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情书》 作者:觉觉今天也想睡觉 文案: *只对受好的好哥哥攻X很听哥哥话的乖乖受 鹿黎从小被邻居家的哥哥带大,哥哥比他大两岁,但事事都照顾着他。 小时候哥哥帮他背小书包,还帮他拿牛奶,面无表情地混在一堆家长中接幼儿园里的他放学。 长大后手把手地教他做题,骑自行车带他上下学。 但有一点鹿黎搞不明白,哥哥从小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小时候丢小女生送他的糖,长大了撕小女生给他的情书。 直到他高中毕业,哥哥把他拦在房间门口,揉着他的脸温声表白:“我喜欢你。” * 林斯屿喜欢鹿黎很多年,也在鹿黎面前装了好哥哥很多年,在告白被拒绝之后他干脆就不装了。 他强硬地把鹿黎堵在墙角,看着他呆愣的表情,林斯屿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明明都做了这种事,林斯屿亲完之后揉着鹿黎的脸颊道:“抱歉……没忍住。” 说着说着,林斯屿的喉结滚动了下,没忍住又弯下腰去亲鹿黎。 还是没敢亲嘴,只敢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 林斯屿发现了鹿黎的日记本,他打开后却发现里面的每一件事情都和他有关。 他翻到最后一页—— “知道你会偷看,所以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食用指南】: 1.纯爱甜文。 2.竹马年上。 第1章 粘人精 教学楼旁的乔木肆意生长,枝干竭力地在二楼走廊上冒出。现在还早,朝南的教学楼里也透不进阳光,但直起身往窗外探去的时候,能看到攀在半空中明媚的太阳。 早自习的铃声响了已经有段时间,鹿黎面前摊着书,手里装模作样地抓着笔,手心撑着脸颊,脑袋像是啄米的小鸡一样地点。 “哐当——” 数不清第几次差点睡过去,手掌一时之间没托住脑袋,鹿黎险些嗑在桌子上,睡梦之中忽然传来强烈的下坠感,刺激得他一不小心踹到了前桌的椅子。 “我靠。”前桌的骆池明也在睡觉,他被后桌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然后扭过头来道,“鹿黎,你是想谋杀我?” “……抱歉。” 鹿黎明明姓鹿,但却长了双狗狗眼,眼珠很亮很黑,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真诚,看得人根本发不出火。 “你想睡觉为什么不干脆趴着睡?” 他是真心地觉得不好意思,从课桌洞里摸出包薯片递给骆池明:“我怕老师进来……” 骆池明没要他的薯片,懒洋洋地揉着眼睛道:“最多说你几句,没什么大事——不过你怎么回事?” 他们现在是高一,开学到现在过去了半个月。初中的朋友散得差不多,周围都是陌生人,鹿黎性格慢热,骆驰明也是最近才跟他熟起来。 鹿黎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个乖乖仔,长相白净先不提,行为处事更是处处是好学生的典范。 骆池明虽然坐在他前面,但他像个多动症一样闲不住,经常左顾右盼。他每次把视角转到鹿黎那块,就看到他除了学习,就是在学习。 他在早自习偷偷睡觉真是个稀罕事。 “昨晚熬夜了。”鹿黎笑了下,他揉了揉自己被压出红痕的脸,捂着唇打了个哈欠,“所以有点困。” 骆池明往前倾了倾身子,他这时候才发现鹿黎的黑眼圈有些重,大惊小怪地道:“你怎么还熬夜,我记得你说你每天十点就睡了?” 困意像是魔咒,鹿黎勉强打起精神:“我哥快生日了,我在给他拼乐高,一不小心就拼到十二点后了。” 骆池明当然知道鹿黎说的哥哥是谁,他轻啧了几声,刚想扭过身去,旁边的玻璃窗被人轻叩了几声,发出沉闷又清脆的声响。 他和鹿黎动作划一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林斯屿。教室里的空调温度打得低,鹿黎才穿着校服外套,但实际上今天的气温没下三十度。 林斯屿站在走廊上,身上却也套着蓝白相间的外套,教室里听到叩窗的声音,吵闹声静了一瞬。里面的学生看清窗外的人不是老师之后,也没有再闹起来,反而都躬着脑袋继续看书。 因为林斯屿的脖子上挂着学生会的牌子。 林斯屿的面容俊秀,隔着层玻璃,他看了骆池明一眼,然后伸手把靠近鹿黎的那面玻璃挪开。 玻璃很高,但林斯屿更高一些,他一低头就对上了鹿黎看起来有些呆的目光。 “你怎么过来了?” 回应他的是林斯屿从敞开的玻璃外伸进来的手臂,瘦直修长的手指拿着装着牛奶的纸盒,径直地放在鹿黎的桌面上。 他非常自然地说:“你又忘记拿牛奶了。” 林斯屿的嗓音清冽,声音和他的相貌很符,头发理得非常符合校规,甚至比校规上的规定还要来得更短些。 别的男生不敢剪的发型,安在他身上非常合适,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林斯屿长得好看,是标准周正的好看,但不笑的时候很有距离感。 鹿黎抬头看向他:“我……” 他刚想说话,冲上脑的困意又逼得他打了个哈欠,鹿黎当着林斯屿的面挤出了几滴泪来。 “好困。”鹿黎慢吞吞地把后面两个字说完。 林斯屿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摸出条速溶咖啡,他伸手递给鹿黎:“晚上早点睡,别熬夜。” “早上就看你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林斯屿又问道,“有没有杯子?” 鹿黎下意识点了下头。 林斯屿“嗯”了声,然后忽然转头再次看向骆池明。因为刚才在和鹿黎说闲话,他大半个身子都趴在鹿黎的桌子上,被林斯屿觑了一眼之后,瞬间直起了身。 “同学,早自习再跟后桌说话,就记违纪了。”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然后抬手拍了下鹿黎的脑袋:“走了。” 鹿黎盯着他的背影,林斯屿比他大两岁,但个子比他高上一截,独身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 “你哥这算不算公用职权?” “我就早自习讲几句话,就算违纪,他就是不想让我打扰你学习吧?” 骆池明完全没把林斯屿的警告放在眼里,他用手指戳着鹿黎桌上的牛奶:“他跑那么远,就为了给你送牛奶?” 一中为了尽量杜绝学生早恋,把教学楼按照年级划分排列。三栋教学楼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竖起来,中间连个连接的走廊都没有。 “应该不是吧。”鹿黎偷偷地把牛奶拿过来,不让骆池明碰,“我哥他要检查。” “他跑到高一来检查吗?” 第2章 “嗯。” 鹿黎这次自己都应得没底气,他推了推骆池明的肩,转移话题道:“你作业写完了吗,第一节 就是数学,老师要检查。” 骆池明本悠闲地晃荡着椅子,听到鹿黎的提醒,戛然止住自己的动作,骂骂咧咧地转过身。他从塞得像垃圾桶的课桌洞里翻出书,胡乱地往上面填起“ABC”。 耳根瞬间清净了不少,鹿黎这次松懈地趴在桌子上。他手里拿着的牛奶是家里订的,每天早上准时送到小区楼下的牛奶箱,但他经常忘记拿,反倒是不喝牛奶的林斯屿每天都记着。 以前都是坐公交车的时候就给他,今天应该是忘记了,所以刚才给他送过来。 动听的下课铃声响起,鹿黎先把牛奶放在边上,准备中午再喝,然后起身去教室外灌热水,把林斯屿给他的咖啡给泡了。 速溶咖啡就像是甜饮料,没什么大用。鹿黎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勉勉强强撑着上完一天的课,等教室里的人都走散,他还在不紧不慢地整自己书包。 他是慢性子,做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整完之后确认自己没有少拿东西,鹿黎才像只小蜗牛一样慢腾腾地往楼下走。 学校似乎是想让学生感觉到时间的紧迫性,最后一节自习课高二比高一长十分钟,高三也比高二长十分钟。 鹿黎一个人百般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看风景,日落时的阳光不灼热,温和地照在他身上。他等了没多久,还没多少人走出来的时候,林斯屿就从教学里走了出来。 他们背上的书包是同款,连颜色都一样。 “哥。”鹿黎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跟着他一起并排走,“其实我一天不喝牛奶也没事,下次要是我忘了不用给我送。” 林斯屿走过明暗交接处,余晖从他身上掠过,渡上一层金色。他用鼻音“嗯”了声,音调却像是疑惑的上扬。 他的声音夹着点笑意:“不是说要长得和我一样高?” 鹿黎拉着林斯屿站定,当着他的面比划了一下自己和林斯屿之间的身高差距,认清现实诚恳地道: “但我现在好像长不到了。” 林斯屿从小到大都是班里最高的一个,有人说小时候长得高的男生,长大后反而会长不高,但林斯屿的个子在青春期也稳定地拔高。 他就像是播种后长得最好的那棵树苗,窜得飞快,鹿黎就是挨在他身边那根,从青春期之后才开始长个。 “我要和小屿哥哥长得一样高!” 这话是他刚开始长个时当着所有人面说的,鹿黎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雄赳赳的样子。 但现实却是他垂着眼尾,拽着林斯屿的书包带子,纳闷地问道:“为什么我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 鹿黎其实也不矮,甚至比大部分男生都要来得高一点,只不过和林斯屿比起来,就硬是差了半个头。 “还能长。”林斯屿宽慰着他道。 他们一言一语已经走到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林斯屿先让鹿黎走上去,高峰期的公交车格外拥挤,他把鹿黎拽到自己面前护着。 鹿黎随手扶住身边的栏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看起来更加亮:“上高中真好。” 林斯屿挪开和他对视着他的视线,用很平静的声线明知故问地道:“哪里好?” 鹿黎眨了眨眼,把自己的心里话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因为又可以和你一起上下学。” 鹿黎和林斯屿从小就住隔壁,他读幼儿园的时候爸妈闹离婚,断断续续吵了好几次架,吵得最厉害的时候错过了他放学的时间。 林斯屿的父母在拉架,但林斯屿惦记着弟弟,从家里溜出来,找到坐在老师旁边哭鼻子的鹿黎。 他就比鹿黎长两岁,但已经像个小大人,也或许是因为在鹿黎面前,林斯屿觉得自己要装出大人的样子,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小弟弟。 林斯屿替他擦干眼泪,然后拉着他的手,牵着他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接我回家。”鹿黎哭得抽抽嗒嗒,然后笨拙地伸出手抱林斯屿,把鼻涕和眼泪都糊在了林斯屿衣服上。 他顶着哭肿的眼睛,手指上用的力气快把林斯屿的衣服揪破,鹿黎哭得像是只被丢弃的小狗:“哥哥,你以后都会来接我吗?” 林斯屿从小就爱干净,他的衣服现在像是破烂的画布,他也没有生气。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鹿黎的脸颊,保证道:“我会一直接你回家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学二年级,比鹿黎大两级,但为了这句诺言,林斯屿留了一级,现在只比鹿黎大了一级。 要是林父同意的话,林斯屿当时甚至想去幼儿园里陪自己的弟弟,只可惜,他只能永远比鹿黎错开一年。 他刚上高中的时候,鹿黎才上初三,学校一东一西,他们只能被迫分道扬镳。 林斯屿拉着天花板上的提环,他和鹿黎的距离太近,公交车大转弯的时候,鹿黎总是会因为惯性撞进他的怀里。 他伸手扶住鹿黎的手臂,微挑了下嘴唇,然后又把嘴唇抿直,只留下嘴角不太明显的弧度,像是捉迷藏似的藏住自己的心情。 第3章 林斯屿说:“粘人精。” 表情藏得住,语气却难以掩饰,听起来过于轻快愉悦。林斯屿嘴上说着鹿黎粘人,但明明就是他心甘情愿让鹿黎黏的。 鹿黎去黏别人,他还会不开心。 开文啦!先试阅一章! 这篇就是竹马竹马/慢热/平平无奇幼驯染。 不会很长,应该就14w字左右(见鬼了,14w字而已到底为什么慢热?) 号起稳定更新 家人们,评论多多呜呜呜呜 “怕你又熬夜,我来盯着你。” 家离学校很近,公交车只需要坐两站就能到,所以他们才不住校。但每次放学都是高峰期,堵车非常严重,车身挪一米就仿佛要等一分钟。 等这车慢悠悠地爬了十多分钟,林斯屿按了停车铃后,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阿姨今天是不是不在家?” “是。”鹿黎点着头道,“我妈今天夜班,不在家。” 林斯屿“嗯”了声,理所当然地道:“那你待会来我家吃饭。” “你爸妈都在吗?” “没什么急事的话应该都在。” 林斯屿的父母和鹿黎的妈妈都是医生,神圣但又忙碌的职业,白夜班轮着倒不说,有时候在家休息的时候,也会被一个电话匆匆喊回去。 “阿姨今天会买什么好吃的?” 鹿黎这几年蹭饭都已经成习惯,他爸妈离婚之后,家里只剩下他跟妈妈两个人,忙起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家和林斯屿家的关系很好,林斯屿家最起码有两个大人。林斯屿上初中之后,还学会了做饭,如果家里实在是没有人,他甚至会下厨。 “不知道。”林斯屿说着话,但是眼观八方地拉了把鹿黎,他抽空训斥了一句,“看路。” 鹿黎前面就有个大坑,要不是他拽了鹿黎一把,他现在可能已经摔个四仰八叉。 “刚才只顾着和你说话了,没看见。”鹿黎无辜地眨着眼睛,怕林斯屿再训他,拙劣地岔开话道,“哥,我好饿。” 林斯屿低头看了眼手表,五点多,他们家吃饭时间晚,都是在六点后。 “要不要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小区门口有家糕点店开了十多年,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到现在,店面没有翻新过,但里面的东西摆得整齐有序,一看就非常卫生。 林斯屿撩开帘子走进去,先喊了声:“李姨。” “斯屿?”李姨有点近视,听到声音之后摸出眼镜戴上,往他的身后看,“小鹿呢?” “李姨好。” 鹿黎从林斯屿的身后探出身来,他抿着唇笑得很乖。他从小到大就是有点害羞的性子,看到熟人也会不好意思,但基本的礼貌还是会讲。 “你们吃什么?”李姨很喜欢他们两个,“李姨请你们吃。” 问话其实也是走个流程,他们两每次来买的东西都差不多,李姨起身跟他们装了盒艾草青团:“小鹿是不是也上高中了?很久没看到你们了,好像又长高了些。” “越来越俊了……” 李姨的嘴和手一样停不下来,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边又拿了灰汁团和龙凤金团,不顾林斯屿推拒的意思,塞进他的手里。 他们要上学,都没带手机。鹿黎刚从书包里摸出现钞,想要给李姨。 李姨就开玩笑似地白了他们一眼,然后故意板着脸色,把人从店里轰了出去。 “怎么办?”鹿黎下意识地看向林斯屿,表情纯天然的茫然,“李姨不要我的钱,我们不能白拿。” “没事。” 林斯屿把鹿黎手里的钱塞回书包里,“我放了钱在收银台那里,拿李姨的手机压着,她会看见。” “好。” 鹿黎松了口气,从林斯屿提着的袋子翻出青团来啃。这东西吃多了撑,他怕晚上吃不下饭,就只吃了一个。 他们就住对门,鹿黎连自己家都懒得回,直接跟着林斯屿进了家门。鞋柜里放着他经常穿的拖鞋,上面绘着棕色的小鹿,鹿黎踩着拖鞋先进了林斯屿的房间。 “作业写完了吗?”林斯屿拿玻璃杯给他倒了杯水,拖着房间里多出来的椅子坐到他身边,“有没有不会的?” “快写完了。” 鹿黎高一开学没多久,老师还没开始对他们进行折磨,作业量对于鹿黎来说不多,他靠自习课和下课的琐碎时间,就能做得七七八八。 现在还在高中的适应期,课本上的内容基本不难,只要认真听就没什么问题。鹿黎的脑袋一直很好,暂时还他没有不会做的题。 可他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然后翻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写完的一页,递到林斯屿面前。 他的脸皮薄,一说谎就因为心虚红脸,鹿黎闪躲着林斯屿的视线,很小声地说:“这题……不会。” 这题不难,但是步骤琐碎,鹿黎懒得自己想,想要交给林斯屿从头到尾顺一遍。 鹿黎的字有专门练过,字迹干净,笔锋转折处却是习惯性地圆润。林斯屿用手按住课本翘起的小角,鹿黎隐约听到他在笑,耳根更加烫了。 他说谎的样子太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林斯屿没有戳穿他,反而是耐心地给鹿黎把题讲了一遍。 两张椅子并在一起,快变成一张长椅,林斯屿讲完题之后,侧过脸看了鹿黎一眼。 第4章 他拿笔杵着脸,很浓很密的睫毛垂着。视线是落实在习题册上,但就是不知道这注意力到底在不在。 林斯屿拿笔根轻轻敲了下鹿黎的脑袋,问道:“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 鹿黎下意识地拿手捂住脑袋,点一下头他还嫌不够,还要掩耳盗铃般地点两下头。 “真听懂了?”林斯屿的手撑在鹿黎的椅子上,低下头凑近,“我看你都没认真听。” “真……听懂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鹿黎抢过林斯屿手中的笔,埋着脑袋就开始干净利落地写题,写完之后显摆似地给林斯屿看。 “知道你真听懂了。”林斯屿习惯性地拍了拍鹿黎的脑袋,然后冲他扬了扬下巴,“继续写吧,不懂还是问我。” 他们两个从小就混在一起,书桌是林斯屿自己挑的,长得像是吧台,他们两个一起坐在一起写作业也都绰绰有余。 写作业的时候没人说话,只有笔尖划过纸质落下的“沙沙”声。鹿黎的作业少很多,先一步写完之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他也正好听见外面的开锁声。 “林叔叔和阿姨好像回来了。”鹿黎踩着拖鞋跑到门边,探出一个脑袋,甜兮兮地喊人,“叔叔,阿姨。” 苏芮正换着拖鞋,听到鹿黎的声音,拨开头发冲他笑了下:“今天我和你叔上完班还开了小会,有点晚,没什么时间做饭。” 她揉着肩走过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桌上:“我们买了点吃的回来,还给你买了你喜欢的桂花汤圆——林斯屿呢?” 苏芮话音刚落,林斯屿就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淡淡地问道:“桂花开了吗?” “差不多是花期了,也就再半个月。”林建中去厨房洗手,遥远地道,“就买了一碗,你要吃的话就从小鹿那边蹭几口。” 餐桌是张小西桌,鹿黎以为林斯屿真要吃,分了大半碗给他,还纳闷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这其实也不甜,桂花香和芝麻香融在一起,宁城的汤圆很有名,糯米做的皮非常得软糯,还一点也不粘牙。 林斯屿瞥了他一眼,然后皱着眉头吃了一个汤圆,才道:“汤圆吃多对胃不好。” 鹿黎又喜欢吃,他只能换种方法让鹿黎少吃一点。 林父林母还买了几道快餐,全部摊开来放在桌上的时候也很丰盛,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聊的话题也非常的没有边际。 “怎么感觉小鹿军训完一点也没黑?”苏芮夹着菜,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才道,“我记得斯屿那时候晒黑了很多,等冬天才白回去。” 她笑着道:“不过也是,小鹿从小皮肤就很白很嫩,你当初那么小的时候——” 苏芮伸手比划了下之后,才道:“我忍不住掐了下你的脸,结果脸就红了半天。” 不过鹿黎乖得要命,被掐了脸也不哭,就拿圆滴滴的眼睛盯着人看。小时候可爱,长大了也可爱,和她亲儿子一点也不像。 苏芮想到这叹口气,惋惜又悔恨地道:“斯屿就一点也不可爱。” 她有时候真的想换个儿子,小鹿甜甜的还会撒娇,多可爱。 林斯屿表情也没什么起伏,他夹了个鸡翅给鹿黎说:“我要什么可爱?” 吃完饭鹿黎又赖在林斯屿房间,林斯屿写完作业还要写竞赛题,他窝在林斯屿身边看了一会儿之后,自然地爬到房间的床上看漫画。 被子上有林斯屿的味道,就是股干净冷淡的味道,鹿黎趴在床上拿着林斯屿的手机背单词,他背到一半,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还有乐高没有拼。 “哥。”鹿黎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门外跑,“我先走了。” 衣服后领却被揪住,他被林斯屿往后一拽。 “回去干什么?”林斯屿看了眼书桌上的表,“现在才八点。” 鹿黎以前都是待到快要睡着的点才走。 他扯着理由道:“我有点困,昨晚没睡好,今天准备早点睡。” 林斯屿没松手,“我这也可以睡。” “……我没洗澡。” “我又不嫌弃。”林斯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已经被睡出痕迹的床,然后平静地道,“你刚不就已经睡过了吗?” 鹿黎的眼神闪躲,他们对视几秒之后,林斯屿松开手道:“有事你就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喊你。” 顿了下,他又说:“早点睡,不要熬夜。” 他走了之后,整个房间都好像静下来,林斯屿眼睛盯着桌面上的竞赛题,耳朵却听着门外鹿黎和苏芮的告别声。 林斯屿做不进题了,他定定地在桌前坐了很久,然后干脆把书合上。他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拿着枕头往对门走去。 “你拿个枕头出去干嘛?”苏芮正在沙发上敷面膜,“今晚和小鹿一起睡?” 林斯屿“嗯”了声,“他家里没人,我去陪他。” 他们一起睡也是常有的事情,林斯屿知道鹿黎家的密码,但还是按了门铃。 鹿黎的脸从门后露了出来,他刚洗完澡,白净的脸颊被热气熏红,柔软的发丝搭在额前。 看到门外的林斯屿,平滑的眼尾弧度微微上挑,鹿黎看到他的枕头,有些惊讶地问道:“今天跟我一起睡吗?” “嗯。” 交流的瞬间,林斯屿的半个身子已经自然地挤了进来,他伸手擦去挂在鹿黎下巴线上的水珠,冠冕堂皇地道:“怕你又熬夜,我来盯着你。” 第5章 今天开始日更啦,更新,礼拜三偶尔可能不更。 元旦是哪个可怜的小女孩(bushi)还没收到海星,家人们,投一投。 “我睡得很熟。” 鹿黎小时候没人照顾的时间居多,经常跟林斯屿睡一张床。等他上初中之后,鹿黎妈妈觉得一直打搅林斯屿一家也不好,鹿黎也有了独立能力,她不在家的时候也会让鹿黎回家睡。 他和林斯屿从经常一起睡觉,变成了偶尔一起睡。 鹿黎的房间是他读小学的时候就布置的,装饰和家具看起来有些幼稚,墙壁上挂了很多星星灯,虽然现在很多已经不亮了。 书桌整洁明亮,鹿黎庆幸自己刚才已经把乐高收起来了,没有让林斯屿发现。 书柜镶嵌在书桌上面,鹿黎看的书很多很杂,书脊有序地朝外排列着,显得有点突兀的是放在最下面的几本日记本。 鹿黎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写满了好几本本子。 他小时候喜欢史迪仔,床板、衣柜门等地方都绘着一个巨大的史迪仔,蓝色的大耳朵悬在空中,看上去有点傻气。 林斯屿把枕头放到鹿黎的床上,若有所思地道:“你以前真的很喜欢史迪仔,什么东西都要史迪仔。” 因为在回忆鹿黎的黑历史,林斯屿的语速很慢:“我记得鹿阿姨出差回来买了几个玩偶,然后把史迪仔的那个给我,然后你就一直盯着我哭……” “别说了!” 鹿黎一激动,从门边小跑过来,他脚上的拖鞋偏大,一不小心差点跌倒。惯性太大,他像个小炮弹一样把林斯屿扑倒在床上,迅速慌乱地拿手去捂他的嘴。 这涉及过去鹿黎的一些糗事,鹿黎顾不上他们两个的姿势如何,他的膝盖卡在林斯屿的两腿中间,再往上点就会碰到点逾越的位置。 他却一心只想着怎么拦住林斯屿,鹿黎面红耳赤地道:“不要再提那件事情了。” 鹿黎的手心压着林斯屿的嘴唇,隔了好几秒之后,林斯屿才开始呼吸,气息蹭过鹿黎的手心,他的手还因为刚才下意识的动作护在鹿黎腰上。 他是朗眉星目的长相,睫毛也很长,但不如鹿黎的密,反而像是北方冬天屋檐上的棱柱,根根分明地挺立。 林斯屿没说话,只是抬眉看向鹿黎,然后不动声色地屈起腿,抵在鹿黎的腰上。 他的膝盖往上一顶,伸手抓住往后退的鹿黎,把人塞进旁边堆起的被子里。 “啪——” 房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窗帘也紧拉着,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斯屿凭借印象,把被子拉到鹿黎的下巴处。 “睡觉。”他说,“不要闹。” 鹿黎老实地躺在他身边,他觉得林斯屿的语气不太对,具体来说就是感觉有点凶。 “哥哥。”鹿黎喊了声,酝酿着睡意的同时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 他自顾自地反省道:“我捂你嘴的时候是不是太用力,打到你嘴了?” 林斯屿又重复了遍:“没有。” 鹿黎的床上其实是有两个枕头,但他睡觉的时候需要抱点什么东西才安心,现在他就把脑袋闷在枕头里面。 “嗯……那晚安。”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含糊不清,像是下一秒就会没有声响。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林斯屿睡得时候,他都会睡的很快很熟。 林斯屿的声音就显得清醒许多:“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鹿黎做梦的时候也跟着梦到了过去的事情,是他想要抹去的那段记忆。 他那个时候刚上小学,正好是最喜欢的史迪仔的时候,但大人哪认得什么史迪仔,只是随手从货架上拿了几个玩偶买,分也是随手分的。 鹿黎很懂事,当着大人的面没有闹,只剩下他和林斯屿在房间的时候也没有闹。 他乖乖地坐在林斯屿的旁边,眼睛却一直往林斯屿身上瞟,再具体一点,是往林斯屿放在身边的史迪仔上瞟。 看着看着,鹿黎就开始哭。 他哭起来的时候不吵不闹,就是不停地掉眼泪,然后把眼眶和鼻子都哭红,反正就是哭得很讨喜和安静。 只有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发出一声很轻的抽搭声,就比他长两岁的林斯屿已经哄鹿黎哄出经验了,因为鹿黎幼儿园的时候很喜欢哭,受一点委屈就掉眼泪,上了小学之后倒是很久没哭,开学第一天都没有哭。 林斯屿合上书,抽了几张纸巾,捏着鹿黎的下巴给他擦眼泪。 “哥哥。” 鹿黎听话地仰着头,然后抽噎着喊道。 “不要哭了。”林斯屿说,“你是不是要吃糖?” 鹿黎摇了摇头,他的眼睛被泪水浸透,看起来更加得亮,他是林斯屿见过眼睛最大、最漂亮的小孩。 “我想要……我想要……史迪仔。” 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鹿黎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知道哥哥会让着他,但现在提出要求好像是要抢林斯屿的东西。 话音刚落,林斯屿就把史迪仔塞进他的手里,他看到鹿黎的眼泪止住,松了口气后道:“给你,我有没有说不给你。” 第6章 林斯屿帮他把脸颊上的泪痕擦干净,在他眼里丑不拉几的玩偶被鹿黎当成宝,一直小心翼翼地捏着它的耳朵。 “为什么喜欢他?” 林斯屿问的时候其实还想说句“好丑”,但他怕鹿黎又哭,所以懂事地忍住了。 鹿黎眨了眨眼道:“因为我也想要一个史迪仔陪我,哎——” 他说着说着转了个音,因为林斯屿把他怀里的史迪仔抢了回来。他傻愣愣地看着林斯屿,以为林斯屿反悔了。 小学的年纪已经开始隐约明事理,他知道这本来就是林斯屿的东西,要是林斯屿要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鹿黎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张了嘴要说话,然后又憋回去。 林斯屿问道:“我没有陪你吗?” 他那时候年纪也还小,但平时都会让着鹿黎,现在却抢了鹿黎最喜欢的东西,然后拿手揉捏着史迪仔的脸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史迪仔陪?” 鹿黎被他问得茫然了一瞬,眼眶里的泪散了个干净,他觉得林斯屿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下意识地摇了下头。 然后迟钝地答道:“……不知道。” “现在有我陪你,以后也会有我陪你。”林斯屿把史迪仔拿到自己胸前,“所以你把这个送给我好不好?” “鹿鹿。” 梦里的声音和现实重合,他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什么,但鹿黎又一次听到有人在喊他——“鹿鹿”。 声音就在耳边。鹿黎这次确认是在现实,会喊他鹿鹿的只有林斯屿一个人。 不是别人不喊,是林斯屿不让别人这么喊他,就像是护食一样,他只允许自己喊鹿黎“鹿鹿”。 从小养成的习惯,林斯屿平日一点也不任性,就在这个方面不怎么讲道理。大人也都边打趣边顺着他,鹿黎也一本正经地告诉别人“不可以喊我鹿鹿噢,这是小屿哥哥才可以叫的”。 久而久之,“鹿鹿”变成了林斯屿的一个专属称呼。 鹿黎暂时还没睡醒,他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还抱着枕头,习惯性地把脸往前埋,然后茫然地喊道:“……哥。” 脸颊的触感有些奇怪,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抱的不是枕头,是林斯屿。 他霎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黏在了林斯屿的身上。一米八的床,理论上来讲睡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就算在中间划条楚河汉界都够。 可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的,鹿黎整个人都越过了中线。他把林斯屿挤在了床边,不仅是手抱着林斯屿的腰,腿也不怎么规矩地跨在他身上。 鹿黎“咻”地一下往后退,他尴尬地摸了下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哥。” 他扭过头,满世界地找自己的枕头,结果发现自己的枕头掉在另一边的地上,鹿黎从床上爬过去,弯腰去捡枕头。 少年的身形清瘦,跪坐在脚掌上,脚心白皙中透着点红。他身上的睡衣很宽松,但跟着下坠的动作,显露出贴合的腰线。 很瘦,林斯屿觉得自己一个手臂就可以绕过来。 他移开视线道:“没事,我习惯了,可能是你的睡相有点差。” 鹿黎已经把枕头捡起来了,他抱着枕头,小声地嘀咕道:“难道我睡相真有那么差?” 他开始陷入自我怀疑:“……真的吗?” 鹿黎其实一直以为自己的睡相很好,因为他一个人睡的时候,晚上是什么姿势入睡的,早上醒来就是什么姿势,变都不变一下。 可只要他和林斯屿一起睡,每次睡醒之后都会发现自己缠在林斯屿身上,像是夏天缠在架子上的藤蔓,抱得非常紧。 鹿黎猜测可能是因为睡梦中的人会习惯性靠近热源,也可能是因为他抱着枕头睡觉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而林斯屿又很能给他安全感,所以像是寻找庇护一样,他习惯性地往林斯屿的方向靠近。 鹿黎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笑了一下,他笑得有些腼腆,露出了虎牙的小尖尖。 “哥,要不你以后还是不要和我一起睡了吧。”他越说越觉得内疚,“你这样和我睡,肯定睡不好,没睡好的话肯定会影响你上课。” 林斯屿却说:“没事。” 他不爱笑,因为林斯屿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上会有一个梨涡,因为与他的酷哥气场太不相符,很多人都会惊讶和感叹。 现在,林斯屿的梨涡隐隐显现,他说: “不影响,我睡得很熟。” 无奖竞猜,到底是怎么睡到一起去的。 PS:这本的受是偏软萌,不喜欢这款快跑哈。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因为长期互相住宿的缘故,鹿黎房间隔壁的洗手间齐刷刷地放着两个杯子,都是米黄色的塑料杯,一蓝一黑的牙刷靠在一起。 鹿黎先进的门,他刷着牙,一抬头就从镜子前看到林斯屿走进来。鹿黎满嘴泡沫还要跟他说话:“你都好久没和我一起睡觉了,那个牙刷放太久了,换一个吧。” 鹿黎仰着头咕噜咕噜漱完口,然后把满嘴的泡沫吐掉,拿手指了下洗脸台下面的抽屉:“我记得那里面有新牙刷。” 第7章 “嗯。”林斯屿弯腰拉开抽屉,随手摸了摸就找到还没拆封过的牙刷,然后拿水浸了下。他熟练地拿手肘轻轻撞了下鹿黎的手臂,“过去一点。” 这下他们两个一起出现在镜子前,照出来的画面非常融洽。 他们都还穿着自己的短袖,因为一中的夏天校服太丑,撇开审美特别诡异的V型领不说,衣服的大小也很难让人调控,买小号容易紧身,买大号领口容易过大,所以基本上不管男女都很少有人穿它。 学校大概也有自知之明,对穿不穿校服短袖这件事情不怎么追究,反正可能全天下的高中生都这样,大夏天也喜欢穿件校服外套。 鹿黎动作比他快一步,洗完脸之后就无所事事地站在门边等人。他昨晚睡够了,但六点起床就是件反人类的事情。 理论上来讲,从小学折腾到高中,他几乎都是这个点就要爬起,但鹿黎还是难以适应。 鹿黎靠在门边,半梦半醒地打了个盹,眼眶挤出眼泪来看向林斯屿。 林斯屿已经刷完牙和洗完脸,但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是稳如泰山一样站在原地,然后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怎么了?”鹿黎下意识地摸了把脸,然后把脸凑到镜子前看,纳闷地道,“我脸上应该没沾牙膏吧,洗干净了呀。” “鹿鹿。”林斯屿喊他。 鹿黎仰头,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变成一个圆润的弧度:“啊?” “我要上厕所。”林斯屿的语气很平静,他抬手虚空点了下门。“你能先出去等吗?” “砰——” 鹿黎像是逃一样地甩上门,他背靠在门上,自我怨恨似地往门上撞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他本来就爱脸红,鹿黎和女生说话会脸红,说错话会脸红,被别人逗也会脸红,现在这个说不上窘迫的状况也让他脸红。 洗手间里很快响起冲水声,鹿黎跑得离门更远了,都快跑到公寓门外面等林斯屿。 他尴尬地像是快钻到地上去,但林斯屿明显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提起沙发上不属于他的书包,路过鹿黎的时候把书包放在他的怀里,温馨地提醒道:“书包别忘了。” 林斯屿回自己家拿了个书包,他闷着笑走出来,拍了拍缩在墙角的鹿黎道:“去学校,今天想吃什么早饭?我请你。” 鹿黎晃了晃脑袋,耳根总算没那么红了,他小声地抗议道:“我有钱,我请你。” “嗯。”林斯屿帮他把书包提正,一本正经地道,“鹿鹿有钱,请我吃早饭。” 那件只有鹿黎一个人尴尬的小事就这样揭过。居民区门口都是各种卖早饭的路边摊,他们今天起得有点晚,两人拿着黑米饭团,边吃边走到公交车站的时间正好。 到了学校就一分两路,鹿黎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只来了一半的人。他手中的纯牛奶方方正正,是林斯屿公交车上递给他的。 鹿黎边走边把牛奶撕开,然后抿着唇用吸管喝。 他前桌还空着,倒是左手边已经坐了人,长相清秀的语文课代表看向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牛奶,然后笑了下。 鹿黎总觉得岑橙看他的目光柔情得过分,硬要说的话,就是流露着一股母性光辉吧。 “又喝牛奶呢?”岑橙打趣道,“小鹿。” 鹿黎弱弱地应了声,总觉得岑橙是在嘲笑他。他把喝完的牛奶丢到垃圾桶,认真地解释道:“因为订了牛奶,所以我要喝完。” “谁给你订的?”岑橙看他这个表情,一拍掌之后一猜就中,“你斯屿哥哥?” “……嗯。” 岑橙表情略带羡慕:“看不出来啊,林斯屿这人……这人……” 她卡壳了半天,眼睛亮得像铜铃,她激动到起来,然后气势汹汹拿自己的铁砂掌拍了下鹿黎的桌子,吼道:“铁汉柔情!” 鹿黎低着头,躲过被吸引过来的视线。他扶住被岑橙拍得晃荡的桌,小声地道:“你这个用词的方法被语文老师听到,你这课代表就别想当了。” “啧。”岑橙又皱着眉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她激动地再次一掌拍下去,亢奋地吼道,“兄友弟恭!这次总对了吧!” 鹿黎的眼皮微微颤了颤,他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些,靠放在桌角的书堆挡住自己。岑橙的长相太有欺骗性,白皙干净,个子还娇小。鹿黎刚认识她的时候都不敢和她大声说话,结果岑橙没装过一天,就原形毕露。 “什么?”骆池明的声音也猛地在他的耳边炸响,“什么兄友弟恭!” 他的旁边仿佛坐着两个人形喇叭,鹿黎叹了口气,骆池明应该是刚从寝室赶过来,嘴里还叼着面包啃:“怎么了?” “我们在聊小鹿那个哥哥呢。”岑橙的嗓门终于小了下来,“她说我用铁汉柔情那个词不合适,让我换个词形容。” 鹿黎从书包翻出英语书,翻到最后一页背单词装哑巴。 “怎么不合适?”骆池明却乐了,“我觉得挺合适。” 他把鹿黎手里的书抢过来,拿在自己手上玩,然后道:“我记得我们开学第一天,不就是你哥在台上讲的致辞,当时掌声和起哄声那么激烈,他连腰都不弯一下,就面无表情地点下头。” 第8章 “要不是他身上穿着校服,我还以为是学校什么领导在讲话。” 逼味很重,骆池明还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当然没敢当着鹿黎的面说出来。 这和他印象里的林斯屿不一样,鹿黎眨了眨眼睛,问道:“是这样吗?” 他对林斯屿的演讲印象也很深。林斯屿穿着校服站在主席台上,他把提前写好的稿子通篇背了下来,只有偶尔回忆不起来的时候才会低一下头。 鹿黎记得林斯屿当时一点也不紧张,演讲从头到尾非常流利。 只不过目光时不时地会往他们班的方向看,等到鹿黎觉得林斯屿应该是看到他的时候,流畅的演讲稍稍停顿了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跨过大半个操场和跑道,但鹿黎看到林斯屿应该是在冲他笑了一下。 “是啊。”骆池明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我记得当时结束之后还有很多女生说你哥帅,结果一结束他就来教室找你。” 岑橙突然冒声道:“你怎么过来了呀?” 她的声音有点刻意地夹着,语调很声音是故作得软糯,和她的本音相差不大,配着她拼命忍着笑的表情,鹿黎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骆池明压低嗓音,做作地道:“就过来看看你。” “不用来看我。”岑橙答,“我挺好的呀。” 骆池明想演全套,抬手想去摸岑橙的头,却被岑橙满脸嫌弃地躲开。他咳嗽了几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然后把声音压得更低些,像是三年没吐痰一样:“那中午和我一起吃饭,我在楼下等你。” 鹿黎无语,他终于看出来他们两个在干什么,他们在模仿林斯屿当时来找他的场景。 “你们不要乱说!”鹿黎没什么底气地道,“我哪有……哪有那么说话?” 岑橙他们只是想逗逗他,完全没有恶意。她边笑边从口袋摸出巧克力,递给他:“不要生气啊,小鹿,我们就开开玩笑。” “没有生气。” 他气量没有那么小,鹿黎含着糖,早自习的铃也正好一响,刚开始还有点闹腾,班主任李老师一走进来,所有人都变成了被捂嘴的鸭子。 李老师是典型的中年女教师,严厉,但在该放松的时候又对学生和蔼,反正出发点都是为学生好。 她一进来,就道:“把书本翻到第二页单词,跟我一起念一遍。” 鹿黎下意识地跟着念,心绪却完全不在这,他走了一个早自习的神,等到下课铃响的时候。 他心虚地拿书挡住脸,然后弯腰凑近旁边的岑橙,跟她交头接耳地道:“我和……我和我哥说话的时候真的这样吗?” “什么?” 教室的声音太闹,鹿黎的声音又太轻,岑橙暂时没听清,又反问了遍:“你说什么?” 鹿黎顿了下,重新坐回原位,掩耳盗铃般地道:“我说,你给我的巧克力特别好吃,什么牌子的?” 午饭他一直都是和林斯屿一起吃的,鹿黎动作慢,喜欢磨蹭,等他下楼的时候林斯屿已经在下面等他。 鹿黎的脑回路一直和别人不一样,就像是现在,他很在意自己和林斯屿说话的口吻。 “去一楼吃还是二楼?” 鹿黎正在发呆,随口答了句:“二楼吧。” 他正在反省自己,鹿黎不像其他青春期的男生,他不喜欢说脏话,说话方式向来要比较文秀。 鹿黎当然知道岑橙模仿的时候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可他仔细想了一上午,好像他跟林斯屿说话的时候,确确实实很喜欢用“呢”“呀”“吧”之类的语气词,这算是在……撒娇吗? “鹿黎。” “啊?” 林斯屿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连名带姓地叫他,鹿黎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差点撞到林斯屿的背。 他刚想往后退,又被林斯屿拽了回来。 “在想什么不理我?”林斯屿扫视着他,从头看到尾道,“你今天有点怪。” “没有——” 鹿黎刚一张口,就发现事实好像确实如此。他和林斯屿说话的时候腔调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就拿猫咪来举例,跟别人叫的时候就是“喵”一下,跟主人叫的时候,要拖着波浪形的长音。 他不自在地扭了下头,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像个大男生,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咳,没有。” “你有。” 林斯屿不仅自顾自地说,还动起手来,他伸手扳住鹿黎的下巴。他微拧了下眉头,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说话的语气像是想要当场找板凳砸人脑袋一样。 可以撒娇。 护弟狂魔 鹿黎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开口解释道:“没有人欺负我。” 停留在他下巴上的手指并不用力,鹿黎轻轻一转头就撇过去,但又被林斯屿捏着转回来。 林斯屿问:“那你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真的没有人欺负我。”鹿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转了转了乌黑的眼球,不自然地盯着自己的脚,“真没有。” 林斯屿的手指一松,不知道鹿黎小时候是不是擦多了强生,他的皮肤软糯得嫩,就算是这样浅浅掐了一下,也留下了指痕。 他的视线顿了下,反省着自己是不是还是太用力,最后屈指收着力再轻蹭了一下,然后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放下手。 第9章 食堂的人群乌泱泱地多,再晚一点过来可能就只有剩菜。林斯屿揽着鹿黎的肩,边走边道:“先去吃饭,吃完饭再问你。” 他们两之间的肢体接触非常自然,鹿黎习以为常地让林斯屿揽着他。 食堂一楼是已经配好餐的盒饭,想节省时间的就会去吃盒饭,二楼的花样就多一点,不会大部分窗口都要排队。 林斯屿让鹿黎去占位置,自己排队去买小炒。 他买了三杯鸡、鸡蛋羹还有青椒牛柳,林斯屿端着盘子走过来,坐到鹿黎的对面。 林斯屿的腿长,随意一伸,就不小心和鹿黎放在桌底的脚碰到一起。他往后退了退脚,把筷子递给鹿黎问道:“鹿黎,你今天很不对劲。” 还在连名带姓地叫他,鹿黎想接筷子,结果发现怎么抽也抽不出来,因为林斯屿在那头使劲。 “我……” 他们僵持的短暂时刻,学校食堂四只脚不平稳的桌子晃悠了下,站在他们旁边的男生连校服外套都没穿,穿了件花里胡哨的涂鸦短袖。 男生说话的时候吊儿郎当:“怎么又一起吃饭呢?” 他说着说着,就手贱得想要伸手去碰鹿黎的脑袋,手指还没碰到鹿黎的头发丝——“陆绍。” 林斯屿的表情不善,他面无表情地扬了下下巴,指向明显地道:“把你的手拿开。” 陆绍悻悻地收回手,小声地嘀咕道:“小气死你算了。” 他和林斯屿可能有孽缘——各种意义上的孽缘。他爸和林斯屿父亲是好朋友,非常喜欢拿他和林斯屿比,本来他比林斯屿小一岁,两人之间本来应该半竿子打不着关系。 但林斯屿偏偏为了鹿黎留级一年。从此以后他们从小学就在一个班绑定,直到现在高中,小学的其他同学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就只有他和林斯屿还待在一个班。 不过他和林斯屿的关系其实很不错,主要是林斯屿这个人只是看着难相处,但像他和林斯屿从小一起长大,其实发现林斯屿还是很好说话的。 四舍五入,他也算鹿黎半个哥哥,虽然陆绍不敢让鹿黎叫他哥哥。 他第一次见到鹿黎的时候还是小学一年级,陆绍的脸皮很厚,放学硬是要跟着林斯屿去他家里玩,被拒绝了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 鹿黎当时就在林斯屿的房间堆积木,粉雕玉琢的一个小男孩,看上去还特别乖。陆绍一眼就猜出来,这是林斯屿经常跟他炫耀的弟弟。 趁林斯屿不在,陆绍从口袋里摸出糖,连哄带骗地道:“叫我一声哥哥。” 那段时间是鹿黎最内向的时候,因为他父母刚离婚,小孩子哪见过那么多离合,胆子变得一点也不惊吓。陆绍只和他说了一句话,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干,鹿黎就开始掉眼泪哭。 林斯屿一进门,就看到陆绍手忙脚乱哄鹿黎的场面。他的表情一变,直接捏着拳头揍了上去。 他轻而易举就把陆绍压在地上,还是鹿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服,林斯屿才停下来。 鹿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颤,哭得那么伤心也没有鼻涕冒出来,就只是从背后抱住林斯屿,边啜泣边喊:“小屿……哥哥。” 林斯屿慌乱地去替他擦眼泪,看到鹿黎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才问道:“鹿鹿怎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鹿黎的手指揪着他的衣摆,像是绞棉花一样,他躲在林斯屿后面,怯怯地抬眸看了陆绍一眼,帮他解释道,“没有、没有对我干什么,他就是让我叫哥哥……” 鹿黎认生,就算是林斯屿陪在他旁边,他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小。 “不许叫他哥哥。” 看到鹿黎的眼眶又红了一圈,林斯屿才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点武断。他不敢凶鹿黎,于是转过头气势汹汹地瞪着陆绍。 “他只能叫我哥哥。”小学生林斯屿幼稚地威胁人,“不然我听到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自那天以后,陆绍就知道林斯屿就是个“护弟狂魔”,他也明白欺负谁都不可以鹿黎。 “陆绍……” 鹿黎最后一个“哥”字还没念出来,陆绍就惊慌失措地阻拦道:“停!” 没听到自己最害怕听到的字,陆绍长吁口气,他到现在还觉得鼻梁骨在隐隐作痛。 “你们两怎么每天都一起吃饭?”陆绍是戏精,哀怨状地看着林斯屿控诉道,“自从小鹿黎上高中之后,你每天都不跟我一起吃饭,明明以前都是我们两一起的,结果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原来只是把我当成替身是吗?” 鹿黎咬着筷子,听得发了下呆,信以为真地干巴巴地道歉:“抱歉……那要不我把小屿哥哥还给你?” “不用理他。”林斯屿表现得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反问道,“你的朋友不够多吗?” 陆绍讪笑几声,他性格外向活泼,朋友确实多得不能再多,完全不缺人一起吃饭。 “我就是想说你们腻得慌。”陆绍想了想,终于想出个自认为合适的比方,“我和我女朋友都不天天聚一起吃饭,你们两一个高一,一个高二,还一定要硬凑在一起?” 第10章 鹿黎夹肉的手抖了一抖,突然就连筷子都用不顺畅了,这小小的举动被林斯屿余光瞥见了。 害躁了,他想。 他帮鹿黎夹完肉,然后用筷子意有所指地往远处一点。食堂中间有条宽敞的过道,正站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老师。 “你可以试试。”林斯屿旁观冷眼地道,“看看你和你女朋友会不会被主任抓。” 他大概是嫌陆绍聒躁,开始赶人:“是我想和鹿黎一起吃饭,所以我们才每天都聚在一起吃饭。” “现在还有二十分钟就打铃了,可以让我们继续好好吃饭了吗?” 见陆绍的嘴还有叭叭不停的趋向,林斯屿抓住他的软肋道:“以后有不会的题别问我。” 陆绍总算走了。