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来临(出书版)》作者:末回 文案 一句話在關鍵時刻,究竟能發揮多大的力量? 至少陸凡的一句話,徹底扭轉了莊君博的人生。 一個少年扒手、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警察, 一段警察追小偷的久遠記憶。 往日他是個熱心助人的警察, 今時則帶著被火吻過的容貌開計程車維生; 舊日裡那個放下手中刃的小偷,如今則成為事業有成的男人。 當兩人再度相遇,面對莊君博改過自新後的成功樣貌,陸凡卻只剩留在回憶中的卓越風姿。 但他尚未發現,在對方那雙眼裡蘊藏了十年的光芒……【256中文将分享完结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 楔子 被逼入末路,面对步步紧追的人,困境中的他猛然抽出腰间的刀子双手紧握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惊慌地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用力地吞咽,然而干涩的喉咙却得不到一丝滋润。 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追上来的人停下脚步,震惊地看他,伸出手示意他不要紧张的同时嘴里大喊:「把刀放下,快把刀放下!以你现在这种情况,可能连窃盗罪都算不上,拘留几天罚些钱就没事了,可如果你伤了人,就是抢劫了,是要坐牢,严重的甚至是被判死刑的,这样你的前途就真的毁了!」当时,只是千方百计欲以最和平安全的方式让对方伏法,也许连说话的人都不曾意识到,这些话于听的人心中的分量。 那个死胡同,两个对峙的人。 很多时候,一句话,便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说的人不曾发觉,听的人铭记终生。 手中的刀子滑下,匡当一声。 就此刻,在心上。 第一章 来来往往的人,交流不息的车辆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穿梭,夕阳斜照在直插云霄的大厦的玻璃镜面上,折射的金色耀眼光芒打在十字路口上。 红灯停,绿灯行,斑马线旁,城市之中成千上万最普通不过的一辆黄色计程车尾随一辆高级轿车驶向前方。 计程车平稳地驶向一条有些历史的老街,街道两旁建筑不高,树木葱郁,非常适合散步或闲逛,因而这里也是这个城市较为有名的商业街之一。尽管一幢幢不算很高的建筑看似陈旧,然而每家店面的装修却是再精美奢华不过,或时尚或古典,或中式或欧美风,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临近交接班时间,计程车慢悠悠驶过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看能不能在换班前再载一次客,终于在快驶出这条老街时,遇见一个招手的客人。 车窗拉下,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女士额上布满密密的汗珠,有些吃力地弯腰对司机说:「司机先生,我要去江南大道七十六号同和大楼。」司机把帽子拉下一点,只露出下巴,闻言犹豫,这是与车行完全相反的路线,并且有一段距离,要是去了,便延误交接班的时间了。 女客见他不答,忙急着道:「司机先生,我赶着回去,您行行好搭一程吧,我已经被三辆计程车拒载了,要不我给您加些车钱?」司机弯起,微微一笑:「你上来吧,不用加钱了。」女客急忙打开车后座放东西上车,「司机先生,谢谢,谢谢您了。」待坐稳,车门关好,司机按下里程表,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来时路驶去——当汽车驶过一座天桥底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司机取出看了一下便摁下拒听键放回原处,继续专心开车。 约四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女客掏钱从车后座递给司机:「司机先生,给您车钱。」司机伸手接过,女客视线落在他手上,不由一愣,待他找回零钱时,不由看向司机的脸,又是一滞,随即一把扯回零钱,打开车门,拎起东西逃也似地离去。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司机脸上依然是那抹浅浅淡淡的笑,半晌他取出手机回拨过去。 「妈。」 『小凡,下班了吗?』 「没,刚刚才送了一个客人,现在正往车行里赶呢。」『好好,那你赶紧回来,还得换衣服打扮打扮呢,今晚七点半之前一定要赶到,不可以迟到的,会让人留下坏印象。』「知道了,妈,我会尽快赶回去的。没别的事,我先挂电话了。」『好。』 放下手机,开车回公司,与同事把交接工作完成后,便坐公车往家里去,等回到家里时,还差十分钟就七点了。 「哎哟,小凡,你可算回来了,快把妈急死了!快快快,马上去洗个澡,妈去给你拿衣服!」迎上来的中年妇女一改往日的雍容,使劲地把儿子往浴室里推,砰一声关上门便跑向儿子的卧室,先取出内衣内裤背心放在浴室门口,敲敲门,「小凡,妈把衣服放在门口了!」「知道了。」 浴室里有水声,还有儿子被水声掩盖些许的低沉嗓音。 女人走向客厅,有些恼火地拍拍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老伴,「起来起来,可别把小凡的新衣服给压皱了!」「我会在这种时候添乱吗?」两边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对着妻子皱了皱眉,折好报纸站了起来,「看吧,在这呢,完好无缺!」女人看了看在沙发上展开的西装,对上装做一脸严肃,眼中却透着几分狡黠的老伴,笑了起来,忍不住在他的胸前轻轻捶了一下。 陆凡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就看到父母站在客厅当中,一人手上一件衣服,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眼里满满地全是期待和骄傲,就像是在看一件完美无缺的宝贝。 陆凡笑了,心里头泛起浓浓的暖意。 「妈,这套西装很贵吧?」摸起来手感不错,穿上时更显现出挺拔的身形,如同量身订做一样合身,陆凡左看右看,下了这个结论。 陆母弯腰给他整理裤脚的皱褶,然后起身站到陆父的身边,与他一道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儿子,笑吟吟地道:「不愧是我的儿子,真是精神!放心吧,衣服不贵,我专门找老同学特别做的,他手艺可好了,排队订衣服的人不少,他呀,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学情分上,才特意抽空出来做的。」「是啊,你妈可是一个月前就打电话去磨这个老同学啦!」陆父也笑呵呵的,对着儿子满意地连连点头,「当时爸还想,有必要这么麻烦吗,直接买一套不就得了,现在看来,值得,值得啊!」陆凡对着父母咧嘴一笑,在镜子前转了个身,视线从自己睑上一扫而过。 「行了,没多少时间了,咱们马上出门!」 最后陆母一声令下,一家三口相携相伴地下楼了。 好在距离并不算远,搭计程车赶到订好的饭店时,正好是七点半,对方还没有来,陆家三口便坐在订好的饭桌前,很快,便有服务生上前倒水倒茶。 「小凡,妈之前也和你提过了,女方是个中学老师,性格好,长得还可以,就是年纪大点,过了年就三十岁了,离异,还带着个三岁的孩子……」说到这,陆母略有些犹豫地看着儿子,「小凡,你会觉得委屈吗?」陆凡冲母亲笑了笑,「妈,我怎么会觉得委屈,她可是头一个看了我照片后没被吓跑的相亲对象呢。」儿子笑着,一脸的平静,可他的话却刺痛了母亲的心,陆母表面上没什么,黯淡的目光却透露了她的心伤,坐在身边的老伴拍拍她的手背。 是啊,今天可是儿子的相亲宴,她怎么可以愁眉苦脸呢!陆母一这么想,立刻振作起来转移话题,三个人开心地聊了起来。 「小凡,我听介绍的媒人说,女方在听说你的事迹后,还很钦佩地说,你是为了救人才弄成这样的,不管外表变得如何,一颗善良的心是不会变的。所以呀,她才同意和你正式见一次面!」陆凡笑了,这次的确是开心地笑,不是因为被人夸奖,而是得到了认同的满足。 「妈,她叫胡蓉是吗?」 「对。」 说曹操曹操到,七点五十六分,陆凡他们在等的人和媒人一块,姗姗来迟。 「真的对不起,我下了班还要去接孩子,所以迟到了。」说话的是一个没怎么化妆的女子,穿着连身裙,长长的浏海用发夹别在脑后,及肩的头发披散着,看出来有仔细打扮过。鹅蛋脸,单眼皮,皮肤略黑,的确不怎么出众,看起来却十分亲和,手中牵着个三、四岁扎两条小辫子穿着雪白色公主裙的女孩。 陆家的三个人全都站起来迎接,陆母先发话,嘴上噙着笑,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对面的人,「没事没事,我们也是刚到,你就是胡小姐吧?」「是的,我是胡蓉。」女人腼腆地笑了笑。 陆母指着身边的儿子说:「这是我儿子,陆凡,你看过他的照片了吧?」胡蓉的目光落在陆凡身上,陆凡下意识地垂下脸,被母亲用力地撞了下腰,又醒悟过来把头抬起来直视这位女子,可从她眼里,陆凡看到的只有暖暖的笑意。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媒人便上来笑着同陆母陆父说话,聊了几分钟才一一坐下来。 胡蓉身边的小女孩原本在低头玩着手里的布娃娃,被大人抱上椅子上介绍她的名字后,才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到视线落在陆凡脸上,突然停住。 这次相亲宴的两位主角一直没怎么说话,胡蓉是羞涩,陆凡则有些自卑,可他们的目光却不时交会、停留,看向他们身边的人不禁会心一笑。 陆母更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胡蓉年纪大了点还带着个孩子,可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够接受她儿子的女人。这些年来,她为儿子安排过很多次相亲,可那些女人,不是被吓走,便是觉得上当受骗怒火冲天地骂了一顿陆凡后扭头便走了。 她其实很舍不得儿子受这样的委屈,可她更怕,怕儿子从此以后就只能这么孤单的生活下去,现在他们还活着没什么,可等他们夫妇百年以后,还会有谁来心疼他照顾他? 所以还是不停的给儿子安排相亲,在无数次的失望之后,终于,遇上了胡蓉。 气氛看似融洽,可就在这份宁静之中,突然之间,一声啼哭打破了他们的步骤。 是胡蓉三岁的女儿,一个劲儿地啼哭,引得整个餐厅的人侧目。 胡蓉赶紧抱在怀里哄:「囡囡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告诉妈,是哪里不舒服?」小女孩把脸埋在母亲怀里,好不容易止了些,眼睛瞄向对方,在撞上某个人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整个身子吓得直抖。 不止是陆父陆母,陆凡的脸色整个变了,脑子一片空白,久久回不过神来。 