天又不能下山了。” “我的身体很好,未免我们成为负距离,现在还是保持一定正距离为好。”唐观的眸中隐约有笑意,他淡淡地说。 负距离…… 叶岚沫面上一红,还是强装镇定道:“那随你吧。” 说出这句话,她心中像被猫爪挠了一般似的,这糖罐子也太直白了吧。 唐观转身将被子在地上铺好,又将枕头从床上拿起,叶岚沫却握住枕头的一角,眯着眼瞧他。 “怎么?还是舍不得我睡地上吗?”唐观似笑非笑地说。 “我在想,以前都是丈夫犯错误了,妻子才会惩罚他,让他睡地上,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提早体验以后的生活了?”灯光下,她的眼神明亮,还带着一丝狡黠,这样的目光,简直让唐观百看不厌。 “嗯,我们好像跳过了某些步骤,不过,就先这样吧。”唐观将叶岚沫的手放开,叶岚沫乖乖地松开了手,心想,真是败给他了,怎么什么事都能联想到这个。 两人洗漱之后,叶岚沫躺在床上,窗外有呼呼的风声,唐观也睡下了。 叶岚沫有点认床,因为是陌生的地方,她有些失眠,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没睡着,她的动静惊动了唐观,唐观轻声问道:“睡不着?” “嗯,有点失眠。”叶岚沫说:“每次到陌生的地方就有点睡不着,应该等下就好了。”她的手和脚有点冷,每次手脚冷就更睡不着了。 “你冷吗?怎么声音有点不对劲。”唐观对叶岚沫的声音一向很敏感,此时听她的声音有些奇怪,便觉得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叶岚沫搓了搓手,还是抵不过寒冷,说:“要不,你上来帮我暖床吧?” 唐观沉吟了一下,道:“小的遵命。” 黑暗中,唐观没有开灯,只是摸索着往叶岚沫的方向去了,他的身上带着一种特有的香味,叶岚沫像只猫咪一样窝在他的怀里,往他的肩头蹭了蹭。 “既然睡不着,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 “说什么呢?”叶岚沫没有拒绝。 “说说吧,你也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收获?” “收获不敢说,就是认清了一些事情。”叶岚沫顿了顿,说:“比如上次的幼儿园虐童案件,当时真相很明显的摆在我们眼前,就是麦阿瑟母亲的错,可是真相都是带有两面性的,世间的事情也是如此,真相中带着谎言,谎言中暗藏真相,若是一味只认真相,不认人情,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唐观亲了亲她的头,说:“看来没有白白地去实习,叶记者,我相信现在这个案子对你来说也是一样,只要你认真去做了,结果一定不会坏。” “希望如此吧。”叶岚沫说。 这时,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外面有一棵高大的松树,树枝摇曳着,投影在窗子上,有种斑驳鬼魅的感觉。 叶岚沫的眼皮有点沉,可是突然看见窗外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不觉惊道:“你看那是什么?” 唐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窗外有个影子正缓缓地上升,那是一个女人的模样,长长的头发,还伸出了尖尖的爪子,她向窗边走来,一点点走近,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53章 【13】因果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甚至有点惊悚,像恐怖电影的慢镜头一般。 叶岚沫虽然喜欢刺激,可是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被她碰见,她拉住唐观的袖子,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又将被子卷起,递给唐观。 唐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过被子,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 叶岚沫低声说:“我倒要看看,这女鬼是什么样子?” 她来到了房间的开关处,屏住呼吸,向唐观比了一个手势,两人一齐行动,叶岚沫打开了灯,唐观猛地将门拉开,用被子将“鬼”的头蒙住。 “捉住了吗?”叶岚沫来不及穿鞋,赤着脚跑到了走廊。 被子里面有个东西,呜呜咽咽的,还露出了红色的衣角和长长的头发。 “你到底是人是鬼?”唐观按住它的头,擒住它的胳膊,问道。 “看它的样子,八成是个人了。”叶岚沫将被子一把掀开,这才发现那长长的头发原来是假发,她将假发扯下,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老板?怎么是你?”叶岚沫十分惊讶。 原来扮鬼的这人正是这家山庄的老板。 这个中年男人似乎十分窘迫,都不敢抬头看他们,只是哆哆嗦嗦地说:“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怎么?扮鬼还不是故意的?明天我就去消费者协会投诉你们,这是家黑店!”叶岚沫叉着腰,指着老板说。 她早就觉得这家店有古怪,明明房间那么多,除去老板之外,却连一个多余的招呼的人都没有,无奈山顶只有这家店提供住宿,所以她也来不及多问。 因为天气渐寒,叶岚沫又赤着脚,不免有些凉意,唐观让她先进房间,去把鞋穿上,再来问询也不迟。 “年轻人,看你面慈心善的样子,能不能帮我劝劝你女朋友啊?就放了我这一次,我真的感激不尽!”老板见叶岚沫进屋了,决定从唐观入手,帮自己解围。 “真是抱歉,我想我们还是去咖啡店里把事情说清楚吧。”唐观抱臂,声音清冷道。 …… 三人就这样来到了咖啡店里,老板找了个椅子坐下,垂下头,看起来十分颓废。 叶岚沫和唐观另找了两张椅子坐下,见老板迟迟不说话,叶岚沫直接开门见山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要扮鬼吓我们?难道和你之前说的那两位旅行者的故事有关吗?” “不,这个故事是他杜撰的,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唐观冷冷地说。 叶岚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唐观为何会如此笃定,却见他神态冷静的样子,并不像是瞎猜的。 “你怎么知道?”老板抬头问道,又摇了摇头,说:“算你对了,可我真的是有难言之隐的。在你们之前,曾经也有很多旅客来我这家店住宿,我扮鬼只是为了吓他们,然后第二天说我这里有驱魔的符咒,高价卖给他们,赚些钱而已。” “那就是黑店了?还想狡辩吗?”叶岚沫敲了一记桌子,只觉得这老板真是可恶,明明就是想赚黑心钱,还想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是这样的,我这样做,真的是有苦衷!”老板叹了口气,说:“这一切,都是与我妹妹的女儿有关,那孩子很可怜,因为她要治病,每个月都要付高昂的住院费,我为了帮妹妹和妹夫,迫不得已才做这种黑心事的啊。” “这个老板,一定又是在说谎了,你以为我们还会再相信你吗?”叶岚沫有些无语,狼来了的故事她不是没有听过,这次也不会再轻易相信这种借口了。 “我说真的,”老板急忙抢白道:“我妹妹的女儿刚大学毕业就去一个大公司工作了,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因为妹妹和妹夫是做建筑工作的,平时赚钱也不容易,好不容易供女儿读书了,现在终于大学毕业又找了一个好工作,他们别提多开心了,可是谁知道,这竟然是一切噩梦的起点。” 老板顿了顿,继续说:“要怪就怪那个大老板,不光长相猥琐,私生活还很混乱,看我妹妹的女儿长得漂亮,竟然糟蹋了她,最后还让她怀孕了,这姑娘心如死灰,差点就割腕自杀了,幸亏被我妹妹救下。我妹妹觉得这是丑事,不好外扬,当时也没报警,只是接受了那老板给的堕胎费,谁知道从医院出来后,那姑娘神情恍惚,经常自言自语,哭哭笑笑,我妹妹很害怕,带她去医院一看,竟然得了重度抑郁症,后来她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老板一拍桌子,说:“幸好,苍天有眼啊,这老板最近因为刑事纠纷,被送到了警察局,昨天的报纸头条,还拍下了他锒铛入狱的样子。” 昨天…… 叶岚沫一惊,他说的……不会是徐元嘉吧? 唐观将叶岚沫的疑惑问了出来,他说:“难道你口中的大老板,指的便是新亮能源的徐元嘉?” “是啊!”老板点头,说:“我妹夫叫王永军,你们不信,尽管可以去六角亭精神病院查查,看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叶岚沫:“……” 此刻,她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沉思,天下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次舞台倒塌案中的王永军和徐元嘉之间,竟然有一段旧日的恩怨?这样看来,很有可能是王永军夫妻俩为了报复徐元嘉对他们女儿的伤害,才会故意在建筑材料上面做手脚,导致事故的产生,最后诬赖到徐元嘉的头上。 可是……明明是徐元嘉有错在先啊。 叶岚沫一开始就知道徐元嘉好色,就像一团社会的垃圾,不光猥琐,还总是觊觎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可是殊不知他的行为却害了人家一辈子,也难怪人家的父母会生报复之心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环接一环,有因就有果,叶岚沫一点也不想为徐元嘉说好话,甚至看到他就觉得厌恶,可是真相是什么呢?无论他犯了千错万错,可是在舞台倒塌案中,徐元嘉是无辜的,这就是事实,铁打不动的事实。 可是。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那对正在花季,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却被他逼成抑郁症的少女公平吗? 叶岚沫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只觉得好矛盾,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唐观看出了她的烦恼,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朝她笑了笑。 *** 第二天天微亮,叶岚沫就被唐观推醒了。 “干嘛啊?”叶岚沫手捂着头,迷迷糊糊的,还想睡觉,却听唐观声音清朗地说:“走,我们去看日出。” “日出?现在吗?”叶岚沫来了兴趣,她披了一件外套,简单地洗漱一下,就与唐观来到了山顶的木椅边。 晨光熹微之中,天与地就像混沌初开一般,本是融成一团,渐渐地,远处露出了一片红霞,像红墨水一般,染红了天际,红霞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太阳从群山的掩映中猛地一跳,露出了红彤彤的面庞。 唐观突然将两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向外喊道:“你好吗?” 远处有回声,像水波流动到远方一般。 “这样可以帮助你放松,什么烦恼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唐观对叶岚沫说。 叶岚沫也学他的样子,对着山外喊道:“我很好!” 回声还是像刚才一般,渐渐荡漾到远方,好像再远一点,就能够触到太阳一般。 “我一定会成功的!” 叶岚沫继续对着山外喊道,只觉得胸中的郁结仿佛一扫而空,变得清明广阔起来。 “前人常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时间也许会流逝,这山间的风、太阳、树木、云,却好像永远不会改变一样,所以,只要跟着你的心走,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没有什么值得你去烦恼的,无论夜色再黑,第二天总会出太阳,将这黑暗给驱散。”唐观的神情很淡然,他说:“这次也是一样,是非对错,都没有具体的判断标准,可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所以只要你勇敢地去做了,是非公道自然会在别人的心中。” “嗯。”叶岚沫点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又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老板口中两位旅客的故事是假的呢?” 唐观说:“很简单,因为这块地是我们公司开发的,我自然知道它的历史,什么故事是真的,什么故事是假的,我心里还是有底的。” “你的意思是……山顶这一大块地都是盛天集团的?”叶岚沫惊讶道,转过身,手抬起,向身后转了一圈。 “是啊,之前是公司其他人与当地居民接洽,所以这老板不认得我,也是情理之中的。”唐观说:“这一块地还在开发中,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我都想住在这里,不想回去了,”叶岚沫的语调有些兴奋,又渐渐地弱了下来,“可是,还是不得不回去,因为我必须去面对。” “这样就对了。”唐观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无论怎样,我都是你的靠山。” 他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像立下的一个誓言,亘古不变。 第54章 【14】那些你不知道 不到六点钟,风渐渐地停了,一切景物都恢复了宁静,像静默华美的油画,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因为太阳的出现,西山山顶又变得明亮温暖起来,不时有鸟雀停在树上,唧唧喳喳的,声音甚是清脆可爱。 叶岚沫和唐观在缆车处等候,因为缆车还没有启动,二人便先买了早饭,坐在椅子边等候。 “最后那位老板,你决定怎么办?”叶岚沫将背包放下来,问道。 “情有可原,可是所做却是骗子的行为。”唐观淡淡道:“在我们离开前,我跟那老板说,必须要把之前骗别人的钱悉数退回去,不然我就会去投诉他们诈骗。” “确实,简直是太不应该了。”叶岚沫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空气很好,特别是山间的清晨,远离了城市的嘈杂,每吸一口气,叶岚沫都觉得自己的肺受到了洗礼,甚至只是呼吸都赚了。 “你看,运行缆车的人上班了。”叶岚沫见缆车已经动了起来,赶忙拉着唐观上缆车。 “你就没有一点留恋这里吗?”唐观望了一眼身后,说。 叶岚沫放慢了脚步,道:“当然留恋啊,不过不能因为留恋就不向前迈进了,不然我们不都在原地踏步了?” “说的有道理。”唐观摸了摸她的头,随她一起上了缆车。 坐缆车上山下山是不同的味道,上山时因为保留着一份希冀,所以会紧张,看着缆车一点一点地上升,心也会一点一点地悬空,而下山就不一样了,因为已经阅尽了山间的美景,所以有一种过尽千帆的感觉。 从缆车上,还能清楚的见到西墨湖的全景,和在地面上看很有些不同。清晨,湖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新娘的面纱,让人忍不住想掀起这面纱看一看,新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看起来你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唐观看叶岚沫神情坦然的样子,不觉说道。 “是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叶岚沫目光望着前方的一辆辆缆车,说。 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信条,就应该坚持下去,即使前方有高山险阻,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心。 *** 叶岚沫决定去搜集证据。 至于是什么证据,她有点不想开口,也不想承认,因为她要搜集的是证明徐元嘉无辜的证据。 因为从事记者这个职业,就要保持一个原则,一码归一码,尽管她对徐元嘉百般鄙视,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有理由相信徐元嘉的无辜。 前辈张德发听完叶岚沫的分析后,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以一种“慈爱”的目光看向她,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新人以后总是要独当一面的。” 张德发的支持无形中给了叶岚沫底气,但是他的另一项决定却让叶岚沫很震惊。 张德发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叶,最近我们电视台新招了一名实习生,正分到了我们组,对于这个案子,我想派他协助你跟进,你意下如何啊?” “人多力量大,我当然没有问题。” “那就好,你进来吧。”张德发对着叶岚沫身后说。 叶岚沫转头望去,却见梅茂冰整了整衣服,朝他们走来。 “领导,你说的实习生……就是他啊?”叶岚沫惊道。 张德发说:“是啊,我从小梅的简历中看到你们是同班同学呢,同学在一起,办起事效率也高一些,对吧?免去了一些熟悉磨合的过程。” 叶岚沫:“……” 她还想说什么,张德发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好好讨论一下,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梅茂冰调整了下眼镜,说:“好巧啊,又遇到你了。” 叶岚沫笑了一下,心想:可不是巧吗?都说冤家路窄,没想到这话如此有道理,古人的智慧真是厉害。 梅茂冰说:“既然一起实习,我希望我们能够放下以前的私人恩怨,重新开始,你觉得怎样?” “当然啊,不然还能怎样?”叶岚沫顿了顿,说:“再说了,以前我们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梅同学,希望我们这次能够合作愉快。” 她伸出手,递给梅茂冰一个真诚的眼神。 梅茂冰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明亮的杏眼,其实他第一次见她,是在一堂新闻系的必修课上,那时已经开始上课了,教授在黑板上写板书,阶梯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本想偷偷坐到最后一排,却被教授拦住,说:“同学,这是开学的第一次课,你怎么就迟到了呢?” “我因为要上您的课,太激动了,所以昨天晚上失眠,今天起晚了才迟到的。”女孩吐了吐舌头,一副鬼马精灵的样子。 教授似乎对她的话很受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要知道,这位教授一向是以严谨冷酷出名的,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之前他们二年级的一门课也是我教的,但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是一名转学生,之前在加拿大上学,因为最近回国了,所以才到W大上学的。” “原来是新同学啊。”教授点点头,说:“快到座位上吧,才刚开始上课,记住,下次不要迟到了。” “好嘞!”女孩微笑着点头,回到了座位上。 因为自身性格的原因,梅茂冰并不喜欢这种风风火火的女孩,只觉得她们很聒噪,一点内涵都没有,他喜欢那种文静内敛型的女生,不说话,就像戴望舒笔下的丁香花一般。而这女孩正好坐在他的前面,梅茂冰见她拿出笔记本和便利贴,却好像忘带了什么,她似乎有点焦急,突然转过头。 梅茂冰被吓了一跳,却见她笑了下,说:“同学,有多的笔吗?” 霎时,梅茂冰觉得她的眼睛很好看,又黑又大,却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那时的他觉得那是一种狡黠,可是现在却觉得,这分明就是灵动。 他望向了自己的笔盒,那是一个有些破旧的笔盒,写满了斑驳,梅茂冰是从玉村的乡下来的,到大城市已经被晃花了眼,望着这个打扮时髦的女孩,他突然升起一丝羞赧的感觉,他将笔盒打开,只见里面只有一只快用完的黑色水性笔,还被换过很多次笔芯,已经很脏了,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手上的那只递给了她,女孩笑道:“谢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集,看起来很愉快,可是梅茂冰后来却有些期待和她一起上课了,具体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每次上课的时候有种期盼,又可以见到她了,只是每次她都坐在前面,并没有看到后面的他。 直到有一天,梅茂冰在图书馆上自习,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说:“嘿,同学,我终于找到你了。” “有事吗?”梅茂冰见是她,强装镇定地问道。 “有东西想给你。”她从书包里拿出笔袋,递给梅茂冰一支笔,那是一款很漂亮的黑色水性笔,梅茂冰在文具店里看到过,要十五块钱一只,而他的笔都是一块五一支的。 “这是什么?”梅茂冰问。 “给你的,你之前不是借我了一支笔吗?后面没有墨水了,所以我赔你一支。” “不用了。” “收下吧。”她将笔放在他的桌边,向他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不知怎的,梅茂冰升起一丝怒气,明明是他赚了啊,十五块换一块五,这笔一赔十的买卖,放到哪里都不算亏,可是梅茂冰就是很生气,又升起一种无力感,只觉得这个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远,完全是触不可及了。 后来梅茂冰更加努力地学习,不光被选上学生会主席,还得了奖学金,那天他很高兴,因为这是他除开勤工俭学以外,获得的第一笔钱,足足有五千块,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花,四千块交下学期的学费,七百块寄回家里,还有三百块留着零用。 他从学校的银行出来,心里是压不住的欢喜,经过学校操场时,却见好多女生围在那里,也不知在干什么,梅茂冰远远地一看,竟然……看到了她也在。 她站在操场边,手上拿着外套,目光落在一个男生的身上。 梅茂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个男生很耀眼,个子很高,气质清冷,简直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一身白色的足球服,在球场中,挥斥方遒,就像天边一颗闪闪发光的明星,梅茂冰突然就有些不爽。 中场休息的时候,男生径直走向了她的方向,她看起来很高兴,只是迎了过去,还拿出纸巾,给那个男生擦汗,两人举止亲昵,俨然已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梅茂冰的好心情像被一盆凉水给浇落,淋成了落汤鸡。 和这个男生一比,他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算。 在学生会事件里,他毫不犹豫地要外联部开除她,其实梅茂冰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挺卑劣的,可是直觉告诉他,她会来找他。 事实也是如此,梅茂冰总是这样想着,即使让她讨厌他,憎恨他,也总比让她看不到自己好。 …… 目光又转到了她的手上,终于,他也伸出了手,两人短暂的一握,叶岚沫便松开了,说:“我还要整理资料,梅同学你先熟悉下我们这里的环境吧。”她笑了笑,转身,留下一个背影。 梅茂冰叹息了一声,觉得有时候只看到背影,也挺好的。 第55章 【15】寻踪 叶岚沫决定从王永军所在的建筑公司着手。 这家建筑公司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了,王永军在这里出任技术部的部员,偶尔也帮助一些演艺公司进行舞台的布置,不过因为王永军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多年,已经做到了技术部的骨干,所以平时他多从事指挥的工作,而不是亲自动手。 叶岚沫和梅茂冰根据地址找到了这家公司,公司在江城的西区,也是江城的新开发区,最近几年才红火起来,盖了许多新的设施,比如商场、住宅楼、高级公司等。而公司有一个大仓库,在西区的谭公堤附近,顾名思义,这里有一条长长的堤坝,在发洪水的时候能起到抗洪的效果,不过因为近年来并未有水患,所以很久都没有派上用场。 这是叶岚沫第一次来到江城的西区,梅茂冰也是第一次来,谭公堤旁边有一个野生公园,公园里人迹罕至,二人穿过了公园,又沿着堤坝走了好长时间,才到了建筑公司的仓库附近。 “梅同学,我们走了快一个小时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叶岚沫提议道,他们本来商量着找共享单车,然后骑车去仓库,可是一路上都没看见车,所以只好步行。 梅茂冰点点头,递给了叶岚沫一张报纸,说:“那里有个亭子,你垫着坐会儿吧。” “你不进去吗?” “我还好,就在这里站一下就好。”梅茂冰坚持说。 叶岚沫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又喝了口水,道:“算了,还有一点距离,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别人都下班了。” …… 十分钟后,二人来到了一处生锈的铁门前,门前挂着一个牌子——“宁飞建筑公司仓库”,棕红色的墙边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不远处还有一大块菜地,种着金灿灿的油菜花,微风吹过,像金色的蝴蝶飞舞着。 “就是这里了。”叶岚沫看了眼公司的名片,又对照了下牌上的名字,说道。 “可是这里写了‘仓库重地,闲人免进’。”梅茂冰指着门牌边的红色大字说。 这八个字是用红色油漆写的,看得出来是人手写的,歪歪扭扭,被涂涂画画了许多遍,一点也不庄严。 “那里有一个门房,我们去问问吧。”叶岚沫见门边有一个水泥搭成的屋子,不觉说道,屋子边有一只小狗,还有几只公鸡,正在啄地上的谷粒。 叶岚沫还没走近,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就朝她飞了过来,把叶岚沫吓了一跳,那公鸡伸出尖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啄她,梅茂冰从地上操起一根木棍,对着公鸡就是一扇,那公鸡知趣地飞走了,留下了一地的鸡毛。 “谢谢你啊。”叶岚沫说:“这种尖嘴的动物真是太不友善了,是不是见到生人就啄呢?” “有的公鸡比较凶猛,所以才啄人,不过大多数公鸡还是很乖的。”梅茂冰将木棍扔在一边,说。 这时,从门房里走出一个看门的大爷,那大爷骨瘦嶙峋的,戴一顶深绿色的军帽,鹰钩鼻,眼睛微凹,嘴唇泛着淡淡的青色,他咳嗽了一声,操着一口不知何处的方言,说:“你们是哪里来的?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的?” 叶岚沫不知道这大爷的语气为何如此不友善,只是说:“不好意思,我们想打听一些事,请问王永军是在这里工作吧?” 大爷疑惑地望了她一眼,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是我们员工的私密信息,不能向外人透露。” 梅茂冰很干脆地说:“我们是SUC电视……” 叶岚沫打断了他,急忙道:“我是王永军老婆的姐姐的堂弟的女儿的同学,有事来找王叔叔,请问他是在这里工作吗?” 梅茂冰望了叶岚沫一眼,闭了嘴,不再说话。 “原来是他的亲戚啊。”大爷这才放松警惕,他将如此复杂的关系简单归类为亲戚,让叶岚沫有些哑然失笑。 “他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你们直接去他家找他吧。”大爷挥了挥手,说。 “这么不巧?” 叶岚沫心想,这个王永军,八成是缩在家里避风头吧。 “还有什么事吗?”大爷从荷包里掏出一把谷子,向外面一撒,开始喂鸡。 “是这样的,王叔叔说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仓库里了,要我们来拿,我们能不能进去一下,就一小会儿?”叶岚沫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向大爷询问道。 大爷想了一下,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得帮我一个忙,我就放你们进去。” “什么忙?” “我的鸡棚里有十几只鸡,都还没有吃饭,你们如果能帮我把鸡都喂了,再打扫好鸡棚,我就放你们进去,怎么样?” 叶岚沫没想到这个大爷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不过看他这么古怪的样子,还凶巴巴的,倒挺会偷懒。 “没问题。”梅茂冰答应道,话音刚毕,就进入鸡棚,开始打扫了。 叶岚沫把外套脱了,也准备进入鸡棚,却被梅茂冰拦住了,他整了整眼镜,冷冰冰地说:“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打扫,你就站在外面吧,需要帮忙我会叫你。” 叶岚沫“哦”了一声,又觉得让他一个人打扫会不会不太好,便主动承担了喂鸡的工作。 两人干完活后,看门的大爷检查了半天才放他们进仓库。 叶岚沫只觉得腰酸背痛,却见梅茂冰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不由得在心底暗暗佩服,两人来到了货品架旁,几个工人正在装箱,一个包工头打扮的人捧着一个茶杯,朝里面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茶,道:“你们快点,怎么笨手笨脚的?今天是客户需要的重要材料,一定要运到指定地点,不然会赔一大笔钱,你们承担得起吗?” 叶岚沫和梅茂冰分头行动,打算找找看是否有证据,货物架旁边摆了一排工作证和考勤表,有一个名字被划了叉,让叶岚沫有些诧异。 这个人的考勤一向很完美,可以说是风雨无阻,工作表现也是经常被评优良,可是在王永军事件后却离职了,只与事故发生的时间相差一天。 看门的大爷与包工头打了招呼,包工头也没有管叶岚沫他们,只是指挥工人搬运货物,叶岚沫指着考勤表,问道:“大哥,你知道这上面的工人为什么离职吗?” “说也奇怪,”包工头点了根烟,眼睛微眯,说道:“领导看这个人表现很好,再工作半个月就可以升职了,可是他也没找好下家,却在升职的前夕的辞职了,简直是脑袋有问题,我在这仓库工作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这样的人。”他吐了一口烟圈,掸了一下烟灰,在他的周围已经有五、六个烟头,看来已经抽了许多烟了。 “他就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同事吗?”叶岚沫问道。 “有啊,”包工头回忆道:“他和王永军关系一向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辞职之后,王永军也在家里休假了。” “这样啊。”叶岚沫点点头,只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清晰,有没有这种可能?王永军和这位工人一起,将优质材料替换成劣质的,事情暴露后,这位工人就逃之夭夭,让别人再也找不到他? *** 与此同时,市区医院。 麦阿瑟已经在病房待了两天,他坐在椅子旁,目光望向了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他乐队的兄弟受伤了,一名刚刚经过抢救,捡回一条命,另一名却陷入了昏迷,躺在病房里。 门外响了三声敲门声,麦阿瑟的思绪被打断,抿了抿唇,说:“请进。” 张乐乐提着花篮,还拎了一箱水果,风尘仆仆地进来,她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对麦阿瑟说:“我刚下课,你已经一晚上没睡了吧?先回去睡一觉,这里有我照看着。” 麦阿瑟眉头微动,看张乐乐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见过很多女孩,可是从来就不信有谁会真心对他好,麦阿瑟总觉得,自己在这天地间就像一个蜉蝣,可是张乐乐却不一样,在她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朴实,和她相处或是说话,总让人觉得不用防备,正是这种特质,让麦阿瑟渐渐对她敞开心扉。 张乐乐身形一顿,只是装作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啊,朋友之间嘛,这样又没什么奇怪的。” “乐乐。”麦阿瑟叫她的名字。 “嗯?” “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坐到我身边?” 旁边的病床没有人,麦阿瑟起身,坐在上面,又拍了拍旁边的床单,说。 张乐乐依言坐到了他身边,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靠近,可是每一次靠近,张乐乐都觉得是惊心动魄的,就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却掀起了漫天的波澜。 “你想跟我说什么呢?”张乐乐问。 因为在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可是张乐乐却没有在意,只是目光锁住了麦阿瑟,说实话,其实她以前根本就不敢与他对视,可是现在因为关系的拉近,却敢了,这对她来说,这简直是一个质的飞升。 “我有眼睛,也会感受,所以我一直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和你相处,我觉得很安心,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张乐乐听着他细细地诉说,连呼吸都不由得轻了下来。 “我也曾幻想过和你在一起的样子,可是越想我就越害怕,我这个人,漂泊了那么长时间,就像一棵浮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给你幸福,同时,我也不能够确定对你的感情。” “没事啊,如果你想,我们就做朋友吧。”张乐乐扯开一抹笑,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只做朋友的话,这样你就不会为难了吧。 “这是第一次,我想认真面对一个女孩,所以,能给我时间来理清楚吗?”麦阿瑟抬起眼眸,说道。 张乐乐想说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到最后,她只是点点头,说:“好,我等你。” 第56章 【16】惊变 叶岚沫和梅茂冰终于找到了那个工人。 他搬到了离西区不远的乡下,叶岚沫看到他时,他正在凉亭里和别人下棋。 叶岚沫寻思着怎么让他开口,这是一个大问题,听包工头说,这工人和王永军关系极好,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甚至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这就很难办了。 和周围人打听后,叶岚沫知道了这工人的一个癖好,那就是他很迷信,初一、十五烧香拜佛不说,平常发生一点坏事就认为是上天对他的警示,叶岚沫决定抓住他这一个特点,让他说出真相。 一个小时后,工人下棋回家,哼着小曲儿,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经过一间土房子时,突然从上面掉下一块砖头,正掉在他的面前。 工人被吓了一跳,准备回家,谁知道刚推开家门,一盆凉水就浇了下来。 “谁?到底是谁!”工人抹了一把脸,愤愤道。 这时,门外走过一个和尚,那和尚方脸长眉,拿着佛珠,一本正经的样子,经过这工人的门口时,只是停住脚步,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样子。 工人觉得这和尚好生奇怪,可是他一向吃斋念佛,对于和尚又不敢怠慢,便将他请进门来,让他喝上一口茶。 “请问……”那工人试探着问道:“您刚才为什么要唉声叹气呢?” 和尚顿了顿,说道:“阿弥陀佛,我是觉得施主最近会遭受大难,所以比较惋惜而已。” “大难?那是什么?”工人脸色有点青白,不觉问道。 “这就不好明说了。”和尚对他施了一礼,就要出门去了。 “等等!您先别走!”工人拦住他,朝他鞠了一躬,说:“您就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帮帮我这次吧。” 和尚叹了一口气,道:“施主最近有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呢?” “违背良心?”工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突然想起了那件事,说:“不瞒您说,最近还真做过一件事情,让我寝食难安,可是我是为了我最好的兄弟出头,想必上天也会理解的吧。” “施主此言差矣。”和尚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说:“若你真想向善,需将真相说出来,还无辜者以公道,否则这灾祸迟早会降临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更是无力承担,还不如及时止损,方为上策。” “可是如果我说出来,岂不是对不起我最好的兄弟?这也是一种背叛。”工人的态度很坚持,他说道:“以前我们家穷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都是我兄弟,帮我们家度过了难关,还记得一年寒冬腊月,我们没钱吃肉过年,都是我兄弟,将他们家新得的肉给我吃,那个时候我就在心底暗暗发誓,绝对不能背叛我的兄弟,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即使让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和尚有些沉默,他手上只是转动着佛珠,嘴里默念着什么。 “大师,您在干什么呢?”工人惊讶道。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不好多说,只帮你念几遍消灾的咒语,让你的痛苦来得轻些吧。” “大师,你要救救我啊!