鹿黎埋头安静地吃着饭,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林斯屿忘记了刚才的问题,但很不幸,在与他有关的事情,林斯屿不可能忘记。 “继续说。” “啊?” “别跟我装傻。”林斯屿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下,“我们之间也要有秘密吗?” 鹿黎短暂地想了几秒,还是想不出合适的表达方式,但在林斯屿的逼视之下,他支支吾吾地道:“就是……就是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像一直在跟你撒娇?” 他或许是觉得自己有点矫情,脸都快埋进碗里,耳根连着脖子一块是扭捏得红。鹿黎鼓足气,把后面的话说完:“……是不是不太像男生?” 他小时候漂亮得像小姑娘,经常被大人开玩笑问是男生还是女生,现在鹿黎的年纪越来越大,没人继续拿这种话逗他,但鹿黎心里却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林斯屿知道鹿黎的脑回路一直很清奇,但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鹿黎的脑回路能绕这样的十八个弯。 他只觉得鹿黎很可爱,像是一罐蜜糖一样,林斯屿像是尝到满口甜,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他笑着问:“就这样吗?” 鹿黎呐呐地道:“好像就是这样。” “有人跟你说过男生不能撒娇吗?” 鹿黎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会跟别人撒娇吗?” 这次鹿黎想得久了些,然后没摇头,答道:“和我妈,还有阿姨和叔叔。” 林斯屿三句话离不开这个词,继续问道:“我有说过不让你撒娇吗?” “……也没有。” “那就有什么关系呢?”林斯屿收盘子,让鹿黎拿用过的筷子和勺子,边走边道,“不管是我,还是我爸我妈,又或者是鹿阿姨,我们都很喜欢你撒娇的样子。” “你可以撒娇。” 他把餐盘放到回收的地方,和鹿黎肩并肩走出去时,林斯屿皱着眉头回想了下:“而且你这也不算撒娇吧?” “那我算什么?” “算乖吧。”林斯屿道。 鹿黎小时候就一点也不任性,纯天然的乖,除了乖之后脾气还软。他以为鹿黎长大之后会有点长进,结果脾气还是一模一样的好,所以林斯屿才会担心鹿黎受欺负。 他今天问出这种问题,也肯定是听人说了什么,性子内向又有点小敏感,才会往这方向去想。 到了要分离的岔口,林斯屿伸手揉了揉鹿黎的脑袋,他说话的时候夹着私心: “要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去听,也不要去在意,因为我们都很喜欢你。” “知道了吗,鹿鹿?” 安排 高中生的生活枯燥乏味,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半的时间都几乎被挤出来学习。虽然班上也有骆驰明这种爱玩的学生,但没有人不想考个好大学,整体的学习氛围还是很浓。 月考前一天的时候,就连骆驰明也停下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态度,抓耳挠腮地复习了一个晚自习。 “我们学校是不是有病?”骆驰明哭丧着脸从考场走出来,“国庆放假前一天考试,然后按照老师的阅卷速度,估计假期后第二天就能出成绩吧!总共才放三天假,还要折磨我一下,这是诚心不想让我们好过吧?” 鹿黎手里捏着笔袋,他想要安慰一下骆驰明,开口道:“说不定就等我们回学校之后发成绩。” “这话出来你自己信吗?”骆池明幽幽地反问。 “……万一?”鹿黎迟疑不决地道,“或许?” 骆池明只悲伤了几分钟,又豁然开朗起来:“算了算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 考完试的教室交谈声四起,都围成一团团地讨论刚考完的题。骆池明捂着耳朵,像是躲地雷一样地往位置里走,嘴里不停念叨着:“听不见,听不见。” 他回到座位,才瘫倒似地“哈”出一口气。 “小鹿!”岑橙比他们早一步,正皱着眉头看试卷,“化学最后一题选择题选什么?” 化学是他们最后考的一门,在骆池明的哀嚎声当中,鹿黎翻出试卷道:“我选了D,不过我也不太确定。” “哇!”岑橙开心地跳了起来,“我也选了D!” 她又迫切地把试卷翻到最前面,激动到结巴:“那、那、那第八题选什么!” 骆池明听不下去了,他把岑橙的试卷抢过来,仗着比她高,把试卷举过头顶:“停!考都考完了,不要讨论了!” 他一边用身体挡着岑橙,边伸手把鹿黎往后门推,催促道:“都放假了,别在这里磨蹭,快去找你的好哥哥!” “啊——”鹿黎猝不及防地被推到门外,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干巴巴地吐出四个字,“我的书包。” 第11章 书包被骆池明提起,然后稳稳地抛过来,书包里的书不少,砸得鹿黎肋骨都隐隐作痛。与此同时,他听到了骆池明的惨叫声。 鹿黎不知所措地抱着书包,脑袋微微往旁边探了一眼,就看到骆池明被岑橙踩住了脚,不仅如此,岑橙还用力地碾了几脚。 骆池明不敢还手,只能咬牙切齿地伸手,去拽岑橙脑后的马尾辫。 他们两看起来马上要变成互殴,鹿黎在进去劝架和下楼找林斯屿之间犹豫了一下。 鹿黎的良心过不去,站在门边,走过场一样轻声劝了一句:“你们不要打起来。” 说完这句话,鹿黎就撒丫子往校门外跑。林斯屿高二,已经选完科,只需要考语数英加三门选课,选课的考试时间又是岔开来排,他早上就考完最后一门放假了。 国庆这个勉强能算得上小长假的假期,门口有不少的家长等孩子,林斯屿就混在家长堆里,右手边推着改装过的山地车。 “哥!”鹿黎蹦过去,绕在山地车边上,“你骑车带我吗?” “嗯,公交车太挤了。” 林斯屿这辆山地车是前几年他爸送的生日礼物。理论上来讲山地车不应该装后座,但他这辆车驾重,后座的货架也是货比三家买的,鹿黎的体重又轻,偶尔坐坐还是坐不坏。 鹿黎熟练地坐到后座,他长高之后脚尖就碰到了地上。他习惯性地把脚搁在横梁上,然后揪住林斯屿腰边的衣服,乖乖地说:“我准备好了。” 林斯屿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准备好。校门外的人多,林斯屿刚开始骑得慢,后来进了干道,就开始渐渐加速。 傍晚的风带着暑气的尾巴,夹杂着桂花香掠过鹿黎的耳畔,他一仰头看到的就是林斯屿的背影。 他的身上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山地车的座位高,林斯屿伏着的背像是弓,不是长年不运动的清瘦,而是劲瘦。 “鹿鹿。” 等红灯的时候林斯屿回了下头,下颚线条干净利落,隐约已经有了男人的痕迹,鹿黎跟着闪烁的灯光,眨了下眼。 “直接抱我的腰吧,这样不安全。” 鹿黎下意识地就抱了上去,脸颊亲昵地贴着林斯屿的背。不知怎的,他喊了一声:“哥……” 林斯屿的腿长,轻轻松松地踏在地上:“怎么了?” “没事。”鹿黎的睫毛猛烈颤动了下,他用额头抵着林斯屿的背,“就跟你说下绿灯了。” 林斯屿长得好看这件事情,鹿黎一直知道,他和林斯屿走得近,初中是青春期最开始萌生情感的时候,喜欢林斯屿的女生不敢靠近林斯屿,就会来给他塞巧克力。 鹿黎每次都会很苦恼,问过林斯屿的意见之后,他就像是林斯屿的代言人,把巧克力一盒一盒还回去。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给他塞巧克力了。 时间像是雕琢玉石的工具,在长高的同时,林斯屿越长越好看。他现在不青涩也不成熟,就是专属于这个年纪的风华正茂。 只不过林斯屿太不爱笑了,好像只对他笑。 要是哥哥对别人也一直笑,是不是喜欢他的女生就会更多一点? 鹿黎发着呆,用余光瞥到了背后穿着绿马甲追过来的交警,他心里有阵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 “前面两个骑自行车的男生等一下!” 林斯屿“吱拉”一声停了车,交警就从不远处跑过来,边靠近他们,边训道:“谁让你们自行车带人的,知道有多不安全吗?” 他指了指鹿黎:“你是学龄前儿童吗?路边那么多共享单车,不就给你们这个时间用的,随便扫一辆不就可以?” 鹿黎一挨训就低头罚站的习惯从没改过,林斯屿不动声色地往前了些,挡住鹿黎的大半个身子。 “山地车也最好不要用来带人,本来就不是载人用的,真要带人,你开辆电动车也比这个好。”交警瞅了鹿黎一眼,又道,“不过他应该也超12岁了吧?电动车也别想啊!” 最后的结局是两人一起被罚了五十块,鹿黎在交警的监督下,满脸通红地扫了路边停着的小蓝车,和林斯屿一前一后地骑回了家。 今天晚上林斯屿的父母不在,但鹿黎的妈妈鹿芳在,她今天恰巧休假,又正好碰上林斯屿和鹿黎考试。她想着犒劳一下他们,亲手做了一桌菜。 “斯屿来了?” 家长好像总是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多一点,林家父母喜欢鹿黎,鹿芳喜欢林斯屿。 “你们考试考得怎么样?”鹿芳问完又有点后悔,她笑了几声挥着手道,“不问你们这个,过来洗手吃饭。” “应该还可以。”林斯屿先回答,顺便还替鹿黎回答,“我看过鹿鹿昨天和前天的试卷,他考得应该很不错。” 鹿黎笑着打趣自己道:“那万一我今天考试发挥失常了呢?” 林斯屿还是听不得这种话,他关心鹿黎的成绩,比自己的成绩还关心。他伸手不痛不痒地弹了下鹿黎的脑门:“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他觑了鹿黎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考不进年级前二十的话,每天来我房间做额外的卷子。” 第12章 “……我不要。”鹿黎小声地抗议。 林斯屿反驳得像个暴君:“不要也得要,每天晚上来我房间做,不做完不许回去。” 鹿家的餐桌是个红木小圆桌,桌上放着玻璃花瓶。因为要是养了真花那就没人照料,但鹿芳又想点缀一下房间的环境,只是放了几珠以假乱真的假花。 菜是鹿芳看着点煮的,现在还热气腾腾。她让鹿黎他们先吃,自己进厨房把煮在炖锅里的冬瓜汤端出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鹿芳问,“我看斯屿骑自行车出去的,你们没坐公交车吗?” 说到这个话题,就连林斯屿都略显尴尬,他清咳了几声,解释道:“本来想骑车接鹿鹿回来的,结果半路被交警抓了,最后他骑共享单车回来的。” 鹿芳“噗”地一声笑出来,又问道:“国庆放三天,有没有什么安排?你们别每天蒙在房间里,学习是很重要,但有时候给自己的压力也不好,还是要挑时间出去玩一玩——小鹿,出去玩的钱还有吗?” 鹿黎忙不迭地点头道:“有的。” “那出去玩吗?” 鹿黎扑闪着眼睛,习惯性地把问题抛给林斯屿:“要出去玩吗?” “我帮你预约了医生,去带你补牙。”林斯屿平地抛下了一颗惊雷,“都拖了一个多月了,不能再继续拖了。” 鹿黎目瞪口呆,他看向林斯屿的眼神不是装可怜,是真可怜:“我不想去。” 他可能就是易龋齿体质,也可能是刷牙的方式不对,明明早晚每天都刷满了五分钟,甜食也不怎么吃,但就是很容易蛀牙。 别人都说补牙不疼,但可能每个人对疼痛的忍耐度不疼,鹿黎觉得补牙很疼。 他什么都听林斯屿,但就是补牙这件事情,暑假尾巴的时候他就去检查过牙齿,但就是拖到了现在还没去补。 鹿黎拿筷子戳着饭,连胃口都没有了,他闷闷地道:“我突然觉得我的牙也不是很疼。” 占便宜 鹿黎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去补牙,但只要一想到补牙这件事情,他就感觉牙根开始发酸,就连上颚都不受控地分泌口水 主要是补牙这件事情,林斯屿先斩后奏,他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但林斯屿又是摸准了鹿黎的性格,既然预约都预约完了,那鹿黎就算再怕也会去。 国庆的第一天早上,鹿黎满脸不高兴地跟在林斯屿后面。而林斯屿像是怕鹿黎跑,从始至终都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一眼。 林斯屿约的是专门的口腔医院,距离不远不近,差不多两、三公里。他本来想打车过去,结果鹿黎拉住他的袖子,惨兮兮地看着他道:“别打车,骑车过去就行。” 他的意思反正就是拖越久越好,结果林斯屿就伸手一拦路过的出租车,直接把人绑票似的拉进去。 “就那么怕吗?”林斯屿问道。 “有点。”鹿黎欲哭无泪地道,“我今天早上那个粢饭团都没有吃完,其实我的牙也不疼,寒假再补也来得及。” “等你疼了那就是快烂神经了。” 林斯屿慢吞吞地补充道:“会更疼。” 鹿黎偷瞄他一眼,小声地嘀咕道:“还不如疼死我算了。” 他的脸颊被人捏住,林斯屿凑近过来,面无表情地让他“啊——”。鹿黎被迫仰起了脸,然后跟着乖乖张开了嘴。 林斯屿的睫毛轻垂着,他用目光当作巡视工具,认认真真地检查了遍鹿黎的牙齿。 “我……我不想去。” 鹿黎张着嘴,含糊不清地道。他的目光求助似地投向他,像是森林里碰到天敌的小鹿,眼神孤立无援,仿佛把林斯屿当成唯一的依靠。 但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就是林斯屿帮他约的医生,想到这事,鹿黎反抗般地闭上了嘴。 林斯屿正在认真地看他烂了几粒牙,动作一止,手指不经意蹭过鹿黎柔软的嘴唇。 他轻笑了几声,胸腔跟着起伏了几下,林斯屿揉捏着鹿黎的脸颊,问道:“生气了啊?我给你约医生?” “没有。”鹿黎很明事理,“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真有那么怕啊?”林斯屿无奈地问道,“没办法呀鹿鹿,你现在不补,以后就会更疼——你应该知道住我们楼下那个做生意的叔吧?” 他危言耸听着:“你现在不去补,以后的牙就会跟他一样。” 因为楼下那个叔生意很忙,长年都在外面,鹿黎只在楼下散步的时候和他见过几面,只是几面他就对那个叔印象深刻——他的牙掉得非常有标志性,四颗门牙都掉了三颗,只剩下一颗颤颤巍巍地挂着。 鹿黎急哄哄地道:“你别吓我!” “没吓你。”林斯屿的语气认真,“如果不去补,你现在年纪轻看不出来,以后年纪大了真的会掉成那样。” 出租车正好停在医院门口,林斯屿下车之后拿手挡着车门,躬身道:“不要耍赖。” 可能是林斯屿刚说的那番话奏效了,鹿黎下车的时候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国庆期间口腔医院的人满为患,林斯屿轻车熟路地跟前台报了预约信息,然后带着鹿黎往二楼提前预约的医生诊室走。 诊室里还有病人在,他们先在外面的排椅上坐下来等待。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飘,医院里的装潢银白一片,看得鹿黎的唇色都白了几分。 第13章 排椅中间没有扶手,他像是浮萍,下意识地就往林斯屿的身边靠。 林斯屿捏住了鹿黎的手,手心的体温冰凉,与十月初的天气不太吻合。 他不顾旁人诧异的视线,用自己的手包着鹿黎的手,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声地问道:“为什么那么怕牙医?” 手被林斯屿捂着,渐渐暖起来,鹿黎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怕……就是好像是我的嗓子比较浅,补牙的时候很容易恶心反胃,别人补两颗牙的时间,我只能补一颗。” 鹿黎上次补牙已经是初一的时候,鹿芳直接带他去的医院,今天这还是林斯屿第一次陪着他补牙。 “鹿鹿。”林斯屿揉着他的脑袋,“补牙的时候不要太紧张,也不要憋气,用鼻子呼吸,哪里不舒服就跟医生说。” “我待会和你一起进去。” “鹿黎来了吗?鹿黎?” 他们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诊室里的病人走出来之后,穿着护士服的助手拿着本子出来。 鹿黎像个小学生一样,标准地举起手来回应。助手扬了扬手里的本子,示意他跟进来。 “你先躺那个椅子上去。”助手边说边往电脑前走,“等下陈医生就过来了——你检查过牙齿吗?” 椅子放得很平,鹿黎刚想仰起身回答她的问题,后脚跟进来的林斯屿就替他答道:“暑假的时候查过,不过一直没有时间来补。” 助手应了声,然后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下鹿黎的名字,把暑假时候的检查结果翻出来开。 趁着这个时候,林斯屿走到鹿黎的旁边,他的手随性地搭在椅子背上,轻声地喊他:“鹿鹿?” 鹿黎正闭着眼睛,直定定地像是受刑一样地躺在椅子上,听到林斯屿的声音,他的眼睛登时睁了开。 因为躺着的缘故,他只能别扭地向上看,眼角的形状因为这个姿势更加圆润。 林斯屿再次拉过他的手,就这样牵住、握住,他说:“可以牵着我。” 他好像把鹿黎当成小孩子一样,这都要哄。 鹿黎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住了林斯屿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他忐忑的心情。 他们相牵的手没有躲藏,只是静静地放在身边。助手刚看到的时候愣了下神,也没说不行,只是拖开椅子继续给器械消毒。 等她消毒完,陈医生也走了进来,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医生,询问鹿黎问题的时候也像是和风细雨。 “还好,蛀牙不是特别多,而且没蛀在特别里面,补起来不会特别难受。” 她戴着手套的手指拨弄过鹿黎的牙齿,鹿黎颤了颤眼睫,然后抓着林斯屿的手暗自收紧,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那开始了?”陈医生笑着询问道,“差不多一个小时应该就能补完。” 鹿黎点头之后她才开始动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医生比较温柔,还是因为他一直牵着林斯屿手的缘故。 他这次补牙的时候没像以前恶心得那么频繁,而且逐渐适应之后,鹿黎的身体也慢慢跟着放松下来。 补完最后一颗,林斯屿拿着鹿芳提前给他的钱去缴费,鹿黎坐在原地捧着杯子漱口。 他是早上最后一位病人,后面就是午休的时间,所以助手也没催促他。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比较讨人喜欢,而且鹿黎也一直很配合,有时候影响到进度,还会愧疚地道歉。助手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闲聊似地问:“陪你来的是你哥哥吗?” 两个男生看起来年纪相仿,不过刚才陪着他的那个看起来更加成熟。助手刚不经意间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他好像还一直在哄着鹿黎,应该是很多人理想中的哥哥。 “是。”鹿黎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孩子气,“我哥。” 就讲了两句话的功夫,林斯屿就已经付完钱回来,他低着头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然后刚走到门口,就本能地喊道:“鹿鹿。” 鹿黎连忙往他身边跑,他路过助手的时候,停下脚步挥着手,笑脸洋溢地道:“谢谢姐姐,再见。” 从医院门出来,鹿黎重新变得活蹦乱跳,正午的太阳有点晒,他们站在门檐下的阴影处。 “陆绍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吃烤肉,他们两个在天一那边。”林斯屿补充道,“他的女朋友也在,你想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 补完牙反正也不用忌口,鹿黎想犒劳下自己,纠结着点了下头。 等车的时候,林斯屿把刚才医生的叮嘱细致地说给鹿黎听:“陈医生说以后过半年就来检查一次,然后少喝碳酸性强的饮料,最好每天吃完饭之后用下漱口水。” “嗯。”鹿黎又焉起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容易蛀牙?” 他思考的时候会发呆,眼睛一眨就说明想通了。鹿黎转过脑袋看向林斯屿,语气愣愣地问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你给我的糖?” 鹿黎幼儿园的时候很喜欢吃糖,可能也不是因为,只是小孩子的天性作祟,鹿芳越不给他吃,他就越想吃。 他脑袋瓜转得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隔壁家百应百求的小屿哥哥,他按响林斯屿家的门铃。门一开,鹿黎就抱着林斯屿熟练地撒娇道:“哥哥,我想吃糖。” 第14章 林斯屿那时候也还没开始懂事,他只知道要对弟弟好,弟弟想要什么东西,就要给弟弟买什么。 那段时间,林斯屿拿到的零花钱几乎都用来给鹿黎买蛋糕和糖,直到被家长们发现,哭笑不得地教育了他一顿,告诉他小孩子吃多了糖不好。 林斯屿才断掉了给鹿黎买糖的行为,为此鹿黎当时还跟他生过一天气,但随便拿玩具哄几句之后,鹿黎又喜笑颜开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嘴里甜甜地继续喊“小屿哥哥”。 “那就算都怪我以前给你买的糖好了。”林斯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负责,我以后去学口腔医学。” 鹿黎只当他是在说笑,眼睛亮闪闪附和着他,跟着皮了起来:“那我以后看牙就不给你钱。” “嗯。”林斯屿说,“我给鹿鹿补牙不要钱。” 鹿黎却蹲下来,他捂住脸哀嚎:“这个便宜我还是不想占。” 作者今天没话说 “那我什么时候会有嫂子?” 节假日的地铁太挤,林斯屿不想带鹿黎去地铁做水果罐头,干脆打了个滴。一下网约车,外面的人潮就像是拥挤的海洋。国庆假期的旅客本来就多,更别提今天还是一号。 林斯屿和鹿黎并肩往烤肉店的方向走去,这家店平时饭点就要排队,现在又撞上国庆,取的号都不知道已经排到多少桌。 不过陆绍的女朋友想吃这家烤肉,他特意早一步过来取了号。一进烤肉店的门,特制的调料粉味道就飘了过来。 鹿黎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墙角的陆绍,他见过陆绍女朋友很多次,因为他女朋友和他初中就在一起搞早恋,陆绍还为爱起早贪黑了一年,才考上了和他女朋友一个学校。 “林斯屿!”陆绍从角落抬起手,拼命摇着,“这里。” 鹿黎跟在后面,旁边有个小男孩跑过。他跑得太急自己左脚绊了脚右脚,眼看就要摔倒,鹿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手臂。 他蹲下身和小男孩平视着,鹿黎小声地叮嘱他道:“不可以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乱跑喔。” 鹿黎刚细声细气地教育完小孩,自己起身的时候却因为下盘不稳往前一扑,还好被身边的人及时拽住。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林斯屿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林斯屿马上要张嘴说话的样子,鹿黎抢先一步扶住自己的额头,以此借机挡住自己的脸。他闷闷地道:“别说话。” 他捂着脑袋,像是只要往土里缩的蘑菇,只凭借印象往陆绍两人的方向走。 脚步刚迈出去,鹿黎感觉到自己后领被揪住。 “鹿鹿。”林斯屿忍住笑意,右脸颊上本来就浅的酒窝只是隐隐一现,“看路走。” “……嗯。” 鹿黎这一声应得更小声。 他们一走过去,陆绍就把勾完的菜单递给林斯屿:“你们看看够不够,或者有其他想吃的也可以加——哎?” 陆绍忽然转了个音,他疑惑地道:“小鹿,外面很热吗?脸怎么被晒得那么红?” “有、有点热。” 鹿黎含糊其辞地带过去。他自觉地坐在角落的位置,把靠近走廊的位置让给林斯屿。 他对面就坐着陆绍的女朋友,他们见过好几次,还算熟悉。 装着柠檬水的壶在陈嘉嘉的右手边,她起身替鹿黎倒了杯,鹿黎忙慌乱地道谢:“嘉嘉姐,我自己倒就行。” “没事。”陈嘉嘉抿着唇笑了下,“你们要喝饮料的话可以自己点,如果要喝奶茶的就拿手机下单隔壁那家,陆绍会去拿。” “好。” 鹿黎顺手把手机递给林斯屿,让他先挑要喝的奶茶,结果林斯屿只是把他的手机接过,然后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怎么了?”鹿黎疑问地看着他问道,“不喝吗?” “刚补完的牙现在就忘记了吗?”林斯屿说,“我不喝,你也不要喝。” 陆绍刚歪着头和陈嘉嘉说完悄悄话,目光在他两之间巡视一圈,问道:“你们两谁补牙,你还是小鹿?还是你们都补了?” “我补。”鹿黎喝了口柠檬水,说是柠檬水,其实已经兑得很稀,入口只能尝到一丝酸甜的味道,“他陪我去的。” 陆绍“噢”了声,随口问道:“疼吗?” “还行,不是很疼。” 服务员恰巧夹着火红的炭盆走过来,林斯屿把椅子往右后方挪了点,空出位置方便他的动作。他和鹿黎的手臂撞到了一块,这突如其来但是又熟悉的肢体接触,鹿黎适应到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鹿黎和陈嘉嘉正讲着话,聊到前几天的月考时,他才迟钝地察觉到林斯屿快变成实质性的目光。 “怎么了?” 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用口型询问道。 林斯屿蓦地伸出手,指腹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蹭,坦然自若地道:“有东西,我帮你擦掉。” “是吗?”鹿黎当真信了,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把脸,充满信任地看向林斯屿问道,“那现在擦干净了吗?” 林斯屿点头,语气自然地道:“干净了。” 烤肉在锅上滋滋冒烟,林斯屿烤肉的手法很娴熟,用来翻肉的夹子他和陆绍一人一个,很默契地一人一边烤着肉。 林斯屿自己没怎么吃,反而把大部分烤完的肉都堆到鹿黎的碗里,等鹿黎面前那个浅浅的小碗堆到放不下,他才会往自己的碗里夹。 第15章 陆绍早就对他们两个之间的这种相处见怪不怪,但陈嘉嘉和他们还是第一次一起吃饭,以前只是听陆绍说林斯屿对鹿黎有多好多好,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她止不住好奇,凑在陆绍的耳边耳语着问道:“林斯屿对他弟弟那么好呀?” “他们两吗?”陆绍正吃得满嘴流油,随口道,“一直是这样的,兄友弟恭的好典范。” 陆绍压低声音,只让他和陈嘉嘉两个人听得见:“等会鹿黎就要去帮林斯屿烤肉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鹿黎就抢过了林斯屿手中的烤肉夹,他们之间发出了几下短暂的争执,最后变成了鹿黎认真地给烤盘上的肉翻面。 他们这一桌点的东西不少,服务员确认菜单的时候还委婉地提过意见,说他们可能点得有点多,但最后还是差不多都吃完了,只剩下了一点盘底。 陆绍打了个饱嗝,想往他女朋友的身边靠,但却被陈嘉嘉嫌弃地推开。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烤肉味,小声地嘀咕道:“这也不臭嘛。” 他悄悄地牵着陈嘉嘉的手,问道:“我和嘉嘉下午准备去约会,你们两个呢?” 林斯屿询问着鹿黎的意见道:“去哪里?” “唔。” 旁边的门是玻璃的,鹿黎往外面瞄了几眼,立马退缩着道:“要不回家吧?外面人好多。” 接下来仅剩不多的两天半假期,鹿黎和林斯屿都是窝在家里度过。鹿黎本来就很宅,可以选择不出门的时候,他都会想要窝在家里,尤其是和林斯屿一起宅在房间里,会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出成绩的速度和骆池明猜得差不多,也不知道是老师不需要放假期,还是他们的阅卷速度格外地快,假期刚过一半,几门成绩都齐刷刷地发到了鹿黎的手机上。 林斯屿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这次的成绩依旧在年级前十里,倒是鹿黎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考试,虽然他心里有底,但还是看到自己分数的时候还是挺开心。 “不错。”林斯屿一侧头就看到了鹿黎的成绩单。 他习惯性地摸了下鹿黎的脑袋,这是从小时候就养成的一个小动作。鹿黎小时候黏人,鹿芳又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经常在他的身边,二十四小时和他待在一起的是他的小屿哥哥。 小孩子得到好成绩总是想要一些奖励,当然,他们最想要的其实是鼓励和夸赞。鹿黎无法第一时间得到鹿芳的鼓励,就把自己拿到的小奖状举起来给林斯屿看,奖状背面是鹿黎黑亮的眼睛。 每当这个时候,林斯屿就会表现得像个小大人,他自己对大人那些哄小孩的褒奖不屑一顾,偏偏学起来有模有样。 林斯屿每次都会给鹿黎一个小礼物,然后揉揉鹿黎的脑袋,语气平直地鼓励道:“鹿鹿好厉害。” 最开始的时候林斯屿的语气和动作一板一眼,是他特意看电视学会的。但现在他对怎么哄鹿黎这件事情非常得心应手。林斯屿从面前的书桌抽屉里翻出提子酥——他根据学校出成绩的习惯今天大清早出去排队买的。 给贵的礼物鹿黎要么不要,要么就是要重新回他一份,倒是送这种小零食或者是小玩具鹿黎会很喜欢。 林斯屿边把东西递给他,边忍不住又揉了一把鹿黎的脑袋,他笑着说:“考得很好,不用另外做试卷了。” 鹿黎却说:“我想再考好一点。” “怎么了?” 他攥着提子酥的袋子,声音有些小:“我想和你读一个大学。” 鹿黎一直是林斯屿的小尾巴,还在懵懵懂懂的幼儿园时期时,鹿黎就喜欢对自己好的人。谁对他好,他就会喜欢谁。 所以他就喜欢跟在林斯屿的屁股后头,林斯屿走到哪,他就走到哪,这一跟就是十几个年头。 时间在他和林斯屿的相伴之中过去,就算他和林斯屿都长成了长身挺立的少年,他还是想跟着林斯屿,这好像就变成了一项习惯和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鹿黎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陆绍和他的女朋友,他们之间的相处是典型的小情侣方式,浓情又甜蜜。 “那就和我考一个大学。” 林斯屿的回答来得很慢,他像是想了很多东西又憋回去,最后只说出了这句话。 鹿黎却忽地仰起头,像是跳频聊天一样,关于上什么大学的话题还没结束。他的嘴里含着一个提子酥,说话的时候吐字有些不太清晰。 “那我什么时候会有嫂子?” 鹿黎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来得小许多。 鹿黎一直知道,他的小屿哥哥只是面冷心热,他其实很会照顾人。如果被林斯屿喜欢,那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几年后:嫂子竟是我自己?! 可爱死了 鹿黎和林斯屿亲到穿着一条裤子长大,比很多亲兄弟都要来得亲。他们之间像是有心灵感应——就比如现在,鹿黎模模糊糊地感知到,林斯屿似乎是生气了。 第16章 他生气的表现就在于和鹿黎拉远点距离,两把椅子本来并在一起,现在林斯屿却坐得离他远了些,形成了一个像是审问一样的距离。 林斯屿贴着椅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鹿黎,盯得鹿黎莫名地感到一种心虚感。 他嚼提子酥的动作不自觉地放缓:“怎、怎么了?” 林斯屿问道:“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鹿黎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包装袋抱紧,像是生怕林斯屿重新把提子酥抢回去,他连话都说得有点不利索:“因、因为嘉嘉姐和……” “他们那叫早恋。” 林斯屿很少那么不礼貌地打断别人说的话,鹿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为了不吵到楼下的住户,凳脚下面包了布,拖动椅子的时候无声无息,刚拉远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再次贴近,比最开始还要近。 “我不会早恋。”林斯屿抓起桌上的笔,一圈一圈转着,“你也不可以早恋。” 他顿了下,似乎是觉得刚才的语气过于冷肃。林斯屿放缓声音补充道:“会影响学习。” 他的脖颈线条绷紧,林斯屿不想让鹿黎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尽量放松着自己的肩颈线,双腿却隐秘地一左一右锁在鹿黎的椅旁。 林斯屿说:“现在不要谈恋爱,鹿鹿。” 他们两个的对话像是跳板,从一头跳到另一头,下一次更是跳到了十万八千远。鹿黎完全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砸到他身上去的,他霍地一下站起身,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没有要谈恋爱。” 林斯屿收紧的手指缓缓松掉,他把笔重新放回桌上,陈述道:“我也不会,所以你也不用那么急着跟自己找嫂子。” 他说着话,一边把鹿黎还没做完的练习册。 林斯屿不想再继续和鹿黎聊这种无厘头的话,他把练习册推到鹿黎的面前道:“继续做题吧,这个类型的题你好像一直做错,如果不会的话,我把我以前抄的集题给你。” 十二月是林斯屿过生日的时候,鹿黎花了三个月时间给林斯屿准备的礼物终于能派上用场。林斯屿一家过生日不讲阴历阳历,从来都是看哪个方便就过哪个,今年林斯屿的阴历生日正好撞上礼拜六,所以干脆就挑在礼拜六给林斯屿过这一个生日。 不管平时他们的工作有多忙,只要是林斯屿的生日,林父林母都会空出时间来给林斯屿过生日。 天气越冷,鹿黎睡得越久,等他睡饱醒过来的时候,手机里已经有两三个未接电话。 鹿黎慌慌乱乱地爬起来洗漱,连外套都不拿,边往身上套毛衣边急匆匆地往门外走。走出门之后又想起来自己有东西忘记拿,鹿黎又手忙脚乱地跑回去把放在鞋柜旁的鞋盒抱起来。 他一来一回风风火火,摔门的动静隔了几米的对门听得一清二楚,等鹿黎抱着箱子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斯屿抱着臂倚在门边。 “刚睡醒吗?” 林斯屿走过来,刚想要帮鹿黎拿一下怀里的鞋盒,就被他打断——“哥,帮我关下门,我没有手。” 鹿黎抱着鞋盒等他,楼道里的窗户开着,冷风灌进领口,他刚被冻得哆嗦一下,就被林斯屿推着往敞开的门里走。 林斯屿皱着眉道:“怎么连外套都不穿,屋里不冷,但是外面很冷。” 不过也冻不了多久,从他家的门口到林斯屿家门口,可能连五秒钟都用不上。林斯屿家的空调当初买错了型号,买成了四匹立式,客厅本来就不是特别大,只要这空调一打起来,就暖和得像是桑拿房,就连林斯屿自己也只是穿了件毛衣。 鹿黎进门之后就一点寒意都感受不到,他把抱着的鞋盒交给林斯屿:“我妈今天上班过不来,晚上也不知道要几点回来,她让我把礼物带给你。” 他弯下腰换棉拖鞋,边笑着说:“你待会试试合不合脚,妈妈给我也买了一双,我昨晚已经试过了,码数应该是准的。” 林斯屿打开鞋盒看了一眼,里面是某个运动品牌的鞋子,他问道:“一样的吗?” “一样呀。”鹿黎轻快地道,“不过你的我没看过,颜色可能不一样吧?” 他们两家亲近,男孩子穿的衣服和鞋子又没那么多花样,每次想给家里的小孩买东西的时候,都会干脆买两份,但如果全买一模一样又有点奇怪,所以每次都会买款式一样但是颜色不同的衣服鞋子。 林斯屿把新鞋收进鞋柜道:“知道了,我待会跟阿姨说声谢谢,阿姨晚上要是下班早的话就让她过来一起吃饭。” “小鹿过来了?”苏芮端着刚煮完的长寿面从厨房出来,“你林叔叔出去买菜了,你应该还没吃过早饭吧,我给斯屿煮了长寿面,你先过来吃一点,先垫垫肚子。” 鹿黎被林斯屿拉到桌边,苏芮给他拿完小碗和筷子后重新回了厨房。他的表情却有些踌躇,因为他忽然冒出来了个想法,他在林斯屿的耳边小声地说:“这是你的长寿面,我吃是不是不太好,你不要分给我吃了。” 第17章 林斯屿不说话,直接用行动来表示,他拿筷子卷起面,直接给鹿黎卷了半碗过去。 他叹着气道:“你就吃吧,哪年你没吃?” “……”鹿黎红着耳朵说,“知道了。” 过生日总归是那些流程,林斯屿每年都要在苏芮的逼迫之下,戴上他觉得蠢得要死的生日帽,然后对着面前的蜡烛许愿。 鹿黎边笑边给他唱生日歌,然后还光明正大地举起手机,把摄像头对着不情不愿的林斯屿,记录下林斯屿发窘的一幕。 镜头里的林斯屿忽然抬起头来,屋里关着灯,但现在是白天,光线不可避免地从窗帘缝隙间漏进来,投射在他往过来的黑眸当中。 鹿黎被他看得愣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生日歌的伴奏还没有停下,配合着苏芮和林父鼓掌的节奏声。 他比着口型给林斯屿说了一句话。 吃完饭之后,鹿黎和林斯屿窝在沙发上闹。 林斯屿知道鹿黎怕痒,伸手去往他最敏感的腰部上挠:“刚才是不是在嘲笑我?” 鹿黎不住地往后躲着,等逃到沙发的角落之后,整个人都近乎快被林斯屿压住。他憋得满脸通红,连声求着绕:“我错了……我错了!” 平时林斯屿没有那么幼稚,但今天就是幼稚到这种程度,他用自己的腿压住鹿黎的腿,再用一只手箍住鹿黎的两只手,另一只手的动作依旧不依不饶。 林斯屿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在、在家里!” 鹿黎边躲闪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他是真的怕痒,挣扎起来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上了吃奶的劲,林斯屿应该是怕弄疼他,没使上十成力,还真让他挣脱开了。 他警惕地往后一遛,还顺手牵羊地提起沙发上的抱枕,隔挡在他和林斯屿的中间,做出来一副防备的姿态。 “干嘛?” 林斯屿看得发笑,半起身就要去抢鹿黎手里的抱枕——“斯屿!不要欺负小鹿!” 他听到了苏芮警告般的声音,手臂卡在半空之中,林斯屿说:“我没有欺负——” 话说到一半,林斯屿自觉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面前的鹿黎头发乱糟糟,衣服过于宽大的领口都耷拉了下来,正瘪着嘴委屈地看着他。 这确实是像受欺负的样子。 第18章 可爱死了,鹿鹿。 “我也想吃橘子” 期末考结束之后,就意味着这学期走到了终点。放假的那天,外面下着密密的雨,南方的冷是湿冷,只要一下雨寒意就仿佛要渗进骨子里。 学校的冬季校服还算保暖,但穿上也非常的显臃肿,让整个人看起来都笨拙了不少。鹿黎是要温度不要风度的人,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外表,已经完全裹成了一个球状。 放假前学校提前一步把下学期的书也发了下来,鹿黎的书包装不下,只能抱着一摞书吃力地往楼下走。 雨丝飘得毫无规律,鹿黎走在走廊的最右边,偶尔会有凉飕飕的雨点飘到脸上。 楼道里都是急着回家的学生,鹿黎抱着的书高得像城墙,下楼梯的时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怕摔倒,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忽地,鹿黎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却是一轻。 “发了那么多书吗?”林斯屿掂量了下手臂上的重量,“好像比我以前发的还要多。” 鹿黎轻轻地“咦”了声,问道:“你怎么没在楼下等我?” “等你的时候看到很多人搬着书走出来,怕你拿不动,所以来看看你。” 林斯屿抱着书,看起来却不吃力,他还抽出手提了提鹿黎的书包,重得像是背了几斤板砖。 他皱着眉,又问道:“书包帮你也一起拿了吧,这样对肩膀不好。” “不用。”鹿黎摇着头,把背上的书包转了个方向,抱在胸前。 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这样就不会特别重了!” 林斯屿轻笑了几声,他把伞撑开来,然后和鹿黎一起往校门外走。 比起那些提着大包小包的住校生,他们两个已经算得上轻装上阵,路上的水坑左一个右一个,或深或浅。 鹿黎今天穿着的鞋和林斯屿是同款,是林斯屿生日时候收到的那份礼物,只不过他脚上的那双是白色的。他喜欢干净,尽量避开飞溅的雨花,生怕泥点沾在鞋上。 今天鹿芳有空,又正好撞上不便的下雨天,她把车停在校门口等两个小孩。 “怎么那么多书呀?”鹿芳打着伞下来,匆匆地替他们来开车门,她睨了鹿黎一眼,“你不是还长着手吗?怎么又让斯屿搬书又拿伞?” 林斯屿站在鹿黎身旁,微微倾斜伞面,替他挡住斜飞的雨:“没事,阿姨。鹿鹿搬不动,我去帮帮他而已。” 鹿芳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纹,但依旧不减她身上的气质,她像是开玩笑一样地道:“怎么每次我教育小鹿的时候,他都装哑巴,反而是你一直帮着他说话。小鹿也是男孩子,你不用那么照顾他的,有些事情就让他自己做就可以,锻炼锻炼就好。” “没事的小芳阿姨。” 林斯屿一下子就听出来鹿芳的意思,她其实一直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林斯屿或者林家父母在照顾鹿黎,她自己反倒是很难抽出时间,所以她经常会往他们家买礼物,送的东西也都不便宜,这一直也让苏芮很头疼。 借着这个机会,林斯屿干脆笑着道:“我妈说了,鹿黎叫了我那么多年哥哥,我都占了他那么久的便宜,那肯定理所当然地要尽哥哥的责任。” 鹿芳一哂,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她先回了驾驶座,玻璃白茫茫地被雾住,她打开冷空气吹散玻璃上的雾气,鹿芳说:“我就是想让你不要那么惯着他。” 作为当事人,鹿黎一直没有发言权,他想要抗议一下,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底气:“小屿哥哥没惯着我……” 鹿芳从鼻腔哼出了道声音,倒像是嘲笑。 刚才的雨越下越大,就算林斯屿尽量把伞往鹿黎的方向倾过去了,他的脸颊和发丝上还是不可避免地飘上了雨点。林斯屿无比顺手地帮他擦去,边忍俊不禁地道:“没关系,鹿鹿很乖,惯不坏的。” 这话就像是在哄小孩,鹿黎的书包还抱在胸前,他低头把下巴埋在书包之上,耳朵有点红。 鹿黎悄悄地决定了,他也要惯着林斯屿,总不能总是让林斯屿对他好,他却不怎么付出,这样不对。 “鹿鹿。” 鹿黎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懵,猛然扭头间,看向林斯屿的目光还是带着习惯性的信任感。 “把书包放下来,别一直抱着,不重吗?” 鹿黎后知后觉地把抱习惯的书包放在膝旁。雨天本来就容易堵车,又正好撞上期末,家长过来接人的车全堵在学校门口,等待疏通的时间应该还要一阵。鹿芳忽然想起来些什么道:“小鹿,今年过年我们一起去看爷爷奶奶,可能会比过去应该要多住几天。” 从鹿芳离婚之后,鹿黎不仅改成了跟她姓,就连外公外婆也都改口成了爷爷。鹿芳的假期零碎且少,她的老家也在宁城,但并不在城区,从现在住着的地方开车过去要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鹿芳有空的时候,会带着鹿黎一起回家看看老人,但是因为排班的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一、两天时间,今年她特意和同科室的医生调换了值班时间,空出假期来回家陪老人。 第19章 “好。”鹿黎应道,他又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林斯屿的手臂,“那你呢,你过年去干什么?” “应该和你一样吧,可能也要回家一趟走亲戚。” 高中生的寒假都是卡在年前没几天放,鹿黎先和林斯屿一起,把厚厚一叠的试卷给做了,剩下的新书,他准备从爷爷奶奶家回来再预习。 假期肯定也不能只有学习,只不过天气太冷,鹿黎喜欢像是冬眠一样地藏在家里,但他还是和林斯屿一起去外面吃了几顿饭。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还进了有大半年没有进去过的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炒得火热的片都要到初一才上映,现在挑电影就是矮子里拔将军的感觉。鹿黎从电影出来的时候,他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挡住哈出来的冷气,感慨道:“好难看的电影。” 他认真看了两个小时的电影,楞是没盘清这部悬疑片到底在讲什么。 “所以杀人手法真的那么简单吗?”鹿黎还是接受不了,“就只是拿把刀捅死?其他就没什么东西了吗?” “应该是吧。” 鹿黎不解地吐槽道:“凶手的戏份那么多,谁都看得出凶手是谁,唯一难点的地方就是找凶器。这还叫什么悬疑片,这真的不叫‘大家来找茬’吗?” 林斯屿看电影的时候根本没那么认真,或者说他的注意力其实并不集中在电影身上,听到鹿黎懵懵懂懂的吐槽,他轻哂一声,伸手把他脖子上松垮的围巾系紧:“还行吧。” 电影院就在小区附近,路边灯火通明,他们慢悠悠地步行回去。 “对了。”鹿黎忽然止住脚步,他拍了下脑袋,小声地道,“你今年不要再给我压岁钱了,这是长辈给小辈的,我们差不多大,不要给我发压岁钱了呀。” 林斯屿从能自由掌控自己的压岁钱开始,就会从自己收到的红包里抽钱出来给鹿黎,鹿黎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林斯屿给他他还真收。 后来长大之后,知道这是不该拿的,林斯屿每次给他的时候,他都会拒绝。但他不收,林斯屿又会跟他生气。 “嗯,好。” 林斯屿这次终于答应下来了,鹿黎松了口气。 正月初一当天清晨五点,等鹿黎被闹钟惊醒换衣服的时候,他才知道林斯屿昨晚答应的话只是一个幌子。 他身上的外套口袋里正放着一个崭新的红包,除此之外,还附带着一张纸条。林斯屿的字迹飘在上面,内容也很简洁——“鹿鹿,给你的压岁钱都是我拿的奖学金,或者是比赛的奖金,给你压岁钱也只是讨一个好兆头。” 鹿黎想了想,还是把红包收进了行李箱里,虽然晚了一天,但他还是准备今天晚上把这压在枕头下面睡觉。 现在太早,外面的天都没有亮,鹿黎摸出手机,仔细斟酌起该给林斯屿发条什么消息。 “小鹿,好了没?”外面的鹿芳在催促,“我先去倒个垃圾,外面餐桌上有我给你蒸的包子,你待会先在家里吃完,别在车上吃,味道太难闻。” 老人家都喜欢热闹,鹿黎也跟鹿奶奶和鹿爷爷好久没见,他陪着爷爷奶奶一起待了一天,鹿爷爷和鹿奶奶又很想跟街坊邻居炫耀自己有一个乖孙,鹿黎陪着他们在外面逛了一圈,听着夸他的话都开始脸红。 晚饭前他才得空回奶奶特意留给他的房间里。 林斯屿回了他的消息,没得到回应的时候,还自言自语地说了好几条。 【林斯屿】:去你爷爷家了吗? 【林斯屿】:我也准备起床去我外婆家了。 【林斯屿】:今天好冷。 【林斯屿】:我外婆说对你很好奇,想见一见你。 【林斯屿】:等有空了给我回一条消息。 【鹿黎】:我来了!刚有空看手机! 他的消息刚发出去,林斯屿就像是守在手机旁。 【林斯屿】:方便打个电话吗? 【林斯屿】:还没有和你亲口说新年快乐。 【鹿黎】:可以呀。 林斯屿的电话来得很快,一接通鹿黎的脸就凑在镜头前。他趴在床上,拍摄的角度从下往上,非常的死亡。 “有点丑……” 鹿黎很小声地喃喃了句,默默无声地爬起来。 林斯屿的脸占据了他手机屏幕的大幅,他的长相英气,很上镜。他应该是坐在客厅里,鹿黎刚想张口说话,就听到从林斯屿那头传来道陌生的声音,应该是个小孩:“哥哥,我想吃橘子。” 镜头忽然晃荡了几下,鹿黎看不见林斯屿的脸,只能看到林斯屿的衣领口。 林斯屿不喜欢小孩,但现在抓着他裤脚的小孩是他的表弟。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小孩能把自己弄得那么脏,明明鹿黎小时候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不想让小孩打扰到他和鹿黎的聊天,敷衍地从果盘里抓了橘子,他一点哄小孩的耐心都没有,把橘子往小孩怀里一塞,就开始赶人:“拿去。” 身边清净之后,林斯屿再次看向手机镜头,鹿黎那双黑亮的狗狗眼正怔怔地盯着屏幕。 “哥哥。”鹿黎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用又轻又小的声音脱口而出道,“我也想吃橘子。” 第20章 狠狠地吃 “鹿鹿他不想理你” 鹿芳最初的计划是想要在老家待到初五过后,但是初三过后,一通电话过来,她就只能赶回医院。玻璃上的“福”字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到处都还带着浓重的年味,厨房的水槽处甚至还丢着只刚杀的鸭。 “妈,我和小鹿先走了。”鹿芳提着鹿奶奶塞给她的大包小包,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道,“等我过阵子有空了再来看你和爸。我给你们买的东西,不要舍不得用和吃,还有新衣服也是,别就穿过年几天然后就放衣柜里,穿坏了我都会给你们买新的。” “知道了,你们走吧。”鹿奶奶止不住地开始唠叨起来,“路上开车开慢一点,到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小鹿怎么穿得那么薄,你的围巾呢?” 她说着说着就要跑回去给鹿黎拿围巾。鹿黎拦不住鹿奶奶,只能跟在她屁股后面往屋里追。 乡下的房子都是私房,鹿黎老家是间二楼小洋房,二十年前翻新装修过,鹿奶奶爱收拾,只能隐约看出家具的年岁。 鹿黎的房间在二楼,他小跑过去扶住爬楼梯的鹿奶奶,声音喘得有些急:“奶奶,我自己去拿就可以了。” 