胡蓉实在没办法,一再道歉过后,抱着女儿先离开了餐厅,媒人尴尬地一阵解释,最后也拿了东西急急地追上去。 陆母看了看身边僵着身子的儿子,最后红着眼睛抓住老伴的手,陆父用力地握住,双手微微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凡突然站起来。 陆母赶紧问:「小凡,你要去哪?」 陆凡朝母亲扯了个笑脸,「妈,我去上厕所,马上回来。」陆母看着儿子离去身影,再忍不住,当众扑倒在老伴怀里。 安静的餐厅里,孩子惊天动地的哭泣声引来无数人侧目,庄君博的吸引力同样落在前面不远处的那一桌上,先是瞄见一个瘦黑的女人抱着一个啼哭的女孩快步走出餐厅,接着和朋友边吃边聊,眼角瞥见那一桌又有人站起来,不经意地望过去,却不由得一楞。 背对他的那道瘦高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庄君博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地同朋友说了声失礼后,随即也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一打开洗手间的门,便看见那人弯腰埋头在洗手台前用水冲脸,庄君博反手轻轻地把门关上,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道身影。 没过多久,这人站直了腰,扯出擦手纸擦拭脸上的水珠,而庄君博则在镜中看清了这人的容貌,眼睛不禁瞪大,一脸的震惊,待镜中的人把湿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庄君博才恢复了冷静。書香門第論壇陆凡不知道他的一动一举全落入了站在门边的某人眼里,在他收拾好心情准备出去时,才看见站在门边的这个高大的男人。 四目交会,陆凡愣了愣,随即收回视线,朝门口走去。 「陆警官?」 陆凡脚下顿住,再抬头时,满脸的惊讶。 庄君博发自内心地笑了,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我果然没认错,好久不见了,陆警官。」低头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陆凡没有握上去,而是迟疑地看向他的脸,于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翻阅记忆,试图找出与这个英挺的男人有关的画面,结果是一片空白,「你是?」庄君博笑意更深,黑黑的双眼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动人心魄的光芒,他的声音略低,「我想你一定不记得了……」然后微微提高,「我们十年前见过……我叫庄君博。」庄君博? 混沌的脑海被什么一刀劈开,记忆迅速地翻阅,最终停在十年前的那一幕上,陆凡回过神来再定晴一看,顿时百感交集,「原来是你!」庄君博没有说话,而是微微歪着脑袋笑看他。 陆凡不再有半点顾忌地握上面前这人有力的手,激动地紧紧握住,「真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我完全认不出来了!十年前,你还那么瘦小,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蓝衬衫,跟挂面袋似,一跑就飘,我从火车站就一直追你,足足跑了四条街才把你追上!」「原来你记得……」并且记得这么清楚。庄君博深深地注视眼前的陆凡,用笑容来掩饰内心的悸动,情不自禁地加了些力道握住他的手。 「当然记得!」陆凡再次认真地打量面前的男人,轮廓深邃,举止得体,衣着整洁,整个人显得俊秀挺拔,是个十足十的好男人啊!「不过,要不是你先自报家门,我根本不会想到十年前的那个矮小的瘦子会是你!」庄君博笑着点点头,「是啊,十年前的我也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能走上如今的这条光明大道。陆警官,真的谢谢你。」看出庄君博眼中的真挚,陆凡感到些许羞涩,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好谢的,当年我也没做什么,而且,你不用再叫我陆警官了,我已经不是警官了。」说到这时,陆凡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庄君博看着他的左半边脸,若有所思地道:「不管如何,于我心里,你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算得上是久别重逢?两个人又是一阵寒暄,庄君博很想请陆凡吃一顿饭,无奈今天两个人都有事,于是他便留下陆凡的手机号码,说是改天再请他好好吃一顿。 陆凡原想推辞,但盛情难却,便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他,然后两个人分道扬镳了。 等陆凡回到座位上时,他们之前点的菜已经全上了,丰盛的菜肴摆在面前,可他们三人却没有半点食欲,最后陆母让服务生帮忙打包,三个人便走出餐厅,相互搀扶着坐上公车回家了。 而庄君博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坐上的公车消失在灯火辉煌的街道另一头,才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刚刚输入不久的一串数字,念着念着,嘴角轻轻地弯了起来。 对于今天的这个意外相遇,陆凡心中有说不上的感觉,尘封十年之久的记忆慢慢打开,甚王掩盖了今天相亲所遭受的打击。 坐在公车上,望着窗外不断流逝的城市灯光,陆凡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那时他才二十一岁,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初出茅庐的保安警察,因为在警校时成绩优异,尽管才分到局里不久,年轻气盛的他同样被不少人寄予厚望。 当时的他,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对未来的充满憧憬,总想着能在局里做出更好的成绩,令更多的人刮目相看。 记得那是一个晴朗且有些炎热的下午,一身便衣的他和几个同事一起来到火车站附近巡逻。火车站人潮流量大,混入人群不时找准机会行窃的小偷也不少,这段时间正好是旅游高峰朝,小偷们也看准机会屡屡作案。光是这一个星期,失窃报案的次数就比得上前一个月失窃报案总数了,因此警局也加强了火车站里和附近的巡查警力。 陆凡就是众多的警力之一,他则主要负责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公车站牌旁巡逻。 一个有着深厚工作经验的警察可以轻易分辨出谁是小偷,谁是普通民众,陆凡在公车站牌下站了没多久,一个身上穿着件蓝色衬衫的矮瘦身影便进入了他的帘。 等候公车的人无非有三种:一是焦急地伸长脖子看向公车到来的方向;一是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再有一种就是四处观望周围的景色。 可这个人不同,他不时穿梭在等候公车的人周围,要嘛蹲下来观望,视线一直停留在每个人带在身上的行李上,像是在等公车,其实注意力基本集中在其他人身上。 陆凡一直在观察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头发乱莲蓬地好像几年没梳过,宽大的衬衫一直拖曳到大腿上,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显得很旧同样不合身的裤子,脚下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人字拖。五官倒是挺端正的,厚厚的浏海全盖住了眼睛,目光不停在每个人身上飘过来飘过去,身子不时抖几下摆几下,看起来很随意,但在陆凡眼里,他其实很紧张——做亏心事的人都会紧张。 陆凡不光是看这个人,目光还在附近搜索找寻,他知道行窃的时候,一般还有一到两个以上的人掩护,可他观察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这小子的同伙。 难不成,他只是一个人动手? 陆凡眯起眼睛。 一辆满载乘客的公车驶过来了,这个矮瘦的小子咬了咬下唇,站了起来。 一眼望去,这辆车挤满了人,后门才开,车上的人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等到没有人再下车,前门开了,早挤在车门前的人一哄而上,像赶着投胎似的你挤我我挤你各不相让。 有一些怕挤的人皱眉站在车下等,可这个小子似乎嫌还不够挤,瘦小的身子硬是塞了进去。 因为一直观察他的行动,所以陆凡清楚的看见这小子手上的每一个动作,当他从前方的一个男人身上掏出钱包塞进自己口袋里正在退开时,陆凡一个箭步上前,强劲有力的右手牢牢掐住这小子的手腕,硬把他从公车前拽开几步! 这小子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抗,陆凡脚下一绊,把他死死摁在地上,同时伸手去取腰上的手铐。 这一幕惊动不少人,旁边的人纷纷避开,有些脑子灵敏的人已经低头翻找带在身上的财物。 「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 陆凡正准备给被他压在地上的人戴上手铐,一个男人猛地冲了过来,对着他大惊失色地喊:「警察先生,我的钱包被偷了,快给我找,里面的东西很重要!」陆凡抬头看一眼这男人,皱了皱眉,低头在小偷的身上翻找,很快便找出这男人的钱包。 「对对对,这就是我的钱包!」 男人一见到自己的钱包,激动得顾不上其他,一把夺过!陆凡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直被他压在地上的小偷猛然扭过身,手上用力一挥,陆凡只觉得眼前一闪,身子下意识往后闪却仍是被尖锐的什么划过,于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也是这么一闪的空档,小偷一脚把压在他身上的陆凡踢开,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冲开人群跑了! 陆凡连脸上的伤口都来不及擦,瞪了一眼呆住的男人,飞身跑去追了。 这一追,追出了四条街,追得满身大汗,追得口干舌燥,直至把小偷追到一个死胡同里才终于停下。 穷途末路的小偷惊慌失措地抽出了怀里的弹簧刀,见了这把明晃晃的刀子,陆凡脸上才被划开不久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望着眼前这个似乎十七岁不到的少年,看着他眼睛的惊恐和迷茫,看着握住刀子颤抖的双手,看着他一身不合身的衣服,陆凡莫名觉得心底泛酸。 如果有其他的选择,今天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吧。 「放下刀,把刀放下!如果伤了人,你的前途就真的毁了啊!」