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明星前任的日常 作者:安日天 文案: 他红了,我们分手了,我找下任了 主攻 非第一人称。 最终会和前任在一起,但攻会和现任谈一段,左右为男。 如何泡到糊爱豆? 谢邀,比想象得简单,毕竟他全网也就10个活粉,我俩线下认识的,后来得知他穷得快吃不起饭了,经常请他吃饭。他和公司闹解约,停了工资没了宿舍,我就把他领回家了,养了半年,他向我告白了,我们就在一起了。 成为流量明星的男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邀,我几个月没见他了,但微博里铺天盖地都是他消息,打电话永远是他经纪人在接,好不容易碰到他休假,我俩见个面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有一次真的被人拍到了个背影,我吓得要死,但也期盼过他能公开我。他没有,他花钱摆平了。有一次他开演唱会,我自己买前排票进去,想给他个惊喜。惊喜没有,惊吓倒有,他一直不敢看我,全场他的粉丝都在喊爱他,但我不敢,说实话,我自卑。 后来我们就分手了。 最好笑的是,他让我等他几年,那时候他应该不会那么红了,他会回来找我。 可我凭什么等他几年,我掉头就找了新男友。 我和新男友过得美滋滋,他上综艺说他爱他前男友,也就是我。 他粉丝分成了两拨,一半疯狂网暴我,一半磕上了我俩的CP,天天逼我们破镜重圆。 第一章 你希望你喜欢的人,做闪闪发光的大明星,还是做黯淡无光的透明人? 你想让他的世界只有你,还是想让全世界都拥有他? 如果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只是拖累和负担,你是否还有勇气,继续站在他的身边? 如果他说他真的很爱你,你们可以分手,但等他不那么红了,他会回来找你,他希望你等他。你愿意等他么,愿意等他多久? -- ¬——这都是什么奇怪又扎心问题? 祝君关掉了最近在玩的恋爱养成游戏的转场动画,顺手查了下氪金条——10万整,还有8888可以拿到累充最高档的那张SSR卡,卡面上的金发少年冲他笑得很甜,莫名有点像他前任。 他前任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染着金发,笑得很甜,蹭了前辈师兄综艺的一个镜头,傻乎乎的模样。 祝君被这一个镜头击中了心脏,垂直入坑,成了他前任当年唯一的活粉,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咣咣撞大墙。 在祝君的不懈努力下,他前任从全网1个粉丝,进展到全网不到10个粉丝,赚钱能力基本为零,公司还要每个月按合同支付他几千块钱底薪,为他提供宿舍和餐食。 公司可能也算了算账,觉得不能这么白养着他前任了,于是对外放风说他前任想要解约,泼了把无人在意的脏水后,干脆利落地办完了解约手续,将前任踹出了公司。 祝君那时候已经有他前任的联系方式了,得知具体情况后,火速开车把人接回了家中,拍胸脯保证:“你就住我家里吧,我养你啊。” 祝君记得他前任那时候没笑,只是冷着脸问他:“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祝君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你是我喜欢的明星嘛,我想看你闪闪发光的模样。” ——很多年后,他的确闪闪发光了,但他也不再是他的现任了。 祝君在他前任的身上,总能感受到“时光流逝”与“命运无常”。 他玩游戏也玩腻了,不准备再宅在家里,准备出门转一转。 -- 祝君住的这个小区很大,物业也很不错,为了解放住户们的双腿,特地准备了招手即停的电瓶车,祝君投了1元硬币,上了电瓶车,不到两分钟就被拉到了小区门口。 他下了车,刚扭过头,就看到附近高楼换了新的大屏广告——刚好是前任的脸。 总喊前任好像有些不礼貌,那就简单介绍下前任吧。 安睿,男,二十五岁,摩羯座,演员、歌手,知名院校表演系本科毕业,一番电视剧平均收视率破二,一番电影投入不到1亿、票房突破十亿,新曲《雨夜》蝉联扣扣音乐榜单第一名十个星期,半年内刷满四大男刊+五大女刊封面,手握三个知名电影节最佳男主演提名、二十多个商业代言,粉丝已破三千万,因为外形无可挑剔、演技广受称赞、唱跳俱佳发言清醒、蹿红速度像坐上火箭,喜提各大论坛的“天降紫微星”称号。 各方黑粉扒他的过往账号,扒了三天三夜,最后不情不愿地证明他过往“无黑点”。 祝君认为这届黑粉不行,竟然没扒到他。 算了,倒也不是他们不努力,安睿现在的公司挺给力的,之前拍到实锤照片也按下去了,也难怪他们找不到蛛丝马迹。 祝君还是惯性的粉丝思维,从嘲笑黑粉不行,转到夸自家的公司牛逼,又取出手机,试图拍一张大屏照片,放在他的饭圈大号上吹牛皮。 但手指触碰到手机壳的时候,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祝君,你们分手了。 ——不是说好了,多玩玩游戏,少想他么? ——这他妈是我想他么,这是他硬生生地往我的眼前撞啊。 祝君冷笑一声,垂下头,不去再看那块大屏,他准备去超市采购一点食物,继续回自己的家中蜗居。 祝君是个孤儿,靠家里人留下的遗产过日子,他物欲不高,花钱的速度还没有财产升值的速度快。 前几年,他在这座城市开了几家饭店和书店,因为招的员工比较给力,日常只有躺着数钱的份,很少真正管什么事,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追星,可以谈恋爱,可以放空自己。 安睿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嫌弃这样懒散的他,但一边嫌弃,一边又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有时候,安睿一边帮他削水果,一边皱眉说:“你这么废,万一有一天,没了我该怎么办?” 祝君总是懒洋洋地打哈欠,说:“怕什么,你又不会离开。” 怕什么来什么,安睿到底还是离开了。 -- 祝君买东西从来不看物价,很快就堆满了半个购物车,他推着车向收费通道走,半路被人拦住了。 那人是个捧着餐盘的大男孩,他笑起来,露出了两颗虎牙。 “帅哥,尝尝新出的酸奶?” 祝君不太擅长拒绝别人,但也不想喝已经倒在小杯子里的酸奶,只能说:“你卖什么酸奶,给我拿一包。” “好嘞,佳佳无糖低脂酸奶,168元十二杯,满十二杯送十二杯。”男孩从身后的货架上找不到商品,弯腰开始翻没拆封的存货,他身上的衣服似乎不太合身,从祝君的角度很轻易地看到了一截白色的腰,和隐隐约约的沟痕。 祝君有些尴尬地移开了双眼,但也忍不住问:“这酸奶原价十四元一杯,不便宜,好喝么。” “好喝,还是安睿代言的呢?”男孩将两箱酸奶拎了出来,直接放在了购物箱里,笑着补了一句,“他们都说我长得有点像安睿。” 祝君的本能是暗骂一句“哪儿长得像安睿了”,但他仔细看了看男孩,才发现他长得真的有点像——不是像现在当红的、长开的安睿,而是像十八九岁的安睿,脸上还带着稚气和对这个世界的懵懂天真。 祝君对着这样一张相似的脸,内心也变得柔软,他说:“你再拿两箱酸奶吧。” “帅哥家里几个人?这酸奶保质期才二十一天,再来两箱您能喝完么?” “多卖两箱你不会多点提成?”祝君很少见到这么傻的售货员。 “卖一箱提成五块钱,不能为了五块钱坑了您嘛。” “行吧。”祝君放弃了再买两箱的打算,但他看男孩这副模样,又开始止不住地心软——说白了,他想给男孩塞点钱,或者塞点东西。 他这个毛病安睿很清楚,过往都是他管着他的,耳提面命告诉他路边的乞丐很多都是组团乞讨的,网上的筹钱项目,有一些是骗人的。 但现在没人管他了,祝君咬牙向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对上了男孩看他的视线,男孩的脸有点红了,侧过了头。 祝君那一瞬间就明白了——男孩大概率不是个直的。 “要不要加个微信?” “或者……请他吃个饭?” 祝君有些犹豫不决,他的目光落在了酸奶的外包装上,他看到安睿笑得很甜。 ——还是算了吧。 ——他还爱着他。 第二章 祝君拎着两大袋的商品回到了家中,虽然在门口能乘坐电瓶车,但他依旧累得气喘吁吁——他和安睿一起购置的健身卡已经落灰了很久,祝君躺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生命像是正在毫无意义地流逝。 他们分手的时候,安睿说,如果想他,可以给他打电话。 祝君很想他,但并不想打这个电话。 他们的分手完全基于理性考虑,彼此也清楚,切断联系是最好的选择。 祝君不想让自己做那个打破默契的人。 他把酸奶的外包装拆了下来,用吸管捅破了一盒酸奶,吸了一口——很难喝,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 周围的外卖已经吃腻了,祝君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去雇佣一位保姆,他有点轻微的恐女,但市面上的男保姆太少了,即使加价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 安睿的经纪人最近有联系祝君,那位经纪人是个高挑的美女,做事雷厉风行,对安睿的发展能有极大的助力。 “安睿给你的银行卡,你怎么动都没动啊。”美女对祝君的态度很好,甚至是温柔的,“要不我直接把钱转你支付宝,你花着还方便点?” “琴姐,我不缺钱啊,”祝君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我自己养活自己很够用了,花他的钱干嘛。” “以前他不都是靠你养着的嘛,怎么,现在舍不得花他的钱了?”经纪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他最近赚钱可多了,给你每月转得那些,算不了什么的。” “我没养过他,只是借给他住的地方,”祝君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他在与安睿相关的事上一向谨慎,并不想透露太多,“我也不缺钱,你可以转告他,让他别转了。” “我要是说,我这通电话其实是安睿的意思呢?”经纪人叹了口气,“他知道你没用他的钱,这几天都睡得不太好。” “那是他还不够困,”祝君却并不吃这一套,“又困又累的时候,也就睡着了。” “那这钱……” “没必要。” “那安睿……” “他要是还纠结这事,你不妨回他一句,你粉丝省吃俭用为你砸钱,不是让你花钱养前男友的。” “……祝君!” “琴姐,别说什么你也不相信的话了。” 祝君躺在了柔软的懒人沙发里,假装自己是一只没骨头的猫。 “总之钱你记得用,我这就去给你转新的。”经纪人快速地挂断了电话,似乎不想在听祝君说扎心的实话。 祝君叹了口气,缓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去洗澡。 置物架上的东西还是成双成对的,祝君甚至翻到拆封用了一半的套子。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长,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安睿的气息——有时候祝君也会有错觉,感觉他和安睿并不是分手了,安睿只是去外地拍戏了,等他回来,他们又能一起窝在懒人沙发里,一起消磨时间、快乐度日。 但这种错觉是不合逻辑的,自从安睿一年多前爆红,他们聚少离多,见面的地点大多在安保严密的酒店,即使共处一室,厚厚的窗帘也要拉得严严实实。 一开始,祝君觉得他们是在偷情,后来,祝君觉得自己是个解决生理问题的人形挂件,他们在深夜里缠绵,在天亮前分别,没办法好好聊一会儿天,甚至不能在分别时轻轻接吻。 这个世界仿佛到处都是摄像头,祝君有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也忍不住四处环顾——他怕有人在偷拍他,他怕自己出现在别人的手机中,稍微加工,就成了捅向安睿的一把刀子。 好在这样的日子,随着他们的分手,终于结束了。 祝君洗完了澡,换上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准备出门看看。 他坐上了招手即停的电瓶车,很顺利地到了小区门口,不远处高楼的大屏换了,换了个牌子,但拍广告的人还是安睿,似乎是新图,照片上的安睿有种冷硬的气质,结合他最近要入组军旅剧,祝君猜他已经有些入戏。 他推着购物车,在没多少人的超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酸奶区的时候,发现已经换了个男售货员。 祝君犹豫了不到三秒钟,拎了两盒酸奶放在自己的购物车里,又轻声问售货员:“之前这儿卖货的男孩呢?回去读大学了?” “嗨,他哪儿有什么大学读,”男人满脸不屑,“读个高中就被退学了,家里也没什么钱,嫌弃这里钱少,不知道去哪个酒店端盘子了。” “怎么会被退学……” “这我哪里知道,我和他又不熟。” “那你有他联系方式么?能不能给我?” “这……” “我再买六箱酸奶。” “行吧,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别说是我给的。” “好。” 祝君有些吃力地拎着酸奶结了账,出门直接将酸奶送给了外面的环卫工人,因为最近有点社恐,东西一塞,没说两句话,直接跑得飞快。 他的手心出了汗,先用纸巾擦了擦,才取出手机,对着屏幕上男孩的联系方式发呆。 他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灼热的下午,他看到了网上的消息,焦急地拨通了安睿的电话,问他:“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时间不断流逝,祝君却像是踏进了同一条河流,走上了和过往相差无几的道路。 这一次,按下拨出键的手没有抖动,他等待了几秒钟,在听到并不熟悉的声音后,说:“周兰,我们那天在超市里见过一面,你需要我的帮助么?” -- “安睿,我是你粉丝,咱们上次一起吃过烤串的,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安睿一下子就醒了,他躺在化妆椅上,看着镜子中自己陌生的精致容颜,沉默了几秒钟。 化妆师为人非常油滑,立刻说:“是不是妆有点浓,您有更好的想法么?” “没有,这样就很好。”安睿的目光微微移动,从镜子里对上了经纪人略带担忧的视线。 “王琴,有什么事。” “金萌萌的经纪人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想和你炒作一下CP。” “……” “……那我去拒绝她?” “答应吧,”安睿闭上了双眼,右手的手指握紧了椅子的把手,“答应她。” “好。” 第三章 “你要带我去哪儿?” 十八岁的安睿个头很高,金发已经有些褪色了,他分明在笑,祝君却想对他说“不想笑别笑了。” “回家,”祝君转圈打了下方向盘,“我家地方够大,你现在我家住着。” “我记得你叫祝君。”安睿向后靠了靠,微微仰起头,像一根绷紧的弦。 “祝福的祝,君子的君。” 祝君回答后,安睿又没话了,两人一路沉默,车子开进了小区,小区的保安向两人敬了个礼。 这个小区很大,车子一路向里开,路过密集的高层楼,眼前的是一栋接一栋的小别墅。 “你住这里?”安睿问。 “是啊。” “你和你爸妈一起住么?” “他们早就离世了,我一个人住。” “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反正一直是一个人。” 祝君将车开到了小区的底下停车场,又带着安睿一起步行回家——说是别墅,其实不大,只有两层楼,上面有个尖尖的阁楼,附赠的院子里只有一小片空地,布置成菜地就停不下一辆车,祝君只好额外买了个停车位。 安睿低头看着祝君用电子卡刷开了房门,又听对方说:“回头我帮你办张卡,这样进出都方便。” “好,谢谢。” 祝君推开了家门,整个别墅变得灯火通明,保洁下午刚来过,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亮得能当镜子。 祝君想直接穿鞋进去,被安睿拦住了。安睿轻声提醒:“不是有拖鞋?” “咱们鞋底也不脏啊。” 安睿松开了阻拦祝君的手,但祝君还是觉得别扭,犹豫了几秒钟,拉开了鞋柜,从里面翻出两双崭新的拖鞋,自己换了,又对安睿说:“那双拖鞋给你。” “好。” 安睿换了拖鞋,顺便把自己的小箱子拎进了门。 “你箱子里都是什么东西,”祝君随手把车钥匙扔到了茶几桌面上,“还有其他的行李么?” “没有了,就这一个箱子,和一个包。” 安睿悄无声息地换好了拖鞋,依旧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了一点局促的模样。 “那过一会儿咱们出去,再给你买几身衣服。” “不用了……” “我出钱,你那点衣服,根本不够穿的。” 祝君从电视下面的小冰箱里翻出了几瓶汽水,放在了茶几上,又转过头看安睿,问他:“你怎么不进来?站门口干嘛。” 安睿躲在门口高高的鞋柜的阴影里,他低声说:“你对我真的挺好的。” “你是我喜欢的明星,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嘛?” “什么明星,我甚至都没出道。” 安睿在祝君的视线下,更换了拖鞋,故作镇定地问:“我的房间在哪里,我把行李箱搬过去。” “看你想住哪儿,一楼有两个卧室,二楼有三个卧室,除了主卧之外,你想住哪儿都行。” “……有多余的床单被罩什么的么?” “每个房间的床具,保洁阿姨都定期换的,你要介意,一会儿咱们买新的。” “不介意,谢谢你了。” 安睿将行李箱搬到了一楼看起来最小的那个房间里,又出现在了客厅。 祝君打开了电视机,坐在沙发上抻平四肢,一边翻菜单,一边给熟悉的酒店打电话:“要清蒸鲈鱼、红烧肉、清炒秋葵,再来两份参鸡汤,现在就做,快点给我送来。” 祝君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后,挂断了电话,一看到安睿就从舒适的状态立刻恢复成了端坐的状态,他问:“那个房间还好么?楼上两个房间都更大一点。” “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安睿站在沙发的边缘,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祝君愣住了,过了好半天,说:“你是我喜欢的明星嘛,我想看你闪闪发光的模样。” 安睿的表情很微妙,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但最后还是化成了温柔的笑容,他问:“你家厨房有在用么?明天我帮你做个早饭?” “明天睡醒了直接吃午饭了,还吃什么早饭。” “你不用早起?你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学的么?” “我大学毕业了,现在开了几家店,偶尔会去看看。” “所以你就每天呆在家里,追星?” “是啊,”祝君的智商难得上线了一次,他问,“你是不是介意我有点游手好闲……” “不,我完全不介意,”安睿轻声说,“你有选择喜欢的生活的权利,况且也不缺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开心就好。” 祝君那时候很傻,听不出安睿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高兴,自从他决定在家呆着之后,过往很多的朋友和同学都不太理解他的决定,几乎是压着他去找点事干。 可他压根不是什么有事业心的人,他一生梦想就是当一条咸鱼,而他的存款,能确保他当一条舒服的咸鱼。 所以干嘛要奋斗,再奋斗,一辈子也赚不到两百万,反而要劳神劳力、斗智斗勇,祝君一想到那样的生活,就瘫软了。 “我不喜欢工作,但我很喜欢读书,准备过段时间接着去读书,”祝君强行铺垫了一句,又问安睿,“你不是快要艺考了么?准备得怎么样了?” 安睿没有再站着,反倒坐在了祝君的身边,他低垂下头,整个人像是笼罩了一层忧郁的光环。 “没有太准备,艺考的老师收费比较高,我在考虑走正常高考的路线。” “你天天练唱歌跳舞,文化课烂得一批怎么正常高考,”祝君说话很直,边说边想着办法,“明天我去给你找艺考老师,钱我出,你直接跟着老师训练,现在还有时间,不管怎么样,你得考个好点的大学。” “艺考老师要很多钱的。”安睿忍不住提醒。 “我又不缺钱,等你什么时候红了,再还我好了。”祝君看着安睿瘦弱的身板,皱紧了眉头,“你太瘦了,该多吃一点的。” “好,都听你的。”安睿温顺地点了点头。 祝君莫名很满足,他一直想好好养着他喜欢的这个小明星,而现在,算是梦想成真了。 —— “我长话短说,我知道你现在遇到点困难,我刚好也缺个保姆,帮我每天做个饭,收拾下房间这类的,一个月可以给你8000,你干不干?” 祝君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案,他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但你必须给我滚回学校读书,学校我帮你联系,有问题么?” “没有问题,先生,您是慈善家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吧。” 第四章 周兰搬进祝君家的第一天,祝君就转给了他八千块钱,并且告诉他,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就当是预支的工资了。 周兰很感激祝君,他干活很麻利,祝君被周兰赶回到了正常的沙发上——因为懒人沙发的罩子很久没洗了,周兰嫌脏。 祝君一边刷电视剧,一边看周兰,越看越觉得他像极了安睿年少的时候,愈发满意他把人捡回家的决定。 一个人的生活太寂寞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才叫日子。 “抬抬脚。”周兰扫帚扫到了祝君的脚下。 “哦。”祝君抬起了双脚,抻得平平的,忍不住说,“其实家里有扫地机。” “等会儿插上电,再让扫地机扫一遍。”周兰的额头上渗出了一点水珠,“我忙惯了,不干点活,手也痒痒。” “你之前总在干活?”祝君有点好奇地问。 “是啊。”周兰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哥,晚上想吃什么?” “家里没有菜,也没有调料。”祝君实话实说。 “你吃什么告诉我,我直接外卖点单,让他们送过来就好了。”这点问题难不倒周兰,“你爱吃甜口还是咸口的,能吃辣椒么?” “我都行,不挑剔。”祝君想了想,打开了自己手机的界面,“加个微信。” “好。”周兰扫了一下对方的二维码,又忍不住提醒,“好像有人在给你发消息。” “嗯?我看看。” 祝君拿回了手机,切回了聊天界面,发现最上方的消息来源自“安哥”。 安哥:“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个保姆,你一个人在家里,恐怕照顾不好自己。” 祝君盯着对方头像上的半截树枝,又看了看自己头像上的另外半截树枝,他先给自己随便换了张风景图当头像,等头像变更成功后,才回他:“不用,谢谢,我刚请了个保姆到家。” “男的。”对方几乎是秒回了。 “和你没关系。”祝君用的是拼音输入法,每个字符都按得很重,加上句号后发了出去。 “你又捡男孩子回家了?”这句话的后面加了个黄豆的表情,上面悬着一层光环,像圣母一样。 祝君的脑仁有些发疼,他快速地回复质问:“你找人跟踪我?” “有人拍到了你们一起进家门的照片,私信发给我,告诉我你出轨了。” “早和你说,你该去起诉私生了。” “不止一个私生,关进去一个,还有下一个。” “你可以通知她,我们分手了。” “会被她截图的,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好吧。” 祝君回完了这条消息,已经做好了结束对话的准备,但安睿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结束对话。 “我最近接了一部电影,要去云南拍三个月戏。” “很好啊,恭喜。” “我很久没在评论区看见你小号了。” “最近一直在玩游戏。” “你脱粉了么?” “我们分手了。” 祝君放出了大杀器,等待了三分钟,安睿果然没有再回消息了。 他放下了手机,周兰举起了自己的手机,说:“我订了一些菜,等会儿晚上给你做饭吃。” “好,谢谢。”祝君打开了周兰的聊天窗口,随手转了五千,“用这笔钱当买菜基金吧,懒得做饭的时候,定外卖也行。” “哥,你已经给了我八千了。”周兰神色有些局促。 “工资是工资,买菜钱是买菜钱,”祝君头也没抬,他已经打开了之前玩的恋爱手游,“领了吧,多买点好吃的。” “……好。”周兰答应了一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祝君把所有的礼包买了一遍,将氪金的进度挑氪到了108888,手指一点,领到了那张金发少年卡。 品心而论,画师画这张卡片很精致,但祝君盯着这张卡看了一会儿,却觉得意兴阑珊。 纸片人终归是纸片人,预设的感情回应初始玩得有趣,时间久了,就觉得无趣极了。 而人是最有趣的生物,祝君喜欢和人相处,也喜欢“养”人的过程。 —— “这件衣服你穿起来很好看。”祝君从衣架上拿下来了一件衣服,塞到了安睿的怀里,“你的尺码。”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尺码?”安睿捧着衣服,神色有些茫然。 “我喜欢你这么久,什么能不知道?”祝君又拿起了几件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股脑塞到了篮子里,又把篮子递给了安睿,“去试衣间试试看,你自己再看看,有喜欢的一起拿上。” “已经够多了吧……”安睿盯着沙发上堆积的十多个纸袋。 “再试一波衣服。” “试了你又会买很多。” “不试我就全买了。” 安睿实在拧不过祝君,只好拎着篮子进了试衣间。 服务人员殷切地给祝君倒了杯温水,又贴心地送上了自家的新款杂志。 祝君等待了几分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试衣间旁边,隔着门问:“需要帮忙么?” “这衣服的拉链在后面。” “我帮个忙?” “嗯,你帮我拉下拉链。” 祝君进了试衣间,入目的就是光裸的脊背,他一边动手帮忙,一边笑安睿:“你长得够白的。” “你不喜欢?”安睿停顿了几秒钟,才问他。 “都还好,就是觉得男人嘛,太白了也没什么用。” 祝君顺利地将拉链拉到了最顶端,发现这件上衣够紧,将安睿的腰部线条完全凸显了出来,说:“挺好看。” “那就买了它,”安睿的态度瞬间变得冷淡,“我要换下一件了。” “好,那我先出去。” 安睿把每一件衣服都试了,祝君觉得合适的,就让服务人员包起来,最后在这家店刷掉了两万块,店家贴心地提供了送货上门的服务。 祝君大步向外走,走了几步,发现安睿没有跟上来,干脆回过头,隔着衬衫,握住了他的手腕,说:“咱们先去趟书店,你缺什么参考书,自己挑一挑去。” “祝君。”安睿低声喊他的名字。 “怎么?” “你应该知道,我暂时没办法还你那么多钱吧。” “废话,我就想养着你,怎么了?”祝君握着安睿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你也不用多想什么,就是喜欢你,不忍心你过得不好罢了。” “……好吧,我明白了。”安睿并不吃力地跟着祝君大步走路,“祝君,你真是个大好人。” “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祝君走了一会儿,松开了握着安睿的手,“到书店了。” “一起进去吧。” “你先进去挑,我去抽根烟。” “抽烟?” “对啊,我都二十多了,我怎么不能抽烟了。你先挑吧,一会儿我进去找你。” 在安睿不赞同的目光下,祝君直接向抽烟区走去。 第五章 (补全) 祝君抽了根烟,再回书店的时候,发现安睿已经挑得差不多了,他刷卡结了账,顺手将银行卡塞到了安睿的手里,说:“密码是你生日,年份取后两位,月日取双位数。” “你不怕我拿着银行卡就跑?”安睿开了个玩笑。 “卡里刚十万,不够你艺考的。”祝君很认真地回答,“要跑的话,也等我对往里面打点钱再说。” “祝君,你对每一个朋友都这么好,喜欢对方,就送人家银行卡?”安睿没再推辞,仔细将银行卡收了起来。 “我的朋友都很有钱,他们不需要我送他们什么。”祝君看了看畅销书架,随手抓了本宫斗言情小说,翻了几页,“我以前什么也不懂,但知道给自己选学费最贵的学校,很多同学都出国了,再不济也回家继承家业,我算混得最差的那个。” 安睿从来没体验过这种生活,也理解不了周围都是有钱人是什么感受,他只觉得祝君看起来非常好骗,他过往一定没碰到过什么坏人。 安睿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的话语,好在祝君也不需要,两个人一起去了停车场,祝君开车载安睿回家,一路都没说几句话。 -- 周兰的厨艺比祝君想象得更好,香气透过厨房的门缝传到客厅里,祝君甚至不忍心提醒周兰使用抽油烟机。 周兰做了四菜一汤,又蒸了两人份的香米饭,祝君难得吃撑了,再抬头看周兰,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的心情好了,干活也麻利很多,一个电话打过去,直接把周兰安排去了一家私立学校, 祝君这通电话没有避开周兰,等到打了一半,他还捂住话筒,问了周兰一句:“你高几?” “高三。” “高三。”祝君向电话另一边重复了一遍,“钱不是问题,给他找个氛围好点的班级。” 祝君挂断了电话,对周兰说:“明天送你去上学,德鑫学校,那学校还不错。” 周兰站在原地,他微微抬起头,在这一刻,像是和多年前的安睿重合了,他问:“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祝君看了一眼周兰,眼底没什么温度,他说:“你不是我保姆么?顺手帮个忙的事,别乱想了。” “可是,哥,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想包养我。”周兰直接把自己的疑惑挑开了说,“我看那些富婆都是这么操作的,捡个年轻漂亮的小男孩,直接带回家养起来。” “我不想包养你,”祝君隐约有些头疼,“你就当我烂好心,行不行?” “行,谢谢哥。”周兰笑了笑,举起洗得干净漂亮的车厘子,“哥,吃水果了。” “好,谢谢。” 不得不说,周兰一口一句哥,叫得祝君还是有些受用的,他快三十了,但周围的朋友总拿他当小孩子,就连自己招收的员工,也不太会喊他哥。 至于安睿,一开始还会对他有几分尊敬,很快就开始“祝君”、“祝君”地喊他名字。两人情浓的时候,安睿直接把他手机里的备注改成了“安哥”,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以后你当我弟弟。” 祝君回过神来,用手指捏起车厘子,慢吞吞地吃,吃了一会儿,又对周兰说:“要不要上补课班?” “暂时应该不用,”周兰拒绝了,“我成绩还不错,如果能上学,应该可以跟得上。” “嗯,那很好。” “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被上一家学校退学?”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我喜欢男的。” “哦。” 祝君的态度很冷淡,周兰张了张嘴唇,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祝君猜到了,周兰或许是想问他对同性恋有什么想法,又或许,是想问他有没有一点喜欢他。 但祝君不太想让剧情向那个方向发展,他不想再重蹈覆辙,在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习惯的时候,糊里糊涂地和他养的人上床。 这种奇怪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祝君吃光了车厘子,用柔软的纸巾擦了擦手指尖,慢吞吞地向楼上走,他睡主卧,走到一半的时候,想起没有给周兰分配房间,于是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对他说:“随便找个房间住,床具都在柜子里,全新的。” 周兰站在楼下,仰着头看他,问:“你是不高兴了么?” “我没有不高兴。” 你为什么这么问? 祝君想起来刚刚周兰说的那句“我喜欢男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段话:“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你上一家学校用这个理由让你退学,是他们做得不对。我虽然不能让那个学校的相关人员向你道歉,但我从内心鄙视并谴责他们。” 周兰被祝君的最后一句话逗笑了,他说:“哥,感觉你的网络用语已经很陈旧了。” “有么?” “有,一看就是老网友了。” 祝君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挥了挥手,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回房间去了。 第六章 祝君躺在床上,并不能立刻入睡,他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还是取出了IPAD,熟练地登录上了微博小号,最先看到的是上了五位数的转赞评和数百条未读私信。 他不是明星,但他有数十万的粉丝——他是安睿粉圈的大粉,追了安睿将近十年,是安睿粉圈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祝君先点开了私信,向下拉了拉,回了安睿官方后援会的私信:“没脱粉,前几天打游戏去了,等会儿我就发个微博,别担心。” 祝君跑去自己的游戏界面,截了一张氪金的进度图,特地截到了游戏名称,又切到了微博界面,编辑好文案,点击发送。 安睿是我弟弟: 吵啥子吵,玩游戏去了,顺便给你睿在氪金榜单上占个宣传位,又有哪儿来的牛鬼神魔造谣劳资脱粉了。黑粉下地狱了,我都不会脱粉。 配图是一张108888的氪金进度条,游戏名称赫然是“安睿天下第一帅”。 祝君随手刷新,评论区果然有一群粉丝赶来扑蹭抱亲贴。 他切回消息提醒的界面,先看一堆人艾特他看的内容,发现是有人拿着似是而非的证据,在匿名论坛里扒皮他和逼得明星家新大粉的相同点,最后下了结论,说“安睿是我弟弟”已经悄悄脱粉。 这一波黑的手法非常熟练,先是在匿名论坛带节奏,发现“安睿是我弟弟”这个微博还没上线后,直接将战场扩张到了微博,收了钱的营销号也纷纷截图出统一黑稿,目测下一步就要将吃瓜群众的注意力引导到“安睿是我弟弟”为什么会脱粉上,进而继续给安睿造谣。 祝君叹了口气,熟练里找到了安睿经纪人王琴的微信,回她一句:“我在微博上澄清了,买个热搜吧。” “好,已经安排上了,这号你还玩儿么?”王琴回复得很快,显然对粉圈非常关注。 “暂时还玩,如果哪天我想脱身了,号直接给你,你们工作人员运营就完了。” “最好还是你玩这个号,偶尔发条动态,你还记得你另外的那个小号么?粉运刚接手不到三天,就被人猜出来皮下是换人了。” “那是他蠢,连粉丝爱玩的梗都不会玩,还当什么粉运。” “……哎。” 祝君没再回复王琴,他刷新了一下热搜池,果然发现了一条新的预热话题 #安睿大粉没有脱粉# 。 祝君直接编辑了自己的微博,带上了话题,又单独发了条新的微博,熟稔地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了九张最新美照,配字直接从记事本里复制了一段130字的彩虹屁,带上话题,刚好不用围观路人费力点开查看更多。 他在评论区发了条评论,带上了话题,开始“指挥”散粉,带安利图铺广场,加热热搜,文案自己改一改,不要用一样的;盯紧广场热门营销号,加热转赞评。 这条评论下几分钟就汇集了上百个粉丝,一起回复“收到”。 这条热搜在热搜池里预热了不到10分钟,开始爬微博的主热搜榜,42→38→23→18→13→11→8。 祝君骂了句草,从床上直接爬了起来,切换账号打开了后援会管理的扣扣群,直接艾特了网宣组和反黑组管理的皮下。 “热搜进一环了,醒着么?” “醒着呢,草莓酱你不是要准备毕业论文么?咋还盯着微博,赶紧睡觉去。”网宣组的皮下秒回。 “放心吧,姐妹儿,十个反黑群都发通知了,你赶紧去写论文哈。”反黑组的皮下也跟上了。 ——草莓酱已被群主“安道大佬”封禁一个小时发言。 “赶紧写论文去,乖。”后援会的会长像哄小孩似的把祝君的小号摁了下去,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相关工作。 祝君看了一会儿群,切到微博扫了一圈广场,又登录到了匿名论坛,用养了很久的瓜主号发布了一堆真假掺杂的消息,成功将网友的注意力转移。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工作,#安睿大粉没有脱粉# 爬上热搜第一,他扫了一圈,发现热门的营销号已经被安睿粉控场了,官方反黑站紧急发了100条需要反黑的内容,底下粉丝打卡盖楼的热情很高。 他松了口气,熟练地在最新的私信里找到一堆骂他“戏精表演”的同担,一条消息也没回,一个个拉黑处理。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安睿上了热搜,而他作为安睿的前男友,还在兢兢业业为他反黑,想想都觉得可笑。 祝君重新躺平,他闭上双眼,眼前都是安睿的那张脸——他今晚大概率睡不着了。 -- 第二天,祝君顶着黑眼圈,打了个车送周兰去学校,周兰自己背个书包,有些局促的模样。 祝君看在眼里,有意安慰两句,但他昨晚一夜没睡,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让周兰自己调节心理。 入学的手续不算难办,祝君强撑着把周兰送到了教室门口,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周兰眼圈都红了,低声说了句“谢谢哥”扭头进教室了。 祝君倒没有什么丰富的情感,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向楼梯的方向走,不巧撞见了一个熟人。 “琴姐,你怎么来了?” “安睿让我过来的,他有礼物送给你。” 第七章 “什么礼物?”祝君倒没觉得尴尬,如果他面前是安睿,或许还能让他的情绪波动一下,但来的人是王琴,他还可以保持冷静。 “吃穿用的东西都有,之后陆续送到你家里,”王琴从皮包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了祝君,“这件礼物比较贵重一点,所以我亲自送过来。” “是什么?”祝君并没有接。 “你打开看看?” 祝君看了看盒子,说,“我不要了。” “没看怎么都不想要。”王琴不太理解祝君的选择。 “是戒指。”祝君嗤笑出声,“他去巴黎的时候,顺便逛了圈饰品店,被粉丝拍到买了这个戒指。” 祝君看着王琴的脸色变得铁青,缓了几秒钟,才说:“最好让他把这个戒指戴在右手小指上,拍个照片,粉圈里已经小氛围传播上了。” 王琴犹豫片刻,还是将盒子收回到了自己的手包里,说:“等他拍完照片……” “公开拍过照片的戒指,更不应该送人了,”祝君打断了王琴的话,“其他礼物我也不需要,别送了。” “祝君——” “他送我这么多礼物,无非是想让我忘不了他,”祝君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向窗外灼热的太阳,“但对我而言,忘了他才是最好的。” “但他还爱着你。” “那你该劝劝他,早点move on,省得给别人添堵。” 祝君怼人怼得毫不留情,王琴也有些无奈,最后问了句:“要不要出去找个咖啡店再聊聊天?” “算了吧,我想回家睡个午觉。” “那我送你回去?” “我家门口有安睿的私生,我打车回去。” “行吧,我送……” “不用,应该也有人盯着你,保持距离吧。” 祝君拒绝了王琴,简单告了别,一边下楼梯,一边约了个网约车,等他走到学校门口,车已经到了,直接上车回家。 -- “这艺术辅导课一节需要多少钱?”祝君问眼前的销售主管。 “我们学校有不同档次的老师,一般普通的老师是八百一小时……” “要最贵的,什么价格?” “三千一小时。”销售主管态度立马变得殷切。 “那先定四十个小时,”祝君掏出银行卡就想刷,却被安睿握住了手腕,“嗯?” “先上一节体验课,然后再考虑要不要买课。” 安睿年纪很轻,却比祝君难忽悠多了,他目光落在销售主管的身上,对方尴尬地笑了笑,改了口风:“是这个道理,先体验下我们的课程,觉得合适了,再付款,体验课也不贵,一节只要888元。” “那就先体验一节。”祝君看了看安睿,决定给他这个面子,“别拉着我了,让我刷卡。” “好,记得不要先付款。”安睿又叮嘱了一遍。 “放心吧。” 交完了体验课的钱,安睿直接被安排去上体验课。祝君对课程不怎么感兴趣,他直接在休息区玩手机,玩了一会儿,休息区的人渐渐多了,旁边的一位大姐主动找祝君聊了聊,得知祝君是陪弟弟上体验课的,热情地加了他微信,并且把他拉进了大群里。 祝君看着几百人的大群,又看了里面不断刷屏的艺考资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犹豫了十分钟,还是没有屏蔽,反倒是开始一条条看了起来,倒真像个为弟弟担忧的好哥哥。 体验课说是一个小时,上了五十分钟左右,刚认识的大姐就开始提醒祝君:“去教室接孩子吧。” “一个小时这不是还没到……?” “到不了一个小时的啦,中途肯定要休息一会儿,喝个水上个洗手间什么的。”大姐很有经验地科普。 “原来是这样。” 祝君刚走了一半路,就看到安睿和几个艺考生一起走过来了,安睿人长得好,在一群青春靓丽的高中生之间,也闪闪发光。 “感觉怎么样?”祝君问。 “还不错,老师很专业。”安睿低声说。 “那我去续课,你接着上,我刚看今天还有一节课呢。”祝君拉着安睿的手,直接去找销售主管。 “……这课真的有点贵。” “你觉得老师讲得好么?” “还不错。” “那就别管贵不贵的事儿,安心上课。” 祝君没再看安睿的表情,他一口气买了40节课,领到黄金带子的上课卡,套在了安睿的脖子上,说:“去上课吧。” 十八岁的安睿已经很高了,他低头任由祝君动作,像一条孤独的野狼套上了柔软的项圈。 野狼想对豢养他的人类说:“等我红了,我会还你钱的。” 但斟酌了下语言,变成了:“等我读完大学,我会养你的。” “用不着你养,我自己的钱够花。” 祝君很随意地回了一句,又催促道:“快去上课吧,一分钟五十块呢。” “好。”上课铃声已经响起了,安睿从快步走变成了小跑,祝君注视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有所预感——总有一天,安睿会飞得越来越高,然后离开他的世界,他们的分别是从相遇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的。 -- 周兰到家的时候,祝君已经吃过了晚饭,听到响动指了指餐厅,说:“你自己热下饭菜。” 周兰“嗯”了一声,想和祝君聊聊今天他在新学校的经历,但看到祝君在低头玩游戏,想了想,还是咽下去了。 他一个人热了外卖,快速地吃完了,离开餐厅的时候,祝君已经不在了——他失去了今天和祝君聊天的机会,今天对周兰而言,不算完美的一天。 周兰向上吹了吹气,并不气馁,拿起手机直接给祝君发消息:“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早饭?” “什么都不需要,你自己准备吧,我想睡个懒觉,起早对我太难了。” “好的,哥哥,你要注意身体。” “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 祝君没再回消息,他切了微博界面,果然发现安睿发了微博,戒指却没有戴在手指上,反而孤零零地镶嵌在盒子中央。 配字也很耐人寻味——“这枚戒指,送给我未来的爱人。” 祝君懒洋洋地打开了超话,发现粉丝们果然已经被其他大粉带到了“这是个商务推广”的方向上了。 无人知晓,这枚戒指是安睿买来想送给前男友的,即使有粉丝有所猜测,也会为了粉圈的平静,选择保持缄默。 追星实际上就是大型捂嘴团建现场,所有行为的衡量标准只有一个——“是否对明星本人有利”,所以聪明人保持缄默,集体呈现的智商并不算高,“欣欣向荣”、“积极向上”、“天下太平”。 祝君有些累了,他在思考一个抽离的契机,平稳地、安全地让渡出他在粉圈的话语权。 第八章 #安睿金萌萌同款戒指# 这热搜后半夜空降的热搜榜第十八,等到祝君睡醒的时候,已经在热一挂了大半个小时。 祝君打着哈欠,点进热搜看了眼热门第一的营销号的ID,又看了看文案和配图,直接打开了王琴的微信,问她:“你们同意和金萌萌炒CP了?” 王琴没回这条消息,可能在忙,也可能是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祝君又扫了一圈自家的超话,忍不住给王琴发了条消息:“不澄清的话,容易闹大。” 祝君等了十分钟,依旧没有得到回复,他打开微博的编辑框,本想说几句,想起昨天临睡之前的决定,还是关了编辑框。 他起床洗漱,走到一楼,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饭,盘子旁边贴着周兰留下的便签。 “做了份早饭,凉了放微波炉里热一下,记得吃。” 周兰的字很好看,有种可爱的圆润感觉,祝君盯着便签看了一会儿,心情竟然好了一点。 他用手贴了贴盘子,还有点温热,顺手拉开椅子坐下来,享受他的早餐。 祝君慢吞吞地吃过了早饭,想去扔垃圾,发现家里所有的垃圾都被清理过了,地面也格外光亮——周兰昨晚应该是打扫了公共的区域,扫了地也擦了地。 祝君有点喜欢他这个弟弟了,赶着午休的时间,发了条消息,问他要不要找补课老师,或者买点辅导资料。 周兰隔了几分钟才回消息,说自己已经在网上购买了资料,暂时也不需要补课老师,课程能跟得上。 祝君放心了一些,登录了自己常玩的游戏,刚上游戏,就看到有人通过站内邮件给他留言,告诉他:“金萌萌和你睿炒CP上热搜了,有几个大粉已经准备好女方的黑料,准备放了。” 祝君看了眼邮件发送过来的时间,一个小时前,他放下了手机,骂了句“草”。 所有当红明星的粉圈,都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越红的明星,粉丝内部越能藏龙卧虎,祝君能混成大粉,一来追星的年头够久,算是“追星元老”,粉丝们感动他“劳苦功高”;二来他和王琴打配合,经常提前放内部料,算是半个瓜主,粉丝们认为他“有点人脉”。 但除了他之外,安睿的粉圈还有很多大粉,有的粉丝喜欢安睿还不到一年,也没什么内部料,能混成大粉,主要靠的一手过硬的技术——剪辑、绘画、饭拍这些明面上的技能全都点满。 而私下里,这些大粉更有强悍的扒皮和侦探技能,他们能通过一张照片的镜面反光,处理图片找到和明星共同用餐的同伴,也能通过行程、衣着、配饰、动态等细节,揪出明星的疑似恋爱对象……他们擅长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事件的真相,如果安睿没有和他们在一个群里,半年前,安睿和他在酒店相遇的那一次,根本捂不住消息。 而现在,他们一起寻找金萌萌的黑料,不可能一无所获。 祝君点开微博,发现熟悉的大粉已经开始转发抽奖了,九宫图列举了金萌萌不敬业扎戏、素人时期校园欺凌、擅长炒CP营销的实锤,彩蛋贴心放了金萌萌主演电视剧连续扑街8次的记录。 其他富婆粉们纷纷加码抽奖,微博刚发出来一个小时,奖品已经堆上了二十万,转发已经超过5万,轮过10万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这只是一个微博,祝君向下滑了滑,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的扒皮微博,转发抽奖搞得如火如荼,散粉们也陆续换上了嘲讽金萌萌的头像。 除了转发抽奖,粉丝们纷纷涌进了自家工作室的官方微博和工作人员的微博下,要求立刻发布澄清公告,不要躺着不干活。 祝君登录了QQ群,发现后援会的高管因为得不到公司的回应,已经考虑直接发微博日公司。 事情果然闹大了,但祝君一点也不高兴。 属于粉丝的那一面,让他想加入到粉丝的行列,骂公司傻缺,让公司赶紧出公告;但与此同时,他又很清楚,这场炒作公司和安睿应该都同意了的,为什么要炒这个CP,祝君隐约能猜出来。 ——为了洗刷掉之前小范围传播的谣言,为了让私生不再盯着祝君看。 只有在粉圈里树立一个“假嫂子”,转移掉粉丝的注意力,“真嫂子”才能神隐。 作为“真嫂子”的祝君似乎应该感动,但他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替他的同担们感到悲哀,因为他们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冷漠的男人,精准操控着粉丝的心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祝君,在嘛?能不能帮忙控一下那群粉丝,现在这事态有点严重,金萌萌的团队很不高兴。” “我帮不上什么忙。”祝君回了王琴的微信,已经看到了这件事的结局。 果然,三个小时后,金萌萌的工作室发布了公告,澄清了两人的绯闻,并扬言要告发布谣言的网友。 带这次节奏的安睿家的大粉十分镇定,直接发微博嘲讽。 “每个锤都是硬的,没半点谣言,也没喷脏,欢迎来告,@金萌萌工作室。” 一场闹剧似乎告一段落,但金萌萌的黑料整理图片,被打包上传到了无数个私密群里,业务熟练的老追星粉们甚至贴心地私聊祝君,告诉他前因后果,又建议他存一份资料,等金萌萌的工作室和粉丝再炒时,迅速铺广场,占领舆论的制高点。 祝君没回消息,他在思考自己身上有什么黑点,能够被这群侦探粉丝们挖出来屠个七天七夜。 想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是前任了,不用再怕了。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分手真好啊。 第九章 这样过了一个月,祝君和周兰渐渐熟悉起来,工作日的时候,周兰每天给祝君做早饭,祝君每天晚上帮周兰定外卖,等到周末,周兰就包圆了三餐。 祝君还是会喊小时工过来工作,周兰试图阻止的时候,祝君就用一句“高三生好好学习”应付过去,然后到了月底,干脆利落地打钱。 周兰偶尔会回去看奶奶,他父母离婚了,只有奶奶对他还不错,祝君知道这事儿,有一次还买了一堆补品,硬塞给周兰,说:“给你奶奶带回去。” 周兰试图拒绝,但祝君的态度很强硬,他只能选择接受。 生活好像一下子回归了平静,祝君在自己的微博上设置好定时微博,隔一两天发送一条新的,渐渐地从粉圈那种狂热的情绪中抽离开。 他久违地看了看各个店铺的盈利状态,发现自己的饭店业绩越来越好,几个店长都在明示或者暗示他,可以考虑再开几个分店了——因为想来吃饭的人太多,每天他们都要招待店铺休息区内努力排队的食客,然后顶着被投诉的风险,劝说无法招待的客人去试试别家店。 祝君开的饭店名字叫《祝江南》,主打的是淮扬菜,和很多半吊子淮阳菜餐厅不同,祝君饭店的食材直接从南方空运,请的厨师也都是南方老师傅。 除了固定工资,他还把净利润的30%交给每个店铺的店长分配,除了大事,基本不参与饭店的日常运营。店长和员工们,有钱又有自主权,自然对饭店的发展极为用心,每一家分店的菜谱不尽相同,互相既有合作,又有竞争,很快就把《祝江南》的牌子打出了名堂。 如果不是食客实在太多,他们招待不来,也不会选择麻烦大老板。 祝君拉着现存的八位店长一起吃了个饭,饭店是抽签选择的一家《祝江南》。他让每个店长推荐几个人上来,作为新分店的骨干员工,筹备新店的相关事宜,又用投影仪投屏了一下现在各个店铺的地点,发现南城还没一家分店,直接拍板决定就在南城开分店了。 他做事麻利,打电话问了熟悉的干中介的朋友,对方发给了一些正在转让的位置不错的店铺,他把相关资料直接发到了群里,让店长们商量出个结果,谁想额外赚份钱,就把这事大包大揽了。 正儿八经开会只开了一个多小时,祝君拎着自家大厨准备的装点心的盒子,直接下了班。 他在做生意上,多少有些天赋,开什么店都能赚钱,并且从来不需要太费心神,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把这点贯彻得很好。 安睿为了避嫌,从来不管他怎么开店,祝君也从不吹嘘自己靠开店营收了多少钱,他对自己咸鱼躺平的人设非常满意,看到账户里多的余额,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打车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周兰给他的发的信息——是他本月月考的成绩单,整个高三年级一共一千多人,周兰的排名在八十七位,成绩很不错。 祝君很高兴,回了周兰消息,问他:“想要什么祝贺的礼物?” 隔了几分钟,周兰才回他:“想和你一起看场电影。” “好。”这不算什么大事,祝君答应了。 -- “紧张么?”祝君问安睿,他的心砰砰直跳,强挤出了笑来。 “不紧张,也不怕。”安睿穿着白色的衬衫,身体站得笔直,“只是一场考试罢了。” “东西都……” “放心,带全了。” 安睿安抚似的拍了拍祝君的肩膀,说:“等考完试,我们一起去吃大餐?” “好,别紧张,如果这个学校不顺利,我们再考下一个。” “没问题的,别担心。” 安睿抱了抱祝君,松开对方,转身向考场走去,他刚走了十几步,又停下来,冲着祝君挥了挥手,说:“我一定能考中。” 祝君却不敢相信这句话,他站在考场外,和一群比他要大很多岁的家长们凑成一堆,焦虑得走来走去,他想抽烟,但最近又在戒烟,只好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棒棒糖,慢吞吞地吮吸。 其实等待的时间不算长,还不到两个小时,但祝君却度秒如日,再次看到安睿的时候,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伸手揽住安睿的肩膀,也没问对方考得怎么样,直接说:“想吃什么,哥请你吃。” “你不是我哥哥,”安睿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点生理的泪水,“我们去吃火锅。” “好。” 他们愉快地吃了一顿火锅,又跑到附近的游乐场玩了一圈,回家后假装没有参加过这场考试。 数天后,这所大学的艺考成绩正式揭榜,安睿以素人的身份拿到了这场艺考的第一名。 第十章 高三学生总要开家长会,周兰征询祝君意见的时候,祝君没犹豫,直接答应了。家长会开了两个多小时,开会途中,班主任建了群,周兰又被拖进了群里,他还真有养了个孩子的错觉。 家长会结束后,周兰说买好了门票,眼巴巴地盯着祝君看,祝君“嗯”了一声,问了地址,带着祝君直接打车去影院。 周兰在路上没话找话,聊着聊着,问祝君:“哥,你有驾证么?” “有。”祝君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很久没开过车了,所以已经忘了怎么开车了。” “原来是这样,”周兰想了想,又说,“你出门总打车么?” “最近打车比较多,之前都是有人开车。”祝君希望周兰不要再问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周兰不是祝君肚子里的蛔虫,他很自然地问了下去:“是家人开车比较多么?” “是之前的交往对象。”祝君咽下了“男朋友”三个字。 “你们分手了?” “嗯。” “怎么会有人舍得和你分手?” “有时候舍不得,该分也要分的。” 周兰终于意识到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聊,他切了个话题,说:“今天我们去看的电影网上评价特别高,是安睿主演的。” “安睿主演的?”周兰自动设置定时微博后,已经很久没关注安睿的粉圈事,但他没有印象,安睿有电影会在近期上映。 “《千机变之蛊谷大战》,应该是叫这个,好像是个玄幻大片。” 那破电影安睿一共拍了两天,挂个友情出演,用来置换另一个电影剧组的面试机会。 《千机变》这个电影大咖云集,是非常明显的洗钱烂片,之前祝君收到的风声是这部电影不会上映了,而安睿粉圈都默契地假装安睿没拍过这部电影,但他没想到,这部电影不仅敢上映,还敢拿安睿做噱头,忽悠观众这是安睿主演的电影。 祝君斟酌着言语,思考怎么推掉这次电影邀约,但他瞥见周兰兴奋的小表情,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 ——算了,烂片就烂片,安睿就安睿吧。 他们两人下了车,祝君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人,她们拎着厚厚的袋子,扛着“长枪短炮”,正在电影院的门口聊天。 祝君倒不怎么怕,他记忆力好记得姑娘们,但他之前每次跑线下,几乎都戴着口罩,应该不会有人能认出他。 来都来了,也不能直接坐车走,祝君硬着头皮和安睿进了一楼的门,看着巨大的花墙和易拉宝,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确定,安睿今天应该会出现在这个电影院里,只是不确定,会在哪个影厅举办活动。 他开始有些后悔,最近没有关注安睿的消息,也没有提前问好周兰,他到底买的是谁主演的电影。 现在骑虎难下,只能求助于玄学,不要让事态变得不可控制。 周兰拿着手机去取票机取票,祝君去买爆米花和饮料,装爆米花的纸筒上印着安睿的照片,没有机打饮料,售货员直接递过来两瓶安睿代言的气泡水。 他捧着爆米花和气泡水,又被分发物料的安睿的粉丝塞了一个布料做的手提包,里面沉甸甸的,似乎不止有明星的周边。 “你是安睿的粉丝么?”女孩扎着马尾,明媚地笑着。 “算是吧……”祝君心情复杂。 “那边还有蓝色站子做的个人应援,你可以去那边用微博ID再领点物料。” “不用……我和朋友一起来的。”祝君婉拒了女孩的帮助,快步走到了周兰的身边,两人聊了一会天,一起进了检票口,工作人员撕掉了两张副券,两人在一群女孩子的中央,挤进了2号电影厅,开始了漫长的两个小时的观影之旅。 即使褪去了先入为主的偏见,这部电影也是烂得让人想要中途离场,祝君认真看了,安睿只有不到20s的镜头,说了两句干巴巴的台词,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当片子的片尾曲缓缓响起的时候,祝君和周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点“劫后重生”的意思。 他们正想离开,却发现影厅一下子凉了起来,门口处进了几个工作人员,其中的一位工作人员对观众说:“我们安排了一场30分钟左右的主创见面会,如果想离开的,现在可以先离开”。 全场无人离开,祝君倒是想走,但周兰拉着他的胳膊,他说不出“我要走”的话。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借口。 或许祝君潜意识里,就不想走。 距离他和安睿分手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天,祝君以为他对安睿的感情已经变淡,但意识到安睿可能会出现在这个电影院的时候,祝君的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所有的冷淡冷漠,所有的从容不迫,在“想和他见面”这个念头前,溃不成军。 祝君坐在电影院的座椅上,目光落在一个个入场的主创人员身上,他看到了安睿在影视圈的好朋友,他看到了安睿的经纪人,然后,他看到了安睿。 安睿今天穿了一身清爽的服装,上身是粉红色的衬衫,裤子直接盖住了脚踝,祝君扫了一圈,本能地从大脑里找到了同款,是之前L家的秀款,在国内应该是首穿。 群采的过程不是非常有趣,因为不是直播,有的演员发言之后,还会重新说一遍,便于底下的工作人员剪辑出最精彩的发言。 话筒传递到了安睿的手中,安睿举起话筒,不经意间抬起头,正对上了祝君。 祝君的座位在第四排,还不够远,他能看清楚安睿,安睿自然也能看清楚他。 安睿对着话筒,说了他的第一句发言:“非常感谢各位观众,今天来看我们的电影。” 第十一章 “他就是安睿,怎么样,帅吧?”周兰抓着祝君的胳膊,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话。 “嗯,挺帅的。” 祝君转过头,正对上了周兰那张和安睿有几分像的脸,安睿依旧在发言,祝君能感受到,他一直在盯着他看。 等过了几十秒钟,安睿终于说完话了,祝君转回头,下一秒,他看到安睿冲着他露出了一个营业式的笑容。 “啊——”有很多粉丝忍不住尖叫出声,她们以为,安睿的笑容是属于她们的。 群采的环节结束后,距离半小时只剩十分钟,主持人还是走流程,请在场的观众举手提问。 一般这种环节,工作人员预先会埋好托儿,以确保问题不会太过出格。 但或许是因为在场的男观众太少了,主持人的话筒竟然递到了祝君的面前,他问:“这位观众,你有什么想问咱们的主创人员么?” 祝君接过了话筒,从容地站直身体,他问导演:“非常感动能看到这么优秀的电影,目前剧组有拍摄下一部的计划么?” 导演很开心,云里雾里地绕了几圈,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祝君利落地将话筒还给了主持人,正想坐下,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今天是陪情人一起来看电影的么?”安睿在台下言笑晏晏地问。 祝君被迫又接过了话筒,他说:“陪我弟弟。” “我有看到你弟弟身上穿着校服,就祝他学习顺利吧。” “谢谢。” 祝君结束了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终于可以坐下。现场的氛围也变得有些奇怪,好在主持人比较老练,先夸安睿宠粉,又把话题带到了电影上。 电影散场了,祝君和周兰打车离开,周兰摆弄了一会儿今天被粉丝塞的安睿周边,问祝君:“你是不喜欢安睿么?” “没有不喜欢。”祝君低声回答。 “但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我只是不喜欢烂片。” “好吧,我也没想到,这部电影竟然是个镶边电影。” “应该很多人都没想到吧。” 祝君到家之后,久违地登陆了他的粉圈大号,发现好友圈已经非常热闹了,互关好友们都在讨论今天正式上映的电影。 明星大粉一般很谨慎互关,因为好友圈的画风一般都不正常。祝君曾经有个大粉网友,在跨年之际,在好友圈发了“新年快乐”的微博,评论了一百条,全是祈求安睿对家各种倒霉的内容。 祝君当时默默划过没有再看,但这位网友的好友圈最后被截图挂到了匿名论坛,没人知道谁截的这张图,但动手的一定是这位大粉互关的三十六个好友之一。 事件闹得很大,安睿粉圈的反应也很快,先是后援会反黑站挂黑,然后是其他大粉与他割席,这位网友发布了一条告别微博,就此黑了头像,再没有更新过内容。 祝君总觉得自己三观不太正。他对这位大粉很有印象,他记得在安睿还是糊糊的时候,是她努力做产出,剪辑了上百个精品视频,也记得在安睿的粉丝被前辈粉“教做人”的时候,是她最先出了九宫图大字报,用近乎激进的语气鼓励粉丝反抗回去,不要躺平任由人抹黑欺负…… 在这个大粉被挂好友圈之前,她兢兢业业为安睿付出了三四年的时光,但出事之后,为了不让事态进一步扩大,引发大规模粉圈动荡,安睿的粉圈抛弃了她,她也选择了退圈这条路。 祝君一直有她的联系方式,有安慰过她,但从来没问过她,是否后悔在好友圈发那条微博——祝君很清楚,他的这位网友一定会说“我不后悔”。 正常人无法理解一些粉丝对明星极端的爱和保护,正如正常人无法理解明星能成为一些粉丝的救赎和希望。 祝君混迹粉圈太久了,他见过太多有着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的同担,安睿的存在,等于她们的救命稻草。 她们在安睿的面前撒娇卖萌,像全世界最可爱的粉丝,却在背后无所不用其极,替他扫平前方的任何阻碍。 祝君无法改变她们,只能尽可能地联合一些大粉将粉圈的氛围向温馨平和的趋势去带,他组织了很多公益的活动和消磨时光的活动,鼓励粉丝们领养动物、亲近自然、专心学业,有几次活动因为反响很好,还上过正面的热搜。 很多人都夸安睿的粉丝和其他明星的粉丝不一样,充满了阳光和希望,祝君只能心虚地笑笑,然后巡逻“领地”,将快发疯的粉丝领回来,细细安抚,稳住对方的情绪。 祝君给王琴打了个电话,问清楚了电影的事,开始编辑小作文,先是在好友圈发布了一条微博——“那电影是资源置换,别闹大了,后面有大饼吃。” 又发布了一条公开的微博,随手从照片里翻出了几张现场的照片,谨慎地给每一张打了马赛克,又加了好几层滤镜,才点击了发布。 “今天有幸参加了首映礼,你睿帅得我差点尖叫出声。” 配图是精细处理好的图片。 发布完微博后,祝君收到了一位擅长侦探的大粉同担的私信,他看了看内容,后背一凉。 对方说:“终于忙完回来了?能亲自发微博了?你弄的定时微博太敷衍了,虽然定到了秒,但照片的原始保存时间都是一天弄的,下回注意吧。” 第十二章 祝君没有承认这句话,因为承认了可能会被截图,就直接捶了这件事了,反倒是问:“上个月媒体发布会,你发布在微博的图,从代拍手里买的吧。” 对方回了个句号,同样没承认,也没反驳。但这一次交锋双方打了个平手,勉强各退了一步。 “栗子那个号,皮下应该换人了。” “有么?”祝君心里咯噔一下,消息回得倒不是很快。 “栗子从来不卖萌,你看他最近大半个月的微博,天天嗯啊呢。” “也可能是换了个风格。” “算了吧,又是公司的那个月薪3000的粉运。” “有锤么?” “手机型号一致的,这条忘了编辑小尾巴了吧。” 对方截了个图过来,祝君揉了揉眉心,斟酌着要不要告诉王琴,可以加钱换个新粉运,又看对方发了条信息。 “你不会被公司收买吧?” “不会。”祝君这条消息回得很快 “那就好,我怕你被公司直接买了号,也怕你哪天脱粉了,你可千万别跑,你跑了,热搜+黑通稿+粉群动荡预定。” “没那么夸张吧。” “你要舍得安睿受伤,你可以试试。” “滚吧。” 祝君回了这一条,对方发了个卖萌滚走的表情包,不再回复了。 祝君又开始头疼,他感觉他现在骑虎难下,想要温和抽身,似乎比想象得更困难一点。 他不想直接黑头像告别,也不想表演爬墙或者脱粉,那样会伤害到一直追他的小粉丝。 但让他继续这么硬扛,他又十分疲倦。 ——他不想再爱安睿了,也不想在每天都能看到安睿的环境里混了。 安睿最后还是发微信通知了王琴,告诉她她安排的粉运的马甲又掉了,王琴发了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包,又开玩笑似的邀请:“我每月给您发工资,您帮忙运营这几个号行不行?” 祝君没有像以前那样开玩笑似的拒绝,而是很正经地回复:“不行,琴姐,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过了几秒钟,王琴直接打电话过来了,先是道歉说在开玩笑,又简单说了说安睿的近况:“……安睿最近一直在剧组拍戏,就休息一天,还被金瑞影业那边拉来站台……” “金瑞影业那边点名要安睿,也是没办法拒绝的事。”祝君轻声打断了王琴的话,试图阻止后续的言论。 但王琴还是说了下去:“安睿说在影院看到你了,你身边还有一个高中生,那孩子成年了么?” “陪他去看电影,偶尔碰到安睿的首映礼。他成年了,是我雇佣的保姆。” 祝君回了这一句,挺想挂断电话的。 “安睿说,那男孩长得很像他。”王琴急促地说话。 “那又怎么样,你不妨转告安睿,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他不要太关注我的生活。我和那男孩最后怎么样,都和他没有丁点关系。” 祝君说完了这段话,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等了几秒钟王琴的回复,发现对方一直不说话,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听到了过于熟悉的声音。 “你可以直接和我说话,我说过的,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祝君的脑仁开始疼了,他在宽阔的床上蜷缩成了一团,想扔掉手机,却握紧了它。 “……”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我只是不想当那个先给你打电话的人。” “……” “祝君,你很清楚,我依然爱着你,我的身边也不会有任何人。” “……” “你要忘掉我么?你要找别人么?” “……” 祝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头像是被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砸中,头痛欲裂,偏偏又找不出缘由。 或许不用找,安睿就是他痛苦的源头。 祝君挂断了电话,他大口地呼吸着,像一条濒死的鱼,重新回到了水中。 安睿没有再给他打电话,只是通过微信,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今天看到那个男孩的时候,我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我自己。祝君,你能找到像我的替身,我去哪里能再找到一个像你的人。” “我早就知道,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无条件地爱着我,而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我们只是短暂地分开,不是么?” 祝君看完了这条消息,随手将手机甩到了床褥里,他缓了很久,才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推开了房门。 他想去冰箱里找酒喝,下到一楼,却发现厨房的灯在亮着。 “周兰?” “是我,哥,我正在煮方便面。”周兰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多煮一点,我也想吃。”祝君扬声说。 “好嘞,哥。”周兰飞快地应了。 祝君找了个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没有理会安睿,点开了养成系游戏的界面,玩了不到十分钟,就听到周兰冲他喊:“方便面好了。” 祝君应了一声,坐到了餐桌边,和周兰一起吃面,吃到一半问周兰:“有考虑过上哪个学校么?想出国也可以,我找人帮你申请学校。” “就在本地上大学了,”周兰看起来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读大学的时候多打些零工,到时候就可以给哥你买礼物了。” “不用想着给我买礼物,也不用想着回报我。”祝君温声说,“我一个人住着很寂寞,你能陪我一起住,我真的很高兴。” “哥你这话说的,我会以为你有点喜欢我。”周兰用筷子夹起来荷包蛋,咬了一小口。 “如果我真的有点喜欢你呢?”祝君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 “那等我高考完,直接以身相许,怎么样?”周兰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话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不怎么样。”祝君的态度瞬间变得冷淡,“刚刚在开玩笑逗你。” “哦。”周兰低垂下头,是真的不太高兴了。 第十三章 安睿和祝君第一次滚上床单的时候,远远称不上两情相悦。 安睿在赢得了艺考第一名后,受到了一些媒体的关注,也被写进了一些预测的通稿中,媒体记者们在通稿中对安睿的表现大加赞赏,几乎笃定安睿能够在高考中优秀发挥,以高分考入这所学校。 但安睿和祝君对此都没有什么信心——安睿之前的文化课拉下太多,想在三个月内有明显的提升,难度非常大。 祝君为安睿挑选了最贵的老师,安睿只学了一个礼拜,精神就濒临崩溃——太多的东西他学都没学过,老师却强硬地要求他在短时间内必须记住并融会贯通。 在安睿的强烈要求下,补课暂时中止了一个晚上。他向祝君借烟,祝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递给了他,对他说:“抽不惯就掐了。” 安睿只抽了两口,开始剧烈地咳嗽,但他仿佛和自己较劲似的,愣是把这根烟抽完了。 祝君心疼他但没有阻止他,等他扔掉了烟头后,一边帮他顺后背,一边劝解道:“就算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安睿的头发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他突兀地问:“祝君,如果我考不上,你还会养我么?” “会,”祝君甚至没有犹豫一秒,他很自然地说,“我养一个你没什么问题的,你明年继续考试,如果实在考不上,我送你出国留学。” “那要很多钱的。”安睿仰起头,注视着祝君,没有放过对方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我不缺钱,我会养你的。” 祝君安抚似的抬起手,摸了摸安睿的头发,而一贯拒绝的安睿,这一次竟然没有抗拒。 “你会喜欢我很久么?”安睿轻笑着问。 “当然。” “我还是有些不安心。” “那我做什么,能让你安心一点。” “祝君,你想和我上床么?” -- “怎么又不高兴?”祝君问周兰,“你才多大,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就满脑子想着和男人上床了?” “我成年了,我很清楚我喜欢谁,也能对自己所有的行为负责。”周兰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红了眼睛,像是委屈极了。 祝君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又算了算高考时间,还有大半年,直截了当地说:“我雇佣你做保姆,是因为你长得有些像我前男友,我对你有几分怜爱,也是这个原因,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喜欢我。” 周兰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说:“我猜出来了,哥哥,你很喜欢盯着我侧脸看。” “那就不要再喜欢了,”祝君没什么情绪波动,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你大概率是吊桥效应,短暂地以为自己爱上了救了你的人,但实际上,你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喜不喜欢是我的事,哥你可以不接受,但你管不了我喜欢你。”周兰站了起来,他又高又瘦,带着少年人的生机活泼,带着真挚而浓郁的爱意。 “先不提这个,”祝君无声地叹了口气,“先好好学习吧,等你考试结束了再说。” “等我考完试,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不会的。” “那说定了。” “好,说定了。” -- 祝君回了房间,直接倒在床上,他睡得太沉了,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十点整了。 周兰早就去上学了,但是给他留了一份早饭,祝君慢吞吞吃了,随手打开了电视机——娱乐新闻节目正在播放安睿的动态。 祝君没有换台,看了一会儿,发现安睿瘦了一点,精神气还是好的,主持人都忍不住夸他越来越帅了。 几分钟后,节目开始播报其他演员的消息,祝君换了个台,找到了一个无脑综艺,跟着哈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儿,综艺播放到一半,电视上又出现了安睿的脸。 这不是偶然事件,自从安睿一年多前红了,他之前的存货陆续上映,每一部都爆了,首个一线纸刊割了两千万,首个高端代言割了三千万,各路商家纷至沓来,他每天最多可以拍摄10个广告,在综艺中当然有很大的几率,可以看到属于他的中插广告。 中插广告不止一遍,再次播放的时候,祝君拿起手机,录制了一段TVC,然后上传到了自己的微博账号,用面无表情的脸,打下一堆“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感叹词,点击了发送。 提示发送成功后,评论区果然有很多粉丝在跟着啊啊啊——祝君未必是第一个发布相关物料的,但他是大粉,粉丝们在他的评论区互动,仿佛更有参与感和集体感。 祝君挑了几个熟悉的ID,回复了几句“好好学习”之类的话语,正想退出微博,眼睛却瞄到了一条预热微博——“安睿金萌萌疑似同居”。 祝君点了进去,发现主持这个话题的微博是个知名的狗仔号,他放出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安睿和金萌萌走进了同一个小区。 祝君对安睿的发型和衣着很熟悉,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他们分手后没多久,安睿有一天上班被站姐拍到的模样。 他熟稔地开始翻找站姐的照片,找到了当天的日期——7月3日。 7月3日的行程……祝君切换了新的界面,找到了安睿七月的详细行程表,发现当天安睿有一个广告拍摄,地点刚好在那个小区附近。 那金萌萌的行程呢?扒她的行程需要一点时间,祝君混迹了一圈对方的超话,找到对方当天也在附近拍摄广告。 拍摄地点除了小区内有个公共洗手间,周边几乎荒无人烟。 基本的情况已经清楚了,其实祝君不用费这些力气,他如果问王琴,王琴总会告诉他的。但他昨天刚通过王琴的手机和安睿有了对话,今天的心理阴影还是很大,他不想主动联系王琴。 祝君直接将现成的证据编辑好,发送到了微博上,稳住了粉丝焦躁的情绪,又开始联合官方的后援会和其他大粉,开始铺占广场,在话题刚登上主热搜榜的时候,集中力量把澄清的微博轮上热门。 粉丝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条微博低位盘旋了一段时间,因为路人点进来,看到的就是澄清微博,而没有吸引到多少关注,热搜自然热度不够高,购买热搜的公司又不愿意续钱,自然缓慢降落,直至消失不见。 祝君舒了口气,又开始引导粉丝们去净化关键词条,把#安睿 金萌萌#这个词条刷下来。 等做完了全部的收尾工作,周兰已经回家了,而他还没来得及定外卖。 祝君倒是很淡定,他说:“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好。”周兰很聪明,并没有问祝君为什么临时打算出门吃饭。 第十四章 祝君找了个自助餐厅,不太贵,人均600,服务人员会根据顾客的要求将新鲜的海鲜煮好拨壳直接放在盘子里,也会随时送上新鲜的水果和点心。 周兰有些拘谨,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餐厅,连声对服务人员说谢谢,祝君在他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他很开心,不会有人再阻拦他的这种动作了。 餐厅内回响着悠扬的音乐,祝君抬起头,发现餐厅新请了演奏老师,正在现场演绎经典的古典音乐。 祝君收回了视线,落在低头吃东西的周兰身上,问他:“好吃么?” “好吃啊。”周兰冲祝君笑了一下,露出了漂亮的酒窝。 “嗯,那继续吃吧。”祝君放下了手机,揉捏了几下肩颈,琢磨着回头去找个汗蒸馆,先汗蒸,再按摩,最后做个面部护肤。 他想得倒是很美好,就听周兰问他:“哥,你以前是不是总和男朋友来这里?” “问他的事干什么?”祝君本能的反应是抗拒回答。 “只是有点好奇,哥,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周兰拿起一份小布丁,用勺子挖着慢慢吃。 周兰这个反应了,祝君反倒被勾起了倾诉欲,他说:“以前有段时间经常一起吃,后来就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了?” “聚少离多。” “哦。” 周兰不再问了。 -- “祝君,你想和我上床么?” 七年前的祝君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一年,他中二又霸道,但至少有做人的底线。 所以,他对刚刚成年的安睿说:“你疯了么?” 安睿冷静地说:“我没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你好好读书,以后读个好大学,然后好好在演艺圈发展……” “你觉得我以后能红么?祝君,你拍胸脯告诉我?” “你可以的。” “骗子。” 安睿站直了身体,他垂着头,身体摇摇晃晃,像即将崩断的琴弦。 “祝君,我红不了了。” 祝君也同样站了起来,他抓着安睿的肩膀,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你一定会红,大不了我出钱给你拍戏,我硬捧你,你会红的。” “开什么玩笑。”安睿低笑一声,“祝君,你以为你是谁?你没有那么的能力的。” “那你放弃了么,不想当明星了么?”祝君离安睿很近,他能看到对方略微干涸的嘴唇,唇形很漂亮,像是再暗示人去轻舔和接吻。 “我能放弃么?”安睿的眼神里没有了祝君熟悉的光芒。 祝君后退了一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你当然可以放弃,你是独立的人,你是自由的。” “那你,还会要我么?”安睿轻声问。 “当然要你,之前不都是说了么,以后我就养你了。”祝君没觉得养一个人对他来说是什么困难的事,他再次承诺了一遍。 “那可不可以抱一下我。” 祝君犹豫了一下,伸手抱紧了安睿,他想说:“不要怕,哥哥保护你。” 但他的嘴唇被安睿的唇堵住了,安睿抓着他后背的衣料,一边紧紧拥抱着他,一边用力亲吻他。 祝君只挣扎了几秒钟,丢盔弃甲,用力地回吻他。 他们拥抱,他们接吻,祝君不确定安睿爱不爱他,他也不确定自己爱不爱安睿。 但从他们接吻的这一刻起,什么都变了。 有人幻想过,和自己喜欢的明星上床么? 祝君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过于“梦男”的想法,但当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他能拒绝第一次,却拒绝不了第二次。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买任何润滑液和套子,糊里糊涂地上了床。 多年以后,祝君对那一夜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还记得安睿在他耳畔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祝君,你这辈子,只能做我的男人。” 祝君不觉得这是一件过分的话,他虽然因为困极了没有回应,但他记在了心里。 他拒绝了亲戚朋友为他安排的相亲、推荐的对象,他守着安睿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他们的感情愈发浓厚。 原本,他们的结局大概率是白头相老,安睿在娱乐圈专心发展,工作不多但赚钱不少,有一些粉丝但很有分寸——但谁能想到,上天都想让安睿红,不到两个月,安睿就从一个小演员,爆成了顶级的流量明星。 法律允许的范畴内,流量明星可以有任何黑点,粉丝们都能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替他洗白,但唯一的禁忌,就是不能谈恋爱。 如果谈了,也要死死捂住,决不能公开。 狂热的粉丝们甚至可以接受流量明星私下里寻找一次性床/伴,她们会贴心地安慰同担“他是正常男人,总要解决生理问题”,但绝对不会允许流量明星交往一个真正的恋人。 有时候祝君会觉得,他是个应该被同担高高挂起的粉丝。他私联公司的工作人员,引导粉丝的言论,还早早地睡了明星本人。 不管放在哪家流量粉群中,都应该是被撕碎的存在。 之前有段时间,祝君很希望,他和安睿的关系,并不是从“我是你粉丝”这五个字开始的。 这样,他或许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在安睿的身边,拿着安睿的手机,划过粉丝的评论,调侃似的问他:“你爱他们,还是更爱我?” 这样,他或许可以在看到粉丝们的“梦女”文学时,骂几句“不尊重人,天天意淫”的疯子。 这样,他或许可以容忍自己和安睿悄悄地交往,然后安慰自己,粉丝都是一群蠢货,粉丝不会发现他们之间的恋情。 因为他是安睿的粉丝,他整个人分成了两半,一半爱着安睿,一半和粉丝狠狠共情,清楚地明白,他们这种欺瞒粉丝、暗搓搓交往的行为,对粉丝而言是极大的不尊重。 作者有话说: 补全啦 第十五章 奇迹之所以成为奇迹,是因为它很少出现。 安睿的第一次高考成绩并不理想,距离进入那所学校的合格线,差了十多分。 他已经足够努力了,废寝忘食地学习,祝君也付出了很多的金钱,支付了高昂的补课费,陪伴他度过每一个绝望的瞬间。 但他们还是失败了。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祝君拽着安睿的手,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驱车去了市里最大的体育馆,看了当年最红的明星的表演。 排队的时候,他们被很多粉丝挤在中间,前后都是尖叫的粉丝,应援物从前向后传,祝君结过了应援物,递给了后面的一个女孩。 女孩红着脸接过了袋子,又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们好帅啊。” 祝君笑了一下,却被安睿握住了手,他说:“我有点冷。” 体育馆开了冷气,没什么用,室内温度起码在二十八、九度,祝君没感觉冷,但安睿说冷,他还是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件轻薄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膀上,说:“冷了穿上,热了就脱下来。” “嗯。” 祝君定的是内场中间靠前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明星的表演——而那位明星,表演得很烂,唱歌跑调,中气不足,跳舞像机器人。 但粉丝们像完全听不出来一样,卖力地挥舞着灯光和荧光棒,齐声合唱明星的单曲——有趣的事,粉丝们的合唱,听起来比台上的明星,要来得好听多了。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祝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偶尔他扭过头看向安睿,安睿的表情很茫然,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安睿披着衣服,和祝君并排向外走,他问:“你觉得,刚刚那场演唱会,怎么样?” “唱跳成那模样,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么?” “但他的粉丝们都很兴奋,也很快乐。” “粉丝们都是有滤镜的,即使没有滤镜,因为真爱粉丝,谁也不会傻得说出来难听。” “因为真爱,所以不忍心指责么?” “不是,是因为只要有一个说难听,就会给其他人说出难听的勇气,就像皇帝的新装,只要没有人拆穿它,皇帝就穿着漂亮衣裳。” “但歌是真的难听,难听就是难听,怎么能欺骗自己。” “粉丝不在意这种小事,”祝君按下了车钥匙上的按钮,拉开了车门,“粉丝只在意自己喜欢的明星的利益。” “只是一小撮粉丝会这么盲从吧,”安睿坐在了副驾上,帮自己系好了安全带,“你扫射了。” 祝君轻笑了一声,没说话,他踩下油门,倒出了车位,用不紧不慢的速度开车回家。 过了一会儿,在等红绿灯的间歇,祝君听到安睿,用迟疑的语气说:“我也想要很多很多的粉丝,可以么?” “可以啊。” -- 安睿的粉丝上了热搜,他们为某个小众但的确在干实事的慈善基金累计捐款了一千万,而那个慈善基金所扶持的方向,刚好是上面想大力帮助的,所以新浪“慷慨地”给了一个正面热搜,祝君点进热搜看了看,发现凑钱榜单上,前十个ID里有一半是老熟人,祝君和他们都是一个群的。 打开了屏蔽了一段时间的共同群聊,最近的群聊话题,是怎么拆了安睿和一个男明星的CP粉。 祝君冒了个泡,群里纷纷撒花欢迎他,又有熟悉的ID开始起话题,聊上了安睿最近的商务——某奢牌的大中华区品牌大使。 祝君明白他们的暗示,打开了柜门,直接来了录像,录了三个该品牌的包,点击了发送。 立刻收获了群友们的热情回复。 “视频也要记得打码啊。” “槽,不亏是你,真富婆啊。” “感觉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苏苏姐去哪儿发财了?” 祝君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码字,发了出去:“女儿上幼儿园,前段时间不太适应,最近刚好一些。” “嗨,我儿子也一样,挺结实一孩子,每天为了不上学撒泼打滚的。” 群里的富婆们纷纷开始念叨起了自己家和别人家的孩子,念叨完了开始继续拉着祝君聊,怎么拆了安睿的CP。 祝君没出什么主意,但也跟着一起聊天,谁发言他都觉得“特别好”、“非常好”,这样聊了几个小时,有人初步拟定了计划,开始扩散的各自的小群里。 安睿的粉丝体量很大,他是因剧爆红,有能力的事业粉的比例也不小,这些粉丝混迹粉圈多年,有着成熟的聚拢粉丝的能力。 因此陆陆续续看剧入坑的新粉丝们,很快就被老粉丝们“教育”好,拢成了一条心。 在外人看来,这些粉丝像机器上的一个个螺丝钉,奉献出自己,撑起了偶像的热度。 但在粉群的内部,每一个粉丝都获得了集体的荣誉感和满足感,这种抱团向着一个方向前进的感觉,迷人而甜蜜,让无数寂寞和迷茫的灵魂寻找到了路线和温暖。 “我们共同努力,让明星变得更好。” 祝君看着老粉丝用这样的话术,捡回来了一个在论坛里找不到同伴的小粉丝,回帖了一个点烟的表情。 粉圈,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祝君有时候也分不清,他不离开,到底是舍不得让安睿受到伤害,还是舍不得这个他很清楚是什么模样的粉圈。 第十六章 一眨眼又到了冬天,安睿的生日快到了,去年安睿的生日没有办粉丝见面会,愤怒的粉丝将安睿的公司直接日上了热搜,今年公司提前两个月,就通过各路粉丝释放消息——“今年肯定办生日会。” 王琴给祝君打了电话,让对方帮忙摸摸粉丝的底,看有多少人有意愿买票进场,再考虑预定什么样的场地。 祝君想都没想,直接说:“就定本市的最大的那个体育馆吧。” “粉丝能填满场子么……” “你对安睿的粉丝有什么误解?”祝君捏了捏眉心,“能填满,说不定还要加场。但麻烦票价别定太高,控点黄牛。” “黄牛不可控,公司那边已经和大米网那边谈差不多了,大米网要20%的内场票,走黄牛。” “20%?内场票总共才多少张?你别告诉我,前排好位置都被黄牛预定上了。”祝君的血压已经开始飙升了。 “不至于,安睿特地和公司争取了,内场票就在中后排的边角,但是完全不给大米网那边票也不可能,公司不止安睿这么一个艺人,和大米网关系闹太僵,也不合适。” 王琴的声音充满无奈,但祝君并不吃这一套。 “只能接受10%的黄牛票,全部放在最后几排。” “祝君,你没立场这么要求。”王琴抬高了声调。 “我是粉丝,我为什么没立场要求,”祝君心平气和地反问,“你说公司有苦衷,好,我不要求全部把票放出来。各让一步,我不算过分。” “但这样安睿会很为难……” “这是粉圈大粉的要求,不是安睿的要求,你反馈给公司,看公司什么意思,”祝君轻笑了一声,“顺便告诉公司,商量不明白,那就热搜见。” “祝君,你不能这么伤害安睿……” “我帮安睿的粉丝争取合适的权益,让大家更爱安睿,怎么叫伤害他?” “……” “王琴,我也是粉丝。” “我会和公司说的。” 王琴过了几分钟,不耐烦地说。 “谢谢,没什么事,我挂了。” “哎你等等,”王琴打断了祝君挂电话的举动,“安睿最近的行程安排很松,他很想你,你们要不要见一面?” “不用了,”祝君直接选择了拒绝,“没有见面的必要。” “那他生日见面会,你还来么?” “不知道。” 祝君熟练地挂断了电话,他最近的情绪好多了,原来时间真的能抚平伤痛,让人重获新生。 “哥,咱们预定的车到了。”周兰在门外喊他。 “好嘞,这就过来。” 祝君推开门,看到了推着两个行李箱的周兰。 周兰他最近又长高了几厘米,被祝君养胖了一点,穿着一身祝君为他新买的衣服,笑着催促道:“车都到了,还磨蹭什么,行李箱我拖着了。” “没什么正经事,就打了个电话。” 祝君伸手想接过自己的行李,周兰却推着行李向前走了:“快走了,你力气那么小,这行李我推着就行。” “好吧,麻烦你了。” 祝君没反驳这句话,他总是熬夜,体质很虚弱,有一次持续几天为安睿打榜,吃饭时,连饮料瓶盖都拧不开。 而周兰这个高三生,观察到了这个细节,从此之后,祝君就被周兰照顾得无微不至。 祝君把他看成一个脆弱的娃娃,高三学业繁忙,但他稍微有空,就提醒祝君多运动、按时吃药、早休息。 祝君对这样的提醒并不反感,或者说,他早就对这样的模式习以为常。 毕竟之前的很多年,安睿就是这么照顾他的,而安睿不止会提醒他,还是会强迫他做一些有助于身体健康的事。 他们上了车,准备坐车去附近的度假村游玩几天,那里有滑雪场、温泉、室内游乐设施和购物广场,很适合放松心情。 祝君定的地方,他需要调整心态和身体,才能迎接公司官宣安睿生日粉丝见面会后,他需要做的高强度工作——今年官方发布了禁止应援的公告,官方后援会必须遵守,但大粉和散粉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是安睿爆红之后的第一场生日见面会,如果粉丝全员放弃应援,将会沦为其他对家粉丝的笑柄,粉丝内部则会被动产生很多或大或小的矛盾,大粉对散粉的控制力,也将会大幅度下降。 祝君一共有六个大粉号,每个大粉号的群里的粉丝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在这场生日会应援上别出心裁、压过其他民间粉丝组织一头。 祝君头一次觉得精分太多、大粉号太多,是一件折磨自己的事。 他即将要把自己分成六等份,每一份都要参与想出一套精彩绝伦的方案。 第十七章 周兰是个活泼的孩子,办完了酒店入住后,兴冲冲地想去滑雪,祝君帮他付了钱,却没有陪着他一起去,而是买了张温泉的门票,准备去泡温泉。 这个度假村他常来,称得上熟门熟路,他冲过澡,披着毛巾越过了人群比较多的主温泉区,走到了一个隐蔽的小门处,问工作人员:“里面人多么?” “好像没人,但进里面得加钱,300一小时。” “好,没问题,记我号码牌。” 工作人员伸手接过了手牌,在机器上刷了个卡,又贴心地从身后取了一个袋子,装了几瓶冰镇饮料和几包小食,递给了祝君,说:“有什么需要,就直接通过对讲机喊我。” “好。” 祝君拎着袋子进了新的房间,热气扑面而来,他缓了几秒钟,慢吞吞地走进去,顺便关上了门。 门内的几个温泉水池里都没有人,水里加了花瓣和其他成分,五颜六色的,看着都很好看,祝君只看了一眼继续向前走,他记得前面石墙后面,有个很舒服的药浴池子——他每次过来泡温泉,都爱去那边。 祝君绕过石墙,瞬间就看到了池子里有人,那人背对着他,但莫名眼熟得紧。 过了几秒钟,祝君反应过来——是安睿。 原来是安睿,竟然是安睿。 祝君迟疑了一小会儿,泡池中的人已经转过了身,坐在水池中央,沉默地看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有率先说话,近乎贪婪地看着对方的模样,却也心知肚明,一旦开口,气氛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平和。 祝君准备走了,但他脚尖刚移动了不到一厘米,安睿像猜到了他的动作似的,问他:“你要走?” “不然留着干嘛,看你泡温泉?” 安睿伸出手,撑了一下池子的边缘,辅助自己站了起来,暗红色顺着他肌肉的纹理向下滚落,祝君只看了一眼,迅速地移开了视线——安睿什么都没穿。 “躲着我?”安睿的声线很好听,但祝君现在完全欣赏不来。 “没有。”祝君回答得飞快。 “要不要一起下来泡个温泉?” “不用,你自己泡吧,我先走了。” “哗啦——” 安睿从温泉池子里踏了出来,从支架上随意拿了个毛巾,擦了擦身体,目光却一直盯着祝君看。 “你瘦了。” “没有。” “雇佣的小保姆没照顾好你?” “与你无关。” 祝君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离开,或许潜意识里,他就不想离开。 安睿将用过的毛巾扔到了竹筐里,一步一步逼近了祝君,他很顺利地走到了祝君的面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到十厘米,这是一个容易拥抱、又容易接吻的距离。 祝君低头会看到敏感的地方,因此不得不抬起头,看向安睿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你和那高三生,上过床了么?”安睿凑到祝君的耳边,轻声问他。 “和你无关。” 祝君想后退一步,但撞上了安睿的手臂,安睿从容不迫地收拢了臂弯,将他死死禁锢在了怀里。 敏感的部位隔着一张单薄的浴巾撞了个结实,祝君口干舌燥,他张开嘴唇,想说“你放开我”。 但在话语说出口之前,安睿吻上了他的唇。 安睿吻他吻得很凶,祝君开始剧烈地挣扎,但安睿熟稔地探索着祝君的身体。 当安睿的手摸到不该摸的地方的时候,祝君的挣扎也停止了。 “害怕?”安睿结束了这个吻,凑到祝君的耳边说。 “安睿。”祝君轻声喊着曾经的恋人的名字。 “怎么?”安睿笑着问。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祝君的身体甚至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恐惧。 安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依旧笑着,轻轻地说:“你领回家一个和我那么像的男孩子,你猜,我恶不恶心你?” 祝君冷笑着提醒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也可以复合,不碍事。”安睿的手指终于移开了敏感的位置,又忍不住揉了把祝君浑圆的臀部。 “你是变态么?”祝君冷静地问安睿。 “那喜欢变态的你,也是变态么?”安睿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 “我很正常,自从离开你之后,越来越正常了。” “是么?”安睿故意停顿了一下,“可我听说,你的女儿要上幼儿园了……” “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你不能用小号去混粉圈。”祝君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快要被这句话激怒了。 “我没有混粉圈啊,我只是在看你,看你多么迷恋我,多么喜欢我。” “你是变态么?” “你难道不是么?” “……” “喜欢圈养别人,和刚成年的爱豆上床的你,难道不是变态么?” “……” “祝君,我们一样都是烂人,都是变态和骗子。你以为离开了我,你就是个正常人了?” 第十八章 “至少,过得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多了。” 祝君这句话语气很正常,用词也很正常,但安睿却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的眼里满是忧郁的情绪,漂亮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祝君抢在他说话之前,又补了一句:“安睿,你当年表演课,还是我送你上的。” 安睿眨了一下眼睛,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又切成了阳光少年的神态,他说:“祝君,你说我染个金发怎么样?” “不怎么样,接下来两个综艺一部主旋律上星剧,染金发你疯了。”祝君推了一把安睿的肩膀,继续说,“松开我。” “你要走了么?”安睿用鼻尖碰了碰祝君的鼻尖,下一秒又要亲过去似的。 “没有,想泡温泉,很累了。”祝君疲倦地说。 “哦。”安睿松开了抱着祝君的手,后退了一步,“你泡吧。” “你刚泡过。”祝君单纯陈述一个事实。 “这里每天早上十点换水,想泡第一汤,要早点起。”安睿站在原地,完全没有想走的迹象。 祝君没再管他,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了泡池的边缘,又解开身上的浴巾,随意地挂在了支架上,慢吞吞地下了池子。 他吐出了一口气,温泉水的温度刚刚好,他舒服极了。 安睿踱步到了支架旁边,先是把毛巾扯下来重写叠得板板正正,挂在了支架上,又直接迈进了池子里,问祝君:“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泡温泉了?” 池子不算小,安睿离得也不算近,祝君最喜欢这个温泉泡池了,泡进了池子里,也舍不得离开,他过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说:“陪人一起来的。” “和你住在一起的小保姆?”安睿的腿很长,伸直了,直接用小腿贴了贴祝君的小腿。 祝君皱眉说了句“别闹”,又说:“他有自己的名字,他也不是我保姆。” “那是什么?朋友?”安睿整个人的状态放松了下来,眉眼间露出几丝疲态,“你总爱把人捡回家。” “除了他,我也只把你捡回去吧。”祝君从塑料袋里摸出了一瓶冰镇饮料,拧了拧,或许是因为手滑,没有拧开。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安睿懒洋洋地对他说:“给我吧。” “我就是……” “你就是手滑了,没那么恨我吧,恨到连饮料都不喝?” 祝君还在犹豫,安睿一把夺走了饮料瓶,轻易地拧开了,又举着凑到了祝君的嘴边,问他:“喂你喝?” “不用了。” 祝君双手捧着饮料瓶,小口小口地喝饮料,他喝得矜持,安睿看得入神,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瘦了很多。” “没瘦,你的错觉。”祝君放下了饮料瓶,重新把自己埋进了温泉水里,水面上只露出了一个头。 “我给你打的钱,你一分也没动。”安睿提了个新话题。 “你也知道,我不缺钱。” “不缺钱也没必要买三个包,我让王琴给你邮寄过去得了。” “我爱买什么就买什么,你管不着。” “是,我管不着,”安睿凑近了祝君一点点,用哄孩子的语气哄祝君,“两个月后,我生日会,你要不要来?” “我不想去。”祝君伸手扶着池子的边沿,离安睿又远了一点点。 “不是得去做线下应援?” “雇人代替我去就行。” “不想见我在舞台上是什么样?” “也不是没见过。” “那个体育馆,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 “对你很重要,对我不怎么重要,”祝君举起饮料瓶,又喝了一口水,“为了我的身心健康,最好的选择是不去。” “那到时候再说,”安睿也摸出了一瓶饮料,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半,“王琴喊你来见我,你也拒绝了。” “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 “如果是我打电话给你呢,如果我哭着说,我很想见你呢?” “我会怀疑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呵,你还是老样子。” 两人重归了沉默,祝君又泡了几十分钟,从温泉里站了起来,说:“我该回去了。” “不再泡一会儿了?” “不了,我没带手机进来,家里的小孩差不多要找我了。” “你们真没睡过?” “随你怎么想。” 安睿也站了起来,提前一步扯下支架上的浴巾,轻松抖开了,又绕在了祝君的身体上,系了个漂亮的活结。 “谢谢。”祝君垂眼说。 “我生日会,你一定要来。” “到时候再说。” “要来的,很重要。” 祝君看了安睿一眼,说:“我该走了。” 第十九章 祝君离开了温泉区,从衣柜里翻到了自己的手机,周兰果然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他回了句:“我在温泉区,马上过来。” 祝君换好了衣服,去度假区内的火锅店,周兰已经点好菜了,他的脸红扑扑的,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祝君做到了他对面,随口问他:“玩得很开心?” “很开心,教练特别专业。” “开心就好。” 祝君夹了几片青菜,放在自己面前的清汤锅里,说:“一会儿你吃过午饭睡一觉,睡醒了去泡泡温泉。” “那哥你呢,你上午泡过了温泉,下午有什么打算?” “去看个电影。” “一起么?” “不,我想自己看。” 周兰停下了夹菜的筷子,抬头问:“为什么啊?” “我想看的电影比较小众,不太适合你看。”祝君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好吧……” 周兰没再强求,他习惯了祝君经常会突兀的想一个人独处。 两个人吃过了火锅,回了双人套间,祝君等周兰离开了,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检查好手机自带的变声器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才点进了一个语音直播聊天间,开口就是一句:“不好意思来晚了,女儿在闹,刚把她哄睡。” 这个聊天间是临时成立的,原本是为了安睿的生日应援,现在出了突发情况,豆豆的几个大型加盖公共组里,出现了内容大体一致的安睿扒皮贴。 豆豆是个非常神奇的网站,日活远不如其他公共平台,但却是娱乐圈明星粉圈的必争之地——因为营销号的日常取材均来自于豆豆,明星的黑料先发布在豆豆平台上,营销号再照搬,可以规避极大的法律风险——毕竟,搬运=传播,发布=造谣,前者的风险还是比后面的小。 安睿身为豆豆娱乐公共组的“紫微星”,刚爆红的时候,在公共组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但随着他一部剧接一部剧地连爆,主扛的电影也狂澜票房,他在公共组的待遇直接直线下降,可以说惨到路过的蚂蚁看到都流泪的地步。 安睿的粉丝吃了几次暗亏后,学着其他流量家的粉丝那样,成立了专门的豆豆舆情监控组。 碰到日常嘲贴,置之不理,直接让帖子沉;碰到拉踩贴,学会转移注意力,实在无法转移的,控赞控到前排;碰到成分复杂的多家联合组,则有高级玩家直接带着豆豆的粉丝玩起了神隐,把控组的名头甩到了对家的粉丝头上。 一般而言,豆豆的帖子不至于让祝君也出面参与开语音会,哪怕联动营销号一起出通稿,假的就是假的,直接上澄清也就得了。 但这次的问题,就在于,有照片锤,而照片一看,就不是假的。 铁杆粉丝能轻易通过一个背影、一只手、一双腿乃至一个耳垂认出自家明星,他们甚至熟悉明星本人身上有几颗痣。 这张照片的背影,粉丝们一看就能猜到,是明星本人,根据照片里的发型和传达,粉丝们比对照片,甚至能精准到,是去年生日当天的安睿。 但要命的是,照片里不止一个人,安睿的手搭在一个人的肩膀上,那人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知男女。 但肉眼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 “这人是男的女的?” “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么?同性恋结婚都合法了。” “经纪人那边还在装死?”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营销号搬运了么?” “我联系了认识的营销号,刚接了单,正比对各家的价钱,谁给得多,接谁的通稿。” “平安姐,你能听到么?怎么不说话。” “平安姐”——祝君一直保持着沉默,被点到了,不得不说一句:“我还在试着联络公司那边,我们总得先有个确切的回答,才好处理下一步。” 祝君发出是低沉的男声,但从耳机里反馈回来的却是御姐音。 “经纪人那边都关机了,估计要装死到底。” 祝君低头看了一眼王琴给他发的微信,睁眼说瞎话:“我通过朋友联系下她,再过二十分钟,应该能有反馈。” 说完了这句话,他点了屏幕上的闭麦。 “好嘞,还是平安姐有人脉。” “那现在粉圈怎么办,粉丝们还在群里问一个结果。” “否认吧,还能怎么样。” “你没想过,万一真是安睿的……” “是安睿的亲戚最好,不是的话,就打成短暂的关系,要么就说已经分开了。” “已经有粉丝不相信了,开始哭着要一个结果。” “他们要的也只是一个结果,告诉他们安睿没有任何男女朋友,一直是单身,这是他们最满意的结果。” “这事到底谁捅出来的,查出来了么?” “豆豆组那边早查出来了,《如梦似幻》那部剧的男二粉,披着金萌萌家粉丝的皮。” “有他料么?” “32页的PDF,都是实锤。” “那先等等,先等营销号把稿子发出来,看看他们带什么热搜,混战的时候再把这料放在豆豆开贴。” 祝君重新打开了声麦,说:“王琴姐那边联系上了,说只是安睿的弟弟。” “她说什么你也信。” “她说什么你也信。” “她说什么你也信。” “她说什么你也信。” 四五个姐妹同时说了同一句话,又默契地住了嘴。 “那就按照这个方向洗吧,按照这狗公司的效率,白天是见不到澄清贴了,估计到大半夜的阴间时分,热搜和澄清贴能安排上。” “要不咱众筹买个热搜?” “前几天刚冲了GQG的杂志,让富婆粉歇歇吧。” “也是,先联络网宣组和数据组,准备文案扑广场去吧。” 网上的语音会结束了,祝君看着一个又一个群友离开了聊天群,过了一会儿,才点击了退出的按钮。 他直接后仰,躺在了床上,随手抓了个柔软的枕头,挡住了过于刺眼的灯光。 他又撒谎了。 照片里安睿搭肩膀的那个人,就是他。 第二十章 (补全) 祝君还是去看了一场电影,他看的是一部动画片,观众们大多是一家N口,带着孩子们过来的。 孩子们看得很入神,有时候会跟着哈哈大笑,祝君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他的确有在看电影,但也的确没怎么看进去,他只是需要做一点事情,去将那些不该想的念头驱逐出大脑。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很快就结束了,电影散场的时候,祝君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台阶上。 他扶着电影院的座椅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积蓄起勇气,继续向前走。 冬天的白日很短,祝君出了电影院,度假村的路灯已经亮了。 手机里堆了几条周兰的短信,都是在问他“在哪里”、“做什么”,祝君回了句“刚出电影院,你在哪里”,又切出了界面。 安睿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他说:“我亲自给你买了一些补品,快递到你家里了,不要拒收,我会难过。” 祝君反复斟酌着言语,最后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祝君和周兰过得都还算安逸平静,两个人尽管住在一个套房里,但各自住在各自的房间,称得上“相安无事”。 离开前的最后一天晚上,周兰抱着枕头,开玩笑似的问祝君:“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睡?” 祝君第N次摇了摇头,说:“你还太小了。” 如果问祝君,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祝君在过去会有犹豫,但现在,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我后悔和安睿上床,我当时没有想明白,而他当时,也太小了。” 诚然,和成年的人做快乐事,无人指摘,但如果当年他们没有阴差阳错地上床,祝君或许还能将安睿看成自己喜欢的明星,或许可以专心致志地做一个大粉,或许不必再经历后来的一切。 而安睿,或许可以更加健康地成长,不至于在后来养成那副偏激而别扭的性子。 祝君问过安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安睿的回答每一次都不一样,有时候说的是祝君完全不相信的一见钟情,有时候说的是祝君有点相信的十八岁,有时候说的是祝君不想相信的二十二岁——但祝君也知道,这或许就是正确的答案。 祝君很难想象,十八岁的安睿,如果不爱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爬上他的床。 -- 离开酒店,返程回家,周兰开始了紧张的高考复习,祝君看在眼里,又鉴于现在取消了课外辅导班,干脆拿钱为他请了私人家教,比较贵,一个小时的价钱和当年给安睿请艺考老师的价钱差不多。 周兰一听价钱直摇头,说:“用不着这么贵的家教。” “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的。”祝君说完了这句话,直接付了款,拍了拍周兰的肩膀,又叮嘱道,“好好复习。” “万一我高考考不好呢?” “那就再考一年。” “那你为什么还要养我一年,可怜我么?”周兰的语气很平静,他这半年来的变化非常大,早就过了会轻易难过的时候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帮你的忙,你的人生不应该糊里糊涂地度过。” 祝君说的是心里话,但他也清楚,周兰想听的不是这个。 周兰和当年的安睿是不一样的,周兰想要什么,有什么困惑,他会直接说出口。但当年的安睿,总给祝君一种,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得的错觉。 他喜欢周兰的坦率,但有时候,面对周兰平静的疑问,他又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安睿,正在问他这些问题。 你为什么要养着周兰?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圣母心。 你为什么要养着安睿? 他是我喜欢的小明星,我想看他闪闪发光的模样。 如果,他放弃做一个明星呢,你还要继续养着么? 当然啊,我又不缺钱。 那为什么要继续养? ……我不知道。 -- 那天的对话结束得非常突兀,祝君给出答案后,周兰没有再问什么。 祝君也开始紧张地做方案,他要做六套不同的应援方案,即使他算“熟练工”,也有些力不从心。 他倒是考虑过拿钱让其他人员帮忙,但圈子就这么大,大概率会走漏风声——祝君不想因此废掉一个大粉号。 这六套方案简单修改后,被六个群全票通过,富婆们开始准备筹钱。 安睿是当红流量,流量家的好处就是不缺富豪和富婆粉,8888的转账发出来眼睛都不眨。祝君做事每个号都捐出来了1万,金额在每个群里都算中等水平,但因为他每次应援都出钱,群友们夸他“细水长流”、“积少成多”。 钱凑得差不多了,开始安排各种细节的工作,这部分大多由各大应援站的粉丝连同散粉共同负责,所有粉丝的付出都是为爱发电,不会获得任何额外的收益,而支撑粉丝极力地干下去的原因,就是对安睿的喜欢。 花墙、手幅、易拉宝、塑料板、手环、应援灯、大屏、无人机、水幕、贴片、地铁站……追过星的人对这些名词绝不陌生,但这些只是应援的入门级。 现在纽约时代广场不算高大上了,埃菲尔铁塔也不算独一份了,买星星买爵位门槛太低了,包飞机外观都变成应援图片勉强可以看看,做公益大家也很喜欢,不砸个几千万,那都不叫钱。 安睿的粉丝把其他粉丝玩过的都安排上了,然后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玩点其他粉丝家没玩过的花样。 有人异想天开,想给安睿直接买一个120万的太空体验资格,直接把他送上天,让他俯瞰地球。 祝君紧急制止了她想要订购的举动,告诉她太空体验有风险,而且算上锻炼时间,需要至少九十天。 九十天,足够安睿拍一部戏了,那位粉丝立刻打消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一直狂出差,我尽量更新哈。 第二十一章 安睿拍戏特别狠,两部戏之间一般只休息两到三天,这期间还要拍摄大量的代言广告和各种物料。 一开始,圈内导演对他的状态表示担忧,直言这样高强度的拍戏对安睿而言是一种消耗,他将很难进入角色。 他们不希望看到安睿这个有灵气的演员走上模式化演戏的套路,因此通过各种途径,都在劝安睿“减压”。 安睿的回应是用出色的表演获得了包括导演在内的剧组人员的认可和维护,他正当红,戏上得也快,挑剔的业内人士惊喜地发现,在这种高强度的连续拍戏下,安睿的演技没有丝毫退步,反倒肉眼可见地更加精湛。 ——天生的演员。 担忧和质疑变成了齐声夸赞,通过各种途径递到王琴手里的本子,几乎堆积如山。 安睿自己会挑剧本,演技也好,成品自然不错,安睿的粉丝很多都是一部接一部地看,中间如果有两三个月的断档期,没他的戏看,就会陷入集体情绪低落中——像上了瘾似的。 安睿刚拍完了一部戏,事业粉们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下一部戏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搭大导演还是新锐导演了,也有散粉摸到了祝君的大粉号这边,半真半假地调侃:“这次什么时候放内幕消息,姐妹儿们都靠你画的饼活着了。” 祝君直接回了句“应该在全力准备生日会”,然后丝毫不意外一群人在哀嚎扼腕——的确,一个多月的时间够拍一部现代电影了,全部用在准备生日会,实在有些浪费。 祝君编辑了一段话,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发了出来。 “安睿以前是唱跳偶像啊,他很久没练习了,肯定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粉丝面前吧。” ——“唱跳练好了有什么用,我也是歌舞粉,但这年头不拍戏哪里有出路。” ——“他心疼粉丝,我心疼他,他也很久没休息了,有这时间哪怕出去玩玩也好啊,天天一遍遍练习很累的,只要不假唱,半开麦也可以接受的,跑调也没什么问题,刚好能玩梗。” ——“他到底准备唱跳多久啊,别人家就两首歌,剩下一个多小时玩玩游戏,聊聊天,提前个一周准备也就行了。” ——“两周后,《我的我和哥哥》这电影就开机了,导演组已经给安睿发邀请了,他直接推了,现在你告诉我他是去准备生日会了?” 祝君抹了把脸,在群里说了一句:“他是爱粉丝的啊,努力表演也是希望粉丝能开心。” “……傻孩子。” “他就是站桩对嘴型我也爱他。” “行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开心就好。” 祝君观察了一会儿群里消息,发现话题已经导向了其他方向,长舒了口气。 他很清楚安睿对这场生日会有多重视,那是安睿十八岁就开始的梦,原本在去年就应该实现的——如果没有祝君这个“嫂子”横插一杠的话。 -- 那时候他们刚刚吵过架,祝君指着安睿的鼻子骂,具体骂什么已经忘了,祝君只记得自己裹紧了羽绒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酒店的房间。 雪下得很大,深夜的工作人员来不及扫雪,祝君的靴子在厚厚的雪层上留下了一串孤单的脚印。 祝君满脑子都是分手,他受不了这种地下的恋情了,也受不了几十天见不到安睿一次。 他算什么呢? 他算什么呢?! 祝君刚刚下了决心,身后就传来了雪花被皮靴碾压过的“咯吱”声,孤独的脚印边,又多了一串脚印,脚印蔓延的轨迹最后停在了祝君的面前。 “你在生气?”安睿穿着长长的呢绒大衣,围巾妥帖地围好,连头发丝都整整齐齐,不见半点狼狈。 祝君看着这样的安睿,突然有些陌生,联想到他们近期的不和谐,他无法确定,到底是安睿变了,还是安睿一直在演戏。 安睿是不是扮演一个温柔而强势,对他体贴入微的好恋人? “你在生气。”祝君没有回答,安睿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亲昵地摸了摸祝君的头发,又有双手捧着祝君的脸,眼里满是深情。 他说:“生日那天我们好好过吧,今年我不办生日会了。” “但是粉丝们……”粉丝们已经开始了前期的应援准备,祝君很清楚,他甚至已经砸了几十万。 “粉丝们还有明年,”安睿用手指捏住了祝君的嘴唇,似乎并不想听他的反对意见,“但如果不哄好你,我怕你直接提分手,想甩掉我。” “祝君,你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们说好了的,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于是,去年的生日会因为行程冲突等问题,官宣不会举办,粉丝们的礼物送到公司后,经过检查又送到了安睿临时下榻的别墅。 祝君进房间的时候,能看到很多用心的礼物和信件,他甚至看到了不少熟悉的ID落款。 他走过了粉丝们的礼物堆,走进了安睿的房间,他们开始接吻、开始上床。 祝君盯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很突兀地想到,如果有一天,安睿的粉丝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什么反应? 作为“嫂子”,他在这一夜赢了。 作为“粉丝”,他在这一夜输得彻底。 安睿,你是怎么想的呢? 第二十二章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距离安睿的生日见面会,就只剩下了七天。 见面会的门票早就被抢购一空了,黄牛的票也全部出了手,体育馆周边的酒店房间也全都订空了。 各大站开始陆续官宣生日应援,安睿的粉圈全员沸腾,品牌方也开始喜上添花,接着粉丝们高涨的热度,扎堆官宣代言合作。 后援会和大粉们联合在一起,通过群消息下达各种预热的消息和指令,粉丝们做数据和购买商务的热情高涨,整个粉圈都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状态。 喜上加喜的是,在安睿生日的前三天,电影《荣光》正式官宣安睿饰演男一号,这部集结了奥斯卡级别制作班底的电影大饼,稳稳地发在了安睿的粉丝手中。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兀,祝君甚至也没有提前知晓,官宣之后,王琴主动给祝君打了个电话,略带歉意地告知他:“这电影全程保密选角的,安睿也是刚刚得到面试的结果。” “好的,我知道了。”祝君其实并没有生气,他现在和安睿已经没什么私下的关系了,作为一个大粉,王琴愿意告诉他什么消息,这是王琴的自由。 “祝君,你想要媒体嘉宾票,还是想要观众票,我提前帮你准备下。” “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不来了?!” “我有什么一定要过去的必要么?” “可安睿……” “安睿二十多了,他也不是小孩了,他应该明白,不是什么东西,他想要就能得到的。” 祝君说完了这句话,挂断了电话,继续去协调粉圈的各种事,等忙完了,才看到了自家的连锁饭店店长们给他发的消息。 ——大后天新店开业,欢迎他过去剪彩,当然,不去也行。 祝君从记忆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这家店的开设计划,因为他习惯了当甩手掌柜,以至于店开了,他才知道这事儿。 按照往常惯例,他肯定在家里当一条咸鱼,但大后天是安睿的生日会,祝君如果去参加新店开业剪彩,再在那边消磨上一天,刚好可以用这个绝佳借口堵住安睿可能会打电话发来的质问。 祝君在群里回了句“我会出席”,又在群里连发了几个红包,店长们的表情包都刷了起来,大家看起来都惊讶又喜悦。 祝君合拢了电脑,站直身体拧开房门,刚好撞上周兰在拖地。 “等保洁过来,让保洁拖地就好了吧。” 周兰摇了摇头,说:“这儿刚好在阳光下面,能看得很清楚脚印,我先擦擦吧。” “嗯。”祝君听了,也没再阻拦,他慢吞吞地走到了厨房里,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罐牛奶,直接打开了,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 “冰牛奶对身体不好。”周兰站在厨房的门外,轻声提醒。 “我知道,但我想喝。” 祝君将已经喝光的牛奶罐扔到了垃圾桶里,他在那一瞬间,又想到了安睿。 安睿不会那么温柔地提醒他“冰牛奶对身体不好”,他只会让冰牛奶这种东西从这个房子里消失,即使有漏网之鱼,也会在发现他偷偷冰了牛奶的时候,很自然地伸出手,拿走他手里的罐子,直接扔进垃圾桶。 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所谓替身情缘,不过是自欺欺人。 周兰的存在,不能让祝君产生“安睿还没有离开”的错觉,反倒会一遍遍提醒他,安睿曾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 安睿第二次高考的那一天,撞上了大暴雨,考场前有个不算小的水坑,上面只有几道浮板和十多个砖头。 前面走的考生都是自己提着裤子,踩着砖头和浮板走过的,虽然或多或少会沾染上一些水渍,有的人鞋子都浸湿了,但到底不算什么大事。 安睿也想这么走,但祝君拦住了他。 祝君直接找了附近最近的一家打印店,买下了他们家尚未贴上广告标语的十多个木板,又让店家把木板一个接一个地铺平在了砖头的浮板上,愣是在水坑上铺成了一条平坦木板路。 安睿很顺利地走了过去,脚上的鞋子干干净净的,没有沾染上一滴水,他扭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祝君一眼。 祝君笑着向他挥了挥手,说:“去吧,好好加油。” 安睿这一年考得很高,分数超过了一本线,以笔试第一名、艺考成绩第一名的“双第一”成绩考入了这所电影学院的表演系,开启了做一名演员的道路。 这件事,对祝君而言只是个小事,十几个板子也不算贵,加上人工费,才三四千,但安睿在之后的几年里,提及过很多次。 有一次媒体问他,在他还没爆红的时候,最令他感动的事,是什么。 安睿没有说出之前团队给他写好的答案,而是模糊处理后,说出了这件事。 他说:“我那时候就想好了,等我以后赚到大钱,我一定要好好回报他。” 或许是这句话太过朴实,主持人也产生了误会,直接说:“你家人对你真好。” 安睿有个想解释的姿态,但他看到了台下经纪人的提醒板,选择了沉默。 祝君透过镜头,看了看他细微的表情,来不及多想什么,反倒是登录了自己的大粉号,提醒同担:“准备反黑吧。” 祝君的预判从不出错,当天晚上,安睿的黑粉果然针对着他的这句话,开始各大平台联动出动。 有人说安睿是在炫富,炫耀自己家里有钱能买得起十几个木板。 有人说安睿没有环保意识,直接把木板泡在水里,完全是浪费资源。 有人说安睿没什么文化,回答太过没营养。 总之,黑粉们想黑什么人的时候,他说的什么话语,都能成为黑点。 广大路人指责明星活得越来越没有自我,每天都在回答标准答案,像橱柜里摆放的精致商品,却从来没有看到,明星们稍微展露一点自己,就可能会收到铺天盖地的差评——这是公众人物所必须承受的,有多少虚情假意的掌声,就有多少莫名其妙的批评。 第二十三章 日子终于到了安睿生日当天,祝君去参加新店剪彩前,先把周兰顺路送到了学校——他今天依旧没有自己开车,而是预约了一天的租车服务,司机不是个健谈的人,但车技很好。 祝君靠在座椅上,迅速地回各种群里的消息,他找专人给自己写了个小程序,因此可以连续同时挂多个账号在线,就是要格外小心,避免出现串群的情况。 已经到现场的群友正在反馈图片,他们也在喊祝君快到现场来。 祝君编着不同的借口,说自己的女儿今天要开家长会,说自己今天发了烧,说自己忙于加班,非常勉强地应付了过去。 祝君很快到了新店的店门口,和很久没见的店长们打了个照面,他有点轻微的社恐,但好在店长们都了解他,把他安置在了新店最舒适的包厢里,只需要到仪式开始的时候,拿剪刀剪个绸带。 祝君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正想睡个午觉,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祝君睁开双眼,抬起手机,盯着上面的安睿两个字发呆。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安睿看起来并不会轻易放弃。 祝君划开了手机,覆在了耳侧,一言不发。 有那么十几秒钟,他们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安睿先开的口,他说:“我帮你留好了位置。” “不需要。” “第一排靠边的位置,很容易看到我,也没那么扎眼。” “不用了,送给别人吧。” “祝君,你真的要错过我这场见面会么?” “又不是你第一次大型演唱会,错过了,也没什么吧。” “我以为这个体育馆,对我们来说,都不一样的。” 祝君抓了个桃子,咬了一口,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说:“可能对你来说很不一样,但对我而言,没什么额外的意义。” 祝君说完了这句话,等着安睿挂断电话,但等了一会儿,却听安睿继续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我在舞台上的模样,今天我会唱很久以前的那首歌。”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今天忙着新店剪彩,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挂断电话了。” “我有看到你的应援,”安睿轻声说话,每一个字都踩在祝君的脆弱点上,“很漂亮,很合我的心意,能看出满满的爱意。” “那是你的粉丝一起努力的成果,你该为了她们的支持而努力,去彩排吧,没必要和前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你会等我么?” “什么?” “你会等我几年么,等我的热度下去了,我们再重新在一起。” 祝君抬起手,将额头前的碎发向上捋了捋,他反问安睿:“你希望自己糊么?” “……” “你希望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顶流明星,而是两年前,那个没多少粉丝的小透明么?” “……” “安睿,我了解你,你也别再问这种幼稚的问题了。” 祝君挂断了电话,手里啃了几口的桃子也不想吃了,他打开了游戏,玩了一会儿,店长们喊他下去剪彩了。 祝君下了楼,发现场面弄得很热闹,还有非常精彩的舞狮表演,祝君站在正中央,用剪刀剪开了绸缎,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人间的烟火气。 他被店长们簇拥到了主桌上,每一道菜都很合心意,他吃得饱饱的,又被拉到了附近的酒店休息。 酒店房间直接走的公账,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滚了一小圈,下意识地想看看手机,但又遏制住了。 “睡一觉吧。”他对自己说。 太累了,为了安睿过这个生日,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等睡醒的时候,室内一片漆黑,祝君看了一眼床头的荧光灯——晚上十点整。 见面会七点半开始,满打满算两个小时,九点半结束,他连直播都睡过去了。 他动了动四肢,发现四肢柔软,但脑子很舒服,这一觉把他连日来的疲惫洗刷下去不少。他怀着还算轻松的心情摸到手机,准备看看粉丝们对这场生日会的反馈,却看到了上百个未接来电,还有堆积如山的未读消息。 他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生日会出事了。 他的电话拨给了王琴,但一直提示的是忙音,他挂断了电话,登录微博,发现热搜第一赫然是“安睿舞台踏空”,点进去,热一是现场的视频。 安睿原本已经结束了表演,但应粉丝的要求,回来唱跳了安可曲,就在这场表演中,由于升降台事故,安睿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台,虽然台下有缓冲的海绵垫,但依旧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祝君再向下翻,他看到了公司的紧急声明,表明已经送安睿前往医院,目前暂无生命危险。 他摸到了安睿的微博,对方目前还没有发出任何新的动态。 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登录各个平台的大粉号,开始安抚粉丝们焦躁的情绪,这样连续做了一个小时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还没来得及,对安睿的伤势产生什么悲伤和难过的情绪。 祝君在粉圈太久了,当大粉也太久了。 他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条件反射,思考问题的角度变成了会不会引发群黑、会不会对明星的事业有影响、会不会引发粉圈动荡…… 因为看到了工作室的声明,他下意识地觉得明星本人不会有太严重的事,以至于对明星的真情实感的情绪,都可以被压在后面。 祝君看着自己不断弹出新消息的手机,开始问自己几个问题。 ——你还在意安睿么? ——你还喜欢安睿么? ——你是不是,只是放不开安睿的粉圈,只是习惯了当个大粉? ——不然怎么解释,你此刻过于冷漠的反应。 祝君重新拿起了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了安睿的联系方式,回拨了回去,出于意料地,安睿几乎秒接了他的电话。 “你还好么?我睡着了,刚看到你受伤的消息。” “脚受了轻伤,刚打上石膏,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那照顾好自己,记得发条微博,粉丝们都很担心。” “那你呢?” “嗯?” “那你不担心么?” 祝君很想回一句“我好像并不担心”,但顾忌着对方刚摔下台,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我也有些担心”。 “你要不要来看看我,我在第二医院,六层……” “不了,估计媒体记者已经赶过去了,别给琴姐添麻烦了。” “我今天跳了那首老歌,跳完才掉下去的,你回头可以看一看。” “好,我回头看看。” “祝君。”安睿突然喊了喊他的名字。 “怎么?”祝君坐在床边,摇晃着双腿,竟然有些惬意。 “我掉下去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你。” 祝君按理说应该感动的,但他想起安睿有部戏,戏里面的台词和这句话也差不多,他竟然也不觉得有多感动了。 世人总说“戏子无情”,或许是因为分不清演员的情感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 祝君沉默了几秒钟,近乎温柔地说:“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 第二十四章 安睿直接挂断了电话,祝君猜测他应该是极生气了。但安睿生不生气,说到底和祝君也没什么关系,祝君竟然也不怎么惶恐,也不怎么难过。 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能抚平撕心裂肺的痛苦,也能淡化炽热浓郁的情感。 祝君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爱意正在渐渐消散,他为他自己设下的囚笼正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他就可以拥有久违的自由——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他还是在处理粉圈的事,但粉圈的粉丝们却比他想象得更敏感,擅长推理的大粉过来私聊他,直接问他:“你是不是淡了?” 祝君迅速地回了句:“没有。” “那就是混粉圈混烦了,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不用再强撑下去。” 对方消息回得很快,甚至带了一丝惶恐不安。 “我没事儿的。” “我宁愿你休息一段时间,找回对安睿的爱意,也不愿意你悄无声息地脱粉离开。” “我不会离开的。” “我真希望你反驳我,告诉我,你还爱着安睿。” “……” “不要走,安睿他什么都没做错。粉圈的事,和安睿没关系,再说他刚受伤,你舍得他么?” 祝君的手指滑过了“他什么都没做错”这七个字上,他轻笑了一声,对着手机说:“你知道么,安睿他就是个骗子。” 祝君的话语并不能够自动转化成文字传递到对方的屏幕上,他缓慢地码了一行字,点击了发送——“放心,我不会走的,我依旧很爱安睿。” “你知道么,我也是个骗子。” —— 冬去春来,安睿的实绩表上又增添了漂亮的几笔,过年的时候,安睿上了春晚,祝君和周兰一起在家里包饺子,还是周兰提醒,祝君才看了几眼屏幕。 镜头会让明星显得胖一些,但安睿看着还是很瘦,他穿着纯白的西装,和圈内知名女歌手合唱一首团圆主题的舒缓歌曲,看着倒有几分般配的模样。 祝君收回了视线,稳稳当当地捏了个饺子,放在桌板上,说:“挺好看的。” “安睿的新剧你看了么,超好看,我一口气追了十二集,都有点舍不得看了。” “没看,你悠着点,只休息七天,多睡点觉,少玩电脑。” “知道了哥,我心里有数,可是安睿真的很不错。” “嗯。” 祝君低头继续包饺子,他心里滑过了一个念头——如果你知道安睿是我的前男友,你还会觉得他不错么? 过完了春节,周兰开始了更加紧张的学习生活,学校开始每周考一次试,高压的环境让周兰也有点吃不消,偶尔会在祝君的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 不得不说,祝君很吃这一套,他闲来无事,也开始每天早晚接送周兰去学校——他混乱的生物钟因此而得以调整,除了关心周兰,他甚至多去了自己的店面几次,逐步减少了混迹粉圈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安睿又进组了,安睿的粉圈竟然难得平和了几十天,祝君借口三次元忙碌,出现的频次比往常大幅度减少——好在这一次,他没有再收到福尔摩斯的粉丝们的私戳聊天。 一切都像是渐渐回归了正规,祝君将下午刚看完的书放回到了书架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两年多来,他为了安睿、为了安睿的粉圈活得太累了,直到最近,他才有了重新做人的感觉。 原来一些责任,他可以选择不背,原来一些网友,他可以选择不看,原来一些蠢事,他可以选择不管,原来……他可以选择为自己活,而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活。 祝君伸了个懒腰,整理好东西,出门上了等候他的车。 他最近有考虑再买一辆车了,或许他可以重新尝试捡起开车的技能。 祝君的好心情截止到看到屏幕推送来的消息。 ——安睿确认出演电视剧《望明月》。 众所周知,《望明月》是一部讲述男男之间爱情故事的小说。 现阶段,虽然同性恋结婚已经合法了,但影视圈对同性恋依旧忌讳莫深,一部耽美剧想要正式上映,必然经过魔改,常见的操作就是变成“直男之间的兄弟情”。 参演这类电视剧,很容易在短时间内聚集大量的人气,达到爆红的效果。 但在传统业内人士的眼中,通过这种捷径获得人气的演员,称不上什么“堂堂正正”,毕竟这些演员在娱乐圈混迹多年,却无法通过其他类型的剧本获得人气,最后还是借助喜爱男男CP的女孩的喜欢“一步登天”。 粉群将这类演员的行为,戏称为“下海”,但不妨碍有越来越多的演员试图通过这种途径,让自己咸鱼翻身、一夜爆红。 安睿已经红到发紫,任谁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接这么一部耽美剧,祝君深吸了口气,登录了自己的大粉号,丝毫不意外地发现,粉圈全都炸了。 他向王琴发了短信,询问她这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某种公司层面上的资源置换。 王琴的消息回得很快,她说:“安睿一意孤行,谁也拦不住他。” 过了几秒钟,她又回了条消息:“他疯了,你能不能劝劝他。” 第二十五章 “你能不能劝劝他?” 祝君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句话。 安睿刚爆红的时候,他的很多行为是不符合一个流量明星的标准的,王琴那时候刚刚接手安睿,她说什么,安睿基本也不太会听。 王琴病急乱投医,直接找上了祝君,把利害关系直接向祝君分析了一波,而祝君试着劝了劝,安睿果然听了。 从第一次劝说成功开始,祝君长期占据着这个角色,直到安睿彻底成了流量明星,蜕变成了游刃有余的模样。 而从那时候开始,祝君就很难打通安睿的电话了,一般电话拨过去,要么是王琴接电话,要么是安睿的助理接电话,她们的回复基本一致,去掉多余的辞藻,剩下的都是:“安睿正在忙,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我,我之后再转达他,或者再让他给你打电话。” 祝君听到了同样的消息几十次,他也戒掉了主动给安睿打电话的习惯,将更多的精力投进了粉圈之中——在粉圈里,他永远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安睿的新照片,第一时间得知安睿的新消息,可以和很多人一起追安睿的新剧,也可以直白地说他是多么的喜欢安睿。 粉圈是那么热闹,又那么温暖,似乎可以抚平一切的孤单和寂寞,祝君一头扎了进去,选择用虚幻的假象,安抚自己过于焦躁的灵魂。 曾经祝君以为,他是因为爱安睿,才会成为他的大粉。 但最近祝君恍然察觉,是因为他成了他的大粉,才没有早早地选择离开——在粉圈混迹了那么久,正是因为有这些可能并不完美的粉丝的陪伴,他的爱意才没有消散得那么快。 如果不是因为粉圈,如果不是因为集体追星的氛围,如果不是因为所谓大粉的责任感,他至少会提早一年选择离开。 他不想当安睿的地下情人,也不想当安睿的定时炸弹。 分开是最正确的选择——祝君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祝君收回了过于发散的思绪,接通了王琴打来的电话,轻轻地开口:“我这次劝他,他听了,那下次呢,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有下一次了……”王琴的话语明显中气不足。 “还是会有下一次的,”祝君低叹了一声,“他是故意的。” “你知道他的想法,那你能不能再顺着他一次?”王琴急促地问。 “不能。”祝君的声音并不大,却带了少有的坚决,“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我没有任何义务,再去当这个说客。” “祝君,你是他的粉丝,你不能看着他毁了自己……” “我,脱,粉,了。” 祝君慢吞吞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难过,但事实上,他感到轻松极了。 这句话说出口,王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祝君等待了两分钟,低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你脱粉了?” 过于熟悉的声音通过手机的听筒,传递到祝君的耳中,祝君下意识地扶住了最近的墙壁,他颤抖着手,声音却很稳。 他说:“是,我脱粉了。” 安睿竟然笑出了声,他说:“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 “我也没有在开玩笑。” 真的很奇怪,祝君其实不怎么难过,但他的身体在抖,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他的灵魂像是已经和他的身体分割开了似的。身体还记得安睿带给他的苦痛,但他的灵魂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变得冷硬。 安睿这两个字,于他而言,再也不是亲密的爱人,再也不是仰望的明星。 “你的喜欢,原来真的那么短暂,我还要骗我自己,相信你永远都不会背叛。”安睿的话语很平静,带着诡异的尘埃落定式的叹惋。 祝君并不吃这套,也并不想接下安睿扣给他的帽子,他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分手前的一年半的时间里,在一起多长时间么?” “……”安睿没说话,他应该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一年一共有365天,一年半取个整,就算540天。540天里,我们在一起呆了10天,其中9天都是酒店的深夜相见,第二天早上,你永远不在。” “……” “我主动给你打过七十八个电话,七十六个电话是你的经纪人或者助理接的,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很忙。” “……” “我知道你很忙,我可以理解你要全力打拼事业,我完全接受你出于事业发展的考虑选择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 “……” “我只是突然之间,疲惫不堪。”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爱我了?”安睿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分不清是真的哭了,还是在作戏。 “我不知道,”祝君扯起嘴角,他竟然还能笑出来,“可能在我们谈分手的时候吧。如果我真的爱你,我怎么会那么平静地和你说,后会有期。” “祝君,我一直都深爱着你……” “安睿,我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过了,你确定,你还是在爱着我的么?或许,你只是习惯了有人会一直照顾你、包容你、站在你的背后,而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我想见你。”安睿似乎放弃了解释,他迫切地想和祝君见一面。 可祝君并不想见他,他只是轻声说:“没有任何见面的必要。” “如果我说,我会接那部耽美剧呢?” “你在威胁我么?” “你想看我毁了自己么?” “安睿,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是个被你抛弃的疯子。” 祝君气极反笑,他说:“随便你,你有权做任何事,包括毁了你自己。” “那为什么不挂断电话?真的不在意,不是应该挂断电话,任由我自生自灭?” 祝君的手机滑到了挂断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个烂好人,他做不到彻底的置之不理。 第二十六章 “如果你选择放弃自己,你的粉丝们会很伤心,”祝君单纯陈述一个事实。 “你会伤心么?”安睿轻声问。 “会。”祝君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即使撒谎,安睿也能猜得出来。 “我不想做让你伤心的事。”安睿像是哭了,透过手机,能听到明显的啜泣声。 祝君的内心毫无波澜,他说:“你知道正确的选择是什么,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么?” “太晚了。”祝君没什么想继续说的了,他轻轻地挂断了电话,可喜可贺,安睿并没有再拨回去。 安睿工作人员的效率很快,十分钟不到,公司发布了加盖公章的辟谣声明,相关词条上了个低位热搜,又被安睿的粉丝顶到了热搜第五。 一场风波就此中断,小粉丝们欢欣鼓舞,宛如过年,大粉们发完小作文、搞好抽奖贴,却在小群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狗币公司估计是真想接,先放水试探下粉丝的反应。” “最近咱们得找个理由日一下公司,让他们紧紧弦。” “安睿的身边有进新人么?不会又是对家的粉丝直接潜伏进来当卧底吧。” 祝君围观了一会儿发言,赶在别人艾特他之前,编辑了一段话,发了出去:“打听了一下,是联合炒作,给那部戏带点热度。” 祝君收获了很多省略号,但他编造的理由,显然很像是真的,大家接受了这个说法,集体骂了公司几句,又开始把这个理由美化包装,传递到小粉丝的耳中。 流量粉丝中广泛传播着很多洗脑包,这些洗脑包有的离谱到让人发笑,但大多数都听起来像是真的。 这些洗脑包的源头,大概率是大粉们的私聊群,他们很清楚粉丝汇聚在一起的力量,也很清楚怎样安抚粉群,让粉丝们抱着幻想继续坚持下去。 -- 日子过得飞快,仿佛一眨眼,周兰就到了要高考的时候。 祝君亲自把周兰送进了考场,随手一刷微博,发现安睿发布了对高考生的祝福,转赞评在半小时内破了十万。 刚刚结束的五一档中,安睿一番主演的电影又斩获了二十亿的票房,粉丝们早就被各种实绩砸得淡定了,这次不过是又更新了一波图,然后将横向对比的标准,从同期小生移到了比安睿大十到二十岁的当红中生身上。 现在的娱乐圈中,担负得起票房的明星,没有流量,而拥有流量的明星,绝大部分担不起票房——安睿是独一份的,既能担得起票房,又拥有能打的粉丝,集流量、演技、运气、相貌于一身的天降紫微星。 资本也是逐利的,在安睿崭露锋芒后,纷纷下注,赚得盆满钵满,大家一起分肉吃,气氛其乐融融。在资本的保驾护航之下,全网有头有脸的营销号,竟然都不会接安睿的黑通稿订单。 祝君数过安睿背后的资本方,粗略估算,他起码五年内不会糊。作为曾经的恋人和粉丝,祝君真心实意地替他高兴,然后更加放心地选择离开。 ——已经没什么可替你担心的了,我也该过自己的生活了。 这句话,祝君用在了第一个大粉号的告别微博中——或许是因为这句话太过温柔,又的确有几分说服力,祝君的评论区氛围很和谐,安睿的粉丝们纷纷表示祝他未来一切顺利,并鼓励他“常回家看看”。 祝君没有删除或者设限那个大粉号的任何微博,他走得还算体面,这给了他一点勇气,之后又陆续用几个大粉号宣告脱粉——粉丝们有些反弹,但整体的气氛还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也有疯狂的粉丝试图人肉祝君,向他“讨要一个说法”,但祝君提前设置好了假身份,他虚惊一场,成功保全了自己。 祝君玩了一会儿手机,斟酌着下一个大粉号该用什么理由脱身,正想着,突兀地听到了响铃声。 他抬起头,看向紧闭的大门,反应过来,考生们上午的考试已经结束了。 周兰出来的不算快,但精神头很好,脸上还带着笑。 祝君没问他考得怎么样,喊他:“走了,去吃饭。” 下一秒,他被周兰紧紧地抱住了。 周兰轻声说:“哥,我上午考得还不错。” 祝君试图想些什么,比如想想安睿当年从高考出来的模样,但他突兀地发现,他早就忘了这段过往了。 时间悄无声息地抹去了那些他原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忘记的记忆。 时间也悄无声息地让人的情感发生偏移,放下了那些本以为无法放下的人。 祝君有些迟疑地抬起了手,拍了拍周兰的后背,他说:“好好考试,考得好,有奖励。” “什么奖励?”周兰闷笑着问。 “考完再说。” “好啊,都听你的。” 第二十七章 周兰的高考很顺利,虽然正式的成绩还没出来,但按照预估的分数,上个一本院校应该不成问题。 他父母离婚了,只剩一个奶奶,早在半年前,祝君就把他奶奶送到了专业的疗养院里,并且直接付了五年的款项,疗养院一个月八千,一年十万,五年就是五十万。 周兰踌躇很久,到底没舍得说出拒绝的话语,只是轻声说:“以后我会赚钱还你的。” 祝君笑了笑,点头说好,没有戳破周兰的幻想——除非他能像安睿一样在娱乐圈打拼,不然很难还上这五十万,现在的年轻大学生们,多的是工作四五年,攒不下十万元的。 考试结束后,祝君和周兰计划一起出国玩半个月,周兰第一次坐飞机,也第一次去国外,所有的世界对他而言,都是新鲜而新奇的。 但刚下了飞机,面对着满世界的外国人,周兰下意识地躲在了祝君的身后。 祝君温声安慰他:“不要怕。” 和周兰一起生活,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周兰那么年轻,又倔强又稚嫩,祝君有时候会激起莫名的保护欲。 祝君的口语很好,他握着周兰的手腕,像带着自己的弟弟似的,顺畅地约车,又顺畅地办理了入住,这次出行依旧定了个小套间,价格不菲,但风景很好。 周兰回自己的房间倒时差去了,祝君的精神却有些亢奋,短时间内还睡不着,他拿起手机打开了电视,竟然在屏幕里看到了安睿的身影。 他正在走红毯,似乎是来这个国家参加一个时尚盛典。 祝君这几天都没关注他的行程消息,不然也不会预定到这里旅游。他隔着屏幕看着安睿愈发英俊的脸,有种莫名的直觉,他们可能会在这座城市里相见。 ——那就不出门好了,反正安睿最多呆三天,他天天在酒店呆着,总不至于碰上吧。 祝君怀着这样的侥幸心态,在酒店住了两天,他帮周兰定了当地的有中文导游的旅游团,周兰倒是想陪他,被他用“来了就好好玩”的理由塞上了旅游车。 第三天,祝君正在自助餐厅吃他的早午饭,眼前笼罩了一层阴影,祝君抬起头,看到了安睿的那张脸,要命的是,他没有做任何伪装,甚至连个口罩和墨镜都没戴。 祝君的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看周围是否有隐藏的狗仔或者能认出安睿的路人,他看到了琴姐和熟悉的几个工作人员,稍稍松了口气,压低嗓音说:“你去做个伪装,别被人拍到照片。” “你在担心我?”安睿看起来很自在,完全没有听祝君建议的意思。 “我更担心和你一起上微博热搜。” 祝君失去了吃饭的欲望,他放下叉子,端起餐盘,试图离开这个餐桌。但他刚有站起来的趋势,安睿的手轻松地搭在了他的身上,硬是把他摁了下去。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祝君放下了餐盘,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颓废感,他重新用叉子叉了一个煎蛋,慢吞吞地吃着,问安睿:“你查了我行程?” 安睿笑了笑,说:“我们是很浪漫的偶遇。” 祝君半点不相信安睿的话,他问:“过来堵我做什么?” “你的小保姆高考结束了,你们又一起出国玩,再不来堵人,你们该睡了。” 安睿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冒犯的话语,偏偏他神态自然,看起来完全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祝君吃了一口沙拉,同样平静地说:“那你来晚了,我们已经睡了。” “应该还没有,”安睿并没有被祝君骗到,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以至于谎言像透明的泡沫,轻轻一戳就破,“你还有三个大粉号没有宣告退圈,在彻底离开粉圈之前,你过不了心理的坎儿,选择和新欢上床。” “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你不应该那么关注粉圈的事。”祝君继续吃着早饭,但心思已经很难放在早饭上了。 “我不是关注粉圈,我是在关注你。”安睿停顿了一瞬,抬手试图摸摸祝君的头发,却被对方躲开了,“你一共有十个微博号,现在已经走了七个,我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告别,就好像看到你在一点点抽离我的世界。” “并不是这样的,”祝君仰起头,反驳了安睿的话语,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中滑过了一丝惊喜,却懈怠于思考,那到底是真心还是演戏,“从我们分手的那时起,我已经在抽离开你的世界,而我早就完成了这个过程。直白点说,安睿,我已经不爱你了。” 安睿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的表情依旧完美无缺,嘴角甚至微微上翘,像一座完美的雕塑。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祝君说什么似的,轻声说:“我最近认真思考了一下,或许走流量路线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我可以循序渐进,先和粉丝们表达下我想谈恋爱的想法,然后慢慢放出一些关于你的消息,大概半年左右,我们就可以对外官宣了……” 祝君没想到他会听到这段话,如果在两年前、一年前、甚至在半年前,他一定会非常感动,甚至会抱着安睿嚎啕大哭。 但这段话,来得太晚了,迟到的情侣公开计划,像是过期的面包,只能扔进垃圾桶里。 他对安睿的爱,早就在漫长的岁月里消失殆尽。 他为什么要和一个他不再爱的前男友公开恋情呢? 祝君低下头,毫不勉强地笑了笑,他说:“抱歉,安睿,我有新的男朋友了。” “你在骗我。”安睿的声线一点也没有抖,似乎还很笃定似的。 祝君轻哼了一声,说:“昨天晚上刚刚上任的,你晚了一天,就一天。” “你们可以分手。” “我们不会分手的,”祝君笑着说着能让安睿死心的谎话,“我爱他。” 第二十八章 “刚一天,有多爱?”安睿轻声地说话,像是在问祝君,也像是在问自己。 “我们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年多了,”祝君停顿了一下,又近乎残忍地说完了后半句话,“我和你,也已经分手一年多了。” “呵,”安睿久违地,在祝君面前放弃了表情管理,他自嘲似的说,“我以为,一年对我们而言,算不了什么。” “可能你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祝君并不打算像过往那样,把所有的话语都烂在心里,他很清楚,如果今天他不说出来一些话,之后会做噩梦的,一定会是他,“你以为一年的时间很短,即使见不到面也算不了什么,即使让我当你的地下情人,我也会一直选择忍耐。但安睿,你或许高估我了。” “是你以前对我太好了,我才会有了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错觉。”安睿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唇,他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湿意,“祝君,我还可以相信你么?” “你这样说,像是我犯了错。”祝君不准备再背任何锅了,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安睿,是你舍不得突然爆红的机会,是你害怕粉丝们会弃你而去,是你先把我放在了次要的位置上,而你现在,在埋怨我转身离开,在埋怨我的爱意消散。你要知道,这不合情理的。” 安睿闭上了双眼,他轻声问:“如果我不红,我怎么还你的钱?” “我从来都没想过让你还钱。”祝君对钱从来都没有过概念,他也从来不在意他为安睿花了多少钱。 “如果我不红,你真的会一直爱我么?”安睿又抛出了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祝君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他就是个普通人,“假设情景下的任何答案都没有丁点价值。” “但我红了,你却不爱我了。” 祝君有点想怼安睿,但他看出来了,安睿是真的伤心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更残忍的话。 “安睿,都过去了。” “我过不去,祝君。”安睿用手撑起了自己的下巴,凝视着曾经的恋人,“没有你,我根本撑不下去。” “你早就是成年人了,别再那么幼稚了,”祝君坐直了身体,尽可能地离安睿更远一点,“你有几千万的粉丝,数不清的荣誉和金钱,又在最美好的、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大可以尽情享受生活,寻找更合适的伴侣。” “你是我最合适的伴侣。” “我不是,”祝君摇了摇头,“安睿,你的性格太偏执,你适合更听话的伴侣。” “认识了将近十年,滚了七年床单,你要告诉我,我们不合适?”安睿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嘶哑。 “合适的人,或许会心甘情愿当你的地下情人。”祝君的声线很温柔,宛如情人低语,偏偏说的尽是绝情话语,“安睿,我知道你是个记仇的人,真不巧,我也是。” 祝君还记得,安睿刚刚爆红的时候,他连续九十天和安睿没有见上一面,等好不容易深夜相见,他们在没有窗户的酒店房间里疯子一样地索求彼此。 他明明抱着安睿,心脏却像空了一大块似的,他在恐惧也在害怕,但他不敢问安睿:“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安睿是打破沉默的那个人,他倚靠在床头,锁骨上还残存着祝君留下的印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他说:“祝君,我和我的经纪人,还有我的公司领导讨论过了,暂时不能公开你的存在。” 他说:“祝君,我真的很想向全世界宣告,我们是恋人。但我们都知道,如果我这么做,粉丝会疯的,疯了的他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说:“祝君,再等一等,等我更红一点,站稳了脚跟,再官宣你,好不好?” 祝君心脏处的破洞越来越大,大到他以为自己已经濒临死亡。 他几乎无法呼吸,但竟然还能挤出笑容。 他满不在乎似的,扬声说:“好。” -- 他们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先走的人是祝君,他知道谁先走,另一个人今天晚上大概率会做噩梦。 那他宁愿做噩梦的人是安睿,而非他自己——他选择多爱自己一点,而非多爱任何人一点。 祝君回到了房间,看着自己倒数第三个大粉号,正想直接注销,门外响起了“刺啦”声响——有人在用门卡刷门,这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进门的果然是周兰,他的脸红扑扑的,像是刚做完了一场激烈的运动。 祝君扬起手,对他说:“回来了?” 周兰用左手关上门,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举起,一束娇艳的玫瑰花出现在祝君的视野里,红得似火。 “我想送你花,祝君哥哥。”周兰的声音都在打颤。 “为什么要送我花呢?”祝君明知故问。 “因为,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第二十九章 少年的爱炙热而浓烈,祝君几乎要被感动到了,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在过去的近三十年的岁月里,祝君因为外貌和财富,并不缺追求者,就算在他和安睿交往的时期,依旧会有男人因为看上了他的脸,而试图挖墙脚——安睿也因此对他看管得更加严格,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祝君感受到了男孩真切的爱意,但实话实说,他的心脏并没有因此剧烈地跳动。 结束一段长久的感情后,或许是因为不应期,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看透了爱情的本质,总之,祝君的内心无欲无求,完全没有谈下一段的欲望。 这次出门旅游前,祝君的确想过,和周兰试一试,他们都成年了,周兰的高考也结束了,他们完全可以开启一段恋情。或许,他会在少年的爱意中,重新燃起激情,或许,他们会很相配,成为一对快乐的情侣。 但是,刚刚和安睿的一番话,却让祝君变得踌躇。 他有点怕,他和周兰,会变成下一个他和安睿。 对祝君而言,他愿意为任何他喜欢的人花钱,同时并不强求对方给予回报。但这种一方无条件给另一方花钱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蓄谋已久的包养。 祝君不是傻子,过去他拒绝思考,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安睿当年选择爬他的床,大概率是因为安睿将他们的关系定义为一种特殊的包养,祝君没有提任何要求,但安睿不可能无动于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一个刚刚成年的,还在读书的男孩子,还拥有什么值得奉献和回报的东西呢? 文雅点,送出去的是爱情。 粗俗点,送出去的是身体。 年轻的安睿,看不到任何自己会红的希望,第一年的高考已经失败了,第二年的高考,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 他感激于祝君的雪中送炭,又恐慌于祝君的温柔体贴,他害怕祝君会轻易离开,所以,他只能给出他拥有的全部。 祝君无法回到过去,去阻止安睿不理智的行为,去阻止自己的意乱情迷,但至少眼下,他还有希望阻止周兰。 他垂下眼,没有接花的意思,反倒是问周兰:“看过黄片么?” 周兰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他精心准备的示爱,换来的是这个答案。 “我很喜欢你的花。” 祝君说了这句话,打开了电视机,设置了投屏模式。 “要来一起看个小黄片么?” “祝君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兰被祝君的一系列操作搞懵了,但他一贯是个有问题就会直接问出来的性子。 “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么?”祝君开始翻找手机,一个个令人面红耳赤的文字和缩略图,出现在了电视机的屏幕上。 “我没看过,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看。” “好,那就一起看。”祝君躺在了床上,他自下而上地凝视着周兰。 周兰只犹豫了几秒钟,他把手中的花放在了床头柜上,脱下了鞋子,也上了床。 他们衣衫完整地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隔着几十厘米,周兰鼓足勇气,向祝君的方向移动了一点,抬头看祝君,发现对方还在盯着屏幕看,又悄无声息地靠拢了一点。 祝君像是没察觉到周兰隐晦的动作,也像是察觉到了,但并不想阻止。 “先看看男人和女人吧。”祝君按下了播放键,盯着屏幕,“害羞的话,随时可以喊停。” 周兰面不改色地看了一会儿,说:“我真的是个GAY,看女人没什么感觉的。” 祝君“嗯”了一声,又切成了男人和男人的画面,他问:“现在呢?” “你想听实话么?”周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 “当然。” 祝君的语气很平静,而周兰很想打碎他此刻的平静。 “我对片子里的两个男人没什么兴趣,但我想和你做片子里的事。” “你才十八岁。”祝君用手捂住口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像是意兴阑珊。 “我够大了,你要不要来摸一摸?”周兰鼓足勇气,握住了祝君的手,试图让那人触碰自己隐秘的位置。 祝君挣了挣,意料之内的没有挣脱开,他随着周兰的动作摸了摸,半点也不尴尬地说:“用不到这里的。” “什么?” “我一直是在上面的。” 周兰盯着祝君看了十几秒钟,就在祝君以为他要退缩的时候,他咬牙切齿似的开了口:“是你的话,在上面或者下面,我都可以的。” 祝君摸了摸周兰的后脑勺,劝他:“不要做太冲动的决定。” 周兰盯着祝君,他说:“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不信?” 一见钟情。 祝君咀嚼着这四个字,记忆回到了一年前那个午后,促销的酸奶、盒子上的安睿、冲他笑的周兰、漂亮的虎牙,还有,那句“帅哥”。 周兰对他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这一句话,几乎冲垮了祝君所有的防线,他将仅存的疑惑和理智抛到了脑后,选择从自己的城堡里,向外迈了一步。 他说:“可是,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喜欢上你。” 周兰不知道何时,已经离祝君很近了。他伸出手,很轻易地搂住了祝君的腰,又近乎嚣张地枕上了祝君的肩膀。 他说:“我喜欢你,给我个机会,我们试试吧。” 祝君的指尖都在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抗拒。 他盯着周兰的那张脸,这一次,他的眼前没有再浮现出安睿的画面。 周兰不是安睿,也不是安睿的替身,周兰就是周兰。 是会冲他笑的周兰,是会对他一见钟情的周兰,是会温柔地照顾着他的周兰。 祝君的胸口依旧是空荡荡的,但他却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 他看着周兰,像看着新一段感情的开始,像看着某种幸福的可能。 他突然产生了幻觉,他像是在田径场上奔跑,不远处就是周兰的笑脸,他原本还在踌躇是否要快步上前,身后突兀地响起了安睿的声音。 安睿歇斯底里地冲他喊,让他停下,让他回去。 他打了个寒颤,拼命地开始向前跑。 安睿的穷追不舍,加快了他奔向周兰的脚步。 当他抱住周兰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真实了。 他只记得,他对周兰说:“好,我们试一试。” 第三十章 祝君买了个花瓶,把周兰送他的花插了进去,又细心地撒上了植物营养粉,周兰举起手机,拍了几张他的照片,又鼓足勇气问:“我们能不能拍几张合照。” “当然可以。”祝君不认为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凑了过去,对着镜头笑,周兰悄悄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又在按下拍照键前,亲了亲他的脸颊。 手机上画面定格在了周兰亲祝君的一瞬间,祝君扯起了嘴角,说:“你太热情了。” “我还可以更热情一点,”周兰抱着祝君,黏黏糊糊的,一秒也舍不得分开似的,“但是怕把哥哥吓跑了,只能慢慢来。” “我不会被吓跑的,”祝君的手滑到了周兰的腰间,摸着他软绵绵的肉,“不要急,也不要怕。” 周兰“嗯”了一声,却凑近了祝君,他的目光贪婪地看着祝君的嘴唇,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我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祝君忍不住捏了把周兰的软肉,听到对方痛呼出声,才止住了动作,“先谈恋爱,再想别的。” “谈恋爱和上床又没有冲突的地方,”周兰小声抱怨着,“我好多同学,十六七岁就和别人开房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祝君有些不高兴,但不是冲着周兰的,“我们有性自由的权利,但身体还没长好,思维还不够成熟,最好不要太早地玩弄自己和别人的身体。” “两情相悦也不可以么?”周兰觉得祝君有些死板了,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大家都早熟得厉害,享受快乐,没什么人可以指摘。 “如果我和你一样的年纪,那当然可以,但周兰,我三十了,你刚满十八岁,差了十二岁,我们慢一点,好不好?” “好。“ -- 周兰的高考成绩出了,稳稳地过了一本线,被本地的一所大学的计算机系录取。 祝君和周兰商量了一下,还是准备让周兰过正常的宿舍生活。 大学生里,当然有很多走读生,但很多课外的活动都会安排到晚上,住宿的生活更有利于周兰拓宽眼界、结交朋友。 周兰有些舍不得祝君,但也没有对此提出反对的意见。他刚刚和祝君交往,正是情浓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惦记着祝君为他花费的很多钱,他想试试能不能打些零工,至少先还上一些,或者给祝君买份礼物。 祝君并不清楚他的心思,他只是准备了一张二十万的银行卡,塞到了周兰的手中,说:“这是你的学费和零花钱,不够了再和我要。” 而周兰,第一次表达了明显的拒绝,他说:“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和助学金,你别再给我钱了。” 祝君摸了摸周兰的额头,话语很温柔,但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你是我的人,我不可能让你去搞什么助学贷款,也不可能让你去打零工赚钱。这点钱,对我而言,只是毛毛雨。” “我不想再花你的钱了……”周兰的声音很轻,却又没那么坚定。他想到了还在疗养院的奶奶,一个月八千的费用,无论如何,都是他支付不起的。 “等你以后毕业了,再慢慢还好了,”祝君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始睁眼说瞎话,“现在你还是学生,先以学业为主,不要考虑那么多,好不好?” “嗯,好。” 周兰答应了,祝君却不太放心,生怕他为了省钱苛责自己,干脆直接给他买了苹果的顶配三件套,又按照他的身量采购了几十套春夏秋冬的衣服和鞋子,加上床品和其他生活用品,轻易地刷了十几万。 等到送周兰去报道的时候,又顺手冲了一万的饭卡,直接塞到了周兰的手心,说:“缺钱自己刷卡,或者打电话给我。” 周兰的情绪一直不高,他垂眼看了一会儿地面,突兀地问:“你对你前男友也是这样的么?” 祝君以为周兰是吃醋了,他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他那时候也没什么钱,我给他花了一些。” “他后来还钱了么?”周兰的鞋子碾压过地面,他高高的个子,一时之间,竟然流露出几分可怜。 祝君犹豫了一瞬,说:“他有还钱,但我觉得不需要,后来那笔钱就拿去做公益了。” “我能再问个问题么?” “你问。”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他工作太忙了,我们聚少离多。”祝君没有说假话,这的确是他们分手的原因之一。 “想要还钱的话,一定要努力工作,说不定,以后我们也会聚少离多。” 周兰抬起头,祝君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迷惘的表情,他斟酌着言语,试图安慰对方。 他说:“你还小,不用考虑这些,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多交朋友。” “……我只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啊。 听起来就是刚成年的孩子,才会幻想的结局。 对祝君这个“老家伙”而言,没有任何人,是能够一直在一起的。 当初他和安睿那么浓烈的爱情,也在短短的两年内消失殆尽。 他根本不相信,他和周兰能一直在一起。 但这话不能直说,直说了,周兰或许会哭出来吧。 祝君沉默了几秒钟,他温声回答:“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这种并不巧妙的话术,轻易地骗到了涉世未深的周兰。 至少,他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好,脸上也重新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小道上,脚下是树影斑驳,鼻尖是沁人香气。 一切都像是浪漫爱情故事的开端,有那么一瞬间,祝君真诚地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 第三十一章 祝君还有三个大粉号,之前注销的动作被打断后,他的情绪变得稳定,准备用相对温和的方式结束这三个号码,第一步,就是降低了发微博的频率。 经常和他私信沟通的很有福尔摩斯精神的粉丝,这次只发了一条消息给他,她说:“看来你是真的要走了。” 祝君没回这条消息,有时候没回也代表了一个答案。 那位粉丝ID名叫江湖骗子,顶着一个漆黑的头像,一看就是常年混个某匿名论坛的老手。 祝君有时候隔着屏幕,会被她的一句话吓得悚然一惊,但当他的福尔摩斯式大脑,用在辨别对家粉身上的时候,祝君又忍不住为她点赞鼓掌,他很欣赏她的机智和敏锐。 就在祝君一步步稳定操作,准备慢慢舍弃掉自己剩下的三个大粉号的时候,安睿的粉圈出事了。 有一位多年的老粉丝,被人扒皮是对家粉派来的卧底,并且挪用了小粉丝们用于购买周边的数百万款项,目前为止,周边只发货了不到10%,剩下的并不是没有发货,而是压根没有钱做。 一开始,老粉丝的追星小姐妹们帮她捂着这件事,给她还款期限,甚至借钱给她,希望能帮她圆过去这件事。 但后来,她的小姐妹们才慢慢发现,老粉丝挪用的钱,不是几万,不是几十万,而是几百万。 追星的大粉家里普遍条件不差,但也没人愿意当傻子,为了网上结交的朋友的面子,再掏钱去堵这个无底洞的窟窿。 老粉丝开始经常不在线,即使在线也不会姐妹们的消息,面对小粉丝们的质疑,老粉丝的姐妹们不得不组织话术安抚。 但这种安抚持续个两三次,再傻白甜的粉丝也会察觉出来不对,最后,还是有粉丝站了出来,把矛头对准了老粉丝。 而老粉丝,再一次选择了装死。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匿名论坛也出现了相关的帖子,虽然安睿的粉丝普遍训练有素,及时让帖子沉了,但风声到底传到了祝君和其他大粉的耳中。 “江湖骗子”当天刚好有空,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扒出来了这位老粉丝的小号,之后,她在公屏上打出了调查的结果。 “这位,自称两年前粉上你睿,但实际上,是陆阳的八年老粉,甚至还是陆阳粉圈里知名应援站的皮下,半个月前,刚给陆阳做了一笔相当不错的应援,转发都破万了。” 除了文字,“江湖骗子”还在群里上传了完整的证据链图片和这人为陆阳做的应援的repo图。 祝君点开群里的repo图看了看,粗略估算了下价格,至少要一百万——安睿的粉丝们的周边钱到哪儿去了,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祝君又戳开了“江湖骗子”的小窗口,回了个茶水的表情,对方很快回了张图,上面是这位老粉丝真实的三次元信息,甚至精准到了对方的家庭住址。 “我只发给你了,你说吧,这要怎么办?” “你干嘛问我怎么办?”祝君的消息回得飞快。 “你是公司脂粉,不问你问谁去?”对方的消息也回得飞快。 祝君差点被这句话呛到,他斟酌了下语言,回道:“我不算公司脂粉,但是能联系上王琴,这种情况,联系上她,她肯定是想让我们私下里处理,把对安睿的影响控制到最小。” “粉丝们的钱不可能不还,有不少都是学生党,这钱谁出?咱们大粉凑凑,还是让公司出面?” 咱们凑凑吧。 祝君打出了这一行字,没发,又一个个字删除掉了。 “我联系下公司,公司应该会出,先把钱还给小粉丝们。然后,三次元信息,咱们不能爆,至少要有点底线。” “可以不爆她三次元信息,但你不会圣母到,想放过这人吧?” “当然不会,我们是法治社会,报警吧,让警察叔叔处理她。” “可能,会影响到你睿的名声。” “你查查她底子,万一她还有其他黑历史,咱们这边,把她的其他黑历史,关联到前面的词条,再把安睿粉丝被骗这事,弱化到最低。” “……” 祝君盯着省略号看了一会儿,码字问:“怎么是这个反应?” “只是突然觉得,你这人真适合干公关,有点可怕了。” “哪里可怕了……” “当战友的时候当然不可怕,但我还记得,你之前可是快要脱粉了。” “不会脱的,之前只是陷入了倦怠期罢了,现在已经好了。” 祝君回过了消息,并没有和王琴联系,反倒是查了查安睿一直在给他打钱的账户——那个账户里已经有了近亿的资金,但祝君一分也没用过。 他刚刚就想,或许到了该用它的时候了。 -- 祝君的效率很快,当天下午联合了上百个粉丝,开始统计受害的粉丝们的非涉密信息。他们组建了数个千人群,核对信息后,连夜开始给粉丝们打钱。并且在粉丝们收到钱后,再贴心地告知他们,这钱是安睿得知消息后自己掏腰包垫付的,工作室马上会报警处理,粉丝们稍安勿躁,不要给对家把柄。 小粉丝们大多数都感动得眼泪汪汪,纪律堪称严明,一场风波很快消失在无形之中。 而“江湖骗子”也查出来新的证据——这位老粉丝开了很多马甲,骗了很多家小明星粉丝的钱。 祝君收到证据后,编辑了证据链,交付给了擅长文案的同担们。 一夜之间,某匿名论坛里出了几座高高的扒皮贴,帖子的内容却无一和安睿相关,因为证据链条完整,被骗过钱的粉丝们在知道真相之后,直接选择了报警。 安睿的粉丝们掐着点,开始用无属性的小号帮忙铺通稿,成功将吃瓜群众的注意力放在其他的明星身上,偶尔有人提到,这人也骗了安睿粉丝的钱,又被安睿粉装的路人,用几句“小范围的骗钱事件罢了”搪塞了过去。 等这次事件结束后的第三天,祝君收到了王琴的电话。 她说:“你又在偷偷帮安睿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祝君揉了揉眉心,他反驳道:“我是在帮安睿的粉丝,请你和安睿,都不要太自作多情。” 第三十二章 “帮安睿的粉丝和帮安睿,不都是一样的么?”王琴小声反问了一句,也没想让祝君回答,急切地说出了这次电话的目的,“我把你出的钱转给你,这次别推辞了。” “不需要转给我,我用的是安睿打给我的钱。” “那些钱是给你日常随便花的,一码归一码。” “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安睿的钱,我用他的钱处理他的事,很妥当,你也用不着再转给我什么。” “但这是安睿的意思……” “他有他的意思,我有我的想法,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 王琴沉默了一会儿,突兀地问:“我听说你有新的男朋友了?” “嗯,他人不错。” “年纪也不大?” 祝君皱了下眉,回她:“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我以为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祝君没否认这句话,只是说:“没什么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你爱你现在的男朋友么?”王琴突兀地问。 祝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 秋去冬来,祝君和周兰的感情还算稳定,但周兰每天都要上课,又一直住在校内,祝君总要找些打发时间的事来做。 这天,祝君开车去了自己的书店,书店里有一场很不错的讲座,他准备去听一听,权当是打发时间。 他的书店发展很好,有很多分店,而现在这家分店租了黄金地段的三层楼,讲座就设在一楼的阶梯教室里。 祝君没和工作人员提前说,自己将车停在了书店自带的停车场里,又拿着提前预约的观众二维码,刷码进了会议室,坐在了后排的座位上。 两个小时的讲座听完了,他一边出教室门门,一边划开了手机,这才发现里面又堆积了一堆未接来电和短信,大部分都是在粉圈里认识的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安睿的粉圈出事了。 祝君其实一点也不惊讶,在粉圈里,两三个月才出一次事儿,已经算频率比较低了。 有的热爱外撕的粉丝,差不多一周就能出五个事,每次都能搞到鸡飞狗跳,仿佛是世界末日。 祝君点开了一条信息,看清楚内容后,却直接骂了句“草”。 他又迅速地点开了音音的APP,推荐的视频第一个,就是令安睿粉圈崩盘的视频片段。 在这段视频中,安睿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我曾经有个男朋友,他很好,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主持人的表情直接僵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台下,祝君很清楚,那是王琴惯常会坐的位置。 现场死一般的沉默,几秒钟后,这段视频结束了。 祝君最近没太关注粉圈,但他很清楚,安睿这个月的行程里,完全没有访谈类的直播或节目。 他翻找出了“江湖骗子”的信息,询问具体情况,对方的消息也回得飞快,她说:“今天中午十二点,工作室微博说有惊喜,给了这个直播链接,粉丝们点进去看,发现是《恋爱观察记录》的节目组官宣安睿参加,主持人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伴侣,他直接说了这句话,过了十秒钟直播掐了,现在粉圈全炸了。” 《恋爱观察记录》是投资商和路人们很喜欢,但粉丝们都不喜欢的一档热门综艺,表面上,这是一档明星嘉宾们点评围观素人恋爱的节目,实际上,这节目被戏称为“明星公开恋情前的预防针”。 这节目第一季的时候,粉丝们还不明白这个套路,听明星本人谈了理想型、爱情观,又听明星本人反复强调了自己年纪不小、想谈恋爱,大粉们尽心尽力、硬着头皮洗只是节目效果,结果节目一结束,明星就官宣恋爱对象了。 等这节目到了第二季,节目组更会玩了,开始官方推嘉宾们之间的CP,CP粉们嗑生嗑死,唯粉们气得死去活来,但是依旧要安抚其他粉丝,说都是节目效果。好不容易挨到节目最后一期结束,粉丝们头一天转发抽奖恭喜正主摆脱吸血鬼,第二天正主们官宣恋情了,直接冲上热一,后面还跟着个“爆”字。 第三季、第四季……每一季都能出恋情,娱乐圈的流量粉丝们听了这个节目,没有不血压上升的,但凡听说自家明星要参加这节目,粉丝们基本都会全员出动,用尽各种手段,向明星本人和明星的工作表达抗议。 谁也没想到,今年这一季,安睿竟然会参加。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安睿竟然在官宣参加节目的直播里,直接爆料自己曾经有一个男友,还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安睿的粉丝如果这都不疯,那就不是安睿的粉丝了。 第三十三章 祝君原本以为,他在粉圈里混迹这么多年,已经不会再对粉圈的大小事产生明显的情绪波动。毕竟,上次安睿受伤,他也没有多崩溃和彷徨。 粉圈遇到问题,他就想办法解决问题,缺人盘人,缺钱出钱,需要内部信息联系王琴,需要侦探去找机智的同担——他已经很清楚游戏规则和套路了,也明白情绪化对解决问题毫无用处。但这一次,他久违地感到愤怒和失望。 他甚至想直接打电话给安睿,质问他:“你是疯了么?” 他足足缓了三十分钟,才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啤酒,打开,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半,借着酒劲打开了电脑,登陆上了所有平台,他还现存的ID,重新进入了,属于他的战场。 大粉们已经在行动了,她们装作“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该产出的搞产出,该转发最新消息的转发消息,云淡风轻地说几句:“不就是谈过个恋爱么,都前男友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有的大粉很擅长煽动情绪,直接开始给普通散粉扣高帽:“咱家的粉丝一贯理智,不会真有人因为这点小事就emo吧?安睿是信任我们,我们也要相信他,他忙成这嘛样了,我们不能再因为无端的揣测给他添乱了。” 祝君登陆了一个最近还算活跃的大粉微博号,斟酌着言语,写了长长的小论文,内容无非是回忆过往、展望未来,提了两句安睿自爆前男友的事,又安抚其他粉丝“这不算什么大事”。 他这篇小论文写得文采飞扬、情真意切,祝君很清楚,他点击发布后,应该能骗到很多粉丝。 但他的鼠标停留在发送键上许久,却迟迟按不下鼠标的左键。 他觉得,他作为祝君的前男友,披着粉圈的大粉皮,去洗脑粉丝接受“安睿自爆有个前男友”这件事,已经突破了他给自己设下的底线。 他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去欺骗一群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他已经做不到了。 祝君删除了长篇大论,只编辑了一句话,点击了发送键。 “每一个粉丝都是自由的,你们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不必听任何人说什么。” 祝君刚发完这句话,“江湖骗子”就通过私信找他,而在之前,祝君的号码,压根和她没有过任何交集。 “你受刺激了?”她问。 “我应该不认识你吧。”祝君斟酌着语言回答。 “别装不认识了,你有几个小号,别人不清楚,我一清二楚。” 祝君心里咯噔一下,但依旧死鸭子嘴硬,回她:“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湖骗子”回敬了他一个excel,祝君点开后,发现里面是自己所有的微博账号,整整齐齐,一个也不少。 “……”此时此刻,祝君只能回一串省略号。 “是不是特别好奇,我怎么查到你的小号的?” “有一点。” “你怕自己忘了账号和密码,把所有信息都存在了墨墨文档上。” “我加密了。” “你在APP上加密没用,墨墨文档的网页端很老旧,在广场上搜关键词,可以搜到信息。我那天就是鬼使神差,搜了下你的一个微博昵称,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你的备忘录。” “……其他内容你也看到了?” “其他平台的小号我也看到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祝君彻底无语了,他有点想骂“江湖骗子”变态,但想了想,对方一直是这样,也没有用什么极端的手段查他的隐私,又是个女孩子,他还是没骂出口。 “你想怎么样。”祝君问她。 “你是不是脱粉了?” 祝君想回一句没有,但想到自己的小号都暴露了,破罐子破摔似的,说了一句:“基本脱了。” “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撑过这一次。” “……如果我不答应呢?”祝君问了一个作死问题。 “你是个温柔的人,总不会舍得让粉丝伤心的。” 祝君的身体向后仰,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艰难地敲击键盘,回了四个字。 “我答应你。” -- 祝君不想在粉圈带节奏了,这些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必须让明星本人发话,动荡的粉圈才能重新平复下来。 祝君拨通了王琴的电话,试图让对方转达,但电话还是被送到了安睿的手中。 安睿的声音隔着数千里的距离通过手机的听筒传出,他说:“祝君,好像很久没听你说话了。” 祝君有几秒钟,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分不清他心中的情绪,是怨恨,是愤怒,是怅然,还是迷惘? 他浅浅地呼吸着,也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他们之间,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祝君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冰凉的金属手机壳,他终于开了口:“安睿,你是要毁了自己么?” 第三十四章 “我并没有想毁了自己。”安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出了答案。 “我看不懂你的操作了,你应该知道,你在直播里说出那些话,会引发什么后果吧。”祝君并没有压制自己的情绪,他的话语甚至是略带指责的。 “我当然知道,但我想这么做,也就这么做了。” “但你不该这么做。”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做不到向粉丝公开你的存在,现在我们分手了,我总可以说出这段过往了吧。” “你可以说,但没必要,我也不会觉得感动,只会觉得你有病。”祝君的每句话都不留情面,他很了解安睿,他也清楚,如果他话说得不够绝,让安睿不够痛,安睿有很大的概率,会干出更疯狂的事来。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后,安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祝君很有耐心地等着安睿,他甚至希望对方能愤怒,但他失望了。 安睿说:“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我做这些事,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为了你。” “但粉丝们会非常伤心难过的,”祝君放缓了语气,试图用怀柔的策略,“他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没必要伤害他们。” “隐瞒我有男友的事实,草单身人设,难道不是一种伤害么?”安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给粉丝一个选择,让他们选择是否继续喜欢我,不好么?” 祝君张了张嘴,他想反驳安睿这句话,却猛地反应过来,这些话,正是他当年劝说安睿公开他们的关系的话语。 他很少对安睿说话这么直白而激烈,唯一的一次劝说,最终以安睿的沉默告终。 祝君没想到,安睿还记得他当年的话语,也没想到,安睿会用这些话来堵他的嘴。 祝君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说:“已经没有公开的必要了,安睿,我们早就散伙了。” 安睿一言不发,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祝君犹豫了片刻,没有重新拨过去,倒是给安睿发了一条讯息,说完了未尽的话语。 他说:“安睿,现在你的粉丝都乱套了,你稍微哄哄他们吧,别让他们难过。” 祝君等了五分钟,收到了来自安睿的消息,他说“好”。 于是,这天夜里,安睿的粉圈几乎可以称得上“过年了”。 安睿先是发了九宫格的自拍,又发布了一条3分钟的健身vlog,最后空降超话,翻拍了十几个热衷产出的老粉丝。 他许久没有这么密集地营业过了,以至于绝大部分正忙着emo的粉丝,欢欢喜喜地开始四处“抓”他,各大粉丝群都是喜气洋洋,安睿的粉丝们仿佛集体失忆了,没有人再提及白天的直播“事故”,在粉丝们的眼中,这件事已经算“翻篇”了。 祝君连夜监控着粉群的动态,大粉们也默契地引导着粉群的风向,在哄睡了绝大多数粉丝后,沉寂了一夜的大粉的私密群里,飘出来了一条匿名消息。 “我这次真的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了,让粉丝伤心了,又连夜出来哄,他到底在不在意粉丝啊。” 祝君盯着这句话,正想回消息,群里又出现了另一个匿名人士的发言。 “在意是肯定在意的,哪个当红的明星不喜欢粉丝,我就是怕,这次只是一个试探。” 祝君的手放在键盘上,看着一条条匿名消息在群里刷了起来。 “说得那么隐晦干嘛,反正是匿名,那我就直说了,我看这路数,你哥估计是给恋情公开铺路呢。” “曹尼玛,你瞎特么说什么,安睿还这么年轻,谈什么恋爱,他疯了他谈恋爱?” “他不想谈恋爱,他接这个节目干什么?” “资源置换不行么?他喜欢不行么?” “这群没蠢蛋,你要是觉得这个理由能说服你自己,那你就信。” 眼看着群里的匿名消息有要吵起来的趋势,祝君没用匿名,直接发了一段话:“放心吧,安睿短期内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群里的消息沉寂了几秒钟,又有人提出了新的疑问。 “姐妹,我知道你和经纪人的关系好,但是,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么?” “你又不是安睿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能替他保证,他不会想谈恋爱。” 祝君删删减减,最后发了一句话。 “我只能说,至少几年内,他是不会谈恋爱的。” 祝君没再看群友的反馈,他下线了这个群聊,切换了其他的小号,丝毫不意外地发现了来自“江湖骗子”的消息。 她说:“谢谢你。” 祝君现在的心态很稳,他回了句“不用谢”,并不是很想问对方,到底为什么谢他。 江湖骗子几乎秒回了消息,她问他:“你说的安睿几年内不会谈恋爱,是真的么?” 祝君一下子反应过来,江湖骗子的马甲,也在那个私密群里。 他觉得有点好笑,可能每一个粉圈,混久了,都会变成无间道。 “你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的,你不愿意相信,那就是假的。” “好吧,那我愿意相信。” 祝君准备下线关机了,但江湖骗子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她问:“你是不是认识安睿的前男友?” “怎么可能?”祝君秒回。 “好吧,或许是我的直觉出错了。” “嗯。” 祝君关了电脑,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却很难进入睡眠,他有点后悔切好去回江湖骗子的消息了,他没想到,她的直觉竟然会那么准。 第三十五章 这天,祝君和周兰一起出门逛街,周兰负责购物,他负责刷卡。 周兰读大学后,身高竟然又向上窜了窜,他过去的衣服,已经不那么合身了。祝君看不过眼,硬把他拖了出来。 购物结束后,两人去一家知名的火锅店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店里的音乐变成了安睿的歌曲串烧。 很多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们站了起来,挥舞着同样颜色的荧光手环,跟着一起哼歌,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小型的演唱会。 祝君赫然想起,安睿的生日快到了,也该到粉丝们录制视频的时候了。 周兰算祝君的路人粉,他能跟着哼上几句,甚至有点想加入到粉丝们的行列里,但他扭过头,发觉祝君的反应很冷淡,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只能闷头吃丸子。 但粉丝们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沉默,而选择放过他们,很快,就有一个圆圆脸的女粉丝走了过来,先是歉意地表示视频录制很快就会结束,不会打扰他们太长时间,又轻声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加入送祝福的行列。 祝君想拒绝,但周兰已经提前说了“好啊”,他只得把拒绝的话语咽了下去。 周兰刚上大学,全班的男生和女生,都对安睿抱有一定的好感,在这种氛围下,他几乎能将安睿的过往说得七七八八,一段祝福的话语,直接让女粉丝们调侃他就是装路人的男粉。 周兰笑了笑,露出了两个酒窝,他说:“我读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他,我这也算是粉丝吧。” 粉丝们起哄了一会儿,又把镜头转到了祝君的身上,祝君的祝福相比之下非常平淡,甚至称得上无趣。 他说:“祝安睿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说完了这句话后,祝君示意粉丝按下中止键,粉丝们鼓励他多说几句,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太认识安睿,抱歉。” 逼路人去给自家明星送祝福,其实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安睿的粉丝们只能“放过”了祝君,过了一会儿,服务员送了一盘肉上来,直言是安睿的粉丝们请他们的。 祝君笑了笑,没拒绝,直接收了,但在离开前,给服务员塞了两百元现金,叮嘱道:“过一会儿直接帮他们把账单减200,别和他们说是我付的钱。” 服务员点头答应了,但他们都没想到,粉丝们负责点餐的人,记忆力非常好,做事也特别认真,愣是从最后长长的酒水单里,翻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服务员只得把祝君垫钱的事说了,粉丝们有些感动,最后竟然决定,把祝君的那句祝福完整地剪辑进视频里。而这个视频,也成了后续粉圈大震荡的导火索之一。 祝君还不清楚自己未来会在粉圈经历什么,他把周兰送回了学校,他们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彼此的脸颊,在学校门口告别。 祝君不知道周兰什么感觉,他是觉得这段感情没什么不好的,但也没什么激情,有点像温开水,喝起来无害,但又有些没滋没味。 他抓了把头发,把纷乱的思绪挥散开,准备打车回家去玩自己种草许久的游戏。 就在祝君回家的路上,安睿又向他自己的粉圈空投了一个炸弹。 他发了一条微博,配图是一枚戒指,文字则是“我翻出了这枚你送我的戒指,戒指依旧光亮如新,但你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梦醒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手牵着手踏过厚实的雪地,你抓着我的手踹进你的兜里,我碰到你衣兜里的盒子,然后取出它,打开它,看到这枚戒指。” 安睿是祝君的特别关注,这条微博精准地推送到了祝君的手机主页,而祝君,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 他身体后仰,深吸了几口气,过了许久,才骂了一句“疯子”。 -- 这一轮粉群的动荡,比祝君在车上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得多。 安睿的人设一直是理智而冷淡的,粉丝们无法接受,他对一个男人如此迷恋,并且发出近乎示爱的感言——即使,那个男人已经是他的前任。 大批大批的粉丝直接黑了头像,其中不乏氪金粉丝和古早粉丝,大粉们试图控场,但稍微发表些“理智”、“冷静”的言论,就会立刻被小粉丝们组团嘲讽。 “你最理智,你最冷静,你理智冷静得不像粉丝,你知道么?” “草他妈的,别再装懂王了,也别再自欺欺人了,安睿他就是想男人想疯了,他这个架势,就是想一点点试探出粉丝的底线,然后去找新男人,或者扭头和旧情人和好了。” “今天粉群亲亲抱抱举高高,对他的行为举止表示包容谅解,明天他就敢蹬鼻子上脸,直接把粉丝当傻子耍。粉丝们花钱,粉丝们才是大爷,凭什么跪着追星啊,不满意我就要骂,谁拦着我,我连谁一起骂。” “你们脂粉不是能联系上公司么?现在什么情况,你们也清楚了。麻烦你们告诉公司,管管安睿,让他少发疯,他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止脱粉,我们还要回踩,他以为他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就真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了?” 大粉们控不住场面,整个粉群陷入了集体混乱的情绪之中,别家粉丝听闻消息连夜赶来吃瓜,营销号们蠢蠢欲动开始准备爆料……而安睿和安睿的公司,此刻没有任何一方发布任何消息。 祝君看着巨大的电脑屏幕,头痛欲裂。 一个素人,很难成为一个明星。在这条路上,有明星本人的汗水和努力,有老天爷赐予的天赋和运气,更有粉丝们不计其数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当明星做出作死行为的时候,最痛心的一定是明星的粉丝们,他们付出了太多的时间成本,他们太清楚他们的明星是多么脆弱,很可能一着不慎,就走向一路flop的道路。 发疯的粉丝中,不止有女友粉,更有无数的事业粉,在娱乐圈中,官宣爱情等于自毁前程,没有任何一个流量明星能够得到豁免。 或许有的粉丝会咬着牙说,自己家的哥哥哪怕有伴侣了,依旧很红。但他们对家的粉丝,一定能冷笑着甩出官宣恋情前后的对比表格,用清晰的数据告诉他们,资源、商务、粉丝粘度全体下滑,不是“依然很红”,而是“苟延残喘”。 所有宣称转型成功的流量明星,都是自欺欺人,永远走不出流量的怪圈,其他明星是这样,安睿也是这样。 或许有路人会觉得,安睿只是对前男友表示留恋,并不代表他会马上谈恋爱。 但在粉丝的眼中,安睿的行为,就是在一直散发着信号——他很想谈恋爱,他很想和前男友复合,他的心思已经不是完全聚集在他的事业和他的粉丝上了。 粉丝们是最好骗的人,也是最不好骗的人。 他们已经被安睿哄骗了一次,而这一次,他们很难再轻易被哄了。 祝君枯坐了两个小时,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破局的办法,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关掉电脑,不再管这摊子事儿了。 反正,没人知道他是安睿的前男友。 反正,没人逼他继续在粉圈里混下去。 他完全可以装作伤心至极的模样,趁机发布几个退圈感言,顺理成章地从粉圈抽离开来。 这个时机刚刚好,祝君可耻地心动了,但当他的手放在键盘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打出任何一个字——他浑身都在抗拒着他试图跑路的途径,他的潜意识还在劝他继续坚持下去。 他问他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么?你还图什么么?” 他没办法给自己答案。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滑动着鼠标,扫过一个个熟悉的主页,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痛苦的灵魂,隔着网线,在咆哮在不解在质问。 他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他们喜欢的明星,就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顾及粉丝的感受,做出了这种近似“自杀”的行为。他们期望有人能安慰他们几句,但环顾四周,发现的都是同样崩溃的疯子。 他们在艾特安睿,有时候愤怒地质问,有时候悲伤地哀求。 他们说:“安睿,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到底在想什么。” 祝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拨通的王琴的电话,他从话筒里听到安睿的声音,竟然也不觉得诧异。 他问安睿:“你的粉丝都疯了,你满意了?” 安睿反问他:“我向全世界宣告了你的存在,你满意么?” 他们像是两个剑客,举着两把同样锐利的剑,捅进了彼此的心窝。 第三十六章 -补齐 “安睿,我想我不需要再提醒你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祝君的身体向后仰,直接陷进了柔软的床褥里,他怕他被安睿气得血压上升、头晕目眩。 “这并不影响我做出现在的决定。”安睿甚至还能笑出声。 “你的公司和经纪人,都不管么?” “他们已经管不了我了。”安睿停顿了一瞬,又轻描淡写似的说,“祝君,我曾经很想公开和你之间的关系。” “你是想说,你的公司和经纪人不允许么?” “你也一直清楚这一点。” “我的确清楚,后来,我也没再逼过你。” “你只是一点点感到失望,到最后选择毫不留念地离开。” 祝君用空闲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挡住了过于刺眼的灯光,他反问安睿:“不是你先提的分手么?” “不是你先选择冷战的么?”安睿的语气格外平静,却一点点撕开了说好了不再提的过往,“你直接把我当成了空气,不再和我交谈一句话,不再给我一个眼神,不再接听我的电话。” “所以,我们的感情早就破裂了,”祝君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跑到这里,但他也不介意把话都摊开了说,“那分手的时候,你怎么还恶心我,说什么让我等你,过几年再复合的鬼话。” “因为我不想分手,”安睿在电话的另一端又笑了,“因为我想让你等我,等我能承担公开你的所有后果,等我有时间能多陪陪你。” “听起来真让人感动,”祝君的情绪也上了头,他放下了遮挡自己眼睛的手,“安睿,你想不想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会和你冷战。” “你会说么?” “不会。” ——因为说出口,就像是我彻底否认了我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爱情。 “祝君,我爱你。” “我们依旧很久没见面了,你爱的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人物。” “那我们可以见面么?” “我不想和你见面。” “好吧,不见面,就不见面。” 祝君试图将话题拉回来,他说:“你不能再疯下去了,也不能再继续刺激你的粉丝了,你要对得起他们这么多年的付出。” 安睿反问他:“欺骗粉丝,让他们继续傻乎乎地耗费精力和金钱,就对得起他们了么?” “你的很多粉丝,并不在意你私下里谈了多少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只要不公开,粉群就不会溃散,对你而言,也没有多大影响。” “我并没有公开男朋友啊,我公开的明明是前男友。” “这个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容易引发不必要的推测。” “什么推测?” “……” “我想和你复合的推测?哦,那不是推测,那是真的。” -- “或许你该约一个心理医生。”祝君没在开玩笑,他是在真诚的建议,娱乐圈的明星八成以上都有心理问题,也不会认为看医生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儿。 “聊过,差点把医生聊抑郁了。”安睿像是在开玩笑,也像是在说真的,“她建议我寻找更专业医生。” “你该听下她的建议。” “我知道我的药在哪里。” 祝君沉默了一小会儿,他不想再和安睿接着聊下去了——他已经确定,他无法说服安睿。 “你要挂电话了么?”安睿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精准预判了他下一步动作。 “是的。” “忙着去哄你的小男朋友?”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听说,他长得很像我。” “……” “他知道这件事么?” 祝君挂断了电话,顺手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他不怎么难过,却很茫然无措,他已经无法再判断安睿接下来会做什么,但他有预感,接下来又是狂风暴雨,所有的事和人都会变得失控。 ——你尽力了。 祝君安慰了自己一句,他犹豫了一会儿,准备给周兰打个电话——至少,先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他丝毫不怀疑安睿粉丝的“侦探”能力,他们很容易挖到他的信息,也很容易挖到周兰的信息。 他不希望周兰从别人的耳中,听到“祝君和安睿曾经是一对,你和安睿长得很像”这类的话语。 祝君在那个晚上拨了三遍电话,对面一直无人接听,祝君打开了周兰的私聊窗口,他打了长长的一段话,又删减成了一句“有空时给我回电话”。 祝君准备明天再给周兰打电话,或者干脆去他的学校找他面谈,他没有想到,《恋爱观察记录》竟然在半夜十一点突然上线,第一期的内容,就是安睿对着镜头,谈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和前任男友交往的细节。 天还没有亮,安睿、祝君和周兰的名字,已经上了热搜,网络上的路人和网络上伪装路人的各家粉丝们,纷纷赶赴到现场吃瓜,热搜从新到热,再到爆——祝君的世界,彻底疯狂了。 第三十七章 苏禾是个老追星女孩了,十几岁的时候,她追韩团和日团,抽屉里塞满了十元一本的杂志,放学后悄悄地跑到网吧上网,在QQ群里聊着各种真假参半的八卦,跑到外网上用刚学会的外文反驳自家明星的黑子,咬牙省钱参与“全球应援”和“专辑不运回”…… 追星是她青春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好在她脑子聪明,学习也没拉下,最后还是顺利考进了理想的大学。 苏禾本以为可以更开心更自由地追星,却没想到限X令一出,韩流和日流一夜之间崩盘,内娱开始崛起,新一代流量明星冉冉升起,苏禾追惯了国外残酷抉择中厮杀出来的爱豆,看了几眼参差不齐但业务能力普遍不行的内娱新秀,干脆将精力投在三次元,度过了还算充实的大学生活。 毕业后,苏禾成了一个兢兢业业的社畜,过着忙碌而平静的生活,直到她有一天看到了一个热搜,一边吐槽一边点了进去。 “安睿 唱跳全能” 苏禾知道安睿是谁,她当时正在追安睿主演的网剧,但她对一个演员的唱跳水平完全不抱有任何期待,之所以点进这个热搜,也是抱着“我倒要看看他能唱跳得多烂”的心态。 视频不短,三首歌加起来一共十多分钟,苏禾本以为自己看三十秒就会点X退出,却没想到,她看完了整个视频,还有些意犹未尽——她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完美的舞台了,声音有可能靠后期微调,但舞蹈动作骗不了人——视频里的安睿,有着比肩国际一线男团的唱跳实力。 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帅。 一个长得帅的、唱跳牛逼的、国内的能时刻追星的男人,还走上了内娱发展最正确的演员之路,虽然目前还没有红,但未来绝对可期。 苏禾理智的大脑全线溃败,义无反顾地掉到了名为“安睿”的坑里,从此以后,她的空闲时间大部分被安睿占据,但与此同时,她也从安睿的身上汲取到了极大的快乐和力量,她的精神世界变得稳固而坚强,在职场上碰到什么难事,会想着要赚钱给安睿花,会想着自己要为了安睿变得更强大,咬一咬牙,也就扛下去了。 后来,安睿终于红了,她也因为产出活跃而成了安睿粉圈的大粉,但她不止一个大粉号,除了岁月静好、安心产出,她也会在粉圈公认的“垃圾堆”里,用尽手段把安睿摘出来。 她的很多小号还是当年追外国团时留下来的,甚至还肩负着几个豆豆大组的管理员,苏禾本以为自己需要时间去找回反黑的手感,却没想到,十几岁的记忆早就藏在了她的大脑里,那一套,她还很熟悉——况且,相比较韩团和日团的粉群,内娱的粉群其实相对简单,弯弯道道没那么多,苏禾的很多手段,称得上“降维打击”。追星的小妹妹也很多,粉群摩擦时,苏禾总能精准地抓住这些小妹妹送上来的“人头”,占据绝对的道德制高点,顺利帮安睿的粉丝洗白。 她的名气越来越大,做很多事也越来越不方便,于是干脆将头像换成了黑色,名字也起成了平平无奇的“江湖骗子”。 在某些大组里,起码有1000多个黑色头像的江湖骗子,管理员想要精准找到这个骗子是谁并踢出去,也要付出更多的时间成本。 苏禾是个比较“独”的人,加了群聊从不冒泡,成了大粉也不参与联合活动,独来独往,热衷于挖对家粉群派来的卧底——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非法的手段,有时候她仅凭标点符号的用法,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在粉圈里,她还是有很欣赏的人的,这种欣赏其实很淡,苏禾也知道自己年纪不算小了,和很多年轻妹子聊不到一起去,从未有过结交他们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她所有欣赏的ID,竟然是同一个人。 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选择过去找那人聊了聊。 那人比她想象得更有趣、更善良、更可爱。 隔着互联网,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马甲,苏禾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追星的路上,好像也没有那么寂寞了。 后来,安睿突然疯了,一切仿佛都变了。 苏禾拜托了那人一次,那人竟然成功了。 但安睿的微博发出、综艺视频上线后,苏禾很清楚,整个粉圈已经向着不可避免的方向坠落,所有还没有脱粉的粉丝,此刻都已经疯了。 他们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宣泄的出口。 苏禾很清楚她的行为是不道德的,但她过往为安睿做过的不道德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她加入了人肉安睿前男友的行列,也非常顺利地找到了祝君和周兰的个人信息。 她看到周兰那张神似安睿的脸,简直怒不可遏。 她不明白,安睿的前男友为什么要和安睿分手,哪怕他们偷偷谈恋爱,安睿也不至于这么疯,也不至于想毁了他自己。 苏禾很清楚,怀着这样想法的自己,就是三观不正。但安睿对于她而言,已经是近乎家人的存在,而她做不到帮理不帮亲。 她能做的,只是隐藏了祝君在网络上的资料,不让任何人知晓,祝君是粉圈的大粉。 假装自己也不知道,祝君是她一直欣赏并喜欢的单方面认定的朋友。 第三十八章 “实话实说,我现在有些紧张,手心都是汗。”女主持人的笑容有些勉强,在真正开始录制前,她收到了安睿本人亲自批改的台本,刚看了三页,她已经非常肯定,安睿的粉圈会因为这期节目而变得疯狂,她本人也大概率会被骂上热搜——但他们这一季的节目也会爆红,所以,她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不用紧张。” 安睿很温柔地笑着,他本人比镜头更好看,女主持人晃了一下神,忍不住说:“其实,我们可以讨论一点轻松的话题。” “谈我前男友对我而言,就是很轻松的话题。” “今天一定要谈他么?” “当然,”安睿停顿了一下,看向了镜头,也像是看向镜头背后的人,“我就是想谈他,才会答应参加你们的综艺。” 主持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摒弃了台本,临场发挥:“不怕你的粉丝听到这句话难过么?” “我很怕他们难过,但我也很难过,总感觉如果不说出来,我整个人的状态,会变得更糟糕。” “更糟糕?” 安睿在镜头下慢慢收敛了笑容,他的神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很快变成了沮丧的模样——因为变化太快,在场的工作人员甚至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演技精湛,还是真的在难过。 “离开他之后,我只是在扮演一个叫‘安睿’的角色,完全分不清现实和演戏的边界。” “怎么会分不清边界?”主持人顺着安睿的话语提问。 “我不知道,”安睿摇了摇头,眼里满是迷茫,“我曾经以为我在他身边的时候,是虚假的,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 “所以,你可以在他面前显露出你最真实和放松的一面?” “不会。” “为什么?” “他其实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会下意识地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现给他,有点像孔雀,为了求偶而开屏。” “你很爱他。”主持人说完了这句话,低头看了一眼提词卡,她需要靠这个动作,提醒自己谨记作为主持人的职业素养,不要说出一些过于情绪化的话。 “我们曾经彼此相爱。”安睿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后来,我们分手了。” “你还爱他?”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分手。” 那的确是台本上的问题,但主持人有些心软,她不太想问了。 “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就当聊聊天。”虽然这场聊天,将会原封不动地搬运到互联网上,接受无数人的观看和议论。 “他是我初恋,他人很好,有点傻,甚至有点圣母。”安睿的话语很慢,像是在确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被收录到镜头里,“我在最落魄的时候碰到了他,可以说,他把我拉出了泥沼里。”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这是一个写在台本上的问题。 “我十几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都不爱管我。我签了一家公司,每天练习唱歌跳舞,做爱豆的预备役。” “……这好像是第一次,你面对镜头,讲出这些过往。” “是第一次,或许你们可以买个热搜?”安睿开了个有点冷的玩笑,继续说,“我那时候在读高中,公司一个月只给发几百块钱,完全不够花,公司的前辈可怜我,让我去当他们的伴舞。” “当伴舞?” “伴舞每一场下来,会有一百块钱的演出费。有一天,我跳完舞,突然碰到了一个人,他说,他是我的粉丝。” “他就是你前男友么,你当时什么感觉?” “实话实说没什么感觉,”安睿向后捋了把自己的头发,“我有注意到,他很紧张的模样,甚至有些局促不安。” “所以,你给他回应了么?” “嗯,我说,谢谢你的喜欢,要不要吃冰激凌?” “吃冰激凌?” “他看起来很小的样子,我以为他和我一样,都是高中生。” “他不是么?” “他那时候已经读大学了,但特别容易害羞,有点社恐。” “那他一定很喜欢你,才能鼓足勇气,和你说这么一句话。” “他的确喜欢我,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喜欢,是粉丝对明星的那种喜欢。” “他是你的粉丝。” “对,他是。” “我感觉,我们的话题走向非常危险,又是一个热搜头条预定,”主持人低头看了一眼提词卡,并不意外地发现,话题又跑偏了,“安睿,你明白你在做什么么?也明白这期节目播出后,可能会引发的后果么?” “你真是个善良的女人。”安睿浅笑着夸赞主持人,看起来完全没病。 “或许我们的对话可以到此为止,观众们也需要时间消化。” “刚聊了一小会儿,说好了要聊一个小时。” “安睿,你确定要继续聊下去?” “我确定。” “我能冒昧问一个问题么?” “问。”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安睿沉默了几秒钟,就在主持人想转移话题前,他开了口:“是我的错,我给不了他陪伴和安全感。” “你……你有试过挽回他么?” “有试过,不过他有新的男朋友了。” “或许你们都应该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做不到重新开始,”安睿摇了摇头,“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他,不管是好梦还是噩梦,全都是他。” “时间总能抚平一切。” “在那之前,我已经撑不住了。” “这期节目如果播出去,你的粉丝也撑不住了。” “我一直很感激我的粉丝们,他们为我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和精力。我知道明星对于粉丝而言,某种程度上来说,像一个精神的支柱,我也一直极力让自己做得更好,不愧对他们的喜欢。但现在的我,已经撑不住了,我自己的状态摇摇欲坠,可能没办法再当好这个支柱了。” 安睿说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没有卖惨,反倒像是单纯在阐述事实。 主持人沉默了几秒钟,说:“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妥当,我感觉,你像是在通过这个节目,散发一个求救的信号。”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这些话一直压在我心里,我想说出来。另外,我也想向我的粉丝坦白这段经历,如果粉丝们无法接受这样的我,也可以自由地选择离开。” “你不怕粉丝真的会离开么?” “我已经骗他们很久了,我不想再继续骗下去了。” “或许他们宁愿你骗他们,这样他们还可以继续开心追星,不至于那么难过。” “我的精神状态撑不下去多久了,”安睿直视着镜头,脸色有些苍白,“很抱歉,不能继续瞒下去了。” “你看起来,还很爱你的前男友。” “嗯。” “还想聊聊他么?实话实说,我对他很好奇。” “以前我讲过一个故事,我说有个亲戚买下了周围所有的门板,帮我铺出了一条通往考场的道路。” “我好像听过这个故事……” “故事里的亲戚,不是我的亲戚,而是我前男友。” “他陪你一起高考么?” “嗯,他陪我一起复习,又送我去高考,我第一次高考失利,又复习了一年,第二年才考上。” “他一直陪着你?” “对,他一直陪着我,我艺考的学费,都是他刷卡出的。” 主持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台下,现场导演给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心软,可以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但主持人不想问,她衡量了一下奖金和自己的良心,想要试着转移话题,但安睿并不同意。 他继续说了很多他们交往的细节,比如:“我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只是碰到了一个好人。艺考一节课少则几百,多则几千,我根本出不起。” “那个公司,认为我没有红的潜力,于是把我扫地出门了,我那天在宿舍里收拾自己的行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当时说不定会跑到超市里,去当个促销员,卖点酸奶什么的。” 主持人忍不住反驳他:“你长得这么帅,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的。” “那时候我还没有成年嘛,很多工作都做不了,思来想去,可能也只能做类似的工作,或许不至于退学,但想继续艺考,肯定走不通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过去的我和我前男友的事。” 主持人的表情失控了一瞬,她不明白,安睿为什么要把所有隐秘的事情公之于众——他明明清楚,他的做法会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甚至可以直接把自己作糊。现场没有安睿的工作人员,据说他们想跟着进来,但安睿亲自关了休息室的大门,对他们说:“休息去吧,别跟着我”。 主持人听同事转述过,当时安睿的工作人员的表情,几乎是天都塌了的模样,她不知道改说什么了。 “……” “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搬到他家里去住。” “你不怕他是个坏人,或者是个变态的粉丝么?”主持人问。 “怕。”安睿温声说,“但除了答应去他家,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我那时候刚交完补习费,身上只剩三百元现金,连租个房子都不够用。” 因为职业的原因,主持人听过太多或真或假的故事,因此,她也能判断出来,安睿说的是实话。 一个现在如日中天的明星,曾经过得如此难堪和窘迫,这其实算不上什么超大新闻。窘迫时遇到贵人,贵人一路把他扶持上位,也算不得什么超大新闻。 真正成了大新闻的,是一个正当红的明星本人亲口说出了这些过往,并且承认了他们之间存在恋爱关系。 如果没有前男友的“前”字,主持人会认为安睿正在官宣恋情,但正因为有这个“前”字,事情才变得越发戏剧性。 她按照台本,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希望你的前男友看到这期视频么?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反应?” 安睿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的软弱,他很轻松惬意地笑了,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 他说:“他一定会看到这期视频,然后非常气愤,认为我是疯子。” “那你为什么要录这期视频,我们的交流不是现场直播,如果你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用其他内容来替换我们刚刚沟通的内容。”主持人还在试图做无畏的尝试,她是在编人员,即使领导怪罪,最多也就是扣些钱,不至于到没饭碗的地步——但安睿还年轻,他的业内评价极高,他还有无限的可能性,他不应该毁于自己的冲动。 “请务必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尽快做成节目放出来,最好一刀不剪。“安睿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任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我愿意承受一切的后果。” -- 节目组遵循了安睿的意愿,将他和主持人之间的对话过程完整地搬运到了综艺中,并且在剪辑完成,得到安睿的确认后,于半夜十一点准时上线,然后丝毫不意外地发现——安睿的粉丝疯了。 -- 祝君看到无数电话和信息的时候,其实并不怎么紧张,他想,大概率又是安睿发了什么疯,或者其他家粉丝发了什么疯,引发了安睿粉丝群的大震动。 他一边思考什么时候把剩下几个大粉号注销掉,一边打开了微博的界面,然后,他发现他长久以来安全的网络世界,轰然倒塌。 扒出来他本人不要紧,他毕竟是个自给自足的小老板,大不了直飞国外度假三月,但他们扒出来了周兰,粉丝们和网友们甚至找到了祝君都不知道的周兰的账号,开始审视评论过往周兰的每一条动态。 祝君的头皮发麻,他拨通了周兰的电话,对方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不是拿我当替身。” 第三十九章 “你是不是拿我当替身?” 这个问题无数次出现在祝君预想的糟糕情形里,终于有一天,真正被周兰问了出来。 祝君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慌张,他甚至是有些从容镇定的。 他说:“刚开始的时候,看你们外表有些像,忍不住多帮一帮,后来,我发现了你们的性格完全不相似,就完全把你当成独立的个体来看,不会再产生什么你和谁很像这样的联想了。” 周兰没有说话,电话的听筒里只能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祝君继续说:“我愿意和你交往,是因为你值得,是因为我喜欢你,和你的外貌无关,和任何其他人也无关。” “那你现在,还喜欢安睿么?” “不喜欢了。” “你曾经对他那么好,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他曾经对我太差了,我慢慢寒了心,也就不喜欢了。我的时间和精力,应该给值得的人,比如你。” 周兰苦笑了一声,说:“你的声音听起来真镇定,一点也不像喜欢我。”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大人碰到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怎么慌张失措。”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问问你的情况,你的信息已经扒出来了,现在有人打扰你么?” “我室友问了我什么情况,我就实话实说了,他们都说安睿这个明星太过分了,分手了还死缠烂打,很没品。辅导员那边还没消息,但我估计,下午可能会来找我,我就实话实说,我又没做错,谈个恋爱怎么了?” “对对对,我们又没做错,谈个恋爱怎么了。”