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吗?”工人赶忙道。 和尚点点头,说:“是啊,只有说出真相这一条办法,怎么选择,还是要看你。” 看着和尚离去的背影,工人久久不语,最终,他握住了拳,做了一个决定…… 最后,工人是自己到SUC电视台来吐露真相的。 他思前想后了半天,心里还是不住地害怕,因为他老婆怀胎十月,就快要生了,这工人觉得自己受灾不所谓,毕竟已经活了这么大年纪了,可若是灾祸降临到了下一代的身上,那就不得了了。 叶岚沫终于拿到了这份关键性的证据,她将这份证据交给了林峥嵘,林峥嵘有些惊讶,他不是不知道徐元嘉的底细,这个人在业内早已是臭名昭著,却没想到叶岚沫竟会为他花这么大的心思。 叶岚沫对此的解释是:“我没有想太多,只想将真相公之于众,这就是我的责任。” 这个新闻报道出来后,紧接着便是另一条新闻:新亮能源的董事长徐元嘉涉嫌强‘奸少女,目前已经被警方再度刑拘。 徐元嘉知道自己这回是彻底翻船了,所以也没有再做辩解,只是承认了这条罪行。对他来说,能够证明自己在“舞台倒塌案”上的清白,已经足够了。 *** 唐观转动钥匙,叶岚沫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没有化妆,只是穿着家居服,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客厅没有开灯,屋子显得有些昏暗。 唐观将灯打开,叶岚沫不适地眯了眯眼。 “刚才光线很暗,对你的眼睛不好。”唐观柔声说,换上拖鞋,来到了她的身边。 “案子全部结束了吗?”他问道。 叶岚沫回答道:“是啊,都结束了,虽然过程有点曲折,可是结果还不错。” “又见到林峥嵘了吗?”唐观将茶几上的柠檬水倒了一杯,浅浅地品了一口,说。 “怎么,我见林峥嵘,你吃醋了?”叶岚沫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唐观眼眸微垂,好看的眸子闪过一丝遐思,道:“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叶岚沫笑了笑,说。 “你知道我是相信你的,可是相信是一回事,吃醋又是另一回事。”唐观亲了下她的脸颊,问道:“在看什么呢?” “最近好无聊,我在看一部惊悚的电视剧。”叶岚沫朝电视望了一眼,说:“这部剧讲的是地球末日,丧尸来袭,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一同携手,保卫地球的故事。” “好看么?” “还行,剧情不错,挺吸引人的。”叶岚沫依偎在唐观的肩上,说:“你觉得真有地球末日的那一天吗?如果真有,那我们不是要分开了?” “瞎想些什么呢?” 唐观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叶岚沫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说:“咱们设想一下,不行吗?不是都说‘没有永远的相遇,只有永久的别离吗’?” “为什么要想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呢?不是给自己徒增伤感?” “可是人呐,如果过得安逸,就容易胡思乱想,至尊宝不是给紫霞承诺过,会爱她一万年吗?可是如果一万年过去了,他们不又会分开了?”叶岚沫睁着浓黑的眼问他,好像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她的眼神也是那种求解的眼神。 唐观握住她的手,说:“也许我们无法天长地久,可是却能把握现在的一分一秒,对我来说,这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叶岚沫似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又想了想,说:“你知道吗?这次的案件我还使了一个小计谋,我知道那个工人有点迷信,所以找了个和尚,让和尚骗他说他会有血光之灾,必须要澄清真相,没想到他竟然上当了。” 唐观淡淡道:“也不能说上当吧,毕竟他自己也是有些心虚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做事坦坦荡荡,又怎么会被和尚的言语给迷惑呢?” “说的也是。”叶岚沫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对了,昨天我爸爸突然联系我了,说他过几天就会回国。” “怎么现在不叫老头了?”唐观眼中染上了笑意。 叶岚沫知道他是在打趣,不由得说:“那个时候不懂事嘛,觉得自己是全宇宙的中心,所有人都要迁就你,对你青眼相看,我总觉得爸爸不爱我,不关心我,可是有次我发现了一个事情,才对他彻底改观。” “什么事?” “你知道的,现在我们不是总用微信吗?Q'Q用的很少了,但是我爸爸是个老古董,以前我帮他申请了一个Q'Q号,他嫌麻烦总跟我说他不玩这些东西,后来在我回国的一年后,偶然间点开Q'Q,看到了运动里面的步数,发现我爸爸每天都给我点赞,我以前还很奇怪,女儿一人回国,他就不担心吗?后来我发现了,原来他嘴上不说,天天都在关心我是不是失踪了,有次我手机忘在了寝室,一天的步数是零步,他还给我打了个电话,确认我是否安全,我那天还纳闷,他怎么会突然联系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人如果长大了,会和这个世界和解的,不论你爸爸以前怎样,可他永远是你的亲人。” 这时,唐观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孙助理。 叶岚沫有点疑惑,孙助理怎么会在这个点跟他打电话?平时唐观的工作和休息一直分得很清楚,难道孙助理是有什么急事? 唐观接到电话后,表情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叶岚沫有些担忧,见他挂了电话,不由得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父亲……”他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犹疑,说:“他被绑架了。” “怎么会这样?”叶岚沫十分惊讶,“叶大伯不是在瑞士养病吗?难道是在瑞士被绑架的?” “不,听警察说是在国内被绑架的,只是我却不知,父亲是何时回国的。” “绑匪要多少钱啊?”叶岚沫的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绑架案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就会出人命的,叶岚沫知道唐观虽然和他的养父关系不那么亲密,可是养父对他毕竟有收养之恩,以唐观的性格,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两千万。”唐观将茶杯放到茶几上,一字一句道:“而且,还有随时被撕票的危险。” 第57章 【17】犹疑 这件绑架案非同小可,往小了说是叶家的家事,往大了说关乎整个盛天集团的命脉,因为如今的盛天集团虽然是唐观掌权,可是叶霆之还是持有股份最多的那一个,歹徒尽管开口只要两千万,可是保不齐后面还会加价,甚至会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超出寻常的要求。 叶岚沫和唐观立即赶到了江城警察局。 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江城警察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专门针对这个富豪绑架案件,在唐观和叶岚沫来之前,叶霆之的女儿叶恒惜与夫人路茗已经赶到了警局。 路茗正坐在沙发边低头啜泣,叶恒惜也是惴惴不安的样子,她这次没有穿惹眼的衣服,也没有画浓妆,只是穿一条淡色的裙子,眼眶微红,鼻尖也微微泛红,看来是刚刚哭过的。 “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先生啊!他身体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路茗拉着专案组警察的袖子,言辞凄切道:“我前几天才从瑞士回国看望女儿,我先生还在瑞士安心养病,可是谁知道,他竟然会在国内被绑架了呢?到底是谁做的,到底是谁?!”她的语气有些激动,叶恒惜赶忙拍她的背,她才稍稍冷静下来。 见到叶岚沫和唐观后,路茗擦干了眼泪,松开了警察的袖子,叶岚沫总觉得路茗对唐观有一种天生的敌意,这种敌意无声无息,却像有毒的气体一般蔓延开来,明明无色无味,却能杀人于无形,这是一种冷暴力,冷到不屑让对方看到自己悲伤的样子,即使满身狼狈与伤痕,还是要昂起头颅,保留最后的骄傲。 路茗瞟了叶岚沫一眼,那是一种上下打量的目光,让叶岚沫有些不舒服。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从办公室里走出一名女警察,齐耳短发,戴着警帽,面容姣好,英姿飒爽的样子,。 她朗声说:“你们好,我姓许,叫许秦,是这次专案组负责绑架案的组长,家属都到齐了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女警察拿了把椅子,端正地坐在路茗的身边,说:“这位女士,请您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疑点重重,我们警方一定会尽力而为,只是您是最后一个见到叶先生的人,所以有几个问题,想问您一下。” “请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路茗整了整表情,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可以开始问了。 女警察清了清嗓子,说:“第一个问题,您知道叶先生在您之后回国的事情吗?在被绑架之前,他和您说过自己要回国吗?”女警察问道,她的声音坚定,带着一种让人信赖的感觉。 “完全没有,我先生从未提起过自己要在近段时间回国。”路茗的答复十分肯定,她皱了皱眉,说:“我也奇怪我先生为什么会回国,他在瑞士养病养得好好的,医生也说他现在病情稳定,你们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为什么会断定我先生是在国内被绑架的呢?” 女警察将遥控器拿出来,对着电视屏幕按了一下,这是一段机场的监控,只见录像里清晰地显示叶霆之过海关的样子,他戴着帽子和墨镜,穿一身淡褐色的休闲装,脚步缓慢,海关的工作人员检查他的证件时,要他摘下帽子和墨镜,叶霆之照做,等顺利过关后,又立刻戴上了这两样东西。 女警察按了暂停键,说:“由此可见,叶先生确实已经回国了,据您所说,他还是瞒着您回来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路茗惊疑地摇头,嘴唇泛起了淡淡的白色,她说道:“你们要不给我机场的录像看,我还真不信他在国内呢。” “您说您先生在瑞士养病,他是患了什么病呢?”女警察声音锐利,眼眸微挑,继续问道。 “这个……这个……”路茗似乎有些吞吞吐吐,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握住,眼神躲闪。 女警察看出路茗有些吞吞吐吐,又望了唐观一眼,却见他将手插在裤兜里,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道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吗?”女警察对唐观说:“你是叶先生的养子,你知道吗?” 路茗猛地抬头,眼神中带着惊恐,此刻,她看唐观的目光有点奇怪,叶岚沫从未见过路茗这样失魂落魄样子,她的眼神明明带着祈求,似乎在恳求唐观不要说,这是路茗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唐观,叶岚沫有些惊讶,叶霆之到底得了什么病?让路茗看起来如此害怕,甚至有些慌乱。 唐观撇过头去,没有看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的养父……得了艾滋病。” 女警察陷入了沉默,最终只是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路茗眼神空洞地瘫坐在沙发上,将头埋在两只手臂内。 完了…… 全完了…… 她隐瞒已久的秘密,还是曝光了,就像一只放于暗室的胶卷,突然被拿到光天化日之下,让众人围观一般。 虽然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可这个社会对艾滋病的偏见仍然存在,甚至可以说很大,正常人听到这个病,就像遇到了豺狼虎豹一样,看待艾滋病患者的目光也带着深深的冷漠,自从叶霆之得病后,路茗心慌了好几天,一是怕自己也被感染了,二是觉得这个病对名声不好,让人脸上无光。