若说,说这句话时是无意的话,等少年红着眼眶松开手中的刀子瘫倒在地上时,陆凡才真正明白这句话于这名少年心中的分量。 第二章 说了是改天,陆凡怎么也没料到翌日就接到了庄君博的电话,不过那时他正在送一位客人,没有多想便挂断了,把客人送下车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后,他才重新打过去。 手机才响两下便传来对方低沉的嗓音,『陆警官?』陆凡心中微涩,嘴上笑着说:「都说了我已经不是警官了,不用再这么叫我。刚刚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所以挂了,不好意思。」『没事,是我冒昧打扰了。』那边的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那我该叫你什么呢?』「你叫我陆大哥或陆凡都可以。」 『哦,那你就叫我君博吧,显得没这么生疏。』「好。」于心中调整了一下,才清晰地叫出声,「君博。」手机里的人又是沉沉地一笑,『陆凡,今晚有空吗?我昨晚说过要请你吃饭的。』陆凡没曾想他会直接叫自己的名字,窒了一下才说话,「今晚,」略想了想,「没什么事,我们约在什么地方见?」庄君博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陆凡听着有些陌生,「嗯,这地方我好像没去过,怎么去?」『这是一家私房菜馆,地方很偏,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味道很好。不知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方便吗?」 『不用这么见外,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呢!』对方浑厚的笑声通过手机喇叭清晰的传来,如同就在耳边窃窃私语一般令陆凡的耳朵不禁微微发烫。 「我今天不在车行换班,六点以后在北湖公园旁边的公车站那里进行交接。」『那好,六点我去接你。』 五点三十六分,陆凡开车来到北湖公园旁边的公车总站前时,看见庄君博已经等在公车总站的大门前。 陆凡开车过去,按下车窗玻璃倾身对倚在一棵大树旁边的庄君博道:「抱歉,可能你还要再等半个小时左右。」交接班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当时报出时间时,他没想到庄君博会来这么早。 一见是他,庄君博笑了,稍稍弯下腰说:「没事,我可以去前面的茶馆坐一会儿。」陆凡扭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茶馆,回头笑道:「我会尽快去找你的。」「好。」 见庄君博点头,陆凡坐正身子开车驶入公车总站里的一个空地上。 等他再出来时,还不到六点,在茶馆里找到庄君博,两人坐下喝了一会儿茶,聊到快要七点,才离开茶馆。 庄君博的车停在公园里的停车格上,陆凡走近一看,颇为震惊,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工夫,「君博,这车很贵啊!」「是吗?」庄君博弯着眼睛笑看他,「我也不清楚,这是公司的车。」「原来是公司的车啊。」陆凡点点头,感慨万分,「这可是奥迪最新出的款式,市价五、六十万呢!你们公司一定很有钱。」庄君博走到副驾驶座旁把车门打开,请他上车,「陆凡,上车吧。」陆凡冲他点点头,坐了上去。 随后庄君博的车在城市兜兜转转,直至夜色全黑,灯火辉煌,庄君博的车子才开到市郊一个偏僻,且相当宁静的小社区里,接着又是一阵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一个独栋的房子前。 这是一幢看起来很朴实的房子,红砖绿瓦,有一面墙爬满藤蔓植物,房子四周种满树木,低矮的也许是什么花草,就算是在夜里,也泛着淡淡的花香。 陆凡疑惑地朝庄君博望去,他笑着解释说:「这其实是我朋友开的一家餐厅,他手艺很好,但有点怪僻,这家餐厅只招待身分特殊的客人,而且每天只准备五桌的饭菜。」「身分特殊的客人?」 庄君博点头,在黑夜中折射微弱灯光的眼睛直直望向前方,只听他沉声道:「我与他是在监狱里认识的,而他招待的对象,基本上是在监狱里认识的朋友或是朋友的亲朋好友。」这是庄君博头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在监狱里的事,令陆凡一阵无言,随后皱着眉想了想,说:「君博,他这样做生意能赚钱吗?」庄君博呵呵一笑,「不赚,但他也不靠这个赚钱,开这家餐厅,主要还是想找老朋友聚一聚吧。好了,我们进去再聊,我约好的是七点半,已经晚了二十多分钟了,店主人可能要骂人了。」在外面看着一般,走进去一看,陆凡就发现他还挺喜欢这样的地方,简单却相当温馨的风格,绿色的植物很多,而且不像其他餐厅,一进去就能看见桌椅,走进这里,第一眼看见的是大理石照壁上的浮雕莲花,再走进去,基本上和走进自己家里差不多,没有一点点的不适应感。 再继续朝里头走,迎面走来一个长相秀气的女孩,一见到庄君博,眼睛一瞪,扭头便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老爸,你刚刚才骂过的浑小子来了!」 听着这道中气十足的喊声,陆凡不由得看向身边的人。 庄君博无奈地笑笑:「她是店主人的女儿,也是临时的服务生,看来今晚是她当值啊。」他话音方落,女孩走入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身穿蓝色唐装的老人,年纪约在七十上下,头发灰白,眼睛狭长而犀利,鹰勾鼻,嘴巴抿起,看起来很是威严,出来的第一眼看见陆凡,便目不转睛地审视他。 陆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旁边的庄君博适时的开口解围,「老头子,看够了吧,饭菜准备得怎样了?」「老头子」重重一哼,眼角扫向庄君博,挑着发白的眉毛道:「从来都有别人迟到,没有老头子我误事的!」意思是,饭菜早凉了! 庄君博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开口便道:「不是我愿意迟到,路上塞车啊,而且你这里又远。」老头子似乎也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迟到的这件事上,他抬起下巴指指陆凡,说:「小子,介绍介绍。」庄君博上前一步,拍拍陆凡的肩膀,「他叫陆凡,」顿了下,加了句,「就是他。」老头子哼哼,意味深长地笑了,「知道了。」说完转身,「你们去坐吧,老头子我给你们热饭菜去。」老头的笑令陆凡莫名的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感觉就像是被老鹰盯上的兔子一样。正想问庄君博一些问题,他已经一把搂上他的肩膀,带他走向过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了。 「这老头子脾气古怪得很,幸好你在,要不他肯定把做好的饭菜全泼在我身上!」两个人一坐下,庄君博便哈哈一笑,扯起桌上的餐巾摊开压在骨碟下面。陆凡坐在他旁边,左右观察这个房间里的环境。 为何不说是包厢而说是房间呢,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房间装修的缘故,圆形餐桌只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四处的墙上挂有字画,还挂着干辣椒玉米棒子和大蒜,其他地方摆有鱼缸藤制贵妃椅粉彩万花地瓶和形状精美的茶案,居然还有迷你的小桥流水盆景!严格来说,更像一闲杂货室吧。 庄君博向他解释:「但凡是那老头子喜欢的东西都会往屋子里摆,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上次我来时,这里还没有那张贵妃椅呢!」「挺好的。」陆凡由衷地道,回过头时,看见庄君博正帮他铺餐巾,忙说了声谢谢,引来他似笑非笑地一瞥。 「他为什么要拿饭菜泼你,因为你迟到?」 「对,老头子生平最恨别人不守时。」 「哦。」陆凡点点头。 庄君博含笑看他,正要张口说什么,房门卡嚓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方才他们在走道上遇见的女孩探头进来,「庄大哥,老爸问你们要不要喝些酒?」「酒?」庄君博有些讶异地挑眉,「你爸自酿的那些米酒吗?」「那当然,咱这可没有其他的酒。」女孩笑嘻嘻地,脸上有几分得意。 「好啊好啊,赶紧给我上酒。」 「不好吧。」陆凡闻言赶紧劝,「你不是还要开车回去吗?」「没事。」庄君博冲他咧嘴一笑,「大不了让人送。」女孩一听,说道:「庄大哥,我二哥不在,今天可没有人送你们哦。」「实在不行那今晚我们就不会去了!」 庄君博满脸的不在乎,他一说完,女孩道声好吧,把脑袋缩回去并轻轻掩上门,待门合上,他才难掩兴奋地说:「陆凡,你能喝酒吧?」陆凡撇撇嘴,笑了,「我酒量不错,只不过不常暍。」现在他的工作是计程车司机,基本上就没什么机会喝酒了。 「那这酒你一定要喝,机会难得啊,嘿,这次真是托你的福了,老头子可宝贝得很,以前有人专门特别出钱买,出到几万块一坛他都不卖,像我们这些酒肉朋友,他也是看心情好才上一小盅,可一年到头,他有几回心情好到能开酒坛子的时候?」庄君博一阵长吁短叹。见他兴致正高,陆凡也不好意思浇他冷水说自己还是不暍了,要不然两个人都醉了就不能开车回去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未几,离开没多久的女孩回来了,手上端着一锅汤,放下便介绍说:「这是萝卜羊肉汤。」陆凡低头一看,汤水很浓,呈乳白色,随着水蒸气挥发的是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味。 「啊,你的脸怎么回事?」 放下汤水后女孩没离开,而是突然低头瞪大眼睛盯着陆凡的左脸仔细地看。 陆凡有些闪缩,但还是笑着解释说:「是被火烧伤的。」「真是可惜啊,这脸基本上算是毁了。」 「行了行了,还不快去把其他菜端上来,磨磨蹭蹭地就不怕你爸生气?」庄君博坐在椅子上推了女孩一把,女孩似是察觉自己失言,哦了一声,乖乖出去了。 见她走了,庄君博才对陆凡说道:「也才十六、七岁,还不太懂事,你不要介意。」「没事。」陆凡摇摇头,低声说,「我都习惯了。」他移开视线望向别处,没看见庄君博眼中的疼惜一闪而过。 两个人静了一阵,陆凡突然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这姑娘和父亲的年纪差距这么大?」庄君博笑了,「看起来更像是祖孙对不对?其实小姑娘是老头子收养的义女,老头子自己没有儿女,现在的三个子女都是收养的。女孩最小,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很有出息。」「来,先喝汤尝尝老头子的手艺。」 说着,他拿起汤匙盛了一碗端到陆凡面前,而陆凡则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舀起一勺喝下,眉眼顿时散开,「真好暍!」