祝君重复了一遍,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学校那边安保应该还挺好的,但你要不要考虑避一下风头,我帮你安排下短期的留学生交流?等你回来的时候,所有的风波都结束了。” “不用,不考虑这个选项。我现在走了,就好像认输了似的,安睿这个大明星在网上发这么个视频,就是在发战贴。这战贴我接了,我不仅不走,还要多发点和你的秀恩爱照片,我要气死他和他的那群脑残粉。” “那……网上的评论你不要看。” “哥,你提醒晚了,我都看完了,私信骂我的,我也都骂回去了。” “……”祝君是真没想到,周兰的战斗力竟然这么强悍,在他的固有印象里,周兰是柔弱而又敏感的。 他低估了现在的年轻人的韧性和网络适应能力,看起来周兰能应付得了他那边的麻烦。 “那,我可以给你什么帮助么?” “哥,你能不能来一下我的学校,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室友。” “今天晚上?” “嗯!” “可以,没问题。”祝君没什么可犹豫的,直接定下了晚上的行程。 他挂断了电话,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事——可喜可贺,尽管他现实的身份被扒得干干净净,网络上的所有大号,竟然都没有被扒出来。 ——也可能已经扒出来了,但扒出来的大粉考虑到事态影响,把这事按了下去,没声张。 祝君很熟悉这个“按下不提”的套路,他毕竟也总是在大粉圈子里混。上次安睿的老粉丝卷钱跑路的事,还是他亲自组织人摆平处理的。 粉圈发疯的底线是不要影响到蒸煮本人,安睿的粉丝们默契地恪守了这个底线。 祝君登陆了自己的生活号,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它已经被“轮”了,他没有看任何评论和私信,又切换回大粉号,常聊的几个大粉群死一般地静寂——祝君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都在忙工作,或者他们没有在聊天,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这个大粉号已经暴露了。 他切换了一个又一个大粉号,情形都差不多,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圈子里唯一一个知道他所有马甲的人——“江湖骗子”。 他私聊了对方,给对方发了一个黄豆脸的表情。 对方回得很快,她问:“看安睿昨晚的视频了么?” “还没看。” “那你去看看吧,看完了你就知道,粉丝们为什么会发疯了。” 祝君点开了视频,调整成了两倍速,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程,最后听到安睿说的那句话后,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想了想,登录了已经被拔出来的那个生活号,发布了一条微博。 他说:“视频看过了,没什么感觉,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对安睿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和想法,我现在喜欢的是我的男朋友@天天向上的周小兰,我们过得很平静,也很幸福。希望安睿和安睿的粉丝,以及各位看热闹的网友们,能够放过我们,谢谢。” 他发完了这条微博,才发现“江湖骗子”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她问:“能不能和你见个面?” “为什么要见面?”安睿反问她。 “聊一聊安睿的事。” “我不想聊这个。” “聊一聊安睿粉圈的事。” 祝君本想拒绝,但考虑到他的所有大号都已经在大粉圈子里“暴露”了,他还是想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于是回了一句“好”。 江湖骗子的消息回得很快,她说:“你介意,我再拉几个圈子里的朋友,一起来么?” “不介意,你们应该不至于恨我到线下打我吧。” “不至于,虽然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真的打了你,影响的还是安睿,不能干。” 祝君轻笑了一声,回她:“没必要这么真情实感地追星,越真情实感,最后的结局越糟糕。” “这话你有资格说,但我不会接受的,安睿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不允许他垮下来,我不允许。” 祝君明白她的感受,也就不再劝,约了个明天晚上的时间,他退出了账号,开始忙碌属于自己的事。 ——他没有想过去给安睿打电话,或者和安睿的经纪人沟通。 在安睿做出接受访谈,并且将他们的故事公之于众的那一瞬间,在祝君的心中,已经没有再和他做任何沟通和交流的必要了。 安睿已经疯了,疯子应该交给专业的心理医生去处理。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前男友,他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了。 第四十章 祝君挑了几个合适的餐厅,发给了周兰让他选,最后周兰选了个火锅店。 祝君同意了,又打电话给火锅店,提前预约了一个包厢。他挑了一身没有明显牌子标志的衣服,背着个双肩包出了门。 祝君一般打车出门,但今天阳光很好,他出门的时间又早,干脆挥手找了个摆渡车,准备到小区门口再坐公交。 从家门口到小区门口的路途不算远,摆渡车很快就到了门口,祝君下了车,敏锐地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这种直觉来源自他和安睿交往时期,他们偶尔会被狗仔拍到照片,经常会被私生跟踪尾随。 私生为了安睿的星途考虑,不会把他们的照片公之于众,但他们会拿照片威胁安睿——安睿对这种情况的态度,永远是置之不理。 祝君的手机里,也收到过私生发来的短信,不多,但的确有。 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对方似乎已经将他调查得一清二楚,却也并不劝他们分手,反倒说:“你一个男人,要学会洁身自好,不要想着去找其他男人或者女人,他现在这个热度,还能对你这么恋恋不忘,你应该学会感恩。” 祝君看到这条消息,简直哭笑不得,他自己孤身一人,安睿的父母也都不管安睿,因而,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种长辈式老古董的不可理喻的说教。 恍惚间,他以为对面不是年轻的粉丝,而是行将就木的年迈老人,试图用千百年前的老规矩,教导他“贤良淑德”“恪守本分”。 祝君把这件事当笑话一样,说给了安睿听,安睿皱了皱眉,转身给王琴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那个私生就消失不见了——据说,是王琴报警,警察把她带走批评教育了。 但一个私生消失了,又会有新的私生出现,安睿和他的团队并不敢做得太过分,一来私生手里捏着明星的把柄,太过激烈地把控,很容易诱发对方爆出黑料;二来能干私生的,很多家里都有些人脉,或者自己很有能力,圈子里就曾经出现过明星助手狂怼私生,没过几天明星本人莫名其妙掉了几个资源,不得不亲自上门赔罪的事。 大小粉丝们天天喊着抵制的口号,但真正能抵制的,也只有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的。 这事,安睿清楚,祝君也清楚,所以他不得不忍耐。 他们分手的时候,安睿的私生们或许是第一时间知晓消息的,有人甚至还打来了电话,质问祝君“为什么“,祝君直接挂断了电话,顺便拉黑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在他们分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他刚把周兰带回家的时候,都有安睿的私生在盯着他们,但他们分手大半年后,这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今天,他们又来了。 祝君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直觉,他的家庭住址在私生圈也不算是秘密,只是小区安保尽职尽责,才不至于让他们轻易地跑到他家门口去。 ——或许该搬个家了?或许该去外地旅行一段时间? 祝君的大脑里翻滚着各种想法,但面上却没有什么显露的,他乘坐公交车去了地铁,下了地铁之后挤进人群中,那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终于短暂地消失了。 晚高峰的地铁上,几乎所有人都是低头族,都在麻木地刷着新闻,祝君原本不想看手机的,但行程足足有50分钟,他还是忍不住翻了出来,打开了微博。安睿恋情相关的微博已经在低位了,高位的是安睿新剧相关的热搜,点进这个热搜里,安睿的粉丝依旧在玩梗舞热搜,随机抽查几个粉丝的首页——岁月静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祝君点开了自己的未关注人消息,里面堆满了各种人生攻击,还有为数不少的粉丝,询问他和安睿交往时的细节,问他能不能给安睿打个电话,劝他不要那么疯。 从粉丝的角度,祝君理解他们的一切举动,也明白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病人,并不值得计较。 但他现在已经基本脱粉了,他似乎也终于可以,像个正常的被打扰的路人一样,暗骂一句:“神经病吧?” -- 祝君提前到了饭店,做好了点菜工作,等周兰带着他的小伙伴们进门的时候,火锅已经半热了。 祝君把菜单递给了他们,说:“随便点。” 周兰的室友们你推搡我、我推搡你,后来把菜单硬塞到了周兰怀里,周兰又加了一些室友们喜欢的菜。 都是年轻人,喝了几杯啤酒,话匣子就打开了,气氛烘托得很热烈,祝君美化了一下他和周兰相见的情形,只说“一见钟情”。 好在网上虽然扒出来了周兰是他的现男友,但没有扒出来他们具体交往的过程,至少给他和周兰之间,保留了一层隐私。 ——和当红明星的前任一见钟情谈恋爱,总比其他任何说法,都来得让人容易接受。 酒足饭饱,祝君又亲自把周兰和他的室友们送回了学校,贴心地给每个室友一份小礼物,礼物不贵,只要三五百块,但给足了周兰面子,周兰的室友们也很惊喜。 祝君和周兰依依惜别,祝君打车回了家,他拿着门禁想刷开自己的院门,却听到了非常突兀,却非常熟悉的声音。 “晚饭吃得开心么?祝君哥哥。” 第四十一章 “吃得还算开心。”这话是实话,祝君说得一点也不心虚,他取出手机,打开了自带的手电筒,向声音的来源处照了照,果然看到了安睿的身影。 安睿穿着咖啡色的风衣,带着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意思了。 他抬手挡了下手机灯光,又放了下来,轻声说:“想也知道,你不会过来找我,我干脆来找你了。” 祝君嗤笑了一声,问他:“怎么过来的?” “王琴他们开了车,没用常用的那辆,也没走正门。” “小区门口又有私生了,你来我这儿,私生应该已经知道了,狗仔或许也知道,你猜,附近有没有人在偷拍。” “你怕他们偷拍?” “当然怕,我刚哄好我男朋友,不想再让他伤心难过。” 安睿听了这句话,向前走了一步,他半边脸被祝君举起的手机照亮,半边脸隐没在黑暗里,像开玩笑似的说:“我也会伤心的。” “但你是我前任了,”祝君是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我照顾体谅我的现任天经地义,没必要管你是什么心情。” “你还是我的粉丝么?”安睿听了祝君的话,面不改色地问。 “早脱粉了。”祝君刷开了自己院子的门禁,推开了一点门,“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我也想回家睡觉了。” “不邀请我进去喝杯茶?”安睿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无奈,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必了,我不想再和你一起上个头条。”祝君看也不看安睿,将手机的手电筒移到了自己的面前,半只脚迈进了院子里。 “祝君,我在这里等了你四个小时。”安睿在他的背后,轻描淡写地说。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直接跑到我吃饭的包厢里,对周兰说,你是我前男友?” “我如果真那么做,你会连夜逃离国内,未免得不偿失。” 祝君又向前迈了一步,他本想直接撞上门,犹豫了几秒,还是扶着门框侧过身,准备给安睿最后一点尊重。 “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你是对我没有丁点感情了么?”安睿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他们隔着一道尚未关紧的铁栅栏门,天色很暗,灯光很暗,手电筒的光落在了脚下,其实不太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祝君深吸了口气,说:“的确如此。” 他松开了手,门自动关紧,发出“咚”的闷响。 安睿在栅栏外,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说:“可我还是很爱你。” “那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回去了。” 祝君终于可以再次转身,他轻快地向前走了几步路,一点也不意外地听到安睿在他背后说:“十年前,你带我进了这个院子,现在,你要把我关在门外。” 祝君的脚步略停顿了一瞬,他说:“别说得那么可怜,像是我对不起你似的,明明是你先拿我当累赘和包袱,明明是你在我们的感情上退缩了,我们分手,责任在你,而非我。” 祝君说完了这句话,他迈开了脚步,几步就进了自己的小别墅里,而安睿也没再说什么。 他打开了所有的灯,呼喊着智能语音助手打开音乐,给自己放了满浴缸的水,他知道安睿大概率还会在外面呆上一会儿,或许又要草什么深情人设,可能会在互联网上发表些奇怪的发言…… 但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早就不吃道德绑架和粉圈约束了,怎么爽就怎么来,安睿有发疯的自由,他也有对自己好一点的自由。 祝君洗过了澡,还给自己敷了个男士面膜,他躺在床上,用手机登录了游戏,做的第一件事,是氪了个88元改名卡,从“安睿天下第一帅”改成了“我自己爽最重要”。 游戏玩了几轮,他的手机里突兀地出现了几条消息,来源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安睿已经在你家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了,有什么误会不能当面解开么?” “我们粉丝也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硬逼着你们分手,你们继续交往,总比现在你吊着他,他天天魂不守舍强多了吧。” “算我求求你了,你下楼或者给他打个电话行么?我他妈在楼下看他那个模样,我都快哭了,他团队的人根本就劝不动他。” “你就这么狠心是吧?那我明天去骚扰你现在的男朋友,他哪个大学住哪个寝室的我们都知道,别把人逼急了。” 祝君的表情在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他不想给这个私生打电话,因为会被公放和录音,也不想给这个私生回消息,因为会被截图。 但两害取其轻,祝君还是回了条消息。 “你这么做是犯法的,我们会报警处理。” “我以前有过进局子的记录,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可能你还不记得我,几年前,王琴亲自送进去的那个人,就是我。” 祝君的头疼了起来,他不想再理会对方了,但对方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算我求求你,你下楼看一眼安睿,劝劝他,他明天还有综艺要拍,那综艺一拍就是二十多个小时,今晚再不睡觉,他撑不住的。” 祝君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几十秒钟,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下楼了,哪怕是骂安睿一顿,也把他骂走算了。 但在这么做之前,他的目光扫到了他的床头——那里摆放着他和周兰出门旅游时的照片,周兰冲着镜头,笑得很爽朗。 他立刻就清醒了。 他和安睿是一盘烂账,但他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他不可能也不愿意去让他的男朋友伤心难过。 安睿已经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了。 祝君关了室内所有的灯,躺平睡觉,他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但实际上,他的头一沾枕头,没过几十秒就睡着了。 临睡前唯一的想的,就是明天一大早就去找周兰,和他商量下加强自我保护的事——毕竟以后可能要躲私生了,一定要提升安全意识。 第四十二章 祝君第二天没能顺利出门,他的住处暴露了,有几家无良的媒体,直接堵在了他的院门口——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度过保安,潜进小区的。 祝君并不慌张,他直接打电话给了分管的派出所,四十分钟后派出所的民警将媒体记者有礼貌地“请”了出去。 祝君谢过了民警,但心里也清楚,他最好离开本地一段时间,因为无良记者不同于私生,他们可以通过合规的手段获得进入小区的资格,也可以通过合法的理由规避法律的风险。 祝君不过一个普通公民,很难让这群无良记者收手,安睿也做不到——当年他还被无良狗仔敲走大几百万。 折腾完这一圈,祝君也失去了出门的性质,他打电话给了周兰,叮嘱对方一定要保护要自己,又提议帮他在校外租个房子,走读上下学,这样或许更安全。 周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我再看看情况。” “好吧,”祝君叹了口气,说,“这事,还是我连累你了,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都是安睿的错,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会被他和他那群粉丝盯上……”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还在超市里当卖酸奶的促销员呢。”周兰自嘲似的笑了笑,“是你拯救了我的人生,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也从来都没有连累我。” 祝君心中熨帖,但依旧说:“一码归一码,我有做错的事,你也不要轻轻放过,我们是情侣,过去我有些事瞒着你,但之后我会对你坦诚以待的。” “那你能不能和我坦诚以待一件事?” “什么事?”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上床啊,祝君哥哥?” 周兰的声音很温柔,语调却和过往不太一致,祝君听着熟悉,但没有细想。 这个问题他考量过,周兰没成年的时候,他希望等周兰成年后,周兰成年后又碰到了高考和入学,他原本近期将这件事提上日程,但又出了安睿这档子事。 周兰还年轻,祝君实话实说不确定对方能扛住这场风波,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退缩后,给对方什么补偿的预算,在这种大前提下,祝君短期内不想和周兰上床。 他是这么想的,但他也清楚决不能这么说。周兰目前的表现很好,他勇敢而坚定,并没有一丝一毫想放弃的意思,祝君不可能在这里泼他的凉水。 “等你放寒假的时候吧。” “现在十月底,我1月底才放寒假,一下子又可以拖延三个月。”周兰直接拆穿了祝君的小把戏,又开玩笑似的问,“祝君,你是不是对我硬不起来?” “别胡说八道,”祝君稳了稳心神,“我想等过了这段风波,再挑个好日子……” “如果,我们过不了这段风波呢?”周兰的声音仿佛飘得很远,但祝君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祝君哥哥,你好像并没有那么爱我。” “胡说八道,我当然爱你。”祝君不假思索地反驳,但他心里很清楚,周兰说到了点子上了。 “不聊了,要去上课了。”周兰没有再追问下去,“祝君,真高兴能遇见你啊。” “我也很高兴遇见你。”这句话是真的,祝君不知道如果没有周兰,他还会陷在颓废的情绪里多久。 “周末我回家,到时候见吧。” “好,周末见。” 他们谁都没有主动地挂断电话,在听了几十秒钟彼此的呼吸声后,祝君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挂断电话?” “不想挂断,你挂吧。” “好。” 祝君挂断了电话,心里像空了一块似的,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仿佛都没有错,但偏偏令他的男朋友产生了很强烈的不安感,祝君意识到,周兰并不快乐,而不快乐的源泉,并非最近的风波,而是他仿佛随时可以抽身的态度。 祝君叹了口气,他将自己重重地砸回到了床上,满脑子都是他和周兰的过往。 他的确是喜欢周兰的,但缺少了那种不顾一切的疯劲儿,缺少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祝君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一块燃烧过的木头,在上一段感情中,他拼尽全力,什么都获得出去,但最后并没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当他抽身而出的时候,他意识到他只剩这些了,用一点就会少一点,直到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周兰重新点燃了它,祝君也愿意为周兰燃烧自己,但他再也没有勇气让火苗燃烧得旺旺的,也再也没用勇气把所有的心都掏出来,不计较任何后果和可能。 他在用一种成熟的方式,去处理他和周兰之间的感情,他将所有的事安排得谨慎而合理,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抽身的准备。 但他太理智了,理智得像没有那么爱一个人。 祝君陷入了负面的情绪中,他对安睿产生了一些埋怨,他埋怨对方似乎毁了他疯狂爱一个人的勇气,但过了十几分钟,他又意识到这种埋怨毫无意义。 他或许要做一些尝试和改变,至少让周兰过得更舒心一些。 做了这个决定后,祝君终于感到了好一些,他正准备去定外卖,却收到了来自“江湖骗子”的短信,对方提醒他,不要忘记一个小时后的见面。 祝君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一场“鸿门宴”没有奔赴。 他得去和一些大粉,做一次了断。 第四十三章 祝君很少面基,在追星的圈子里,男粉是稀缺生物,一旦暴露了男粉的身份,很多的线上活动就会被其他粉丝排斥在外,女粉丝们也会下意识地多一层戒心。 祝君非常理解女粉丝们这种谨慎的态度,作为一个男人,他也对部分男人的道德水平深表怀疑。 出于这种考虑,祝君马甲的性别一栏永远填的是“女”,但现在,他的马甲已经被扒下来了,很多大粉已经知道他的性别和他的身份,实话实说,祝君有一点点尴尬——他几乎可以荣登安睿粉群“第一戏精”的宝座了。 祝君和粉丝们约定在一家饭店,地点是“江湖骗子”定的,但偏偏是祝君名下的饭店。 “江湖骗子”发来了包厢的名字,祝君的脑仁有点疼——那包厢他记得是饭店里最大的一个,可以容纳三个大圆桌,六十个人。 但祝君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可能临时退缩,即使明知道是鸿门宴,硬着头皮,也是要去的。 祝君倒也不是只有一腔孤勇,他已经和店长提前打好了招呼,如果情形不妙,他就派服务员和安保进去控场,店长在电话里答应了。 祝君下了网约车,在饭店门口看到了自家的店长,忍不住喊了一声:“林泉。” 林泉是个白净英俊的男人,长发用布巾包起固定在了脑后,身上穿着宽松的唐代服装,倒像个演员似的。 “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林泉嘲讽了一句,却快速地递了一条温热毛巾,“老板,擦擦汗。” 祝君擦了把汗,不走心地夸了句:“你越来越好看了。” “你每次见我都这么说。”林泉拆穿了祝君的套路,又问他,“你到底是怎么得罪的人,那包厢都坐满了,小王进去送果盘,出来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 祝君苦笑了一会儿,也没办法解释,只能打哈哈,说:“不是什么大事,说清楚了就好了。” “那用不用我陪你一起进去,你一个人进去,我有点不放心。” “不用,我可以的,而且她们都是很讲道理的女孩子。” “发现情形不妙就发条微信,我们直接闯进去救你。” “应该不至于闹到那种程度的。” “真不至于,你干嘛在半路给我打电话?” “这不是有备无患么。” “……”林泉忍住了想说出的话语,换成了一句,“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进去?” “不了,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行吧,注意安全。” “没事儿。” 祝君摆了摆手,很熟稔地上了楼,七拐八拐后,到了约定的包厢门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直接对上了几十双盯着他的眼睛。 他站在门口,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惊慌失措”。 他想转身跑路,但却很自然镇定地关上了身后的门,他说:“我是祝君,你们谁是江湖骗子?” “我是。”一个娇小的女人站了起来,她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气场却出人意料地强大,“我是江湖骗子,我叫苏禾。” “你好,苏禾。”祝君和她对视了一眼,很自然地环顾了一圈,说,“你说的带几个朋友,但好像带了几十个朋友。” “抱歉,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后来有人怕我们和你打起来,要过来劝架,几个人就变成了十几个人,再后来,后援会那边知道了消息,派了人过来,大的站子听说后援会派人过来了,也嚷嚷着要过来,最后莫名其妙,大家都来了……” “就像之前那次新剧发布会应援?”祝君很自然地接过了话,“一开始只有几家要做,结果后来大家都做,安睿不管走到哪儿,都能看到粉丝的心意。” “那场应援,你熬了三天三夜,几乎没睡几个小时。”说话的是一个略显成熟的女人,她一开口,祝君就听出来,那是安睿富婆群的群主,而他们在网上,也认识三年了,“我怕你身体撑不住,一直劝你好好休息,但你愣是不听话,事无巨细,全程撑了下来。” “可乐姐……”祝君轻声喊了女人的网名。 “虽然你用了变声器,但你的语调和以前,还是一模一样的。” “抱歉,我骗了你们。” 可乐姐摇了摇头,说:“谁在网上不披几层皮,你不用对此感到抱歉。我过来不是听你道歉的,我过来就是想来劝架,顺便看看网上认识了这么久的好姐妹,到底长什么模样。” “……我是个男的。” “你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的,如果你不是素人,我早就扛起炮,对着你猛拍了。” 祝君的脸皮薄,有点尴尬地侧过脸,刚好看到了一个正在敲键盘的女人,女人十分敏感,几乎在祝君的视线移动过来的下一秒,就抬起了眼睛,问:“你在看我?” “……” “我正在加班。” “……好的,你忙。” “不好奇我是谁?” “……”实话实说,不太好奇。 “草莓酱,我是你的会长。” 粉圈内默认的会长只有一个,那就是官方后援会的会长。祝君短暂地干过几个月的后援会管理,后来以“学业繁忙”为由卸任,但他性格活泼可爱,干事麻利,在粉圈里又有“交际王”的美称,就被会长强行留在了群里,成了“群宠”。 祝君还记得自己在群里的人设——一个正在努力考研的大学生。他窘迫得有点想钻地缝里,但会长却似乎毫无察觉,补了一刀。 “之前给你买的考研辅导资料,后来怎么处理的?” “送了粉圈另一个考研的妹子了,谢谢你。” “嗯,物尽其用,挺好。” 祝君挪了挪脚,他没想过今天这场见面,会是这样的画风,早知如此,他要提前做好心理建设,至少要先想出来怎么圆滑地应对自己一个个马甲认识的亲密网友。 几个女人开了个好头,很快其他女人也围了过来,依次介绍了自己的ID,祝君赫然发现,这六十多个人的ID,竟然没有一个他不熟悉的,每个人在网上都认识了至少一年,大部分都因为粉圈的事而合作过。 祝君的马甲也一个个被扒了下来,什么有钱的寂寞中年妇女,什么乐观向上沉迷考研的女大学生,什么远在海外从事IT行业的外籍华人,什么天真无邪初恋追星的高中生…… 祝君马甲的人设一个比一个精彩,每一个人设都做到了极致,细节上严丝合缝,都在圈子里有非常要好的朋友。 现场扒皮扒到最后,祝君的耳朵都红了,他坐在女人堆里,忍不住求饶:“给我留点面子吧……” “留什么面子,你这个大骗子,骗得我们好苦啊……” “那次因为你的A小号被欺负了,我们还带着你的B小号去打A小号,敢情是自己打自己……” “怪不得每次喊你出来,你总是推三阻四,敢情你就是个洋葱怪,马甲一层又一层,伪装也太到位了……” 聊天聊累了,苏禾卡着时间喊服务员上菜,祝君被女人们摁到了主桌的主位上,大家开始边吃饭边聊天。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女人们拎起了自己的包包,纷纷告辞,并表示饭钱已经凑齐给了会长,大家一人几块,顺便帮祝君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祝君直接说:“这顿我请,我还是请得起的。” 女人们没说话,大多数人都低下了头,祝君于是秒懂了——她们私下里建了个群,正在群里讨论。 过了几分钟,会长抬起头,说:“不能让你请。” 祝君正想继续坚持,又听她轻飘飘地说:“你是我们前嫂子,哪里有前嫂子请粉丝吃饭的道理。” 一晚上的其乐融融,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祝君挺直了后背,他看着这群旧友们,准备迎接这场关于他的审判。 第四十四章 “我其实说不出什么太过分的话,现在是面对面,又不是互联网,”后援会会长的表情很淡,语气也很平静,“再说,你也不是陌生人,你是我认识了好几年的网友,我刚入坑的时候,你已经为安睿做了很多事。” 祝君从大脑里翻找出很多当年的记忆,他记得会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催他去复习,也记得他们在群里搞的数十次线上联谊活动。即使祝君用了伪装的身份和人设,但那些曾经感受到的温暖和快乐,都是真实的。 等会长说完了,苏禾接着说:“我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我始终记得在豆豆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开反黑的除了我,只有你。有时候一大早醒来,能看到你连夜开的反黑贴,有时候我感觉我快被垃圾场淹没的时候,看一眼你的ID,总能提起气。” 祝君苦笑了一声,说:“别铺垫了,你们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想说,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派个人说出你们的诉求,我再考虑下,能不能答应你们。都这么晚了,再拖一会儿,回家的打车费都要加钱了。” 女人们又齐刷刷地低下了头,这次讨论的时间比较久,直到十分钟后,苏禾才第一个抬起了头,她说:“我来说吧。” “你说,我认真听。” “祝君,你这些年对安睿做的事,我们都看在了眼里,如果安睿一定要找一个伴侣,我们觉得,你最合适。” 苏禾这句话说得很真诚,以至于祝君没办法把它当做一句客套话。 祝君沉默了几秒钟,说:“那你们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有点感谢你吧,感谢你这些年在粉圈里为安睿做的一切,也感谢你当初拯救了正在人生低谷的安睿。没有你的话,说不定我们看不到现在闪闪发光的安睿。” “不用谢,”祝君的语速有些快,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回答,“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喜欢做的,你们没必要感谢我。” “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能不能请你再劝劝安睿,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差。” “我劝过,但没什么用。” 苏禾还想再说什么,衣袖被旁边的妹子拉住了,他们默契地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祝君只好也低头看手机,他当然没有加他们的群,但他的手机上有这家的店长发来的慰问消息。 祝君回了句“一切顺利”,顺手开了个游戏界面,悄无声息地抽了个卡——十连坠机。 祝君退出了游戏,抬起头,又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会长的抬头。 她说:“我们不反对你和祝君破镜重圆。” 祝君有点莫名其妙,他问她们:“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已经有新男友了?” “如果你还喜欢安睿,和现在的男朋友分手了,再挽回他,也来得及。”这句话是一个祝君不太熟悉的女孩说的。 “可我不喜欢安睿了,”祝君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我和现在的男朋友感情很好,我也不想和他分手。” “……那安睿怎么办?”苏禾轻声问。 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祝君心里这么想的,但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假装思考了片刻,说:“或许过段时间,他能想开这件事,不至于再这么折腾粉丝、折腾自己。” “你这就是胡说八道了。”苏禾用最轻缓的语气说着最直白的话语,“你明明是最了解他的人,应该也很清楚,他不可能想得开,在达到目的之前,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祝君终于起了几分火气,“我已经为安睿做得够多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也请你们别逼我。” “没人逼你,”苏禾向前走了一步,仰着头看祝君,“我们只是作为粉丝,在恳求你,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拉一把安睿。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正想毁了他自己。” “我、不、吃、道、德、绑、架,”祝君的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为了安睿,为了安睿的粉圈,我干过太多让我自己不开心的事了,现在我不想干了,说直白点,我脱粉了。” 苏禾盯着祝君,听他说完了这句话,眼圈直接红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汹涌地向下滚,她擦了把眼泪,哑着嗓子说:“所以,你不会再回头了,对么?” “对,你们死心吧。”祝君说完了这句话,环顾了一圈房间内的粉丝们,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和几分钟前其乐融融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后援会的会长依旧很冷静,只是攥紧了手。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祝君有些意兴阑珊,他想回家了。 “听说,你现任长得有点像……” “我并没有拿他当替身,我是真的喜欢他。” “好吧……” 终于没什么可聊的了,祝君最后还是没有请成这顿饭,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门口,又各自打车离开。 祝君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人,最后门口只剩下他和苏禾。 苏禾是刻意留下来等祝君的,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了,但嗓子依旧是哑的。 她问了祝君一个问题:“你还会继续在粉圈么?” “我都脱粉了,以后应该不会在了。” “那能不能不要注销这几个号?” “可以,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把剩下的号都给你。” 苏禾犹豫了几秒钟,摇了摇头,她说:“小粉丝们都清楚你的语气和作风,给我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察觉出来皮下换了人。祝君,安睿的粉丝,很多人都爱你在粉圈的马甲们。” “我知道的,但没办法。”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强求不得的。”苏禾拢紧了外套,说出了祝君未尽的话语,“祝君,作为网友,我祝你幸福快乐。” “谢谢,我会的。” 他们就此告别,祝君也上了自己的网约车,他的心情不算好,但也不算糟糕,总归处理了一件压在心头的事,还是有几分轻松的。 他熟稔地打开微博,扫了几眼主榜,又切到了娱乐榜,然后在几秒钟后,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热搜。 #安睿 晕倒# ——他竟然又出事了。 第四十五章 祝君不知道安睿是不是最近在走背运,好像自从他们分手后,安睿就在各种出状况,被其他女明星捆绑、拍戏出事、录综艺出事,直接导致粉群也经常风声鹤唳、鸡飞狗跳,总不得安宁。 娱乐明星总想着各种手段登上微博头条,“晕倒”是常见的手段,因为便于伪装和圆谎,被娱乐圈明星广泛应用。 比较知名的是数年前某女星蹭上国际电影节,广泛发布通稿表示要和国际知名男星手牵手走红毯,在国内国外网友连环吃瓜下,该女星在酒店门口当众晕倒,被网友们戏称是她演技最好的一次。 #安睿 晕倒#的话题上了热搜后,虽然有大量对家粉丝下场嘲讽,但真路人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嘲讽,他们评价大多比较温和,甚至又不少人担忧安睿的身体。 安睿之前公布了前男友,粉丝们虽然不太能接受,但赢得了普通网友的一些好感——这年头敢于自爆恋情的明星都是勇士,安睿也不是什么糊咖,演技也还不错,网友们将他和那些没什么演技又天天“塌房”的明星分割开来,听闻他晕倒,很自然地联想到之前他自爆男友的视频,不由有些唏嘘,直言“明星也是人”。 祝君习惯性地翻了一圈言论,发现大致在可控范围内后,舒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他已经不需要做这些了。 他的手指压在屏幕上,发呆了十几秒,才继续向下滑动屏幕,终于找到了安睿晕倒的视频。 视频不算长,只有一分多钟,背景似乎是录制现场,安睿说完了话,将话筒递给了另一位嘉宾,然后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台上。 镜头剧烈地摇晃了几秒钟,画面变黑,视频结束了。 祝君又向下刷了刷,刷到了安睿被护得严严实实抬上救护车的视频,也刷到了一些现场的repo。 安睿的工作室和背靠的公司都没有发言,安睿和他工作人员的微博都没有更新,粉丝们乱成了一团,最后纷纷涌入了祝君的生活号微博下。 因为时间原因,他们的新评论还没有被点赞上前排,但祝君已经收到了很多私信,祈求他去看看安睿,向粉丝们报个平安。 ——安睿晕倒了,和我这个前男友有什么关系? 这是祝君的第一个反应。 他打开了微博编辑界面,想要发一条新微博来怼一怼这群毫无边界感和分寸感的粉丝们,但他的手指压在字母键上,却戳不下来了。 他也当过粉丝,将心比心,如果他喜欢的明星出事了,他大概率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确定他是平安的。 安睿的身边人都在保持沉默,安睿很少和家人联系,几乎没有什么圈内朋友,目前唯一在明面上的,看起来活着的,竟然只有他这个前男友。 在粉丝们的眼中,前男友至少曾经亲密过,肯定有联系方式,打个电话确认下对方的安危,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粉丝们会厚颜无耻地来打扰他,即使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的做法是不正确的,但他们完全不想改,也改不了。 祝君关了输入框,想让自己安静一会儿,却收到了新的来电。他看着屏幕上的“王琴”两个字,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挂断。 还是那句话,安睿的事,和他这个前男友,又有什么关系呢? 祝君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冲了个澡,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合拢双眼,很快陷入了梦中。 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好梦,在睡梦中,安睿晕倒的那个片段在反复播放,他甚至能精准地看到安睿脸上的表情——太真实了,安睿就像是在他面前晕倒似的,他一直按捺住自己,没有去扶。 但到了最后一次,安睿在晕倒前,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祝君一下子就醒了,他还记得他醒来前,向安睿的方向伸出了手,毫不意外地抓了个空。 祝君看了一眼床头灯,他只睡了四个小时,此刻正是深夜,他又拿起了正在充电的手机——电量已经充满,界面上堆积着未接来电的提醒。 祝君真想关机,然后什么消息都不理会,但他好像做不到。 怀抱着一丝侥幸,他又翻了一圈相关人士的微博,无一人发布相关消息,粉丝们又疯了,除了他的生活号之外,粉丝们又涌向了他在粉圈的大粉号——当然,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这些大粉号的皮下是祝君,他们只是想让这些平时有点人脉的大粉们尽快探听到精准消息,然后告诉他们,安睿一切都好,你们不要担心。 凭借混迹粉圈多年的经验,祝君觉得安睿是在虐粉,晕倒可能是真的,但修养一会儿应该就好,不至于这么久都不发布相关消息。 之前的“自爆前男友”事件对粉群的打击很大,很多粉丝都在脱粉的边缘疯狂试探,安睿的团队借机虐粉,再派人带一些“活着就好”、“以后就是生命粉了”、“安睿太惨了只能靠我们了”之类的节奏,粉群就能靠自我洗脑稳下去。 祝君很清楚这个套路,他也认为95%以上的可能,这个套路就是今晚这出混乱的真相。 因此,他在看到今晚聚餐的粉丝们的联合请求后,心情非常平静,但其实有些不情愿地回拨了王琴的电话。 王琴秒接了电话,她的嗓音带着哭腔,她说:“祝君,安睿在急救室,他有生命危险。” 祝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产生惊讶的情绪,他问:“你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急性脑膜炎,祝君,来见他一面吧。” “地址发我。” 王琴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似乎不想再和祝君多说一句。 祝君的手机从指间滑落,过了几十秒,才重新捡了起来。他收拾了一点东西,急匆匆地上了叫来的网约车,好像一转眼,他就站在了急救室的门口,看着上面惨淡的指示灯,等待着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结果。 第四十六章 安睿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人还昏迷着,祝君在人群的夹缝中看到了他,他面色苍白,很瘦、很安静地躺在床上。祝君冷硬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像是被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些早就抛到脑后的记忆,趁机挤进了他的脑海里,祝君有些恍惚地意识到,原来他还没有忘。 “让一让,给病人多一点呼吸的空间。”护士扶着点滴瓶,冲周围的人们喊。 “好的好的,你们慢一点推。”王琴的眼下有重重的眼袋,她向后扒拉着熟悉的人,等她抓住祝君的衣袖的时候,却松了力气,“祝君,你别着急走,你陪陪他吧。” “好。”祝君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他随着移动的病床到了VIP单人病房里,糊里糊涂地坐在了病床边,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抹了一把脸,意识到,安睿这是救回来了,他安全了。 祝君有点想骂人,但又不知道该骂谁。 骂安睿么?这种急性病,也不受他控制,也不是他故意想生病的。 骂工作人员么?安睿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没有他们,安睿现在说不定都凉了。 骂他自己么?可他又有什么错,他被安睿有意无意地算计得死死的,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是没有狠下心,没有不管安睿的死活。 祝君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感受到了饿,他从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些点心和饮料,慢吞吞吃了个半饱。 他摸出了手机,想看看安睿的工作人员是否发布了相关公告,却发现屏幕上堆满了周兰的未接来电和消息,那一瞬间,他竟然心虚了。 他没有立刻回拨电话,而是点开了和周兰的聊天窗口,向上翻阅,发现第一条消息就是昨天半夜。 他问:“安睿出事了?” 半个小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安睿的粉丝来问我知不知道安睿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你睡了么?怎么不回消息。” “祝君,我打不通你电话。” “你看到消息了回我电话。” “……祝君,你在哪儿?” “祝君,有人拍到你照片了,那是你么?” “你去见安睿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祝君,你是真的爱我么?” “我现在在想,我们之间,到底是不是我强求了。” 最后一条消息在二十分钟前。 “我很难过,祝君。” ——我也很难过,周兰。 祝君抓了抓头发,短暂地选择了逃避,他打开了微博,发现安睿工作室已经发布了一则通知,里面含糊不清地表示安睿身体不适,正在医院休养,祝君看了一眼时间,在安睿离开抢救室后五分钟左右,也就是在确认安睿脱离危险后,就发布了这条消息。 从工作人员的角度来说,他们效率已经相当不错了,至于言语含糊不清,也是因为实际情况太过“刺激”,很容易引发粉群强烈的波动,因此,他们试图一笔带过,先稳住粉群再说别的。 但他们还是不够专业,至少没有很好地揣摩到粉丝的心思,现阶段安睿的粉群宛如惊弓之鸟,一则不带图片也不带视频的声明完全无法稳住粉丝,反而会令粉丝更加惊慌失措,自己脑补出非常糟糕的情形。 大粉们看到公告时,心中已经放心了一半,正准备组织语言安抚粉丝情绪,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娱乐圈知名狗仔爆出了祝君站在急救室前,一脸麻木的视频,而这个视频,连同之前私生粉拍到的祝君急匆匆去医院的照片的一起,点燃了安睿粉丝爆炸的导火索。 安睿现在还安全么? 安睿到底得了什么病? 安睿的前男友原来长这样?他去医院干什么?他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痛苦? 话题一个接一个攀登上热搜榜,安睿的工作人员花大价钱撤下了一个,但另一个话题又会很快被顶上去。 王琴来找祝君的时候,祝君一点也不意外。 他听对方说:“安睿的病情瞒不住了,与其任由谣言发酵,不如直接把话说明白,聊清楚。祝君,你现在是最适合发布这条消息的人,一来,粉丝们相比较我们,可能相信你的话,二来,你也被拍进去了,可以借机澄清下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前男友?”祝君反唇相讥。 “至少,还是朋友吧。”王琴轻轻地说。 “让我想想……” “拜托了,祝君,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这话你敢说,我敢信么?” “……” “我要问问周兰,他是我的男朋友,我要询问他的意思。” 第四十七章 “所以,你是想通过你的微博,告诉安睿的粉丝们,安睿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目前要安心养伤?”周兰的语气很古怪,祝君完全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不由有些气短。 “我想询问下你的意思……”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就不帮这个忙。” “你不会后悔么?万一哪一天你们复合了,安睿再提起这件事,你不会觉得愧疚么?” “没有这个可能性,”祝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这就拒绝王琴。” “你是拿我当拒绝的借口么?你是不是一直在犹豫不决,只是让我在帮你下决定?” 周兰急促地追问着。 “我没有……” “那就是你压根也不想拒绝,只是碍于我的意思,才做出这个决定?” “……”祝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好像不管怎么回答,都会让周兰非常愤怒。 “随便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周兰挂断了电话,祝君再拨过去,对方已经开了飞行模式了。 祝君的心情瞬间变得非常低落,理智上讲,他完全明白周兰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他去见了前男友,还被拍了照片,这对周兰并不公平。 刚刚他向周兰解释了,他对安睿没有喜欢的情绪,只是碍于之前的交集走一趟,但周兰显然并不相信。 他明白周兰生气是理所应当,但依旧忍不住感到失望和疲倦。安睿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但周兰这边,同样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没有什么可以说说话的途径,似乎只能一个人硬挺下去。 等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祝君拒绝了王琴的要求,王琴竟然理解地点了点头,还说:“你可以先回去了,安睿这里,我盯着就行了。” 祝君低头看了一眼表,下午六点,这个时间回去洗个澡,刚好可以睡觉。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病床,安睿正在沉静地睡着,看起来乖巧又无害。 他说:“好,那我先走了……” “琴姐!”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满脸焦急。 “怎么了?声音这么大?这是安睿的病房!” “有粉丝直接闯进来了……” “让保安把她们请出去啊……” “……他们直接开了直播,要求必须看到安睿本人。” “……” “保安看了直播镜头,不太敢动手拦人。” “……” 祝君捏了捏眉心,轻声问:“知道来的是哪儿的粉丝么?” “她们穿的衣服,是‘安心应援站’,里面都是富婆粉,也不太好得罪……” “我去劝劝吧。”祝君的话语没什么波动,有些认命般的颓废,“她们欠我一个人情。” “你……”王琴欲言又止。 祝君瞥了她一眼,说:“你让他闯进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件事,然后逼我出头么?” 王琴彻底不说话,她低垂下眼睛,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祝君站直了身体,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没有再看任何人,离开了病房。 病房的隔音很好,只推开了一扇门,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喧嚣声,大声说话的是安睿的工作人员,但他们远远地站着,谁也不敢拦几个女孩子。 祝君的视线落在了女孩子身上统一的服装上,又落在了她们一致的手环上,最后,才落在了她们用自拍杆举起的手机上。 他向那边走,工作人员认出了他,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女孩子们也认出来他,她们看着他,神情复杂。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问他:“安睿还好么?” 祝君说:“还好,之前有点危险,现在已经安全了,正在修养,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醒来亲自发微博了。” 女孩子们舒了一口气,祝君甚至能看到她们有些湿润的眼眶,但她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高瘦的女孩执拗地说:“很多粉丝都在看直播,我们想去看安睿一眼,就一眼,可不可以?” “不可以的。”祝君的语气很温和,态度却很坚定,“这不符合医院的规定……” “我们就是想进去看一眼……” “安睿昏迷的样子不够完美,你们进去看了,很容易被人截图,然后传播出去,成为对家的黑料。” “我们粉丝肯定不会传播,如果有人敢用这些素材来黑安睿,我们也会想办法处理……”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看安睿?” “眼见为实,我不太敢听你的话。” 祝君低头看了看女孩,他其实已经认出对方是谁了。 “你可以相信我,我是墨水儿。” “你怎么证明你是他……” “地瓜还好么?” 女孩抬手捂住了嘴唇,过了十几秒钟,才缓过来情绪,她说:“你希望我们离开?” “是的。” “能加你一个微信么?” “可以。” 祝君伸出了手机,和女孩加了个好友,备注了姓名“红茶”。 女孩又和同伴们在群里说了几句话,大家齐刷刷地抬起了头,冲着镜头解释了几句,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中,开始收拾东西了。 她们离开之前,询问祝君,能不能帮他们把慰问的礼物带进去,祝君摇了摇头,只收了信,又叮嘱了一句:“回去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 解决了这个事端,有个工作人员忍不住凑过来问他:“那女孩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祝君含糊地说了句:“以前认识。” 以前的确认识的,那时候的祝君顶着“墨水儿”的ID,混迹在安睿的粉圈里,有一次,他发现了一个精神失常的妹子。 妹子的群友联系不上他,但他刚好在之前出周边的时候,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于是帮忙报了警。警方及时赶到,挽救了妹子的生命。 祝君放心不下,加了妹子的好友,天天安慰她,又送了一只猫给她。 他们原本是很好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妹子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了你。” 祝君不认为这句话是玩笑话,他慢慢地疏远了妹子,让那个号淡出了安睿的粉圈。 几年过去了,妹子组建了“安心应援站”,祝君的其他大粉号也和她打过交道,这次也是情况紧急,不然祝君是绝不可能暴露这个ID的。 第四十八章 祝君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躺在家里的床上,甚至有些恍惚,感觉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整个人又疲倦又颓废。 他收到了周兰的消息,对方问他:“你回家了?要不要出来逛逛。” 他回了一句:“明天吧,今天太累了。” 祝君没问周兰怎么知道他回家了的,想也知道,他又被狗仔或者粉丝拍到照片了。 祝君闷头睡了六个小时,睡醒之后,慢吞吞地点了外卖,又慢吞吞地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第一果然是安睿相关的词条。 #安睿被爆生命垂危# 祝君点进了热搜,发现粉丝已经基本控住了前排,话术都是,安睿已经脱离危险,正在疗养休息,感谢各位网友的关注,希望大家能一起为他送上祝福,也希望安睿能早日出院,重新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作品。 祝君看到了很多熟悉的ID,而他原本,也应该是他们中的一人。 但他已经脱粉了,好在他已经脱粉了。 祝君给自己所有剩余的大粉号,都换上了黑色的头像,并且发了同样的一段话。 “过去的时光里,我收获了很多温暖和快乐,谢谢你们。我也有一些秘密没有公开,有一些行为做得不太妥帖,向你们道歉。安睿是个很好的人,但我已经不想再追星了,我想在未来的日子,更多地考虑自己一点点。那么,很抱歉,要说再见了,祝大家平安、幸福、快乐每一天。” 一模一样的文案,几乎前后脚发出,只有一个可能——他们的皮下都是一个人,除了已经知晓真相的大粉们,安睿的很多粉丝们都炸了锅,他们不敢相信,这几个大粉皮下竟然是一个人,而这个人今天官宣离开了。 祝君没再关注微博,而是开了QQ和微信,开始一个个退群,他刚退了几个,不少熟悉的网友就开始私聊他,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祝君一个消息也没回。 ——就让他们以为他铁了心了,一点也顾念旧情,执着地想要离开吧,可能只有这样,他才能和安睿的粉圈彻底地做一次切割,不再受旧情的束缚。 祝君退了最后一个群后,“江湖骗子”的私聊也接踵而至。 她说:“很多粉丝其实不知道你的身份,知道的也默契地帮你保密了,其实你没必要退出粉圈。” 祝君直接反问她:“你是真的想劝我么?” 如果你是真的想劝我,又怎么会在我退出最后一个群后,才姗姗来迟。 你明明也很清楚,我这种情况,彻底退出粉圈对我也好,对粉圈也好,都是一件好事。 对话框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最后屏幕上多了一段话。 “作为安睿的粉丝,我希望你能继续留在安睿的粉圈,你是粉圈的定海神针式的大粉,也是粉丝和公司沟通最好的桥梁。但作为你的网友,我又不希望你留下来,留下来对你来说风险太大了,而且对你的精神也是一种折磨和摧残。” “很高兴你把我当成了朋友。”祝君扯起了嘴角,久违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很多人都把你当成了朋友,虽然你的人设是假的,但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是真的。祝君,你真是个烂好人啊。” 祝君发了个愤怒的小表情,两人又聊了几句,结束了对话。 吃过了丰富的外卖,他打开了游戏的界面,发现自己已经从氪金榜单第一名上掉了下来,现在的第一名顶着个闪闪发光的ID——“安睿永远健康快乐”。 祝君轻笑了一声,并不觉得意外,安睿的粉圈多得是氪金大佬,帮安睿找回个场子,再容易不过了。 他玩了一会儿游戏,摸到了游戏的官方论坛里,最热的HOT贴里,在讨论这个游戏即将要官宣代言人,目前官方刚刚释放出了一个剪影,各家流量都在积极舔饼。 祝君扫了两眼剪影,大脑中自发地对比出了安睿两年前的一张照片,他顺手翻到了原图,调整比例叠图一比对——分毫不差。 得,还真是阴魂不散,玩个游戏也躲不过他。 祝君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准备物色个新游戏玩,正琢磨着选哪个,王琴的电话来了。 祝君点击了接听,毫不意外地听到对方说:“安睿醒了。” “醒了是好事啊,祝贺你们。” “安睿过一会儿会亲自发条微博,安抚粉群。” “哦。” “安睿还要修养三周左右,他身体虚得厉害。” “哦。” “除了哦,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么?” “没什么想说的,我想挂电话。” “能稍等一下么?安睿想和你说几句话。” “不用了,再见。” 祝君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又把王琴的号码直接拖进了黑名单里。 第四十九章 祝君想出门旅游了,他想找个不太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住上几个月,每天看看书,偶尔做做运动,权当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他趁着和周兰约会的时候,很自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周兰的神色有些为难,他说:“我这边一直有课,走不开的。” 祝君点了点头,说:“我本来也是做的一个人出行的计划。” 周兰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他甩开了祝君的手,问他:“你真的有把我当成过你男朋友么?” 祝君站在原地,借着路灯的光看着周兰的脸,他的脸上满是愤怒,祝君奇异地,在他的身上又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祝君闭上了双眼,他说:“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男朋友。” “而你甚至不敢看着我,和我这么说。” 祝君睁开了双眼,他说:“我在看着你,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撒过谎,你可以相信我。” “你的确没撒过谎,你只是没有告诉我,你的前男友是安睿,是红到发紫的大明星。”周兰说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祝君,我只想和你谈个恋爱,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身。” “你不是替身,我知道你是周兰,你情绪不要太激动。” 祝君试图安抚周兰的情绪,但好像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周兰举起手,抹掉了脸上滑落的眼泪。 他说:“你看起来这么冷静,你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如果我和安睿一起掉进海里,你会救哪一个?” “……这是什么幼稚的问题。” “你会救我么?” “当然。” 毕竟安睿他会游泳。 周兰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一点了,他重新握住了祝君的手,两个人装作没有吵过架的模样,继续过他们的二人时光。 几个小时后,祝君目送着周兰进了宿舍楼,转过身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和周兰约会了大半天,但并没有得到多少快乐,反倒是有几分战战兢兢的意思。 周兰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把为什么会去医院、为什么会挺身而出阻拦粉丝的事一一解释清楚,周兰也表示了谅解,但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情绪压着压着,就很容易爆发,爆发之后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只能重新压抑回去,假装无事发生过。 祝君不知道周兰累不累,但他这一天过得,倒是真的累。 他慢吞吞地沿着校园的小路,向学校的北门走去,准备到了门口再叫车回家。但他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安睿戴着口罩,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轮椅上,挡在了他的面前。 祝君的影子刚好延伸到了他的脚下,似乎还带着那么几分温柔缱绻。 “你应该在医院。” “看一看你,马上就回医院了。” 祝君有很多难听的话,但顾虑着眼前是个病人,还是没说出口。他深呼吸了几次,压抑住自己骂人的冲动,说:“已经看完了,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这么着急回家?今天过得不开心?”安睿的声音很沙哑,却像是笑着说出来的。 “和你没什么关系。”祝君准备绕过安睿继续向前走,衣角却被安睿轻易地握住了。 “你不高兴的时候,嘴角会向下撇,刚远远地看着,我就知道你又不开心了。”安睿向前倾上身,凑近了祝君的外套,深深地吸了口,像是在汲取支撑自己的力量,“小男朋友长得又好,又那么年轻,怎么不合心意了?” “安睿,你是变态么?”祝君从安睿的手中扯出了自己的外套,他的动作很大,差点将安睿从轮椅上带了下来。 安睿稳住了身形,喘了口气,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祝君,他说:“我有病,你早就知道的。” “有病就去看医生,别再纠缠我了,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么?说难听点,你这叫第三者插足。” “明明我们是先在一起的,你抛弃我找了新欢,反倒叫我是第三者?” “安睿,你戏瘾可以不那么大的。”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分不清我是不是在演戏么?”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戏?毕竟当年你也可以假装真的喜欢上我了,硬着头皮爬上我的床。” 祝君说完了这句话,安睿直接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祝君知道他戳中了安睿的痛点,他也不觉得爽快,只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好聚好散不好么?老死不相往来不好么?安睿为什么要像个牛皮糖一样缠着他? 如果真的那么爱,那么舍不得他,早干嘛去了?如今的一切,都太迟了。 祝君没再看安睿一眼,他从对方的身侧走过,而这一次,安睿没有再试图拦住他。 一步,两步。 一米,两米。 祝君走出了安睿的世界。 第五十章 祝君出发去旅游了。 他选了一个刚刚开发的古镇,并且在那边找了个民宿,预定了一个月的房间。 民宿老板非常热情,祝君刚下火车,民宿的老板就打电话过来,告诉他,已经在车站外等着了。 祝君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顺着人流走出,看到了老板本人——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黝黑汉子,笑起来有点憨。 他们对上了信息,一起坐上了半新不旧的小汽车,路并不算平坦,有些坑坑洼洼的,老板解释说正在修路,等路修好了,游客们就方便多了。 车子开到了民宿,民宿倒是比祝君设想的好太多了。祝君订的院子比他网上看到的更大,房间的装修很精致,床上的床具舒适而柔软。 祝君把行李箱推到了墙边,蹬下鞋子,倒在床上直接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 睡饱了,人也有精神了,民宿的老板早就送来了烧烤的食材和工具,祝君一个人慢吞吞地折腾,等到月亮出来的时候,终于吃上晚饭了。 一个人撸串,一个人喝啤酒,倒也不怎么寂寞,祝君吃了一会儿,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便携式投影仪,直接投在了白色的墙壁上,看起了电影。 电影倒是很好看的,就是中途插播了几个广告,广告里有安睿罢了。 祝君撸完了最后一个串,喊民宿的服务人员过来收拾现场,自己关了投影仪,慢吞吞回屋里去了。 他放了点纯音乐,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给周兰打了个电话,但没聊几句,周兰说有社团活动,于是提前挂断了。 祝君想起来很久没有给周兰打钱了,顺手又给他转了个账。 想了想,他又打电话给了银行客服,咨询怎么把大额的存款转到另一个人的账户上——他不准备再替安睿保管他的钱了,不管安睿是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在给他打钱,他都不想再收了。 粉圈要断,金钱关系,也要断,最好什么都断得干干净净。 银行客服给出了合理的方案,但需要祝君本人亲自办理,祝君谢过了她,准备继续度假,这件事就等回去再说了。 —— 祝君在院子里宅了三天,终于准备出门去附近转转,第一个目的地就是不远处的古镇。 古镇是真的古镇,刚开发没多久,还保留着很多原汁原味儿。祝君一边慢吞吞地走路,一边用自己的手机拍摄照片,很突兀地,拍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祝君放下了手机,用肉眼看着那人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试探性的喊:“学长?” 那人没什么反应,祝君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手机却响了起来。 祝君举起手机,看着上面久违了的“邵东”两个字,又看向了眼前过于熟悉的背影,他摁断了电话,扬声说:“回家睡觉去了。” “你就不能再向前走几步么?祝君同学?”男人转过了身,露出了祝君许久未见的脸。 “我叫你你也不答应,万一是我认错了呢?”祝君上前几步,直接抱住了男人的肩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男人随意地拍了拍祝君的肩膀,又笑着调侃他,“听说你把安睿踹了,又找了个新男朋友?” “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吧……”祝君莫名有点尴尬。 “你这次是出门来散心?” “是啊。” “呆几天?” “暂定一个月吧。” “那一起做个伴?” “好啊。” “还是这么傻乎乎的。”男人揉了把祝君的头发,“太容易被骗了。” “不至于吧。” 第五十一章 邵东是祝君的学长,他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祝君的父母还在的时候,两家算得上实力相当。但后来,祝君的父母不在了,邵东的家人们一飞冲天了,邵东读完了高中直接出国留学,两个人的交集慢慢也就变少了。 祝君刚和安睿谈恋爱的时候,邵东回了一次国,打电话想见他和他男朋友。邵东想把见面的地点定在外面的饭店里,安睿却温声建议:“不妨安排在家里,我亲自下厨,怎么样?” 祝君那时候刚和安睿上过床,心里正愧疚,自然是安睿说什么就是什么,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邵东,说:“你来我家里吧,安睿亲自下厨招待你。” 邵东“呵”了一声,说:“挺好的,你的男朋友,非常有心。” “是啊,他年纪虽然小,懂的特别多,我现在都快被他养废了。” 祝君和安睿一起采购了很多食材,但邵东后来因为行程原因,并没有到祝君的家中来访,两个人倒是在别人的生日宴会上碰了一次。 邵东摇晃着酒杯,问祝君:“怎么和你那男朋友在一起的?” 祝君当时喝得有些上头,但脑子里还有几分清明,打哈哈说:“就谈恋爱呗。” “你这么个不爱出门不爱交际的人,怎么谈上恋爱的?网恋?” “才不是网恋,”祝君下意识地反驳,“我们线下认识的,他就是我喜欢的小明星,你知道吧。” “原来还是个明星……” 邵东刻意拉长了语调,祝君继续说:“名气虽然不大,但他很有实力,人长得好,唱跳也好,回头考上名校了,一定能大红大紫的……” “你很喜欢他?”邵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的确很喜欢,”祝君实话实说,“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 “那就好好相处吧。”邵东压低了酒杯,和祝君的酒杯碰了碰,“祝你幸福,学弟。” -- 那之后,邵东和祝君又见了几次面,偶尔邵东会从国外邮寄点礼物和明信片回来,不过,都是单人份。 祝君的线条再粗,也知道这种事最好不要和安睿说,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邵东和安睿的态度都很明显,他们不喜欢对方,即使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安睿爆红之后,邵东有一次给祝君打电话,问他:“最近过得好么?” 祝君想说好,但实在说不出口,于是回了一句:“不好不坏,你呢?” 邵东闷笑了一声,说:“我结婚了,然后又离婚了。” “啊?”祝君连邵东结婚的消息,都不清楚。 “协议结婚,生了两个孩子,她一个,我一个。” “……好吧。” “你喜欢小孩子么?” “实话实说,不太喜欢。” “我也不喜欢。” 他们聊天的走向向奇怪的方向延申了,祝君谈过恋爱,他很清楚是时候划清边界了。 就在他斟酌言语的时候,邵东转移了话题,他说:“有合适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可以介绍给我。” “你是双性恋?”祝君反问他。 “或许是吧,长得漂亮的人,无关性别,都很喜欢。” 祝君暗骂了一句渣男,聊了几句,结束了对话。 -- 邵东在感情上算不上好人,但作为学长和朋友,他的确是个风趣幽默、又不失体贴的男人。 祝君每次和他聊天,不管开始聊天的时候心情怎么样,结束的时候都会非常开心。他有一天刷帖子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消息。 “如果一个人能够轻易操控你的情绪,证明他的情商和智商远高于你。” 祝君突兀地想到了邵东——邵东的确是这样的男人。 这么想,邵东就有些可怕了,但祝君认真审视了自己,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值得邵东图谋的,于是放下了大半的心,继续和邵东保持还算友好的关系。 -- 祝君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邵东,他还以为对方依旧在国外,搞他的上市公司呢。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可以猜猜看。” “我不想猜,我想直接要答案。” “我不想给你答案。” 这话没办法聊下去了,祝君干咳了一声,准备换个话题,却听邵东说:“为你回来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 “的确是在开玩笑,”邵东笑了起来,眼角出了少许皱纹,“你看起来,和当年没什么变化。” “不出门不晒太阳老得慢一点,”祝君调侃了一句,“你一看就是熬夜太多了。” “没办法,公司刚有些起色,松不开手。” “那……” 那你怎么有时间来度假? 祝君咽下了后半句话,享受着此刻分外宁静的时光。 -- 邵东的住处和祝君的住处距离不算远,但价格却翻了三番,邵东邀请祝君去他的豪华民宿住几天,祝君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 邵东倒也不勉强,只是说:“我很遗憾。” “别扯那文绉绉的,”祝君拍了下邵东的肩膀,“明天白天再去你那边做客,不过晚上真不合适,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这次的男朋友怎么样?” “人很好,特别爱我。” “听说刚成年不久?” “读大一了。” “又是你发了善心,从街头捡回来的?” “……我能不说么?” “能,我也可以不问。” “真怀疑你什么都知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邵东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包鱼食,随意地抓了一把,扔进了人工开凿的鱼池里,“我应该不是个笨人。” 祝君望着被鱼食吸引而来的红金色的锦鲤群,他说:“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故意来这里堵着我的。” “呵。”邵东将手里的鱼食递给了祝君,“要不要来喂鱼?” “不了,我该回去了。” “你真的喜欢你的男朋友么?” “当然。” “那,明天见。” 祝君很想怼邵东几句话,但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眼角的纹路和下垂的黑眼圈后,还是没说出口。 他和邵东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他在人生低谷时,也曾经得到对方不少帮助,为了这点不算过分的试探而撕破脸,似乎不太值得。 祝君压了压火,抛开了邵东,回自己的民宿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二更。 邵东是个华丽的炮灰。 第五十二章 祝君又上热搜了。 这次是狗仔拍到了视频,从他和安睿夹道相逢,再到他抛弃安睿决然而去,他们的对话没有收录进去,但细小的动作一点也没有拉下。 狗仔贴心地配上了自己的解说,直言安睿痴心不改,而祝君郎心似铁。 安睿的粉丝又疯了一轮,这次疯的重点在于安睿竟然是个“舔狗”,这和他在粉丝面前的人设,完全不同。 有网友也品出了几分不对劲的意思,直言祝君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安睿的行为无异于“知三当三”,这是撬人墙角的不道德行为。 安睿的粉丝不得不出面解释,用的话术无非是“安睿以前和祝君是一对,两人好了很多年,后来因为误会才分手的”,更有人直接说了“祝君的现任长得和安睿很像,说白了就是替身和正主之间的纠纷” 网友被迫塞了满怀的瓜,吃了几口,竟然还挺好吃,于是整件事的热度越来越大,终于闹到了王琴不得不再给祝君打电话的地步。 祝君其实一直没有关注网络上的消息,说来惭愧,他到小镇休假后,几乎断绝了手机所有的智能功能,他每天定点在中午时分给周兰打个电话,两人聊上十几分钟,其他时间,他会选择在小镇漫步,体验当地的生活和文化,有时候他会在半路碰到邵东,两个人就吃个饭,或者共同体验一个项目,然后默契地选择相反的方向,各自玩各自的。 半个月以来,祝君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整个人的精神越来越好,甚至感觉自己胖了两斤。 在这种极其宁静而舒适的生活中,祝君其实不太想接王琴的这个没还被他拉黑的私人电话,他记得很清楚,王琴上一次说“最后一次”——虽然她说过很多次最后一次,都没有真正践行过。但至少,过往她说了这句话,可以安静两个月左右,这次只挺了半个月,看来安睿又出事了。 但祝君又知道,他需要接这个电话,王琴不过是个前站,现在知道他电话的人实在太多了,挂断一个王琴,接下来就该是安睿的粉丝了,他们总有人,会用祝君无法轻易拒绝的理由,说服祝君的。 ——或许应该换个手机号码了。 祝君将这件事列入行程表,按下了屏幕上的接听键,王琴的声音从听筒里穿了出来,祝君直接按下了扬声器键,将手机放在桌面上,自己抓了个桃子剥着吃。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我想麻烦你,配合我们的公关发布一条微博。” “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祝君,拜托了,现在粉圈闹得很大,影响非常差。” “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但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祝君语气很平和,但拒绝的态度很明显,“我可以管一次,但管不了一辈子,我没有任何义务再管这些事,这次我不会再管了,以后也没必要给我打电话了。” “因为不喜欢我,连带着也开始厌恶我的粉丝了么?”安睿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带着莫名温柔的笑意,“祝君,你能爱屋及乌,倒也会恨屋及乌。” “恨是谈不上的,我很珍惜这几年的时光,”祝君是在说和安睿在一起的时光,也是在说和安睿的粉丝在一起的时光,他话锋一转,“但我的人生还很漫长,一直在粉圈里打转,也没什么意思的。” “你有想从事的事业么?” “……” “你爱开饭店或者开书店么?” “……” “你的钱已经一辈子都花不完了,你厌恶和陌生人打交道,你不喜欢职场上争斗的那一套,你最想做的,就是和你爱的人,一起窝在沙发里,度过温暖的午后。” “……” “祝君,你的智商和情商可以轻易做好很多事,但你更喜欢在粉圈里呆着,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种帮助别人,引导大家向着一个目的前进的感觉。” “别说了……”祝君不想再听下去了,安睿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那更无法解释,他之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安睿明明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但吝啬给他一丁点希望,那漫长的一年多的时光里,祝君感受不到爱意,甚至隐约觉得,安睿是憎恨他的。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可怕的人,你没有属于人的欲望。”安睿的声音是温柔的,但内容却一点也不温柔,“你像沙子,我握住了,又像是没握住。” “我以为我们有段时间,相处得非常融洽。”祝君忍不住反驳他,“我并不可怕,是你想太多了吧。” “那你以前喜欢我什么呢?” “什么都喜欢啊。” “那你喜欢周兰什么呢?” “我没必要和你说吧。” “……”安睿停顿了一会儿,生硬地换了个话题,“你在外地旅游么?” “嗯,你知道我在哪儿,我看到私生了。” “你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 “他是邵东,你也认识的。” “是邵东啊……”安睿的话语拉得很长,他沉默了几秒钟,又问,“你们一起约好了去旅游的?” “没有,在镇子里碰上的,也没结伴旅游,偶尔碰到了,就吃个饭,碰不到,就各玩各的。” “听起来真浪漫……” “什么?”祝君听清楚了,但他必须假装自己没听到。 “没什么。”安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快过生日了,今年你会来参加我的生日演唱会么?” “不会。”这个问题没什么犹豫的,祝君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你会像去年那样,努力为我做生日应援么?” “不会,我已经退出粉圈了。” “那祝君,你是不是很厌烦我啊?”安睿这个问题,问得温柔又天真。 祝君吸了口气,逼着自己说:“是,我真的很厌烦你。” “是因为我对外公开了和你曾经的关系?还是因为我的粉丝翻出了你和周兰的私人信息?” “都有吧。” “我知道你会厌烦我,但祝君,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做。” “……” “祝君,如果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的人,只有我和你,很快,你会彻底忘了我,只有我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 “现在很好了,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曾经在一起过,或许有一天,你会彻底忘了我,但会有很多人记得我们之间的故事,他们会提醒你,永远不要忘了我。” “安睿,你有病。”祝君用的是肯定句。 “是的,我有病,”手机里传出了隐隐约约的哭声,“确认我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我是有病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短小的一更。 第五十三章 “有病就去看医生,倒也不必借着有病,来向我卖惨,”祝君几乎是吼着出了声,“安睿,我他妈的不欠你的,你听清楚了么,我——不——欠——你——的——” “我听清楚了,”安睿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祝君听得清,“但我偏偏要发疯,我不发疯,我会真的疯了。” 祝君不想再和安睿说什么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没过几分钟,电话重新响起,这次来电的是周兰。 祝君抹了一把脸,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接通了电话。 出乎他的意料,周兰并不是来质问新的热搜的,只是问他:“祝君,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过半个月我就回去,”祝君的声线很温柔,他的大脑飞速旋转,试图哄他的男朋友更开心一些,“我买了很多有意思的手工艺品,回头给你打包带回去,你看了一定特别喜欢。” “不用那么浪费钱,我什么东西都不缺。我辅导员今天来找我了,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我把他打发了。” “需要我和他沟通一下么?” “不用,我们学校还是比较包容的,辅导员也是怕我出现心理问题,发现我活蹦乱跳的,他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那要不要请几天假,过来和我一起玩?” “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耽误什么正事?” “狗仔有拍到你和一个英俊男子在古镇并肩逛街。” “那是我偶然遇到的朋友,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认识倒没必要了。” “嗯?”祝君有些迷惑不解。 “你没发现么,他长得有点像我,也有点像安睿。” “开什么玩笑,你们哪里像了。”祝君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有网友对比了我们三个人的照片,相似点还挺多的,你有空可以上网看看。” “这种找相似的游戏,只是强行比对,有人甚至会微调下你们的照片,让视觉上看起来更像一些。” 祝君的语速莫名加快了,他不高兴,又莫名有些惶恐。 “是真的很像,”周兰叹了口气,“你把我带回家,是因为我长得像安睿,我勉强算是安睿的替身。” “那么,你为什么把安睿带回家呢?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偶像么?” -- “你的思维太发散了。”祝君试图心平气和地解释这个问题,“我没有把安睿当成替身,也没有把你当安睿的替身,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你们长得很像,我忍不住帮了你一把,但答应和你交往的时候,在我的眼里,你是周兰,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你说过,我长得很像你前男友。”周兰的语气也很平静,他们两个人,像是并没有在讨论什么尖锐的话题。 “那时候是希望劝退你,我怕你太小了,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 “那你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好像喜欢么?” 周兰抛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但祝君奇异地听懂了——周兰是在问他,是不是并不喜欢他。 “当然分得清,我喜欢你,毋庸置疑。” 祝君给出了诚恳的标准答案,但周兰并不买账。 他说:“你可以看看网上偷拍的照片,照片里,你看那个男人的眼神,比看我要更加深情。” “调整下光线,或者随便P下图,再按图说话,我就是看着一头猪,也能被媒体号吹成深情。” 周兰沉默了一会儿,说:“祝君,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没有和你在吵架,我在和你解释这件事,你的想法和思维方式是错误的,你只要相信我很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但我找不出来你喜欢我的理由,除了我是一个替身。”周兰直接在电话的另一端吼了出来,“祝君,我感受不到你对我的喜欢,我最近天天做噩梦,梦里你总是冲我挥一挥手,转身就离开了。” 第五十四章 “我不会离开的。”祝君这句话说得非常认真,他已经看出来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周兰需要安全感,那他就尽量给他。他不爱承诺,但周兰喜欢,他可以说,也可以说到做到。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周兰好像一下子平静下来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好像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祝君的声音变得格外温柔,但实话实说,心底并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我们一起熬过这段比较困难的时光,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你说得对,是这个道理的。”周兰轻声附和,“我刚刚情绪有点太激动了,你别介意。” “你是我男朋友,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祝君的指尖摩挲着桃子的外皮,“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段并不漫长但很心累的对话,终于在几分钟后结束了。 祝君慢吞吞吃了个桃子,只觉得他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他甚至萌生了一种“谈恋爱并没什么用”的想法。 但如果叫他一个人过日子,一开始可能会很舒服,慢慢的,还是会想找个人陪伴的。 祝君没有家人了,朋友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他需要一个爱人的。但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性格,喜欢被人依赖着、被人管着、被人需要着,但不怎么愿意去讨好和迁就对方,曾经的安睿就很好,现在的周兰也合适。 祝君是想和周兰在一起过的,但他实话实说,也是没什么信心的。 当年那么爱他的安睿,在爆红之后,一年只见了他不到二十天,十个电话打过去,九个电话都是助理接。最后两个人闹到了分手的地步。 而周兰呢?周兰的爱又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当他在大学里碰到同龄的少男少女,当他最终走入社会,有了独自养活自己的能力,他还愿意陪一个比他大十二岁的男人么? 这个男人没有自己的事业,每天沉溺在网络虚幻的世界中,不会做家务,不会柔情蜜意,两人之间也不可能会有孩子。 等到十五年后,周兰三十三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而祝君呢?奔五十的人了,那时候恐怕脸上会有皱纹,头发会有白发。 谁能保证,那时候的周兰,还爱着他呢? 祝君不是不相信周兰,他只是不相信人性罢了。 他抱着悲观的心态,但要给出乐观的承诺。 所以他对周兰说的是:“我不会离开你。” --- 邵东第二天给他打电话,约他出门去垂钓。 祝君笑呵呵地拒绝了他,他说:“没看网上的新闻?你已经成了我的新绯闻男友了。” “我倒真没看到这个,向来也很少关注这类新闻。”邵东的声音很低沉,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如果媒体记者真的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委屈了,你我他分明认识得最久,倒显得我是后来人似的。” “师兄,你可别再开我的玩笑了”祝君讪笑一声,“我一会儿就在微博澄清下,不能让他们瞎说。” “不澄清倒也是可以的,”邵东直接抛出了一个直球,“你如果想甩了你那小男友,和我在一起,自然也就不用澄清。” “你这个玩笑开得过分了,”祝君揉了揉眉心,语调里多了几分火气,“我会和我的男朋友一直在一起的……” “行吧,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如果再这样,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祝君没说话,但很明显,他是这么想的。 “你男朋友,现在日常的花销,是不是都是靠你出钱的?” “……” “钱能买来快乐、爱情和陪伴,但没办法给你买来安全感。” “够了……” “他还不如疯了的安睿呢,至少你不用担心,万一哪天你没钱了,你的男朋友还在不在了……” 祝君挂断了电话,他剧烈地呼吸着,但整个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 他想反驳邵东的话,但竟然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某种程度上,邵东切中的要害。 祝君在这个夜晚辗转反侧,无论是游戏,还是新剧,都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快乐。 他最后犹豫了很久,还是登录了豆豆网的一个小号——这个匿名软件是他的解压圣地,虽然他不追星了、脱粉了,偷偷去看看,总还是可以的吧? 祝君先去生活区逛了逛,社会压力扑面而来,经济大环境不景气,职场上刀光剑影,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祝君被吓退了,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娱乐区。 抬头一看区名,得,垃圾场中的垃圾场,知名的扒皮造谣圣地。 来都来了,祝君扫了一眼第一页的帖子,很清晰地看到了安睿的相关贴。 《安小三命真大啊,这又续了一波》 祝君点了进去,看完了全文,发现是个高级的反炒贴。 通篇看起来是在骂安睿恋爱脑大疯批,实际上暗搓搓吹了安睿的新剧卫视台收视率年冠预定。 祝君向下看了一眼,最赞的几个Id虽然有人赞同有人反对,装得很像路人,但他们的ID都在安睿的私密小组里,看来是提前开了黑贴,趁机安利,顺便洗脑其他饭圈路人“安睿疯批无害”。 祝君甚至有点想给他们点个赞,这群豆豆网的小白们,经过几年的磨炼,好像都成了老油条。 但他还是关了帖子,继续换下一个帖子吃瓜看戏,吃着吃着,就在新的帖子里翻到了自己的瓜。 ——有人扒皮他。 这个他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被扒过好几轮了。 ——有人扒出了当年安睿是个糊糊爱豆,而他一个人捧着花在台下等他的照片。 照片很久,像素不高,所谓舞台又小又破,几乎没几个人看。 发图片上来的人,其实是想带安睿早就被祝君包养的节奏。 但他没想到,底下一群人都在喊“嗑到了”。 第五十五章 祝君不理解他们怎么嗑到了,他当安睿粉丝的时候,就是铁血唯粉。当年,他看到CP粉的第一反应就是嫌弃,第二反应是思考怎么提纯,第三反应是想办法鼓励CP粉多给安睿花钱,他反正是从来都没嗑过CP的。 帖子他懒得继续看下去,但人既然上线了,就顺手查了查申请进入私密组的几个ID,这一查不要紧,十个ID,九个都是别人家的卧底。祝君利落地点击了拒绝入组,在私密组里发了组务帖子,想了想,又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活——如何快速流畅地查对方在豆豆网的过往发言,整理出了一个科普贴,发进了私密租,在帖子的最后留言说:“三次元最近比较忙,你们也都长点心,看到不太对劲的,善用搜索功能。” 祝君发完了帖子,正准备退出软件,却发现内部邮件界面有了个小红点,他点进去看,竟然是“江湖骗子”。 豆豆网有很多个江湖骗子,这个江湖骗子是他熟悉的那一个。 对方说:“你竟然上线了。” “有点无聊,就上线了,我这个小号你也知道?” “一个人不管换多少马甲,一些言语上的小习惯总不会变的,很容易就认出你来了。” “……你这就是有些可怕了。” “有么?我自认为我还是可爱的。” 祝君懒得评价她可不可爱,直接回了一句:“找我有事?” “安睿的生日快到了。” “今年我不会再查手任何事了。” “知道你不会做什么,就是帮人问问,能不能用你过往出的文字、图片和视频资料?” “可以,都可以用。” “那以前你出的周边呢?有一些新粉丝想要你的周边,在二手网站上H价求,还总被骗。” “我回头整理一个文件压缩包吧,谁想做的话,直接下载文件找厂家定制就好。” “谢谢。” “不客气。” 祝君在输入框里码了几个字:“没事我下线了。” 还没发出去,就看屏幕上多了一行字。 “前段时间我们人肉了你的信息,对不起。” “你不人肉,总有别人会干这个活,这点上,我厌烦的是引导你们的安睿,而不是你们。” 祝君的打字速度很快,他又发了一条信息。 “但你们不该把周兰的信息也扒出来的,他是个纯素人。我记得安睿粉圈的底线,就是不扒皮没有过错的素人。” “情绪上头的时候,都控制不住了。” “这不是道义的问题,这是违法乱纪的问题了。” “安睿的粉丝早就疯了,不是么?” “……” 的确如此,祝君很清楚,安睿的粉丝早就疯了。他的爱意已经消磨殆尽,他可以选择抽身而退,但绝大多数粉丝还在苦苦挣扎,在粉圈里沉沦。 “想开点,安睿的新剧不是又爆了么?” “可他过得不快乐,祝君,他过得不快乐。” “……” “收视率、奖项、代言数量、人气都是粉丝之间吹逼的工具,粉丝又不是变态,看到他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可能不心疼。” “……” “他快把自己毁了。” “抱歉。” 抱歉,虽然很同情,但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们在一起那么久,真的一丁点感情都没有了么?” “是的。” 祝君回了这条消息,退出了软件,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切到了微博的界面,开始写澄清的微博——几行字说明白了邵东只是他的朋友,并恳求各位路人和粉丝不要再传播不实消息,不要再盯着他的正常日常生活。 他想了想,在末尾又添加上了一句话:“必要时,我将采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和男友的合法权益。” -- 他并不在意安睿的粉群会因为这条微博引发什么轩然大波,反正不管他发不发这条微博,安睿的粉丝都不会轻易放过他。那不如把一切都摊开,放在台面上,明确地告诉他们自己的底线。 发完了微博,祝君定了一张明天离开这里的机票,他度假的心情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和邵东继续有交集,周兰早晚要炸。倒不如先回家,一来可以甩开这些私生和狗仔,二来可以早点见到周兰,安抚下他的情绪。 祝君的行李不算多,收拾好直接喊了民宿的工作人员帮忙快递回去,自己的箱子里则是塞满了给周兰带回去的各种礼物,他一边收拾这些,一边忍不住笑——无论如何,他还有喜欢的周兰,他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 祝君给自己预定的是经济舱,但他是老会员了,直接升级到了商务舱,祝君坐下后没多久,左边也坐下了一位乘客,祝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发现有点眼熟,过了几秒钟,认出来了,那是今年刚红的流量明星宋哲远。祝君之所以对他有些印象,倒不是因为看到过他什么作品,而是他们家团队很有意思,引导粉丝捆绑营销有一套,偏偏捆绑的还是安睿,吹什么高配版“安睿”。 昨天他刷豆豆网的时候,还刷到了宋哲远粉丝收留心碎安睿粉丝的“爱心车”,倒是很有趣了。 虽然粉圈立场不同,祝君倒干不出什么当面anti的事儿来,第一他脱粉了,第二他还算个正常人。 这段飞机的旅程有五个小时,祝君调整了一下座椅,向空姐要了个小毯子,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却听到了吵闹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向左边看,刚好看到了宋哲远面色铁青的脸。 “我就过去上个厕所……”这是女孩子的声音。 “抱歉,前面是商务舱,你们不能进。” “凭什么不能进,我们都是买了机票的。” “请您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 “不理解,也不想配合,明明你给个方便的事,你再这样,我下飞机就投诉你。” “……” 祝君听明白了,有私生跟上飞机了,想过来见宋哲远,但被空姐拦住了。 “金姐,你去后面看看。”宋哲远终于忍不住了,喊了她经纪人。 “小宋,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去后面,私生会闹得更凶,反正他们也闯不过来,就先这样吧。” “但她们这样……” “小宋,你相信我的判断,我当经纪人很多年了,知道怎么处理是最好的,你赶紧塞上耳机再睡一会儿,下飞机还有新的拍摄呢。” “好吧……” 祝君被迫听了一会儿他们之间的对话,暗忖宋哲远果然没什么话语权,被经纪人拿捏得死死的,但国内刚爆红的明星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处境,他也没有太多余的同情心。 ——没有几个人,有当年安睿的手段的,祝君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王琴的态度也是强硬的,但安睿比她更强硬,几个来回下来,王琴就只能软下来了,最后不得不求助祝君。 祝君中断了引申的思考,挪动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正想继续闭目养神,却没想到听到几声尖叫——私生们竟然推倒了空姐,直接闯了进来。 事件发生得太快,几秒钟的功夫,祝君的眼前就怼上了一群“大炮”,得,除了私生,还有代拍,一群人围着宋哲远拍,他们挨着坐,祝君自然也入了镜。 祝君深吸了口气,他把毯子向上拉,直接挡住了自己的脸——眼不见心不烦,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这群私生和代拍在飞机上这么疯,下飞机了自然更疯,祝君艰难地拿到了自己的行李,挤出了人群,飞机场有更多的粉丝在接机,祝君同情地看了一眼被人群包裹住动都不能动的宋哲远,估算他今天要上至少三个负面热搜。 但没办法,他和他的公司都控不住私生和粉丝,就只能接受他们的裹挟。 -- 但当晚的热搜,却并非祝君预想的模样。 上热搜的不是宋哲远和他的疯批粉丝,上热搜的竟然是“安睿前男友颜值”,点进热搜,就是祝君躺在飞机座椅上,盖着毯子的模样。 祝君立刻反应过来——宋哲远的团队花了钱,压了自己的热搜,直接把这个词条买了上去,好一出移花接木、转移矛盾的手段。 第五十六章 祝君长得不难看,甚至有一点好看,照片不知道是哪个代拍拍的,或许还帮他修了个图,总之十分上相,并不输娱乐圈部分不知道怎么火起来的明星。 安睿的热度很大,安睿的前男友热度也很大,之前粉丝们的扒皮只扒到了祝君的名字和一些基础资料,祝君的照片并没有被大肆传播,而这一次,吃瓜群众几乎人手一张他的照片了。 有了一张明确的照片后,更多的信息也容易翻出来,祝君以前不玩的一个社交软件终于被人扒了出来,年少时的很多照片被迫公之于众——当然还有不少他和安睿在一起的合照。 安睿爆红后,非常注意保护个人信息,粉丝们手中的照片,几乎都是他的剧照或者他通过社交平台发布的营业照,这些古早的照片,称得上是“无价之宝”了。 粉丝们开开心心地抱走照片,手脚麻利地将祝君从图片中扣走,开始给自己喜欢的明星施展PS大法,务必让对方更加英俊漂亮。 但在这个过程中,有部分粉丝竟然不太能下得去手——原因无他,祝君和安睿在照片里,看起来太般配了。 有一张照片中,安睿并不是现在的黑发,而是绚丽的金发,他的脸上稚气未消,却笑得格外阳光肆意,他握着祝君的手,高高地扬起,祝君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他,而镜头抓拍到了这一幕。 粉丝几乎可以看图说话,编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然后一边喊甜,一边“死而无憾”地闭上双眼。 CP粉仿佛一夜之间就冒了头,祝君和安睿的CP名也定了下来,就叫“祝君安”。安睿的唯粉们神奇地没有表达出抗拒和排斥的情绪,甚至还能和CP粉们一起玩,对外的理由是“这样可以洗刷掉安睿是小三的负面影响”,但真实的理由他们自己很清楚——毕竟是真前任,真嫂子,用来挡安睿乱七八糟的CP,很合适。 安睿自爆前男友并没有挡住很多CP粉的脑补,甚至让CP粉更加疯癫——毕竟,安睿是喜欢男人的,那因戏生情,爱上同剧组的男人,不是更理所应当。 安睿的唯粉很快找到了狂怼他们的灵丹妙药——他们把祝君和安睿的爱情故事做成长条图,艾特其他CP粉过来围观,语重心长地劝诫他们:“脑补得再真,也比不上真情侣。” 祝君倒不知道他又成了粉圈的工具人,也不知道他和安睿又多了很多的CP粉。 他现在对互联网没什么依赖症了,只要锁屏手机,他就不会再想着看网络上的纷纷扰扰——反正安睿的团队大概率会出手,撤掉这个负面的热搜。就算他们的团队不撤,祝君也无所谓了,他长得又不难看,也不需要出门上班,被陌生人多看两眼,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大事。 做好了心理建设,祝君打车去找周兰了,最近天气有些转凉,他想带周兰逛逛商场,帮他采购些新的衣服。 祝君快到周兰校门口的时候,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快到了。周兰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不在学校。” “那你在哪儿?” “我在看疗养院里奶奶。” “我过去接你吧。” “不用,过一会儿我就回来了,你先在学校附近找个地方歇一歇,等会儿我再回学校门口找你。” “行吧,大概要等多久。” “一个半小时。” “成,不着急,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 祝君挂断了电话,网约车也停下来了,司机扭过头问他:“要改派地址么?” “不了,就这儿吧,我付下钱。” 祝君付了账,下了车,原本应该按照过往的习惯,去学校对面的商场里转一圈的,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天气很是凉爽,又在校门口看到了不少手牵着手的小情侣,祝君难得也起了兴致,决定去学校里逛一逛。 祝君对周兰的学校还算熟悉,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图书馆,又办理了一张外来人员的临时借阅卡。 之前他陪周兰在中文阅览室里上过自习,他知道那里靠窗的风景很漂亮。祝君刷卡进了门,慢吞吞地爬上了二楼,他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向右侧走,却远远地瞄见了一个很像周兰的背影。 “周兰?”祝君喊了一声。 对方没什么反应,径直向前走,祝君又有些不确定了,他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祝君溜达进了阅览室,顺着书架去找上次看了一半的小众书籍,但并没有顺利地找到它。 他有点遗憾,只好又挑了本看得过眼的书,拎着书去了熟悉的靠窗的书桌上,然后发现那里已经被占了,用来占座的,刚好是他上次看了一半的小众书籍。 ——看来今天有些不顺利啊。 祝君叹息了一句,另外找了个地方,看了一会儿书,桌子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祝君拿起手机,发现是周兰的电话,迅速地出了阅览室,压低嗓子问:“你在哪儿?” “我到学校门口了。” “好的,我这就过来。” 祝君挂断了电话,把书本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准备离开阅览室,在下楼前,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自己喜欢的那本小众的书——它安安静静地放在自动还书机旁边的架子上,引诱着祝君过去看一看。 祝君上次刚好看到一个他非常喜欢的情节,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凑了过去,想随便翻几页——但他还没来得及翻这本书,先看到了还书机屏幕上残留的信息。 “周兰,学号JSJGC3864,已换书1/1,剩余可借书数目50/50。” 祝君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在五分钟前。 那么,问题来了,说好了之前在校外看望奶奶的周兰,怎么会出现在图书馆里,又还了一本之前用于占座的书。 第五十七章 祝君年少时看过很多偶像连续剧,一般这种情况下,主角之间要开启你怀疑我、我怀疑你的模式,然后大虐上几十集,最后折腾个半死,才说清楚事情的真相。 祝君不想搞得那么复杂,他直接打电话问了周兰:“你在哪里,我刚在图书馆看到你了,还发现了你的还书记录。” “我刚刚的确去了图书馆啊,之前把一本书放在那边占座,现在想着接下来要和你一起出门了,就先把书还了,再去学校门口找你。” “但是一个多小时前,我刚进图书馆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背影,喊你名字,那人没理我。” “那估计就是你看错了,”周兰的语气很镇定,完全不像是在撒谎,“我二十分钟前到的图书馆,拿了书还回去的,正打算去找你。你现在在哪儿,在图书馆么?” “嗯,我刚出来。”祝君放下了心,忖度自己实在想太多,“你发我一个定位,然后站在原地,我过去找你。” “好。”周兰应了一声,很快发来了定位,过了十几分钟,祝君找到了周兰,刚打个照面,周兰就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祝君先是闻到了周兰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然后是温暖而柔软的身体,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也回抱住了对方。 “我好想你。”周兰轻声说。 “我也很想你。”祝君温柔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没长高,体重倒是增加了,”周兰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又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想你,所以提前回来了。”祝君这话倒不是假话,他的确是为了周兰,他还是想和周兰长久地相处下去的。 周兰低头笑了笑,特好看,祝君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笑容特别像安睿——但是,之前周兰,不是这么笑的。 是错觉么? 还是周兰故意的? “我笑起来好看么?”周兰轻声问。 好吧,是故意的。 “就那样,”祝君装傻充愣,“反正你笑起来一直不难看。” 周兰收敛了笑容,但看起来比之前要更开心一些了。 -- 两人吃过饭,开始逛街,祝君和周兰手牵着手,倒有几分浓情蜜意的模样,但所有的甜蜜停顿在了一家店前,原因无他——店门口立着安睿的立牌,祝君没看见,牵着周兰的手还想进去,周兰一下子站住了,还把祝君扯了个趔趄。 “怎么了?”祝君站稳了身形,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兰。 “你干嘛进这家店?” “这家店不是咱们常逛的么?” “这家店是安睿的店。” “安睿也没开过店啊……” “那边立着他的牌子呢,你没看见吗?” 周兰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祝君顺着那个方向去看,终于看到了属于安睿的立牌,他深吸了口气,放缓了语调,说:“我的确没看见,这家我们不进了,我们换一家再逛吧。” “我不想再逛了。”周兰轻声说,甚至有些诡异的平静。 “好,那就不逛了,你想去哪儿,我们换个地方,要不,看个电影?” “去电影院看安睿的海报么?”