小洋房的楼梯因为设计问题陡且窄,但鹿奶奶身体健朗,走得步步生风,用事实证明鹿黎的担心是多余的。 鹿奶奶把鹿黎忘在挂钩上的围巾拿下来道:“小鹿,低头。” 鹿黎配合着弯下腰,替他系围巾的手留着岁月的沧桑感,她和鹿爷爷从以前务农到现在,手指上的老茧像是带着股劲。 “小鹿。”鹿奶奶忽然开口道,“你妈妈从小的时候就很要强,她们那个时候,考大学比你们要难很多,但她还是考上了。因为她想要考上,她说她要去外面看看,所以她考上了。” “你妈妈这几年都很辛苦,她前天和我说,她觉得自己对你很内疚,因为她觉得自己陪你的时间很少,她觉得自己很不称职。” 鹿奶奶脸上挂着的笑容很欣慰:“不过她说你很懂事,她还说我们的小鹿从小不哭不闹,比哪个小孩都要来得听话。” “小鹿,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妈妈。” “嗯。”鹿黎笑了下说,“我知道的。” 他知道鹿芳爱他,也知道自己要对妈妈好。 乡下不禁鞭炮,大年三十晚上放的鞭炮尸体还躺在街道旁,车子一点点从乡间浇完的水泥小路出去,没多久就是宽阔的大道。 鹿黎起得早,昨晚又熬夜跟林斯屿打了电话,汽车里空调暖气开得足,像是回到了春天,暖洋洋的感官泡着他,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被鹿芳喊醒的,鹿黎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过来,下意识地问道:“到了吗?” “到了,小鹿。”鹿芳说,“你先自己回家吧,我现在就要赶回医院,钥匙你有的吧?” 鹿黎这时候才看清外面的环境,车停着的地方是小区门口,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确认,才道:“有的,我自己回去就行——记得吃饭啊,妈。” 他刚下车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乎,但被风一冻就变得格外清醒。 鹿黎从后备箱搬下自己的小行李箱,刚准备要走,又被鹿芳喊住——“小鹿,把那个鸭也带上,你奶奶说专门找人给你买来吃的,你拿回去就先放在厨房的水槽里,晚上我回来处理。” 鸭是鹿奶奶硬塞到鹿黎手里的,脱了毛的鸭光溜溜,细长的脖子上系着条红绳。鹿黎一只手扔着鸭,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旁若无人地往小区里走。 过来走亲戚的人不少,小区的楼边上也都停满了车,鹿黎等着的电梯一开,好巧,走下来的正好是林斯屿。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林斯屿注意到鹿黎手上提着的鸭,诧异道,“这个鸭又是怎么回事?” 鹿黎一点也不觉得提着个鸭的行为会有多蠢,他反而爽朗地把鸭拎到林斯屿的面前,笑嘻嘻地道:“我奶奶给我的。” 林斯屿迟疑了一下,评价道:“挺肥的。” “你怎么在家,我记得你说你今天要去走亲戚的?” “不是很熟。”林斯屿说,“我说我不想去,我妈也没说什么。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不想煮东西吃,就准备下来吃点东西。” 那只肥硕的鸭在他的眼前像是摆钟一样地晃,林斯屿看不下去,从鹿黎的手里抢到自己的手里,然后无比自然地转了方向,和鹿黎一起进到电梯里。 林斯屿问道:“你吃午饭了吗,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去。” 电梯徐徐上升着,鹿黎道:“现在过年,外面还有店开着吗?” “小区门口还有几家开着的店。”林斯屿按着鹿黎的口味询问道,“好像新开了家炸鸡店,去吃?” “可以呀,不过要等我先放个东西。” 鹿黎在家门前找钥匙,开了门之后却发现站在他后面的林斯屿不见了。他扭过头,看见对门的门开着,但这个角度看不到林斯屿的身影。 他不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喊道:“哥哥,我的鸭。” 话音落下没多久,林斯屿就走了出来,手上还是提着鹿黎如视珍宝的鸭子,他问道:“放哪里?” 第21章 “放厨房的水槽里就行,我妈说等她回来再处理。”鹿黎正在把行李箱往房间里挪,安心地把他心心念念的鸭子交给了林斯屿,头也不回地问道,“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晚上回来的话,就来我家吃饭吧?” “嗯,我待会跟他们说一声。” 鹿黎怕林斯屿久等,把行李箱往衣柜旁一推,就跑出来:“我好了!我们走吧!” 林斯屿却堵在门口,他的手藏在口袋里,他不太明显地挑了下唇角,有些无厘头地道:“鹿鹿,把手伸出来。” 鹿黎才不管林斯屿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半句疑问都没有,就率先把手心从缩着的袖管里伸出来,等摊开手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问道:“怎么了?” “给你。”林斯屿说,“你想要吃的橘子。” 鹿黎的掌心一凉,放在他手心的是两个黄澄澄的砂糖橘,看起来很甜。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林斯屿说,“不过还好我昨天就买好了。” “哇——” 鹿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砂糖橘的皮薄,剥完以后就是非常小的一个。他把一个都直接塞进嘴里,冻得呲了下牙。 他的眼睛还是笑得弯弯的,鹿黎开口的时候都仿佛带上了橘子特有的清香,他说:“甜的。” 林斯屿匆匆地别开脸,他率先一步往门口走,只丢下一句话:“甜就好。” 过年期间,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和酒店聚餐,炸鸡店门可罗雀,就连服务员也只剩下一个。他们没等多久,点餐上餐的速度都很快。 等吃完炸鸡,鹿黎买了杯旁边的奶茶。 奶茶店不是耳熟能详的连锁店,但用料都非常得足,鹿黎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就听到刚才还说不要喝的林斯屿道:“鹿鹿,给我喝一口。” “嗯。” 鹿黎随意地点了下头,没什么犹豫,就把奶茶往林斯屿的面前递,等林斯屿喝完,鹿黎又不忌讳地继续咬着吸管喝。 他和林斯屿同吃一份东西的时候太多,鹿黎没觉得不对,反而问道:“你要不要喝?要喝的话我们回去再去买一杯?” 林斯屿的面色平淡:“不用,我就尝个味就够了。” 鹿黎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着,电话里很多东西都来不及讲,他现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讲给林斯屿听。 他的笑容却在看到小区楼下的男人时凝固,那张脸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但看到的那一瞬间,鹿黎还是能够回想起他是谁。 男人的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夹克,手指焦躁地夹着烟,就站在旁边的黑车旁。 “小鹿!” 男人的眼神变得惊喜起来,脚步一踏就要往前搭鹿黎的肩膀,但他却被鹿黎飞快地躲开,他讪讪地收回手道:“爸爸很久没见你了” 鹿黎的表情从来没有那么冷漠过,他看谁都是带笑的,但现在,鹿黎却往后退了一步,很明显地和生理上的父亲拉开距离,语气也不太热络:“你过来干什么?” 鹿芳和王正峰是大学同学,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说他们郎才女貌,他们在一起大学四年,也理所当然地迈入了婚姻殿堂,然后有了鹿黎。 在鹿黎七岁之前,这个家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父母恩爱,两人的收入能够游刃有余地负担起生活,孩子可爱又听话。 鹿芳和王正峰看起来哪里都相配,但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会离婚,在所有鹿芳可以妥协的小问题前,出现了一个严重的原则性问题——王正峰出轨了。 鹿芳没有哭,她当机立断地联系了律师,拟定离婚协议,打官司,争夺鹿黎的抚养权,她把一切都做得纹丝不乱。 “我就、我就来看看你。” 王正峰似乎也知道自己心虚,但还是强颜欢笑着,他想要再次装作亲昵地去碰鹿黎。这一次,刚伸出的手被拦截在半空。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冷着一张脸的林斯屿。 “啊——斯屿是吧?好久没见,你都长……” 王正峰套近乎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林斯屿不留情面地打断:“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是……鹿黎的爸爸。” 林斯屿的手劲大,掐得王正峰动弹不得,他把鹿黎挡在身后,自己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看到吗?” “鹿鹿他不想理你。” 捏捏腿 冬天的风凛寒,就算今天出着点稀薄的太阳,还是冷。 鹿黎明显是和林斯屿站到了一条阵线之上,与面前的王正峰对峙着。他和王正峰其实长得不太像,形不像,神不像,只有面部的棱角勉强能看出点相似的痕迹。 “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你。” 鹿黎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他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哭的小孩,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站出来。 他在林斯屿的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没让他继续挡在身前。 鹿黎的眼神太干净,像是黑棕色的玻璃球,一眼就能望到底。他用平静,且没有起伏的声音平静地叙述道:“你从来就没有过一点点责任心,但如果你现在觉得后悔,或者你会感到内疚与亏欠,你就不要来打扰妈妈。” 擦肩而过的瞬间,鹿黎停顿了下,他垂着眸看地,补充道:“也不要打扰我。” 第22章 大概是他的话起了作用,王正峰这次没有再次追上来,等林斯屿在电梯门口透过玻璃回头看,远远地,凋落的大树旁,他只看到烟头的星火再次冒出光来。 鹿黎一家的事情,林斯屿只是旁观客,但所有的起因经过他都差不多知道。 王正峰骨子里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和鹿芳的工作都忙,但照顾鹿黎这个担子主要还是落在了鹿芳身上,他只是偶尔帮个忙。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两就开始一直吵架。王正峰出轨的事情其实藏得好好的,但小三却不把自己当小三,径直地找上门。 林斯屿已经记不清那时候的情景,他只记得鹿黎躲在他的房间,缩在他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区的隔音效果其实不差,但对门撕心裂肺的争吵声传递进来,林父林母在外面拉架,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来他们两个小孩。 过年喜庆的团聚气氛被一冲而散,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盘旋不去,鹿黎的身上还穿着崭新的红棉袄,更加称得他肤色雪白。 林斯屿抿着唇,拿手挡在鹿黎耳边的时候,他听到鹿黎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他: “哥哥,我会不会没有人要?” 他乖得让人心碎,林斯屿把他的耳朵捂得更紧,替他挡住外界所有纷扰的声音。 林斯屿低下头,笨拙地亲了亲鹿黎的额头,他那时候离变声器还有很远很远,用着非常稚嫩的童音保证道:“我一直要你的。” 电梯里的空气很安静,林斯屿轻轻地喊了声:“鹿鹿?” 鹿黎明显是在发呆,被喊了之后,才像是打了个激灵一样回过神来。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看见他。”鹿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的整个肩都像是塌了下来,边往电梯外走,边道,“他出轨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他就跪下来求妈妈,他说不想离婚,想让妈妈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被林斯屿牵着,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斯屿让鹿黎坐在他的床上,自己挪过来椅子坐在他的面前,听着他慢慢讲。 “妈妈那时候其实天天都在偷偷哭,但只要我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止住自己的眼泪,但她不知道自己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的,我全都知道。可不管怎么样,妈妈离婚的意愿从来没有改变过。” 鹿黎停顿了下后,继续道:“我觉得她是对的。”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鹿黎只知道自己要乖,不能在妈妈面前哭,这样会让妈妈更加难过。但此时此刻,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鹿黎似乎能够明白更多的东西。 “在抱着我的时候,妈妈可能也动摇过。” 灯光之下,鹿黎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温顺,因为在回忆的缘故,他干净的瞳仁上仿佛蒙了层雾气。 “但我拉着她的手说,我以后都会跟妈妈在一起。” 王正峰在离婚这件事情上还像个人,他见没有挽留的余地,自知理亏地选择了净身出户。 一时冲动做错的事就需要用一辈子偿还,后来他想要来看鹿黎也一直被拦着在外,鹿黎很偶尔能见到他,也不能理他,就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后来他就消失不见,这么多年,又一下子出现。 鹿黎说,“可能那时候我还很小,我根本不知道我说出这话的意义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再看到妈妈伤心难过。可是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后悔,也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你本来就没有错。”林斯屿肯定地说。 他忽然伸手,把鹿黎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怀抱不是很紧,但让人安心的味道萦在鹿黎的身边。 很俗的来讲,林斯屿的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鹿黎从没讲过这些话,不是因为他憋在心里,只是因为他觉得不用讲。他和鹿芳两个人现在生活在一起,一点也不苦,也一点没有后悔可言。 “我妈妈说她觉得对不起我……她说她没有很多时间陪我。” 现在,鹿黎把所有的事情讲给他最信赖的林斯屿听:“可是我没有这么觉得,她是很忙,但是每次我生日又或者是家长会的时候,她再忙都会挤出时间来陪我。” “我知道妈妈是很爱我的。”所以鹿黎一点也不羡慕林斯屿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因为他的身边也有很多人爱他,妈妈爱他,林阿姨和林叔叔也爱他,林斯屿也爱他。 “嗯。” 林斯屿应了声,个子高的人大部分手掌也会大一点,林斯屿的手指长,轻轻地搭在鹿黎的后脑上蹭了蹭。 他一直知道。 鹿黎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用自己小鹿般的眼睛,不带任何斑驳地去看这个世界,他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比所有的旁观者都要看得透彻和清楚。 他只是安静,也只是不吵。 “鹿鹿。” 林斯屿说:“不要理他了,要不我去跟他说,让他不要来烦你?” 他刚才对王正峰的敌意很明显,现在却仿佛全部化为绕指柔。林斯屿想,鹿鹿不会跟别人走,别人也不能从他的身边把鹿鹿抢走。 第23章 事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鹿黎不知道,他只是把事情告诉了鹿芳,然后鹿芳平静地给王正峰打了一个电话,她把王正峰单独约出来聊了一下午。 再后来,鹿黎再也没有看到过王正峰出现在他的面前,本来就没有多少波澜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 寒假过后他们就再次回到学校,和上学期相比有个明显的区别。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学校教学楼门口悬挂出来的计时表,是专门拿给高三看的倒计时。 这个计时表一直很有诟病,有人觉得太给学生压力,但又有人觉得有压力是好事。反正不管同意与否,这个计时表就这样铁钉钉地留在上面。 在第一天看到的时候,鹿黎还对着身边的林斯屿感慨了一句:“明年就是你了。” 林斯屿当时站定脚步看了许久,最后说了一句“还有好久”。 时间却总是一溜烟而过,转眼就开始入春,脱掉身上的冬季校服之后,鹿黎都感觉浑身一轻。从他们小区到学校,路途中间会路过片湖,鹿黎每次坐在靠窗的位置回头就看到旁边种着的一排柳树,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抽芽。 鹿黎还在青春期,更何况他是从初三才开始长个,到现在还有余劲。鹿芳一到春天,就天天给他买笋吃,像是盼望着鹿黎再长高一点。鹿黎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现在就跟外面抽条的枝一样,还在长个。 可能是因为长得急,每次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容易抽筋,骨骼偶尔也会有轻微的痛意。 昨天晚上鹿黎睡得正熟,又被小腿忽如其来的抽筋疼醒,昨晚好像格外疼,他蜷缩着腿不仅出了一身冷汗,眼角也跟着掉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但当时实在是太困,等疼痛缓和之后,他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真正意义上醒来的时候,鹿黎昨晚抽筋的右小腿肚还是有些酸痛。今天是周末,等林斯屿来他家找他的时候,鹿黎正坐在床上,他把裤子撩到膝盖上,捏着自己的小腿。 “怎么了?”林斯屿把给他带的水果放在桌上,坐到他的旁边问道,“腿疼吗?” 鹿黎点了下脑袋:“昨晚抽筋了,有些疼。” “抽筋了?” 林斯屿皱着眉,非常自然地伸手,在鹿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取而代之地捏住了他的小腿,察觉到鹿黎本能想要缩回去腿,林斯屿的手指微微收紧,把他的小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鹿黎的腿白且光洁,虽然因为不爱运动,没有什么紧实的肌肉,但是非常地匀称,不像是男孩子的腿,反而像是一些漂亮小女生的腿,架在林斯屿黑色的运动裤上时,非常地有视觉上的冲击感。 小腿肚被指尖按着,林斯屿怕他疼,揉捏的力道恰到好处,但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小腿肚蔓延而来。他和林斯屿长大之后,就没有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鹿黎的脊椎骨都瞬间麻了个透,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像是要炸起来。 鹿黎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这个感觉太过奇怪,他止不住地想要把腿藏起来,但林斯屿火热的手心却牢牢地固着他的小腿。 “等、等下。” 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林斯屿,现在就算抗拒地推着他的肩膀,手上的力气也一点也不大。 不像拒绝,反倒是像欲拒还迎。 鹿黎像是喝了满满一杯的桃子酒,脸颊和脖子连成一片的红。 他被林斯屿注视着,手心都出了不少汗。林斯屿捏在他小腿肚上的手还在,到现在鹿黎都没有被推开。 鹿黎的脚趾不自然地蜷缩了几下,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看向林斯屿的目光像是求助。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这、这有点奇怪,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多捏几下。 亲一下 不仅是姿势怪异,气氛也尴尬得像是潜入海底。 他们两个之间很少有这种沉默不语的时候,一时之间没人说话,鹿黎刚想躲,但林斯屿的手还是捏在他的腿上,又轻轻地揉了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鹿黎总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在隐隐发烫,他这次使出全力把腿往后缩,然后再慌乱地把裤腿往下拉,盖住了还留着手指印的小腿。 “哥哥。” 他的手指绞着床单,脸上的红还没褪去,就特别小声地喊林斯屿。 “我不是故意的。” 鹿黎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道歉,他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合适,但明明林斯屿只是好心给他捏捏腿而已,他却表现得那么抗拒,好像非常嫌弃林斯屿的触碰。 “就……”鹿黎轻轻皱着眉,勉强找出句合适的话来描述,“很痒。” 他这个好骗的样子,估计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林斯屿一开始的目的很单纯,他替鹿黎捏腿的动作,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还疼吗?”林斯屿垂下的目光正对着鹿黎的小腿,只不过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以后睡觉可以换着姿势,这样会没有那么容易抽筋。” 第24章 他平时在鹿黎的房间一待就是最起码半天,再不济,也会带够一两个小时。 但今天,林斯屿这才刚进来没多久,就忽然起身往门外走去:“不疼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啊?”鹿黎问的理所当然,“你不陪我了吗?” 林斯屿罕有这种结巴的时候,找借口的时候根本没有带脑子:“我去、我去收个衣服。” 现在是正午,衣服刚晒出来几个小时,估计还滴着水,林斯屿竟然说他要去收衣服。 他拉开门,大概自己也觉得这个借口有点离谱,林斯屿的心跳得很快,但却面色不改地加了句解释:“晚点可能会下雨,我妈让我中午就把衣服收回来,刚才忘记了,现在回去收一下。” 苏芮可没有说过这种话,林斯屿的脚步不徐不疾,但在进了自己家门之后,不往阳台走,反倒是匆匆地冲进浴室里。 他猛地打开水龙头,一点也不心疼地往脸上扑冷水。 哗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停下,林斯屿的手掌撑在台面上,他慢慢地抬起头,镜子里照出来他的脸。 林斯屿的五官英气,睫毛却浓密且长,现在湿漉漉地挂着水珠。 除此之后,他的耳朵也红透了。 他是出来冷静的,等他冷静完,再准备去找鹿黎。 换季的气温变化起伏总是很大,冷暖空气不停地交替打战。前一天还穿着厚重的毛衣,今天就能穿上卫衣,但后一天又要把毛衣加上。 就是这样冷热交替的温度,最容易让人感冒。 鹿黎的免疫力一直很差,又不爱运动,年年换季的时候都会中招。今年也是,就算林斯屿已经盯着他,让他多穿些衣服,鹿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头晕眼花,估计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蹬被子害的。 别人的感冒都是循序渐进,先是嗓子有点疼,不去吃药和理睬,才会发展成重感冒。 鹿黎感冒不一样,他每次都病来如山倒。这次喉咙干得要命,鼻子也塞住了。 他换好衣服,拉开门看到站在对门等他的林斯屿,鹿黎一脸委屈。 “怎么了?” 鹿黎的气色明显不怎么好,林斯屿问道:“感冒了?” “嗷。”鹿黎一说话就开始咳嗽,他的声音也有点哑。 他瘦,身上哪里都没有肉,现在可怜巴巴地揪着细长脖颈上的肉:“喉咙好疼。” “保温杯呢?” 林斯屿看了下他书包挂袋,没看见,就径直跑进鹿黎的房间,帮他把保温杯拿上。 他又问:“拿药了吗?” 这个鹿黎倒是记得,他家有常备的医药箱在,普通的感冒吃什么药鹿黎也知道,他点了点头道:“拿了。” 他一感冒,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乖,甚至看起来更好欺负。 林斯屿跟他说话的语调,平时就已经很温柔了,现在听起来却更加轻:“很难受吗?很难受的话就不去上课了,我帮你请假,陪你去医院。” “还好。”鹿黎慢吞吞地吸了吸鼻涕,“感冒而已,吃点药应该就好了。” 生病的人好像总会对熟悉的人更加有依赖感,去学校的路上,鹿黎始终都黏在林斯屿的身边。 以前他们都是在教学楼下就分开,但今天林斯屿把他送到了教室。不仅如此,林斯屿还拿着保温杯,替鹿黎灌完水,他站在鹿黎的身边,低声地叮嘱着:“今天还挺冷的,没事就不要出去了,晨跑不去也没事,我会替你跟你班主任说。” 预备铃响了,林斯屿抬头看了眼钟:“中午也不用下来找我吃饭,我帮你打包。待会记得把药吃了,水很烫,喝之前凉一凉。” 他最后揉了一把鹿黎的脑袋:“如果实在是很难受,就让人来高二找我。” 林斯屿说一句,鹿黎就很乖地应一声,等他走掉之后,骆池明和岑橙才放下装模作样看着的书,凑上来。 “林斯屿原来那么啰嗦的吗?” 岑橙给了骆池明一手肘,翻着白眼吐槽道:“你很没有眼力见,很明显是小鹿生病了,他才那么多话。” “——不过是挺啰嗦的。” 她又接着小声地跟了句,不过她更加担心鹿黎:“小鹿,你没事吧?要是难受的话其实缺一天课也没关系的。” “没事。”鹿黎笑了笑,他揉了揉鼻子,“就是有点小感冒。” 直到中午,鹿黎都觉得自己只是小感冒。 他没下去吃饭,是林斯屿给他打包完送过来的,他尝不出味,只当是感冒淡化了他的嗅觉。林斯屿顺道还把他的杯子拿走,把喝空了的热水重新灌完。 林斯屿在盯着鹿黎吃完药之后才走。 下午,鹿黎发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晕,身上也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最后一节反正是自习课,鹿黎干脆埋头趴在桌子上睡觉。 “鹿鹿。” 鹿黎睡得眉头紧皱,被林斯屿喊醒之后,他才艰难地睁开眼睛问道:“放学了吗……?” 他睡得迷糊,拿手心贴了贴自己的脸颊,茫然地道:“我的脸好烫。” 林斯屿的语气变得有点严肃:“鹿鹿,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烧了,所以最开始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只把这当成是严重点的感冒,就算是现在,鹿黎也只是扶着脑袋半信半疑地道:“……我发烧了吗?” 第25章 不过还好,他烧得不是特别厉害,虽然有点头重脚轻,但还是走得动路。 林斯屿带着他去了最近的医院,他直接挂了急诊,检查下来的结果就是低烧。 后面的流程就是配药、交钱、去注射室等,等鹿黎挂上点滴,林斯屿才想起来要给家里人说一声。 他们两家人有一个微信小群,林斯屿在里面说了鹿黎发烧之后,鹿芳是最早打电话过来的。 “阿姨,鹿鹿没事,就是有点发烧。” “我们不在你那个医院,在学校旁边那个医院。” “没事,您不用过来,我自己就能照顾鹿鹿。” “吃饭的话,我们可以点外卖,或者等鹿鹿挂完点滴,我们再在医院附近吃一点。” “不麻烦的,没关系。” 等他挂了电话,鹿黎才在旁边问他:“我妈妈吗?” “嗯。” 鹿黎也有点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回去吧?其实我一个人在这个也没事。” 他刚说完,脑袋被林斯屿轻轻弹了一指,鹿黎拿自己水润的黑眸盯着林斯屿看,像是在无声地控诉他的暴力行为。 “说什么呢?你自己一个人怎么没事?”林斯屿说,“要吃什么,喝粥可以吗?” “都行。” 粥到了之后,林斯屿还想要喂他,但换季感冒的人不少,注射室人很多,鹿黎脸皮又薄,最后还是他自己放在桌上,用自己还能活动着的手,一勺勺地吃。 药效上来之后,鹿黎就开始犯困,他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林斯屿身上歪,最后被林斯屿扶着,挨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睡得很沉,因为感冒发烧的缘故,呼吸声有点重。 热气一下一下地扑在林斯屿的脖颈上,他怕把鹿黎惊醒,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就连点滴快要挂到底的时候,林斯屿也只是很轻地喊:“鹿鹿。” 这声没把鹿黎喊醒,只能看到他稍微有那么点血色的嘴唇轻轻动了下。 他安静睡着的样子太听话。鹿黎的长相是清秀挂,又有那么点男生女相的漂亮,鼻子和嘴唇都长得很小巧。 现在,他薄薄的唇瓣因为呼吸阖动着,气流像是蝴蝶的翅膀,震颤着飞过林斯屿的锁骨。 林斯屿他们坐在最后排角落的位置,安静并且隐秘,只要没有人回头,或者是没有人突然走进来,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的视线盯在鹿黎的嘴唇上,最后强迫自己把目光上移,停在他白里透红的脸颊上。 “哥哥。”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鹿黎喊他的声音,语调又甜又软。 林斯屿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想不对,但他很想亲鹿黎。 一下也好。 “鹿鹿好轻” 注射室里很安静,就算有人在交谈,发出的声音也并不大。 鹿黎还是没有醒,只要在林斯屿的身边,他就会打心底地感觉到安全感。他甚至睡得很熟,好像外面有再闹的响动,都惊扰不醒他。 林斯屿微微低下头,还是没忍住亲了他一下,薄唇只是短暂地停留在鹿黎的右脸颊上,像是风卷着落叶降落,比不经意之间的触碰还要来得轻。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就算是被人发现了,林斯屿也觉得没什么,只要鹿黎不知道就好。 他直起身,再抬头看了眼点滴, 鹿黎一点也没有醒的意向,林斯屿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温声喊道:“鹿鹿,快挂完了。” 他慢腾腾地醒过来,眼角都睡出了湿气,他像是刚开机的电脑,还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才能够彻底回过神来。 “好了吗?” 刚退烧,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人还没有彻底清醒,鹿黎就先茫茫然然地问了一句。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靠着林斯屿的肩,鹿黎刚睡醒的时候总是有点呆,本来就慢的反应更加迟钝,愣愣地把脸挪开。 “都睡出印子来了。” 林斯屿屈指蹭了蹭鹿黎脸上的印子。 “我是不是睡得很熟?”鹿黎慢慢地醒过神,忐忑地往林斯屿的肩膀上瞅了一眼道,“我应该没有把口水流到你衣服上吧。” “想什么呢?”林斯屿失笑,顺便按下旁边的护士铃。 鹿黎边抬起手给走过来的护士姐姐,边愧疚地道:“那你的肩膀应该会被我压麻吧?待会记得活动一下。” 针一拔出,鹿黎刚想用另一只手去按创口贴,但林斯屿却抢先一步,替他按压住。 林斯屿的气血旺,冬天的时候也只穿件卫衣,然后再在外面套一件长款羽绒服,但就算穿得比鹿黎少一倍,他的身体还是热得像暖炉一样。 “还难受吗?” 其实只要按一小会,但为了自己的私欲,林斯屿还是没有松手。 “好很多。”鹿黎摇摇头,“就是嘴里有点苦。” “待会给你买糖吃。”林斯屿终于松开手,“饿吗?饿的话买点东西回去吃。” 鹿黎今天晚上只喝了碗粥,还因为没有胃口剩了一大半,现在肚子空空荡荡。他捂着胃部感受一下,实诚地点了下头。 医院门口有很多快餐店,他们一起进去了最显眼的馄饨店里,现在早就过了饭点,但店里还是坐了不少人。 馄饨店里的门敞开着,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这家店是家夫妻店,或许是因为生意忙,两个人顾不太上来的原因,四人座的小木桌上还有些没擦干净的水渍。 第26章 林斯屿在鹿黎对面坐下,先抽纸把桌子重新擦了遍。 菜单贴在墙上,林斯屿让鹿黎慢慢看,过了好一会才问他:“要吃什么?” 鹿黎很喜欢纠结,仰着下巴,一字不缺地把大同小异的菜单看了一遍,终于做出决定:“我要吃这个虾仁馄饨。” 他不仅喜欢纠结,还有点社恐,像这种没有办法扫码点单的店,鹿黎都是先悄悄告诉林斯屿他想吃什么,再让林斯屿跟老板说。 “还有吗?”林斯屿也跟着看,“要不要吃烧麦什么的?” 鹿黎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说:“不用了,一碗馄饨就够了。” “好。”林斯屿冲着厨房的方向喊道,“老板,一碗虾仁馄饨。” “你不吃吗?” “我不饿,我看你吃就行。” “啊?”鹿黎摸了摸脸,小声地道,“那其实我可以回家煮水饺吃的,马上就又要月考了,是不是太浪费你时间了,你都陪我一晚上了。” 林斯屿知道他喜欢钻牛角尖,耐心地解释道:“你读了那么多年书,考了那么多次试,肯定也知道考不考得好不只是看这一个晚上。” 馄饨上得很快,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吃起来的时候有点雾眼睛。 林斯屿看着鹿黎拿勺子舀着吃,他低声地道:“我先去隔壁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他刚在马路对面的时候,就看到附近有一家小超市。林斯屿走进去,先买了个热水袋,然后再拿了根小时候常吃的真知棒。 医院门口的小超市经常会有人买泡面,店里常备着烧开水,林斯屿付完钱后借着开水灌了一个热水袋。 “那么快?” 鹿黎的脸颊鼓鼓,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林斯屿碰了碰鹿黎的手指,不管天气有多热,鹿黎每次只要挂完点滴手就冷得像冰。 他把热水袋塞到鹿黎怀里道:“拿左手捂着吧,你的手很冰。” 鹿黎平时吃饭很慢,但这次吃饭的速度风卷残云般地快,他们提前打了车,等网约车快到的时候才出去。 从他放学折腾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鹿黎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他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车流发了会呆。 天气逐渐回暖,夜晚的街市也越来越热闹,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像是出来兼职的黑社会大哥,身上穿着件紧实的黑色短袖,包裹着健壮的手臂,脑袋上一根头发也没有。 鹿黎偷偷摸到林斯屿的身边,用好轻的声音说:“他的脑袋好亮。” 被外面路灯照到的时候好像会发光,非常吸引鹿黎的注意力。 “我也想剃一个。”他摸了把自己柔顺的黑发,又开始异想天开,“这样好节省时间,不用洗头,也不用吹头。” 他的语气是认真的,林斯屿生怕他真的去剪,连忙拆开自己藏着的棒棒糖:“鹿鹿,张嘴。” 鹿黎正艳羡地盯着司机的大光头看,闻言本能地张开嘴:“唔——” 他还没反应过来,棒棒糖就压着舌头被塞进了他的嘴里,鹿黎的牙磕在上面。 “哇。”鹿黎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橙子味的。” 果味糖一点点压下去他嘴里的苦涩,从鹿黎上次补完牙之后,他就没怎么吃过糖。 这点爱好有点像小孩子,但鹿黎就是比较喜欢含这种硬糖,也不用多贵多好吃,就是没事情含着过瘾,连心情都会变好。 车开在宁城繁忙的干路上,这条路时不时堵下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个点理论上不会堵车,但似乎他们的运气不太好,车流已经很久没有动了。 外面的议论声传进来,鹿黎才知道是前面出了车祸,没伤到人,但车撞得很厉害,两个车主都不愿意挪车。 司机撸了撸袖子,用标准的本地话骂了一句,骂得又响又标准,吓了鹿黎一大跳。 这堵车一时半会好不好,估计要等交警来才能解决,林斯屿看了下附近熟悉的建筑,这边已经离小区很近了。他和司机交谈了几句,提前付完钱,准备和鹿黎走回家。 鹿黎的嘴里还含着糖,风吹在脸上,像是给他降降温。 “冷不冷?” 鹿黎穿得多,拢紧外套:“不冷的。” 这条路里走路的人很少,他们靠着路灯走,影子在路灯之下仿佛并肩在一块。 林斯屿突发奇想地道:“我背你走怎么样?” “不用。”鹿黎惊慌失措地摇着手,“我倒还没有虚弱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可我想背背看你。”林斯屿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放得很慢,“我记得小时候经常会背着你玩,不过等你初中后你就不肯让我背了。” “因为我长高长胖了呀……” 林斯屿笑了下,他不管鹿黎的意见,直接蹲下来:“我锻炼得很好,背得动你的。” 鹿黎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先是试着想把他拉起来,发现真的没有用之后,犹豫再三当真扑上去了,被林斯屿背起身的时候,他还小声惊呼了声。 他的手臂自然地楼住林斯屿的脖颈,直观地感觉到自己的视野都像是上了层楼,林斯屿已经脱离了少年的年纪,不管是他的性格,还是身材线条,都在渐渐往成熟男性那一方面上靠。 第27章 “鹿鹿好轻。” 风把林斯屿说的话送到他耳边,鹿黎小声地说:“哪有,我也有一百多的。” 林斯屿闷笑了声,他的耳朵有些痒,是鹿黎在他的耳边像猫一样地蹭。 他听到鹿黎喊他:“哥哥。” “嗯。”林斯屿问他,“你在跟我撒娇吗?” “……没有。” 林斯屿很笃定:“你明明就有。” 鹿黎不说话了,把脸藏在林斯屿的肩上。 鹿黎的病来得快,但去得慢,第二天林斯屿直接给他请了假,强行命令他在家里休息。 烧是退了,但还是有点小感冒,等彻底好之后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不过还好没有影响到他的月考发挥,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定。 出成绩的周末,鹿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堆换下来的衣服没洗,像那种长袖长裤外套之类的,可以直接塞进洗衣机,鹿芳帮他顺道洗了他也觉得没什么。 但就是内裤这种私人衣物,从鹿黎上初中开始,他就有点不好意思让鹿芳帮他,都是自己亲手洗。 他搓着衣服的时候,听到了林斯屿进来的声音,应该是给他带了早饭。鹿黎听到他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估计是找不到他,他一时之间忘记自己在洗什么东西。 “我在洗手间——” 鹿黎空不出手,只能回头喊道。 林斯屿一进来就看到鹿黎蹲在地上,身前放了个满是泡沫的小脸盆,手上还费劲地搓着些什么东西。 他仔细看了几眼,盯着那印着幼稚图案的私人衣物看了看,问道:“你在洗内裤?” “你叫得好亲。” 洗个内裤而已,理论上应该没什么好害羞,但鹿黎搓布料的动作不由地慢下来。他还掩耳盗铃般地换了个方向,试图用自己的背挡住手里的内裤。 他做了通无用功,林斯屿站在门边,从高处往下看,别管鹿黎怎么换姿势,他都能看清楚。 鹿芳还把他当小孩,给他买的内裤还都印着幼稚的图案,今天这条上面印的是鹿黎最喜欢的史迪仔。 林斯屿平时明明很有眼力见,知道他尴尬肯定就不会继续往下看,但今天他就像跟盯梢一样堵在门边。 鹿黎背后没长眼睛,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他实在是洗不下去,把内裤往泡沫堆了一藏。 他耳根通红,欲哭无泪地道:“你干嘛……干嘛一直看着我?” “怎么了?”林斯屿好像当真觉得不解,“我不可以看你洗衣服吗?” 鹿黎一梗,小声地说:“我在洗内裤。” 他洗内裤的时候坐在小板凳上,坐下去会发出声响的那种,现在他屁股不安地动一动,椅子就发出“吱——”一声。 这个样子更想让人欺负他,林斯屿平时看着高冷,内里却有点闷骚。 林斯屿现在很想逗逗他:“要不帮我也一起洗了?” “啊——?” 鹿黎的大脑宕机,转了三个音之后,愣愣地看向林斯屿。他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仰头看到林斯屿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这话真的是他的小屿哥哥说出来的。 不到三秒钟的迟疑之后,鹿黎乖乖地点头道:“如果真的要我帮忙的话,那哥哥你可以拿过来。” 林斯屿笑了下,弯着腰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让你洗就帮我洗啊?” 鹿黎满手泡沫,这次没办法去捂额头,只能用委屈的眼神盯着林斯屿。 “笨蛋。”林斯屿说他,用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再配上平澜无波的音调问道,“要不我帮你洗吧?” 这话比刚才那句还要来得恐怖,鹿黎满脸惊恐地摇着手,连说了好几个不字。 内裤事件过去之后,连着好几天鹿黎洗起内裤来都是偷偷摸摸,甚至晒起来的时候也要悄悄晾在角落的位置。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尴尬些什么,明明林斯屿连他光屁股的样子都见过。 好在林斯屿也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鹿黎松了口气。 期末考之后,又是漫长的暑假,但对已经变成准高三的林斯屿来说,这个暑假一点也不悠闲。 高三没有资格拥有暑假的假期,鹿黎长长的两个月假期,缩到林斯屿身上,那就只剩下半个月,剩下的一个半月都是补课时期。 这是学校的习惯,不过补课期间相对宽松一些,取消了早自习和晚自习最后一节,想多睡一会的可以多睡,想多学的可以多学,全凭自觉。 高二分班都按选课来,选课敢选“物化生”的一般都是尖子生,林斯屿班的内卷情况比其他班要来得严重很多。 鹿黎躺在家里抱着半个冰镇西瓜吃的时候,林斯屿在上课;鹿黎盖着小毛毯在空调房里看电影的时候,林斯屿还在上课;鹿黎睡完午觉终于爬起来学习的时候,林斯屿还在上课。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鹿黎终于也要跟着林斯屿一起去上课了。 天气热,鹿黎整个人都好像被晒化一样,没有什么力气。 暑假的时候他的作息还算规律,但也不可能像上学的时候一样,每天大清早六点多就爬起来,第一天上课的鹿黎非常怀念自己的床。 第28章 今天的运气也不好,平时没什么人坐的公交车,现在被一堆组团登山的老奶奶们占得满满。 “好困。”鹿黎不厌学的,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埋怨几句,“为什么明明应该是九月一开学,但一定要提前几天嘛。” 他困得站不住脚,无意识地往林斯屿的身上靠了靠,似乎还习惯性地蹭了蹭,然后慢吞吞地道:“好讨厌。” 鹿黎是没有起床气的,只是今天实在是难以适应,林斯屿早上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的时候,感觉他都有点快哭了。 林斯屿问他:“昨天几点睡的?” 鹿黎一直闭着眼睛养神,听到之后睁开眼睛,想了想不太好意思地道:“十点。” 其实都已经睡够八个小时,只不过还是睡不够。 林斯屿发出了声短暂的笑声,他生怕公交车一个刹车,鹿黎就摔一个大跟头,伸手拽住他道:“鹿鹿你真的很快困觉。” 鹿黎吸了吸鼻子,说:“是呀。” 鹿黎今年高二,选课完之后就分了班。说出来也有点神奇,他和骆池明、岑橙之间都没有商量,但一分完班惊喜地发现都在一块。 甚至还是熟悉的十一班。 他们从高一的教学楼搬到了高二的教学楼,鹿黎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只不过靠的是另一边。 每当他学累了,从桌子上爬起来,抬头往窗外望去的时候,都能看到高三的教学楼。 三栋教学楼的外表一模一样,但或许是因为走廊上没什么人站着的缘故,窗外那一栋却让他觉得莫名庄重。 开学半个月之后,骆池明翘了自习课去打球,结果灰溜溜地被抓去教务处回来,他把篮球放到垃圾桶后面,然后拍了拍鹿黎的肩膀:“王老师喊你去一趟。” 鹿黎正认真地做题,闻言被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我应该没有做什么事情吧?” 王老师是教导主任,平时跟个冷面阎王一样,不对学生笑,抓违规也抓得特别紧,反正只要是突然被叫教务处,那一般都没什么好事。 “我也不知道。”骆池明耸了耸肩,然后狐疑地看着他,“不只是你,我刚还看到一个女生走进去,就隔壁班挺漂亮的那一个。” 骆池明语出惊人:“你不会是背着我们早恋了吧,然后被抓了?” 岑橙正偷偷带着mp3,边听歌边写作业。其他声音她听不见,但这些八卦的声音刺激得她一下抬起头,眼睛像是会发光:“小鹿你早恋了?!” “我没有!”鹿黎窘迫得脸都快红,“你不要听他乱说。” 为了自证清白,鹿黎连怕都顾不上了,他拔了笔盖就往教导处跑。 虽然他确信自己没做亏心事,但敲门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听到里面那句威严的“进来”,鹿黎才敢推门进去。 骆池明没骗人,教导处里确实坐了个漂亮的女生,穿着整套的校服,头发系成了高马尾,脚上穿着一双黑白帆布鞋。 很清秀很干净的女生,他们是隔壁班,平时在走廊上肯定是见过几面,但鹿黎对陌生人脸盲,只是依稀觉得她有点眼熟。 最让他觉得恐怖的是,教导主任竟然在对他笑。 “老、老师。”鹿黎一紧张就喜欢磕巴,“叫我过来干什么?” 王老师指了指茶几对面的小沙发道:“你先坐下。” 鹿黎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女生在对他笑,下意识地回了个笑脸。沙发不大不小,但坐两个人的时候,中间的空隙绰绰有余。 王老师一人递给他们一杯热水,简洁明了地把喊他们过来的事情讲了一遍。 鹿黎边听边点头,总结下来就是,快要百年校庆了,想要找成绩好形象又过得去,还不怎么会怯场的学生当主持,挑来挑去就挑上了他们两个。 他不禁怀疑,王老师是怎么看出来他不怯场? 不过他虽然害羞内向,关键时刻也不会掉链子。 “本来男生是想找林斯屿的,但他毕竟高三了,还是不准备打扰他。”王老师很民主,“你们也是,如果会觉得影响学习,或者有其他理由不想去,都可以拒绝。” 鹿黎已经知道女生叫什么了,叫田甜。 他和田甜对视了几眼,还没来得及说话,田甜就先点头答应了下来。那么视线全部转到了他的身上,鹿黎明知他们没有施加压力的意思,但他非常不擅长拒绝人,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吧。” “那可能要用一下你们的放学和午休时间,今天放学就麻烦你们先去艺术楼那边找顾老师,应该都认识吧?” 鹿黎和田甜忙点着头。 稀里糊涂地给自己找了事情做,午休的时间还好说,但放学他要跟林斯屿一起走。鹿黎想了想,和田甜分开的时候先跑去高三的教学楼找林斯屿。 高三也在上自习,鹿黎怕打扰他们,没敢在上课时间进去,只是踮踮脚看了看教室里面。 林斯屿坐在最后一排,他好像无时无刻都能捕捉到鹿黎,刚还低着头做题,忽然间就一抬头看到了窗边的鹿黎。 他放下笔,安静地从后门走了出来,先习惯性地帮鹿黎翻了下领口,再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找我了?” 第29章 “就……”鹿黎不知道该怎么说,“额……我答应了王老师做校庆的主持,放学之后可能要磨蹭一会,要是你下课我还没好,你就先走吧。” “没关系,我等你。”林斯屿皱着眉头道,“有搭档吗?” 鹿黎傻乎乎地点头。 