庄君博也开心地笑了,「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我也和老头子学了做菜的手艺,有机会弄给你吃,只不过肯定没他做的好吃。」陆凡端起碗一口饮尽汤水,然后看着他又给自己盛上,「你怎么一直管他叫老头子?」「哈哈,习惯了,他也总是浑小子浑小子的骂我。老头子姓锺,全名锺宏华,你叫他锺师傅就行,他肯定喜欢。」「看得出来,他对你的影响很深。」 「嗯,我的很多手艺都是他教的,出来后,也幸亏有他帮助,要不然我可能还得辛苦很久才有今天的地位。」连喝三碗汤水,陆凡才摇头对庄君博说不用了,两个人接着又围绕锺老头聊了一阵,说他坐牢前是学做菜的,拜的是可是鲁菜名师,手艺学得很不错,正是前程似锦风华无限之际,万万没想到女朋友上夜班让人给轮奸了,他一怒之下找到那帮混帐,一个对三个,还把他们全打成重伤,其中一个伤势太重,刚送进医院就咽气了。 他被判了死刑缓行,而他这个女朋友因为打击太大,疯了,没过几年得病死了。锺老头在监狱里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遇上什么事,痛定思痛,积极振作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好几次获得减刑,并通过一些管道先后收养了三名孤儿,养育孩子的事宜全权由律师代理,然后在他五十七岁,也是被关了三十七年后,终于出来了,刚好和庄君博是同一年,比他早三个月。 聊完锺老头的事,他们的菜已经上齐,两个人三道菜一个汤,菜是一素二荤,还配上一小壶米酒,酒倒进杯中时,香气四溢,连自制力甚好的陆凡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两个人吃着菜喝着酒,话题也渐渐聊开了,陆凡也不若一开始时的拘谨,对庄君博也少了点初时的那份客气,他自己没有察觉。 再次聊到庄君博入狱时的事,陆凡思虑一阵,终于忍不住说道:「君博,你难道不恨我吗?如果当初不是我抓了你,你不会被关起来。」庄君博食指和拇指拈着酒杯,手肘支在桌面上,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现在的他看起来略有几分慵懒,「你难道忘了,当初若不是我主动交代自己的所有罪行,哪会被判两年?如果不是你,或许我还是一名小偷,不,可能该当上个小组长,犯的罪也更大更重了。我打小父母离异,他们谁也不肯养我,把我丢给年迈的奶奶照顾,后来各自成了家,就更不肯认我了。十三岁时奶奶死了,我就真是举目无亲了,连学校都上不起只能出来混,被人带到那一条道上,被逼被威胁,只能去偷去抢,被发现了跑不掉还会被打,我的手被打断过几次——」庄君博放下酒杯,举起右手,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伤痕,「看,伤口还在。」他苦笑一声,「那时的我天天生活在恐惧相对未来的迷茫中,直到那天,你对我说,『放下刀子,否则你的前途就真的毁了。』」庄君博似陷入回忆中,微微眯起了深邃的眼,「那对我而言,真的是一场救赎——是你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我怎么会恨你?」他摇头,再摇头,「不恨,不恨,而是记着,会记上一辈子,那时你的话,还有你的样子。」他笑了。 灯光之下,恬恬淡淡,却无比绚烂,陆凡的心突然窒了一下。 聊着聊着,他们俩不知不觉酒就喝多了,陆凡虽然觉得自己还不到醉的地步,却肯定不能再开车。本来是想叫计程车,可庄君博说这里太偏,这么晚了计程车不会来的。 陆凡想一想,觉得也是,那今晚怎么办? 「就在这里住下吧。」 「这里?」 「对了,一楼以上就是老头子一家住的地方,房间很多,以前我也不时住这。」陆凡这才明白之前庄君博所说的今晚不回去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原来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等到庄君博向钟老头提出今晚在这住的意图时,钟老头哼哼,说:「除了老二的房间空着,其他的房间目前不能住人,你们俩只能挤一挤了。」庄君博闻言,放下之前于手中把玩观赏的墨砚,朝钟老头深深看了一眼。 「我无所谓,反正床够大,陆凡你呢?」 反正今晚也不能回去了,陆凡没有多想,便点点头,「能有个睡的地方就好。」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钟家似乎经常有外人留宿,新的睡衣裤牙刷毛巾什么的全都备有,让本来想将就一下的陆凡能够好好的洗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休息了。 可能是酒气开始上头,陆凡隐隐觉得脑袋有些沉,庄君博把陆凡带到房间里,说要同钟老头聊一阵便走了,陆凡便直接拿上干净的睡衣走进浴室冲凉,等他漱洗完毕出来,庄君博还没回房间。 陆凡本想等他回来说一声再休息,可躺在床上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凡依稀觉得有人坐在自己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睡脸看,然后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抚上他的左颊,在上面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上轻触,半晌,一声低沉幽远的叹息传来。 陆凡莫名地便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庄君博就坐在床边,手轻贴他的脸,用一种令陆凡头皮发麻的眼神定定地看他,即便看见他醒来,也没挪开手。 陆凡觉得口气有些不顺畅,不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半晌,拉下贴住自己脸的温热手掌,开口道:「你……你怎么,还不睡?」本想问的是,你在做什么,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改了口。 现在的庄君博仿佛换了一个人,与白天里彬彬有礼满面春风的他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如果用动物来形容,就像是一只优雅而威迫感十足的黑豹,睁着一双犀利而微冷的眼,慢慢地朝猎物靠近,一点、一点。 陆凡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似是看出他的恐惧,昏黄微弱的灯光下,庄君博似乎笑了一下,面部柔和了许多,但让陆凡不安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丝毫。 「我打扰你休息了吧?」 凝重的夜晚,他成熟低沉的声线听起来格外的浑厚,一声一声,全都击在听者的心上。 陆凡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黑夜里,庄君博又低低笑了声,「其实我也认为有点突然,当然,这是对你而言,在我心底,已经太久太久,一直在发酵,一直在酝酿,无法遗忘反而堆积,才会一看见你的身影就无法自持。而且你现在,让我更放不下……」看着陆凡略显得呆滞的神情,庄君博往前又坐近些,伸出手,却只停在半空,因为这时候的陆凡,突然瑟缩了一下,令他眼中一黯,悬在半空的手轻轻放下,放在陆凡的手旁边,中间没有一点空隙。 「我本来是想一步一步计划慢慢培养感情,可老头子说,我已经浪费了十年时间,难道要再浪费另一个十年吗?并且在这段时间里,谁能保证不横生枝节?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半晌,陆凡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下,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按捺夺门而出的冲动。 庄君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遂即展开一个笑容,温柔且深情,「陆凡,我爱你,爱了你十年。」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因为情绪崩溃,哭着瘫在地上,陆凡冲上来一脚把弹簧刀踢飞,再次掏出手铐扭头看他,却愣住,眼前的这个孩子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瘦得风吹就倒的身子一颤一颤地,虽然狼狈,却令人揪心。 陆凡突然觉得不忍心,也不经大脑地直接蹲下来把这个少年抱在怀中,笨拙的拍拍他的脑袋,轻拭他的泪,低声安慰:「不哭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什么事的。」少年抬头看他,原来阴暗的胡同照进一道阳光,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陆凡面对阳光的脸,温暖又坚定,一直孤寂的心,怦通停了一下。 后来知道他叫陆凡,再后来无意间听他同事交谈,说他有了女朋友,已经谈及婚嫁,才活过来的心,又坠入深深的谷底。 那时的陆凡英俊潇洒,前程似锦,有女人爱慕是天经地义的事,别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以他不光彩的身分,更何况是一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去追求他?所以那时候深陷自卑之中的庄君博刚刚萌动不久的爱恋之心,就被这么打入深渊。 即便出狱,即便在事业上努力打拼,重新开始生活,他也没去找陆凡,他认为,十年这么久,也许他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但终归只是他的猜想,所以在那家饭店里邂逅,不由自主地追上去,看清陆凡的脸,想起那个女孩凄厉的啼哭,和女人的匆匆而别,他先是心疼,随后——便是暗喜。 是的,他承认,他太坏了,可一想到是陆凡的这张脸令所有的女人避他如蛇蝎,他便情不自禁地高兴。 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可他,而他,终于,终于来了! 压抑十年之久的爱恋突然爆发,会是怎样的呢?若是再年轻几岁的庄君博也许早不计后果冲上去了,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年少,他懂得,事情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长久。 所以他带陆凡来钟老头这,陆凡待他客套而生疏,他便索性把他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告诉他十年来的际遇,间接坦白自己的真诚。 他自己的心思从来没有瞒过钟老头,带陆凡来的另一个意思,便是让这个待他恩同再造的钟老头见一见自己思恋已久的心上人。 