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是我心尖宠》作者：三尾蜉 文案： 夏疏桐失忆了，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从贫民窟里任人欺凌的孤儿，变成了让圈内人闻风丧胆的梧桐影业小夏总。 夏疏桐：——？ 所有人都知道小夏总为人冷血狠戾，不择手段， 却有传闻说，小夏总金屋藏娇多年，对一小姑娘百依百顺，将她捧在心尖上宠。 可谁也不知道那位小姑娘究竟是谁。 对此，失忆的夏疏桐秉持着不传谣不信谣的态度—— 直到某天，夏疏桐无意间翻出一张红本本，才知道自己真的已经结婚多年， 隐婚对象还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国民女神云非雾。 夏疏桐：——？？？ — 国内没有人不认识云非雾。 云非雾十三岁出道，一个人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十年，二十三岁那年摘得影后桂冠。 正式从国民闺女成长为国民女神。 颁奖那晚，冷漠惯了的小女神云非雾，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无比甜美的笑。 社交媒体瘫痪大半夜，走在大街上都能听见粉丝激动的嚎叫声。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 云非雾只是笑给某一个人看的。 — 【看似狠戾实则软糯大姐姐x对外冷漠对内忠犬小影后】 注： 1.同性可婚背景 2.失忆梗 —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拥有挣脱一切枷锁的勇气， 纵使满身伤痕，亦要为她披荆斩棘。” ——题记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疏桐，云非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锚 立意：努力奋进，突破舒适区，拥抱新生活，收获爱情 第1章 “开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操，王小凝你个婊丨子骗了钱就躲起来不还了是吧？你tm有本事躲一辈子！” “房间里面有声音，砸门！” “对，砸门！” 老旧的铁门被砸得砰砰作响，与地面擦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门外暴怒的人群砸开。 逼仄杂乱的房间角落，缩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大的三十来岁，面容憔悴，穿着破旧，正死死地将小的那个圈在怀里，一只手捂住女孩的双唇，不敢让她发出丝毫声音。 小的那个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身姿娇小，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破旧衣衫，脸上还有些许污渍，一双杏眸却尤其清亮。然而这时女孩眸子紧紧盯着砰砰响的铁门，眼里尽是恐惧。 眼看铁门就要支撑不住，女人终于做出什么决定似的，一咬牙，将女孩推到床底下。 “囡囡……没事的，不怕……不要发出声音……”女人双手不住地颤抖，却还是用力将女孩推了进去，“没事的……有妈妈在，不会有事……” 外边的人听到声音，砸得更用力了。 最后一声巨响，门被砸开了。 女孩缩在床底下，看见外边无数人的脚挤进他们房间，听见他们凶狠逼人的声音： “王小凝，还钱！” “臭婊子还钱！” 母亲畏畏缩缩、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我真的没有钱了，求你们再宽容一段时间好不好……” 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精明、温柔、大胆，记忆中，她从来没用过这么恐惧的声音和别人说话。 所以女孩瑟缩在床底，尽管眼角已经浸出了泪水，身体更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按照母亲嘱咐的那样，死死捂住双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床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吵，不仅仅是男人的叫骂声，还有刀棍碰撞的金属音和女人的尖叫声。 最后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母亲倒在了床边，血丝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地，往床下渗去。 女孩终于控制不住，喉咙嘶哑尖叫出声： “啊——！” ……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医院外的夜空。 女人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抱住双腿往角落里缩，杏眸中的惊惶还未褪去。 她又做了那个噩梦。 自从讨债的人一波又一波找上门后，她就经常会做这样的噩梦。 事实上，母亲是病死的。 母亲死后，讨债的那些人倒也不至于找上她这个十岁的小孩子，除非隔壁的酒鬼大叔喝醉了，偶尔会在她家门口砰砰敲一敲外，已经很久没人来过她家了。 可她还是走不出噩梦的阴影…… 女人闭上眼，决定不再去想这个梦。 既然醒了，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去弄点吃的东西，刘阿嬷前些日子走了，应该还没别的人盯上东区那边的塑料瓶…… 女人很快下了决定——先去东区捡两袋瓶子卖掉，回来的路上正好可以买包泡面，房子后的白菜还没被摘完，自己偷偷去拿一些，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再次睁开眼后，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她一下察觉到了不对。 ——她没在家里！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惶恐地环视一圈。 她现在所在的房间比她家要大很多，墙面是白色的，天花板也是白色的，干净得没有一个黑点。 不远处还有一个红木镂空屏风，后边似乎是沙发。旁边还有一个小隔间，门紧紧地关着，似乎是有人在里面。 床周围摆满了各种奇怪的仪器——一看就很贵的那种。 除此，床对面的墙上还挂了一台很大的液晶电视，天花板上的挂灯也是崭新的，水晶玻璃闪闪发亮。 她在电视里都没看见过这么、这么豪华的房间！ 女人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她这时候才察觉到，身边消毒水的气味很浓郁，被盖也是白色的。身后的墙上挂了一张值班护士的照片。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的也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这、这是在医院里？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到了医院里？而且还是她绝不可能消费得起的医院。 这是被拐卖了……？ 想到这个可能后，女人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听邻居家大叔说过，女孩子被坏人拐走后，会过得很凄惨的……她虽然穷，可是也不愿意沦为他人的玩物。 女人垂眸，双手仍然在发抖，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的光。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是下一秒，她刚刚伸出被盖的腿就僵住了。 她的腿……变长了？ 不对，不止是腿！还有手，手也变大了，身高也比以前高很多。 分明是成年女性的身体。 究竟是怎么回事？ “吱嘎。” 不等她多想，房间深处那个小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她隐约看见里面有一扇大镜子，似乎是厕所。 眼看有人从里边走了出来，女人像是只受惊地兔子似的，一下子缩回被子里，只留两只眼睛露在外边，警惕地看向来人。 厕所里走出来的是个圆脸的少女，脸型稚嫩，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却穿着身黑色贴身西装，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夏总——夏总您醒了？” 少女看见床上的女人后，眼睛倏地红了，她快步朝病床扑过来，嘴巴连珠炮似的，“夏总您终于醒了！刚才那声音是您发出的？您很难受吗？头疼不疼？我、我这就去喊医生……” 床上的女人缩成一团，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声音而放松下来，反而更警惕了些，一双浸了水似的杏眸满是迷茫。 “夏……夏总？”女人喃喃道，声音细若蚊蝇。 “……诶？”少女一愣。 紧接着，她就看见她家小夏总哆哆嗦嗦从被窝里伸出头来，慌乱地问她：“你……是谁？” 少女彻底愣住了。 她何曾见过小夏总这么可怜无助的表情啊。 “我、我是钱伶伶啊，是您的秘书兼私人助理……您不记得了？”少女想到了某种可能，说到后面，嘴皮子不由得打起了颤，“您还记得您是谁吗？” “我……我是谁？”女人脑袋一歪，迷茫中还带有一丝天真。 她对钱伶伶这三个字没有印象，但潜意识里感觉熟悉又亲切，所以，她才没有最开始那么害怕了。 钱伶伶呆滞两秒，一股脑说了一堆，试图唤起女人的记忆：“您是夏疏桐，是梧桐影业和天骏传媒的董事兼总裁，是夏家的千金……” 夏疏桐、梧桐影业、天骏传媒……这些词语听上去都好熟悉，可是一个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好疼。 “夏疏桐……是我的名字吗？”女人下意识抬手摁住眉心，轻轻按压。 钱伶伶却眼前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动作！ 小夏总每次头疼，都会习惯性拿右手中指揉眉心。 “是！夏天的夏，疏远的疏，梧桐的桐，怎么样，您想起来了吗？”钱伶伶激动道。 夏疏桐却抿紧了唇，惶惶地摇了摇头。 “我、我能去一下厕所吗？”沉默片刻，夏疏桐弱弱道。 “当然可以，我扶您过去？” “谢、谢谢。” 起身后，夏疏桐才发现，自己竟然比钱伶伶要高小半个头。 钱伶伶将夏疏桐搀扶到厕所门口后，就自动停下了脚步。 夏疏桐犹豫片刻，还是自己走了进去，关门。 门外，钱伶伶愣愣站了会儿，小圆脸上的惊愕逐渐消失，眼神也随之平静下来。她走到病房窗边，拉开窗，熟练地点了一根烟。 气质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冰冷严肃。 既然小夏总失忆了，那么她就有责任安排好小夏总的生活，以及……保护好小夏总。 …… 走进厕所后，夏疏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镜子。 更衣镜中，女人身姿高挑婀娜，举手投足间，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高雅的气质，又莫名带了丝轻挑和痞气。 然而女人却偏偏长了张让人忍不住怜惜的脸蛋，尤其是一双杏眸，眼波流转，这时候眸中的仓惶和无措更是显得她楚楚可怜。 夏疏桐弱弱地整理了一下身形，刚才身体自然流露出的痞气没有了，这下，不止是脸蛋，她整个人都变得像一朵无害可怜的小白花。 ……不，她本来就是。 夏疏桐盯着镜子里的脸看了很久，这张成年女人的脸的确漂亮又精致，而且那双眼睛几乎和她的眼睛一模一样，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她自己。 最后，夏疏桐小心翼翼地拨开病号服，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肩。 上边有一个不规则的粉红色胎记，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梧桐叶。 夏疏桐不敢置信地抬手摸了摸，咬住下唇的牙齿愈加用力—— 这、这居然真的是她的身体？！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梦吗？ 夏疏桐想了想，试探着掐了掐大拇指。 “嘶——” 很痛。 不是梦！ 忽然间，夏疏桐脑海里电光石火般地闪过几个画面…… 汽车狂飙时马达的轰鸣声，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最后是一声响彻天际的撞击声。 火光冲天。 夏疏桐脑袋又痛起来。 她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又洗了把脸。 她好像回忆起了一些东西，但又很混乱。 良久，夏疏桐推开厕所门，望向守在外边的钱伶伶，软软道：“我好像……失忆了。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第2章 夏疏桐端坐在床上，像个幼儿园学生一样乖巧地听钱伶伶讲话。 钱伶伶说她叫夏疏桐，二十七岁，是夏氏集团董事长的嫡孙女，从小就在国外长大。 钱伶伶还说，她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姐姐。弟弟是私生子转正，按照古代的说法，就是个庶子。姐姐则是家里收养的。 可是夏疏桐隐约记得，自己是在云城贫民窟里长大的，她没有父亲，更没有兄弟姐妹。母亲王小凝因为生病欠了一大笔钱，最后还是死在了病床上。 这之后……十岁的她就成了孤儿，每天都躲在贫民窟的阴暗角落里，为生计发愁。 再然后呢？ 完全不记得了。 而且记忆里，她也不叫夏疏桐，她叫夏…… 夏……夏什么呢？ 想不起来。 比起刚醒来时，夏疏桐已经清醒很多了，至少不会再以为自己是个十岁的孩子。所以，她才能明确地判断出，自己现在失忆了。 但她发现，自己忘记的不仅仅是最近的事情，就连小时候，也只记得零星几个片段而已。 钱伶伶叭叭叭讲了一大堆，又重新自我介绍了一次：“我是您的秘书兼私人助理，您叫我小钱就好……您知道秘书的意思吗？” “好像知道。”夏疏桐迟疑道。 在钱伶伶提到“秘书”两个字时，关于公司制度、员工等级的信息，像是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里。 秘书、总裁、董事、夏氏集团、梧桐影业、天骏传媒…… 记忆似乎又被唤醒了一点点。 钱伶伶仔细观察着夏疏桐的表情，逐渐松了一口气。 刚发现小夏总失忆时，钱伶伶还害怕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结果聊了一会儿天之后，钱伶伶逐渐发觉，她家小夏总只是记不清人和事，但基本的常识只要她稍微提一下，小夏总立刻就能想起来。 钱伶伶继续道：“夏氏集团下最重要的公司有两个，一是天骏传媒，二是梧桐影业。前者您虽然是总裁，却只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大头还是在夏董——也就是您的爷爷那儿。后者您有百分之七十的占股。您明白吗？” 股份…… 又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 夏疏桐闭着眼回想了一会儿，点头。 “好。”钱伶伶语气越加严肃，“您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今早六点您出了一场车祸。当时您刚从贵城出差回来，一个人开车回家，没想到在高速上被一辆大货车追尾。” “今早……六点？”夏疏桐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晚上九点，您已经昏迷了接近十五个小时。这期间医生给您做过检查，您除了大脑有些……受损以外，身体没有别的问题。” 钱伶伶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把医生说的“可能会变成傻子”给说出来。 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添了一句：“您有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夏疏桐摇头，“只是头有些昏。” “那就好。”钱伶伶继续，“目前看来，您只是有点失忆，并且不算太严重。” ……嗯，钱伶伶对失忆这方面没有研究，只是感觉自家小夏总能说能走的，接受能力也挺强，只是有一丢丢记不起人而已，性格也只是变得软了一丢丢而已。 嗯，只是一丢丢，而已。应该不严重吧……吧？ 夏疏桐迷茫地眨眨眼，还是点头。 钱伶伶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汇报工作一般认真道： “夏总，既然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接下来尽快办理出院，在这期间，您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您失忆了，包括医生。出院后，我再联系您的私人医生为您诊治，可以吗？” “可以。”夏疏桐软绵绵道，“可是……为什么呢？” 钱伶伶：“因为我怀疑，导致您失忆的这场车祸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您，举个例子……您还记得刚才我说，您是梧桐和天骏的总裁吗？还有，您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夏疏桐：“记得。” 钱伶伶努力解释道：“三年前，您的父亲大病，您是那时候才拿到天骏管理权的。但这之后，您父亲一直想收回公司，交到您弟弟手上。至于梧桐，原本是您和您姐姐股份各占一半，直到两年前，她的股份被您稀释到百分之十，所以她也一直对梧桐虎视眈眈。” 当然除了夏元思和夏红叶姐弟俩，想对夏疏桐下手的人可太多了。毕竟她家小夏总的行事风格，实在是……树敌无数。 确定小夏总听懂后，钱伶伶继续道：“我还不能确定是谁策划的这场车祸，但现在，您的处境很危险，医院里也很可能有别人的眼线。所以，一定不能让其他人察觉您的不对劲。” 她顿了顿，声音沉下去：“否则……您的生命可能再次受到威胁。” 也就是说，夏疏桐现在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听到这儿，夏疏桐不自觉哆嗦一下。 看着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软糯小夏总，钱伶伶沉默片刻，鼻头又酸涩起来。 “夏总……如果您去贵城出差的时候，我没有请假就好了……” 夏疏桐害怕又迷惘，这时却本能地将脑袋从从被子里伸出来，安慰道：“没事的，不怪你。” 钱伶伶看起来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如果她在自己身边，估计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她们两个人了。 犹豫片刻，夏疏桐又问：“你……多大了？” 钱伶伶看起来太小了些，夏疏桐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了家雇佣童工的黑心企业。 “二十四岁。”钱伶伶看出夏疏桐的担忧，不由得笑了笑，“我毕业两年了，从大二实习开始就一直跟在您的身边，所以您不用担心这一点。” 钱伶伶背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住。 当初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小夏总捞了她一把，这些年小夏总也一直照顾她护着她，所以她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小夏总。 “哦……”夏疏桐点点头。 说不出为什么，对于钱伶伶，她本能地觉得亲切熟悉，但又谈不上信任二字。 她没了记忆，目前可以倚靠的只有钱伶伶一个人，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放心将自己交到钱伶伶手上。 正如钱伶伶所说，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所以……就算再怎么害怕，她也需要有自己的思考、权衡。 夏疏桐依稀记得，这是母亲教给她的道理。 夏疏桐想了想，接着问：“所以，接下来，我要装出没有失忆的样子？可是，我不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了。” “我会为您收集视频和文字资料，但是……现在可能有些来不及。”钱伶伶看了眼手机屏幕，欲言又止。 夏疏桐脑袋歪了歪：“？” “就是……您的弟弟夏元思，最多二十分钟后就会抵达医院。现在找资料已经来不及了，您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假装自己还在昏迷，我去拖住夏元思。第二，装作没有失忆。” 说到这儿，钱伶伶也有些心虚。她做了各种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夏总居然失忆了。 夏疏桐眉头微皱，本能地想要分析哪个选择才是最优解，头却疼得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 最后她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选？” “装作没有失忆。需要我向您分析分析吗？”见小夏总点头，钱伶伶才解释道，“夏元思发现您的状态不对后，一定会趁机有所动作。但如果您是清醒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背后做些什么的。” 夏疏桐懵懵地眨眼，怎么说的她很恐怖似的？ “好，那就……第二个选择。”夏疏桐思考片刻，坚定道。 然而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 按照钱伶伶的说法，夏元思可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短短二十分钟时间，她真的能演得天衣无缝、不被夏元思看出端倪来吗？ “您不用担心，您只需要向您以前一样，稍微打发一下夏元思，把他赶走就行了。”钱伶伶安抚道。 至于小夏总以前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 恶毒？凶狠？变态？冷血狠厉？不择手段？夏魔头？ 钱伶伶沉吟两秒，最终憋出一个稍微中性点儿的词： “就是，您以前对夏元思……比较凶。如果您实在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冷着脸无视他就行。他一向怕您，应该察觉不出什么问题。” “你是说，我很凶？让弟弟害怕的那种凶？”夏疏桐微微仰起头，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 小时候家里穷，没有电视，所以她经常蹲在窗口，偷看对面邻居家的电视机。 她很喜欢看电视剧，偶尔还会看得手舞足蹈，想象自己是里边的人物，偷偷跟着演一段。 那时母亲还没有生病，还会笑着拍手夸她“囡囡演得好”。 那时她最喜欢的电视剧是《还珠格格》，最喜欢的角色是天真、活泼又善良的小燕子，最讨厌的当然是恶毒凶狠的皇后。 可是听钱伶伶这么一说，夏疏桐怎么感觉……失忆前的自己就像是皇后？ “那个……小钱，现在来得及开电视，放一下《还珠格格》吗？” “嗯，来得及。”小夏总发话，钱伶伶下意识就点头，快步走去打开机顶盒。 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钱伶伶：“嗯？？？” 她没听错吧？还珠格格？ …… 从医生那儿听到夏疏桐车祸昏迷，就算醒了也很可能变成傻子的消息后，夏元思就放下手中工作，马不停蹄赶到了医院。 如果是真的……父亲没有别的儿子，天骏的继承权非他莫属，甚至梧桐也能到他手下来。 夏元思嘴角勾起一丝得意阴鸷的笑。 然而走到病房门口时，夏元思却条件反射地收起笑容，手指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操，怕个屁！他是夏疏桐唯一的弟弟，在她生病时来看望天经地义，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现在的夏疏桐说不定就是一傻子。 夏元思镇定下来，抬手敲了敲病房门。 门打开后，夏元思首先听到的是震耳欲聋的电视声。 第3章 开门的人是钱伶伶。 “小钱姐姐，我来看望看望我姐。”夏元思努力不让自己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夏元思最厌恶的女人有二，第一当然是他姐夏疏桐，第二则是她姐一手培养出来的钱伶伶。 明明这两个人长相都那么柔弱，是惹人怜的类型，性格却偏偏刺得吓人。夏疏桐就不说了，就连钱伶伶都让夏元思不自觉地感到惧怕。 不过那都是夏疏桐车祸前的事儿了，既然现在夏疏桐出车祸了，夏元思就不信，钱伶伶没了后台还能撑多久。 到时候，还不是得跪在他脚下求饶。 夏元思掩去眼底得意的光，跟着钱伶伶走进病房。 他没有先看病床，而是下意识往电视上瞥了一眼——电视的声音实在太吵了。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金桂电影节颁奖典礼的直播，眼看就要到最佳男女主角了，现场声音很大，吵得厉害。 这么吵，哪儿有一点病房该有的样子？ 夏元思忽然想起，夏疏桐是本届金桂节的赞助商之一，如果夏疏桐没有出车祸的话，今晚她才是最佳女演员的颁奖嘉宾…… 夏元思心里蓦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全身都随之僵硬起来，缓缓转身，视线移到病床上时，差点没藏住脸上的恐惧和惊愕。 夏疏桐半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神色略有些恹恹的，一双杏眸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十足的鄙夷不屑。 夏疏桐她、她居然没事儿？！ 怎么可能！ 在夏疏桐的注视下，夏元思后背不争气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姐……电视声音，是不是有点大？我我、我怕会不会吵到你休息。” “哦？”夏疏桐挑眉，唇角的笑也愈发不屑。 她将手中的遥控板砸向夏元思，语气中还带着轻挑的笑意：“那你自己调调？” 或许是身体还未恢复的原因，夏疏桐没什么力气，动作轻飘飘的，根本砸不痛人。 夏元思却条件反射般地往后一退，差点儿没接住遥控板。 他的大脑已经被恐惧填满。 夏元思哆哆嗦嗦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抬头时，正好与钱伶伶对视。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笑容已经带上了几分谄媚。 钱伶伶指了指病床边的凳子。 夏元思都没敢再回头看夏疏桐的脸，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转头看向夏疏桐：“姐……” 夏元思才出声，就被电视主持人骤然拔高的声音盖过了。 “恭喜本届金桂电影节的最佳女演员的获得者——云非雾女士！” 夏疏桐瞳孔都没转一下，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屏幕。 夏元思：“……” 他总不敢在夏疏桐看电视时打扰她，讪讪地挠了挠头发，假装很感兴趣似的也将目光移到电视上。 镜头刚好移到本届影后云非雾身上。 夏元思目光不自觉呆滞一瞬。 云非雾十三岁出道，现在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间，云非雾演过不知多少部家喻户晓的电影、剧集，可以说，华夏国内没有人不知道云非雾。 夏元思当然也认识云非雾，但他跟着父亲踏进这个圈子后，耳濡目染，经历的龌龊事多了，自然而然就看不起那些所谓的女神、影后了。 呵，在镜头前装出那么高洁的样子，大多数人离开镜头还不是资方的玩物。 云非雾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传出过什么绯闻，更别说潜规则一类的事情了。 但圈里人贼清楚，云非雾身后绝对有背景，这些年，她过得实在是太顺了些。 至于云非雾身后的背景，是家人还是金主嘛…… 外人不知道，夏元思这个阶层的公子哥可是门儿清，云非雾出生在云城的一个小县城，她家在县城是挺有钱的，但也仅限于几套县郊的房而已，这点资产怎么可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然而此时，电视上的云非雾，实在是太好看了些…… 夏元思一不注意就看得有些呆了。 不止是夏元思，就连夏疏桐的目光也被屏幕中的那个女人所吸引。 夏疏桐首先看到是她的脸。 云非雾长了一张接近妖孽的脸，五官精致得恰到好处，皮肤白皙如雪，黛眉如画，鼻梁小巧高挺，眼波流转间，深灰色的眸子如浩瀚星辰。 一袭星空色的长裙将她身体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在礼堂灯光的照耀下，散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点。 太美了。 但她神情偏偏又是淡漠的，拎起裙边走向颁奖礼台时，深邃的灰眸中也没有一丝波动。 很美，但又给人一种疏离的距离感，冷冽而又孤傲。 就像是……一匹离群索居的孤狼。 “云非雾……”夏疏桐在心里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 在看到云非雾的那一瞬，她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跳动得厉害。 可大脑却变得愈加空白。 头疼。 夏疏桐垂眸，又揉了揉眉心。 她的注意力再次转到屏幕上时，云非雾已经拿着奖杯，说完了获奖感言。 下场前，主持人问她：“云影后，大家都知道您拍戏拍得很勤，几乎上一场戏结束后，就立马奔赴下一场戏的片场。那么我有个问题，请问您是怎么做到在各个角色间切换自如，完全没有迷失自我的呢？” 主持人这是借着颁奖的机会，问出了云非雾所有粉丝都想问的问题。 在年轻演员当中，因为入戏过深而迷失的在戏里的案例并不少。 不过云非雾显然是个例外。 从她十三岁演第一部 电影开始，就没有一次这种状况。 每次在戏里面情绪不管多强烈，导演喊咔的一瞬间，她都能瞬间恢复到平常的冷淡漠然。 在电影花絮里、在采访节目里、在综艺里……云非雾永远都是淡漠的。 有人说，正是因为她平时无欲无求，毫无情绪波动，所以才能在各个戏里游走自如。也有人说，她就是拍了太多戏，所以小小年纪就看淡人世…… 但不管怎么猜，大家都还是很想听听云非雾自己的回答。 听到主持人的问题后，云非雾露出思考的神色，然后她看向摄像头的方向，唇角忽然勾起，眉眼弯弯，绽出一个无比甜美的笑。 “因为……我有一个看不见的锚。” 声音清甜。 笑容转瞬即逝，如昙花一现。 云非雾转身，走下颁奖台，屏幕上只剩她孤傲如狼的背影。 镜头切回台上，主持人镇定自若地念起了串词，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殊不知，现在各大社交媒体已经炸了。 【卧草没看错吧？女鹅笑了？？？？！！！！卧草卧草】 【女鹅居然会在戏外笑，还笑得那么甜？我死了啊啊啊啊啊】 【什么女鹅！女鹅都二十三啦，已经进化成女神了！我就直说了——女神上我啊啊啊】 【楼上给爷爪巴！不准觊觎我女鹅，不过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你这样想的……】 夏疏桐没有上网，自然不知道云非雾那一笑，在网上引起了多大波澜。但她竟然也有些看呆了。 刚才那一下，就好像隔着屏幕与云非雾对视了一样。 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个叫云非雾的小姑娘，着实太妖孽了些。 夏疏桐还没缓过来，就看见夏元思又朝她转过来，一脸想谄媚又不敢的表情。 ……像是在憋屎。 夏疏桐急忙调整好神色，这回没再无视夏元思，淡淡地瞥向他。 “姐……”夏元思试探地开口，见夏疏桐没有打断他，才继续道，“我听说你出了车祸，所以今天就来医院探望探望你……” “探望完了？”夏疏桐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 夏元思下意识点头。 夏疏桐轻笑：“那你可以滚了呗。” 说完就闭上眼，还不耐地挥了挥手。 夏元思原本还想说什么，看见夏疏桐那不耐烦的神色，还是没敢多说一个字，战战兢兢地起身退出病房。 走远了，夏元思才对着墙壁狠狠地砸了一拳。 “操！”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夏疏桐她居然没事？！ …… 确定夏元思走远了后，夏疏桐脸上那股不耐的神色立马消失，整个人都变得软糯起来。 “怎么样小钱，我演得还可以吧？” 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欢脱，像是在征求家长表扬的小孩。 对着小夏总那张熟悉的脸，钱伶伶忍住夸奖的话，沉稳地点头：“嗯，他没看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小夏总在演技方面可以称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要知道，刚才她可是跟着十分钟的皇后cut现学的啊。 “呼……真好。”夏疏桐松了一口气，又纠结地皱起眉头，“可是我感觉刚才那样又凶又坏……我真的是那种人吗？” 钱伶伶手一抖。 是，不仅是，您平常可比刚才要凶狠多了。 正当她在考虑要不要稍微安慰一下失忆的小夏总，让她不要多想时，小夏总又歪了歪脑袋，神色变得迷茫起来。 “刚才电视上的最佳女演员云非雾……”夏疏桐话锋一转，问：“我……我以前认识她吗？感觉好眼熟。” 钱伶伶点头：“认识。” 不如说，全国就没几个人不认识云非雾。 第4章 夏疏桐眼睛亮了亮。 她以前果然是认识云非雾的！难怪刚才隔着屏幕看见她时，身体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但钱伶伶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嘴角又耷拉下去。 “云非雾在华夏一向有‘国民闺女’的称号，几乎没人不认识她。我们公司虽然没和她合作过，但您看过她演的电影。” 夏疏桐：“……” 还真只是字面意义的“认识”啊。 夏疏桐还是觉得有点不死心，又问：“我就没和她有过什么接触吗？” 钱伶伶叹口气：“如果您没车祸的话，今天给她颁奖的就是您了。” 夏疏桐：……好吧。 那自己当时反应强烈，大概只是因为……云非雾实在是太美太出挑了吧。在她所剩不多的记忆中，还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呢。 夏疏桐还没来得及多想，钱伶伶就递给她一个手机：“您还会用手机吗？” 