周兰的情绪又不稳定起来,“你不知道他又有新的电影上映了么?” “我的确不知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祝君的脑仁有些发疼了,实话实说,被周兰气到了。 “我……” “我不想和你吵架,”祝君轻声说,“我理解你的不安,但试着多相信我一点点,好么?” 周兰茫然地看着祝君,他看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好”。 -- 祝君把周兰送回了宿舍,他在回去的路上,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疗养院护工的电话,先是问了问周兰奶奶的情况,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周兰最近常来吧? “和以前一样,一周来一次,这不,昨天刚过来。” “嗯嗯,他一直这样,特别孝顺。” “嗨,谁说不是呢。” 祝君挂断了电话,他盯着自己的手机半响,还是没有再拨通周兰的电话,选择质问对方。 不就是撒个慌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年轻人,总是要有自己的小秘密的。 -- 祝君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顺手上了个网,发现属于他自己的热搜果然已经掉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宋哲远的相关热搜,安睿的团队这次出手阔绰,买通了全网最贵的日常都很中立的营销号,江湖传言,买他帮忙营销的价格是二十万一条微博。 这个营销号贴心整理了吃瓜指南,网友们“恍然大悟”,明白之前的热搜,其实是宋哲远的团队下场了,而安睿,又被打上了疯但真挚的标签。 祝君一点也不意外地,在这条吃瓜指南微博下,发现了很多他熟悉的安睿粉丝批皮的路人号,他克制住了想点赞的手。 已经上了微博,难免刷到安睿相关的讯息,原来他的电影又上了,然后不出预料地爆了,上映七天,收了五个亿,这个趋势下去,磨过十亿不成问题。 制作成本一个亿,宣发一个亿,和院线分成后,还大有可赚,电影相关各方都很开心。 不得不说,安睿的运气极佳,一部爆剧,一部爆电影,给他背后还在徘徊不定的资本喂了一颗定心丸,顺便稳住了他的粉圈。 祝君感慨了一句他命好,关了微博,准备洗洗睡了。 -- 而在他刚合眼没多久,那个腥风血雨被粉丝撕得临时下架的综艺,悄无声息地上了第二期,而在这一期里,安睿又讲了很多和祝君在一起的细节。 唯粉和“祝君安”CP粉们连夜赶到现场,等看完了完整的视频,很长的时间里,都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深夜,#安睿前男友#再次上了热门热搜,祝君被电话吵醒了,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兰。 祝君迷迷糊糊地,听周兰问他:“你可以为了安睿去死,对么?” 第五十八章 “怎么突然问这个。”祝君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复,他缓慢地运转着有些发沉的脑子,“发生什么事了么?” “你刚睡醒?”周兰问。 “嗯,睡着了,太困了。”祝君打了个哈欠。 “那你自己去看微博吧。” “你可以直接说。” “你让我来说,你和安睿曾经多么甜蜜和谐?” 祝君沉默了片刻,彻底清醒了,他抹了把脸,说:“安睿那边又有新的幺蛾子了?” “他讲了讲你们过去的故事,还挺甜的。”周兰自嘲地笑了,“你们是神仙爱情,那我是什么,祝君,你说。” “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应该相信我。”祝君忘记自己说这句话多少次了,但周兰好像从来都没听进去过。 “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周兰的声音变得很轻飘,“除了做安睿的替身,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 “我喜欢你,从来不是因为你是谁的替身。” “那你,真的喜欢我么?” “当然是真的。” “我想让你杀了安睿,你也会为我动手吗?” 祝君第一次产生了,周兰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他说:“这是违法乱纪的事,你想让我进监狱么?”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你会么?” “不会,”祝君很清楚他这么说周兰会生气,但哄他的那种话,他说不出,“我是个正常人,我不会杀任何人的。” “那倒是我不正常了,”周兰急促地笑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是我不正常了。” “你先冷静一下……” “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 祝君不想对周兰说重话。 “祝君,我爱你爱得发了疯,你却觉得我无理取闹。” “我只是在想,”祝君的语气很平静,“我们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已经没什么关系的前任而争吵。” “但他无处不在,”周兰在电话的另一端带着哭腔喊,“他无处不在,他一直在影响着我们,祝君。” “……” 祝君很清楚,他无法说服安睿停止发疯,他也不想再和安睿有任何言语上的沟通。 但安睿的这个状态,却的的确确正在影响着他和周兰之间的感情。 “要不,我们一起出国?”祝君思考着破局的方法,“也把你奶奶带着一起,你先去国外读书,然后我们都在国外居住,如果安睿以后不发疯了,我们再回来,他继续发疯,我们就在国外过自己的小日子。” 祝君提了个有些疯狂的建议,而周兰竟然没有表示反对,他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们可以试试。” “那我去找合适的中介,大不了多花点钱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难事儿。” “你说得对,我们可以离开国内,去个清净的地方……”周兰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称得上“破涕而笑”。 祝君哄好了周兰,长舒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点开了微博,他得看看,安睿又胡说八道了什么。 吃瓜的营销号早就截取了安睿的最新发言视频,热度很高,祝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转赞评,又看了一眼视频的播放量,得,赶得上之前一位流量小生自爆恋情的热度了。 祝君点进了视频,又点击了最大化,他看着屏幕上的安睿,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他的确很久没看见他了,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网络上。 主持人依旧是上次那位“心软的女士“,她今天的妆容很厚,又选了偏红的唇色,似乎想借由这个动作,提示自己更心硬一些。 她低头看了一眼题词卡,抬起头,问:“最近过得还好么?” “不太好,勉强活着吧,”安睿疲倦地笑了,“大家也都知道我为什么过得不好,不是么?” “但最近还是有很多好事的,比如您刚刚爆红的电视剧,比如您刚上映的电影……”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安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言语,“工作上的成就,并不足以弥补生活中的空虚感。” “空虚?” “嗯,我时常会觉得孤独。” “但你有很多的粉丝……” “粉丝们也有自己的生活的,”安睿的话语很温柔,“粉丝们总有一天,也会结婚生子,也会渐渐地失去对我的迷恋。” “你要相信你粉丝对你的爱。” “我相信的,但希望他们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们要不要换个话题?” “好啊。” “你和前任分手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 “那么,时间会淡化你对他的情感么?” “不会。” “你还爱他?” “对。”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慢慢淡忘他,爱上其他人?” “没想过。” “为什么会没想过?” “不会再有一个男人,愿意为我去死了。” “方便说说,你们经历过什么么?” “有一年,我们一起旅游,半路遭遇了洪水。”安睿轻描淡写地说着过往的故事,“车子抛锚了,水位一直向上,最后不断地向内涌。” “祝君砸穿了车窗,带着我逃了出去。” “我们会游泳,但洪水来得太凶猛了。” “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个只能站立的石头,和一个摇摇晃晃的旗杆。” “祝君把我推到了石头上,自己扶着那个旗杆,他威胁我如果敢下来,他就直接松开手,去死。” “他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后来,我们都得救了。” “再后来,他再也不能开车了。” “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为了我去死的男人。” “你说,我怎么可能忘了他。” 视频到此终止,祝君闭上了双眼,很久没有再说话。 那次意外发生后,祝君和安睿都有了很大的应激反应,两个人默契地不再提及这件事,久而久之,祝君其实也有些忘了。 他忘了当年的细节,也忘了当时的心情。 现在想想,当年可能是真的爱吧。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第五十九章 祝君以前听朋友说过一句话。 她说:“我最爱我爱人的时候,我爱人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化身超人,帮他把星星摘下来。” “那现在呢?”那时候的祝君还太年轻,说话还是有些莽撞。 “现在啊,他像蚊子血、像白米粒,喜欢还是有几分喜欢的,但再没有那时浓烈的冲动了。” 祝君现在觉得,他朋友说的话真的很正确,他爱安睿的时候,倒是真的能为他死,但不爱的时候,连多看他一眼,都会觉得厌烦。 爱情这个词,他曾经以为会地久天长,现在看来,也是有时限的。 祝君对安睿的这个视频没什么波澜,但粉丝和路人似乎被感动到了,祝君打开陌生人的私信,竟然收获了很多粉丝真情实感的“劝诫”,她们大度地表示可以接受他和安睿重新在一起,会为他们送上祝福。 祝君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只好关掉软件,获取片刻安宁。 -- 沉沉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祝君的心情并没有转好,他意识到安睿绝对还有后手,接下来的每一期综艺,安睿大概率都会提到他,然后让网友们都帮他们记得,他们曾经的爱情。 祝君不想电话沟通或者当面对质,道理是说不清楚的,他能想到的出路,就是昨天和周兰商定的方案——他们出国,躲得远远的。 安睿虽然在海外也有点名气,但到底鞭长莫及,干扰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 下定决心后,祝君开始约谈留学中介和出国中介,一天内竟然就有了些眉目,他交了订金,开始让专业的人士介入推进这件事。 但他低估了他现阶段的“人气”,头一天刚交了订金,第二天,他的资料就被泄露了出去,#安睿前男友申请出国#上了实时热搜榜,幸好安睿的团队人员及时监测到了这条消息,赶在热搜词条爬到主榜前,花了大价钱把词条“炸了”。 大部分网友们没有看到这条消息,但安睿的粉丝和对家粉丝却没人不知道这件事,各种粉粉黑黑的帖子开了无数个,也有无数的粉丝涌入安睿工作室的微博、安睿本人的微博、祝君的微博,不同的言语却汇聚成了同样的意思——无论如何,不能让祝君出国。 王琴又给祝君打了电话,祝君这次直接选择拉黑,她换号码打,来一个拉黑一个。 祝君没什么和王琴聊的,也没什么和安睿聊的,他厌烦透了这些人,也厌烦透了这些事。 他想获得一点心灵上的宁静,他想和周兰在无人打扰的前提下谈一场快乐而自由的恋爱,他想挣脱束缚在他身上所有无形的枷锁,他想拥抱全新的未来。 祝君其实一直很担忧安睿来找他,他甚至准备好了伤人的话语,务必让安睿知难而退——但安睿没有来。 倒是有安睿的私生粉开始打电话发短信骚扰祝君,祝君有想过更换号码,但他刚办理了新号码,新号码上就堆满了陌生的消息。 这个社会好像对普通人的隐私很不在意,祝君无可奈何,也只能再忍耐一段时间——他找的中介告诉他,最快只需要三十天,所有的手续都能加急办完,他甚至可以考虑在哪个城市购置新的房产了。 祝君将最新的进展同步给了周兰,周兰的情绪奇异地稳定了下来,他见祝君的时候,笑容明显变多——当初吸引他的那个周兰,好像又回来了。 他们开始共同挑选周兰未来就读的学校,开始共同挑选未来一起居住的房子,开始规划出国后履行的路线,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祝君的每一天过得安逸而幸福,不知不觉间,冬天悄然来临,而日子也转到了安睿的生日。 祝君其实不想记得安睿的生日,但各大软件的开屏都被粉丝砸钱包圆了,从第十天开始倒计时,连续十天的轰炸,他想忘记也很困难。 再加上,安睿最近又接了很多的商务——祝君家小区门口的广告牌换了新的广告,但新的广告主人公还是安睿;祝君家门口的街道的道旗也换了新的广告,广告的品牌名字很小,安睿的名字却很大。 祝君再一次意识到有个当红明星前任的烦恼,那就是他想忘记他,但仿佛全世界都在提醒他,他一直存在着。 网上活跃的“祝君安”CP粉一直催促综艺的节目组放出新的视频,但节目组却一直更新其他嘉宾的视频,反倒是把安睿的全都压后——他们似乎在准备搞点大事,祝君不以为意,反正他和周兰快要出国了,安睿在国内折腾成什么样,之后都影响不了他们了。 安睿生日那天,粉丝们为他准备了很多的庆生视频——今年安睿没有准备线下活动,对外的理由是专心研读剧本,但粉丝们都很清楚,他是实在没有心情。 站姐的照片里,安睿瘦了很多,粉丝们十分心疼,但又无能为力,求助祝君,但祝君丝毫不予理会。 “江湖骗子”私下里找过祝君几次,祝君的态度很好,但关键问题上丝毫不让。 最后一次,他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谈了一场恋爱,我不是一辈子卖给安睿了,他状态不好,我非常遗憾,但我只能顾得了我自己了。” “江湖骗子”反问祝君:“真的一点都不爱了么?” “嗯,没错,是真的不爱了。” 从那以后,“江湖骗子”没有再骚扰祝君了。 安睿的生日没有线下活动,但还是出了幺蛾子,原因是安睿只点赞了一个视频——那个视频相比较其他粉丝做的视频,并没有特别出彩或者动人的地方,但里面有两个格外英俊的送出祝福的男人。 一个人从某种角度来看,和安睿有几分相似。 另一个人从各种角度来看,都和安睿的前任长得一模一样。 粉圈的“侦探”们,很快就确认,这两个人,正是祝君和他的现男友。 而祝君说了什么呢? 他说:“祝安睿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甚至还不如他的男朋友的祝福来得真挚。 他男朋友还说:“我读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他,我这也算是粉丝吧。” 祝君的男朋友是安睿的粉丝,祝君对安睿的生日给出了敷衍的祝福,安睿的粉丝阴差阳错地将他们的祝福剪辑进了视频,安睿从成百上千的生日视频里翻到这条视频,并点了唯一的一个赞。 粉丝们不知道该骂安睿疯了,还是该骂这世界疯了。 谁知道呢? 或许是他们都疯了吧。 第六十章 同样的题材上热搜太多次,大家就看得就麻木了,连围观路人都要骂一句,能不能别再炒作了,瓜都馊了。 同样的作妖太多次,粉丝也脱敏了,该崩溃的继续崩溃,该脱粉的继续脱粉,该吵架的继续吵架,过往熟悉的流程走一遍之后,粉丝们摸了摸并不怎么疼痛的心脏,又一次迎接“仰卧起坐”重新回归粉圈的同担们。 或许再过几年,如今满腔热血情绪激动的粉丝们都会淡定释然,回归现实生活,但眼下这个阶段,粉丝们像中了魔咒一样,怎么也脱离不开这个怪圈。 他们私下里也骂安睿倒贴舔狗,也骂安睿在拥有前男友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后悔早晚了……但骂归骂,他们还是舍不得安睿继续下坠下去,他们也舍不得安睿继续演着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们不能看着祝君和现男友甜甜蜜蜜甚至出国,他们不能看着安睿失去救他命的药。 既然祝君这边找不到什么突破口,粉丝中的部分人,将目光移向了祝君的男朋友身上。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能否被收买? 他有没有什么黑历史? -- 网上的风波对祝君和周兰的影响已经很小了。 他们最近的感情愈发甜蜜,已经突破了亲亲抱抱的阶段,到了摸摸捏捏的步骤。 周兰因为要准备出国留学的资料,从宿舍里搬回了家里,两个人日夜相对,慢慢也养出了几分和谐与默契。 有一天,祝君在沙发上玩手机,周兰凑过来亲他,他们亲了一会儿,祝君抱着周兰的腰身,竟然起了生理反应。 周兰想帮忙,但祝君红着脸躲进了厕所里,过了好半天,才从里面出来。 他盯着长得高了一点,面容逐渐俊朗的周兰,怎么也说不出“你还小,我们再等一等”之类的话语,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介意婚前性行为么?” “我当然不介意,”周兰停顿了一下,又问,“你想和我在国外结婚么?” “有这个打算。”祝君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去了国外,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结个婚我们的关系或许会更紧密一些,遇到突发情况也能替对方下决定……” 周兰抬起拇指,压住了祝君的嘴唇,挡住了他未尽的话语,他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他说:“可不可以换一个能让我开心得跳起来的理由?” 祝君眨了下眼睛,周兰默契地收回了手指。 “我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么?” “我愿意。”周兰没有跳起来,反倒是紧紧抱住了祝君,“我愿意嫁给你,也愿意和你做让我们都欢喜的事。” “那就明天?” “为什么不是今天?” “家里什么工具都没有。” “我们一起去买,好不好?” “好啊。” 他们一刻也等不了了,手牵着手出了门,顺着小区的路向前走。靴子踩过路面,雪花被碾压得咯吱作响,风虽凛冽,但相接的掌心却格外温暖,祝君忍不住去看周兰,然后发现,周兰也在看他。 他们相识在炙热的夏日,共同度过了一年半的时光。 他们相识在彼此最狼狈的日子里,搀扶着支撑着对方走过了漫漫黑夜。 他们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喜欢,点燃了枯萎的荒原,星星火光,俨然有燎原之势。 从家门口到小区门口,其实距离很长,但两个人一起走,好像又变得很短很短,过一条马路,对面就有成人用品店。 祝君以为周兰会害羞,但周兰只是握紧了祝君的手,态度却坦坦荡荡,他说:“我们是情侣,是未婚夫妻,有什么害羞的?” “的确没什么害羞的。” 他们挑选好了成人用品,用深色的袋子装好,祝君本来想拎着它,但周兰却抢了过来,拎在了左手里,右手则是紧紧握住了祝君的手。 来的路上欢快喜悦,回去的路上急切热烈,他们刚开始是走的,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竟然手牵着手跑了起来。 冬日的冷风吹红了他们的脸颊,他们也跑得气喘吁吁,但停在家门口的那一刻,又忍不住一起大笑出声。 有那么几个瞬间,祝君以为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十八九岁——天真烂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得很。 他们进了家门,开始卸下冬装,祝君衣服刚脱了一半,周兰就忍不住亲了上来,他们激烈地接吻,衣服从门厅一路扔到了卧房。 祝君将周兰压在了床上,啃咬着对方的锁骨,周兰发出了甜腻的呻吟声,很好听,也很勾人。 就在他想要再进一步的时候,电话声音煞风景地响起,祝君不想理会,直接把电话切成了静音,但他手里还攥着手机,门铃声却骤然响起。 ——有客人到了? ——谁到了? 祝君皱紧了眉头,周兰用棉被盖住了身体,轻声说:“先去开门吧,等晚上咱们再继续。” “打发了他,我们就继续。” 祝君随手抓了件起居服,披在了身上,走向门口的时候,还在想门外如果是安睿,那就真偶像剧剧情了。 但不管是谁,他今天都不想让对方进他的家门了。 祝君下定了决心,对着对讲机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复,也不耐烦去看猫眼,直接开了门——环顾四周,门外空无一人,但有一个已经开了的快递箱。 祝君弯下身,捡起了快递箱,冷风追走了快递箱最上方薄薄的纸张,露出了下方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上只有一个人,是周兰。 ——是赤裸着全身,躺在床上的周兰。 祝君用尽全身的力气,捧着快递箱进了门,用脚把房门关了上去——他的手短暂地失去了托举的功能,手中的快递箱瞬间落地,各种照片铺满了门厅的地面——周兰被摆成了各种姿势,赤裸着身体,和各种奇怪的道具同框。 祝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照片可能是PS的,就算不是PS的,照片中的周兰一直闭着双眼,他可能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中,再说,照片中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也没有出格的画面——不过是一些裸照而已,男孩子夏天去游泳,除了穿个裤衩,其他的也和这些差不多。 祝君深吸了几口气,蹲下身,准备收拾好照片,迅速“毁尸灭迹”,刚捡了几张照片,头上却笼罩了一层阴影。 他抬起头,发现周兰赤裸着身体,右手攥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他面色苍白,沙哑着嗓子说:“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什么都记不清了,你相信我么?” 祝君的手在抖,他把手中的照片摞整齐,放在一边,缓慢地站了起来。 他比周兰高一点,也比周兰年长一点。 他一把抱住了周兰这个孩子,他说:“我相信你,你不要怕,我永远在。” 作者有话说: 理论上,明天断更休息一天。 第六十一章 祝君安抚住了周兰的情绪,第一反应就是报警——他希望通过警方查明到底是谁把这些照片送过来的,他们和之前灌醉周兰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周兰却拦住了他,低头说:“我不想让其他人看我笑话。” 祝君想了想现在非常薄弱的隐私保护,又想了想安睿的部分极端的粉丝,也没把握保证周兰的照片不会进一步扩散,只得说:“那就先不报警,但我加急催一下中介,尽快帮咱们办完手续,等出国之后,就没有这些烂事了。” “嗯,一切都会变好的。”周兰像是在对祝君说话,也像是在宽慰自己。 祝君和周兰这天晚上睡在了一个床上,但他们实在提不起兴致,也就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祝君醒来,看到周兰蜷缩成一团,紧贴着床边睡,他犹豫了几秒钟,伸出手把周兰搂进了怀里,温柔地顺了顺他的后背。 -- 尽管不能报警,祝君还是通过其他途径,找到了把照片放在他家门口的人——竟然还是个老熟人,就是那位进过局子的安睿的极端私生粉。祝君的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对方表现得很镇定,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祝君会打电话过来。 “是我干的,但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干。” “你这么做是在违法犯罪。” “少吓唬我,最多是个民事拘留,拘留我有经验,又不是没进去过。” “你一点也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怕?我现在也是个小网红了,留案底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完全不耽误我赚钱。” “你这不是过得不错么,为什么还要掺和安睿的事。” “因为我爱他,”女人的语气很平静,却说着令人窒息的话语,“我的爱是没有边际的控制欲,是生怕他受一点损伤的保护欲。” “我已经和安睿分手了,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男朋友?” “你也是属于安睿的,怎么能和别人上床?” “哈?”祝君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这个理由简直是太荒谬了,荒谬到他忍不住直接反驳,“我和安睿谈个恋爱而已,这辈子就得为他守身如玉了?你脑子有问题吧。” “我脑子的确有问题,经常靠吃药维持情绪。” “……” “我不算伤害他吧,如果他没有被拍到那些照片,我也不会有途径买下照片,然后打印出来,再亲自给你送过去。”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照片的?” “网上有黄牛在兜售。” “兜售……?” “放心,我出是独家的价格,全都买断了。” “……” “或许你还应该感谢我,如果没有我买下照片,你会在热搜上看到这些照片的。” “你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安睿罢了。” “是啊,我怕他们用模糊的词语关联上安睿,再给他洒一次脏水。” “你买照片花了多少钱,卖你照片的那个人,联系方式方便提供给我么?” “十万,不用你出钱,那人算是我网友,我不会出卖他的。” “你又说是黄牛,又说是网友,有哪句话是真的。” “黄牛混熟了,不就是网友了?哦对了,他还说了,你男朋友是自己把自己灌醉的,没人逼他。” “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拍了照片么?” “这我怎么知道?” “你能帮我问问么?” “哟,现在不是刚刚喊着我违法乱纪的模样了?” “……” “我可以帮你问一下,也可以让我朋友帮忙把剩下的照片都买回来。” “代价呢?”祝君很清楚,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去见安睿一面吧。”女人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祝君,更像是在嘲讽自己,“他瘦得厉害,整个人快垮掉了。” “我见他,说不定他垮得更快。” “我也不强求你做什么,你去见他一面,就好了。” “这是安睿的要求么?” “不是,我已经很久没和安睿联系过了,这是我的要求。” “……” “你答应了么?”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祝君挂断了电话,他想问问周兰的想法,但当他看到周兰兴致勃勃插花的模样时,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悄悄地见安睿一面好了,再把照片事件收个尾,就别拿这种事,再刺激周兰了。 第六十二章 祝君懒得给安睿打电话,想了想,把安睿从拉黑的社交软件中放了出来,刚操作成功,赫然发现在他们的聊天框里,有满屏的“晚安”——每天晚上一条,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 祝君也曾经被人拉黑过,他很清楚,当他被拉黑之后,发消息的时候,自己的消息旁边会显示一个红色的叹号,同时对话框里会出现提醒“您的消息已经被对方拒收”,一般祝君看到这条提醒后,就不会再给对方发任何消息——反正对方也收不到,何必再浪费力气。 他倒是没想到,安睿竟然会每一天都给他发一条晚安,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重新加回对方,这些天的消息也会同步过来。 祝君不认为这个晚安,只是简单的一句晚安。他和安睿情浓的时候,安睿每天都要和他说“晚安”,并且告诉他,晚安等同于我爱你。 只可惜物是人非,祝君看到这满屏的晚安,也不觉得有多感动,反倒是觉得窒息——安睿太偏执了,看来还是应该早点出国,离开他能影响到的区域。 祝君编辑了一段话,发了出去:“你的脑残粉手里捏着周兰的把柄,逼迫我和你见一面,方便的话,找个时间碰个头,拍几张照片,应付过去。” 安睿的消息回得很快,像是正在握着手机玩似的。 “你这段话,像是生怕我产生任何你对我旧情难忘的误解。” 祝君下意识地笑了一下,又收敛了神色,回他:“你粉丝惹出来的事,你总是要出面的。” “你男朋友的事,你也是要出面的。” 这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对仗十分工整,逻辑也完全一致,以至于祝君明知道安睿是在反讽,也没有什么产生被冒犯的情绪。 他追问:“那什么时候见个面?” “你似乎觉得,我不会拒绝?我的时间也很宝贵,我也很忙。” “那我可以截图我们的对话,给你那个粉丝么?” “今晚,你家,可以么。” “不行。” 祝君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卧室门的方向,犹豫片刻,继续码字。 “周兰在。” “周兰不知道你要和我见面这件事?他是不是也不知道你替他处理麻烦的事?” “嗯,他都不知道。” “那我建议你和他说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然后堂堂正正来见我。” “堂堂正正?” “我可以做个挖墙脚的小三,你不能做见异思迁的渣男。” 这话倒是很有意思,可祝君本来就心思坦荡,对安睿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之所以瞒着周兰,也只是怕对方得知消息后难过罢了。 他摸了摸鼻子,重新打字回复:“我会和周兰说清楚,你介意同时见我们两个人么?” “完全不介意,那就明晚七点,你们来我住的别墅吧,西城那套。” “好,明晚见。” 祝君知道西城那套房子的地址——他甚至知道分手前安睿所有的房产地址,安睿不太懂财务,但他信奉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雇佣了专人为他打理资产,并将所有的财产清单随时同步到祝君的邮箱中——这种习惯持续到了他们分手后,但那之后祝君再也没点开过相关的邮件。 西城的房子是一栋别墅,布局很像祝君的小别墅,刚购置的时候,安睿有提过让祝君搬过去住,祝君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他习惯了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了,搬过去住新房子,总感觉不太适应。 祝君拒绝后,安睿倒也没有坚持,但即使在本地录制节目,他也会住在西城的别墅里,理由是那里离电视台和影视城更近。 祝君后知后觉地发现,安睿在这件事上,是生气了的,并且用冷暴力的方式在表达他的愤怒。 意识到这一点,祝君这个好脾气的人,当年也气得头疼。他和安睿已经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了,一直以来的生活都算和谐,他从来都没看到过安睿的这一面——因为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所以用冷暴力来宣泄情绪。 正常情侣产生矛盾,难道不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说明白彼此的诉求和委屈么? 又过了几天,祝君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准备和安睿好好聊聊,如果他真的想让他搬去西城的别墅,倒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现在交通那么发达,他完全可以每月住在西城别墅两周,再回自己家住上两周,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但他的电话打过去,只有助理来接了,助理的态度倒是很好的,解释了安睿为了入戏已经快走火入魔了,最近两个礼拜手机都会交付到他的手里,等他忙完,会自己接电话的。 祝君谢过了助理,挂断了电话,也歇了再和安睿电话沟通的心思。 ——等安睿回来之后,当面聊吧,他总会回来的吧。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祝君和安睿在酒店里匆匆见了一面,第二天就分道扬镳了。 这件事,祝君没有想起来提,再之后,也没什么能提起来的机会了,权当无事发生过了。 第六十三章 祝君组织了一下言语,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周兰,周兰的脸色很难看,他双手抱着肩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一开始不准备告诉我这件事。” “一开始的确不想让你担忧,但后来想了下,我一个人去见前男友总是不合适的,所以想和你一起去见……” “安睿是不是知道我照片的事了,”周兰打断了祝君的话语,他深呼吸了几次,试图缓和自己的情绪,“那你希望我去见他么?” “他不知道,我没有说,见或者不见他都是你的自由。” “他粉丝干的事,他会不清楚么?”周兰的手指在肩膀上摩挲,彰显着主人的焦躁不安,“实话实说,我不想去。” “那就不……” “我要去,不然我在家里,会一直想你和他见面之后会是什么情景。” “……”祝君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周兰抱进了怀里,顺了顺他的后背,“我对他没有半点喜欢了,你不用担心,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过去摆拍几张照片,就开车回来了。” “好。”周兰枕在祝君的肩头,声音却有些哽咽,“我不担心。” -- 祝君通过同城速递买了两盒礼品,没太用心挑,一盒高端水果,一盒极品海参,外卖小哥送货上门,祝君签收了东西,拎着进了家门,就挨了周兰的一句质问:“你还给他买了礼物?” 祝君冷静地说:“这事说到底还是有求于他,得带两盒礼物过去。” “是他粉丝闹出来的事……” “他不知情。” “这只是他的说法……” “……我不拿他当自己人,所以会买礼物,这个解释你认可么?” 祝君看着周兰茫然的脸,暗忖他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不通人情世故,不理解也正常,然后他听到周兰说。 “能不能不给他送礼物?” “要不我把钱转给你,你给他挑?” “就不能不送么?”周兰的语调上升,显然在情绪失控边缘。 “可以,那就不送了。”祝君随手把两个礼盒扔到了一边,他绕过周兰坐在沙发上,拧开了一瓶巴黎水,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 周兰也坐在了祝君的对面,脸上露出了几分懊恼,他轻声说:“抱歉,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不喜欢送,咱们就不送,咱们别吵架,也别生气,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对,这才是最重要的。” -- 礼物不送了,但还是要出门的,祝君约了网约车,周兰冷不防地问:“你还不能独自开车么?” “我车技不太好,安睿住的那个别墅,离我们太远了,约车比较方便。” “我好像没怎么看过你开车,你是真的有心理阴影了么?” “没有,之前还开车去了书店,单纯不怎么喜欢开了。” “哦。”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又上了车,周兰穿得很正式,脸上甚至上了男式淡妆,祝君倒是和往常一样,还是习惯穿的衣服,出门前本来想洗个头,还被周兰劝住了,叫他回来再洗。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祝君昏昏欲睡,在车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等睡醒之后,揉着有些发酸的脖子,扭过头才发现,周兰在补妆。 “你今天怎么化妆了……” “想变得好看一点。” “哦。” 祝君盯着周兰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实话实说,也没看出什么和没化妆的区别,周兰的长相自然也是好看的,但祝君喜欢周兰,长相的因素还是少的。 车子停了下来,因为是外来车辆,保安需要核对客人拜访物业主人的信息,不复杂,只需要业主的姓名、房子门牌号和一串物业内部的密码。 祝君不用问安睿,直接报出了相关信息,保安冲他们敬了个礼,直接抬杠放行了。 周兰看了祝君一眼,祝君问:“怎么了?” 周兰摇了摇头。 车子顺着指示牌绕了几个弯,停在一处别墅前,他们下了车,周兰看了一眼,说:“这院子真像咱们家的院子。” “有么?可能是一个开发公司的吧。”祝君打了个哈哈,伸手按下了门铃,等待片刻后,房门自内打开,安睿穿着厚实的毛绒绒的睡衣,趿着棉质拖鞋,从门里走了出来。 从房门到院门有一段小路,安睿走得不快,祝君的目光下意识地盯着他看。 安睿素面朝天,头发甚至有些凌乱,睡衣很厚实,上面还印着卡通图案——祝君越看越熟悉,然后反应过来了,那是他当年在饭圈里,亲自为安睿画的Q图。 想起了这个Q图,这套睡衣他也想起来了——那年安睿过生日,粉丝们想为他筹钱买礼物,有一批粉丝想出了卖衣服赚钱的主意,当时管他要授权,他问了成本和套数,就点头同意了。 一套睡衣的成本50块,卖99,还包邮,这在当年的饭圈里也算“良心价格”了,粉丝们买了一万套,扣掉杂七杂八的成本,一共赚了四十五万,非一线城市的普通大屏一天的价格几千块,一线城市核心地段的大屏也没有多少钱,四十五万,给安睿凑够了一百块大屏,喜气洋洋地庆祝他生日快乐。 祝君当时手速慢了,没拍下一套睡衣,没有实物,对这件事的记忆也模糊了——直到今天安睿穿着它出来,祝君才想起这件事来。 原来安睿也知道这件事,原来安睿也有这么一件粉丝制作的周边。 祝君回过神来,安睿已经走到他们的面前了,隔着门的栅栏,安睿和他四目相对,又在下一秒移开视线,看向了周兰,他笑了起来,说:“祝君的男朋友么?很高兴见到你。” “也很高兴见到你,”周兰一瞬间像被击中的小兽,“我是周兰。” “周兰你好,我先开下门。” 安睿用门禁贴了下感应板,向内拉开了门,后退了一步,说:“都进来吧。” 祝君看了周兰一眼,硬着头皮进了门,周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几步,又上前一步,揽住了祝君的手。 安睿一直是带路人的角色,走几步就向后一看,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 第六十四章 他们走进了温暖的室内,看到房间内布置的下一秒,祝君皱紧了眉头,周兰则是抓紧了祝君的手臂。 ——他们简直像是回了自己的家,安睿房子的内部装潢和祝君的几乎一模一样,连一些电器和小工具的牌子和外形都一模一样。 这完全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也不能用参考来掩盖,说白了,安睿就是把祝君家“搬运”到了自己家。 “抱歉,”安睿举起和祝君常用的水壶一模一样的水壶,为他们倒了两杯水,态度很谦卑,“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生活在熟悉的环境里,所以我把家里布置成了这样,希望没给你们带来困扰。” 祝君很清楚安睿说的是假话,但他已经摆出了这个姿态,他也不能再质问下去。他已经做好了安抚周兰的心理准备,但周兰却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着他胳膊的手,甚至能笑着说:“这没什么的,还是治病要紧,如果布置成一样能对你病情有帮助的话,我们也会很高兴的。” “你真是个善良又好看的男孩子,”安睿坐在了茶几的另一面,很自然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怪不得祝君会喜欢上你。” 这话祝君没办法接,好在周兰可以接,他说:“谢谢安哥夸奖,安哥,我小时候就是您的粉丝,真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您本人。” “你年纪的确很小了,”安睿给自己倒了杯水,双手捧着喝了一口,简单的动作,愣是让他做得赏心悦目,“你也是我的粉丝么?刚好,祝君也是,你们一定有很多的话题吧。” 祝君一下子被牵扯进了“战场”,他不得不开口:“好了,我们就是来拍几张照片的,你方便的话,咱们现在就拍?” “你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双手都是空空的,人直接过来了。”安睿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向上点了一下,很快,室内就变了一个味道——是淡淡的橘子香气,也是祝君很喜欢的味道。 祝君轻声说:“抱歉,人来得匆忙,下次补上吧。” “其实,看到你们没带礼物来,我还是挺高兴的。”安睿冲着周兰笑了一下,“说明,你们没拿我当外人,不是么?” ——我不拿他当自己人,所以会买礼物,这个解释你认可么? 周兰回想起了祝君出门前说的话,他赫然发现,他身边的男人和他对面的这个男人,思维是同频的,懊悔与愤怒,惶恐与自卑,诸多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大脑,让他几乎想脱口而出一些伤人的话语。 在他这么做之前,祝君握住了他的手,顺畅地和他十指相扣,他听到祝君冷淡的口吻:“安睿,我和你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内人只有一个,就是我的男朋友。” 周兰下意识去看安睿的表情,然后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像完全没听到这句伤人的话似的。 “我特地抽出了一下午的时间,做了些饭菜招待你们,你们是不是也没吃饭?过来吃几口吧。” “不必了,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这句话当然是在撒谎,但祝君不想吃这顿饭倒是真的。 “不耽误喝一碗汤,吃几口蔬菜吧,”安睿站直了身体,指了指饭厅的方向,“我做了一下午,给点面子吧,再说,在餐桌旁边照相,不是更显得真实么?” 祝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偏过头,温柔地问周兰:“你想吃这个饭么?” ——我当然不想。 周兰却顾虑着自己在祝君和安睿面前的形象,他不想让他们觉得他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最后说出口的是:“我也饿了,我们在这里吃饭吧。” 祝君有点尴尬,一来他刚刚的谎话被周兰戳破了,二来他其实不想吃这个饭,他了解安睿,也有预感安睿肯定会有新的幺蛾子。 但周兰答应了,这饭还是得吃的。 只是吃个饭而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几分钟后,祝君发现他想错了。 餐桌上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这很正常,安睿没红的时候很爱下厨,完全摸透了祝君的喜好。 但连米饭都做得偏软了一点点,安睿亲自盛了一碗米饭,递给祝君,又很自然地叮嘱周兰。 “哥哥的胃不是很好,他喜欢偏软一点的米饭,外卖的米饭肯定不行的,你以后如果给他做饭,记得多放点水。” “谁是你哥哥,”周兰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了,即使祝君扯他的衣袖,也挡不住他想说的话语,“我男朋友的事我自己会操心,用不着你叮嘱什么。” 安睿收敛了一点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周兰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他说:“你是祝君的男朋友,你以后要照顾他一辈子的,多了解点他的喜好不好么?他吃饭爱松软的米饭,吃鱼不耐烦挑刺要选刺少的种类,爱吃红肉但不爱吃肥肉,喜欢空心菜直接煮火锅……” “你没必要再说什么了。”祝君沉声开口,“人都会变,我的喜好也会变,你记得的都是旧黄历了,我现在还爱和我男朋友一起吃小吃街呢,早不是以前的老一套了。” 安睿彻底不笑了,他抿着嘴唇,有些委屈,又有些落寞的模样。 “拍照吧,周兰,你直接用手机拍照就行,回头把照片传给我,也就行了。” “好。”周兰取出了自己的手机,他的手还有些抖动,过了几秒钟,才点开了摄像机,他站在桌边,把镜头对准了祝君和安睿。 “是不是还得摆拍几个不同的镜头?”安睿举起了醒酒器,将里面的红酒倒了两杯,递给了祝君的一杯,“你爱的口味,当然,现在可能也变了。” 祝君刚怼过安睿,现在也不好拒绝,配合着举起了酒杯,他们隔着满桌家常菜,举着红酒杯,只听“咔嚓”一声,他们已经进入了镜头之中。 祝君没有喝酒,安睿倒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放在了桌边,他用手背擦拭干净了嘴边残留的酒液,说:“你最近过得幸福么?” 这个问题祝君不想回答,权当没听见。 安睿偏过头,看向周兰和他手中的手机,说:“我们在聊天,你不抓拍几张么?” “你这是什么语气……”周兰的火又轻易地挑了起来。 “正常语气,你快点拍照,拍完照,也可以快点领着你男人离开了。” 周兰快速按了几下拍照键,对祝君说:“好了,我们走吧。” 祝君站了起来,他找了个并不完美的借口,说:“太晚了,再拖一会儿,不好打车了,我们先离开吧。” “其实我可以开车送你们,或者打电话喊个人送你们,”安睿一本正经地说完了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我想拦着你,有一万个借口,但没必要那么做。” “毕竟——你是真的想走,也是真的厌烦我。” 安睿站直了身体,懒洋洋的,但任谁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我送你们出门,顺便,周兰,你可以再抓拍几张照片。” 他们沉默地向外走,周兰也真的跟着拍了几张照片,他透过镜头,看着祝君和安睿在门口告别,按下了一次拍照键,却按不下第二次。 他放下了手机,凑过去挽上了祝君的手,但他的手在轻微地发抖,以至于,祝君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手。 他在告诉他——你不要怕,我还在呢。 周兰险些哭了出来,但安睿的笑容永远那么无懈可击。 他们隔着栏杆,挥手告别,祝君挽着周兰的手向小区外面走。 突兀地,他听周兰问了他一句:“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结束了,明天见。 第六十五章 你没有很差劲,你只是太年轻了。 祝君看着周兰,他是这样想的,但他不能这么说,真这么说出口的话,周兰恐怕会更崩溃。 他只是温柔地问:“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呢?” “安睿他真的好漂亮,又是大明星,情商又高,我和他差太多了,一见他,我就很容易自卑,然后,就容易做出很多失控的举动。”周兰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伸出脚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子,神色有些茫然。 祝君看着这样的他,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产生近似心疼的情绪,但他完全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冷静得像一滩死水。 但他抬起手,揉了揉周兰的后脑勺,更温柔地说:“但我爱的人是你啊,周兰,你是我选择共度余生的男人,你可以不自信,但你可以相信我,能让我那么喜欢的男人,一点也不差。” 周兰抬起头,眼里沁着泪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都是坚强的,但周兰经历了一系列的事件后,还是忍不住哭。 他哽咽着说:“祝君,我好怕,我没那么好,我害怕你离开我。” 祝君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扣住周兰的脑后,俯下身,凶狠地吻上了他的嘴唇,他的动作不再温柔如水,而是带着浓烈的侵略性。周兰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被迫抓紧了祝君的外套,又因为贴得太近,撞到了过于明显的地方。 这个漫长的吻终于结束了,祝君凑到周兰的耳边,轻声说:“我对你有欲望,你是我的东西,你还会害怕么?” 周兰摇了摇头,搂紧了祝君的腰身,祝君抿直了微笑的唇角,然后他看到了安睿——他站在七八米外的地方,打着黑色的伞,伞上积累了不少雪花,他依旧穿着那身毛绒绒的睡衣,手腕上却搭着一件黑色的厚实外套。 祝君认出来了,那件外套是他很久以前,遗留在酒店的,安睿追过来,或许是看到外面下雪了,或许是意识到他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或许是担忧他要步行走出这个小区,所以来给他送外套了。 祝君很自然地亲了亲周兰的额头,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怀里,又冲着安睿的方向,摇了摇头。 安睿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他这次却没有在笑了,像失去了灵魂和情感的木偶。 祝君看着这样的安睿,也没什么心疼的念头,他只是无声地感叹:“你总是要习惯了,以后我出国了,或许你再也见不到我,不习惯不重新过你自己的日子,谁也救不了你的。” 但他想什么,安睿恐怕是猜不到的,他们也没必要再交流什么了。 祝君揽着周兰,慢慢地走上了回家的路,周兰的情绪在那个吻和那句话后,明显得到了改善,甚至在路上开始和祝君讨论起出国后的规划了,祝君很有耐心,对他的每一句话都给出回应,周兰愈发高兴,整个人像一只活泼的小鹿,神采飞扬,似乎完全脱离了之前负面的情绪。 -- 祝君回到家中后,将周兰传给他的照片做了些许PS处理,重点放在光线的调整上,这活他很熟悉,怎么通过光线的调整,让一个人的眼睛显得含情脉脉,他再熟悉不过。 原本平平无奇的照片,在祝君两个小时的微调后,显得格外情真意切。 祝君满意地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他溜达到客厅,找到了自己的熟悉的恒温水壶,倒了一杯水,低头一喝——却发现水是冰凉的。 再细一看,水壶的电源已经被拔掉了,他没有动这个水壶,房子里只有两个人,谁做的很明显了。 祝君完全理解周兰的情绪和做法,实话实说,他看到了安睿房间里的布置,他也有一些生理性的不适。 但他和周兰马上要出国了,换掉现在房子里的家电和装潢完全不现实。他犹豫了几秒钟,在和周兰说透这件事,或者装傻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想折腾就折腾吧,反正也没多大影响。 祝君也懒得再插电烧水,他慢吞吞地喝完了杯子里的凉水,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将照片发送到了那位私生指定的邮箱里,顺便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对方,他和安睿已经见过面了。 那人的消息也回得很快,她说:“我已经把所有周兰的私密照都买回来了,也都删除了,现场不止一个人拍照,但好在都是他们一个圈子的人,打好招呼了,以后不会有人私藏照片,给你们添麻烦的。” 祝君舒了一口气,他倒没想着一定要把所有拍照片的人都送到局子里——一来他没有执法权,周兰也不让他报警,靠他个人的力量,很难把所有人都揪出来,万一对方狗急跳墙,还容易爆出更多不利于周兰的事;二来他读书的时候辅修过法律,周兰是个男孩子,他在神志不清的前提下被拍到照片,如果没有其他强制性行为或者边缘性行为,拍照的人大概率是赔礼道歉+罚款,拘留几十天都很困难。 好在现在问题已经都解决了,祝君虽然对这个私生粉丝打印照片把事情捅到他面前的行为十分厌烦,但一码归一码,她的确出了不少力气和金钱。 于是他问:“你买照片一共花了多少钱,我把钱转给你。” “你是不是想着把钱给我,然后再向警方报警,说我敲诈勒索啊?” 祝君揉了揉眉心,快速打字:“不是,我没那么没品。” “那你就是太圣母了,你能活这么大,真不容易啊。” “你到底要不要钱?” “不用了,有人已经付过了。” “谁?” “你知道是谁,不是么?不过你可别想歪,照片真不是他叫人拍的,也不是他叫我打印出来给你看的。我也是偶然看到了这些照片,想着他一定会开心,美滋滋去骚扰他的。结果他给我钱,叫我把照片买断了,别捅到你面前。” “那这次见面的要求呢?” “是我提的,我看出来了,你马上要带着你那个一无是处的小情人远走高飞了。” “那你应该也清楚,见这一次面,并不会让我昏了头改变任何决定。” “但可以让安睿再死一次心吧,你们其实挺般配的,但可惜了,有缘无分。” “并不般配,也无缘无分。” “嗨,懒得和你说,祝你和你的小情人久久啊。” “谢谢。” 祝君结束了这场对话,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想向安睿道声谢——但又有什么好道谢的呢,再交谈不过是给对方更多的痛苦罢了。 他们就该不再见面,他们就该不再交谈,相忘江湖,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六十六章 《恋爱观察日记》的第三期终于姗姗来迟地上线了,这一期正式开始前,足足有十五分钟商业广告——当然不是那种会员一点击就跳转的商业广告,而是咖位不大的嘉宾们拍摄的小短剧,剧情没什么营养,但广告台词倒是弄得非常洗脑,喜爱嘉宾的粉丝们不舍得拉进度条,莫名其妙的网友们因为分不清正片还是广告,错过了拉进度条的前几秒,于是有一定概率会继续看下去。 十五分钟的商业广告,从侧面证明《恋爱观察日记》这一季又爆了,安睿的流量的确大,一个人靠八卦奶活了整个节目组。 节目组也很上道,很会讨好网友,因此除了正片内容外,又给安睿安排了和之前两期节目一样的主持人专访环节,连进度条下都贴心地标准了具体的时间段,方便网友们精准空降吃瓜。 主持人今天花着淡妆,她已经很从容不迫了,喝了口杯中的茶,轻声说:“你今天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最近为了新角色,在增肌,忙碌起来,感觉好一点了。”安睿今天做了全套的妆发,在镜头下英俊好看得不似真人。 “今天还是要聊你前男友么?”主持人低头看了看台本。 “当然,我参加这个综艺节目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再说,网友们都爱听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安睿说了个俏皮话,又冲镜头的方向挥了挥手,导播下意识地给了他一个特写。 “前段时间,你前男友上了个热搜,我也跟风去看了看,颜值的确很高。” “他的确漂亮又迷人,”安睿好像还在热恋中似的,一点也不吝啬对祝君的夸奖,“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像个精致的娃娃,整个人白得发光,他一笑起来,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刚认识的时候?你是指哪个阶段?”主持人开始引导式的提问。 “他自称我粉丝,而我还没搬到他家之前,”安睿的描述很精准,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他经常来找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吃饭?去小吃街么?” “我倒是很想去,但他那时候不吃这些的,”安睿停顿了一瞬,开始回忆,“他连地铁和公交车都不太会坐,开着一辆车,拉着我去饭店,十年前的物价还不是现在的物价,我们两个坐下来,随便吃吃,就要两千块。” “两千块?”主持人一个月的工资到手也就一万五,她的笑容有些勉强了,“你们是去吃顶级日料了么?” “不是,就几个家常菜,我有一次看到了菜单,一瓶饮料,在外面的小卖部里卖3块钱,在那家店里,就要100块。” “他一直带你去这样的饭店?” “是啊,我后来忍不住,拒绝再去,给他推荐了很好吃的馆子,他也欣然同意了,还终于同意让我买一次单。” “那你们吃得是不是很开心?” “并没有。” “怎么了?” “他吃得上吐下泻,后来直接进了医院。” “这……” “我和他吃了同样的东西,我没问题的,是他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种廉价的食物。说到底,还是我有问题,我担负不起和他同等的消费能力。” “你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啊,你又赚不到钱,能想着回请他吃点东西,已经很难得了。” “谢谢你帮我找借口。”安睿转了一圈自己茶杯里的勺子,“但当时的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也不想再心安理得地和他吃饭了。” “然后呢?” “我就说自己训练很忙,拒绝和他出门了,想着他找不到我,我们关系慢慢就会变淡了。” “显然你没有成功。” “他还是会来找我的,我说没时间吃饭,他就拎个好几层的饭盒,和我约在公司附近的花园里。我以为是他做的,就舍不得不吃,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给饭店打了钱,大厨每天做一份。” “味道还好?” “很不错。” “你被感动到了。” “是的,我也开始学做饭了,但那时候不管做了什么,都不太敢给他,让他带回去吃。” “为什么?你怕他觉得难吃么?” “我是怕他吃了生病,毕竟他那时候的胃是小王子胃,吃点廉价的或者不干净的东西,一定会生病。” “小王子?” “嗯,从小过着优渥的生活,没经历过什么困难事,住在自己的城堡里,孤独的小王子。”安睿的声音很温柔,“遇见他之前,我以为童话都是假的,是他让我相信,这个世界童话真的存在。” “那你和你的小王子在一起后,你们怎么吃饭呢?” “我做饭给他吃啊。”安睿的眉眼愉悦地弯起,“只要选用高级的食材,注意卫生,他吃起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很爱给他做饭?” “嗯,很爱。” “你很爱他?” “嗯,很爱。” 主持人短暂地说不出话来了,安睿的状态完全不像是一个失恋的人追忆前任的状态,反倒像个热恋中的人,在向其他人宣告自己的恋人是多么完美——尽管他说着前男友之类的话语,但他从来都没意识到,这段感情早就结束了。 这段感情早就结束了。 主持人张了张嘴,说出的,却是提词卡上的话语,她问:“你最爱你前男友什么呢?” “他很善良,”安睿眨了下眼睛,“他总能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他喜欢去帮助人,也热爱挽救人。他像个天使一样,甚至还救过别人的命。” “那……他身上有什么你不喜欢的特质么?” “他没有欲望。” “什么?” “他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很少不高兴,他很容易让自己快乐起来,这样的话,有时候会让我有一种挫败感。” “挫败感?” “我依赖着他,我离开他是活不下去的。但他完全不依赖我,他离开我,还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你刚刚提过,你为他做饭,他很喜欢吃,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是依赖你的。” “没有我,他还会找到别的愿意给他做饭的人,找不到的话,可以去叫贵一点的外卖,”安睿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说着事实,“他像一只聪明的猫,我以为他会贪恋我的怀抱,但事实上,一旦他感到厌倦,他随时都可以去找到新的饲主。” 第六十七章 主持人沉默了片刻,不得不再次低头看了眼提词卡,她问:“有什么有趣的故事,想和我们分享的么?” “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前男友有一次来学校找我,刚好碰到我们在上表演课。” “我们学校的表演课,大家都知道,尺度还是比较大的,当时给我分的是一个我们班级的女同学,我要和她亲一下。” “我前男友长得好看,门卫以为他是学校的学生,直接指了排练室的方向,他进门前敲了敲门,我老师喊了进。他一推开门,我捏着女同学的下巴,正要和她亲呢。” “他站在门口,我和他视线相对,当时就感觉,嗨呀,我被抓奸了。” 主持人强忍住笑,喝了口水,问:“那……后来,你和女同学亲上了么?” “没有,”安睿也笑了起来,“我直接松开了女同学,然后指着门口的人说,我能不能和他亲一下。” “那你老师和同学什么反应?” “他们反应很快,立马说,好呀安睿,你男朋友竟然这么好看,怎么以前都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啊。” “然后,你们就亲上了?” “是啊,我直接把他压在墙上,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五六分钟。” “大家都在起哄?” “嗯,都在起哄,还让我们请他们吃饭,我想拖一拖的,但我男朋友不同意,直接大手一挥,当天全员都拉去了火锅店,大吃了一顿。” “也就是说,你们交往的事,没瞒着你当时的同学和老师?” “嗯,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红了之后,反而隐瞒和他的关系了?” “……”主持人其实没敢问这个问题,毕竟这问题,太敏感了。 “我红的其实很突然,在我红之前,我完全没想过我会红。每年娱乐圈的新人,不算群演,起码有几万人。几万新人里,有正经公司的几千人,科班出身的几百人,混出一点热度的不足十人,爆成流量的可能有一个,也可能一个都没有。” “娱乐圈除了新人之外,还有那么多沉浸多年的老人,大家都想红,但红的概率也太小了。” “我高考复读了一年,二十三岁才大学毕业,读书的时候演过几个配角都没什么火花,毕业后签了公司,开始演各种配角,我完全没想过,我会红,即使做过梦,也不该这么快啊。” 主持人重复了一遍安睿的话语:“你没想过你会红。” “对,我曾经觉得,有一点名气就好了,能够赚到比一般人多的工资,我很知足。” “但你红了。” “在红之前,我入组三个月,拿到的酬劳是十万,扣掉各种税,剩七万,相当于一个月两万块,这个数字已经远超过大多数白领了。” “是的。” “我前男友,他开了很多店,随机抽一个饭店,一个月的净利润是十万起步,书店的话差一点,一个月差不多也能赚上三五万,他有很多表现良好的基金,还有上市公司的股票,不算存款、珠宝和其他固定资产,他每个月的净收入非常可观。他没有金钱的概念,因为从来不用担忧金钱。” “我的两万块,还不够给他买一条领带。”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红了,但红了之后,我好像可以赚到更多的钱了。” “我的片酬从十万提到了五十万,又从五十万提到了几百万……我拍摄的广告,报价也非常可观。” “刚红的那几天,我装作很冷静的样子,其实半夜都睡不着觉,一会儿笑,笑我好像可以赚很多钱了,一会儿愁,愁自己的热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去,又会恢复成之前寂寂无名的状态。” 主持人帮安睿添了添水,说:“这个描述,过于接地气了。” “明星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会有渴望的东西,会有害怕的东西。” “我可以理解成,你害怕失去人气么?”主持人问得小心翼翼,却格外尖锐。 “是的,我害怕失去人气,”承认这一点,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有了人气,我可以接到更好的剧本,质量更高的商务,可以赚到更多的钱,每一天我看着我的存款,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最后的平静冷淡,金钱渐渐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但我可以依靠着它,去实现很多过去的愿望。” “比如说?” “还上前男友这些年给我花的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再精打细算家庭支出,买东西不用再看价签。” “所以你渴望金钱,也渴望人气,为此你可以做出一些事。” “对,为了维持人气,我没有对外公开我的前男友。” 主持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提醒道:“你刚刚说的这句话,等节目播出后,你的粉丝应该会非常难过,脱粉的应该也不在少数。” “我是个自私的人,也是个说过谎的人,他们脱粉,也是理所应当。” “别这么说自己,我听了都很难受。” 安睿笑了笑,说:“你看我,还是很狡猾的,现在我勉强有了些作品,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敢让粉丝伤心了。” “如果你和你前男友还在一起,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但我真不明白,你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想让他忘记我,”安睿抬起了右手,挥了挥中指上的戒指,“所以,我选择将我们之间的故事公之于众。” -- 这段视频上线后,安睿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但安睿的粉圈,却没有发生像他们预想的那么强烈的波动。 实话实说,这个综艺已经出了第三期,容易脱粉的那部分粉丝,早就脱粉,现在留下来的,都是饱受“折磨”,但怎么也脱不掉的死忠,她们在点开视频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真正看完之后,第一反应是“就这?”,感觉完全没什么情绪波动,立场不够坚定的粉丝,甚至还品尝出了一点甜来。 绝大部分年龄偏大的粉丝,都知道明星不可能私下里没有伴侣,即使没有伴侣也一定有床伴,站姐那边多少会流露出一点风声,粉丝们全都装聋作哑,维持着其乐融融的假象。 安睿对着镜头说:“对,为了维持人气,我没有对外公开我的前男友。” 但安睿的粉丝们,其实并没有被这句话伤害到。 粉丝说什么粉人品都是假的,一看脸二看业务能力三看事业发展,只要嫂子不作妖,大家都能维持假象,继续撑着粉下去。 但粉丝们会觉得安睿这么说,有点傻,简直是给对家黑粉送现成的刀子,他们先做好内部安抚工作,发现同担没怎么破防,就开始一致对外——结果发现一向跳得欢的几家粉丝,这次竟然都没怎么来惹事。 细一想,安睿的粉丝也明白为什么了,家家都有一笔难念的经,十个单身明星九个都偷腥,安睿敢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很多对家粉丝式路人,也都敬他是条汉子。 粉群没有波动,但不代表吃瓜网友们不会跟进吃瓜,大家纷纷涌入安睿、安睿工作室、安睿公司、祝君和周兰的微博,在评论区激情团建。 安睿方没有任何回应,祝君早就不看网上评论了,但这次,周兰却发声了。 他直接拍照了自己刚批下来的出国签证,配字是一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会有全新的未来”。 #安睿前男友携新欢出国定居#冲上了热搜榜单,安睿的工作人员试图撤掉热搜,却得到了微博官方的“热度太大撤不了”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结束了,明天见。 第六十八章 网上的纷纷扰扰,说到底和祝君没什么关系,他正在和他的资产管理师沟通他名下的资产情况,对方非常专业,列了长长的一串清单,祝君看了一眼最后的总数,赫然发现自己比想像中更有钱。 “这个数字,比我上次看到的,要多很多。” “您毕竟选了我们公司,也选择了我,让您的资产增值,是我的工作职责。” “你很优秀。”祝君忍不住夸赞。 “谢谢,也希望您在出国后,继续委托我们帮您打理资产。” “当然,你做得这么优秀,我也没有换人的想法。” 结束了相对愉快的对话,祝安准备约周兰出门吃个晚饭——他在国内还有很多家饭店的VIP卡,卡里的储值也不方便退款,那只能多出去吃几次了。 祝安敲了敲周兰的房门,等待了一会儿,听到对方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情绪有些不好,等会再去找你。” “怎么了?”祝安站在门外,有些焦躁不安,“发生什么事了,你开门,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安睿又发疯了,你怎么解决?” 隔着门板,祝君都能感受到周兰情绪的失控,他没再犹豫,直接推开了房门,屋子里的窗帘紧闭,只有高配的台式机屏幕散发着幽兰的光芒,周兰趴在桌子上,像是再哭。 “怎么还关着灯。” 祝君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正想开灯,却听周兰说:“别开灯。” 祝君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说:“我本来想等手续都办齐全,我们再出国。现在想想,手续在哪里都能办,我们不如定最早的机票,先出国玩一圈,再办正经事?” “祝君,”周兰的脸色在屏幕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祝君向前走了一步,他发觉他的影子被身后的灯光照得很长,有点像电影里的大魔王。 “你像个天使一样拯救了我,把我从泥沼里拖了出来,我想象不到,如果没有你,我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周兰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但我是不知足的人,你是我的恩人,可我偏偏爱上了你。” “我也爱你,”祝君站在原地,他想凑过去抱紧周兰,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兰脆弱的情绪,“我一直很高兴,你能爱上我。” 周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什么,他轻声说:“以前我觉得我是个勇敢的人,天不怕地也不怕,但现在我发现,我也是有软肋的,我的软肋是你。” “等我们出了国,一切都会变好的。”祝君刻意用了肯定的答案, “嗯,会好的。” 周兰的回答肉眼可见的敷衍,他站直了身体,瘦瘦高高的,向前走了几步,祝君发现对方的眼下有浓郁的黑眼圈。 “昨晚没有睡好?” “一想到可以和你开启全新的生活,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那就先睡一觉,饿了的话先吃个饭。” “好,我这就睡一觉。”周兰打了个哈欠,坐在了床沿上,他似乎想结束这段对话了。 祝君莫名有些压抑,他有心想把周兰从这个房间里带出去,但周兰似乎并不想和他出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向外走,却突兀地听到周兰在他背后问他。 “如果我曾经犯过错,你还会继续喜欢我么?” “什么错?” “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只要你改正了,我不会介意这种事的。” 周兰沉默了下来,祝君其实隐隐约约能猜得出他想说什么。上次的照片事件中,周兰给出的理由是自己被灌醉,但私生粉给的反馈是他自己喝醉。 但不管周兰是怎么喝醉的,他独自去酒吧,并且周围有几个会给他拍不良照片的人,这里面完全疑点重重。祝君隐隐约约猜到了,周兰可能不像他想象得那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纯情的学生,但他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偏过头,说:“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也可以选择隐瞒你的小秘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周兰沉默了很久,就在祝君以为他会说出一切的时候,他换了个新的话题,他说:“我想早点离开国内,你刚刚不是说,我们可以先出门旅游?” “那就早点离开,明天我喊家政过来收拾下房间,我们也收拾下随身携带的行李,后天一早就可以坐飞机走了。” 祝君有一点淡淡的失望,但只有一点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有,安睿有,周兰也有,有时候保守秘密并非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不想伤害亲近的人。祝君完全理解周兰的选择,他也选择将自己心头的疑窦抛诸脑后,假装什么都没有猜到过。 第二天,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员赶来了,他们贴心帮助祝君和周兰收拾房间,除了必要的物品外,其他的家具都罩上了米色的防尘罩,并且一一登记在册。 工作人员从隐秘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些相册,递给了祝君,祝君的记忆其实也模糊了,他翻开了相册,入目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他和安睿的合照。 实体照片就是这点麻烦,不像电子照片那么容易删除、容易遗忘,过了好几年,还能完好地保存下来。 祝君没有继续翻阅下去,他把相册合拢,狠不下心扔进垃圾桶,却也不想再带到国外,他随手把相册扔进了衣柜里,说:“不用动这些,直接罩上防尘罩吧。” 这些照片,连同这些和安睿相关的记忆,都封存在这个房间里吧,而他,即将和他的新欢,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开启属于他们的全新的生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更新 第六十九章 飞机在第二天早上十点,祝君预约了送机服务,准备八点整,和周兰一起出门。 他监督各方的工作人员干了一天活,等到后来想玩手机的时候,却找不到它了,周兰递给他一杯温开水,说:“你手机电量太低,我直接送楼上充电了。” 祝君喝了口水,也没在意这点,等忙碌完,周兰难得下厨做了顿饭。他们吃得饱饱的,又喝了红酒,祝君本来想回房间的,周兰轻声撒娇,他略犹豫了一下,直接睡在周兰的房间里,当然,只是抱着他,纯睡觉。 他喝了酒,本来就有几分困意,周兰软绵绵地和他讲他学校的那些事,很快就困得睁不开双眼。 他恍惚间好像叮嘱了一句,让周兰第二天早上叫他,周兰应了一声,他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冬日里竟然也能晴空万里,祝君和周兰一人一个背包,再加上一个能直接带上飞机的小箱子,甚至不需要送机司机帮忙搬行李,很轻松地上了车。 祝君还有些昏昏沉沉,他带了手机,慢吞吞地开了机,又发现上面开了飞行模式。 如果说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只是一个巧合,那这个飞行模式,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他小幅度地侧过头,问他看起来过于紧张的恋人:“是你动了我的手机,对么?” “对,”周兰的嘴唇有些发白,眼底的黑眼圈依旧很浓,“我不希望你在登机前使用手机上网。” “是他和他粉丝,又在网上作妖了么?” “是的。” “你应该更相信我一点的,”祝君温和地叹了口气,“但如果你不希望我看的话,我不会看。” 周兰抿了下嘴唇,挤出了一个笑容,但比哭还难看,他说:“等我们下了飞机,你想看就看吧。” “上了飞机也可以看,”祝君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了一点生理性的眼泪,“我们定的是商务舱,可以直接连WIFI。” “那就上了飞机再看,”周兰似乎是想开个玩笑,“反正我们那时候上了飞机了,你也不能再临时反悔,放弃和我远走高飞了。” 祝君没有笑出来,他能感受到,网络上一定出了大事,不然周兰不会是这个反应,但应该也不会是和安睿相关的,特别重要的事。 倘若安睿有生命危险或者临时突发疾病,安睿的那些私生粉们,早就来敲他家门了——她们既然没动,就证明安睿至少还是活蹦乱跳的。 估计大概率是安睿又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而周兰觉得,如果他知道了,会放弃今天的行程,转而心软,又去和安睿纠缠不休。 祝君在心底哂笑了一声,暗忖周兰还是不够了解他,他对安睿的感情早就在安睿一次又一次的折腾中消失殆尽,曾经割舍不下的粉圈如今也束缚不了他的脚步——事到如今,他和安睿甚至可以平和地聊几句,没有爱也没有很,没有欢喜也没有痛苦,他是绝不可能,因为安睿又提起了什么过往,揭露了什么隐秘,剖析了什么心理,而选择回过头,再和他旧情复燃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理状况,但周兰并不相信,祝君也无意和他再解释一遍,干脆默许了他的行为,反正车子很快就会到达机场,他们走快速安检通道,过了安检上了飞机,周兰也该安心了。 今天是工作日,机场人不算多,祝君有这条航线航空公司的VIP卡,直接走的快速安检通道,又被工作人员引到了柜台值机处。周兰想去上厕所,刷过人脸后,祝君拿了他的证件,顺便帮他办。 值机的工作人员皱了下眉,对祝君说:“你的已经值过机了,要改位置么?” “位置还好?” “嗯。” “那就不用了,帮周兰值机吧。” “他的也选过座位了,不过离您有点远。” “那重新给我们选个挨着的座位。” “好的。” 祝君自己是没有网上值机的,周兰很少坐飞机,也没有这个概念,能这么做的,大概率是安睿的私生粉了。 ——想也正常,连安睿的信息他们都能搞到,他和周兰的信息,只要付出的代价足够高,很轻松就能查到的。 国内的值机系统改版了好几次,实话实说,还是有漏洞,一旦知道了真实的信息,“帮忙”值机简直再容易不过。 祝君对他们的这个行为并不畏惧,他担忧的是,他和安睿的行程已经被这群私生知晓,他们登机的过程可能并不容易,即使顺利登机,飞机上可能还会有安睿的私生粉跟机。 祝君的心里已经转了很多个圈,但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他加购了尊贵送机服务——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会将他们带到另一个入口,然后开车将他们提前送到飞机的台阶下,这个过程中,除了工作人员外,他们看不到任何乘客。 祝君等待周兰回来后,很自然地握着他的手,向商务舱专用休息室的方向走。 周兰去过了洗手间,整个人都放松不少,他环顾着四周的商铺,后来看到了一家楼上的咖啡店,说:“我上去买两杯咖啡吧。” 祝君其实不想让周兰去,他从发现被人值机后,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但他看着周兰的笑脸,也说不出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思考了几秒钟,说:“我陪你一起上去买吧。” “好。” 商务舱休息室在一层,经济舱休息区在二层,祝君和周兰扶着长扶梯的扶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顺利地通过人脸识别进入了休息区,他们言笑晏晏,正讨论着选哪种口味的咖啡,周兰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惨白,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祝君本能地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他看到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广告屏,上面却并没有播放任何广告,而是打了巨大的一行字。 “TO 今天要和男朋友一起出国的某位追星小伙伴:你男朋友有问题,建议上网看看。” 作者有话说: 或许今晚还有更新。 第七十章 祝君没问周兰,这广告屏上说的人是不是他们,从周兰的反应中,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怪不得周兰会问“如果我过去犯了错,你会不会喜欢我”,怪不得周兰会缠着他、不让他接触手机不让他上网,怪不得周兰迫不及待地想和他一起出国、远离国内的一切。 很显然,在他准备出国的这两天内,周兰的黑历史暴露了,而这黑历史,应该不止那天晚上他被拍下的照片。 “祝君……”周兰轻轻地握着祝君的手,“对不起,我骗了你。” 好歹还知道道歉,也不算无药可救。 祝君闭上了双眼,他其实感受不到太多难过的情绪,他只是很失望,也很疲倦。 周兰有黑历史不算大事,但周兰对他并不坦诚,他在极力掩盖这些过往,其实透露出了浓烈的对他的不信任和对自己的不自信。 在这段感情中,祝君不知不觉走得越发辛苦,还记得一开始,他是和周兰并肩走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兰就需要他拖着走了。 一个人承担着两个人的感情和未来,祝君其实也经历过,但那时候他还年轻,他爱安睿爱得要死要活,也不觉得疲惫。 现在感觉意兴阑珊,一来是年纪大了,二来,或许他是真的没有那么爱周兰吧。 祝君闭眼思考了几分钟,再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到了落泪的周兰——他悄无声息地哭着,像一只忐忑不安的家养动物,离开了主人的饲养,大概率就活不下去了。 祝君看了周兰一会儿,从记忆深处挖出了第一次见他时他的模样——周兰穿着亮色的员工服,举着小托盘,脸上带着笑容,像个野草一样,还是生机勃勃的。 那样欢快地笑着的周兰、拒绝他多买酸奶的周兰、鼓足勇气向他要微信的周兰,被他养在了家里,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段感情,于他祝君而言是从容不迫,于周兰而言或许是灭顶之灾。 祝君本来就不是什么心硬的人,他又一次心软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就当我们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你的黑历史,等我们到国外了,你再亲自和我说。” “祝君,我害怕你知道了一切,会不要我。”周兰用手背给自己擦了擦眼泪,“我配不上你,真的。”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得算的,也不是任何不想干的人说得算的,”祝君屈起手指,刮了下周兰的鼻梁,没逗笑他,反倒让他哭得更凶了,“我觉得你很好,那你就配得上我。周兰,你要自信一点。” 周兰的眼泪仿佛怎么也擦不干似的,祝君抬头看了一眼休息室内高悬的时钟,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带离了这里。 从二楼的休息区到一楼的贵宾室,只需要走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是周兰往后余生里,最甜蜜而满足的回忆。 周兰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小声地和祝君讨论着出国后的规划,似乎想借此转移祝君的注意力,让他忘记刚刚的不快。 祝君也配合着他聊,他甚至提到了他看过的几个教堂——他们可以在国外举办一个小型的婚礼,古堡也不是不可以,婚礼一定要办得特别浪漫、特别温馨。 周然聊着聊着,总算破涕而笑了,他用手机的前置镜头照了照自己,说:“太丑了,我去下洗手间,洗把脸。” “我陪你一起去。”祝君毫不犹豫地说。 “不了,你看着行李吧。”周兰把自己的小箱子递给了祝君,自己背着个小包,向祝君挥了挥手,直接跑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周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我爱你,他只是扭头去了洗手间,就好像,他不是不告而别一样。 祝君等待了十五分钟,感觉不太对劲,他没有关闭飞行模式——这是他之前和周兰的承诺,他推着行李箱去了周兰刚刚去的洗手间,他喊周兰的名字,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出了洗手间,又去服务台,工作人员替他广播寻人了几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周兰的消息。 祝君犹豫再三,终于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无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汹涌而来,他置之不理,选择拨通周兰的电话,却发现,他已经被对方拉黑了,换其他的联系方式,也是全部都被拉黑。 机场开始播报登机的语音提醒,祝君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周兰的身影——飞机滑过跑道,没有带走这一对原本想要离开的恋人。 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祝君的身上,祝君打了个冷战,他意识到,他又一次被抛下了。 他找了个远离落地窗的休息位,USB的端口一端插入了休息区的充电口,一端插入了已经提示电量不足的手机中。 他颤抖着手,却熟稔地打开了微博,他看到了周兰半个小时发布的最新微博。 天天向上的周小兰: 我和祝君分手了,他是个很好的人,因为太好了,所以我这种人,不该再拖累他。你们网上传播的东西,是我年少时犯的错,犯了错我承认,没什么可辩驳的,但你们这些人,打着正义的旗号,干着网暴的事,也没比我高贵到哪儿去。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安睿的粉丝,你们觉得安睿比我好一万倍,但你们想没想过,如果没有祝君,安睿说不定也会有和我一样的黑历史。长得漂亮的男孩子,没有父母的照顾,出去打零工会被老板随便扣钱,我想活下去,想给奶奶治病,我还能怎么办,你们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我是在卖惨,以后我还要过我的生活,麻烦你们放过我吧,有这个精力,不如多去关注下扶贫工作,多救助几个可怜的孩子。 祝君看过了这条微博,也很轻易地从微博的相关推荐中,找到了周兰的黑历史。 周兰会被他之前的高中退学,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而是因为他有些不雅视频,被人匿名上传到了校园论坛上。 周兰曾经交往过一个比他大将近二十岁的男朋友,男朋友每个月给他一些钱,供他读书,但不够他给奶奶治病。 没钱,只能想来钱的办法,那个男人接触到了地下直播,就半强迫着周兰,干了这行,做了所谓的“福利姬”。 半年后,上头扫黄工作干到位了,地下直播的平台被一窝端了,男人少了一大笔收入,气急败坏,想让周兰直接卖身,他再从中抽成。 周兰也不是傻子,他威胁男人再逼他,他会直接报警,终于摆脱了男人。但他没想到,男人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把他的黑历史爆在了校园论坛上——虽然网管及时删除了相关帖子,到底还是产生了不良的影响,校长斟酌再三,依照校规,开除了周兰。 周兰失学了,只好去超市干杂活,再后来,他就遇到祝君了。 这段故事,其实是祝君美化后总结出来的,按照网友们的吃瓜和嘴毒,周兰俨然成了个为钱不择手段的男女表子,即使他只和这一个男人上过床,但网友们已经给他盖了章,骂他人可尽夫、不知廉耻。 周兰过往的那些未成年时拍摄的“福利姬”视频,吃瓜网友们也在激情传播,除了男的,还有很多跟风看热闹的女人,搜他的名字,满广场都是求资源的。 祝君感受到了荒诞不经、荒唐可笑。 互联网好像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怪物,所有人都在上面宣泄着负面的情绪,再也看不到什么阳光。 他想了想,也发布了一条微博。 他说:“周兰,那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太小了。可以的话,我们再聊一聊,即使分开,也不要不告而别。” 他发了这条微博,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周兰的回复,私信当然也联系不上,早就被拉黑了。 祝君当天晚上就去学校找过周兰,周兰没有见他,但委托室友,给他带了几句话。 ——他已经办好了出国的手续,不准备浪费,很快就会出国了。 ——出国的学费,他还是会厚着脸皮用祝君之前给他的钱支付,等他工作之后,如果有钱的话,会慢慢还的,如果没钱的话,那也没办法了。反正网友都骂他是男女表子,他再清高不拿钱,也挺亏的。 ——他不是什么好人,一见钟情是真的,想找个饭票也是真的。 ——他知道祝君不会抛弃他,正因为知道,才觉得他配不上他,他太脏了,身体上脏,心也脏。 ——以后别再见了,再见只会让祝君记得他不好的模样,他希望祝君能多记得点他好的模样。 ——真希望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能遇到祝君啊,那样的话,他也会像安睿那样幸福吧。 最后的一句话,是周兰手写在纸上的。 “祝君哥哥,你是个好人,好人是会有好报的,我祝你幸福快乐,祝你得偿所愿。” 祝君把这张纸折叠了几下,收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周兰和他,最后的交集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结束了,明天见。 第七十一章 祝君没有再出国,他回到了自己的小别墅里,用仅存的力气喊了家政人员帮他撤下所有遮挡家具的防尘罩、收拾好房间、填满冰箱、做一顿饭。祝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饭,好像也尝不出什么味道,然后他脱光了全身的衣服,躺在了柔软的床褥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祝君把手机关了机,他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过得浑浑噩噩——直到邵东敲响了他家的房门。 祝君推开了房门,屋外刺眼的眼光让他后退了一步,抬手挡了挡阳光。过了一会儿,他缓了过来,神色木然地说:“进来吧。” 邵东的身材很高大,很轻松地揽住了祝君瘦弱的肩膀,捏了把他肩头,眉头微皱,说:“瘦了不少。” “我那点破事,你应该也都清楚。”祝君的脑子因为很久没用过,有点迟钝,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给邵东找点喝的,但四肢没什么力气,人也懒散,什么都不想做。 “我自然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你这次会这么难过。” “那你怎么来了?” “有人打电话拜托我,过来敲门看看你的状况。” “谁?” “说了你又不高兴,不说你也能猜得到。” 祝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是说你是因为担心而来看我,我会非常高兴的。” “但那是谎言,说谎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轻易我不会撒谎。” “好吧,你看过我了,然后呢?” “然后,至少要把你家里的垃圾扔出去。”邵东揽着祝君的肩膀,把他摁在了沙发上,他环顾了一圈室内的情况,熟稔地打了个电话,说明了地址,让对方找几个勤快的家政过来。 “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帮我打扫。”祝君有些冷,他自己拿了个小毯子,铺在了膝盖上,然后看着毯子上的图案发呆——这是周兰留下的,少有的几样东西。 “总要让专业的人去干专业的事。” “你倒不如直说,你没干过任何家务活。” 邵东没否认这一点,他提了个建议:“要不要和我出门玩一圈?” “去哪里?” “迪拜。” “你有时间?”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一次性休了今年剩余的年假。” “你公司怎么办?” “边旅游边远程办公。” “太麻烦了。” “为你是值得的。” 祝君没答应,也没拒绝,他一直恹恹的,像是对生活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家政人员来得很快,他们也的确专业,分工合作处理之下,祝君家的地毯都被彻底清理了一遍。 两个小时后,祝君和邵东坐在了餐桌旁边,桌面上是热腾腾的饭菜,不远处还有乐手在现场奏乐,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完美无缺。 邵东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了祝君的手边,说:“尝尝看。” “谢谢。”祝君端起碗,凭借肌肉的记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轻柔而舒缓,他慢吞吞地喝了汤,汤的味道自然是极好的,但他的心情算不上好——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他读书时候的故事了,他一路读的都是最贵的学校,偏偏又是一个无人看管的孤儿,周围的同学对他都是友好的,或者说,过于友好了。 他们总是在照顾着他,带着单纯的善意,照顾着他的生活,从来都不和他发生任何争执——祝君一开始不太懂,后来懂得了,他像孱弱的兔子,生活在一群狼之间,成了温和无害的宠物,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祝君那时候有很多朋友,他的朋友们从来都不向他索求任何东西,反倒是经常送他些东西,祝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会给予回报,但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对方总是很惊讶,然后更加怜爱地看着他。 他们说:“祝君,你是个好人。” 他们说:“祝君,不要把人性想得太好,这个世界上还是坏人多一点的。” 他们说:“祝君,真希望我们一直在校园里,不用去迈向社会。” 他们说:“祝君,你的起点很高,如果你想,你完全可以拥有更多的东西。”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但最后,祝君和他们还是变得生疏,渐渐失去了联系。他们原本就在不同的轨迹上,只是在某个阶段,短暂地发生了交集——在相遇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会分离。 祝君以为他已经忘记了那些日子,但今天晚上,竟然又想了起来。 “怎么走神了?”邵东低声问,他正在切牛排,每一下动作都做得极为标准,几近完美,换身衣服直接可以去拍电视剧。 “突然发现,你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什么变化。”祝君这句话说得是真心实意。 “我还是老了一些的,”邵东将切好的牛排一分为二,分了一半装盘递给了祝君,“我也当爸爸了,不算年轻人了。” “那这次回国,你有带他们一起回来么?” “没有,他们还有课程要学习。” “听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这是必要的过程,如果不够努力,他们没办法担负得起应有的责任。” “我记得,你以前也这么劝过我努力。” “但你听了么?” “……换个话题?” 祝君有些尴尬,他咸鱼惯了的,也没什么人指摘他,但碰到当初劝他上进的人,就像是差生碰到当年谆谆教诲他好好学习的老师一样,多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之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还想找个人来陪?” “再说吧……” “那要不要考虑下我?” “……咚。” 汤匙碰到了汤碗的边缘,祝君的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惊慌失措,他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邵东用叉子叉了一块牛肉,慢条斯理地吃了,“原本的计划,是在旅行结束后,再向你求婚。” “……那为什么现在就说?” “如果你现在就同意的话,我的假期可以直接请成婚假,办完婚礼,可以直接度蜜月。” “我拒绝。”祝君压根不需要思考,他本能抗拒这么荒谬的提议。 “为什么要拒绝?” “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安睿,还是周兰?” “这和你没关系。” “最初的时候,你并不喜欢他们,你可以和他们日久生情,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你和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祝君张了张嘴,情急之下,竟然想不出什么话语。邵东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他说。 “邵东,我是上面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第七十二章 “我可以接受无性的婚姻,”邵东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我们可以缔结开放式的关系,在外面找解决欲望的床伴。” “我的性观念没有那么开放,”祝君摇了摇头,正色拒绝,“我只接受和伴侣做爱的婚姻关系,并且,要有感情的基础。”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基础还算牢固。” “我对你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世俗的欲望?” “不敢亵渎你的身体。” 邵东轻笑了一声,挥了挥手,乐手绷着脸离开了房间。 “我一直在等你的邀请。” ——邀请你来亵渎我的身体。 “那你为什么不来邀请我?” “怕你会伤心。” “伤心?” “出国学习、尝试创业、继承家业、结婚生子,这些是已经写进我人生的程序,无法变更,我也无法承担变更的后果。如果我和你在少年阶段发展成情人的关系,你会全身心地依赖我,但我会一步一步地伤害你,无论我们最后勉强在一起,还是选择分手,恐怕很难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在一起吃晚饭。”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走完了你必须要走的程序,现在事业有成、儿女双全,就可以转过头,再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祝君其实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邵东一直是这样的人,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感,能够让自己的人生永远走在最正确的方向上,当然,最重要的是,祝君对邵东并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显而易见地,将来也没有。 “我们很合适。”邵东给祝君倒了一杯果汁,“而我,一直都想照顾你、保护你,像小时候那样。” “那你应该当我哥哥。” “我对你有世俗的欲望。” “哦。”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你知道的,在我的字典里,不会有离婚这个词语。” 祝君非常淡定地反驳他:“你和你前妻离婚了。” “那不是离婚,那是协议中止,我为她的家族公司提供必要的经济支持,她为我通过非性交的方式生育两个孩子。” “但你们还是离婚了。” “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那是因为我们压根不可能结婚。”祝君忍不住冷笑,“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会接受一段这样的婚姻关系。” “你在可怜我前妻,进而埋怨我的行为?” “我又不认识她,我可怜她干什么。” “你似乎非常介意她。” “我介意的不是她,而是你的思维方式。我是个人,不是一个洋娃娃,也不是一个战利品。你按照你既定的人生程序走,你认为我就应该在你完成任务后,等在原地,等着你施舍一般地捡回去。你说出照顾你一生之类的话语,我就该感激涕零地同意和你在一起,你不觉得,你的逻辑有问题,你的行为很可笑么?” 邵东没有回答祝君的质疑,只是温柔地说:“我真的很想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我怕我会觉得恶心。”祝君放下了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直了身体,“没什么别的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我困了,想休息了。” “生气了?”邵东问。 “嗯,非常,所以请在我受不了骂人之前,先离开我的房间。” “如果我说,我从年少时就很喜欢你呢。” “那你的喜欢也太廉价了,既不耽误你飞黄腾达,又不耽误你寻花问柳,邵东,用不用我帮你想想,你到底有过多少情人?” “他们只是床伴。” “你的床伴未免太多了一点。” “你介意这一点。” “不,我不介意,因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并不想干涉你的私生活。” 邵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在我们的婚姻关系中保持忠诚,和你缔结唯一的性关系,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扮演妻子的角色,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么?” “抱歉,不可以,”祝君拒绝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我们完全不适合在一起。” “……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婚姻不是赌注,也不是商业谈判,也不能试一试。” “但你愿意给周兰一个机会,你明明,没有那么喜欢他的。” “没有那么喜欢,也是喜欢过的。”祝君停顿了一瞬,目光直视着邵东,“你和周兰不一样,我和周兰分开,会痛苦,但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倘若我和你在一起,我们再分开,我可能连继续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们不会分开。” “你曾经这么说过,然后没过几天,就直接出了国。” 邵东不说话了,有些事,不是能轻易遗忘的。 “你的段位太高了,我和你玩不起,更何况,我是真的不喜欢你。” 邵东叹了口气,他喝光了酒杯里的红酒,说:“你曾经喜欢过我。” “没这个印象。” “或许是我的错觉?” “一定是你的错觉。” “好吧,剧透一下,明天安睿会来找你。” “你们什么时候有了联系?” “最近有一部戏,正在谈他做主角。” “我不记得你有从事影视行业。” “家族产业。” “那祝你们合作愉快?” “谢谢,争取。”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第七十三章 安睿来的时候,祝君正在打游戏,正常的游戏都是氪金替代肝游戏,但这款游戏,又要氪金,又要肝游戏,简直是消磨时间的利器。 安睿没敲门,而是发了一条微信,祝君通过浮窗回了句:“在忙,钥匙在老地方。” 一盘游戏还没打完,室内的温度已经上升了,祝君百忙之中抬起头,发现安睿正在煮茶水——他家里的茶包早就用完了,安睿是自带的。 “来了?” “你继续忙,中午想吃什么?” “叫外卖吧。” “我让外卖送食材过来。” 祝君没再说什么,安睿是个固执的人,再多费口舌,也只是浪费时间,他想做饭就让他做——反正,他做得不难吃。 祝君打完了战斗局,开始过主线的剧情,等他做完了今天所有的任务,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才发现自己面前放了一个果盘,果盘里面叠了五种水果,都是他爱吃的,上面还贴心叉着很多透明的叉子。 祝君想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安睿来了,应该是他做的。 ——应该叫他别这么做,再说几句冷言冷语,把人赶走的。 祝君这么想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拿起了叉子,慢吞吞地吃起水果来。 水果吃得差不多了,安睿又来喊他:“过来吃饭吧。” 祝君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安睿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条围裙出来,围裙下面是单价十万的香家的毛衣,将安睿身体的线条很好地勾勒了出来。 人妻诱惑? 祝君摸了摸鼻子,提醒自己眼前的男人和这个词并不相配。 “你做了什么?” “清蒸海鲜锅,炒了个素菜,再搭两杯柠檬汁。” 祝君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他很喜欢这个菜单。 桌布换了新的,是很小清新的颜色,海鲜锅散发着热气,盘子周边贴心地放着塑料手套。 安睿很自然地先坐了下来,开了海鲜酱油,倒在了碗里,抓了把香菜,放在了祝君的面前。 “沾这个汤汁吃。” “好。” 祝君吃了一会儿,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安睿——安睿并没有看他,而是慢吞吞地拨着蟹壳和虾壳,没过多久,空碗里就堆了一堆,他将这一堆一分为二,自己留下一半,另一半推到了祝君的面前,说:“吃吧。” “我似乎应该拒绝。”祝君轻声说。 “吃饱了再拒绝吧。” 安睿的声线很温柔,符合所有完美男友的定义,在安睿还没有爆红的时候,每一天,祝君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安睿。祝君被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候,他也会产生,他是不是已经被养废了的疑问。 祝君沾着汤汁吃了蟹肉和虾肉,很好吃,还是记忆中熟悉的美味,再抬起头,安睿正在浅笑着看向他,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安睿好像没有突然爆红,他们好像没有聚少离多,他们好像没有冷战分手,所有过往像一场噩梦——梦醒了,他们又回归到了两年前,他们吃着热气腾腾的海鲜锅,日子过得安谧而幸福。 但,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祝君吃饱了海鲜,将手上的塑料手套摘下来,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来看看你。”安睿低头笑了一下,他看起来非常放松。 “看过了,是不是该走了?” “刚吃完饭,碗筷还没收拾。” “可以叫家政。” “不用麻烦,我收拾就好了。” “让大明星做这些,不应该。” “你是我心爱的人,为你做这些事,我心甘情愿。” 祝君冷笑了一声,他说:“安睿,不要在我面前演戏。” “你认为我是在演戏?”安睿挑拣了几个清洗过的水果,拉开红色的榨汁机,直接扔了进去,盖紧盖子,按下了开始键,“我倒也希望我在演戏,这样戏结束了,我就不用再那么爱你。” 榨汁机开始安静地工作,果皮和果渣从一个出口缓慢地挤了出来,果汁自动注入了透明杯中,安睿接了第一杯递给了祝君,第二杯则是留给了自己。 “你的情感收缩自如,一会儿冷漠,一会儿深情,不是演戏,是什么?” 祝君拿了个吸管,吸了几口果汁,刚松开了吸管,杯子里就多了几块冰,安睿收回了取冰的勺子,换了个话题:“这榨汁机,一直都没用?” “没太关注这个。” “里面的内袋还是当年我买的,就是一直没用。” “哦。” “周兰的事,很抱歉。” 安睿的思维似乎很跳脱,祝君愣了一下,才说:“你为什么道歉?” “我故意的。” “哦。” “哦?” “你道歉是你的事,接不接受是我的事,我不想聊这个,所以就‘哦’一声。” “你在埋怨我?” 祝君摇了摇头,说;“我和周兰之间存在很多问题,最后分手主要是我们之间的原因,所以没必要埋怨任何人。”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再找个新人照顾你?” “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祝君并没有什么想法,事实上,他现在还处在疗伤期,他不想考虑那么长远的事。 “邵东应该向你求婚了,怎么不答应他?” 祝君看了一眼安睿,懒得问他是怎么知道,他说:“邵东这人从来都没长歪过。” “所以?” “他结婚了,对爱人的态度,可以参考他父亲对他母亲的态度。” “听说他父母是自由恋爱,感情不错。” “不妨碍他父亲在外面找了一堆情人。” “邵东看起来已经玩够了。” “邵夫人工作在邵先生名下的慈善组织,每天工作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在去上邵先生安排的课程或者去健身护肤。邵夫人所有的时间和社交都被邵先生所掌控,但邵先生的行程,邵夫人没有权利去打听,夫妻生活了几十年,邵夫人甚至不敢在工作时间拨通邵先生的电话。” “你很清楚他们家的情况。”安睿的语气很微妙。 “以前放假的时候,邵东总带我去他家玩。” “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所以,我想多快活几年,最好离邵东远一点。” “既然你拒绝了邵东,那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 第七十四章 祝君吸了一口冰镇果汁,摇了摇头,说:“不要。” “你甚至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安睿轻笑出声,面上倒也看不出丁点难过的情绪,“你看起来很嫌弃我。” “我怕拒绝得不够快,再给你任何不必要的期待。”杯中的果汁已经到了底,祝君很自然地将杯子放在了安睿的面前,示意对方再帮他倒一杯。 “那就那么讨厌我?”安睿倒了一杯果汁,放在了祝君的面前,他抬起手,想帮祝君整理下头发——但被对方躲开了。 “不是讨厌,而是忌惮。” “忌惮?” “如果我答应和你重新在一起,那在未来的每一个温情脉脉的瞬间,我都会思考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会忙起来?” “……”安睿已经明白祝君的言下之意了。 “安睿,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还有你的事业,你还有期待着你的粉丝,如果你想谈恋爱,很多人会愿意和你谈,真没必要再吃回头草了。” 祝君劝得苦口婆心,毕竟相识一场,他至少还是希望安睿能有个好发展和好结局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安睿低头抿了一口果汁,“但人的感情是无法控制的,我做不到不爱你。” “我们分手已经快两年了。” “才两年,和一辈子相比起来,太短了。” “我不爱你了。” “但你,好像也没那么厌烦我。” 祝君闭上了双眼,避开了安睿灼热的视线,他说:“你是死缠烂打,软硬兼施,但我不吃这一套,真的。” “我还会趁虚而入、潜移默化……” 祝君听到了椅子被拉开的声音、衣衫摩挲的声音、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和落在他耳畔的属于安睿的笑声。 “我还会……偷偷吻你……” 祝君反射性地睁开双眼,想做出推拒的动作,但安睿的嘴唇已经印在了他的唇上,重重地碾磨,逼迫祝君张开嘴放他进去。 祝君自然不答应,他伸出手想把安睿推开,但对方得寸进尺,直接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用手固定住了他的脑后,并不想给他逃离的可能。 祝君和安睿四目相对,僵持了两三分钟,祝君不想纵容他,安睿空闲的手顺着祝君的小腹一路下滑,很快就要探入隐秘的区域。 祝君撇了安睿一眼,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双唇,安睿的舌头灵活地侵入,开始攻城略地。 他们亲了十多分钟,都起了兴致,祝君拍了一下安睿的臀部,说:“麻烦起来下,我腿被你坐麻了。” “要不要帮忙?”