他的计划是一步一步培养感情,可钟老头似乎不这么想,一下子就创造了两个人共处一室共睡一张床的亲密环境给他们,他去问原因,钟老头意味深长地回答:「也许是老头子我已经老了,看不惯别人浪费时间的行为了。我看人很准,那个陆凡如果认可你,不管怎样他都会接受这件事,反之,如果他不认可你,不管怎样他都会拒绝。」君博,去吧,好好把握机会,把什么都说开了。 老头子正经的时候,会叫他的名字,而庄君博听他这么一说,也笑了,「我知道了,钟老爸。」書香門第論壇虽然这两个人没有正式建立收养关系,但在彼此之间,已和父子无异。 与钟老头长谈之后,庄君博回到房间,看见陆凡已经睡着,便坐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直至他醒来——也许老头子说得对,他已经浪费了一个十年,还要再浪费另一个十年吗? 看着眼神还略有些迷蒙的陆凡,他决定坦白自己的心意。 告诉他,他爱了他十年,告诉他,自己灰暗的心思,知道他脸被毁,反而喑暗高兴。 听完之后,陆凡沉默。 男人爱着另一个男人,普通人听来觉得不可思议,可毕竟是存在的。陆凡不傻,看得出来庄君博不是在开玩笑,就算开玩笑,也不应该选这样的地点和时间。 陆凡想,被一个男人爱上,应该是件难以置信的事吧,可他为什么无动于衷呢?是不是生活已经把他打击得无法于心中激起任何涟漪? 抬头看着庄君博的眼睛,他用热忱且坚定的目光看着他,刚刚他还说,就算他拒绝,他也不会放弃。 陆凡低头,嘲讽地笑了,经历过太多的打击,其实他的心已经不像起初那么纯粹,突然之间,他也想打击一下眼前这个男人。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一颗一颗解开钮扣,翻过身,在庄君博深情的目光之下,露出自己的背。 身后那道目光立刻变了。 陆凡哑着声说:「烧伤面积是百分之四十六,身上多处是三级烧伤,脸上还是轻的,而且可以植皮整容,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怎么会这样?」背后传来的声音已然哽咽。 陆凡合上眼睛,「八年前,有一户人家瓦斯外泄引起大火,随时有爆炸的危险,女主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自己一岁的女儿还在里面,我没有多想,进去了……」找到了孩子,然后在爆炸的那一刻,把孩子护在了怀里,再醒来时,他全身缠满绷带趴在病床上,父母哭肿了眼。 下一刻,陆凡被身后的人轻轻拥在怀里,温热的脸贴近他的耳朵,不久,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的肩膀上,直接击入他筑起高墙封闭多年的心灵,陆凡慢慢睁开了眼。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偷偷为你毁了容而高兴,对不起,那个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我不会,不会再放开你。」呆呆地低头望着紧紧搂住自己的双臂,一直以为已经变得坚硬如石的心,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脆弱起来,为了他的几句话,就发酸发涩,就想哭了呢? 还是因为他一直在期待,期待能有这么一份感情,不会因为他的平凡,他的身体,他的脸而离开,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动物,只要是这么一份感情……陆凡轻轻搭上身前那双交握的手,苦涩地回答:「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好吗?好吗? 肩膀上的那张脸,轻轻地点了点。 我等你,我等你,一辈子。 第三章 早上起来漱洗完毕,陆凡和庄君博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钟老头正坐在二楼的厅堂里品茶,见他们出来,多看了两眼,最后朝庄君博不悦地吊起眼角哼哼,庄君博无奈地耸耸肩。 吃着早餐的空档,钟老头把庄君博支出去办点事情,然后坐在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陆凡看着他坐下,不免有些拘谨,但还是冲他笑了笑,喊了声:「钟师傅。」「嗯。」钟老头点点头,「那浑小子让你这么叫的?」「是的。」 钟老头再次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把陆凡看了个遍,「我眼力不太好,昨晚没看清楚,我想好好看看,那浑小子心心念念了有十年的人?」陆凡一愣,顿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话。 钟老头双手分别撑在桌沿上,微眯眼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庄君博这浑小子一入狱我就注意他了,他和其他同龄的犯人不一样,别人进来,不是颓废抑郁,就是要死要活的。他很积极也很努力,老头子我就喜欢积极向上的人,所以我教了他很多。可了解越多,才发现,这小子心里也藏着不为外人道知的事情。后来他对我产生了信任,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我,那也是我头一次从他嘴里听见你的名字,陆凡。」「可以说,我认识他多久,便知道了你有多久。老头子我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孩子谁不心疼,也很想帮他解决纠结已久的事。我想和你说些什么,希望能帮上他,可一时间,我这槽老头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后钟老头就不说话了,望着窗外似在发呆,也似在沉思,他在思索什么?思索如何劝说陆凡接受庄君博吗? 陆凡也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或许是在等着钟老头说些什么。 二楼的厅堂只有他们两个,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别人的交谈声,其中有一道,似乎就是庄君博的声音,平稳地在交代的声音,起伏虽不大,却让人听得入神。 钟老头双手交握轻轻摩挲,他低头,陆凡好像有听他轻叹一声,「他前天晚上,打电话给我,声音完全变了调,又是哭又是笑的,他说:『老头子,我见到陆凡了。原以为我能忘了他,可在今天,分别十年之久,仅是一个背影,我就认出了他……他好像过得不是很好,一张脸——毁了,看得出来,这些年,他过得不好,怎么办,我心好疼好难受……我想陪在他身边,想照顾他,好好爱他……怎么办,怎么办……』」「说到最后,他泣不成声,这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我告诉他,还能怎么办,爱他,就去追求他吧。」陆凡低头看着茶碗里的茶水,模糊地倒映着他的脸,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难以直视的狰狞。 陆凡还要去开车,庄君博开车先送他。两个人坐在车上,都不言不语。陆凡靠着车门,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飞快流逝的景物,半开的车窗,吹进来的风猎猎,吹痛脸颊,却能让人变得清醒。 快要到目的地了,一直认真开车的庄君博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陆凡,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就到了。」 「嗯。」 这是陆凡上班的公司,肯定要比庄君博清楚路线,他之所以多此一问,不过是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这一句简单的对答之后,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路再漫长,也终有到尽头的时候,车终于停了,庄君博看着陆凡不说话。 陆凡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车行大门,打开车门,停了一下,又关上,转过身,看着庄君博,说:「两个男人的交往,和普通情侣有什么不一样吗?」庄君博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短暂却沉重的宁静之后,他伸出手拉起陆凡的,强劲有力,却微微地颤抖,泄露了他的激动,他佯装镇定地笑说:「唯一的不同,便是我们这一对情侣,都是男的。」陆凡点点头,「你有我的手机号码,我也有你的……」庄君博有些急切,又有些兴奋,「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不行。」陆凡摇头,「我要开车的话不能接电话,虽然公司没有规定,但我们还是要为乘客的安全负责。」「那么……」庄君博略有些失望。 「你给我发简讯吧。」陆凡浅浅地笑了,一句话又让对面的人表情明媚起来,「我一定会看的。」「时间不早了,我去公司了。」 这次陆凡打开车门,走下去了,关门前,听到庄君博急喊一声:「陆凡!」「什么?」陆凡弯下腰。 庄君博朝他感激地露出一笑,「谢谢你,没有拒绝我。」陆凡愣了下,随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陆凡,我问你:「希特勒如果还在世的话世界会怎样?」猜出有奖励,我带你去吃大餐!^_^y』翻开手机看完简讯,陆凡不经意笑出声,发简讯问:『要是猜不出来会怎样?』没多久,手机嘀嘀响起,陆凡赶紧打开一看,『猜不出来,就只能委屈你吃我做的饭菜喽!=^_^=』陆凡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挺稳重的人,怎么发简讯时会这么逗趣,每一个简讯后面都有一个活灵活现的表情符号,仿佛他就在面前或得意或害羞,令陆凡呵呵地笑个不停。 很快,他又回了一个简讯过去:『可我不想吃大餐,反而比较想吃你做的饭菜。』手机又嘀嘀地响起:『那好,下午我去接你,咱们一块去市场买菜!。^o^/』陆凡先输入一个好字,想了想,又加了三个字,『我等你』,发送出去,就靠在方向盘上握着手机抿唇笑着等待,果然不到一分钟,手机再次嘀嘀嘀响了起来。 陆凡一直握着手机,笑着,期待地看着,就算手机握得发热发烫,也还是舍不得放开。 至于谜语的答案是什么,早就不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 不重要吗? 不重要才怪! 『庄君博,你还没告诉我谜语的答案是什么!』『答案就是:如果希特勒还在世的话,世界会——多一个人。Y(^_^)Y』陆凡绝倒。 手机又嘀嘀响起,陆凡缓慢地拿起手机打开,『陆凡,你喜欢吃鱼吗,今晚做鱼头豆腐汤怎样?(*∩_∩*)』陆凡抿起唇,含笑拭去眼角溢出的泪。 庄君博来接陆凡,开的是一辆满大街都是的PASSAT,陆凡打开车门就问:「这也是公司的车?」庄君博笑着看他坐下系安全带,「这是借我朋友的。」陆凡看了他一眼,「不是开公司的就是借朋友的,你没车啊?」