夏疏桐接过手机，心里立刻涌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手指缓缓在磨砂软壳上抚过。 她试探性地解开屏幕锁，又随意拨弄了几下：“好像……会。” 钱伶伶眉眼弯弯。 果然，小夏总除了记不起人和事以外，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夏总，您不是想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吗？我这就去给您搜集视频资料。这段时间里，您可以自己在网上先搜一下看。” 看见小夏总点头后，钱伶伶就放心地在pad上下载视频了。 夏疏桐在手机屏幕上胡乱拨弄一会儿后，生疏地打开了浏览器。 她原来的记忆中是没有手机这种东西的，但触碰到手机的那一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苏醒了。 夏疏桐仍然记不太清，但已经本能地知道该怎么使用了。 她点了点搜索框，犹豫片刻，鬼使神差地没有搜自己的名字，而是输入“云非雾”三个字。 很快，屏幕上就跳出云非雾的百科，以及铺天盖地的“金桂节影后”通稿。 夏疏桐首先点进百科看了看。 “云非雾，出生于云城，华夏内地女演员。 13岁时，云非雾出演霓虹国导演吉见俊的《暗》，从而在演艺圈中崭露头角，并获得国际电影节最佳新人奖。” 后面则是按照时间顺序，将云非雾演的各种电影、电视剧，获得的各种奖项列了个遍。 除了15岁到17岁时，云非雾因为学业原因息影两年外，几乎所有时间，她都是无缝衔接泡在各个剧组里的。 看得夏疏桐眼睛都有点花。 退出百科后，夏疏桐扫了一眼下面的通稿新闻，成功被其中一个标题给吸引住： “震惊！让云非雾笑得如此甜美的原因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想不到！” 夏疏桐回想起云非雾的笑容，心跳又一次加快了些。 她毫不犹豫地点进标题里，浏览器立刻切换到微博客户端。 结果……加载到一半，卡住了。 花屏的同时还卡出了好几个网友评论，不断在屏幕上下飘啊飘，画面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夏疏桐吓得手指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但又控制不住好奇心，虚着眼睛往屏幕上看了几眼。 然后她就看清了那几条评论： 【女鹅麻麻爱你！！！】 【可盐可甜云非雾！超绝可爱云非雾！我最喜欢云非雾！女——鹅——，你是最棒的！】 夏疏桐：“？” 女鹅？女儿？ 什么东西？ 云非雾已经二十三岁了，而且气质也孤傲绝尘，怎么都和评论中的“女鹅”沾不上边吧？ 夏疏桐看了眼正埋头搜集资料的钱伶伶，没忍住好奇心，戳了她一下：“小钱，网友为什么喊云非雾喊女儿？” 钱伶伶下意识道：“云非雾出道时间早，又不断有作品上映，粉丝们几乎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说完，她抬头看了眼夏疏桐的手机屏幕：“夏总，您在看微博？” “嗯，好像卡住了……”夏疏桐心虚地撇开头，将手机递给钱伶伶。 钱伶伶退出花屏的微博界面，又看到浏览器搜索框中“云非雾”三个大字。 钱伶伶：“……” 要知道，失忆前的小夏总可从来都对女明星没兴趣。 小夏总看是看过云非雾的电影，可最多也就是看完后稍微点点头表示“还不错”，连句多余的夸奖的都懒得说。 钱伶伶掩盖住内心的震惊，一边给手机清缓存，一边说：“夏总，您暂时最好不要登微博，也不要搜索和云非雾相关的内容。” “嗯，好。”夏疏桐乖乖点头。 毕竟钱伶伶让她搜的是她自己的名字，她却去搜云非雾，还差点把手机弄死机，就……有一种偷玩被家长发现的感觉。 心虚，害怕，还觉得有一点小刺激。 不过看钱伶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夏疏桐心里那一丢丢心虚的感觉立刻就消下去了，她凑到钱伶伶面前：“为什么？” “云非雾粉丝数量本身就很庞大，今天她不仅摘得影后头衔，还对着镜头那么一笑，粉丝早疯了。好几个社交媒体的服务器都瘫痪了。” 钱伶伶没说的是，刚才她还看见有朋友给她发消息说，现在大街上走几步都能听到粉丝的尖叫声。 “哦……”夏疏桐点点头，这回没有再多问，乖乖在浏览器上输入自己的名字。 她首先点进的是自己的百科。 但和云非雾相比，百科里面的内容简直少得可怜，只简单提到她是梧桐和天骏的总裁。至于她的出生日期、籍贯、成长经历一类的，则一概没有。 之后夏疏桐又点进几篇新闻稿看了看。 几乎每一篇都是一模一样的官话，什么“新生代女企业家代表”、“雷厉风行”、“接手梧桐后力挽狂澜，让即将破产的梧桐重新在娱乐圈中站稳脚跟”…… 根本看不出什么。 夏疏桐看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趣，开始摸索手机还有什么别的功能。 几分钟后，夏疏桐点开了微信。 她首先扫了一遍联系人列表，看到那堆五颜六色的非主流头像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夏疏桐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像——一个只露了上半身的肌肉男，裸的那种，画风也挺……奇葩的。 夏疏桐：“？？？” 虽然她没有记忆，但她直觉自己的微信不可能是这样的。 于是纠结几秒后，夏疏桐试探性地点开一个微信群，里边一众非主流头像正聊得火热。 夏疏桐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自己不怎么看得懂他们聊的内容，但大抵知道是在说圈子里的各种八卦。 夏疏桐迷茫地眨眨眼，又把手机递到钱伶伶面前：“小钱，这是我的微信吗？” “不是……”钱伶伶一怔，看了眼屏幕后解释道，“这是我的备用机，这个微信号是我用来打探消息的。” 号上加的都是圈里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大家时常在群里吹逼或者分享行业八卦，虽然夸大的成分很多，但只要细细甄别，的确能发现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从哪家富豪出轨后被抓奸这件事上，往往从这群八卦富二代的嘴里，就能探出事情的风向，甚至能推测出那位富豪公司会不会因此出问题，有没有趁机收购的机会…… 听完钱伶伶的解释后，夏疏桐若有所思。 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能在群里打听到有关她的消息？ 夏疏桐隐约记得母亲说的话：要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光靠自己判断是不够的，还得多听听他人的看法。 夏疏桐唇角微微勾起，雀跃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你们有谁知道梧桐的夏疏桐吗？】 想了想，又删掉，改成： 【听说梧桐的夏总出车祸了，你们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在点击发送之前，夏疏桐还是让钱伶伶看了看。 “小钱，我可以这样在群里打探消息吗？” 钱伶伶惊喜道：“当然。” 不愧是小夏总，短短几分钟就悟到了套话的真谛。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夏疏桐毫不犹豫地摁下发送。 群里立刻就被其他人的回复刷屏了。 海城一霸：【你big胆！连夏魔头也敢提？】 龙家の大少：【卧草，兄弟，你想死可别连累我们】 后面刷了一堆类似的言论，大意都是“夏魔头多么多么可怕，你怎么敢嘴她”。 夏疏桐敏锐地提取到了一点：不只是夏元思，大家似乎都很怕她。 但如果大家都不敢提她的话，就打探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了。 正当夏疏桐纠结接下来该发些什么时，有个id是“花爷”的人发了一句： 【慌个屁，夏疏桐就在我叔叔家的医院里边，现在都半身不遂瘫痪了。就算出院了也是个废人，手指都动不了，你们还怕她？】 夏疏桐：……虽然但是，倒也不必这么严重。 群里原本还有人不信花爷的话，夏疏桐模仿了一下他们的语气，趁机打字道：【我哥说了，以后别说天骏，就梧桐都得易主。】 这下，整个群都炸开了锅。 话题围绕着“夏疏桐”疯狂展开，以前这些富二代憋着不敢说的八卦，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夏疏桐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认真消化他们说的内容。 在他们的口中，夏疏桐无恶不作、狠厉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接手公司前就长期压在他们这群富二代头上，把他们折磨得叫苦不迭。有了实权后，更是直接踩到他们家长头上去了。 圈里人没有人不怕她。 看完后，夏疏桐脑子有些乱。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胆小懦弱，总是习惯躲在母亲的身后。就算被别人伤害，也绝对做不出伤害他人的事…… 虽然在见到夏元思时，夏疏桐就知道，自己失忆前可能是个又凶又坏的人，可是真正从这么多人口中看到他们对自己的评价，她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夏疏桐发了一会儿呆，视线再回到屏幕上时，正好看到有人发： 【夏疏桐不是金屋藏娇吗？她这下瘫痪了，她家小美人儿得多伤心啊】 夏疏桐：——嗯？？？ 第5章 金屋藏娇？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夏疏桐愣神的瞬间，群里面就已经多出了好几条消息。 狂少：【说到这个，我还没见过夏疏桐家的小美人儿呢，不知道之后有没有机会……嘿嘿嘿.jpg】 花爷：【别多想了，谁不知道夏疏桐有多宝贝她家小姑娘。你要敢动她半根手指，夏疏桐就算瘫痪了也得废了你】 海城一霸：【对啊，而且我听说，夏疏桐早就瞒着夏家和那姑娘领证了】 龙家の大少：【啧，这下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离婚】 狂少：【夏疏桐这么宠她？应该会放过她了吧，她们要真离了，到时候我去追她，夏疏桐管得着？】 花爷：【不过我觉得，夏疏桐那种变态怎么会舍得放人？说不定以前还好，现在瘫痪了，才恨不得把小美人拴在身边吧】 屏幕外，夏疏桐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他们在聊什么？为什么她看不懂了？ 她……金屋藏娇？还和人家结婚了？怎、怎么可能！ 她不是女孩子吗，怎么能和同性结婚？ 夏疏桐模模糊糊地想起什么，她立刻退出微信，在浏览器上搜了搜，果然看见了十年前同性婚姻法通过的新闻。 夏疏桐：！！！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此时，夏疏桐对失忆前自己的印象，已经从“恶毒皇后”变成了“丧心病狂的恶毒皇后”。 不仅凶狠残忍，还、还色丨欲熏心，丧尽天良，逼迫别的良家小姑娘和自己结婚！ 这时钱伶伶下好了视频资料，刚回过头来，就看见小夏总一脸惊恐地看着屏幕，拿着手机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夏总这么惊惧的样子。 “夏总？”钱伶伶急道，“您是看到什么了吗？还是想起什么了？” 好一会儿，夏疏桐才镇定下来，将聊天记录翻给钱伶伶看：“小钱，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钱伶伶挨个看了看群里的八卦。 “第一条，您在宴会上当众扇王氏总裁的巴掌，这之后不久，他家公司就濒临破产……嗯，这个是真的。我搜集的视频里也有这一段。” “第二条，您接手梧桐后就将您姐姐夏红叶赶出公司，当街辱骂她……嗯，这个也是真的。不过时间已经比较久远了，只有几张照片。” “第三条，您放狗将万家少爷咬得血肉模糊……嗯，这也是真的，但是没群里说得那么夸张，而且事出有因，谁叫万家那位不长眼要来骚扰您呢？” 钱伶伶说这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张娃娃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根本不觉得夏疏桐做得有哪儿不对。 甚至……还有一种“哎呀分明是他们在欺负小夏总您，怎么能怪您呢？”的感觉。 夏疏桐咽了咽唾沫。 她好像对以前的自己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能教出钱伶伶这种性格的她，能是什么好人呢？ “第四条……” “第五条……” 钱伶伶继续淡定地念着，在最后念到金屋藏娇时，却忽然笑出了声。 “噗——他们编得跟真的一样，您要是有时间金屋藏娇，我怎么会不知道？” “诶？”夏疏桐愣了两秒，“假的吗？那我也没有偷偷和女孩子结婚？” “当然没有。”钱伶伶肯定道，“您那么忙，哪儿来的时间谈恋爱结婚？不过圈子里一直有这样的传言，说您金屋藏娇，还说您养了一屋子小白脸，这些话看看玩就行了，您可别信。” 夏疏桐斟酌片刻，点头。 她能够接受自己从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变成了人见人怕的大灰狼。 但她唯独不能接受“金屋藏娇”这一点。 她怎么可能逼迫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和她结婚，将人家拴在她身边呢？这根本不是坏，而是毫无底线。 听到钱伶伶说这是假的消息后，夏疏桐心里就像有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很快，她就调整好状态，开始看钱伶伶搜集的那些视频和文字资料。 第一个视频的内容，正好是她扇王氏总裁巴掌。 夏疏桐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中的自己。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她拿着高脚杯，穿一身显眼的红色礼群，被人群簇拥在大厅中央，钱伶伶就站在她身后。 能看得出来，周围都是她的追捧者，却又明显惧怕她，连和她说一两句话的胆子都没有。 夏疏桐眸中神色玩味，轻轻晃着高脚杯中金黄的香槟，站姿优雅，却又从骨子里了透出一股让人惧怕的野性。 这时，一个啤酒肚秃头中年男人径直走向她，周围的人群也自动让开一条道。 屏幕外的夏疏桐了然——那大概就是王氏总裁王斯了。 视频中，王斯不知道对夏疏桐说了些什么，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甚至眉眼微微弯起，朝王斯勾了勾手指。 王斯笑眯眯地靠近了些。 下一秒，夏疏桐的手就不客气地扇在他脸上。 就算视频拍摄有一段距离，屏幕外的夏疏桐也能清晰地看见，王斯脸上留下了五道手指印，可见她当时有多用力。 “嘶……”夏疏桐还没来得及感慨，屏幕里的她又有了新的动作。 她将一整杯香槟直接砸到了王斯脸上。 不是泼，是砸。 玻璃渣碎了王斯一脸，虽然没有受伤，但这画面已经足够惊悚了。 周围的人群见怪不怪地撇开视线，钱伶伶则面不改色地掏出纸巾，给夏疏桐擦了擦手。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夏疏桐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钱伶伶主动解释道：“王氏当年想要和夏家联姻。” “所以……”夏疏桐问，“他是来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 “不是。”钱伶伶淡定道，“他想和您结婚。” 当时夏疏桐已经接手天骏一年，圈里的同辈早已不敢招惹她，但还是有王斯这种仗着年龄大，料定她再怎么横，也要给“长辈”几分面子的中年人。 但他们忘了一点，夏疏桐小小年纪就敢架空她父亲在公司的权力，还会在乎他们这群陌生人？ 夏疏桐又看了一眼视频上那个油腻大叔，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他……大了我至少二十岁吧？” “对，不仅如此。” 钱伶伶模仿着王斯当时的语气，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夏家家大业大，但夏小姐你呢，毕竟是个女孩，家业再怎么也不可能交到你手里。你工作那么辛苦，还不如嫁给我享清福呢。” 再联系到视频中，王斯眼睛笑成一条缝的猥琐模样，夏疏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同时，她隐隐感觉一股怒气在心里升腾。 就连现在的她都被气到了，更别说失忆前，被众人所惧怕的“夏总”了。 “可是……这么暴力，真的好吗？”夏疏桐弱弱问。 现在的她会生气，会觉得厌恶，却绝对做不出打人这种事…… “您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钱伶伶没有多说，直接翻出下一个视频。 之后的几条视频内容就温和多了。 但每个视频中，夏疏桐的神色都是倨傲的，纤细的身姿自然流露出一丝痞气，唇角微微上扬，杏眸中带着丝丝笑意。 很难形容的那种笑。 鄙夷？不屑？自负？ 夏疏桐最终总结出一个词：愉悦。 让人不自觉恐惧的愉悦感。 连续看完几条视频后，夏疏桐基本能将自己失忆前的神态、动作模仿到百分之九十的程度，虽然不能完全一致，但外人应该也看不出来了。 但她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她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失去记忆的这些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成云城的一个穷苦孤儿，变成身居高位的夏家千金？ 想到这儿，夏疏桐用余光瞟了眼钱伶伶，又收回目光。 钱伶伶似乎并不知道她的过去。 夏疏桐对钱伶伶有种本能的亲切感，却又不够信任。 她隐约感觉到，失忆前的自己一定有什么瞒着钱伶伶，而现在的她同样不想让钱伶伶发现。 “夏总？”钱伶伶察觉到夏疏桐的走神。 “没什么……我好像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了。”夏疏桐晃晃脑袋，调整好思绪。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起一种可能，瞳孔都呆滞了一瞬。 说起来，刚才的所有视频里，好像其他人都很怕她，唯独钱伶伶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 而她失忆醒来后，钱伶伶也冷静得过了头，一点儿惊慌的感觉都没有。 夏疏桐藏起微微颤抖的指尖，艰难地捏起一个笑容：“小钱，那个……我真的没有金屋藏娇？真的没有和女孩子结婚？” “当然，这些年我除了每个月两天假，几乎一直都陪在您身边的。我很确定您没有时间谈恋爱，更别说结婚了。” 夏疏桐仔细地观察着钱伶伶的表情，确定她没有一丝一毫掩饰的痕迹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吓死她了……她差点儿以为，钱伶伶就是那个“小美人”…… 可是，既然钱伶伶不是的话，又为什么会不怕她呢？ “夏总，怎么了吗？”钱伶伶懵懵地问。 夏疏桐斟酌道：“小钱，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钱伶伶点头。 “为什么好像别人都怕我，你却不怕？” 第6章 钱伶伶诚实道：“您对我好，我当然不会像外人一样怕您。” “就这个原因吗？”夏疏桐问。 “嗯。”钱伶伶点头，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知道，您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是看起来比较凶而已……” 以前，私底下的小夏总虽然没现在这么软，但对待她的确十分温柔耐心，像是邻家大姐姐一样。 夏疏桐迟疑地点点头，又说：“还有个问题。” 钱伶伶：“您请问。” 夏疏桐：“我现在失忆了，我想不起自己的过去，甚至可能以后也想不起来，那样的话，我就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可是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慌？” “因为我相信您。”钱伶伶缓缓抬头，直视夏疏桐的眼睛，认真道。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小夏总都会挡在前面，就算天塌了，她也能在前面顶着。 所以就算小夏总失忆了，钱伶伶也从不曾对她有过任何怀疑。小夏总就是小夏总，这是绝对不会变的事实。 看着钱伶伶写满了信任的眼睛，夏疏桐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她以前一定骗过这孩子。 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亦不敢被钱伶伶察觉到。 于是夏疏桐回望过去，问：“除了你，还有别的人不怕我吗？” “有。”钱伶伶回忆道，“在我所知道的人当中，您一向尊重您的爷爷。还有，您对您姐姐夏红叶的态度虽然和对待夏元思无异，但夏红叶一直不怎么怕您。” 夏疏桐颔首，闭目思考了一段时间。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黑暗中行走的盲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盲杖的声音探路。 接下来，她必须尽快摸清楚夏家的具体情况，以及公司的现状，并做好应对的方法，就算不能恢复记忆，也要尽快脱离现在的危险处境。 夏疏桐养了一会儿神，又睁眼，继续看钱伶伶整理好的文字资料。 上面详尽地记录了她过去的经历、夏家的人员关系、公司股份变动等。 …… 深夜，金桂节颁奖典礼终于结束了。 云非雾刚踏出礼堂一步，就立刻被一拥而上的记者包围。 几名保镖挡在前面，勉强帮她隔开了一小段距离。 此时夜色微凉，云非雾星空色长裙外披着薄薄的毛毯，她的脸色也因为一天的工作有些苍白，神态却依然孤傲，深邃的灰眸淡漠十分有神，看不出丝毫疲倦的样子。 云非雾睫毛微动，淡淡地扫视一圈后，前面吵吵嚷嚷的记者们很快安静了下来。 随即，她一手扶在衣领前，认真地朝记者们九十度鞠躬，好几秒后才直起身子：“你们辛苦了。我今天有些累，只回答三个问题，你们就让开路，好吗？” 云非雾声音清冷，语气却十分认真。 云非雾是什么样的人？ 冷淡、漠然，仿佛对任何人和事都没有丝毫兴趣。 但只有云非雾身边的人才知道，她冷漠的外壳下，藏着一颗多么真诚热忱的心。 否则，光靠一个“冷漠”的人设，她也不可能吸到这么多粉。 而外边这群记者，大多都是混迹在娱乐圈前沿的老油条了，能看不出那些明星艺人面对镜头是不是虚情假意？ 他们能感受到云非雾对他们的真诚。 云非雾是将他们当做平等的人来尊重的，而不是因为他们娱乐记者的身份就厌恶、看不起他们。 首先，云非雾体谅他们在夜风中蹲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向他们鞠躬说辛苦了。 其次，云非雾主动给了他们三个问题的机会，对于大多数老油条来说，已经足够从三个问题中提取到今晚的爆点了，不会让他们白来一趟。 既然云非雾尊重他们，他们也应该回给她相应的尊重。 人群中很快爆发出一阵：“好！” 就算有少数人不同意想往前挤，也被同行给拦了下来。 前面的记者窸窸窣窣地讨论几秒后，第一个记者问：“云影后，刚才你在颁奖典礼上说，你没有迷失在戏里的秘诀是，你有一只猫，请问你养猫了吗？” 的确，颁奖时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只在云非雾的笑容上，甚至根本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 云非雾淡漠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是猫，是锚，锚点的锚。” 记者还想接着问下去，但云非雾已经移开了视线：“下一个问题。” 立马又有人发问：“云影后，有人说你能获得这届最佳女演员，是因为谢影后没有参加，对此你是怎么看的呢？” 在云非雾获得这届金桂奖影后之前，谢素已经蝉联五届最佳女演员奖，在众人的眼中，她才是当之无愧的影后。 云非雾对着镜头，眼神沉静了下来，她认真道：“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谢姐姐都是我追逐的目标，但现在，我觉得我已经有了成为她对手的资格。希望明年，我能和谢姐姐一起参加金桂奖。”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又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喧闹声。 云非雾还剩下半句话没说出口，但谁都听得出来她的言下之意——明年，她会在谢素也在的情况下，夺得最佳女演员奖。 太狂了。 绝对又是今晚的一个爆点。 好几个记者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用力向云非雾的方向挤过去，追问出声：“云影后，请问您这是在下战书吗？” “您和谢影后私下关系怎么样？”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确定问这些吗？”云非雾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 前排的几个记者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一共只有三个问题的机会，如果在同一个话题上连问两次，那未免也太浪费机会了。 然而不等他们开口，从后面挤上来的一个年轻女记者突然大声道：“云影后，听说你背后一直有金主包养，所以你才能顺风顺水走到现在，是真的吗？” 前排几乎所有记者都皱着眉头望向女记者。 能占到前面好位置的，基本都是混了好几年的老油条，他们靠舆论吃饭是一回事，但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 云非雾尊重他们，他们也尊重人家，懂得见好就收。 但是这个从后面挤上来的女记者……问的问题实在是，太没品了些。 女记者咬牙，装作没看到他们的目光，又嘶哑着嗓子再问了一遍。 云非雾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停顿片刻，云非雾又环视一圈，微微颔首：“好了，三个问题了，请让道。谢谢你们。”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但后面显然还有人不断想往前挤。 云非雾在保镖和助理的保护下，缓缓往保姆车的方向移动。 快要到车门口时，一个身影却忽然被挤出人群，向云非雾的方向跌去。 云非雾几乎是下意识躬身，迅速扶住了那人的手臂。 正好是问最后一个问题的女记者。 云非雾却像是没认出她似的，将她搀扶起身，声音恬淡：“小心。” 直到保姆车消失在夜色中，人群一哄而散，女记者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才她差点被挤得摔倒，是云非雾将她扶了起来。而她，为了几百块的稿费，却问出那种问题…… 女记者的心里瞬间被内疚埋没。 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后，她的脸颊又逐渐红了起来。 话说，云影后真好看啊，皮肤那么白，眼睛好看得就像星星，鼻梁也好精致漂亮，太蛊人了。 而且云影后看着那么纤细，力气却一点儿也不小，刚才把她扶起来时，都不带一点颤抖的。 啊啊啊她发誓再也不问这种缺德的问题了，不仅不问了，甚至还想要加入云影后的脑残粉大军！！ …… 上车后，云非雾将脑袋靠在窗边，眸子一转不转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夜景，眸中灯火不断摇曳闪烁。 助理小王闷闷地坐在她身边。 小王被刚才那个女记者气得不轻，她知道，圈里常常有人传云非雾在娱乐圈里混得太顺了，传她背后肯定有人。 但是作为云非雾的助理，她几乎无时无刻都呆在云非雾身边，云非雾要是有背景、有金主，她能不知道？ 要她看来，这些娱乐记者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就知道吸人血的坏东西！ 但是看着云非雾略带疲倦的脸色，小王还是停住了吐槽的念头。 云非雾今早还在贵城拍戏，中午就赶回海城准备晚上的颁奖典礼，中途几乎没有休息过。就算她还年轻，这么折腾下来，也够累人的了。 “云云，需要我念新闻给你听吗？”小王声音低声问道。 云非雾不喜欢在车上睡觉，一般这种时候，小王都会找些新闻念给她听。 云非雾睫毛微动，点头。 小王立马摁开手机，诧异地“咦”了一声。 “云云，有人发消息和我说，你那一笑，把整个社交网络给笑瘫了。”小王轻声道，“不过云云，你说的锚是什么意思啊？” 云非雾看着窗外灯火，微微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有一只看不见的锚，而锚点，是一个人。 突然，云非雾的眸色暗沉了些。 她佯装不经意地转头撩了撩头发，问：“之前不是有消息说，最佳女演员的颁奖嘉宾是梧桐的夏总，今天她怎么没来呢？” 第7章 “对诶……”小王挠挠脑袋，在各个群里翻了翻消息，念道，“夏总她今早出车祸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云非雾撩头发的动作一滞。 “车祸？”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车外，手指也缓缓缩到毛毯下。 小王没有察觉到云非雾的走神，继续道：“对啊，听说挺严重的，还有人说她已经瘫痪了。唉，年纪轻轻的……不过现在还没有个具体消息，明早再看吧。” 云非雾在毛毯下的手指一点点掐紧，直至指甲掐进肉中，渗出点点血丝。 她的面色却仍然如常，眸中没有丁点儿波澜。 大概半小时后，保姆车抵达了云非雾公寓外。 云非雾一开门，就看见她的经纪人黄琼怡正坐在沙发上，转身朝她招了招手：“猫猫，辛苦了。” 猫猫是云非雾的小名，到现在，也只有黄琼怡会这样喊她了。 黄琼怡十年前就是云非雾的助理，后来云非雾息影两年回来后，她又成了云非雾的经纪人。 相伴八年，黄琼怡早就把云非雾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 “没事，不累。”云非雾坐到黄琼怡身边，始终将自己受伤的手指藏在薄毯下，“黄姐，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王十分有眼色地给两人倒了水，又安静坐在一旁。 黄琼怡叹了口气：“这次你获奖是好事，但因此盯上你、嫉恨你的人也不少。网上现在已经有点苗头了。” 云非雾淡淡点头。 她获奖的电影是《飞天》，一部小众武侠片，导演是一向在圈里备受争议的梁风。 梁导风格鲜明，每一部电影都以画面的美感为中心，剧情往往是他电影里的薄弱项。因此梁氏电影虽然拥有不少狂热死忠粉，但始终走不到大众眼中。 这次《飞天》不出意外夺得了最佳画面奖、最佳配乐奖，但唯独云非雾的最佳女演员是意料之外的。 所有人都知道云非雾演技好，摘得影后桂冠是迟早的事，但她第一次获得这个奖项，竟然是因为《飞天》，不仅是黑粉，就连部分粉丝都觉得不能接受。 ——我家崽崽第一个影后奖应该是完美无缺的，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的，《飞天》这种云里雾里的片子算什么！ 当然大部分粉丝还是为云非雾高兴的： ——《飞天》怎么了？我家女鹅能靠这种片子得奖，不正说明她演技好吗？ 黄琼怡继续道：“我这里已经收到了一些消息，等你粉丝的狂欢一过去，就会有人趁着这机会黑你。公司已经做好了安排，但这段时间你还是尽量不要上网。” 黄琼怡没有说，她看到的那些“黑料”中，有说云非雾的影后是捡漏捡来的，有说这是她背后的金主送给她的礼物，还有直接扒她被包养的，明明是根本不存在的事，却被写得有模有样。 他们公司的公关部得忙一阵了。 “麻烦你们了。”云非雾颔首。 “还有一件事。”黄琼怡柔声道，“猫猫，你和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 说到后面，她都有些底气不足。 云非雾当年和星辉签的十年约，现在眼看时间就要到了，云非雾很大可能会选择离开。 星辉虽然培养出了云非雾、欧阳超这种咖位的演员，但毕竟只是个小作坊，公司里人少，人际关系简单，像个温馨的大家庭。但工作效率却着实不高，尤其是公关这方面。 以前云非雾好几次被黑，星辉的公关部门忙不过来，还是借助外力才将事态平歇下来的。 而且云非雾十五岁息影那两年，对外说是因为学业，可星辉内部的人却清清楚楚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辉小作坊没圈子里乱七八糟的那一套，大家相处得更像家人，但同样也没有背景…… 甚至，当初云非雾差点被卷入圈子里的肮脏事，他们都无能为力。 而现在的云非雾不过二十三岁，正值事业的上升期，她有野心，也有向上闯的冲劲。星辉这家小作坊，总不能一直将她桎梏着。 黄琼怡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干脆心虚地移开视线： “猫猫，你也知道，我们公司虽然不大，但大家认识这么多年，都把你当亲妹妹看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留在这儿？当然，要是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云非雾抿了一口水，眸光深沉：“黄姐，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好，我也一直很感谢你们。但我已经找好新的公司了。” 黄琼怡讪讪地笑了笑。 既然云非雾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也不再多劝了。 黄琼怡没有再问云非雾的去处，笑了笑：“猫猫，那过几天黄姐请你好好吃一顿，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黄姐。” 云非雾神色是认真的，但眸光仍然的淡漠的。 黄琼怡回想起云非雾在颁奖典礼上那个甜美的笑，忽然觉得一阵心痛。 云非雾笑着说“我有一个看不见的锚”时，其他人听不懂，可黄琼怡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怀念一个人。 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 云非雾并非从小就这么冷漠，小时候的她和所有女孩一样，天真活泼，眸子亮得像是在发光，可十五岁经历那件事后，她的脸上就再也没了笑容。 黄琼怡沉痛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云非雾的肩膀：“猫猫，软软已经离开八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你还年轻，人生还长，要学会向前看。” 夏软，当初那个和云非雾形影不离，如同她亲姐姐一般的女孩，却在花一般的年龄，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知道的……谢谢黄姐。”