林斯屿靠在墙上,他又问:“男生还是女生?” “当然是女生呀。” 林斯屿像是在逼供犯人,这次沉默了会,又问道:“叫什么?” 鹿黎眨了眨眼睛,不知所以地答道:“田甜。” “甜甜?”林斯屿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咬了咬舌头,伸手又轻弹了下鹿黎的脑门,尽量维持着平时的语气,“你怎么叫得那么亲?” 小屿哥哥很严格。 没头脑和不高兴 高三的自习课争分夺秒,教室里无人交谈,有也只是前后左右互相交流题目的声音,很轻。 鹿黎怕打扰到教室里的人,他忍住自己拔高音调的冲动,拽着林斯屿到走廊尽头。 “我才没有叫得亲。”鹿黎小声地辩解道,“人家明明就叫这个名字呀。” 现在正值一两点,还没入秋,天气还是热的。刺眼的阳光从鹿黎背靠着的玻璃上照进来。这玻璃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擦了,风吹日晒之下玻璃面有点脏。 校服背面大半都是白色,林斯屿怕他蹭脏,伸手把他拉起来,让他不要贴着玻璃。 林斯屿不大高兴地说:“可是鹿鹿,你叫她小名。” 鹿黎叫那个女生甜甜,像他叫鹿黎鹿鹿一样,是别样的亲昵。 鹿黎终于听明白林斯屿误会了些什么,他发愣的时候表情会有些呆,但又软乎乎,像是棉花糖一样任人揉搓。 “我没叫她小名……”鹿黎委屈地说,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被林斯屿捏住了脸,吐字都变得圆滚滚,“她姓田,四个口字拼一起的田。” 他看林斯屿因为这个出乎意外的答案僵住,鹿黎掰着林斯屿的手指,闷闷地道:“我要说话,不要捏着我的脸。” 林斯屿没使什么劲,修长的手指就被鹿黎从脸颊上掰开。 “……对不起。”林斯屿弯下腰,问他,“是不是捏疼你了?” “没有。”鹿黎摇了摇头。 林斯屿又问:“那个主持你是答应下来了吗?” 他了解鹿黎,知道他不喜欢出这种风头,按照鹿黎的性格,他应该会拒绝。 “昂。”鹿黎的表情有点像苦瓜,“答应了。”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替你去跟王老师说一下,他其实挺好说话的。” “不好吧。”鹿黎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答应都答应了,连台本也都给我了……再反悔也不好吧。算了啦,王老师说不会天天找我们,一天最多用我们半小时时间,而且国庆前就校庆了,没什么关系。” “嗯。”林斯屿说,“那我傍晚在哪里等你?” “啊?你不先走吗?”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斯屿怎么可能会先走,他肯定是会等他的。 鹿黎怕耽搁林斯屿学习,想了想道:“你在教室等我吧,我从顾老师那边回来就去找你。” “哪个顾老师?” “就那个音乐老师。”鹿黎眨着眼道,“个子高高瘦瘦,好有气质那个,不知道她有没有给你上过课。” “知道了。”林斯屿说,“好。” 鹿黎放学之后先和田甜一起去找了顾老师,可能是因为今天是第一天,交代的事情有些多,差不多耗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白日长,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意向。田甜和他不一样,是比较外向的性格,认识不到一天,就在他身边蹦蹦跳跳起来聊天。 鹿黎慢热,偶尔接不上她的话,她也不会觉得尴尬。 顾老师的办公室在四楼,走到二楼楼梯转弯处的时候,就能看到樟树旁站着的人。田甜一直絮絮叨叨的嘴停了下来,轻轻地“咦”了一声。 “林斯屿来找你了哎。”她笑吟吟地说。 鹿黎迟钝地问道:“你也认识他吗?” “什么叫我也认识他?”田甜比他表现得更惊讶,“你去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不知道你和林斯屿很熟?” 这个年纪的学生总是有点八卦,入学第一天就是林斯屿在给他们做演讲,最开始林斯屿在他们口中是“那个开学典礼上演讲的学长”。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同年龄,知道他的名字之后,就全开始喊他“林斯屿”。 林斯屿来高二找鹿黎找得太频繁,他们两个都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人又相对有话题度,鹿黎就变成了“林斯屿的那个弟弟”。 估计也只有鹿黎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和林斯屿认识。 鹿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这样吗?” 他在不熟的人面前笑得腼腆,只是抿着唇笑,但看起来很乖很甜。 “鹿鹿。”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底,鹿黎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教室里等我吗?” 田甜是住校生,已经火急火燎地赶去食堂吃饭,这栋教学楼在学校最边上,平时就没什么人来,楼梯上都掉了不少落叶,空落落的只有他和林斯屿两个人在。 “我去问了下王老师就过来了。”林斯屿收回看着田甜背影的视线,像是不经意般地问道,“刚才那个就是你的搭档吗?” “嗯,是的。”鹿黎大惊小怪地道,“我还要回去拿书包,本来想去找你的时候顺路去拿一下。” 第30章 林斯屿说:“那回去拿。” 他好像很在意那个女生,沉默地走了一阵之后,林斯屿又问道:“你觉得她漂亮吗?” “什么?”鹿黎的脑回路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他诧异地问道,“你喜欢她吗?” 见林斯屿面无表情,他斟酌着回答道:“应该挺漂亮的吧……骆池明说她很漂亮。” 林斯屿“嗯”了一声。 过了半天,林斯屿又把他喊住“鹿鹿”。 “我不喜欢她。” 鹿黎很喜欢“啊”这个语气词,现在也是,他点了点头,慢吞吞地道:“其实我刚才也只是开一下玩笑。” 林斯屿面无表情地去掐鹿黎的脸,这次挺使劲的,掐到鹿黎小声地喊“疼”,他才松手。 回去的路上,林斯屿也一直会问鹿黎和田甜之间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是搭档?” “王老师选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们很熟吗?” “不是很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熟。” “可你冲她笑得好甜咯。” 鹿黎觉得自己有点冤,小声说:“我对谁都这样笑的。” 他其实是知道林斯屿为什么问那么多,因为鹿黎知道林斯屿不喜欢他和女生靠太近。鹿黎小时候打理得干干净净,穿着整洁的背带裤坐在小板凳上,和其他只知道哭闹、打架、流鼻涕的男孩子不太一样。 班里的小女生都喜欢跟他一起坐。 幼儿园里会发下午茶,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红着脸把今天的下午茶放到他桌上就跑掉了。鹿黎想要追上去还她,但今天发的是他最喜欢的小曲奇。 他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搏斗,然后偷偷摸摸地把东西藏进了书包口袋里。 等到放学之后,他才扑腾着小腿走出去。 他念的幼儿园全托,比较适合忙碌的家长,放学时间比小学还晚。鹿黎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鹿芳和林斯屿一起站在门口等他。 林斯屿也才小学,大人根本不会放心他一个人跑去接鹿黎,不过都默许他跟着。 鹿黎吃力地爬进车后座,献宝似地把中午的小曲奇拿出来给林斯屿:“哥哥哥哥,吃!” 林斯屿很会抓重点:“你怎么有两份。” “别、别人给我的。”鹿黎有点心虚,“她丢给我就跑了。” “是女孩子吗?” 鹿黎乖乖地点头,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曲奇就被林斯屿咬住吃下了。 他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林斯屿捏住脸。 林斯屿稚气的脸一脸认真:“鹿鹿,不要吃别人的东西。” 小时候好像是因为小孩特有的占有欲,林斯屿把他当成了专属的漂亮洋娃娃,长大之后,鹿黎觉得林斯屿应该是怕他早恋。 所以鹿黎打断林斯屿的问话,乖乖地点头,甚至还举起一只手来发誓道:“哥哥,我不会早恋的。” 他也不知道林斯屿信没信,反正得到的答案就是又被薅了把头发。 鹿黎和田甜其实只需要把台本念顺念熟,不要出现疙瘩,再带一些感情就好。 校庆当天其实根本跟高三没关系,但林斯屿大胆妄为地翘了课,旁边还跟着凑热闹的陆绍。 林斯屿和陆绍担心被抓,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隐蔽性很强。 “听说你家小鹿主持?” 林斯屿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过来看?” “看来你家小鹿对你来说非同一般。”陆绍吊儿郎当地踩在他椅子上,一脸深情地道,“我是因为我家宝贝要跳舞才来的。” 他女朋友从小学古典舞,这次有点才艺的学生都被学校招兵买马走了。 鹿黎是主持,肯定是第一个出来。 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身西装,脖子上还带着个红色的小领结,穿在他身上还挺合适的,尤其是灯光洒下的时候。小男孩早就长大了,骨骼和五官都有了青涩的蜕变。 他站在台上浅浅地笑着,和旁边穿着礼服的田甜你一言我一语把台词讲话。 鹿黎站在台上第一次视线往最角落瞟,他愣了下神,差一点嘴瓢,还好及时圆回来了。 “有没有我家小儿初成长的感觉?”陆绍撞着他的手臂,“别说,小鹿还有模有样的。” 他是话痨,一个人就能喋喋不休地说很多:“别说,小鹿刚旁边那个女生还挺漂亮的。他们两个在一起还真挺合适,身高还有外貌都挺登对哎?” “听说王老师选主持人还是要往成绩好的选,那这女生成绩应该很不错吧?”陆绍摸着下巴,啧啧感叹道,“那这方面也很配吧?” 林斯屿连应都不应一声,绷着喉结看着台上的两人,主持之间也需要交流,男生微微低头,女生略仰着头,眉眼带笑地互相碰撞着视线。 只交流了一秒钟,又继续念着手里的稿子。 鹿黎和他是不一样的,林斯屿想。 他会谈一个女朋友,性格可能会和他一样温和内向,也可能会谈一个张扬明媚的女生来互补。 反正不会选择他。 不会和一个和他一起长大的男生在一起。 “哥哥。” 猝然冒起的声音把他从漩涡中的想象中拉出来,他一低头,就看到不知道是什么跑出来的鹿黎。 他小口小口喘着气,偷偷摸摸地蹲到他身边,睁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上课?” 第31章 他隐约察觉到林斯屿的情绪似乎不高,鹿黎又试探地去碰他的手问: “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林斯屿反手捏住鹿黎的脸,重复道,“我没有不高兴。” (?-_-?)没生气。 “哥哥好厉害喔。” 台上的田甜在报幕,身上的礼服堆着层层蕾丝,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开场的第一个节目很长,所以鹿黎才有机会偷偷跑出来。 他还以为没人发现他,其实刚蹲到林斯屿身边的时候,就有好多人注意到了。 鹿黎仰着头看林斯屿,黑溜溜的眼睛有点像只可爱的博美,他不信林斯屿的话,固执地道:“你就是不高兴了吧?” 他的背被人拍了一巴掌,陆绍这个没眼见的凑上来啊,直接把鹿黎从地上扯起来,叽歪道:“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他不每天都这个表情吗?” 陆绍兴致冲冲地把自己藏在袖子里的手机拿出来,给他看:“快看你陆绍哥哥给你拍的照片,怎么样,这技术还行吧?” 蹲久了腿麻着的鹿黎刚刚站稳,就被他压着肩胁迫着自己刚才的杰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求助似地去看林斯屿。 “陆绍。”林斯屿早就站起来,他把人抢到自己这边,“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陆绍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讪笑着道:“我手比较贱嘛——小鹿,刚有摔到你吗?” “没事,没事。”鹿黎连着说了好几声,又去拽林斯屿的手,他以为林斯屿是要面子,不想让陆绍听见才这样。 所以这次鹿黎贴在他的耳边,用仅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音量问,还加上了常用的前缀。 “哥哥,你真的没有不高兴吗?” 鹿黎好像从小就是这种执着的小孩,他的好奇心不是特别旺盛,但只要是自己在意的问题,就会一遍遍地问。 他凑得好近,林斯屿才发现他哪里有点不同。 睫毛好像更浓更长了一点,脸颊也被抹了很淡的红。林斯屿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上下细细地端量:“化妆了?” 鹿黎脸上的妆很淡,比南方下到地面的雪还要来得无影无踪,但林斯屿经常盯着他看,能够一下找出他的不同。 “嗯……”鹿黎不好意思的时候就挠脸,他跟林斯屿告状道,“他们捉着我化妆。” 其实他本来只是需要做一下发型就够了,但田甜让化妆师捣鼓脸的时候,余光撇到了坐在了旁边的鹿黎,兴奋地指着他道:“给小鹿也化一个吧!肯定也很漂亮!” 鹿黎脾气好,连摆了好几下手拒绝还是没有用,被田甜兴奋地拉着手坐到了镜子前。在他微不足道的抵抗之下,化妆师只给他扫了睫毛和腮红,最后看他唇色本来就比较红,连口红都没有给他涂。 “好看。”林斯屿说的话让他猝不及防,他伸手碰了鹿黎的睫毛,又低声地说,“鹿鹿睫毛变长了。” 睫毛被人触碰,鹿黎条件反射般地眨了好几下眼,其实趁后台没什么人的时候,他偷偷对着镜子照过。 化妆师是专业的,来的时候还带了化妆灯,点亮的时候能把脸上的小瑕疵都照出来。鹿黎把脸凑近镜子,偷鸡摸狗般地打量了一遍自己,没觉得自己哪里有不同,也没觉得睫毛变长了。 “你先回去,待会散场从侧面出来,我在那边等你。” 一转移话题鹿黎就开始犯晕,他灵光的脑袋只能用在学习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林斯屿推着肩赶回了后台。 “哎——”陆绍拍的照片想分享的对象走了,他只能勉为其难地给林斯屿看,“快点看看,我把鹿黎拍得多好看!” 林斯屿终于舍得把视线移过来。 从那么后面往前面拍,照片都是双人照,鹿黎的身边就站着田甜,不过两人之间的站位还空得挺出。 “我待会就发给小鹿。”陆绍还在吹嘘自己的照片,“悄悄这个构图,这个光线,你看这张,我还正好抓拍到他两对视,是不是特别有——” 他的“感觉”两字还没吐出来,林斯屿就朝他一摊手,言简意赅地道:“手机。” “啊?”陆绍边缺心眼地把手机交出去之后,才问道,“要我手机干什么?” 林斯屿没给他答案,直接动手裁剪起照片。他把陆绍拍的照片都裁成一半,只在画面留下鹿黎一个人,然后把手机交还给陆绍。 陆绍看着砸砸咋舌,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删照片。”林斯屿说,“他还小,不要乱给他拉郎配对,而且人家女生也不喜欢他。” “小什么?不就比你小两岁,比我小一岁,我像他一样大的时候,啵都不知道打了几百个了。你自己不跟女生讲话就算了,还要管鹿黎。”陆绍把手机藏回兜里,评价道;“你很像恶婆婆你自己知道吗?” 陆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林斯屿“嗯”了一声。 校庆办了一个晚上,就连陆绍看到一半都被揪去上课,林斯屿却硬翘了一下午的课。 等周围的人散场之后,鹿黎才姗姗来迟地跑出来,不知道是谁给他喷了礼花,满头亮闪闪,头发上还傻乎乎地粘着亮片。 第32章 林斯屿让他别动,再像挑鱼刺一样耐心地帮他把亮片摘下来,边评价道:“有点蠢。” 鹿黎好像听不懂别人在说他不好,还是张着嘴笑。 “怎么还穿着这个西装?”林斯屿揪了揪他的领结。 今天天气不冷不热,穿这个倒是刚刚好。鹿黎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笑得缺心眼:“老师说这个淘宝买的,可便宜了,就送我了。” 林斯屿笑他:“白捡了是吗?” “是呀。”鹿黎说,“虽然可能没机会穿了。” 林斯屿却说:“给我吧。” “什么?你要这个干嘛呀?”鹿黎比划着道,“你的个子比我高那么多,肩又比我宽那么多。” “收藏用。”林斯屿看着鹿黎在他前面蹦蹦跳跳的背影,“纪念我们鹿鹿第一次当主持。” 回到家之后,鹿黎他们发现今天罕见的所有人都在。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苏芮和鹿芳坐在客厅,剥着橘子聊天。 “哟,回来了?”苏芮把剥完的橘子塞到鹿黎嘴里,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林斯屿,问道,“听说你今天翘课跑去看小鹿主持,你班主任让人去喊你你都不回来,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林斯屿半脸一点都不红地“嗯。” “你翘课出来的?”鹿黎反倒是瞪大眼睛,“怎么可以翘课!” “你现在才知道他翘课?”鹿芳点他的额头,无言道,“高三的学生老师怎么可能放他们去看表演,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小笨蛋?” 苏芮知道林斯屿做事向来有分寸,也不说他,反而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去都去了,那拍照片没,给我看看?” 林斯屿自己今天也是特意带了手机,相册里满满都是鹿黎的照片,他先把陆绍拍的照片给她们两看。 苏芮和鹿芳拿着手机,一边滑着照片,一边小声地议论。 “小鹿穿起西装来还是有模有样嘛,仪态也好看,挺有范呀。” 鹿芳捂着唇笑:“还行啦,终于有点大人样,你们家斯屿穿西装肯定更有男人样,我们小鹿长得还是太漂亮。” 他们两在这互相吹捧对方的儿子,鹿黎探头去看照片里的自己,可能是觉得羞耻,又被苏芮夸得不好意思,默默地红着脸缩回脑袋。 再一偏头,就看到林斯屿侧着脸看他。 “不过——”看了半天,苏芮终于找到了重点,她很不满意地道,“为什么你要把镜头放那么近,这拍出来也太模糊了吧?小鹿旁边的人呢,你也不拍一下整体的舞台效果吗?” “拍了。”林斯屿倒了杯水喝掉,“给我裁掉了。” 苏芮笑了下,骂他:“死样。” 吃完饭鹿黎准备先回家洗个澡,换好衣服再来找他,衣服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一猜就知道是林斯屿,小跑过去给他开门:“怎么了,我有东西忘掉了吗?” 林斯屿手里拿着卸妆水和一包卸妆棉,他塞到鹿黎手里后道:“来给你送卸妆的东西。” 他不说鹿黎都要忘记自己化了妆这件事情,鹿黎低着头研究了一下,然后问道:“就是把这个水倒到这个纸巾上面,然后擦吗?” “应该是。”林斯屿说,“我刚查了一下,睫毛膏的话,你把卸妆棉往眼睛上捂一会。” 鹿黎还在研究上面的说明书,回应道:“嗯……好。” 东西明明已经送到了,林斯屿也不走,他盯着鹿黎脑袋上的小发旋,冷不丁地出声道:“别人都没有看出来你化妆,只有我看出来了。” “我妈妈没有看出来,鹿阿姨也没有看出来。” 他说的话无厘头,但鹿黎就是个没头脑,不管林斯屿说什么他都附和,也不管林斯屿做了什么他都觉得崇拜,现在也是欢天喜地地点着头夸道:“哥哥好厉害喔,我自己都看不出来我化妆了。” 林斯屿泄了气,但他又觉得鹿黎现在这个傻乐的样子可爱炸了,他别过头,绷着下颚线条说:“算了。” “你去卸妆吧,记得卸干净一点。” 他刚转身,袖子又被人拽住了。 鹿黎这个笨蛋还在问:“下午真的没有不高兴吗?” “偷偷摸摸在我床边干什么” 鹿黎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担心,他到现在都没忘记下午发生的事情。 只要林斯屿不回答他,他就会一直记着。 “下午是有点不高兴。”林斯屿这次说了实话,他低头看了眼鹿黎拉着他袖子的手,“但只是有一点。” “怎么了嘛?” 他看了看鹿黎脸上傻白甜的笑容,再次叹了口气之后,林斯屿伸手刮了下他的鼻梁,倚在门上说:“没事,我现在很高兴。” 没事,最起码鹿黎心里永远是念着他的。 林斯屿的寒假只有短短的一个礼拜,从初一放到初七,连个完整的年都过不上,就得收拾收拾重新投入日复一日的题海当中。 不过也算得上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苏芮心疼他,只让他初一的时候跟着去了趟外婆家,后面几天就让林斯屿在家里好好躺着休息。 鹿黎是初三回来的,这次赶回来还是早上,他兴高采烈地就往林斯屿家跑。 他知道苏芮和林建中今天不在家,鹿黎敲了敲门,发现没有走动的声音,又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屋里的动静。 第33章 鹿黎今天早上给林斯屿发的消息还没回,他本来以为林斯屿是在学习,所以才没有理他。现在看来,他好像是还没睡醒。 他再次匆匆跑回家,然后把书房里没怎么用过的钥匙找出来,是他上初中的时候苏芮给他的。 鹿黎只是想确认一下林斯屿到底是不是没有睡醒,开门的声音很轻,比偷粮食的小松鼠还要来得轻手轻脚。 客厅里没有人,鹿黎又小心翼翼地往林斯屿的房间里走。 林斯屿的房间没有开灯,但外面的天光已经亮起来,像是从洞穴裂缝中渗进来的光一样,鹿黎的视野模糊,但还是可以看清。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按照林斯屿的作息,他应该早就醒了,现在却好像睡得很熟。 鹿黎有点纠结,因为苏阿姨昨晚跟他说,林斯屿这几天都在补觉,如果他过去的时候林斯屿睡觉的话,要记得把他喊醒去吃午饭。 可现在林斯屿好像很久没有睡过那么久,鹿黎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睡觉更重要,还是吃饭最重要。 鹿黎小心翼翼地凑近床,犹豫万分地趴到床边,像是准备写研究日记一样,偷偷地观察林斯屿。 他睡得好沉好沉,睫毛沉沉地闭着,光亮与阴暗交错着切割成完美的光影,照出眼底难以掩饰的疲倦。 林斯屿长得好看,鹿黎一直知道,可他现在看得竟然有点发呆。 因为没有见过这样的林斯屿,这让他莫名地萌生出一种想摸摸林斯屿的脑袋的冲动。 明明林斯屿只是比他大两岁,但好像都是林斯屿照顾他。可能是从小就被赋予了要保护弟弟的使命,他很少在鹿黎面前显露出弱势的一面。所以在鹿黎的世界里,他一直以为他的小屿哥哥是无所不能。 他刚抬起手,就猛地反应过来——“哥哥在睡觉,他不可以吵他。” 鹿黎惋惜地准备收回手,忽然手腕被人一抓,他整个人就往床上倒去。 “啊!” 他的心跳陡得漏了一拍,鹿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做好摔疼的准备,都忘记林斯屿的床是席梦思,上面甚至还因为冬天垫了两层垫子。 摔下去一点也不疼,更像是掉进棉花堆里使不出力气。 “偷偷摸摸在我床边干什么?” 林斯屿早就过了变声期,他的声音和低音炮不搭边,但现在刚睡醒,略带沙哑。 “啊……不是……”鹿黎完全解释不来,卡壳着开了好几次口,语言中枢神经才像是连上,难得吼得大声点,“是阿姨让我来叫你起床的!” 林斯屿却像是运筹帷幄一下,笑着问道:“鹿鹿,你在我床边蹲了最起码有三分钟。” 鹿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狡辩了,他手足无措了一会,干脆从床上突然爬起来准备跑,结果再次被林斯屿捉了回来。 逃一次容易,逃两次难,鹿黎四肢被林斯屿死死地卡住,他憋得满脸通红。 他躺在林斯屿床上,被林斯屿抱在怀里,鼻尖能闻到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描述不出来,但就是让人觉得很干净。 “好吧!我承认!”鹿黎闭着眼道,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委屈,“我刚是想偷偷摸你的头。” 腰上的力蓦地一松,鹿黎刚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逃了,但却被林斯屿往被子里一塞。 他傻眼了,干巴巴地:“我不睡,哥哥。” 林斯屿像是抱抱枕一样把人抱过去,然后再把下巴架到他的肩膀上:“陪我睡一会。” 他冬天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开空调,因为房间会变得很干。林斯屿的被子不是特别厚,他身上的睡衣也只是单薄的短袖。他好像觉得有点冷,所以把鹿黎抱得好紧。 鹿黎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深深浅浅地略过他的耳廓。他和林斯屿完全不一样,鹿黎现在身上穿着入冬三件套,他的额头抵着林斯屿的胸口,鼻尖闷出了汗珠。 果然是因为自己想摸他的头生气了,鹿黎想。 不然干嘛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捂得他连口气都喘不过来。他最开始是不想睡的,但又不敢打扰林斯屿,就只是在黑暗之中睁着眼睛。 借着微弱的光,去看林斯屿模糊不清的脸庞。 后来看久了,可能是因为床太软,也可能是因为困意来袭。 鹿黎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他醒来的时候,还是被林斯屿喊醒。 一声一声“鹿鹿”在他耳边,可是又好轻,轻得鹿黎梦中听到好几遍之后才清醒过来。 “醒了?” 鹿黎刚睡醒,反应还没有苏醒过来,缓了一会之后才点头,还要茫然地自己问自己:“我怎么睡着了?” 额头又被林斯屿弹了一下。 “问你。” 他见鹿黎醒了,站起来去开房间的灯。鹿黎身上的外套也不翼而飞,房间的灯亮了之后,他才发现挂在椅子背上。 鹿黎表情愣了一下,开始进行自我怀疑:“我应该是穿着外套睡觉的吧?” “我帮你脱的。”林斯屿说,“醒来的时候看你睡得满脸是汗,但你睡得好熟。” 脱衣服的动作也不小,鹿黎愣是没醒过来,林斯屿觉得自己趁机把他卖了,他都不知道。 第34章 “这样吗……” 鹿黎从床上爬起来,乖乖地帮林斯屿把弄乱的被单铺平,又把被子叠好。 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像是小媳妇一样的事情,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斯屿在脱衣服。 他的上半身赤裸,身上只穿了条卫裤。高三生没时间锻炼,但林斯屿的身材比例天生很好。 以前练出来的腹肌也还在,脱衣服的动作间,肌理线条愈发明显。卫裤还没有拉正,也可能是因为林斯屿买裤子总是很难买,他的腿太长,想要买长度合适的裤子时,腰总是会大一圈。 这就导致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条黑色的内裤边,林斯屿冬天从来不穿秋衣,他刚想准备弯腰拿毛衣,却发现鹿黎坐在床上看他。 看得还很认真,眼神都不带飘忽一下。 “鹿鹿。”林斯屿忍不住开口道。“不要看我。” 他这句话好像反而起了反效应,鹿黎从床中间爬到床尾。他跪坐在床上,高度正好对着林斯屿的腰。 林斯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结果裤腰被鹿黎拽住,他的手指有点肉,捏过他手的人都知道鹿黎的手指有多软。 鹿黎的手不经意地蹭过林斯屿的腹肌,原本就硬邦邦的肌肉瞬间绷得更紧了些。 他伸手把林斯屿的松紧带拉紧,拉到最紧端的时候看上去仿佛才恰好合身。 林斯屿僵着身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他一低头,看到的就是鹿黎凑近的脸颊。 他的表情好专注,手还拽着林斯屿的裤带,看起来不知道要解还是要松。 鹿黎很单纯,但偏偏现在不管是姿势、动作、距离都太亲近,而林斯屿脑海里的想法可以用下流两个字来形容。 “我考完了,鹿鹿” 林斯屿咬了咬舌,遏制住自己的幻想。他的手搭在鹿黎的肩膀上,刚想把人推开。 “好了!”忙忙碌碌的鹿黎抢先步停下手,他一点没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抬起头,弯起来的眼睛像是在等林斯屿的夸奖。 鹿黎说:“你看,这样系紧之后裤子就不会掉下来了!” 他给林斯屿系了个标准的蝴蝶结。 而林斯屿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像个东西,他别过脸,飞快地拽起毛衣穿上,加长款的毛衣盖住了下点东西。 他边把鹿黎往门外推,边飞快地给自己找借口:“这衣服不舒服,我再换个衣服。” 说是换个衣服,但实际上鹿黎等了好一阵,紧闭着的卧室门才打开。林斯屿确实换了套衣服,连裤子都换了。 鹿黎惋惜地叹了口气,他都从来没有绑过那么完美的蝴蝶结。 “找衣服找了很久。”他还没问,林斯屿就开始给自己找解释,他甚至还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长串,“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塞在衣柜的最角落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他身上的纯黑毛衣确实很皱,林斯屿额前的头发似乎也带着点湿气,像是刚隐隐地出过汗。 鹿黎想说他自己没有等急,但嘴巴刚刚张开,就看到林斯屿迈着大步拿起茶几上的杯子。 玻璃杯里还剩下半杯水,是林斯屿昨天喝完忘记拿进去的,在外面放了一个晚上,早就凉透,喝起来和喝冰水无差。 林斯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他自己身上连外套都没穿,还要反过来问鹿黎:“怎么没开空调?” “我不冷呀。”鹿黎把自己一层一层衣服给他看,他犹豫了一下,反过来问道,“哥哥,你不穿外套不冷吗?” “不冷。” 林斯屿把空调打开,他在鹿黎身边坐下,保持了点距离。他想到鹿黎和他都还没吃饭,林斯屿清咳了几声,然后问他:“吃什么?” “都行的。” 鹿黎死脑筋地执着在林斯屿穿的衣服上,毛衣看起来就很薄。林斯屿还不喜欢穿秋衣,空调也没热起来。 南方冬天室内室外差不多冷,今天又格外冷,天气预报的天气直逼零度,林斯屿身上这单薄的衣服怎么看都觉得薄。 “给你炒年糕吃?” 鹿黎没怎么听进去,他本能地点了下头他伸手摸了下林斯屿毛衣的厚度,皱着眉头说:“哥哥,多穿点衣服吧。” 林斯屿伸手抓住他的手,在鹿黎的强烈要求之下,他穿好外套之后才去厨房。 背后跟着像是小尾巴一样的鹿黎,林斯屿不怎么做饭,做饭的水平也仅限于这种简单的东西。味道也是,说不上特别好吃,但也觉得不难吃。 宁城的年糕很有名,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个专门打年糕的作坊,路过的时候能闻到飘出来的糯米香。林斯屿从角落里取出来浸着水的年糕,他很久没有下厨,刚开始在案板上把年糕切片的时候还有点不熟练。 不过炒菜的时候还是有模有样,鹿黎在他旁边看,林斯屿试着一脸冷酷地单手颠了下锅。 果不其然,鹿黎一直很配合他,现在也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表演,先是发出一声“噢——”的惊呼,然后就是非常崇拜地鼓了好几下掌。 鹿黎很好养活,只要是能吃的他都可以吃下去。 幼儿园的时候学校组织活动,给他们发压缩饼干吃,别的小朋友都嫌难吃和没味道,哭着说自己不用吃。 第35章 鹿黎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吃完老师分给他的一包。他的习惯很好,包装袋上的渣子也吃得很干净。吃完也不往地上乱丢垃圾,乖乖地捏在手上。 等老师一脸惊讶又带着笑地弯下腰,一边帮他擦脸,一边问他:“好吃不好吃呀?” 鹿黎拧着眉头,沉思般地揉了揉肚子,白嫩嫩的脸鼓着,只回答:“老师,有点撑。”意思就是不怎么好吃。 旁边的幼师聚在一起笑成一团。 鹿黎从小就被教育不能浪费粮食,只要是装在他盘子里的东西,他都会吃完。 林斯屿给他盛的年糕格外得满,鹿黎勉强吃完之后,整个人都瘫软似得倒在了椅子上。 空调热起来之后他就把外套脱了,身上的毛衣是鹿芳去专门的羊绒店摇的,保暖是真的保暖,但样式也是真的土和紧身。 现在他的肚子都微微鼓起来,鹿黎瘪住气,肚子才像是平常一样变得平坦。 鹿黎揉着肚子消食,还是有点庆幸:“还好我妈没有给我买红色……” 林斯屿问道:“新衣服吗?” “嗯,”鹿黎说,“过年要穿新衣服。” “对了!” 鹿黎一惊一乍起来,他总算想起来自己来找林斯屿的主要目的。他匆匆地把挂在椅背后的外套抱到怀里,然后往衣服的大口袋里摸。 “找到了。”他开心地把被他收得很小心的文昌符拿出来,放到林斯屿手上,鹿黎笑着说,“昨天和我妈天还没亮爬了好高的山去的,我妈说那个寺庙好灵。” “有这个在,你高考肯定没问题啦!” 林斯屿问他:“有给自己也求吗?” “没有。”鹿黎摇了摇头说,“我怕佛祖觉得我太贪心,所以只求了一张符。” 寺庙在山腰处,盘山公路上不去,只能走登梯一步一步上去。家里老人这几年身体不好,年后要做一个大检查,鹿黎是陪着鹿芳一起去山上烧香祈福的。 去的时候天还没亮,像是为了检验来者的诚心,从山底走到山腰,要走一个多小时。 山上的清晨很冷,鹿黎已经穿了那么多衣服,还是被冻得鼻尖通红。路上总是能碰到多少人,等他们到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 鹿黎叩拜的时候,最开始是想求两份,林斯屿一份,他一份,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考上一个大学。 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贪心,鹿黎放弃了这个念头,只给林斯屿求了一份。他闭着眼,在心里把林斯屿的名字、家庭地址甚至连身份证都背了一遍。 “等明年。”林斯屿把文昌符收好,“等明年你高考的时候我去帮你求。” “好呀。”鹿黎说,“你考好一点,我也会考得很好,然后一年后我就可以过去找你了。” 林斯屿忍俊不禁:“你都不准备问我一下考什么大学,就一股脑地跟我来?” 鹿黎对林斯屿有盲目的信赖感,他想当然地道:“反正哥哥考的大学肯定不差,也肯定不会离家很远。” “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考离家近的学校?”林斯屿有意逗他,“万一我没怎么去过北方,想去考北方的学校呢?” “啊……?” 按照鹿黎的思维,他下意识地以为林斯屿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因为他比林斯屿小一届,他总觉得林斯屿逢年过节是会回来看他的。 “那你、那你……”鹿黎结结巴巴起来,最后说,“那你考到离家远的地方,我也会跟着去。” “逗你玩的。” 林斯屿把餐桌上的盘子收起来,他们家没人爱洗碗,直接买了一个洗碗机。 他把碗往洗碗机一放,坦言道:“我考A大。” A大在沪城,从宁城过去只要坐一个小时多的高铁,和鹿黎想的一样,不远。 林斯屿从厨房走出来,他对鹿黎伸出手指,用小孩子一样约定的方式说:“鹿鹿和我拉勾,一定要跟我考一个学校。” 小拇指被人勾住,轻轻晃了晃。 学校要拿来做考场,鹿黎也沾光似地放了几天假,虽说后面理所当然地要补上。 高考前一天,他比林斯屿都要来得紧张。 平时吃完饭的晚上,他都要闹林斯屿一阵,今天却很安静,就乖乖地坐在他的床上,看林斯屿整东西。 林斯屿倒是一点也不紧张,连书都不怎么看,只是翻出错题册看了遍。 等他收拾完东西回头,就看到鹿黎傻愣愣地盯着他,脸上连笑容都没有。 他伸手在鹿黎面前晃了晃,让他回神。 林斯屿说:“你看起来好像很担心我考不好?” “快呸掉!”鹿黎抓住他的手臂晃晃,一本正经地说,“不可以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林斯屿笑了下,顺从着他的意思,当真幼稚地“呸”了几声。 “今晚要把我送你的符咒压在枕头下睡。” 浙江高考制度不一样,六月份的高考前,从学考到选考已经让人考得麻木。 林斯屿第一次选考的成绩很好,他的压力没有那么大,只要语数英正常发挥,就能稳稳地考上他目标的学校。 考点就在他自己的学校,好像有点什么奇妙的缘分,语数英分到的是鹿黎的教室。 试卷是浙江卷的正常发挥,出题刁钻,偶尔大发善心地来几道送分题。 第36章 每次考完试剩下位数不多的时间,林斯屿就转着笔想鹿黎平时在教室里是怎么样。 上课的时候应该会认真地记笔记,下课的时候应该会笑得安静地看别人玩。 鹿黎跟着苏芮来接考完试的林斯屿,路过一家花店时,苏芮被门口摆放着的花束吸引,很小一束,但包装得很漂亮,卖的都是有夺魁意义的向日葵。 “我们买束花吧,等斯屿出来的时候给他,我看现在很多小朋友考完试是这样的?”苏芮兴致冲冲地起了个念头,也不听鹿黎的意见,直接下车买完话之后把花抛给鹿黎,“待会小鹿你给斯屿送,我给你们拍照片。” 鹿黎坐在副驾驶,手足无措地抱着花,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校门口没什么人抱花,甚至还有旁边站着的大叔,凑过来问他:“是不是送你女朋友的?” 旁边的苏芮笑得说不出话,鹿黎面红耳赤地解释了一通,才让这大叔相信,这不是送他女朋友,是送他哥哥。 林斯屿在人群中太显眼,鹿黎看着他挤过人海走过来,他悄悄地把花藏到身后。 等林斯屿走到他面前,鹿黎刚想把花递过去,不知道是谁撞了下他的后背,他毫无防备地就往林斯屿的怀里摔。 他先是被人扶住手臂,再是被人护住腰。鹿黎的额头磕到了林斯屿的下巴上,有那么一点疼。 鹿黎想直起身,但林斯屿抓着他手臂的手也往下一滑,环在了他的腰上。他比鹿黎高不少,需要微微弯下腰,才能把这个意外发展成一个拥抱。 余光可以看到鹿黎通红的耳廓,林斯屿缓慢地眨了下眼,然后说:“我考完了,鹿鹿。” 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拥抱让他害羞,他只当林斯屿是刚考完太激动了。鹿黎现在没办法把花递出去,也没有把林斯屿过来的想法,只能窘迫地拿在自己的身边,小声地说:“哥哥……花。” 鹿黎想,林斯屿高考完原来那么激动,抱得他好紧。 他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抱住了林斯屿。 留下我们鹿鹿一个人苦苦学习,很坏! “不会后悔。” 高考结束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林斯屿都从题海解脱出来。很多毕业生都会第一时间去把自己以前不能做的都做了,比如染头发、又比如通宵地打游戏,像是场狂欢似的庆祝。 苏芮也是这样想的,她让林斯屿多出去转转,想去旅游她也会给他钱。 林斯屿却不要,他刚考完的第一天倒头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恢复了读书时的作息。 他不在家也不闲着,反而每天早上送鹿黎去学校,下午再去接他放学,晚上还盯着鹿黎写作业,像是成了一个称职的陪读。 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考完也意味着鹿黎也要变成最苦最累的高三生,他会搬到林斯屿以前待过的那栋教学楼。 作业很多,鹿黎点着盏小台灯,咬着笔盖苦思冥想。他想得太认真,林斯屿拿着切好的水果进来的时候都没听见。 “要吃梨还是柚子?” 鹿黎刚有解题思路,动起笔后下意识地道:“柚子。” 剥好的红柚碰到他的嘴唇,鹿黎条件反射地张开嘴。林斯屿喂给他的是一大块,他先咬一半,就尝到了甜中带着一点酸的味道。 林斯屿等着他咽下去再给他,但鹿黎明显是在思考,嘴巴没怎么动过。他站在鹿黎的后面,一只手从他的身侧掠过,撑在桌边。 这个姿势近得像是他从后面抱住了鹿黎,但实际上,他们之间还有很空段距离。 “把这个化简。”林斯屿说,“然后再代到上面那个式子上去。” “知道了!” 鹿黎一点就通,紧皱着的眉头欣喜地松了开。他原本撑着脸做题,现在猛地一直起身,后脑勺直接磕在了林斯屿的胸口上。 “吃完。”林斯屿不紧不慢地把剩下一半的柚子喂进他的嘴里,问道,“还有多少没写完?” 鹿黎抬手指了指试卷:“还有张英语试卷。” 准高三生就是这样,做不完的题,背不完的书。鹿黎写题已经还算快的一档,但现在桌子上摆着的小圆钟也已经快到十一点。 小圆钟背后的电池换了好几轮,陪着鹿黎从小学到现在,上面还顶着两个小猫角,完美贴合着鹿黎以前幼稚的审美。 林斯屿坐在鹿黎身边,给了他足够清净的环境,没有打扰他写作业,只是时不时抬手给他喂下水果。他的目光突然放在书架上,日记本一本挨着一本,样式都是最简单的黑色牛皮本。 他等着鹿黎写完这张试卷才问:“鹿鹿还在写日记吗?” “嗯。”鹿黎抿着唇笑了下。 其实很多人小时候都会有写日记的习惯,可能是觉得好玩,也可能老师布置的作业,小朋友总是很有仪式感地用童言稚语把一天的生活写成这短短的一篇文章。 鹿黎一直把这个习惯保留到现在。 他的日记林斯屿看过,但这仅限于鹿黎小时候。他的童年全和林斯屿一起度过,连一根棒冰都要两人一起吃。林斯屿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他没哭,鹿黎倒是哭得差点昏厥过去。 第37章 鹿芳没有办法,把连跑步都跑不稳的鹿黎送到幼儿园的托班去。十几年前的幼儿园没分得那么清,鹿黎黏林斯屿黏得紧,老师干脆就让他跟着林斯屿一起上课。 等鹿黎学会写字,他就开始写日记。他写完还不够,每天晚上还要搬张小板凳坐到林斯屿旁边,用黏糊糊的嗓音念今天一起经历的事情。 小学对入学年龄严格,鹿黎这次把嗓子哭哑都没办法,只能被大人抱在怀里连哄带骗:“等小鹿长大一点,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去上学了。” 他们的生活轨道依旧重合,但却因为这短短两年的差距,有了先后的差距。鹿黎这时候却不念日记给他听了。 “鹿鹿。”林斯屿站起来,拿手指碰了碰书脊,忍不住道,“我能看吗,你的日记?” 鹿黎正在看篇英语阅读,林斯屿说什么他都没听清就点了下头,随口应道:“可以呀,随便看。” 等林斯屿把日记本拿下来,他的手指已经搭在书皮之上,就在要翻开的前一秒钟,鹿黎终于意识到林斯屿刚问了什么。他倏地一摔笔,把日记本从林斯屿手里抢了回来。 “等……等一下!”鹿黎抱紧日记,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东西,记得满脸涨红,他用两只手臂上下合并着紧紧地拢紧本子,连个角都不舍得给林斯屿看。 答应人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像鹿黎这种死脑筋的人,反悔的时候就尤其不好意思。 他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额头都开始紧张得冒汗。鹿黎心虚地别开视线:“要不、要不别看了吧?” “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太可怜,都像是在求人了。 林斯屿很想看,他甚至开始忍不住漫天地去想鹿黎的日记里到底是写了什么东西。不是好奇心在作祟,只是无论什么事情,贴上“鹿黎相关”,他都想要全权了解。 他知道鹿黎已经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孩,但他就是想照顾鹿黎,也想要知晓鹿黎的所有事情。 鹿黎交的朋友他想要知道,他去的地方他也想知道,反正不管什么事情他就是想知道。 林斯屿的视线低垂,睫毛掩住他的眼神,但他的注视方向显而易见的是鹿黎怀里的日记本。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鹿黎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日记本再次递了过去,他小声地说:“那你看吧……我没有不给你看的意思。” “算了。”林斯屿却没接,他笑了下,然后把日记本放回了书架的原位,“等什么时候你愿意给我看了,我再看。” 他又伸出手弹鹿黎的脑门:“别好像我欺负你的样子。” 鹿黎干巴巴地“噢”了一声,听起来依旧是又呆又可爱。 林斯屿出成绩的时候是鹿黎刚从学校补课回来,他知道今天下午出高考成绩,一整天上课都跟着心神不宁,连着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 他觉得自己不是小孩,不可能走丢,但林斯屿好像就认定他会被人拐走,天天都过来接他,像是接一个长不大的小朋友。 下课铃一响,鹿黎就用百米赛跑一样的速度跑下来。高三的教学楼离校门太远,鹿黎的运动细胞又不是只有一点点差,他不仅气急,就连背上都出了层薄汗。 林斯屿就在校门口等着,他提住鹿黎的书包,帮忙缓解一下他身上的重量,他皱着眉问道:“跑那么急干什么?” “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斯屿的手机就进了短信,像是被人点穴一样,鹿黎的表情瞬间定住,他一紧张就抓住林斯屿的手臂。 鹿黎紧张地吞咽下口水,问道:“是高考成绩吗?” 他不敢看,拉着林斯屿的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竖起耳朵等着听结果。 林斯屿考完就粗略地对了下成绩估分,他心里有数,看到短信里高分的成绩是也不意外。 他还是勾着唇笑了笑,林斯屿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鹿黎的睫毛,他感觉到鹿黎都屏住了呼吸。 林斯屿说:“鹿鹿,我考得很好。” 事事都充满巧合,鹿黎到他身边的时候,好消息也随之而来。 他现在这个分数去他预想的学校和专业完全没有问题,等到林斯屿填志愿的时候,鹿黎才知道,他以前说过的玩笑话是真的。 八十个志愿可以填,别人都说反正是平行志愿,前几个冲一冲,说不定运气好就进了,林斯屿只填了一个A大的口腔医学。 苏芮和林建中知道了倒也没说什么,他们的教育宗旨就是,林斯屿有主见和未来的计划是好事,只要是在正确的道路上,他想要怎么走,那就可以怎么走,更何况A大的口腔医学在全国都名列前茅。 他们自己本身都是医生,虽然一直没想着子承父业,但林斯屿既然选择学医,医生的辛苦和忙碌他从小就看在眼里,他既然做了这个选择,那肯定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真的要当牙医呀?”鹿黎反而是反应最大的一个,“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林斯屿说:“鹿鹿,我从来不开玩笑。” 第38章 鹿黎的嘴唇都仿佛要咬破,他纠结着又问:“是你自己喜欢吗?不应该是为了……” “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情,换句话说,我没有梦想。”林斯屿说,“我对某一行业或者某一专业我都没有特别的情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如果考试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我可能都不知道我要写什么。” “成绩好也只是为了我将来能有更多的选择。”林斯屿笑了一下,“我可能会去学金融,也可能会去学科研相关的东西,我甚至可能还会选择去教书育人。” 鹿黎呆呆地听他讲。 “学口腔医学确实是为鹿鹿做的决定,但某一方面,也是你指给我的路和方向。” 林斯屿盯着他,眉眼隐约还能见得一点锐利的少年气:“鹿鹿,我会喜欢这个专业,也会热爱这份事业。” “因为我从来不为做过的决定后悔。” “更何况是因为你做的决定。” 林:哼,我老婆给我选的专业。 哥哥的尊严 暑假过到一半,林斯屿终于飞出去完成他的毕业旅行,谁都没有料到,他会选择一个人去西藏。去之前苏芮不放心,问了好几遍确认,林斯屿却是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没有办法,苏芮最后还是同意了,只不过让他要记得时时刻刻报平安。 早上的飞机便宜,林斯屿买的就是最便宜的那一班。他的行李不多,直接拖着小箱子上了飞机。 从宁城到西藏,需要转一次机。等林斯屿转完机再次坐在飞机上,他的困意渐渐减退,他干脆拿手机玩了会不用连网的小游戏。 离西藏的距离越来越近,林斯屿的运气不错,分到了靠窗的位置。身边的窗户半开着,林斯屿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外面的景象,第一眼只能让人觉得“白”,洁净到出奇的白,填满边际的空茫茫。 云层与雪山叠合,这是一幅谁都绘不出来的风景画。 天空边的白倒映在林斯屿的眼底,他来西藏的理由很简单。鹿黎刚上高一那一会,他就旁敲侧击过鹿黎,问他高考完想去哪里玩。 他说他想去西藏。 林斯屿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鹿黎不是善变的人,只要没有什么意外,他就不会改变主意。 不过他好像忘记自己说过这件事情,听到林斯屿说要去西藏的时候,他先是大吃一惊,然后一脸羡慕地说:“我也想去西藏。” 林斯屿当时说“明年带你一起去”,其实他来这一趟,也都是为明年带鹿黎过来玩做下准备。 他提前在网上查了很多攻略,但这种东西都是因人适用,自己亲身尝试一遍得到的结果才最有价值。 他早上出的门,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林斯屿的高原反应不是特别大,刚下飞机的时候有点头晕,到酒店睡了一觉之后就没什么感觉。 