安睿明知故问。 大可不必。 祝君原本想这么说的,但他抬头看到了安睿的那副“我就知道你会拒绝”的表情,突然改了主意。 他说:“如果你跪下来帮我弄,也不是不可以。” 安睿嗤笑了一声,说:“换个人这么和我说话,我会把他弄死。” “法治社会,别总提弄死人,你弄不死人。不过我差点忘了,你可以引导粉丝网暴人,把人弄个半死。” “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道歉。” “用古早的道明寺的话来说,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做什么?” “那我能不能狡辩一下,我只想让粉丝提醒你我的存在,我并不想让粉丝网暴你,包括你的前男友,周兰先生。” “我一般不看别人说什么,只看别人做什么,不看出发点是什么,只看结果是什么。” 安睿轻点了下头,表示明白,又问:“跪下来,然后呢?” 祝君的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说:“帮我弄。” “用哪里?” “……不用了。”祝君几乎想从座椅上跳起来了。 “好吧,那我听你的。” 祝君松了口气,然后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安睿,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你搞什么。”祝君吓了一跳,他伸手想把安睿从地上“拎”起来,但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反而被安睿重新按到了座椅上。 “你不是说,让我跪下来,帮你弄么?”安睿的双手压着祝君的大腿,为了方便动作,他已经完全跪在了地上,仰着头,自下而上地看着祝君,“我说了,我听你的。” “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但我想这么做。”安睿的神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很温柔,却又纯情,又惑人,“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这么跪着……”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祝君忍不住骂了脏话,“你把自己踩到地上,我也不会因为怜悯答应你什么的。” 安睿摇了摇头,说:“没那么复杂。” “怎么没那么复杂?!” “我就不能单纯是因为想你,帮你弄弄?” “……”祝君的身体后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他有些没脾气了。 “那我开始了……?” “滚……草……” 祝君的手指抓住了安睿的头发,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鼓励。 他仰着头,看着家中熟悉的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的夜里。 他和安睿年轻气盛,总是能胡乱搞在一起,有时候安睿和他玩脐橙,他就是这样,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那时的他伸出手,像是抓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抓到。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第七十五章 安睿漱了漱口,又把弄脏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他说:“你倒是上了火。” “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祝君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 “你看一眼外面的大晴天,再说一遍刚刚说的话?” “再拖下去,该吃晚饭了。” “晚上想吃什么?” 不想吃什么。 祝君换了个说法:“晚上我约了人。” “要出门?” “嗯。” “算了,我先走吧,省得你出门。” “好。” “你是真的希望我走。” “不然呢?”祝君有些莫名其妙,“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说太明白的。” “我最近没安排工作。” “哦。” “可以常来么?” “不太合适。” “你该不会明天就订票离开这里吧。” “那倒不会。” “不去出国,也不去旅游?” “家里比较适合养伤,我失恋的时候,就爱待在家里。” “你喜欢过周兰?” “当然。” “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祝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讨厌一个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安睿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他说:“你有看我第三期的综艺么?” “没看过,”这句倒是实话,“我对你不怎么感兴趣了。” “你对粉圈的那些事,也不感兴趣了。” “嗯,很久没关注过了。” 祝君很坦荡地承认这一点。 他最爱安睿的时候,真的产生过,他会和安睿在一起一辈子的错觉,他曾以为自己永远都会爱着安睿,也曾以为他会永远是安睿的粉丝。刚分手的时候,他难过得以为第二天自己就会猝死,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走出安睿的世界,会永远记得他们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 但时间最终还是给了他不同的答案,祝君终于明白,别人劝的那一句“时间长了就好了”原来是真的,谈个恋爱而已,不管有多爱,不管有多甜,不管有多久,分开之后,总会走出去的。 祝君试图让安睿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安睿似乎并不想明白,也不想放弃。 他说:“我要是说,我那时候是真的忙,忙到吐血,有时候晨昏颠倒,真的想不起来你,你信么?” “我信。” 祝君其实不想聊这些话题,聊了又有什么用,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当过大粉,也很清楚安睿的行程,最多的一天有十五个商务待拍,发着高烧也要配合工作,最夸张的一次,七十二小时内只睡了五六个小时,这五六个小时还是在飞机上或者是在汽车上。 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明星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工具人,非工作时间不要说打个电话、发个消息,连句话都不想说,只靠着毅力硬撑。 进组之后,更是难过,安睿的片酬是按天来计算的,整个剧组会把他所有的戏份集中拍摄,早上天还没亮,就要开始做妆发,碰到古装剧,还要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厚重的戏服,正常的拍摄到晚上七八点,拍大夜戏的时候,就要到凌晨两三点,拍完了一天戏,并不意味着回去就可以休息,除了剧组内部的聚餐和剧本研读,演员们还要熟悉明天拍摄的剧情,并将台词全都背下。 工作安排不太密集的演员,可以在入组前把台词背个七七八八,工作不太负责的演员,可以到了片场再记台词,或者干脆对着镜头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但像安睿这种,工作安排非常密集又不愿意敷衍演戏的,下了戏就要开始做苦工,熬到半夜,第二天天不亮又要被扯起来。 剧组除非转场,是不会安排假期的,这种近乎007的日子过上几个月,他又会被拉出来疯狂拍摄商务和杂志,然后马不停蹄地进下一个剧组。 祝君完全理解安睿的忙碌,也愿意相信有时候安睿忙得要死,的确想不起他,也的确没力气同他联系。 但他也想问安睿:“你并没有和公司签订什么不平等条约,之前的工作强度,你也是愿意的。你连几天的假期都抽不出,我可以理解成,你认为趁着当红时努力拼搏,比陪伴恋人重要得多,对么?” 安睿盯着祝君看了一会儿,他说:“对,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祝君又打了一个哈欠,“至少在这点上,我们之间是没什么误会的。” “但现在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 “粉圈有句话,特别有意思,想送给你。” “什么?” “孩子快饿死了,你知道喂奶了,太晚了。” “我及时醒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好么?” “不好。”祝君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他平静得令人心慌,“你好好搞事业吧,我不想拖你后腿了。” 安睿没再说什么,两个人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他起身告辞了。 “你自己走吧,我也懒得送你,钥匙记得放在原来的地方。” “你一个人住,会寂寞么?”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搬进来?” “你做梦呢。” “你该不会,又去找个合适的男孩,养在家里吧。” “这与你无关。” “好吧,我先走了。” 安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祝君低头玩了几把游戏,趿着拖鞋,想去冰箱里找点吃的,然后他看到冰箱里堆满了各种手工的点心——安睿在上面贴了个贴纸,画了个圆脸,写道:“我亲自做的,饿了就吃吧。” 祝君直接关上了冰箱,他是不想出门,但和吃了安睿的糖衣炮弹相比,还是出门吧。 -- 祝君乘坐网约车出了门,他打电话预约了一家单人自助餐的位置,那家专门做和牛的,味道还不错。 路上的时候,网约车的司机忍不住和他攀谈起来,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自家的女儿。 “我闺女都二十多岁了,也不谈恋爱,也不结婚,天天对着一个男的明星喊老公。” “可能现在比较迷这个,过几个月,也就淡了。”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的,但是这都七八年了,从十七八我就骂她,骂到今天了,愣是一点也不想改。” 祝君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是很想听别人的追星故事和家庭矛盾,敷衍了一句:“那就不管了吧。” “嗨呀,我是不想管了,不过幸好,上头开始管了,这不,晴朗活动来了,不让追星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有加更。 第七十六章 祝君是个过得很封闭的人,最近他因为周兰的事,一直呆在家里,上网倒是还上的,但一般都是下个游戏、看个小说、网购商品,他很久没有打开豆豆网了,也很久没上微博了,连社交软件都很少用,他又没有看新闻的习惯,因而的确是第一次,听到了“晴朗活动”。 “晴朗活动是什么?怎么还管上追星了?”祝君其实可以上网查查,但他太懒了,也想先听听司机这样的“不追星的正常人”的理解。 “反正就是不让明星买热搜了,也不让粉丝天天疯狂追星了,不规矩的账号统统封号,那些劣质明星,什么不爱国的、违法乱纪的、偷税漏税的,一个不拉,统统包圆了封杀。” “好吧。” “这样多好啊,孩子们都听话了,也正常了,以前的追星风气,真的该改改了。” 祝君“哦”了一声,没再附和,可能在正常人的眼里,追星的人都是疯子,晴朗活动是很有意义的。 但他好歹做过粉丝,实在没办法说出类似的话。 车子停在了饭店的门口,祝君付了账单,下了车,他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突兀地意识到,下午安睿的那句“你对粉圈的那些事,也不感兴趣了”,并不是没话找话。 他进了饭店,找了个小包厢,勾选了一些菜单上的菜品,这家虽然是自助餐厅,但提供的是点单式的服务,会在门外烤好/涮好肉,祝君负责吃就行。 因而他有大把空余的时间,干脆连上了WIFI,重新下载了豆豆的软件。他登陆上了第一个号,收到了一个提示——您的账号已经永久禁言。 祝君这个号是十多年的豆豆老号了,不止在很多“房子很贵”的组里有房子,更是几个大公共组的管理。 他原本想通过内部邮件联系几个熟人,然后发现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禁言处理。 祝君“啧”了一声,开始巡视他熟悉的各大娱乐组,然后发现要么炸组了,要么所有的管理全部禁言了,首页的帖子几乎没有新的,但向后翻几页,能看到很多莫名被炸好后开着小号来询问发生了什么的帖子。有的娱乐组积极开始了自救之旅,或启动了原本用来处理组务的备用组,或对外全面开放不再限制外人加入,或通过拉人头的方式将熟悉的人拉进新的组里。 祝君看到了不少熟悉的ID的二号机,但他现在处于禁言状态,也无法跟帖,也无法询问。 ——他这个号,像是被纷纷扰扰的网络世界抛弃了。 祝君又切了几个自己还记得的账号,基本都是禁言的待遇,好不容易找到个还活着的号,但他查看了一下房子——果然是没几个房子的白板号。 好歹能用,也别太挑剔了。 祝君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去找江湖骗子——他还记得江湖骗子的ID,输入账号后,得到的却是对方已经被永久禁言的提醒,等点进主页,发现对方最后的几条动态写在五天前,内容很有意思。 “都想借着晴朗活动的东风,把对家的明星搞死,却没想想自己蒸煮是不是干净得经得起查验,互相晴朗一波,最后大家一起无星可追、没饭可吃。” “笑死,晴朗没到自己家哥哥的时候,高喊着我们三观正,我们抵制娱乐圈不良行径。晴朗到自家哥哥的时候,立马哭着喊着说他还只是个孩子,说他是被冤枉的,问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娱乐圈各大吸血鬼公司叉腰狂笑,反手一波晴朗把不安分的粉丝小组和粉丝头子搞掉,搞糊了明星,明星也跑不掉,又可以美滋滋地躺着赚钱了。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明星和粉丝惹事,公司担责,再说,查税的大部队已经摩拳擦掌了。” “流量当道的时候大喊着我们是流量明星,流量喊打的时候义正言辞说我们是演员,明星和粉丝都一样会表演。” “限X令让我没办法追国外的明星了,晴朗活动一波出来,国内我还能追么?毁灭吧,爆炸吧。” 祝君逛了逛豆豆各大组,看到了满目疮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龙卷风。过去,他一直跟着骂这些组里是垃圾场,也曾幻想过这些组有一天没有了,他会省去很多反黑的烦恼。 但当它们真的半死不活的时候,祝君又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情绪,他玩娱乐组的时候,其实并不止收到了负面的反馈的,他也曾激情吃瓜过、开心舔颜过、快乐追星过,也曾拥有很多兴趣一致的同伴,也曾追着太太的脚步求做饭。 他不止消磨过时间,还曾投入过感情,然而旧日的快乐戛然而止,过往的故土不再喧嚣,或许会有新组冉冉升起,或许会有废组重新复活,但对祝君而言,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祝君心疼了一下自己历年开的精品贴和收藏的精品贴,毫不留恋地卸载了豆豆网,犹豫再三,还是通过社交网站,给江湖骗子发了个问候。 “你还好么?” 对方竟然秒回了消息:“我建了个新群,里面都是以前的老人,你进不进?” “不进了,”祝君松了口气,“我毕竟也不怎么追了。” “有私生拍到安睿进你家小区了。” “都晴朗活动了,胆子还这么大?” “晴朗管得了线上,又管不了线下。” “行吧……” “要不要吃瓜?” “吃什么瓜,你们都不忙了?” “怎么不忙,数据不让造假,数据组开不了机器、弄不了代码了,买了一堆新号,一人分了几十个,切成了几年前的那种傻X模式,切号转发,改IP地址,每一条转发还得复制上真情实感的文案,麻烦死。” “那控评组呢?” “解散了,解散前原班人马弄了个新群,叫安利群,每天绞尽脑汁想好文案,再把以前的追星号改成路人的名字,主页全隐藏好,装路人控评到前排。”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也有好的,起码杂志方不傻X了,以前电子刊有榜单,为了不让CP粉的名字上磅单,每次前排都内卷得要死,动不动就几万几千本,现在大家都能少买点了,销量不好,可以扯一句晴朗活动,大家不敢砸钱。” “行吧,那橘子也禁了?” “开不了明链了,但是暗链还有人敢开,咱家后援会和大粉管得严,没人敢弄,但金萌萌他们家敢,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到位,目前还没被对家抓住链接晴朗一波。” “晴朗一波?” “举报一波。” “原来如此,那热搜呢?” “热搜只能写娱乐圈作品相关,渣浪的机制谁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转个圈圈也叫作品,换个衣服也叫作品。倒是营销号不好混,现在一个个半死不活的,有的混不下去的,直接卖号了。” “安睿应该没事。” “没事个毛,他参演的几十秒的那个《千机变》电影,正在被查偷税漏税,现在我们天天求神拜佛,希望你睿别被卷进去。” “他不是只是特出?” “大哥,他当时被片方印在了宣传海报上,可大可大的一个头,这几天媒体一点草那个电影,就配你睿的大头照。” “……好吧。” “我想让你帮我们问问他有没有事,但你肯定不问,那就算了。” “对。” “还有件事,你应该也不清楚。” “什么事?” “之前煽风点火,点草你前男友的几个大粉,直接被永久禁言了,几十万的号说没就没了。” “好吧。” “对你而言,也算出了口恶气了。” “人肉永远不是好事。” “追星还要什么三观啊,得,我说这句话,说不定又要被晴朗一波。” “我们的生活,不止有追星这一件事。” “其他事都索然无味,只有追星能带来快乐,能填补空虚,能让我感受到我还活着。” “可以追纸片人。” “你也想要某纸和某猪厂的福报么?” “……” “你是解脱了,这一点我羡慕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会的。” 祝君关闭了聊天界面了,吃了一会儿饭,却感受不到什么快乐。 他倒是不太担心安睿,安睿的背后不止一个资本,谁出事,都轮不到他出事的。 第七十七章 祝君小区门口的那块大屏换了,从安睿的广告牌,换成了某位体育明星的广告牌。 祝君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很不习惯——过去的几年里,安睿一直在那个位置,但现在,他不在了。 娱乐圈有很多新瓜爆了出来,真实的娱乐圈,原来就像早二十年娱乐圈后宫文里写得那样,充满着权钱色交易和各种潜规则,又脏又臭,偏偏包装成了光鲜亮丽的模样。 祝君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各大APP近期像是统一了口径,全都在宣传娱乐圈的这些破事,于是祝君被迫塞了一堆烂瓜,实话实说,他快吃吐了。 流量明星一刀切,晚会不能上,新商务也不能宣,安睿作为流量明星,尽管他在演员行业里做得还不错,依旧被打入了“暂不可用”的行列——祝君比任何人都希望安睿能赶紧去忙正事,而不是又有时间作妖,变着法子缠着他。 比如今天一大早,安睿就给他发了短信,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祝君没回安睿,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对方的电话打了过来,他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你有病么?”祝君揉了揉太阳穴,“不要,最近也没什么电影可看。” “那我们去逛公园?” “你自己逛吧,谢谢。” “我去你家做饭。” “我今天出门。” “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 “安睿,过期的深情一文不值,你能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安睿这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他说:“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我送你啊。” “没有,以及,你讨好人的手段,真的又低级又乏味。” “可是,这不是我们以前,一直常做的事么?” -- 祝君和安睿谈恋爱的时候,并没有多么惊心动魄,除去安睿成了大明星这个转折点,无非就是个普通而烂俗的故事。 祝君救了安睿一把,安睿和祝君上了床,安睿考上大学,两个人正常交往,然后赚钱过日子。 他们从来都没吵过架,安睿一开始还是有些收敛的,后来他摸透了祝君的脾气,就开始从方方面面管起来了祝君的生活。 作息要规律,吃饭要准时,要经常运动,要定期体检,每周至少出三次门……安睿做得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他带着祝君去体验生活。 祝君年少时就失去了父母,自己独居长大,虽然在读书时有很多同学帮衬,但他的同学一般非富即贵,直接导致祝君在很多事上缺乏常识,首当其中的,就是对金钱的概念——举例来说,祝君不认为一个鸡蛋卖二十块钱是贵的。 那时的安睿削着苹果,忍不住调侃他:“你竟然没有被骗子骗过钱,这证明这个世界的骗子还是太少了。” “可能也有环境的原因。”祝君一本正经地回答。 “怎么说?”安睿起了好奇心。 “我的生活基本两点一线,家和学校,我家的小区安保很好,我的学校安保更好,骗子轻易进不来的。” “电信诈骗呢?” “知道我的号码的人很少,我办会员卡的地点,如果发生用户信息泄露的情况,后果会很严重。” “那……熟人?” “我没有什么家人,我的朋友都比我有钱,他们也知道我没什么钱,不会骗我。” 安睿无话可说,想了想,叹了口气:“你还是被骗了的。” “没有吧。” “你被我骗了,你已经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钱了。除了艺考的费用,还有文化课的补课费、置装费、交通费、饭费……” “加一起又能有多少钱呢?八十万?一百万?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钱。”祝君其实很不耐烦安睿算这些,他不懂安睿为什么好像比他更在意他花了多少钱,“我也没有被骗,我希望你能快乐和顺遂,这钱花得值,我哪里被骗了?” “你是圣父么?你是不是想说,我的快乐,就是你最大的幸福了?”安睿从来没见过祝君这样的人,他也相信,这辈子他应该是碰不到第二个像祝君这样的人了。 “你是我喜欢的明星啊,希望明星好,不是每一个粉丝的本能反应么?你现在是还没红,等你红了,会有很多粉丝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的。” 祝君不认为自己做得有多夸张,前几天他还看到有粉丝送自家蒸煮百万豪车,他都没有送安睿车,安睿现在还要坐公交车上学呢。 “那你对我,到底是粉丝对明星,还是爱人对爱人?” 安睿的语气很温柔,但祝君像是听到了送命题,他犹豫了片刻,说:“一半一半吧,我既拿你当我喜欢的明星,又拿你当恋人。” “那你以后别再乱给我花钱了。” “为什么啊?” “你喜欢的明星不接受粉丝的超大额赞助,你的恋人舍不得家里的钱被你胡乱花出去。” “……这也没多少钱吧。” 安睿伸出手,点了一下祝君的嘴唇,挡住了对方尚未说出的话语。 “答应我。” “……我尽量?” “今天的约会我来安排,钱我来出,你不准抢。” “好吧,我答应你。” 祝君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阳光柔和,微风拂面。 他们一起坐上了小区里刚添置的电瓶车,安睿向投币箱投了两个一元硬币,握着祝君的手上了车。 电瓶车很快到了小区门口,安睿又握着祝君的手,上了公交车,并且把祝君摁在了仅剩的那个座位上。 祝君坐在偏硬的座椅上,仰着头看安睿——安睿单手握紧了把手,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那一刻,他恍若神人。 祝君按捺不住自己,偷偷地抬起手,握住了安睿自然下垂的那只手。 安睿冷淡地低下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握着他的手,揣到了自己的衣兜里,用指腹略过他的手背,说:“不要闹。” “我——没——有——在——闹——”祝君不敢出声,无声地用唇语说话。 安睿轻笑出声,松开握着把手的手,捏了把祝君的耳垂。 “别急,快到了。” 公交车到了站点,祝君和安睿手牵着手下了车,他们到了一家电影院,而这家电影院,以情侣观影房闻名。 他们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安睿面不改色地说:“麻烦预定一个情侣观影房。” “有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还有更长的……” “要五个小时,带浴室的。” 前台的服务人员抬头看了一眼安睿和祝君,又看了看他们交缠的双手,低头查询了一下房间,说:“浓情蜜意主题观影房,五个小时,五百元整,送饮料、果盘和爆米花,需要计生用品么?” “不用,我自带了。”安睿松开了祝君的手,卸下双肩膀,从里面翻出了钱包,取出了崭新的五百元钱,递了过去。 “还连号的呢?”服务人员调侃了一句,将门卡递给了安睿,“十分钟内我们会将所有赠送的食品送到你们房间,之后就不会打扰了,贴心提醒在门卡的背面,需要加钟或者其他服务直接拨内线电话。” “好的,谢谢。” 安睿重新握上了祝君的手,祝君跟着他走了几十步,等确定周围没人了,才问:“你自带了计生用品?” “是啊。”安睿坦坦荡荡,一点也不害羞,“信不着外面的,还是家里的好用。” “刚刚那五百块钱……” “打工赚的,一共赚了一千元,这就是我们今天的预算了。” “你其实没那必要那么辛苦,我……” 祝君的手被安睿狠狠捏了一下。 “我也是男人,祝君,我也想养你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明天大概率是短小君了,肝累了,歇歇。 第七十八章 祝君当时听了这话,多少有些感动,但他还是宽慰了一句:“也不用太过拼命赚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一起过日子用不着分得那么清楚。” 安睿笑了笑,没对这句话给出任何回应。 等进了房间,安睿开始从双肩包里翻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祝君看了看安睿拿出的一次性床单,忍不住说:“你准备也太齐全了吧……” “外面的床单被罩可能不够干净,或者材质偏硬,你的皮肤太嫩了。” 安睿一边说,一边撕开了包装,利落地开始铺床。 “需要帮忙么?” “不用,你干不好这个。” 安睿刚铺好床,服务人员也送东西过来了,祝君吃了两块水果,放下了叉子——他的舌头告诉他,这盘水果不够新鲜。 安睿一点也不惊讶祝君的举动,他下了床,拿了个叉子吃了两块水果,喝了一口饮料,又吃了几颗爆米花,蹙了蹙眉,说:“看来你都不能吃。” 祝君有点尴尬,其实硬着头皮也是可以吃的,就是吃了会腹泻,没办法再做一些快乐的事了。 “我带了保暖杯,你喝点茶。”安睿又从双肩包里变出了一个杯子,递给了祝君。 “好。”祝君忍不住笑了。 尽管食物不怎么样,但房间的影音设备还不错,他们躺在床单上,看了一会儿电影,安睿撑起了上身,说:“我们换个刺激的?” “这里能看刺激的?”祝君明知故问。 “当然,你看房卡后面的贴心提醒。” 祝君翻过房卡,发现上面有一行小字——“如需特殊观影,请切输入显露至HTML2,谢谢。” 祝君拿着遥控器,按照小字操作了一番,屏幕上瞬间被各式各样的肉体所覆盖。 “……你想看哪个?”祝君强做镇定,询问安睿。 “想看你。” “……啊?” “请问,我可以帮你脱衣服么?” “当然可以。” 安睿帮祝君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最后手指勾住了内裤的边缘,说:“抬一下屁股。” 祝君看着衣衫完整的安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点危机,他说:“你也脱。” “你在怕什么?” “我们是情侣,我没什么好怕的。” 祝君这么说着,却没有抬屁股的意思。安睿也不逼他,用空余的手摸到了双肩包,从里面找到了一个剪子,直接剪开了内裤的边缘。 “我想看它。” “你带多余的内裤了?” “没有,怎么办?” “那过一会儿只能光着回家了。” 安睿的双手撑在祝君的肩边,他用鼻尖贴了贴祝君的鼻尖,说:“你的身体很漂亮。” “你……” 祝君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 安睿低笑一声,放弃了居高临下的姿态,仰躺到了祝君的身侧,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说:“来上我吧,我做好润滑了。” 他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安睿在中场休息时拿起了遥控器,没有放黄色片子,而是放了一部祝君期待很久,但还没看的校园电影。 安睿换了个姿势,确保祝君又能玩弄他的身体,又能看到屏幕上的内容,他们变得温情脉脉,有那么一瞬间,祝君和安睿都产生了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错觉。 五个小时不够长,祝君又加了三个小时,校园电影已经看完了,祝君挑了挑片子,选了个男女之间的爱情动作片,那片子拍得不错,祝君硬得厉害,安睿也硬得厉害。 安睿问祝君:“你是双性恋?” “我不知道,不过,我不讨厌这个片子。” “我也不讨厌,”安睿抱住了祝君的肩膀,紧紧地缠着他,“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女人。” “可你是个男孩子啊。” 祝君亲上了安睿的嘴唇,他把安睿压在了安睿铺好的床单上,像屏幕中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做着让彼此快活的事。 -- 祝君拒绝了安睿去看电影的邀请,但他其实是想看电影的,独自观影对他而言并不是新鲜事——从安睿爆红之后,到遇到周兰之前,他几乎都是一个人去的电影院。 今天是工作日,祝君到电影院的时候,是早上十点钟,影院刚开门,售卖饮料和小食的阿姨,早就认识他了。 “一瓶矿泉水,一小盒爆米花?” “嗯。” 祝君举起手机,扫了付款码,熟稔地输入了一个数字,点击付款,接过了水和爆米花,刷脸进了2号影厅。 他选的是中间靠后的位置,一般这个时间段,场子里不会有几个人,祝君的位置又靠后,周围不会有人打扰。 祝君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冰水,舒展开四肢,等候着电影开场,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过分熟悉的声音。 “你也来看电影?” 祝君侧过头,看到了带着口罩的安睿。 这座城市有太多的电影院,每一个电影院又有太多的电影排片,每一个影厅又有太多的座位,他很难相信,安睿坐在他的身边看电影,是一个偶然的事件。 所以,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是从哪个私生的手里,买到的我看电影的信息?” 安睿把双肩包的拉链拉开了,他递给祝君一个保温杯,轻声说:“这家电影院,是邵东他们家开的。” “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利益交换罢了。” “所以,他把我的行程同步给了你?” “对,有意见等看完了电影,你去打电话骂他。” “我骂他恐怕没什么用。” “嗯?” “我还是去报警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事多,是短小君,明天再爆更23333333333333333 第七十九章 祝君说他要报警,并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犯,有必要采用法律的途径维护自己的权益。 不过他报警的对象是影城,在明确得到警方会来查验信息泄露的回复后,祝君挂了电话,看向一脸平静的安睿,问:“你就不怕我直接在电话里说出你的违法行为,让你撞上晴朗活动的枪口,直接上个头条?” 安睿轻声说:“怕是怕的,但我做错了事,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撒谎。”祝君非常了解安睿,也很清楚这不会是他的思维方式。 于是安睿换了个说法:“你总是心软,做什么事都会留三分情面,即使我们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你也不会愿意直接毁了我。” 祝君不太高兴,因为安睿太了解他了。 “我先走了。”祝君打开了网约车的软件,准备打车回家。 “我送你回去?” “你不怕被拍到?” “拍到就拍到,反正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半公开了。” “算了吧,我是个素人,并不想和你一起上头条。” 祝君拒绝的态度太过明显,安睿也没有再坚持下去,只是从双肩包里,拿了一个盒子,递给了祝君,说:“送你的礼物。” “不需要,谢谢。” “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玩过的熊猫慢递么?” “这是那时候邮寄过来的东西?” “对,你不想看看,四年前,我送你什么了么?” 实话实说,祝君挺想看的,但他也知道,今天如果收了这礼物,无异于开了个口子,以后安睿说不定会更加得寸进尺,死缠烂打。 所以,他很冷淡地摇了摇头,说:“不想看,你自己收着吧,如果不想收,就扔垃圾桶里吧。” 安睿听了这话,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拆了礼盒,从里面翻出了一本游乐园的护照卡,说:“你看一眼也是一样的,我集满了所有的印章,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祝君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揪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但好在网约车司机在这时候到了。 他匆匆忙忙里挥了挥手,上了司机的车,然后透过车窗,看着安睿。 冬日很冷,安睿好像还有偶像包袱似的,穿得很单薄,羊毛制成的围巾并没有绕在脸上,反而简单系在了胸前,风一吹,围巾的下摆就扬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好笑。 安睿冲着祝君的方向挥了挥手,祝君扭过头,不再去看他。 他其实不太想回忆曾经的过往了——也不算什么特别动人的记忆。 不过是他和安睿一起去了迪士尼,一起去看了烟花,然后在临出门前发现了护照册,祝君随口提了一句:“如果我们下次一起来的话,也买一本,集满邮章。” 祝君不知道安睿什么时候去的,但他了解安睿,他干不出来买现成的东西欺骗他的事,这上面的邮章应该是他一个个亲自集齐的,盖满了护照本后,还能想着找一个熊猫慢递,邮寄给四年后的自己,实话实说,挺浪漫的。 但再浪漫,做这件事的,也是四年前的安睿了,那时候的安睿还没有爆红,满心满眼还都是他,还没有因为忙于工作拒接他的电话,还没有处于职业发展的考虑隐瞒他的存在。 当年越甜蜜,越衬托着后来的一切太荒诞,祝君不明白安睿为什么会变,就像他不明白,他自己为什么会不喜欢安睿了一样。 -- 邵东的电话虽迟但到,他倒是没提祝君的报警的事,反倒是邀请祝君去他家小住几天。 “你在打什么主意?”祝君直接把问题抛了出来。 “我妈妈很想你,特地让我喊你去家里做客。” “阿姨不是出国了么?” “回国住一段时间,休完假还要回去的。她想直接给你打电话,但很久很联系你了,又不太敢。” 邵东的妈妈的确是这个性格,邵东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祝君实在不太想去,他斟酌着拒绝的话语,却听到了邵东的下一句话。 “她得了癌症,马上要做手术了。” “怎么会?” “她这些年过得一直不痛快,她也不是难为别人的性格。” “那……” 那你父亲是什么反应? “我爸还在国外忙工作,不过他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打了个电话?” “他说,如果她撑不下去,他会娶新的妻子,会生新的孩子,会忘记她好好生活,所以,她得撑下去。” “……他有病么?”祝君强忍住了更难听的话。 “你看他什么时候正常过?”邵东的语气倒是很平静的,“我们家人都有病,所以你拒绝我,其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阿姨现在还好么?我方便明天过去看她么?” “她还好,我明天开车去接你。” “好,明天见。” 祝君挂断了电话,他从书柜里翻出了过去的相册,找到了十多年前的照片。照片上,女人坐在座椅上,温婉地笑着,他和邵东分别站在她的身体两侧,女人一手一个拉着,像一家人似的。 祝君抬手摸了摸照片,他还记得那天拍照结束,邵妈妈玩笑似的说:“祝君,你要是女孩子,嫁给邵东该多好啊。” 祝君还没来得及说话,邵东却摇了摇头,说:“他要是女孩,可不能嫁到咱们家。” “为什么,你不喜欢祝君吗?”女人轻声问。 “爸爸太可怕了,他会不开心的。”邵东一字一句地说,他盯着女人强笑的脸,又像开玩笑似的问,“妈妈,你很爱爸爸么?” “爱。”女人摸了摸邵东的头,故意将他的头发揉乱,“你爸爸他也不可怕,他只是习惯了。” 习惯对自己好一点,忽略其他人的感受罢了。 作者有话说: 稍等有二更。 第八十章 晴朗活动之后,娱乐圈的狗仔和营销号的确是快失业了,要不怎么会集体发祝君一个素人的消息,还带上了话题#安睿前男友疑似新欢#,祝君坐在邵东的家里,点进了热搜话题,发现配图是他和邵东上车、下车、购买礼物和交谈的照片,还有一小段视频。他们就是普通朋友,但在镜头的角度下,旁白的引导下,愣是能看出几分暧昧来。 祝君没有想解释的欲望,实话实说,他甚至希望网友们直接锤死他找新欢了,也省得他们每天到他的微博评论区下打卡,问他什么时候和安睿破镜重圆。 因为晴朗活动,娱乐圈很多选秀节目和磕CP的新剧也无法如期播放,兔子区卡顿得要死,豆豆网干脆短暂关了评论的功能,连微信群和QQ群和娱乐圈相关都会被炸,线下虽然不受管控,但为了防止被对家粉抓住小辫子,相关的应援活动也有所锐减。 在这种大前提下,唯一有点热度的,可能就是安睿和他的前男友了。 作为今年的最大瓜之一,安睿没有违法、犯罪、出轨、找小三、变出来一个孩子,只是对外公开了前男友,老追星粉丝们比了一圈烂,发现安睿竟然还能称得上娱乐圈清流,而且好歹有作品傍身,可以短暂地粉一下,顺便嗑一下CP。 ——毕竟在CP粉眼里,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但没有CP可嗑,每天的饭都吃得不香了。 而且好歹是真前任情侣,不是工业糖精堆出来的营业CP,即使永远不复合,也是BE美学,当然,看安睿这个疯批模样,总觉得复合也是时间问题。 正常来说,安睿的唯粉是要和CP粉打上一架的,但安睿之前作妖洗粉丝洗得太厉害了,现在留下的粉丝,即使对祝君没什么好感,但为了安睿的身心健康,也能捏着鼻子忍了认了。 也有一部分比较极端的粉丝,正准备集结向安睿和安睿的工作室抗议,同时向CP粉开战,但刚刚策划好行动,正面撞上晴朗活动,为了不给对家留把柄,不拖累安睿被上头点名,只能选择按下不动。 粉丝群之间的争斗也讲究时机和团结,这种大型活动在正式开展前宣布延期,再想开展就很难了。策划的几个大粉也很清楚,恐怕短期内,他们只能忍下这口气。 唯粉不能爆打CP粉,那只能选择加入并引导他们。况且晴朗活动来了,很多资本见势不妙都退出了娱乐圈,新一年的影视剧拍摄计划只有今年的三分之一,再加上舞台和商务短暂的一刀切,为了维系安睿的热度,炒CP也是个很有效的途径。 甚至不需要安睿的工作人员或者公司的脂粉下达任何指令,有经验的大粉和老粉早早地开始布局操作,祝君不在的私密群里又有人开始刷屏。 “前圈学的炒CP的套路,没想到在你睿粉圈里还能用得上。” “好歹是真CP,也不算虚假诈骗,对方是素人,不用涉及到后面的提纯大战。” “那张偷拍的安睿雪中等候照片,你们谁有,发群里一下,我调下亮度,然后开个贴。” “私生拍的,能用么?” “假装是站姐拍的,或者,假装是私生自己开的贴。” “豆豆网回帖功能都没了……” “隔空靠标题喊吧,爱心车有人做么?收留下隔壁家心碎的CP粉。” “草,太损了点吧。” “损什么?你睿出事的时候,他们可是开着爱心车来收你睿氪金粉了,现在不趁火打劫,等什么呢?” 粉圈的暗潮涌动,祝君没关注,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在自己评论区底下揪出来很多过去熟悉的ID,对方的言辞过于恳切,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唯粉忍辱负重在扮演CP粉,还是已经转成了CP粉。 “祝君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爬到了CP榜单的一环,而且还在不断攀升,终于赶在CP榜单被渣浪取消前,登了一次顶。 祝君打定主意不澄清这次的绯闻,他知道邵东不怎么玩微博,而且家底厚,粉丝们没那么容易扒到他的个人信息。 但他没想到,安睿出来发微博帮他澄清了,很简单的一句话。 “那是祝君的朋友,他们之间不可能,请各位谨慎吃瓜,不要耽误我追人。” #安睿澄清#的热搜在低位盘旋了一阵,不断上升,最后稳稳压了之前的热搜一头,粉丝们一边喊着kswl,一边拿安睿综艺的对话长截图铺上热门和广场。 娱乐圈的营销号也闻风而动,一个个改了上午激情吃瓜祝君新欢的模样,跟着一起喊kswl。有人盘点起了安睿和祝君交往的细节,有人捋了安睿、祝君和周兰之间的大事件时间线,有人写了长文章感叹爱情的脆弱,有人开投票押注安睿和祝君究竟能不能复合……娱乐圈好多天没有这么老少皆宜又不会被晴朗的大瓜了,无聊的网上路人们吃瓜热情高涨,热度持续了两天,才渐渐褪去。但经此一役,“祝君安”的CP粉又暴涨了一倍,以至于在病床上的邵妈妈,都忍不住问祝君:“你是对安睿旧情难忘么?” 祝君摇了摇头,说:“都是网友瞎起哄。” “那就好,那就好。”邵妈妈伸出苍白的手,拍了拍祝君的手背,说,“谈什么恋爱啊,一个人不好么?”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八十一章 祝君没附和这句话,他赞同邵妈妈的观点,但他如果附和了,从某种层面上,是伤害了邵妈妈——她为了她的爱情,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事业,失去了尊严,最后,连健康都快失去了。她可以大彻大悟,但外人总不能跟着说她的选择是错误的。 邵妈妈的脸色很差,只说了几句话,又合上了双眼——昨晚她太疼了,几乎失眠了一夜,只能在白日里勉强睡一会儿。 祝君确定她睡着了,仔细地帮她掖了掖被角,悄悄地离开了房间,房间外的走廊里,邵东正在抽烟。 祝君看了他几秒钟,不得不提醒:“你的烟灰容易烫坏地毯。” “你的关注点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会安慰我几句。” “还没到安慰你的时候,”祝君已经戒烟很久了,他谨慎地和邵东保持了一点距离,“抽烟对身体有害。” “你夸过我抽烟的姿势好看。”邵东抛出了一句话,也没看祝君的反应,掐了烟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不过你大概忘记了。” 其实并没有忘记,但这种时候,默认忘记了,或许更合适。 祝君换了个话题:“伯父什么时候回来?” “他走不开。” “怎么会走不开……” “十个亿的项目,随时都可能会有变动,必须靠他镇着场子。” 但人总比钱更重要吧? “再说,他回来也只是添乱的,妈妈看到他,就会想起这么多年的委屈。”邵东向祝君的方向走了几步,他的身上带着极淡的烟草气味,“抑郁的心情并不利于术前准备和术后恢复。” “伯母一定会好的。” “不要说你都不确定的话来安慰我,”邵东站在了祝君的面前,他比祝君高半头,微低下头的时候,似乎很容易就能亲到那人的脸颊,“我不需要任何安慰。” “一会儿问我怎么不安慰你,一会儿又说不需要任何安慰,你这人真是反复无常。”祝君仿佛毫无知觉,又像只是站麻了,动了动小腿,后退了几步,离邵东远了一些,“读书的时候,你就是这个脾气,我总摸不透你在想什么。” “如果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那我也太危险了。”邵东轻笑了一声。 “如果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觉得你太危险了。”祝君叹了口气,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了。 “祝君。” “嗯?” “开个玩笑。” “什么?” “我爱你的。” 祝君看向邵东,他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但依旧显得那么风度翩翩、英俊儒雅。祝君想到了十多年前,邵东穿着校服,从学校走廊里远远走过来的模样。 如果那时候,邵东对他说这句话,或许他会怦然心动,选择爱上他——毕竟那时候,他是那么的依赖他。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祝君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我的感情生涯已经够混乱了,你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毕竟——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好吧,都听你的。”邵东伸手想要揽住祝君的肩膀,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被对方躲开了。 “你看,外面下雪了。”祝君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向外看银光素裹的景色。 邵东拉开了最近的窗户,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雪花,问:“要不要出门看看?” “阿姨还病着,我没有心情。” “你看起来,比我更像她的孩子。” “你不如反省一下,你到底是有多不孝顺?” “我劝过她离婚的,”邵东用平静的语气说着隐秘的过往,“但她并不愿意,她被自己的爱情、美好的回忆和责任心束缚了手脚,她宁愿继续痛苦,也不愿意离开这个漩涡。” “所以?”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妈妈她做出了选择,她要为此承担相应的后果。” “你这话过于冷漠了。” “我对自己也是一样的,”邵东攥了攥手心,张开手掌,只看到了少许水痕,“我为我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负责。” “你像是话里有话。” “你想听么?” “实话实说并不想,但如果你想说,你可以说。” 祝君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邵东想说什么,但他也懒得阻止他,于是他听到邵东说:“我做出了出国留学的选择,就要承担和你分别的后果。” “你不止出国留学,你还不告而别,你还在几个月告诉我,你会和我一起读同一所大学。” “我的确不告而别,也的确骗了你,”邵东语气很淡,似乎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你那时候有些懈怠,我想鼓励你考好一点的大学。” “你还挺会强词夺理、自圆其说。” 祝君像是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日,他和邵东一起在庭院里堆雪人,他把胡萝卜插到了雪人的头部,说:“真希望明年我们也能一起堆雪人。” “会的。”邵东穿着厚实的长袍,寒风吹起了他胸前的围巾。 “你不是会出国?”祝君诧异地看向他。 “我不出国了,我会正常参加高考,然后读国内的大学。” “真的?” “真的,你要加油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和我去同一个大学么?” “……想啊。” “那就加油吧。” 少年人的约定如此真挚,让祝君信以为真。 但当祝君结束了高考,想和邵东一起对答案的时候,却满世界都找不到对方的踪影,他消失得如此干净,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邵东换了联系方式,一个月后,才主动联系了他。 祝君挂断了电话,却没有忍心拉黑邵东,最后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作为邵东,我很想留在国内,陪你一起上大学,陪你一起长大。但我是邵家的孩子,家里的产业都在国外,我必须出国读书,很抱歉,骗了你。我很想你,祝君。” ——我很想你,祝君。 祝君因为这句话,到底还是心软了,他原谅了邵东,但他很难再相信对方了。 -- “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愿意和你一起出国的?” “什么?” “虽然离开熟悉的语言环境会很困难,虽然出国的各种考试会很困难,虽然要认识很多陌生人会很困难,但邵东,当时的我,是愿意为你尝试这些的。” “……”邵东似乎短暂地失去了语言的功能,只会盯着祝君看。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祝君轻快地笑了起来,“每一个人都要为他的选择负责,你就是太傲慢了。” “我并不后悔。”邵东像是在说服他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总会让你难过的。” “好吧,不聊这个了,我该回房间了。” 作者有话说: 或许深夜会有个二更,不要等,先睡吧。 第八十二章 祝君说完了这句话,转过身,却愣住了。 他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安睿,站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安睿穿着长长的大衣,胸前围巾上的雪花已经融化了,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怎么,见到我不想说话?”安睿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却没有露出任何笑容。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你们的对话开始之前,我想来见你,顺便找邵东先生讨论一下合同的细节。”安睿回答了祝君的每一个问题,又额外了补充了一句,“邵先生早就看到我了,但他似乎并不想提醒你。” “……” 祝君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尴尬的情景了,他甚至有点埋怨邵东了。 “他当着我的面,对你说,我爱你。” “他只是开个玩笑,”祝君不得不解释,“我们也只是聊聊过去。” “如果,我不是在开玩笑呢?”邵东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祝君的肩膀上,他平视着比他更年轻的安睿,“你也知道的,我很想和祝君结婚。” “他拒绝了。” 安睿迈开了脚步,很快走到了祝君的面前,他抬起手,摸上了祝君的脸颊,近乎虔诚地问:“我可以和你接吻么?” “不可以,”祝君直接把安睿和祝君的手都扯了下去,“你们如果想演戏,可以组队互相演。刚好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还蛮搭配的。” “你这个玩笑,真的很让人伤心。” 安睿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祝君听得到。 “比不上你们的套路深,两个人一唱一和,纠缠着我,是不是有点毛病?”祝君索性把话挑开了说,“你们还挺会不尊重人的。” “我这次没邀请安睿过来。”邵东解释了一句。 “是我看到了热搜,想了想,直接追过来的。”安睿接着解释了一句。 祝君懒得和他们纠缠,直接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原地,幸好,这俩人谁也没有试图阻拦他。 -- 邵东家很大,与其说是别墅,倒不如说是别墅群,祝君挑了个比较偏远的房间,把手机连上了WIFI,准备打一会儿游戏,但今天的运气并不算好,进了竞技场竟然连续输了十次,排名也跌落了两个层级。祝君叹了口气,不准备继续头铁玩下去,他的手指划过一个个软件,最后还是点开了微博,期待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自晴朗活动之后,微博的热搜就变得死气沉沉,各路网友连瓜都没得吃,祝君转了一圈,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正准备退出,突然看到了自己许久没有点开的艾特提醒。 祝君做了十秒钟的心理建设,点开了艾特提醒,发现竟然不是艾特他然后骂他的,而是一群CP粉们做了祝君相关的同人图、漫画长条和手书视频,祝君看了几眼,勉强松了口气——至少没有人写了小黄文艾特他去看。 祝君对他和安睿的同人作品不怎么感兴趣,即使粉丝们的制作非常用心,但祝君很清楚,这些作品面向的群体是CP粉,祝君并不是他们的受众。 他随意地滑动着界面,突然看到了一条有些不同的微博:“只有我一个人很悲观么?祝君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安睿了,我觉得安睿是在白费力气。” 祝君有点想点赞,但点赞容易,上热搜更容易,他还是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准备退出微博。 祝君手机的快捷键,是下方向上滑动退出,他的手指今天压得重了一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界面已经提示了四个大字“转发成功”。 ——手滑了。 祝君急忙切到了自己的主页面,删除了这条转发的微博,但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几分钟后,他在微博的热搜池里发现了#祝君秒删#的话题,点进去后,发现各大营销号正在积极团建,看样子是想把这个话题加热到主榜单,蹭一波热搜。 祝君揉了揉眉心,直接打电话给王琴,简单说明了情况,最后道了个歉,王琴沉默片刻,说:“这事得安睿拿主意,安睿不是已经找你了么?” “我不想见他。”祝君没问王琴怎么知道安睿的动态的,要么安睿知会过她,要么安睿的私生给她发了讯息,也就这两个可能。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嗯,麻烦了,谢谢。” 王琴挂断了电话,祝君犹豫片刻,又打开了微博,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祝君手滑#上了热搜,点进去一看,安睿的粉丝和安睿的黑粉正在吵架。 晴朗活动让粉丝们都“平静”了很久,但心里憋着的气却没有什么发泄的途径,这次的热搜,像扔进汽油桶的火星,瞬间产生了爆炸的效果,粉丝们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吵了起来。 有理智的大粉看情形不对前来劝架,但小粉丝们完全控不住,也不耐烦听人说教和指挥,微博上的战场不断扩展,各路旁观吃瓜的粉丝都在蠢蠢欲动。 祝君反复退出微博,又重新打开微博,他知道此刻一句话不说,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手滑引起来的,他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安,像是又回到了过往的日子里。 “嘭、嘭、嘭。” 敲门声骤然响起。 “谁?” “我。”安睿在门外喊。 “你有什么事么?” “和你一起解决问题,不是又有热搜出现了?” 祝君抹了把脸,下了床,走到门口开了门,安睿却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他举起了手机,把手机界面展示给了祝君。 “问题解决了。” 手机上显示的是安睿的微博界面,最新一条微博发布于刚刚。 “那条微博是不小心手滑转发的,我和祝君正在一起吃饭。” 第八十三章 (补齐) “一起吃饭?”祝君轻声问。 “正想喊你下楼吃饭。” “就我们两个人?” “是啊,不然还有谁?” 安睿说得那么理所应当,让祝君险些忘了,这是邵东的地盘。 “你做的?” “我点的外卖。” “那我们赶紧去吧,省得外卖凉了。” 祝君拎着手机向外走,安睿却拦住了他,说:“你不打算发个微博?” “我发就太刻意了,”祝君混迹粉圈那么久,很明白公关的套路,“等一会儿,咱们下楼,围着食物你拍张照片,再发条微博,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还不能是合照,最好只照到你的影子或者你的手。”安睿补充了一句,话语里倒是听不出喜怒。 “我是不是该夸你很懂套路?” “粉丝们也不是傻子,我们在演戏,他们也在演戏,大家一起演出一场风平浪静。”安睿放下了手,神色淡淡。 “那不然呢?你是想看风雨交加、晴天霹雳还是分崩离析?”祝君怼了安睿一句,打了个哈欠,“你的粉丝最近很担心你。” “担心什么?”安睿轻笑着问。 “上次那个电影,据说一直在被点名,他们担心你被牵扯进去,成了晴朗活动的典型案例。” “那电影的确有些问题,不过我们可以边下楼边说。” “什么问题?”祝君关上了房门,他跟着安睿一起走过长长的回廊,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他的过往记忆里,突然多了安睿这个人似的。 “它是个洗钱的片子。” “这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么?这么多的大牌明星,每个人客串个几分钟,要么是拼盘主旋律电影,要么就是洗钱大烂片。” “以前上头不太管,现在管得严了,再加上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有些问题,事情就越闹越大了。” “会牵连到你么?”祝君其实就是找个话题,随口一问。 “你也会担心么?”安睿却像是很感动似的。 “所以,不会牵连到你。” “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安睿叹了口气,“之前资源置换谈的那部新戏吹了,现在这个环境,影视公司也不爱开新戏,公司那边建议我去演话剧,积累一些正剧资源的人脉。” “也是一个办法。”祝君见过很多人走这条路,少数人走通了,不说平步青云,但至少不缺戏拍。 “我想试试文艺片。”安睿下了一节台阶,他的影子短暂地和祝君的影子碰了一下。 “你要冲奖?” “就不能是单纯的喜欢?” “你那么贪心,除了喜欢,肯定有别的目的。” 安睿不说话了,一时之间,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吱哑——” 安睿推开了门,门内灯火通明,圆桌上摆着满满一桌的食物,飘香四溢。 “看起来不像是外卖。”祝君实话实说。 “是外卖,只是比较贵。” “多少钱?” “二十多万,食材比较贵,厨子也比较好。” “有点浪费了。” “不浪费,我赚钱,不就是给你花的么。” 安睿说了句俏皮话,祝君也不再多思考钱的事,他知道安睿现在是很有钱了——晴朗活动之前,刚代言的手游,代言费就有八位数。 很多人渴望一夜成名,什么实现梦想、获得关注都是虚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渴求着日进斗金罢了。 祝君不认为爱钱是什么丢人的事,他不缺钱,但非常尊重金钱,因此冲着这二十万的面子,他难得没怼安睿几句,说些什么“我不想花你的钱”,或者“你自己吃吧”之类的话,那太扫兴了。 祝君刚坐下来,安睿直接盛了一碗汤给他,汤里的物料非常丰富,祝君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双眼,暗道这碗汤也算值了这价钱。 祝君喝完了汤,盘子里已经堆满了各种食物,安睿收了公筷,神色温柔:“都是你爱吃的。” “不用给我夹,你也吃。” “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祝君摸了摸有些撑的肚皮,看了一眼桌子上剩余的食物,问:“支持打包么?” “都送到家里了,怎么不支持?等会儿咱们离开这个房间,有人会把东西打包好,明天中午你可以热一热,继续吃。” “一起?” “当然。” 祝君突然觉得这价钱更值得了,他拿出手机,随口问:“二十几万?” “没在意,都是小事。” 祝君直接在手机的APP里输入了一个15万,转账给了安睿的账户,然后说:“AA付款。” “你转账了?”安睿几乎瞬间猜到祝君做了什么。 “转了。”祝君的态度很坦然,“总不能让你一个人付钱。” 安睿也拿起了自己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提醒,说:“你付多了。” “我吃得也比较多。” “我能不能……” ——我能不能把钱转回给你。 “不能。”祝君猜到了安睿的想法,“除非你以后再也不想和我一起吃饭了。” “本来好像也没多少机会。” 安睿懒散地回答,祝君一时之间,竟然也无话可说,又听安睿说。 “刚偷拍了你几张照片,能上传微博么?” “发吧,刚不是说好了么。” 安睿低头操作了一会儿,发完了微博,把手机扔在了桌面上,问:“不怕周兰看到了伤心难过?” “我们很久没联系过了。” “很久是多久?” “放弃出国后的第二天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怕你们死灰复燃。” 安睿实话实说,祝君倒是无话可说了。 作者有话说: 补齐。 第八十四章 “我第一次来这里,你要不要当个向导,帮我介绍下这里?”安睿又起了个新话题。 饭也吃完了,钱也付过了,祝君也没什么再忍着脾气的必要了,他轻飘飘地回了一句:“这是邵东的家,我没有做向导的道理。” “你不是过去总来么?想来也很熟悉。” “也很多年不来了,”祝君站直了身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你想逛可以约个工作人员陪逛,我该回去睡觉了。” “还没到八点,我不记得你的生物钟有这么早。”安睿也站了起来,他整个人站得笔挺,气质如松如柏。 祝君笑了笑,没说话。 “我送你回房间。”安睿还是退了一步。 “不用了,怕你再和我来个没完没了的夜聊。” “就这么讨厌我?” “你说呢?” 刚刚吃饭时的温馨仿佛一瞬间就烟消云散,祝君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又像一块千年冻结的厚冰,总之又冷又硬,摆出了一副不想继续交流的模样。 “可我还是喜欢你。”安睿轻声说。 “我应该说了不止一遍,你这话太晚了。”祝君没叹气,他不认为他需要再给安睿多余的情绪波动。 “你需要陪伴我可以给你陪伴,你需要公开我可以给你公开,你需要温柔我可以对你温柔,你需要我退圈我立刻退圈,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安睿看起来依旧是镇定的,但他的手撑着餐桌,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压制情绪。 “我今天想吃个苹果,你说没有,过了一个月,你给我一箱苹果,你看我像是开心的模样么?”祝君心平气和地打了个比方,又补了一句,“我也不需要你退圈,你自己想退圈的话随便退,但别拿我当垡子,我不想再被人追着骂了,太没劲。”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把你追回来?”安睿深吸了一口气,他像是也找不到答案了。 “除非时光倒流回到三年前。” 但时光无法倒流,我们也绝无可能再在一起。 祝君说完了这句话,直接转身离开了餐厅——这一次,安睿没有再试图阻拦他的脚步。 -- 祝君回了房间,登陆上了自己的微博,很轻易地刷到了安睿之前发的微博。 很简单的文案“在吃饭”,配图却不是之前商议的祝君的影子或者手,而是祝君的正面照,安睿的手倒是出镜了。 平心而论,这张图拍摄得非常温馨,祝君举着筷子正在吃盘子里的食物,因为食物很好吃的原因,嘴角微微翘起,而安睿的手端着一碗汤,正打算递给祝君的模样——整体的构图充满了氛围感,能看出温馨和谐的亲情,也能看出相濡以沫的爱情,也难怪评论区无数人嗑生嗑死,嗷嗷地喊着过年了。 可惜网友们无法穿越网线,到现场亲自看一看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愣是让一张照片成了照骗。 祝君随手把手机扔在了一边,他翻滚进了柔软的被褥里,却迟迟无法进入睡眠,倒不是他思绪复杂,而是晚上吃得太多,有点吃撑了。 在折腾了两个小时后,祝君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他穿得很厚实,准备去庭院里溜达一圈。 祝君推开了这幢别墅的大门,发现雪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庭院中的老式路灯正温柔发光,院子里的小路的积雪很明显已经清理过,祝君走了十几步,还是按捺不住,故意踩上了路边的积雪,然后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迈开了第一步,第二步也变得容易,祝君在无人探访的雪地里留下了一长串的脚印,又俯下身,团了个雪球。 “一个人玩不觉得无聊?”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祝君却庆幸似的松了口气,他转过身,说:“还以为今天晚上看不到你了。” “理论上,你要是不出门玩雪,的确看不到我了。”邵东手中握着一个极亮的手电筒,光圈打在了他自己的脚下,“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和安睿,他没和你打招呼?”祝君攥了攥手心的雪,有点想捣乱,又有点不太敢。 “并没有,是我的工作人员告知了我你们共进晚餐的决定。” 邵东的言语里莫名有点委屈,像一只失去了小鱼干的猫咪。 “我还以为他已经和你商量好了。” 祝君将手背在了身后,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他踩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接着一步,向邵东的方向走。 “你下午刚发过火,我哪里敢再和他商量。” 邵东低笑出声,他自然看到了祝君的小动作,但他为此感到高兴——祝君还是老样子,还是愿意和他亲昵相处。 “好吧。” ——但我还是要惩罚你。 祝君走到了邵东的面前,他的手跃跃欲试,又想把雪球塞到邵东的脖子里,又想把雪球砸在邵东的身上。 那可是他们之间的经典游戏了。 祝君不过犹豫了两秒钟,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 邵东的神色有些变化,祝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原来邵东知道他想做什么,甚至隐约还有点期待的意思。 但不应该再给邵东任何期待了,他们是真的不合适,他也是真的不喜欢邵东。 祝君松开了握着雪球的手指,雪球直线下垂落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顶着邵东难掩失落的眼神,很自然地取出了手机,来电提醒是苏禾,也是他熟悉的江湖骗子。 祝君当着邵东的面,接通了这个电话。 他听到对方带着哭声说:“祝君,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第八十五章 祝君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粉圈的事他早就不管了,之前江湖骗子拜托了几次,他或委婉或直接地拒绝了,现在她打电话来,不管她想说什么,祝君都是想拒绝的。 但他想了想,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我家的猫走失了,能不能麻烦你转一下我的微博。” “猫?” “我家猫养了五年,前天我搬家,司机对猫毛过敏,我把它放在搬家公司卡车的后车厢,结果到了目的地后,它就不见了。” “找了两天还没消息么?报警了么?” “没消息,不是品种猫,只是一个小土猫,售价太低,还达不到立案条件,我也没有录像,顺着车辆行进的路线找了好多遍了,玄学的剪刀大法也试过了,猫一直找不到。”苏禾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在网上求助了,祝君,你的活粉比较多,能不能帮帮忙……” 祝君半响没说话,他生活号的粉丝的确不少——毕竟安睿作为流量明星,几次作妖引来很多粉丝和路人围观。昨天祝君看了一眼,已经有百万粉丝了,微博的工作人员甚至还轮番劝他弄个大V认证。 祝君做大粉的时候,已经经历过几遍这种粉丝从0到几万乃至几十万的过程,现在成了百万粉丝的网红,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别的微博红人们有的爱发些网红的商品推广,有的开通了广告共享,赚钱赚得都很快活。但祝君不缺钱,他也认为自己微博的热度来得很荒谬,所以他从来都没有通过这些途径赚过钱。而除了赚钱之外,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微博账号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祝君犹豫了片刻,对动物的怜悯和过去对苏禾的一丝好感还是压过了其他顾虑,他说:“你微博有具体情况和那只猫的照片?” “都有的,要麻烦你转发一下了。” “留的号码不是你常用号码吧?可能会有人浑水摸鱼。” “放心,都考虑好了。” “那我先看看,再转下,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祝君挂断了电话,正打算打开苏禾的微博,邵东却问了一句:“你朋友?” “算是吧。” “之前追星的时候认识的?” “嗯。” 邵东的神情变得非常微妙,过了一会儿,他说:“其实你可以在网上找个女孩子,交往试试,或许不错。” “我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祝君随口回了一句,他低下头,简单看了一遍苏禾的微博,点击了转发,配字是“请网友们帮下忙,有猫的线索联系她,谢谢”。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再找个像周兰那样的男孩?” “短时间内一个人也挺好的。” 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向家长催婚的方向移动了,祝君咳嗽了一声,说:“我回去玩游戏了。” “那明天见。” “明天见。” 祝君回了房间,这一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 祝君这一觉睡得太沉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他缓了一会儿才起床,吃过早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邵夫人。 邵夫人正在打点滴,她躺在柔软的床上,今天的心情倒像是很好的模样。 “来了?”她一见祝君就笑了起来。 “嗯。”祝君坐在了她身侧的座椅上。 “你邵叔叔要回来了。” 他回来就这么高兴么? 或许是祝君脸色变化太过明显,邵夫人又补充了一句:“他同意离婚了。” “那真是……” “好事,不是么?”邵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而惬意的笑容。 “邵东知道这件事了么?” “他应该比我更早知道这件事。”邵夫人向后捋了下自己的头发,“只是他没有提前告诉我罢了。” “那……邵东今天去上班了?” “嗯,他也不能陪我太久,有太多事要忙了。” “不是有我在陪你么?” 邵夫人点了点头,问:“现在还是自己开店?” “对,自己开个店。” “有没有考虑过去国外开店?” “啊?” “我今天上了网,看到了一些你的消息,总觉得你在国内有太多不开心的事了,倒不如离开这个环境,也不一定非要开个店,去读个书不也是很好么?” 自从和周兰分开后,祝君是第一次收到了这样的建议,他思考片刻,很诧异自己竟然没有起过这个念头。 他倒是一叶障目了,指望着安睿放手,倒不如他自己先跑得飞快,至于他之前和安睿提过他短期内不会出国——只要他假装自己忘记了这件事,自然能走得心安理得。 祝君轻点了下头,说:“这倒是个好主意,等您身体好一点了,我和您一起出国住一段日子。” 邵夫人拍了拍祝君的手背,说:“你还年轻,不要给自己弄个圈子,限制住自己。” “不会的,您放心。”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祝君看邵夫人有些困倦,就起身告了别。 昨日下过了雪,今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祝君路过庭院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雪人,他绕了半圈,很轻松地在上面找到了邵东留下的字迹——SD,看来昨晚他们分别后,邵东独自堆了个雪人,他倒是很有情趣。 祝君看了一会儿,忍住了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去的欲望——尽管他过去总这么做,但那时候的雪人是他们一起堆的,这次他没帮忙,也就不能再加。 年少的时候觉得稀松平常的举动,经年之后,回忆起来,竟然有几分暧昧,只可惜,无缘无爱也无分。 午饭的时候,别墅里没有了安睿的踪影,工作人员倒是递来了一封信。 祝君接过信,发现信封上写着一行整齐的字——“祝君亲启。” 当代人习惯了电子通讯,已经很少有人写信。祝君收到这封信,倒也没什么厌烦情绪,他略犹豫了一会儿,拆开了信封,里面是白色的信纸,还带着浅淡的香气。 “祝君: 我昨日一夜没睡,一直在想,时光如何倒流,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心转意。 中途下楼时,刚好撞上你和邵东在一起,你们靠得很近,像是在拥抱,又像是要接吻,我离得远,看不真切,也不敢靠近一些。 我竟然怕了,怕你们已经有了些许情谊,旧情复燃,我又成了第三人。 其实有些难以启齿,我曾经深深地嫉妒过邵东。 我倒没有那么蠢笨地以为我是他的替身,我知晓你是真的爱我,我们也是彼此的初恋与唯一。 我只是嫉妒他,嫉妒他与你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我曾在整理家务的时候,翻阅过你们的照片,从年幼到年少,你们在一起总是那么快乐,又那么和谐。 我只是害怕他,害怕他有一天想到你的好,专心致志地来向我抢夺你。 我知道你私下里和他交换礼物,也知道你们一直都有联系,有时候他回国,你会假借店里有事,去和他见上一面。 有很多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邵东当年没有不告而别,你们会不会在一起,你还会不会喜欢上我,无论是作为粉丝,还是作为爱人? 但我不敢问你,因为我已经猜到了答案。 所有狂热追星的人,都有某种情感上的渴望。 如果邵东在你身边,你会对我的舞台一见钟情么? 如果邵东陪伴着你,你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我么? 如果邵东阻拦你,你会选择带我回家么? 我不是替身,我只是一个过于幸运的人,但我曾日日夜夜像昨日那样辗转反侧,我怕你会有一天,离我而去。 因为害怕被抛弃,我妄想我能不那么爱你,我妄想切断和你之间的联系。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看到你因我痛苦,竟然会有些开心,因为那时候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你是爱着我的。 那样我可以假装一下,是你离不开我,而非我离不开你。 祝君,这样病态的我,狼狈不堪的我,或许真的不值得再拥有你的喜欢,或许有今天都是罪有应得。 但我还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离你更近一点,想紧紧地拥抱着你。 你总说,时间会抹平一切,但好像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论是清醒的时候,还是在梦境中。 我翻阅着你的照片,记录着关于你的笔记,我走过了我们旅游的路,尝着我们都很喜欢的食物,住在和我们家一模一样的住处里。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又怎么可能放弃你。 祝君,天亮的时候,我也该离开了,有一些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 我真不想离开你,但如果我失去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或许会像周兰一样,再也没有碰触你的机会。 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可以请你吃你想吃的任何东西,买你任何想买的东西。 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那也没关系。 我想厚颜无耻,我愿贪婪卑劣,我偏偏要和你纠缠不清。 对不起,我爱你。” 第八十六章 祝君盯着安睿龙飞凤舞的签名看了一会儿,收好了信纸,重新塞进了信封里。 他知道安睿病得不清,这封信,也只是证明,安睿从很早以前就生了病,正常人不会想看着爱人痛苦,也不会因为害怕被抛弃就先一步选择远离逃避。 祝君倒没有同情安睿,也没有被突然感动到想答应安睿的靠近,他只是自我反思了一下,发现自己当年的举动,多少有些问题。 如果他没有把安睿直接带回家,没有直接砸钱让安睿接受最好的艺考待遇,没有糊里糊涂地和安睿上了床,安睿或许不至于养成现在这种骄傲又自卑、敏感又多疑、病态又伪善的性格。 他给得太多了,多到即使没有压垮安睿,也将安睿这棵树折弯了,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他真的曾经替安睿想过很多借口,直到他收到了安睿的这封信,而安睿在这封信里隐晦地承认,他是因为嫉妒和担心,而选择远离他、试探他的情绪。 其实当年,祝君是想过和安睿继续交往的,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安睿曾经对他那么好,他们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和真挚的情感,无论聚少离多、不被公开、粉圈纷争还是其他因素,都不足以压垮祝君坚持下去的决心。 祝君甚至已经开始备考经纪人证,他在考虑去做安睿的贴身助理或者经纪人助手,这样他们可以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他也能帮上安睿一些忙,他们可以一起努力,向着更光明的未来前进。 真正令他伤透心的,是他偶然发现的一个安睿的微博小号。 那个小号像写日记一样,记录了他和祝君交往了那么多年的感受。 祝君在深夜里把三千多条微博逐条看了过去,他没有看到哪怕一条微博里安睿是快乐的。 第一条微博,是安睿记录了他们的初夜。 他说:“真的很疼,但不敢哭,怕他会觉得搞起来没意思。他是个还不错的傻子,我算趁虚而入强买强卖的婊子,我得让他喜欢我,离不开我。没有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祝君当年看到的最新一条微博,安睿谈到了他买了一枚戒指。 他说:“我买了一枚戒指,准备回去送给他,他或许会感动得哭出来。他现在乖多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心满眼都是我。 我突然就很满足,说真的,七年前我做梦都没想过,他会有一天这么依赖着我。我还记得我刚进他家门的时候,像个被高价买回来的玩偶,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被他带到商店里,换了一身又一身衣服,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刷了卡。我当时就想,他这一天花的,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以后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但我现在心里踏实很多了,等我把这枚戒指送给他,告诉他我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他会点头同意的。 他会像那时的我一样,成为我最昂贵的玩偶。” 最昂贵的玩偶……么? 祝君闭上了双眼,试图给安睿寻找借口。 比如这个小号未必是安睿的小号,比如这只是安睿发泄情绪的话语、当不得真,比如安睿把他当成玩偶并不是不喜欢他的意思、只是个称呼问题…… 祝君帮他想了很多借口,但当他再次站在安睿面前,望着他幽深的双眼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 他深爱的安睿,他耳鬓厮磨了七年的男人,好像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沫,等戳破了,只留下眼前冷漠而偏执的身影。 他低声问:“祝君,怎么没去酒店等我?” 祝君一句话也不想说,他平静地看了一眼安睿,转身就走。 “站住,你要去哪里?” 祝君的脚步没有一步停顿,他走得飞快,不想再和安睿近距离接触哪怕一秒钟。 从那天起,祝君单方面开启了和安睿的冷战,他不再见安睿,不再接听安睿的电话,即使安睿把他堵在房间里,他也不会说哪怕一句话,多给哪怕一个眼神。 安睿绞尽脑汁、用尽方法,却无法让祝君给出任何回应,最后他颓废地问:“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想我怎么做,你才愿意再理一理我?” 祝君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窗外的景色——花园里种着漂亮的花朵,那是他和安睿五年前亲手栽种的。 一年又一年,花儿凋谢又盛开,但曾经浓厚的感情,却渐渐消失殆尽。祝君宁愿相信,安睿的爱是慢慢消散的,他不愿意相信一个更可怕的可能——安睿或许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他一直在演戏,只不过以前演的是举案齐眉的戏码,等他红了之后,又演了一出先冷漠疏离后浪子回头的戏码。 那他算什么呢?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又算什么呢? 他祝君再废物、再不堪,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他不是谁戏剧中的演员,更不是谁捏在手心的玩偶。 他的的确确深爱着安睿,他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但他不愿意接受这种虚假的居高临下的“爱情”,他想结束这段本来就不该开始的关系了。 他说出了冷战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说:“安睿,我们分手吧。” ——你分明不爱我,又何必绑着我。 ——你故意让我难过,我又干嘛要受你磋磨。 ——安睿,我不欠你的。 ——我们分手吧,再不分,也不过是成一对怨偶。 “为什么?”安睿的声音很平静,祝君却打了个冷战,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睿越来越让他的情绪失控。 “我不想再拖累你了,再不分,私生就会把我们的照片捅出去了……” “他们不敢。”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安睿,我有时候觉得,可能哪天碰到个极端的粉丝,说不定会拿刀捅我几刀。” “别说胡话,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这话你连自己都骗不过,我说实话,我真的挺害怕的,我们暂时,分手一段时间吧。” “没必要分手,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我一直冷战?” “上次演唱会的时候,我去了,”祝君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他抬起手,看着安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演技如此在线过,“我坐在第一排,我向你招手,你连看都不敢看我。” 安睿的神色终于变了,他说:“我解释过的,那时候镜头都在对准我,我如果看你,你会被拍摄进现场的直播镜头里,后续会产生很多严重的后果……” “最严重的后果不过就是你向粉丝公开我的存在,”祝君扬声质问,“安睿,你敢这么做么?你要是敢,我可以和你不分手。” “祝君,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我等你已经够久了,你要是真的有一分喜欢我,拜托你,和我分手吧。” “这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那我们就继续冷战,”祝君争锋相对、分毫不让,“我在你身边根本喘不过气来了,再这么折腾下去,我整个人都会疯掉的。” “……” “安睿,我不想恨你,算我求你,我们分手,好不好?” “……” 他们不欢而散,那之后又见了两次面,吵了两次架,最后的最后,安睿终于松了口。 他说:“我们可以先分手一段时间,但过段时间,我会再找你的。” “过段时间?多久?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 “……” “等你不那么红了,你再来找我?” “……” 祝君忍不住笑,他几乎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角渗泪。 他举起手,指向大门的方向,他说:“滚吧,我今天不想见你。” ——滚吧,我永远都不想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八十七章 祝君今天收到了一个难得的好消息——苏禾的猫找到了,特地打来了电话,向祝君道谢。 祝君很高兴,挂了电话,也转发了后续的微博,一并向网上帮忙转发问询、线下提供线索的网友们道喜道谢。 这原本是一件挺好的事的,但蹲守在祝君微博的营销号们,敏锐地发现祝君帮助的网友,其实是安睿的粉丝,于是他们又开始撰写文案、截图、制作长图,并带上了#祝君帮助安睿粉丝找猫#的文案开始团建。 祝君看到这样的动态,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上了热搜太多次,三次元信息已经被吃瓜网友们完全了解,前段时间还有不少娱乐圈的公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话术已经进展到“你签我们公司,我们会让你比安睿更红,完全碾压他这个前男友”,祝君只能摇头笑笑,然后选择置之不理了。 安睿的工作室,经过这么多次热搜的轰炸,也已经非常淡定了,正面的或者中立的热搜就放着不管,非常负面的热搜则会出手向微博交“保护费”。 粉丝们也完全不慌乱,该脱的粉丝早脱粉了,剩下的人要么是披着唯粉皮的“祝君安”CP粉,要么就是早对这些事情脱敏了,最近的晴朗活动爆出了太多的瓜,粉丝们倒很会自我安慰——祝君这个嫂子还是不错的,不作妖,以前对安睿又是真心实意,他们喜欢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上热搜就上热搜吧,刚好也可以卖卖新剧的安利。 祝君、安睿、工作人员、粉丝们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营销号们团建完成了KPI,似乎从某种程度上达成了皆大欢喜的目的。 祝君退出了微博,很快收到了苏禾的道歉,他想了想,回她:“没关系的,是我想要帮忙的,一切后果,自然由我自己承担。” 过了几分钟,他收到了苏禾的消息,她说:“你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没有之一,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么?” 祝君想了想,反应过来这好像好人卡啊,于是快速地回她:“算了吧,你应该也不缺朋友的。” -- 热搜在榜单持续了七八个小时,祝君的私信里收到了很多关于寻猫的陌生人的恳求,祝君看了几个,转发了几条,网友们也很热心地互动,不知不觉就消磨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祝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突兀地反应过来不对,他关了微博,躺在柔软的床上,提醒自己明天不能再这么干下去了。 有网友私信他,他再给予回应和帮助,就会有更多相关需求的网友来找他,而他持续不断地给予回应和帮助,慢慢就会走上一个意见领袖的道路,最后慢慢转型成营销号——他很清楚这个套路,但完全不想借此赚钱,或者成为意见领袖。 网上相关的寻猫互助平台还有很多,祝君也不认为少了自己一个,会产生什么严重的负面影响。 做好了决定,祝君正准备上床休息,却接到了安睿的电话。 他说:“我刚刚向网友推荐了几个不错的寻猫互助平台,不会让他们再打扰你了。” “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做,”祝君躺在柔软的床褥里,他刚刚点燃了香薰机,空气中弥散着他喜欢的橘子香气,“我本来打算几天之内都不上微博的。” “我怕有的粉丝会有你的其他联系方式,再去打扰你。”安睿的声音很温柔,“我知道你最近要安心陪邵阿姨。” “你怕他们打扰我,你怎么不怕他们人肉我啊,安睿,你别说你不是故意的。” 祝君其实一点也不生气,但不妨碍他阴阳怪气,让安睿生气和难过。 “我的确是故意的,”安睿低声承认了,“我知道我上那个综艺的后果,但如果不上,我会永远失去你的。” “你已经永远失去我了。” 祝君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重新躺进了被窝里。 又过了几秒钟,他戳开了很久没联系的留学顾问的聊天窗口,问他:“帮我申请法国留学,大概需要多久?” 即使在半夜,留学顾问的消息回得也很快,她说:“需要根据您的具体情况来判定,方便的话,能先填写一个线上的问卷么?” “可以,明天给你。” 祝君收到了问卷链接,放心地合上了双眼。 -- 又过了几天,邵东的父亲回来了。出于礼貌,祝君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发现岁月竟然偏爱人渣,邵先生没怎么见老,还是人模狗样的。 “邵叔叔好。” “你好,”邵先生看了一眼他,直接问,“听说你拒绝了邵东的求婚。” “……”祝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像不管说什么,都很尴尬。 邵先生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工作人员,接着说:“邵东一直很努力,他很喜欢你的。” “但我并不喜欢他。” “如果你答应他的求婚,你会喜欢上的。” “但我不会答应。” 祝君的态度称得上强硬,邵先生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他指了指身后的工作人员,说:“你去那边拿份礼物吧,我去看我爱人。” 祝君被“爱人”这两个字刺痛了神经,他想着还在病床上的邵夫人,忍不住出声嘲讽:“根本没有爱,算什么爱人。” “我爱她,她当然是我的爱人。”邵先生没有留下来继续和他争辩,反倒是三步并做两步,快步上了楼。 祝君有些担忧邵夫人,他怕他们会产生冲突和争执,但他的身份说来也尴尬,并不适合这时候去打扰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在邵东很快地赶了过来,他指了指楼上,说:“你爸爸已经上去了。” “我们也上去吧。”邵东很自然地提出邀请。 “我也上去?”祝君反问了一句。 “妈妈那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一起上去吧。” “好吧。” 祝君在进邵夫人房间前心中有些焦急,但房间内的情景,却出人意料地平和,邵先生站在邵夫人的床尾,两人似乎刚刚交谈过。 “等她手术结束后,我们会去办手续。”这话是邵先生对邵东和祝君说的,“我所有的遗产都会由邵东继承,我会支付给我爱人一笔充裕的养老金,还会转给她几处房产。” “明白了,父亲。”邵东的态度很恭敬,祝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邵先生,他越来越觉得他拒绝邵东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邵东真的和邵先生太过相似,而这种相似不止局限于外表,更体现在周身的气质和行为处事上。 “你好好陪陪你母亲,但也别太久,毕竟明天她要手术了。” “是,父亲。” 邵先生离开了,祝君和邵东对视一眼,分别坐在了邵夫人的两边,握住了她的手。 邵夫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模样——她终于可以解脱了,但似乎也不像是非常开心。 祝君和邵东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天,邵夫人拍了拍邵东的手背,说:“如果明天的手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要照顾好祝君,妈妈放心不下他。” “你不会有事的。”祝君急促地说。 “好,我答应你。” 祝君愕然地看向了邵东,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邵夫人的眼睛承诺:“我会照顾好他的,妈妈,你不要担心。” “有时候我也很遗憾,你怎么不是一个女孩子,”邵夫人抬起手,邵东近乎温顺地俯下身,“那样的话,你或许不用这么累,不用出国留学,就能和祝君顺利地在一起。” “我想成为家族继承人,无论我是什么性别,我还是会走上既定的道路,成为女性的话,我或许要亲自孕育下一代,但孩子的父亲未必会是祝君。”邵东的声音很淡漠,他像是想过这个可能,又早就予以否决,“妈妈,我做出了我的选择,我没有任何遗憾。” “……坏小子。”邵夫人捶了下邵东的肩膀。 “但我希望你能活下来,我的未来不会有差错,但即使我努力保护祝君,也很难不让他受到伤害。你知道的,他总是那么心软,总能爱上不该爱的人。” 邵东一番话说完,邵夫人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祝君的身上,她问:“你还没和那个娱乐圈明星断干净?” “……已经断干净了。” “胡说,昨天还看到你们一起上了热搜。”邵东竟然来拆台了。 祝君埋怨地看了邵东一眼,温顺地低下头,用额头碰了碰了邵夫人的手,说:“我不会和伤害我的人在一起的,我已经开始准备出国的手续了,等申请好学校,买张机票就走了。” “去哪里?”邵夫人温声问。 “法国,”祝君已经想好了,“我喜欢那边的风景。” “法国好啊,等我离了婚,我也去法国,我们还能做个伴。” “好,到时候我们做个伴。” 他们规划得很好。 第二天,邵家父子和祝君一起把邵夫人送进了手术室,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至少术后的各项指标都在良好的范围内。 祝君又在医院陪着照顾了几天,确认邵夫人脱离危险后,终于提出了告辞,邵夫人挽留了几句,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拦,只是嘱咐着邵东送他回去。 祝君到了家,又打发走了邵东,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到家了。 第八十八章 邵东的家其实很好,医院的设施也很不错,但祝君最偏爱的还是他自己家——这是他独自保留的小天地,而他在家中,可以对任何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喊:“滚出去。” 祝君躺在了他舒服的大床上,向左边滚了一圈,又向右边滚了一圈,滚着滚着,他久违地想到了安睿。 他和安睿以前总玩特别幼稚的游戏,他在床上沿着床沿的方向滚,在掉下去之前,站在床下的安睿要一把搂住他,把他抱回到床上,然后说:“别闹了。” 那样温柔的、沉稳的、细心的安睿,好像只存活在他的记忆里。 真正的安睿,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 “祝君、祝君……” 有熟悉的人,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祝君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切像笼上了一层雾,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没有痛觉,应该是梦。 祝君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他并不着急醒来,反倒慢吞吞地向前走,他想看看,他梦里想见的人是谁。 结果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祝君盯着那人金色的头发,轻声说:“安睿。” “祝君?你怎么突然来了。” 安睿长得很瘦,个子也不算高,比祝君还矮了大半头,他穿着演出服,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似乎是刚跳完舞。 “路过,所以过来了,今天也是和前辈们一起演出么?” “是啊,今天还有外快。”这时候的安睿还有一点婴儿肥,笑起来有点可爱,“祝君,我们一起去喝饮料吧。” “好。”祝君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安睿了,他完全不想拒绝。 眼前的薄雾慢慢消散,阳光撒在了他们的脸上,空气中弥散着橘子的芳香。 安睿在前面走啊走,突然转了半圈,后退着脚步,和祝君视线相对。 他问:“你今天怎么不上课啊?” “我今天没有课。”祝君找了个借口。 “骗人,你课表我都背下来了,你今天明明是有课的。”安睿的声音不大,明明是在拆穿谎言,但一点也不让人厌烦。 “好吧,我不想上课,我想来见见你的。” “追星不能毫无底线,要好好上课啊。” “好,就这一次,我有点想你了。” “……我不是把我的舞蹈视频发你了么?” “但还是想见真人的,”祝君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个井盖,迅速地提醒道,“你转过去走路,后面有井盖的。” “不用转过去。”安睿停下了脚步,然后很自然地向前走向了祝君,他伸手勾住了祝君的手腕,“你带我走就好了。” “为什么不转身呢?” “这样能看清来时的路。” “好吧。” 祝君搂紧了安睿的胳膊,带着他走这段看起来还很漫长的路。 “祝君,今天发生了什么了么,你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安睿踢了一下道路边沿,漫不经心却直中要害。 “我做了个噩梦。”祝君轻声说。 “什么梦?” “梦里,你很痛苦,我也很痛苦。” “我们还在一起么?” “没有,我们分开了。” “你离开了我。”安睿平静地下了结论。 “为什么不会是你离开了我?”祝君轻声反问。 “我才不会,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离开你。”安睿说着话,搂紧了祝君的胳膊。 “等你长大了,你会变成很红的大明星,你会变得很忙很忙,你会拥有很多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也就不会喜欢我了。” “我不相信未来的我会是那样的人,但我也不相信你会骗我。” 祝君停下了脚步,他小幅度地侧过头,看着眼前金发的少年,他说:“你有把我当成朋友么?”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如果我不再送你花,不再请你吃饭,你还会做我的朋友么?” “当然啊,”安睿回答得很快,“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很孤单的,你能来陪陪我,我真的很高兴。” 祝君很高兴听到这个答案,即使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和安睿没有过这样的对话,他也无法回到多年以前,向年少的安睿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个梦,更像是美梦成真,是基于他渴望给予满足的幻境罢了。 他停下了脚步,用空闲的手揉了揉安睿柔软的金发,他说:“我可以抱一下你么?” “为什么?” “就是想抱一下,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我不是不愿意,”安睿松开了祝君的手,站在了他的面前,“我是想问,为什么你抱我,而不是我抱你呢?” 祝君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安睿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祝君闻到了淡淡的橘子香气,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当年的安睿,总爱用这种气味的洗发水。 但后来安睿搬到他家后,他嫌安睿随身携带的洗发水太过廉价,为他换了昂贵的新品——安睿接受了新的洗发水,头发也变成了薄荷味儿的。 祝君轻轻地拍了一下安睿的后背,他问:“你有什么梦想么?” “当个大明星吧,”安睿的声音里充满了憧憬和希望,“我要让很多人知道我的名字,我还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成为了大明星,然后呢?” “带你去吃很贵、很贵的饭店。” “就这样?” “就这样。” “还有别的么?” “想和你一起旅游,想把赚的钱分给你花。” “这个答案……” 如果不是梦,该有多好啊。 “祝君。”安睿的头埋在祝君的怀里,这让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祝君温声问。 “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安睿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哀求,像是梦中的他已经预判到了未来的情景,他在向祝君渴求着一个承诺、一个保证。 祝君开始不喜欢这个梦了,因为他即使在梦里承诺了,等梦醒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闭上了双眼,不再看那人金色的发顶。 他说:“但你还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没有再听到安睿的声音,尽管他手中还抱着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看到了团成一团的被子,也看到不远处电子时钟发出的幽兰的光芒。 凌晨三点十五分,祝君从梦中醒来,关于梦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但他恍惚还记得,他和安睿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那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第八十九章 留学咨询师建议祝君去考个语言类的证书,方便申请学校。祝君英文不错,法语也懂一些,但很久没用过了,实话实说,有些生疏了。 他报了个线上的学习班,因为懒得去线下上课,也懒得交际陌生人——祝君怀疑他的社恐程度加深了。 邵东还是会找他,但祝君不想和他继续深入交往下去了,干脆次次拒绝,他之前答应过邵妈妈,等出国之后,他和邵妈妈做个伴,做伴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完全不想再和邵东有什么暧昧不清的牵扯。 每天只需要学习两个小时,祝君又有了大把的时间,他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以至于祝君甚至会有点想念周兰了。 这种思念和感情无关,硬要说,是好歹有个人陪着,有人陪着聊天,有人陪着吃饭,有人能让他牵挂。 这种情感其实很陌生,过去的几年里,祝君的时间都被粉圈占领,他要处理复杂的各项事务,要和很多网友沟通交流,他其实从未感受过寂寞,后来他戒断了粉圈,身边有周兰,倒也不会寂寞。 现在又该怎么办呢?玩游戏么? 但是玩游戏认识的朋友,他们感情的基础就在游戏上,祝君其实对各类游戏都不太上瘾,很容易玩上几个月就产生厌倦的情绪,最后只能默契地渐渐疏远,祝君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就不想在游戏里交朋友了。 豆豆网的高分电影和高分书籍已经没办法勾起祝君的兴趣了,一个人的旅游似乎也乏味可陈,祝君整个人都陷入了倦怠期。 明明应该想办法脱离这样的环境,明明应该多出门交一些朋友,明明不应该懈怠应该积极向上一点的,道理祝君都明白,但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两个小时学习时间,祝君不想做任何努力,也不想做任何尝试。 ——或许我应该找个新的恋人。 ——如果有新的恋人的话,要么带他一起去法国,要么我放弃出国也可以的。 祝君的大脑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然后他意识到,当年他选择周兰,未尝不是抱有这样的心思。 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还是太无聊了一些,所以好了伤疤忘了痛,总想着再找一个新人,谈上一段恋爱,不求天长地久,但求相伴一段。 祝君不想去随便捡个人了,他受够了开盲盒的感觉,但他太宅了,又太社恐了,很难相处到合适的人。 祝君的状态很快被邵东察觉了,最后邵东以“再不说我就去见你”的威胁,换来了祝君的坦白。 祝君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后,邵东沉默了几秒钟,他说:“你要不要试试包养人?” “什么?” “你付钱,对方拿钱,约定好陪伴的时间和次数,到期钱货两讫,谁也不耽误谁。” “……这有点荒谬。” 祝君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事,也没人和他提过,还可以有这样的选择。 “过几个月你考过语言,就要去法国了,”邵东的话语显得尤为可信,“只是为了解决陪伴的问题和生理需求的话,还是包养人比较方便,反正,你也爱给伴侣花钱。” “……这好像不太尊重人。”祝君轻声说。 “给需要钱的人足够的金钱报酬,才是对他们的尊重。” “他们?” “你想要的话,包多少个都可以。” 邵东说着说着,竟然笑了,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我不需要包养人。”祝君再一次拒绝了。 “等一会儿,我叫助理整理下相关信息,发送到你的邮箱里,你可以先看看,如果有喜欢的,直接点单就好了,”邵东并不在意祝君的拒绝,在他看来,那只是祝君的欲就还迎,“放心,他们都很有职业精神,会把你哄得很开心。” “……看来你是包养过不少人。” “吃饭,睡觉,性欲,这些都是人的基本需求,用金钱去换取更好的服务,这不算什么值得羞耻的事,况且我们上的是男人,又不是女人,不用觉得愧疚,或者有什么道德包袱。” “不是我们,那只是你。”祝君反驳道。 “还记得,咱们高中那个班级的同学们么?” “记得,怎么了?” “有人曾经很喜欢你。” “是么?” 邵东沉默了一会儿,却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哦。” “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我妈妈。” “好的,有空的话。” 祝君挂断了电话,没过十分钟,他的邮箱里竟然收到了一封邮件,祝君用手机邮箱打开了这封邮件,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删除邮件。 ——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种包养关系,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嫖客,实在有些跌破他的道德底线。 -- 这天傍晚,安睿打了个电话过来,祝君接通了。 他听着嘈杂的背景音,问安睿:“什么事?” “我的戏快拍完了。” “哦,恭喜?” “我明天,可以来找你么?” 祝君想说,不可以,看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了窗外厚厚的雪层。 他像是生活在孤独的洞穴里,没有人来温暖他,也没有人来陪伴他。 他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冰凉的玻璃,他反问对方:“我想和你上个床,想吃你给我做的饭,但我不想留你过夜,也不想听你说些乱七八糟的情话,可以么?” “……” 安睿沉默了很久,就在祝君想着要不要来一句“我刚刚是在开玩笑的”,给对方一个台阶的时候。 他听到他说:“可以,我明早就到。” “钥匙还在老地方,你自己开门,”祝君对着镜子哈了一口气,镜子上出现了一点水雾,“别叫我,我可能睡得很晚,不想被吵醒。” “好,我知道了。”安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不高兴。 祝君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他思考了一下,明天要不要给安睿打点酬劳金,但又想到,现在的安睿已经不缺这点钱了,那就算了吧。 反正,他以前给他花的,已经足够多了。 第九十章 祝君第二天是被冻醒的。 他的别墅是靠电热供暖的,他住的小区连续十年没停过电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然停了电。 时钟显示的是凌晨四点半,窗外黑漆漆的,祝君用手机给物业公司打了个电话,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物业客服态度很好,但给出的反馈很让人烦躁——“抱歉,祝先生,因为电力供应的问题,近期内我们小区都会不定期停电。” “我家是靠电热供暖的,马上要过年了,你们这么操作我没办法正常生活的。” “实在抱歉,但电力局负责供电,我们也没有办法,停电也不是一个小区的事儿,咱们区大部分小区,全都停电了。” 祝君挂断了电话,打了个喷嚏,钻进有些冰凉的被窝里缓了一会儿,又去给电力局打电话,电力局的客服竟然也在上班,但给出的反馈和物业的一致——看来这个冬天,他家的取暖问题,的确要成问题了。 他实在不想从床上爬起来,但床上太冷了,他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照亮了室内的一小片空间,有些吃力地又翻出了两床被子,压在了自己的被子上,他给自己筑了个有些丑的“巢穴”,重新钻回了被子,准备等天亮了,再找新的住处。 他刚想合眼,突兀地听到了汽车由远及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车听到了他家的大门外,于是祝君反应过来,安睿来了。 大门被钥匙打开,发出了咯吱声响,或许是因为世界太过安静,祝君躺在床上,竟然能听到这些细小的声音。 安睿开了门,喊了智能系统,又试了试楼下的手动开关,然后他喊了一句“怎么这么冷”,又“啧”了一声,说“看来是停电了”。 祝君听着安睿的脚步声,窝在被窝里装睡。 安睿没敲门,轻轻地推开了门,祝君透过眼皮感受到了光源——安睿也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安睿已经站在他的床边了。 “祝君,你还醒着么?” 安睿的声音很好听,祝君闭着双眼,继续装睡,没给出什么回应。 “……” 安睿不再说话,他轻轻地帮祝君整理了一下床上的三条被子,确保对方能更舒服一点,又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安睿刚关上门,祝君就睁开了双眼,他隔着门板,听着安睿压低声音在打电话,他提到了“UPS电源”,似乎在想办法解决供电的问题。 他也很熟悉,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又睡着了。 祝君再次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一床被子了,室内的温度很高,看来电热供暖系统,已经重新工作了。 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睡衣连同换洗的内裤,都规规矩矩地放在床头柜上,他没有拒绝这份体贴,将全身的衣服脱了下来,直接扔到了竹筐里。 最近常穿的塑料拖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厚实的毛绒绒的拖鞋,祝君不记得自己家里有这样的款式,或许是安睿带来的,或许是安睿刚刚买的。 