云非雾眸光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在夏疏桐记忆中，将她养育长大的母亲叫王小凝。 母亲温柔、精明，聪慧，却又穷困潦倒，最后还惹上一身病，死在贫民窟破旧小屋的床上。 但在钱伶伶收集的资料中，夏疏桐的母亲叫张依柔，在夏疏桐二十岁时病死。 夏疏桐记得，自己从小就和母亲王小凝一起住在贫民区里，活得像一根野草一般，任人踩踏，又顽强地不肯向生活屈服。 但在资料中，夏疏桐十九岁前，一直在国外生活，直到十九岁生日时才被接回家，从此开始接手梧桐影业。 梧桐影业是夏疏桐母亲张依柔送给她的礼物，但在她回国前，一直是姐姐夏红叶在代管。 而钱伶伶有提到过，夏红叶是夏家收养的。 看完这部分内容后，夏疏桐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她真的是夏家的女儿，王小凝根本不是她的生母，在她小时候，却因为某些变故被王小凝收养。后来王小凝死了，夏家自然又把她寻了回去。 但是王小凝过世时，夏疏桐才十岁，而资料上写她“回国”时已经十九岁了。 中间整整九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她十九岁的时候才被夏家找到，还是夏家在她十岁时就注意到她，并且把她送到国外学习了九年？ 这期间夏疏桐有试着在网上搜过，却什么痕迹都搜不到。 就好像，她过去的一切，都被人为地抹杀了一样。 第二天一早，夏疏桐就办好出院手术，回到家里休养。 夏疏桐回的是城中心的一套电梯公寓，二十来米长的客厅阳台正对白河河湾，对面就是海城的标志性建筑，明珠塔。 套房是五室两厅的大平层设计，夏疏桐踏入家门后，第一反应甚至是……觉得这客厅也太大了些，餐厅也太宽了些，长长的餐桌简直看不到头。 夏疏桐掩盖住心里的震惊，径直往沙发上坐去。 “夏总，您还记得这儿吗？那边是您的寝室，我一般住对面那间房。保姆王阿姨正在厨房里忙，一般情况下，她不会来打扰您的。”钱伶伶跟在她身后，解释道。 夏疏桐环视客厅一圈后，缓缓点头。 刚踏入家门时，她本能地感觉迷茫又紧张，但现在坐了一会儿，又听钱伶伶这么介绍，似乎又有部分记忆被唤醒了。 这里的确是她的家，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房间布局。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房子还是她当年亲自找人装修的。 夏疏桐很快回忆起有关这套房的一切，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仍然想不起关于保姆王阿姨的一切。 还是记不清人。 不过比起刚醒来时那种什么都记不住的状态，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下午，夏疏桐去私人医生那儿检查了一次，但医生只说她大脑受损，能不能完全恢复记忆他也不清楚。 夏疏桐从医生那儿拿了些药，就又回到家里，开始恶补关于公司的资料。 毕竟，现在的她只能做到在神态、动作上模仿以前的自己，但仅仅只是模仿的话，是不可能管理好梧桐、天骏两个公司的。 虽然钱伶伶说，有她在盯着两边公司，现在一切安好，让夏疏桐不用太过操心。 但夏疏桐不愿意一直依靠着钱伶伶。 她隐隐觉得，这种将命运依托在别人手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就算不能很快恢复记忆，夏疏桐也想尽快掌握好公司的资料，自己捏紧权柄，自己保护好自己。 夏疏桐没想到的是，才回家两天，她还没怎么消化相关资料，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第8章 前来夏家拜访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二十来岁，头发杂乱，戴着圆框眼镜，穿着一身满是皱褶的格子衫，抱着一沓杂乱的纸质资料。 夏疏桐依然不记得这个人，不过钱伶伶提示过了，他叫戴肃，是个新入行的导演。 夏疏桐刚好在资料上看到过这一段介绍。 梧桐影业的业务范围涵盖了电视剧、综艺、练习生等领域，至于电影，仅仅是有过几部电影的投资而已，手上没有任何电影版权。 夏疏桐在失忆前，正在规划让梧桐向电影圈踏出脚步。 公司的计划有二，第一是大量购买电影版权，第二是依靠公司的资源，尝试自制电影。 如果梧桐成功迈进电影圈并且站稳脚跟，那整个圈子里，就完全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公司了。 所以失忆前的夏疏桐对此十分重视，尤其是对第一部 自制电影，凡事都亲力亲为，担任制片人，亲自挑选剧本、导演，甚至之后的演员面试。 戴肃正是夏疏桐选中的导演。 戴肃才毕业两年，在导演这一行的天赋却早已显现，他在学校时就获奖无数，只要等到一个更大的舞台，一定能一展宏图。 夏疏桐看过一些他的作品，无论叙事、运镜，还是画面都是上乘，丝毫看不出这是出自新人之手。 而且戴肃个人风格及其明显，他手下的作品，就算是五分钟的小短篇，也极具感染力，每一处停顿、转折都能恰到好处地调动起观众的情绪。 他差的只是一个施展才华的广阔舞台，而梧桐影业，正好能为他提供这个机会。 也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从哪儿挖到这块宝玉的。 之前夏疏桐和戴肃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定在今天签合同。结果戴肃听说夏疏桐刚出院在家休养，得推迟签合同的时间后，直接从公司追到她家里来了。 这时戴肃坐在沙发一边，抱着一沓资料往夏疏桐的方向送，眼神狂热： “夏总，您要再看看《追光》的剧本吗？还有这边是分镜，您有看不懂的地方就提出来，我给您解释，还有剧本我也做过注释……” 戴肃生怕夏疏桐反悔似的，一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声音中的期翼都快溢出来了。 戴肃表现得太明显了些，以至于失忆的夏疏桐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害怕她会反悔。 夏疏桐不禁有些无奈。 就算她在圈里风评差，也不至于在工作上言而无信、随意毁约吧？ 这位戴导演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 夏疏桐稳住人设，以手扶额，微微向后仰了仰：“戴导演，你有点吵。” 眉眼间全是倨傲与不耐烦，还有一丝困倦。 她在提醒戴肃，她才出院，现在脑子还痛，听不进他的长篇大论。 然而戴肃只是稍稍愣了一秒，就立刻继续道：“夏总要不要看看我以前的作品？《追光》是我拍的第一部 荧幕电影，但我以前的作品也还不差，夏总您看……” 夏疏桐：“……” 戴肃的情商大概真不咋地。 正当夏疏桐要于心不忍凑过去听戴肃说话时，钱伶伶适时地从包里掏出合同，送到两人中间。 “戴导，我们夏总才从医院出来，身体不好，希望你能小声些。你看看合同吧，没问题的话就直接签了。” “好好好，谢谢夏总。”戴肃拿起笔时，激动得手都抖了一瞬。 直到两边签完字，戴肃才终于后知后觉地说起客套话：“夏总刚从医院出来？是生病了吗？” 夏疏桐诧异地挑眉。 戴肃人都追到她家来了，居然还不知道她出车祸的事。 再看向戴肃胡子拉碴的脸，以及一双亮得发光的双眸，夏疏桐不由得思考，大概戴肃就是那种埋头专研艺术，毫不在意现实的狂热理想家？ 这种人往往能在他们倾心的领域登峰造极，却因为太过专注于梦想，缺乏生活和社交常识，在现实生活中屡屡碰壁。 他们是千里马没错，但他们同样需要能够看见他们的伯乐。 大概……失忆前的自己，就是那个伯乐。 夏疏桐端起面前的水，抿了一口，淡淡道：“前几天出了场小车祸。” 她出车祸的事不是秘密，没必要瞒着戴肃。 夏疏桐本来以为，戴肃最多会敷衍地客套几句，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话音刚落，戴肃的瞳孔就睁大了些，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夏疏桐：“？” 戴肃眼中写满了惶然，紧接着，他眼眶竟然红了起来，眼中也渗起血丝。 看起来有几分可怕。 钱伶伶立刻挡在夏疏桐面前。 但很快，戴肃就摇了摇头，他无比郑重地站起身，对夏疏桐鞠了个躬。 “今天是我打扰夏总了，很抱歉。具体选角和拍摄的事宜我们日后再谈，夏总好好养身体。” 说到后面，戴肃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感谢夏总给我合作的机会。《追光》一定会顺利登上大荧幕，火遍大江南北，感谢您看中了它的潜力。” 戴肃一走，钱伶伶就抱起手臂叹了口气：“什么嘛，他不是会说人话的吗？” 夏疏桐却微微皱眉，拿起《追光》剧本道：“我看看剧本，小钱，麻烦你搜集一下戴肃的生平资料发给我……” 夏疏桐眼神扫过剧本封面，忽然改口：“不对，去查一下编剧的信息。” 刚才戴肃红着眼向她道谢时，夏疏桐感受到了一种强烈、深厚、狂热到近乎虔诚的感情。 那种情感让夏疏桐感到了共鸣，甚至灵魂深处都有什么被唤醒了似的，颤栗得厉害。 她隐隐感觉到……那是无比深沉的爱。 对电影？对艺术？或是对某个人？ 夏疏桐摸不透。 她摇摇头，驱散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翻开剧本。 《追光》是一部大女主电影，讲述的是极度社恐、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女孩杜芫，在写作这条路上发光发热，最终闯出一番天地的故事。 故事的主线很简单，那就是杜芫的成长轨迹。但在编剧笔下，杜芫的形象鲜活无比，随时都可能跃出纸面。 这个看似简单的故事更是扣人心弦，一字一笔都透着强大的感染力。 《追光》的文笔婉约细腻，明显是女性写的。甚至透过文字，夏疏桐仿佛都能看见那个唇角带笑、眉目清婉、眸中却散发着炙热光点的女孩，能够想象到她落笔时是怎样的神态。 看完后，夏疏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失忆前自己的眼光未免也太毒辣了。 这个故事，再配上戴肃这么个导演，拍出来的电影绝对不会差。如果演员选角不出差错的话，定能在金桂节上有一席之地，甚至走出国门，走向国际电影节……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儿了。 “夏总，编剧的身份查到了。”钱伶伶递上平板，“这位李编剧……她是戴肃的女朋友，在半年前因车祸身亡。” 女朋友，车祸身亡。 夏疏桐的手莫名颤抖一下。 她明白戴肃那种深沉热烈的爱是因何而来的了。 那是他对他已故女友的爱。 《追光》是他女友的心血，亦是他一生的梦想与追逐。 夏疏桐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脑袋里却突然传来阵阵刺痛。 她不是被戴肃对女友的爱打动了，而是因他的感情而共鸣。 就仿佛，她也那样虔诚地爱过一个人。 那个人……是点在她心尖的一颗痣，是黑暗时洒在她窗前的一缕光，是孤寂时停在她肩头歌唱的百灵鸟。 是她不惜放弃一切，披荆斩棘，甚至放弃生命，也要守护的存在。 但她不记得了。 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钱，我有些累，回房休息一下。” 夏疏桐强撑着走回房间，关上门，步伐才踉跄起来。 她靠着门缓缓蹲下，双手捧在脸前，无声哭泣。 …… 夏疏桐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醒来时，大脑空落落的，格外难受，她却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些日子里，她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很多东西，比如各种生活常识、比如公司管理事宜、比如她居住的公寓位置和布局。 但想不起来的那部分，无论她多努力去回想都没有用，脑袋只会更疼。 疼到落泪。 夏疏桐不喜欢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于是接下来几天，她埋头沉浸在各种资料中，不让自己有一刻空闲。 除了关注公司的情况，夏疏桐同样在注意业内的各种消息、动向，为回到公司做准备。 深夜，夏疏桐看得昏昏沉沉时，却忽然被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咦……”夏疏桐不自觉喃喃，“云非雾……她和公司的合约要到期了吗？” 在一旁埋头工作的钱伶伶听到这句话，点头道：“是啊，夏总，云非雾的公司星辉就是个小作坊，要什么没什么，她大概率会选择解约去别的公司。” 夏疏桐立刻查了一下，星辉的规模的确很小，就连大老板周翰池都是白手起家，没有什么背景。 不过这么一家小作坊，却培养出了国民女神云非雾，以及另一位顶流男演员欧阳超，运气实在好得过头了。 如果这时夏疏桐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云非雾和欧阳超的资源，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外行看不出什么，但业内人一看就能发现，云非雾的许多资源，绝不是星辉这种小作坊能够拿出来的。 但夏疏桐只是打了个哈欠就退出页面，随口问道：“云非雾她准备去哪家公司？” “目前还不知道。” 钱伶伶笑着开玩笑道：“不过如果梧桐能签到她，我们公司往电影圈发展的事情就妥了。” 第9章 玩笑归玩笑，夏疏桐和钱伶伶都不认为云非雾会来梧桐。 梧桐虽然算是业界一霸，但在电影行业，顶多是个才出生的婴儿。云非雾虽然偶尔也会拍电视剧，但主要还是在电影方面发展，犯不着来他们公司试错。 而且现在离云非雾解约只有一周的时间，她如果决定离开原公司，就一定已经和下一家公司谈好了。 然而梧桐这边暂时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云非雾的新公司当然不可能是梧桐。 夏疏桐心里莫名地有些遗憾。 好像从第一次在电视里看见云非雾后，她就被她的相貌、气质所吸引，想要更了解她一些，想要她来自己的公司，想要认识她、接近她。 ……为什么呢？ 夏疏桐有查过，她和云非雾的确像钱伶伶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交集——就连商业合作都没有过。 最后夏疏桐只能将其归咎于这位小影后的魅力。 夏疏桐本来还想在家多呆一段时间，等了解透彻了再回公司，她父亲夏鸿涛却在这时候突然回到天骏那边，夏疏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去面对他。 夏老爷子退休后，夏鸿涛就一直是天骏的总裁，直到三年前一场大病，他不过卧床三个月时间，公司就被夏疏桐接管得差不多了。 而夏老爷子也明着站在夏疏桐这边，直接让夏鸿涛让出实权，只在手中留部分股份。 三年来，有夏老爷子的“关照”，夏鸿涛就没踏进过天骏一步，现在他回公司，明摆着是得到了夏老爷子同意。 夏疏桐脑子转得很快，她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夏老爷子这是在催促她快回去管理公司。 梧桐影业是属于夏疏桐的，但天骏传媒却是夏老爷子一手创立的。 夏疏桐休息了近一周时间，天骏这一周群龙无首，虽然仍然在正常运作着，但夏老爷子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夏疏桐不记得夏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但看了这么多天的资料，她隐约猜到了一些。 夏察是个精明、冷血的商人，他不看重血缘，也不在意继承人的性别，他唯一在意的，只有继承人的能力。 夏鸿涛是夏察唯一的儿子，但他实在是……有点扶不上墙。所以夏察才会大力扶持夏疏桐，并且在夏疏桐成长起来后，一脚将夏鸿涛踹出公司。 而现在，夏疏桐发生了车祸，有可能无法再继续管理公司，夏察才又将亲儿子给拎了出来。 ——既然你夏疏桐不行，那还是让夏鸿涛来吧。 要真让夏鸿涛重新掌握天骏，那还得了？ 于是得到这个消息后，夏疏桐就立刻和钱伶伶一同赶去天骏。 天骏传媒作为传统纸媒的业界标杆，公司总部也位于海城最中心的地带，离夏疏桐的公寓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所以夏疏桐赶到时，夏鸿涛都还没在总裁座位上坐热乎。 夏疏桐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双臂抱在胸前，懒散地倚在门边，眼中毫不掩饰地带着愉悦的笑意。 比起第一回 面对夏元思时的紧张，这回，夏疏桐已经游刃有余多了。 她从资料上推断出两个信息：第一，她的父亲夏鸿涛并不聪明；第二，夏鸿涛在她面前没有一丝父亲的威严，换言之，夏鸿涛也怕她。 正在和夏鸿涛报告公司近况的几名经理一看见夏疏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小夏总，您回来了。” 夏鸿涛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夏疏桐点了点头，淡声道：“你们先去工作吧，我和老夏总有些事儿要聊。” 几名经理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退出总裁办公室。 要知道，当初小夏总接手公司后，做的第一件是就是把老夏总一党的员工打得七零八落，甚至直接把人赶出公司。 可今天老夏总突然来访，他们总不能装作没看到吧？ 还好夏疏桐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们也还没来得及和老夏总说些什么。 钱伶伶关上办公室门后，夏疏桐就坐在沙发上，翘起一只腿，下巴微微上扬：“父亲。” 夏疏桐表情傲然，杏眸含笑，抱住胳膊的手指却仍然不自觉缩紧了些。 钱伶伶立刻站到她斜前方，半挡住夏鸿涛的视线。 在来公司的路上，她们就商量好了，夏疏桐和夏鸿涛交涉的时候，一旦有什么出错的地方，钱伶伶就站在一旁用手势提醒她。 “疏桐，你……你身体已经恢复了？”夏鸿涛讪讪笑了笑，丝毫没有从总裁座位上起来的意思。 “是啊。”夏疏桐舔了舔唇，“我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也没看父亲来探望过我。” “元思不是专程去过一趟医院吗？我老了，腿脚不方便，你体谅一下。”夏鸿涛移开视线，不再和夏疏桐对视。 夏鸿涛一直是怕自己这个女儿的。 夏疏桐……太像她母亲了。 优秀得不可一世。 而且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夏疏桐都没一点像他。 夏疏桐刚到家的时候还好，只是个冰冰冷冷，不愿多说话的小少女。然而在张依柔的身边呆了一年后，她的气质就完全变了。 后来张依柔过世，夏鸿涛把小情人娶进家门，好不容易能在家里直起腰来。 夏老爷子却有心培养夏疏桐，将她带在老宅一段时间，回来后，夏疏桐的性格变得更加乖戾可怖。 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忍不住觉得害怕。 夏疏桐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像是个除了工作就不在意任何事情的机械，像是个癫狂的疯子，她不会恐惧害怕，不在意血缘亲情，也不在乎她自己的身体。 就连这次车祸，也才在家休养不到一周，就赶回了公司。 不，她还是有感情的，她眼中无时无刻都存在的戏谑笑意就是证明。 那种笑……就像是肉食动物捕猎时，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变态的愉悦感，让人心生生寒意。 除了害怕，夏鸿涛对自己的女儿，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夏鸿涛在夏老爷子的督促下努力了大半辈子，勉勉强强才掌控好天骏，没想到夏疏桐轻而易举就从他手中将公司夺走，不到三年时间就让天骏的发展更上一层楼。 夏鸿涛一向喜欢夏元思，想要让夏元思能够掌控公司，倒不是他重男轻女，而是夏元思和他太像了。 同样没有能力、同样懦弱、同样目光短浅……当然夏鸿涛不会这样想，在他心里，儿子就和他一样“心怀大志却无处施展才华”，当初他被张依柔压着一头，现在儿子又被夏疏桐踩在脚下，他不自觉就会希望……如果儿子能取代夏疏桐的位置，那该多好。 想到这儿，夏鸿涛眼眸深处的恐惧淡了下去，反而生出些许怒火。 夏疏桐虚着眼睛，仔细打量夏鸿涛的神色。 夏鸿涛长得和夏元思很像，只是眼角多出来几分褶皱，这时候皱纹紧紧挤作一团，明显是在愤怒。 可是夏疏桐却不觉得害怕。 她回想起小时候的某一天，她无意间看到过两只野猫打架。 瘦弱的那只怎么也打不过另一只，最后只能跳回主人的院子里，愤怒地嗷呜嗷呜叫着挑衅另一只猫，却不敢迈出院子一步。 现在的夏鸿涛就像那只猫。 无能狂怒。 于是夏疏桐脸色更张狂了一些：“哦，父亲不方便去我家，来公司就方便了？而且父亲，您怕不是忘了，现在我才是天骏的总裁，您是不是该从那个位置上起来了？” 果然，夏鸿涛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我这不是担心你生着病，想帮你管管公司吗？” “我病得不重，没关系的。”夏疏桐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倒是父亲，您腿脚不方便，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就别操心太多，在家好好休息才对。” 夏疏桐顺畅地说完这句话，才不动声色地看向钱伶伶。 她有点怕，自己会不会演得太过了，毕竟骂亲生父亲脑子不好使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吧？ 钱伶伶却呆滞地眨眨眼。 刚才她差点以为，小夏总的记忆恢复了。 小夏总语气、动作、神态，甚至说出口的话，都和以前没有差别，这已经不是“演出来”能做到的吧？ 钱伶伶发呆的同时，夏鸿涛也被气得全身发抖，却又不敢起身和女儿对峙。 夏疏桐瞬间慌了起来……该不会，她真的说错话了？ 这时，一道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里突然的沉静。 钱伶伶拿起手机：“喂，您好？” 几秒钟后，她将手机递给夏疏桐，面色古怪：“夏总，有人说和您约好了时间今天见面。” “谁？”夏疏桐抬头。 “……云非雾。” 第10章 云非雾？ 夏疏桐瞳孔微微扩大——她什么时候约过云非雾？虽然她失忆了，可钱伶伶的工作汇报中，也完全没有提到过这回事。 夏疏桐看得出来，现在钱伶伶明显也是懵逼的。 但现在还有夏鸿涛在旁边，不方便多问。 于是夏疏桐强作淡定地接过手机，走向窗边：“喂？” 几乎是在她发声的一瞬间，她就听见对面传出一丝清浅的笑。 “小夏总。” 云非雾的声音很淡，和电视上无差，夏疏桐却从中听到了一丝……喜悦？ 夏疏桐莫名紧张了起来，她舌尖不自觉顶住上颚，轻轻“嗯”了一声。 “小夏总，我们约好了今天签合同，您忘了吗？”电话那头，云非雾问道。 什么合同？！ 夏疏桐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握紧，心跳蓦地加快。 但她声音依然平静：“怎么可能会忘，只是现在有事耽搁了……不好意思。云小姐现在在哪儿？” “梧桐。”云非雾轻声道，“那我现在等小夏总过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夏疏桐压下声音，眼中的惊愕逐渐消失，再次浮现出那种愉悦的笑意。 虽然心里满是惊讶和疑惑，但演还是要演好的。 挂掉电话后，夏疏桐径直走向办公桌，弯下身子，在夏鸿涛面前敲了敲：“父亲，我还有事，你也尽快回家休息吧。” 夏鸿涛嘴角抖了抖，眼皮更是跳得厉害，明显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敢说出口，愤愤起身离开办公室。 看着夏鸿涛的背影，夏疏桐忽然叹了口气。 夏鸿涛夏元思这对父子……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夏鸿涛一走，钱伶伶就疑惑道：“夏总，刚才那通电话……？” “去梧桐。”夏疏桐道。 钱伶伶颔首，安静跟在夏疏桐身后，不再多问。 直到坐在车上，夏疏桐的表情才变得迷惑起来：“刚才云非雾说……我和她约好了今天下午签合同。可是……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钱伶伶也愣了一下，随即思索道：“之前我的确没听您提起过这件事，但我放假时，您在贵城出差，云非雾也在贵城拍戏，或许是那时候您和她有了什么交集，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夏疏桐微微点头。 钱伶伶的解释很合理，作为夏疏桐的秘书兼贴身助理，夏疏桐的一切行程都是她在安排，夏疏桐自然也不会瞒着她什么。 “可是……我们公司能和她签什么合同呢？”夏疏桐自言自语道。 不等钱伶伶回答，夏疏桐身体就猛地向前一倾：“！！！” 云非雾在星辉的合约要到期了，梧桐又正好想要向电影圈发展，她们还能签什么合同？！ 云非雾这是要来梧桐啊！ 难怪夏疏桐之前会觉得云非雾看着眼熟，会想要她来自己的公司，原来她们之前就已经谈好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潜意识。 “天……”钱伶伶也愣了许久，最终由衷地夸道：“夏总，您太厉害了。” 梧桐影业的位置不在城中心，却也离不到太远，不过二十分钟，轿车就停进了梧桐的地下停车场中。 眼看就快要见到云非雾，夏疏桐却蓦地紧张起来。 “小钱，你知道云非雾……是什么样的人吗？”电梯里，夏疏桐低声问道。 “我也没和云小姐接触过。” 钱伶伶微微皱眉，回想道：“但我听别人说过，云小姐为人冷淡却不讨人厌，圈内很多人都挺喜欢她的。我看过她一些电影花絮，她真的从来没有笑过，话也不多，但是对工作人员的确真诚又有礼貌，不像是装出来的。” 冷漠但真诚。 那么自己面对她的时候，应该和面对其他人差不多就行吧？ 不对，不能太凶，就像在钱伶伶面前那样就好……不行，又太亲切了。 嗯，倨傲一点，但是不能太凶，也不能太热情亲切，应该就差不多了？ 反正云非雾也是话不多又很高冷的人，应该也不会和她多说什么吧？ 夏疏桐心里有了个底，紧张的情绪也缓缓消散。 但走到接待室门口时，她还是不自觉停住脚步，转过身深呼吸几次。 钱伶伶会意，帮夏疏桐推开接待室的门：“云影后久等了。” “没关系。” 夏疏桐进门后，正好对上云非雾略带灼热的目光。 云非雾端坐在沙发上，正抬眸看向房门的方向。 她今天穿的是便装，牛仔裤，白衬衫，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随意系了条浅色颈带，黑色长发在身后系成马尾，妆容很淡，像个涉世不深的清纯学生，可又透着股别样的魅惑。 夏疏桐脚步一滞。 云非雾的外貌实在是……太蛊人了些，甚至比电视上看到还要好看许多。 “云影后。”夏疏桐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微微扬了扬下巴。 下一秒，云非雾眼中的灼热消失了，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冷淡起来。 “小夏总，下午好。” 神态如同一匹孤傲的狼。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灼热，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似的。 夏疏桐移开视线，在接待室中扫了一眼，立刻就看见云非雾面前摆着的纸和笔。 应该就是云非雾口中的那份合同了。 原来自己不仅只是和云非雾谈过签约相关的事，甚至连合同都已经直接给她了…… 夏疏桐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小夏总，字我已经签好了，您看看吧。” 云非雾直接将纸笔递到夏疏桐面前。 夏疏桐接过那张纸，稍微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柳眉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小夏总不满意？”云非雾轻轻挑眉，“这不是您亲自拟的合同吗？” 夏疏桐垂眸。 不，不是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 这这这，自己以前究竟是有多苛刻，才会拟出这种对云非雾来说极不公平的合同——三十年合约，不论是基础工资还是分成比例，都明显配不上云非雾这种咖位的演员。 比起合同，更像是卖身契一点。 “吃人”两个字都明晃晃写纸上了。 而且，云非雾她竟然没有意见？ 身后的钱伶伶看到合同内容后，表情也明显古怪起来。 签下云非雾，对梧桐来说无疑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能以这种条件和她签约，梧桐更是只赚不赔。 夏疏桐内心天人交战许久，最后还是良心战胜了贪欲，她抬头问： “云影后，您确定不要再看看？” “不用了。”云非雾摇头。 夏疏桐下意识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云非雾不可能看不懂这份合同有多坑，但她还执意要来梧桐，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云影后，我有一个问题。”夏疏桐放下手指，唇角带笑，直视云非雾的眼睛，“请问您为什么选择梧桐？” 夏疏桐的笑容习惯性地带着淡淡的愉悦。 那种令人恐惧的愉悦感。 “那还用说吗？” 云非雾与夏疏桐对视。 她不但没有移开视线，深邃的灰眸中反而溢出暧昧的笑。 “当然是因为小夏总您。” 第11章 该怎么形容云非雾的笑呢？ 就像冰雪初融，万物复生时，突然从雪地中冒出的嫩芽，充满生机，又让人忍不住想去拨弄一下，撩人极了。 夏疏桐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说好的云影后冷漠淡然话不多呢？可可可我怎么都觉得，她这是在撩撩撩我…… 夏疏桐看得出来，云非雾并非强作镇定，她是根本就一点儿也不怕她。 甚至，暧昧撩人的笑容中，还有一丝丝戏谑。 夏疏桐立刻想起来，云非雾可是影后啊，自己这点儿演技，诓骗别人还行，在她面前不是班门弄斧是什么？ 夏疏桐瞬间有种被拆穿的感觉，紧张到差一点点就原形毕露。 还好在这时，钱伶伶伸手摁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钱伶伶说完后，夏疏桐立马镇定下来，再次抬眸看向云非雾。 “云影后，我们梧桐虽然风评不是太好，但也绝对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作坊，总不能让您在合同上吃这么多亏，传出去也不好听，您说是吧？” 云非雾眸中的笑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甚了些：“听小夏总的。” 夏疏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莫名不敢再看云非雾，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心里却乱成一团，什么都看不进去。 明明她面对夏鸿涛的时候都不紧张，为什么在云非雾面前就这么紧张害怕呢？ 是因为她的伪装被云非雾看透了吗？ 可是说到底，云非雾只是一个和她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签约后更只是她公司的艺人，或者说，她是云非雾未来的老板。 被员工看穿了伪装，用得着这么害怕吗？说不定以后，她们根本见不到几次面呢。 想是这样想，夏疏桐却脑子里却仍然慌得不行，始终集中不了注意力。 几分钟后，钱伶伶将重新拟好的合同放到两人面前，签字、盖章、握手，一气呵成。 松手的同时，夏疏桐心里蓦地松了口气。 “云影后，之后的交接就由您的经纪人来完成，我们日后再见。” 夏疏桐正要转身，却看见云非雾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 云非雾再次与她对视，轻声道：“小夏总，你们公司厕所在哪儿？” 夏疏桐微愣，随即对钱伶伶道：“小钱，你带云影后去一下。” 钱伶伶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云非雾却微微摇头：“我要小夏总带我去。” 夏疏桐：“？” 云非雾轻轻歪了歪脑袋，眼神始终定格在夏疏桐身上。 不得不说，云非雾的演技是真的很好，情绪说变就变。明明刚才还笑得那么撩人，这时她的表情却无辜又天真，声音也软软的，甚至有股撒娇的意味。 夏疏桐嘴唇莫名有些干涩：“为什么？” “因为……”云非雾轻轻笑道，“小夏总长得好看。” 说出这句话时，云非雾眼神天真，笑容清软，声音娇柔，格外撩人。 夏疏桐抑制住溃败逃走的冲动，还是没能拒绝云非雾的请求，控制住表情勾唇一笑：“那云影后请跟我来。” …… 接待室中，钱伶伶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表情终于松动，由呆滞变得不可置信，小圆脸上眼睛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 刚刚那是云非雾？ 不是说云非雾气质高冷不苟言笑吗？刚才她都对小夏总笑多少次了？ 还、还笑得那么暧昧！ 而且还只对小夏总笑！ 钱伶伶记得很清楚，每次自己与云非雾对视时，她脸上的笑容都会消失，冷淡得不能再冷淡，可一旦看向小夏总，她的神态立刻就变了。 云非雾这、这不对劲啊！ …… 夏疏桐走在前面，云非雾安静跟在她后面一步的距离，规矩得像个学生。 现在这个时间点，公司里人不多，但一路上还是撞到了两三个员工。 “夏总好。” 向夏疏桐打招呼的时候，他们明显很紧张，低头就想快步逃开。 然而看到她身后的云非雾后，他们眼中立刻透出就连紧张也掩盖不了的八卦欲望。 将他们微表情尽收眼底的夏疏桐：“……” 此时的夏疏桐并不知道，短短十分钟后，公司里的八卦就从“夏总把云影后挖到我们公司”，变成“夏总和云影后有私交”，再变成“夏总威逼利诱把云非雾绑来梧桐”。 员工们的想法朴实又简单：众所周知，第一，夏总风评不好，第二，我们梧桐才往电影圈发展，要啥没啥，如果不是夏总做了些什么，云非雾怎么会来我们这儿？ 夏疏桐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风评被害的事，但就这样领着云非雾往厕所走，听着云非雾的脚步声，就足够她紧张了。 云非雾在她身后……看着她。 或许又是用那种奇怪又暧昧的眼神。 走到厕所时，夏疏桐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云影后，我在外面等你。”夏疏桐在洗手台前停住了脚步。 云非雾点头，走进厕所中，关上门。 夏疏桐在门口呆滞了两三秒，整个人立刻就垮了下去，身上透露出的那股痞气散去，变得软绵绵的。 她走到镜子前，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为了面对夏鸿涛，今天她出门前特意化了很凌厉的妆容，一双杏眸硬是勾出了凤眸的气场，不怒自威。 再配上标志性的愉悦笑容，单单是站在那儿不动，就足够令人心生寒意了。 可现在，夏疏桐眸中水波流转，表情无助又迷茫，身形也软软的，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夏疏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云非雾。 