林斯屿第二天开始正式逛,他把几份攻略上建议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手里拿着的是从闲鱼买的二手微单,林斯屿没什么艺术细胞,也对摄影没什么兴趣,买这个微单也只是为了拍照给鹿黎看。 离开这片圣洁的土地时,林斯屿也黑了一圈。别人都说进藏坐飞机,出藏坐火车,但坐火车需要太长时间,如果是和鹿黎一起,没有关系。 可要是一个人,林斯屿还是会选择飞机。 中途还是要转机,等飞机实实在在落到宁城的土地上时,已经是凌晨,苏芮不放心,和林建中一起开车过来接他。 林斯屿的飞机晚点了一阵,宁城比西藏热一点,是林斯屿不太适应的闷热。他一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停着的奔驰。 “好不好玩?”苏芮降下窗户,没下车帮他,“后备箱你爸开了,自己放下箱子。” 林斯屿把箱子放好,微单倒是挂在脖子上。返程的飞机上有个小孩,从头到尾闹腾得没有停过,林斯屿困意很足,但拉开后座车门的时候,身体的疲倦却一扫而空。 “你怎么过来了?”林斯屿没想到鹿黎也在车上,他习惯性地先去揉鹿黎的脑袋,“那么晚,你明天不上课吗?” 鹿黎任由他摸着脑袋,笑吟吟地道:“今天是最后一天补课,明天我就开始放假了。” 虽然只放两个礼拜就得回去,但这一点也不能阻挡鹿黎现在的好心情。 后座中间的位置地板中央凸起,坐人不太舒服,但鹿黎就是要卡着这个不太舒服的位置坐。他太久没见到林斯屿,废话都特别多。 每次喊人的前缀都要喊两声“哥哥”。 林斯屿把脖子上的微单拿下来,翻阅着照片给鹿黎看。鹿黎眼巴巴地趴在他身边,看一张照片,就很捧场地“哇——”一声。 他的拍照技术是肉眼可见的差,但这些景象与建筑不需要过多技术修饰,怎么样拍,都有浑然天成的庞伟与神圣。 “我也想去。”鹿黎很羡慕,“这些照片好像比你每天晚上跟我打电话说的更加漂亮。” 白天他要上学,只能晚上挤出点时间来和林斯屿打电话和视频,林斯屿又非常担心影响到他休息,每次通话的时间都控制在十五分钟,还都是睡前。 第39章 不论他当时讲得有多么意兴阑珊,只要是林斯屿手机上的闹钟一响,他就可以听到句——“鹿鹿,可以去睡觉了。” “什么照片啊斯屿?”坐在副驾驶的苏芮回过头,“除了你微信发给我的那些,还有没有其他的给我看看?” 林斯屿把微单递过去:“按旁边的键可以翻。” 苏芮第一时间却没接,她反而是微拧着眉头,然后轻轻地“咦——”了声。 车内的灯光暗,只有氛围灯亮着,但是旁边的路灯昼如天明,车辆疾行间偶尔有光亮闪进来。 苏芮眯着眼睛,盯着林斯屿看,最后一挑眉问道:“怎么感觉黑了很多?” 车内灯打开之后,鹿黎离他最近,看得最清楚,他看清林斯屿的肤色之后,下巴跟着吃惊地张开。 林斯屿本来是不太在意自己到底黑不黑,他的肤色比大部分男生都要来得白一点,但只是一点,并没有鹿黎那样白,更不会像他一样晒不黑。 但林斯屿每次晒黑后几个月,等到冬天过到一半就差不多能白回来,所以他一向不太担心,现在见鹿黎这个表情,林斯屿也犹豫了一下,反问道:“很黑吗?” 鹿黎欲言又止,委婉地道:“车子里的光有点看不清,要不待会回家之后照镜子看看?” 林斯屿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浴室照镜子,他的亲妈苏芮在后面嘲笑他:“西藏海拔那么高,你还赶着暑假去,紫外线肯定强,我不是早让你带防晒霜,你还不要?” 看到林斯屿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苏芮勉强发扬出一些母性:“你一个大男生黑点也没事。” 林斯屿刚还撩开短袖看了一眼,手臂上已经形成鲜明的肤色差,比他当时军训暴晒完两个礼拜都要来得黑。 他看着沙发上啃西瓜的鹿黎,走过去,又自取其辱地问了一遍:“真的晒黑了很多吗?” “嗯……” 鹿黎又鼻音哼了半天拖延时间,他实在是说不出违心的话,他趁着吐西瓜籽的时机,趁机点了下头。 他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给林斯屿也切了块西瓜,给的还是最好的中心位置。鹿黎把西瓜捧在手里给他,安慰着他道:“哥哥,黑了也没事的,还是很帅的啦。” 还有后半句没说出去——就是看得有点不太习惯。 林斯屿接着西瓜没有笑,低头啃了一口。 第二天起来洗漱照着镜子的时候,林斯屿板着张脸凑近,他刷牙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牙格外白。 在西藏的时候每天一点点变黑,林斯屿其实没什么感觉,直到昨天苏芮提起,在看到自己的肤色差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晒黑了那么多。 他再次撩起袖子,皱着眉头回想起鹿黎昨天晚上的表情,果然还是不喜欢吧? 林斯屿看了眼手机,微信消息框到现在都没有红点,他给鹿黎发了条消息过去。 【林斯屿】:鹿鹿,醒了吗? 等了半天都没有回消息,他想鹿黎应该是还没睡醒。林斯屿犹豫了下,往厨房走去,冰箱上层分格里冰着几张面膜。 他听他妈说过,这面膜算下来差不多一百多一张,苏芮的皮肤又非常白,林斯屿觉得这面膜的贡献应该不小。 直男的思维就是以为用一次面膜就能变白,他随手拿了一片,准备下午在苏芮回来之前补回去一张,绝不会让她发现自己动了面膜。 林斯屿回到浴室,连洗面奶都不用一下,再次洗了把脸,就直接开封准备往脸上贴。 面膜里的精华很多,林斯屿又没什么经验,研究了半天之后终于把面膜展开,然后嘴角也不动一下,没什么表情地往脸上贴。 他不懂别人是怎么让面膜和五官那么贴合,林斯屿扯了半天,还是没把面膜的褶皱扯平,最后干脆就这样了。他有点嫌弃手里黏糊糊的触感,刚打开水龙头洗手,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大概是等了一会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鹿黎明朗的嗓音传进来:“哥哥,我进来了啊!” 林斯屿下意识地就把脸上还没用到几分钟的面膜扯了下来,浴室的门没关,是去他卧室的必经之路,他就在这个情境之下,和站在门外的鹿黎对上视线。 “你刚起床吗?我刚在做题目,没看到你的消息……” 鹿黎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林斯屿手上揉成团的不明物品,还看到了放在洗脸台上没来得及丢的包装台。 林斯屿觉得这是他活到现在最丢脸的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也能做到面色不改,他把包装袋和面膜丢进垃圾桶,神色自然地岔开话题道:“鹿鹿吃早饭了吗?” “啊——没有。” 鹿黎宕机的大脑刚刚连上,就开始出现漏洞,想也不想地就问道:“这个面膜好用吗?” 话说出口之后,他脸色大变,开始非常有眼力见地补救:“好像看起来也没有变白。” 他被林斯屿反手捏住了脸。 林斯屿偶尔还是想要一下哥哥的尊严,他强行挽尊道:“我没用。” 只是贴了一下,四舍五入就是没用。 第40章 “我们好亲。” 林斯屿的大学九月一开学,男生的东西不多,再加上他已经提前一步把被子寄了过去,剩下的东西整完也就占一个大行李箱。 他走之前把鹿黎今年送给他的乐高擦拭了遍,虽然已经放在了专门买来的储藏盒里,但林斯屿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往上面盖了层布。 林斯屿确认了一遍没有带漏东西,他把重要的证件都放在背后的书包里往客厅走。 客厅里的沙发上没有他希望出现的人,鹿黎今天要去上学,没有办法送他回去。 “鹿鹿呢?”林斯屿环顾了一圈,抿紧着唇问道,“他不是说要送我的吗?” 苏芮一早就去上班,只有林建中戴着眼镜坐在客厅玩手机等他,他从手机里的新闻资讯里抬起头,随口道:“小鹿说他有东西没拿回去了一趟。” 林建中拿着手里的车钥匙,问道:“东西应该都拿齐了吧?” “应该都带齐了。” “反正也不是搬家,没有的你到那边买就行。”林建中说,“国庆回来吗,还是就在沪城玩?” 林斯屿说:“当然要回来。” “平时也没看出你那么恋家。”林建中吐槽道,“那回来的话早点买票,国庆的高铁票难买,大晚上回来没人愿意去接你。” 他们说话的工夫,鹿黎从开着的门外窜了进来,他一下子跑到林斯屿身边,笑容灿烂地说:“我好了,走吧!” 林建中开车送他去高铁站,副驾驶没人坐,他们肩并肩坐进了后座。 “怎么我要走了你那么开心?”林斯屿戳了下他的额头,低声地道,“我还以为你会哭鼻子,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不让我走。” 车载音乐连着林建中的手机,放的全是老歌,声音不大,但是正好盖过他们两说话的声音,驾驶座听不见,像是在说悄悄话。 “我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不会哭。”鹿黎又说,“但我也没有开心……” 鹿黎把手心摊开,露出来刚才一直藏着的史迪仔小挂件,看了之后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合适,犹豫了下刚想把手合起来。 结果还没来得及捏成拳头,小挂件就被林斯屿拿走了。 他问道:“送我的吗?” “嗯。”鹿黎点了下头,“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不过好像有点幼稚……要不、要不算了吧?” “给我了。” 林斯屿蛮不讲理,像是拿到手就占为己有的强盗,直接挂到了自己的书包上。 他的书包没什么花样,黑色最普通的一款,上面只有小小的个logo,这个挂件只有史迪仔毛绒绒的爪子,乍一看像猫爪,挂在他书包上的时候也没有违和感。 到了高铁站之后,林建中把车停下,他叮嘱了林斯屿好几句。 “大学里也要好好学,不要期末再抱佛脚。”林建中这话说出来,又觉得有点多虑,他一哂,“反正你学医期末抱佛脚也来不及。” “和舍友好好相处,钱不够了和你妈说,到那里了打个电话报平安。” “嗯。” 林斯屿的手已经碰上了车门把手,不知怎的,他又收了回来。 “鹿鹿。” 鹿黎一直盯着他看,眼神带着自己都不察觉的依赖,他见林斯屿转过身去,一直扬着的唇角才垂了下去。 现在林斯屿兀地转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情绪,最真实的失落感全部暴露在林斯屿的眼前。 “怎、怎么了。”鹿黎掌控不好自己的表情,低着头不让林斯屿看他,“你快点走吧,马上就要检票了。” 林斯屿没走,反而是忽然伸手把了他一下。鹿黎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揉了揉,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湿热的气触碰而过。 像是嘴唇。 “走了。”林斯屿言简意赅地道,“晚点给你打电话。” 等他走掉之后,鹿黎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还没来得及细品离别的伤感,就呆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林斯屿刚才是亲了他的额头一下吗? 是不小心的吧? 他呆呆地放下手,这次的想法笃定了一点——他已经不是小孩了,刚才那个额头吻肯定就是百分百的意外。 林斯屿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鹿黎也同步地开始了自己的高三生活,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么长时间,唯一的联系也只是晚上鹿黎能用手机的短暂时间。 因为西藏旅行晒黑的肤色还没有白回来,林斯屿就要开始军训,上次回来后,不仅是晒黑,还晒伤了。这次他长了个心眼,苏芮给他防晒霜的时候没拒绝。 林斯屿的宿舍是四人间,这是他第一次住校,他对舍友的要求是正常人就行。还挺幸运的,他没有碰到奇葩。 A大的军训很严格,教官从来不放水,晚上的时候还会搞点突然袭击吹哨集合,两个礼拜折腾下来就算是男生也觉得自己脱了层皮。 林斯屿在浴室洗澡的时候,都能听到浴室外兴奋激动的吼声。他把换好的衣服堆在脸盆里,拿着走出去。 他的舍友凑在一起打牌,看他出来随口问了句“要不要一起”,林斯屿摇了摇头拒绝。 林斯屿还有其他事情要干,他还顺便洗了头,随便拿了根毛巾盖在头发上,然后就把手机拿出来直接给鹿黎打视频过去。 第41章 鹿黎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他咬着笔的样子就出现在镜头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接视频的时候他都凑得很近,过长的睫毛在屏幕里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鹿鹿。”林斯屿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咬笔。” 鹿黎讪讪地松开手,今天是周末,他偶尔休息一下也可以,干脆就把笔丢到身边,然后扑到床上滚了圈跟他视频。 他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呀?” 林斯屿一哂,他很喜欢鹿黎对他刻在骨子里的依赖感,他的声音清越,放柔之后更加好听:“马上了,再等我两个礼拜。” 鹿黎掰着指头数了数,下巴在被子里拱了拱,乖乖地“嗯”。 今天难得他们两个都有空,等到手机开始跳低电量的提示音之后,林斯屿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聊了有两个小时。 平时这个点鹿黎已经去睡觉了,现在却不见困意。 “鹿鹿,睡觉去吧。” 鹿黎看了眼手机的时间,他想说还可以再聊一会睡觉的,但还是吞了回去,说完“晚安”之后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一会之后,林斯屿的一个舍友八卦着问道:“你女朋友吗,怎么聊那么久?”声音还那么温柔,像被夺舍了一样。 “不是。”林斯屿平时跟人相处就是这样,礼貌但不热络,“我弟弟。” 舍友倒是大吃一惊:“亲弟弟啊?” “不是。”林斯屿又否认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那你们关系很好啊,听起来比我和我亲弟弟关系还亲。” 林斯屿给手机充上电,屏幕还停在他和鹿黎的聊天界面上,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很亲。” 林斯屿的课表满满当当,上完国庆前的最后一节课已经是下午五点,但他还是开始往高铁站赶,准备当天就回去。 国庆的票确实难买,林斯屿卡着点也没有抢到合适时间的票,他只能退而求次地买了晚上七点多的票。 到宁城的时候已经是九点,林斯屿今天回来他谁也没告诉,自己挤着地铁回了家。他开门的时候苏芮和林建中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穿着夫妻款睡衣,美滋滋地泡着脚吃水果。 看到他进来,苏芮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林斯屿的脑袋叩着顶鸭舌帽,他一点回家的激动之情仿佛都没有:“放国庆了我不回来吗?” 他随手把行李箱往墙边,刚想再往里面走一点拿鞋柜上放着的钥匙,脚跟还没离开踩着的鞋垫,就被林建中厉声阻止。 ——“等下!我刚拖的地,没换鞋不要走进来!” 林斯屿面无表情地收回脚,直接伸长手臂把钥匙勾起来往外走,他的语气听着也有些赶:“我找鹿鹿有事,待会再回来。” 门一关,苏芮还懵着,她状况之外地弯下腰拿毛巾擦脚,半天之后才纳闷地道:“我记得斯屿今天的课要上到下午五点,他不能明天再回来吗?” 林斯屿就要今天回来,他想给鹿黎一个惊喜,开锁的动作很轻。 今天看到他的人表情都非常统一,眼见鹿芳就要叫出声,林斯屿就冲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拿手指了指鹿黎房间的方向,大致意思是在问他在不在里面。 开门的时候,林斯屿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鹿黎。 他正伏在桌前写题,身上还穿着视频时的睡衣,可能是因为戴着耳机的缘故,鹿黎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林斯屿走近的时候也压轻脚步声,然后动作很轻地把鹿黎耳朵上戴着的耳机摘下来,喊他:“鹿鹿。” 椅子被抵着往后一划,发出的声音尖锐。他想过鹿黎见到他会高兴,但没想到鹿黎会直接扑过来抱他。 林斯屿头上的鸭舌帽也被他撞掉,他下意识地护住鹿黎。鹿黎的脑袋毛茸茸地在他脖颈上蹭,眼睛亮晶晶地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半天都没等到林斯屿的回答,以为林斯屿在发呆,他不知道退,脸反而越凑越近,想让林斯屿回神。 呼吸交融在一起,林斯屿的视线低垂着,他在盯着鹿黎的唇看。 一个月没见,滚烫的想念不知道怎么来表达,只觉得自己搂着的鹿黎瘦了很多。林斯屿的喉结滚动了下,又喊:“鹿鹿。” 他太久没见鹿黎,那些平日压在心底的情绪触及必反,乌泱泱地涌了上来,在眼里,在怀抱间。 鹿黎的反应再迟钝,都觉得林斯屿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不大一样,他无意识地抬头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宝贝们,明天入v,订阅对我的榜单位置很重要,如果喜欢这篇文的话麻烦大家多多支持订阅,也不要养肥我呜呜呜呜 去私奔 鹿黎的唇形偏薄,但上嘴唇看起来却嘟嘟的,他没有擦口红,嘴唇颜色本就是非常显气色的嫩红色,他又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他赖在林斯屿的怀里,手指还不自觉地攥着他的衣侧,鹿黎还没意识到这个拥抱过于亲密,林斯屿就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林斯屿弯腰捡起地上的帽子,重新戴上,他刚想说话,就听到鹿黎有点困惑的声音。 第42章 “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林斯屿抬手压了压帽檐,他的手指没落下来,低声地问道:“怎么了?” 他的语气语调听起来都与往常无异,太过自然,鹿黎心里模糊不清的谜团溃散而开。 他本来就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缺心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他的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就跟着集中到了林斯屿的帽子上,指了指道:“好少见你戴帽子。” 林斯屿像是和这个帽子过不去,又摘下来说话:“不习惯吗?” 鹿黎歪着脑袋想了下,凭借脑海里的印象比对着说:“有一点。” “那不戴了。”林斯屿说道。 他一个月没和林斯屿面对面联络,心里有非常多的话想说,连作业都不想写了,就和林斯屿聊天。 鹿黎有非常多的话要跟他说,一会问他大学生活感觉怎么样,一会讲自己每天写不完作业。 他诉苦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瘪嘴巴,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林斯屿笑了下,干脆伸手捏住他的嘴,问道:“最近很累吗?” 鹿黎先点了下头,然后再摇头。 今天已经很晚了,亢奋劲过去之后他就开始犯困,鹿黎的手撑着脸,打了一个好大的哈欠,半天才缓过来。 “累呀,但也没办法。”鹿黎擦掉眼角挤出来的眼泪,“我还是会休息,我有几个同学他们都连轴转,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当初不是也这样吗?” 林斯屿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他不会觉得自己累,但放到鹿黎身上他就会心疼。 “不要太累,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林斯屿说,“不想学的时候也可以休息一会。” 鹿黎愁眉苦脸地盯着桌上摊着的练习册:“我现在就在休息,可是还有很多题没写。” 林斯屿看了眼桌子上的小时钟,他一直很喜欢对鹿黎动手动脚,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蹭了下他的黑眼圈:“鹿鹿今天早点睡吧,好不容易国庆放下假,这作业可以放到白天写,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来陪你一起写。” “国庆的作业好多。”鹿黎笑了下,“我想今天晚上多写一点,这样明天就可以陪你一起出去玩了,不然你待在家里会好无聊。” 他说话太甜,林斯屿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挑了挑,他跟鹿黎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像哄小孩:“我为什么会无聊?我没说要出去玩,国庆回来本来就是来陪你的,没什么其他事情要做。” “啊?这样吗?” “不然呢?”林斯屿很轻地说他,“笨蛋。” 鹿黎被骂了也没有不高兴,他这次高高兴兴地合上练习册,然后突发奇想地道:“那哥哥今晚和我一起睡觉行不行?” 他怕林斯屿拒绝他,直接就跑到床上收拾堆在床尾的衣服,完事之后鹿黎吃力地抱着堆衣服,眼巴巴地问他:“行不行吗?” 林斯屿想都没想就道:“行。” 他帮鹿黎把衣服放到凳子上,忽然起了点坏心思,林斯屿逗他:“你跟我撒个娇,我今天就和你一起睡?” 鹿黎的表情先是木了下,然后瞬间满脸通红,连耳尖都红了个透,他结巴地“哥、哥”了半天,最后低下头很小声地说:“你刚才不是都答应了吗……?” 他这样林斯屿看不清他的脸,于是林斯屿微弯下腰,继续逗他:“答应了不可以反悔?” 鹿黎错愕地抬起头,茫然地问:“怎么会说话不算话?” 林斯屿笑了下,他遏制住自己捏鹿黎耳垂的冲动,说道:“会啊,我很坏的。” “虽然我是经常跟你撒娇。”鹿黎自我认知很明确,一本正经地道,“可是现在这样那么突然就让我……我好像不怎么会哎?” 都这样了还说自己不会? 林斯屿直起身揉他的脑袋,夹着笑意道:“你明明现在就在跟我撒娇。” “我先去洗个澡换衣服,你要是困就先睡。” 林斯屿走后房间安静了下来,鹿黎一个人睡到靠内侧的地方,他把被子拉过鼻子,自言自语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我刚才这样就算撒娇吗?” 林斯屿回家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有人,没有人关心他怎么就回来了,只给他留了盏玄关的灯。 他从衣柜里把睡衣翻出来,洗完澡就踩着拖鞋走回鹿黎家。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但鹿黎已经睡着了,或许是因为灯光让他不舒服,鹿黎整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几簇头发在外面。 林斯屿放轻动作躺上去,他先把灯关掉,然后小心地把被子往下拽,让鹿黎把脸露出来。 他看不清,但感觉到鹿黎呼出的鼻息飘过他的手腕。 林斯屿没什么困意,只是闭上眼静静躺着。鹿黎不用香水,沐浴露也是烂大街的舒肤佳,但他总觉得鹿黎身上有股香味。 很软很甜的香,只要凑近就能闻到。 鹿黎今天怀里没有抱枕头,睡着睡着他就习惯性地靠近热源,林斯屿也很顺手地抱住他。 他身上没多少肉,但是该长肉的地方都张着肉,抱起来的时候很舒服。 林斯屿搂紧他,小声地用气音喊他:“鹿鹿。” 喜欢上鹿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刚开始只是隐隐作祟的占有欲,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林斯屿刚开始犹豫过,但理智上的清醒根本比不过生理上的贴近,他对鹿黎的喜欢其实藏得一点也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明目张胆。 只不过他和鹿黎从小就很亲近,就算他对鹿黎好,就算他这样看着鹿黎,也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鹿黎也不会。 这是优势,也是缺点。 林斯屿叹了口气,他板着脸去捏鹿黎的鼻子,捏得很轻,熟睡中的人根本不会察觉。 想表白这件事情已经想了很久,但如果被拒绝之后,他和鹿黎之间的关系都会变得尴尬,按照鹿黎的性子,肯定会一直躲着他。 所以就一拖再拖,但鹿黎高考完,他一定会跟鹿黎表白。 答应的话他应该会当场把鹿黎抱起来转圈,但如果被拒绝了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慢慢地追鹿黎。 国庆这几天,林斯屿先陪鹿黎在家写了会作业,等他把厚厚一沓试卷写完,他们才一起出去玩了一趟。 这次林斯屿回学校,鹿黎没有办法送他。 下午的课是最容易犯困,台上的数学老师正在讲最后一道大题,鹿黎勉强打起精神来听。 趁着老师讲完小题的空隙,鹿黎抬头往窗边望去,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乌云沉沉地压下来,天气预报也说傍晚会下场大雨。 林斯屿早上让他带的雨伞还放在课桌洞里。鹿黎控制不住地分了个心,他拿手指绕了绕雨伞下面的绳子。 他不大高兴地想,林斯屿走了。 国庆过后林斯屿也很难找到机会回来,他的课多,有时候周末也不得空,只能和鹿黎打打视频和电话。 “是不是要选考了?”林斯屿问道。 “嗯,要考试了。” 鹿黎枕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期末考和选考撞在一起,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他很困,说话的声音也像是梦语:“过几天还要模拟考,我感觉我最近经常学不进去,我看题目看着看着就发呆。” 隔着屏幕林斯屿没办法抱到他,他只能尽量把声音放温柔一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林斯屿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说“考不好也没事”就像是丧气话,说鼓励的话他怕给鹿黎的压力更大。 “学不进去的时候就去窗边吹会风,我高三的时候也有写得脑胀的时候,等我寒假回来,再继续陪你。” “你不是每次出成绩都会给发吗?模拟考而已,你都考了那么多次,不是每次都正常发挥了?” “所以不要过度担心,你所有付出的努力都会有反馈,这个世界是正向的。” “没关系。”鹿黎不喜欢让别人过度担心自己,他笑了一下,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笑得很牵强,但还是继续往下讲,“我知道的,你们不用安慰我。” 鹿黎这次失误太大,课间直接被班主任喊去了办公室。他们班主任是三十多年的老教师,看学生特别准,直接让鹿黎坐到她的身边。 班主任平时特别严厉,但现在这个谈话的场合反而没有训人:“成绩看到了吗?” 鹿黎点了点头。 “我找了你们的任课老师看了下你的试卷,也把我教的那门看了下,除了超纲的一些题目,你其他很多错误都是在小细节上。” “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 鹿黎犹豫了下,又点了下头。 班主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和几个老师都是相信你能考好的,我也不想给你施加压力,但是鹿黎,每年都有几个学生因为心态问题考砸。” “这几天就好好回去调节一下自己,有问题可以找我,打电话也行。” “嗯。”鹿黎站起来说,“谢谢老师。”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鹿黎出去的时候被冻了下,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心态不算好。 他从小就被林斯屿保护得太好,以前干什么事情都有林斯屿陪着他,从某种角度讲,他不仅把林斯屿当哥哥,也把他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现在林斯屿去上大学,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宁城。 他的压力大,但是他不好意思跟鹿芳说,因为鹿芳虽然说着“我们小鹿开心就好”,但鹿黎总是怕她失望,他还是想考得好一点,最起码不能让鹿芳在和朋友同事聊到他的时候丢脸。 鹿黎在学校绷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就有点难受。 家里空空如也,对门的门也紧闭着,鹿黎一个人跑到房间,他第一次没有写作业就拿起手机。 鹿黎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手里捏着手机,他的心情不大好,薄红的唇紧紧抿着。 鹿黎的心口突突跳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他总是觉得担心和害怕。 他知道林斯屿这几天都在图书馆复习,还是没忍住打了电话过去,电话接通的那瞬间他就像是靠岸的船,鹿黎的鼻尖一酸,下意识地就喊:“小屿哥哥……” 林斯屿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的声音不对劲,站起身就问:“怎么了?” 他怕吵到在复习的其他人,先轻声地说了一句:“鹿鹿等我一下,我去外面。” 走廊有点冷,林斯屿把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披上,他走到尽头的窗户边,手指焦躁地扶住窗框。 林斯屿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低声地哄人:“鹿鹿怎么了,跟小屿哥哥讲好不好?” 这套话术是他们小时候常用,鹿黎泪腺发达,哭起来的时候顾不上别人问他的话,要一点点哄才会慢慢地说出来,跟现在一模一样。 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鹿黎藏在被子里,狼狈地伸手抹了把眼角的泪,他觉得自己就因为这样哭有点丢人,所以勉强镇定下来说:“我考不好。” 话一说出口他的情绪又掩不住,鼻尖越来越酸。 “考不好也没事鹿鹿。”林斯屿急了,他直接往楼下走,“你现在在哪里,家里吗?” “嗯。”鹿黎很低地应了声,“考不好会有事,我不想考不好。” 鹿黎一边说一边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不是那种崩溃的大哭,只是情绪收不住时的小声啜泣。 “我怕……我很怕考不好……我考不好就会让我妈担心。我考不好也不能和你上同一个大学,我不想,我就想跟着你。” “我这几天每天都睡不好,要么是入睡困难,要么是半夜醒来。我查了百度,他们让我睡前不要用脑,可是我每天写题要写到十二点,我怎么可以不用脑。”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可怜又乖,听得林斯屿快要心疼死,他现在甚至有点后悔考到沪城,如果在宁城他现在就可以马上赶过去,然后把鹿黎抱起来给他擦眼泪。 鹿黎压力那么大主要还是想和他考一个大学,林斯屿有点懊恼:“不和我考一个也没关系,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沪城还有那么多其他学校,我周末也可以来找你玩。” “我不要。”鹿黎犟得要死,“我就要和你考一个,我们说好的。” “嗯。”林斯屿顺着他说,“我会等你过来。” 他知道鹿黎应该是压抑太久,所以安安静静地听了一会鹿黎的哭声,但还是感觉心脏被人揪紧。鹿黎已经很久没有哭了,现在却哭成这样给他打电话。 “鹿鹿。”林斯屿边往宿舍赶边哄别人,“不要哭啦。” 鹿黎发泄过后渐渐稳定下来,他的眼皮有点刺痛感,鼻尖也通红一片。 他很小声地应“嗯”。 “好一点了吗,鹿鹿?” 鹿黎又应“嗯”,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手足无措地讲:“我刚、我刚……” “没事。”林斯屿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有关系,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是吗?你先睡一会,我待会过来找你。” 哭完之后确实有点累,再加上鹿黎这几天失眠严重,林斯屿的声音像是有魔力,鹿黎真的睡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觉得有人在碰他的眼尾,鹿黎反应迟钝地睁开眼睛,看到林斯屿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闭上眼睛就继续睡。 “鹿鹿。” 他却被人抱了起来,鹿黎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就看到林斯屿凑近的手指。 “都哭红了。”林斯屿垂眸直定定地看着他,“怎么哭得那么惨?” “你怎么过来了?!” “你在电话里哭成这样我能不过来?”林斯屿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现在晚上十二点了,阿姨在外面温着饭,你先去吃一点。” 鹿黎呆呆地被他拉起来,他还在睡懵的感觉,等坐在餐桌旁抓着筷子的时候,他才有真切感。 他又把问过的问题忍不住了问了遍,这次甚至拔高了音调:“你怎么过来了?!” 林斯屿很耐心地又解释了遍:“不放心你。” “可是你不是在……” “不用说。”林斯屿阻止他,并且反问道,“吃饱了吗?” 鹿黎条件反射地点头。林斯屿把他吃完的东西放进洗碗机里,就走进鹿黎的房间,问他:“你的身份证在哪里?” 鹿黎又本能地回答他的问题:“在我书桌第二个抽屉里。” 他刚想走进去看看林斯屿在干什么,结果林斯屿就背着书包走出来,然后径直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到了玄关,林斯屿又说:“换鞋。” 他说什么鹿黎就跟着做什么,换完鞋之后林斯屿牵着他带他去了车库。 现在是深更半夜,地下车库都没什么人,鹿黎觉得有点阴森,裹紧外套贴着林斯屿走,后知后觉地问道:“我们去干什么?” 林斯屿按响了从家里偷来的车钥匙,打开门让鹿黎先坐进去,然后自己一进驾驶座就锁上了车门。 “带你出去玩。”林斯屿说,“别一直闷着。” 大半夜的车流量不大,林斯屿的驾驶证是暑假考的,但他车感好上手很快,现在已经开得很熟练了。 他瞥头看了眼鹿黎,被他就这样拐出来也没什么意见,乖乖地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 如果可以美化一下的话。 这倒像是场私奔,带着他不可言说的秘密,去找最美的月色。 谢谢支持! 24“男生和男生也能接吻。” 车子不知不觉间就爬上了高架,林斯屿擅自拿自己的手机连上车载蓝牙,放的歌都是间奏跳跃或者舒缓的英文歌。 鹿黎扭头看了会旁边流遡而过的灯光,他的脸颊睡得有些热,现在还红着,眼眶里还盈着没散去的水雾。 他懵着,车内的空调都热起来,他才揉着眼睛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林斯屿给的答案非常不着调:“明天有个音乐节,我买了几张黄牛票,带你去玩。” 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不像是林斯屿会做出来的事情,鹿黎倒吸了口气,卡着壳问道:“什、什么?” 林斯屿像是没注意到鹿黎快合不上的嘴巴,自顾自地继续讲道:“音乐节明天下午才能开始,今天带你出来是怕明天他们不同意。” 他笑着问鹿黎:“有没有种被我拐走的感觉?” 鹿黎实诚地点了下头道:“有一点。” 可能是因为跟着林斯屿,心头那股诧异劲过去之后,鹿黎一点也不担心后面该怎么办,他的心里甚至因为第一次做那么叛逆的事情有点兴奋。 “真的没事吗?”亢奋之余还是有点理智尚在,鹿黎问道,“我们两个人这样偷偷跑出来真的没事吗?” 林斯屿笑着安抚他:“干嘛,怕我把你卖了吗?” “那倒也不是……” 鹿黎抱着林斯屿上车就丢给他的书包,担忧道:“你这样把林叔叔的车开出来没事吗,真的不会被骂吗?” “可能会吧?”林斯屿抚着方向盘,“我留了纸条给他,最多就是说我几句,没什么。” 外面的星星很亮,鹿黎精神了许多。他悄悄地降下车窗缝隙,吸了口灌脑的冷气之后又把车窗合上,鹿黎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酒店。”林斯屿顿了下,又说,“不过我刚才看的时候已经没有标间了,只能订大床房。” 空调吹得鹿黎有点热,他用手指往上拨了拨,抽空随心地道:“没事啊,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酒店的房间还不错,就是最普通的大床房,林斯屿把包放到椅子上,让鹿黎先去洗澡。 他站在外面听渐渐沥沥的水声,中间只停顿了下,应该是在挤沐浴露。鹿黎洗澡挺快,这次水声停了很久,但鹿黎一直没出来。 鹿黎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宽松短袖,应该是林斯屿拿身份证时给他抓来当睡衣的衣服,不过没拿裤子,他现在只能光着双腿站在浴室。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鹿黎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忘记把内裤拿进来了。 他赤裸着脚站在冰凉的瓷砖上,走到浴室门旁边喊:“哥哥……我忘记拿内裤了。” “嗯。” 林斯屿很快地响应了一声,外面的脚步声细细碎碎,没多久之后,他就走过来屈指敲了敲门。 鹿黎拉开门,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同时伸出条手臂,他看不见,但感觉到手指碰到了布料之后就很快攥紧。 “鹿鹿。”林斯屿冷不丁地开口,声音像是在笑,“怎么还在穿这些幼稚的内裤?” 鹿黎的手飞快地往里缩,这种状况之下他关门的声音还是很轻,他闷着声音道:“我妈给我买的,不要笑我了。” “没笑你。”林斯屿说,“只是觉得和你一样可爱。” 浴室门开的时候里面的热气也涌出来,林斯屿第一眼就注意到鹿黎光溜溜的腿,他先是看了眼,然后很快地移开视线。 他背对着鹿黎,去看外面漆黑的夜色,但鹿黎太白,玻璃上闪着外面星火般的灯光,还显露出室内的倒影。 鹿黎坦荡地光着腿,衣服下摆只盖住他的屁股,他正自若地走来走去把换下的衣服叠好。 林斯屿的目光总是会往倒影上瞥,就看到两条细瘦的腿还有张无辜的脸。 “怎么不穿裤子?” 鹿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反应过来:“你没帮我拿呀。” 林斯屿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去之后把人抱起来往被子里塞。 他给鹿黎掖好被角道:“空调还没热起来,不要一直光着腿在外面。” “噢……可是我的衣服还没有……” “我帮你叠。”林斯屿帮他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放到椅子上,然后再走到床头关了灯,只留下盏小夜灯,“我去洗澡,不要等我。” 林斯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蜷成一团,昏暗的灯光照着他的脸,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躺到另一边的床上,刚想伸手再摸摸鹿黎的眼睛,看看今天有没有哭肿。 鹿黎竟然没有睡着,他的脸颊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睁开了眼。 他不开心的样子非常明显,眼尾和嘴角都下垂着,平时没事都挂着的傻笑一点也找不到。 林斯屿靠在床板上,没碰他的眼睛但是挠了挠他的下巴,轻声地问道:“怎么了,还是不开心啊?” 他们盖着一床被子,互相之间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鹿黎的睫毛颤了颤,说话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不开心,只是觉得好像一直是哥哥在帮我,就比如今天……你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但我还给你打电话烦你、跟你诉苦,我总觉得……唔……” 话说到一半,他被林斯屿捂住了嘴。 “不要这么说。”林斯屿说,“都说了好几遍了,我是哥哥所以才要照顾你。” 他顺手把被子拉上来,拉到鹿黎的下巴处,边说:“要是真觉得我好的话,以后换个方式对我好行不行?” “啊?”鹿黎问道,“什么方式?” 林斯屿把小夜灯也按灭,等房间一片黑暗之后,他才说:“等我想到再跟你说。” 第二天鹿黎因为生物钟一大早就醒了,他只是动了一下,林斯屿就被他吵醒了。 他把鹿黎重新塞回被子里,让他继续睡。 再次醒来是因为身边不停震动着的手机,林斯屿看了眼来电提示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他接通之后镇定地道:“爸,怎么了?” 林建中把他的纸条撕碎,丢到垃圾桶里:“你莫名其妙从上海回来我也不说你,你把我的车偷偷开走我也不说你,你怎么把小鹿拐走了?” 林斯屿怕吵到还睡得很熟的鹿黎,走进浴室里关上门打电话:“他最近压力太大了,我带他出去散散心玩一玩,不会有什么事情。” 林建中又边骂边叮嘱了他几句,让他照顾好鹿黎之后才挂断电话。 音乐节在下午,等鹿黎醒来之后,林斯屿带着他去吃了附近很有名的一家西餐,吃完之后又给他买了杯奶茶喝。 音乐节就算布置在冬天的室外,草坪上的人也不少,前排的位置早就被人占走。 舞台早早地就搭建完成,顶端已经装好了为了带动气氛的射灯,周围有不少女生在拗造型拍照。 鹿黎以前只是在网上看过视频,今天是他第一次参加音乐节,现在看哪都觉得稀奇地拽着林斯屿的手臂。 “我也给你拍张照?”林斯屿突然问他。 “我不好看。”鹿黎忙摇着头,“不要给我拍。” “哪里不好看?” 林斯屿不由分说地拿出手机,在鹿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给他拍了张照片。 “你把我拍得……”鹿黎欲言又止,还是一口气说完,“你把我拍得像一米七。” 林斯屿拍他脑袋:“那你让我好好给你拍,不然我就把这照片发朋友圈去了。” 那张照片实在是太蠢,鹿黎忙不迭地跑到远方,傻乎乎地比耶让林斯屿给他拍照。 临近开始的时间,草坪上的人越来越多,鹿黎的前后左右都占满了人。 音乐节上的歌鹿黎有些很耳熟,有些甚至没听过,但还是很容易让人被现场的气氛,还有周围蹦跳着的人群一起感染。 鼓点声强烈的音乐响起,鹿黎心里堵着的那股气也散了许多,他的耳朵也被冻得有点红。 林斯屿倒是没怎么跟着蹦过,他更多的时候都是静静听着,然后在旁边护着鹿黎。 中场休息的时候,林斯屿把手里拿着的奶茶递过去,让鹿黎啜了口又随意地拿在手里。 “冷不冷?” “不冷。”鹿黎笑着说,“我挺热的。” “那好玩吗?” 鹿黎点了下头,亮着眼睛道:“好玩。” 舞台旁的大屏幕忽然亮起来,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镂空爱心,最下面用粉色的巨大字体写着串英文——“Kisscam”。 鹿黎刚睁大眼睛看清英文,就看到摄像头扫过一个又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一对情侣上。 他们倒是也没有不好意思,很快抱在一起碰了下嘴唇。 掌镜的人很有眼力见,每一次镜头扫到的都是情侣,直到镜头停在了一对男生身上,他们的脖子上戴着同款不同色的围巾。 鹿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喧闹的起哄声和鼓掌声,高一点的男生弯下腰亲了下旁边男生,然后就挡住他的脸,笑着挥手示意摄像头不要再继续拍他们。 那两个男生是一对,这是很显眼的事实。 鹿黎傻眼地眨了眨眼,他对两个男生在一起这件事情没什么看法,但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碰上他们做那么亲密的事情。 他被身边举着手机兴奋拍摄的人撞得往后一跌,撞进了林斯屿的怀里。 鹿黎下意识地转头一看,无错的眼神没来得及收回,直接和林斯屿撞上了视线。林斯屿还是平时那副样子,护着他的肩微垂着眸道:“没有什么好奇怪,男生和男生也可以接吻。” 鹿黎本能地点了下头做为回应,下一刻,他又听到了阵起哄声,比刚才还要闹腾。 他看到自己和林斯屿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正好被那个巨大的爱心包裹着。他正呆呆地看着屏幕,而林斯屿只有张侧脸,因为林斯屿在看他。 作者有话说: 应该下章或者下下章就能表白了! 25有话讲 刚才那对情侣脖子上系着情侣围巾,而现在鹿黎发现他和林斯屿正穿着同款羽绒服,他们的衣服本来就基本都一样,只是没想到今天那么巧,会正好穿上同一件。 而且他们的姿势太暧昧,距离太近,应该就是这种种条件,造就了一场误会。 林斯屿的手还护在鹿黎的肩上,像是抱着他。他看到屏幕里出现自己的脸,也只是轻蹙了下眉,然后转头就去看鹿黎。 “不、我们不是……” 鹿黎被吓得摇着头否认道,只不过他的声音太小,完全被音乐声和起哄声盖过,他甚至听到耳边有人在喊“亲一个”。 他的脸腾地红了透,下意识地扭过去就去看林斯屿。 摄像师好像非常跟他过不去,把镜头上下抖动着飘忽了一下,没等鹿黎松口气,就又定格在他和林斯屿身上。 “……怎么办啊?”鹿黎的嘴唇微微颤着,欲哭无泪地道,“难道我们真的要接吻吗?” 林斯屿很轻声地说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啊?”鹿黎心慌意乱,没怎么听清林斯屿说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 林斯屿顿了下,提出不靠谱的建议:“要不我亲一下你的脸?” “我的脸吗?”鹿黎拿手摸自己的脸,耳尖也跟着红了,支支吾吾地道,“算、算了吧,怪怪的。” “怪吗?”林斯屿反问了句,镇定自若地继续道,“小时候不就是一直亲你的脸吗,现在这种情况亲一下也没事吧?” 林斯屿抬起手,轻轻地捧住他的脸颊,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他们僵持的时间有点久,鼓掌声和起哄声也越来越大。鹿黎感觉自己整张脸都热了起来,他真听信了林斯屿的建议,不过不是等着林斯屿来亲他,反而自己眼一闭心一横,主动地踮起脚尖亲了一下林斯屿的脸颊。 因为太过慌乱,亲的声音还有点响,“啵”的一声。 林斯屿都觉得这个举动猝不及防,他只觉得脸颊被柔软的东西触碰而过。他愣了下,就本能用手掌扣住鹿黎的后脑勺,让他把脸靠在自己的身上,替他隔绝外面的视线。 鹿黎的头发理得很干净,黑色的碎发下还是露出两个通红的耳尖。 林斯屿垂眸看了眼,然后再抬头看了眼镜头,这次镜头终于舍得移开了。 “……鹿鹿。” 林斯屿趁机拿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尖,他自己的心跳也因为加速疯狂地跳动着,还要装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来跟鹿黎说话。 他觉得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鹿黎肯定也听见了,林斯屿根本没想到鹿黎会主动,心早就乱成一团。 林斯屿的喉结滚动了下,再放轻松喊了一次:“鹿鹿。” 他的声音听起来终于没有那么发紧,林斯屿清咳了几声,胡扯一通:“只是亲下脸而已,你就当是小时候,没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鹿黎的动作像是乌龟一样慢,终于舍得把脸抬起来,因为刚才冲动的举动,他现在都不敢直视林斯屿。 他盯着自己的鞋子问:“我……我刚才有没有不小心把口水蹭在你脸上。” 林斯屿说:“没有。” 他只觉得鹿黎的嘴唇很软。 他们两个的状态都不怎么对,还好音乐节是在室外,就算今天出了大太阳,但冬天的风吹过的时候依旧容易让人瞬间变得清醒。 林斯屿的手里还拿着奶茶,再次举起来递到鹿黎的唇边,问道:“还喝吗?” 鹿黎正在出神地发呆,闻言条件反射地张嘴咬住吸管,等他把杯子里剩下的奶茶喝完,他才给了迟钝的答案:“……喝。” 后半场的音乐节气氛还是极佳,但鹿黎全程心神不宁,他再也蹦跳不起来,目光总是往身边的林斯屿瞟去。 林斯屿微仰着头,下颚线条流利,喉结凸出得明显,有种别样的性感。 “看我干什么?”他发呆的时候后脑勺被林斯屿用手轻轻推了下,“看舞台。” 音乐节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散场的人群有些拥挤,林斯屿怕鹿黎走散,扣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在身边。 现场有保安在维持秩序,但周围的人群还是乌泱泱,林斯屿个子高,混在人群当中非一般的显眼。 