祝君推开了房门,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哦,安睿在做饭。 他走进了最近的洗漱间,发现自己的毛巾和浴巾也都换了新的,牙缸接了一半的凉水,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 安睿他,是拿我当孩子么? 祝君低笑一声,慢吞吞地刷牙系数,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在手边发现了计生用品的包装盒。 祝君看着那包装盒,突兀地起了点捉弄人的心思,他想,如果他把这包装盒拍个照片,发到他的个人微博上,即使一句话都不用说,安睿都完了。 别看现在嗑CP的人嗑得那么疯魔,也别看现在安睿的粉丝似乎已经对祝君这个前嫂子“放弃抵抗”,安睿这个人,一旦沾染上这种桃色的新闻,一旦戳开了这层纸糊的窗户,就会被人唾弃和厌恶,就会轻易地被上头和资本抛弃。 祝君知道不下十种弄死安睿的方法,只不过,他不想这么做罢了。 祝君洗过澡,换上了睡衣,他听到安睿在楼下喊他:“祝君,好了么,来吃饭吧?” “好。”祝君应了一声。 他走进饭厅的时候,安睿正在盛饭,他换了个发型,脸上还带着妆,看起来刚刚从片场赶回来似的。 于是他随口问了句:“昨晚是庆功宴?” “今晚是,昨天是大夜戏,拍完了最后一场戏,我就开车赶回来了。” 安睿把盛好的米饭放在了祝君的面前,自己也坐了下来。 “所以,今晚离开了,直接去那边喝酒?” 祝君夹了一筷子青菜,尝了尝味道,很好吃,还是熟悉的感觉。 “如果你不赶我走的话,我就推了那边。”安睿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祝君笑了笑,吃了一口米饭,慢吞吞地说:“约定好的事了,别临时反悔啊。” 安睿于是就不说话了。 这段饭吃得有些安静,祝君看了一眼窗外,喊智能系统:“放一首歌吧。” “好的,放一首安睿的歌曲《那场雪》。” 并不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祝君随口问安睿:“你出新歌了?” “嗯,出了几首单曲。” “是么?我有段时间没关注了,恭喜啊。” 安睿抿了下嘴唇,脸色彻底变得暗淡了起来。 “不开心?”祝君故意问他。 “还好,你今天心情不好?” “是啊,我看到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这话安睿似乎没办法接,两人又沉默了下来,音响里播放着安睿略带沙哑的歌声。 “我在雪地里,看你们紧密相拥,才明白所有算计比不过你爱他这三个字。” 祝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安睿,安睿深呼吸了一次,喊智能系统:“停止播放。” “好的,停止播放。” 室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难过了?”祝君明知故问。 “总比见不到你强一点。”安睿温声回答。 吃过了饭,安睿开始收拾餐厅和厨房,祝君则是颇有兴致地点开了微博,找了个粉丝分享的听歌兑换码,去音乐平台听安睿的新歌曲。 晴朗活动以来,一个号码只能购买一次听歌权益,但这丝毫难不倒粉丝,粉丝们很快总结出来了多账号注册的方法和买号的途径,绝对不会让明星在晴朗活动后的“脱水数据”变得太难看。 祝君看了看作词人安睿,又听了几个单曲,突然意识到,安睿这家伙还真是个狠人——他把他之前的心境,写了几个单曲,陆续发布了出来,而《那场雪》这首歌发布的时间,刚好卡在他和周兰出国前——会花钱买单曲的粉丝,一般都是死忠粉,让死忠粉知晓自己喜欢的明星,是怎么在雪地里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和新欢拥抱和接吻的。 死忠粉要么原地脱粉,要么直接发疯,怪不得他们会挖出来周兰的过往,并大力传播出去。 这是偶然么? 还是,故意的? 祝君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对安睿,更少了几分怜悯。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无脑的综艺,哈哈大笑。 安睿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祝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漫不经心地说:“脱光了,滚进来吧。” 安睿站在门口,他的身影有些单薄,最近似乎瘦了不少。 他没有迟疑地答了一句“好”,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但又和过往,有一些不同。 比如祝君从来都没有,对安睿如此野蛮和粗暴过。 祝君用脚踩过安睿的嘴唇、胸口、小腹,和脆弱的地方。 安睿抖得厉害,他喊了疼,但没有躲。 他像一头收起了爪牙的狼,伪装成了温顺狗狗的模样,沉默地承受着祝君给予他的一切。 祝君拿起了床头装着温水的大容量杯子,杯子上面插着吸管,水温刚刚好——那是安睿估算着时间,特地提前为他准备好的。 他伸手抓着安睿刚做过造型的头发,对他说:“你要不要停一下,我挺想……的。” 安睿没有停,祝君也不联系他,他让自己舒服,也就够了。 平坦的床单变得褶皱,又沾染上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的游戏场,从床上转移到了床下,又从床下折腾到了落地窗前的软塌上。 祝君禁欲很久了,现在看来,安睿也差不多,祝君点燃了一颗烟,没抽,就这么夹着。 他说:“你这幅下贱的样子,真应该让你的粉丝看看。” 他以前从来没这么说过,他也知道这么说,绝对会让安睿难过,他故意这么说的。 安睿没停下了动作,他的双手扶着座椅的扶手,支撑着他的身体,而祝君,甚至吝啬扶一下他的腰。 等祝君舒服了,他抽了几张卫生纸,才低声说:“他们早知道我下贱了,线上骂了我很久,有人还举着牌子到线下来堵我了。” “是么?那你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谁让我……” 谁让我爱你呢。 祝君知道安睿想说什么,但安睿应该也想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吞咽下了那句情话。 祝君看着安睿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间——他去给他弄晚饭去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安。 第九十一章 晚饭吃的是火锅,祝君正吃着,安睿的电话就响起来了。电话响起来,安睿也不接,只是盯着祝君看,似乎是问他的意思。 “你接你的电话,看我干什么啊?” 安睿于是接了电话,听了一会儿,说:“我这边还有些紧急的事情,你们先吃,已经和陆导打过招呼了。” 祝君夹了片羊肉,在清汤锅里涮了涮,说:“着急的话,你就先走吧。” 火锅热气腾腾,短暂地遮挡住了安睿的表情,于是祝君听到安睿问他:“要不要去参加我的庆功宴?” -- “我可以去参加你的庆功宴么?” 空气中弥散着性*后的气味,七星级的酒店里,所有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祝君靠在床头,手里拨着一个橘子,他看着已经穿戴好衣服的安睿,问了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抱歉,不可以。” 安睿穿着高领的上衣,他刚刚理过发型、补过妆容、喷过香水,整个人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他容颜英俊,身材高挺,举手投足都充满着贵气,推开这个房门,可以直接去电影节走红毯,可以接受数百个镜头的集体检阅,可以在无数粉丝的追逐中冷脸前行。 祝君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不过才几个月,他看安睿已经有些陌生了。 那个会每天帮他做早饭的安睿,会因为他穿了塑料拖鞋皱着眉直接把他抱起来的安睿,会冒着雨给他买感冒药的安睿,会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我们会在一直在一起的安睿,好像已经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祝君掰下了一个橘子瓣,塞进自己的嘴里,是酸的,“庆功宴也没有什么粉丝啊。” “但会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人多嘴杂,总不能把现成的把柄送过去。”安睿似乎很急,他并没有看祝君,而是低头翻阅着手机,“等会儿让王琴送你回去,这附近有个商场,你刷我的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花光也没问题?”祝君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他就真的笑出来了。 安睿回了一条消息,然后抬起头,对祝君说:“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一张卡,接下来还有几笔商代的尾款到账,放心花,我能赚。” 祝君掰开了第二瓣橘子,他低头看了看上面的白色橘子丝,想起对面的男人,以前会耐着性子,帮他把所有的橘子丝挑走,然后先尝一口,确定不酸了,才会递给他吃。 但现在安睿已经红了,有了数不清的工作,很会赚钱了,为了事业和金钱,忽略一些细节,不再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不再把他作为一切选择的第一优先项,似乎也理所应当。 怪只怪祝君的心态还没调整好,还没有适应当下的落差,还把安睿当成那个温柔体贴永远有时间陪伴他的恋人,还以为可以像从前那样,结交安睿的朋友和同事。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不认清现实的话,只会迅速地陷入无限的失望和彷徨之中,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摇摇欲坠的。 祝君将橘子塞到了嘴里,依旧是酸的,他却笑了起来,眉眼间都是温柔懂事的模样。 他说:“好吧,你去忙你的,记得好好赚钱,以后我就靠你养了。” 安睿似乎很受用这句话,居然没有直接向外走,而是走到了床头,俯下身,亲了亲祝君的额头,难得温声地说了句:“乖一点,下个月我再回来。” 他们靠得太近了,祝君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他对这款经典男香并不陌生,他读书的时候,几个朋友就爱这款香水,还和他科普过——“每盎司12000刀,什么味道都是次要的,要的是这种撒钱的感觉。” 祝君用得起这款香水,但他不爱这款香水的气味,也不觉得撒钱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但安睿似乎和他相反。 “好,下个月见。”祝君像一只被驯服的无力抵抗的动物,他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但安睿很满意似的,又亲了亲他的眼睑。 “不要怕,我没有变,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男人。” 安睿给出了承诺,但祝君胸口却像破了一个大洞,他想抓住安睿昂贵的衣摆外套,想歇斯底里地和他喊,想低声下气地向他求,叫他不要走得那么快,求他能多陪一陪他。 但祝君的理智还是压制住了他近似疯狂的举动,他平静地说:“好,我没有怕,你快走吧,车不是已经到了楼下了?” “是啊,我该走了。” 安睿摸了摸祝君的脸,低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祝君没去看他的电影,他慢吞吞地吃了这个橘子,又把尚且完好的橘子皮,一点点地撕成碎片。 他打开了微博,首页都是安睿的照片和消息,他点了很多赞,啊啊啊地跟着一起舔屏,又申请加入了一个产出互助群。 他进了群,打了一行字,点击了发送。 “我好爱安睿的,刚好最近时间也比较闲,准备多做几个视频,如果又不会的,还要向各位大佬请教呀。” “没问题啊~” “不要叫大佬,我也是咸鱼,有问题直接抛群里吧!” “新人改ID,读书还是上学呢?不要因为追星耽误三次元生活哦。” “撒花~小可爱快到姐姐这边来,让我抱一抱你呀。” 祝君滑过了一行行群里的消息,他面无表情,却发了个卖萌开心的表情包,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不那么寂寞了,也不会发疯了。 安睿,我会学会,不那么依赖你的。 -- “要不要去参加我的庆功宴?”安睿又问了一遍。 祝君松开了筷子,放弃了这片涮得有些老的羊肉,重新夹了一筷子,涮了几下,及时捞出,放在了自己的调料碗里。 他装作没听见的模样,安睿也不再问了,而是换了个说法:“我推了庆功宴,今晚陪你好不好?” 祝君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说:“我不记得你这么蠢过。” 安睿似乎并不想放弃,他还想继续求,却听祝君说。 “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么,如果你没有现在的事业和粉丝,我连见都懒得见你一面了。敢临时推了大剧组的庆功宴,是不是巴不得自己成糊咖?” “你糊了,别以为我会收留你。” “我会拍手称快,然后一脚把你踢开。”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说到做到。” “毕竟,上个当红的明星,比上个倒贴的糊咖,有趣太多了。” “别说了……” 安睿打断了祝君的话,他的语气并不强硬,却似乎带着过于浓烈的情绪。 “这就听不惯了?”祝君没去看他。 “你好像,很痛苦的模样。”安睿慢慢地说,“你别难过了,我这就滚,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你再喊我,我马上过来,啊?” 祝君闭上了双眼,他的胸中像燃烧了一团火,烧得他歇斯底里,烧得他枯萎绝望,他忍耐太久了,又压抑太久了,以至于情感的波动来得突兀而汹涌。 他总是温柔的、体面的,即使分手也好聚好散,即使被逼到墙角也试图好好讲道理、不要撕破脸。 他受了太多的委屈,但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出口。 他是真的恨安睿啊,他明明已经把他驱逐他的世界了,他明明已经快忘记他了,为什么他还要往他的身边凑呢?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装作深情款款的模样,假装什么都发生过,假装他们还像几年前一样。 温柔的、体贴的、顺从的安睿,好像改过自新的安睿,任由他欺负的仿佛在赎罪的安睿,只会一遍遍提醒他,他到底受了多少伤害,他到底被这个男人耍过了多少次。 “祝君?”安睿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温柔而缱绻。 “你走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不想扬起巴掌,打肿你的脸颊。 不想把你再拖上床,用性的方式惩罚你的身体。 不想再恶言恶语,出言嘲讽。 因为你好像也看透了,惩罚你的时候,我好像也很难过的模样。 而我的难过无关爱恨,只是遗憾。 我很遗憾,我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最后分道扬镳。 也很遗憾,或许我们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安睿,你知道么,我真的要离开了。 第九十二章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今晚的酒吧临时增加了一场特别的表演,有位年轻靓丽的小伙子,想借我们的舞台,送他的爱人一份难得可贵的礼物,让我们掌声欢迎。” 台下响起了口哨声和掌声,灯光渐渐调暗,一道光打在了台下。 安睿亲了亲祝君的额头,叮嘱了一句:“在台下等我。” 他拎起了自己的吉他,灯光追随着他,一路簇拥着他登上不算大的舞台。他试了几下音,调整了一下话筒的角度,目光温柔而热切。 他说:“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我这辈子的恋人,我永远爱你,祝君。” 我永远爱你,祝君。 二十一岁的安睿还在读大学,他演了一些小角色,但依旧凑不齐一个足够拿出手的生日礼物,他问祝君“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心里其实直打鼓,他很怕自己买不起,甚至盘算着要不要向朋友先借一点钱。 祝君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缺,你不要浪费钱。” 你不要浪费钱——你的钱本来也不多,不用买一些我可能用不上的东西。 安睿攥紧了双手,他恨极了自己的软弱无力,也恨极了自己赚不到足够的钱,去供养他的恋人。 但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确保没有流露出丁点负面的情绪,他近乎爽朗地笑了笑,像极了明媚的小太阳。 他说:“那我想想办法,不浪费钱,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礼物。” 安睿说到做到了。 从舒缓的情歌,切到了激昂的街舞,整个场子都点燃了起来,台下的观众举着啤酒在欢呼,灯光照亮的男人却喘着气,从台下一跃而下。 他接过了朋友帮忙拿着的玫瑰鲜花,跨越了起哄的观众,重新走在了祝君的面前。 他把花塞到了祝君的怀里,单膝下跪,举起了一个首饰盒。 他说:“祝君,生日快乐,我是你的生日礼物。” 灯光闪烁,彩带飘舞,他们在人群中甜蜜接吻相拥,安睿却偷偷将首饰盒塞到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支付酒吧的消费和上台的费用已经基本花光了他的预算,首饰盒里只有一个不怎么值钱的银戒指,它太廉价了,廉价到安睿根本送不出手,安睿早就做好了决定,之后他会借口戒指丢了,把这枚银戒指放到祝君找不到的地方。 ——总有一天,我会买一枚昂贵的戒指,套在祝君的左手中指上。 ——总有一天,我会买一个大大的房子,让祝君躺在我的床上。 ——总有一天,我会把数不清的钱堆在祝君的面前,告诉他,随便花,我可以养你的。 二十一岁的安睿有很大的野望,他想出人头地,他想红起来,他想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的话,他的小王子一定会幸福的吧,一定会开心的吧,一定舍不得……抛下他的吧。 -- #安睿祝君疑似复合# 狗仔拍到了安睿进出祝君小区的照片,狗仔们又在团建,安睿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安睿工作室的人员无法联系上他,面面相觑,最后放任不管。 安睿的粉丝已经麻了,或者说,对这一天,他们早有准备了。 大粉们刚发了条试探的微博,底下的小粉丝们发言的风向却和大粉们担忧的完全不同。 “别费心了,我没事,不都早脱敏了,死也不会脱粉的。” “安睿快乐就好,他总算得偿所愿了,以后是不是就不发疯了?” “事业粉,他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吧,已经追回喜欢的人了,是不是该拼一拼事业了?” “祝君人品还行,长得也不错,这嫂子我知足了,总比那几十家吸血鬼来得强。” “我是不是可以狼人自爆了?我是CP粉,现在激动得整个人抖,只能喊卧槽、卧槽、卧槽。” “我现在想起了一句俗话,我又相信爱情了。” “樱桃姐他们号没了不亏,不揭露周兰那个白莲花,哪儿能让我宝得偿所愿。” 大粉们试探出小粉丝和散粉的风向后长舒了一口气,最后纷纷带头喊起了“哥夫”,粉丝们齐刷刷去祝君的评论区下方团建,祝贺复合的花墙一个塞一个的漂亮。 CP粉们扬眉吐气、欢欣鼓舞,把自制的视频和长图铺满了热搜的广场,甚至开始了不限圈的转发抽奖。 对家黑粉这一次竟然都没有出来捣乱,虽然酸了几句“安睿马上就湖笔了”、“他以后再也吸不了女友粉和氪金粉了”、“倒贴上位有什么好显摆的”,但还是别别扭扭地送上了祝福。 营销号们已经准备好了文案和照片,微博的程序员小哥直接发了微博,表示扩容已经完成了。一时之间,互联网喜气洋洋大家都在等着安睿和祝君发布公开的微博。 但安睿没有发微博,祝君也没有发微博。 发微博的竟然是几乎消失在网友视线里的周兰,他说:“刚下了课就看到互联网又出乐子了,你们想多了,他俩绝对没复合。真复合了,安睿绝对第一时间发微博,他不敢发,就证明是还在倒贴,啧啧啧,真是笑死人了。” 粉丝和路人纷纷涌入了周兰的这条微博下,吃瓜的吃瓜,骂人的骂人,吵架的吵架,倒是不亦乐乎。 但有点脑子的粉丝,品了品这句话,又切到安睿的界面,看了一眼那条三天前的微博,心凉了半截。 大概、也许、可能,狗仔搞错了,他们也搞错了。 安睿和祝君,今天依旧没有复合。 -- 祝君看到这条热搜,也看到了周兰的那条微博了,他什么也没有说,还是那句话,这种情景下,说什么都是加热热度。 值得安睿粉丝庆幸的是,营销号似乎觉得很没面子,并没有大规模地传播周兰这条微博的截图。 安睿的粉丝们也集体装傻,假装无事发生过。 就在这件事要轻轻揭过的时候,一个几十万粉丝的营销号突然爆出了一段视频,配字则是“接到投稿,好像是二十出头的安睿和他男朋友,看着真甜啊。” 粉丝们和吃瓜路人纷纷涌入围观,又在看完后广泛传播,祝君一直在线上,他自然也看到了那段视频。 二十一岁的安睿在酒吧里为他唱歌,为他跳舞,穿越人群,送上鲜花,抱着他亲吻,还说要把自己送给他。 甜,是真的很甜啊。 祝君冷笑了一声,他登陆了自己废弃许久但没有注销的一个大粉号,也上传了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其实一直都在,但在安睿的粉圈里几乎没有人传播过,毕竟作为饭拍视频,它实在是很不合格,最后只能由拍摄的人上传到共用的网盘的其他文件夹里,甚至还被重新编辑了一个名字——“这段视频没用”。 点开这段视频,只见内场之中,所有的粉丝都在挥舞着荧光棒,声嘶力竭地冲台上喊,偏偏有个男人一脸失魂落魄,僵硬地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仿佛所有的热闹都和他毫无关联。最要命的是,视频持续了几分钟,男人直接站直了身体,越过激动的粉丝,选择了直接离场,再也没出现在镜头之中。 祝君披着那个已经脱粉的大号的皮,编辑了一段文字。 他说:“你们是不是都没发现,镜头里的男人是祝君?” 他说:“祝君当时自己买了票,想看安睿的演出,但安睿在台上,一点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说:“祝君可能是觉得自己太傻逼了,也觉得自己一个嫂子,没资格在粉丝之中,因为所有人都可以喊他爱安睿,但祝君不能。” 他说:“祝君后来灰溜溜地走了,他被人拍下了,但拍摄下来的粉丝觉得,他太影响这段镜头了,剪辑了这段画面,无形之中把他救了。” 他说:“有什么可嗑的啊?嗑两个素人谈恋爱能理解,嗑一个满嘴谎话欺瞒粉丝的男明星和一个睡了蒸煮胆小懦弱的男嫂子?” 他说:“你们CP粉是真不挑啊,你们唯粉是真的被折磨废了。” 他说:“我祝安睿事业有成,我祝祝君开心自由,我祝他们两个各自寻得良人、他在天涯他在海角、他们再无瓜葛。”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九十三章 祝君向粉群里扔了个炸弹,然后卸载了微博,他懒得再看粉圈的反应、路人的反应,也懒得看各种热搜。 安睿那边没什么反应,邵东倒是打了个电话过来,第一句话是:“要不要到我家里住一段时间,妈妈想你了。” 祝君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他说:“很快就能在国外见面了,最近我想处理一点事。” “什么事?” “我和安睿之间,总要清算得清楚明白,不然我即使出了国,也会不得安宁。” “你还有什么想和他说的?” “很多啊,比如我是真的不爱你,也从来都没想过,离开安睿和你在一起。” 祝君其实就是日常怼一下邵东,他和邵东早说明白了,他也不认为邵东会因此而生气。 邵东却沉默了几秒钟,说了一件祝君并不知道的事。 他说:“我在很久以前,私下里和安睿见过一面。” “……”祝君不会傻到认为,他们单纯是为了联络感情而见面的。 “我对安睿说,我很喜欢你,我希望他能离开。” “你这样,特别像电视剧里的配角。”祝君不理解邵东为什么会这么做,可能只能用“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来做解释。 “嗯,我还准备了一张银行卡。” “后来呢?” “安睿拒绝了,他故做镇定,但色厉内荏。” “哦。” “他说不会把这件事告知你,但是,我要答应他一件事。” “你答应了?” “没理由不答应。” “所以前段时间,你们走得很近?” “对,然后用有合作当作借口。”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他或许会用这件事来卖惨,我亲口说,总比让他来说的,对我而言更有力一些。” “他不会,”祝君轻声反驳了一句,“他答应过什么,就会信守承诺,不至于把陈年旧账翻出来和我解释。” “祝君,你就这么喜欢他?”邵东像是随口在问,又像是很期待答案似的。 “他是我的初恋情人。”这句话已经足够堵住邵东接下来所有的话语了,祝君想了想,随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找他的,准备给他多少钱啊。” “很久以前了,他那时候还没红,我出了三千万的现金,和一部院线电影的男一号。” “应该夸你大手笔么?” “那倒不用,你的前男友,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拒绝了,他还回敬了我一句。” “什么?” 邵东回想起当年的情景,弹了弹指尖的烟蒂,模仿着那人的语气:“你不敢直接向祝君告白,是不是也很清楚,祝君一点也不喜欢你,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你?” -- 那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邵东提早到了咖啡店,他的裤脚还是沾染了少许泥点,心中或多或少地有些不悦。 他低头看了看昂贵的怀表,在时针和分针即将重合的时候,安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穿着厚实的雨披,脚下套着两个绿色的塑料袋,他把雨披脱下,又把塑料袋脱下扔进了垃圾桶里,整个人连头发丝都是干爽的。 邵东关上了怀表的盖子,看着对方走到了他的面前,年轻人满脸的胶原蛋白,做事却并不扭捏,坐下来说的第一句话是:“咖啡我请,你想喝什么?” 邵东推了推鼻梁上的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说:“你请也是应该的,毕竟,我要送你一份大礼,你一定会很高兴。” “那你想喝什么?”安睿接过菜单,平摊开推到了邵东的面前,“或许你喜欢他们家的咖啡?” “要一杯橘子果汁,再要一份奶味小方,”邵东浅浅地笑了,补充了一句,“你随意,我和祝君的口味是一致的。” “一杯白开水就可以。”安睿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有话直说,我还要去生鲜超市买菜,他晚上想吃火锅。” 邵东从手包里抽出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安睿,说:“离开他,这些都给你。” 安睿接过了文件夹,把里面的内容看完了,甚至向后翻了几页那部大制作的剧本。邵东能看出来,他很喜欢这份礼物,但最后他还是合拢了文件夹,放在了手边,说:“我不同意。” “是价码不够高么?”邵东的态度很温和,对待安睿像是对待邵家的小辈,“你可以提新的要求,我尽量满足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安睿直截了当地问。 “我很喜欢祝君,而你过于碍眼了,”邵东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过于伤人的话语,“我包养过很多艺术院校的学生,我也很了解你们的性情。你和祝君不合适,我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牵连。” “你很喜欢祝君?”安睿轻笑着反问。 “当然。”邵东切了一块奶味小方,用叉子叉进了嘴里,“我和他从幼儿园就认识了,我们默契而相配。” “但你却不敢直接和他告白,反倒是用这种暗地里的手段,试图逼走情敌。”安睿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似乎是想借助这个动作,为自己增添无穷的勇气,“你不敢直接向祝君告白,是不是也很清楚,祝君一点也不喜欢你,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你?” 邵东摘下了眼镜,用上衣口袋里的丝帕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又重新戴了回去了,他说:“现在的我,还没有做好一切的准备,能让祝君开开心,不至于在我身边受伤。” “听不懂你说的话,”安睿举起手机,扫桌角二维码付了账,“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有一件事。”邵东喊住了他。 “什么事?”安睿不耐烦地问。 “我找你的这件事,别告诉祝君。” “可以。” “不问问为什么?” “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好吧,作为帮助我的代价,那你可以提一个小要求。” “先欠着吧。” 安睿从衣服的口袋里翻出了两个厚实的塑料袋,扎紧了自己的裤腿,又仔细地摊平了雨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邵东看了一眼自己立在旁边的英式长柄黑雨伞,又看了看自己裤脚沾染的泥点子,莫名有些微妙感。 “那再见?” “希望不会再见。” -- “我的确会拒绝你,”祝君给出了和当年的安睿同样的答案,“我们无缘无分也无爱。” “呵,”邵东长长地叹息一声,他说,“得知安睿曾经那么喜欢你,是不是特别感动?” “是挺感动的,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祝君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昨日之日不可追,我该珍惜现在,让自己过得快活点。” “所以,法国见?” “法国和邵妈妈见。” 祝君挂断了电话,他想了想,搜索了当年安睿的小号。 他不想留任何遗憾,也不想留任何误会,万一安睿在之后发表了什么心路历程,解释了他真的爱他,再借此借口和他纠缠不休,倒不如他自己先去看看。 ——但很可惜,安睿的那个小号不知何时,竟然设置了半年可见的权限,而这半年来,他没有发布任何一条微博。 他知道我知道他这个小号了? 看起来不像,他如果知道,早就会来解释了。 第九十四章 安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祝君正在看书,看的倒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书,而是一本满是各种姿势的艳情小说。 他接了电话,顺手翻了一页书,问:“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酒醒了?” “嗯,也想你了。” “随时啊,你想来,就来呗。” 或许祝君的语气太过温和,安睿竟然沉默了几秒钟,他说:“我这就开车过去。” “好,回见。” 祝君挂断了电话,翻了翻日历,才发现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 祝君抓起了一个橘子,这橘子的品种不错,保甜,价格也不菲,他吃得还算开心。 -- 安睿到得很快,进门的时候自带冷气,祝君忍不住喊了句:“快一点关门。” “关了、关了。”安睿关紧了门,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又说,“祝君,我给你带了一盆花。” “大冬天的,带什么花。” “屋子里又不冷,放客厅里?” “放客厅里吧。” 祝君穿着毛绒绒的家居服,上面印着安睿的Q图,正是那年他给安睿做的周边,他本以为自己当时没有拿到实物,今天翻衣服的时候,却翻出来了,然后他想起来了,当年粉丝知道他没实物后,特地送了他一套。 祝君穿这套家居服也没别的意思,单纯是它看起来最厚实,能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 当然硬说没别的意思,倒也不是,古代的死刑犯上断头台前,总要吃顿饱饭的,祝君对安睿,也有这么一层意思在的。 安睿看到了祝君的这一套衣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早知道我应该把我那一套也带过来了。” “你年轻,火力旺,穿点薄的不怕冷,我是太怕冷了。” “你的确怕冷。”安睿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模样,祝君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祝君呢,“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订了外卖,等会儿就送来了,”祝君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你坐啊,我们聊聊天。” 安睿坐在了祝君的对面,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的睫毛长长的,每一根仿佛都染上了忧郁的颜色。 他说:“那个热搜不是我买的,我喝醉了,也没叫他们及时撤下热搜。” “哦,我知道了。” “那个视频也不是我放出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巧。” “嗯,明白的。” “你别生气,祝君。” 安睿的态度近乎谦卑,祝君瞧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 “我生什么气啊。” “不生气就好……” “我是故意登录了大粉号,把那个视频放出去的,也是故意写出那些话,让你的粉丝难过的。” “……”安睿盯着祝君看了一会儿,说,“如果你能开心一点点话,这么做也没问题的。” “安睿,你要早是这个态度,我们不至于走到分手这一步。” “可祝君,我也不想事事都顺着你的心意啊。”安睿顺手拿起了一个橘子,慢慢地剥了起来,“我总以为,还了钱,能养你了,我就能买回来我失去的东西了。” “和我在一起,就那么让你难堪么?”祝君看着他曾经的恋人,试图心平气和,但好像不太能做得到,“安睿,你只是为了报恩,才和我上床的么?” 安睿摇了摇头,他开始撕橘子瓣上的白丝,这个精细活他做得得心应手,好像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祝君,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但喜欢又不值什么钱。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看不明白,你当时其实对我没什么感觉,你不过是色令智昏,掉进了我想绑住你的陷阱里。” “和你在一起并不难堪,我只是失去了所有的原则和底线。我不想让你再花那么多钱,而我权衡了很久,却不想也不能拦着你——毕竟我艺考还要一大笔钱,如果你失去了兴趣,我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可能会被你逐出家门。” “有时候我也想,假装我们是在谈恋爱,假装你给我花再多钱都是理所应当,但每个月的账单骗不了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你在出钱养着我的,而我不管做什么,不管爱不爱你,都像是在还债。” “我没什么能还你的,除了我的身体和我的时间。” “祝君,我演了很久很久的戏,把自己一点点磨成你会喜欢的模样,我小心翼翼地等着、盼着,终于等到你也喜欢上了我。我试探你的底线,看管你的生活,照顾你的全部,试图让你依赖我、舍不得离开我。” “你总说我好像没什么安全感,我的确没什么安全感,我打碎了自己的脊梁骨,跪着求来的偏爱,于你而言,好像只是一场意外。” “祝君,每一次你去见邵东,我都会担心你不再回来。邵东或许会解决完他的麻烦,向你坦白他的爱恋,你们会聊到当年的过往,会会心一笑,然后擦出丁点火花。邵东会想吻你,而你或许会拒绝,拒绝的理由,是需要时间,发一条短信,告知我你的分手决定。” “你未免想太多了,”祝君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安睿的话语,“我说过,我对邵东没感觉,我不可能喜欢他,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但你并没有告诉那时候的我,”安睿将剥好的橘子瓣放在了祝君面前的瓷盘上,“我也不敢质问你,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祝君,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特别温柔,好像从来都没有冲你发过脾气,好像从来都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我不是个温柔的人,温柔的人不会想着怎么把你养得更依赖我一点,不会每天想着怎么不择手段出人头地,不会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一样试探你,更不会在你离开之后死缠烂打逼迫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想要你对我的爱,想要平等的恋爱关系,想要忘记那些过往,想要你爱的是卑劣的我,而不是那些演出来的表象。” “你想要的可真多啊,”祝君没有动盘子里的橘子瓣,“但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真的开心,我有个全世界最好的恋人,我们会在一起白头偕老,恩爱长远。” “安睿,这么痛苦的话,你为什么不早和我分手啊?” “你为什么要骗了我一年又一年,骗得我对你情根深种,再让我得知真相,再让我知道,你总是在演戏、在痛苦。” “因为我爱你,”安睿盯着祝君看,像是看一眼少一眼似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痛苦,还有很多的满足和快乐。” “你睡觉的时候爱踢人,吃饭的时候爱挑食,散步的时候爱喊累,做爱的时候爱磨人,你每天都懒洋洋的,我好像能挑出来无数个小毛病,但不管你什么模样,我都对你充满爱意。” “那时候,我已经和自己和解了,我告诉我自己,我就是喜欢你,吃一辈子软饭也无所谓,演一辈子温柔情人也无所谓,那些陈年旧事我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要能每天抱着你起床,只要我们能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我心满意足、欢欣鼓舞。” “然后,你就红了。”祝君轻轻地说。 “对,然后,我就红了。”安睿惨笑了一声,擦了把自己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二更,今天就么么哒了。鉴于评论区可能会继续争吵,或者集体刷屏,我先剧透一下接下来的部分剧情。(介意的可以别往下看)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俩人互诉衷肠,解开误会之后,过了个好年,祝君就跑了,当然最后结局还是1V1,HE。其实从张力的角度来说,不应该剧透的,但我看你们要疯了,为了避免你们今天疯完明天好了后天再疯我先剧透一下吧。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九十五章 祝君其实不爱想“如果”这个可能,人生有太多太多的遗憾,他习惯了随波逐流、得过且过,从未设想过“如果”。 况且即使有所谓如果,他和安睿,也未必能一直一帆风顺、两情相悦。安睿红了,至少他现在有充足的金钱,可以做他想做的绝大部分事了,这对安睿而言,是一件好事的。 所以祝君想了想,说:“红不是坏事,你如果觉得红不好,那就太对不起你的粉丝了。” 粉圈的那些事,其实已经离祝君很远、很远了,但祝君还记得他和安睿的粉丝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些岁月,数以十万计的粉丝耗费了大量的精力、金钱与爱,不是为了让安睿觉得“红不是好事的”,哪怕有一分钟,他这么觉得,也是对粉丝极大的不尊重了。 好在安睿没这么说,他说:“我不觉得红是坏事。我真的很想红,红了之后,也是真的开心,能实现很多过去不能实现的梦想,能赚到过去很多赚不到的钱。我也很爱我的粉丝,他们给了我很多很多爱,但我心知肚明,我不配。” “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祝君不带滤镜地说,“除了和我纠缠不清,人长得不错,业务能力也强,运势也很好,人品也凑合,在娱乐圈儿里,算很不错的明星了。” “我们好像聊偏了。”安睿提了一句。 “反正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聊,急什么。” 外卖送到了,很丰盛,安睿去门口接人的时候,看到了熟人——祝君定了和他之前在邵东家定的一模一样的外卖,二十来万,非常丰盛。 他们边吃边聊,聊的话题其实并不轻松,但祝君看起来吃得很开心。 祝君一边吃着龙虾肉,一边问安睿:“你是不是有个小号,天天在上面吐槽我啊。” 安睿竟然也没慌张,似乎已经早有预感了,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祝君的手边,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以前了。” 祝君当时刚发现的时候,特别想直接拿着号去质问安睿,但他想了想,没这么做,主要是怕安睿太会说了,如果安睿给出足以解释的借口,再演几出痛不欲生的戏码,祝君很可能把这事儿轻轻揭过了——他们也就分不了手了,而这不是祝君想要的。 “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小号,所以选择和我冷战,然后分手?” 安睿一直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算是导火索。” “那个小号是我的。”安睿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我是把所有负面的情绪发泄在那里,很多话都是气头上的。祝君,再好的演技,也不可能一直不露马脚,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有不快乐,但也有很多很多的快乐。” “几千条微博,没一个是开心的。” “发泄的小号,开心的事就不会写了。” “你好像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我有很多做错的地方,不该在红了之后就冷待你,不该试探你对我感情,不该企图让你什么事都听我的,不该向粉丝隐瞒你的存在,我做错的事情有很多,但我没办法说我开了这个小号,是一个错误。”安睿的思路很清晰,但他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瞧着祝君的表情,似乎准备见势不妙就立刻转换话题,“我不想和你、和任何人说我的痛苦,也没有任何途径去发泄我负面的情绪,这个小号是我的一个秘密基地,我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管我的想法有多阴暗,都没人会指责我,一开始我一边发一边删,后来发现这个小号很安全,就什么都说了。祝君,我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个小号,我一点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阴暗又狼狈的模样。” “酒后吐真言,小号见人心,安睿,我那时候对你很失望。”祝君可以接受安睿的解释,但情感上过不了这个坎儿,安睿的小号和安睿本人表现出来的模样,太不一样了,“有时候,我不知道,我爱过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没有人表里如一的,除了你以外,”安睿把祝君喜欢的几道菜向他的方向挪了挪,“我们分手之后,我才发现,照顾你对你好已经成了我的习惯,那个温柔的安睿,不是我演出来的角色,他就是我的一部分。我想回到我们的过去,我想抱着你对你说我真的很爱你。” “你现在这么深情款款的模样,我差点忘了,你那时候让我多难过了。”祝君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安睿,我的记忆力很好的。” “对不起,我错了。”安睿低下头,这声道歉说得很诚恳,“是我太混账了,红了之后心态就乱了,以为什么都可以按照我的想法来,拼命作死想试探你还能有多喜欢我,想推开你又舍不得,但祝君,我们冷战之前,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其实买了戒指,想……” “说到戒指,我记得你小号微博里说,想让我成为你最昂贵的玩偶的。”祝君打断了他的话语,坚持不懈地翻旧账了。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认为,我是你的玩偶,你想要的时候可以随意装扮,不想要的时候可以直接丢开,”安睿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的嘴唇,“而我幼稚地想,我是你的玩偶,那你也要是我的玩偶。我的确这么写的,但我不会这么做。我舍不得放开你,你是我最昂贵的珍宝,比我生命更重要。” “啪啪啪——”祝君给面子地鼓了鼓掌,“说得真好听,我都快被感动哭了。” 安睿拿过了祝君身边的红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说:“你是真的不爱我了,所以听我说这些过往,像听笑话似的。” 祝君摇了摇头,说:“所有的感情都值得尊重,我并没有像听笑话似的,我就是觉得,太迟了。” “不算迟,你看我活着,你也活着,我们都是单身,还可以重新开始,还可以破镜重圆。”安睿喝了一大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我不爱你了,这能不算迟了么? 祝君没说这话,他想着给安睿送个断头饭的。 他说:“你说得倒也对,我一个人也挺寂寞的,我们可以试一试,试着相处一段时间,至少,先把这个年过了。” “……” 安睿盯着祝君看了一会儿,许久没说话,他举起满杯酒,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他说:“我这是从炮-友升级了?可以提升到准男友的地位了?我没喝醉吧?” “你也可以认为你是喝醉了。”祝君身体后仰,依靠在厚实的椅背上,他双手交叉,显得过于胸有成竹,“我其实也没想好,要不要再试一试……” “不,你想好了。”安睿站直了身体,他屈身向前,隔着桌子将手搭在了祝君的肩膀上,“你说了给我一个机会,就不能反悔,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我就把你锁进小黑屋里,和你做个三天三夜。”安睿像是喝大了,这种胡话也敢说了。 祝君拍了拍他的脸颊,温声说:“我不会反悔的,我们试试吧。” 反正,结果已经注定了的。 下一秒,安睿的唇吻上了祝君的,他们只亲了一小会儿,安睿就松开了他,说:“我今晚能留这儿么?” “可以。” “那我先去铺床。” “好啊。” 安睿摇摇晃晃地向厨房外走,祝君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两步渐渐远去,踉踉跄跄又难掩喜悦。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晚安。 第九十六章 祝君和安睿久违地同了个床,字面意思,就是在床上躺着。安睿铺好了床,看见祝君进来了,露出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笑容,然后,就爬床上睡着了。 祝君皱了皱眉,日行一善,帮他把外裤和上衣脱了,扔进了洗衣筐里,等转过身来,安睿已经扯开了一床被子,睡着了。 祝君有考虑换个房间睡,但这房间就是他的,他一贯在这里睡的,换个房间还要自己换床单被套,太麻烦了。 于是祝君扯开了另一床被子,喊了智能系统关灯,也闭上了双眼,竟然很快睡着了。 祝君一觉睡到自然醒,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子被叠得方方正正的,洗衣筐里的衣服也不见了,隐隐约约地,祝君还能听到洗衣机轰鸣的声音。 电子时钟提示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大部分上班族已经上了半个小时班了,祝君还赖在床上,他用脸蹭了一下柔软的被子,实在不想起床。 “扣扣扣。”门外响起了极轻的敲门声。 “我醒了。”祝君扬声说。 安睿推开了门,他昨晚来得匆忙,衣服又扔进洗衣机里洗了,现在穿的是祝君的睡衣。 祝君没联想到什么暧昧情景,他只是看了看安睿,然后意识到,他瘦了很多。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出来,他说:“安睿,以前你还能撑起来我的睡衣,现在穿它,底下都空荡荡的。” 安睿倒也没说自己怎么瘦的,反而接了句情话:“那你以后,把我养胖点不就好了?” 祝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问他:“你今天没有别的安排么?” “可以休息,也可以去录音棚录歌。” “那就去录音棚录歌,”祝君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打开了手游的界面,“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玩。” “饭已经做好了,先下来吃个饭吧。”安睿的声音很温柔,是过往祝君最不会拒绝的模样。 祝君却点了游戏的匹配键,说了声:“过一会儿再去。” 一盘游戏二十分钟,祝君放下手机,发现安睿还在等,他也没问什么你干嘛等我之类的废话,下了床,顶着略带毛糙的头发,跟着一起吃饭去了。 安睿熬了皮蛋瘦肉粥,粥熬的不错,祝君吃了一碗又来一碗,难得吃撑了,正消食的时候,安睿提了句:“我们一起去录音棚吧。” 可能是吃人嘴短,也可能是太久没出门了,祝君思考了几秒钟,说:“好。” 今天是个阴天,温度也很低,祝君自己把自己团成了个球,安睿还不满意,拿了围巾帮他围了一圈,说:“这样暖和些。” “不是出门就上车?” “下车之后还有一段路,车又开不进去。” 祝君点了点头,随便安睿折腾了。 安睿的保姆车开到了祝君别墅的院门口,祝君出了院子,刚好和王琴打了个照面。 王琴神色如常,轻声说:“好久不见。” 祝君回了一句“好久不见”,再看司机和安睿的助理,竟然都是老熟人,只是也真的好久不见了。 第二排左边的位置,安睿让给了祝君,他坐在祝君的右手边,这样也方便下车。 顾忌着其他工作人员在,两个人的话不多,祝君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玩了几盘游戏,车就到目的地了。 耳畔的喧嚣让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正对上了几十个举着大炮的站姐。 ——这倒是个新奇的体验,他这个前任嫂子和明星坐在一辆车上,然后隔着玻璃,站姐在拍他们。 祝君对站姐的拍摄能力很有信息,他知道一层玻璃绝对拦不住他们,成像的照片,估计连他鼻子上的小绒毛,都能拍得清清楚楚。 安睿却像是有些不高兴,他轻声说:“我自己进去也可以的,你……” “来都来了,拍到都拍到了,一起下车吧。”祝君看了一眼正在不断按快门的曾经的同担,“怕被拍的话,也不会答应和你一起出门了。” 安睿下了车,却没有继续向前走,他转过身,向祝君伸出了手,示意对方握着他的手下来,闪光灯和快门声一直没有停歇,祝君在车上望着安睿,怔忪了一瞬。 ——这是他曾经幻想过的情景,也是他心知肚明的属于粉丝的噩梦。 祝君的手搭在了门框的边缘上,轻松利落地下了车,他没有握住安睿的手,这是他曾经作为安睿的粉丝,对同担隐瞒与欺骗的愧疚。 他们一前一后向院子里走,粉丝们大多都喊着安睿的名字,有人远远地叮嘱安睿要照顾好自己、期待着他的新专辑,也有人喊了“祝君安好”——大概是CP粉? 在保安们的保护下,尽管周围的人很多,他们走得也不算慢,站姐的镜头一直在跟拍着他们,祝君不知道他在镜头里是什么样的,但他想,这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和安睿在站姐镜头里光明正大的合照了。 祝君进了楼门,下意识地向后望了一眼,隔着玻璃门,他看到粉丝们放下了手里的相机和应援物,开始搓手跺脚分发暖宝宝和保温杯。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今天安睿没有出门,她们或许会在这里空等上一天,从天亮,到深夜;但安睿今天出门了,她们也还是要等,漫长的等待,只为了拍下安睿上班和下班的这两段路,加一起,可能还不到半个小时。 拍完了照片和视频,急性子的站姐在现场就要修图发布,慢一点的站姐回去再连夜精修发布,她们把明星最光鲜亮丽的一面分享给同担,但往往,还要帮明星隐瞒住所有的龌龊事,比如尚未公开的嫂子,比如出现几夜的P友,比如明星醉酒的丑态…… 粉丝圈里有个不成为的规定,宁死不要得罪站姐,因为无人知晓,站姐的手中,到底有多少明星的黑料。 祝君收回了视线,他问安睿:“你怕不怕她们?” 安睿摇了摇头,说:“我不怕,但我可怜她们。” 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意,将大把的时间耗费在他这个烂人身上,怎么会不可怜呢。 但偏偏,她们不觉得自己可怜,她们从安睿的身上汲取到了无穷的快乐、支撑的力量乃至于人生的目标,这足以支撑她们无论在酷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都想尽办法、绞尽脑汁,离安睿更近一些,拍下他最靓丽的一面。 ——那是可怕的掌控和窥视欲,也是最深沉和无需回报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二更,但应该很晚,明天要早起的不要等。 第九十七章 安睿进了录音棚工作,周围围着一圈工作人员,祝君也不凑过去添乱,扫了个共享充电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插上电玩手机游戏。 玩了几盘,他还是登陆了微博,扫了一圈安睿的广场,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祝君扫了几个特别话唠的安睿大粉,发现他们的首页今天没有任何更新,了悟地笑了。 他也没去豆豆网——豆豆网的几个说得上名的娱乐大组直接被解散了,新组还不成气候,粉丝们似乎都挪到其他新兴的APP上了,据说在新的根据地里吵得很厉害。 祝君这时候问自己:“你看这些干嘛呢?你还在意安睿的粉圈,是怎么评价你的么?” “其实不在意了,只是想看看那些熟悉的人,他们最近怎么样罢了。” 凡是想吸引粉丝来草热度、搞日活的APP,玩法基本都是一个套路,一通百通,祝君注册了一个账号,很轻松地答对了入组的题目,然后看到了999+的未读消息。 果然,粉丝们都在这里。 其实粉丝们的态度还算温和,有人甩了站姐拍到的照片,底下一群人都在刷祝福的,虽然这祝福来得敷衍至极,有一种“你们两个烂人凑一对吧”的意味,但还是祝福了的。 后来,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他以前还是咱们圈大粉来着,有人知道他ID是什么么?” 群里刷屏的很多人,祝君都认识的,他慢慢地向下翻着聊天记录,却发现她们十分默契,谁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祝君多少还是有点感动的,他当大粉这么多年,很希望别人提到他的时候,简单地说一句,那人退圈去忙三次元,而不是讥讽的一句,那是嫂子的小号,谁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来混迹粉圈。 不管过去他们彼此伤害了多少次,但他们最后都给对方留了一层体面。 祝君把所有的聊天记录拉到了最后,正想退群,突然发现自己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私信。 江湖骗子:“祝君?” 祝君“嘶——”了一声,回了句:“苏禾。” 苏禾快速地回了他:“你怎么摸到这儿来了,不是陪安睿在录音棚么?” “你们的消息还真快。” “站姐都拍到照片,怎么可能不快。” “我看微博还是风平浪静。” “晴朗呢,都转移阵地了,你不也摸过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 “放心,没几个人骂你,会骂你的人早脱粉了。” “哦。” “话说,你们这是复合了?准备什么时候公开啊?我都准备好转发抽奖搞什么礼物了。” 祝君摇了摇头,回了句“下了”,然后退出了这个软件。 傍晚的时候,安睿的工作人员叫了外卖,祝君本想去领个盒饭,却被安睿塞了一个和外卖截然不同的饭盒。 “已经热过了,拿去吃吧。”安睿的嗓子因为唱了几个小时的歌有些沙哑,但依旧很好听。 “早上做的饭?”祝君轻声问。 “嗯,怕你外面的饭吃了胃疼,去吃吧。” 其实这两年,祝君和周兰混得久了,很多价格低一点的堂食和小吃都吃了不少,一开始还会坏肚子,后来坏着怀着,也就习惯了,他的肠胃早就不像当年那么娇弱了。 祝君之前和安睿争吵的时候,提过这么一次,祝君也相信,安睿是知道的——但安睿还是舍不得他吃得不好,还是会早早地帮他准备好盒饭,祝君看在眼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但这种感动,像蜡烛的光芒灼烧坚硬的磐石,并不能改变祝君的想法。 -- 吃过了饭,祝君把充电宝还了回去,继续窝在他的位置上玩游戏,玩着玩着,他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起头,看见了安睿的脸。 安睿轻声问他:“要不要认识下我这次的工作人员?” 祝君摇了摇头,说:“你们忙吧,不用特地介绍。” “也好,反正以后慢慢都会熟悉的,我现在录歌,都是靠他们的。” 安睿似乎是想把祝君带进他的工作圈子里,而这,也是曾经的祝君翘首以盼的。 时钟指向了十一点,一天的录制终于结束了,祝君傍晚的时候,在休息室里睡了一觉,现在的精神还好,工作人员们簇拥着他们下了楼,走向了楼门口,隔着玻璃,祝君发现外面正在下大雪,而雪中,站着很多撑着伞的人——她们,都是安睿的粉丝。 安睿问王琴:“不是劝她们离开了么?” 王琴轻声说:“保安把她们劝走了一次,后来保安走了,她们又回来了。” 安睿一时无话。 祝君拽了拽围巾的下摆,说:“附近有咖啡店或者奶茶店么,我出钱给她们买点热饮吧。” “今天都没开门,下午我想买一些送过去,连外卖都叫不到。”安睿回了一句,“快点走吧,快点走,她们也可以早点回家。” “也不用太快,她们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多拍你一会儿的。” 祝君和安睿的视线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复杂的情绪,祝君最先避开了眼睛,他说:“你先走吧。” “为什么?” “粉丝想拍的是你,咱们凑太近,还得把我P下去。” “那为什么,不是你先走。” “啊?” “你先走吧,祝君,我不想让你再看到我的背影了。” 安睿的话说得很诚恳,谁先走,实话实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分开走,就能帮上站姐的忙了。 祝君大步向前走,他走了十几步,身后才传来了安睿的脚步声,拍照的快门声不绝于耳,所有的灯光仿佛都映照在安睿的身上。 ——他是天生的明星,是粉丝的神明。 祝君距离保姆车还有五六米远,他听到安睿对他说:“等一等,车钥匙在助理手里。” 祝君顺从地停了下来,转过头,他看着安睿一步又一步地向他走进,安睿站在了他的面前,然后问他:“我可以亲你么?”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九十八章 安睿的声音不算轻,站在他旁边的站姐肯定听到了,她们举着摄像机,似乎是想拍下即将发生的这一幕,但她们到底怎么想的,祝君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安睿这个人,温柔又残忍,他竟然能做得出来,当着粉丝的面,想亲吻他的举动。 祝君一点也不觉得感动,所以他摇了摇头,说:“抱歉,不可以。” 安睿也不失望,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祝君的拒绝,他转过身,伸出手,搭上了祝君的肩膀,面对着他的粉丝,面对着长枪短炮的镜头,他说:“这就是我喜欢的人,我想把他介绍给你们。” 现场很安静,安静到快门声显得格外响亮,有CP粉喊了一句“支持你们”,被唯粉同伴扯了扯衣袖,也住嘴了。 能追到线下的,能在冰天雪地里冻上一整天的,除了少数热衷出PB圈钱的职业站姐外,大部分还是安睿的死忠粉丝。 无论是事业粉、亲妈粉、演员粉、女友粉还是任何粉,本质来说,都不希望自己喜爱的明星,有挚爱的人。 明星是她们亲手捧上神坛的人,神应该是完美无缺的、近乎冷漠的,神也有爱人,那就和所有普通男人一样了,这种神明坠落的感觉,甚至比痛失男友的感觉,更能折磨粉丝。 有时候粉丝脱粉的理由,不是“他怎么可以喜欢别人,而不喜欢我”,而是“他其实是个普通人,我们所幻想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所以有的粉丝,面对明星混乱的私生活,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这只是生理需要”,却无法接受明星有了真正的伴侣。 粉丝疯魔,明星伪装,分不清是谁更可怜,谁更无情。 祝君不想和安睿一起去演恩爱情侣的戏码,毕竟,他们本来也不是。 他向后退了一步,卸下了安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说:“我先回去了。” 安睿愣了一下,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祝君已经向前走了几步,想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于是在粉丝的沉默中,在不断闪烁的闪光灯下,安睿追着祝君的脚步,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车,像一场无声的闹剧。 黑夜里,保姆车在高速上疾驰,过往车辆的车灯偶尔会照亮祝君的脸庞,祝君却没什么表情,安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他:“你生气了?” 祝君扭过头,眼角余光看着满车的安睿的工作人员,很有礼貌地回答:“没有。” -- #安睿脱粉#上了文娱榜热搜的第一,祝君点了进去,才发现脱粉的很多都是老粉丝,甚至还有几个相对独立的大粉,他们没写什么冗长的小论文,最后的留言大多都很诚恳。 有一位粉丝,祝君很有印象,毕竟他们追安睿的时候,安睿全网的粉丝,加起来还不到十个。 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不再狂热追星,但情感却细水流长,该做的事都会做,该花的钱也会花,她甚至和祝君聊过,她不介意安睿结婚生子,只要一直能让她看见就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粉。 但今天,她也脱粉了。 她写了一条微博:“我爱的那个安睿,是年少时就渴望当大明星的安睿,是熬夜训练拼命想红的安睿,是关心粉丝和粉丝并肩作战的安睿,是骄傲的挺起胸告诉粉丝他什么都不怕的安睿。 而这个安睿,好像,已经消失不见了。你有了你拼尽一切想挽回的爱人,粉丝对你而言,好像已经不重要了。你没有撒谎,你一直在告诉我们,你已经顾不上我们了,也无法照顾我们的感受了。 只是我到底还是舍不得你,怕你用尽手段无法得偿所愿,怕你顾此失彼事业上遭受挫折,怕你受不了粉丝离开之后的落差和寂寞,怕很多很多的事…… 我一直拖延着,不想走,但今天突然意识到,粉丝是粉丝,明星是明星,我是我,你是你,我再如何担忧,终究无法替你过好你的生活。 安睿,愿你一切都好,而我,也要去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了。” 祝君看完了这条微博,门外也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他喊了一声“进”,安睿推开门,问他:“过年的时候,要出门旅游么?” 祝君想了想,说了声:“好。” 于是安睿开始计划起了旅游的路线,好像真的不忙了似的,祝君算了算时间,又给王琴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安睿竟然想推了所有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以及所有的红毯邀约,似乎打定主意,要一直陪着祝君了。 祝君没打算当祸国殃民的妖姬,也不想让安睿的事业受挫,他做了个详细的行程表,递给安睿看,劝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安睿就心领神会,他说:“你让我接什么工作,我就接什么,都听你的。” 他这幅模样,看起来真的很乖,祝君有时候想,如果当年他也是这幅模样,他考下来了经纪人的证书,他们一起勇闯娱乐圈,一起奔波劳累,其实也挺好的。 但他转念又一想,那样的情景,对粉丝而言,就是巨大的灾难了。 粉丝以为经纪人和自家明星关系要好,却没想到他们能滚上一张床,回头哪天安睿脑子被驴踢了,再玩一次公开男友,大概率能养活半个月的营销号,外加承包七天的热搜头条。 祝君的头脑发散了一瞬,又收拢回到了眼前,他说:“你自己定,这是你自己的工作,劳逸结合,但是,也别让粉丝失望。”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我的粉丝,祝君,你要不要试试回粉我。” 安睿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祝君却回了一句:“我混粉圈这么久,见过脱粉的,见过仰卧起坐的,但真没见过脱粉好几年了,再回粉回去的。” 安睿抿了下嘴唇,不说话了。 -- 安睿很快开始了他应有的行程,每天早出晚归,但雷打不动地回祝君的小别墅睡觉,他精力倒也旺盛,大半夜的还能做好一日三餐,分门别类放进冰箱里,贴上小纸条,又对祝君说:“衣服别着急洗,等我回来洗完晾干就好。” 祝君躺在沙发上,膝盖上盖着毛绒绒的毯子,手里拿着平板,用电子笔指指点点,像是在画画。 他说:“别的可以留给你,袜子不行,你再瞎胡乱洗,我脸都可以不要了。” 安睿轻笑了一声,他说:“我是你的小情人,帮你洗个袜子怎么了,又不是没帮你洗过澡。” “滚吧,”祝君抓了个柔软的抱枕,随手扔了过去,“你要不要脸了,跟我装什么嫩呢?” 安睿很轻松地抓住了抱枕,正想凑过来亲一亲,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叮——”的声音,空气炸锅的时间到了。 “我去给你拿薯条,要番茄酱么?” “要。” 祝君应了一声,目送着安睿离开他的视线,他低下头,平板上是长长的文档,他拉到了最后,点击了同意,签上了自己的电子签名。 ——这是他出国留学的最后一个文件,刚刚签好,这意味着他随时都可以走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二更。 第九十九章 安睿好歹是顶流明星,又有多项实绩护身,虽然他作来作去,但脸没崩,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去录制节目的时候,线下的粉丝还是最多的,即使每家粉丝都不让应援,只让送一束花,安睿的花束还是最用心、最漂亮、最昂贵的。 安睿今天的心情很好,刚好随身也带着笔,他为粉丝签了很多名,签着签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忍不住笑了,他问:“今天签什么呢?” 那位粉丝也回笑了一下,她说:“能不能祝我身体健康?” “好啊,祝你身体健康,”安睿签完了字,递卡片的时候问了一句,“是最近生病了么?要好好休息啊。” 女孩子摇了摇头,她说:“不用担心,祝你一切顺利啊,安睿。” 安睿收回了自己的笔,工作人员簇拥着他入场了,他不知道他刚刚打过招呼的粉丝已经得了不治之症,或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 今年又爆出来的不少流量明星,有的流量明星背靠资方,一路顺风顺水,势头非常强劲,虽然前段时间受上头压制,略微有些收敛,但临到年关,约束也松了不少,用老追星粉的话来说,新流量的粉丝都很“傻白莽”,因为同担的粉丝比较多,而自己喜欢的明星还没有立足脚跟,一旦粉圈内出现了大粉,整个粉群的方向就会按照大粉的意志前进——这意味着如果大粉爱打架,底下的粉丝也会跟着一起打架。 安睿原本推了很多晚会,但后来又同意出席了,晚会的主办方自然要为他安排符合咖位的出场顺序,老流量和新流量碰一碰,过往的影视和音乐作品凑一起算一算,安睿压了今年的新流量一头,在他之后出场。消息一出,新流量家的大粉直接在微博炸了,一声令下,小粉丝们纷纷汇聚,打卡博下面评论很快就破了万。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安睿最大的黑料就是他这段时间发疯和公开恋情,新流量的粉丝很快屠了安睿的广场,又把他和祝君之间的“爱情故事”轮了十万转,一口一个“安小三”、“安疯子”。 安睿的粉丝却像消失不见了,除了极少数的散粉之外,竟然无人和他们吵架,也无人开澄清贴。 “安睿糊了。” “他是不是没粉丝?” “或许老流量粉丝不擅长打架?毕竟他红的时候,都好几年前了。” “那还打么?” “怎么不打,至少要让他们道个歉吧。” 祝君刷了刷类似的言论,他又切了界面,发现这位流量本人的黑料图,源源不断地被群友上传到群相册里,而群里不断地刷着安睿漂亮的现场照,安睿的粉丝看起来完全没受影响,“会干活”的正在努力干活,“不会干活”的安心舔屏。 新流量的粉丝折腾了三天,最后被上面重拳出击,微博官方直接封了圈子里所有五万粉以上的大粉号,并且官方通报批评了一番。 而安睿的粉丝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他们既没有参与打架,也没有参与劝架,什么都没做,自然什么都没有错。 官方的通报出来之后,各大营销号收到了来自路人的投稿——实打实的新流量的黑料。自晴朗活动之后,营销号也很缺KPI,在确保爆料准确之后,他们在私下里的小群里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爆出了这些黑料。 新流量大受打击,新流量的粉丝也因为“群龙无首”没有及时做好的“澄清”工作,晚会的主办方权衡一番,最后剪掉了新流量的镜头,又邀请安睿补录了一个节目。 安睿的粉丝全程神隐,但全程看戏的其他家粉丝,却对幕后主使心知肚明,纷纷告诫同担——“别惹安睿的粉丝,一群不叫唤但咬人的疯狗。” 打过了这一场架,安睿的粉群又稳定了下来,有时候祝君也犯嘀咕,安睿的身上有点玄学,他这么作妖,竟然还没糊。 -- 春节档的电影开始预售,安睿主要的电影预售在第三名,那片子的质量据说不错,粗略估算,应该能破十亿票房。 电影的首映礼安排在了腊月二十九,安睿邀请祝君一起去看电影,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祝君思考了几秒钟,竟然答应了。 祝君轻松答应了,安睿的笑容却有点勉强,祝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问:“你是不希望我去么?真不希望的话,我就不去了。” “你能去我特别开心,”安睿避开了祝君的视线,眼神有些犹疑,“我只是不敢相信,你会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还不好么?” “有点像断头饭。” 祝君轻笑了一声,说:“你想多了。” 参加首映礼的除了剧组工作人员外,还有媒体记者、影评人和营销号大V,观众其实是很少的一部分。祝君顶了一个临时有事不能来的媒体记者的名额,安睿倒是想和祝君一起出席,但祝君婉拒了,用的理由是“我不想再折磨我以前的同担”。 首映礼的流程是先看电影,然后有一个小时左右的互动和采访环节,祝君拿着自己的门票,打车到了影城,刚下车,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过去在网上很熟,后来他马甲掉的时候,一起吃过一次尴尬的饭,祝君的记忆力很好,甚至还能记得他们的网名。 ——幸好今天戴口罩了。 祝君低下头,匆匆地向前走,但还是被热情的粉丝塞了几样周边,又被人介绍了洗手间的方向,收到了“影片在二十分钟后开始”的贴心提醒。 祝君在角落里磨蹭了一会儿,进了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他的座椅上有粉丝送的媒体应援礼包,略翻一翻,里面竟然都是扶贫助农产品——既做了公益,又给明星撑了面子,创意倒是很好。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并不难看,电影结束后,主创人员上台接受采访,祝君甚至能看到部分演员放下了台本——似乎是刚刚背好采访环节的标准答案。 问答环节刚进行了一半,后门外传来了喧嚣声,祝君向后看了一眼,一群拿着摄像机的粉丝从后门进来了,直接走通道到了台子的两侧,疯狂地按下了快门,台上的明星镇定自若,眼睛都不眨一下,双方配合默契,像是在演戏,祝君坐在台下,只觉得过于无趣。 采访结束后,开始了观众互动的环节,安睿举着话筒,已经看向了祝君的方向,祝君摇了摇头。安睿面色不变,点了祝君后面两排的一位女士,那位女士十分惊喜地上了台,顺利地完成了互动的小游戏。 首映礼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熬过去了,祝君拎着应援的礼包,随着人流向外走,他站在门口,正想打车,却听到了王琴的声音。 她说:“坐我们的车一起回去吧。” 祝君头也没回,向后摆了摆手,直接去找公交车站了。 影院的充电宝已经被借光了,他的手机没过多久就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好在兜里还有些零钱,祝君顺利上了车,闭了一会儿眼睛,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车辆报的地名,他竟然完全不熟悉——原来是坐错车了。 祝君的手机关机了,没办法查路线,他只得求助售票员,好在对方十分热情,告诉了他如何坐车,他下了公交车,又倒了两班车,等看到自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天都黑了。 电瓶车载着祝君到了家门口,他下了车,刷了门禁,推开了院门,仰头看着自家灯火通明——安睿似乎把所有的灯都开了。 祝君推开了房门,他看到安睿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茶几上堆着很多空酒瓶。安睿的眼睛是红的,盯着他看了几秒,才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一百章 “你说呢?”祝君把问题抛回去了,他坐在了安睿的正对面,看着安睿,思考安睿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在装醉。 安睿的酒量一度挺好的,他能演那部让他爆红的片子,就是他陪着导演喝了很多次酒,又帮导演挡了很多次酒,原定的主演档期冲突临时毁约,他被导演想起来顶上的。 其实安睿以前酒量不太好,他和祝君半斤八两,喝点就醉,后来他去剧组演戏,眼睁睁地看着能喝酒会交际的演员混到了一个好角色,自己也狠了狠心,直接在家里开始练习喝酒了。 祝君担心他的身体,劝阻过他几次,但后来发现安睿如果不在家练酒,就会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练酒,折腾几次下来,祝君也不拦他了。 安睿一点点练出了酒量,也练出了厚脸皮交际的能力,然后终于抓住了机会,很多人管他叫“天降紫微星”,酸溜溜地说他“运气好”,但祝君很清楚,安睿为了能红,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了。 好在他红之后,再也不用拼酒讨角色了,冲着他的热度和他还算不错的演技,很多好剧本、大投资的电影方都主动来找他,安睿不再需要喝很多酒,酒量自然也一落千丈。 所以,祝君对上一次安睿喝醉的情景没有怀疑,但为了安睿刚刚的这句话,他还是反问了一句。 安睿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醒酒,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你喝这么多,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你已经有了离开的想法,这次不走,下次总会走的,”安睿借着酒劲,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祝君,你说我做什么,能让你留下来呢?” ——原来他猜到了。 ——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祝君短暂地有了想摊牌的想法,但他想了想,又觉得摊牌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年还没过呢。 他把倒了的酒瓶重新扶正了,说:“你喝醉了,先上楼休息去吧。” 安睿红着双眼看他,祝君镇定自若地回看过去,继续说:“明天就大年三十了,我们已经很多年没在一起过节了。” “是啊,今年,我们终于可以一起过年了。”安睿扬起了笑脸,微笑的弧度都像是精心量过似的,他踉跄地站起身,还记得提一句,“等我酒醒了再收拾这些酒瓶,你别动手,万一瓶子碎了,割到手就不好了。” 祝君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他说:“我不收拾的,都听你的。” 安睿摇摇晃晃地向楼梯的方向走,他扶着把手,爬楼梯倒也不是特别吃力,只是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他背对着祝君,问他:“祝君,你为什么要和我过这个年啊?” 祝君在那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的理由、无数的借口,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埋在心里的真话。 他说:“安睿,我也想和你过个年了。” 从安睿的十五岁,到安睿的二十五岁,祝君和安睿在一起过了十个新年。 第一年,祝君在安睿的宿舍楼下等他——他知道安睿的父母离异,只能自己在宿舍过年,刚好他也一个人,于是硬着头皮来找他。 安睿看到祝君的时候,直接愣住了,他手里还拎着打水的暖壶,傻乎乎的,问祝君:“你怎么来了?” 即使是来送年礼,也应该是春节期间来,哪里有除夕当天过来的。 祝君举起双手,哈了一口热气,他说:“安睿,我也一个人,咱们一起过年吧。” 说是一起过年,其实就是一起吃了个饭,然后找了个电影院,看了一夜的电影,两个人甚至连个饺子都没吃上。 第二天,祝君打着哈欠送安睿回宿舍,临别的时候,安睿叫住了他。 祝君“嗯?”了一声,就被安睿塞了一个通红的红包。 安睿板着脸,强忍住笑,他说:“祝君啊,哥哥给你红包,你就拿着吧。” 哥哥?什么哥哥?! 祝君被搞迷糊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安睿已经跑了,白白被占了个便宜。 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第十年。 第十年过得太过敷衍,祝君多少有些遗憾的。 过个好年吧,也给他们的感情画个圆满的句号。 -- 他们也的的确确过了个好年。 安睿今年上了春晚,演完节目回到祝君的别墅,饺子刚刚出锅,正好能吃个热乎的。 祝君和安睿像寻常的夫妻一样,吃饺子、看春晚、闲聊天,他们一起守了岁,氛围温馨而美好。 等到天色拂晓的时候,两人又一起回了卧室,新的床单被罩是大红色的,格外喜庆,安睿指了指床上唯一的被子,说:“今天我要和你睡一个被窝。” 祝君沉吟了一会儿,说:“好吧。” 他们一起躺进了被窝里,祝君甚至搂住了安睿,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睡吧。” “你是不是想说,睡醒了,新年就到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每年你都这么说……”安睿合拢了双眼,话语里已经能听出困意了。 “每年我都这么说啊……” “嗯嗯,但其实,那是不对的……” “我知道的,过了十二点,其实就是新年了,新年已经到了……” 安睿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祝君拍后背的节奏也越来越慢,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安睿。” 安睿的呼吸很重,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等了二十分钟,才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他一点也不想吵醒床上的男人。 他换了一身往常会穿的衣服,把早就写好的信放在了安睿的床头,拿了装着证件的小包,握着手机直接下了楼。 邵东在门外已经等他很久了,他看了看祝君的手边,问:“不收拾行李了?” “不收拾了,缺什么东西,到国外买就好了。” “那就走吧?” “嗯,那就走吧。” 祝君上了邵东的车,他倒不是要和邵东同行——只是邵东知道他今天要走,怕他临走的时候舍不得,非要来送他一趟罢了。 祝君一直没有回头,他坐在后车座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熟悉的建筑物,过了一会儿,他说:“邵东,你开快一点吧?” “怎么,你后悔了?” “没有后悔,”祝君吸了一口气,他说,“我只是有些难过,等上了飞机,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祝君很顺利地到了机场,过了安检和边检,上了飞机。 他坐在宽敞的座椅上,听着空姐问他要什么类型的果汁,过了几秒钟,才说:“白开水吧。”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一百零一章 下了飞机,祝君找到了酒店接机的工作人员,先回酒店睡了个天昏地暗,他没再用国内的手机卡,也没再点开国内的各种社交软件,既然离开,就应该走得干干净净,至少几个月内,他不会再给安睿联系上他的机会。 这么一想,他做事的方法,和邵东倒是有点相似,当年邵东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出国后,就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祝君强迫自己不去想安睿会有什么反应,毕竟当年他每次联系安睿的时候,接听电话的大多情况下也只是助理,他这么对安睿,也称不上过分。 祝君做好了心理建设,预约了酒店的下午茶服务,食物很漂亮,也很精致,他吃得还算开心。 吃过饭,祝君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他远离校园很久了,也清楚自己没有做学术的天赋,再加上语言的分数不算高,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个艺术类的专业,主要的课程是编导相关。 祝君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就被同学们善意地开了玩笑,或许他应该去隔壁的表演专业试试。 祝君笑着摇了摇头,用法语回答:“表演需要天赋,而我或许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但你足够美貌,一定会成为镜头的宠儿。”一个金发的留着胡须的男人温声说。 祝君刚刚出国,还没有锻炼出凭借外貌和发音判断出对方国籍的本领,他笑了笑,没说话,对方却指了指身旁的空位,说:“要不要和我坐在一起,男孩?” “我已经三十多岁了。”祝君不认为男孩这个词能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或许你应该找个更年轻一点的男孩,做你的同桌。” “我今年三十五岁,一定比你大一点吧?”男人爽朗地笑了笑,“我想,你或许和我一样,是因为生活太过无趣,所以来学点知识、交些朋友?” 祝君被这句话说服了,他坐在了男人身边的空位上,很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祝君,你可以叫我Lamar。” “Drake,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白龙。” “白龙?” “是的,我给自己起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的确好听,寓意也不错,但在国内,很少有人会给子女起带龙的名字。中国人讲究尊天重地,也讲究“贱名好养活”,如果名字里有“龙”、“神”、“天”等字眼,家长们会很担心孩子未来的发展,虽然是封建迷信,但似乎也成了某种默认的潜规则。 “很好听,”祝君停顿了一下,问,“我可以喊你白么?” “当然可以,祝君。”男人说祝君名字的时候,吐字非常清晰,他用湛蓝色的眼睛盯着祝君看,像是格外深情和专注。 祝君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他在笔记本上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偏过头,说了两句话。 “我喜欢男人。” “我在国内有男友,我们感情很好。” 白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笑得很灿烂。 “我也喜欢男人。” “我们交个朋友,如果你对你的男朋友不满意,我申请做第一序列的候选人。” 祝君捏了捏笔帽,说:“你的感情未免来得太快了。” “美人是上帝赐予的宝藏,亲爱的,我对你一见钟情。” 祝君摇了摇头,说:“你让我后悔坐在你的旁边了。” “或许下了课,我可以请你吃个饭,作为道歉?” “不,谢谢,我有其他安排了。” 白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沮丧,祝君没再看他,专心致志地等待老师的到来。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学校只安排了两节课程,下午直接放假了。祝君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快步向外走,很突兀地被一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叫住了。 “嗨,你是中国人么?” “我是,怎么了?”祝君被叫住的时候,其实吓了一跳,但看到只是个女孩,悄悄地松了口气。 “我在学院公告上看到了一个中文名,你是叫祝君么?” “是的。”祝君轻点了下头。 “我长话短说,你们专业有个中文名叫白龙的人,他已经结婚了,但还在四处猎艳,人品很差,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女孩急促地说着,整个人却显得很不安,时不时地偷瞄下四周,似乎是怕被其他人发现。 “是这样么?”祝君很愿意相信眼前的女孩,但女孩似乎提供不了什么证据,他也不敢完全相信她的话。 “是的,我是他以前的一夜情对象,”女孩子的眼圈都红了,整个人都在抖,“他长得不错,但是真的是个烂人。”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祝君原本想告辞离开,但他看着女孩微微颤抖的肩膀,忍不住又问,“你需要帮助么?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女孩攥紧了自己的手提包,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叫金冬雪,我扫你吧。” -- 法国和中国有七个小时的时差,法国的中午等于中国的夜晚,安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让工作人员送他回祝君的别墅。 小区又停电了,备用电源刚好也没有电了,王琴看着黑漆漆的房子,忍不住劝:“今天就先回你家吧,明天再来住也来得及。” 安睿摇了摇头,说:“我在其他地方睡不着的。” “但这儿晚上会不会很冷……” “不会的,有暖气。”安睿的话语很笃定,王琴也没看出来不对的地方,她絮絮叨叨地重复了一下明天的安排,目送着安睿进了院门,摇了摇头,让司机开车离开了。 安睿拧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是寒冷的空气,电热供暖系统已经罢工,室内的温度,甚至要比室外的还要低。 安睿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从一楼走到了二楼的主卧,主卧的布置和数天前的布置一模一样,床上一片红色,像极了鲜红的血液。 安睿关了手电筒功能,躺在了床上,床褥是冰冷的。 他睁着眼,又回想起了祝君离开的情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祝君是心狠,还是心软。 ——他明明舍不得吵醒他,却偏偏舍得离开他。 ——给了他最美好的梦境,又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去。 安睿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天,他其实一直醒着,甚至有过阻拦祝君的计划,可是那天清晨,祝君抱着他轻轻地拍了又拍,又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连行李都没有装。 安睿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是爱祝君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爱变成了对祝君的束缚和伤害,就算他靠着各种谋算强行留下了祝君,祝君也不会快乐和高兴的。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对方过得好么? 安睿紧闭着双眼,但其实被褥下面的手已经攥紧了床单。 他祈求上天能赐予他奇迹,祈求祝君能够回心转意,但这一次,奇迹并没有出现,祝君也并没有回头。 他听着祝君的脚步声一点点远离他的世界,他光着脚,走到了窗边,看着邵东和祝君轻声交谈,看着他们上了邵东的车,看着那辆车渐渐向远方驶去。 安睿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他难过得几乎站不住,却硬生生地拦住了自己试图阻拦祝君离开的本能。 ——我是一个自私的混蛋,但我可以为了你,学会无私一点。 ——如果你的离开是对我的惩罚,那我愿意接受,只要你能过得快乐。 ——祝君,我好像比我想象的,更爱你一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加更可能在半夜了,明天需要起早的,不要等。 第一百零二章 祝君和金冬雪交换了联系方式,但金冬雪还有别的事要忙,他们并没有来得及深谈。祝君想了想,说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联系他。 祝君读的学校宿舍紧张,只有本科生才有抽签租住宿舍的资格。他在出国前就租好了一处公寓,等相关手续办好了,再考虑买房的事情。 买房需要等待,但车倒是很容易买了。祝君有国际驾照,当天刷了卡,提了辆车。他想了想,又去附近的奢侈品店采购了一圈,买了些衣服、配饰,顺便买了两个漂亮的手提包。 现在是旅游淡季,店员的服务态度非常不错,笑吟吟地把祝君请进了门,又笑吟吟地把祝君送了出去,店里提供送货到家的服务,祝君轻手轻脚,意犹未尽,接着去逛下一家,倒是久违地买了不少东西。 夜幕降临,祝君在外面吃过饭,拎着刚买的小蛋糕,回家去了。 —— 第二天有一整天的课程,祝君给自己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在衣服的下摆处喷了少量香水。他把今天的课本、平板、笔记本、雨伞、水杯以及中午要吃的自制三明治逐个塞到包里,拎着包出了门。 祝君买的车不算贵,折合人民币一百万左右,他开着车去了学校,刚锁好车门,就撞见了白龙。 白龙看了一眼车,又看了一眼祝君,问他:“刚买的车?” “昨天买的,”祝君回了一句,态度却肉眼可见地冷淡,“你也开车过来的?” “是啊,”白龙怂了怂肩,指了指自己的车,“看到你的新车,我想,或许我也该换车了。” 白龙开的是一辆跑车,祝君估了个价,和他的车价格差不多,他没搭这个话,拎着自己的包向外走。 “你用这个包来装课本?”白龙低声问。 “……不然呢?”祝君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三十万的包,你拿来装课本。” “里面还放着我的三明治。” 白龙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说:“你是中国哪个富翁或者官员的儿子么?” “不是啊。”祝君摇了摇头,并没有进一步分享隐私的想法。 白龙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约你今晚的时间,一起去歌剧院听歌。” “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的,”祝君加快了脚步,试图甩开白龙,“以前常来法国玩,歌剧也听了一些,我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兴趣爱好。” 祝君进教室的时候,收到了很多意味不明打量的视线,他找了个前排的空座坐了下来,白龙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不愿意在老师的眼皮底下,选了后排的位置。 祝君上了一上午课,从包里取出了三明治,跟着一起排队加热,刚咬了几口,就听旁边的同学温声说:“学校附近有中餐厅,可以提前预定,或许会比三明治更美味一些。” “好的,谢谢。”祝君道过谢,发现对方是个棕发的帅哥,看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岁,“我是祝君,你可以叫我Lamar。” “Kiron,没有中文名,”棕发男人介绍了自己,直截了当地问,“你和白关系很好?” “早上只是在校园里碰到了。”祝君解释了一句,“你们是朋友么?” “不,我们关系不太好,你有申请到奖学金么?” “没有,我是自费生,”祝君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我的脑子不是很灵光,并没有很多的科研成果。” “我记得有一项专门针对新生的助学计划,过一会儿发给你。” “好的,谢谢。”祝君并不想申请再占据一个助学的名额,但对方过于热情,他也不想打消对方的积极性。 “嗨,你的表情好像在告诉我,你不需要这个。” “……”祝君尴尬地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你家里可能很有钱,但有一笔多余的助学金总是好的。” “我不想占据别人的名额……” “你认为你是占据穷人的名额么?” Kiron压低了声音,冲着祝君眨了眨眼睛。 “……难道不是么?” “不,这项助学金要求资产证明的,是专门用于扶持家境优异却积极深造的学生们。” “这似乎有些荒谬。” “出资人这么规定的,工作人员只能按照这个标准审核,” Kiron的笑容非常矜持,祝君看着有些眼熟,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他的笑容很像当年他的那些同学们,“申请下来这个助学金,我们可以一起参加被资助者的月度活动。” “你可以理解成一个小型的社团,或者,按照中国的说法,圈子?” Kiron的视线略过班级的几位同学,“一个人呆在异国他乡实在是一件寂寞的事,如果能结对一起玩耍,生活中会多很多的乐趣了。” “那我再想想。” “好的,我稍后把链接发你邮箱。” 短暂的午休结束后,又开始了下午的课程,祝君听得很认真,甚至还举手回答了几个老师提出的问题。 课程结束后,祝君将私人物品收回到了包里,Kiron又来邀请他傍晚一起吃饭,他正想答应,却听白龙用中文说:“不要去,他们会一边吸有毒药品一边嫖妓。” Kiron转过头,有些迷惑地问:“他在说什么?” 祝君长这么大,头一次碰到这么荒谬而尴尬的情景,他先对Kiron说:“他的中文不太标准,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虽然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我今晚家里有事,改天再约。” Kiron叹了口气,说:“好吧,改天再约,我们都很期待你的加入。” 祝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送走了Kiron,又对白龙说:“我并不是完全相信你。” “我可以带你们常聚餐的酒吧,你远远地看一眼,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祝君犹豫了一瞬,说:“这个时间段去陌生的酒吧,好像不太安全。” “你的胆子真的很小,像个高中生。” “没办法,异国他乡,我得保护好自己。” “所以你拒绝去么?” “不,你让我打个电话。” 祝君拨通了之前记下的安保公司的电话,预约了加急服务,很快,两名退役的外国士兵开着越野车赶到了学校。 祝君松了口气,对白龙说:“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白龙从祝君开始打电话,表情就木了,现在也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过了好几秒,才说:“那就出发吧。” 亲自调查的结果显示,Kiron和他的小伙伴们果然在酒吧干尽坏事。祝君忍不住拿出手机,他想报警,但他按下了110,才意识到这里是法国。他询问白龙相关的法律,白龙摇了摇头,说:“警察其实不太管的。” 祝君叹了口气,不愿意再看,在保镖的陪同下和白龙离开了酒吧。在分别之前,他问了白龙一个问题:“你已婚了,对么?” “对。”白龙直接承认了,“不过目前我们是分居的状态” “听说你经常会盯着亚裔的男孩和女孩,然后拐他们上床。” “的确如此,但我们都是自愿发生关系的。” “那我不认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嗨,男孩,交朋友和做情人是两种不同的关系,我是个糟糕的情人,但绝对是个忠实的朋友。” “抱歉,但我不能容忍我的朋友是这样的人。” “好吧,我很遗憾。”白龙夸张地叹了口气,“事实上,早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办法轻易将你拐上床,也很难做你的朋友。” “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太贵了,祝君,你是奢侈品,不是我可以消费得起的。” 祝君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些不悦,但考虑到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聊天了,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但白龙偏偏喋喋不休:“你的男朋友一定也是个富翁吧,你这么美丽,他怎么舍得让你独自出国留学,你们该不会吵架了吧……” “停。”祝君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了白龙的话语,“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很感谢你今天的提醒,我该走了。” “好吧,美丽的东方美人,再见。” 祝君没理会他,径自走了。 -- 安睿正在带病拍摄,之前在祝君家住的那一晚,让他成功染上了感冒,到今天甚至发起了高烧。 王琴劝他回去休息,安睿看了一眼后续的行程,揉了揉眉心,说:“拍完再说。” 拍摄的过程不算顺利,这个广告要协调多位明星,安睿算配合的,但有的明星团队为了广告的台词内容和先后的出场顺序,总要斗上一斗。 拍摄广告的导演是外国人,其他工作人员又不够老练,拍摄的时间一拖再拖,最后还是资方派了专人协调,才得以顺利推进。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天都快亮了,安睿向导演打了声招呼,转过身走了十几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满眼白色,病房里没有人,安睿的目光移到了点滴瓶上,久违地有了一点软弱。 他有点想祝君了。 好吧,不是有一点,他是非常非常想祝君了。 他在国外还好么?适应那边的生活么?一切还顺利么?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想他呢?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明天见。 第一百零三章 祝君又被人告白了。 还是个很漂亮的德国妹儿,就是有点高,祝君需要仰着头看她。 他已经出国三个月了,现在正在准备期末的考试和论文,今天正要去图书馆学习,结果在回廊里,被人堵住了。 很多人都在起哄,有男人用德语问妹子:“嗨,找个亚裔,真的合适么?” 妹子扭过头直接用德语回骂:“比你这种早泄阳痿的男人强多了。” 祝君假装自己听不懂德语,他低声说:“很感谢你的喜欢,但很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好吧……”妹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是真的不合适。” 祝君安慰了她几句,顶着旁观人的视线,强作镇定地离开了。 他入学几个月以来,已经成了艺术系的知名人士,毕竟长得好人也温柔,年纪虽然大了一点但看起来有种很稚嫩的感觉,再加上是亚裔,男人和女人都想和他交往一段。 但偏偏他会对每一个人说,他已经有男朋友了,说得那么认真,又那么深情。 即使有人明确表示不介意,只需要短期的性关系,祝君还是会摇摇头,说:“不可以这样的。” 他在国外过得还算不错,有了几个浅层的朋友,学习生活也比较顺利,除了一个接一个的追求者,倒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有一天,他又听到了关于安睿的消息,安睿要和法国国宝级的导演合作,拍一部中法合拍的片子。 剧组来他就读的学校挑人,有不少表演专业的学生参与试镜,祝君去图书馆的时候,刚好能看到电子屏上的招募公告。 “祝,你或许也可以去试镜。”一位熟悉的同学说,“你精通多门语言,人也长得不错,很适合去参演一个角色。” “我并没有演戏的经验。” “嗨,配角的要求并不高,还有机会和很多知名的大明星一起合作,比如安睿,他不是在你们国内很红么?” “他的确很红,但我对演戏没什么兴趣。” 祝君回了一句,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他躲着安睿还来不及,怎么会凑过去和他聊天。 —— 祝君没有去参与面试,但还是和安睿夹道相逢了。他们重逢的地点一点也不浪漫,也一点都不符合他们之前十多年的折腾的过往——祝君甚至被吓了一跳。 祝君在图书馆的通宵自习室里学习,半夜困了去洗手间洗脸。当他抬头看镜子的时候,一下子从镜子里看到了安睿的那张脸,一时分不清是午夜鬼魅作祟,是他学习太累出现了幻觉,还是安睿真的出现了。 安睿慢慢地走近了祝君,他站在祝君的身侧,伸出修长而苍白的手,用指尖撩了一下正在流动的水,他说:“我来洗手间洗手。” “……”祝君让了一步,试图收回手,但被安睿握住了一只手腕。 安睿低垂下眼,缓慢地说:“我先洗手,然后,再和你聊聊。” 聊什么…… 确定了祝君不会轻易离开,安睿松开了他的手腕,将双手伸到了水流下,认认真真地洗手。 祝君的手腕上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他盯着安睿交叉搓弄的手指,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一时之间,分不清涌上心头的情绪是震惊,还是慌张。 安睿洗过了手,抽出环保纸巾,先递给了祝君,说:“擦把手。” 祝君接过纸巾,他一边擦手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该和安睿说什么。 事实上,这几个月以来,他几乎没怎么想过安睿,也没怎么感受到分别的痛苦——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安睿的生活,也可以将没有安睿的每一天安排得井井有条。 “我来这里拍戏。”安睿收了祝君的纸巾,连同自己的纸巾一起,折叠成方块扔进垃圾桶里,“当然,我也是提前知道你在这个学校读书。” 祝君没问安睿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读书,互联网大数据时代没有秘密,他没有拒绝过同学的拍照,或许他的照片流传到了网上,被某一个粉丝看见了,粉丝看到了,安睿差不多也就知道了。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祝君低声问。 “是,你很爱在图书馆刷夜,喜欢第三层楼靠右手边的阅览室,一般会坐在倒数第二排。你去洗手间的时候,会用一张白纸遮盖住自己写过的笔记,还会把书本随机翻到一页,倒扣压在上面,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你的位置。” 祝君读大学的时候,安睿过来找过他几次,他倒是没想到,安睿连这点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的座位那边等我?”明明在那边守株待兔就好了。 “我想快一点见到你。”安睿向前走了一步,越过了相对礼貌的距离,“也想抱一抱你。” 祝君后退了一步,他说:“我想说的话,在那封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我没有拆那封信,”安睿给出了令祝君惊讶的答案,“不看信的话,可以假装你只是出门旅游了,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的。” “那你怎么不继续假装下去呢?”祝君试着讽刺安睿,但他发现因为他最近过得太愉悦,已经很难积攒出来伤害人的话语,“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安睿?” “因为太痛苦了。”安睿没有再前进,反倒后退了一步,他抱着自己的胳膊,那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我想看到你,想离你近一点。” “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离你近一点。” “抱歉。” ——你为什么要抱歉呢? 祝君盯着安睿看,他发现安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强硬的模样。安睿像个没脾气的假人似的,任由他“欺负”,却不作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即使被祝君抛弃在国内,安睿好像也没有任何怨怼,熬着熬着,熬不住了,才过来见他。 祝君看着安睿抱着胳膊的双手,他知道安睿想抱他,但他没想到,安睿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他想说:“你滚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晚上吃饭了么?” 安睿摇了摇头,说:“我刚下飞机就直接赶了过来,飞机餐有些糟糕,也没有吃。” 国外不比国内,大部分便利店和饭店到点就会关门的,祝君其实可以不管他,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餐饮问题。他们一定是住在豪华的酒店里,等他回去,叫酒店的工作人员做个晚饭,总是可以的。 道理祝君都明白,但他看着安睿消瘦苍白的脸颊,狠不下心了。 他说:“我包里有个三明治,一会儿你拿回去吧。” “那你晚上吃什么?” “我晚上已经吃了一个,这个是多拿的。” “嗯,那我等会儿拿回去。” “我们出去吧,总不能一直在洗手间里待着吧。” “好。”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门,祝君向前走了几十步,发现安睿跟在他身后,沉默寡言,像一个影子似的。 “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在看你。” “那可以走到我的身边来看。” “不用,刚刚看了很久你的正面,现在看你的背面吧。” “你看我干什么?” “想记住你的模样。” “……”祝君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什么话。 “如果,下次你不让我见你的话,我可以靠着记忆,多想你一段时间。” “你这话,说得太可怜了。” “那你愿意可怜一下我,让我经常看看你么?” 祝君停下了脚步,他望着走廊上黑漆漆的窗户,说:“安睿,别走潜移默化的这条道路了,走不通的。” “那么,我可以重新追你么?”安睿移动脚步,挡住了祝君的视线,他很会利用自己外貌的优势,连眨眼的模样都是祝君最喜欢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试试?” “万一,你可以再喜欢上我呢?” 没有万一。 祝君正想说这句话,安睿却向后跑了了一大截,他在空荡荡地走廊里,像个活泼的少年一样,他对祝君说:“你没有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有些无赖,又有些可怜。 祝君喊了一声:“安睿。” 安睿立刻停了脚步,整个人像落败的狗一样,沮丧而颓废,但他还是走到了祝君的面前,用很轻的声音问:“你……不答应么?” 祝君深呼吸了一次,他说:“不是说好了,我要把我的三明治给你么?跑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明天出去玩儿,今天无加更了。=w= 第一百零四章 祝君没什么心思继续学习了,他回阅览室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又把三明治拿了出来,递给了安睿。 图书馆向下的楼梯很长,灯光有些阴暗,祝君看脚下的台阶,看墙上有些年头的灯,但就是不看安睿——他怕他再次心软。 图书馆的门外有门廊,午夜时分也没什么人,正是聊天的好地点。 祝君停下了脚步,他说:“你应该看一看我留给你的那封信的。” “你为什么不看我?”安睿站在了祝君的面前。 “我要说一些可能会让你难过的实话,因此不敢看你。”祝君这么说着,但还是移回了视线,注视着安睿,“算了,我还是看着你说吧。” “安睿,我想说,这三个月以来,我并没有想念过你,我过得很好,所以我不认为,我们有复合的必要。” 安睿眨了下眼睛,灯光下的他,莫名有些孤独,他低声说话,像是在哀求似的,他说:“我会让你过得更加快乐一点,你可以拿我当个床伴,当个保姆,当个娃娃,只要你还让我留在你身边,或者,偶然让我能看到你,怎么样都可以的。” 祝君向安睿的方向走了一步,他伸出手,在安睿略带惊喜的眼神中,并没有抱住他,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发。 祝君像一个哥哥面对着无理取闹的弟弟一样,轻声地劝他:“你是安睿啊,你有很多喜欢你的粉丝,你有蒸蒸日上的事业,你还没到三十岁,干嘛活得那么卑微啊。” “只是一段感情,一个男人而已,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你好不容易才有了能说不要的底气,为什么又要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上呢?” “我心甘情愿的,你怎么对我都可以的,我没办法离开你。” 安睿闭上双眼,但根本挡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涌现出来,他其实已经知道祝君的答案了,但他真的不甘心。 “抱歉,我还是觉得不合适,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生活,你也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的生活了。”祝君用指腹擦了擦安睿的眼泪,“如果我对你余情未了,或者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也就不会选择出国了。” “安睿,对我而言,我们真的已经结束了。” 晚风有些微凉,祝君的手指上沾满了晶莹的液体,他最后只能放下手,用包里的丝帕擦拭干净手指,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决,就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样,足够柔软,又足够坚定。 “我以后还能再见你么,祝君?”安睿闭着双眼,之前的情景像是发生了转换,轮到他不敢再看祝君,“就像普通朋友那样。” “最好不要。” 祝君很清楚,他和安睿是当不了朋友的,他可以和邵东当朋友,也可以和周兰当朋友,唯独安睿,是不行的。他爱安睿的时候,是拼尽了一切去爱的,他受到安睿伤害的时候,也曾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样浓烈的爱与恨,如果最后像朋友一样经常来往,有朝一日,叫他向安睿介绍自己的新男友,叫安睿向他介绍安睿的新男友,这种情景,想想都会觉得窒息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睿轻声说,“我这就回酒店,那作为分别的礼物,你可以抱抱我么?” 你可以抱抱我么? 实话实说,祝君有点想抱抱安睿,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不想再给安睿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了。 “好吧,那,再见。” 安睿深深地看了一眼祝君,像是想把他永远记住似的,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了。 祝君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收回了视线。他不知道安睿会不会如他所愿,最好不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但他希望安睿可以有他自己的新生活。 -- 祝君完成了最后一门考试,距离上次他遇见安睿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安睿没有再出现过,他的生活也像是重新回归了平静。 考试结束,假期来临,白龙向他提出了同行出游的邀请,祝君拒绝得十分干脆。 邵阿姨的术后恢复得不错,刚刚返回法国,约他假期到家里玩,祝君本想答应的,但多嘴问了一句,得知邵东正陪在她身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回国是不可能回国的,毕竟回国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但在国外似乎也找不到什么事做,祝君有些苦恼,但很快收到了老师的邀请。 “或许你愿意做一个兼职?” “什么兼职?” “我正在为一个剧组提供剧本服务,你愿意承担一部分的撰写和翻译工作么?” “我方便问下,那是什么剧组么?” “当然,”他说了一个有些复杂的法文名,“是个还不错的剧组。” 祝君其实没有听说过那个剧组,但他刚好没有事,这位老师他也十分敬重,因此略微思考了一下,点头说:“好的,我答应您。” 祝君签了一个短期的保密协议,拿到了部分剧本,他刚翻译了不到三页,发现这剧本的剧情里有个中国人,缩写的名字是“安”,他一下子联想到了安睿。 ——安睿之前饰演的国外电影,简称都是安。 祝君快速地翻了翻后面的内容,又上网查找了安睿那部中法合拍的电影的剧情梗概,有八成的把握,判断出它是安睿主演的那部电影。 祝君也没再绕圈子,直接给教授发了一封邮件,询问他这部电影的导演是谁,过了两个小时,他收到了邮件,八成变成了十成,竟然还真是那部电影的剧本——因为剧本临时发生了一些微调,短期内找不到合适的翻译和文案人员,祝君就被抓了壮丁。 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偶然事件,但祝君不认为安睿有这个能力,说服剧组的工作人员这么拐弯地雇佣他,也不认为安睿会在和自己职业相关的事情上犯蠢,所以,这就是一个意外。 祝君揉了揉眉心,又翻了翻剧本,估算着自己可以用七天的时间,完成所有的工作——只要和剧组的工作人员没有接触,应该不至于再和安睿碰面吧? 祝君稳了稳心神,开始赶工。 第一百零五章 祝君的脑子很聪明,平时的课程学得也不错,全力赶工的前提下,只花了六天半的时间,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他把相关文件添加到附件中,发送给了老师,对方很快回了邮件,并告知他,相关的款项已经打入了他的银行账户。 祝君松了口气,刚休息了一天,又接到了老师的电话。 “嗨,祝君,你上次的工作做得很不错,你有兴趣继续接一些工作么?” 祝君其实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但他实在不想和安睿再有任何纠葛,于是打算拒绝。 但在他说出拒绝的话语之前,他的老师说:“这次还是像之前那样,你在家完成工作,到期把完成的工作转发给我。” “不需要和剧组人员有什么接触吧?”祝君问。 “当然,如果你想要见见他们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争取一下。” “不,我完成我的工作就好,我并不想去见剧组的工作人员。” “好吧,”老师的声音有些沮丧,“听说这个剧组还有你们中国很出名的明星……” “我不追星的。”祝君平静地说,“谢谢您的好意。” -- 祝君做了一个多月的兼职工作,一开始只是做纯粹的翻译,后来也涉及到了一些场景的台词的细化。 中文博大精深,专业的外国编剧即使懂中文,也很难将中文台词设置得非常贴切。 祝君的翻译文件一开始只作为辅助理解,但很快地,剧组的工作人员,发现他的翻译非常“地道”,就将更重要的场景台词分给他,他也非常出色地完成了工作。 编剧们对这个兼职人员观感很好,再加上对方是知名教授的学生,一番讨论后,决定直接将涉及中文比较多的、内容不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台词,交给他自由发挥——反正一部电影会有很多被剪辑掉废弃不用的镜头,他们也只是在尝试一个可能,如果祝君写的台词不够好,编剧、导演、剪辑,无论哪个环节,都不会让这段台词最终呈现在屏幕上。 祝君拿到的兼职薪水越来越高,他也很高兴能够参与一部分编剧的工作——事实上,这算是他大学毕业以来,少有的勤奋而努力的工作。 他废寝忘食地钻研剧本,斟酌考量着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个字,三页纸不到的台词,最终让他写得生动又有趣。 他把稿件及时交稿,但没想到两天后,他的老师又打来了电话,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剧组的编剧们想见见你,或许你的兼职要变成长期工作了。” 祝君的第一反应是担忧,他不太想和安睿共事,他们在同一个剧组里,很难不见面;但除了担忧之外,他又有些欢喜和激动,他很喜欢编剧的工作,也很想要参与构建一个宏观的电影世界。 祝君的沉默,让他的老师察觉出了什么,对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见他们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沟通一下,看能不能继续现在的合作方式,或许也没有必要见面入组……” “我这周都有时间,看剧组编剧们的时间安排,我随时可以过去面谈。”出于对这项工作的热爱,祝君还是答应了。 -- 见面那天,天气倒是很不错,祝君到剧组的时候,演员们正在拍戏——祝君没在片场看到安睿,他松了口气,暗忖今天是个幸运日,刚好赶上了安睿休息的时候。 十分钟后,他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准备把幸运日换成不幸日,因为他在齐整整的一排桌子后面,看到了安睿的身影。 安睿看到他时,似乎也吃了一惊,他低头开始翻阅手上的资料,等确认了名单,才抬起头重新看祝君。 他的动作没有躲过编剧们的眼睛,坐在最中间的编剧用英文低声问:“你们认识?” “是的,我们是朋友,或许我应该申请先离开这里。” “嗨,安,这并不是一个严肃的面试,大家只是坐在一起聊聊天,”编剧笑着眨了眨眼,又转向祝君,“现在,我们可以聊聊剧本了?” -- 一个半小时后,祝君拿到了一份颇为正式的雇佣合同,他签了字,剧组的工作人员带他去看了工位,约好了第二天来正式上班。 祝君拎着一沓剧本往出走的时候,碰到了安睿,而安睿的姿态,很明显是在等他。 “一起喝杯咖啡?”安睿问。 “不了,我着急回家。”祝君低声回答。 安睿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他将身后的礼盒拎了过来,递给祝君,说:“刚出炉的甜点,你会喜欢的。” “我可以拒绝么?”祝君问。 “剧组每人都有一份的,今天是我请客。” “那谢谢。”祝君接过了礼盒,发现安睿脸上的笑容格外明显。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我也该去拍戏了。” “嗯。” 祝君和安睿擦肩而过,他刚松了口气,却听安睿在他背后喊。 “祝君,明天上班见。” “……” 祝君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走了。 --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祝君撑开雨伞下了车,他今天背了个双肩包,里面装着他的剧本和他的电脑。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工作了,和昨天相对宽松的氛围不同,每个人的面前都有很厚的一沓文件,键盘的敲击声噼里啪啦,大家看起来都很忙碌。 祝君简单和周围人打了个招呼,连上电脑电源和wifi,开始检查邮件、处理工作,很快地,他也加入了敲击键盘的行列中。 他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到中午的时候,同事喊他下楼去吃午饭。 “我们有工作餐么?”祝君问。 “平时的话,我们和剧组的演员一起吃工作餐,但今天有人请客,或许会丰盛一些。” “那倒是很不错。” 祝君隐约已经有了预感,当他和同事领到工作餐并打开包装后,预感变成了现实——今天的工作餐竟然是价格不菲的中餐,而菜色都是祝君喜欢的,能这么做并且愿意这么做的人,也只有一个安睿罢了。 第一百零六章 祝君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等着安睿出现,但安睿一直没有出现。他有点像田螺王子,送了饭菜,人却不见了。 祝君想和安睿说,以后别再这样了,但直到下班的时候,也没见人。回家的路上,他想了想,决定给安睿发个短信,但安睿的手机一直有拒收陌生人信息的功能。 要么登录以前的社交账号,要么用以前国内的电话卡给安睿发短信,要么等明天主动去找他。 祝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到家后翻出了过去的电话卡,插入了手机里,刚刚开机,手机就塞满了各种未接来电和消息。 ——安睿给他发了上百条晚安,每天晚上一条,像是在做打卡运动。 祝君没有让自己的思维太过发散,他简单编辑了一条短信,点击了发送。 “安睿,明天不要再用集体请客的借口来送我吃的了。很感谢你的心意,但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我并没有很高兴。” 祝君发完了短信,又想起来安睿很可能出国后也暂时停用了国内的手机号码,他正纠结着,只听“叮——”的一声——他收到了安睿回复的短信。 “只是凑巧请了一次甜点和一次午餐,以后不会再这么安排了。祝君,真高兴你又重新用了这个号码。” 我用这个号码只是为了给你发短信,等会儿就卸卡。 祝君写完了这句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内容,他干脆不回复安睿了。 -- 祝君第二天刚到办公室,就被人喊去开会,这个剧组编剧们的权利很大,每次剧本发生改动后,主要的演员要聚在一起开剧本研读会,斟酌改好的剧本。而祝君作为编剧助理,也要旁听并记录下修改意见。 祝君的位置原本是靠后的,但总编剧对他有些印象,知道他和安睿是朋友,直接喊他的名字,想把他叫到了前面,挨着安睿坐。 祝君有些尴尬,正想开口拒绝,安睿却站了起来,他说:“我过去就好了,刚好离编剧的团队近一点。” 总编剧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 安睿也没有架子,自己拎着个凳子向后走,祝君看到了周围的一些演员,表情是纯然的钦佩和赞赏,作为前任粉丝的DNA动了一下,他几乎笃定在之后的媒体采访中,一定会有人提及这一幕,并夸赞安睿“没架子”“平易近人”“尊重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 所以,该说安睿情商真高么? 安睿把凳子放在了祝君的身边,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不爱去前面,但总编剧的也不好直接拒绝,我就过来了。” “哦,谢谢。”祝君回了一声,平摊开笔记本,准备开始记录。 剧本研讨会正式开始了,安睿作为主演之一,有很多涉及到他的台词。安睿在祝君的身边有理有据地参与讨论,除了中文外,英文也说得不错,但法文就差很多了,毕竟刚开始接触,只能听懂一些日常用语。 祝君一开始只是旁听,但当他注意到在总编剧用法语阐述编导相关的专业名词时,忍不住看了看安睿,一点也不意外地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茫然。 祝君压低嗓音解释了那句专有名词的中文,又写在了笔记本上,向安睿的方向推了推。 安睿像是没太听清,很自然地低头看了一眼祝君的笔记本,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茫然已经消失了。 帮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变得容易,安睿和工作人员的交流在祝君的协助下变得更加流畅,但他们的小动作瞒不住一直盯着他们的总编剧。 “嗨,祝,不要只顾着翻译,你也来说点什么吧,关于刚刚我们讨论的那段剧情。” 祝君很从容地站直了身体,将笔记本翻到了前一页,他用流畅的法语发言,观点鲜明,内容算是可圈可点,总编剧记录下了几笔,放过了他,开始“蹂躏”其他人。 一场剧本研读会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结束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安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祝君:“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你不是知道答案,为什么要明知故问?”祝君背起来了双肩包,似乎下一秒就要离开了。 “你刚刚帮了我,我想请你吃饭作为感谢。” “那倒不必,换任何人在我身边,我都会帮他的。” “但你不会拒绝他们请客吃饭的邀请。” 还真是这样,祝君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说:“我该走了,你慢慢收拾。” “我收拾好了,一起走吧。”安睿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到了手提包里,也跟着站了起来。 “……” 祝君瞅了瞅安睿,实在拉不下脸说一句“我要自己走,你别跟着我”。他没说什么,安睿就权当他默认了,他们并肩向外走,阳光下的影子也重叠在了一起。 “祝君,刚刚我有种错觉,我们好像同学,你是好学生,我是差学生,我快答不出问题了,你悄悄地来帮我。” “……那真是你的错觉了。” “如果我们真的是同学,那好像很不错,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学、放学,然后一起长大。” “你想多了,我的学校你应该交不起学费。”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同龄,我可能不会喜欢上你,可能不会成为你的粉丝,那我们压根不会有任何交集。 “不止交不起学费,很可能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安睿说出了祝君没有说出的话语,甚至了还补充了一点内容,“而且,邵东读书的时候,出国游学了一年,这样回来才和你一起读的高三。我和你一样大,那还好,要是你和我一样大,邵东怎么算都比你高几届,那他就不用骗你他会留在国内上大学,也就不用出国后再因为心虚而和你断联,你们也就没有任何误会……” 眼见着安睿越说越离谱,祝君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们之间的事,和邵东没关系,我现在也在躲他,我并不喜欢他。” 安睿露出了一个很矜持的笑,看起来有点宫斗剧胜利赢家的范儿,他说:“那看来,还是有年龄差来得好。” 祝君不知道安睿是怎么自己提出了观点,分析了一堆,又得出了相反的结论的,反正正话反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 “祝君,你买房了么?”安睿突兀地问。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啊。” “……” “你买了,我也买吧。” “胡闹。” “即使再也见不到你,能和你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也很好啊。”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新文链接 《虫族第一傻白甜》主攻 1V1 https://www.gongzicp.com/novel-476015.html 第一百零七章 祝君摇了摇头,说:“放弃吧,安睿,你已经很累了。” “我不觉得累,”安睿反驳他,“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说到底,和你没什么关系。” 祝君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有时候我有些后悔,那时候如果直接给你一笔钱,不把你带回家,我们或许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你不应该成为我的粉丝,更不应该私下里去线下见我,祝君,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祝君看着安睿,像看薛定谔的猫,这个人有能力给他最大的快乐,也有能力给他极大的痛苦,他好不容易才走了出来,实在是不应该在赌一次了。 “不聊这个了,该回去了。” “好。” 安睿一直跟着祝君,他把对方送到了车边,然后轻轻地问他:“我可以上你的车么?” “不可以。”祝君上了车,关了车门,开始转方向盘,他驱车离开了这里,但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车镜——安睿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他的车看,像是在告别似的。 祝君将大脑里的念头挥散开,驱车去了附近的餐厅,准备用美食犒劳自己的肠胃。 --- 祝君对这份工作还算满意,每天他打交道的对象只有密密麻麻的文字,除了偶尔要开剧情研讨会之外。 安睿每一次都要坐在他的身边,他们偶尔会帮对方一个忙,然后共同走一段路。 当祝君上车之后,安睿总是会问同样的一个问题,祝君也会给出同样的一个答案。 祝君在剧组呆了一个多月,新的学期开始了,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全职在剧组工作了。但好在他的工作已经收尾,接下来只要远程工作就可以了。 他和不怎么熟悉的同事告了别,拎着自己的几样随身用品,出门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了安睿。 安睿的身上还穿着戏服——那是一套二十公斤重的盔甲,他的脸上汗涔涔的,似乎是刚刚得知消息,就飞奔着赶了过来。 祝君没有和安睿说过,他要离开这个剧组了,而他这个剧组的小角色的行程,别人按理说也不会通知安睿。 但安睿竟然还是知道了。 安睿喘着气问他:“你要走了?” 祝君点了点头,说:“是啊。” “我帮你拿东西吧。” 安睿想帮祝君拿一些东西,但祝君躲开了。 “不用,我自己来吧。” 安睿缓慢而僵硬地放下了手,挤出了一个笑容,他说:“我们再一起走一段路吧。” 从这里到停车库,距离其实不算短,但他们好像一眨眼,就走到了。 安睿在路上问了祝君一个问题:“以后我可以去你的学校找你么?” 祝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摇了摇头,他说:“别再来吧,没有意义,我不会高兴的。” 安睿“哦”了一声,很乖巧的模样,像是真的听话了、答应了。 祝君拎着自己的东西,像往常一样,想打开车门,把东西放进去。 安睿却伸手拦住了他。 “怎么,不想让我走么?”祝君是笑着说的,但他已经做好了安睿说是的心理准备了。 但他没想到,安睿给了他一个不同的答案,他说:“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祝君没想过他会这么说,他愣了一下,说:“应该是的。” 安睿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他很会利用自己外貌的优势,从祝君的角度来看,安睿是很漂亮的。 “一直以来,真的给你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们没有相遇,你说不定会过得更从容、更自在。” “那倒不会,”祝君这话不是客气话,他说的都是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们曾经度过了好几年快乐的生活,那些记忆对我而言是弥足珍贵的,我并不后悔遇见你,也不后悔和你交往过。我只是为你感到遗憾,你本可以过得更洒脱一些的,好在现在,你终于清醒了。” “终于……清醒了?”安睿竟然笑了,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于是,祝君意识到,他这句话,把安睿伤到了。 他是安睿之间的这段感情,如果不计较对错得失,安睿似乎比他爱得更深一些、更久一些。 祝君想说一句抱歉,但最后没说出口——如果他说了,或许对安睿的伤害更大。 “我就不求你抱抱我了。”安睿终于笑够了,“我看你的这辆车挺不错的,送我可以么?你自己打车回去好了。” “好。” 一辆车而已,祝君没什么舍不得送的,他顺手就把车钥匙递过去了。 安睿拿着车钥匙,进了驾驶室,深呼吸了几次,问:“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祝君拒绝了他。 “好吧,那你只能看我离开的身影了。”安睿像是在开玩笑。 “我也可以不看。”祝君怼了他一句。 “祝君,最后一次了,有没有什么祝福给我?” 祝君想了想,扬声说:“祝你事业有成,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安睿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笑了,他说:“那我祝你找到合适的对象,幸福美满地过完下半辈子。” 祝君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安睿却不想再看他似的,按下了车窗的自动上滑键,阻隔住了他的视线。 安睿开了车,移出了车位,向远方驶去。 而祝君,竟然也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安睿离开,直到车辆拐弯,慢慢消失不见。 这是他久违的,看安睿离开的情景。他突兀地想到,在过去的很多次,安睿就是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拒绝,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驱车离开。 现在,安睿终于放弃了。 但祝君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如释重负,欢欣喜悦。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他也清楚地明白,安睿不会再过来找他了,他们没有任何再相见的可能了。 这个和他纠缠了十多年的男人,终于如他所愿,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问自己,你高兴么? 作者有话说: 继续。 第一百零八章 祝君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收尾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剧组的拍摄也在一个月后正式结束,影片进入了后期制作的环节,但所有参演人员都可以离开了。 祝君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这部电影的报道,导演和其他主创人员高度赞扬了安睿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他们夸他“在这部电影中贡献了影帝级别的演技”。 祝君完整地看过了这篇报道,想了想,又买了几份报纸,他将这份报纸中关于安睿的报道剪辑了下来,用防水的塑料薄膜封好,再放到文件夹里,做完了这个动作,他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他也参与了这部电影的制作,旁观过安睿出色的表现,他又要变成安睿的影迷了。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作为粉丝,远远地看着他在娱乐圈里发光发热,然后获取单纯的快乐。这样安全的距离,是他们本该有的距离。他们本来就应该只是明星和粉丝的关系,现在只是走回到了应该走的道路上。 祝君开了个小号,把这篇报道翻译成中文,传到了国内。他也从国内的粉丝口中得知,安睿会在今晚乘坐飞机返程,行程已经出了。 ——他要回去了么? ——他本来也该回去了。 祝君突兀地想到很久之前,安睿对他说:“即使再也见不到你,能和你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也很好啊。” 现在看来,安睿还是有最起码的理智的,他到底没做出太过执着疯狂的举动,也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能体体面面地结束任何事。 安睿在法国也是有粉丝的,虽然成员大部分是中国的留学生,祝君有刷到她们汇集准备送机的消息,除了在法国的粉丝之外,更有国内的粉丝直接包机来了法国,旅游几天后,预定了和安睿的同一航班,准备出机场出发图和机场到达图。 祝君非常谨慎地没有关注任何一个粉丝,但他把需要关注的博主逛成了经常访问——他想看到安睿挥手离开的模样,上次分别的时候,安睿穿着厚重的戏服,他走得太快,祝君只记得几个眼神和表情了。 离开法国的航班是九点十五分,从八点开始,祝君就开始刷他搭配好的经常访问。 八点……八点半……九点……九点十五,祝君一无所获,这些博主没有再更新任何消息。 祝君熟稔地切换号码,翻到了国内的粉丝群里,他看到了一个小粉丝不慎说出的话语——“机场的站姐和粉丝都没有看到安睿,确认了没走VIP,机场的工作人员循环播放了好几遍提醒安睿登机的消息,但他一直没出现。” 这条消息很快被其他粉丝用安睿相关的其他消息刷屏顶到了界面外,粉丝群里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祝君嗅到了不太好的讯号,他拿起手机,手指在王琴和苏禾的号码之间徘徊了几分钟,最后拨通了那串他再熟悉不过的数字。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关机了? 安睿关机了?! 祝君攥了攥手心,电话直接拨给了王琴,王琴的电话先是提示正在通话中几分钟,才被接起来。祝君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王琴哑着嗓子问他:“安睿在你那边么?他去找你了么?你们在一起么?” “……没有,他消失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祝君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像是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和王琴冷静地交谈、获取更多的信息,另一个人则是歇斯底里地在喊——去找他,你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三个小时前,我们正在收拾行李,他说太闷了,要出去抽根烟。” “他从来都没有吸烟的习惯。” “我没注意到这点,我以为他最近想抽了……” “他带了什么东西走的?”祝君打断了王琴的话语。 “什么都没带,他开着那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车走的。” ——那是他送给安睿的车。 祝君闭上了双眼,他想到了当时安睿阻拦住他,又向他要那辆车的情景,所有的点都串了起来。 “你要走了?” “我们再一起走一段路吧。”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好吧,那你只能看我离开的身影了。” “祝君,最后一次了,有没有什么祝福给我?” “那我祝你找到合适的对象,幸福美满地过完下半辈子。” …… “你报警了么?”祝君问王琴。 “还没有,他可能只是出门散个心,再说刚三个小时,即使报警,也无法立案。”王琴的声音越说越小,她试图说服自己,又发现自己的借口站不住脚,“他那么大的人了,总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建议你报警,”祝君重复了一遍,“安睿很可能会出事,我了解他。” “那你可能想多了……我不会报警的,如果是虚惊一场,我拿什么向公司和粉丝交代。”王琴难得强势了一把,“我已经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找人了,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他了。” 祝君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大脑却一下子变得清明了,他问王琴:“你能登陆安睿的微博么?” “当然能。” “那你现在试试看。” “为什……” “试试看,如果你能登陆,那或许只是虚惊一场,”祝君的声音不算大,但每一个字似乎都能直击人心,“你试试,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好吧……小王,把那个黑色的手机给我。” 祝君等待了两分钟,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登录不上,对么?” “……这不代表什么。” “报警吧,”祝君站直了身体,随手抓了把新车的钥匙向外冲,“安睿应该是改了密码,设置了一条定时微博,那是写给粉丝的。” “嘟——”王琴挂断了电话,不知道是慌乱之中错按了按钮,还是忙着挂电话去报警,但祝君已经顾不上了。 他启动了车,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安睿。 如果他们在国内,祝君知道安睿所有伤心难过时会去的地方,但他们在法国,他不知道安睿回去哪儿。 祝君一边向外开车,一边拨通了苏禾的电话,对方过了几分钟,才接听了电话。 “我刚在睡觉,这都后半夜了,你打我电话干嘛。” “你能通过安睿的手机,查到他现在在哪里么?” “大哥,我又不是黑客,我怎么能办到这一点,再说你查安睿的行程干什么?” “你是不是今晚没上微博?” “我好几天都没上了,最近一直在加班,有出什么事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好吧……你先睡吧,没事的。”祝君强做镇定地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继续。 第一百零九章 “我依赖着他,我离开他是活不下去的。但他完全不依赖我,他离开我,还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祝君再次输错了密码,界面上显示如果再有一次密码输入错误、官方就会暂时冻结这个账号,他突兀地想起了安睿在采访中的这句话。 在之前的四次里,他试过了安睿的生日、自己的生日、安睿常用的私人密码、试过了他们上床的那一天,现在,他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祝君还记得两个日期,一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一个是他们正式分手的日子。 选哪个?又或许,这两个日期都不对? 祝君最终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串数字,点击了确认键,界面的小圆圈转了几秒钟,打上了绿色的对勾——密码输入正确。 祝君翻到了定时发布微博的管理中心,找到了那条尚未发布的定时微博。 “很感谢大家一起以来的喜欢和支持,那么,晚安。”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自我剖析,也没有任何出事的迹象,祝君却完全放不下心——这条微博安睿完全可以亲自发出,没必要使用定时的方式。 祝君向下翻了翻,确定没有配图也没有定位,只能开着车在巴黎各大主路上大海捞针式地找人。 祝君在找人途中收到了王琴同步的消息,巴黎的警方态度很好,但并没有派出警力的意思,建议她去寻找大使馆求助。 祝君听到她支支吾吾的声音,捶了一下方向盘,说:“如果安睿真的出了事,你会后悔你现在的所有犹豫。” 祝君拨通了邵东的电话,几句话说明白了情况,邵东答应派出经常合作的安保公司一起寻找。他又开始拨打了很多许久没有联系过的电话——大多是他年少时认识的同学与朋友,而电话一个接一个地被接通了,祝君的旧友们在听到祝君的祈求后,竟然也快速地答应了。 他过去的同桌温声安慰他:“你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别着急,我们会帮你的。” 祝君来不及认真道谢,只回了句谢谢,就挂断了电话,他还要拨打下一个电话。 他开着车,搜索了一条又一条街,时间一分一秒地滑向了安睿设置的发布定时微博的时间,他的心脏也一点又一点地下沉——安睿到底在哪里?他还……好么? 祝君攥紧了方向盘,他突兀地感受到了一点疼痛,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中指不知道在何时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正在不断向外涌出。 祝君抽出了一张纸巾,简单地绕着手指缠了个圈,他看着白色的软纸被染成红,猛然想起了那枚被他遗忘了许久的戒指。 “他去巴黎的时候,顺便逛了圈饰品店,被粉丝拍到买了这个戒指。” “这枚戒指,送给我未来的爱人。” “我买了一枚戒指,准备回去送给他,他或许会感动得哭出来……” 祝君在导航里输入了那家店铺的名称,他知道他该去哪里寻找安睿了。 -- 祝君果然在店铺对面的停车区里找到了熟悉的车辆,安睿没有开车闯入海里,也没有开车发生车祸意外。 祝君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把车停在了安睿的停车位边,下了车,敲了敲安睿的车窗,喊:“安睿,开窗。” 过了十几秒钟,安睿划下了车窗,脸色有些红润,他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说我路过,你他妈相信么?”祝君冷笑了一声,“安睿,你真是出息了,人说消失就消失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安睿低下头垂着眼,道歉的态度很好。 祝君刚刚泛起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他别过脸,说:“也是我烂好人,太爱管闲事,舍不得让其他粉丝伤心。” “那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烂好人了,”安睿轻轻地笑,很温柔的模样,“我一直很怕你会碰到坏人和杀猪盘,你是太容易被骗了。” “除了你之外,很少有人能骗到我的。”祝君回敬了一句。 “不是还有周兰?他不是也骗到你了?”安睿按下了车窗的上滑键,遮挡住了一半的脸,“好了,我今天就想一个人呆在这里,你可以先回去了。” “那你不回国了?王琴和你的粉丝都急疯了。” “等会儿我发条微博解释一下,好不好?” “行吧,你记得发微博,这儿黑漆漆的也没什么可看的,早点回家吧。” “好,都听你的,快回去吧,明天不是还有课?”安睿又按了一次按钮,车窗彻底掩盖住了他的身影。 祝君绕到了自己的车边,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却没有做任何开车的准备,反倒是攥着一把玻璃锤,重新下了车。 他从车后绕到了安睿另一侧的车门处,挥舞锤子直接敲上了车窗。 “嗡——” 车辆开始报警,车窗应声而碎,飞溅起的碎玻璃扎了祝君满手血,他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他看向车里刚刚支起来的塑料支架,和里面已经空了小半瓶的点滴液,又看向安睿慌乱间捂不住的插入手背的针头。 他竟然笑出了声,扬声说。 “安睿,你骗了我那么多次,这次还想骗我么?” “没死吧,还能动吧,你要让我给你开门么?” 安睿望着车门外的祝君,像是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直到祝君探进血淋淋的右手,摸索着车门开关,他才像是突然被惊醒似的,急促地说:“你别动,我这就开门。” 安睿爬向了车门,静脉针头被他毫不留念地拔了出去,带出了一串血。 他慌乱地开了车门,下一瞬,他被祝君拎着衣领扯了出来,掼在了地上。 祝君依靠着后车门,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指间,不断向下滑落,他用左手拨通了急救的电话,说清了地点,又向车门里望了一眼,准确地说出了药剂的名称。 安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想去抓祝君的手查看伤势,却被对方躲开了。 祝君喘着粗气,他用自己受伤的手拍了拍安睿的脸颊,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了两道鲜红的血印子。 “出息了,安睿,都学会自我了断了。” 安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抱住了祝君的腿,整个人像是已经被逼到了极限,撕心裂肺地哭着。 “死多容易啊,眼睛一闭,一了百了,再也不用难过了。” “可安睿啊,你想没想过,你要是真死了,粉丝该有多难过啊。” “而我,又该有多难过啊。”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章 警察和医生来得都很快,在那之前,祝君用手机把药剂瓶的外包装拍了照片,直接把塑料支架、输液管连同药剂瓶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安睿想来帮忙,却被祝君一把抱起扔到了后车座上。他让安睿老实待在上面休息,并且给了对方自己的外套,叫他遮挡住自己的脸。 警察赶来调查情况,祝君对警察的解释是“我想试试玻璃锤好不好用,不小心把自己的车窗砸碎了”,然后利落地交了涉嫌扰乱公共秩序的罚单。 等救护车到了,他和医护人员一起把安睿抬到了担架上,并且在医护人员提心提醒“救护费用可能不菲,你们的医疗保险可能不能覆盖这次诊疗”的时候回了句:“别担心,我们有足够的存款支付相关费用。” 安睿的状态还不错,他没有再哭了,祝君赶在医生来之前,用没有受伤的手,拿湿巾擦了几遍他的脸颊,帮他理了理头发——他怕记者杀过来拍到一些安睿比较狼狈的照片,但幸好来的只有医护人员。 祝君跟着医护人员一起上了车,一边接受右手的外伤包扎,一边盯着护士为安睿注射治疗的药物——安睿用的是点滴式的药剂,这种寻求死亡的方式不会让人太痛苦,但是会一点、一点清醒地走向死亡。 祝君不知道该夸安睿怕疼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方式,还是该夸安睿够狠卡着点放任自己一步步走向绝路。 但好在祝君发现并阻止得还算及时,有毒的药剂刚用了不到三分之一,医护人员进行紧急措施后,检查了一遍安睿的身体,虽然需要到医院进一步确认,但基本已经确定脱离了生命危险。 反倒是祝君看起来更凄惨一点,他刚开始盯着安睿的状态,倒还能转移下注意力,等确认了安睿不会有太大问题后,疼痛的感觉重新回炉,这让护士处理伤口的难度直线上升。 祝君的伤口里有很多细小的玻璃渣,护士拿着镊子清理,轻轻一动,祝君的手就忍不住向后缩,最后只能拿绑带系住他的手——但也挡不住祝君用很轻的声音喊疼,脸色也越来越白。 “祝君。”安睿躺在病床上,他的声音很轻。 祝君扭过头,看向他,问:“干什么?” 安睿有些吃力地抬起了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他说:“不要怕疼,一会儿就好了,坚持一下。” 祝君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向上抬抬左手,很轻易地让衣袖挣脱了安睿的手指,安睿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但下一秒,祝君握住了他的手,说:“好好养身体,好好活着,活着才能继续追我。” 安睿忍不住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但很快又抿紧了嘴唇,他说:“你不要因为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我是可怜我自己。”祝君的伤口还处理,他经常会因为疼痛皱一下眉,“我跑得还不够快,心还不够狠,还来不及把你从我的世界里驱逐干净。” 安睿没说话,但是握紧了祝君的手,他紧紧地握着,像是害怕一松开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我还是会为你而牵扯情绪,还是会担忧你的安危,还是忍不住去看关于你的消息,”祝君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安睿的手背,“最恨你的时候,也没想过叫你去死的。” “所以……”安睿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像是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和方向。 祝君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说:“我刚刚登陆了你的账号,发现了一条定时微博,现在还有十分钟就发送了,你还发么?” “不发了。”安睿没有任何犹豫地说。 “不发这条内容,但要发一些其他内容,我先编辑,一会儿你看下。” “……好。” 安睿像一团好欺负的面团,软乎乎的,祝君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又用大拇指摸了摸他的手背,这才抽出手,有些生疏地用左手敲键盘写文案。 “我出了点小意外,现在正在接受医院治疗,没有任何危险,请不要担心,养好病我就回来了,这段时间,大家都过好自己的生活。” 祝君把手机屏幕递到安睿的面前,对方看了看,点了下头,祝君谨慎地取消了微博发布来源的小尾巴,隐藏了地点,点击了发送。 他退出了微博的界面,直接给王琴打电话:“我找到安睿了,我们正在赶往医院,等会儿我发一个地址给你,安睿的车在那边,你去现场清理一下,如果碰到记者或者赶过来的粉丝,你就说安睿出了车祸,但问题不算大。” “你们在哪里?他到底怎么了?” 王琴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像是在质问,祝君却没时间和她计较这些。 “他没事,我们在去医院,你先处理完现场的事,稍后我把医院的名字发给你。” 祝君挂断了电话,却不打算立刻把地址告知王琴,他怕对方风风火火地过来,在他把事情处理妥当之前,顺便把记者都引过来。 祝君又开始给邵东和之前答应帮他忙的旧友们挨个打电话,先是简明扼要地表达人找到了,然后再表达感谢。 等一圈电话打过了,祝君放下手机,他的手又被安睿握住了。 安睿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努力地找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快就知道我失踪的消息,我原本只想悄悄地……” “你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祝君打断了安睿的话语,“等你病好了,咱们慢慢清算。” “哦……” “哦?”祝君反问了一声,安睿侧过脸,脖子却红了。 救护车终于赶到了医院,安睿被抬到移动病床上,他要接受更详细的检查和治疗,祝君的右手已经被纱布包装好了,他口服了一大杯营养液,找到了看起来比较资深的医生,请求对方带他去找医院的高层。 ——他的确不太通人情世故,但用钞票开路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一个小时后,医院官方的ins上发布了一条情况说明,用法文简单阐述了安睿因为意外受伤而来本院入住的信息,剩下的内容都是对自己医院历史和实力的介绍,医院内部的工作人员的都额外地得到了一份奖金,等王琴和其他工作人员赶到的时候,也只是收到了一个“意外受伤”的答案。 祝君和安睿住在了同一个高级病房里,每人都有一张过于宽大的床,安睿企图和祝君睡在一个床上,被祝君直接拒绝了,他只好侧过头,一直盯着祝君看。 因为安睿的这条微博,国内的粉丝虽然十分担忧,但至少控制住了,苏禾却打了电话过来,问的第一句就是:“安睿还活着么?” “他就在我身边,他还醒着。”祝君回了一句。 “那能不能拍一张他的照片,如果有视频更好。” “这得他决定,他想拍就拍,想发就发。” “……他不都是听你的。” 祝君假装没听见这句话,他说:“没其他事的话,我先挂断了。” “行,你挂断吧,我会忘记你之前打电话找我的事的。” 祝君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苏禾已经猜到了安睿自杀的真相,但他并不担忧这件事。 一来,苏禾没有证据,二来,苏禾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这是他们作为粉丝无声的默契。 祝君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他走到安睿的身边,举起手,轻轻地捂住了对方的眼睛,说:“闭一会儿眼睛。” “想多看你一会儿。” “我不会跑的。” “……” “睡吧,睡醒了,我还在。” “好……” 过了几分钟,祝君听到了略微加粗的呼吸声,他收回了手,看着安睿的睡颜——安睿的眼底还是有些青色,他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祝君用手指点了点安睿的额头、安睿的鼻子、安睿的嘴唇,像是怜惜,又像是喜爱。 他抬起头,透过纱窗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睿修养身体的期间,剧组的工作人员特地派人前来探望,祝君原本想避嫌一下,但安睿直接在剧组人员沟通来访的电话中说了:“我和我的准男友祝君在一起。” 彼时,祝君正在剥桔子,他原本想一分为二,分一半给安睿吃的,听了这话,他干脆自己吃完了所有的桔子,扔了橘子皮。 安睿轻咳了一声,祝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伤口不疼了?” “已经好多了。”祝君的手掌依旧缠着纱布,但不影响手指的动作,“医生说你再休息四天,也可以出院了。” “拍戏已经结束了,剧组不负责酒店的开销,我在国外也没有住处,能不能……”安睿倒是有点厚脸皮的。 “不能。”祝君直接拒绝了他,“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并没有和你立刻同居的打算。” “好吧。” 安睿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迷起来,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玩了一会儿,又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微博账号关联的小号?” “没有,”祝君作为曾经开过多个马甲的人,他很明白微博的玩法和套路,“并不是任意设备登录一个ID,就能自动查看到其他小号的,需要在同一个设备上登录过其他小号,点击账号切换的时候,才会查看到其他小号的ID,进而登录上别的小号。” 安睿听完了这句话,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向祝君的方向递了过去,他说:“那你用我的手机来看,密码都和主号的密码一致。” 祝君没接手机,他问:“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 “除了你很不喜欢的小号,我在微博也有别的ID,”安睿的态度很坦荡,一点也不扭捏,“微博的发布时间做不了假,我把我的网络世界交给你审阅,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其实没必要这样,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每一个人的互联网世界都应该是隐秘的,祝君其实没那么大的窥视欲。 “就当我是在洗白自己吧,”安睿把自己的手机向祝君的方向推近了一点,“你就当打发无聊的时间,随便看一看好了。” 祝君伸手接过了安睿的手机,他利落地打开了安睿的微博,忽略了无数消息提醒,切到了账户管理的界面,然后,他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自己当自己的粉丝,挺会玩啊?” 安睿除了大号之外,一共有三个小号,第一个小号是祝君找到过的垃圾桶发泄小号,第二个小号的名字,祝君也不陌生,毕竟是当年安睿十个粉丝之一,第三个小号的名字平平无奇,祝君目前还没点开看。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我在粉圈里有小号,”安睿竟然也拿了个橘子,慢吞吞地剥着,“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每天又干了什么?” 祝君的记忆力很好,他很快就想起来,他和这个ID的交集,忍不住说:“你还拿这个小号,问过我,你喜欢安睿什么。” “我还记得你的回答,”安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说你喜欢我的全部,连我在台上跳错了动作惊慌失措的模样,都很可爱。” 要了老命了,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所以,那年影视编排临时调整,你的消息比我更快?” “是啊,毕竟是自己放自己的料,速度按理说是最快的。” “我还记得,你本人说你很忙,正在外地拍戏,半夜顶着这个ID过来,说要和我一起玩游戏。” “……你的记忆力倒是真的好。” “我那时候小号交了个不错的男性朋友,你顶着这个ID进了我们社团,没过几天,就把人家和社团的另一个妹子凑成了一对。” “……我说他们本来就互相有意思,你信么?” “呵,大半夜不睡觉,还有精力充当媒人,你后续没再登录那个游戏,可能不清楚,人家小情侣特地给你刷了烟花,感谢你当了媒人。” 安睿用手悟了一下脸,说:“想点温情脉脉的,你生病的时候,我应该安慰过你很多次。” “但对我而言,给我安慰的是素未谋面的网友,并不是我的恋人,”祝君的话语并不重,但安睿的脸色却一点点变得苍白,“你想念着我,可以用网络上的ID和我交流、和我沟通,可以宣泄你隐秘的喜欢,但对我而言,你却长久地缺席了我的世界。安睿,这对我并不公平。” 安睿的表情变得惶恐和不安,他说:“我的确做错了,对不起……” “不要害怕,我并没有非常生气,”祝君向下翻阅着这个小号,甚至在下面看到了他们曾经互动过的痕迹,“至少它能证明,你的确喜欢我,喜欢到偷偷地关注着我。” “……我像个变态一样。” “你的确不怎么正常。” 祝君切换到了账号管理的界面,点开了那个他从未点开的ID,发现里面变得非常生活化,看起来像个普普通通的网友。 他直接点击了原创,又向下拉到了原创微博的最后一页,然后发现,第一条微博是安睿发了个舞蹈教室的照片,特别中二地说:“以后我要当世界巨星。” “……这个号是你生活的大号?” “嗯……” “你那时候不是说,你不玩微博么?” “我是那时候不想加你微博。” 为什么? 祝君没问出口,他向上翻了翻,知道了答案。 他看到了自己的一张背影,像是从宿舍楼上拍到的。 十六岁的安睿拍了他的背影,上传到了微博,他说:“好希望我能快一点长大啊,我想抱这个男人。” “昨天做了很奇怪的梦,一大早偷偷摸摸去洗内裤,刚洗完他就打电话找我,我又变得奇奇怪怪了。” “今天隔壁宿舍那个傻缺问我和他睡了没有,问我他滋味怎么样,我和他打了一架,他当然打不过我,但他说,我们这种连出道都没什么希望的人,就是被人包养的货色。” “好希望他可以喜欢我,但又不希望他对我是那种喜欢,TMD,我都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男人。” “今天出去玩,下了雨,我想把用我的外套裹住他,省得他被浇了,结果他掉头就去景点的商店里买了两把伞,两百块一把,他太有钱了。” “我想向他告白了。” “我就不能向他告白么,反正他也喜欢我,拿我当小偶像又怎么样,我们就不能互相喜欢么?” “想告白想告白想告白想告白,但是没钱准备告白的礼物。” “写情书是不是太烂大街了,再给他做一顿饭?他说喜欢上次的炖牛肉的。” “我真是太怂了……我把饭给他了,我没敢告白,我怕他觉得我是冲动了,未成年真麻烦。” “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啊,什么时候能有勇气告白啊,不想再看他的背影了,想和他一起手牵着手回家。” 祝君有点不忍心看了,但他还是向上翻了翻。 他看到了安睿得知他来接他时,喜悦的那一天。 他看到了安睿有些迷惑,因为他分不清祝君到底是想包养他,还是单纯想帮他的忙。 他看到原本嚷嚷着好好学习以后会努力当大明星的安睿,在那段阴暗的时光里,一点点失去了信心的模样。 “我终于确定,他并不喜欢我,我对他的喜欢,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但我不甘心,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说不定,他会把我送出国,说不定,他会慢慢远离我。” “我不甘心,我总要做什么的。” “我爱他,我要让他成为我的男人,一辈子都离不开我,即使,让我变成一个婊子的模样。” 祝君锁屏了手机,他闭上了双眼,说:“我会慢慢把它看完的,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安睿的声音很轻,像是从远方飘过来似的。 “为什么之前不让我看你的手机,我出国之前,我们聊过你小号的问题,那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祝君,我多少也想给自己留点脸面的,我以为我可以糊弄过去的。”安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等到后来,我即使把手机摊开了怼到你面前,你大概率看过就看过了,你或许会有些遗憾,但不会改变什么主意的。” “……” “只有你对我有一点心软,我再叫你看,你才会更心软,更可能原谅我。” “……” “我这么了解你,这么会算计,是不是有点可怕,祝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有点可怕。” 祝君实话实说,没说后半句话。 ——但我不讨厌。 祝君曾经有无数次,想回到他和安睿混乱的那一夜,阻止自己意乱情迷,他想告诉过去的他:“安睿他还小,他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现在和他睡了,他以后会变得格外偏激,你们未来会分手,他会变得让你厌烦,你们会纠缠不清,所以,stop,你们别睡了。” 但他倒是头一次,想回到过去,拍一拍安睿的肩膀,告诉他:“你就直接和祝君告白就好了,他很心软的,一定会给你一个机会试一试。你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好,你们朝夕相对、日夜相处,会很顺利地变成恋人,等你们互相告了白,想睡多少次就能睡多少次,何必急于一时呢?” 但祝君没办法穿越,时光也无法倒转。 他只会在安睿眼巴巴地瞅着他,问他“要不要再吃个橘子”的时候,冷漠无情地说:“你自己吃吧。” -- 祝君把安睿的手机还给了他,他已经记录下了安睿的几个小号的ID,他也知道密码,之后再用自己手机登录看也是方便的。 他没和安睿提过去的事,他怕他提了,安睿再抱着他哭一场,他就舍不得走了。 他的的确确心软了,但他并不确定他到底还喜不喜欢安睿。他的世界,即使没有安睿的存在,似乎也能正常运转,安睿之于他,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别想那么多嘛,”安睿像祝君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近乎撒娇地说话,“你能答应让我重新追你,已经很好、很好、很好了。我们一起忘记过去,重新试着开始,好不好?” 祝君很少看见安睿这副模样,他甚至怀疑对方戏瘾上来了,正在表演什么撒娇小娇妻,但实话实说,他是真的吃这一套的。 “嗯。” “可不可以说个好?” “……好。” 安睿把剥好的橘子又向祝君的方向送了送,轻声说:“橘子丝都摘干净了。” 祝君伸手拿起了同样在安睿掌心的橘子皮,用橘子皮怼了安睿的额头一下,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他说:“吃你的吧。” -- 祝君久违地登录了他的微博——那个被粉圈广泛知晓的生活号,他看了一下评论区,大多是安睿的粉丝们在打卡,他们在问他,能不能让安睿发个自拍,或者,他拍张安睿的照片也行。 ——所以粉丝果然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他们现在正在一起。 “发个自拍照么?” “好啊。” “这么乖。” “你不是想当我的经纪人嘛,我当然要听你的话。” “谁想当你的经纪人了?” “至少曾经想过吧,我看到你家里备考的经纪人证资料了。” “那也是曾经。” “但王琴是真的不太靠谱了,她可以专心负责商务对接,”安睿话锋一转,“我需要一个更专业的经纪人。” “拿高薪挖一个去吧,”这件事在祝君这儿,是没有商量的途径的,“我已经找到我想做的工作了。” “当编剧?” “不,写小说啊。”祝君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编剧的门槛太高了,国内当编剧还要和很多人打交道,我受不了的,有兼职我可以在家里做做,但日常的生活,我可以当个产粮的太太什么的,毕竟粉圈想看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 安睿难得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的想法倒是很有趣。” “我还要在国外读半年的书,学费已经交过了,不可能不读完的,虽然你可以追我,但我依旧建议你回国处理完紧急的工作,再想办法出国。” “……你似乎很怕我工作做得不好,然后糊了。” “实话实说,你已经糊了不少,现在全仗着以前血厚,”祝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倒是不给安睿留情面的,“好好工作吧,你现在这种情况,吸引氪金战斗粉已经很难了,多拍拍戏,攒点路人粉,还能吃几年流量的红利,以后就是过期流量、不知名演员了。” “我的业务能力,似乎还可以吧。” “你那两把刷子,比得上奖杯有一个橱柜的老戏骨么。”祝君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下了主观判断,“你的脸太好看了,年轻的时候还好,年纪大点的时候,就不能算电影脸了,到时候评奖都很难了,估计还要故意扮丑试试看。” “你这算重新对我燃起一点喜欢的感觉了?” “不,只是一个粉圈路人的无情吐槽和瞎给建议罢了。” 安睿低笑了一声,他凝望着祝君,过了一会儿,他说:“真的好舍不得离开你。” “你糊了,是在糟蹋我这么多年的心意。” “以前,你好像都不管我了。” “看不到,当然也就不管了。” “你对我特别冷漠,我好几次住院,你都不会过来。” “我记得我还是去过的。” “那是你看我快死了,等你确定我死不了,你就走了。” “你把我的生活搅合得一团糟,把粉丝当成工具人,把自己折腾成了个疯子,我那时候是真的恨你。” “现在还恨么?” “你说呢?”祝君叹了口气,望着安睿,“我原本无爱无恨,都快彻底解脱了,结果没等我解脱,你人都要没了。” 安睿强做镇定,转移了话题,他问:“祝君,你喜欢什么样的追求方式?”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三章 “都可以。”祝君倒是很好说话的模样,“只要你开心,而我也开心。” “那这个要求就会很高了。”安睿打了个小哈欠,“我会努力了,祝君。” “那你加油。” -- 安睿出院那天,医院的门口聚集了不少粉丝,祝君略看了看,就明白了他们一直在等这一天,之前没来探望,已经称得上是一种克制。 这次除了安睿的唯粉,“祝君安”的CP粉也带了手幅和应援物过来,有人把签名塞到了祝君的面前,祝君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 他还是将自己定义为一个素人,并没有娱乐圈出道的打算。 安睿暂时会在酒店调整一两天,然后直接出国,祝君原本想回自己的公寓和学校,但今天出院的时候,安睿磨了他半个小时,他叹了口气,说:“那就陪你再住两天。” 安睿就很高兴的模样,他出门的时候甚至想一直握着祝君的手,祝君拍了下他的后背,说:“自己走自己的。” 从医院门口到最后上了车,路途不算远,但因为粉丝的原因,着实耗费了一些时间,安睿的状态很好,他久违地和粉丝互动了几次,粉丝们心满意足,表现得都很激动。 祝君原本想让安睿上车的,但安睿停了下来,对他说:“你先上车。” ——似乎是害怕他先上车,祝君掉头就跑了似的。 祝君上了车,倚靠在了座椅上,安睿也跟在他身后上了车,车门缓缓地滑正,祝君透过玻璃向外看——外面的粉丝还在拍,似乎想记录下安睿出现的每一个瞬间。 “安睿。”祝君突然喊了一声安睿的名字。 “怎么?” “你有没有后悔过?” 祝君没有说得很明白,但结合此情此景,安睿很容易领会到祝君的意思。 “你问我后不后悔发疯,还是后不后悔在粉丝面前公开你,还是后不后悔亲自下场让粉丝伤心脱粉?” “……都有吧。” “鱼和熊掌难以兼得,做人不要太贪心,”安睿隔着窗户,也在看他的粉丝,“我对不起他们,但我不后悔。” ——但我不后悔。 祝君想了想,握住了安睿的手,他问自己:“你后悔么?” 你后悔很多年前喜欢上安睿么?你后悔把安睿带到自己的家里、把他养大么?你后悔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再给安睿一个机会么? ——我不后悔。 人本来就是一个过于复杂的生物,想法和做法随时都在变化,可能前一天爱如珠宝,后一天就恨之入骨,然后反复挣扎、游移不定。 有时候祝君也想把自己的人生列一个清单,对他好的,就一二三四五写出来,对他差的,也一二三四五写出来,然后按照这个清单去做事,但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他的生活太过纯粹,情感的变化占据了他人生绝大部分的精力,而安睿这个人,令他极度欢愉,又极度痛苦,令他极度依赖,又极度抗拒。 在面对他人时,祝君总能坦荡平静,用理智给出最优解,但对安睿,他却无法维持冷静,很多次都被逼到了失控的边缘。 于是,祝君渐渐明白,安睿和他之间羁绊太深。 他试过远离对方,他也相信,如果给他时间, 彻底放下并不是什么问题——或许他还会在结束国外的课业后,寻找一个新的伴侣,即使没那么喜欢,但日子总能过得平静而顺遂。 这世间相伴在一起的人有那么多,真正喜欢彼此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大部分不都是有些好感、然后搭伙过日子。 他算计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好,安睿说的那句“离开你活不下去”竟然是真的。 即使他们遭遇险情,安睿不顾危险救他一命,祝君对安睿会有感激涕零,却不会有以身相许的冲动。 人情是人情,感情是感情,祝君还是分得清的。 但祝君不想让安睿死。 他甚至可以接受安睿自己把自己折腾糊了,可以接受安睿过得孤单寂寞或者贫困潦倒,因为那是安睿的人生,安睿有权利选择自己过什么样的日子。 但祝君不想让安睿死,他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这个情景,他希望安睿能活着,即使他们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即使安睿作妖折腾、纠缠不清。 祝君其实也看不透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自己是单纯发了善心,还是旧情复燃、余情未了。 但在那个焦灼而混乱的夜里,当他用玻璃锤敲开那片看不清内里的玻璃的时候,他发现他心里只有救人这一个念头。 他救回了安睿,他想让安睿活下去,他承认了他的心软,他答应了再给安睿一次机会。 不得不说,安睿也了解他,在医院里度过的这些天,在看过了安睿送给他的“证据”之后,在日常朝夕相处的情景下,祝君的心也一点点偏向了安睿。他像个小动物似的,小心翼翼地开了一点门缝,门外不是狂风骤雨,而是温暖的阳光,于是这扇门就越开越大,到今时今日,安睿磨了半个小时,祝君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和他一起回酒店。 ——这实在没什么原则。 ——不应该答应他的。 祝君这么想着,安睿却握了握他的手,他们十指相扣,再亲密不过,再温暖不过。 祝君侧过了头,看向安睿,他听到对方对他说:“我想和你说悄悄话。” “说什么?” “悄悄话。” “……可以过一会儿说。” “我现在就想说。” 祝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想安睿最多也就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嘀咕几句,但显然他低估了安睿。安睿竟然直接握着祝君的手,跨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把头枕在了祝君的肩膀上。 ——这可是在车上,你的工作人员都看着呢。 祝君阻止的话语没说出口,安睿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安睿已经坐得稳稳当当,在他的耳边一边呼吸一边说话了。 安睿用很轻的声音说:“祝君,我想要你。” 祝君垂下眼,他看向了那块过于明显的区域,脸烧得慌,连耳垂都有些发烫。 他低声说:“一会儿就到酒店了。” “到酒店的话,你愿意帮我么?”安睿攀附着祝君的肩膀,像一条过于成熟的蛇一样,摩擦着祝君的身体。 祝君握紧了拳头,再松开,再握紧,他深呼吸了几次,咬牙切齿地说:“你自己洗冷水澡。” “上一次,还是出国前吧,”安睿吻着祝君的脖子,含糊而粘腻,“国外漂亮的男孩女孩那么多,你这么洁身自好,该不会……” “住嘴……”祝君想把安睿从身上扯下来,但安睿缠得太紧了,他试图用眼神向车上的其他人求救,却发现司机已经放缓了速度,四周的玻璃都变成了暗色,其他工作人员人手一个手机,看得专心致志,有条件的甚至戴上了蓝牙耳机,拼命表演“我看不到也听不到”。 安睿的身体柔韧性很好,他和祝君相处了太多年,也很熟悉祝君的身体,没过多久,也把祝君磨出了火。 “你也要洗冷水澡么?”安睿亲了亲祝君的喉结,最后又从亲变成了舔舐,“我们要不要,一起洗啊。” 祝君闭上了双眼,却用手搂住了安睿的腰。 -- 酒店门口同样聚集着一圈人,好在安睿预定的是最高等级的套房,祝君直接和安睿乘坐专人电梯直达房间。 等踏进房门之后,祝君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他说:“我去再开一个房间。” 安睿直接扯掉了他的皮带,远远地扔到了地板上。 他从背后抱紧了祝君,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说:“先借我一晚上,之后再走流程,行不行?” “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祝君掰着安睿的胳膊,试图挣脱对方的桎梏,却没想到对方抱得太紧,争执之中,他竟然被安睿压到了沙发上。 安睿这人也太过流氓,伸手胡乱摸,从一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摸到了另一个不可描述的地方,终于,在他摸上禁忌的地方之前,祝君忍无可忍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祝君喘着气,他看着安睿躺在他的身下,很乖巧地笑着,像刚刚捣乱的人不是他似的。 祝君平息着自己的欲望,刚起了离开的念头,安睿又缠住了他——这次安睿什么都没穿。 —— 他们从下午搞到了深夜,叫了客房服务、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又从深夜搞到了黎明。 祝君最后都没什么力气了,安睿也好不了哪儿去,但死活不愿意分开,临睡之前,祝君迷迷糊糊地听安睿问:“我可不可以用这个……” “可以。”祝君其实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答应了。 等他睡醒之后,才看清他答应了什么东西——那是塑料制作的手铐,一端扣在了他的手上,另一端则是扣在了安睿的手上。 这手铐其实不难破坏,但一旦破坏,肯定会让安睿惊醒。 祝君看了一眼手铐,想一想就明白了——安睿是怕他跑。 但他已经跑累了,也不想跑了,他和安睿如果重新在一起,似乎也很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手铐到底还是个情趣,安睿醒了,就把它解开了。 但他们在酒店的房间里整整呆了两天,安睿出发去机场之前的半个小时,祝君一边和他干坏事,一边盯着电子时钟的时间,说:“你再不出发就晚点了。” “大不了换下一个航班的飞机。” 安睿的腿又白又长,但此刻却有点软,他头上满是汗,头发贴在额头上,身下的床单已经过于褶皱,似乎是在彰显之前激烈的战况。 “不可以,”祝君一边把压榨着安睿的体力,一边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下一班要到深夜了,你回去不好倒时差。” “……那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走?” “不可以。” 计生用品早就用光了,祝君最后一轮运动结束后,指了指浴缸的方向,说:“去洗洗,之前的水还没凉。” 安睿从抽纸中抽出了几张纸,胡乱擦了擦,拿起了床头自己的衣服,说:“不洗了,就这样,也挺好。” “等会儿你去机场,会碰到很多粉丝,还会碰到很多记者……”祝君轻声提醒,但他想,安睿完全清楚这些事。 “我想带一点你的东西回国。” 安睿给的理由过于充分,以至于祝君完全没理由再劝。 祝君懒散地躺在床上,他看着安睿一件件套上自己的衣服,直到穿上自己的外套。 他莫名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和安睿还没分手前,他们在酒店里的时候,安睿就是这么穿好衣服,起身就走的。 他试图把脑子里的画面驱逐出去,安睿却站在了他面前,很自然地伸出了手。 祝君看到他的手指尖,夹着一枚戒指。 “干什么?” “帮我带上这枚戒指吧。”安睿轻声说。 “你想戴在哪里?”祝君看着这枚有太过经历的戒指。 “左手无名指,这样我可以假装,我已经嫁给你了。” 从职业发展和稳固粉群的角度来说,祝君不应该答应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但祝君在这一刻,竟然也将这些他原本以为很重要的事,放在了靠后的位置上,他把戒指套进了安睿左手的无名指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承诺。 但他的的确确心情变好了起来,而安睿,整个人都变得平静和满足。 他说:“我去忙我的工作,忙完了很快就回来找你。” “好。” “如果我给你打电话或者发视频,你要是不是很忙的话,可不可以接一下。” “好。” “我以前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对,以后会全都改的,可不可以偶尔想想我。” “好。” “那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走啊?” “……”祝君差点又说了好,但他及时清醒了,顺手拉高了被子,挡住了脸,说,“你该走了。” “好吧,祝君,我爱你。” “快走。” “我很快回来。” “走吧。” 安睿终于走了,祝君向下拉了拉被子,他看着已经空了的房间,想了想之前他们的对话,却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这或许是第一次,他们的分开没有太多的感伤和难过,而是充满了期待和快乐。 -- 还在学校坚持上课的同学急剧变少,很多人选择了网上听课的新模式——当然,网上也不一定听,其实就相当于翘课了。 祝君很喜欢他选择的专业,也很喜欢授课的老师和授课内容,因此依旧雷打不动地出席每一节的课程。白龙对他的勤勉表示赞叹,他过来上了一节课,打了个招呼,就要陪新女朋友逛街了。 祝君目送他离开,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和他交换过联系方式的金冬雪,他当时对她的状态很担心,但后续他遇到了很多事情,也没有再联系过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祝君翻到了她的主页,在她最近的合照里发现了Kiron的身影。当然不止Kiron,还有Kiron的朋友们。 祝君皱紧了眉,他是知道Kiron和他的朋友们都不是什么好人的,金冬雪和他们打交道,或许会很危险。 从社交礼仪的角度来看,祝君不应该贸然去提醒,但对方和他一样,都是华裔,之前还冒险提醒过他白龙不是好人。 将心比心,祝君还是发了一个消息给对方,问:“你最近还好么?” “我还好,已经交了新的男朋友,终于摆脱过去的阴影了。” “是Kiron?” “是他,哦,你们是同学么?” “我们是同学,”祝君决定长话短说、直奔主题,他快速地码字,“但他人品不太好,我在酒吧见过他,他和他的朋友们一起酗酒、招妓、吸食那些东西,我不认为他是个好人。” 金冬雪的消息回得也很快,她说:“嗨,别太担心,祝君。虽然他的朋友都不靠谱,但他这个人很好的,他只是陪他的朋友一起玩耍,从来都不沾这些。他是个非常绅士的人,我们相处起来很快乐,你们或许有什么误会。” 祝君看了消息,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耐着性子继续劝:“他很危险,你们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和你提过白龙是一个人渣,但你们似乎关系依旧很要好?” “并没有……” “祝君,很感谢你的提醒,但我不认为我们是朋友,请不要干涉我的生活,谢谢。” 祝君现在只恨当时他去酒吧的时候,没有趁机拍几张照片,或者录制一段视频,这样也不至于口说无凭,无法说服金冬雪。 他只能给女孩又发了一条消息,说:“注意保护好自己。” 消息点击了发送,但并没有发送成功,女孩直接把他拉黑了。 -- 还要继续管么? 从情理上来说,祝君不应该继续管了,毕竟他和女孩的确没太多的交际,非亲非故,女孩也已经成年,他没有继续再管的任何理由。 但祝君还是那个烂好人,他纠结了几天,还是想管这个闲事,于是他拨通了白龙的电话,问他:“你知不知道Kiron最近和他的朋友们在哪里玩?” “怎么,你突然对他感兴趣了?准备和他们一起享受极端的快乐了?”白龙倒是很诧异这个电话。 “我有一个朋友,好像正在和他交往,我不放心。”祝君稍微修饰了一下言语。 “你那个朋友,该不会是金冬雪吧……?”白龙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怎么?你认识她?”祝君明知故问。 “很久以前,她被Kiron带来了酒会,喝了加料的酒,Kiron想把她带去包厢里和朋友一起玩,我顺手救了她。” “然后?” “我那时候也喝了点酒,就和她419了,没想到她是第一次。” “垃圾,你趁她昏迷强迫了她?” “没有,我问过她行不行了,她说可以。” “后来呢?你们交往了?你是已婚的人吧?” “我已婚但是分居了,我可以找情人的,我又没刻意隐瞒什么的。”白龙的语速也变快了,带着渣而不自知的轻快语气,“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上了几次床,她偷看我的手机,然后我们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你真是个人渣。” “祝,我以为你是来向我求助的。” 祝君压了压火,说:“你知道怎么抓住Kiron的把柄,对吧?我需要拿到一些证据,劝金冬雪和他分开,作为回报,我可以支付给你一些费用。” “我真的很想赚你的钱,善良的小王子。”白龙吹了个口哨,“但祝君,金冬雪很清楚她男朋友是什么人,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叫不醒?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会良心不安的。” “好吧,我这就把东西发给你,我甚至可以告诉你那小妞所有的邮件和联系方式,你可以转发给她,然后再看看她什么态度。至于钱就不用了,我自认为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么?” ——谁是你这种人渣的朋友。 祝君暗骂了一句,挂断了电话,很快收到了白龙发来的证据,他把所有的资料整理了一遍,通过不同的途径发给了金冬雪。 金冬雪没再回复他,但他自认为已经做完了所有他能做的,狠了狠心,不再管这件事。 那时候的祝君,认为做一件好事,却没有真正帮上忙,已经是很令人沮丧的结果了。但他没想到,做一件好事还会惹祸上身。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祝君在微博热搜榜单上看到了安睿的相关话题,他点进了热搜话题,发现营销号们正在团建,安睿的容颜依旧,但转赞评相比最巅峰的时期,基本打了个骨折,实话实说,糊了不少。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睿的数据依旧称得上是顶流,他回国后接二连三地宣布商业资源,之前筹备的音乐也陆续公开,音乐博主们摩拳擦掌,反复听了几遍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安睿这次出的歌曲,的确诚意满满,最重要的一点,是真的很好听。 安睿的团队也不是吃素的,趁着新歌反响良好的东风,开始做一系列的营销活动,祝君点开的热搜话题就是其中之一。 娱乐圈有句老话——一百个热搜,猪都红了。对于安睿现在的情况,曝光是非常必要的手段,所以安睿的热搜也上得很勤快,稳固粉群的同时,再吸引一点颜粉进来——虽然颜粉大多无情,但安睿的实力不错,多少也能吸点新粉。 除了营销之外,安睿零酬劳接了很多官方的公益短片和推广活动,做公益、帮助弱小当然是主要目的,却也有一些私心——经过上头认真的考察后,安睿终于从“待观察”的名单里被放了出来,可以参演国内的影视剧,也可以登上国内的主流舞台。 安睿最先“解禁”,自然也最先吃到了红利,事业粉喜气洋洋,开始不限圈抽奖,倒是难得有些喜事。 安睿之前参加的网络综艺,终于也在安睿“解禁”后,上线了延期很久的第五期,祝君之前已经看过了前四期,想了想,给自己戴上了耳机,点开了第五期的界面。 祝君对其他嘉宾没什么兴趣,他刚好是钻石VIP,直接点击了仅看安睿的选项,很快拉到了安睿接受采访的那一段。 女主持人今天穿了漂亮的旗袍,她看着安睿,说:“你今天的气色不错。” “我前男友刚分手,实话实说,我有点开心。”安睿丝毫没有掩饰这一点。 “我又要问一句废话,”女主持人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段真的不切么?” “不用切,”安睿双手交叠,“我从来都没掩饰过,我的确对一个有男朋友的男人旧情难忘、有企图心。” “但你这样的行为,已经称得上偶像失格,”主持人的话语也很尖锐,“有人说,偶像谈恋爱,是一种失格行为,但在我看来,对有男朋友的人表达爱意,同样是一种失格行为,你不认为,你的行为会带坏粉丝,造成不好的影响么?” “我承认,我隐瞒了我的恋爱关系,对粉丝而言,是很大的不尊重。” 安睿的状态很好,以至于回答问题也变得格外有条理,“因为我伤害了我的男朋友,他选择和我分手,交往了新的男朋友。我一直在试图阻止他结交新的男朋友,也一直试图向他彰显,我比你的新男友要更好一点、更适合你一点,这种行为当然是不正确的,我也不希望我的粉丝向我学这种东西。” 主持人刚想顺着安睿的话语说些“知错就好”之类的话语,却又听到安睿继续说。 “但我不后悔。”安睿低垂下眼,却丝毫不掩盖他对前男友的执着和深情,“人的一辈子太短暂了,只有几十年的时光,而让我之后形单影只,眼睁睁地看着我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我做不到。我和我前男友不一样,他有金银山堆出来的菩萨心肠,而我只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地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主持人挺直了脊背,在那一瞬间她本能地想离安睿远一点,但她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她设法圆了圆场,说:“祝先生的男朋友似乎也不是什么良人,我有在网络上关注到相关消息。” “前男友。”安睿纠正了这一点。 “好吧,前男友,但他有发了一条微博,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没看过,”安睿话锋一转,“但我听说过,他说,如果没有我男朋友的帮助,我会变得和他一样。” “是……”主持人几乎想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我们也可以聊点别的……” “不会,”安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和他是不同的人,不会走上同样的道路,他不要自己烂,就觉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烂。当然,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接下来,你要追回你的前男友么?” “当然,为什么不呢?”安睿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主持人,好像是在询问对方为什么会问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觉得,对方会答应你的追求么?” “我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相处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喜欢什么模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我特别厌恶,看到我就会觉得厌烦。”安睿的回答出人意料地诚恳,他似乎已经考虑到了最糟糕的可能性。 “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如愿以偿,但安睿,如果你无法挽回他……” “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那样就很好了。”安睿眨了一下眼睛,“能一起吃个饭、一起逛个街,给我一个机会为他花钱,弥补我的过错,这样就好了。” “如果,他愿意重新当你的朋友,但是额外会找到新的伴侣呢?”主持人的问题已经不在提示卡上了,她正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安睿的底线,探寻着对方心底的隐秘想法,“对方的新伴侣非常优秀,足以匹配上他,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安睿苦笑了一下,短暂地扭头避让开了镜头,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重新出现在镜头里,轻声说,“我或许会送上虚假的祝福吧,即使我并不心甘情愿。” “然后呢?”主持人继续追问。 “然后啊……我不想回答。” 这是安睿参与这个综艺的录制以来,第一次拒绝回答和祝君相关的问题,主持人有些失望,但无计可施,只能继续下一个话题。 但镜头外的祝君,已经知晓了安睿没说出口的答案。 ——他会拿着一件属于祝君的东西,到一个无人知晓但和祝君有关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他选择这条路并不是为了威胁祝君回头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为了骗取怜悯和同情,只是单纯的,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对安睿而言,失去祝君等同于失去了人生所有的快乐和目的,再加上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算稳定,最后走上这条极端的道路竟然还有几分命中注定。 祝君耐着性子继续听这段采访,不过是安睿又向主持人分享了几件他们之间的旧事。 比如安睿当练习生的时候,跳舞跳得衣服湿透了,几乎都能拧出一桶水,他摊在舞蹈室的地板上,又累又饿,祝君就像神明一样地出现了。祝君弯下身,向他伸出了手,温声说:“起来,该回去了。” 安睿原本以为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见祝君,却还是能挣扎着握住他的手,又怕自己实在太重了,强撑着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走廊里的灯光是声控的,祝君搀扶着他,很生疏地靠咳嗽控制着灯光。有时候灯光突兀地暗了下来,祝君咳嗽了一声,又亮了起来。 安睿侧着脸望着祝君略带窘迫的脸,他就是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他真的喜欢上了祝君。 一个贫穷的、一无所有的练习生,追逐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在这段路途中,突然有一个人,说他是他的粉丝,带他去吃很好吃的东西,关心他的日常生活,为他无人问津的表演送上鲜花和掌声,甚至在深夜担心他撑不下去不知道躲在门外多久,最后撑着他一步步向宿舍的方向挪。 安睿从祝君的眼里,从来没看到过令人厌恶的欲望,他知道祝君对他是纯然的关心,而非变态的掌控欲。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这么单纯的人。 安睿爱上了这样的祝君,但当时的他却没想过,祝君对他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欲望,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对他,不是那种他想要的喜欢。 ——那时的祝君,只是把安睿当成了一个偶像,一个想照顾的弟弟。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安睿的这期节目有些热度,但没引发太大的波动,毕竟吃瓜群众已经吃了太久的瓜,几乎对安睿和祝君的恋情如数家珍。 唯粉们饱受磨难、稳如老狗,“祝君安”的CP粉们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吃过了太多血糖,如今总算能吃一口带着希望的甜糖了——再说凡是混粉圈的人,谁不知道在安睿的法国住院期间,祝君一直陪同在他的身边。在CP粉的心中,这俩人就算没有复合,也已经走到了复合的道路上。 蒸煮带头发糖,没有工业元素和利益关系,恋爱经历又甜又虐,集合非常多的狗血元素,CP粉为什么不能嗑CP? CP粉不仅要嗑,还要嗑得轰轰烈烈——毕竟那些假CP的话题已经被官方封禁了,而他们真情侣的话题还十分坚挺。前几天,微博的一位高层人员还转发了“祝君安”CP粉的产出,附带了一个狗头保命。 祝君看到了这一幕,只能吐槽一句,微博又缺KPI了,工作人员从上到下都在寻找流量和热度的密码,不然拿不到年底的奖金。 安睿的团队一直在监控网络舆情,他们甚至向安睿提议在微博和祝君搞一搞互动。这样不仅可以让CP粉继续打鸡血,还能圈到游移不定嗑其他CP的“嗑药”粉。 毕竟众所周知,CP粉是最能花钱、战斗力最强的粉群之一,而祝君又不是圈内人,这意味着这对CP的红利完全可以被安睿本人吃得干干净净。 完整的方案交到了安睿的面前,安睿却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有追回来祝君。” “那等你们复合之后……” “我也不想这样做,”安睿的态度很坚定,“感情的事,归根究底是我和祝君之间的事,我没有把我们相处的情况向网友报备的习惯。” “……” ——但你之前接受采访,把你和祝君的故事都说得天下皆知了,这怎么说? “我只是不想让祝君忘记我,我那时候真怕我再也追不到祝君了。”安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不会再接受相关的综艺或者访谈节目,以后也不会再向大众过多地提及祝君。祝君喜欢真诚的人,我也要很真诚地对待他,但如果我们的感情一直在大众的观察下,我们或许都会带上一点演的意思。” “CP粉们真的很关注你们之间的感情。”工作人员轻声提醒了一句,他不敢说,他女朋友都跟着嗑生嗑死。 “他们会知道的——我和祝君,我们会永远、永远、永远地在一起。” -- 祝君看完了综艺,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安睿的视频邀请,他点了接受邀请,一边在校园走,一边举着手机和安睿聊天。 “下课了?”安睿似乎正在候场等待拍摄工作,妆发造型已经做好了,背景还能看到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 “嗯,刚下课,正准备回家,”祝君的脚步也加快了一些,他想快点去停车场,这样在车里,他们可以聊点更隐秘的话题,“你这是要连夜拍?” “差不多,不过明天上午没有工作安排,可以睡一个懒觉。”安睿鼓了鼓脸,甚至有几分可爱的模样,“再过一周我就可以去找你了,我昨天去工作的时候,买了你爱的那种小零食,去国外的时候带给你。” “哪种零食?能带上飞机么?” “当然能,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等着就好了。”安睿盯着祝君看了又看,忍不住笑,“你好像瘦了一点。” “瞎说,并没有瘦,”祝君莫名其妙地,也跟着笑了起来,“是这个视频软件可能自带美颜,显得我瘦了一点。” “那你隔着镜头,有没有觉得我好看了?” “你想听实话?” “当然。” “好像并没有。” 安睿垂下眼睑,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祝君当然知道这是一头披着兔子皮的狼,但不妨碍他用很温柔的语气说话。 “你在我心中一直很好看。” 安睿一秒变脸,整个人都洋溢着惊喜和快乐,他正想继续说什么,却被人喊了一声。 他扭过头说了几句话,略带歉意地对祝君说:“那边提前开拍了,等会儿我们再聊。” “好,等会儿聊,我刚好也到停车场了,等会儿开车回家,你要是忙太晚,我们就明天聊吧。” “嗯,再见,祝君。” “再见。” 祝君挂断了视频通话,他把手机塞到了衣兜里,摸出了车钥匙,刚按下了按钮,口鼻突然被人用棉布捂住了。 祝君闻到了刺激性的气味,拼命地挣扎,但他的力气却越来越小,最终陷入了黑暗里。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碰一碰他的手机,想再见一见他远在国内的恋人。 但他的手指刚碰上自己的衣服,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 魔都直飞巴黎的距离是9274公里,需要12个小时40分钟,算上安检的时间,至少14个小时起步。 安睿和祝君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心灵感应,他已经开始了拍摄工作,如无意外,至少4个小时内,他不会碰触到手机。 对祝君下手的人做得很谨慎,直接搜了祝君的身,拿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和电子设备,然后把他塞到了后备箱里,开着蒙上了车牌的车辆离开了停车场。 祝君陷入了长久的黑暗里,他仿佛回到了他很小的时候,有一天,他的爸爸和妈妈,带着他一起出游。 祝君在后车座上昏昏欲睡,听妈妈向爸爸抱怨:“还不如直接坐飞机或者火车,自驾走这么久,实在太累了,要不我帮你开一会儿车?” “不用,我来开吧,你再睡一会儿。” 祝君想睁开双眼,想劝他们别再开了,找个服务区休息一会儿,但他睁不开双眼,也说不出话。 他只能听到“嘭——”地一声,车辆撞上了高速路的栏杆,而栏杆因为质量不佳,直接断裂。 车辆掉入了江中,是幸运也是不幸,祝君陷入了昏迷。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变成了孤儿,原本温馨的家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不想,不想再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祝君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被绑得严严实实,他趴在还算厚实的地毯上,空气中弥散着臭鼬一样的味道,门外传来了很多杂音,有音乐的混响、有男女的调笑、有人群的哄笑,祝君的头还很晕沉,他深呼吸了几次,推断自己在某个酒吧的小包厢里。 他试图挣扎开绳索,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他无法挣脱——房间内没有什么尖锐的、可以磨破绳子的东西,他在地毯上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只能挪动几小步。 而就在这时,房门从外向内打开,门外的喧嚣传进了门内,祝君试图向外呼救——但他的嘴里塞着棉布,他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响。 -- “有新照片么?” “还没有。” “怎么回事?” “他今天没回家,指不定去哪儿玩了。” “他每天七点多肯定回家,现在又不是考试周,他能去哪儿玩。” “嗨,那可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夜生活当然会很丰富。” “他有我哥,看不上外面的人。你去学校看看,他的车还在不在。” “那可是额外的价钱。” “额外的价钱就是额外的价钱,你去看看。” “好吧,女孩。” Bay是附近小报报社的员工,他爱好摄影,经常会在社交平台上上传一些街拍照片。 有一天,他打开了自己的社交软件,发现有很多来自中国的评论和私信,原来他的照片中拍到了一个名人和他的男朋友——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有人想买断照片,让他转权限个人可见,他也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没过几天,有个女孩委托他每日拍一些名人男朋友的照片,他一开始当然严词拒绝了——毕竟这在国外称得上是违法的行为了。但女孩很会说话,她说你每天在固定的地点,只是拍一些风景照,至于风景照里的人物算是附带的,再加上她实在给得太多了,Bay没纠结几天,就答应了这份“兼职”工作。 今天没拍到那个男人的照片,Bay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和雇主聊天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车子旁边,准备去一趟学校。 十五分钟后,Bay站在了停车场里,他看到了男人的车,职业素养,又让他发现了地面上不正常的擦痕——很像那种很昂贵的奢侈品鞋底,摩擦着地面留下的碎屑。 Bay拍下了几张照片,环顾四周,又找到最近的一个垃圾桶,掀开垃圾桶,里面赫然是男人的外套,他又翻到了男人已经被毁坏的手机、电子手表和钱夹——里面已经没有任何现金了。 女孩的电话打了过来,她问:“你找到他了么?” Bay倒吸了一口气,他说:“或许我该报警了。” -- Fara是女孩出国后起的名字,她父母早年都已经移民国外,但她曾经对出国没什么兴趣。 作为有钱有闲的女孩子,她一直沉迷追星,两三个月就换一个“新宠”,直到她遇到了安睿。 安睿符合了她所有梦中情人的幻想,她一点也不吝啬为他疯狂砸钱,除了砸钱之外,她还加入了安睿很多的官方组织,为安睿的事业发展努力贡献自己的力量——直到安睿自爆了恋情,而他的恋人,其实是圈里好几个大粉号的皮下。 Fara去火锅店里见过一次安睿的恋人,当然,他们没说什么话,但按照Fara的判断,对方长得好,性格也不错,实在没什么可指摘的。 她没办法把满腔的愤怒投注到安睿的恋人身上,就只能恨安睿了,爱意磨平,她也不愿意留在国内这个伤心地,最后还是答应了爸妈的邀请,从国内来到了法国,日常过着吃喝玩乐的生活。 今天,Fara应邀参加她新男朋友和朋友们的party,刚进酒吧,她就后悔了——她闻到了臭鼬的气味儿,也看到了侍应生身上单薄的布料。 她坐下来后没喝酒,从昂贵的皮包里拿出了一瓶无糖可乐,在其他人嘲笑的目光中喝了几口,拧紧了瓶盖,重新放进了包中,说:“抱歉,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实在喝不了酒。” 几个男孩对视了一眼,Fara的新男友举起了一杯果汁,说:“你可以试试这个。” “你真贴心。” Fara笑了起来,明艳而自信,“我先去下洗手间。” “好吧,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谢谢。” Fara拎着自己的手包去了洗手间,她在厕所的隔间里给自己的男性朋友打了电话,请对方稍后给她打电话,然后再过来接她,对方答应得很利落。 Fara对着洗手间的梳妆镜,准备理一下妆发,补一点口红,但她突兀地想到了国内的一个热门帖子。 她把口红盖拧紧,贴近了镜面,然后发现镜子中的口红盖和镜子外的口红盖之间有不少的距离,她又敲了敲,终于确认这面镜子后面还有一面镜子——镜子后面大概率是一个包厢,有人在包厢里偷看她们。 Fara取出手机,拍摄并存好了证据,她拎着皮包,离开了洗手间。然后顺着墙壁走,准备去那个包厢里看看情况,如果里面有很多人,她见势不妙就跑,如果里面只有一个变态或者没有人,她就去拍摄证据,顺便让他“断子绝孙”。 高跟鞋踩在厚羊毛毯上,其实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Fara走得很快,她的心脏也跳得很快。 她终于走到了那间包厢的门口——包厢门没有关严,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声响,凑过去看,才发现五六个男人正在殴打一个被绑着的男人。 ——是不是不该管这种事? Fara想掉头就走,但她的视线却盯着被围攻的男人,那个男人真的很熟悉,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在哪里看到过呢,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Fara看到了男人的腰间,那一抹熟悉的黄色。 那个钥匙扣…… 那是……祝君啊。 Fara捂住了嘴唇,她想后退,却被门内人发现了。 他们大声喊:“谁在门外?!” Fara后退了一步,她知道,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 “你好,请问是邵东邵先生么?” “我是,你是谁,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祝君现在有危险,我们已经报警了,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 “有证据么,你是谁?” “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中了,我是祝君的朋友,我叫苏禾……” -- “安睿——”安睿刚结束了一段拍摄,正想继续工作,却发现一个工作人员急促地来找他。 “你的粉丝想闯进来找你,她们让你快看私信。” “怎么了?”安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我不知道,她们只是说你快点看,不然会后悔。” 安睿三步并做两步拿起了手机,两分钟后,他喊身边的工作人员:“订一场最快的从这里到法国的机票,帮我向导演请个假,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什么重要的事?”王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次拍摄非常重要,你要撂挑子不干么?” “祝君失踪了。” 安睿深深地看了王琴一眼,一边绕过她一边向下脱身上的戏服,工作人员跟在他身后跑,喊着:“睿哥,你机票已经被人订好了,已经锁好位置了。” “谁?” “我不知道,可能是……” 可能是你的粉丝。 午夜的机场人不算多,安睿一路狂奔,在安检处,却碰到了自己的粉丝,他没有任何想应付对方的意思,但粉丝却扔给了他一个双肩包,说:“里面有我们调查出来的资料,在法国的姐妹已经报过警了,你别急,他不会有事的。” 安睿攥紧了包,他只来得及说了句“谢谢”,却在转身后,擦了擦他自己的眼眶。 -- 所有极端的粉丝,都是不被理解的、近乎疯子的存在,她们无恶不作、阴险狡诈、想尽办法帮自己的蒸煮铺平道路、扫清障碍。 她们或多或少存在着心理上的疾病,不会明辨是非,不懂道德底线。 但偶尔有些时候,她们也会为她们喜欢的明星,去做一些好事,出发点并不值得推敲,但的确帮助了需要帮助的人。 但不要以为,她们还可以救上一救,她们是一群套上了束缚的疯子,束缚的另一端在明星的手中,他们之间畸形的关系,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们一起去做公益吧。” “为什么要做这个?我自己的钱还不够花。” “我们可以用他的名义去做,这样路人会对他有一点好感的,现在你看,他们都在网上骂他。” “……好吧,那一起吧。” -- “我们一起去救祝君吧?” “你疯了,你不是巴不得他死么?” “可是,他死了的话,安睿会难过的。” “说不定安睿只会难过一段时间,然后就忘了他呢。” “你觉得可能么?” “……” “再说,祝君,是我们的同担啊。” “好吧。” - “我只是想看看谁在透过玻璃偷看我化妆。” Fara将手背在了身后,掩盖住了手机,“你们继续你们的事,我该走了。” “嗨,女孩,我很想放你走,但你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为首的一个年轻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或许你该留下来,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手机。” “你们没资格检查我的手机,我男朋友就在这里,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Fara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祝君,“放我离开,我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嗨,你长得真漂亮,害怕的样子也很迷人,很抱歉,我们不能让你离开。” -- 国内,微博。 一个脱粉许久的黑头像大粉,突然发布了一条语意不明的动态。 “他在这里。” 除了内容之外,是一个巴黎酒吧的定位。 他是谁? 他在这里做什么? 她发这条微博,到底是什么意思? 熟悉这个大粉的粉丝试图拨通对方的电话,但却发现所有的方式都联系不上她。她们怀疑这个大粉发出来的是祝君的位置,但也有可能,对方只是随便发着玩的,或者故意来打乱粉丝和警方追寻祝君的动作。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线索,谁在那个酒吧附近,记得带上家里的男朋友或者男同学,注意安全,去跑一趟看看吧。@All” -- Fara掏出了钱包里的钱,她像极了无力反抗的羔羊,她说:“放我走吧,我男朋友还在等我的。” 男人们夺走了她的手机,又夺走了她的手包,恐吓她问出了银行卡的密码,兵分了两路。 三个人去酒吧附近的ATM机取款,两个人负责看管她和祝君——房间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绳子了,男人们直接拿了个皮带绑住了她的手和脚,他们一边吸食有毒药品,一边肆意踢打她和祝君。 祝君和Fara像两块放在砧板上任人切割的肉,但Fara却发现,祝君挣扎着帮她挡住了很多下男人们的殴打。 祝君的脸上都是青紫的痕迹,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却向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Fara在那一瞬间,突然理解了安睿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因为她也差一点,就要喜欢上他了。 -- 从魔都到法国巴黎,飞机飞行时间一共需要12个小时零40分钟。 粉丝硬塞给安睿的包裹里,有祝君今天的行程,有报警后的回执,有白龙提供的线索,有他们圈定的几个可能会藏匿着祝君的地方。除了警方,人在法国的粉丝们已经连夜组成了若干个分队,他们时刻互通着消息,协助警方调查,寻找着祝君的踪迹。 除了证据,双肩包里还有一些便于食用的食品,一些应急的药品,以及一件标签还没剪的长外套,外套的外包装上贴着粉丝写的便签。 ——法国很冷,你先穿着外套,等找到了祝君,可以脱下来,用它裹住他,特扛风。 安睿很少接受粉丝的礼物,近两年来,更是从来都没有穿过粉丝送过的衣服。但在下飞机前,他还是套上了这个外套。 安睿下了飞机,他拼命向前跑,长外套在他的身后飘了起来,远远地看,像巫师披着魔法袍。 当他走近出口的闸门时,却发现了一个大大的提示牌,四五个女孩举着它,拼命地摇晃着。 提示牌的上面,有两行很大的黑字,内容是:“祝已经救出来了,他在医院,他没有危险。走吧,我们去见他。” 几秒钟后,蹲守在机场的粉丝们,拍到了安睿自出道以来哭得最惨的一系列照片。粉圈明令禁止传播这套照片,但总有人私下里高价求看。 -- 时间倒转回了十个小时前。 祝君浑身都疼得厉害,他蜷缩成一团,但依旧竖着耳朵,听着两个男人的交谈。 男人们在用德语聊天,女孩听不懂,但祝君能听明白。 他们在商量怎么处置祝君和女孩,杀人还是有些风险的,但这么关几天放了,他们也没办法向委托人交代。 他们想侵犯祝君和女孩,又怕两个人之后会报警,于是决定给他们喂一些“好东西”,等他们上瘾了,就能任由摆布了。 离开的三个男人除了去取钱,就是去购买“好东西”去了。 祝君浑身发抖,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气愤,他不知道他是得罪了谁,是谁想这么折辱他。 但他不能连累女孩,刚刚打了几个照面,他已经认出来了女孩——他们在火锅店里见过一面,她那时候坐在后援会会长的身边,想也清楚,那是安睿的粉丝。 他的大脑里翻滚着各种想法,女孩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身边,过了一会儿,祝君背在身后的手里,被她塞了一样东西——它有锋利的边缘,似乎是一个眉笔刀。 祝君曾经接受过应急的自救训练,但那些训练太久远了,他只能笨拙地,用刀磨着手上的绳子,进度却非常迟缓。 门外已经传来了嘈杂的声响,门外的男人拍着门,让同伴开门。 门内的男人倒也很谨慎,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没什么差错后,一个人站在祝君和女孩的身边,防止他们逃跑,另一个人开了门。 “喂,你们怎么开门开得这么慢。” 男人粗着嗓子边说话边进了门。 “当然是怕你们在门外惹到麻烦,喂,你关一下门……” 男人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他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就被门外闯入的警察直接摁倒在了地上。 靠近祝君和女孩的男人见势不妙,想挟持一个人质,却被人用枪口抵住了额头。 祝君和女孩顺利地被解救了出来,他们裹着厚实的毛巾,被警察们从包厢护送到了酒吧门外的救护车——外面有很多人,除了警察,还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子和她们的同伴。 祝君疲倦极了,但他听到有女孩用很大的声音喊了一声:“祝,他就在飞机上,他马上就过来找你了。” 祝君知道他是谁,他在那一瞬间,也知道了她们是谁,他在这一瞬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好吧,这真是,奇幻、惊险、又令人温暖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祝君沉沉地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他听到了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他看了一眼病床边的电子时钟,意识到他已经睡了七八个小时,但他没有手机,没办法和安睿取得联系,也不知道安睿的飞机什么时候抵达巴黎。 但他并不慌张,身下柔软的床褥和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都在告诉他,他已经脱离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身体。 窗外的雨勾得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那年他和安睿一起自驾出行,半路上遇到了洪水,水不断涌进车内,他们终于敲碎了车窗,却险些被洪水冲散。 危机之中,他们发现了一块石头,和一根旗杆。 祝君把安睿推到了石头上,自己选择了旗杆。 他对安睿说:“如果你敢下来,我就直接松开手,我会去死。” 那天的雨下得真的很大,祝君攥着旗杆,远远地看着安睿。而安睿跪坐在了石头上,他每隔几十秒钟就会喊一声祝君的名字,最后几近声嘶力竭。 那段经历太过惨淡,祝君和安睿都有了些应激障碍,后来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隔了很多年,祝君竟然又想起了这场事故的很多细节。 他在水中泡了太久、太久,一开始还能对安睿的呼喊有所回应,后来他分明能听到安睿的声音,却连眨眨眼都做不到了。 救援的过程也没有那么一帆风顺,旗杆最后还是断了,他在被卷进漩涡中的那一瞬,看到安睿跳进了洪水之中。 他拼命地向祝君的方向游,也几乎成功了。但在他们即将碰触到彼此的前一秒,一个浪头打来,他们被迫分离得更远。 祝君呛了一口水,他的四肢格外沉重,几乎已经游不动了。 但他仿佛还听到有人对他喊——“祝君。” 后来他们还是得救了,祝君去隔壁病房见安睿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左手缠着纱布。 他问他:“你的手怎么割破了?” 安睿却一直转移话题,不理会这个话题。 再后来,祝君在安睿的掌心看到了半圆弧的伤痕,他才恍然想起,他握着旗杆在水中飘荡的时候,安睿好像一直握着自己的左手。 ——他想来陪他,想要替换他的危险位置,但因为祝君的那句话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祝君身处险境。 他想起来,他们出院的那一天,阳光很明媚,他们办完了出院的手续,并排向外走。 不知何时,安睿的手碰了碰祝君的手。 祝君以为是偶然,他向外走了一步,移开了一点距离。 但他刚走了一步,安睿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他轻声说:“祝君。” “怎么了?”祝君感受着安睿掌心的细微痕迹。 “我好像没告诉过你。”安睿仰着头,目光像是望着远处,脸颊却染上了浅红。 “什么?”祝君已经有所预感,他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跃着。 “我爱你。”安睿握紧了祝君的手,像是握住了他的全世界。 “我也爱你。”祝君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安睿——他倒是想抱着安睿原地转上一圈,但他身体还很虚弱,安睿也足够沉,最后竟然还是安睿按捺不住,抱起了他。 祝君捶了捶安睿的肩膀,脸涨得通红,说;”你放下我吧。” 