庄君博点点头,「反正去哪总有车开,就没想过要买——不过,老是开别人的也不行,要不,陆凡,改天陪我去买辆车吧?你是计程车司机,应该蛮懂行情的吧?」陆凡朝他斜了一眼,「我是开车的,又不是卖车的,能懂多少?你买车的预算是多少?」「嗯……」庄君博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调头,「大概一百五十万吧。」陆凡顿时咋舌,像从没见过似的,从头到尾再把他看个遍,「行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一出手就一百五十万,你现在也算是个有钱人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多少钱,银行里这一百五十万还是上回付款给别人时剩下的——」庄君博突然猛踩刹车,好在陆凡有系安全带,要不然脑袋准撞上挡风玻璃了,等他稳住身子定睛一看前面,一只半公尺高的萨摩耶摇着尾巴站在马路中央,冲他们乐呵乐呵地吐舌头。 「陆凡你没事吧?」 陆凡正在想这只狗怎么会跑到马路中间来,庄君博第一时间便是解下安全带探过身来查看他的安危。陆凡对上他担忧的目光,顿了几秒,笑着摇头,「我有系安全带,没事。」确定他真的没事,庄君博才点点头,「我开车会再注意一点的。」其实他开车已经够平稳了,只不过陆凡没有说出来。萨摩耶已经溜走了,庄君博继续开车,陆凡支着手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被人记在心里,时刻关怀,真的很舒服。 闹哄哄的菜市场前,陆凡与庄君博在车里拉扯了很久。 陆凡不想去逛市场,庄君博请求哀求乞求,要不是车里空间太小,他可能真能跪下来求。 陆凡的理由无非就是自己的脸不仅吓人,还会引来旁人的指指点点,庄君博则说,能和喜欢的人手牵手逛街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一听这话,陆凡更不肯去了——丢脸死了! 「那就不手牵手了,肩并肩还不成吗,还不成吗?」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露出小鹿般水汪汪并且可怜委屈的眼神,故意用软绵绵的声音说话,恁是自认为心硬如石的陆凡也不得不被他打败,要不然鸡皮疙瘩掉光了,就轮到掉头发了!他才不想还没老就先秃头。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陆凡发现,只有在他面前,庄君博才会露出一副无赖无辜变着办法哄他开心让他心软的痞子模样,一有外人在场,他又变回那种亲疏有度,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贵气的男人,成熟稳重且魅力十足。 虽然这样的他很吸引人,但陆凡更喜欢他一脸不正经又带点坏心眼的样子。 陆凡几乎没有在市场上买菜的经历,庄君博则似乎比较习惯,买什么都一板一眼地挑挑选选、讨价还价,口齿之厉害,连征战菜市场多年的大妈大婶都只能望其项背,目瞪口呆。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满载而归,各家摊主欲哭无泪,陆凡跟在后头不住地闷声窃笑,并给予每位摊主最深切的同情。 到了庄君博住的地方,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庄君博捋起衣袖就要进厨房,他向陆凡说道:「你随便坐,我先把东西弄厨房里去,回头给你先找点喝的,你要喝咖啡、饮料还是茶?」「白开水就好。」陆凡大略扫了眼这间颇为宽敞的屋子和屋子里的摆设。 庄君博拎起东西就进厨房,几分钟后端着水果盘和提着水壶出来,给陆凡倒了杯白开水,「你先坐着,饿了就啃个苹果,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开饭了。」「用不用我帮忙?」 说着,陆凡要起身,被庄君博按了回去,「不用不用,在我这,你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爷,小的我是专门伺候你的!」陆凡被他逗得噗哧一笑,不客气地坐回沙发上,「好吧,一直为别人服务,我也当回大爷了。」「快去吧,大爷我就等着吃呢!」 「遵命,小的这就去给大爷弄吃的!」庄君博走进厨房,半个身子从门里探出来,朝陆凡眨眨眼睛,「陆大爷,这屋子你随便逛,累了也可以随便躺,横着躺竖着躺都可以,当然,我最希望你能裸着躺——」陆凡抓起一份薄薄的商品目录扔了过去。 这一餐,庄君博弄得很丰盛,有鱼头豆腐汤、孜然牛肉、鱼香茄子、椒盐蒜香大虾和炒青菜,香气四溢水气蒸腾,看得陆凡咂嘴直道:「看得人食指大动,不错不错,只是,我们才两个人,吃得完吗?」「嘿嘿,反正有冰箱,吃不完就放着以后慢慢吃。坐下吧,快尝尝我的手艺。」陆凡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孜然的香气顿时在嘴里散发,牙齿一咬,牛肉应声断开,嫩香得陆凡不禁伸出大拇指。 一道道菜尝遍,一样样都让他赞不绝口,「行啊,以你这手艺,能上饭店当大厨了!」「比起老头子,我还差得远了。」庄君博解下围裙放在椅背上,给各自盛了一碗饭,才坐下来。 陆凡把一只大虾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已经很不错了,我要有你这手艺,就算开不了车,也能去当厨师。」庄君博拿起另一只空碗给陆凡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鱼头豆腐汤,温补的,陆凡,你开了一天的车很费精力和体力吧,多喝点,补补。」陆凡冲他笑笑,低头一口一口喝汤,没过多久碗就见了底,陆凡还一脸意犹未尽的神情,庄君博又给他盛。 「我听别人说过,给喜欢的人做菜,看他愉快地吃下去,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果然。」庄君博一脸期待地看他,「陆凡,我给你做一辈子饭菜好不好?」陆凡一愣,然后低头喝汤,耳朵泛着可疑的红晕,庄君博等了很久,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了,却突然听到一声细若蚊蚋的「好」。 庄君博笑眯眯地朝他饭碗里夹了只大虾。 饭后,陆凡依然是大爷,坐着看电视吃着切好的水果,庄君博忙前忙后,等坐下来时,陆凡电视剧已经看完了一集。 「君博,你挺勤快的,一个人住房子还能保持得这么整洁。」正要拈起一块苹果的庄君博闻言一愣,随即才点点头,咬了一口苹果,「嗯,这屋子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扫一遍,而且我公司里事情多,也不常回来,没什么可乱的。」庄君博就坐在陆凡旁边,自己吃了一瓣苹果,给陆凡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陆凡先看了他一眼,才张嘴咬下。庄君博笑得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缝,臊得陆凡故意板起脸狠狠瞪他,他却越笑越狂妄。 眼见陆凡就要恼羞成怒,庄君博终于端正脸色,手放在陆凡身后的沙发背上,朝他挪近一些,再挪近一些,眼睛盯着陆凡,用轻柔的声音清晰地说:「陆凡,我想亲亲你,可以吗?」陆凡一怔,随即垂下眼帘。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庄君博笑笑,收回手摸了下鼻子,起身,「我去拿点喝的。」才走一步,下襬就被扯住,回过头一看,陆凡快速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声音很小:「可……可以……只要你不介意……」对着我这张脸,只要你不介意。 他话没说清楚,庄君博却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心中一刺,握住他的手,坐了回去,没有多少犹豫,伸出双手把他抱住。 不知是他长高长壮了,还是陆凡瘦了,记忆里高大伟岸的他,竟然可以轻易容纳到自己怀里。 隔着衣服,庄君博轻轻抚摸他的背,就算隔着衣服,还能依稀触摸他背上的凹凸不平,这全是那次火中救人留下的,光是摸着就令人心痛。 陆凡仍低着头,眼睫毛一颤一颤地,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庄君博凑过头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接着沉声说:「可以吗?」怀中的人先是僵成根木棍,几秒之后才软了些许,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庄君博又低头亲上他的眼睛,「可以吗?」又是轻轻地点头,身子又软了些。 然后是额头、鼻子、鬓角,还有他的左半边脸,亲一下问一声,可以吗? 陆凡点头越来越快,完好的一边脸飞上淡淡的红霞,身子也开始发热。 最后,庄君博吻上他的唇,先是轻轻的用唇去摩挲,然后与之贴合,含住,伸出舌头轻柔地舔,分开温柔却坚毅的双唇,试图撬开那紧紧闭合的牙关。 当嘴巴被湿滑的舌头入侵时,陆凡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于是庄君博松开,额头相抵,两只眼睛幽深得似乎能拧出水来,他在陆凡脸上吐热气,「可以吗?」以最近的距离看着对方,陆凡能够看清的只有他黝黑的眼,除了柔情,还有不加掩饰的渴望,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再没别的——陆凡伸出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脖子,哑着声说:「可以……可以……」随即,一双火热的唇紧紧贴上来,庄君博把他抱得更紧,紧得想就这样嵌入骨血里,紧闭的唇颤巍巍地开启,他没有片刻停息,直接入侵陆凡湿润炙热的口腔里,执着而又不失柔情的软舌于口腔里勾上蛰伏的舌头,挑逗、辗转或是吸吮,直把不能闭合的嘴玩弄得口水涟涟,滴得衣襟上全是。 等他放开他时,陆凡不仅呼吸不稳,视线涣散,甚至连腰都快要直不起来,脸颊红得诱人。 庄君博搂着他,手悄悄潜入衬衫里,再揭起背心,直接抚上他滚烫的身体,摸上他的背,他没什么反应,顺着腰线滑至他的胸前,小腹结实且平坦,慢慢向上,不意外地摸上一个突起的小点。庄君博视线不离怀中的人,手指轻轻地拈起这颗小珠。 「唔。」陆凡皱眉,很快清醒了,低头看着胸前的鼓起,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庄君博贴近他,唇轻咬他的耳垂,喷出的气息更是灼人,「陆凡,可以吗?」可,可以……什么? 陆凡不解。 庄君博执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胯间,一碰上那个坚硬如铁的物体,陆凡触电一样的缩手,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庄君博深深看他一眼,努力坐正身子,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些许冷静,自嘲地道:「抱歉,我又得寸进尺了。」