她立即前往医院检查身体,在得知自己尚处于健康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 她该怎么面对叶霆之呢? 得病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丈夫,得了这个病,就像被宣判了死缓,只能看着自己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却没有办法。 若是在国内看病的话,消息搞不好就会传到商业同行的耳中,这对盛天集团的名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既然国内不行,就只好先到国外去了,经过多方选择,路茗和叶霆之商量着到瑞士养病,而盛天集团也只好先交到他们养子的手中,尽管路茗一直对唐观有所防备,可在当时的那个关口,也只能这样做了,后来,她一直都保守这个秘密,以她的骄傲,怎么能让别人知道?若是其他人知道了,再用有色的眼镜看待她,这是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难受的事情。 此时的唐观,心中也并没有多好受。 一开始叶霆之并未与他明说自己得了什么病,只是有天突然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神色严肃地说,自己接下来要去国外养病,盛天集团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那时的唐观才刚从大学毕业,也是刚刚从美国回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震惊的,叶霆之的眼神仍然是锐利的,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永远都透露着一种果断与不容置疑,从他的语气中,唐观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委托,而是一个命令,他的养父,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你不能推脱,也推脱不了。 唐观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熟悉了集团的事物与国内的行情,并且成功地完成了第一项商业谈判,董事会那些质疑他的人,经过这项谈判后,也全部调转了方向,开始恭维他、吹捧他。在外人看来,唐观无疑是个天才,这样的成长速度,简直是同行中的佼佼者,这样的天赋与头脑,简直是被上天眷顾的。 可是又有谁知道,那一个月,对于唐观来说,简直是个噩梦,那时,唐观天天失眠,甚至做梦都梦到自己失败,午夜梦回之时,心像悬在悬崖的边缘,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然后粉身碎骨……他在外人面前可以云淡风轻,自信从容,可是内心还是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唐观安慰自己,不能害怕,不能退缩,要熬过去,只有熬过去了,他才有未来,正是这关键的一个月,让他在盛天集团渐渐掌权,直到现在的地位。 后来,瑞士的医院偶然给国内寄回了一张药品单,这是叶霆之的用药,唐观看着这些药品,有些惊讶,他之前在美国上学的时候选修过药品常识课,他知道这些药,是用来治疗艾滋病的…… 唐观知道路茗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可是如果这个病与案情相关呢?告诉警方,可以让他们有更多的线索,增加叶霆之被救的机率,这远远比面子要重要得多。 女警察点点头,道:“好,第二个问题,您先生最近有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人骚扰?或者他有没有一些反常的举动?” 路茗的眼中仍是一片混沌,直到叶恒惜推了推她的肩膀,她的眼中才恢复一丝清明,像一束光,从天边照了进去。 “你说什么?”她问警察。 “我说,”女警察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您先生最近有一些反常的举动或是收到奇怪的物品吗?” 路茗开始回忆他们的一点一滴,终于,她说:“我想起来了,最近,还真有那么一件奇怪的事。” “哦?”女警察似乎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呢?” 第58章 【18】心火 路茗皱眉道:“一周前,也就是六月十六日,我曾和我先生有过视频电话,在视频中,我清楚的看到,先生正在瑞士家中休养,而且我上周和保姆通电话,也确定他就在瑞士无疑,可是为什么这监控录像显示的时间却是六月十五号呢?这绝不可能。” “你是不是记错什么了?按理来说,一个人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况且他还是一个病人。”警察抬眸,道。 “我确定没错,因为六月十六日是我与先生的结婚纪念日,就算我记错了其他日子,可是这么重要的一天,我肯定不会记错。”路茗肯定地说。 警察追问道:“那你最后一次和叶先生联系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路茗深吸一口气,说:“那个时候,先生的声音还和往常一样,谁会想到,如今竟发生了这种事情呢?” 唐观定定地望着路茗,只觉她目光坚定,不像是在说谎。 众人陷入了疑惑,只觉得此事太过离奇。 “警察同志,只要能救出我丈夫,无论花多少钱,我都在所不惜。”路茗突然大声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厉,回响在警局的房间里。 叶恒惜也说:“是啊,警察同志,只要能救出我爸爸,绑匪要多少钱,给他就是了。”她突然拉住唐观的手臂,“哥哥,你也帮妈妈给警察说说情啊,要他们一定要救出父亲,哥哥,爸爸不是很疼你吗?” 唐观默默地移开了叶恒惜的手,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叶霆之虽然与他不亲,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养父,不管上一辈人的恩怨如何,叶霆之永远是那个在他被抛弃,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的时候,给他一个避风港的人,这一份恩情,唐观永远也不敢忘记。 叶岚沫看出了唐观的失神,扯出一抹笑,对叶恒惜说:“恒惜小姐,我们所有人都会拼尽全力去救出你爸爸,别忘了,他不止是你爸爸,也是我父亲的哥哥,父亲在加拿大听说这件事,也对此十分担忧,今天早上还专门打电话问我整件事的原委呢。” 叶恒惜狠狠地盯了叶岚沫一眼,道:“谁知道某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么多年不联系了,就算是亲兄弟,也早就疏远了吧……” “惜惜,别说了。”路茗制止了她的话。 这时,电话响起,警察接过电话,只见她神色明显有些变化,突然说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警局突然收到一个包裹,也许与案子有关。” “是不是绑匪的要挟信?”叶岚沫问道。 众人听到此,都不禁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了一点线索。 “不,那是一册账本,里面记录了……”警察顿了顿,眉头一皱,道:“记录了叶先生与玉村假药工厂的买卖记录。” “玉村的假药工厂?”叶岚沫十分惊讶,当时虽然玉村背后的大BOSS还未挖出,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BOSS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过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万一有人栽赃陷害呢?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什么都不是确定的。 叶恒惜惊声道:“这怎么可能?我爸爸肯定是被污蔑的!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女警察咳嗽了一声,道:“叶小姐,我十分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既然现在我们有了这册账本,警察也不能视若无睹,当然,叶先生我们一定会全力营救的,现在就有另一种可能,绑匪不是贪图叶家的钱,而是当年玉村假药的受害人,或者其家属,想要报当年的仇。” “我相信父亲,不会做出这种事。”许久未说话的唐观突然开口道。 众人往他的方向望去,只觉得唐观的话语十分肯定,他的目光清明,带着一种令人确信的力量。 小时候,叶霆之虽然威严而冷淡,却一直对他严格要求,总说做人要行的端,坐得直,可以说,唐观的人生观就是在他的影响下形成的,他一直当他为榜样,所以,在唐观心中,就算天底下其他人犯罪,他的养父也不可能。 “这位先生,我十分理解你们作为家属的心情,可是……” “父亲做事,一向不会冒险。”唐观一字一句道,“自从我接手盛天集团以来,对集团的业务是全部知晓的,盛天集团主营房地产,对建筑业也有所涉猎,可是却从未沾染过医药业,更何况是风险如此之高的假药?况且,父亲三年前就开始在瑞士养病,自顾不暇,而三个月前,我们知道,那假药工厂还是正常运转的,如果背后的主谋真的是父亲,他又怎可能放心将这个地下的生意交给其他人来做呢?” 不愧是唐观,叶岚沫怔怔地望着他,寻常人见到这样的场景,恐怕只是感情用事,就像叶恒惜和路茗他们,可是唐观却能有理有据地开始为叶霆之辩护,这样的心理素质,绝非常人所能及。 在第一次见到唐观时,她总是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淡漠的人?可是相处久了才知道,唐观的那团火,在心里。 心中之火,永远不灭。 *** “绑匪要价两千万,要求今天六点前放在城南高速边的小树林里。” 三天后,叶家接到了消息。 路茗和叶恒惜赶忙去筹钱,可是唐观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却沉吟了许久。 城南高速的小树林…… 还记得,林峥嵘曾和自己说过,他的亲生父亲,就是死在那里的。依稀间,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巨网,将所有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它们看似毫不相关,可是内部,却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到底是谁呢? 时间已经快六点,树林边埋伏着警察,众人屏气凝神,似乎都想知道,谁会来取走这笔巨款。 “还有十秒,大家做好准备。”女警察许秦对着传呼机说道。 “收到。” 此时的一秒,仿佛千斤顶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五、四、三、二、一! 时间到!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来。 “什么情况,这绑匪难道是逗我们玩?”有一名警察嘟哝道。 许秦示意他噤声,不可放松警惕。 又过了十分钟,一名男警察擦了擦汗,对许秦说:“老大,会不会有诈?” “再等等。”许秦冷静道。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声惊天巨响,“砰——”,装钱的包居然爆炸了! …… 咖啡馆中。 唐观得知消息后,只觉得此事陷入了胶着,他看了眼表,已经快六点半,按约定的时间,那人应该快到了。最近公事繁忙,养父失踪的事情又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唐观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咖啡馆轻柔的音乐回荡在耳边,像水波,逐渐荡去心头的尘埃。 “久等了。” 唐观只听见一中年男子的声音出现,那声音浑厚有力,令人安心。他睁开眼,入目是一双慈祥和蔼的眸子,让人不由得放下心防。 “叶叔叔,久仰。”唐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人正是叶岚沫的爸爸叶曦之。 叶曦之刚从加拿大回来,虽然风尘仆仆,旅途劳顿,可是精神却很好,浑身的气场与他的哥哥叶霆之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温和而亲切的感觉。 “小沫没少跟你说我的坏话吧,也许在你心里,我早就是一个大坏蛋了吧。”叶曦之开玩笑道。 “她也只是小孩气脾气罢了,我自然不会当真。”提起叶岚沫,唐观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抹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服务员来到他们跟前,询问道:“请问要喝什么。” 