他和鹿黎上过大屏幕,出了次自己不想出的风头,现在就干站在那里,也收获了几个什么善意的微笑。 鹿黎紧紧地跟在林斯屿身后,坐上车之后他才松了口气,他系好安全带,就把车窗降下来吹自己的脸。 “鹿鹿。” 林斯屿的声音混在发动机启动的噪响里,等杂音没有之后,他才低声地说:“他们好像真的以为我们是一对。” “是、是吗?”鹿黎干巴巴地接话,窘迫得不知道往哪里钻,反而很抱歉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亲你了吧……对不起。” “不要道歉。”林斯屿说,“是我先说要亲你的。” 话题的方向不知道往什么奇怪的方向在偏,鹿黎脸上刚降下的温度又一股脑地涌上来,他半天才从鼻腔挤出一个又拖又长的“嗯”。 他今天脸红了好多次,现在还觉得自己的脸再烧,鹿黎拿手盖住自己的脸,闭上眼睛装睡。 回去之后,林斯屿不可避免地被骂了一通。不过也没什么大事,毕竟他拐鹿黎走的时候跟鹿芳支会过一声。 “后天我要考试。”林斯屿翻着日历看时间,“明天我就要走了。” 把脸蒙在枕头里装死的鹿黎终于抬起头,他盘腿坐在床上,眼巴巴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放寒假回来?” “二十三号。”林斯屿说,“很快就回来了。” “嗯。” “鹿鹿,记得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话,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正常发挥就行。” “有事还可以给我打电话。” 鹿黎高考的那天是个很晴朗的天气,太阳当空照着,像这种重要的场合,林斯屿不可能缺席。 他找了个姐姐结婚的借口,又让苏芮出面伙同他作证,才请假跑了出来。 鹿芳今天特意找了人换班,和林斯屿一起站在校门口等人出来。她注意到林斯屿手里的花,轻笑了声问道:“怎么还买花了?” “去年鹿鹿也送我了。”林斯屿也跟着笑了下,“所以今年我也要送他。” 鲜花生存的时间太少,林斯屿去年在网上查了方法,虽然有点不舍得,但还是把向日葵做成了干花,这样保存时间能够来得更久些。 在今天这个太阳光下,向日葵的花瓣像是会跳舞,流转着金黄灿烂的光。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就连校门外都听得见。 林斯屿看着鹿黎背着书包走出来,又看着鹿黎小跑过来,自然地张开手臂把人搂进怀里。 他可以感觉到鹿黎的激动,因为就算是他,也被鹿黎撞得往后退了退。 “开心吗?”林斯屿问他。 “开心得要命!”鹿黎重新站好,笑得快要见不到眼睛,“原来考完是这个感觉。” 林斯屿又问道:“给你求的文昌符有压在枕头下吗?” 他记得他和鹿黎互相祈福的约定,甚至觉得快递寄过来不太好,还亲自坐高铁回来了一趟。 “当然。”鹿黎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小机灵,“我压着睡了好几天!” 鹿芳忍俊不禁地道:“你们怎么还有这种小秘密?” “我要先回去蒙头睡三天。”鹿黎手舞足蹈地道,“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鹿芳伸出来给他翻衣领,笑着道:“睡,你睡十天也没人管你——你就没发现斯屿给你买的花吗?” 林斯屿很配合地把花递给他,顺便揉了下鹿黎的脑袋:“给你,去年你给我送花,今年我送给你。” 花束的包装也跟去年鹿黎送给他的那束很像,鹿黎盯着特定的包装纸看了会,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在十字路口旁边那家花店买的,我好像去年也是在那边买的?” 林斯屿“嗯”了声:“我妈说那边有地方卖,我就没提前订。” 鹿黎举起来认真地看了会花,开心地道:“好看!” 他考完高考坐车的时候都忍不住哼着点调,明知自己跑调得很厉害,但还是哼得很开心。 今晚鹿芳叫上了林斯屿爸妈,请客在外面吃了顿火锅,不管是谁进来,都会先调侃他几句。 回去的时候林斯屿坐了鹿芳的车,跟着他一起坐在后座,他一回头,就看到林斯屿又在看他。 鹿黎歪了下脑袋问道:“怎么了?” “鹿鹿,高兴吗?” 类似的问题林斯屿已经问过一遍了,但鹿黎还是高高兴兴地点头回答道:“当然高兴。” 林斯屿微侧着脸,窗外交叠的树影飞掠过去,他轻轻地“嗯”了声。 他又轻声地说:“那回去跟你说件事情好不好?” 林斯屿抬起手,手肘撑在窗框上,手指却轻抵着自己的脸颊。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还记得鹿黎亲他时的那个触动感。不管鹿黎同不同意,反正他都很贪心,他现在不止是想当鹿黎的好哥哥。 作者有话说: 林:要做就做情哥哥。 26“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关上门之后,外面的声音完全被隔绝而掉。鹿黎走在林斯屿的前面,他还愉快地哼着歌,跑调还不自知。 鹿黎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他的身形清瘦,背上的蝴蝶骨突出,身上的衣服像是空空荡一样。 蓦地,他一回头,笑起来的时候圆圆的眼睛微微弯着:“突然想起来车上的时候你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吗,什么事情呀?” 林斯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先没说话,只是伸手扣住了鹿黎的手腕,像是怕人听了他说的话之后。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把根本没有反抗意思的鹿黎拉到门与墙构成的三角位置。 手依旧没有松开,不仅如此,林斯屿挡在鹿黎的身前,连半条逃跑的路都没给。 “怎么了?”鹿黎还是缺心眼地在笑,他还很配合地把耳朵凑过去,因为这紧张的气氛,他也不自觉地压轻了会声音,“是什么小秘密,要这样悄悄地说?” “鹿鹿……” 林斯屿像往常一样地喊他,但张口的时候却潜意识里都在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变调,他很擅长伪装,装镇定、装冷静、装单纯对鹿黎好的哥哥。 现在他要撕开这些伪装,林斯屿扣着鹿黎的手腕微微用力,但捏紧之后又怕捏疼这细瘦的手臂,下意识地就松开。 林斯屿的手上出了手汗,他又迈了个步子,把鹿黎彻底逼近了墙角。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为这急促跳动的心跳指引,怕手汗黏到鹿黎的手臂上,林斯屿松开手,但却撑在了鹿黎的耳边。 这个姿势看起来更加的强势。 鹿黎忍不住地贴住墙问道:“怎、怎么了?” “如果……如果我说……” 林斯屿刚开头就卡壳,他懊恼地皱了下眉,明明来之前准备了一堆台词,到现在这个份上大脑却是空空一片,从来没有在关键场合忘过词的林斯屿第一次记不得自己准备好的词。 他的嘴唇因为紧张抿着,没有笑,就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黑色的瞳仁像是宣纸上用毛笔尖重重点下的墨点。 林斯屿抬起手,屈指在鹿黎的脸颊上蹭了蹭,皮肤是一如既往的光滑与柔软,让他很想咬上一口。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林斯屿盯着鹿黎看,不错过他脸上一点微表情的变化,“不是你认为的喜欢,是可以拥抱、牵手、甚至——” 他的视线微微下移,带着那浮于表面的侵略性,定在鹿黎的唇瓣上。 “接吻。” 最后一个字也吐露干净之后,林斯屿反而觉得浑身一轻,身上所有束缚着他的担子像是脱落。 鹿黎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刺激,明明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惊讶吗?”林斯屿问道,“我喜欢你这件事。” 鹿黎连点头和摇头也不会,但他现在的表情替他给了答案,像是灵魂出窍一样的茫然、无助、与不自主,林斯屿却还在不停地给他轰炮弹,把本来现在就乱成麻的思绪搅得更乱。 “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可能是你初中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我也不大能分辨出这个情绪叫不叫喜欢,但我真的非常不喜欢你和别人走进。” “不让你和女生玩不是因为不让你早恋,是因为我喜欢你。” “去西藏也是因为今年暑假要带你一起去。” “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千里迢迢地从沪城回来,也是因为喜欢你。” “我……不是、你……” 鹿黎语无伦次起来,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脑袋用力地拍了两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刚想拍第三下,手又被人抓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林斯屿的手指强硬地从指缝间挤进来,和他十指相扣着牵住手。 这好像直接快进到了他刚才说的第二步。 鹿黎太依赖林斯屿,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很难自己想办法处理一些大麻烦,他在震惊与无措间切换,连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袋一抽,抬起头看向林斯屿,问出了一句常用语:“怎、怎么办?” 被表白的人问表白的人该怎么办,林斯屿也愣了一愣,给了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喜欢我的话就答应,不喜欢我的话就拒绝。” 鹿黎缩在墙角,想哭都哭不出来,他终于知道林斯屿为什么要把他抵在这个位置,四条腿挤在一起,根本无处可逃。 眼前是他最熟悉的小屿哥哥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在给他一记又一记的重锤。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林斯屿是跨越血缘关系的亲情,结果相伴着一起长大的哥哥猝不及防之际跟他表白,鹿黎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个设想。 “我、我……” 鹿黎说不出话,只知道慌乱地摇头,像是在拒绝,但又像是在说不知道。 林斯屿自动解读成前面一个意思,他把鹿黎的摇头当成是拒绝,但依旧没有松手。 被拒绝的感觉不太好,林斯屿本来就天生冷脸,现在不笑的样子更加有性冷淡的感觉。 但他却低下头,不由分说地亲了下鹿黎的眼皮,他的眼皮薄,只是被单单碰了下,眼皮就不停地打着颤。 这不是他照顾鹿黎那么多年想要拿到的报酬与利息,他对鹿黎好,只是因为他想对鹿黎好。 就像是现在,他想亲鹿黎,也只是因为他想亲他。 血气方刚的男生很想把鹿黎的唇吻得下陷,但还是堪堪止住了,林斯屿怕真的吓到他,只是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下鹿黎的鼻尖。 林斯屿一边亲着,一边低声地道:“鹿鹿,对不起,但我真的忍不住……真的很想亲你。” 鹿黎傻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和鼻尖一热,他木得更加说不出话,一眨眼睛,竟然滚了滴眼泪下来。 不过不是委屈得想哭,只是受到了过多的刺激,发达的泪腺再次运作起来。 只是掉了滴眼泪,就遏制住。 林斯屿很有把他的眼泪吻掉的冲动,但还是冷静下来又手指楷掉。 只不过他憋了太久,鹿黎又是这种好欺负的样子,林斯屿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下,他觉得自己嗓子发干的厉害,再次弯下腰亲了下鹿黎的鼻尖,动作小心地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依旧没敢亲嘴。 亲了一下还不够,他还亲第二下,林斯屿再次俯下身,这次嘴唇终于被人抵住。 “别、别亲了……” 鹿黎的手心跟他人一样软,就这样贴着他的唇,手指因为过分羞躁蜷缩起来,压在自己鼻子上的手掌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但林斯屿还是能看出来,他的脸依旧满是羞愤的红,被亲了那么多下,也没有生气,只是害羞。 就是这样的鹿黎,太乖了。 林斯屿终于直起身,承诺道:“不亲了。” 他还是不让鹿黎走,而是贴在他的身边,十指还是紧紧地扣着。 鹿黎觉得指尖都开始发麻,他低着头礼貌地询问道:“那可以、可以把手松一下吗?” “嗯。” 林斯屿很配合地松开了手。 “……”鹿黎没想到他那么好说话,他深呼吸一口,又硬着头皮说,“那可以先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这次林斯屿沉默得很久,他其实不想走,但又不敢逼鹿黎逼得太紧。 “嗯。” 林斯屿走了之后,鹿黎一个人靠着墙腿软地蹲下来,他抱住自己的腿,茫然地仰头盯着天花板。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他经历了高考之后,又经历了关系很好的哥哥的表白。 鹿黎纠结地想——他是……他是拒绝了吧?可要是都拒绝了,林斯屿怎么还亲他? 想到这里,鹿黎拿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鼻尖,然后像是被自己烫到了一样逃开。 刚才,林斯屿亲他亲的最多的就是他的鼻尖。 “唉——” 鹿黎刚叹了口气,就看到了手机里的进的信息。 【林斯屿】:我只请了三天假,明天早上七点也就要回去。 【林斯屿】:今天亲你的事情抱歉了。 明明都故意亲了好几下,刚才说完抱歉又亲他,现在怎么又在说抱歉? 【林斯屿】:等我考完期末考之后回来找你。 【林斯屿】:我知道你会觉得很震惊,但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林斯屿】:我应该差不多半个月后回来。 【林斯屿】: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我慢慢追你好不好? 鹿黎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林斯屿发那么一长串的消息过来,他在消息框里打了字想要回复,但不知道说什么又通通删掉。 高考完的第一个晚上,鹿黎失眠了,他的脑内播放的都是自己和林斯屿过去发生的事情,从他记事起,到现在。 他迟钝地终于发现,林斯屿喜欢他这个事实藏在林斯屿每一件为他做的事情。 鹿黎第二天六点多就出了房间,在厨房做早饭的鹿芳被他吓了一跳:“不是说要好好睡一觉,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 “我睡不着。” 鹿芳就当他是生物钟还没改过来,给他也做了份早饭,顺口问道:“你奶奶昨天晚上说想你过去住一会,你什么时候去?” 鹿黎吞吞吐吐半天,小声地说:“今天吧。” 他生无可恋地说:“我可能需要静一静,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我的手机也没收了?” 昨晚林斯屿又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到现在都一句也没回。 作者有话说: 今天在外面吃饭,迟到了一点呜呜呜 27“让我做你男朋友就帮你。” 今天是鹿黎到乡下住的第二十天,傍晚时坐在树荫下不怎么热。太阳还没落山,天色非常明亮,鹿黎靠在竹椅上,腿边绕了只小狗。 小狗是只土狗和不知道什么狗的串,毛有点卷,耳朵非常地大,是鹿奶奶去年散步时从路边捡回来的,刚捡回来时还一直在哆嗦,现在也活蹦乱跳地长大了。 只不过或许是受品种的限制,就算是长大了,也还没鹿黎的小腿高。 鹿黎一直很讨小动物喜欢,这小狗第一面见他的时候就没叫,他来之后又每天都是他给小狗喂的饭,现在他走到哪,小狗就跟到哪。 他叹了口气,弯腰把狗抱起来。 鹿黎和小狗对视着,眼尾也耷拉下来,和狗大眼瞪小眼,而后非常惆怅地叹了口气,问听不懂人话的小狗:“怎么办啊……小屿哥哥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他会不会来找我啊?” 小狗也不会说人话,但似乎能感知到鹿黎焦虑的情绪,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鹿黎的手指。 鹿黎来乡下只是过来静静,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静,林斯屿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发一长串,但却从来不说告白的事情,只是很简单地跟他讲每天发生的消息。 林斯屿对他好了那么多年,就因为这件事情单方面地断掉联系,不回他的消息鹿黎又过不去心里的坎。 所以他们之间还是会经常聊天,但聊天时看起来又好像隔着层膜,尴尬得像是没认识几天。 他的心情七上八下。鹿黎对于别人的表白根本就没什么经验,唯一一次还是在初中的时候收到的情书,当场就被林斯屿抢过去。 高中是市内有名的重点,大部分的人重心都是放在学习上,鹿黎班上的女生又很少,他连偶尔和女生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有时候会听骆池明说什么什么女生喜欢他,但可能是他在胡说,也可能是根本没有这件事情,反正鹿黎没有听过女生来跟他表白。 这是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面对面表白,他到现在都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他愁眉苦脸的时候,身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鹿芳打过来的电话。 “喂,妈?” 鹿黎拔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捏着玩,听清电话里的声音后,他的眼睛登时瞪大:“什么!他过来找我了!” “你大惊小怪干什么?”鹿芳刚从手术室出来,也是刚看到林斯屿的消息,“你们不是老早就说好的?” “……”鹿黎想,“我们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就不知道?” “我刚做完手术,他差不多一个小时前给我发的消息,我把详细的地址告诉他了,但斯屿第一次来,肯定找不到门牌号,我让他在为民楼那边等你,你过去接他一下。” 鹿黎:“!!!” 这头电话刚挂,林斯屿的电话又打了进来,鹿黎差点没抓稳,把手机摔到地上。 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但还是只能接通电话,很小声地说:“喂?” “鹿鹿。”林斯屿单刀直入地说,“过来接我。” 鹿黎没有做好面对林斯屿的准备,但他也根本不可能就把林斯屿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嗯……” 挂断电话的时候,鹿黎似乎还隐约听到了林斯屿的笑声,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两分钟的路鹿黎磨蹭了十分钟,他先是躲在树后面偷偷探出脑袋,看站在为民楼门口的林斯屿。 他今天还是穿了通体黑色,身边甚至拖了个行李箱,虽然看着不怎么大,但也有在这边住一阵的意思。 鹿黎深呼吸一口,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还是没有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他视线范围内的人低头看了眼腕表,却是主动走了过来,就往这树后。 鹿黎僵在原地,不自觉地低下头等着林斯屿靠近,狭窄的视野里出现了双黑白的帆布鞋。 “没有藏好。”他还听到了林斯屿的声音,“尾巴漏出来了。” 鹿黎下意识地小声抗议道:“我哪里来的尾巴。” “没有尾巴。”林斯屿闷笑了几声,“是你的小鹿耳。” 有没有鹿耳鹿黎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是红透了,他动作僵硬地向后转,脚边还跟着哈着舍友的小狗。 林斯屿弯腰把它抱起来,问道:“奶奶养的吗?” “……嗯。” “叫什么名字?” 鹿黎看了林斯屿拖着狗的修长手指一眼,干巴巴地回答道:“小、小黑。” “嗯。”林斯屿评价道,“确实挺黑。” 一路上林斯屿的表现都非常自然,只有鹿黎像是进入了戒备模式,像是刚学会走路的样子,偶尔还会一不小心变成同手同脚。 村里的路有点小,只够一辆汽车通行,鹿黎在发呆没有注意到前面开过来的车。林斯屿伸手拉了他一把,拉着他躲在别人家里的屋檐下,空出位置来让这辆车通行。 他们已经走到了安全位置了,但林斯屿的手还是迟迟没松开,鹿黎小幅度地晃了晃手,也没有甩开。 鹿黎今天的音调都比平时低八度,有时候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手……放下。” 捏着他的手终于松开了,鹿黎松了口气,但走姿明显僵硬了不少。 鹿芳应该给鹿奶奶和鹿爷爷也打过招呼,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小孩,更何况林斯屿成绩好、个子高长得又好看、还非常讲礼貌,他们又听说林斯屿跟鹿黎关系很好,自然是看他很顺眼。 不过家里没有其他房间,客房没什么人来住,早就变成了杂物间,里面放着我的东西都积了不少灰,所以林斯屿只能和鹿黎睡。 他跟着鹿黎一起爬着有些逼仄的楼梯走上去,鹿黎房间的家具都是木制的,床是张单人床,看起来睡他们两个人有点吃力。 “你睡、你睡床吧。”鹿黎还在结巴,“我待会去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打地铺。” 他和林斯屿独处一间的时候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飞快地吐出一句“我去给你拿点水果”就想跑,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又被林斯屿拦住。 房门“砰——”的一声轻轻关住,鹿黎又被林斯屿堵在了这个熟悉的墙角,只不过这次他有了经验,下意识地抬起手就抵在林斯屿的肩膀,保证了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 林斯屿低头看了一眼,问道:“那么怕我吗?” 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鹿黎只是心软了一瞬,手上卸力的刹那就被林斯屿抓住,他又欺身而上,这次是抱住了鹿黎。 他把鹿黎搂着怀里,轻轻地嗅了一下。林斯屿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单纯地抱住了他。 鹿黎的手还欲拒还休般地推在林斯屿的肩上,只不过使不上力。 “半个月了。”林斯屿问他,“有没有想跟我说些什么?” 鹿黎的心跳加快,他被林斯屿抱着像是被绑架了一样,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说?” “那我松开?” “嗯……” 林斯屿非常说话算话,说不抱就真的松开了手,只不过还是和鹿黎贴得很近,他的眼神更是不带半点掩饰,就是直勾勾地盯着鹿黎看。 “要说什么?”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鹿黎很难说出话,他偏着脸躲了躲问道:“我们能、能不能和以前一样?” 林斯屿斩钉截铁地说:“不能了,很早以前我就看到过一个选择题,是做一辈子的朋友还是做一个月的恋人。我想做恋人,而且我们在一起的话,也可以做一辈子的恋人。” “你以前说过的,想和我待一辈子。” 鹿黎知道逃避是件可耻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地躲闪视线,这个身份转化得太过突然,但鹿黎能肯定一件事情,他不能接受以后的人生里没有林斯屿。 “鹿鹿。”林斯屿说,“我和你表白前我做了很多种设想,有不好的结局,也有好的结局,但这些无所谓,我只想听到你的答案。” “没有想好也没有关系,但不可以那么早就说不要,也不要说不可能。” 鹿黎张口说道:“可是我们……” 林斯屿又打断他:“如果你难以适应,还是可以把我当成哥哥看,只不过是喜欢你的哥哥,不单是你邻居家的哥哥。”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林斯屿像以前一样,用手指弹他的脑门,“不可以因为内疚,也不可以因为我对你好就和我在一起,要因为喜欢我才可以。” 临近睡觉前,鹿黎的脑袋还是有点晕乎,他拖着把椅子放到衣柜前,踩着上去准备把最上面的那床被子拿起来打地铺。 刚把被子抱住,鹿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个问题,床离得有点远,他不能把被子摔过去,地还没拖过有点脏,椅子又有点高和不稳,就这样下去很可能摔跤。 他看到洗完澡出来的林斯屿,习惯性地就喊:“哥哥。” “怎么了?” 话已经说出口了,鹿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帮我拿下被子。” 林斯屿抬起头,看到的就是鹿黎抱着被子递给他,睡衣的领口有点大,垮下去露出片肌肤,他太白了,抱着被子的手臂也细瘦,哪里都是白白净净的漂亮。 鹿黎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让他在充满保护欲的同时,偶尔又想要欺负一下他,不过也不是真欺负,比如捏捏他的脸。 “不帮你。”林斯屿忽然就想使一点坏,“让我做你男朋友就帮你。”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很喜欢那种时时刻刻想要贴着老婆的攻,在一起之后可能无时无刻地都要贴贴。 28“难道我是个天生的渣男?” 鹿黎抱着被子一动不动,最后默默无声地一个人蹲下来,想干脆就这样爬下去。 “给我吧。” 他听到林斯屿的声音,鹿黎非但没有把被子递过去,还自己搂得更紧了些,面上也警觉性很强地盯着林斯屿。 林斯屿的手在空气中悬了半天,又放下,明知顾问道:“为什么不给我?” “我、我……” 鹿黎“我”了个半天也说不出话,然后还是悄悄地把脑袋往被子里一埋,瓮声瓮气地讲:“我还没想好……暂时不能让你帮忙。” 他蹲在椅子上,偏偏这椅子还有点翘脚,偶尔还会晃一下。林斯屿怕他摔下来,先是伸手替他扶住椅子,然后继续问道:“没想好什么?” 这次鹿黎装哑巴的时间更久,但就是林斯屿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放过他的时候,鹿黎终于开口说话了。 林斯屿问什么,他就答了什么,连别人在开玩笑他都听不出来,耳朵通红地道:“我还、我还暂时没有打算找男朋友。” 声音很轻,有那么点小小的扭捏。 林斯屿愣了下,然后低低地笑了一声,就主动伸手把被子抱过来。 他把被子放到床上,然后就拿着倚在墙边的拖把准备拖下地,等鹿黎从椅子上火急火燎地跳下来时,他已经把这块地拖干净了。 “我来吧!” 鹿黎跑过来,要去拿床上的被子打地铺,他刚伸出手,被子就被林斯屿抱了起来。 被子从上过太阳之后就被收在橱柜里,时间久了之后,不可避免地带着点潮气,但这也没有办法,鹿黎的床和被子都太小,睡不开两个人。 林斯屿做家务的动作挺熟练,几下就把被子和被垫在地上铺平整了,要是换成鹿黎来,肯定要折腾半天,才能铺好。 “我睡地上。”林斯屿把人扯开,“你去睡床上。” “不行。” 他一个没看住,鹿黎直接钻进了打好的地铺里,还把被子都紧紧地压在了身下。 鹿黎闭上眼睛,一歪脑袋装睡:“你是客人,我怎么可以让你睡地上。” 林斯屿拗不过鹿黎,只能躺到鹿黎睡了半个月的床上,被子上似乎还有鹿黎身上的味道。 他的困意荡然无存,盯着天花板看,等听到逐渐加重好的呼吸声之后,林斯屿才慢慢地下了床。 单人床应该也有了点年岁,他一动床板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林斯屿怕把鹿黎吵醒,动作放得更轻了一些。 鹿黎老家背后就是座青山,夏天也根本不需要开空调,只要开着纱窗,就能感受到大自然自带的清凉,蚊子也跑不进来,只是偶尔能听到不远处的蝉鸣声传进来。 林斯屿弯腰小心翼翼地把鹿黎的被子拉开,然后手绕过他的腰和膝盖弯,把人打横抱起来。 他的动作轻且缓,鹿黎又向来睡得很熟,只是略有察觉地往林斯屿的胸膛前拱了拱,然后就没有动静。 林斯屿把鹿黎抱到床上,帮他严严实实地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林斯屿撑着下巴借着月色看了鹿黎好一会儿,他饱满的唇微微张着,一呼一吸都有气息流出。 林斯屿莫名地有点想笑,伸手偷偷点了下鹿黎的鼻尖。 都给他表白了还能这么没有防备。 第二天鹿黎睡醒的时候先是懵了下,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以为自己昨天是做梦梦到了林斯屿过来找他。 他爬下床,看到旁边叠好的被子才醒悟过来,这不是梦,那是怎么睡到床上去了? 鹿黎在楼上怎么找也找不到林斯屿,换好衣服刷完牙跑下楼,就看到林斯屿和鹿奶奶一起坐在小餐桌旁,桌子上还摆着堆早点,看上去只有他的一份还剩着。 “小鹿醒了?”鹿奶奶摇着把蒲扇,“快过来,斯屿跑去买了早饭,我起床看到他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怎么你们一起睡的,人家醒了那么久你都不知道?” 鹿黎梦游般地走过来,桌子上留着一个鸡蛋煎饼和碗豆腐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鸡蛋煎饼应该是刷了海鲜酱、不要绿豆芽、加两串里脊肉。 因为鹿黎每次都吃这个,他觉得林斯屿是记得的。 鹿黎犹豫地一咬,果不其然,和他猜得一模一样。 他就咬了一口鸡蛋煎饼的时间,林斯屿就把装豆腐脑的袋子拆开,还顺手把勺子递了过来,一看就是照顾鹿黎成习惯的样子。 鹿黎咀嚼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慢吞吞地接过勺子来吃豆腐脑。 桌上鹿奶奶还在和林斯屿聊天,话里话外听起来都喜欢林斯屿喜欢得要紧。 她今天有事要出去,走之前还给鹿黎留了五百块,让他带林斯屿一起出去玩,鹿爷爷又闲不住,每天都要去家附近的小菜园翻翻土,家里就又尴尬地剩下他们两个人。 鹿黎和他肩靠着肩坐在沙发上,他的手指胡乱地按着遥控器,最后随意地停在了一个综艺上。 电视里的笑容一阵又一阵,但鹿黎完全笑不出来,他悄悄摸摸地偷看了林斯屿一眼,还被抓了一个正着。 鹿黎做贼心虚地一眨眼睛,飞快地挪开对视着的视线,最后做好心理准备,鼓足勇气才问道:“我是不是晚上梦游?” 他话说到越后面越小声:“不然我怎么会睡到床上去……我是把你从床上挤下来了吗?” “不是。” 林斯屿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会往这方面想,他说:“是我把你抱上去的,这被子没晒过,你皮肤又容易过敏。” 这是实话,鹿黎以前睡没晒过的被子就过敏了,只不过他忘记了,但林斯屿却还记得。 “啊……”鹿黎的声音转了个音,“……这样啊。” “你平时在这边干什么?”林斯屿问他,“就每天这样坐着吗?” “不是。” 鹿黎摇了摇头,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道:“待会要去给领居阿姨家的小孩补课,我妈很少回家,她经常给我爷爷奶奶帮忙。” 邻居家的大人都要上班,就留了个八岁的小孩在家,以前会找老一辈的人过来带,但这几天鹿黎在,白天他都会过去看小孩。 不过这小孩也算乖,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不吵不闹,让写作业就写作业。 鹿黎今天带着林斯屿一起过去,他敲了敲门,扬声道:“点点,是我。” 过了一会,房门一开,叫点点的小女孩就扑了上来,她没有亲哥哥,和表哥堂哥也不熟,所以很喜欢鹿黎。 点点性格活泼外向,一下子就抱住鹿黎,喊他:“哥哥!” 样子和鹿黎以前最粘人的时候有点像,她第一次见林斯屿,看到林斯屿习惯性的冷脸也不怕生,拽了拽鹿黎的衣摆,好奇地问道:“这个哥哥是谁呀?” 鹿黎匆匆地瞥了林斯屿一眼,弯下腰来和她讲:“他是哥哥的哥哥。” “那我也可以叫他哥哥吗?” “当然可以。”鹿黎很会哄小孩,拉着她的手一起往里面走,“哥哥的哥哥也是哥哥。” 小女孩的书桌都是粉粉的,鹿黎和她一人一把椅子,教她写暑假作业。 以前都挺顺的,但今天林斯屿坐在旁边看着,他都卡壳了好几次,后来渐入佳境之后,才能忘记旁边的林斯屿。 鹿黎要带孩子,教她写完作业也不能回家,等陪她一起等邻居家的阿姨回来。 点点很大方,写完作业之后抱了堆冰淇淋过来给他们吃:“小鹿哥哥吃这个,这个好吃!” 她犹豫了一下,递给林斯屿一根棒冰:“给你,小鹿哥哥的哥哥。” 这个前缀有点复杂和长,鹿黎舔了下嘴唇,看着林斯屿很有礼貌地道谢,然后接过来。 傍晚邻居阿姨回来后,他们才能回去,林斯屿想到今天一天鹿黎和小朋友之间的相处,忽然道:“鹿鹿,你现在看起来也像个哥哥。” 鹿黎性格好,对待小孩又很细心,还天生就非常擅长用他们的口吻和他们交流,比他更加讨小孩欢心一万倍。 就比如刚才那个小女孩,看他的目光还有点怯怯,但却明显很喜欢鹿黎。 林斯屿的口吻像是在说他长大了,鹿黎莫名地抬手碰了碰耳朵说:“你比我更像哥哥。” “不一样的,鹿鹿。”林斯屿却说,“我不会哄小孩,我也没有耐心教小朋友做题目,我只是做了你一个人的哥哥。” “过来找你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林斯屿在门口拉住他,“我觉得在电话里问你不太合适,所以想要面对面地问你。” 鹿黎紧张的时候就喜欢舔嘴唇,想在又是,飞快地舔了下唇又缩回去:“什么问题?” “我想问你,现在准备考什么大学?” 他们站在门口,时不时有电瓶车带着阵噪音飞速地开过,鹿黎的喉咙越来越干,上下动了下之后他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A大。” 他们的关系变得不怎么清白,但他还是想和林斯屿上一所大学。鹿黎不想躲着林斯屿,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震惊之后就变成无措,鹿黎说不出坚定拒绝的话,但又难以果断地答应。他像是个艰难的选择恐惧症患者,连迈哪条腿都要想很久。 他茫然想:“难道我是个天生的渣男?” 完全没有和林斯屿在一起的心理准备,但似乎又因为积年累积的依赖感,他根本不抵触林斯屿的靠近。 作者有话说: 久等 29确认一下喜不喜欢林斯屿 鹿黎在老家的房间太小,单人床实在是不便,一直让林斯屿打地铺也不太行。他又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过几天学校里又有事情,所以他准备回去。 从这里回家要转好几路公交车,他们的手里还都提着重重的行李箱,挤公共交通不方便,鹿黎直接打了一个车。 路途不算特别遥远,但还是有段距离。 上车之后鹿黎就低下头玩手机,但也只是随便在屏幕上乱点,现在只要林斯屿在他的身旁,他就很难专注地做事情,总是忍不住地竖起耳朵听旁边的动静。 昨天关于他是不是渣男这个问题,鹿黎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他本来是在盯着手机看,发呆的时候脑袋却不知不觉地偏了过去。 等鹿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林斯屿对上了视线,他的心头一跳,僵着脖子把脸再次转过去,给林斯屿留下了张抿紧唇的侧脸。 这几天他躲林斯屿的目光已经躲成了习惯,但今天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鹿黎总觉得林斯屿的视线格外地让他不自在,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什么是如芒在背。 鹿黎的手放在腿边抓着坐垫,难耐地蜷缩了下,他总觉得林斯屿一直在看他。 一转头,和他猜的一样。 车里还坐着司机,鹿黎压低声音道:“别、别一直看我……” “为什么?” 林斯屿的表情还是挺正经,放在坐垫上的手却伸过去碰了碰鹿黎的手指,甚至抢在他之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不能看吗?”林斯屿用正常音调问道,比起鹿黎鬼鬼祟祟的样子,他看起来要来得光明正大许多,“可是我想看你。” 鹿黎:“!!!” 他下意识地反手握住林斯屿的手,然后用力地一拽,把完全卸下防备的林斯屿拽到他的身边。 鹿黎的脸又红了,脸皮薄不是什么好事,他这几天几乎每和林斯屿说一句话,脸就要红一次。 他抬头想看眼司机,正好和后视镜里八卦的视线对上,他和司机同步地尴尬移开相交的视线。 如果可以的话,鹿黎现在就想拉开车门跳下去。吸取了教训,他总是心惊胆战地担心林斯屿再说出些什么话,谨慎地闭上嘴不再问话。 司机默默地把音乐声调大,一路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让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行李箱都堆在后备厢,他们是两个男生,司机也没有准备下来帮他们。 林斯屿走得快,他先把鹿黎的行李箱搬下来给他,再把自己的行李箱搬下来。 车子飙着尾气开走了,但鹿黎还是拿着行李箱站在马路边上,他放在拉杆上的手松了又握,指节微微泛红。 林斯屿停下脚步,问他:“怎么了?” 鹿黎慢吞吞地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 鹿黎迟疑地开口,把缠在他心上的问题问了出来:“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林斯屿从来不喜欢弯弯绕绕,他喜欢鹿黎就喜欢直白地说出来,他不觉得表达自己的喜欢是件丢脸的事情。 他干脆利落地说:“我在追你,但你在躲我的关系。” 明明只比鹿黎大两岁,但他却比鹿黎成熟许多,林斯屿大概能猜出鹿黎心里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可能无法接受我喜欢你这件事情,但这就是真的,我可以再说一遍,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去面对,但感情需要慢慢来,所以我不急,我做这一切只是想让你也喜欢我。” 林斯屿的话鹿黎一知半解地听懂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脑袋还是有点晕圈,他今天要起床去学校拿报考志愿书,所以起得不晚。 他昨天终于跟林斯屿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想要自己一个人静静,好好想一想。林斯屿答应了,不过只允许他静两天。 林斯屿挺守信,不仅没有给他发消息,今天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说要送他去学校,鹿黎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看了眼紧闭着的对门。 他喜欢磨蹭,平时都有林斯屿拉着他走,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到得有点晚,教室里的人已经差不多来齐。 毕业之后大家没有太大的变化,最多只是女生染了头发化了精致的妆。岑橙也是,加了个淡妆,但也看起来漂亮了不少,引得骆池明一阵大呼小叫,像是在学猴。 领完书之后关系好的都会选择聚一聚。鹿黎抱着书和岑橙还有骆池明一起往外走,他们三个从高一玩到高三,到现在都也有联系。 走出校门外,骆池明环顾了一圈,惊奇地道:“小鹿,你哥哥呢,他不是最喜欢接你了?” 突然听到有人扯到林斯屿,鹿黎左脚绊了右脚一下,险些摔倒。 他不自在地道:“他在家里。” “那你监护人不在是不是可以和我们出去玩?” “可以吧……”鹿黎犹豫地点了下头,后知后觉地解释道,“他不是我监护人。” “这也不重要!”骆池明像是脱缰野马,一路拽着鹿黎跑进学校对面新开的沙冰店,“先吃点甜品玩玩!” 这家沙冰店的主要客户群是学生,物美价廉,给的量特别多,而且沙冰属实冻牙,他们三个人一起点了一份芒果沙冰。 鹿黎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挖着沙冰,吃一勺需要在嘴里含很久,等它化掉。 “小鹿你是不是有心事?”岑橙随口问道,“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鹿黎的手一顿,他确实需要找个人诉说一下,虽然岑橙和骆池明都是母胎单身,连个恋爱都没谈过,但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加上他他们现在正好是三个臭皮匠。 “我……” 他一开口,坐在对面的岑橙和骆池明就整齐划一地盯住他。 鹿黎想了半天,才知道从何说起:“我有一个姐姐……” 莫名其妙地给林斯屿换了个性别,鹿黎的耳朵红了下,强装镇定地继续往下讲:“她比我大一点,和我关系特别好,也非常照顾我。” 骆池明打断他,脸带羡慕地道:“你不仅有个哥哥,还有个和林斯屿一样对你好的姐姐,漂亮吗漂亮吗?” 他连着问了两遍,语气听起来无比急切。 鹿黎想到林斯屿的脸,心虚地点了下他,含糊其辞地道:“他挺好看的。” 骆池明扒着桌子,还想继续问,被岑橙一巴掌拍向后脑勺:“闭嘴!让小鹿继续讲!” 鹿黎清了清嗓,继续道:“就是……就是他前几天突然跟我表白了……” 对面的两人异口同声:“什么?!” “……”鹿黎说,“你们也觉得很震惊是吧……反正就是这样,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岑橙渐渐冷静下来,她紧锁着眉头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鹿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 岑橙又问道:“那你不喜欢她吗?” 鹿黎犹豫了下,疯狂地摇头:“我一点也不讨厌他。” “我知道了!”岑橙摸着下巴,肯定地道,“那我们首先要确认你对她的感觉,就比如你是把她当姐姐看,还是对她有没有点喜欢。” 鹿黎满怀期待地看向她,把看起来很靠谱的岑橙当成救命稻草,问道:“那我怎么确认?” “……”岑橙吃了口沙冰,诚实地道,“超纲了。” 鹿黎现在很想逃,但都走到这一步了,他硬着头皮屈膝爬上林斯屿的床。 林斯屿的睡姿很标准,脸朝天、睡姿板正,双手交叠在腹部,让鹿黎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小时候看的童话本里的插图,里面的白雪公主也是这样睡觉。 ……只不过林斯屿作为公主来讲好像太大个了。 “咕咚。” 鹿黎咽了口口水,声音在寂静的空气当中非常响,弯下腰找准林斯屿脸颊的方向飞速地亲了下。 速度太快,接触的时间一秒都没有到,等偷亲者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手呆呆地放在嘴唇上去了。 “有什么感觉?”鹿黎边细品着,边想,“好像没什么感觉?” 实验好像有点失败,鹿黎跪在床上,跪到腿都发麻时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尝试第二遍。 他想:“我当时被亲了三下,现在再亲一下回去也没事吧?” 鹿黎握拳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微微张合的嘴唇总是不自觉地打着点颤,但鹿黎自己却没有知觉,他只知道自己很紧张。 他这次对准的目标还是林斯屿的脸颊,但亲下去的时候,林斯屿却微抬了下下巴,他碰到的是比脸颊更热、更软的嘴唇。 鹿黎被这个触感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跌,慌乱地就要跑,但却被身后不知道什么醒来的林斯屿拦腰抱住。 他们之间的力量过于悬殊,鹿黎满脸通红地被林斯屿反手按在了床上,头顶上的小夜灯一亮,无法适应骤亮灯光的眼睛一闭。 这一闭之后就很难有再次睁开的勇气,鹿黎只觉得自己从未有那么热的时候,像是在沙漠长途跋涉了三天,喉咙干得要命。 “干什么呢?”林斯屿轻轻掐了掐他的下巴,刚睡醒的声音略哑,听起来比平时凶一点,“睁眼。” “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你声音了,刚开始还以为进小偷了,但鹿鹿,你知不知道你的呼吸声很大很明显?” 就算鹿黎现在紧闭着眼,但林斯屿还是能看出他的眼皮打战得非常厉害,他伸手捏鹿黎的鼻尖,问道:“羞得说不出话?” 鹿黎不敢张口,他生怕自己张口就是:“你杀了我吧……” 林斯屿躬下身,唇瓣停留在距离鹿黎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开始威胁人:“再不睁眼我就亲你了。” 鹿黎终于睁开了眼睛,还是不敢看林斯屿,甚至眼神透露出看破红尘的绝望感。 “干什么?”林斯屿被他这个生无可恋的样子逗笑,“敢做不敢当?” 他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继续道:“是谁凌晨一点不睡觉跑到我房间来?是谁亲了我一下还不够,要亲两下?是谁亲了我的脸又去亲……” 林斯屿的话没说完,就被鹿黎用细白的手指捂住了唇,他听到了怯懦的祈求声:“别……别说了。” 他抓着鹿黎的手腕把手扯开,问道:“不说了,但你要告诉我亲我是什么意思?” 林斯屿张口闭口一个“亲”字,逼得鹿黎绷紧了脚趾,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就是……想试试看我亲你的时候会不会有感觉……” 他薄薄的眼皮无助地垂下来,眼角是片嫩红,真的是跟林斯屿说的一样——“害臊了”。 林斯屿先是没忍住地笑了下,他嘴角的酒窝就从来没有那么明显过,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有这种好事?” 声音轻得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林斯屿见鹿黎快要挂不住,伸手又去掐他的下巴,逼着他抬头看自己,认真地问道:“那亲出什么感觉?” 鹿黎的表情呆愣,摇头。 林斯屿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亲我的时候我有同意吗?” “没有。”鹿黎底气不怎么足地说,“可是、可是你亲我的时候也没有让我同意。” 林斯屿本意是想告诉鹿黎,不可以用这种方式确认自己喜不喜欢别人,但回想起刚才嘴唇上的柔软触感,话到嘴边不受控制地换了个方向:“但我没有亲你的嘴。” “我……”鹿黎低下头,无处可逃地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让我亲回来好不好?” 鹿黎的脑袋本来就热,现在只觉得自己耳边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他还没做出反应,就看到林斯屿一点点靠过来。 林斯屿像是在试探,凑近的动作很慢,完全给了鹿黎躲闪的机会。 他下意识地先是一转头,但不知怎的,昏昏沉沉的大脑又操控着他的身体,让他把脸转向林斯屿,正好和林斯屿的嘴唇碰在一起。 这才是一个吻。 林斯屿能感觉到鹿黎很紧张,他的腿不自主地屈着,膝盖正抵在林斯屿的腰上,但他管不上这么多,他只是本能地捧着鹿黎的脸颊,越亲越狠。 他也很紧张,但当嘴唇贴合在一起的时候,多巴胺的分泌让他的兴奋远远大于鹿黎。 林斯屿吻得很小心,他没什么经验,生怕亲疼鹿黎,只是轻轻地吮吸着鹿黎的唇瓣。 可鹿黎好像还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秀气的眉微微蹙起,他的手指抓着床单,把铺得平直的床垫都给抓皱了。 林斯屿都没有伸舌头,但鹿黎却还是觉得他吻得很重,他感觉到自己的唇肉被亲得微微下陷,磕在了牙齿上,有那么小小的一点痛感,但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被唇上的酥麻感盖过。 他被林斯屿压在枕头上,嘴唇的每一片都被林斯屿认认真真地吮过。鹿黎觉得有点不公平,他明明只亲了林斯屿一秒钟不到,但林斯屿好像亲了他快有十分钟。 鹿黎是个不会换气,有时候甚至还会要忘记用鼻子呼吸,他的脑袋因为缺氧有点发晕。 他被亲到手软,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试图把林斯屿推开,结果林斯屿却把他的手反手抓住,像是看不懂他的意图。 鹿黎的胸膛起伏着,他像是羊群里最娇弱的羊碰到了自己的天敌,还是只披着羊皮混到羊圈的狼。 他上次说的不是错觉,在嘴唇又被林斯屿咬了一口之后,他觉得林斯屿可能是真的要把他吃掉。 