陆凡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庄君博这样的神情,有点委屈又有点可怜,但还是努力找着自己的不是向他道歉。 他们在一起还没几天,虽然一下子就进展到这种程度有点快,可他们毕竟不是还有大好年华可以虚度的年纪了,并且,身为情侣,始终还是会进行到这一步,早些晚些,有什么不同吗? 但陆凡还是有些别扭,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后天也没有养成这个嗜好,说他贪恋庄君博的温柔他承认,可真要发展到最后一步,怎么想还是怎么不对劲……陆凡在沉默,庄君博一时间也不说话,两个人的气氛格外的静谧沉重,压得陆凡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后还是庄君博先开了口,他尴尬地笑笑,说:「你坐着,我先去趟厕所,出来就送你回去,时间也不早了……」说着起身,可还是没能走上一步就被陆凡拉了回去。 「怎么了?」 陆凡低头,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断断续续地,「应该……应该……先洗个澡吧……」庄君博愣了愣,随即笑了,连灯光都不及他的笑容灿烂,可惜某人低着头没能看见这一美景。 「我们一起洗吧。」 「嗯……嗯!?」陆凡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错愕地猛然抬头。 庄君博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走过去拥着他,「你答应了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可是我……」 庄君博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他耳边低声说:「不再躲着,你让我见过,这次再让我好好看一眼,你曾经承受的痛苦,也让我感受一下,好吗,凡?」陆凡抬头看着这个双眼满是柔情的家伙,喉咙哽塞,鼻尖有些发酸,却再也没有出声拒绝。 第四章 进浴室前,陆凡打电话向父母交代一声,说今晚不回去了,然后被早迫不及待的庄君博推进浴室。 等浴室的玻璃门被拉上,小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的气息此起彼伏,可以听个一清二楚。陆凡僵在原地,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庄君博走到他前面,在浴缸里放水,然后转过身来,对着陆凡,一颗一颗解下衬衫的钮扣,在他面前表演俊男脱衣。 看着神情仍有些呆滞的陆凡,庄君博笑着一边脱衣,一边尽量缓和气氛,「陆凡,我身上也有伤痕,不过,没你这么壮烈,都是年少时打架或偷东西被抓,让人殴打留下的。」等他脱光上身的衣物,陆凡不禁看过去,竟看呆住。 的确,庄君博身上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但没有丝毫影响,反而为他男人魅力十足的矫健身躯呈现出野性的光彩。 庄君博一定经常锻炼,他不仅身材高大,还有一副连男人都羡慕妒忌的好体魄,尤其是小腹上的八块腹肌,令陆凡眼馋得于暗处咬牙。这样结实的身材,他以前也有,而且毫不逊色,只不过因为曾在医院里躺了近半年,后又在家休养一年余,别说肌肉,他身上连块硬点的肉都没有,摸上哪里都软趴趴地。 后来不管他怎么锻炼,身材还是恢复不过来,除了比起初强健点,他的小腹除了平坦,还是平坦,曾经让他得意非常的腹肌从此不再出现。 而庄君博就在陆凡火热的目光下,脱下裤子,只留一条黑色的三角裤,很贴身,包裹得紧紧的,胯间有个尖尖的突起,形状很完美,而且很——壮观。 陆凡情不自禁地移开视线,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不是没和同性一起洗过澡,上学时同一个宿舍,去澡堂什么的地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见过,早以为百炼成钢,怎么今天看了对面这人的,脸会这么烫,心会跳得这么快,而且还有一点点的胆怯?書香門第論壇庄君博站的地方与他有一公尺之距,脱下衣物之后,站在原地,大方的双手扠腰,「凡,你觉得我的身材怎样?」陆凡仍不敢看他,从鼻子里粗粗地嗯了一声,「不错。」庄君博笑呵呵地双手抱胸,「凡,到你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还不如痛痛快快承受这一刀,早死早超生。 陆凡心一横,用最快的速度脱下上身的衣服。 解开皮带正准备脱裤子时,动作一顿,眼角瞥了眼含笑的人,咬咬牙,闭上眼睛把剩余的遮羞布全剥了,顿时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明明是炎热的季节,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陆凡觉得有些冷,身上的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 庄君博还是没动,欣赏且满足地从头看了个遍,舔了舔下唇,用诱惑的声音说:「凡,背过身去,我想看你的后面。」陆凡摇头,「不。」他的身后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自己曾经照镜子都被吓了一跳,之前让庄君博看他的背已是极限,就算是现在——自己还是没有让他看见全部的心理准备,那真的很狰拧。 一开始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现在呢,现在的担忧,是害怕他……知难而退……陆凡试图逃避地往后退了一步。 庄君博也摇头,「凡,没用的……因为,你后面有镜子……」陆凡一惊,猛地回过头去看,可除了贴在墙壁上马赛克什么都没有,这才明白自己被骗,可此时,庄君博已经贴到身后——「你说过的,百分之四十六,几乎是全身一半的面积,所以我想像得出什么样的状况,可亲眼所见,才知道——很疼,太疼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轻得似乎害怕稍重一些都会弄疼他,随后一双柔软的东西吻上他的肩,蝴蝶骨和脊背……陆凡睁了下眼睛,又张开,声音微颤,「已经不疼了。」「可我疼……我的心好疼……」 身后的人站直了,双手从他的腰侧伸出,用力抱住,牙齿咬上他的左肩,没有留下痕迹就放开,在沾染口水的地方仔仔细细地舔。 陆凡一时间,说不出话。 「先冲个凉吧。」 吻够了,庄君博放开他,拉他站在莲蓬头下面,打开水龙头,热水顿时淋到身上。 水浇上眼睛,陆凡想动,被庄君博制止:「别动,让我来就好。」说完取下莲蓬头,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水,然后细心地帮他冲洗身子,先淋透全身,取过沐浴乳倒一些在掌心里,打出泡沫,抹在陆凡身上。 每一处每一寸,细心且周到,温柔且虔诚。陆凡看着他认真的脸,心总觉得暖烘烘的,水浇在身上虽是热的,可唯有真心实意,才能把一颗冰冷的心焐热。 当庄君博的手准备潜入黑色的三角地带时,陆凡脑子一空,蓦地伸手去拦,很是尴尬地说:「那里……不用了……」庄君博却坦然地冲他乐,「你洗澡都不洗这里的吗?」「不不不……」陆凡有些急,脸憋得红红地,「不是,还是我自己来吧……」庄君博甩开他的手,手坚定地往下移,脸上笑眯眯地,「反正都在这了,何必多此一举让你亲自动手?而且,我乐意。」我不乐意,成不?陆凡欲哭无泪,可却没办法再去拦,因为他的手已经覆上去,坚定而温柔地揉着。就如他所言,都到这地步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啊! 男人最敏感脆弱的部分被别人握住,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一个身为他情人的男人,说不让人浮想联翩谁信? 陆凡一开始不信,可见庄君博认真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手上的动作说多正经有多正经,真的就像是在洗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时,他不由得暗自垂泪,他的内心是多猥琐啊才会尽往歪路上想? 可内心深处又有点失望,庄君博面对他,真的能够正经如斯,难道他的身体引不起他的一点性趣? 但这个失望在瞥见庄君博包裹在紧身内裤中鼓鼓囊囊的下身时,又释怀了——陆凡恨不得捶死自己,十年的禁欲生活竟让他变得如此饥渴,不然满脑袋想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啊啊啊! 庄君博不会读心术,当然不知道陆凡此时因为自我鄙弃,差点陷入思想崩溃的复杂心理,只见他洗完一个地方,低声说了声,腿分开些。陆凡反射性地照办,当庄君博的手继续深入,揉洗了下那处不时收缩的皱褶后,抵上后庭的某个入口试图潜进去时,陆凡用力夹紧双腿,脑门冒冷汗,傻傻地道:「那、那里也用洗?」「当然。」庄君博笑了下,无比勾人,「一会儿要用上这地方……」随即一顿,想起什么,他稍稍移开手,「其实让你来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知道男人间怎么做吗?」陆凡老实摇头。 还上学那阵子,身边连这种事都没听说过,和同学们偷偷看的都还是男女搭配的爱情动作片。男人与男人?他活了这一把年纪,生活圈子也不是很广,这种事顶多停留在理论阶段,别说实践的机会,连观摩的经验都没。 「所以还是让我来吧,等你以后有经验了,再由你主动也不迟。」庄君博站直腰,在他耳根上舔了舔,又咬上,吐出来的气息能烫伤皮肤,「而且,我真的很想好好地感受你……好吗?」声音听起来像是乞求,却隐约带着不容人置喙的坚持,更何况陆凡也没想拒绝,他从来都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更何况两个人都到袒裎相见的地步了,这种时候才退缩,他都觉得虚伪。 所以陆凡没多想,点了点头,发热一样的热度从脸皮一直延伸到耳根,「好。」然后庄君博放开了他,取过瓶子倒了一掌心的沐浴乳,把手指全涂上,探到他身后,一只手掰开两片屁股,另一只手顺着股缝潜入,直接摸上那道缝隙,两根手指把紧闭的入口分开一点,另一根手指适时探入。 手指头方潜入,陆凡猛然倒抽一口凉气,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诡异,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丝毫痛感。 庄君博没有继续深入,卡在入口,抬头先看看他的表情,觉得还可以才继续,同时咬上他的唇,吸引他的注意力。 毕竟注意力太集中于某一处,那里的感受也会被加倍放大,他是第一次,庄君博不想让他承受太多负面感受。 被他这么一闹,勉强只能算个情场菜鸟的陆凡顾得了这头显不上那头,嘴唇让他又吸又咬偶尔舔舔,身体里的空气全被抽光,脑子一片空白,除了跟随他的步伐,根本无法思虑其他。 