唐观示意叶曦之先点,叶曦之道:“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唐观似乎有些惊讶,说:“一样。” “没想到你也喜欢黑咖啡啊,还真是巧。”叶曦之眯着眼,笑道,心想,不愧是我未来的女婿,习惯都和我一样。 唐观说:“是啊,因为黑咖啡最简单,也最纯粹。” 叶曦之道:“不过小沫那孩子倒是不喜欢咖啡,只喜欢那些稀奇古怪、五颜六色的饮料,我总和她说那些不健康,可是她却说我是老古董,年轻人都爱喝那些,也许,我还真是老了。” “小沫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很在乎您。”唐观说。 叶曦之来了兴趣,“哦?何以见得?” “有次我们出去看电影,回来的时候发现她钱包丢了,本来我想着,不过是个钱包而已,可是她却非要去找,我们就这样,沿着回去的路找了好久,才在一个花坛边找到,她拿到钱包时,首先看的并不是钱,而是里面的一张老照片,那是你们一家的全家福。” “是吗?”叶曦之的内心有些触动,这个女儿,虽然玩世不恭,还总是惹他生气,可是一家人,到底还是割舍不断的。 “小沫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可是她内心却敏感细腻,别人对她的好,她永远都会记在心里。”唐观肯定地说。 “我的女儿,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啊。”叶曦之看了眼窗外,道:“重游故地,本以为我会感慨良多,可是现在却觉得,过去的那些事,也应该放下了。”他停顿了下,说:“这次我专门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些过去事情的真相,包括,你亲生父亲的事。” “我的……” 亲生父亲…… 这几个字唐观没有说出口,只是觉得有些陌生,甚至恍如隔世,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却和他血浓于水,他们有着这世上最密切却最疏离的关系,而他,只知道他父亲叫林炎,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许久不见,大家还好吗?继续更新了~ 第59章 【19】平凡无罪 叶曦之抿了一口咖啡,道:“一九九八年四月五日,那天夜里下着大雨,在我的印象里,江城的四月,从来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雨。你的亲生父亲林炎,踉踉跄跄地将一个女人抱到医院,那女人因为出车祸,浑身是血,医院用尽全力抢救她,可是她失血过多,回天乏力,最终不幸去世。”他顿了顿,声音竟有些沙哑,仿佛缓缓拉开一幅漫长的画卷。 “后来,警察来医院调查,你父亲说自己不过是路人,看到那女人被车撞,而倒在路中央,好心将她送到医院,仅此而已。可是大家都觉得他在说谎,并且一致认为,是他将那女人撞到的。” “怎么会……”唐观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尘封的过往。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因为那个女人,”叶曦之的眸子黯淡了下来,突然有些哽咽,“她,是我的妻子,是小沫的……妈妈。” “……”唐观再次震惊了,在她与他还未相遇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交集在一起。 叶曦之垂下眸子,说:“警察最终没有证据,做完笔录之后,只能将林炎放走了,也许林炎怎么也算不到,这件事,会成为他殒命的导·火索。”叶曦之只觉得造化弄人,命运之下,人们就像一个个提线木偶,无可奈何。他继续说:“小沫的妈妈冯紫苏,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当时的新锐画家,也是当时江城很多人的精神偶像,貌美又有才华,有时候我凝视着她,甚至觉得仙女也不过如此。” 叶曦之沉默了,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样子,他不会忘记他们初遇的那天,她正在薰衣草的花海中写生,淡紫的薰衣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像起伏的波浪,而她,就像那海上的精灵,让人只看一眼就难以忘怀。 “她那么美丽,那么优秀,追求她的人自然不少,在她答应成为我妻子后,我简直觉得比做梦还高兴,就是在我的婚礼上,我的哥哥叶霆之第一次见到她,没想到就是那一眼,成为了所有祸端的源头。” 唐观静静地听着,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就这样,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像飞蛾扑火一般。” “……” 唐观无言以对,在他的心中,养父叶霆之一直是个冰冷的人,不会谈情,更不会说爱,他的身边不缺女人,可是他从来不会爱上一个人,女人对他来说,只是无聊的消遣罢了。他每天只知道无止境地工作,只有钱才能带给他安全感,而其他,全都是浪费时间的玩意儿。 “他就这样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那样的爱,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将一个冰冷的人从内心彻底燃烧起来。”叶曦之如是说,“哥哥虽然爱她,却不能和她在一起,只能远远地看着,那样暧昧又专注的目光,任凭谁都不会往单纯的地方想。紫苏那么聪明的人,后来自然发现了异样,她害怕给我带来麻烦,便建议我们移民去加拿大,谁知道我们刚刚办完手续,她就出车祸了。” 唐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听着故事里令自己完全陌生的养父和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 一切,都是这么陌生。 “没办法,我们兄弟两个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可是小沫的妈妈已经选择了我,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要的事情,我也绝不能说自己比哥哥优秀,只能说,哥哥和她没有缘分吧。”叶曦之叹了口气,道:“造化弄人,虽然我和她结婚了,可是哥哥还是放不下,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直到她去世,哥哥都放不下她。在哥哥得知紫苏死去的那一天,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像往常一样上班,开会,回家,吃饭,一切都没有变化,仿佛死去的是一个陌生人,我所不知道的是,从那一天起,哥哥便发誓,要为她报仇。” 报仇…… 这个词汇像一个定时炸·弹,让唐观心绪难宁。 因为暗下决心,所以连伤心都不表露吗? “难道说……我的亲生父亲,是被他杀的?”唐观的手默默地捏成了拳,如果真是这样…… 叶曦之没有否认,说:“哥哥派手下的人去找你父亲算账,谁知道他们下手太重,你的父亲竟然被砍死了,这件事也是我几年前才知道的。我低估了哥哥对紫苏的爱,那种绝望又疯狂的爱,已经将哥哥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他停顿了下,自嘲地一笑,“谁知道我哥哥却害了无辜呢?他平时是多么冷静的一个人,那时竟然头脑发热,像是完全被仇恨吞噬了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你父亲给紫苏抵命了。” “这么说来,我的亲生父亲,真是被冤枉的?” “是,”叶曦之肯定地点头,道:“后来警察抓住了害死我妻子的真凶,那是一个小混混,当天喝多了酒,撞了人还逃逸,而你的父亲,却被当做他的替死鬼了。” 替死鬼? 替死鬼! 这三个字在唐观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幼年丧父,总是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他们都说他是野种,没有父亲,多少个夜晚,母亲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又有多少个夜晚,他吃不饱饭,在挨饿中度过?而这一切,居然都是因为他父亲当了替死鬼! 为什么善良的人却没有好报?而恶人却风光无限? “实在是可笑。”唐观一想到自己认贼作父那么多年,心脏没来由的抽搐了一下。 叶曦之皱了皱眉,道:“你的母亲艾琳娜不是还想报仇吗?她故意接近我哥哥,说你是他的孩子,可是哥哥心思缜密,又怎么会不知她的小心思?不过是他对你父亲心怀愧疚罢了,所以才抚养你长大,并且给了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唐观的眸子越来越深,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我父亲活着,我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今天所有的荣耀和财富,都是用他亲生父亲的鲜血换来的话,那么他宁肯不要。 “所以,我哥哥,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还有很多你所不知道的地下暗网,而今天的绑架案,也许就是这些年来,他做错事的后果。”叶曦之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得救,我哥哥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而不是不明不白的被人勒索,身为叶家的一份子,这不是我所想看到的。” 唐观久久不语,只觉得身心俱疲。 *** 回到家,唐观一言不发。 叶岚沫看出了他的异状,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其实早在叶曦之回国的那天,就与叶岚沫说明了这一切,可是叶岚沫却希望他能当面告诉唐观,因为她觉得,唐观应该知道这前因后果。 唐观突然将头靠在叶岚沫的肩上,以他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好累。” 叶岚沫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你放心,我在。” 久久,唐观说:“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一瞬间觉得自己都是错的,好像什么都是错,然后就没有方向了,真的,一切都是徒劳。” 叶岚沫的黑眸沾上了雾气,一瞬间,她觉得他好像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做不好,需要她照顾,不由得升起一股怜爱之心。 “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如此敬重、当做榜样的人,怎么会是这样?”唐观用力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叶岚沫注意到,他的眼里有红血丝。 “很可笑吧?没想到,我居然认贼作父。”他的情绪很不好,说出来的话也没头没脑的,“我感觉,自己就是个罪人,而我现在的一切成就,都是我亲生父亲用血换来的,这样看来,我是不是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享受他人的牺牲带给自己的红利?”唐观将头埋进了叶岚沫的颈窝,像一只厌世而自弃的小兽。 叶岚沫十分心疼,她整理了下情绪,强迫他看着自己,郑重地说:“不要这样想,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唐观不解,这世上努力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大部分却都默默无闻,远没有他这种境遇。 “如果不是你自己努力变得更优秀,叶霆之又怎么会放心地将公司交给你?就算他对你亲生父亲有愧疚,也不会这样做吧。”叶岚沫握着他的肩,继续道:“再说,我家那老头最不靠谱了,他讲的故事也未必就是事情的全貌,事情还有很多疑点,比如,那晚我妈妈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雨独自外出呢?叶霆之当年害死你生父的那些手下,现在去了哪儿呢?一切,还要找到你养父之后,我们当面对质为好。” “我现在都没有勇气再见到他了,我怕我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亲,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的心里升起。 “杀了他吗?可是就算他死,你的亲生父亲也回不来了。”叶岚沫叹息道:“凡是都求一个理字,如果叶霆之真是害死你生父的真凶,到时候再判他的罪也不迟啊。” “谢谢你。”唐观突然说。 真的谢谢,让我在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有个依靠。 叶岚沫抓住他的手,摩挲他的指尖,道:“无论如何,让我们一起找到他。” 唐观的手很修长,握住后让人很有安全感,叶岚沫总觉得,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握着这双手,都不会再害怕了。以前,都是他给予她力量,那么现在就让她安慰他吧。 你终将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爱你人前的笑,也爱你背后的伤。 唐观心想,很幸运,他遇到了。 眼前这个女孩,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 第60章 【20】绑匪来信 叶霆之仍然下落不明。 这件事牵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也成为江城媒体争相报道的头条。而这天,唐观与叶岚沫再次来到警局。 许秦警官手中拿着资料夹,说:“我们通过信号追踪,已经查明绑匪打电话的地点是在江城几公里外的一座小岛上,岛上有一间小茅屋,在警察赶到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了。不止这样,寄包裹的地方也是离小岛不远的一处超市,通过超市老板的描述,寄快递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身高一米八左右,只是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楚长相。” “那他的声音是怎样的呢?”叶岚沫问道,“寄快递的话,总会和超市老板交谈吧。” 许秦警官点头,道:“超市老板说,他好像是故意压低声音说话的,很快就离开了。” “据我所知,知道叶霆之失踪,是因为路茗收到了一封绑架信对吧?”唐观说,“能否将信给我看看呢?” “当然。”许秦警官从文件袋里拿出绑架信,递给唐观,道:“这是你养父的手写信,大意是自己被绑架了,在绑匪的威胁下,要叶家交赎金救命。” 唐观细细地端详着这封信,看字迹的话,确认是叶霆之的无疑,可是总觉得有些违和,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唐观对数字十分敏感,可是对文字却没有那么大的热忱,当下细细读了几遍,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十分熟悉。 他拿着信,慢慢地踱步,突然神情一凛。 叶岚沫看出他表情有异,连忙问道:“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唐观一字一句道:“不出所料的话,我知道绑匪是谁了。” *** 午后,孙助理将车开到了警局停车场,他已经在车库等了半个小时,可是唐观却还没有打电话给自己。 有些奇怪,他看了眼表,已经十二点了,唐总一向守时,这回怎么会延误呢?难道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这时,突然电话铃响,那边,唐观的声音淡淡的,“你来一趟吧。” “好的。” 像往常一样,孙助理站在警局外,等候唐观出来。 没想到唐观却并没有出来,只是招手示意他进去。 “唐总,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助。”唐观的目光望向了他的脸颊,“叶霆之的下落,还请你告诉警方。” 孙助理的身影有一瞬间僵硬,可仅仅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常了。 “唐总,您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谁说我在开玩笑?”唐观抿了抿唇,“绑架他的绑匪,就是你吧。” “这……”孙助理扯出一抹笑,“唐总何出此言?” “这封信,我刚才看过了。”唐观走到孙助理前,将信递给他。 孙助理的手有些颤抖,还是接过了。 这是叶岚沫第一次认真的端详孙助理:眼前的人戴着一副眼镜,很瘦,西装笔挺,就像出入写字楼的其他白领一样,怎么看都是这个城市的精英。在叶岚沫的印象里,孙助理是个很可靠的人,做事勤勉,为人低调,又是江城老牌九八五大学毕业,这样的形象,是怎么也无法与穷凶极恶的绑匪联系在一起的。 “你先逼迫叶霆之写求救信,然后寄给警局,再打电话来,要两千万赎金,我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那袋钱会爆炸,应该是当时在警局里,你趁乱将定时炸·弹放在里面,才会爆炸的。整起绑架案,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好戏,引我们入局,然后开始自己的计划。” “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推测。”孙助理额头留下了冷汗,“如果真是我的话,为什么要炸掉那袋钱呢?那么多的钱,够我生活大半辈子了吧。” “因为你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求财,而是想吸引警察的目光,让他们重视那账本,并且定叶霆之的罪。” 孙助理仍辩解道:“唐总,如果真是我的话,直接将账本交给警察就行了,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上演一场绑架的戏码呢?” “我查过了,你是玉村的人吧,你的妈妈在叶霆之手里,所以你先下手为强,逼迫叶霆之放了你妈妈。”唐观走近一步,道:“你的父母本来是玉村假药工厂的工人,可是你父亲良心一直受到谴责,打算报警,却被叶霆之发现了,他将你父亲软禁起来,可是你父亲有先天性心脏病,在软禁的时候受到惊吓,去世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千方百计地隐姓埋名来到江城,然后进入盛天集团,居然是为了报复。” “唐总,这个故事很精彩,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呢?”孙助理问道。 “证据就在你手中。”唐观淡淡道。 “什么?不过是一封绑架信而已。” “这信,是用派克钢笔写的,而派克的笔尖很软,写英文还不错,可是写中文如果快了的话,就很难掌握。我知道,叶霆之从不用派克笔写字,自然身上也不会带着这种笔,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派克笔,是绑匪的。”唐观顿了顿,指着孙助理胸前挂着的钢笔,说:“这里,不正好就有一只派克钢笔么?” “这完全是巧合!”孙助理稳住心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对,我承认自己来自玉村,可是这又怎么样?江城用派克钢笔的人那么多,你怎么肯定就是这一只呢?” “这派克笔,是我送给你的全球限量版,所以这笔的字迹,十分特别。现在只要让警察化验一下,看看上面有没有叶霆之的指纹,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如果你还有不服,可以让寄快递的超市老板过来辨认一下,看看那要求寄快递的人,是不是你。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你应该就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了。” 孙助理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警官许秦走近他,道:“先生,还请你配合警方的调查,交出钢笔,给我们化验。” “不用了。”孙助理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我以为自己的计划会天衣无缝,没想到,居然百密一疏。”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唐总,万万没想到,最后我居然败在了你的手里。” 叶岚沫咬了咬嘴唇,道:“孙助理,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唐总的影子吧,你没想到,影子居然也会有思想,甚至,还会犯罪。”孙助理冷笑了一声,“叶霆之就是个畜生,在他手里,害死过多少人命?恐怕数也数不清了吧,我不过是替天行道,又有什么错?还记得我父亲在那工厂工作的时候,天天做噩梦,他是有良知的人,不像叶霆之,没有底线。所以他总是梦到自己被那些吃假·药害死的人索命,日日不得安生,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样对他更是打击。在父亲死后,母亲被他们威胁,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母亲为了我,只能忍气吞声,他们将我和母亲关在黑屋子里,日夜看守,终于,在一个黑夜,母亲发现空隙,要我逃出去,投奔江城的远房亲戚,我才来到这里,改名换姓,成了孙助理。”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在述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呵,我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是唐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唐观道:“上次在玉村的时候,明明街道那么曲折,小巷子众多,要是第一次来的人肯定会找不着北,可是你却似乎对那里很熟悉,甚至连小卖部或医院都能带我们找到,那时我就在想,也许你与这个村子,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所以,你就私下派人调查我?” “是,只是在绑架案发生的时候,我并没有将它与你联系起来,只是看到那封绑架信的时候,才彻底想到你。” 许秦警官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请你告诉我们叶霆之的下落。” “下落?”孙助理冷哼了一声,“我决不会说。呵呵,过几天,就只用过几天,叶霆之就会饿死,连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就这样死去,真是便宜了他,到时候,邻居闻到异味,自然会报警,你们不就知道他的下落了?只可惜,我还没有好好折磨他一番。”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变态的笑意,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真残忍。”叶岚沫不忍道。 “比起叶霆之对我们家做的事,我对他的报复,不过是要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孙助理反唇相讥道,“被唐总细心呵护的叶小姐,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会懂我们这些人的痛苦?”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吧。”叶岚沫皱眉道,“你的母亲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吧。” “你不用提我母亲,她比我更恨叶霆之,我如果放了他,就是对我死去父亲的背叛。” “你们不需要问他,只用看看他最近的银行卡记录,自然能查到租房的地点。” “唐观,你……”孙助理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唐观的全名,也是最后一次。 “在警方查出来之前,还是你自己供认吧。”唐观说。 孙助理无奈地叹了口气,以极低的声音说:“淮西路……二百四十九号。” 许秦警官忙吩咐手下去查。 叶岚沫的心情十分忐忑,就要找到叶霆之了,那么当年的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过了一会儿,来了信息。 许秦警官赶忙接电话,在放下电话时,她有些惊讶,还是说:“同事来了消息,叶霆之,已经不在那里了。” “什么?!怎么可能!”孙助理“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今天早上他还被我绑在椅子上,不得动弹,如果没有人帮助,是决计不可能自己逃走的。” 看他的表情,并不像在说谎。 那么,叶霆之到底去了哪儿呢? 这个问题盘亘在大家心里,仍然没有答案。 