等真正结束的时候,鹿黎的手脚还是没有回劲,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林斯屿亲了一下,然后又听到林斯屿在说:“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 林斯屿上次说完抱歉之后又低下头亲他,这次说完抱歉还是如此,只不过似乎还是有点担心吓到鹿黎,只是很小心地碰了下他的嘴唇。 鹿黎的脑袋还在发晕,他被林斯屿用被子裹起来,直接抱在怀里。 “睡一会。” 接吻会让林斯屿变得兴奋,但却会让鹿黎因为缺氧犯瞌睡,他眼皮沉沉,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鹿黎首先感受到的是嘴唇上的细微痛感,明明不是很疼,但可能是因为从未有过的经验,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鹿鹿。” 脸颊被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看到还抱着他的林斯屿,一下子就回忆起昨天晚上的记忆,他被林斯屿按在床上亲的记忆。 是林斯屿主动亲过来的,但他也没躲。 “鹿鹿。”林斯屿盯着他发怔的表情,还是没舍得松开抱着人的手,他低声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鹿黎的唇瓣明显被他亲得有点肿,甚至比平时还要红一些,林斯屿没忍住伸手轻轻地碰了碰。 他是要问正经话,所以堪堪把手放下,继续问道:“我亲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躲?” 鹿黎思绪混乱:“可能是我没反应过来?” “那我亲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打我?”林斯屿从小教鹿黎很多东西,现在他要教鹿黎怎么懂得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夹带着点私货,“你可以躲,但你没有躲,被一个男人亲了你也不会觉得恶心,亲完之后你能在我的怀里安心睡觉。” “鹿鹿,依赖感和喜欢不是什么难分的东西。” 因为林斯屿的每一个字,鹿黎的眼睫飞快颤着,他说的没错,鹿黎确实不抗拒他的亲吻,但只要一幻自己和别人接吻的场景,那就会觉得头皮发麻。 他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一偏头就看到林斯屿在盯着他。 他刚想要鼓足勇气开口的时候,隔壁的房门却一开,苏芮穿着整洁的衣服走了出来,边走还边往手腕上佩表。 看到站在林斯屿房门口的鹿黎,她反而被吓了一跳。苏芮扬了下眉,问道:“小鹿怎么穿着睡衣在这里,什么时候过来的?” 鹿黎被这突发情况打乱了阵脚,胡乱扯道:“昨天晚上做噩梦醒了……睡不着就过来找小屿哥哥了。”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苏芮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逗了鹿黎一句,就背上包往门外走,“我先去上班了,你们记得吃早饭,冰箱里水饺什么都有,实在不行就出去吃。” “咦?”苏芮又小小地惊呼了声,问道,“小鹿你的嘴巴怎么那么红,好像还有点肿,是不是被虫子叮了?” 她要走的人都担心地把包一放,凑过来就要抬鹿黎的人下巴仔细观察,鹿黎不自在地抿紧嘴唇,红着耳朵紧张地往后退了步,背都已经抵到了门上。 苏芮的手被林斯屿挡住,他还顺手把鹿黎拉到自己的身后,自己隔在两人之间,代替苏芮去看鹿黎的嘴唇。 “妈,你看错了。”林斯屿该镇定的时候还是很镇定,心跳都不加速地说,“鹿鹿的嘴唇一直这样红?” 苏芮走了之后,鹿黎这脑袋还是抬不起来,还是林斯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抬头:“我妈走了。” 鹿黎用蚊子声般大的音量应:“……嗯。” 过了一会,沉默中鹿黎才小声地问林斯屿确认道:“我的嘴唇真的很红吗?” 林斯屿本就盯着他的嘴唇看,这次停留在这边的时间久了之后,他才移开目光,对鹿黎的问话避而不谈,只是忽然道:“下次不会亲那么重了。” 鹿黎的眼神愣愣的,因为他在想:“难道还有下次吗?” 他要回家换衣服,走到门口时,鹿黎的脚步踌躇了下,转过头没什么底气地问道:“说好的给我两天时间还算吗……?” 偷偷跑去跟自己表过白的人床上,不仅如此,还亲了人家两口,现在又说要静一静,怎么听好像怎么怪。 不过还好,林斯屿说:“算的。” 对门很近,但林斯屿还是送他到了门口,还好家里鹿芳已经去上班了,不然要是再听到她问一个关于嘴唇的问题,鹿黎可能真的接不上话。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洗脸,顺便抬头照一下镜子。 鹿黎把脸贴得很近,扯着嘴唇照镜子,他照镜子的时间久到玻璃都起雾,确认完自己的嘴唇确实是比平时红一点,他才重新站直。 他不准备起床,重新躺回自己的床上,然后把被子一滚,让自己全身都缩在被子里,然后才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 鹿黎、骆驰明再加上岑橙,他们有一个三人小群,虽然他觉得他们两个确实不怎么靠谱,但现在这个情况之下,他们是他唯一的求助对象。 【鹿黎】:我昨天晚上偷偷去亲他了…… 骆驰明和岑橙应该是单纯地以为他是打错了,只是一人连着发了三个问号过来。 【骆驰明】:???? 【骆驰明】:我他妈说说而已,你还真他妈去啊? 【鹿黎】:…… 【鹿黎】:可是我真去了,怎么办? 岑橙急得直接发起了一个群语音,见鹿黎进来了,她就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你亲完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和骆驰明眼巴巴地等着回答,却只听到鹿黎的呼吸声,还一下比一下地重。 许久之后,鹿黎才好小声地说:“我本来是想偷偷亲他一下,但被发现了,然后他就、他就……” “就什么?!” “他就……” 鹿黎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闷在被子里,还是因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出了身热汗。 骆驰明和岑橙忍不住又异口同声地催促道:“就什么啊?!” 他们两的气势太凶,鹿黎被吓得楞了下之后,终于含糊不清地说出口:“就是……他也亲我了……” 岑橙很会抓重点,直接问道:“这次亲的哪里?” 鹿黎本来就低的音调降得更低:“……嘴。” “卧槽?!”骆驰明越来越羡慕,他激动得直接跳了起来,吼道,“那姐姐那么辣的吗?” “……”鹿黎不知道这几个词哪个跟林斯屿有关系,只能慌乱地应一声,“啊……嗯。” 骆驰明本来还有点困,现在却完全兴奋起来:“亲嘴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麻麻的。” “草!”骆驰明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我他妈怀疑你在凡尔赛!我长那么大连个女生的手都没碰过,你就亲上嘴了?还是别人主动的?还是一个漂亮姐姐?!” 岑橙捏紧拳头,她现在没办法打到骆驰明,只能用大嗓门盖过他的声音:“骆驰明!闭嘴!” 等安静之后,她才细声细气地问鹿黎:“那她亲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她一个女生你应该完全躲得开吧?被亲完之后我感觉你好像应该没有特别生气,我知道小鹿你脾气很好,但脾气再好的人被这样亲了也还是会生气的。” 岑橙说的话和林斯屿很像,就连给的结论也是一模一样。 ——“小鹿,你好像确实有点喜欢她。” 挂断电话之后,鹿黎的表情还是有点发怔,岑橙的语音仿佛还绕在他的耳边。 他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先是回味昨天加上今天那个吻的感受,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幻想,如果林斯屿亲的是别人,那又是什么感觉? 鹿黎睁着眼,忽然就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热,他一直是个爱哭的人,这点从来就没有变过。 依赖感和喜欢的确不是什么难分的东西,他好像确实有点喜欢林斯屿,这几天的拉扯就像是调情般的欲拒还迎。 鹿黎发现自己不是因为脾气软说不出拒绝的话,而是因为对方是林斯屿,他才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不抗拒甚至有点喜欢林斯屿的贴近。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想以这种更加亲密无间的相处方式,永远和林斯屿在一起。 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的日记,猛地起身下床就去看,鹿黎最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写过日记,书签还留在上次写的最后一页。 ——“高考完了好开心,我有信心可以和小屿哥哥上同一个学校,终于可以和他重新在一起啦。小屿哥哥今天过来还给我带了花,更加开心了。” 鹿黎花了两天的时间,把自己的日记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他突然发现自己日记的内容有十分之九都跟林斯屿有关系。 他小时候张口闭口就是“小屿哥哥”,年岁增长之后变得腼腆,所以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部写在了日记上。 鹿黎可以确信,只要是和林斯屿在一起,那干得一切都会变得很有趣。 他看到自己所写内容最后一页的时候,就听到鹿芳隔着房间喊:“小鹿,斯屿过来找你了!” 鹿黎却没应声,他犹豫了一下,在日记本的下面写下一行字,然后把本子随手翻了一面,就急急忙忙地往床上一躺装睡。 过了一会,屏住呼吸的鹿黎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有林斯屿停驻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 (广告:我的预收《作里作气》,爹系攻X作精受,感兴趣可以点点收藏!) 32喜欢一个人需要勇敢一点 林斯屿正在艰难的自我搏斗,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的反应就带着他挪动脚步走到了书桌前。 他一眼就能认出书桌上是鹿黎摊开的日记本,本子像是没有上锁的宝藏盒在想他招手,只要他低下头,林斯屿就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日记从某一个方面来讲也是鹿黎的秘密,他上次想看的时候被鹿黎阻止,林斯屿还记得自己当时非常君子地说——“等你想给我看的时候我再看”。 林斯屿现在的想法却很小人,他想趁鹿黎在睡觉偷看他的日记。 “这是鹿鹿的隐私。”林斯屿又想,“我就低头看一眼,就当是不小心看到的。” 林斯屿的手撑在桌面上,忽然再次站定,喊了一声:“鹿鹿。” 床上的鹿黎在睡觉,刚才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听到,更别说是他这样轻轻地叫一声。 林斯屿也没等鹿黎的回应,继续讲道:“我看一下你的日记。” 他把目光再次转向桌面,林斯屿这才发现鹿黎几乎把日记本全部摆在了桌上,垒成厚厚的一沓。林斯屿的手指微动了下,下意识地又往床上看。 鹿黎的脑袋蒙着被子,缩成鼓囊囊的一团,看起来睡得真的很熟。 林斯屿先不准备多想,也不再纠结,低下头去看日记本上现在停留的一页。 里面的内容不多,可以看出鹿黎那段时间很忙,几乎每天的日记就是一行内容,字也非常飘。 “……好累,学不进去,但这样是不对的!” “还是学不进去,有点想小屿哥哥了,如果他陪我一起的话,我应该就不会那么焦虑。” “考砸了,还哭了,我应该非常不开心的,但是小屿哥哥来找我了!!我就元气满满地复活了!我一定能和小屿哥哥考上一个大学!” 林斯屿看得轻哂了一声,他觉得鹿黎的日记和他人一样可爱,他没忍住,又往下翻了一页看。 “昨天忘记说了,我和小屿哥哥一起去音乐节,我亲了他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呼——小屿哥哥没有介意我亲他这件事情!” “小屿哥哥要走了,我又变成了一个没有动力学习的小咸鱼,但是鹿黎,你要加油!” 林斯屿大概知道鹿黎为什么不让他看这个日记,虽然他只看了这些内容,但也能猜到前面的记录大同小异。 估计是不好意思让他看到这些少男心思。 他也没想到鹿黎的日记会有大部分都与他有关系,鹿黎只有团子大点的时候就喜欢跟着他,张口闭口就是“小屿哥哥”。 一点屁大点的事都要跟林斯屿分享,现在他不这么干,但林斯屿变成了他日记里的主角。 这不像是个人日记,甚至有点像是暗恋者日记。 林斯屿知道自己在鹿黎心里占据了非常大的篇幅,但他没有想到,鹿黎原来把他看得那么重,就像他把鹿黎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鹿黎好像也是这么觉得。 他们是对方互相的重中之重。 林斯屿的余光瞥见了床上的被子动了下,他这次一股脑地把日记翻到了最后,因为他想要看看鹿黎在他表白之后在日记里写了什么。 除了一行字,没有其他内容。 ——“知道你会偷看,所以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鹿黎的字是和他一起在兴趣班练的,是同一个老师,临摹的也是用一份字帖,但或许是因为性格的偏差,鹿黎的字迹比他来得娟秀一点,不大喜欢连笔,但这一行字却写得非常仓促,一看就是匆匆忙忙写的。 他愣在原地,第一次体会到六神无主的感觉,脑海里只剩下那句“我也喜欢你”,这句话就是对“我喜欢你”的最佳答案,也是鹿黎思考两天后给林斯屿的答复。 林斯屿三步并两步,直接冲到了床前,他一靠近,被子里就扭扭捏捏地探出了个脑袋。 可能是因为闷久了,鹿黎的额头上出了点细汗,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害羞,但这次鼓起勇气地抬起头,看向林斯屿问道:“……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林斯屿屈起一条腿靠在床上,他顺手去给鹿黎擦汗,低声地说,“看见鹿鹿说也喜欢我,我好开心。” 鹿黎紧张地揪紧床单,连眼睛都笨得不知道眨一下了,他小声地说:“那我们现在是男朋友的关系了吗?” “当然是。” 空气又安静了几秒,他们的视线焦灼地对视着,林斯屿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还是和自己喜欢那么多年的人谈恋爱,他一时之间大脑也是空白一片,说什么都觉得错,做什么也都觉得错。 林斯屿只知道自己有点想亲鹿黎,但他已经做错过两次了,不能做错第三次,所以他只是伸手牵住了鹿黎的手。 他牵得很小心,但不敢用多大力,像是把鹿黎当成了什么易碎的瓷器。 “鹿鹿。”林斯屿喊他。 鹿黎红着耳廓应:“嗯。” 一遍不够,林斯屿又喊:“鹿鹿。” “……嗯。” 他喊了好多遍,鹿黎也不会不耐烦,跟着应了好几遍,每应一次耳朵就红一点。 到了最后还要被林斯屿捏着耳朵问:“为什么鹿鹿的耳朵那么红?” 鹿黎绷直背想要推开他,抬手又觉得林斯屿的男朋友身份完全可以对他动手动脚,他只是紧张地把手捏成拳头说:“因为你一直喊我。”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地想喊鹿鹿。” 鹿黎抿住唇又松开,松开之后又不安地抿上,然后才说:“那你喊……” 他们的手还牵着,林斯屿捏了捏他的掌心肉,才笑着道:“先不喊你,你起床穿下袜子和鞋,我带你出去吃饭。” 林斯屿想了想直接走到鹿黎放袜子的柜子里,取出双袜子,然后在鹿黎的床边单膝跪下,他抓着鹿黎的脚脚踝,让他把脚踩到自己的膝盖骨上。 鹿黎却反应灵敏地一退,惊慌地踩在床沿上,问道:“干嘛要帮我穿袜子?” “以前小时候不是经常帮你穿吗?” 鹿黎发现了,每当林斯屿说不过他或者不占理的时候,就会抛出小时候的事情来讲。 “可是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鹿黎这次学会了反抗,伸出手臂就要去抢林斯屿手上的袜子,“我可以自己穿袜子。” “不行。”林斯屿把手往后一藏,另一只手重新抓住鹿黎的脚踝往下一扯。 鹿黎的脚踝细得林斯屿一只手就能直接圈住,他只手摁住鹿黎微弱的反抗,另一只手终于替他穿上袜子。 林斯屿说:“鹿鹿在我这里永远可以当小孩子。” 终于换好袜子之后,他们并着肩往房门外走,鹿黎看到鹿芳时有点心虚,脚步慢了些往林斯屿的身后躲,然后才清清嗓子开口道:“妈,晚饭我不在家里吃,我和小屿哥哥一起出去吃饭。” “行。”鹿芳轻松地点头,边削梨皮边看着他们两个笑,“前几天看斯屿不过来,你又不过去,还以为你们两个吵架了。” 鹿黎一口气没喘上来,在旁边捂着嘴咳嗽了好几下。 鹿芳急得把削完皮的梨递给他:“是不是感冒了?吃个梨头换一下?” “阿姨不用。”林斯屿拍着鹿黎的背,给他顺气,“鹿鹿只是呛着了而已,没什么大事。” 拍了几下之后鹿黎的气终于顺过来。他咳得满脸通红,眼角也都有泪快要流出来,但还是坚强地附和着林斯屿的话。 鹿芳松了口气,帮他们拉开门走出去。 走在小区时,林斯屿只能隐隐地护着鹿黎。走出小区之后,林斯屿才能光明正大地拉住鹿黎的手。 鹿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林斯屿是两个男孩子,是不被世俗认识的存在,所以他才会那么怕鹿芳察觉到什么。 他踌躇地跟在林斯屿身后,谈恋爱的第一天,鹿黎就开始忧虑将来的事情:“怎么跟我妈妈,还有你爸妈说?” 这个问题林斯屿早就考虑过,他揉了揉鹿黎的脑袋,安抚道:“不管是我爸妈还是你妈,其实都还算开明,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这个事情,我们可以先一点点暗示他们,然后等到有能力负担起自己的将来时再跟他们坦白。” “不过要是鹿鹿不想和我地下恋,我们也可以现在就说,我会挡在你前面。” 鹿黎被他这番话吓得连摆手:“现在好像有点太早了。” “嗯。”林斯屿牵他的手越牵越紧,“你会怕吗?” 鹿黎这次想得时间久了一点,然后笑着摇了下头道:“不会。” 他也拉着林斯屿的手,然后懵懵懂懂地问:“喜欢一个人是要勇敢一点的对吧?” 鹿黎确实很勇敢,认清自己的想法之后就不会退缩。他们一起长大,是彼此间最了解对方的两个人,所以林斯屿知道鹿黎答应之后就不会轻易松手。 他只是看着优柔寡断,但在做真正重要的决定其实很果断,初生牛犊般地往前冲,不畏前面的阻碍与海。 就比如他说要跟林斯屿上同一个大学,那就不管多难都会追上来。 林斯屿突然就又想到鹿黎的日记,然后碰了碰鹿黎的脸颊问道:“那万一我没看你的日记你怎么办?” “那我应该会当面讲的吧?”鹿黎不太确定地讲,“我不讲你也会问吧?” 林斯屿止住脚步,然后手腕轻轻地用力,把鹿黎拽到自己的身边,问道:“那我好像有点贪心,想听你当面讲一遍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不会看到在一起之后就跑路了吧,不要嘛! 33 “只有伸舌头的才叫初吻。” 人行道的地砖用着非常鲜艳的粉黄双色,很衬夏天燥热的天气。傍晚路边的车流量很大,人行道上的行人也不少,鹿黎怕挡到别人的道,和林斯屿站在最边上。 人行道的地砖用着非常鲜艳的粉黄双色,很衬夏天燥热的天气。傍晚路边的车流量很大,人行道上的行人也不少,鹿黎怕挡到别人的道,和林斯屿站在最边上。 赶路的人要么行色匆匆,要么低着头玩手机,倒是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只是偶尔会有人路过的时候瞥他们一眼。 鹿黎拽着林斯屿的衣袖,鼓足勇气地踮起脚,或许是过于紧张。他踮起的脚尖没立稳,直接摔在了林斯屿的身上。 他搭着林斯屿的手臂,借着力再次踮起脚尖。 鹿黎的心理建设只做到在纸上表白这步,当面说的时候他的喉咙万分干涩:“我、我……” 落日的晚霞印在鹿黎的脸上,比平日看起来还要来得红一些,耳边是风声和脚步声,这种环境让鹿黎更加说不出话。 林斯屿看他支支吾吾半天,刚想说 “算了”,鹿黎却把他一直想听的话说出了口。 “我喜欢你。” 鹿黎挨在他的耳朵边上,气息蹭过林斯屿的耳廓,非常微弱,但却就是在他心里掀起了阵十级台风。 林斯屿把低着头的鹿黎牵在手里,遏制住自己弯下腰亲他的冲动。他安抚地捏了捏鹿黎的手心,语调跟着风一起悸动:“我也喜欢鹿鹿。” 他听到鹿黎害羞又小声地 “嗯” 了声,可能是因为鹿黎的手真的很好捏,也可能是因为林斯屿很喜欢对鹿黎动手动脚的缘故,他又捏了好几下。 林斯屿本目视着前方走,忽然就低声地道:“你的手好软,明明看着那么瘦。” 鹿黎手看起来不胖,但手心的肉是真的软乎乎,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他下意识地手上带着点劲,反手捏了下林斯屿的手,莫名其妙地被自己吓得就要甩开,像是只被自己尾巴吓到的猫,反应过来之后他才慢慢地适应着继续牵住。 鹿黎刚把林斯屿的身份调转成男朋友,非常容易因为一些小举动和语言一惊一乍,他现在明白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如果是以前,他可能反而会兴高采烈地和林斯屿讨论起自己的手为什么那么有肉。 现在,鹿黎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小声地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一直牵着。” “会热吗?” 夏天其实一直牵着手确实会热,但鹿黎又摇了摇头说:“不会。” 反应迟钝其实也是件好事,鹿黎不太会刻意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和林斯屿十指相扣地牵着手,是什么关系昭然若揭,但鹿黎边和林斯屿交谈着边走着话,甚至不会注意到自己有点高的回头率。 林斯屿是察觉得到,但是不在意,别人盯他们盯久了,他还会看回去,直到对方把眼睛挪开为止。 他们今天吃的是家火锅店,两人都在能吃辣但不是特别能吃辣的界限当中,所以点了份鸳鸯锅,菜单是林斯屿直接勾的,他们平时吃火锅也就常吃这几样,选完之后又把菜单递给鹿黎,让他想吃什么就继续加。 这家店是新开的,鹿黎以前没吃过,他没想到这边的辣锅那么辣,但可能是因为加了牛油的缘故,这种辣又香得上瘾。 空调房里配着冰镇可乐,但鹿黎额头和鼻尖还是被拉出了汗,他吃完块肥牛之后,实在是有点被辣得受不住。 鹿黎的唇都被辣肿了圈,周围晕了层红,他边给自己扇着风,边不自觉地吐出了舌头散热。 手在脸边摇摆着扇风,然后动作越来越小,他慢慢地闭上嘴,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呀?” 林斯屿好像一直盯着他看,只不过他刚才被辣得有点眼花,没注意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比较敏感,鹿黎总觉得林斯屿盯着他的嘴唇看,联想到过往的经验,他一下自己用手挡住了唇,脱口而出道:“我刚吃了火锅,所以不可以亲我。” 林斯屿却是笑了出来,他笑得不怎么明显,只是肩膀微微地耸动了下。 他站起身拿起自己还没用过的湿毛巾,边靠近鹿黎给他擦脸,边含着笑说:“只是看你嘴角黏了辣椒,想帮你擦一下。” “……” 鹿黎窘迫地捏着筷子,用微弱的声音道,“这样啊……” “不过确实有点想亲你。” 林斯屿的话锋一转,“但这里不方便,等回家之后我可以亲你吗?” 鹿黎没想到一件事,在一起之后的林斯屿竟然比在一起之前绅士,亲之前终于学会了询问。 他呆呆地:“嗯。” 可能是都记得回家之后要亲亲这件事情,他们没人说话,但都达成共识的一人抓了把门口的薄荷糖,含在嘴里慢慢地去火锅味。 到了公寓楼上之后,林斯屿又问他:“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他的语气太过从容,像是以前在问鹿黎 “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写作业”,鹿黎成功被他带跑,非常自然地接道:“去我房间吧。” 直到进了房间之后,林斯屿轻轻把他拽过来,然后把他按在椅子上,鹿黎才意识到待会要发生些什么事情。 他想了下他们现在的姿势,犹豫了下问道:“我坐着你站着吗,这样亲会不会不太方便?” 鹿黎是真的在认真考虑,眉头都有点担忧地锁起来:“我本来就比你矮一点,你这样亲我是不是对脖子不好,需不需要我站起来?” 林斯屿又忍不住笑了,低低的笑声让鹿黎的耳廓都有点发热:“那么配合我吗?” “……” 鹿黎紧张的时候脑回路就会越来越神奇,他看着林斯屿越凑越紧,身体还是诚实地在往后靠,直到无路可退时,他突然哼哼似的冒出一句:“我们的初吻好像都不浪漫……” 林斯屿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在和鹿黎只有咫尺之距的时候,他看着鹿黎自己都没有意识撅起的唇,喉结上下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下。 “我们上次没有伸舌头。” 林斯屿说道,“只有伸舌头的才叫初吻,其他都只是亲。” “这次做我们的初吻好不好?” 34 “哥哥和男朋友是不一样。” 林斯屿弯下腰一点点地凑过去亲他,和鹿黎想的一样,这个姿势有点不大方便。 林斯屿弯下腰一点点地凑过去亲他,和鹿黎想的一样,这个姿势有点不大方便。 他紧张的时候还是喜欢揪林斯屿的袖子,鹿黎被他吻着唇,犹豫了下还是站了起来。他一站直就被林斯屿轻轻地推了下,腿撞着椅子往后滑了下,鹿黎的腰也跟着抵在了桌边。 林斯屿边往下亲,边顺手把碍事的椅子挪开,凳脚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刺耳,响起的同时他圈住鹿黎的腰往怀里直接拽。 刚开始还是单纯地贴着唇亲,不像是以前他单方面的索吻,但这次鹿黎略微懂得了点回应。 他对接吻这件事情半知不解,脑袋却还是想到林斯屿说过的要让他伸舌头这件事情,亲着亲着迟疑着伸出了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下林斯屿的唇。 鹿黎还不懂接吻这件事情,暧昧不已地舔完别人的唇之后,还愣愣地睁着眼,眼神澄澈。他比林斯屿矮一点,接吻的时候需要抬头看林斯屿,眼角显得更加钝圆,有点孩子气的稚气。 林斯屿圈着他腰的动作越来越紧,他蓦地停了下来,他的气也有点急,胸膛因为不稳的气息起伏着。 他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了碰鹿黎的额头,问道:“为什么鹿鹿那么乖那么听话?” 鹿黎的手指蜷缩了几下,因为林斯屿这夸奖的话觉得有点羞耻,他磕了磕林斯屿的额头,小声地抗议道:“你好像在夸小孩。” “我的意思是鹿鹿好听我的话。” 林斯屿亲了他一下才继续用刚才那个语调说话,“让我总是忍不住亲近你,那么乖的鹿鹿是我的对不对?” 鹿黎不好意思承认夸自己的话,但又想回应后半句,所以僵着脖子半点了下头。 他刚想说话,这次一张嘴林斯屿又亲了过来,这次吻得比刚才凶许多,口腔内部感受到侵略般的气息,鹿黎本能地想要往后逃。 鹿黎的动作仿佛被预判到,他的后脑勺被摁住,只能仰着头接受这个吻。 林斯屿平时是脸性冷淡的样子,但只要一亲到鹿黎,他就会上瘾,好像完全不知道停字怎么写。 他明知道鹿黎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难受,但还是一步一步地逼近着鹿黎,感觉到鹿黎的腿发软地下滑,他还托着人的腰往上一抱,让鹿黎坐到桌子上。 抽空做出了这番动作,林斯屿的身体越压越下,手掌在桌上摸索着找鹿黎的另一只手,碰到之后也不牵,只是反手压住鹿黎的手,然后本能地去抓他的手指,像是阻拦住鹿黎逃跑的一切道路。 接吻的声音在空气中发出来,黏腻得让人面红耳赤。结束之后,鹿黎被林斯屿搂在怀里,这次气息急得非常厉害。 鹿黎平缓呼吸之后,发现自己的手还揪在林斯屿的衣摆上,抓得时间太久,用的力气太大,本就易皱的棉质布料上留下了明显的皱痕。 他靠在林斯屿的肩上,注意到林斯屿还停在他身上的视线,鹿黎把自己刚才的真实感受说了出来:“你刚才好像要把我吃掉。” “所以下次记得闭眼睛。” 林斯屿说,“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要把你吃掉。” * 鹿黎出成绩的那天林斯屿陪着他等待,出参考答案的时候他就对着估过分,就算加上偏差,他也能稳上 A 大。 “我会不会估错分?” 鹿黎还是不停展开设想,自己吓自己,“总觉得当时估的时候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不会,我们不是算了好几次吗?” “那我会不会填错答题卡?” “也不会。” 林斯屿伸手去按他的太阳穴,“你肯定检查过了,所以不会错。” 鹿黎 “噢” 了下,他现在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时间一到就先上官网去查,不出意外地什么东西都没查出来。 他的手在六月冻得有点凉,林斯屿碰了下,把他的手握住烘暖,然后把鹿黎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抚问道:“不要紧张,我已经给鹿鹿拜过菩萨了,鹿鹿一定能考上。” “叮——” 短信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像是盲盒从柜子里砸下来,鹿黎一下子把脸埋在林斯屿的身上,瓮声瓮气地道:“你去看,我有点受不了这个刺激。” “嗯。” 林斯屿的心理素质其实一直很强,他信任鹿黎,相信鹿黎肯定可以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被气氛感染,还是因为他要看的是鹿黎的成绩,他也跟着有点紧张。 直到看到手机短信里的一串数字,林斯屿才顿时松了口气,他揉了揉鹿黎的脑袋,半点关子都没卖,直接道:“考上了。” 鹿黎登地一下仰起脸,终于敢去看手机里的分数之后,看久之后,他才缓慢地眨了下眼,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分数有点眼熟?” “是有点。” 林斯屿拧着眉头想了下,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也是我的高考分数。” “哇!” 鹿黎格外亢奋,他一下子跳起来抱住林斯屿,把他都扑得往后跌退了几步道:“我们考得一样!” 林斯屿也跟着他笑:“我们还可以上一个大学。” 他勾着鹿黎的手指玩:“开学我帮你一起搬行李,到时候你军训我去看你,我们每天可以一起吃饭,都没课的时候我就带你出去玩,要不要开学提早一点去,我们先去迪士尼玩?” “好。” 鹿黎点着头应道,然后刚想开口说话,他的手机又响了,是鹿芳的电话。 她刚忙完就打电话过来:“小鹿,考得怎么样,不是说要和斯屿一起上大学,考上了吗?” “考上了。” 鹿黎的鼻尖耸动了下,开心地笑,“有没有给妈妈长脸呀。” 鹿芳被逗着笑了下:“当然有,小鹿的成绩一直很好,我每天都在科室炫耀,等晚上回去把你林叔和阿姨叫上,我们也出去吃餐饭庆祝一下。” 刚挂断电话,鹿黎想一口气把自己刚才想说的话说完,林斯屿的手机却像是接力似地响起来,苏芮打过来电话来问鹿黎的成绩,林斯屿如实地告诉他,顺便把晚上吃饭的地点告诉他们,让他们直接过去。 位置定得有点远,林斯屿看了眼表道:“好像有点晚了,我们现在就得坐地铁过去。” 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时期,鹿黎的嘴闭了个上,他乖乖地点头,准备晚上再找机会说自己没说完的话。 今天是鹿芳点的餐,她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喝点红酒,不仅如此,她还摇着杯子问林斯屿和鹿黎:“要不要喝?” 林建中和苏芮也是笑了笑,倒也没阻止,反而跟着一起劝。 喝之前鹿芳还提醒了他们一句:“红酒后劲强,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及时提醒。” 鹿芳喝了酒没办法开车,直接叫了代驾,自己坐在副驾驶,鹿黎和林斯屿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后座贴着。 鹿黎发现自己的脑袋有些晕,跟发烧时候的感觉不太一样,脸颊热热,意识并不算非常沉醉,甚至还有点清醒,但脑袋就是往林斯屿的肩膀上歪着一靠,还蹭了蹭,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阿姨。” 林斯屿轻喊了声鹿芳,“鹿鹿好像有点醉了。” 鹿芳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吐还能睡觉就还好,怎么酒量那么差,以后看来不能再让他喝酒。” 林斯屿在学校里和舍友一起喝过酒,虽然喝得不多,但是大概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是特别能喝,但一杯红酒也不能放倒他。 他还算清醒,所以扶着鹿黎一起进了房间,鹿芳在外面忙着烧水,顺便准备炖个粥,让鹿黎晚上醒来再喝。 小醉鬼腿软地倒到床上,林斯屿刚想起身去给他拿根毛巾,鹿黎却艰难地半直起身抱住他。 “哥哥。” 喝了酒之后他的嗓音好似也变得黏糊糊,他醉的不是特别厉害,吐字还是挺清晰:“我考得那么好,你能不能亲我一下当奖励?” 说完这句话,鹿黎还委屈地道:“我下午就想说了,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样的状况林斯屿完全挡不住,他不受控制地就亲了上去,亲得还特别急。 这个姿势让鹿黎不大习惯,长久低着的脖子也开始发酸,但身体的一切不适都可以被忽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嘴唇上的触感。 林斯屿半跪在地上亲他,亲着亲着又慢慢站起来,把鹿黎推倒在床上,这样能让他更加方便让他掌控这个吻。 酒精也刺激了他的神经,林斯屿连外面的敲门声也忽略,只知道追着鹿黎乱咬,这次吻得不怎么温柔,连牙齿都用上了,轻咬着鹿黎的唇瓣,然后去吮他的舌头。 林斯屿可以说是越来越熟练了。 “小鹿没事吧?” 听到门外的声音鹿黎才陡然清醒过来,他比林斯屿更加熟悉鹿芳的声音,瞬间惊醒过来。 他的醉意散得一干二净,被吓得抬手去推林斯屿的肩,但怎么也推不开,林斯屿反而抬手抓住了他的下巴,吻得愈深。 鹿黎连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发出 “唔” 的声音,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讨要的惊喜,最后只能撑起全部的力推了把林斯屿的肩,才终于把人推开。 “小鹿没事吧?” 鹿芳恰好再问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急一点,像是下一秒就要推门进来。 “没事。” 林斯屿嗓音略哑,“他还在睡觉。” 鹿芳松了口气道:“那斯屿你先照顾他一下,我还要给小鹿煮个粥和醒酒汤,不然他第一次醉醒来会很难受。” “好。”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玫瑰味。醉得更加厉害的反而变成了林斯屿,他抬手搓了搓鹿黎变红的唇角,然后替他擦掉旁边留下的水渍,低声地道: “哥哥和男朋友有点不一样,知道了吗?” “哥哥不可以亲你,但男朋友可以亲你。” 林斯屿想了下,又补充道:“但鹿鹿也不可以叫别人哥哥,只可以叫我哥哥。” 35 若要人不知! 鹿黎琢磨着这一句话,嘴唇被亲得又肿又麻,模模糊糊地大概明白了林斯屿的意思。 鹿黎琢磨着这一句话,嘴唇被亲得又肿又麻,模模糊糊地大概明白了林斯屿的意思。 大概就是哥哥不能接吻,而男朋友是能把他压在床上亲的关系。 从哥哥变成男朋友,鹿黎明显感受到了林斯屿的变化,他发呆的时候下巴被人挠了挠。 林斯屿的动作像是在逗猫,他低着头,端详了会鹿黎白了又红的脸,问道:“头晕不晕?” “好像有点。” 鹿黎歪着脑袋想了下道,“不过好像不是因为喝了酒…… 刚才明明没有那么晕。” 是因为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不会用鼻子呼吸吗?” 林斯屿又伸手戳他的鼻子。 “平时我是会用鼻子呼吸的……” 鹿黎解释起这种亲密的事情时还是一脸单纯,有什么感受就说什么,“但是刚才太紧张了,就不会了。” 林斯屿忽然下床,他反手先把门反锁上,然后倚着门再问鹿黎:“那要不要再试一次?我教你用鼻子呼吸。” 他冠冕堂皇地找到借口,还让鹿黎主动伸出手臂搂着他的脖子,林斯屿每次亲鹿黎的时候都显得性子很急,这次他刻意放轻缓了节奏。 红酒的味道苦苦甜甜,林斯屿吻得小心翼翼,他让鹿黎闭眼睛,自己却时时刻刻盯着他的表情看。 眼睫微微下垂着,每次亲鹿黎的时候,林斯屿都觉得自己含着一块糖。 在交缠在一起的时候,鹿黎终于学会了用鼻子呼吸,大脑缺氧的感觉慢慢渐退,他更加清晰明了地感觉到了亲吻的滋味。 亲久了之后鹿黎还是忍不住地后退,但小腿被林斯屿抓住往前一拽,平整的床垫都起了层褶皱,他们亲得越来越厉害,最后鹿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 他想要听林斯屿的话,继续乖乖地闭着眼睛,但不受控制地睁开眼。 入眼先看到的是林斯屿高耸的眉骨,他本能地就抬起手,碰了碰林斯屿的眉骨。 林斯屿还睁着眼,目光上扬了一下,盯着了鹿黎的眼睛,视线交融在一起的时候仿佛会发酵温度,砰砰的心跳变成富有旋律的节奏音。 不知怎的,鹿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用泛着粉的指腹轻轻揉了揉林斯屿的眉骨。 林斯屿也任由他乱摸,自己去捏鹿黎的耳垂。 鹿黎被林斯屿抱着睡了一会,半夜的时候果然醒了。他一动,在黑夜中玩手机的人就把手机往旁边一放,看向他问道:“喝了酒有没有难受,头还晕不晕?” 他刚睡醒,还有点懵,只知道凭借自己的感受摇头。 “那饿不饿?” 林斯屿又问他,“阿姨说给你在炖锅里煮了粥,不饿也可以吃点。” 鹿黎还是说不出话,就点头。 “我帮你盛碗进来还是你出去吃。” 他的意思终于清醒过来,鹿黎拽了拽林斯屿的袖子道:“出去吃。” 鹿芳给他炖的是骨头粥,比白粥要好喝一万倍。他和林斯屿一人一碗正好喝完,一点浪费也没有。 鹿黎打了个哈欠,他突然意识道:“我好像还没洗澡,你洗了吗?” “没有。” 林斯屿说,“刚才一直抱着你,本来想等你睡熟出去洗个澡,结果我只要动一下,你就拽我的衣服,怕把你吵醒就没去。” 鹿黎张大嘴,完全没想到他熟睡后潜意识里会做这种动作:“真的吗?” “真的。” 林斯屿帮他一起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了,洗了手之后才摸鹿黎的脑袋,“我也回去洗澡睡觉了,待会别玩手机,早点睡。” * 出成绩后的第二天,林斯屿和鹿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一起去旅游,目的地还是鹿黎心心念念的西藏。 林斯屿重新把去年买的二手相机翻出来,挂在脖子上,见鹿黎想玩,又把相机挂到鹿黎的脖子上。 还是要先转机,这次林斯屿干脆先买了到 C 城的票,准备和鹿黎在 C 城先玩几天,再直接坐飞机去拉萨。 六月末的 C 城像烤火炉,比他们原本居住的城市都要来得热一点,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鹿黎跟在林斯屿后面下了飞机。 他们一人拖一个行李箱,到 C 城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林斯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鹿黎:“累吗,要不要坐行李箱上,我拖着你走?” 鹿黎看了眼脚下二十寸的行李箱,认真思考了下,诚恳地道:“我觉得我会把它坐坏,到时候我们还要背着它走。” 两个人旅行和一个人旅行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一个人对于林斯屿来说更像是旅程。 因为拉着行李不方便,他们先打车去了提前预定好的酒店,放完东西之后才跑去附近的夜市吃东西,这里吃的东西都多少沾点辣。 在回去的路上,鹿黎评价道:“这样吃辣的话…… 嘴唇好像比和你亲完的时候还要痛一点。” 林斯屿轻哂一声,低头看他:“我亲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凶吧?” 他拉住鹿黎的手,跟他商量道:“那我下次轻一点?” 过了一会,林斯屿又抓着重点问道:“那今天是不是不可以亲了?” 鹿黎边走边思索这个问题,纠结了很久才小声地说:“如果轻一点的话也是亲的……” 回到酒店之后鹿黎先去洗澡,他洗完之后本来是躺在床上玩手机,挨到枕头就不知怎的睡了过去,最后还是被林斯屿亲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就推林斯屿的脑袋,没推开,反而被抓住手亲了下手心,只能被迫仰起头来承受这个吻。 林斯屿在骗人,明明答应说轻一点,结果还是很用力。鹿黎揪着林斯屿的头发,有一句话一直没敢说——他觉得林斯屿每次亲他的时候都像只饿久了的大狗。 鹿黎本来就亢奋,被林斯屿抱着乱亲了一通,连困意都没有了。 直到关了灯还是圆瞪瞪地睁着眼睛,这次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一起睡觉,还是像以前一样一人占一边,林斯屿甚至还依照鹿黎的习惯给他找了个枕头抱着。 鹿黎把脸埋在枕头上,但困意全无。 等到鹿黎好不容易有了点昏昏欲睡的感觉,怀里的枕头却被股外力往外一带,吓得他一激灵就睁开眼睛。 黑暗之中,鹿黎就看到林斯屿半起着身,把他的枕头利落地往床边一丢,下一个动作就是要抱着他一起睡。 “……” “……”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林斯偷偷做了那么多年的小动作第一次被鹿黎抓包。 鹿黎茫然地问他:“你不是说我的睡相有点差,所以才会睡到你的怀里吗?” 36 “我帮你,你帮我。” 对于这件事情,林斯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他很少有慌乱的时候,现在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 对于这件事情,林斯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他很少有慌乱的时候,现在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 鹿黎本来抱在怀里的枕头还被他丢在床边,可以说是物证人证都在此。他没想到鹿黎会醒,也没想到鹿黎会把他以前说过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 反正都被发现了,林斯屿干脆利落地把鹿黎抱过来,直接光明正大地暴露自己的举动。他低下头亲了亲鹿黎的头发说:“以前也是这样,不是因为你睡相不好,也不是因为我睡得很熟没有把你吵醒,是我趁你睡得很熟把你抱过来的。” “其实是因为我想抱着鹿鹿睡。” 鹿黎本来就一点也没生气,被他说得耳朵一红,闷声道:“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要偷偷来?” 林斯屿犹豫了下道:“…… 习惯了?” 抱在一起睡觉总觉得热了许多,不过好在房间的冷气打得足。鹿黎在林斯屿的怀里一拱一拱,总算找到了最舒服的睡觉姿势,仰起头正好就能看到林斯屿的下巴。 鹿黎有点担忧地用手指戳了戳放在他腰下的手臂,问道:“这样真的不会麻吗?” “不会的,这样压不太到我。” 林斯屿说着说着就忽然笑了一声,“我都偷偷抱着你睡了那么多次觉,已经很有经验了。” 其实林斯屿小时候就会抱着鹿黎睡,那个阶段的鹿黎胆子小,不被人抱在怀里睡就会怕得掉眼泪。 每次鹿芳不在的时候,都是林斯屿抱着他睡觉,等鹿芳上完夜班回来,再过来准备悄悄地把人抱回去,但每次只要一抱起来,鹿黎就会被惊醒,然后搂着林斯屿的脖子不肯松。 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办法,最后鹿芳就只能放弃,干脆让鹿黎睡到自然醒再去对门接他。 昨晚他们都睡得很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在酒店吃完早饭之后才慢腾腾地走出去玩。 他们两旅游都不是抱着一定要玩遍的目标来,更喜欢用自己舒缓的节奏,累了就休息,休息完就继续玩。 在 C 城玩了几天,他们才坐上了去西藏的飞机,落地的感觉与在 C 城落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鹿黎的高原反应比较厉害,吸了酒店制氧机的氧气才好受了许多。 这次林斯屿很听鹿芳的话,在包里带上了防晒霜,他自己没怎么涂,主要是挤在手上给鹿黎涂。 林斯屿边细致地抹,边低声地道:“鹿鹿的皮肤太嫩了,很容易晒伤,所以中午你也要记得提醒我,还需要再补一次。” 鹿黎闭着眼睛方便林斯屿涂他眼周的皮肤,乖乖地点头 “嗯” 了声。 脸上手指的触感却忽然消失了片刻,嘴唇反而被林斯屿亲了下。 鹿黎茫然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林斯屿一本正经给他涂防晒霜的动作。他配合着林斯屿,等他把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涂满防晒霜,才踮起脚,扑到林斯屿怀里,学着他的样子也亲了下他的嘴唇。 林斯屿上次来的经验都是有价值的,这次他跟鹿黎来之前做的攻略更加细致,基本上没犯什么错。 这次出藏的时候林斯屿买了火车票,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坐绿皮火车,也算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坐火车和坐飞机碰到的风景是完全不一样,往窗外看去的时候有时看到的是碧绿的草地,有时是清澈的湖泊。 除此之外,还可以碰到很多有趣的人。 他们在返程的路上碰上了一个女生,她是失恋之后跑出来自己旅行,看上去情伤已经被治愈得差不多,变得重新活泼起来,全程话很多的和林斯屿和鹿黎聊了天。 下站之前她还趁着林斯屿不在,神神秘秘地冲鹿黎眨眼,问道:“你们是一对吧?” 看到鹿黎震惊的表情,她没什么好气地说:“你们每天都牵着手,有次我还看到林斯屿偷偷亲你,当我是瞎子吗?” “而且他肯定也知道我知道你们是一对,就你这个迷糊的性子,真的不会被林斯屿欺负死吗?” 鹿黎小声地说:“他对我很好的。” 女生 “噗” 地一下道:“看出来了。” 她从包里掏出张用拍立得拍的相片,递给鹿黎:“送给你,我偷偷拍的哦。” 女生走得很潇洒哦,身上穿着件宽松的短袖,招手的时候衣摆也跟着被风吹荡,手腕上还系着在西藏买的小手链。 鹿黎低下头看照片。 他看到自己趴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正好是日落,金色的余晖把他的瞳仁都照成了淡淡的金,在他的身后是站着的林斯屿,外面那么漂亮的景象都不看,只是垂眸盯着鹿黎看。 等林斯屿回来的时候,鹿黎笑着把照片递给他看。 暑假过去之后,鹿黎就和林斯屿一起去了上海,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在家里可怜巴巴地等着林斯屿回来,而是和林斯屿一起结伴。 鹿黎的新生开学时间比较晚几天,但宿舍可以提前入住。林斯屿陪着他一起办完手续之后,再送鹿黎去了寝室。 他的寝室和林斯屿不在一幢,甚至分得有点远。林斯屿开学前其实还找过辅导员,问他能不能换宿舍,但鹿黎学的工商管理,和他甚至不是一个系,协调起来太麻烦,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寝室里已经提前被阿姨收拾过一遍,只是还有点微小的灰尘在,林斯屿帮着他一起粗略地打扫了一下。 鹿黎分到的床位是在靠阳台左边的位置,还不错。他自己爬上去铺被子,让林斯屿站在下面帮他递被子。 铺完之后,鹿黎筋疲力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感觉到床像是小船一样在摇晃,没一会林斯屿就挤到他身边躺下。 学校的床睡两个人是真有点挤,鹿黎往墙边靠了靠,给林斯屿多让了点空间。 林斯屿把鹿黎的手拉过来,放在面前玩他的手指,问道:“你舍友应该要报到的时候才回来,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一个人会不会怕?” “……” 鹿黎假设了下,诚实地道:“好像会。” 他的胆子长那么大还是没什么长进,主要是鹿黎非常擅长幻想,在宿舍这样封闭的环境,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脑补,并且疑神疑鬼地放大自己的想象。 “现在应该还没开始查寝。” 林斯屿想了想道,“我晚上过来陪你一起睡吧?” 鹿黎艰难地动了下才半起身,他看了床边看起来有点不靠谱的护栏一眼,摇头道:“算了吧,这床我们两个人睡真的太挤,感觉晚上睡外面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滚下去。” “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能睡,要不你跟我打电话,这样我应该就会不怕了…… 吧?” “不行。” 