嘴唇被吸咬得微微发麻刺痛的时候,一直逐渐涌上热度的下身突然一抽,激得他终于清醒过来,下身夹紧的同时,发现一个让他面红耳赤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埋在他体内的手指已经加至三根——「弄疼你了?」 庄君博停下动作,灯光下,黑得发亮的双眼紧盯陆凡,眼中除去担忧,便是闪烁其中浓烈得让人脚软的欲火。 陆凡想说话,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呻吟一样的咕哝,「不疼……是太胀了……」是的,下身快要被撑破了一样,胀得他呼吸不畅。 还是浴室太小空气不流通的缘故?陆凡拉长脖子想大口呼吸,庄君博看着他喉结滑动的地方,目光一黯,不堪诱惑一口吞下。 「嗯!」 这一下,呼吸就更困难了。陆凡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却没用力。 「不疼我就继续了。」 这次不待回答,庄君博便继续动手扩张他炙热的甬道,动作略显急不可耐。 庄君博专心地弄着那里,陆凡的注意力也不由集中到这处,可能是那里的肉太脆弱,陆凡能清晰地感受他手指的每一个动作,碾转抽动拉伸探入,也许是涂进去的沐浴乳,在摩擦过程中发出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略麻,也刺激得他十只脚趾都绷紧了,呼吸越来越重。 他没想到,那种地方,也能传来这样刺激的感觉,要不是庄君博扶着他的腰,他早脚软地趴在地上了。 陆凡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长久以来,都沉睡在黑色草丛的肉块,竟然颤巍巍地立起来了,什么都没干,只是刺激了后庭的甬道而已……陆凡想找个洞钻进去,可惜的是就算现在有个大洞让他钻,他也没力气爬进去。 「好了。」 正当他咬着牙不让难耐的声音逸出来时,庄君博一根一根抽出手指,宣布事情结束,然后拿起莲蓬头仔仔细细地冲洗他的身体,还让陆凡转过身,用热水冲洗他刚刚用手指恣意扩张过的秘道。 陆凡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总觉得庄君博做事总是一阵一阵地,在他以为接下来还有后续的时候,他都会喊停。 直至陆凡被他推到浴缸前,让他坐进去泡一泡的时候,他都没回过神。 而站回莲蓬头下面的庄君博则用最快的速度用沐浴乳把自己的身体抹一遍,冲干净,也急忙忙地坐进浴缸里去了。 浴缸颇宽,完全可以容纳两个大男人平躺,可庄君博却坐到他身后,把陆凡抱在怀里,让他的背靠着他的前胸,下巴撑在他的肩膀上,一脸的惬意。 陆凡侧头看他,因为胡乱冲洗身子后就坐进来了,头发是湿的,脸上挂着水珠,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晶莹剔透,令人心痒难耐。认真说来,庄君博的相貌不算顶好的,年少时太瘦也不修边幅,埋在人群里就找不到了;现在,身子长起来了,肌肉也有了,端正刚毅的五官再加上独特沉稳的气质,饶是男人都不禁侧目,即便是在茫茫人海,也能一眼认出。 刚刚被挑起还没平复的欲望有变硬的趋势,陆凡不自在的在水里挪动身子,不经意碰上身后某个更坚硬炙热的东西,身体抖然一颤,僵在原处。 庄君博察觉到怀里的身子蓦地僵硬起来,自是明白原因,脸埋在他肩窝里,呵呵呵的闷笑,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陆凡想说话,却先咳了一声,喉咙不知道为什么干涩得很,「怎么……不继续……」不是说他很期待,只是觉得在刚刚那种气氛下,很适合继续。陆凡也是男人,当然明白这种情况下忍耐的滋味,若是定力不好的男人,早化身为狼了,庄君博看起来自制力不错,这时候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有幽黯如墨的眼神透露出他的情动。 庄君博吻着他的肩膀,舔上他的颈项,咬上他的耳垂,吸吮。「这是咱们的第一次,我不想这么草率。」「我想,给你留下个不错的记忆。」 难怪女人都喜欢听男人说情话肉麻话,平日听起来虽然寒毛直竖,可这时候,总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陆凡垂下脸,掩饰面颊之上的滚烫,不曾想,通红的耳根已然透露一切。 庄君博把他揽得更紧些,心里的那把火快要烧尽自己的意识,觉得,怀里的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呢! 虽然一直说忍耐忍耐,但两个人都是箭在弦上哪能忍太久。泡了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就起火了,用浴巾匆匆一包,庄君博几乎是半抱半拖着把人推到床上。 在床上,陆凡很配合,可以说,在庄君博极尽挑逗的爱抚之下,他无法不配合。前戏并不漫长,因为陆凡很快便溃不成军,不用庄君博过多爱抚,禁欲太久的他的分身已然坚硬如杵。 然后是润滑,再稍微扩张,弄得陆凡一脑子浆糊,只能喘着气瘫在床上的情况下,压在他身上的人扶着自己滚烫的欲望慢慢刺入那销魂的秘穴。 终于整根没入的时候,庄君博不知是满足还是痛苦,忍耐地仰首叹息,低头看着身下的人,神情微微地扭曲着。 他低头吻上他的唇角,「疼吗?」 陆凡缓慢地摇头,「感觉……很怪……」从来都是出口的地方,现在被外物占得满满的,有种说不上来的东西快冲出喉咙的感觉,也有些反胃。 庄君博吻着他的发角,柔声道:「深呼吸,放松身体。」他绷得太紧了。 陆凡一一照办,做完之后,怪异的感觉稍减,神色也缓和下来。他动了动下身,感觉身上的人呼吸一窒,抬眼看去,这人还是一脸的平静,额上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却泄露他此时的情况。陆凡握住他撑在身侧的手,小声说:「可以了……」眼前一暗,庄君博低头吻上他的唇,缠绵的一吻方休,他扶住陆凡的腰身,下身向后退开,深埋于体内的坚硬物块便退出些许,还未容陆凡喘上一口气,又进来了,比刚才还要深。 陆凡倒抽一口气,庄君博空出另一只手,爱抚着他刚刚在他身上找到的敏感处,身下依旧平稳且坚定地碾转、律动,就像是一个冷静又痴迷的钢琴家,灵活的手指旋舞,就能如愿听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乐声。 这时候,陆凡的意识并没有说完全失去,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身上人的摇晃而摆动,意识却像站在旁边,隔着一层纱雾般安静地注视被欲望痴缠的身体。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的陆凡,也不得不说,很温柔,甚至让他产生泡在水里缓慢沉浮飘荡的联想。 并且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回忆起他们头一次的情事,他都能总结出这么一句:并不疯狂,很温柔。 温柔得以后的每一个日子想起,都能清楚的记起他们贴合在一起皮肤摩擦的感觉,还有交合的地方传来的不可思议的热度。 春宵一刻值千金,庄君博珍惜,并不无度。被撩拨得情难自禁的陆凡把滚烫的白浊射在自己小腹上,整个身子绷紧又软下来的时候,他似乎也到了尽头,加快速度猛然抽动十数下,于他体内喷射自己的欲望。 然后就是靠在一起,喘息,平息,再享受情欲留下的余韵滋味。 畅快淋漓之后,身子难免疲累,陆凡眯起眼睛看着天花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触。 若是十年前的他,别说与男人做爱,恐怕连一起交往都不可能接受。 时间对意识,到底是摧残还是磨练,陆凡一时分不清。 呼吸平稳之后,庄君博撑起身子与他交吻,一边退出他的身体,带出些许黏稠的液体。 庄君博一边吻着他的唇,一边柔声问:「身子难受吗?」陆凡摇头,哑着声回道:「还好。」 「我拿水给你擦下身子。」 「嗯。」 身上的人离开了,压迫的感觉消失,除了瞬间传来的空虚感,莫名还觉得有些冷。 陆凡缩起身子,大腿相互摩擦,传来滑腻的触感,半晌才明白是什么,不禁捂住脸低低地呻吟一声。 庄君博回来了,嘴角含着笑,拧干毛巾,细心且温柔地擦拭他的身体,并没有一点的暧昧和挑逗,正经得不带一丝方才的激情,让陆凡轻易联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不能动时,护士为他擦拭身体时的情形。 比较难堪的是庄君博分开他的双腿,把射进体内的精液导出时的过程,陆凡已经没脸去看人了,用手臂把眼死死捂住,任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好在庄君博也没在这事上过多停留,收拾完毕之后,回来躺在他的身侧为彼此盖好被子,关上床前灯,抱住他。 「陆凡,我爱你。」 一吻轻轻地落在唇,随后侧回他身后,双手搂着他的腰,呼吸时起时伏,似是就这么睡了。 而他这一句话「我爱你」却在陆凡空寂已久的心里,不停的回荡、回荡,让他不住地想,不住地回忆,回忆从前,最后在不知不觉间,睡了。 第五章 陆凡以前也谈过几次恋爱,不过对象都是女人,交往最久的一次,是上警校时就认识的一个女朋友,从在一起到分开,差不多有五年时间。 对这个女朋友,陆凡肯定是喜欢的,不然不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甚至到了谈及婚嫁的地步。 他被火烧伤之后,女朋友也来看过几次,最后她说要调去其他地方工作了,就再也没出现,更没有联系。 烧伤毁容的打击,加上女朋友的舍弃,那个时候的陆凡动过自杀的念头,绝食了几天,在母亲哭喊声中醒来,才明白自己有多残忍。 他痛,他的父母也随着他痛,他若死,让独在世上的父母如何活下去? 所以陆凡重新振作,无法再回警局,这样的身体也不知要找什么工作,荒废掉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在局长的安排下,做了一名计程车司机,一干就是四年。 人生就是一出戏,生活永远比小说精彩。 当陆凡以为这出戏里,将再没有一个值得他真心以待的人出现时,庄君博来了。 孤寂的心撞上热忱的爱情,陆凡醉得理所当然。 也不是没有顾忌,可是当爱来临,渴望的心又何尝舍得眼睁睁任它溜走。 再爱一次吧,陆凡想,再痛,也不会痛到失去生命。 不知道谁说过,恋爱中的人四周散发粉红色的泡泡,谁都能一目了然。当然,这是比较夸张的说法,不过,是不是沉浸于恋爱之中,的确很容易分辨,就算特意掩饰,也掩饰不了陷入恋爱的人眼底的光彩,和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陆父陆母面面相觑,本来儿子不常回家吃饭就够让他们好奇了,虽然他总能找到合理的借口,但反而容易让人生疑。 好吧,好不容易总算回家吃饭了,坐在他们对面,总觉得像换了个人。捧着饭碗吃着吃着,就会发呆,不知想起什么,还会傻笑……陆家夫妇又相对一望,儿子这是? 突然客厅里传来嘀嘀嘀的手机声,陆凡帕嗒放下碗筷跑过去查看,全然不知两位老人正拉长脖子不住地窥视。 『陆凡,在吃饭了吗?我正在外面吃牛肉面,分量多而且料很足啊,就是味道差了点,唉。>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