不仅仅是怕，还有更复杂的一丝情感，让她有些头疼。 夏疏桐可怜兮兮地拧开水龙头，想要洗把脸调整好状态，才伸手，厕所的门却在这时突然打开了。 夏疏桐一个激灵，一转头，果然对上云非雾那双深邃的灰眸。 这时云非雾的神情又和刚才不同。 她眸光软糯，嘴角微微往下耷拉，莫名有点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大狗狗。 “云……” 夏疏桐来不及多想，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调整好表情和身姿，瞬间伪装成那个无懈可击、令人胆寒的夏总。 然而不等她说完，云非雾就倾身拉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将她拉进了厕所里。 厕所门砰一声关上。 等夏疏桐反应过来时，她的脊背紧紧靠在门上，而云非雾双手抵在她颈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夏总，您在怕我？” 她听见云非雾问。 第12章 夏疏桐从病床上醒来这么久，到现在，第一次心脏跳得这么快。 喉咙莫名地有些干涩，腿也软了下去。 太……太近了些。 感觉，被云非雾身上淡淡的清香包围了。 稍微转一转眸子，要么看见的就是云非雾涂着淡橘色口红的唇，要么就是她耳垂上精致小巧的耳钉，要么就是解了一颗扣子的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要命。 夏疏桐本能地想向下滑，却突然感觉，双腿中间被什么抵住了。 夏疏桐：“！！！” 随即，垂在身侧的手被捏了起来，十指相扣摁在门板上。 夏疏桐这时才发现，云非雾身形看上去那么纤细，力气却大得惊人，她几乎是被禁锢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很羞耻地有了反应。 于是下一秒，夏疏桐强装出来的气势彻底散了，就连眼角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大脑里思维彻底涣散了，甚至眼神也逐渐涣散起来，找不到焦点。 她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忘了云非雾刚才在问她什么，忘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非雾微微低头，看着夏疏桐。 夏疏桐现在可怜极了，认命地不再有一丝挣扎，眼神逐渐失去焦点，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唇角也被死死咬住。 让人想欺负。 不如说，如果是别人，现在已经获得了欺负小夏总的快感。 谁能想到，平时那个狠厉无情，让人闻风丧胆的小夏总，会可怜兮兮地被摁在厕所门板上瑟瑟发抖，怕得眼泪都滴了出来呢？ 可是云非雾的眸光却越来越黯。 “小夏总？”她轻声唤了一声。 “我刚才问您，您为什么会怕我？” 夏疏桐的瞳孔终于缓缓找回焦距，她咬着下唇，弱弱道：“不要在这儿……外面……会有人……” 牛头不对马嘴。 云非雾：“？” 夏疏桐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脸颊倏地红了，连带着耳尖，也红得快滴血似的。 “不不不我是说……云云云云影后，你放、放开我好不好……” “嗯。” 云非雾听话地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夏疏桐却没站稳，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于是……又被搂住了肩膀。 夏疏桐差点被吓得喘不过气来。 好几秒后，云非雾才贴在她耳边，问：“小夏总，能站稳了吗？我放手了？” “能……能。”夏疏桐耳尖一麻，颤抖道。 云非雾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夏疏桐真的缓过来后，才再次放手。 夏疏桐立刻扶着门板，劫后余生似的微微弯腰喘气。 云非雾看着她微红的眼角，以及还没有落下去的泪滴，下意识从包里摸出一张纸巾，想要帮她擦眼泪。 可夏疏桐却受到惊吓一样，猛地向角落里一缩。 云非雾的手垂在半空中，手指缓缓捏紧，又缩了回去。 “小夏总……刚才，对不起。”云非雾低头。 如果夏疏桐这时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现在的云非雾耷拉着脑袋，双手在身前搅成一团，像极了一只犯错后想要被摸头原谅的狗狗。 但她没有看。 她几乎是逃似的奔出厕所。 云非雾在原地站了良久。 最后她走出厕所，洗了把脸，站在走廊的窗边，愣愣盯着窗外发呆。 夏疏桐果然失忆了。 从得知夏疏桐车祸的那天起，她就拜托人打听过消息，也因此知道了夏疏桐并无大碍，只是有点小伤，在家休息几天就能康复。 然而接下来连续好几天，夏疏桐都没和她联系过，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她们各有一个用来联系的备用手机，云非雾打过电话过去，那边却始终是关机状态。 也没有再收到过信和快递。 当时云非雾就隐隐猜到什么，却始终不愿意相信。 车祸后失忆这种电视里的狗血桥段，怎么可能发生在软软身上？！ 一周过去，云非雾终于忍不住，到梧桐影业这边拨通了钱伶伶的手机。 然后，她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夏疏桐的声音，又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 云非雾和夏疏桐在外，一向是装作不认识的，所以刚开始，云非雾并不确定她是不是失忆了。 但云非雾将合同递给夏疏桐的时候，就发觉了不对劲。 合同是云非雾自己拟的——她之前和夏疏桐聊过签约梧桐的事，但还没有具体到合同这一步。 如果夏疏桐没有失忆，那么她一定会暂时签下这份合同，私下再给云非雾补偿。可是夏疏桐不但没有签，还吩咐人重新拟了一套。 可云非雾仍然不敢相信，所以她才会试探性地，要求夏疏桐陪她去厕所。 然后在厕所里……那个猜想彻底被证实了。 夏疏桐失忆了，甚至连她都不记得了。 云非雾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难受、懊悔、酸涩……各种情绪混杂在一团，心脏疼得厉害。 她刚才明显吓着夏疏桐了。 还好，合同已经签了。 之后，云非雾去见了新的经纪人、助理，和她们一同吃了晚饭。 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她走回寝室中，习惯性地抬手想要开灯，手指在开关上停留几秒后，又无力地垂下。 云非雾蜷缩着坐到床上，将脸埋进膝盖弯处。 再抬头时，脸颊上多了两行泪水。 她下意识望向窗边，眼神惶然。 惨白的月光洒在窗边。 泪水模糊下，云非雾勉强看清了窗台边摆放的那张照片。 那是她小学毕业时拍的。 毕业典礼上，似乎所有同学都有家长陪着的，可是她没有。 那天是弟弟生日，父亲母亲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毕业的事。 不过没关系，她有软软姐姐。 照片中，十六岁的夏软比她高一些，却略带羞涩地躲在她身后，将脸埋在她肩膀上，只敢露出一双清亮的杏眼，偷偷往照相机的方向看。 …… 而现在，云非雾感觉得到，夏疏桐虽然失忆了，但她还是以前那个夏疏桐，还是以前那个夏软。 她会在人前装作很凶的样子，也会在云非雾面前轻而易举地露馅。 只是…… 她不记得云非雾了，而已。 云非雾从床上坐起，走到窗边，将照片抱入怀中，手指却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夏软，她的软软姐姐，她的夏疏桐，她的妻子，她的爱人……不记得她了。 第13章 夏疏桐从厕所逃出去后，没有直接去接待室，而是径直奔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 一进门，夏疏桐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锁，然后捂着脸坐到沙发上去。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的脸很烫很烫。 刚才……在厕所……云非雾是想对她做什么？ 那那那那么暧昧的姿势，是想要猥丨亵她没错吧？ 但问题是，夏疏桐内心居然不觉得厌恶，甚至刚才连呼救的想法都没有。 如果不是云非雾突然放开的话，她根本就直接放弃抵抗了…… 自己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再回想起云非雾暧昧的笑，以及问她为什么选择梧桐时，她那一句“当然是因为小夏总您”，夏疏桐忽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该不会，以前自己之所以能把云非雾劝到梧桐来，是靠色色色……色丨诱吧？ 不会吧不会吧？ “呜……”夏疏桐捂着脸呜咽几声，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和云非雾究竟发生过什么啊！或者说，云非雾的冷漠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实际上这位小影后完全就是个贪念美色的变态？ 如果自己能想起来以前的记忆就好了，一丢丢都可以。 可是越去回想，就越是头疼。 夏疏桐坐了许久，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才缓缓坐起身来。 钱伶伶发了条微信过来：【夏总，您在哪儿？】 夏疏桐眉头皱了又皱，苦兮兮地拿起手机，又放下。 最后她走到办公室隔间的厕所中，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直到恢复“夏总”该有的样子后，才给钱伶伶发消息： 【刚才出了点儿事耽搁了一下，我现在在办公室。】 或许，能从钱伶伶那儿问出些什么。 钱伶伶很快回复：【好的夏总，我马上过来。】 在等待钱伶伶这几分钟内，夏疏桐握着手机，脑海里一团乱，手指不自觉地打开浏览器，又输入了“云非雾”三个字。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夏疏桐一个激灵，立刻退出界面。 但紧接着，她又点开微信，鬼使神差地切到打探消息的备用号上面去。从夏疏桐出院不久后，钱伶伶就直接把这个号给了她。 群里的富二代们依然在乐此不疲地聊着圈内各种八卦。 夏疏桐咽了咽唾沫，略微有些紧张地打下一行字：【听说云非雾和梧桐签约了】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了，夏疏桐手一抖，将对话框中的这一行字发出去了。 她愣了愣，立即将手机屏幕摁黑，扔到一边，起身去开门。 “夏总。”钱伶伶走进办公室，环视一圈后，没看见云非雾的身影，以为刚才小夏总带着她去见经纪人了，也就没多问。 夏疏桐坐回沙发上，示意钱伶伶坐她旁边，斟酌道：“小钱，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夏总您说。”钱伶伶颔首。 “你说过我以前没有过男女朋友是吧？那、那我有没有过，嗯，炮丨友呢？”夏疏桐稍稍压低声音。 “嗯？？？” 钱伶伶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夏总，您又在网上看到了什么吗？” 虽然圈里的确经常有人传小夏总金屋藏娇、生活不检点，但几乎无时无刻都陪在小夏总身边的钱伶伶，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方面，说她家小夏总是个性冷淡都不为过。 除了工作，小夏总几乎无欲无求。哦不对，或许小夏总唯一的爱好是装逼打脸，欣赏猎物濒死时的挣扎？ 但不管是她会有喜欢的人、还是她会有生理需求这种事，钱伶伶都觉得无法想象。 “是、是吧。”夏疏桐撇开头。 钱伶伶：“夏总，您别信那些人说的话，以前您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任何别的爱好。他们在私下这么污蔑您，不过是因为不敢当着您的面说罢了。” 夏疏桐看着钱伶伶真诚的眼神，逐渐松懈下来。 太好了，这么说，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云非雾这个人有问题了。 于是，夏疏桐换个话题，试探性地问道：“还有，小钱，你觉不觉得，今天云非雾有些不对劲？” 一点也不冷漠，也不真诚——把自家老板抵在厕所门板上这种事，能叫真诚？ “是有点。”钱伶伶也疑惑地回想道，“我明明听说，云小姐她从来不对人笑的，可今天她对您笑了好几次。咦，夏总，您带她去厕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夏疏桐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 她克制住脸上的表情，笑容僵硬，半真半假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也感觉，她对我过分热情了。所以我怀疑，是不是以前我和她认识……” “有可能。唉，如果您能回想起车祸前发生的事就好了。”钱伶伶又思索了会儿，歪着头自言自语道，“不过，云小姐看您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就好像……她想要勾丨引您一样。” 夏疏桐眼皮一跳。 不不不何止是勾引，云非雾都差点对她这样那样了…… “难道是，她想被您潜规则？”钱伶伶又摇摇头，“不对，应该不是。” “为什么？”夏疏桐眨眨眼，问。 “以前一直有传言说，云非雾背后有金主，不然她不可能在娱乐圈混得这么顺利，我其实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她的很多资源，都根本不是星辉能给得了的。但是……” 钱伶伶顿了顿，“但是如果她背后真的有金主，她就不会来梧桐了。除非那个人就是您。” 夏疏桐手指一僵，明知不可能，却还是莫名心虚地转过头。 钱伶伶也在说完后笑了两声，否定道：“不过怎么可能嘛。所以我推测，云小姐之所以对您热情，可能是因为您在贵城和她见面时，帮助过她。” 钱伶伶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她也是曾经被夏疏桐帮助的人之一。 所以她很清楚，夏疏桐看起来又凶又冷血，但实际上，她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至于云非雾为什么会对小夏总笑得那么暧昧嘛，也很好解释。 钱伶伶接触过的演员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比如沉浸在戏里走不出来，分不清演戏和现实，甚至与人交流时，都常常代入戏中的角色。 云非雾虽然不存在这种问题，但可能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不知道在戏外该怎么正常地和人交流。 或许在别人眼中，她笑得暧昧又热情。但在她自己眼中，仅仅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表达感谢的笑容而已。 听完钱伶伶的推测后，夏疏桐轻微地点点头，可隐隐约约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把上司抵在厕所门板上表达感谢？这已经不是心理有问题了，分明是脑子有问题！ ——她还是更愿意相信，云非雾想潜规则她……不，想被她潜规则一些。 回家路上，夏疏桐坐在轿车后座，点开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留在八卦群的界面。 果然，夏疏桐抛出一句“云非雾签约梧桐”后，群里就炸锅了。 夏疏桐往上翻了翻，眼神倏地凝固住了。 花爷：【哈哈哈哈小爷我就说吧，云非雾就是夏家的那个小美人】 第14章 从花爷发出这句话后，群里的八卦就朝着某个方向跑偏了。 龙家の大少：【卧槽！我就说嘛，云非雾背后绝对有人，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夏疏桐！】 海城一霸：【怪不得一直没人敢惹云非雾，不过现在夏疏桐都瘫痪了，她还去梧桐干什么？】 花爷：【这你就不懂了吧，说明人家小美人儿动真情了，想要守在她的夏总身边】 海城一霸：【但是夏疏桐瘫痪了，以后不就没人护着云非雾了？】 看到这儿，夏疏桐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群里连她已经回公司的事儿都不知道，消息滞后得厉害，也就是说，他们口中有关她和云非雾的八卦同样没有可信度。 眼看群里已经在讨论夏总和云影后曾经的床上生活了，夏疏桐耳尖一红，立马在对话框中写了一句： 【你们不知道吗？夏疏桐已经出院回公司了】 点击发送。 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秒后，屏幕上飘过大面积的撤回。 夏疏桐这才切回自己的微信号，闭目养神。 明明知道群里面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但夏疏桐一闭上眼，脑海中就飘过那一串“金屋藏娇”、“小美人儿”、“偷偷领证”…… 等等，领证？ 夏疏桐猛地睁开眼。 她突然有了个荒唐的猜想——会不会，她真的瞒着别人和云非雾有那种关系，而且还、还偷偷和她领了结婚证，这件事甚至钱伶伶都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话，结婚证最可能放在哪儿？ 当然是自家房子里。 夏疏桐渐渐有了思路。 到家后，夏疏桐叫住钱伶伶：“小钱，我一共有几套房产？” “您对房产没什么兴趣，除了投资的地皮外，在海城就只有这套自住房。”钱伶伶说道，“还有贵城有一套别墅，您出差的时候会住那儿。” 夏疏桐立刻回想起了，贵城那套别墅位置很偏，位于城郊，夏疏桐一年都难得去上几次，都是交给管家阿姨在打理的。 自己如果真的已经结婚，应该不至于把结婚证放在那么偏的地方。 所以，就只剩海城的这套房了。 夏疏桐走回自己寝室，首先打开床头柜翻找了一阵，然而除了公司的文件，什么都没有找到。 紧接着是床下、衣柜、书柜…… 夏疏桐几乎把整间房翻了个遍，连结婚证的影子都没看见。 而且翻找的过程中，夏疏桐又想起了许多没用的小细节，比如翻衣柜时，想起了某件衣服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翻床头柜时，想起了里面的资料的作用…… 关于这间屋子的记忆，在一点点苏醒，直至丝毫不差。 可唯独，她对结婚证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就是说，夏疏桐根本没将结婚证带进过这间房子。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结婚证这种东西。 夏疏桐躺上床叹了口气，也对，她怎么会有这么不现实的猜想。 如果她真的和云非雾是那种关系，就算没有结婚，那也该找得到些许痕迹才对。 可是不仅身边的人完全不知情，她自己也找不到任何和云非雾联络过的迹象。 没有云非雾的电话、微信，没有过短信，自己手机上也没有微博小号一类的东西。记事本、日记本上全是工作相关，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在云非雾人品没有问题的前提下，今天她的那些反常举动，可能真的只能归结于……这位小影后脑子有问题吧……吧？ 除非，夏疏桐亲自去问她，今天在厕所里为什么要那样做，她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然而一回想起厕所里发生的事儿，夏疏桐就下意识抬手捂住脸，耳尖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咬住下唇，从喉咙中发出低弱的呜咽声。 光是回想起来就已经很羞耻很可怕了，要是当面去问云非雾…… 呜，才不要！ 她躲她还来不及呢！ …… 按照公司的安排，接下来几天里，云非雾应该都在和经纪人进行交接事宜。 于是，夏疏桐几乎从早到晚都泡在天骏处理工作，梧桐那儿能让钱伶伶解决的事，就让钱伶伶一个人去。 然而才躲了不到一周时间，夏疏桐又不得不和云非雾见面。 《追光》的选角试镜开始了。 夏疏桐作为制片，虽然不用干导演的活儿，但这是梧桐的第一部 自制影片，不能有任何疏忽，她必须亲自守着每一个环节。 而早在云非雾和梧桐签约之前，导演戴肃就表明了，他希望《追光》的主演是云非雾，只是当时还不确定能不能约到云非雾的档期。 现在云非雾来了梧桐，《追光》的女主角当然非她莫属，只是试镜的过场还是得走一遍。 夏疏桐一大早到了试镜的地点，她穿着正装，黑色西服随意披在肩头，再戴上墨镜翘腿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气场骇人。 除了戴肃那个明显缺心眼的不时来找她说几句话外，别的工作人员见到她，几乎都是低头弯腰转身绕行。 只有夏疏桐自己知道，墨镜下的那双眼睛是略带慌张的，和刻意上扬的嘴角对比鲜明。 她在紧张，紧张再次和云非雾见面。 很快，试镜开始了。 加上云非雾，前来试镜女主角的一共只有三位演员。 夏疏桐对前两人不太熟悉，只是听钱伶伶介绍说，一位是电影学院的大学生，还是个素人，是被她老师介绍过来的。 另一位和云非雾一样是童星出身，据说演技很好，但一直不得机遇，火不起来。 在表演这方面，夏疏桐无疑是个外行，但看完两人的试镜片段后，她心中却生出一种“还不够”的感觉。 不够触动人心。 夏疏桐斜瞟了一眼戴肃，果然他也紧紧皱着眉，不满意三个字都写脸上了。 “下一位。” 最后一人……当然是云非雾。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夏疏桐下意识想移开视线，但想到有墨镜的遮挡，她强撑着没有动，仍然望向房门的方向。 云非雾推门而入。 她的表情是淡漠的，但在瞟到夏疏桐的时候，她的嘴角却飘起一丝清浅的笑。 与夏疏桐对视的那一刻，孤狼的气质彻底瓦解，更像是一只温驯的大狗。 但移开视线后，云非雾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 房里的工作人员没有一点儿异动，仿佛除了夏疏桐，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那一丝笑。 短短几秒，夏疏桐手心就出了一层汗。 明明隔着一层墨镜，可她却感觉……她的伪装又一次被云非雾看穿了。 她在云非雾面前，根本无从遁形。 第15章 夏疏桐只觉得全身燥热得厉害，之后云非雾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 但云非雾开始表演后，她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试镜的片段一共有两段，第一段是女主角杜芫十九岁时，因为无法与人正常交流，被同学霸凌，又被学校劝退后，一个人缩在房间角落里无声落泪。 第二段则是电影末尾，二十七岁的杜芫坐在窗边埋头写字，这时窗边照进来一缕光，她抬头，眼神柔和又淡然，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这两段试镜片段没有一句台词，但恰恰是最考验演员演技的两个片段。 第一段里，十九岁的杜芫迷茫、孤独、委屈，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就像一株任人踩踏的野草。第二段的杜芫更多的是淡然而又自信，此时的她早已看尽千帆，更是在热爱的写作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心态与少年时期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在剧本里，最打动人的就是杜芫的心理描写，然而要将其演出来，并且达到剧本所写的那种效果，并不容易。 就像前两个演员，她们的演技并不算差，但夏疏桐始终觉得，差了些什么，还不够触动人心。 可云非雾入戏的一瞬间，夏疏桐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前一秒，云非雾的神色还是冷漠的，但下一秒，她眸中的情绪就完全变了。 灰眸中浸起点点水光，房间中的灯光映在瞳孔中，反而显得彷徨又无助。她的唇角微微张开，眼角则是耷下的，那张漂亮得极具攻击性的脸，瞬间变得可怜起来。 紧接着，她的步伐也变得蹒跚。 云非雾几乎是颤抖着走向椅子搭成的“床”上，双手紧紧抱住膝盖，瑟缩地躲进床的一角。 她将头埋进膝盖中。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云非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哭，撕心裂肺地哭。 夏疏桐双手摁在桌上，不自觉站了起来。 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明明知道云非雾只是在演戏，可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过去安慰她，想要蹲在她身边，揉揉她的脑袋。 “好，停！” 第一段试镜结束。 夏疏桐倏地反应过来，她立刻后退一步，坐回椅子上。 还好，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云非雾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可云非雾却抬起头，朝夏疏桐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非雾脸上还带着泪痕，可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淡然，在试镜结束的瞬间，她就已经出戏了。 这回夏疏桐干脆闭上眼睛……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不愧是小云影后！这一段演得太传神了！虽然还有一些小细节问题，但感染力真是绝了……” 夏疏桐再睁眼时，戴肃已经挡在她前面，激动地帮云非雾递了张纸巾过去。 戴肃语气狂热，动作也略带夸张地手舞足蹈起来。 “谢谢。”云非雾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干脸上的泪水，淡淡道，“我下来再看看剧本。” “对对没关系的，毕竟你们昨晚才拿到剧本，有些小出入很正常，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能演出杜芫的那种感觉……”戴肃继续叭叭叭。 他嗓门儿大，又说得激动，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吵人得很。 夏疏桐无奈地抱着双臂，叹了口气。 突然，夏疏桐的手指又僵了一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云非雾好像偏头绕过戴肃的身影，也无奈地朝她笑了笑。 戴肃终于讲完自己的长篇大论，心满意足地回到位置上后，第二段试镜也开始了。 这一段里，云非雾将披散的头发扎成马尾，耳边也多了两颗耳坠。明明和刚才穿的是同一套衣服，气质却截然不同。 一下子从十来岁的稚嫩学生，变成了恬淡自信的邻家姐姐。 她坐到桌前，拿起笔，埋头认真地写着什么，眼神专注认真。 暖黄的灯光在她侧脸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线，温暖又柔和，却又莫名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息。 这回云非雾带来的，不是刚才那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的彷徨脆弱，而是淡然中透出的一丝开阔心境。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猜测，她在纸上写的是什么。 朝阳初升时的广阔海面，亦或是无垠宇宙中的烂漫星河？ 如果不是戴肃的手势，工作人员都差点忘了将手电光打过去。 光线洒到桌面上是，云非雾写字的手顿了顿，随即，她轻轻抬起头，对着“窗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打光的工作人员手一抖，差点儿没激动得当场昏迷。 这个片段结束后，戴肃直接从桌子上翻出去，激动地要和云非雾握手。 “小云影后，这个角色真的是非你莫属……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女朋友一直很喜欢你……剧本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探讨，你对别的演员选择有什么建议也直接和我说啊……” 夏疏桐干脆戴上耳机，不再去听戴肃吵得不行的大嗓门，也顺带避开云非雾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 戴肃拉着云非雾叽叽喳喳自说自话好一会儿，直到旁边有人提醒他，下一轮女二号的面试时间已经到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直到云非雾走出房间，夏疏桐才摘下耳机。 戴肃拿着云非雾试镜时写过的那张纸，满面红光地走了回来，一边走，还一边对着夏疏桐傻笑，可见他是有多激动。 坐回来后，戴肃朝夏疏桐晃了晃手上的纸：“夏总，你猜猜看，小云的纸上写了些什么？” 夏疏桐被他吵了一上午，原本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但还是被勾起了兴趣。 她的确很想知道，云非雾那样专注的神态下，会写些什么呢？ 她之前还以为，云非雾只是做做样子，不过现在看戴肃的表情，纸上面应该真的有内容。 “给我看看。”夏疏桐伸出手指，朝戴肃勾了勾。 戴肃虽然缺心眼儿，但也不至于这种时候在夏总面前抖机灵，说什么“哈哈哈哈猜不到就不给你看”，夏疏桐一伸手，他就乖乖把纸递了过去。 夏疏桐摘下墨镜，低头看向纸面。 ……然后，她嘴角若有若无的愉悦笑意就凝固住了。 第16章 云非雾写……不对，准确的说，是画了一堆火柴人。 拿着剑互殴的火柴人、手牵手背着书包一起走的火柴人、长得像外星人的火柴人、抱在一起就像个“软”字的两只火柴人……什么类型的都有。 重点是，她画得还很丑。 丑得人神共愤难以言喻的那种。 实在是很难想象，云非雾是怎么用那么认真的神色，画出这么鬼畜的东西的。 夏疏桐努力憋住笑，眼神却变得柔和起来。 她隐约记起来，自己小时候也喜欢在家后面的河滩上，用树枝画火柴人玩。 那时候很少有人去脏乱的旧河滩，她可以一个人在那边玩一下午。 在那里没有人欺负她，也不会遇见讨债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说起来，她小时候一直是个很胆小懦弱的孩子。 不敢主动和邻居打招呼，不敢大声和别人说话，受欺负了只敢躲在母亲身后。 记得以前家附近有三个男孩子，一看见她就拿石头扔她，母亲无意间知道这件事后，气得拖着病弱的身体，拿棍子找上了那几个男孩家里去。 结果一个是死了爹妈的孤儿，两个是家里只剩奶奶的留守小孩，都是一群随地生长的野草，谁也不比谁高贵。 回家后，母亲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告诉她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如果被欺负了，要学会以牙还牙，保护好自己。 好像母亲在世的时候，教了她很多很多的大道理，只是当时的她一句也听不懂。 再后来，母亲就去世了。之后的事情，她一件都想不起来。 夏疏桐手指轻轻抚过纸上的火柴人，心里情绪也随之翻涌。 她越来越好奇，自己这些年究竟经历过什么，她究竟是怎样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怎么样夏总？小云的演技是不是特别好？啧啧，画这都能画出世界名画的感觉来，绝了！”戴肃完全没察觉到夏疏桐在想什么，叽喳道。 “嗯。” 夏疏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顺手将纸折起来，放到了自己包里。 夏疏桐又翻了翻试镜名单，随口问：“戴导，你心里有合适的女二号人选了吗？” “边欣吧。”戴肃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边欣她虽然走的流量路线，但演技还是不错的。我看了看接下来的试镜名单，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了。” 夏疏桐点头，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很快，下一轮试镜就开始了。 参加女二号试镜的演员也不多，一共五人，边欣刚好是第三个。 她的长相甜美可爱，身姿娇小，的确很符合女二号周凌雪的形象。演技也挑不出差错，因此这一轮试镜过后，女二的选角就这么定下来了。 试镜结束后，戴肃照例到边欣面前激动地唠叨好一阵。 夏疏桐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她发现戴肃激动得忘我的时候，会有个握人手的小习惯，当然夏疏桐是绝不可能伸手让他握的，刚才云非雾除了礼节性地和他握过一次手以外，也再也没有伸手。 但边欣却乖巧地不断伸手，每次都让戴肃握个正着。 如果不是夏疏桐知道戴肃对亡故的女友痴心一片，再加上他那二愣子性格，看着这画面，夏疏桐都得以为他是个想要潜规则女演员的色胚。 至于边欣有没有这种想法…… 夏疏桐虚起眼眸，微微摇了摇头。 她知道圈里一直有这种风气，所以只要边欣业务能力出众，不在拍摄期间给她惹出什么事情，那她也懒得去管。 反正戴肃那缺心眼的，不可能真和边欣发生些什么，至于剧组别的工作人员，有夏疏桐盯着，更没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 接下来又试镜了几个主要配角，一天的工作下来，已经接近傍晚了。 夏疏桐正欲起身离开，却被戴肃拉住了。 “夏总，我约了小云和小边一块儿吃晚饭，你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夏疏桐一怔：“我就不去了。” 她躲云非雾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和她一块儿吃饭！ 但很快，夏疏桐就摘掉墨镜，警惕地挑眉：“你什么时候约的？约她们吃饭干嘛？” 不是她不相信戴肃，只是他这样的确太像搞潜规则的色胚导演了。 试镜一结束就约两名女主角一块儿吃饭，这是想干嘛？ 戴肃完全不知道他在夏疏桐眼中的形象都成什么样了，老实答道： “哦，我面试完之后和她们聊天的时候就约了啊。她们俩演的都是电影的主要角色，我就想着开拍前多和她们交流一下，磨合磨合嘛。” 的确，《追光》作为一部大女主片，几乎是由女主角一人扛起了整部电影的内核，除了杜芫以外，出镜最多的角色就是女二周凌雪。 夏疏桐点头，思忖道：“这样吧，我就不去了，小钱和你们一块儿去。” 戴肃本身就是客套性地问问，反正他又不会和夏疏桐交流剧情，对他而言谁去都无所谓，于是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 …… 云非雾这几天没什么公告，因此下午聚餐时，她和经纪人桃薇反而是最先到的。 