林斯屿不假思索地否认道,“出去开房吧。” 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意识到 “开房” 这个词太有暧昧性和目的性,林斯屿补了句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开间房睡觉,过两天你舍友过来了,你就不会怕了。” 鹿黎本来没什么感觉,听林斯屿补救了一句才品出了那个味道,跟着他点头道:“我知道的,我们只是睡觉,不是干什么。” 他的表情一脸单纯,看起来就对林斯屿充满信任感,一点也不担心林斯屿会真正对他做些什么,然后他们再一起干什么。 “鹿鹿为什么那么信我?” 林斯屿捏着他的脸,“我上次不是教过你了吗,哥哥和男朋友不一样,所以你应该防着我。” “会吗?” 鹿黎侧躺着和他对视,眼神清澈明亮,“但我知道不管是哥哥还是男朋友,你都不会对我不好的,不是吗?” “而且……” 鹿黎的声音小了下来,埋着脸说:“而且不是都说是男朋友了吗…… 也、也没关系吧……” “鹿黎。” 林斯屿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托着鹿黎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盯住他。 他本来是想训鹿黎几句,让他不可以那么没有防备心,但是转念一想,林斯屿发现鹿黎也只是对他那么没有防备心。 于是他只是凑过去咬了鹿黎的下唇,逗着他说:“鹿鹿,你真的很不怕我。” 鹿黎还是笑嘻嘻地应:“不怕。” 林斯屿好像就是坚定着要让他怕一下的想法,圈住鹿黎吻了上去,这次的空间格外狭窄,鹿黎连躲都没地方躲。 他和林斯屿在一起两个月,还好已经有了点经验,最起码学会了怎么用鼻子呼吸,不会被林斯屿亲一会就觉得缺氧。 他们都忘记开空调了,只亲了一阵,都觉得浑身冒着热汗。 那么近的距离,对方的一点变化都格外明显,鹿黎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他的眼睛圆溜溜地睁大着,略微有那么点惊恐味道。 林斯屿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很轻地皱了下眉,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找机会去洗一个澡。 可今天,大概是鹿黎的表情看起来太过于好欺负,他一下子抓住鹿黎的手,手心捏起来还是软糯糯,只不过出了不少手汗。 林斯屿低着嗓音问道:“我帮你,你帮我,好不好?” 37 “我想要跟别人炫耀。” 鹿黎被林斯屿又哄又骗着点了头,他的下巴刚不怎么明显地动了下,就被林斯屿一手揽过抱到了身前紧搂着。 鹿黎被林斯屿又哄又骗着点了头,他的下巴刚不怎么明显地动了下,就被林斯屿一手揽过抱到了身前紧搂着。 “等、等下!” 鹿黎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个大跳,他下意识地就去拽林斯屿的手,试图制止住他的动作。 只不过他没使上什么力,一点也没拦住。鹿黎闷哼了声,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靠去,他哼哼唧唧的声音很小,只是很偶尔地冒两句 “不要” 出来。 “等什么?” 林斯屿问他。 鹿黎的耳朵变成羞怯的红,他有点难以面对现在的状况,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来逃避现实,疯狂震颤着的睫毛却完全暴露他现在内心的真正想法。 热像是从血液里沸腾出来的,鹿黎的耳尖红得滴血,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出了许多汗。 他的腰其实很敏感,以前被林斯屿无意间触碰一下,都会反应很大地跳开,但现在似乎是被林斯屿抱惯了,鹿黎被他搂着腰的时候已经不会去躲了。 今天却觉得那块被碰着的皮肤又开始发痒、发烫,他现在不敢躲也不敢退,只能拉大自己的衣领,把半张脸埋进去,只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 “有点…… 有点难受……” 但又好像不是难受,只不过鹿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用 “难受” 两个字来形容。 林斯屿察觉到了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衣摆,他的另一只手本环过鹿黎的腰,然后牢牢地护在他的腰边,现在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腰线往上摸了一点。 他明显感觉到鹿黎颤栗了下,林斯屿的理智堪堪回归,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算是吓到鹿黎了,不应该把他吓得更厉害,于是顿顿地收回手。 林斯屿从身后把鹿黎越搂越紧,他的唇贴着鹿黎的脸颊往下亲,最后停留在他的脖颈处。 他忽然问道:“可以留印记吗?” 鹿黎的脑袋晕了下,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 “印记” 是什么意思,能是什么印记? 无非就是情侣间用亲吻、用吮吸留下的痕迹,在家里的时候,怕被家长看见,林斯屿从来不会乱来,旅行的时候林斯屿也本本分分,只是偶尔会粘着他亲。 鹿黎还没点头,就感觉到自己脖颈处被嘴唇一碰。林斯屿只是很轻地吮吸了下,然后就没有继续下去,但却转过脸和他接吻。 鹿黎的脖颈线条绷紧,拉出的线条纤弱却是精致感十足的漂亮,他又忍不住很轻地闷哼了声,像是拿猫爪垫踩人一样亲。 “纸巾……” 鹿黎红透着脸道,“我去给你拿纸巾。” 说完之后,鹿黎连衣服都没有拉好,他就连滚带爬地往下爬。 他再次上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包纸巾。 林斯屿的手长得很好看,他个子高骨架大,所以手长得也比鹿黎大一圈,骨节也非常宽大,但手指修长,所以显得整体比例都特别漂亮。 鹿黎局促地抽了几张纸,来帮林斯屿擦手,他有点慌乱,擦的手法也不太细心,反而像是为了毁灭证据的粗暴。 “擦得很干净。” 林斯屿冷不丁地冒声,他笑着说,“不过我又没在意。” 他明知鹿黎在害羞,但还要凑过去亲他的脸颊,再说:“反正鹿鹿很干净。” 这不合时宜的夸奖让鹿黎更加窘迫,他把用完的纸巾团成一团,胡乱地就往床下丢,准备待会再扫掉。 鹿黎还像小朋友一样抓着林斯屿的手指,他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还记得林斯屿说过的话—— “我帮你,你帮我,好不好?” 现在林斯屿已经帮过他了,那么是不是该轮到他帮林斯屿了? “鹿鹿。” 林斯屿暗示性极强地喊了声他的名字,也很耐心地等他的动作。 鹿黎的动作因为紧张变得生疏不少,他的耳边弥漫着林斯屿低低的喘音,他鼓起勇气,偷偷抬起头看了下林斯屿的表情,想要以此来确认一下自己合不合格。 林斯屿的眉眼松耷着,薄唇微抿紧着,下颔线条上还挂着滴汗珠,整张脸都流露出介于少年与成熟的性感。 他垂了下眸,弯下腰用脸颊在鹿黎的肩颈处蹭了蹭,低声地道:“鹿鹿专心一点。” 没有开空调的寝室里空气流动着,林斯屿替鹿黎耐心地擦着手,把指缝间都擦得清爽干净,擦完之后还问道:“要不要洗手?” “一起洗吧……” 洗完手之后鹿黎脸上的温度总算降下去一点,他还把林斯屿推出去锁上门,自己拿冷水往脸泼了好几下,等到脸和耳朵都不红之后,他才把脸凑到镜子前扭着脖子照了照。 他还记得林斯屿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印记,扭到脖子快要脱臼的时候才看清,粉色的一点不太明显,像是蚊子咬过之后的痕迹。 鹿黎研究完之后才往外走,他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林斯屿,忍不住地问道:“为什么你不会害羞?” “我有害羞。” 林斯屿说,“我的耳朵红了。” 他低头转过脸,让鹿黎看他到现在都还通红的耳廓,以此来确认自己没有说谎之后。 保证鹿黎看清之后,他才低声地道:“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当然会害羞,只不过太喜欢你了,总是想要亲亲你、碰碰你。” 林斯屿老早知道自己其实也很黏人,只不过鹿黎是明着黏,他是暗着黏,黏人的方式也有很大不同。 他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哪里有点不对,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黏人才是对的。 晚上林斯屿带着鹿黎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大一的新生还没过来,食堂总体还算空。 A 大的伙食物美价廉,便宜还好吃,鹿黎本来就不挑食,可能今天耗费了点精力,他心满意足地吃了两碗饭。 “饱了吗?” 林斯屿笑着问他,“要不要再吃一碗?” 鹿黎都觉得自己的肚子鼓起来了点,谨慎地点头道:“吃得很饱,再吃一碗可能就要吃健胃消食片了。” 林斯屿揉了把他的脑袋,说他好养花。 吃完饭之后林斯屿带着他一起先回自己的寝室,准备收拾件衣服,下午来的时候寝室里还没有人,晚上人已经到齐了,只是都去吃饭了,只剩下了一个舍友在收拾东西。 他一看到跟在林斯屿后面的鹿黎,就了然地一拍大腿:“你就是斯屿说的弟弟吗!?早就听说过你好多次了,终于见到你了!” “啊?” 鹿黎半知不解地跟他握了下手道,“应该是我吧?” 舍友非常热情洋溢,还有点话痨,喋喋不休地道:“斯屿每天都在寝室里说你,他还说你一直想考我们学校,恭喜你考上了啊!” 鹿黎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唇笑了下道:“谢谢。” 林斯屿不需要带多少东西,几下就把东西收拾好,然后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鹿黎的脑袋道:“走了。” 他顺便跟舍友解释道:“他舍友还没来,我怕他一个人住不惯,今天过去陪他一起睡,要是有查寝的,帮我找个借口盖一下。” 舍友附和着点头,他还翻箱倒柜地把抽屉里的青草膏找出来,热情地递给鹿黎:“我们学校蚊子很多,住高层也有,平时睡觉记得把蚊帐拉好,我看你脖子上已经被咬了,这青草膏我妈给我好几罐,真的超级有用!” “啊……” 鹿黎干巴巴地收下他的礼物,嗫嚅地道谢道:“谢谢啊…… 多少钱?” “不用谢!” 舍友潇洒地一挥手,“斯屿平时也很大方,就一罐青草膏而已,不值钱的。” 接受了他的好意,鹿黎出寝室门的时候还有点脸红。林斯屿憋着笑,抢先一步道谢道:“以后不咬这边了,对不起。” 林斯屿回来还是为了开电瓶车,A 大校园非常大,他刚来寝室的时候太急,忘记把车钥匙拿上,刚才从鹿黎寝室到食堂,再从食堂到他的寝室,两人都已经感觉到腿酸。 鹿黎犹豫着坐到后座,抱住林斯屿的腰,担心地问道:“会不会被抓,我们上次坐自行车不就被抓了吗?” “…… 不会。” 林斯屿说,“这次真不会被抓。” 鹿黎 “哦” 了一声,抱住林斯屿的腰靠过去,闻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夏夜兜自行车的风挺舒服,清清爽爽的风刮在脸上,有效地去除掉了暑气。鹿黎坐在后座东张西望着,就听到林斯屿问道:“鹿鹿,你介不介意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介意。” 鹿黎摇了摇头,“不过会不会吓到别人?” 林斯屿又问他:“你觉得为什么有些人谈恋爱会不想公开?” “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 “不愿意公开关系的人有两种可能。” 林斯屿说,“第一,他们只是单纯地玩玩而已,所以想要藏着捏着。第二,他们觉得还充满不确定性,所以不想把这段关系公布于众,暂时性地不想公开。” “我们这两个都不占,所以公开好不好?” 林斯屿诚实地说:“我想要跟别人炫耀。” 炫耀自己有一个那么可爱听话的小男朋友。 38 “我是他男朋友” 夏风徐徐,鹿黎抱着林斯屿的腰,拂面的风也降不下去他脸上的温度,他小声地说:“我有什么好炫耀的呀?” 夏风徐徐,鹿黎抱着林斯屿的腰,拂面的风也降不下去他脸上的温度,他小声地说:“我有什么好炫耀的呀?” “有啊,很多。” 林斯屿笑了下道,“比如我们从小竹马竹马地长大,你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秘密和猜疑在我们之间永远也不会存在,鹿鹿还那么可爱。” 鹿黎下意识地道:“我不……” “我知道你又要说自己不可爱。” 林斯屿及时打断他,“明明只有你自己觉得你不可爱。” 林斯屿把电瓶车停到安全的位置上锁,牵着鹿黎的手先没走进宾馆,而是问他:“你觉得自己哪里不可爱?” “啊?” 鹿黎碰了碰自己的鼻子道,“说不出来…… 但就是感觉我自己不可爱。” “你明明都说不出自己哪里不可爱。” 林斯屿不满地纠正道,“可是我有很多想说——你吃饭的时候喜欢鼓着嘴吃就很可爱,走路的时候喜欢拉我的袖子也很可爱,我还能说很多你想听吗?” 鹿黎自己都没发现过这些无意的小动作,听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不听了。” “反正就是很可爱就是了。” 林斯屿又弹他的脑门,把话题绕回去,“而且你从小就很听话,还黏人,性格又好,鹿鹿身上哪里都很值得炫耀。” 他无休止的夸奖把鹿黎夸到脸红,他干巴巴地道:“谢谢。” “不用谢。” 林斯屿忍着笑道,“应该夸你的。” 房间是林斯屿提前在网上订的连锁酒店,环境整洁,鹿黎三天后才正式开学,舍友也应该要这个时间才回来,所以林斯屿直接订了两晚酒店。 林斯屿现在都不用在背地搞小动作,一到睡觉的点,他就伸手非常自然地把鹿黎往怀里抱。 不仅如此,他好像哄小孩一样,轻缓地拍着鹿黎的背安睡。 在一起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过了适应期,就从兄弟很自然地转变成了情侣关系,一切都像水到渠成般地顺利。 鹿黎不是个扭捏的人,他只是单纯的害羞,所以和林斯屿做起越来越亲密的事情时,他也都会配合。 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都好像在不经意间递进他们的关系。 “哥哥。” 鹿黎红着耳朵轻声说,“我也特别想跟别人炫耀你。” 黑暗之中林斯屿找准位置亲了上去,他细细地吻着,听到鹿黎加重的呼吸声,他才停下来,低声地道:“知道了。” 他们两在一起的事情没有藏着捏着过,但在这一刻,更加坚定地确认了一起面对世俗的想法。 “我们要怎么公开呀?” 鹿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直接跟别人说‘嗨,我们是一对'吗?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多人这么关心吧……?” 林斯屿经常会被他脑回路清奇的这些话逗笑:“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在学校里我们也会牵手,你的舍友和我的舍友都会知道我们的关系,如果在别人问我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你或者是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他是我男朋友'。” “懂了吗?” 鹿黎尴尬地点着头,柔软的发丝给下巴挠痒痒,他乖乖应道:“懂了。” 林斯屿第二天要上课,他的课不少,从早排到晚。怕睡过头林斯屿闹了一个闹钟,闹钟只响了一秒钟就被他及时按掉,但还是把鹿黎吵醒了。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把脸往林斯屿的胸口埋:“你要去上课了吗?” “嗯。” 林斯屿顺势低下头亲他的额头,“才七点半,还很早,你先睡一会,待会起床要是饿的话可以打电话叫早餐,等我中午上完课过来接你出去吃午饭。” 鹿黎半梦半醒地点头。 林斯屿看他这个样子更不想走了,洗漱之前凑过去亲他的额头一下,洗漱完又走过亲下鹿黎的鼻尖,准备要走的时候再俯下身,恋恋不舍地道:“我去上课了。” 他是可怜的早八人,鹿黎却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也不饿,躺在床上给林斯屿发消息。 【鹿黎】:我醒了。 林斯屿明明是应该在上课,回他的消息却很快。 【林斯屿】:吃早饭了吗? 【鹿黎】:不是很饿,而且现在都十点了,酒店的早餐应该都快没了。 【鹿黎】:哥哥好好上课吧,不要回我消息。 【林斯屿】:那你先吃点房间里的面包。 【林斯屿】:我先上课了。 鹿黎随便拆了包好丽友吃完。他一个人有点无聊,只能继续躺在床上玩手机。 玩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林斯屿背着书包回来了,他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问道:“想吃外卖还是出去吃?” “出去吃吧,外卖要等很久。” 鹿黎往林斯屿身上黏,可怜巴巴地道,“我好饿。” “没吃吗?” “吃了盒好丽友。” “胃口变大了。” 林斯屿忍俊不禁,“你以前吃一个蛋糕就饱了,好事,多吃点。” 可能是考虑到了大学生的消费能力,学校附近的店价格相对都来得便宜一点。林斯屿问鹿黎想吃什么,他随手指了一家麻辣烫店。 林斯屿下午还要上课,都是重要的课,一节也翘不得,他问鹿黎:“你一个人在酒店无不无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课?” 鹿黎迟疑地问道:“可以吗?” “可以的。” 林斯屿说,“教室还有很多空位置,只要安静得不吵到老师上课,都不会赶人。” 闲着也是闲着,鹿黎收拾了点东西,跟着林斯屿一起去了他的教室上课。 他们去得早,教室里的人都还没到齐,林斯屿挑了中间的位置坐下,还给鹿黎递了本本子装模作样。 鹿黎观察了四周一会,就看到昨天见过的舍友和另外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染了头嚣张的蓝毛,鹿黎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他们一行人边跟林斯屿打招呼,边在前面一排坐下,鹿黎一不小心就跟蓝毛对上了视线。 “斯屿。” 蓝毛是个大嗓门,好奇地问道,“这是谁呀?” 林斯屿刚要说话,鹿黎就眨着眼睛,按着林斯屿昨天晚上教他的话慢吞吞地说:“我是他男朋友。” “啊???!!!” 蓝毛没忍住惊叫了一声,不仅如此,在场听清这句话的人都整齐划一地瞪大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们两人。 林斯屿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是真没想到鹿黎会这么虎,都不跟他视线交流一下,就这么坦荡直白地说出来。 他看着鹿黎的表情从无辜变成无措,没忍住地笑了下,让人躲到身后,平静地 “嗯” 了声后道:“别看了,他没说错。” 39 漂亮姐姐 林斯屿的出柜过于突然,他的舍友们倒吸口凉气,然后摸着椅子迷茫地坐了下来。 林斯屿的出柜过于突然,他的舍友们倒吸口凉气,然后摸着椅子迷茫地坐了下来。 后来大概是觉得这个反应不够合适,表现得像是在歧视林斯屿的取向,他们的手躲在桌子,你撞我一下,他推你一下,疯狂地传递着信息,用动作代替言语交流着。 最后蓝毛作为代表站了出来,他飞速地回了下头,干巴巴地道:“祝你们幸福。” 林斯屿平时是寝室里话最少的一个,但人却不错,大忙小忙都会帮,尤其是期末的时候,他们都靠林斯屿的笔记活下去的。 刚才鹿黎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靠得近点的人应该都听见了,人都是有点八卦因子在身上,林斯屿有个男朋友的消息估计马上就要一传十、十传百。 “你说林斯屿就这样出柜没事吗?” “没事吧…… 大家都是大学生了,接受度应该都还行,你看我们不就是除了震惊没什么其他感觉吗?” 老师早就已经开始上课,蓝毛偷偷往后瞄了一眼,他看到林斯屿的小男朋友坐得像个小学生,背挺得板直,乖乖地拿着笔帮林斯屿记着笔记。 “哎你说林斯屿的男朋友成年了吗?” 蓝毛用气音小声地问,他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人,“成哥你昨天不是在吗?” 成哥的表情比他们更加迷茫:“是啊,昨天我就见到了林斯屿的男朋友,那时候明明还说是弟弟来着的。” “什么意思?” 另一个戴着啤酒盖厚般的眼镜加入进来,“这就是林斯屿一直说的弟弟啊?” 他们回头的频率太高,一个回完另一个回,像是在参加什么接力赛一样。 鹿黎最开始是想装不知道的,但是他们的动作大到他无法忽略,大到就连讲台上的老师也注意到了,直接杀鸡儆猴,点了最有特征的蓝毛起来回答问题。 蓝毛受惊地站起来,他杵得像根杆子,完全把身后的鹿黎挡住了。 趁机,鹿黎小声地跟林斯屿说:“他们好像一直在看我…… 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 “没事,说了就说了。” 林斯屿在桌下捏他的手,拿右手翻着书,抬眼看了下 PPT,顺便把答案低声地报给了蓝毛。 蓝毛如获大赦地坐了下来,他们一行人都老实了不少,别说再回头看鹿黎,连手机都不敢玩了。 上完课之后,他们才大松一口气,终于敢再次开口:“你们晚饭怎么办,一起吃吗?” 林斯屿没先回答,他看向鹿黎,等他点头之后才应了下来:“一起吃吧。” “吃火锅行吗?” 成哥建议道,“现在四点钟,我们赶去附近的海底捞,点完单就付钱,还能用下大学生折扣。” 他这次准确地看出来他们之间谁说了算,直接盯着鹿黎问。鹿黎向来都很好说话,现在也是先看了林斯屿一眼,然后拉着他的手点点头就同意了。 他们寝室聚餐的频率不高,但一个月也有一两次,这次加了一个鹿黎,气氛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尴尬,后来自然地回了上来。 因为不知道叫鹿黎什么,都一口一口地 “弟弟” 喊他,热情地鹿黎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几个舍友也是头一次知道林斯屿很会照顾人,一会问鹿黎想吃什么,一会帮他烫肉,一会看鹿黎被辣到了给他递酸梅汁。 林斯屿做这些动作很自然,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鹿黎却被他弄得有点不大好意思。 其实这些小动作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发生,但一般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身边还坐了圈林斯屿的舍友,鹿黎本来就有点认生,吃饭的时候更加低下了头。 点单的时候是林斯屿抢先一步付的钱,等吃完之后,舍友们瘫倒地靠在椅子上,揉着肚子问道:“斯屿,多少钱啊,我们转你。” “不用。” 林斯屿却说,“脱单饭。” “啊?!” 蓝毛一惊,“虽然我们脱单的时候也都请吃饭了,但都没吃那么贵啊,你要是早说你请客肯定就不吃海底捞了!” 林斯屿罕见地笑了下:“没事,我拿了奖学金。” 商场不小,走到电梯有段时间,正好拿来消食。鹿黎和林斯屿走在最后拉着手,他忍不住地问道:“今天吃得贵吗?” “还好。” 林斯屿说,“几百块。” 鹿黎想到他和林斯屿都是学生,他们的生活费虽然不少,但这一顿也都快吃掉林斯屿一半的生活费了,他询问道:“我也出一半吧,毕竟你的脱单饭我也有功劳。” “一起出钱的就不叫脱单饭了。” 林斯屿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他逗着鹿黎道,“那叫做喜酒。” 鹿黎攥着林斯屿的手指,小声地道:“那就当是喜酒好了。” 回到昨晚的酒店,他当真给林斯屿转了一半的钱过去,结果钱刚到账,清脆的金钱声一响,林斯屿又给他转了回来。 他都料到林斯屿不会收他的钱,所以没用微信,直接转了支付宝过去。 “你不要…… 唔……” 鹿黎的话未说完,林斯屿就亲了过来,他撑着鹿黎身后的桌子,低着头亲得一脸专注。 “不要给我转回来。” 林斯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喜酒还得再晚一点。” 刚才不知不觉间,鹿黎就被他抱起来坐到了桌子上,他的腿悬在空气当中,忽然道:“你说…… 我谈恋爱的事情要不要跟我朋友们说一下?” “什么朋友?” 林斯屿回忆了下道,“你的那两个高中同学吗?” “嗯……” 鹿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进他们的三人小群当中。林斯屿就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目光在屏幕里某个地方一落,拿手指在那条消息边上一点,平静地询问道:“他们说的漂亮姐姐是什么?” 鹿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 【骆驰明】:小鹿,你和你说的漂亮姐姐怎么样了啊!?她后来有没有再亲你啊??{花心}{花心} 40 翻车 “什么漂亮姐姐?” “什么漂亮姐姐?” 林斯屿手掌扣住鹿黎的腰,他用点力就轻轻松松地把人往前拽了拽。鹿黎坐在桌子上,稍稍比他高上一点,他被往前一拖之后重心不稳地往前一倒,下意识地抬手抱住了林斯屿的肩。 他低下头,看到的就是林斯屿的脸,眉眼清俊,倒也看不出生气没生气,让人难以琢磨透。 “……” 这个姿势让鹿黎根本无处可退,他无措地往后退了下,但林斯屿扣着他腰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力。 鹿黎拿手指碰了碰鹿黎的手,小声地说:“…… 有点疼。” 桎梏着他的力松掉了,但鹿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上,没有逃也没有躲。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在林斯屿的逼视下频频躲闪着视线,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什么漂亮姐姐?” 林斯屿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重复地问了一遍。 他知道鹿黎肯定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但鹿黎这个样子百分百有什么秘密埋着他,而且还有很大的可能性还与他有关,林斯屿不信这个 “漂亮姐姐” 是什么误会。 鹿黎的腿不自觉地悬空晃动了下,他不知道这个事应该怎么从头说,支支吾吾地道:“怎么说呢…… 就是……” 他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很乖,最皮最闹腾的孩童时期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很少有被人这样盯着交代罪行的时候。 “有没有再亲你?” 林斯屿刚才已经把鹿黎的手机抢到了手里,他垂眸看了一眼屏幕,复述了遍骆驰明发的消息,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应该只有我亲过你吧?” 鹿黎抿紧唇,头皮发麻地点了下下巴。 结果已经很明了了,林斯屿抬头盯着他,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个漂亮姐姐是我吗?” “……” 鹿黎僵着脖子,默默无声地再次点了下头:“可能…… 或许应该是、是吧。” 他尴尬地把手从林斯屿的肩膀上放下来,音若蚊音般地开始交代自己的罪行:“就是你当时跟我表白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明白我在想什么,我就去问了他们。” “然后……” 鹿黎低下头,心虚地说,“然后我当时说的是一个姐姐跟我表白了,因为如果说是哥哥的话,他们一下就会想到你,这好像对你不太好。” “唔……” 诚恳交代的时候额头又被林斯屿拿手指弹了下,这次有点疼,鹿黎反射性地捂住额头,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斯屿:“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没有。” 林斯屿本来是想板会脸装生气吓吓鹿黎的,现在却在一瞬间泄掉。他笑着去捏鹿黎的脸,重复了遍道:“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你机灵一阵,又呆一阵。” “啊?” 鹿黎反应迟钝地问,“是在说我笨吗?”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在说你呆。” 鹿黎歪了下脑袋,没说话,但怀疑的眼神意思明显,他在说 “呆和笨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给你。” 林斯屿把手机塞回他的手里,挑着唇道,“那现在可以证实下我的身份了吗?不是什么漂亮姐姐,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哥哥。” 鹿黎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愣了一下之后就忘记刚才的事情,抓着手机就开始打字,打了一行之后又删掉,回过头问林斯屿:“我应该怎么说合适?” “都行。” 林斯屿说,“我只是想被公开,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想怎么说都行。” 鹿黎慢吞吞地 “哦” 了一声,继续打字。 【鹿黎】:大家好!我和小屿哥哥谈恋爱啦! 他说得直白又简洁,还在后面配了几个撒花的表情,想借此来表达自己开心的心情。 【岑橙】:???!!!! 【骆驰明】:????什么玩意??你的漂亮姐姐呢?为什么不选漂亮姐姐选个男人?? 鹿黎偷偷瞄了林斯屿一眼,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打字。 【鹿黎】:…… 对不起,上次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就骗了你们。 【鹿黎】:嗯…… 也就是说没有什么漂亮姐姐。 这次发给他的是满屏幕的问号。 岑橙的妆刚化到一半,一只眼睛的睫毛翘着,另一只眼睛的睫毛还塌拉着,刚才刷睫毛的时候看到消息,差点把自己戳瞎。她瞪大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字,狠狠地深呼吸几口。 【岑橙】:…… 【岑橙】: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仔细想想好像又觉得有点合理。 【骆驰明】:…… 【骆驰明】: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仔细想想好像又觉得有点合理。 震惊之后他们又飞快地适应,开始八卦起来。 【岑橙】:所以是林斯屿这闷骚怪他妈的亲你?? 【骆驰明】:还亲了那么多次?? 一人一句就像是在讲相声,鹿黎红着耳朵悄悄地把手机往自己的方向侧,但又被林斯屿捏着手腕拉回来。 “还跟他们说了什么?” 鹿黎愣愣地答道:“还跟他们说了你表白的时候怎么亲我的……” “怎么亲的?” 林斯屿问他。 没等回答,林斯屿先把他从桌子上抱了下来,因为这样才能方便他继续的动作。 他先是亲了下鹿黎的眼皮,思索着回应道:“我记得我先是亲了下你的眼睛。” 明明都亲过那么多次了,再深入的吻也经历过,更加亲密的事情也做过,鹿黎却依旧那么纯情,被他亲了下眼皮连动都不敢动了,林斯屿被他这个样子拿捏得死死的。 林斯屿的指腹蹭了蹭他的鼻尖,低低地笑了一声之后,又弯下腰亲了他一下:“好像还亲了你的鼻子,好几下。” 鹿黎竟然还迟疑地点了下头,意思是林斯屿说得没有错。 “然后你就哭了。” 林斯屿说,“把我吓了一跳。” 林斯屿一本正经地回忆道:“当时是真的想停下来哄你,但是真的忍不住想亲你,只能亲完才跟你说抱歉。” “所以你好像哭得更凶了。” “……” 鹿黎觉得有点丢脸,红着脸推他的手,别扭地道:“…… 别说了。” * 林斯屿陪着鹿黎在酒店住了几天,等鹿黎舍友都到齐的时候,才和他一起回去。 他的舍友看起来都很和善,也都挺好相处。 林斯屿没有特意挑明自己和鹿黎的关系,但朝夕相处之下,他们也都能看出他们关系的不对劲,不过也无人戳破。 鹿黎开学就要先去军训,大学的军训比高中累许多,他看着柔弱,但是实际上挺能忍,不过没什么体育细胞,熬得也很辛苦。 林斯屿没课的时候会过来看他,顶着大太阳在鹿黎休息的时候给他送水,手上又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风扇给他扇风,还会用湿巾给他擦汗,嘴上好心疼地问他 “累不累”,一整个体贴好男友的形象。 他们的照片还被好几个角度偷拍,在校园墙里流传了几天,也算是别样的出名方式。 不过也没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影响,该上课继续上,该吃饭继续吃。 大学比高中自由许多,只不过期末考的时候一样让人绝望,图书馆都占不到位置,能真正意义上让人觉得写到吐。 当然,回家的那份欣喜感也是无法可敌。鹿黎一个学期都没回过家,小假期太短,国庆他和林斯屿一起在沪城玩了一圈。 他们一起买的下午回家的高铁票,平时林斯屿一个人回家的时候没人会去接他,但这次鹿黎跟着,得知他们的到站时间是晚上之后,苏芮问了好几遍要不要去高铁站接他们。 宁城的天气和沪城差不多,尤其是夜晚。一下高铁,鹿黎就被冻得一哆嗦。 呼出来的气也是白色,鹿黎连手都不敢伸出来,声音闷在围巾里:“好冷噢。” 林斯屿抬手帮他整理了下围巾,让围巾把他的半只耳朵也挡住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像暖和了一点。” 回家的人很多,他们一起挤在往下的电梯里,林斯屿怕他被人撞到,伸手把人牢牢地拽在边上。 接人的地方也是人山人海,林斯屿瞥了一眼就没有继续管,耐心地等着翻身份证的鹿黎。 鹿黎有点焦急,翻包的时候把围巾都不小心地弄乱了,林斯屿想到待会等车的时候还要吹会冷风,于是走过去再次帮鹿黎整围巾。 他理着围巾,看到鹿黎白白净净的脸颊,没忍住又低下头亲了他一下。 很快的一下,鹿黎都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道:“为什么又亲我?” 不过他对林斯屿这些偷袭的小动作习以为常,没抗议就把手递过去让他牵。 “因为想亲你。” 林斯屿很自然地握住,与他一前一后地刷了身份证出站,刚出闸机,他的脚步蓦地止住。 因为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苏芮,她身上穿着件驼色的大衣,双手插着兜,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了他们相牵着的手上。 林斯屿察觉到了,牵着鹿黎的手依旧没松。他和苏芮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了下,林斯屿无声地捏了下鹿黎的手,把慌乱的他挡在了身后。 41 投怀送抱 高铁站里的咖啡店里没几个座位,唯一一张靠玻璃窗的小桌被他们三人占住。晚上的高铁站没白日那么多人,但可能为了提神,进进出出买咖啡的人却是不少。 高铁站里的咖啡店里没几个座位,唯一一张靠玻璃窗的小桌被他们三人占住。晚上的高铁站没白日那么多人,但可能为了提神,进进出出买咖啡的人却是不少。 苏芮放在面前的咖啡没有动过,沉默了许久她才抬手拿起纸杯,滚烫的温度已经变温。她拿嘴唇碰了下,才抬眼往对面看去。 林斯屿和鹿黎并排在对面坐着,行李箱堆在他们的脚边,桌子下林斯屿依旧牵着鹿黎的手。 “我刚看到的东西,可以跟我解释一下?” 苏芮揉了揉太阳穴,“这是误会吗?” “不是。” 鹿黎的脸往下低着被围巾挡住,咖啡馆里的空调温度很高,他的手指却莫名地冻得发僵。 “阿姨……” 鹿黎小声地说,“对不起。” 苏芮其实一直把鹿黎当半个儿子看,她和鹿芳一前一后怀孕的时候,还一起打过戏言,说鹿芳肚子里的小孩那么乖肯定是个小女孩,等出生就一起订个娃娃亲。 鹿黎虽然和他们猜得一样性子好,但却是个小男孩,只是事事阴差阳错…… 苏芮冷静了不少后道:“没有好对不起的,只不过你们……” “妈。” 林斯屿却打断她道,“是我先喜欢鹿黎的,也是我先跟鹿黎表白的,是我主动追他的。” 鹿黎的眼睛瞪大,手足无措地道:“不是的阿姨,是我、是我先主动的!” 他们都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倒是给了苏芮一点棒打鸳鸯的错觉,她比大部分家长都要开得开明一点,但依旧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苏芮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先回去,回去再说。” 车上的气氛也与往日不同,空气都像是停止了流动,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 林斯屿想靠着鹿黎坐,但却被他轻推了一把,于是两人一人一边靠着窗坐着。 到家之后,苏芮犹豫了下道:“小鹿,我想先和斯屿回家谈一下,我暂时不会跟你妈妈说。” 鹿黎一愣,他和林斯屿对视了下之后,才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往对门走。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苏芮问,“在一起多久了。” “今年暑假,鹿鹿高考完之后。” 苏芮脑袋的胀痛感稍稍缓解了点,继续问道:“到底是谁先表白的?” “我。” 林斯屿坦荡地承认道,“鹿鹿他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会察觉到自己喜欢我。” 他答完之后苏芮又陷入了沉默,林斯屿的唇线抿紧,自己坚定不绝地继续把话往下说:“我很喜欢他,我只喜欢他,除了他之外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林斯屿连 “可能”、“或许”、“大概” 这种修饰词也没有加。 苏芮忍不住地道:“你今年才二十,别提什么永远。” “是啊,我今年才二十。” 林斯屿说,“我活在这个世界二十年,其中有十八年都与鹿鹿息息相关。” “鹿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如果他是一个女生,你还会反对吗?” “可是性别又有什么关系,我很早以前就问过你们,说我不喜欢小孩,你们说无所谓,也不想替我带小孩。” “那么我和鹿鹿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我知道您可能觉得我们两个男生在一起不靠谱、不能走到最后,但是和我在一起的人是鹿鹿,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 林斯屿很少说这种长篇大论,就连苏芮都听得哑口无言,她闭了会眼睛再睁开道:“我晚上先和你爸爸聊一下,你先别乱来。” 她话音还未落,林斯屿已经抬步往对门走去,苏芮又惊又气地道:“你去干什么?!” 林斯屿头也不回地道:“鹿鹿晚上还没吃过东西,鹿阿姨不在家,我去问他下他要吃什么。” 苏芮的头当即就更痛了。 鹿黎看到他过来也吓了一跳,惊慌地道:“阿姨怎么说?” “没说什么。” 林斯屿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觉得只要鹿阿姨同意的话,我妈就应该会同意。” “那我今晚就去跟我妈说吧……” “不用。” 林斯屿想了想道,“我妈会觉得是我把你拐跑的,她会主动去跟鹿阿姨说的,你先别去说。” 苏芮和林建中的房间灯亮了一整晚,她唉声叹气地抱怨道:“我感觉今晚我都长了很多皱纹,肯定是被林斯屿这臭小子折腾的。” “他们两个小孩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两人一样的牛脾气,估计现在是咬死这关系了。” “他先喜欢的小鹿,那肯定就是他把小鹿拐跑的,我又怎么跟鹿芳说?” 他们两人一起彻夜不眠地谈了一晚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儿孙自有儿孙福”,林斯屿这种从小有主见的小孩本来就管不得,越管逆反心理可能还会越严重。 不过有一点林斯屿没有说错,如果对方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鹿黎,他们不会投降得那么轻而易举。 鹿芳那边最后还是鹿黎主动承认的,她和苏芮的反应差不多,都是先是沉默,然后开始愁得不行的叹气。 她本身就婚姻不幸,即使她觉得男孩子在婚姻吃亏的可能性要小很多,但在这方面的事情,她也一直由着鹿黎去。 因为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结婚不一定能让人幸福,而林斯屿对鹿黎的好她也一直看在眼里。 如果鹿黎能开心,她也不会插手来阻止。 最后她只是抱了抱鹿黎说:“妈妈只希望你永远开开心心。” 出柜出得虽突然,但总体来讲还算成功。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但亲起来还是要偷偷摸摸地躲在房间,寒假过后又一起回了学校。 天气回暖一点之后,林斯屿又买了音乐节的票。音乐节在周末,离他们的学校有点远,林斯屿提前订了家酒店。 照例是让鹿黎先去洗澡,他这次洗的时间却有点久,脸也像是被热气熏得有点红。 他往前走了几步之后,竟然腿软得往前一倒,撞进林斯屿的怀里。 鹿黎身上全是沐浴露的香气,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抱住林斯屿,小声地喊:“哥哥……” 42 正文完 鹿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手心里的水还没擦干,湿漉漉地蹭在林斯屿的衣服上,声音听起来也比平时软许多。 鹿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手心里的水还没擦干,湿漉漉地蹭在林斯屿的衣服上,声音听起来也比平时软许多。 林斯屿下意识地就抱住他,他只注意到鹿黎的脸红得不太自然,眼底也像是弥漫着水汽。 “哥哥……” 在他出神的时间,鹿黎又这样小声又黏糊地喊他。 林斯屿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他一眼就能猜出鹿黎刚才在浴室里偷偷干了些什么,不然为什么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腿还在隐隐发着抖。 他抿紧着唇,感觉心脏被烙铁一烫。林斯屿往床上一坐,让鹿黎坐到他的腿上,他用细细密密的吻亲过鹿黎的脖颈,才低声地问:“胆子怎么不该大的时候那么大?” 鹿黎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去,他的耳根子和脖颈都红了个透。 胆子在不该大的时候大,人又在不该害羞的时候害羞,鹿黎诺诺地道:“我就是觉得…… 好像应该这样了……” 鹿黎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声,他太了解林斯屿了,知道这最后一道防线林斯屿不会主动来打破,所以鹿黎鼓足勇气主动靠近。 因为他知道林斯屿不会伤害他。 他被林斯屿抱在怀里的样子本来就像小狗,现在拿脸在他身上乱蹭就更像了。 鹿黎用气音说:“我不怕的……” 林斯屿只觉得要命,鹿黎这句话就像是在说 “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可以,我不会怕,因为你是林斯屿”。 他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鹿黎的鼻尖。林斯屿的喉咙干涩,但还是有点理智在:“酒店的避 孕 套不好,我现在下去买?” 袖子被人抓住晃了晃,他听到鹿黎说:“在我包里…… 我买了的。” 林斯屿更加说不出话了,他单手就把鹿黎抱起来,脚步匆匆地去翻包。 这次他亲鹿黎的时候更像是在咬人,逼得鹿黎截截败退,是真的感觉到胸口的气流被堵住,就算是用鼻子呼吸脑袋也是一片晕乎。 鹿黎身上穿着睡袍,系带没怎么绑好,随手一拽就脱落下来,他的皮肤嫩得就像是剥完皮的荔枝。 “好白。” 林斯屿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本能会引导着他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把鹿黎腰和大腿的皮肤都掐红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弯下腰去亲鹿黎的肚子,还要低声地道歉:“对不起…… 是不是弄痛你了。” 鹿黎其实只觉得痒,羞耻引发了生理性的泪水,他无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一边不知所措地摇头,闷声道:“我不怕疼的。” 他说的话林斯屿一个字都不信,林斯屿已经努力让鹿黎不痛了,但他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地齐刷刷掉下来,唇色也跟着变白了几分。 林斯屿抱着他,轻声地哄。 他一直很擅长哄鹿黎,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去吻他的眼睛,再去亲他发白的唇,最后紧紧地与鹿黎十指相扣。 鹿黎到后来人都是懵的,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都推了林斯屿的肩,小声地说 “不要了”。 可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被林斯屿温温柔柔地亲几下、哄几句,他又红着耳朵不说话,只是总是忍不住发出点泣音。 第二天鹿黎醒来的时候像是在做梦,眼前像是有白光闪过,他试图下床的时候,腿抖得比昨天晚上更厉害。 他身上穿着的是林斯屿的短袖,是昨天再次洗完澡之后被哄骗着穿上的。衣服勉强地盖住屁股,露出的腿笔直匀称,膝盖却泛着磨损的红。 房门一开,提着袋子的林斯屿从门外走进来,他快步地跑过来重新把人抱到床上。 “饿不饿?” 林斯屿问道,“我抱着你去刷牙?” 鹿黎是有点生气的,他本来还准备好指责林斯屿几句,但听到问话,先是迷迷糊糊地一点头。 等被林斯屿抱着刷完牙回来,他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一张嘴又被递到嘴边的勺子打断。 粥熬得喷香,直往鹿黎的鼻尖窜,他忍不住地就张嘴含住了勺子。 他本来就脾气好,现在被喂了半碗粥就一点也不生气了,像往常一样就往林斯屿身边黏。 “不生气了啊?” 林斯屿笑着问。 鹿黎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破的,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粥往下咽,小声地给自己找场子说:“我没生气。” “嗯。” 林斯屿顺着他说,“鹿鹿没生气。” 鹿黎唯一庆幸的是音乐节是在周日,他像个病人一样在床上躺了半天,第二天终于觉得好了许多。 林斯屿一点事情都不让他干,就连穿鞋都要半跪在地上帮他。鹿黎不好意思地往后缩腿,但又被捏住脚踝拉回来。 音乐节依旧是人山人海,春季万物回生,气氛都要比上次来的时候好许多。 鹿黎数不清第几次被人踩到脚,无助地往林斯屿的旁边缩,他突然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第一次来音乐节的时候你告诉我男生和男生也可以接吻,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林斯屿垂眸笑了笑:“我在想怎么骗你亲我。” “虽然当时只骗到了你亲我的脸一下,但我还是开心了一个晚上。” “……” 鹿黎好小声地说,“噢。” 他们低头讲话的时候,恰逢又开始 kisscam 环节,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注定,这次镜头第一个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鹿黎的表情先是错愕了下,在友好的起哄声中,他一下子踮起脚,就往林斯屿的唇上亲。 林斯屿顺手勾住他的肩,在喧闹声达到顶峰之时,他也低下头去加深这个吻。 周围的人给他们留出空间,激烈地鼓着掌,一脸戏谑地盯着他们看。 鹿黎伏在林斯屿的怀抱里,笑起来的时候漂亮又乖巧:“现在不用骗我啦,我会主动亲你。” 林斯屿牵着他的手力道越来越紧,他拿鼻尖亲昵地去碰鹿黎的鼻尖,低低地笑着道:“嗯。” 人生无非几十年光景,从小到大他都牵着鹿黎的手,鹿黎走过的路,都是他陪着一起走过的。 以往是,将来也是。 一定,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