安睿挨了捶打却哈哈大笑,说:“不放,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他们打闹了一路,自在又快乐,仿佛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继续。 -- “扣、扣、扣。”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邵东的声音,“祝君,我可以进来么?” “不可以。”祝君依靠在床头,条件反射地拒绝。 “你不方便么?”邵东人在门外,言语中夹带着关心。 “除了医生和护士,我希望我第一个清醒见到的人,是安睿。”祝君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你这么做,倒是很浪漫,”邵东在门外说,“但你这话,却让我很伤心。” “很感谢你帮忙救我,”祝君的态度很坚决,“我最想见的,也最应该见的,是我未来的爱人。” “他那么伤害你,你怎么还愿意和他在一起?”邵东这问题有些越界。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祝君皱了皱眉,“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好吧,那最后一个问题,”邵东停顿了一瞬,“你是不是,还有一点,喜欢安睿?” 祝君沉默了很久,就在邵东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扬声问:“门外是不是还有别人?” “呵——竟然没有骗到你。” 邵东叹了一口气,门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病房门被人从门外拧开,来人穿着深蓝色的外衣,头发和外套都湿透了,但他站在门口的时候,整个房间仿佛都亮了起来。 祝君小幅度地向前伸了伸头,他身体绵软,实在没有下床的力气,但一点也不妨碍他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安睿。” 安睿向里跨了一步,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房门,阻隔了门外人窥视的视线,他把双肩包和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衣架上,又用毛巾擦了擦手,擦了擦滴落雨滴的头发。 祝君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动作,分明没过几十秒钟,他却有一点急,有一点气。 ——怎么不直接冲过来,抱着我呢?明明你是那么的想我,明明我是那么的想你。 “祝君。”安睿终于走到了他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祝君拍了拍自己的床单,示意对方坐下来。 “……”安睿却后退了一小步,离祝君远了一点点。 “怎么?”祝君疑惑地看着他。 “我身上凉……” “不碍事。” 祝君停止了话语,他发现安睿整个人在发抖,不像是被冻到了,倒像是在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呢? ——他在恐惧可能会失去我。 祝君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缓慢地伸出手,拽住了安睿湿溻溻的裤子,他说:“不要害怕,我还活着。” 过了几秒钟,安睿像刚刚启动的机器人一样,缓慢而僵硬地握住了祝君拽着他裤子的手指,最后,他跪在了祝君的床边。 他用冰凉的脸贴了贴祝君的手指,终于,小声地哭了出来。 祝君用手指擦拭着他的泪水,他听到他用很沙哑的声音说:“我差一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我不是还好好的么,”祝君温声说,“别哭了,我已经被救出来了,我没有危险了。” 他们说着私密而温馨的话语,半个小时后,安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到房门外,试图放另一个访客进门。 ——门外却空无一人,只剩一束漂亮的花束。 安睿问了门口值班的护士,护士说:“那人说,不打扰你们这对爱人了,结婚的时候,不要给他发请柬。” ——本来也没准备给他发请柬。 安睿举起了这束花,他倒是有冲动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但想了想,还是举着它,回到了病房里。 “邵东走了,留了一束花。”安睿硬邦邦地说。 “那你带回酒店里吧,”祝君靠在柔软的靠垫上,正在玩安睿的手机,“一片心意,不好不收,但插在病房里,你又该吃飞醋。” “我应该没那么小肚鸡肠,连束花都容不下去。” 安睿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但很可惜,他碰到的是过于了解他的祝君。 “有么?当初为了挤兑周兰,你那是一套接一套,在宫斗戏里起码能活到大结局。” 祝君在安睿的手机登录上了自己的生活号微博,收到了无数的慰问的消息,又刷了刷过往的消息,明白了他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切换到了发布微博的界面。他发了一句谢谢,带了一个鞠躬的表情包,没再看其他人的评论,倒是又刷到了微博推荐的周兰的最新动态。 ——周兰趁着假期回国了,他去探望了他的奶奶。 “没办法,为了得到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要遵纪守法,当个好偶像,”祝君退出了微博,随手把手机扔向了安睿,对方默契地接住了,“算了,你早就偶像失格了,当个不太烂的明星吧。” “好,都听你的。”安睿帮祝君掖了掖被角,又撑在他的上半身上,作出了虚空拥抱的姿势,“你安心养病,现在想吃点什么么?” “我要松软的米饭、刺少的鱼肉、不带肥肉的红肉、火锅煮过的空心菜,”祝君说了很多要求,又停顿了一瞬,继续说,“要你亲手做的。” “好。”安睿轻轻地亲了一下祝君的额头,“都听你的,给你做你爱吃的东西。” 安睿站直了身体,他一边向病房外走,一边叮嘱道:“我去做个饭,很快就回来,我手机放床头了,你无聊的话玩我的手机。” “安睿。” 在安睿推开门前,祝君喊住了他。 “怎么?还要来一碗热乎乎的汤么?” “不是。” “那是什么?” “是的。” “什么……” 安睿迟疑了一瞬,突兀地想到了他进门前,邵东问的那个问题。 邵东问:“你是不是,还有一点,喜欢安睿?” 祝君的回答是:“是的。” “没什么。”祝君向滑了滑,他有点想捂住脸,也不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会说出了那两个字。 但好在安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第一百二十章 祝君的胃口很好,他吃饭吃得很开心,安睿除了他要求的菜色,还给他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搭配上一小盒鲜切的水果。祝君的肚皮吃得鼓鼓的,他依靠在床头,玩着安睿给他购置的新手机,问他:“听说你放了导演的鸽子,直接奔赴机场了。” “是这样的,”安睿低声说话,“放心,我出得起违约金。” “不能沟通下,你回去之后再补拍?” “我准备一直留在你身边。”安睿说出了一点也不让祝君意外的答案,“国内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新电影再过一个月就开拍了,这不是要紧事?”祝君略扫一扫国内的互联网,就能看到安睿的最新动态。 “合同还没签,可以推了。” “没必要推了,工作比较重要……” “你比较重要……”安睿毫不犹豫地回答。 祝君看了他一眼,说:“我也不敢一个人呆在国外了,等出了院,我准备回国远程继续学业。” “……” “你要一个人在国外旅游,我也不介意的。” “咳……我得回去拍电影,”安睿的话锋转得很快,像是一点也不惊讶,“那部电影就在本地拍,每天拍完电影,我还可以去你那边帮你做个饭。” “我似乎并没有答应让你来我家做饭。”祝君的语气很冷淡。 “我可以顺便给你暖下床。”安睿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弯腰给病房的杂物桶套垃圾袋,他换了条裤子,但和没换也没什么差别,略有些紧,可以勾勒出臀部很好看的线条。 祝君多看了两秒钟,收回了视线,继续冷淡地说:“我也没有答应让你来我家暖床。” “但你答应了,给我一个机会追你啊。”安睿站直了身体,伸手懒散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祝君,即使在国内,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 “瞎说,国内明明安全太多了。” “好,好,我是在瞎说,”安睿好脾气地笑了笑,“是我离不开你,是我每天晚上会担心得睡不着觉,能不能让我住进你的房子里,哪怕是楼梯下的杂物间,那也可以。” “你以为你是哈利波特么?”祝君向上拉了拉自己的被子,“我家里空房间很多的,随便你住。” “好,那我安排人去打扰整理。” “……”该说不亏是安睿么,倒真的是打蛇上棍、得寸进尺。 “警察预约了明天的时间,会过来询问你一些关于案件的细节。” “好。” 祝君紧了紧神经,他回想了一下他遇险的过程,但怎么也想不出到底谁会那么恨他,委托别人要给他一个教训。 但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事情去做,祝君准备配合好警方。 -- 祝君在医院休养了小半个月,期间警察来了两次,他们做了深入的交谈。这个案件不算复杂,被雇佣的罪犯也很想减刑,很快就供出了幕后主使——竟然是Kiron和他的朋友们,理由是祝君向他的女朋友发了一些“不实消息”,他们很气愤,准备给祝君一个教训。 祝君没问金冬雪怎么样了,警方倒是多说了一句,Kiron的女朋友是一名华裔,正在接受强制的药物戒断治疗,她在警方追捕Kiron的过程中,也主动提供了一些帮助。 祝君推断金冬雪或许早就知道Kiron和他朋友是什么人,但她戒不掉瘾,只能跟着一起烂下去。 祝君有些唏嘘,他希望金冬雪能有一个光明一点的未来,能从泥潭里爬出去,他也不后悔热心了这么一次——最多下一次,他多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全,多雇佣几个保镖,去保护自己。 安睿对祝君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他翻了一页打印出来的剧本,低声说:“你这种人,真是危险。” “危险什么?” 安睿叹了口气,说:“像天使,在人间。” “那有什么危险的?” 安睿不说话了,过一会儿,他换了个话题:“有几个我的粉丝,联系我的工作人员,想来见见你。” “那就见一见,我还没有当面道过谢。” “昨天不是还和Fara打了半个多小时的视频电话?” “除了她,还有很多人都帮了忙。”祝君轻声说,“都是很好的人。” “那你要为他们回归粉圈么?”安睿问。 “不了,”祝君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妨碍她们以后骂我出气。” “骂你做什么?” “你见过不骂人的粉丝么?” “你是承认,你是我的伴侣了?” 这次轮到祝君换话题了,他说:“你那个综艺访谈,还有几期?” “没有了。” “没有了?”祝君有点诧异,他估算安睿至少还录制了五期左右,怎么就没有了。 “剩下的内容全部剪辑掉了,”安睿抓了个橘子,轻轻地拨橘子皮,“我不想再向大众讲述我们之间的恋爱过往,那不利于我勇敢追你。” “你是怕网友的认真监督?”祝君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是怕你嫌麻烦,也怕给你带来更多的困扰,”安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成为公众人物是一把双刃剑,感情生活如果总是在镜头下,就会有很多人拿着放大镜去观察和评判,很容易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祝君没反驳这句话,他也没问安睿为什么之前那么疯地把这段感情经历“昭告天下”,他想了想,问:“我以为‘祝君安’这个CP的热度,对你而言很有帮助。” “我过去没靠炒CP上位,现在和未来,也不需要靠炒CP上位。”安睿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但祝君很无情地拆穿了他。 “你和金萌萌不是炒了一场CP?” “那也不是为了热度,我当时是怕粉丝扒到你。” “你这人……真是够坏的。” 祝君说出了早就得出的结论。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安睿把橘子瓣放在了盘子里,推到了祝君的手边,“好人有你就够了,我想当一个坏蛋,坏蛋可以保护你。” ——这真是一句极为好听的话,说得像以前伤他最深的,不是他似的。 但计较这些,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祝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隐约有预感,他会和他共度余生了。 ——还是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追回他。 ——还是要好好蹂躏欺负一下他。 ——还是要假装并没有怎么喜欢他。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安睿试图亲吻他嘴角的时候,他略偏过头,触碰到他的嘴唇。 那真像是一个意外,却是两人都会心一笑的意外。 他们沐浴着阳光,忘情地亲吻,双手十指相扣,身体紧密相依。 他们度过了一个甜蜜的白日和黑夜。 作者有话说: 有点想把这章当成正文完结,像刚刚撒了一点糖的咖啡,还不够甜腻,结束得刚刚好。 虽然事实上,还有一系列甜蜜的后续,当正文的延伸也可以,当番外去看也可以。 还有四五万字的剧情,会讲讲他们回国的后续,安睿的108种追人方式,过去的一些隐藏剧情,以及,安睿、周兰和邵东的个人番外(个人番外会标注好,给大家避雷的),有可能会写一段少年时的祝君(但容易写成玛丽苏攻,我正在犹豫)。 大概就是这些,感谢大家追到这里。我继续,你随意。 晚安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祝君出院的那一天,安睿忙前忙后办完了手续,又把深蓝色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出院的时候,竟然有一些粉丝特地从国内赶来接,但那天安睿请了很多安保,祝君顺利地上了保姆车,刚想脱下外套,安睿却伸手抱了一下他。 “怎么了?”祝君问。 “只是想抱一抱你。” “好吧。” -- 安睿陪祝君去学校办理了一些手续,又去临时租住的公寓拿走了行李,房东很好说话,退了押金和租金,他们在酒店里修整了一天,第二天就直奔机场。 机场的粉丝竟然也有很多,跟机想要一起返程的人,竟然也不少。 在本地雇佣的保镖只能护送到安检通道以外,安睿的身边只有一个助理,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但好在安睿的粉丝,在巴黎这边也有相关的组织,正规粉丝手拉手组成了人墙,帮安睿他们开了路,进了候机区后,虽然依然有一些粉丝扛着“大炮”,但都默契地收了设备,远远地看着安睿和祝君,没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祝君用手机玩了几盘游戏,听安睿问他:“咖啡加冰么?” “加。” 安睿把手里的咖啡塞给了他,吸管已经插好了,说:“刚买的,喝吧。” 祝君放下手机,双手接过了咖啡杯,吸了一口咖啡,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果然有人在看他,但她们没有拿起手机偷拍,看就看吧。 喝完了咖啡,安睿又问他:“要去洗手间么?” 其实去不去都行,但坐在这里也有点尴尬,祝君点了点头,说:“我去一下。” “我陪你一起,”安睿很自然地拎起了祝君的手包和外套,“走吧。” 祝君能感受到,安睿起来的时候,很多粉丝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他们,又默契地低下头,噼里啪啦地码字。 她们或许有个群,正在群里交流想法。 祝君的脚趾头快卷起来了,他觉得他的社恐症状,更加严重了。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着向前,跑着跑着,又停了下来,他侧过头,发现安睿也在跟着他一起跑,面色倒是很从容的。 祝君看着这样的他,突然也就不怎么怕了。 安睿问他:“要走VIP通道么?” 祝君摇了摇头,说:“没过多久就要上飞机了,来回折腾,没必要。” “嗯,那下飞机走V吧。” “我自己走V,你去营业吧。” “好,都听你的。” 祝君去了洗手间,洗过手后,又向安睿伸出手,说:“你也去一下。” “不用。”安睿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只是想陪你来。” 祝君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撩拨得深吸了一口气,他受不了这种深入骨髓的体贴的。 他们慢吞吞地向之前的座椅走,安睿的步子一开始迈得大一点,但很快调整了节奏,恢复成了和祝君一样的频率。他们几乎并排走着,明明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却很容易被人看出,他们是一对关系极好的恋人。 粉丝们都很安静,与之相反的是手机里不断刷屏的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卧槽绝了,他俩一点亲密动作都没有,光看他俩的眼神,我的幻肢都硬了。” “真情侣真好嗑啊,我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全程姨母笑,还要假装自己就是路人,脸都绷不住了。” “祝君真的好可爱,他好像害羞了,耳垂都是红的,你哥刚刚瞪了我一眼,蹬什么蹬,看你老婆都不行了?” “你哥现在有点小狼狗的意思了,整个人都有种已婚男士的feel,本前女友粉心情复杂,唯有祝福了。” “你们光说怎么不上图啊,不让用相机拍,还不能用手机偷拍几张图了?” “拍个毛,没看之前大粉的联合规定?不让偷拍,关内图一律打成私生,以后买不了团票的。” “拍不了咱哥,拍祝君不行么?他是素人吧,就当街拍了。” “别拍了,惹毛了他,你哥还得连夜哄。” “草,你这话说得,跟尼玛脱粉回踩的人似的。” “反正我是不拍,有本事你也花钱来法国追星来。” “有钱了不起啊?都是追星狗,谁比谁高贵了。” “别吵了,别吵了,来来来继续现场直播,说好了大家一起嗑糖的。” 祝君和安睿终于上了飞机,他们在商务舱,和后面的经济舱隔开了,总算有了短暂的安宁时光。 祝君的心态倒是很好,该吃吃该喝喝,很快就睡着了。睡醒之后,他发现安睿正在翻阅剧本,上面用黑色圆珠笔写了很多字。 “在做人物小传?”祝君问。 “嗯,顺便背一背台词。”安睿用书签夹了一下剧本,合拢了它,很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摸祝君的头发,“睡得还好么?” “还好,做了个梦,但梦醒了,就忘记做了什么梦了。”祝君刚睡醒,整个人软绵绵的,声音也有些喑哑。 安睿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确定对方没有发烧,温声说:“要不要看电影?我带了你常用的耳机。” “不要。” “那要去干什么?” “想去洗手间。” “我陪你。” “啊?” 祝君有点惊讶,在机场去洗手间的时候,还勉强可以用“怕粉丝打扰”的理由来解释安睿的陪同,现在他们已经在飞机上了,其实是很安全的,祝君不知道为什么安睿要陪他一起去。 “我也想去洗手间了。”安睿一本正经地说。 ——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离开你的视线。 祝君已经看透了安睿的套路,但他假装不知道,点了点头,说:“那就一起去吧。” 去过了洗手间,又到了晚饭时间,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餐很不错,祝君吃得还算开心,饭后还喝了一点酒。 他把座椅调得低了一点,用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打单机游戏,玩了一会儿,他听安睿问他:“你很喜欢这个游戏?” “还可以,这游戏不错。” “那我代言这个游戏,你看怎么样?” 祝君看了他一眼,问他:“我要是喜欢哪个饮料,你也去代言?” “可以让商务去对接。” “我看你是病得不清。” 祝君头也没抬,然后,他听见安睿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说:“之前我每次挑代言的时候,都会让商务提一个小要求,投放几十块线下资源,列表里一定会有你家小区正门对面的那块巨幅广告屏。” 祝君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抬起头,说:“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直白地告诉我,你病得不清的。” “我以为你会开心,”安睿压低了嗓音,确保话语只有他和祝君能听得清,“我一直在看着你,也一直在爱着你。” “你还真是变态。”祝君嗤笑了一声。 “你养大的。”安睿亲了亲祝君的耳垂,“遇到你之前,我再正常不过了。” “不要甩锅,不要随便发疯,”祝君重新按下了游戏的开始键,“不然就自己滚出去住。” “我让助理帮我们铺好了床,连计生用品都买好了放在床头。” 祝君的游戏失误了,他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想让我玩游戏了。” “想让你亲亲我。” “这可是在飞机上。” “回头我们可以搞个私人飞机。” “你钱不够多,搞不到,”祝君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等你再糊一点,出门连商务舱都买不起了,只能买经济舱了。” 安睿不说话了,显然被打击到了,规规矩矩地重新翻开了剧本,背台词去了。 祝君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看了安睿一眼,他盯着这张脸看了几秒钟,心想,应该还能续几年热度吧。 这张脸,倒是真的好看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下了飞机,祝君走了VIP,在得知安睿被堵在机场动弹不得后,不厚道地笑了。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预判安睿起码得过两个小时才能出来,颇为从容地在机场附近买了一杯网红奶茶,拍照发到了微博上,略刷新了一下,竟然有几十个评论了。 “宝儿,奶茶好喝么?” “你出来了?你走VIP了?” “就一杯嘛,有我哥的份儿嘛?” “笑死,人类的欢喜并不相通,有人在快乐吸奶茶,有人被堵在人群中央动弹不得。” “宝儿,奶茶店附近开了个甜品店,味道不错,你可以那边买点好吃的。” 祝君于是去了甜点店,本来只想买一份甜点的,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一杯奶茶,还是买了两份,准备晚上的时候给安睿捎带一份。 实话实说,他真的不想回复评论的,但眼见着评论区人一口一个“宝儿”,作为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他还是挑了一个人回复。 “我今年三十多了。” 对方秒回了消息,说:“宝儿,没关系,你四十我也爱你。” 祝君看到这条回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快成网红了。 ——流量明星的前任,大概率都会走上网红的道路。 他摇了摇头,没再管网上的风风雨雨,在得到安睿“我应该很难出来”的回复后,回了一句“那我先回家了”,顺手打了个车,直接抵达了自家的小区。 祝君刷开自家门禁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庭院里种了满院子的瓜果蔬菜,以及几株好养活的鲜花,明显这屋子是有人一直在住的。 谁在偷偷摸摸地住他家?除了安睿,还能有谁啊。 祝君又气又笑,他一把拉开了门,换了拖鞋,闻到了空气中弥散的橘子香气,这才发现他的家里连地板的缝隙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喊了智能系统,智能系统说的第一句话是:“欢迎主人回家。” 他停顿了一瞬,才继续给自己倒水,突兀地有了点已经回家的实感。 洗手间里什么东西都是成双的,祝君洗了个澡,披上浴巾的时候,舒服地哼了一声。 ——他很爱这个牌子的浴巾,之前偶然被人换成了别的,现在又换成了他常用的,是真的很舒服的。 祝君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看着米黄色的床单和被罩,第一反应是“这颜色应该很难洗吧”,第二反应才是,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上了床,把手机插上电,然后发现安睿总算上了保姆车,两分钟前给他发了自己的定位。 祝君也发了自己的定位,问他:“晚上订外卖?” “我来订,都在车上了。” “好。” 祝君开了游戏,玩了一盘,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也太像老夫老妻了。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 半个小时候,安睿人还没到,但外卖已经到了,祝君开了房门,叫他们摆在了餐桌上,他刷了一会儿微博,安睿也到了。 “怎么不先吃?”安睿风尘仆仆的,头发丝都有些乱了。 “你花钱订的饭,我直接吃,总有些没礼貌的。”祝君指了指吃了一半的甜点,“再说,我有零食。” “另外一份甜点,是特地给我买的么?”安睿的眼神很好,脑子也很灵活。 “算是吧。” “谢谢,我真高兴。”安睿直接把祝君抱了起来,他抱得很稳,似乎一点也不耽误走路似的。 “……”祝君短暂地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他被迫看了天花板三秒钟,说,“我建议你放我下来。” “你很轻,我抱得动。” “……这不是抱不抱得动的问题。” “那是什么?”安睿走得很快,已经迈进了餐厅里,现在再反驳,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没事,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安睿亲了亲祝君的脸颊,放他下来,又去开了榨汁机,洗了两个苹果塞了进去。 “好了,我们开饭啦。” 这顿饭吃得还算开心,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祝君偶尔怼几句安睿,对方的反应也很有趣。 吃过晚饭,安睿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祝君却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他翻出了自己的运动鞋,利落地套在了脚上,对安睿说:“走,夜跑去啊?” 安睿盯着他看了几十秒钟,最后妥协似的说:“行,我们夜跑去吧。” 祝君住的这个小区足够大,也有专用的跑步道,祝君和安睿都戴上防风口罩。祝君无所谓,但安睿好歹是个明星——尽管小区里的大爷大妈,未必能认出他。 他们跑了一会儿,路上遇到了很多五六十岁依旧身体健硕的大爷大妈,年轻人到时也有,但跑了一会儿,基本就变成了散步了。 祝君坚持跑了几公里,体力不支,也跟风散步了,他出了大半身汗,但安睿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有。 祝君忍不住说:“你体力倒是很好。” “我没拉下练舞,跑步的强度比起练舞,还是小很多的。” “你还是很喜欢舞台?” “当然,”安睿把系在自己手腕上的毛巾解开,递给了祝君,“当年当练习生,也是我自己选的。” “但现在不演戏的话,没出路。”祝君用安睿的毛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搭在了脖子上。 “大家喜欢什么,当明星的就做什么,总不能拧着来吧。” “大家还不希望你公开恋情呢,你倒是拧着来了。” “有的事可以听他们的,有的事,还要自己拿主意的,”安睿很自然地搂住了祝君的肩膀,“比如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那谁也拦不住的。” “你倒是很会说情话。” “谢谢你经常这么夸我,我还很会和你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你可以要点脸的。” “要脸你能喜欢我一点么?” 祝君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说:“我的梦想,就是我老了的时候,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那我应该去练习跳广场舞了。” “什么?”祝君的脑仁开始疼了。 “我不想让你的舞伴是别人,跳广场舞的话,我也要陪你的。” “广场舞是集体舞。”祝君冷淡地科普。 “我知道啊,但我要当离你最近的、跳得最好的那个。” “你真是……” “要去逛超市么?”安睿突然换了话题。 “不太好吧。”祝君看了一眼安睿,“你还没糊呢。” “九点了,工作日,你小区附近那个商场超市人流量没那么大。”安睿看起来并不是临时起意,“我们也很久没逛超市了。” “……走吧。” 小区的电瓶车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祝君久违地花了双人份的钱,电瓶车将两人送到了小区门口,他们很快就推着车,进了超市。 超市里人果然不多,祝君在货架间走,他倒没多想什么,直到安睿提着印着自己头像的酸奶,放进了购物车里。 “……”一时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个酸奶我又续了三年合约,”安睿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像,“我记得你很喜欢他家的牌子。” “是么?”祝君自己都没有这个印象了。 “是的,但我每次把酸奶倒出来端给你,你可能不清楚它是这个牌子。” 祝君“哦”了一声,不再思考什么故意不故意的。他试图帮忙推车,但安睿很自然地又推了起来,问他:“有什么想吃的零食么?” “你看着来。”祝君是真的不擅长购物,但安睿似乎很擅长的样子。 他们一起采购了满当当的一车商品,结账的时候,安睿报了超市会员卡的卡号,收银员一边结账,一边说:“有的积分都要到期了,要积分换购的话,抓紧啊。” “好,去服务台兑换么?” “手机小程序绑定,积分通兑,到时候快递给你,你自己拎着多麻烦。”收银员把单子折了一下,塞到口袋里,又嘀咕了一句,“有段时间没来了吧。” 安睿没说话,并不生疏地推着车向前走,祝君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问他:“你每次都买这么多东西?” “差不多。” “能拿得动么?” “很轻松。” “分我一点。” “好。” 安睿答应得倒是很干脆利落,等到了出口的时候,直接拿了个最小的塑料袋,塞到了祝君的怀里,自己拎起了其他所有的袋子。 “回家吧。”安睿说。 “我打了车,马上就到了。” 安睿沉默地看了一眼祝君,对方非常淡定地回看了过去,补充了一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要付出太多的体力。” “下一次来的话,还是要开车。”安睿补了一句,绕过了这个话题。 他们乘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安睿拎着东西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祝君随手打开微博,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有人拍到我们了。” “速度这么快?” 安睿把果盘端了出来,放在祝君的面前,他倒是很镇定的。 “有人偶遇到了,去豆豆网开了直播贴,营销号搬运当然快。” “好吧,我低估了超市的人流量。” 祝君打了个哈欠,问他:“要做公关么?” “就这样吧,你看工作室的网宣,都没给我打电话。” “小场面,习惯了。” 安睿笑着摇了摇头,又很自然地问他:“晚上一起睡?” “只睡觉,不干别的。”祝君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以为你会直接把我赶到别的房间。” “想过。”祝君只说了两个字,没说后半句话。 -- 祝君躺在自己的床上,舒服地伸直了四肢,国外的床具虽然舒适,但还是不如自家的床来得妥帖。 他抱着松松软软的被子,原本想再和安睿聊几句,但眼皮比想象得更加沉重,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祝君睡醒的时候,安睿已经不见了,床头的醒目位置上贴着安睿的便签:“我去工作,预计五点回家,中午的外卖已经订好了,晚上我回来吃饭。” 后面还附赠一个卖萌的手绘表情包。 祝君把便签扯了下来,拉开床头的抽屉,放了进去——以前这里有个盒子,专门用来装安睿留下的便签,或许过一会儿,应该重新把它翻出来。 祝君起了床,洗漱之后打开电脑,一边喝牛奶一边等着上网课。他登录上了出国后停用的社交软件,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了很多网友的留言——大部分是在他在国外遇险的时候,网友们发来的慰问消息。 祝君逐一回了消息,很认真地说了很多遍的“谢谢”。 网课持续了四个小时,祝君的笔迹记了十多页,上课的途中还接了一次外卖,上完课后,祝君开了文档,随意搞了个开头,开始试着去撰写属于自己的故事。 或许是因为祝君今天太过忙碌,好像一眨眼,安睿就回来了。 祝君一边敲击键盘,一边抬头看了一眼他,问:“一切顺利?” “不太顺利,”安睿小声抱怨了一句,“那片子是洗钱的片子,不能接。” “不是已经确定要进组了?” “下下部电影也要谈好的,”安睿的思路倒是很清晰的,“我的存货没多少了,如果拍完一部再谈下一部,会变得很被动。” 祝君“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又听安睿说:“已经找到合适的经纪人了,明天或者后天,让她见见你?” “见我干嘛?”祝君反问了一句,“我已经不干脂粉好多年了。” “想让她见一见你,万一我拍戏出了什么事,她直接联系你,也比较方便的。”安睿倒是很会说话。 “别瞎说,”祝君蹙了下眉,但到底还是答应了,“明天中午吧,一起吃个饭。” “那我向他介绍,你是我的男朋友?” 祝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 安睿的新经纪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之前一直带老牌女星,两人风风雨雨经历了很多年。现在女星半退圈了,很多人都以为她会跟着退休,但没想到她会选择继续经纪事业,也没想到,她会选择当安睿的经纪人。 祝君和她一起吃了个饭,祝君是一个慢热的性子,却被对方几句话勾起了话题,两个人相谈甚欢,安睿甚至插不进几句话——仅凭这点,祝君就能看出,对方的确是有实力的。 安睿也和王琴深入聊过,他希望对方能够专注于商业对接,但王琴在第二天就递交了辞呈,直接跳槽到了新晋流量刚成立的艺人工作室,临走之前,她倒是想单独约祝君吃个饭,但祝君那天刚好有网课,他也不觉得自己和王琴有什么可聊的,直接婉拒了。 -- 祝君在家里宅了十多天,尽管每天晚上都会去外面遛个弯,倒也称得上“与世隔绝”,他和安睿一直维持着纯盖被聊天的“睡友”关系,相处起来,倒是越来越自然,越来越亲密。 祝君一直在等着安睿的“热烈追求”,等到最后发现对方正在玩潜移默化的套路,他一边腹诽对方没什么创意,一边又很吃这一套。一转眼,安睿就进组了——这意味着安睿的站姐可以正式上班,每天都出上下班的精修图,也意味着粉丝可以开始跟进度,顺便展望下电影未来的成绩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娱乐圈太过萧条,各大论坛和网站也各种整治、各种限制发言,营销号不约而同地跟进了安睿的进组,随机搬运几个站姐的图,开始对着图片编故事,一会儿说安睿和男朋友婚期将近,一会儿又说安睿和男朋友分道扬镳,正经的电影拍摄夹杂着花边新闻,看起来是在说作品实际上还是在聊八卦。祝君围观了一阵,特地问安睿:“这是你团队新买的营销么?” 安睿向果汁里放了几块冰,递给了祝君,回他:“可能是营销号缺KPI了。” -- 选秀凉了,下海剧短期内上不了,新的流量出不来,粉丝也无从爬墙,因此安睿糊的速度,远远慢于黑粉和粉丝的预估。 祝君在家写了一个月小说,终于累了,他开车去自家的饭店和书店巡逻了一圈,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他又要开新的分店了。 他从自己的盈利里拨了一部分,给自家的店长和店员发红包,他不觉得是多稀奇的事儿,但有店员被感动到了,直接上网发了帖子。 吃瓜网友先是发了很多柠檬,求内推求勾搭,当店员直接在网上说自己是服务人员的时候,网友们又不相信会有那么好的个体老板,纷纷说店员是在编故事。 店员气的半死,把事情和周围的同事说了,同事们干脆玩了个团建,都在帖子下面跟帖,夸老板又英俊又善良又多金——吃瓜网友们看到宛如水军的评论,更不认为这事儿是真的了。 于是事情走向了并不陌生的流程,网友们开始扒皮这个老板到底是谁,扒着扒着,却扒出来了祝君的身份。 #神仙老板原来是安睿的前男友# 新的话题空降热搜,吃瓜网友越扒越发现祝君原来真的英俊、善良又多金,再看一眼他们搞出热度的话题,莫名其妙尴尬了起来。 好在无论是安睿,还是祝君,都没有理会这个话题,权当无事发生过。 网友们吃瓜吃得很满意,唯粉们发现安睿和祝君都没回应也很满意,受伤的只有“祝君安”的CP粉们。 他们盼望这两口子官宣已经很久、很久了,但自从安睿回国,他一改了之前高调的作风,综艺、采访和微博里都不再提及祝君,面对微博热搜一律冷处理,如果不是有知情人隔三差五地碰到他们一起跑步或者去逛超市,他们就要开始emo,甚至怀疑俩人是不是又吵架了。 正主们不给糖吃,终于把懒惰的CP粉们逼得勤快了,嗑“祝君安”的厨子开始激情产粮,祝君在调研小说的时候,甚至看到了他和安睿的十八禁同人文——只看文案,都黄暴得让他倒吸口气。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加了几百字,重看下 祝君立马关了网页,但隔了几秒钟,他又重新点开了,好奇心让他翻阅了几页,当他看到“奶嗝”之类的形容词时,终于缓缓地退了出去,只能苦笑地安慰自己——“好歹攻受没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又点开了几十篇同人文,然后发现七成厨子猜对了他和祝君的体位,三成厨子猜错了。 而猜错的厨子也未必是猜错了,祝君看着熟悉的唯粉ID,明白这是她们最后的倔强——她们喜欢的明星,可以是个弯的,但一定要是瓜,绝对不能是花。 祝君每本都看了几页,但没再继续欣赏下去,他怕他被吓萎了,毕竟他是普通的体力一般的男人,做不到那么多的高难度姿势。他勉强算一夜三次郎,还远远达不到七次乃至十八次的水平,更没有两个丁丁、三十厘米大刀和灼热的液体。 结束阅读后,他收到了国外老师的邮件——对方十分真挚地邀请他参与一部编剧的润色工作,并称他为“有天赋的年轻人”。 祝君犹豫了一下,他写小说只是为了自娱自乐。而按照他的资历,他在国内写剧本,除非自己投资,应该也没人会愿意拍。 难得有可以参与编剧的机会,虽然已经可以预判到工期短、有时差的难题,但祝君还是不想放弃。 他接受了这份工作,和安睿打了个招呼,前几天倒还算正常,但很快地,就开始了晨昏颠倒的生活。 祝君每天凌晨写完稿子上床睡觉,每天下午起床开始拼命码字赶工——安睿在观察了几天之后,很认真地对祝君说:“等做完这份编剧工作,我出钱,你做编剧,咱们可以拍个小成本的网剧。” 祝君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他说:“你省点钱吧,如果想烧钱实现梦想,我早就自己投资了。影视行业是个无底洞,你往里扔钱干嘛,好好拍戏赚钱,不是很好?” “我赚钱就是为了给你花,”安睿的话语倒是很朴实的,“用钱买你快乐,这笔生意很划算。” “等几年吧,如果我觉得我能写出不错的本子了,咱们一人出一半,有钱一起赚,赔了算我的。” 安睿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到底有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祝君实话实说,“反正我花的不如赚得多。” “最近我的片酬都降了。”安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啊?” “看来我要更努力地赚钱了。” “哦。” 祝君有点想劝安睿身体为重,不用那么拼命,但他能感受到自己要说这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了。 现在这社会,总是有钱人轻松地越来越有钱,想要从零开始、白手起家实在是太难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安睿能爬上现在的位置,挣了这么多钱,已经很不容易了。 祝君正在神游,安睿却突然抱住了他。祝君回过神,闻到了很淡的水果香气,他问:“你换沐浴液了?” “嗯。”安睿亲了亲祝君的耳垂,“这周末可以放两天假,我们去度假吧。” “去哪儿?” “看海。” “好。” 祝君答应之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和安睿出门旅游时一贯不怎么带脑子,以前他负责出钱,现在可能,连钱都不用出了。 -- 几天后,祝君躺在酒店最豪华的房间的床上,开始思考他养安睿的过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把安睿养成了只要最贵的商品的习惯。 他们下榻的别墅距离海岸只有几百米,越靠近海岸的别墅越贵,最前面的一排每晚最低价一万八。观海的风景和内里的配置大体一致,但酒店弄了个噱头,特地把这排别墅最中间的别墅建造得豪华了一点,标价每晚十万,等着不差钱的顾客上钩。 祝君当时坐在登山的电瓶车上,刷着酒店APP的相关讯息,暗忖不知道谁会拍下最贵的那个房间,直到电瓶车停到了别墅门口,服务人员做出了邀请的姿势,祝君才意识到,是安睿定了这个房间。 他瞅了瞅安睿,隔了很多年,终于体会到了安睿当年不让他买买买的心情。 安睿的态度倒是很自然,他说:“这家酒店的床品不错,隔音做得也好,不要担心会潮。” “我不担心这个。”祝君下了车,酒店的工作人员开始向下搬运行李,“我担心咱们旅游一次,花掉你一部片酬。” “钱赚了就是要花的嘛,”安睿轻声说,“再说我们难得一起出来玩。” “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我们又不老。”祝君说完了这句话,反应过来这像是承诺,但他倒是不后悔。 “但我想让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安睿凑近了祝君,挽上了他的胳膊,“想让你住最贵的房子,吃最好的服务,看最漂亮的景色。” “……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祝君忍不住笑了,“简直是昏君对待爱妃的套路。” “你不是我的爱妃,你是我的小王子,”安睿和他咬耳朵,“我是霸占小王子的恶龙。” “好吧,恶龙先生,我们该进去了。”祝君犹豫了一瞬,揽住了安睿的腰,“我想睡个午觉。” -- 所以,为什么睡个午觉,会变成,他和安睿睡了? 祝君躺在床上,开始回忆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其实就是很俗气的堆满客厅的玫瑰鲜花,很俗气的高高的拍完照片就要分给工作人员的漂亮蛋糕,很俗气的照片墙和影音播放,很俗气工资卡上交,还有一点也不俗气的安睿。 他单膝下跪,送了祝君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相比上一枚戒指,可以说是普通到极点了,虽然保管很好,但依旧能看出略微陈旧的气息——它不是钻石戒指、不是铂金戒指,而是银戒指。 祝君倒没有嫌弃,收了戒指,直接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只是戒指太小,只能戴在尾指上。 祝君收拢了手指,问依旧跪在地上的安睿:“它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那年在酒吧里,我说戒指丢了,其实是不敢送给你。” “为什么不敢?” “因为它是银戒指,很廉价,配不上你。” “那现在怎么敢了?” “因为我意识到,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戒指的价值,而是戒指的含义。”安睿自下而上地仰望着祝君,“你最想要的是我的爱,我把我的爱送给你。” 祝君有点想怼他几句,说些“太晚了”“我现在不想要你的爱了”之类的话语,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了。 早在法国的时候,他就软化了,现在更是没什么脾气,不得不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还真是和谐和快乐的。 他伸出手,摸了摸安睿的头发,然后他听到他自己说:“好吧,我收下了。” 收下你的戒指,收下你的爱,收下不算完美的你。 祝君伸出手,想拉安睿起来,但莫名其妙地,他先是被安睿抱住了,又被安睿抱起来了。 他们一起跌落进柔软的床褥里,安睿亲了亲他的嘴唇,后面发生的一切就不可描述了。 晚饭是蒸汽海鲜锅搭配冰镇果汁,落地窗外就是沙滩和海景,祝君看了一会儿夕阳,扭过头专心致志地拨海鲜壳,他拨了满满当当的一碗,用勺子分成了两半,推给了安睿一半。 然后发现安睿也是这么想的,他也分了一半,想给祝君。 祝君和安睿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盘子,倒有一点交杯酒的意思了。 清蒸的海鲜沾着特殊的酱料,吃起来新鲜又美味,祝君和安睿随意聊天,眼见着太阳一点点地落在海平面以下,天慢慢黑了。 - 工作人员负责收拾厨余垃圾,祝君和安睿去无边恒温泳池游泳,祝君游了一会儿,就爬上了泳池上漂浮着的小黄鸭充气玩偶,他抱着玩偶的脖子,对还在游的安睿说:“你看着瘦了一点。” “角色需要,先瘦下去,之后还要胖回去。”安睿向上捋了把头发,他游到了祝君的身边,搭着他的小黄鸭充气玩偶,说,“我应该给你拍几张照片。” “那倒不用了,”祝君虽然很喜欢玩这个,但并不想留下这种近乎黑历史的照片,“你要不要一起上来?” “我怕它撑不住。” “应该可以?” 安睿摇了摇头,说:“万一你摔下来了,我看你掉水里,会有很大的心理阴影的。” “什么心理阴影?”祝君刚问出口,几乎立刻知晓了答案,“那年的洪水?” “那时候是真的把我吓坏了。”安睿干脆站在了泳池里,推着祝君的充气玩偶游走,泳池的水顺着边沿不断向下流,“你不敢开车了,我不敢游泳了。” “你不敢游泳了?” “回来之后,进了个剧组,角色要求必须会游泳,”安睿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祝君不知晓的过往,“我就速成了一下。” “怎么速成?”祝君隐约猜到,那可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方法。 “说了像是在卖惨。” “你说,我想知道。” “找了个安全员在泳池旁边看着,我自己走进深水区里,多淹几次,也就不怕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多淹几次,就不怕了? 祝君伸手盖住了安睿搭在气垫上的手,无声地安慰他。 他们一起看了夜景,安睿把祝君推到了泳池靠近房间的边缘,他踩着台阶上了岸,祝君坐在气垫上,看着他甩了甩自己的头发,随手拿着浴巾遮挡住了身上的肌肉线条,底下也是鼓鼓囊囊的一大团,从男色的角度来看,安睿是真的很值得欣赏。 祝君盯着他看得入神,眼见着人越走越近,先帮他围了一层浴巾,又很轻松地把他抱了起来。 祝君晃了晃自己的小腿,他感觉安睿抱他是越来越熟练了,但实话实说,他也不讨厌安睿这么做。 祝君打了个哈欠,他把银戒指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尾指上,说:“戴尾指上,看着像是单身。” 安睿把浴巾挂在了架子上,说:“暂时先戴这个,预定的戒指还要等一个月。” “我好像什么都没答应。”祝君温声提醒。 “你这么大的人,还能跑了不成。”安睿屈膝上了车,先亲了一下祝君的额头,又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了他自己和祝君。 没过几秒中,祝君发现安睿的四肢缠上了他,他几乎动弹不得了。 “我看你是怕我跑了。”祝君实话实说。 “当然怕,”安睿一点也不勉强地承认了,“我在温水煮青蛙王子,王子再跑一次,我真的要疯了。” “你看你,自己还直说了。”祝君摸了摸安睿的脊背,光滑又温暖,他也回搂住了他。 “你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安睿在祝君的胸上留下了一个牙齿印,他没敢咬得太狠,属于刚刚留下印子,但没破皮的状态,“你在纵容我。” 祝君没反驳这句话,他舒舒服服地躺平了,说:“我还年轻,总还赌得起。” “赌什么?” “赌赢了日子过得舒服而平顺。” “赌输了呢?”安睿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赌”的含义。 “还没想好。” 祝君是真的没想好,或许潜意识里,他还是有点相信安睿的。 “我讨厌输,”安睿枕在了祝君的胸口上,“你会赌赢的。” 祝君低笑几声,他又把手摸上了那不可描述的地方,说:“真不小。” “那也没什么用处,”安睿的眼睛像是会勾人似的,“向下摸摸。” “你从哪里学的这套……”祝君翻身压到了安睿的身上。 “成年人的爱情动作片。” “那你真是个好学生。” “当然……” -- 他们度过了一个荒诞不经的夜,第二天来不及起早去看海上朝阳,但两人也不怎么遗憾,反正还有很多机会的。 等回了家,安睿又进了组,祝君结束了兼职工作,找了个日子,开车随机找了个自家店蹭饭吃。 他在快到店的半个小时给店长发了消息,对方几乎是秒回了,直接发来了最新的菜码,又问他交通方式是什么。 “开车。”祝君回了消息,“你看我喜欢吃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 对方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祝君看了看,忍不住笑了。 店里的生意还是很好,店长在停车场里接到了他,简单和他聊了聊最近店里的变化,总结起来就一句——生意不错,你别担心。 祝君进了一个大包厢,慢吞吞地吃着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收到了安睿的消息:“你不在家?” “没在,在饭店里吃午饭。” “你的饭店?” “嗯,木樨地的这家。” “我们放了一下午假,我过去找你?” “来吧,我让店长去接你,有个单独的电梯。” 祝君想了想,又发了个定位过去,说:“你按照导航走,附近还有个分店,总有人走错。” 安睿回了个安心的表情包,祝君却不怎么放心,安睿从来没来过这边的店,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祝君戳开了店长的窗口,简明扼要地说了他男朋友要来的事,对方发了一堆问号,最后撤回了,换成了得体的一句:“嫂子叫什么名字呢?” 祝君不信他没看过之前的微博热搜,但他也很配合地装傻,回了一句:“安睿,是个明星,你带着他走特殊通道,避着点人。” “好嘞老板,能和您要几张他的签名么?” “要不了,他从来不和我要咱们酒店的免单卡,我也不和他要签名贿赂你们。” “好的,明白。” 店长今天格外活泼,看着一点也不像一个粗狂的男人,祝君揉了揉眉心,正想喊人再加点菜,服务人员已经在门外敲门了,问:“祝先生,要加单么?” “要,进来吧。” 祝君勾选了几样店铺的特色菜,看着服务员给他的身边加了一套餐具,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想笑。 安睿并没有让祝君等多久,约莫二十分钟后,楼下就传来了喧嚣。祝君没出包厢,但打开了包厢的折叠窗,他看到了十多个保镖护着安睿,划开人群,向电梯的方向走。 安睿似有所感,他仰起头,刚好和祝君视线相交,祝君冲他笑了笑,关了折叠窗,没过多久,安睿推门而入,一边喊着服务人员调低空调,一边脱了长长的风衣外套。 “这就穿上早秋了?”感谢多年的追星生涯,祝君不会问安睿为什么穿这么厚。 “秋冬款,陪你吃个饭,等会儿去走红毯。”安睿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毛衣,他也觉得热,但也没办法。 “不做造型了?” “过一会儿车上临时做一个就好。” “宣传预热图怎么办?” “楼下不是被网友抓拍了几张么。” “我还说,你怎么不跟着店长走特殊通道。” “那只是原因之一。” “还有什么原因?” “想让你的员工和客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好吧。”这的确是个可以让人接受的理由,祝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店长群,群里静悄悄的,他在群里发了个红包,一群人迅速而安静地领完红包,继续装鸵鸟。祝君于是猜到了,他们肯定在私下里的群里刷屏讨论安睿。 “你的店生意很好,”安睿开了个新话题,自己拆了餐具,“刚我看了下,外面还排队一百多人。” “店长给力,店员也勤快,”祝君先夸了一番员工,想了想,又凡尔赛地说,“这家店不算最火的,改天我带你去别的店。” “好啊,”安睿一口答应了,“我先尝尝饭菜。” “那你试试这道菜,”祝君把盘子推了过去,“超棒,我每次来必点,你应该也会喜欢。” -- 两人吃过了饭,安睿重新套上了外套,说:“我去走个红毯,约个采访,晚上七点左右到家。” “不压轴出场,不参加晚宴了?” “嗯,我让主办方把我放第一个,早点完工早点回去做饭。” “压轴的是谁?” “你不认识。” “最近很火?” “资方新宠,才十八岁,”安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比他大十岁,已经被拍在沙滩上了。” “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你这个年纪刚刚好,戏路也广,有属于你的受众。”祝君温声安慰了几句,但他也清楚,多金的粉丝偏爱年轻的新面孔,只要人长得不错,背后有资源强推,老流量撑得住一时,但未必一直撑得住的。 况且安睿已经犯了当红明星最大的原罪——“谈恋爱并公开恋情”。 “红不红都是命,”安睿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糊了也没办法,竭尽全力,躺平认命。” “那我该说什么,加油么?” “不用加油,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吻。” 祝君盯着安睿三秒钟,他亲了亲对方的唇角,说:“去吧,好好工作。”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祝君久违地看了安睿的直播,当安睿第一个走上红地毯的时候,很多其他家的粉丝都通过弹幕表示了迷惑。 “搞什么,安睿怎么第一个出来了?” “他今年不压轴了?还是主办方乱排的。” “有人看主办方给的嘉宾名单了么?谁能压安睿?” “他不是换经纪人了么,注水废物咖终于现原型了。” “糊了吧,男明星谈恋爱必糊无疑,你得说时尚圈就是够敏锐,也够势利眼。” 屏幕上一开始并没有多少安睿的粉丝的发言——因为她们压根没想过,安睿会这么早出来。 等她们确定安睿出现后,很快观看人数和弹幕数都直线上升,也有专人刷起了花墙,压过去了一些负面言论。 安睿走到了红毯的尽头,在签名版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等待着主持人的提问。主持人问了几个安睿最近参演的电影的相关问题,又温声问:“其实很多网友都非常好奇,您和您的前男友最近怎么样了?” “我们都很好,其他的就不向大家分享了。”安睿的态度很好,但拒绝多谈的意思也很明显,主持人识趣地不再多谈,结束了这次采访。 祝君没有再看屏幕上粉丝们的争吵,他想了想,给安睿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我方便去接你么?” “当然。”安睿很快回了消息。 这座城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适合举办红毯盛宴的只有那么几处,祝君很轻易地查到了地址,拎着钥匙出了门,他到红毯附近的时候,正好赶上最后一位明星压轴出场,祝君远远地看了一眼疯狂尖叫的粉丝,想起过去他也和她们一样疯狂,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错觉。 但当他远远地看到安睿的时候,又发现那只是错觉,安睿依旧那么年轻而英俊,而祝君和他勉强算是同龄,自然也称不上老。 有一位颜值高的伴侣的好处,就是会忽略时光的流逝。 “伴侣。” 祝君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低笑一声,意识到安睿的“温水煮青蛙”已经奏效了,但他奇异地并不排斥这两个字。 他曾经以为,他和安睿已经成了破碎的两半,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愈合,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他和安睿的默契依然在,预期说是摔碎的镜子,倒不如说是拆开的拼图,按照正确的方式、耐着性子,总能慢慢地恢复如初。 而他之所以有这个耐心去磨合、去等待,无非是因为,他对安睿依旧抱有一丝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期待——他或许是期待安睿能够变得更好,或许是期待安睿可以学会怎么爱一个人,或许是期待着他和安睿之间,除了老死不相往来,能有其他的结局。 祝君所有期待的事,竟然都一一实现了——他也没有理由,再抗拒他和安睿的复合。 但直接和安睿说,你已经成功追回我了,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很傻的行为。祝君也没有在路上买什么鲜花礼物,所以,当他发现安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伸出手,主动抱住了他。 安睿在几秒钟后,轻声说:“你像是原谅我了。” 祝君“嗯”了一声,又说:“你对我说句情话。” 安睿轻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说,我爱你。” “……” 被看透了,这就很尴尬了。 “我永远、永远、永远爱你,无论你爱我,还是不爱我。” 安睿贴在祝君的耳侧,温柔地说。 祝君的耳垂红了,他抱紧了安睿,过了一会儿,说:“我们回家吧。” “好。”安睿干净利落地答应了。 -- 祝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抗拒对安睿说任何情话,潜意识里,他总觉得,如果再次说出那句“我爱你”,他像是彻底输了。 诚然他们之间存在误会,但伤害是真,分手是真,兜兜转转来一句“我爱你”,将过去一笔勾销,总感觉像是否定了之前的一段经历。 但在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停车场的时候,祝君低头看着安睿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有时候它们叠在了一起,有时候它们又分离开了,就像他和安睿,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于是他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背对着对安睿说:“我爱你。” 不是“我好像爱你”,不是“我有点爱你”,也不是“我以后会爱你”。 爱一个人没什么不可以承认的,况且他们现在,彼此都是单身。 祝君等了几秒钟,他没等到安睿的话语和动作,停下了脚步,正想扭头,却听到安睿说:“先别动。” “怎么了?”祝君轻声问。 “我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 祝君有些奇怪,就算安睿哭了,也没什么他不能看的吧。 “你闭上眼睛。” “要闭多久?” “算了,我捂住你的眼睛好了。” 祝君站在原地,任由安睿用右手从后方捂住了他的双眼,他听到了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和滑轮滚过的声音。 安睿准备了惊喜么? 祝君的大脑里闪过了一个又一个念头,等安睿终于松开他的手的时候,过了几秒钟,他才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并没有什么蛋糕鲜花、欢呼彩带,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路人粉丝,至少祝君看不到任何的变化。 他正想问安睿,却听对方说:“走了,该回家了。” 祝君收起了一瞬间的失落,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插进了左边的裤兜,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温声问:“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不算,毕竟是白送的。”安睿闷笑出声,“我爱你,祝君,请你戴上我送你的结婚戒指。” “这仪式好像有些简单。”祝君故意挑剔说道。 “也可以不那么简单。”安睿举起双手,向上拍了三下,阴暗的停车场突然亮了起来,上百个无人飞机飞到了半空之中,属于安睿的歌声在晚风中轻柔地响起。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祝君听着耳畔的歌声,看着无人飞机依次变成不同的句子。 “请和我结婚,祝君。” “我永远爱你,祝君。” “安睿和祝君要永远在一起。” “祝君哥哥,答应我吧。” “求你了,么么哒。” 祝君盯着那个“么么哒”看了几秒钟,在安睿准备唱第二遍之前,轻声说:“我答应你。” 我答应和你结婚,安睿。 作者有话说: 主线剧情完结倒计时了(不包含还没写的很多番外)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婚礼就定在这座城市,蜜月旅行去法国好不好,刚好可以去见见你在那边的老师和朋友。”安睿的反应很快,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全套的方案,并没有考虑过祝君会拒绝的可能性。 祝君想问安睿“你就这么确信我会答应你”,没问出口的时候,自己就替安睿给自己了一个答案,“是”。 祝君早就重新给安睿开放了让他闯入的权限,接下来无论是温水煮青蛙、还是采用其他的方式,祝君的软化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祝君并不讨厌现在的结果,甚至还有一丝喜悦。 他是很高兴安睿向他求婚的,也是很愉悦地答应的。 ——虽然他也觉得安睿现场唱的歌曲有些老旧。 祝君和安睿在路上讨论了一会儿办婚礼的细节,安睿主动提起了刚刚的停车场求婚,他说:“我原本打算过一阵子再求婚,但刚拿到戒指,又听到你来找我,就完全忍不住了。” “你原本打算的求婚地点在哪里?” “在我们那年要去的体育馆,今天其实是要和无人机效果的团队对接,他们来演示一遍具体的效果。” “结果试考变成了正式考试?”祝君突然有点同情无人机表演的团队了,碰到这种安睿这种甲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嗯,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安睿向下调整了一下车窗,任由晚风吹起了他的头发,“迫不及待,想和你定下来。” “不是已经定下来了?”祝君的车开得很慢,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表现得很镇定、和游刃有余,但实际上,他久违地因为过于惊喜而有些手足无措。 “但我们还缺一个婚礼,缺一个法律上的认证,不管是叫我祝太太,还是叫你安太太,想想那个情景,我连一天都等不及。”安睿边说话,边低头玩手机,祝君瞥了一眼,发现是微博的编辑界面。 “你要公布我们的婚讯?” “嗯。”安睿发完了微博,脸上的神色很平静。 “刚还想劝你,要不要再犹豫了一下,你手太快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安睿温声回答,“我要和你结婚,我接受一切后果,也不想欺瞒粉丝。” “结了婚的人,是走不了流量这条路的。”祝君说着他们都很清楚的事实,“以后,无论你爆多少戏、得多少奖、付出多少努力,你或许会拥有更广泛的路人缘,但再也不会有大批量真情实感的粉丝。如果不做数据维护,你微博的活跃程度会越来越低,线下追你的人,也会变得越来越少。你依旧是明星,但不会是当红流量了,这些你都想好了么?” “想好了。”安睿轻笑出声,“我选择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选择你。而我的粉丝,也该解脱了。” “或许不会解脱,”祝君回想起今天看到的一些评论,“她们夸你在内娱没有代餐,脱粉你只能戒掉内娱……” “每一家粉丝都是这么夸自己喜欢的明星的,”安睿倒是很懂,他挂断了一个电话,又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等几个月后,又会喜欢上别的明星,用你们的话,那不叫爬墙,那叫情不自禁地爱上了新的人。” “你倒是很懂。”祝君将车停在了自己的停车位上,开始解安全带。 “当然,你作为我的头号粉丝,喜欢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到最后还是脱粉了,没回踩算是你当时最后的温柔。”安睿也解开了安全带,却不着急下车,“祝君,你脱粉的时候,我难过了很久、很久。这种难过,不是源于情人关系,而是我作为一个明星,却无法更好地吸引住粉丝的视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粉丝弃我而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祝君想劝一句“总有粉丝会不离不弃地喜欢你”,但这话在安睿公布婚讯后,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轻声说:“人生本来就是一段旅程,有人来就有人会走,明星说自己自由的同时,应该想到,粉丝也是自由的,大家都是自由的,一段关系如果过得不快乐,那就没必要坚持下去了。” “你这段话,像是在劝粉丝早日脱粉。” “不,实际上是自我辩解,”祝君握了一下安睿的手,看着他依旧英俊的脸,“我作为粉丝,曾经承诺过很多次,永远都不会脱粉,但我最后还是食言了,虽然有很多复杂的原因,我也不认为我做错了,当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遗憾。” “但对我而言,我没有任何遗憾了,”安睿的手摩挲着祝君的中指,上面戴着他刚订购的尺寸合适的戒指,“属于明星和粉丝的关系结束了,属于我们的婚姻关系已经开始了,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我都感谢上苍、满心欢喜。” 祝君很喜欢安睿说的话,但不妨碍他又问对方:“如果只是朋友的关系呢?如果叫你看着我和另一个人结成伴侣?” “我不是已经给出了答案?”安睿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他换了个新的话题,“今年我的生日会,你会来参加的,对吧?” “算了吧,生日会是你和粉丝沟通的时机,我不想掺和进去。” “刚不是还说,我会失去粉丝的喜欢么?” “总有些粉丝还是会不离不弃,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你还是心软又善良。”安睿停顿了一瞬,继续说,“如果你不是这种性格,我也不可能追回你。” “……”祝君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出心底的话。 ——如果我不是对你有几分旧情难忘,你也不可能追回我。 -- 他们下了车,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祝君只听“嘭——”地一声,无数彩带自半空中飘落,眼前是数十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他的店长和员工,他们一起推来了巨大的蛋糕,七嘴八舌地祝福:“订婚快乐~” 祝君愣了一瞬,安睿已经很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肩膀,说:“谢谢各位的惊喜,婚期定在两周后,一人一份请帖,有空的话,来捧个人场。” 安睿的一番话说得客气又接地气,祝君的员工们干脆向祝君申请集体放假一天,他们要组团参加祝君和安睿的婚礼,祝君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和安睿一起握住了塑料刀,切着蛋糕,和所有的见证人分享他们的喜悦。 等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祝君坐在沙发上,看着安睿弯腰收拾客厅,才有了他今天被求婚和订婚的实感。 他想了想,问安睿:“所以,你今天去我的店里,就是为了邀请店员参加订婚派对?” “主要去找你,顺便邀请他们。”安睿示意祝君抬抬脚,他熟稔地将垃圾扫进了簸箕里。 “那你怎么能确定,我今天会过去找你?还有无人机表演的时间,有点太凑巧了。”祝君越想越狐疑, “我不确定,”安睿头也没抬,继续干手上的活,“我只是猜测,你看我那么惨,或许会心软地想来接我,安慰我几句。” “……你有一点点可怕啊,安睿。”祝君摇晃起小腿。 “我一直这样,如果不可怕的话,根本打不过情敌。”安睿倒完了垃圾,顺便接了两杯鲜榨果汁,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祝君,“不管有多少人觊觎你,我才是最终的赢家。” “就没想过输的可能?”祝君慢吞吞地喝果汁。 “想过,也怕过。” 安睿的回答言简意赅,祝君不再问了,他伸出双手,懒洋洋地说:“我想抱一下你。” 安睿先是亲了亲祝君的额头,然后才紧紧地抱住了对方,说:“回房间?” “回。” 祝君直接被安睿公主抱了起来,他闻着安睿身上好闻的橘子香气,心安理得地躺在对方的怀抱里。 ——反正过一会儿,他是要出力的那一个,现在可以先偷偷懒。 安睿把祝君塞进了柔软的床褥之中,自己去洗手间做准备工作。祝君在床头靠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翻了翻床头的柜子,大大小小的抽屉被他逐个拉开又合拢,直到他看到了熟悉的信封——那是他离开国内,前往法国前留给安睿的信。 他在里面写了一些内容,确保安睿看了之后,会打消再来找他的念头。 祝君用手指摸了下信封的边缘,确认它从未被打开过,从床头直接翻了个打火机,点燃了它。 ——不得不说,安睿和他之间,多少有些缘分,如果安睿当初选择打开这封信,大概率不会去法国找他,也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祝君烧毁了这封信,并且将残余的碎屑扫进了垃圾桶里,随意抽了几张纸巾盖在了上面。 卧室内一直有新风系统,没过几十秒,连气味都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这封信的痕迹,也不会再有安睿放弃的这个选项。 祝君又打开了微博,收到了满屏的祝福,#安睿祝君官宣订婚#成了热搜榜第一话题,跟着一起上热搜的还有#祝君安CP#以及#脱粉#。 安睿的粉丝比祝君预想的更友善,很多唯粉太太,甚至专门画了贺图,送上了祝福。 祝君又刷了一会儿微博,收到了来自苏禾的私信。 她说:“祝你们永远幸福。” 祝君回了一句“谢谢”,想了想,又说:“如果可以的话,不知道能否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以朋友的名义。” “当然可以,我愿意参加。” 祝君又邀请了曾经和他关系不错的以及之前帮忙营救过他的网友们,几乎所有人都答应了。 祝君又挨个告知她们,机酒误工费他全包了,礼金也不需要,如果硬要送礼物,可以写点信、做点手工。 包括Fara在内的富婆们另辟思路,直接补寄了一份订婚礼物,还振振有词地说:“我们最不缺的就是人民币,再说不止是给你的,还有给我前夫的。” “前夫”自然是安睿,祝君哭笑不得,最后只得接了礼物,又逐个回赠了一份同等价值的。 除了网上结交的朋友们,祝君也向之前在法国帮助过他的老同学们发了精致的请帖,答应参加婚礼的人远远高过他的预期——除了实在联系不上的,几乎全员都能到齐。 邵东是安睿邀请的,他虽然在医院里明确表示不要给他发婚礼请帖,但安睿直接给邵东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邵东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周兰的请帖是祝君写的,安睿点头同意送的,周兰在微博晒出了请帖,搭配的文字是“祝你幸福,但我不去,我烦安睿”。 吃瓜路人纷纷前往周兰的评论区,试图围观安睿粉丝的表演,等待了很久,却没等来几个安睿的粉丝。 他们最近很忙,正在忙着准备安睿和祝君的结婚礼物,无论是正上头的粉丝、已经快脱粉的粉丝,还是早就脱粉退圈的粉丝,这次竟然鬼使神差地联合在了一起——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少数粉丝在偷偷地做,但加入的粉丝越来越多,到最后,连后援会都下场了,有钱的出钱,有时间的出时间,唯粉们搞得热火朝天,倒逼着CP粉们也不甘示弱。 有的粉丝一边干活,一边略显凄惨地自我调侃“就当是最后一个礼物,送安睿结婚成家了,我也该毕业了”,营销号们之前炒#脱粉#的热度不高,现在炒#粉丝毕业前的礼物#,热度竟然不错,美滋滋地完成了这个月的KPI。 在很多人的翘首以盼中,祝君和安睿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婚礼地点定在了本市的一座不对外开放的城堡——祝君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名下竟然有个城堡。最有意思的是安睿想托人定这里的位置,联系人找到了祝君的代理人,代理人发现两位新郎有一位是自家的雇主,向祝君打了个电话,这才避免了钱从左手倒到了右手顺便还要交税的惨剧。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祝君和安睿的婚礼热度很高,但两人没有接受任何品牌方的赞助,也没有高价给出独家转播权,媒体记者们只要按照现场工作人员的指引,在不干扰秩序的前提下,都可以对婚礼进行拍摄和直播,并且可以领到便携携带的简餐、饮料和喜糖。 媒体记者们心情很好,用心拍摄、用心撰稿,最后出的图自然格外漂亮,新闻稿也偏向正面,纷纷夸赞“这是一场梦幻般的城堡婚礼”、“王子和王子幸福地在一起”、“当红明星和英俊老板的爱情故事”。 现场的宾客很多,但工作人员更多,不同的宾客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临时赶来现场的粉丝竟然也有专人接待,按照先后顺序和相关等级选人进内场观礼,其他粉丝也有专门的休息区,可以通过直播视频观看。 早上十点整,城堡的钟声响起,祝君和安睿在花童的陪同下踏上了红色的地毯,他们穿着同款的礼服,身量相仿,般配又默契。 摄像机的闪光灯不断闪烁,祝君和安睿手挽着手,每一步都走得从容淡定,安睿的好友们、祝君的好友们、安睿的粉丝们或坐或站在红毯的两侧,向新人们洒上花瓣、送上祝福。 红毯走到了尽头,神父为他们主持仪式。 “祝君、安睿,你们愿意和对方缔结婚姻关系,从此荣辱与共、相伴终生么?”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说了“我愿意”。 接下来的环节是交换戒指,摄影师们拉进了镜头,以便于拍下婚戒的照片——明星的婚戒没有便宜的,摄影师们也算见多识广,但祝君打开盒子的时候,很多人还是倒吸了口气。 这对戒指是一对藏品,之前拍出了五千万的高价,被匿名卖家买下。记者们开始迅速写稿,但写到一半却遇到了难题——他们不确定这对戒指,到底是祝君买给安睿的,还是安睿买给祝君的,毕竟这俩人都很有钱。 很少有人能猜到,这对戒指,两人各出了一半钱,祝君本来想付全款,但他付款前看了一眼安睿,察觉到了对方细微的不开心,只得说:“那你付一半。” 安睿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好,近乎欢喜地付了钱,拿到戒指后,还对祝君说:“我现在觉得,我赚钱是真的有意义的。” 祝君抬起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说:“那以后,我就靠你养了。” “好,”安睿答应得很干脆利落,“我也养得起你了。” ——安睿的确养得起祝君了。 在去掉租赁城堡的成本后,安睿几乎是抢着支付这场婚礼的各项费用,祝君几乎没什么机会花钱,他近几天都住在这座城堡里,每天遛弯的时候,都会发现举行仪式的区域多了一些变化,雇佣的临时工作人员也越来越多,而今天呈现的效果,奢侈而完美。 婚礼仪式结束后,祝君的手指上多了一点重量,他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又看了看安睿无名指上的婚戒,反复看了几次后,终于确认自己结婚了,而结婚对象,刚好是他的初恋情人安睿。 正式的仪式之后,就是相对轻松的游戏环节,双方的亲友团都比较友好,游戏也不出格,祝君和安睿配合默契,倒是给在场的媒体记者提供了很多快速发稿的素材。 “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中,祝君输了,安睿的亲友想了想,直接把提问的权利交给了安睿。 安睿本想私下里和祝君玩这个问答游戏,但在场的宾客们硬是要听,祝君好脾气地笑了笑,说:“你问吧。” 安睿思考片刻,举起话筒,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祝君沉默了几十秒钟,就在安睿举起话筒,试图转移话题的时候,他温声说:“很久、很久以前。” 宾客们起哄说不算,要听准确的时间,祝君只得低叹口气,说:“在我们第一次上床之前。” 得到了这个答案,宾客们依旧不大满意,追问具体的日期,祝君却笑着摇了摇头,说:“接下来就是秘密了。” 有媒体记者敏锐地镜头移动到了安睿的身上,却发现安睿难得有些失态,对这个答案也十分惊讶的样子。 安睿深呼吸了几次,收敛了外泄的情绪,没有接着追问,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才又提了这个问题。 祝君也没有避而不谈,他给了安睿一个无从反驳的答案。 “如果那时候的我不爱你,我不会和你上床,安睿。” 或许并没有爱那么深,或许当时的祝君完全看不懂自己的心意,但再多的偶像崇拜、再多的意乱情迷,都不至于让祝君糊里糊涂的和安睿上了床。归根究底,祝君也早就喜欢上安睿了。 如果没有那一场混乱的情事,慢慢发展下去,或许他们之间会有一个小清新的开端,但现在回想起曾经,祝君也终于变得释然。 ——那时候的安睿已经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他们之间的那一夜,安睿得到了他的药,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安抚,才不至于继续坠落下去。 那一夜并没有错,他们的确彼此喜欢对方,但一个人摸不透自己的心意,另一个人因为自卑不愿意表露爱意,最终以一种糊里糊涂的状态达成了一步到位的结果——他们在上床后,很快就成了正式的情侣。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正文完结 祝君的答案似乎让安睿很意外,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安睿肉眼可见地精神恍惚。 祝君牵着安睿的手,去新郎休息间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他知道安睿有很多想和他说的话,但眼下似乎并不是交谈的时候,因此他主动亲了亲安睿的嘴唇,对他说:“今天是我们的婚礼,祝太太,打起精神来。” 这句话显然非常有效果,安睿在索要了一个比之前激烈百倍的亲吻后,总算恢复了正常,两人重新回到了婚礼现场,继续招待宾客。 婚礼持续了一整天,热情的网友们也通过互联网观看了一整天,他们时而发一些柠檬的小表情,感叹婚礼的豪华与奢侈,时而互相分享祝君和安睿的爱情故事,一边嗑糖一边疯狂地截图——美貌的青年值得留存欣赏,而这无关粉籍。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属于祝君和安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祝君握着安睿的手,扬声喊了句“关灯”,安睿闷笑一声,说:“还以为你会弄个手势。” “我试了几次,效果不太好,还是关灯最方便。”祝君说完了这句话,一束光落在了他们的脚下,悠扬的音乐响起,正是华尔兹的舞曲。 安睿搂住了祝君的腰身,却主动地说:“我跳女步。” 祝君不置可否地轻点了下头,矜持而优雅。 他们滑进了舞池之中,黑暗中只有一束光伴随着他们起舞,舞曲的节奏并不快,但祝君跳完一首却出了层薄汗,安睿用丝巾帮他擦了擦,又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不远处传来了员工的喊话声,询问是否要开灯。 “不用了。”安睿扬声回答,“这样刚刚好。” 黑暗中只有一束光,恰到好处里落在了安睿的脚下,安睿低头看着祝君,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对方正在看着他。 于是他说:“我曾经想过,我们到与世隔绝的岛屿上,岛上只有我,还有你,任谁也无法将我们分离开。” 祝君摇晃了一下小腿,他听出了安睿隐含的意思,却假装听不懂,只说:“现在也无人将我们分开了,我们是合法伴侣,合该永远在一起。” 安睿“嗯”了一声,迈上了台阶,温暖的光一直洒在他的身上、洒在祝君的身上,祝君其实有一点沉的,但他抱得很稳,他喜欢这样抱着祝君的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他最重要的瑰宝,就像是抱住了他全部的世界。 安睿在很早以前就明白,祝君不止是他半条命,更是他存在的所有的意义,他一直在努力压抑着本性,用仁义道德的皮锁住那些疯狂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把祝君哄到自己的怀里。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他确信祝君是。 祝君抬起手,抓住了安睿肩头的一片亮晶晶的碎纸,他已经很习惯安睿这么抱着他了,也很习惯安睿重新插手他的一切,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十八岁的时候,做了安睿的粉丝,周围的朋友们有的劝他去谈个恋爱,有的给他出主意直接把人砸上床,没人相信他是真的很喜欢安睿,是很单纯的、粉丝对偶像的爱。 他原本不想追线下的,只是看着镜头里他偶尔闪过的几秒钟,已经足够他欣喜若狂,但终究还是无法按捺住“想见他”的冲动。 在遇见安睿之前,祝君已经陷入负面情绪中很久了,高中结束了,熟悉的人要么出国了,要么去了远方,他们似乎都有着既定的未来,只剩下祝君一个人留在原地,茫然无措、不知方向。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世界逐渐变得灰暗衰败,也眼睁睁地放任自己不断下坠、越来越封闭绝望。 但对安睿的喜欢,越过了他愈发严重的社恐,让他扛住了想逃跑的本能,去见一个严格意义上的陌生人。 安睿或许永远都不知道,祝君磕磕绊绊地向他介绍自己的时候,几乎用尽了这一生的勇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时候的安睿,也是祝君坚持活下去的一道光。 偶像最初的意义,就是给粉丝积极向上的力量。 他们从陌生人,变成极好的朋友,变成同居的室友,变成亲密的恋人。祝君对安睿熟悉到了骨子里,他熟悉对方的容颜,对方的身体,对方呼吸的频率,对方细小的动作。 即使受到过伤害,但将安睿从自己的记忆中剔出去,真的很难、很难。 祝君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和安睿长期地共处,他怕那些多年累积的默契,也怕那些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他们是那么契合,经年不见,对视一眼,依旧清楚彼此未曾开口的话语。 祝君很清楚,当他愿意给安睿一个机会的时候,今天的结局已然注定。 他们之间有爱情、有羁绊、有经年累月、有水乳交融,复合不过是板上钉钉、时间问题。 祝君闭上了双眼,将头贴紧了安睿,听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直到楼梯走到了尽头,直到安睿踢开了卧室房门,直到安睿压在了他的身上,急促地亲吻他。 他懒洋洋地抬起手,摸了摸安睿的脑后,安睿瞬间停住了动作,像猛兽收起了爪牙,温柔地说:“要先去洗澡么?” “我今天懒得动,”祝君睁开双眼,眼里噙满了笑容,“你自己动,好不好?” “好。”安睿亲了亲祝君的额头,“会让你很舒服。” …… 安睿果然让祝君很舒服,祝君拿了根棒棒糖,慢吞吞地舔着,舔到了一半,递到了安睿的嘴边,安睿喘着气,舔了舔,说:“少吃一点糖,刚补过牙……呜……” 祝君很听话地将棒棒糖扔进了垃圾桶,双手扶着安睿的腰用力向下压,他注视着安睿身上细小的汗珠,却很恶劣似的,揉了把小安睿。 “快一点。” “……”安睿倒吸了一口气,身体却很诚实地从了祝君。 祝君发泄了一遍,安睿又半跪在了床上,优雅而温顺。 祝君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地略过了白嫩的皮肤,他说:“以前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谁?什么时候?”安睿的声音很沙哑,却一点也不显得柔弱。 “忘记了,”祝君在安睿的身上,留下了今晚的第一个齿印,“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以为,你更好奇我的答案。” “我的确好奇。”安睿克制住了逃脱的本能,让祝君更舒适地把玩。 “你让我觉得很温暖,你让我感受到,我的确是在活着……”祝君亲吻上了安睿的嘴唇,他的吻温柔而缠绵,就像他这个人的感觉。 安睿却更加受不住了似的,一边颤抖着身体,一边重新将祝君压到了床上,去让他更加快乐。 祝君懒洋洋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安睿的温暖和温顺,舒服地散开了四肢。 ——独自居住在城堡里的小王子,终于和他养大的骑士结了婚,从此以后,阴天变成晴天,寒冷变成温暖,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他们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幸福而快乐地永远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章 -祝君少年番外1 祝君少年番外 1. 帝华是一所私立学校,从幼儿园一键全包到高中,以出国率高、升学率高、课程丰富闻名全国,当然,同样闻名全国的还有它高昂的学费,除了部分成绩极为优秀全免学费的特招生外,从幼儿园到高中,每年每位学生都要缴纳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的学费,搭配上名目繁多的各类杂费,读一年书烧一千万不是什么难题。 祝君从小就在帝华读书,他虽然是孤儿,但很有钱,他父母留下的资产足够他花,交个学费自然也不成什么问题。 但没有父母的祝君,到底和其他同学有所不同。 比如,他的家长会座椅永远是空的。 再比如,老师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总会带着淡淡的怜悯。 祝君因为车祸失去父母的时候,他只有十一岁,但他足够聪明,当他的亲戚试图收养他的时候,他会用很坚定的语气说“不”。他继续雇佣了父母的资产管理师和律师,理财方式偏向保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守住了自己的财富。 但他还是受不了那种寂寞的感觉,也没办法很好地照顾自己。 他为自己雇佣了一位女性保姆,对方为他服务了三年,但她并不是一个正直的人,她试图用成年人的优势去洗脑祝君,总爱说一些“没有我就没人能照顾你了”、“你应该多给我一些钱”、“你这个孩子真不讨人喜欢”之类的话语。 祝君一开始都忍了,直到那人变本加厉,开始编排他的父母,说什么“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命花”、“你父母就是不负责任,才把自己给弄死了”。 祝君攥了攥手心,说:“你下个月可以不用来了。” “凭什么?”女人不可置信地问他。 “我不能接受一个会辱骂我家人的人呆在我身边。” “你要介意这个,你可以跟我说啊,我改不就完了。”女人试图继续洗脑祝君,“我照顾你三年了,咱们多少有点感情吧,你总不能说辞了我就辞了我吧。” “我不认为我们有继续相处的必要,”祝君的态度出人意料地坚决,“我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女人像泄了气的气球,甩了抹布,径直走了。 祝君自己吃过了饭,他端着盘子想刷个碗,但水太凉了,他缩了缩手,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不了再雇佣个小时工了。 第二天,祝君背着自己的书包上学,他正在上初二,帝华初中的校车是专人专车的,司机每天都会开到他家门口,再把他直接送到学校。 他下了校车,扯下挂在脖子上的ID卡,刷了一下校门口的仪器,保安笑着对他说:“祝君小朋友,早安。” ——我不是小朋友了。 祝君腹诽了一句,但没反驳这句话,据说这个小朋友的尾缀将会持续到他初中毕业,等上了高中,尾缀才会变成先生和女士。 祝君有点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换掉这个过于幼稚的尾缀,但他的同桌并不怎么想,那人总是懒洋洋地,说:“长大有什么好的,傻瓜,永远是少年才好呢。” 祝君的同桌姓王,单字一个权,王权,听起来就很有钱有势,当然,事实上也是这样的。 很多人都有点怕王权,但祝君不在这个行列里,他甚至觉得王权这人挺好的。 他一路和熟悉的朋友们打过招呼,进了自己的班级,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屁股刚挨着桌椅,就听王权问他:“你准备裁了你的保姆了?” “你怎么知道的。”祝君虽然和王权吐槽过自己的保姆,但他一直心软犹豫,直到昨天,才下了不再雇佣对方的决定。 “衣服,”王权指了下他的衬衫,“你那个保姆很会省事儿,衬衫肯定会给你挑深色的,今天你穿的是白衬衫。”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穿了?”祝君反问道。 “你今天看起来轻松了很多。”王权打了个哈欠,趴在了书桌上,“应该也没别的好事,除了摆脱她了。” “好吧,你猜对了。”祝君从书包里向外套文具和书本。 “她什么时候走?” “我让她做完这个月。” “心慈手软。” “你说什么?” “我说你人真善良。” 祝君其实听到了王权的这句话,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捏了一把王权地脸颊,对方因为太过懒惰,竟然也没有躲,任由祝君捏了又捏。 “这是你吐槽我的代价。” “好吧。”王权又打了一个哈欠,“中午我要补觉,让郑林陪你吃午饭。” “我自己去吃就行。” “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王权闭上了双眼,“再说,郑林也喜欢你,你们一起吃正好。” “那给你带什么饭?” “和你一样的。” “好。” 约定好了这件事,王权直接睡了过去,祝君顺手拿起他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 郑林是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子,平时都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的,他比祝君高一头,但却一直低着头和他说话。 他们从上午的课程聊到附近公园的樱花,从上次过于枯燥的集体听音乐会活动聊到即将开始的冬日旅游计划。 帝华的食堂是高端的自助餐,但郑林熟门熟路地带祝君去了楼上的私人包厢,点了几样祝君喜欢的,又摇了摇手中的卡,说:“王权说这顿他请客。” “他请客他人又不在,”祝君喝了一点温牛奶,“你知道他晚上在忙什么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家里给开小灶补课了,晚上忙到大半夜,白天当然没精神。” 祝君没问王权成绩下滑该怎么办,王权已经定下来高中就出国了,前段时间,他还开玩笑似的把笔塞到祝君的手里,让祝君随便帮他勾选一个学校,祝君当然拒绝了。 吃过了午饭,他们开始下午的课程,除了文化课,还有很多兴趣拓展课,祝君打完了最后一杆高尔夫,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球离洞的距离还很远。 王权懒洋洋地走了过去,挥了下球杆,一杆进洞。 “你的技术太差。”他说。 “我大概是没什么天赋的。”祝君实话实说。 “就这么轻易地认输了么,”王权把球杆递给了学校的工作人员,“你这个性子,容易被人吃了,还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倒也没这么夸张吧。”祝君忍不住反驳。 “你那个学长,邵东,你觉得他是好人么?” “他当然是。” 王权又打了个哈欠,说:“你说他是,他就是吧,对了,今天我去你家住。” “你跑我家里住干什么?上次不还嫌弃我家小么?” “你答不答应吧。” “答应,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 祝君带着王权回了家,王权先去他房间里参观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客房。祝君洗漱好,穿着睡衣准备睡觉,半睡半醒间,他听到了门口处传来了钥匙碰撞的声音——他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谁?” “是我。” 来人的声音祝君并不陌生,但也丝毫不喜欢,那人是他保姆的表妹,曾经厚颜无耻地借住过一个月,后来他发了一次火,总算把人撵走了。 “你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谁给你的钥匙?滚出去。” 那人不退反进,拧开了房门,祝君愕然地发现,对方身上什么都没穿,睡袍扔在了走廊上。 “来找你睡觉啊,”女孩长得并不丑,身材甚至称得上丰满,但祝君直接别过了头,“我表姐做错了事,我只好过来帮她赔罪了。” “用不着赔罪,你赶紧出去。” “我不出去,”女孩又向前走了几步,“小少爷,我也很喜欢你啊,姐姐会让你很舒服的。” “你神经病啊。” 祝君直接从床上爬了下来,他准备离开这个房间,但他刚跑了两步,就听到女孩带着哭腔地喊:“表姐,救命啊,强——奸啊。” 祝君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又闯进了一个人,他的保姆手里拿着个手机,进门就开始录像和拍照,边拍边喊:“打人了、打人了,吓死我了……” “……”祝君被这一幕弄得彻底蒙了,他那时候刚十几岁,还不懂得那些合法的或者非法的解决问题的法子,他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要出事了。 女孩一头栽进了保姆的怀里,哭得倒是很敬业,保姆一边安慰她,一边狮子大开口:“你毁了我妹妹的清白,给我两千万,不然我们去法院起诉你。” “……” ——这不可能,我没干过的事,我不会承认的。 祝君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看,幸好我今晚到了你家,不然该错过多么好的一场戏。”王权不知何时倚靠到了门框上,“都说了你心慈手软,你还不承认。” “行了,我承认了,你还要继续看热闹么?” “我是想解决问题的,两位女士,你们的戏演得很精彩,我都录下来了,随时可以让网上的人也看一看,顺便判断下,到底是十几岁的男孩半夜有了兽欲,还是你们姐妹俩联手在玩敲诈勒索。” “……” 祝君看着王权三两句,就把保姆和他的表妹收拾得干净利索,俩人最后连夜拎着行李离开了祝君的家中。 王权当着他的面,点燃了一根烟,叼着说:“我再教你一个道理。” “什么?”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不是放她们走了么?” “我的确放她们走了。”王权一边抽烟,一边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而第二天,祝君收到了警方的通知——他的保姆和表妹因为涉嫌敲诈勒索,已经被警方拘留了。 王权试图教会祝君很多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惜祝君并没有学会多少,王权只能叹了一次又一次气,最后挨个叮嘱自己还在国内读书的兄弟们:“以后照顾着一点祝君,他性子软,别让他被人欺负了。” 兄弟们嘻嘻哈哈地应了,王权依旧不怎么放心,但不放心也没办法。 他和祝君当了三年同桌,日子过得很快乐,但他总不能陪着他一辈子的,他有他的人生,祝君也有他的人生,他们是一时的朋友,但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王权拍了拍祝君的肩膀,说:“我们应该会慢慢断了联系,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帮你的。” 祝君反驳他:“我会一直记着你的,就算你出国了,我们依旧能当很好的朋友。” 王权头一次没再试图证明他才是对的,他拍了拍祝君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多年以后,王权和祝君成了经年不联系的熟悉的陌生人,他们甚至吝啬给对方发个拜年短信。 王权以为他们也就这样了,但他没想到,祝君有一天会打电话给他,带着哭腔地求他帮忙找找他消失不见的男朋友。 王权笑着摇了摇头,甚至怀疑对方已经忘了自己是哪号人了,但他还是用和少年时完全不同的、温柔的声音安慰他:“你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别着急,我们会帮你的。” ——不是我,而是我们。 ——你年少的时候给了我们那么多快乐和温暖,我们都会帮你的。 亲爱的朋友,哪怕我们不再联系,我依旧祝你安好无恙。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祝君少年番外2 祝君少年番外 2 祝君去高中的第一天,邵东特地到校门口接他,又亲自把他送到了高一(三)班的班级门口。邵东在路上叮嘱祝君:“多和初中时候就熟悉的同学相处,碰到生面孔了,尽量少说话,高中这边和你们初中不太一样,如果发现不太对劲,就去楼上找我,或者给我打个电话。” “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祝君背着书包,还沉浸在保安大叔终于喊他“祝先生”的喜悦中,“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邵东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不要太烂好心,也不要多管闲事。” “有些事不能不管,”祝君反驳他,“咱们学校可没有校园暴力的先例,遇到这种苗头,就要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邵东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试图拍他的额头,却被祝君躲开了。 祝君鼓了鼓脸,说:“不准再拍我了,容易长不高的。” 邵东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眼见着祝君半只脚迈进了班级的门,冲着他挥了挥手,直接进了班级,他只得举起手,揉了揉眉心,准备费点力气查一查祝君的同班同学,至少要圈出一个避雷名单给他。 祝君进了教室,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初中同学的身影——这也正常,他的很多初中同学一毕业就出国了,剩下的大概率被分到了其他班级。 但祝君并不清楚,他原本也不应该在这个班级。他初中的同桌王权,在出国前特地向学校领导打了个招呼,要把祝君分到初中部直升人数比较多的班级。 但王权出国后,学校领导又收到了别的权贵递来的条子——权衡利弊后,祝君还是被调换了位置,进了权贵子女不爱去的那个班级。 祝君以为选班级是开盲盒,开学第一天拆到属于自己的信封,上面写着几班就是几班,却没想到,能运作的早就运作过了——邵东倒是也想帮祝君运作一番,但他打听的时候,得知王权已经打过招呼了,也就没再插手。 每个学年问题班的班级序号都是随机的,邵东竟然也没意识到祝君就这么被推进了“火坑”。 -- 祝君进班级的时候,班级已经有很多人了,男生女生三五成群,看起来都比较熟稔,祝君背着书包,挑了中后方的一个空位,刚想坐下,就听到身边的一个女孩说:“你要坐这里?” “嗯,这个空位是你的么?”祝君温声问。 “不是我的空位,这里也没人坐,”女孩的视线从祝君的胸口上滑到他的脸上,“你今天穿的是校服?” “是啊,大家不都是穿的校服。”祝君有些莫名其妙。 “真是个乖宝宝,”女孩扯下了自己的发带,波浪式的头发一直垂到了腰间,“你旁边的位置,已经被人预定了。” “不妨碍我坐在这里吧?”祝君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不妨碍,”女孩急促地笑了笑,“只要你不后悔。” 祝君的舌尖擦过牙齿尖,他很久没受过这种细微的委屈了,攥了攥手,直接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拉开了凳子,说:“那我坐这儿了。”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喧嚣,祝君看了一圈,发现穿高中校服的没几个人,他们都坐在边边角角的位置上,他选的座位,称得上穿校服的同学中的VIP。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穿校服还理直气壮了? 祝君一边腹诽,一边把自己的文具和书本拿了出来,他刚结束这个工作,就发现教室又安静了。 是老师来了么? 并不是,是教室门口走进了一个白胖的少年,笑起来像个欢喜的弥勒佛,他看了一眼祝君的方向,说:“看来我有同桌了。” 祝君从不以貌取人,他看到白胖少年笑,自己也忍不住笑,向他打了个招呼:“我坐在这里了,你如果喜欢这个位置,不喜欢我,我还可以挪个地方,都听你的。” 少年踱步到了他的身边,用小胖手扣了扣桌面,说:“我没有不喜欢你,对了,我叫冯韶。” “冯韶?冯少爷?”祝君把自己擦桌子的桌布往那人的方向推了推,“桌面有灰。” 冯韶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他有点想缩回手,但感觉又很没面子似的。祝君又从包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张湿巾,递给了他,说:“擦把手吧。” “……”冯韶没接纸巾,表情更是变化莫测。 “你是不是,不会拆这种包装。” “……不是。” 祝君嗯嗯了一声,贴心地把纸巾包装拆了,重新递了过去,这回冯韶接了纸巾,边擦手,边咬牙切齿地问:“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那不重要。”祝君温声说。 “那很重要,你不说也不要紧……” 祝君猜测后半句话是“反正我会查出来的”,他已经很有应付这种中二并发症同学的经验了,因此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我爸妈去天堂了,我是孤儿。” 冯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说:“你成绩怎么样?” “还不错。” “我明白了,但你不适合在这座学校里待着。” “为什么不适合?” “……”冯韶却不说话了,他坐在了祝君的身边,取出手机,大大咧咧地摁了几下。 “学校不让用手机。”祝君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真是好学生,” 冯韶冷嗤了一声,他不笑了,但祝君看他这幅模样,比看刚才他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模样,简直顺眼多了。 “对了,你叫什么。” “祝君,祝福的祝,君子的君。”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祝君少年番外 3 祝君正在做笔记。 他在的这个班级学习风气不太好,一上课,课堂就会睡倒一半。祝君一开始还会感到诧异,但慢慢也就习惯了。 老师们讲完了一个知识点,习以为常地喊了祝君的名字提问,祝君站了起来,回答好了问题,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他听冯韶懒洋洋地说:“要不我帮你打个招呼,以后别让他们总想你提问了。” “不用啊,”祝君有些莫名其妙,“老师想提问谁就提问谁,你拦着他干嘛。” “行吧,算我多管闲事。”冯韶像是生气了,扭过头换了个方向睡觉,“真是个……” 祝君没听到后面的两个字,他也不在意那是什么,一上午的课程结束了,祝君准备去吃午饭,却又被冯韶喊住了。 “中午和我一起吃饭。”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吧。” 祝君面对同桌的反复邀请沉思了三秒钟,点了点头,说:“好啊。” “那就等着吧。”冯韶没有想要移动的意思,祝君也不催促,干脆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张卷子,开始着手写卷子。 “已经午休了,还学习干嘛?”冯韶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 “要高考的啊。”祝君老老实实地回答 “高考?”冯韶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竟然遏制住了,低嗤了一声,“小可怜。” 祝君头也没抬地反驳他:“我并不可怜。” 十五分钟的时间,够祝君做完一篇英文的阅读理解,祝君填完最后一个选项,冯韶家里的人也提着精致的多层饭盒过来送饭了。 祝君把钢笔插进钢笔帽里,冯韶把一个巨大的剥开的龙虾放在了祝君的书桌上,说:“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可我听人说,你很爱吃这个,你想给我分享你喜欢吃的东西,完全可以直说。”祝君的声音很温柔,但毫不留情地拆了冯韶的台。 “吃你的吧,哪个多嘴的说瞎话,”冯韶的态度非常恶劣,但却又挑了几样江湖传闻中他都很喜欢的菜品堆到了祝君的面前,“你长得这么瘦,多吃点,不然被风吹跑了。” “好,我多吃一点,向你学习。”祝君低头开始吃饭。 “向我学习什么,瘦一点才好看,”冯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发现祝君没什么反应过来,又有点生气似的,补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胖啊。” “胖一点或者瘦一点,其实都无所谓,”祝君用筷子很熟稔地挑出了龙虾肉,“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很好了。” “我当然开心,我怎么会不开心……” “你很可爱。”祝君停止了吃饭的动作,扭过头对冯韶说,“你也很善良,我看到了,上次有人想玩校园暴力,你特地过去拦了他们。” “只是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 “那你也很厉害。”祝君浅笑了一下,冯韶莫名其妙脸红了。 “你别那么笑。” “啊?” “没什么……” -- 吃过这次午饭后,祝君发现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有了非常微妙的变化,硬要说,就是审视又有些讨好,祝君脑子也不笨,很容易就猜出来是因为冯韶的原因。 ——他在这个班级里,这么受人尊敬么? 祝君想了想,翻出了邵东前几天塞给他、但他还没抽空看的“最不能招惹的人员名单”,然后发现“冯韶”位居首位,后面还跟着关于他家世的大体介绍,以及一句“阴晴不定、笑里藏刀”的评语。 祝君盯着这句评语看了三秒钟,完全无法和他所看到的那个别扭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他十六岁了,明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面,但他更愿意相信冯韶不是个坏人。 他把写着名单的纸折叠好,重新放进了书包里,过了几分钟,冯韶坐在了他的身边,把手中的蛋糕递给了祝君,说:“你吃吧,以后我要减肥了。” “真的要减肥么?”祝君没伸手接蛋糕,“它看起来很贵。” “给你你就吃,反正你不吃,我就要扔了它。”冯韶把蛋糕放在了祝俱你的书桌上,“钱对我而言,就是个数字,你缺钱了,你就和我说。” “我并不缺钱。”祝君第N次强调这句话。 “……”冯韶没说话,但祝君知道他不相信。 于是,第二天,祝君买了个限量版的奢牌文具盒,送给了冯韶,说:“之前请我吃饭的回礼。” “我请你吃饭,你不用回这么大的礼物,”冯韶很严肃地对祝君说,“你就靠遗产过日子的,省点花钱比较重要……” 祝君沉默了几秒钟,轻声说:“我真的不缺钱……” “你的不缺钱和我的不缺钱不是一个概念的,”冯韶拍了一下祝君的后背,“听我的,以后省点花钱,这个礼物我收到了,今年你的午饭我全包了。” “……”祝君有些说不出话了,他甚至在思考把自己的资产给冯韶弄个清单看了。 -- 冯韶很喜欢这个文具盒,他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只钢笔放进了文具盒里,摆在书桌上,每天都要摸一摸。 与此同时,他对待祝君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不止包了祝君的午饭,还经常给祝君带一些水果和零食。 祝君也经常会回赠一些礼物,每次回赠都要接受长达十分钟的勤俭节约的思想洗礼,但久而久之,冯韶也反应过来,祝君并没有他之前以为的那样贫穷,但意识到这点后,他对祝君更好了。 “你不像个富二代。”这是冯韶给祝君的评价。 “怎么不像了?” “天真、善良、勤奋……”冯韶随机指了一个方向,“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不想在背后评价我的朋友。” “他昨天上了一个影视剧的女一号。”冯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当然,我是开玩笑的。” “这和我没什么关系,”祝君轻声说,“只要他没有违法犯罪。” “如果他违法犯罪了呢?” “我会报警,这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冯韶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我们的选项。” “包庇同样是犯罪。” “好了,不聊这个了,”冯韶换了个话题,“假期一起出游吧,好么,祝君?” “好。”祝君没什么理由不答应。 -- 祝君的生日刚好赶上了假期,冯韶和他们的朋友们为他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生日,他收到了很多实用而昂贵的礼物,以及真切而诚恳的祝福,如果他当天晚上没有因为口渴而去楼下的房间喝水,一切都非常完美。 ——他倒没有看到什么违法犯罪的场景,也没有听到他们背后说他什么坏话,他只是撞见了几个人一边打牌一边轻描淡写地讨论着如何搞垮一家公司,而那家公司的董事长,赫然是白天他们同游的朋友的父亲——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领头的人去问冯韶的意思。 冯韶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说:“随便你们。”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别让祝君知道这事儿,他心软,看不得这种事。” “自然不会叫他知道的,反正咱们学校学费也不便宜,破产了,自然应该乖乖去读其他的学校,这也是他的命。”男孩停顿了一瞬,观察了一下冯韶的脸色,继续说道,“我也很喜欢祝君的,他善良又热心,真希望,他一直这样……” “你要真喜欢他,就应该盼着他长点心眼,” 冯韶抬了抬眼皮,拆了个棒棒糖的包装,舔了一口,又扔进垃圾桶里,“他那个性子,回头被人骗了,还得倒数钱。” “您不是……” “不合适的,”冯韶说着那时候的祝君听不懂的话语,“你不合适,我也不合适,我们都不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