一落座，云非雾便埋头认真看起了剧本，气质冷淡，自然透出一丝巨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相处几天下来，桃薇已经习惯了她这淡漠疏离的性格。 桃薇算是梧桐的王牌经纪人之一，公司里好几名顶流练习生都是她带出来的。 在这之前，桃薇还有些担心，云非雾毕竟是拍电影的，会不会看不起她们公司，甚至耍大牌，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云非雾的确为人冷淡，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她对工作的态度却很认真，也很尊重身边的工作人员，几乎不会给他们添任何麻烦。 难怪云非雾出道这么些年，在圈内的风评一直不差。 桃薇也因此下定了决心，既然云非雾信任她和他们公司，那她也不能辜负人家的信任，怎么也要给云非雾提供一个远超星辉的发展空间。 十来分钟后，包厢门被敲响了。 云非雾视线从剧本上移开，看向进来的人。 先是导演戴肃，然后是他身后的钱伶伶……只有他们两人。 夏疏桐，没来吗？ 是在躲她吗？ 云非雾压住心里的疑惑和失落，正想要旁敲侧击地问问，桃薇就迎了上去：“戴导，小钱，晚上好啊。咦，夏总今晚不来吗？” “夏总她还有工作要处理。”钱伶伶道。 桃薇：“嗨，不愧是我们夏总，眼里就只有工作。小钱，你回去可得好好劝劝夏总注意身体。” 怎么说得就像是让妻子回去叮嘱一心工作的丈夫似的？ 云非雾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嘴角耷拉一瞬。 心里有点酸。 第17章 钱伶伶自然而然坐到了桃薇身边，而戴肃一看见云非雾，眼睛就发起了光，一屁股往她身边坐。 “小云，你正在看剧本啊？不错不错，我们来讨论一下这部分怎么样？” 云非雾“嗯”了一声，将注意力转去应付这位过度热情的导演。 还好，没说几句话，边欣也到了。 边欣是一个人来的，推门看见包厢里这么多人后，她稍微愣了愣，但很快就调整出精巧的笑容：“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寒暄几句后，边欣的目光就投向剩余的位置上。 钱伶伶和戴肃身边都有空位，边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戴肃身边坐下，巧笑道：“戴导，你和云云在看剧本呢？” 戴肃头也不抬：“对对对，小边你也来看看。” “好呢。”边欣几乎凑到戴肃肩膀边。 有边欣“认真”地和戴肃探讨剧情，云非雾便分了心，继续听钱伶伶和桃薇聊天。 桃薇：“小钱，夏总那么严厉，在她身边工作真是辛苦你了啊。” 钱伶伶：“没有没有，夏总她只是在工作上要求高，私底下人还是很好的。” “反正我是不敢整天都呆在夏总身边，哎哟，光是和她对视一眼，我鸡皮疙瘩都得吓出来。”桃薇夸张地摸了摸手背。 钱伶伶浅浅地笑着摇头。 云非雾瞟过去时，正好看见钱伶伶的笑。 虽然知道钱伶伶不可能和夏疏桐是那种关系，但她还是酸得厉害。 以前云非雾听夏疏桐提起过钱伶伶的事。 当初钱伶伶家里出事，走投无路，是夏疏桐救了她，并且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到现在，钱伶伶神态动作，都和夏疏桐有六七分相像，明显是夏疏桐一手教出来的。 ……夏疏桐她是有什么癖好？喜欢到处救人就算了，怎么就这么喜欢养成呢？ 一个不够，还得要另一个？ 云非雾又忍不住担心，以前的夏疏桐是不会喜欢钱伶伶的，可失忆后的她呢？ 还有钱伶伶，如果她喜欢夏疏桐怎么办？她几乎随时都陪在夏疏桐身边，如果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可就太方便了。 …… 夏疏桐一个人回家后，让王阿姨随意煮了点吃的后，就又埋头工作。 她首先处理了一会儿天骏那边的工作，差不多处理完后，钱伶伶还没有回来，于是夏疏桐又翻出今天通过试镜的演员资料，仔细看了一遍。 翻完边欣和云非雾的材料后，夏疏桐眼尖地发现，她们居然是在同一个剧组里出道的。 十年前霓虹国导演吉见俊的电影《暗》，这也是云非雾拍的第一部 电影。 也就是说……边欣和云非雾居然认识。 夏疏桐想了想，在浏览器中搜出《暗》的百科。 《暗》是一部讲述校园欺凌的片子，电影里出镜的所有学生，都是吉见俊选出的完全没有表演经验的素人中学生。这部电影在国际上获奖一片，当时在国内也很火，但那一群参演的学生当中，最后只有云非雾和边欣两人出道，进入演艺圈。 不过，云非雾演的是被霸凌的女主角，边欣则是众多霸凌者之一，几乎没有多少镜头的那种。 夏疏桐随手点开几张剧照，照片的主色调是灰色的，但初中生脸上的笑容却尤其天真活泼，与黑暗的背景色形成鲜明对比。 看完后，夏疏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她隐隐感觉……她曾经去过拍摄现场，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头又开始疼。 夏疏桐起身喝了口水，又盯着那几张剧照看了会儿，最后她打开投影仪，将《暗》找出来放映。 电影开始不到一分钟，钱伶伶就回来了。 “咦……夏总，您在看《暗》？”钱伶伶换好鞋，走到夏疏桐身边坐下，随口道，“云小姐和边小姐小时候演技就不错，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网上还有人炒她们的cp。” 夏疏桐正看得入迷：“嗯。” 几秒后，夏疏桐猛地转头：“嗯？？？” 什么cp？？？ “您不知道吗？”钱伶伶掏出手机，随手在某站上找了几个视频，“喏，您看，网友给她们剪的cp向视频。” 夏疏桐一眼就看见视频标题：【云非雾】x【边欣】我只喜欢你 再看见P出来的吻照封面，她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纠结。 “网友这方面想象力一直很丰富的，而且她们俩名气都不差，也都没什么黑料，公司都也乐意赚cp粉的流量。等《追光》开拍，我们也可以借此宣传一下。” 钱伶伶解释几句，又打了个哈欠道，“不过今天吃饭的时候，她们都没说几句话，看上去并不太熟。” “这样啊……”夏疏桐莫名地放松下来，她突然闻到钱伶伶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不由得蹙眉，“小钱，你们喝酒了？” “嗯。”钱伶伶点头，“大家都喝了点儿……咦不对，云小姐没有喝，她说她酒精过敏。” 简单聊几句后，钱伶伶也比较累了，直接回房洗澡准备休息，留夏疏桐一个人继续看电影。 如同电影名一样，《暗》的整体基调很黑暗，电影中许多小细节都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绝望感。 一群十三四岁的初中生，在老师面前露出天真纯善的笑，仿佛什么都不懂。镜头一转，到了无人的灰暗角落里，他们欺凌同学时，脸上仍然带着那种天真的笑。 这时候，这种笑容反而显得残忍可怖。 而那时候的云非雾才十三岁，还很稚嫩，但在镜头面前的感染力已经很强了。她在电影结束时，对着镜头绝望阴沉的一笑，不知成了多少人的阴影。 但夏疏桐却并不觉得压抑，相反，她甚至感觉有些……亲切。 镜头切到霸凌者身上时，她的嘴角不自觉地，跟着浮现出那种天真蒙昧的笑容。 镜头在被霸凌的云非雾身上时，夏疏桐的表情神态又随之变得懦弱起来，她下意识地跟着云非雾的动作舞动双手，跟着念出她的台词，甚至好几次电影中云非雾还没出声，夏疏桐心里就浮出了下一句台词。 就好像……她曾经看过无数次这部电影，以至于每个动作、每句台词，都刻在了她的骨髓之中。 …… 当晚，夏疏桐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穿着初中校服的云非雾站在她面前，歪着头喊她姐姐。 十来岁的云非雾还没长开，清秀可爱，微微偏着的小脑袋透着股稚气，让人想摸摸头。 夏疏桐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向云非雾伸出手。 然而紧接着，小小只的云非雾瞬间长大。 成年的云非雾比她要高一些，轻而易举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低头朝她逼来—— 四周的场景也飞速变化，变成了云非雾签约那天，和她一起去的那间厕所。 第18章 夏疏桐是被吓醒的。 房间里开了空调，她倒是没出什么汗，心跳却比平时快了好几拍。 怎么会梦到云非雾？而且……梦里面，云非雾还差点亲了她。 她直觉自己和云非雾的关系，绝对不会是钱伶伶推测的那样。 那……会是什么呢？ 金主与金丝雀？亦或是恋人？ 没有证据。 夏疏桐第一眼在电视中看到云非雾后，就对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可后来，那种亲切的感觉尽数转变成了害怕与逃避。 夏疏桐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她好想快点拾起以前的记忆，但每次一回想，脑袋都会嗡鸣着疼起来。 夏疏桐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冰水顺着喉咙滑入胃里后，她终于稍微平静下来。 一个梦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再说，虽然自己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但是云非雾知道，实在不行，自己可以去问她不是吗？ 夏疏桐稍微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很可行。 毕竟云非雾已经和他们公司签约了，从利益角度上，她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就算她知道了夏疏桐失忆的事，也没有理由将其抖露出去。 夏疏桐决定了要亲自去问云非雾，然而接下来好几天，她都因为工作忙得脱不开身，云非雾也一直在家里，没再去过梧桐，直到十月中旬，《追光》开机，两人才再次见面。 《追光》的主要拍摄地点是在贵城的影视城，开机仪式也是在那儿。 一大早，下飞机后，夏疏桐把行李扔到酒店，就直奔开机仪式的地点。 清晨七点，天光乍破，剧组的工作人员却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外围也有不少记者在等着，场外还能看见一些拿着手幅的粉丝。 夏疏桐粗略地看了眼，主要是云非雾和边欣的粉丝。 一般能够在开机仪式上拍照返图的粉丝，都是各个应援会的粉头，和明星公司私下都有联系的，知道什么该发什么不该发，所以也不用特意清场赶人。 夏疏桐环视一圈，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儿。 工作人员、演员基本都到齐了，尤其是边欣，作为除了云非雾以外番位最大的咖，她身边围了不少人。 但夏疏桐却没看见云非雾的身影。 夏疏桐记得，云非雾是昨晚就提前来了贵城，今天没理由会迟到才对。 除非……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小钱，云影后还没到吗？”夏疏桐蹙眉问。 钱伶伶立刻拿出手机：“我和桃姐联系一下。” 挂断电话后，钱伶伶解释说：“夏总，云小姐的行程暴露了，现在被狗仔堵在路上……” “行程暴露了？怎么会？”夏疏桐抬眉，打断钱伶伶的话。 今天前来采访的记者都是剧组雇来的，粉丝之间也签了协议，怎么会在这种关头出问题？ “可能是组里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了。”钱伶伶低声道，“夏总，我下来会彻查剧组人员，云小姐那边……我马上派人去接她。” 夏疏桐思忖片刻：“我也去。” 不远处，边欣远远看见夏疏桐到了，低头咬了咬嘴唇，心一横朝这边走了过来。 边欣早就听闻梧桐的夏总有多恐怖，上回试镜的时候，夏总光是坐在那儿，身上的气场就冷得吓人，边欣甚至没敢多看她一眼。 但要是能够抱上夏总这条大腿，不，就算只是让夏总记住自己，就已经很赚了。 况且今早云非雾好巧不巧迟到了，对边欣，来说，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 云非雾一个演电影的，和梧桐签约不就是为了倚上夏总？既然云非雾可以，她边欣凭什么不行？ 一走近，边欣就听见夏总和秘书在聊云非雾迟到的事儿，她捏出一个甜软的笑：“夏总，云云她咖位大，迟到也是正常的，您不要介意。” 夏疏桐却只是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像是压根儿没看见她一样，直接转身大步走开。 就这样一眼，却让边欣感觉如坠冰窟，手脚都开始发凉。 夏总她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云非雾迟到，惹得她心情不好，所以刚才撞枪口上了？ 边欣咽了口唾沫，心底的恐惧缓缓转为一丝一缕的恨意。 云，非，雾。 …… 事实上，夏疏桐的确没看见边欣。 在听到云非雾被狗仔堵住后，夏疏桐大脑就直接宕机，心里只有去接云非雾这一个想法。 钱伶伶从来不会反驳她的任何决定，下意识就点头同意了。 可上车后，夏疏桐却慌了——她去干嘛啊？有保镖不就够了吗？她连云非雾的力气都不如，还能去赶人不成？ 而且一想到又要和云非雾见面，之前几天的心理铺垫瞬间作废，夏疏桐现在只觉得慌得要命。 云非雾的保姆车被堵在一条小路上，离影视城很近，不过十分钟车程。 堵人的狗仔有十来个，几乎把整条小路都堵死了，现在他们正和云非雾的保镖僵持着。 这条小路早就没什么人走了，所以这些人会在这儿蹲着，明显是剧组里有人泄露了云非雾的行程。 前面一辆车的保镖已经下车了，然而狗仔们看见人多起来，反而闹得更厉害。 “怎么？云非雾，你才获得一个影后奖就飘了，耍大牌赶人？” “你们是黑丨社丨会啊？只要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明天云非雾耍大牌打人的标签绝对上热搜！” 摄像头对准云非雾的保姆车，不断有闪光灯亮起，就这样，保镖还真不敢动手。 钱伶伶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厌恶道：“夏总，这些人不是专业的娱乐记者，更像是有人雇来碰瓷的。” 云非雾突然和梧桐签约，惹到了不少圈内人，尤其是梧桐的竞争对手。然而那些人不敢对夏疏桐做什么，对付云非雾一个演员的阴招却多了去。 夏疏桐也想到这层，眸色逐渐沉了下去。 “小钱，车上有摄像机吗？”夏疏桐问。 “有。”钱伶伶点头。 “你会用吗？” “会。” “打开摄像机，我们下车。” 夏疏桐掰响一根手指，脸上愉悦的笑容更甚。 钱伶伶愣了愣，如果不是小夏总单独和她相处的时候，还会露出那种怯怯的表情，她好几次都以为，小夏总已经找回记忆了。 虽然不知道小夏总想做什么，但钱伶伶还是迅速找出摄像机，跟在她身后下了车。 第19章 看见夏疏桐下车，那些狗仔记者们眼睛一亮，完全没看清来人就一阵猛拍。 夏疏桐轻轻抬手，挡住恼人的闪光灯，唇角却一直是上扬的。 “拍够了？”快门声逐平息下来后，夏疏桐放下手，眸中愉悦的笑意逼人。 记者们安静了一下，随即有人反应过来：“是梧桐的夏总！” “操，夏魔头，她怎么来了？” 有几个记者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但里面大多数人都是一直在底层混的，根本接触不到夏疏桐这种阶层的人，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兴奋地拿着话筒往前冲。 “夏女士，请问你们公司为什么要和云非雾签约？云非雾是不是被你们高层包养了？” “对！正面回答我们，我们需要真相！” “真相？你们以为自己是法制栏目主持人呢？”夏疏桐噗嗤一声笑了，“一群下三滥的狗仔，损人的阴招使多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夏疏桐明明是在笑，却让所有人感觉到一阵寒意。 前排的记者一下子禁了声，但立刻有人晃着手中的相机：“夏女士！你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录下来了……” 还没说完，就被夏疏桐的声音打断。 “录下来？然后呢？买通稿，上热搜？你们也太好笑了吧。”夏疏桐几乎是笑得弯下腰，“我又不是娱乐圈里的人，我怕你们这一套？” 人群嘈杂起来，又一阵快门的声音响起。 夏疏桐却在这时收敛了笑容，她站直了身子，眸光一下变得寒冷起来。 “你们会拍照，会录像，我就不会了？喏，小钱，都录下来了吧？”夏疏桐问。 钱伶伶认真点头：“是，夏总，每个人的脸都清楚地拍下来了。” 钱伶伶声音不大，但足够那些记者听清了。 后面几个了解夏疏桐作风的记者，几乎是立刻转身拔腿就跑，却很快被保镖拦了下来。 其他不明真相的，虽然也跟着慌了起来，但还是死撑着和夏疏桐对峙。 不就是拍到了他们的脸吗？夏疏桐还能对他们做什么不成？他们又不是明星。 可夏疏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遍体生寒。 “对我而言，要查到你们的雇佣公司、工作室，甚至你们的家人、家人的工作，可太简单了。” 夏疏桐一步步往前走，在最前面那个记者的摄像机上轻轻一拍，那人手被吓得一抖，摄像机直接摔到了地上，镜头上摔出几条裂纹。 “所以呢，你们拍照片啊，录视频啊，我都无所谓。可你们要是敢把今天拍到的东西传到网上去……”夏疏桐舔了舔唇，声音压下去，“那么，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在这个圈子里再捞到一分钱。” 夏疏桐又走了几步，在一个四十来岁，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的记者面前停下。 “这个年龄还靠当狗仔混日子，想必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吧？让我猜猜，是长辈生病在医院里，还是小孩等着上学？” 说完，夏疏桐直接转身，走进了车里。 刚刚那个四十来岁的记者，额头上却已经渗出冷汗。 夏疏桐是明摆着在威胁他们。 夏疏桐说得对，如果不是为了家里人，谁会昧着良心来当狗仔记者？ 是，他们可能不怕失业，毕竟就算不能在圈里混，再不济工地搬砖也能赚钱。可他们的家人呢？老人的病治不了怎么办？孩子上学被霸凌被孤立怎么办？ 夏疏桐没有明着说，可他们相信她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她刚才的神态、表情根本不像正常人类。 像是个看似冷静，却什么都做得出的癫狂疯子。 对夏疏桐而言，他们就像是挣扎的猎物，像是一脚可以踩死的蚂蚁。 他们以为自己光脚不怕穿鞋人，但他们错了，夏疏桐才更像那个光脚的。 他们完全可以把这段录像发出去，发动舆论风暴对付夏疏桐。 但他们不敢赌。 上车后，夏疏桐轻叹一口气，对钱伶伶道：“小钱，待会儿让保镖把他们的SD卡收了，手机上的视频也看着他们删除。然后……刚才我不小心摔碎的摄像机，和SD卡一块儿等价赔给他们。” 钱伶伶眉眼弯弯：“好的，夏总。” 等钱伶伶和保镖交代完，再上车后，夏疏桐忍不住问她：“小钱，刚才那样……就是我以前的行事风格吗？” “是。”钱伶伶点头，又补充道，“不过您以前会更狠一些，不会赔偿他们的。” 夏疏桐：“……” 难怪会有人恨她恨到策划车祸来谋杀她。 说到车祸，出院后，钱伶伶就一直在查背后主使的人，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而刚出院的夏疏桐什么都不懂，后来她又埋头钻进工作里，还没时间自己亲自去查过。 嗯……等《追光》拍完，天骏那边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她到时候就将重心放在查车祸策划者这件事上来。 “夏总。”钱伶伶却突然提议道，“云小姐一直没下过车，她会不会被吓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毕竟夏疏桐二话不说就跑来接人，不就是为了云非雾吗？ 然而夏疏桐却一个激灵，用力摇头：“不要！” 又变回那个软软的小夏总了。 “……好，那我和桃姐说一声，我们一起回去了？”钱伶伶问。 夏疏桐点头。 钱伶伶拨通了桃薇的电话，说了几句话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剧组的方向驶去。 挂断前，钱伶伶又将手机递给夏疏桐：“夏总，云小姐说，她想和您道谢。” 夏疏桐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打个电话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又不是单独和她相处。 于是她佯装淡定地接过电话：“喂？云影后？” “嗯。”云非雾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气泡音，让人听得耳廓酥麻，“今天多谢小夏总了。” “没关系。”夏疏桐尽量镇定地说着客套话，“毕竟是我把你挖来我们公司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夏疏桐才听到一声浅浅的笑。 云非雾笑完，又不说话了。 夏疏桐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电话里气氛明显尴尬起来。 夏疏桐手心也起了一层汗。 “小夏总，我就先挂电话了，我们待会儿见。” 最后还是云非雾率先挂掉电话。 “待会儿见。” 将手机递回给钱伶伶后，夏疏桐整个身体都变软了些，她无力地靠在靠枕上闭目休息，像是累得不行。 钱伶伶迷茫地看着小夏总侧脸，她怎么感觉……小夏总和云非雾说话的时候，明明在很努力地装出很凶的样子，却怎么也装不像呢？ 两辆车到达剧组后，其他工作人员几乎是一窝蜂围了上来。 除了戴肃，倒是没人敢来夏疏桐这边，于是云非雾一下车，就被热情的同事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影后没事吧？” “云云我这里有柠檬水，你要不要喝一点压压惊？” “……” 边欣远远看着这一幕，差点没掩盖住自己黑青的脸色。 那些人刚才还围着她转，可云非雾一回来，所有人都去关心云非雾了！ 从小到大，每次都是这样。 小时候，云非雾活泼外向，所以边欣就努力学着她的样子，努力笑着讨好别人；后来云非雾性格大变，一天到晚都冷着张脸，可所有人还是只看得见她。 边欣不明白为什么。 她只觉得，嫉妒得要命。 第20章 除了早晨的那点小插曲，开机仪式进行得很顺利，梧桐的宣传部效率很高，上午才开机，下午，有关《追光》的通稿就满天飞了。 夏疏桐粗略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云非雾和边欣cp相关的稿子。 新闻稿的内容很官方，模棱两可地说两位时隔多年终于要再度合作了云云，看不出来什么。 然而登上微博后，就完全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微博热搜上飘着好几个相关热搜。 #云非雾追光# #云非雾边欣# #星云cp发糖了# 下午电影还没有正式开拍，夏疏桐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点进了星云cp的那个tag。 里面发了几张模糊的路透图，图里，云非雾和边欣站得很近，云非雾微微低头，似乎是在和边欣说着些什么。 图很糊，远远看着，还真有几分亲昵的感觉。 甚至还有网友评论：【我们云云看边边的眼神好温柔！云攻！】 【awsl，云云和边边已经好久没一起公开露面了吧？这一露面就这么亲密，她们私底下一定有联系，星云是真的！】 夏疏桐歪着头回想了片刻，很快想起来，图里的画面发生在什么时候。 当时刚上完香，采访记者cue主演和制片说几句话，几名主演都是站在一块儿的，结果云非雾不经意间的一个低头，就被抓拍成“温柔地凝视着边欣”了。 不得不说，网友的想象力的确挺强大的。 夏疏桐又继续往下面翻，很快又看到几张图片： 云非雾拿着一沓红包准备给剧组人员发，边欣走到她面前，从她手中拿过一大半红包，看向她的笑容精巧羞涩。 这套图下面，网友的评论就更精彩了。 【啊啊啊啊嗑到真的了！边边是在脸红吧？是吧是吧？】 【我都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边边看云云崽发红包辛苦，就去帮她发，这是在心疼自己的媳妇儿啊！边攻！】 虽然有几条粉丝控评“抱走我家女儿，不约”、“糊逼边欣请独自美丽”，以及边欣家粉丝的反击“演电影了不起啊，我家边边流量可不比某位影后差”。 但在大的舆论环境下，大多数评论还是快乐嗑cp的。 夏疏桐：“……” 她记得发红包这个场景，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边欣的语气……很奇怪。 “云云，这么多红包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我来帮你发一些吧？”边欣微微低头笑着，语气温软。 当时夏疏桐就在不远处，将边欣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说呢……那种软软的语气，羞敛的笑容，都太刻意了些。分明就是从云非雾手上抢红包，而云非雾只是简单地对她点点头，话都懒得和她多说，就把红包拿给她了。 后面边欣发红包的时候，更是笑得红光满面，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被众人簇拥着的感觉。 对比之下，云非雾就显得很淡泊了，仿佛从来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整整一上午时间，就安安静静在角落里站着，遇到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去帮帮忙，虽然一直冷着脸，话也不多，但莫名给夏疏桐一种乖巧小孩的感觉。 所以那天在厕所里……究竟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夏疏桐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今晚剧组聚餐结束后，就亲自找云非雾问一问。 …… 晚上聚餐，夏疏桐和导演、现场编剧，几位主演坐一桌。 这还是夏疏桐失忆后，第一次参加应酬，而且钱伶伶还不在身边。 说实话，有点紧张。 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她一坐下，就微微扬起下巴，眼眸微睨。她身边的气压瞬间降低。 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想不开找她聊天了吧？ 边欣是和云非雾一起到达酒店的，她眼尖，一眼就看见他们那桌。 每个人坐的位置明显是有讲究的，夏疏桐坐的是主位，她左边的导演戴肃，戴肃再左边则是现场编剧，现在他们俩正聊得火热。 戴肃身边有人了，那只能往夏疏桐右边坐…… 云非雾是一番，那个位置明显是留给她的，但边欣一想到白天自己被夏总无视的事儿，就觉得心里憋着一阵火气。 当时一定是夏总太急了，所以才没看见她，现在如果她直接坐过去，夏总还能再装没看见她不成？ 边欣抢先云非雾一步，走到椅子边：“诶，夏总晚……” 晚上好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边欣抽椅子的那只手就僵住了。 夏疏桐抱着双臂，抬眸瞥了她一眼。 眸中似乎结了层万年不化的寒冰，让人遍体生寒。 然后……夏疏桐又看了眼她身后的云非雾，视线转向旁边的座位。 意思很明显，这是云非雾的位置，让边欣有多远滚多远。 “呵……呵呵，夏总晚上好。”边欣强撑着笑容，说完这句话后，乖乖坐到一旁去。 云非雾却不带一丝犹豫，走到夏疏桐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小夏总，晚上好。” 夏疏桐点头：“晚上好。” 抱着双臂的手指，却不自觉缩紧了。 之前夏疏桐还没注意到，现在云非雾一喊，她才察觉——好像所有人都喊她夏总，怎么云非雾就偏偏要加个小字呢？ 而且云非雾喊她小夏总时，尾音略微拖长，压着些若隐若现的气泡音，有种说不出的勾人感觉。 像是在和她暧昧。 夏疏桐恨铁不成钢地扫了边欣一眼：刚才让你快点坐下，你怎么就看不懂呢？我看你上午不是挺绿茶的吗，怎么刚才就怂了呢？ 结果边欣被这一眼扫过，藏在桌下的双腿没忍住一个哆嗦，脸颊也明显白了几分。 夏总这是在警告她，让她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对啊，毕竟云非雾才是夏总公司的艺人，夏总当然会护着她。 至于她边欣，算个什么呢？ 边欣的指甲用力嵌进肉中，面上却仍然保持着笑容，继续和另外几位主演聊天寒暄。 云非雾才坐下，夏疏桐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明明味道很淡，初见时像中凛冽的风雪，让人联想到一匹在北国森林中狂奔的孤狼。可闻久了，冷冽的味道就散去了，反而变得温暖勾人。 是很有安全感的气息。 夏疏桐下意识想多嗅嗅，可立刻，她就联想到那回自己被抵在厕所门板上的窘况。 当时她就是被这种气息所包围的。 夏疏桐身子不自觉僵硬了一些，还好，云非雾坐下后，就没有再和夏疏桐说过话，也规规矩矩地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夏疏桐逐渐放松下来，开始思考晚宴结束后，要怎么问云非雾。 直接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不行，她们明摆着认识，就是不知道认识的程度有多深。 那……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也不对，总感觉怪怪的。 夏疏桐脑海里忙着天人交战时，酒菜已经端上桌了。 影视城附近环境不好，白酒只有二锅头，啤酒也只有三块一罐的罐装酒。 “夏总，您喝白的还是黄的？”边欣主动拿起酒瓶，先给夏疏桐倒酒。 夏疏桐却摇了摇头：“不用，我喝橙汁。” 失忆后她还没喝过酒，不清楚自己酒量究竟怎么样，如果在酒桌上喝多了，不小心暴露了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 边欣手抖了一下，差点将瓶子里的酒晃出来，她强作镇定地给夏疏桐倒好橙汁，接着又给戴肃倒酒。 一圈后，才回到云非雾这边。 边欣环顾一圈，发现戴肃正和现场编剧聊得火热，其他主演也各有各的话在聊，夏疏桐板着脸坐着在听戴肃讲话，似乎也没注意她们这边。 “云云，你喝白酒还是啤酒？”于是边欣软绵绵说着，一边就伸手去拿云非雾的酒杯。 正在发呆的夏疏桐脸色立刻沉了沉，她记得钱伶伶说过，云非雾酒精过敏，而边欣应该也知道才对。 所以边欣这是故意的？ “我不喝酒。”云非雾淡声道。 可边欣仍然不依不挠：“唉，我说云云，今天是开机宴，怎么能不喝酒呢？多败气氛呀。” 说这话时，边欣还特意把声音压低了些，生怕被夏总给听到了。 可她哪儿知道，夏总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她们身上，她说的每一个字，夏疏桐都听得一清二楚。 边欣拿起云非雾的酒杯，自作主张往里边倒酒：“云云，今天我们就喝白的吧？” 一杯酒倒满，边欣正要把酒杯递给云非雾，却发现她面前已经放了一个杯子。 一杯橙汁。 而夏疏桐面前，什么都没有。 边欣立刻反应过来，夏总这是把她的橙汁给云非雾了，也就是……夏总听到了她们的话？ 边欣立刻看了夏疏桐一眼，不对，夏总明明是在笑，不像刚才那样冷着脸。 可偏偏这笑意，怎么比刚才还要吓人呢？ 边欣手忙脚乱又给夏疏桐倒了杯橙汁，而那杯白酒自然留在了她面前。 边欣倒不是不能喝酒，毕竟在圈里混了那么多年，陪酒这种事也没少干。只是……正常情况下谁陪酒会喝二锅头啊！ 她实在是习惯不了这种呛人的酒味，准备待会儿稍微抿几口就算了。 可夏疏桐却忽然端着橙汁，与她碰杯：“边小姐。” 夏疏桐眸中笑意越来越盛，殷红的唇角也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明明很美却让人生不出一丝欣赏感，反而觉得…… 渗人得很。 “干杯。”夏疏桐笑着说。 第21章 边欣一口气喝完整杯二锅头后，眼角直接被呛出了泪水，但偏偏她还不敢在夏疏桐面前显出半分不开心的样子，硬是眯着眼睛笑了出来。 “夏总，这酒还不错。” 夏疏桐：“是吗？” 她只是提醒一下边欣，云非雾酒精过敏，让边欣自己把那杯酒留着，怎么就一口喝完了？ 一旁，云非雾低下头，藏住眸中闪过的笑。 见夏疏桐没有再追究的意思，边欣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没坐多久，胃就翻腾了起来，头也昏沉得厉害，不得不提前离席。 酒席结束后，钱伶伶很快找了过来。 夏疏桐立刻注意到，钱伶伶脸有些红，眼神也是飘忽的，似乎是喝醉了。 夏疏桐立刻向前：“小钱，我扶你走。” 钱伶伶却条件反射地躲开：“不不不不用了夏总，我自己能走的。” 怎么能让小夏总扶她呢？她扶小夏总还差不多！ 夏疏桐皱眉，坚持向钱伶伶伸手，却蓦地被一个身影给挡住了。 “小夏总，我来吧。”云非雾轻易揽住钱伶伶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 “云云云小姐，真的不用……”钱伶伶下意识拒绝。 然而钱伶伶本身就比较矮，一米五几，在云非雾面前更是像个小鸡仔似的，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几乎是被拎着走的。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人，夏疏桐一定会笑出声的。 钱伶伶的房间就在夏疏桐对面，五楼，电梯很快就到了。 将钱伶伶送回房后，夏疏桐转身开门，拿房卡的手举到半空中，却突然僵住了。 她看向旁边的云非雾：“云影后，您不回房间吗？” 云云云云非雾她怎么还在！ “我房间就在这儿。”云非雾偏着头，人畜无害地笑了笑，伸手缓缓指向夏疏桐…… ——又又又笑！不带这样的，明明今天白天一天都没见你笑，不能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就就笑啊……还有这话是什么意思，要住我房间的意思吗？别别别别啊！ 随着云非雾手指的动作，夏疏桐信心脏就像被什么捏住了一样，连带着呼吸都困难起来。 云非雾的手指最后偏向夏疏桐隔壁房。 “好巧，小夏总，我就住在你旁边。”说着，云非雾走过去，同样找出房卡开门。 夏疏桐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她又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事要问云非雾。 “云……” 可她才开口，云非雾就停住开门的动作，上前一步：“小夏总，有什么事吗？” 夏疏桐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又抵在了门板上。 云非雾身上的气息倏地变得清晰起来。 前调像是离群索居的孤狼，中调意外的温暖柔和，可此时的后调，却极具侵略性。 想逃。 “没什么。”夏疏桐的手握住门把手。 “只是想说，”开门，身体躲进房间里，“谢谢云影后了，晚安。” 砰一声关门。 门外，云非雾长叹一口气，唇角挂起一个无奈的笑，低头，回到自己房间。 像是求偶失败的落寞狼王。 …… 回房后，夏疏桐洗了个澡，又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吹头发。 微博上，有关星云cp的话题还炒得火热。 cp粉们据理力争，列出上百条理由来证明“星云是真的”，看得夏疏桐一阵无语。 上午的时候，她还只是觉得边欣有一点爱慕虚荣，最多算是个绿茶。但晚餐过后，她确定边欣是真的和云非雾不和。 还是单方面的不和。 