第61章 【21】恶鬼 叶霆之就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中,无声无息。 对于当年叶霆之害死林炎的手下,唐观派私家侦探进行跟进,可惜的是,那伙人,不过是叶霆之雇的几个小混混,他们有的吸毒过量,暴毙身亡,有的已经惹上了其他的人命官司,在监狱里蹲着,只有一个叫“老K”的,下落不明。而叶岚沫这边,为了找寻当年母亲车祸的线索,正逐个联系母亲生前的好友,她得知,母亲的遗物全部捐给了她的母校,所以叶岚沫决定,去一探究竟。 美院临湖而建,在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下,更添风姿。建筑十分别致,层层叠叠的房屋有着一股艺术的美感,在屋子上,有许多学生的手绘,让美院别有一种自由包容的气息。 接待叶岚沫的是母亲冯紫苏的老师,一位七十多岁的张教授,张教授看到叶岚沫,不禁感叹时光飞逝,“当年紫苏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那些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般,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你的妈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啊,现在学校的美术馆里,还有许多你妈妈的作品。真是可惜了,要是你妈妈还活着,现在的艺术造诣一定愈发高深了。”张教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她的作品风格大胆,不受传统绘画的限制,放在现在,都是新颖、抓人眼球的。” 张教授越说越起劲,大有一种回忆往昔的感觉。 “还记得你爸爸当年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天天等在美院门口,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就为了接你妈妈下课,也许就是这股子持之以恒的傻气,才最终打动了你妈妈吧。” 叶岚沫打趣道:“教授,你可别被那老头骗了,他才不傻,他的外号是老狐狸,鬼点子可多得很呢。” “就算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也会为了某些事而犯傻吧。”张教授哈哈一笑,“人要是一辈子都重复以前的生活,一成不变,那该有多无趣。” “可是再多的新鲜刺激都是一时的,人生啊,到底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叶岚沫说。 “小姑娘,谢谢你陪我这老头子唠嗑,不过你今天来,应该还有别的用意吧。”张教授捋捋胡子,笑着说。 叶岚沫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正事。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我妈妈当年捐给学校的遗物,能给我看看吗?” “遗物?”张教授思索了下,“除了那些画作外,还有一个包裹,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找找。” “那就麻烦您了。”叶岚沫道谢。 张教授起身去储物室,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连带着一起的,还有那久远的回忆。 叶岚沫有些颤抖地打开包裹,仿佛不忍打碎一个薄而透明的梦。包裹里有几个笔记本,入目是母亲娟秀的字迹,还有一些草稿,她轻轻地翻看着,突然,一个U盘从里面掉了出来。 “这是你母亲出车祸时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想必对她十分重要吧。”张教授补充道。 “张教授,请问能借我一下电脑吗?” “你用吧。” 叶岚沫将电脑打开,将U盘插入,U盘里有很多文件,在最角落里,有一段音频文件,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她仔仔细细地听完后,只觉得无比震惊,久久都没有说话…… 唐观的车停在张教授的办公室门口,他倚靠在车边,将手插在裤兜里,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时间静谧如画。 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几个女生羞红了脸,正小声议论着。 手机显示来了短信,是杆君。 “大胸弟,最近过得如何?” “还好,你呢?” “我嘛……最近倒了大霉,真是不爽。” “?” “居然和那个女人和好了。” “……” 唐观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恭喜,费了不少力气吧。” “看在她死乞白赖,非要和我破镜重圆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她了。:)” “是正好反过来吧。” “你又欺负我!哭唧唧,不开心 ̄へ ̄” 唐观懒得理他。 不一会儿,叶岚沫从教学楼走出来,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 “如何了?”唐观问。 “我知道母亲那晚为什么冒着大雨也要出门了。”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大大的眼睛染上了一层雾气。 *** 一个月后,警方突然接到报案,江城落霞路的某栋别墅失火了,火势汹涌,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待大火熄灭后,众人在火场发现一具尸体,尸体带着一串金貔貅,而那貔貅正是叶霆之所拥有的。经过DNA鉴定,确认是叶霆之无疑。 接到这个消息后,路茗哭成了泪人,一度精神崩溃。 “这不可能!不是说是孙助理绑架我丈夫的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丈夫会出现在那栋别墅里,还被烧死了?” 许秦警官安慰道:“夫人,请节哀,事情太过蹊跷,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 “真相?人都死了,我要真相做什么?难道知道了真相,我的丈夫就会活过来么?” “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你忍心看着你丈夫不明不白地死去吗?我们警方要做的,就是让死者死而瞑目。” “我不管,我不管!”路茗此时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贵妇姿态了。 许秦有些语塞,尽管看过许多生离死别的场景,可是对于受害人的家属,她还是无法没有恻隐之心。 …… 唐观来到警局,许秦警官早已等候多时。 “又见面了。”许秦警官跟他打了个招呼。 “听说在火灾现场留下了一条纯金手链,能否给我看看?”唐观开门见山道,叶霆之的死讯过于突兀,让他没有时间去想其他。 许秦警官端详着眼前冷漠清俊的年轻人,只觉得他的态度过于冷静,死者毕竟是他的养父,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伤心的感觉,难道此人真的是铁石心肠么?而许秦警官不知道的是,就算是极度的伤心,唐观也不会表露在陌生人面前,只会默默地忍受下来。 昨天。 在听到消息后,唐观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 他脑中很乱,一时一个想法,有时在想,他怎么会死,这个他一直拿来当做榜样的男人……一时又在想,死了也好,他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么?死了,算是恶有恶报……有时又在想,一切都还没有查明,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许秦警官道:“你说那条金手链?很可惜,那条手链已经被路夫人拿走了,她今天情绪十分不好,说这是她丈夫最后的遗物,希望我们能还给她,让她留个念想。” “……” “那是一条纯金手链,贵气十足,都说真金不怕火炼,所以这手链才会在火场保存下来。”许秦警官有些无奈地说,“真是让人头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有其他东西么?”唐观皱眉,只觉得路茗这举动有些不寻常,他思索了一下:“比如,法医的尸检报告?” “已经出来了,可以让你看看。”许秦警官派手下去取,心想,这么专业的东西,难道这年轻人看得懂吗? 唐观看完后,只说了一句话。 “可以结案了。”他的目光平静,不像在开玩笑。 “什么?”许秦警官十分疑惑,“抱歉,在案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的情况下,草率结案是对死者的不负责任。” “只有现在结案,才能抓住那真正的恶鬼。” 唐观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淡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62章 【尾声】枪响 “先生。” “你来了。” 房间没有开灯,黑暗之中,有一个高大的背影。 “一切都准备好了,先生,可以走了。” 那人恭敬地说。 他打开门,门外的光透了进来,他已经很久没见阳光了,这些天,活得像只暗夜里的吸血鬼,此时的光亮让他十分不适应,不由得用手臂捂住了眼睛。 门外,立着一个熟悉的人。 “叶先生,好久不见。” 那人身材颀长,清俊无双,一双眸子恍若星辰。 叶霆之退后几步,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您的计划很完美,可是却还有破绽。”唐观如是说。 “一开始,您其实早就回国了,对于您来说,布置一个和瑞士别墅里一模一样的房间应该不是难事吧。”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你故意向孙助理放出你回来的消息,引导他去绑架你,然后再让你的人救你出去,最后在落霞路的别墅假死,以求脱身。” “我为什么要假死呢?” “因为玉村的假药工厂,你深知此事已经暴露,为了不引火烧身,只好烧死一个普通人,假装那是你,再给他戴上自己的手链,这样你便可以金蝉脱壳了。” “可是那手链,你并没有看到。” “不错,我只是怀疑,路茗那么急切地要回那手链,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直到我看到尸检报告,才最终确认。” “……” “那尸检报告显示,死者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可是我知道,你并没有这个病,所以说,那尸体不是你。我查过了,这个案子的法医邱先生,是你多年的老同学,所以他可以为你伪造DNA鉴定书,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只是因为那尸检报告,而暴露了。” “关于那手链,”唐观抿了抿唇,道:“我记得那手链的隐秘处有颗钻石,虽说真金不怕火炼,可是钻石却能被火给烧坏,想必那手链的钻石还是好的,所以路茗才想尽办法要回手链,以掩盖那手链是在火灾后才偷偷给尸体戴上去的。” “很好,你真的很聪明,假装结案让我放松警惕,却在此时堵住我,可是你万万没想到——”叶霆之冷冷一笑,突然掏出一把枪,指向了唐观的胸口…… 警方已将这个地方层层包围,叶霆之将唐观拉到平台上,大声说:“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打死他!” 唐观冷哼了一声,心底泛起一丝凄凉,“我之所以单独来见你,就是在赌你还有一点良知,没想到,我赌错了。” “不许过来!”叶霆之再次大喊,像一个咆哮的野兽。 “黄泉路上太孤单,拉你陪我,也是不错的选择。”叶霆之说着便准备开枪。 “不要!”叶岚沫在人群里,突然举起U盘,大声道:“你知道二十多年前的夜晚,我妈妈冯紫苏为什么会冒着大雨出门吗?” 听到这个名字,叶霆之的手突然定住了。 这个名字,让他魂牵梦萦了二十多年,就像心头的一块伤疤,明明看起来已经痊愈了,可是一旦剜开,里面还是血肉模糊,药石无医。 “因为她已经掌握了你贩卖假药的证据,所以要去举报你!” 叶霆之突然晕眩,随即红着眼道:“不……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在她出车祸的不远处,就是警察局,你没想到吧,我妈妈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将你送到监狱!” 叶霆之像被抽出了灵魂,一直念着,不可能,这不可能。一个人如果连灵魂都没有了,该怎么活下去? 他仍在笑,笑的疯狂。 突然。 对着脑门,“嘭”的一声。 缓缓倒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