云非雾根本没把边欣放在眼里。 于是夏疏桐有点后悔让边欣进组了。 吹好头发，夏疏桐埋头看手机，摸着墙缓步走出浴室。 直到走到沙发边，她才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儿。 余光好像扫到沙发上有个人。 夏疏桐愣了半秒，立刻惊恐地抬头看向沙发。 然后，她差点儿没吓得跳起来。 云非雾穿着一件吊带睡裙坐在沙发上，上面是深V，白皙纤细的脖颈下，精致的锁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下面的裙摆很短，大腿小腿上肌肉线条流畅，皮肤细腻如雪。 都被夏疏桐收入眸中。 夏疏桐耳尖染上一层绯红，几乎是僵在原地。 为什么云非雾会在自己房间里？而且穿成这样，明摆着是在勾引她是吧？是吧？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只裹了一层浴巾，夏疏桐腿不自觉地软了。 感受到她的注视后，云非雾抬头看向她，灰眸中清亮无辜，像是根本不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什么不对似的。 “云……云影后，您怎么会在这儿？”夏疏桐抿住下唇，后退一步，顺手抓起衣帽架上的大衣挡在身前。 “我们俩的房间是套房改的。”云非雾唇角勾起，身子也微微向前倾，“公用一个阳台。” 换言之，她是从阳台上过来的。 可夏疏桐一眼晃见云非雾领口前的一片雪白，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根本听不进她在说什么。 夏疏桐看得出来，云非雾一点儿也不慌，游刃有余极了，眸中的笑分不清是暧昧还是戏谑。 总之，云非雾的意思很明显。 她吃定夏疏桐了。 夏疏桐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表情立刻变得凛冽起来。 ——她紧张个什么啊！明明她才是老板，要紧张，也该是云非雾紧张才对。 于是夏疏桐豁出去了，直视云非雾的眼睛，拎着大衣往前一步，两步，一点点走到云非雾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失忆前的自己，会怎么做？ 夏疏桐微微挑眉，将大衣扔在云非雾身上，盖住大片裸露的肌肤。 “云影后，我……” 可还没说完，云非雾却突然起身，反手将衣服裹在夏疏桐身上：“夏总，我是来感谢您的。” 云非雾比夏疏桐高两厘米，隔远了感受不到什么，可在这么近的距离，两厘米的身高差，却充满了压迫感。 夏疏桐抬头，看着云非雾的眼眸，心里不停在想，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会怎样做。 极近的距离，对视一秒，两秒，三秒…… 夏疏桐想不出来。 见夏疏桐不说话，云非雾又靠近了些。 近得来……夏疏桐感觉自己眨一眨眼睛，睫毛就能扫过云非雾的眼睑。 好不容易端起来的架子即刻崩塌，夏疏桐慌张地后退一步：“云……” 云非雾向前一步。 夏疏桐又退。 直到被逼到坐上床，夏疏桐才终于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云影后，我我我们是正规公司！不搞潜潜潜潜规则的！” 第22章 夏疏桐几乎是用哭腔喊出这句话后，云非雾没有再向前了。 她缓缓蹲下身，双手自然地轻轻搭在夏疏桐裸露在外的大腿上，脑袋微微偏了偏，目光迷茫：“小夏总，您在说什么？我只是来和您道谢的。” 这时的云非雾看起来要多单纯有多单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如果不是夏疏桐知道她影后的身份，说不定都得被她骗过去了。 “你你当我傻啊……！”夏疏桐想拂开云非雾的手，可又不敢动，毕竟云非雾现在只是将手放在她腿上，规规矩矩地什么都没有做，如果自己不小心激到她，让她不规矩地动手动脚起来，该怎么办！ 所以夏疏桐只是偏开头，努力拿出气势：“你如果不是想、想被我潜潜规则……干嘛穿睡衣啊！” 可惜这点儿气势，就像是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反而让人更想逗弄两下。 云非雾忍住想要再逗逗她的念头，一只手去牵夏疏桐落在床上的手，眸光诚挚：“我刚洗完澡，所以才没有换衣服。我……换了衣服再来？” 我信你个大头鬼！ 夏疏桐想甩开云非雾牵着自己的手，可手指一动，就触摸到同样柔软光滑的掌心。 云非雾的手，摸着还挺舒服的。 就牵一牵，应该也无所谓吧？自己也不算吃亏吧？ 于是夏疏桐不动了。 “不、不用了。”不用去换衣服，换了也不用再过来了，有什么感谢的话现在就说清楚。 “感谢小夏总今早特意来接我。”云非雾咬字清晰，一字一顿认真道，“感谢小夏总晚餐上帮我挡酒。” 云非雾的声音听起来很真诚，夏疏桐也微微松动了些，终于鼓起勇气，将视线转移到云非雾身上。 她这才注意到，云非雾刚刚分明是蹲在她面前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跪坐在她的腿边。 两人的姿势……说不出的怪异。 “不谢……”夏疏桐吞了吞口水，艰难道，“你是我们公司的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说完，夏疏桐见云非雾没有反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柔地落在她的头上。 揉了揉。 云非雾发质很好，刚洗完吹干的长发，如丝绸一般柔顺，摸起来很舒适。 夏疏桐手都放上去了，才突然觉得是不是太奇怪了些。好在云非雾也没什么反应，于是她草草揉了两下，就松开手： “好了，云影后请回吧，以后不要做出这种令人误会的事儿了……就算我不介意，如果被别人看到了，传出去一些不好的话，那就麻烦了，相信云影后明白的吧？” 云非雾点点头，终于站起身：“小夏总，那我就先走了。” 夏疏桐说不出是不是错觉，但她感觉，现在的云非雾，似乎比刚才，要温驯了许多——如果能用温驯来形容云非雾的话。 夏疏桐看了眼正门，又看了看阳台：“从阳台回去？” 云非雾：“当然。从外面走，被人看到误会了怎么办？” 夏疏桐：“……”怎么感觉云非雾在呛自己呢？ 套房空间不大，眼看云非雾就要走到阳台门那儿，夏疏桐倏地站起身：“云影后，我送您。” 两边阳台只有三四步路，当然不需要送，夏疏桐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想问的话问出来。 云非雾颔首：“好。” 夏疏桐走了过去。 阳台两边都有遮挡，外边正对着一片荒地，只要没人刻意用无人机偷拍，云非雾到过她房间的事就不会被发现。 夏疏桐走到自己房间的阳台门边，目送着云非雾走到她那边，才终于斟酌着开口问： “云影后，请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两边阳台门隔着三四步，而现在夏疏桐随时都可以关门走进房间里，还算是个比较安全的距离，所以真正问出口时，倒也没有想象得那么紧张。 云非雾看着她，灰眸愈加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后，云非雾才点头：“嗯，小夏总，我们认识。” 说到这儿，夏疏桐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我、我车祸后脑子出了点儿问题，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你不许告诉别人！” “好，听小夏总的，不告诉别人。”云非雾轻笑着点头。 夏疏桐却怯怯后退了一点。 云非雾听到她失忆后，一点儿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分明是早就发现了。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她们签合同那天？厕所里？ 以前她和云非雾……究竟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夏疏桐喉咙却发起了涩，于是改成了：“我们以前……很熟吗？” 云非雾偏头看着她，良久，才轻声吐出一句：“不是很熟。” “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面，话都说不上几句的那种不熟。” 云非雾声音很轻，却莫名有种哀伤感。 她是演技卓越的影后，她的一颦一笑，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可能是演出来的。 可夏疏桐此时却感觉，她的哀伤是真实的。 “既然不熟……”夏疏桐脸色惶然，声音也有些弱，“那我们签合同那天，为什么要骗我一个人去厕所……为什么刚才只穿了一件睡衣就来我的房间，别、别再说什么刚洗完澡之类的话来敷衍我……我只是失忆了，又不傻。” “因为，我喜欢小夏总您。”云非雾亦是后退一步，走进自己的房间，抠住房门的手却越来越紧。 “我喜欢您，想要追您，所以做了一些……可能让您觉得不开心、不能接受的事。既然您不喜欢，以后，就不会了。” 说完这句话后，云非雾走进房里，关门。 她刚才……差点就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她差点告诉夏疏桐，她们相识十五年，相伴七年，相恋五年。 从初识时形影不离的那七年，到后来被迫分开，不得不只在暗中联系的那八年。 这世间，没有人比她们更熟悉对方了。 云非雾差一点点就没有忍住，想要将一切都告诉夏疏桐。 可是她看见夏疏桐脸色有多迷茫、恐惧。 她的行为已经吓着夏疏桐了，如果再把这些都说出来，夏疏桐会是什么反应？ 失忆后的夏疏桐比以前更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云非雾不敢再冒险了。 自己一点一点地试探，就如闭着眼在无边汪洋中泛舟，稍微出点差错就可能被海浪吞噬淹没。 …… 夏疏桐愣愣站在阳台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夏疏桐才走回房间里，反锁住阳台的门，坐回床上发呆。 云非雾……喜欢她？想追她？ 好像这样的确能解释得通。 对啊，怎么之前她就没想到这种可能呢？ 云非雾对她笑、做出种种勾丨引她的举动，完全可能是因为云非雾喜欢她，而非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至于云非雾为什么会喜欢她，就得问失忆前的自己了。 夏疏桐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醒来这么多天了，她自认为对以前的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 冷血、变态、狠戾，绝不肯吃一点点亏，谁对她稍微有点不好，她一定会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 这种恶劣性格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在感情方面处于弱势？ 所以，夏疏桐推测，以前自己很有可能是故意引诱着云非雾喜欢她，欲拒还迎，始终处于主导者的地位，把云非雾骗得魂不守舍，最后还屈尊到了他们公司。 所以云非雾才会做出种种不合常理的事情。 什么在厕所壁咚啦，大晚上的穿着睡衣来夏疏桐房间啦，如果是以前的夏疏桐，估计就一边和她玩着暧昧，一边找着理由推拒。 难怪云非雾刚才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难过。 ……这样一想，云非雾还挺惨的。 夏疏桐脑袋又嗡嗡作响，她抬手摁着眉心，却还是掩饰不住烦躁的表情。 自己以前……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啊。 可她能怎么办呢？还能穿越到过去打自己两巴掌不成？ 只能和云非雾保持距离，对小姑娘好点，让她自然而然地放下这段感情，最后两人重归正常的合作关系。 天色已经很晚了，夏疏桐后怕地检查一下阳台门是不是锁好后，才再次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然而眼睛才闭上没多久，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夏疏桐原本已经有了困意，看见屏幕上的备注后，却立马清醒了过来。 电话是夏老爷子打来的。 夏老爷子退休前，无疑是夏家的掌权人。后来就算他已经退休十来年了，公司里的许多决策还是他在暗中操控的。 夏家几个小辈争权是真，但再怎么争，也是在夏老爷子眼皮子底下。 从失忆开始，夏疏桐只在微信上和夏老爷子报过平安，聊天记录加起来不超过五句，现在夏老爷子突然打电话过来，她怎么能不紧张。 但夏疏桐还是很快接通电话。 她记得钱伶伶说过，失忆前的自己很尊敬夏老爷子，除非手机不在身旁，否则老爷子打电话过来时，她都会第一时间接通。 夏疏桐握紧手机，舌尖紧张地抵在上颚处：“爷爷。”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几声苍老的笑： “桐桐还在忙啊？” 夏察声音和蔼，比起掌控整个夏家企业的冷血大鳄，更像是个关爱孙女的慈祥老者。 夏疏桐手臂缓缓放松下来，开始和夏察寒暄。 第23章 两人没聊几分钟，就挂了电话。 老爷子简单和她寒暄几句后，就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说，他在贵城这边认识的一些朋友们，三天后要举办一个晚宴，他去不了，就让夏疏桐代他去。 第二件则是晚宴过后的第二天，让夏疏桐赶回海城去，一大家人一起吃顿饭。顺便提醒她，让她去把天骏的一个项目给谈好，别一直蹲在梧桐的剧组里就把天骏给忘了。 夏疏桐答应下来，挂断电话，给钱伶伶发了条消息，这才关灯睡觉。 翌日清晨，《追光》的拍摄正式开始。 第一幕拍的是电影结尾的剧情，女主杜芫坐在窗边专注地写作，也就是试镜的那一幕。 清晨八点，阳光正好，工作人员在一旁搭景，云非雾则一边看剧本，一边和戴肃聊上面的内容。 夏疏桐远远看着。 云非雾和别人聊天时，话很少，神色也很淡，可对她却笑得那么美。 甚至昨天云非雾和她见面不到五分钟，说的话却比在别人面前一整天都要多。 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害人不浅。 夏疏桐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口——良心痛。 很快，景搭好了，戴肃走到摄像机面前喊开始。 云非雾几乎是瞬间进入状态，感染力比试镜那天还要强上许多。 一镜就过。 戴肃一喊“卡”，就拍手走上前去，不停地夸云非雾演得好。 夏疏桐却心虚地移开眼，她感觉，戴肃喊停的那一刻，云非雾又望了她一眼。 就像在试镜时那样，每次云非雾出戏的前一秒，都会望向夏疏桐。 夏疏桐低头看手机，装作没有看见。 上午的拍摄都很顺利，云非雾的单人镜头都是一镜过，有其他人的镜头，最多演员之间磨合一两遍，也就过了。 然而到了下午，边欣的第一个镜头就出了问题。 边欣饰演的角色周凌雪是女主杜芫的闺蜜，从高中开始就陪在杜芫身边，她为人活泼开朗，和女主阴沉自闭的性格完全不同，但她一直能够理解女主，并且用她自己的方法陪伴着女主。 而下午拍的这个镜头，是女主杜芫被寝室同学霸凌后，一个人躲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哭。周凌雪看到后，默默走到她身边，陪她蹲在墙角落泪。 这个镜头看似简单，一句台词也没有，角色之间的情绪却异常复杂。 比如女主杜芫，她因为被霸凌而委屈、害怕、无措，又无法将心里的想法吐露出来，她知道自己的闺蜜周凌雪理解不了她，周凌雪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周凌雪阳光向上，而她杜芫只是一个内心阴暗的渣滓。 可她也知道，周凌雪是真心关心她，希望她往好的方面发展，所以她很内疚自责。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就这样在她心里埋下想要改变自己的种子。 而周凌雪，她的确不能理解杜芫，可同时，周凌雪作为杜芫最好的朋友，她虽然不理解，却愿意接受杜芫的一切。她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地用自己举例安慰杜芫，也不会指责她、要求她变得开朗阳光。周凌雪只是安静站在杜芫身边，陪她承受着一切。 拍摄开始后，云非雾仍然是瞬间就进入了状态，可边欣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明明试镜的时候，边欣这段演得还不差，但真到了片场里，该有的情绪就是出不来。 戴肃刚开始还耐心地拉着边欣讲解分析： “小边，你仔细想想，周凌雪是杜芫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能够接纳杜芫的人，你刚才的情绪是不是太平了？你得跟着杜芫哭，但不能光哭啊，像个木偶一样，观众看着多糟心啊。你得一边哭，一边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现在脸上，你想想，你为什么哭，是因为杜芫……” 戴肃叭叭叭说了一堆，然而再开拍时，还是没差。 “小边啊！说了情绪，情绪再浓一点！现在不够！” “你有没有过闺蜜啊？你要是不能代入周凌雪，那就把小云想象成你的闺蜜，这总行吧？要不我示范给你看？”戴肃还真就站在场中，表演了一个当场落泪。 戴肃演完了，又让云非雾带着边欣演了一遍。 然而正式开拍时，边欣还是进入不了情绪。 几次下来，气得戴肃破口大骂：“小边你怎么回事儿啊？！试镜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你……” 骂完边欣，还顺带夸了夸云非雾：“你看看人家小云，哭了多少次了？眼睛都哭肿了，还不是一下就能进入状态，你和她一个剧组出来的，又都演了这么多年戏，怎么就差这么远呢？”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边欣什么地方了，她之前还只是低头挨训，现在突然就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助理急忙赶上去安慰她。 戴肃一脸讪讪。 这……他不就说了几句大实话吗？怎么就哭了呢？而且拍了一下午都没拍好，他才想哭呢，边欣哭个屁啊！ 最后戴肃只能恨恨道：“算了算了，小边你休息两天，跟着剧组找找状态。小云今天一下午也辛苦了，明天就先拍其他人的戏份，散了散了。” 拍了一下午，ng几十次，每次ng，云非雾都会看夏疏桐一眼。 到最后，夏疏桐已经不是心虚了，几乎是拍摄一结束，就拉着钱伶伶逃回酒店。 但想到云非雾哭得红肿的眼睛，夏疏桐又有些放心不下，最后一定要钱伶伶煮鸡蛋去给云非雾敷眼睛。 钱伶伶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小夏总关心自家艺人，又碍于身份不好意思自己出面，让她去很正常。 …… 接下来一天，云非雾上午在酒店休息，直到下午才去片场参观。而边欣几乎一整天都搬着小板凳坐在戴肃身边，接受戴肃的“耐心”指导。 第三天，云非雾拍完上午的戏份后，下午，又和边欣一块磨哭戏。 两天过去，边欣的状态仍然很糟糕，其实她演技不差，但就是到达不了戴肃要求的那种微妙状态，于是惹得戴肃全程都异常暴躁。 眼看就要天黑了，戴肃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让云非雾先休息会儿，拉着边欣就是一顿训。 夏疏桐赶着要去参加晚宴，不得不先从片场离开，走的时候边欣还在挨训。 晚宴的地址就在贵城城郊，参加者大多都是一些中老年企业家，夏疏桐这个年龄的，也就只有她一个。 她本身就气质出众，长相也是长辈们喜欢的类型，才赶到宴会厅没多久，就稀里糊涂地成了宴会上的焦点人物。 再加上参加宴会的大多是夏老爷子的朋友，夏疏桐也就拿出对待老爷子的恭敬态度，倨傲而不过于自负，反而讨到了不少长辈的欢心，一晚上下来，结识的人脉也不少。 夏疏桐在自家剧组聚餐时可以不喝酒，在这种晚宴上则不得不喝，不过有钱伶伶一直在身边看着，也没有出什么问题。 …… 磨了大半天，边欣终于在天黑前找到状态，勉强过了这一镜。 云非雾回房时，首先往旁边的房间看了一眼。 门缝里没有光，夏疏桐还没回来。 之前好像听到说，夏疏桐和钱伶伶去参加什么晚宴了。 云非雾沉下眸子，回房，洗澡，换好衣服，又走到阳台上看了一眼。 九点半了，夏疏桐的房间还是漆黑一片。 虽然知道夏疏桐不可能出事，就算出事了，她也什么都做不了……但云非雾还是忍不住担心。 最后她走下楼，在酒店大厅的楼梯边坐下。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进出酒店的人，又不会被别人注意到。 …… 钱伶伶扶着醉得烂泥一般的夏疏桐回酒店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醉酒后的夏疏桐意外地乖巧，像个小孩似的，乖乖搭在钱伶伶身上。 宴会上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反而讨得好几位长辈欢心。 钱伶伶之所以不怎么怕夏疏桐，也是因为她以前经常陪她应酬，小夏总每次喝醉，话都会变得很少很少，虽然在外人面前还是凶凶的，但只有她们两个人时，就会变得有些软。 甚至会显得很可爱，像个乖乖巧巧的小学生。 ……当然，这种话，钱伶伶是绝对不敢在小夏总酒醒后对她说的。 夏疏桐明显已经在努力站稳身子了，但钱伶伶本身就娇小，对她来说，扶着夏疏桐从车上走进酒店实在是有些吃力。 才几步路的时间，钱伶伶额头上就出了一层汗。 “钱小姐？小夏总她……？” 没走几步，钱伶伶却听见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一回头，果然看见云非雾站在身后，目光略带探究地看着她们。 “云小姐，你们才拍完呢？”钱伶伶说，“夏总她有点喝醉了。” 云非雾轻轻点头，算是应了钱伶伶的问句，又迅速走上前来，扶住夏疏桐的肩膀：“我帮你扶着小夏总吧。” “不……” 钱伶伶本来还想拒绝，然而夏疏桐却突然从她身上撤开，双臂软软地还上云非雾的肩头。 钱伶伶咋舌：“那就麻烦云小姐了。” 小夏总虽然喝醉了，但其实心里面还是清醒的，她既然要让云小姐扶，那自己也没有道理替她拒绝吧？ 而且之前钱伶伶也被云非雾扶过，她隐约记得，云非雾力气很大，小夏总体重又很轻，应该不会累着她的。 “嗯，没关系。” 在夏疏桐双手搭上她脖颈的一瞬，云非雾眸光呆滞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僵硬起来，不过她随即调整过来，唇角笑容淡然。 很快，一行三人进了电梯。 夏疏桐一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乖乖地将脑袋窝在云非雾颈窝中，不时小幅度地蹭蹭。 云非雾脖颈到耳尖都麻痒得厉害，耳廓更是染上一层粉红，面上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灰眸平淡如无边夜色下清浅湖水。 到了夏疏桐房门口时，钱伶伶帮着刷开门，犹豫道：“云小姐，今天谢谢你了，现在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云非雾扶着夏疏桐往房间里走了一步，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没关系，我待会儿从阳台回去……我和小夏总的房间是套房，阳台是相通的。”云非雾一只手揽住夏疏桐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摸，眸子却平静地看向钱伶伶。 意思很明显，她来照顾小夏总就可以了。 第24章 “可是……” 钱伶伶本来还有些犹豫, 夏疏桐却在这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身, 明显往云非雾身上靠得紧了些。 是同意云非雾的意思。 “那我就先回去了，麻烦云小姐。”钱伶伶这才退出房间, 顺带替她们关上门。 走回自己的房间后, 钱伶伶才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小夏总和云影后什么时间关系这么好了？没看她们有过交集啊？难道说, 因为她们的房间是套房的缘故, 所以私下有过很多来往？ 钱伶伶也没多想，毕竟如果是公事，小夏总该告诉她的自然会告诉她，如果是私事，她也没有权力过问。 …… 房间的门一关上, 夏疏桐几乎就黏在云非雾身上了, 脑袋不断在云非雾下巴边蹭着，最后还抬头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 “猫猫。” 夏疏桐的声音很软，还带着些撒娇似的嗔味，像是甜丝丝的棉花糖。 云非雾倏地感觉, 像是有一股电流突然从耳尖窜流而过, 顺着血液流遍整具身体, 她的手指、双臂、喉咙、下颚、舌尖, 都开始不住地战栗起来。 猫猫…… 从夏疏桐往她怀里钻的时候, 她就隐隐感觉到了，但直到现在，亲耳听到夏疏桐喊她的小名，云非雾才真的敢确定。 夏疏桐记起她了。 虽然很可能只是因为酒精作用, 短暂地记起了她，但她还是……好开心。 “嗯。”云非雾艰难地发出一丝回应。 “唔……猫猫，说话。”夏疏桐却不满意地嘟囔起嘴，八爪鱼一样往云非雾身上靠。 云非雾舔了舔唇角，嘴里一时涩得厉害，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疏桐却因为酒精的缘故，越来越没有力气，从刚开始挂在云非雾身上，开始一点点往下缩。 云非雾急忙搂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往床上走。 夏疏桐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公主抱，不仅一点儿也不慌，还满意地哼哼两声，又往云非雾身上倚去。 “猫猫？”夏疏桐被抱到床上，乖乖地歪着头，略带疑惑地低声说，“睡觉？” “……先不睡。” 云非雾深吸一口气，神情终于平淡下来，喉咙中的苦涩也淡了下去：“软软，你喝了酒，要先洗澡，好吗？” 夏疏桐身上酒气很重，可云非雾却并不觉得难闻，相反，她反而很喜欢。 喜欢在微醺酒气下，这么可爱迷糊的夏软。 “哦，好。”夏疏桐听话地点头，又晃了晃脚，“我没力气，猫猫，你帮我脱衣服。” “……嗯。”云非雾手指抖了一下，她随即不动声色地在夏疏桐面前蹲下，轻柔地扣住她的脚腕。 “啪嗒”两声，高跟鞋掉在了地上。 夏疏桐软软地倒在床上，毫不在意地晃了晃小腿。 云非雾一起身，就看见躺倒在床上的夏疏桐眼神无辜清亮，丝毫没有防备的意思，她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被压得有些乱，脸色也是微红的。 这样的姿势和表情，格外引人犯罪。 “软软……你先坐起来，我们换衣服。”云非雾不敢再看她的脸，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臂，却还是忍不住，克制地问道，“软软，你真的……还记得我是谁吗？” 夏疏桐顺着云非雾手臂的力量缓缓坐起身，双手揽住云非雾的脑袋，下意识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当然记得啊……你是猫猫嘛。” 夏疏桐声音天真甜软，可云非雾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一丝……迷茫。 云非雾心里无声地长叹一口气，不再多问，小心翼翼地坐到夏疏桐身边，帮她一点点将裙子的拉链解下。 白皙的身体一下裸丨露在空气中，夏疏桐很瘦，腰部线条清晰可见，在酒店暖黄的灯光下，又染上一层暧丨昧的光辉。尤其是腰窝处若隐若现的阴影，仿佛是在引人探究抚丨摸。 然后……是腿。 醉酒的夏疏桐毫不介意，但云非雾的脸颊却逐渐变得绯红。 说起来，她们长大后的这几年，一年见面的次数不到两位数，所以每次见面时，几乎都是在做一些……嗯，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而且刚开始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夏疏桐总是害羞，于是云非雾把她灌醉后再做的这种事也没少发生。而且记忆中，醉酒后的夏疏桐总是格外热情。 所以现在，云非雾难免多想。 夏疏桐感受到云非雾的停顿，不解地转过头，手指戳上她的侧脸：“诶……猫猫，你怎么脸红了，你也喝酒了吗？” 说完，还凑到云非雾面前嗅了嗅。 轻软的鼻息洒在云非雾下巴上，痒痒的。 “我没有喝。”云非雾随手抓过床上的浴巾将她裹住，又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软软，我们去洗澡？” 以前的夏疏桐喝醉后，虽然也像现在这样，乖乖的，云非雾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但云非雾感觉得出来，此时的夏疏桐虽然记起了她，却还差了点什么。 或许夏疏桐根本没记起云非雾，只是醉酒后，潜意识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也说不定。 比起失忆前醉酒的样子，现在的夏疏桐更像个小孩，潜意识里亲近谁，她就听谁的话。 所以如果现在和夏疏桐发生些什么……未免太趁人之危了。 云非雾压抑住心中想要再亲近一点的渴望，哄着夏疏桐走进浴室，放好水，让夏疏桐先坐进浴缸中。自己脱好衣服后再走进去。 浴室的水雾缭绕下，云非雾隐约看见，夏疏桐偏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她，乍一看像个天真的孩子，可仔细看，又能从中看出无尽的迷茫。 云非雾心脏咯噔一下，她差点儿就以为，夏疏桐的酒已经醒了，夏疏桐已经又不记得她是谁了。 还好，她一跨进水里，夏疏桐就牵住她的手，乖乖往她身边靠了靠。 “软软，你坐好，不要动，我帮你洗头发。” 云非雾坐到夏疏桐身后，挤了些洗发露往她头上抹。 看着夏疏桐乖乖的样子，云非雾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灰眸中笑意如星空闪烁。 谁能想到，在外那么凶的夏疏桐，能有软得不像话的这么一面呢？ 谁也不知道，除了她。 这时候的云非雾，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二十出头少女该有的生动活泼，而非别人眼中那匹孤傲清冷的狼。 两人洗完澡吹好头发，已经凌晨了，夏疏桐困得不行，软绵绵地趴在云非雾背上，被她背出了浴室。 可是到床上后，夏疏桐又来了精神，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自言自语：“还得给小钱发消息……明天早起回海城……” 都醉成这样了，还记得钱伶伶？ 云非雾心里酸涩起来，不由自主地握住夏疏桐的手：“软软，你明天要回海城？” “对呀，爷爷喊我回去谈生意。”夏疏桐回握住云非雾的手，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两只手握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 夏疏桐的手很暖，那股暖意仿佛顺着手指缓缓流入云非雾的指尖，又往她心里窜。 云非雾一点点向夏疏桐靠近过去，眸中难以抑制地透出几分紧张。 “软软……钱伶伶和你，是什么关系？”云非雾顿了顿，轻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对你而言，她是你的什么人？” “诶？”夏疏桐迷茫地想了想，最后坚定地点头：“女鹅！” 云非雾：“嗯？” 醉酒的夏疏桐像个小孩一样，说出的话也显然是潜意识里最真实的想法。 不过，再怎么说，把自己的贴身秘书看做是女儿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吧？ 再仔细一想，钱伶伶虽然年纪不算太小，但长得的确娇小可爱，会勾起夏疏桐的母爱大概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吧。 ……好吧，还是很奇怪。 云非雾又问：“那我呢？对你而言，我是什么？” “猫猫……”这回，夏疏桐更迷茫了。 良久，她才喃喃道：“……妹妹。” 云非雾心里蓦地一痛，和夏疏桐十指相扣的手，也不自觉捏紧了些。 妹妹？ 一起上床一起睡觉领证结婚的妹妹？ “夏软，你……”云非雾自己都没注意到，身体就朝夏疏桐倾了过去，手也一下子松开，一点点移到夏疏桐脖颈边。 一下子将夏疏桐压在身下。 随即她挑了挑眉，声音随之轻佻起来：“姐，姐？” 分明是很有压迫力的姿势，夏疏桐却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她眼中仍然有些迷惑，似乎是在认真回想着什么。 云非雾：“……” 夏疏桐不配合，云非雾的气势也就跟着散去，神色转眼变得可怜起来。 她的手指握成拳头，身体也慢慢向后退开。 可这时，夏疏桐却忽然搂住她的脖子，一下子将她又带了回来。 “软软？”云非雾迷茫地歪了歪脑袋。 “猫猫，我想起来了。”夏疏桐眉眼逐渐弯了起来，她迅速起身在云非雾唇上轻啄了一下，声音轻快，“是老婆呀。” 夏疏桐的眼神仍然天真无辜。 如果不是唇上柔软的触感，云非雾都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云非雾心里倏地柔软下来，软得快要化掉一样。 她刚想说什么，却感觉夏疏桐柔软温暖的手掌抚到她的后脖颈处，安抚似的来回移动。 有些痒，有点麻，但又让她感觉格外地安心舒适。 云非雾闭上眼，像只温驯的大狗一般，缓缓将脑袋埋在夏疏桐胸口，呼吸也由急促变得平缓。 “软软……”云非雾几乎是呢喃道。 “只要你明早醒来，不要又把我忘了就好……” 夏疏桐没有说话。 云非雾又轻轻蹭了蹭：“……好不好？” 仍然没有回答。 她抬头，却发现夏疏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云非雾浅浅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些，将夏疏桐搂进怀里，也跟着闭上眼。 睡梦中，云非雾的脸颊上始终带着一丝笑。 她们今晚用的是一样的沐浴液，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是一样的。 她梦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去夏疏桐家住的时候，她们也是像今天一样，一起洗了澡，又一起躺在床上，说了很久的悄悄话，最后抱在一起睡着。 云非雾睡梦里隐约记得，那时她读五年级，十一岁，暑假，她爸爸出差，只剩后妈和弟弟在家，她干脆就逃了出去，到夏疏桐那儿住了好几天。 当时的夏疏桐还叫夏软，云非雾也不是现在这个名字。 房子也是云城破旧阴森的小屋，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床是吱嘎响的木床，墙边挂着蜘蛛网，远远比不上云家的小豪宅。 可那时候的云非雾好喜欢夏疏桐的家，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好想、好想一辈子都和夏疏桐住在一起，这样她们每晚都能一起洗澡，身上的气味都和对方一模一样，就像是亲姐妹。睡前，她们可以牵着手在床上说话，抬头从窗帘的缝隙望出去，就是烂漫星河。 …… 清晨，夏疏桐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发现了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头顶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上蹭啊蹭，呼吸之间的气息，似乎也比平时甜软了一些，还有点暖，就好像……裹着一床草莓味的软糯被单。 而额头触及到的地方软得不像样，而且还暖暖的，根本就不像正常枕头的感觉。 夏疏桐闭着眼，不自觉地伸手捏了捏。 好软…… 然后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眼睛里满是惊恐—— 她她她在在在捏什么啊！！！ 看见明显睡得香甜的云非雾后，夏疏桐几乎从床上弹起来，她抱着被子后退到床脚，眼中的恐慌才稍稍消散一点。 怎么回事？云非雾为什么会和她一起睡觉？她记得昨晚出门前锁了阳台的啊！ 等等，昨晚出门前…… 夏疏桐立刻回忆起来，她昨晚出门后，先是在片场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和钱伶伶去参加晚宴，晚宴上的事儿她还能记得起来，可晚宴后，就完全断片了。 所以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夏疏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睡裙。又瞟了一眼熟睡的云非雾，她也穿着睡裙，还是夏疏桐多带的那一套。 而周围，两人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一旁，床单也十分整齐，没有一丝的凌乱。 也就是说……她们昨晚，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夏疏桐松了一口气。 夏疏桐又小心翼翼地靠近云非雾，轻轻嗅了嗅。 她们俩身上的味道是相同的，都是她浴室中沐浴液的香味。 夏疏桐零散地回忆起几个片段，昨晚在浴室里，她喝醉了，云非雾就帮她洗了澡换了衣服…… 就算只是这样，也足够夏疏桐脸红了。 夏疏桐又看了眼熟睡的云非雾，迅速抱起自己的一叠衣服，做贼似的往浴室里面跑去。 轻声换好衣服，洗漱完后，夏疏桐走出浴室，正准备开门离开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想再看一眼云非雾。 等夏疏桐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蹲在了床边，一只手也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摸了摸云非雾的脑袋。 “唔……”睡梦中的云非雾本能地蹭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丝微弱的呻丨吟。 夏疏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立即把手缩回来，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 几乎是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云非雾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颊微红，眼神还有些呆滞，可又带着笑意。呆呆在床上坐了会儿后，云非雾缓慢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在刚才夏疏桐触碰过的地方。 以前每次都是这样，一夜温存过后，夏疏桐忙着赶去工作，走之前，都会蹲在床边揉揉她的头。 而现在，夏疏桐失忆了，身体却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 “小钱，昨晚晚宴时有发生什么吗？”餐桌上，夏疏桐揉着眉心，“我头有些痛，记不大清了。” “夏总，我准备了药，待会儿您在飞机上好好休息会儿。”说完，钱伶伶翻出备忘录，一条一条地念。 “您结识了张氏的董事长张盛，答应他去参加两个月后的慈善晚宴，然后……” 夏疏桐耐心地听完了晚宴上发生的事儿，佯装不经意道：“后面呢？” “回酒店后，就没什么事儿了。”钱伶伶想了想，“哦！对了，我们在酒店楼下遇见了云影后，是她把您扶上楼，又留在您房里照顾您，怎么了吗？” “没什么。”夏疏桐摇摇头。 她总不能将自己一早起来和云非雾抱一起的事儿告诉钱伶伶。 按理说，正常情况下，钱伶伶是不会让陌生人单独照顾夏疏桐的，除非是夏疏桐授意的。 那么……夏疏桐不由得猜测，昨晚自己为什么会让云非雾照顾自己呢？ 难道喝醉后的自己，短暂地找回了记忆，然后又开始利用云非雾的感情？ 回想起云非雾乖乖躺在自己床上睡觉的模样，夏疏桐心里一阵酸涩。如果不是钱伶伶就在面前，她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失忆前的自己……未免也太人渣了吧。 所以这趟从海城回来后，还是尽量和云非雾拉开距离，以免影响她拍戏的状态。等《追光》拍摄结束后，再认真向人家小姑娘道歉，争取让她早日放下。 “小钱，我记得贵城那套房子，离剧组不是很远吧？”夏疏桐思考道。 “嗯，只有半小时车程。您要搬过去住吗？”钱伶伶问。 “对……”夏疏桐移开目光，垂眸道，“在酒店睡得不大习惯，等这趟从海城回来后，就搬去住一段时间吧。” 可说出来之后，夏疏桐又有些后悔。 以前的自己……真的对云非雾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可为什么她到现在，身体还在眷念清晨醒来时那个温暖的怀抱？ 就像是一种本能。 …… 边欣昨天那一条虽然勉强过了，但她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戴肃衡量之下，决定再让边欣找找感觉，今天先拍边欣和其他配角的镜头，明天再继续拍边欣、云非雾的另一场对手戏。 于是云非雾又在床上睡了会儿，直到十点左右才赶去剧组。 “小云，你来看看这条拍的怎么样？”一看到云非雾，戴肃就激动地挥了挥手，将她喊到监视器面前。 这条是边欣的镜头，画面中，边欣饰演的周凌雪正在和杜家父母聊天。 云非雾仔细地看了会儿，很快发现，边欣的每个动作、细微的表情都不差，比起和她对手戏时的状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为什么边欣和她一块儿演戏就入不了戏呢？ 云非雾眼眸微沉，唇角轻微地勾起一个弧度。 因为边欣讨厌自己？所以就连入戏都做不到？那可真是太幼稚了些。 除了小时候在《暗》的剧组里有过合作，这么多年她们根本没见过几面，也不知道边欣为什么会这么嫉恨她。 云非雾正思考时，边欣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小边今天演得不错，继续保持！”戴肃大咧咧拍了拍边欣肩膀，笑道，“还是要记得向小云学习啊，你看你们明明一样大，小云的演技就很稳定……” 云非雾：“……” 边欣的声音也明显阴阳怪气起来：“哎呀，戴导，云云可是影后，我怎么能和她比呢。不过戴导放心，我会努力的，绝不会给我们组丢脸。” 边欣环视一圈，忽然小声问：“对了戴导，今天夏总不在吗？” 前几天每次她拍摄失误，夏疏桐都会用眼刀狠狠刮她一眼，弄得她好几天都胆战心惊的。今天却意外地没在片场看见夏疏桐。 “对啊，夏总回海城有事儿，估计得过几天才回来吧。”戴肃顺口应道。 “这样啊……”边欣又说了几句，见戴肃没空和她闲聊，才慢慢走到别处休息。 边欣一走，云非雾就轻叹一口气，淡淡的语气中难得透着些无奈：“戴导，以后您不要拿我和边欣比较。” “啊？为什么？”戴肃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小云你就别谦虚了，你演技好，夸你是应该的。小边还不够味儿，也该好好鞭策鞭策她。” 云非雾：“……” 云非雾：“戴导，我的意思是，边欣她会不开心的。” 戴肃一脸懵地愣了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地拍手道：“哦哦我懂了！小云，你就是和小边关系好，不舍得她不开心是吧？我懂我懂，这就是姐妹情深嘛，我也在网上看过你们的cp，我懂的！” 不，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云非雾艰难地忍住想要暴打戴肃的冲动，转头继续看监视器上的画面，表情仍然波澜不惊。 戴肃疑惑地皱了皱眉，他感觉云非雾刚才好像是瞪了他一眼，但她平时的眼神就冰冷冰冷的，他也判断不出来，最后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了。 夜晚，边欣穿着一件蕾丝睡裙，又在外面套了件宽大的风衣，对着镜子再三确定妆容没出错后，才从自己的房间门踏出去。 为了避开人，边欣走的是楼梯。 戴肃的房间在三楼，离她只有一层楼的距离。 走到戴肃房门口后，边欣咬着下唇，将风衣领口拉开了些，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这才敲响戴肃的房门。 “谁啊？”里边很快传来回应。 “戴导，是我……边欣。”边欣将嗓音压了下去，娇媚中带着一丝沙哑。 她靠着这样的声音，不知道勾到了多少资方和导演，想必戴肃这个二愣子也没法幸免。 果然，戴肃很快开门，看见门口的边欣后，他的表情明显呆滞起来。 “小、小边……你这是？” “戴导……”边欣微微低头，眸中含泪，楚楚可怜，“我今天不是表现得还不错吗？可是我怕明天和云云对戏，我又被压戏，你知道的，云云演技太好了。” 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演不好的原因推到云非雾身上。 再加上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边欣相信，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 可戴肃却狐疑地看着她：“小边，不是我说，你自己演技不够，怎么能怪别人呢？” 边欣深吸一口气，稳住脸上的表情，惶然地往戴肃身上扑：“所以戴导，我今晚就来找您，看您能不能单独和我讲讲剧本……？” “哦，这样啊，你等等。”戴肃却一下抓住边欣的肩膀，没让她扑进怀里，随即又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门，房门也砰一声关上了。 边欣：“？？？” 边欣孤零零站在酒店走廊中，一阵冷风吹过，她裸露在外的小腿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紧闭的房门，边欣忍了又忍，用尽了最大努力，才稳住脸上可怜的神情。 五分钟后，房门又打开了。 戴肃搬出两张凳子，上边还放着剧本、纸笔、笔记本电脑。 “小边，难得你有心进步，我们今晚就好好聊聊吧。”戴肃把一根凳子放在房门口处，自己坐了上去，又把另一根凳子往走廊上一放，示意边欣坐上去。 “戴，导？”边欣终于控制不住，不仅嘴角抽搐，牙齿都开始打颤。 戴肃却不解地瞥她一眼：“怎么了？小边，你不是要学习吗？快坐啊！” 边欣一咬牙，坐了下去。 …… 与此同时，海城。 夏疏桐白天和天骏的合作方周旋一天，终于在晚上赶回了夏家老宅。 轿车停在了别墅庄园外，钱伶伶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走下车。夏家家宴，她一个外人去，不合适。 “夏总，我明早来接您去公司。您一个人……可以吗？” 夏疏桐手心出了些汗，面上却一片风轻云淡，习惯性带着浅淡的愉悦笑容：“没问题的，小钱，你回家休息吧。” 这几天她早已做好了功课，夏家和她碰过面的一共有两人，父亲夏鸿涛和弟弟夏元思，这两人都是蠢货，不用怎么在意。 而姐姐夏红叶据说也好不到哪儿去，后妈柴兰就更不用说了，听说柴兰以前每次看见夏疏桐，是得低头绕路走的。 需要在意的……就只有爷爷夏察。 回想起前几天电话里，夏察柔和的声音，夏疏桐深呼吸几次，脚步平稳地走进别墅中。 她回来得晚，饭菜早已摆桌上了，全家就等着她回家开饭。 夏疏桐扫了一眼长桌，径直坐到夏察左边的空位上，和夏鸿涛相对而坐。 “爷爷，不好意思，今天工作有些忙，才回家。” “没关系、没关系的。”夏察年近七十，脸上铺着层层皱纹，苍白的头发也没剩多少，却十分有精神，“辛苦我们桐桐了。” 夏疏桐轻言细语和夏察寒暄几句，再看向餐桌上别的人时，脸色又变得倨傲起来。 她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 夏元思、夏鸿涛、柴兰一家三口明显很紧张，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只在夏老爷子说话时讷讷附和一两句。 夏红叶看向夏疏桐时，则是一脸不屑，但一旦看向主位的夏老爷子，又乖巧地收起锋芒。 总之，有夏老爷子压着，这顿饭虽然吃得尴尬，但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吃完饭，夏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和蔼地看向夏疏桐：“桐桐，陪爷爷出去散散步消消食怎么样？” “好。”夏疏桐点头应道。 “爸，不如让元思他扶你……”夏鸿涛却在这时站起身，底气不足道。 夏察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面对夏疏桐时的和蔼，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们一家我一周要见上四五次，腻不腻呐？桐桐一两个月就回来这么一次，元思能和她比？” 夏鸿涛脸色黑沉下来，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尴尬地笑了笑：“爸说的是。” 夏疏桐唇角上扬，毫不掩饰地白了他们一眼。 跟着夏察走到庄园里后，夏疏桐立刻收起不可一世的傲意，恭敬道：“爷爷，我扶您？” “扶什么扶！你还真以为我老到路都走不了了？”夏察轻嗤一声，又慈爱笑道，“桐桐，好久没和爷爷见面了，还是按老规矩，先介绍介绍公司的近况吧。” 夏疏桐稍微回忆一下，立刻将她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些内容一并说了出来。 夏察听后，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夏疏桐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前面就是庄园中的人工湖，夜色缭绕下，湖水上映着斑驳阑珊的灯光，如同一幅不真切的油画。 夏察忽然笑了笑。 “桐桐，我还记得你刚回家的时候，那时你才十九岁，什么都不懂，脸上总是怯怯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现在一转眼过了这么多年，什么都不一样咯……” 自己果然是十九岁才回到夏家的吗？ 夏疏桐压抑住心中的惊讶，不动声色地附和道：“是啊，爷爷，一晃这么多年。” 夏察却毫无征兆地转身，笑着看向她：“桐桐，在爷爷面前就不用装了，爷爷什么都知道。” 夏察的笑容和之前无异，和蔼温柔，像个普普通通疼爱孙女的老人。 可他说出的话，却让夏疏桐感到一阵冰冷。 夏疏桐侧在身边的手指倏地握紧，额头上也渗出丝丝汗珠。 他这是什么意思？！ 夏疏桐柔柔地笑了笑，佯装没有听懂：“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桐桐，”夏察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车祸撞到了脑子，失忆了吧。” 他伸手，在夏疏桐肩膀上拍了拍，又缓缓摇摇头：“如果是你亲自安排的话，说不定还能骗过爷爷我，但钱伶伶那个小丫头，还不行。” 夏疏桐背后渗出一身冷汗，她下意识想要后退，身体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动不了一丝一毫。 夏老爷子又笑了笑，这回，他眸中竟然带上了几分揶揄：“爷爷我也好几年没看见你这么怕我的样子了。小桐桐啊，别怕，爷爷就和你聊聊天。” 夏疏桐咬住下唇，僵硬地点了点头。 面前的这个老人明明笑得那么温暖，却给她带来一种本能的危险感觉，就好像他的笑颜背后，藏着一条巨大的毒蛇。 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微不足道的谎言，都会被他看穿。 “桐桐，你告诉爷爷，你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儿？”夏察淡淡问道。 夏疏桐手指微微动了下，最终诚实道：“几乎全都不记得了，只有童年时零星一点记忆，但也记不清楚。” “哦？”夏察挑眉，“什么都不记得？可这段时间，爷爷看你把公司管理得不错啊。” 夏疏桐：“我……不记得发生过的事，也记不清认识的人。但是能想起一些基础的常识，识字、使用手机、开车都没有问题，公司管理这方面也慢慢想起来了。” “这倒是有趣。”夏察背着手，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不怀疑夏疏桐说的真实性，就算是以前的夏疏桐，在他面前说谎的次数都少之又少，更别说现在了。而且这段时间，天骏和梧桐运作的确没有差错，光凭钱伶伶那个小丫头，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夏疏桐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跟上夏察的步伐。 又沉默一会儿后，夏察再度开口，淡淡问道：“桐桐，你说你零星记得小时候的一些记忆，那么你应该知道，你以前不住在夏家吧？” “……是。”夏疏桐努力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她本能地害怕眼前的老人，但这时，她心底却不可抑制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夏察一定知道她的过去，那么……她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一二？ 第25章 “我隐约记得, 我小时候住在云城, 我母亲叫王小凝。但其他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夏疏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在夏家, 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也不记得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爷爷……”夏疏桐手指一点一点抓住自己的衣摆, 她抬头，直视夏察的双眼，“您能告诉我吗？” “哈哈哈……”夏察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夏察艰难地弯下腰，畅快地笑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来：“果然是我家的桐桐啊, 明明这么害怕了, 还敢问出来，不错不错。” 夏疏桐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可夏察却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桐桐, 你应该也知道, 爷爷我打拼了一辈子, 说我冷血也好无情也好, 但我的确不怎么在乎血缘亲情, 我只看重能力。夏家的这些小辈当中，你能力最强，公司就交给你打理。” “是……我知道的。”夏疏桐点头。 夏察摆了摆手，继续道：“但我承认, 我的确是比较偏心你的……一来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是我没时间教育你父亲，让他长歪了，背着你母亲在外面生了崽。二来，是所有小辈当中，就属你性格和我最像。夏鸿涛是我唯一的儿子，但架不住他笨啊，就只有你，脑子好，个性也强，就连薄情冷血这一点，都和我一模一样。” 说到这儿，夏察又哈哈大笑几声，额头上皱纹挤成一团：“所以桐桐，你说，我怎么能不偏心你？” 夏疏桐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只抿着唇点头。 “所以呢，知道你失忆过后，我其实是有考虑过，让你回家呆在我身边好好休养的。家里别人病了我可以不管，但你病了，我心里还是难受的。”夏察眯了眯眼睛，眸中透着笑，“谁知道，你这孩子争气，就算失忆了，公司那边也能不出疏漏。” “爷爷……”夏疏低声问道，“您的意思是？” “算了算了，不和你绕弯子了。”夏察摆摆手，“爷爷的意思很简单，你要是因为失忆管不了公司，就来爷爷身边，爷爷护着你下半辈子。如果你管得好，那就好好在外头打拼。桐桐，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夏疏桐没有任何犹豫：“我能管理好公司……我想好好工作。” 夏察眼睛一转，笑道：“可是桐桐，你怎么证明给我看？你失忆才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里，公司没有出纰漏，可以后要是出了呢？” 以后的事情，哪儿说得清呢？ 夏疏桐握紧了拳头，刚想出声反驳，夏察却又开口了：“桐桐，相信爷爷，你以前的经历不是什么好事儿，我怕现在告诉了你，会影响你的状态，那公司可怎么办？所以听爷爷的，再等一段时间，等你的状态彻底稳定下来，爷爷会告诉你的。不对，说不定那时候，你都自己想起来了。” 夏疏桐讪讪地笑了笑。 原来夏察说那么多，就是为了最后这几句话。层层铺垫之下，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果然是夏家的老狐狸。 夏疏桐颔首：“听爷爷的。” 夏家老宅别墅很大，夜晚里空悠悠的，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夏疏桐隐隐记起，她的确在这栋房子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躺上床后，她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孤独难受的情绪。 就好像……以前她在这个房间里，这张床上，孤零零地哭过很多次，以至于身体都产生了记忆。 凌晨两点，夏疏桐还没睡着，干脆推门出去，准备下楼去厨房中拿杯冰水喝。 然而走到二楼楼梯拐角处时，夏疏桐的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 楼下客厅的壁灯没关，暖黄的灯光洒在墙壁上，投射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再加上窸窣细碎的声音，有点吓人。 进贼了？不可能，夏家的安保一向很严。 夏疏桐不自觉屏住呼吸，轻声往楼下走，探头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客厅中的电视是开着的，夏红叶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个红蓝色的手柄，似乎是在玩游戏。 夏疏桐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她微微扬了扬下巴，恢复平时对待外人的神态，径直朝厨房走去，都没再往客厅看一眼。 夏疏桐没打算招惹夏红叶，然而她从厨房出来后，却被夏红叶叫住了。 “哟，我们桐桐大半夜出来干嘛呢？睡不着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哭啊？” 夏红叶晃着手里的手柄，打了个哈欠，神色轻佻。再加上一身随便挂在身上的睡衣，像极了一个女流氓。 夏疏桐停住脚步。 “刺啦。” 她拉开手上的易拉罐，挑了挑眉，大步走到夏红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夏红叶嫌恶地往一边躲了躲：“怎么，小桐桐，我都还没骂你呢，你就想拿水泼我了？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坏了，更年期提前了？不至于吧。” 夏疏桐仍然没有说话。 在夏疏桐冰冷的凝视下，夏红叶又随手拿过一个抱枕当在面前，认命道：“得，反正我爹不疼爷不宠的，你泼就泼吧。” 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多骂了一句：“臭妹妹。” 夏疏桐忍住笑，将饮料推到夏红叶面前，又一言不发地回厨房再拿了一听。 这回她没有急着走回去，而是站在厨房里，隔着镂空的屏风朝夏红叶看去。 夏红叶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小插曲，又兴致勃勃地打起了游戏，还时不时喝一口饮料，整一个没心没肺的死宅。 夏疏桐记得，关于她的资料里有写过，夏红叶自从被她赶出公司后，一天到晚就只做两件事，第一件是宅在家里看番玩游戏当个死宅，第二件是和夏元思一起针对她。 不过和夏元思不一样，夏红叶从来就不怕夏疏桐。 就像刚才，如果是夏元思，估计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了，夏红叶也就是缩了缩脖子，还嘴硬地多骂了一句。 夏疏桐却不怎么生气，反而觉得她这个姐姐有点傻得可爱。 再走出厨房后，夏疏桐本来打算直接上楼，却再一次被死宅姐姐给叫住了。 “夏疏桐，你过来，我给你说件事儿。” 这回，夏红叶的神色正经多了。 “说。”夏疏桐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夏疏桐，你车祸的事……” 夏疏桐的手指蓦地停住。 该不会，就连夏红叶也看出她失忆了吧？ 夏红叶丝毫没察觉到夏疏桐的紧张，继续道：“你车祸的事儿，是夏元思策划的。” 夏疏桐瞳孔蓦地扩大。 车祸背后的谋划人，是夏元思？是她那个蠢弟弟？怎么会……！ 而且，夏红叶为什么会突然告诉她这个？是真的？还是夏红叶故意挑拨他们的关系？ 夏疏桐的手往后缩了缩，撑在身后，不让夏红叶察觉自己身体的颤抖。 她舔了舔嘴唇，直视夏红叶的眼睛，嗤笑一声：“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那我未免也太傻了些。” “切，爱信不信。”夏红叶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视屏幕上，几乎是自言自语，“证据我是没有的，不过以前夏元思的确找我商量过这事儿，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去查证据呗。” 夏疏桐坐在原地，仰头喝完一罐饮料，将瓶子往垃圾桶里一扔，这才款款走回楼上。 回房洗漱完，夏疏桐躺上床，又不耐地揉了揉眉心。 按理说，夏红叶应该一直是和夏元思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她没必要挑拨夏元思和夏疏桐的关系。 同样，她也没必要骗夏疏桐，除非背后谋划者就是她，不然陷害给夏元思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今天真正见到夏红叶后，夏疏桐才发觉，这位姐姐和她想象中还是有些出入的。 夏红叶是被夏家领养的，在夏疏桐回夏家之前，她一直都享受着夏家千金的一切，然而夏疏桐一回家，不但挤掉了她夏家千金的名头，夺走了她母亲的喜爱，连梧桐影业也被夏疏桐给抢走了。 所以夏疏桐一直以为，夏红叶应该恨自己恨得要命才对。再加上资料中对夏红叶的种种描述，夏疏桐对她的印象只有四个字：又蠢又坏。 可是刚才见面…… 嗯，这位姐姐的确傻乎乎的，但傻得还挺可爱。 当然，这并不代表夏疏桐会听进夏红叶的一面之词，她仍然准备在《追光》拍摄结束后，亲自去调查车祸的事。不过这回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就从夏元思开始查。 …… “各位演员准备，action！” 随着戴肃的声音响起，片场所有人立刻进入状态，开始了新一天的拍摄。 接下来的内容中，边欣饰演的周凌雪为了帮被欺负的女主角讨回公道，自己一个人去找她的室友理论。而杜芫却无意间听到了她们的吵架声，躲在拐角处看她们吵架，心里愧疚难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眼看几人越吵越凶，差点就要打起来后，杜芫终于鼓起勇气从角落里冲出去，挡在周凌雪身前。 可是她的出现不但没让室友感到害怕，反而更加兴奋地想要动手，最后一个室友失手将她推进一旁正在施工的小坑中。 杜芫的小腿不出意外地骨折了，校园霸凌的事情也因此被学校知道。 但一边是无口自闭、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边缘人杜芫，另一边是至少表面上阳光活泼、积极向上的几名室友，学校不出意外地站在了室友那边，以“为了杜芫未来着想”的借口劝退了她。 现在正在拍边欣和室友的对手戏，这一条过了才轮得到云非雾上场。 云非雾坐在监视器边，低头看着剧本，眼中罕见地有了一丝漠然之外的情绪，她有些心疼杜芫。 她在杜芫身上……看到了童年自己和夏软的影子。 小时候的夏软明明那么好，虽然没有读过书，却懂很多很多东西，会讲很多道理，教会了她许多事情。 可是除了她，其他人都看不见夏软的好。 他们只知道夏软胆小、软弱，所以就可劲儿欺负夏软。每次都是她挡在夏软身前，把那些孩子给赶走。 但云非雾能够赶走欺负夏软的小孩，却对那些大人无能为力。他们不仅嘲笑夏软死了妈，也会议论云非雾家里的事情，说她爸爸出轨，说她是后妈养大的。学校里的同学也会成群结队嘲讽她。 云非雾在家里时，弟弟也总是欺负她，她打得过弟弟，却打不过后妈和偏心的父亲。 明明她和夏软什么都没有做，却仿佛被全世界针对。 小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只一心认为，这个世界对弱小的她们太不公平。 “小边？你怎么回事儿！片场上发什么呆！这tm都第几条了？” 戴肃猛地将手中剧本一砸，怒吼道。 云非雾从回忆中惊醒，回过头来望向片场里。 边欣黑眼圈很重，化了妆都不大遮得住，似乎是昨晚熬夜了。 云非雾隐约记得，好像边欣小时候就是这样，如果睡眠不足，就容易在片场上发呆。也不知道昨晚她干什么去了。 眼看戴肃怒气冲冲地走向场地中央，边欣急忙低头认错，手指却紧紧地掐在了一块儿。 戴肃骂了几句后，又给了她们一些调整的时间，很快就开始了下一次拍摄。 三次过后，这一条终于过了。 戴肃重重地叹口气，指着边欣说了几句后，又转向云非雾，语气立刻柔和下来：“小云，你也准备好，下一条到你了。” “嗯。”云非雾轻轻点头。 在镜头面前，云非雾仍然一秒进入状态。 她躲在拐角处，微微弯下身子，偷偷往周凌雪和室友的方向看。她们争吵得很厉害，杜芫想要过去劝阻，却又因为害怕，握在身侧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下唇也被咬出了血，眸子里满是怯懦。 云非雾这边的表演没有任何失误，然而边欣那儿又出了点儿问题，这回到不是因为边欣，而是演室友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忘了词。 戴肃本来就已经在怒火爆发的边缘，这回他直接走过去，不分青红皂白把那几人一同骂了顿。 又拍了一次，终于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成功地通过了。 下一条的内容就是女主杜芫去劝架，反而被推进坑里。 戴肃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干脆就让演员先去休息吃午饭，道具组也稍微准备准备，下午再继续拍。 戴肃正激动地和云非雾说着什么，而云非雾依然是那股淡淡的神色。落在边欣眼中，却成了舔狗和高冷女神婊。 边欣黑着脸“切”了一声，见云非雾走远了，才捏着笑走过去：“戴导，吃饭去吗？” “对啊，大中午不吃饭干什么？继续拍戏呢？”戴肃看见边欣后，态度明显冷淡起来，脸色也变得严肃，“小边，下午又有你和小云的对手戏，你吃完饭早点过来，好好在片场琢磨琢磨，别再拉胯了啊。” “放心，戴导，不会的……”边欣抿抿唇，努力不让眸中的怨恨漏出来。 明明刚才那两条她表现得都不错，可戴肃却始终看不到，就知道在云非雾面前舔个不停，也不看看人家理你了没？ 边欣深吸了一口气，却仍然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恨。 是，她今早状态是不好，可还不是因为昨晚被戴肃拉着讲了一宿的剧本？她穿着睡衣只披一件薄风衣，在走廊上坐了一晚，不感冒都算好的了，戴肃还有脸怪她走神？ 谁都看得出来，戴肃在她面前一个样，在云非雾面前又是一个样，这不明摆着想舔人家女神？ 一想到云非雾，边欣垂下头，表情终于抑制不住地变得狰狞起来。 从小她就被云非雾压了一头。 《暗》选角的时候，本来她才是女主角，没想到中途突然杀出个云非雾，直接让她从女主角变成了脸都没怎么露的恶毒女配。 剧组里，仿佛人人都喜欢云非雾，就连她身边那个哑巴一样的废物姐姐，也被大人们喜欢得不行。 凭什么？！ 边欣不明白为什么，那时的她只觉得嫉妒。 《暗》开拍后，业内最大的公司星耀立刻找上了门，希望能和云非雾签约。边欣酸得不行，没想到后来，云非雾不知道为什么没签星耀，反而去了小作坊星辉，边欣这才捡了个空子进了星耀。 边欣本以为，她在大公司里，发展再怎么也该比小作坊的云非雾好，然而之后，云非雾的电影资源源源不断，而她只能上上综艺、拍拍电视，完全比不上云非雾。 当时每次在电视上看见云非雾，边欣都会忍不住骂几句。不过两人没再见过面，倒也没有更深的矛盾。 直到两年后，十五岁时，边欣好不容易接到了一个电影资源，试镜女一号。很不巧的是，试镜名单里也有云非雾。最后女一号不出意外到了云非雾手里，边欣如果还想演这部电影，只能试试女二号。 但如果电影拍摄顺利的话，说不定边欣还能抓住这次机会，重新进入电影圈，所以最后，她还是接受了女二号的位置。 但谁也没想到，一切筹备妥当，电影拍摄前一周，云非雾却因为不愿意陪资方喝酒，砸伤的投资商的脑袋。后来投资方反倒莫名其妙进了监狱，剧组资金链被切断，最后不得不解散。 当时的边欣真的气得杀了云非雾的心都有。 不就是陪着吃一顿饭吗？最多喝喝酒而已！大家都在圈子里混了两年了，圈里是什么样还能不知道？装什么清高！ 不过因为这件事，云非雾也不得不息影，淡出演艺圈。而边欣仍然能在镜头前，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和吹嘘。 可是又才两年时间，当初宣称要息影实则被雪藏的云非雾，却再次空降演艺圈，从此之后一路势如破竹，手上的资源一个比一个好，顺风顺水地走到了现在。 而边欣这些年看似风光，实际上，陪酒、陪丨睡什么肮脏事儿没干过，一路走来可以说是心酸至极。 所以她恨。 “边边，我们回车上吃饭？”这时，小助理走过来替边欣撑好伞。 “嗯。”边欣这才回过神来，抬眸时，却正好看见不远处整理威亚的道具老师。 下午云非雾掉坑里的那场戏，坑不高，只有两米多，但安全起见，还是用了威亚…… 边欣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她低下头，若有所思。 …… 下午三点，夏疏桐终于把天骏那边的单子搞定，签好了合同。 夏疏桐昨晚没怎么睡 ，现在已经累得有些撑不住了，她直接让钱伶伶开车送她回海城的房子里，休息一晚明早再回贵城。 然而才进家门，钱伶伶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听到电话里说什么后，钱伶伶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云小姐受伤了？怎么回事儿？” “威亚出了问题？” “伤得严重吗？” “好，我马上告诉夏总。” 听到钱伶伶的话，夏疏桐正在换鞋的手指倏地停住，脑海里瞬间睡意全无。 她站起身，半椅在鞋柜上，垂眸看着钱伶伶：“云影后她怎么了？” 钱伶伶叹口气：“道具组出了点儿问题，威亚断了，云小姐好像摔伤了，现在在医院，不过好像并不是很……” 钱伶伶话还没说完，夏疏桐的手指节却忽然用力在鞋柜上一敲。 “订机票回贵城。”夏疏桐往门外走去，“现在。” 钱伶伶愣了一瞬，随即应道：“好。” 直到坐上飞机，夏疏桐都还没能缓过来。 她感觉，从听到云非雾出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掉。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做出了选择。 想要立刻回到贵城，想要见到完好无损的云非雾，甚至……鼻头很酸，有点想哭。 “夏总，您休息一会儿吧。”钱伶伶坐在旁边低声道，随即递来一个眼罩。 “不用了。”夏疏桐摇头。 睡不着。 不仅是担心云非雾，她还迫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如果是人为…… 夏疏桐微微张开嘴唇，舌尖在抵过微微勾起的唇角，眸中笑意森然。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戾气。 就连钱伶伶拿着眼罩的手也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她转过头不敢再看小夏总一眼，又趁着飞机没有起飞，再给剧组那边发了条信息，催他们尽快调查清楚。 第26章 赶回贵城后, 夏疏桐直接敲响了云非雾的房门。 飞机上, 钱伶伶就向她报告过，说是今天拍戏时, 威亚不知道为什么出了问题, 云非雾跌了一跤, 但并不严重, 只是脚腕稍微有些扭到，以及小腿被插在地上的半截钢管划破了一道口子。 她们接到消息时，云非雾就已经去医院了，而现在她已经打了破伤风、缝好针回酒店休息了。 门很快打开了，助理小戴看见门口的夏疏桐后, 几乎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声音也有些弱：“夏、夏总……” “云影后在休息吗？”夏疏桐问。 “嗯……医生说、说了，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就、就好。”小戴弱弱道。 夏疏桐点头，又看了一眼钱伶伶：“嗯。你回房休息吧, 小钱, 麻烦你先去查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进去看看云影后怎么样了。” 说完, 她便径直走进套房里。 云非雾的房间布局和她的一样, 但却很整洁干净，像是根本没有人住过似的。 走到房间拐角处时，夏疏桐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轻声往床边走。 云非雾躺在床上, 闭着眼，没有化妆，皮肤略显苍白，脸色有些恹恹的。她的小腿是裸露在被子外的，左边小腿上缝了很长一针，擦过碘酒，乌红色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夏疏桐微微弯下腰，伸手，隔着一段距离描摹她的伤口。 心里苦涩得要命。 夏疏桐又捂住心脏的位置，缓缓往后移了些，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到云非雾过后，夏疏桐身上里那股凛然杀意终于消散，大脑也逐渐清醒过来。 好像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过度关心云非雾了。 上一回，得知云非雾被狗仔围堵的事情后，她也是根本没有多想，就直接冲到了现场。当时的她甚至连话都没和云非雾说过几句。 而今天，她拖着疲倦的身体，直接从海城奔回剧组。满是戾气，甚至把钱伶伶也吓着了。 她满心满眼，仿佛只有云非雾一个人而已。 夏疏桐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她丢失的漫长记忆中，云非雾究竟占了多少？ 夏疏桐脑袋又开始阵阵疼痛，她抬手，下意识想要抚摸眉心，手却在这时候被抓住了。 云非雾睁开眼，看着她，灰眸温柔：“小夏总，下午好。” 夏疏桐心里一怔，一瞬间感觉心都要被云非雾的温柔给捂化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云非雾说，她喜欢她，在追她。 那么，云非雾在她心里，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夏疏桐不记得。 迷茫中，夏疏桐本能地板起脸，摆出夏总的倨傲姿态。 沉默片刻，云非雾却柔和地弯起眉眼，轻笑。 她从床上坐起身，缓慢地伸手。 夏疏桐看见她手指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呼吸都变得慢了起来。 最后云非雾指尖落在她的唇角，轻轻地往上勾了勾：“小夏总，在我面前，不用随时都演戏的，很辛苦。” 云非雾果然看穿了她的伪装。 可明明被戳破了，夏疏桐却莫名不觉得慌张。 她自然地卸下面具，气息也随着软了些：“……哦。” 夏疏桐握住云非雾的手指，又将她的手放回了床上。 “云影后，您怎么样了？” “小伤，不严重，休息一两天就好。”说到这里时，云非雾的表情还是很淡的，仿佛根本就不在意。 可是下一句，她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委屈起来，声音也带着些许娇嗔：“就是有点疼……得有人哄。” 夏疏桐呆滞一瞬。 怎么就要人哄了呢？夏疏桐明白，云非雾这是在向喜欢的人撒娇，可是她失忆了，她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记得云非雾的喜欢。 云非雾是在向失忆前的夏疏桐撒娇，不是向她。 见夏疏桐没有反应，云非雾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黯了下去。 她的声音低弱：“姐姐，我疼。” “咔擦。” 夏疏桐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断掉了。 这声姐姐，太蛊人了。 明明知道云非雾的委屈是演出来的，明明知道云非雾是喜欢她的，明明知道失忆后的自己是承担不起这份喜欢的…… 可夏疏桐还是弯下腰，一点点靠近云非雾小腿处的伤口，轻柔地吹了吹气：“吹吹就不疼了。” 云非雾一下子笑了。 “小夏总，你真好。”这回她说的是“你”，没有用敬称。 “还疼吗？”夏疏桐问。 云非雾眉眼弯弯：“不疼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夏疏桐直起身子，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在云非雾脑袋上揉了揉。 才起身，手腕就又被拉住了。 夏疏桐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什么，整个人就往后倒去，被云非雾拉进怀里。 “不要。”云非雾声音娇软，浅浅的呼吸落在夏疏桐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小夏总，陪我。我受伤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会害怕。” “云云云影后……别别这样，我我去叫你助理过来。”夏疏桐瑟缩一下，努力地往下缩了缩，却感觉身子软得厉害。 夏疏桐好不容易缩离了云非雾呼吸能够触及的地方，却又被捞了上来。 “别动。姐姐，我伤口疼，没力气，你不要乱动。” 这叫没力气？夏疏桐欲哭无泪地埋下头，眼神扫过云非雾受伤的小腿，最后还是妥协地不再往下缩，将脸埋在云非雾的颈窝间。 云非雾今天没有喷香水，身上是淡淡的沐浴液的清香，带着股若隐若现的药味，莫名让人觉得安心想睡。 夏疏桐心跳逐渐慢了下来，她闭上眼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云非雾已经又睡着了。 夏疏桐思忖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最终没有离开被窝，而是从云非雾怀中离开，靠着床头的枕头坐着，再轻轻将云非雾肩膀移到自己怀里。 ……小姑娘受伤了，稍微宠宠也是应该的。 接着，夏疏桐拿出手机，开始查看钱伶伶发给她的消息。 钱伶伶：【夏总，威亚有被人故意割开的痕迹。片场没有摄像头，我差了场外的镜头，当时那边很乱，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去旁边的凉棚吃饭了，还剩几位演员、助理在那边。名单我整理好了，这就给您发过来。】 钱伶伶发来一串图片和名单。 夏疏桐一个一个看下去，看见边欣的名字时，敏锐地皱起了眉头，眸中戾气一闪而过。 从边欣试镜的那天开始，夏疏桐就本能地不喜欢她，后来发现她对云非雾态度恶劣后，就更对她没好感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夏疏桐直觉这件事可能和边欣有关。 夏疏桐：【小钱，能报警采集威亚上的指纹吗？】 钱伶伶：【这恐怕不行，碰过威亚的人太多了，指纹应该没什么用。而且没有监控，没有证据。】 夏疏桐手掌不断抚摸着云非雾柔顺的头发，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 【暂时不报警……小钱，你通知一下，明天剧组停工一天，我亲自问问名单上的每一个人。】 钱伶伶：【好的，我立刻安排。小夏总，您今天累了，好好休息。】 夏疏桐看着熟睡的云非雾，心里面不知叹了多少次气，最后她叫了两份晚餐，这才眯眼小睡了会儿。 餐车到房间外时，夏疏桐几乎和云非雾同时醒来。 两人对视一眼，夏疏桐的眼神也跟着柔和下来：“我去拿。” “嗯。”云非雾温驯地点头，乖乖坐直了身子。 很快，夏疏桐拿着两份饭走过来，细心地在床头柜上将盒饭拆开，又帮云非雾掰好筷子，递到她面前。 可是云非雾却不为所动，她一脸天真地眨眨眼，张口：“啊——” 夏疏桐才吃进一口饭，差点没噗一下吐出来。 她在电视上第一眼看见云非雾的时候，真的以为这小姑娘性格淡漠，高傲得像匹孤狼。 可是这孤狼会撩拨她，会在她面前撒娇，还会像现在这样仰着头眯着眼求投喂。 根本是一只没有长大的小狼崽。 不对，狼狗崽。 “姐姐。”云非雾拉了拉夏疏桐袖子，软软道，“我受伤了。” “你……”夏疏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云非雾，你吃饭用腿？” 云非雾歪了歪脑袋，仿佛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只弱弱补充了一个字：“疼。” 短短一个疼字，声音却还带转弯的，又软又魅。 夏疏桐无奈妥协：“好好好，姐姐喂你吃。” ……怎么就成姐姐了呢？ 云非雾半眯着眼，毫不掩饰眸中的笑意，满脸享受。 看得夏疏桐想狠狠揉秃这狼崽子的头发。 艰难地吃完这一顿饭后，夏疏桐稍微收拾一下，就准备回房睡觉了。 她还累着呢。 然而对上云非雾明显演出来的可怜巴巴的眼神后，夏疏桐还是心软了。 反正过几天自己就要去城郊的那套房子里睡了，现在多陪陪自家公司受了工伤的艺人，也是应该的。 “……我回房换好睡衣，再过来陪你睡一晚好不好？”夏疏桐无奈道。 云非雾却指了指衣柜：“那里有套新的睡衣，小夏总拿来穿就好了。” 夏疏桐刚想拒绝，云非雾却坐直了身子，又说：“小夏总，我前几天穿过你的睡衣，你也该穿回来才是。” 夏疏桐：？ 不是，这什么逻辑？可是为什么从云非雾嘴里说出来，又好像有一种“的确是这么回事儿”的感觉。 僵持几秒，夏疏桐败下阵来，径直走向衣柜处，将睡衣拿了出来，又走进浴室换好衣服、洗漱后才出去。 云非雾安静地靠在床边玩手机，脸色仍然有些白。 夏疏桐心里无声地叹了叹。 虽然知道云非雾在她面前说疼，主要是为了撒娇，为了博得她的同情。但腿上那么长一条伤口，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感觉呢？ “云影后，我扶你去洗漱。”夏疏桐尽量温柔地扶起云非雾，带着她走进浴室。 等再上床时，云非雾主动地缩到床里面，留下了一大片空间，明摆着在等夏疏桐睡上去。 夏疏桐站在床边，尽量做足了气势，双手抱在胸前：“先说好了，陪你睡一晚可以，你别动手动脚就行。我陪你是因为我是你老板，你是我家的艺人，我有责任照顾好你……你不要多想。” 云非雾：“？” 她偏着头，无辜地眨眼，仿佛完全不知道夏疏桐话中的意思。 夏疏桐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云非雾这才软下去：“小夏总放心，我腿受伤了，动不了的。” 然后，颇为殷勤地掀开另一边杯子，满眼期待地看着夏疏桐。 夏疏桐小心翼翼地坐上床，但中间，还和云非雾隔了一小段距离。 她拿出手机，准备看看剧组里的消息再睡。 这回，云非雾却偷偷往她的方向靠了靠，主动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 手指也搭上了她的腿根处。 夏疏桐身体微微颤抖一下。下午将云非雾揽进怀里时，隔着两层衣服，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可现在，两人都只穿了一身睡裙，肌肤间的接触就格外明显了。 甚至能感受到云非雾发丝扫过自己腿上的肌肤，明明不是很痒，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夏疏桐想将云非雾推开，可看见她的确是闭上眼睛规矩地睡了，只得无奈作罢。 夏疏桐又和钱伶伶联系几句后，就将床头的灯关上，钻入被窝中。 夏疏桐很久没睡这么好了。 昨晚在夏家老宅，她好不容易接近天亮才睡着，却又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弄得她头疼不已。 可今晚的梦却格外香甜。 她梦到自己穿越到十三岁的云非雾身上，当时她正在《暗》的剧组里，所有工作人员都对她非常好。导演叔叔会温柔地和她聊天，别的工作人员也会在她失落时鼓励她、给她零食和糖果吃。 助理黄姐姐几乎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她只需要一遍遍地练习主角的台词、动作，她很喜欢演戏，也很喜欢剧组的氛围。就连每晚都不得不回的那个狭窄阴暗的小房间，她都觉得好看了起来。 ……咦，等等，既然穿越到了云非雾身上，那回的也应该是云非雾的家呀，怎么回事？ 夏疏桐迷茫地揉了揉眼睛，睁眼，才发现已经到早晨了。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在地面上刻出一道白色的光影。 她昨晚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到自己变成了云非雾，在《暗》的剧组里演戏、生活。 为什么会梦到这么奇怪的事情呢？夏疏桐迷迷糊糊地想了想，觉得一定是因为昨天和云非雾接触太多了，而且小时候的自己的确很喜欢表演，所以才会梦到这些的。 想到云非雾，夏疏桐才又想起来什么，她一低头，果然看见云非雾的脑袋埋在她的胸前，睡得香甜。 夏疏桐尽量轻手轻脚往外移了些，准备开始换衣服。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背对着云非雾。 可是还没开动，她就感觉一双柔软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腰肢。 云非雾声音懒洋洋的，似乎也是刚刚才醒：“小夏总，早上好。” “早上好，云……云影后。”夏疏桐背部的肌肉不自觉绷紧，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云非雾懒懒的声音很好听，压得有些低，格外勾人。 而且夏疏桐总感觉……云非雾接下来一定会做什么。 果然，很快，云非雾就从床上坐起身，在后面抱住了夏疏桐，揽着夏疏桐又往床上躺。 明明都受伤了，力气却不见得小，轻而易举将夏疏桐揽进了怀里，温暖柔软的唇，也猝不及防地触到夏疏桐耳尖。 “小夏总。” 云非雾拖着声音，轻轻道，“我以前说，我喜欢你，我在追你，但如果我的追求让你觉得不适的话，我就选择放手。” 夏疏桐被她抱在怀里，耳垂酥软得厉害，一动也不敢动：“……嗯。”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怎么办？”云非雾终于放过她的耳垂，反而将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小夏总，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可以吗？” 云非雾闭上了眼睛。 之前她害怕，自己过于主动会吓着夏疏桐，会将夏疏桐脆弱的外壳碰碎，会让夏疏桐再也不愿意看见她。 可是这些天过后，云非雾逐渐发现，夏疏桐的确怕她、躲她，却也离不开她。 就算失忆了，夏软还是那个夏软，云非雾早就是她灵魂深处的一抹碎片，是刻在骨髓之中无法分割的印记，又怎么可能轻易抹掉。 “不不不……云影后……”夏疏桐果然哆嗦起来，身体也弱弱地往床下躲，“云影后，我想我们有些误会……那个，我我我先走了，我下午回来和你好好聊聊这件事。总之你不要多想，我我我……” 夏疏桐抱着衣服，一溜烟儿跑进了浴室里。 云非雾却没有失落，反而看向浴室的方向，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夏疏桐换好衣服，再从浴室出来后，云非雾又已经睡着了。 毕竟受伤了，应该很需要休息吧。 夏疏桐远远站着看了会儿，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近，蹲下身子，伸手想要轻轻揉揉她的头发。 云非雾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笑意清浅：“小夏总，你想做什么？” “没没没没有我没想摸你的头！我过来拿东西！”夏疏桐条件反射似的跳开，拿起床上的手机，拔腿就跑。 直到关上房门后，夏疏桐才靠在门上深呼吸几次，心跳逐渐恢复平稳，她的表情也立刻从惊慌无措、甚至还有点害羞脸红，变回了夏总该有的样子。 云非雾，实在是太要命了。 之前，夏疏桐以为是失忆前的自己诱拐着云非雾喜欢她，追求她，而她，则毫无负担地利用云非雾的喜欢。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过去的她明显对云非雾是有感情的。她三番两次本能地在意、关心云非雾，想要接近云非雾，就是证据。 或许曾经，她们的关系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但现在的自己什么都记不清了。 就算过去的自己对云非雾有感情，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云非雾，喜欢的也是失忆前的她，而非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她。 如果她贸然接受了云非雾的喜欢，那简直是无可救药的渣女。 所以夏疏桐才决定，今晚好好和云非雾聊聊，让云非雾看清现在的她，不再继续喜欢她。 …… 夏疏桐花了一上午时间，挨个和在场除了边欣以外的工作人员都聊了聊。 和她推测的差不多，这些人中，的确没人有对云非雾下手的动机。而且道具组的好几人都提到过，边欣在他们吃饭时，让助理给他们送过饮料。 这样一来，如果威亚真的是边欣割断的话，就很好解释了。 虽然已经快十一月了，但这几天贵城太阳大，工作人员一般是在片场附近的凉棚里吃盒饭的。距离不远，但隔了一道墙，一般看不见片场发生了什么。 而休息时间多的时候，演员要么回保姆车上吃饭，要么在影视城里的餐馆吃饭，大中午的，的确很少有人蹲在片场。 边欣让助理给道具老师们送饮料，无非是想引开自己的助理，再拖延一下道具组吃饭的时间，给自己动手的机会。 至于动机……边欣明显不喜欢云非雾，且夏疏桐看得出来，边欣是一个十分爱慕虚荣的人，她喜欢被人群簇拥、夸奖，喜欢得到别人艳慕的眼光，可在《追光》剧组里，她处处被云非雾压一头，所以原本就不喜欢云非雾的她更加嫉恨，又趁着夏疏桐不在，才敢对云非雾动手。 想到这儿，夏疏桐眯了眯眼睛，拇指轻轻摁在食指第一节 上。 “咔。” 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音。 戴肃走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就连平时缺心眼惯了的他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夏总，您是想找我来了解前两天剧组发生了什么吧？” “嗯。”夏疏桐看着畏畏缩缩的戴肃，心里难得地生出几丝快意，她往前坐了坐，笑道，“戴导不用这么紧张，您是导演，是拍戏的，时刻监督好剧组的动向的确不是您的责任。我只是想问问您，这两天边欣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举动？” 戴肃懵逼地摸了摸鼻子，半晌才愣愣道：“您怀疑这是边欣做的？不对啊……我看她和小云关系不挺好的吗？” 夏疏桐嘴角的笑意凝固一秒。 敢问您从哪儿看出她们关系好的？边欣明晃晃地在争对云非雾您看不出来吗？ ……算了，她就不该对戴肃抱有期待。 第27章 戴肃看着夏疏桐神色不对, 挤了挤眼睛, 自言自语道：“不是吗？网上还都刷她们cp呢，我看着也觉得挺真的。小云还让我不要总是骂小边, 她们的关系……怎么就不好了呢？” 夏疏桐双手瘫在桌旁, 长叹了一口气：“我走之后你也骂边欣了？” “对啊。不是……”戴肃一脸莫名其妙, “其实边欣那小姑娘演得挺不错的, 试镜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错，但她就是进入不了状态，这哪儿行啊？我当然要好好鞭策鞭策她了，现在的小姑娘，就是过得太顺, 需要鞭策才能成长。” 戴肃明明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却说得老气横秋，仿佛自己和他口中的小姑娘不是一辈人似的。 夏疏桐扶额，思考了一会儿：“……那我们现在先不提边欣和云非雾的关系，你就说说, 边欣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夏疏桐本来都不抱期望了, 没想到戴肃想了想, 还真点了点头。 “有。”戴肃死死皱着眉头, 吐出一口气, “边欣她性丨骚丨扰我。” “嗯？？”夏疏桐立刻抬头盯着他。 “就是……前天晚上吧，也就是小云摔伤的前一晚，小边她大半夜的，穿着睡衣就来我房间, 说是要我讲剧本给她听。” 夏疏桐挑眉：“你让她进门了？” “当然没有 ！”戴肃用力摇头，“我又不傻，我一眼就看出她的意图，以前我女朋友就三番五次地和我说过，娱乐圈乱，让我要小心些，但是真的碰上之后，我还是挺慌的。但是我当时觉得，我不能看着边欣走上歧途啊，就算我拒绝了她，以后她又找上别的导演怎么办？所以我得把她的思想给掰过来，我就拿了两张凳子，在房间门口给她讲了一晚上剧本。” “？？？” 夏疏桐庆幸自己没在喝水，不然绝对已经喷了戴肃一脸。 她身后的钱伶伶，也直接转过身，藏起自己憋笑憋得变形的脸。 夏疏桐站起身，憋着笑，满脸沉重地拍了拍戴肃的肩膀：“戴导，您辛苦了。休息去吧，我再单独和边欣聊聊。” 戴肃走后，夏疏桐泡了杯茶，抿一小口后，却忽然停下来叹口气。 戴肃为了边欣好，给她讲了一晚上剧本，但这件事落在边欣眼里，根本和羞辱无异。这时夏疏桐基本已经能够确定，威亚就是边欣弄断的，第一她嫉恨云非雾，第二，戴肃晚上对她的“羞辱”就是导丨火丨索。 戴肃那种一心搞艺术的理想主义者怎么会知道，边欣绝非第一次敲响导演的房门，她早就深深跌入这个泥泞的圈子里了，怎么也掰不回来的。 夏疏桐有了解过边欣所在的公司星耀，早几年，星耀的确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但当时公司规模有多大，内部就有多乱，经纪人逼迫手下艺人陪酒、甚至陪上床一类的事屡次发生，甚至还出现过几次艺人心理失常跳楼事件。在星耀，背后没有个金主、靠山，小艺人根本活不下去。 近些年梧桐等公司崛起，星耀逐渐没落，他们也终于开始从内部整改，但部分艺人从以前的模式里尝到了甜头，就算没了经纪人的逼迫，也会自甘堕落寻找金主和靠山，试图以潜规则上位。夏疏桐推测，边欣就属于这部分人。 只是以前，她选择看破不说破，只要边欣不在剧组搞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 既然涉及到了云非雾，那边欣，必，须，滚。 在等边欣过来的这段时间，夏疏桐忽然想起些什么，转头问：“小钱，这几天有查到围堵云影后的狗仔信息吗？” “查到了那些人的工作室，但雇主是匿名付款的，如果要具体查到是谁，还需要一段时间……”钱伶伶说到这儿，忽然一顿，“夏总，您怀疑是边欣？” “嗯。”夏疏桐点了点头。 边欣赶到这边时，正好看见夏疏桐手指交叠撑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笑意，正在和钱伶伶说着些什么。 明明是笑，却一如既往地让人心生寒意。 边欣垂下眼眸，坐到了夏疏桐对面，强压住心中恐惧道：“夏总，您叫我有什么事？” 威亚的事情的确是她做的，但当时……她只是想让云非雾崴脚，发泄一下她的情绪罢了，并没有想到坑里会立着那么长一根废铁棍。 看到云非雾的伤口时，边欣的确吓了一大跳，但心里紧接着涌起源源不断的快意，到夏疏桐赶回来后，那股快意又尽数转变为恐惧。 如果夏疏桐查到了是她做的怎么办？ 不，不可能的！片场根本没有监控，当时那里也没有人看见，至于指纹……威亚断开时，根本没人想到会是人为，道具老师早摸了不知道多少遍。绝对不可能查到是她干的。 “边小姐，就不用明知故问了吧？”夏疏桐长眉微挑，本该柔和内敛的杏眸中，透出森然杀意。 但脸上那丝笑容，不但没有收下去，反而更甚几分。 “边小姐，是你在威亚上面动手脚的，对吧？” “我……我听不懂……”边欣低下头，双手死死搅在身前。 就算再害怕也不能承认！现在夏疏桐绝对开了录音，只要不承认，她就没有证据！ 夏疏桐站起身，一手撑在桌上，身子缓缓朝边欣倾了过去，另一只手挑起边欣的下巴，将她眼中的恐惧尽收眼底。 夏疏桐轻笑道：“让我猜猜，你和云非雾同时出道，但她从小就比你优秀，就算进了小公司，资源也不比你差，所以你一直嫉恨她，对不对？” 边欣上下颌骨几乎在发抖，她被迫抬头看着夏疏桐的眼睛，艰难地摇了摇头。 夏疏桐笑着甩开她的下巴，又坐回原位，微微扬起下巴继续道：“除此之外，云非雾一直洁身自好干干净净，而你一路走来，早就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哦，你自己也根本没有走出来的想法吧。这也是你嫉妒云非雾的原因之一，是吗？” 边欣咬着唇，仍然摇头。 “然后呢，在剧组里，戴导在你和云非雾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所以你不仅恨云非雾，还想要通过潜规则上位，把戴导给撩到手里，没想到人家不仅看不上你，还狠狠羞辱了你一顿。”夏疏桐轻笑一会儿，才慢悠悠继续道，“所以，这就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让你决定对云非雾动手的导丨火丨索，对不对？” 边欣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拼命摇头：“夏总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我没有！我和云云的确认识很久了，我一直很羡慕云云的天赋，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 夏疏桐的眼神冷下去。 边欣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边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夏疏桐淡淡道，“开机那天的狗仔，也是你雇的吧？” “我……”边欣愣了一下，随即狠狠摇头，“我没有！” 她怎么也没想到，夏疏桐竟然会怀疑到她头上！ 边欣当时的目的很简单，她只是希望夏疏桐迟到一段时间，这样媒体的目光自然会落在她身上，甚至还可能报道云非雾耍大牌一类的负丨面丨消息…… 可是明明开机那天，她和云非雾表面上还没有任何问题，夏疏桐怎么会想到她？ 夏疏桐心里叹口气，她也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边欣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的。 边欣虽然是在否认，却满脸都写着“就是我干的”。 “边小姐，你好歹是个演员，怎么就演得这么浮夸呢？太假了。”夏疏桐声音很淡，“好了，边欣，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儿，现在是下午三点，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我要你在天黑之前滚出贵城，没问题吧？” 她一步步走到边欣面前，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边欣，你放心，我没有证据，不会报警，但是……你既然做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说是吧？” “我，我真的没有……夏总您相信我……”边欣的声音一下子带上哭腔，她抓住夏疏桐的手，恳求道。 夏疏桐甩开她的手，这回，手掌没有拍上她的肩膀，而是落在了她的脸颊边。 “啪啪”两声。 不重，却尤其清晰。 “边小姐。”夏疏桐笑，“还不快滚。” 边欣逃一样地溜出房间后，钱伶伶熟练地递上一张湿纸巾。 夏疏桐擦完手，翘着腿坐回刚才的位置，轻笑：“小钱，联系梧桐的公关部门。” 她说了，边欣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代价，绝不是被赶出剧组这么简单。 随即夏疏桐拿起手机，给戴肃发了段消息：【戴导，《追光》女二号换人，得麻烦您再试镜一次了。】 还好目前为止边欣的戏份还不是很多，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 夜晚。 边欣几乎是灰溜溜夹着尾巴从贵城回到海城公寓的。 “边边，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小助理看着明显忍着暴怒的边欣，低声道。 边欣憋屈了一路，现在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又看了眼小助理怯懦的模样，所有的怒火瞬间倾泻而出：“不需要，还不快滚！” 是，如果不是助理不会讨她开心，让她在剧组的时候心情不佳，她又怎么会在愤怒之下做出那种事！如果小助理能机灵一点，看出她的想法，安慰她劝说她，她又怎么会……？ 边欣表情近乎扭曲，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迁怒别人的想法，有多不可理喻。 房门砰一声关上。 边欣走到沙发边，疯子一般用力用拳头砸了好几下，直到头发完全乱掉，她才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许久，边欣才打开手机，各种消息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不少同事发消息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边欣愤愤地耸了耸肩鼻子，打开微博，果然看见热搜上#边欣害云非雾住院#后面跟着的“爆”字。 点进去，是各家营销号发的通稿。 大致内容都差不多：小花旦边欣嫉妒云非雾演技好，愤恨之下对威亚做了手脚，害云非雾住院，没想到被剧组人员查出来，因此被赶出剧组。 其中一篇，营销号编辑还特别贱地加了一句：“小编以前还真情实感嗑过星云cp呢~没想到边欣竟然是这种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小编以后都不敢乱嗑cp了呢~” 后面也有好几条cp粉的评论：【我真是眼瞎了才会以为边欣和云崽崽是一对，跨火盆去了，呕！】 气得边欣身体颤抖手脚发冷，差点将手机砸出去。 如果不是公司贪云非雾的知名度，她怎么可能去组什么cp，膈应死她还差不多。而且当初炒cp的时候，云非雾公司不也没有反对，怎么现在就把她一个人拉出来鞭尸？ 边欣忍着气继续翻微博，果然，很快就翻到了自家公司的澄清。 “我司艺人边欣因病退组，且边欣与梧桐影业艺人云非雾无工作外任何联系，望各位不传谣不信谣。”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前几条画风都十分“正常”： 【感谢公司帮忙澄清！边边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呀！】 【啧，我家边边那么温柔，居然被污蔑成伤害他人的凶手，营销号有没有心啊？希望公司照顾好我家边边，不要让边边遭受二次伤害了。】 【剧组的澄清呢？垃圾剧组想靠我们边边炒热度？】 呵，也对，没有证据，梧桐影业能拿她怎么样？ 然而再往下看，评论就完全不对味儿了，明显是公司压评压不下来了。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都0202年了澄清不会还不用公章文件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糊逼边欣呢？动了我们崽溜走就了事儿了？我们要她亲自声明！道歉！】 【之前还借着我家女神炒cp热度呢，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可真快，呕……】 “操！” 边欣终于忍不住，狠狠将手机往旁边一摔。 然而刚摔出去，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边欣又用力砸了下沙发，好一会儿才捡起手机，接通经纪人的电话：“喂？” “边欣，你说你，我好不容易给你弄到拍电影的机会，你怎么就搞出这种事儿呢？”经纪人的语气也明显很急躁，“违约金直接从你的工资里面扣了啊。” “违约金？什么违约金？”边欣的语速急促，“是剧组违约把我赶出去，该付违约金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经纪人：“得了吧，梧桐的法务部都把视频给发过来了，说如果我们不肯给钱，就把视频公布出去，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听到视频二字，边欣瞳孔倏地扩大，额头上也渗出几丝冷汗。 “视频？怎么可能……当时明明没人在场，没人看到我动了威亚才对……” 那边经纪人还在絮絮叨叨：“对啊，视频，你大半夜穿着睡衣去找人家戴导，酒店可是有监控的……等等，边欣，你说什么？！” “我、我没有！”边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张姐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 可她越是这样说，越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经纪人那边声音一下暴躁起来：“边欣！云非雾的事情真是你做的？你脑子进水了吧！我说今晚营销号发什么疯……云非雾她现在是梧桐的人啊，是夏疏桐的艺人啊！你可能不知道，夏疏桐就是个疯子，你惹了她，还能在圈子里混下去？” 经纪人连着骂了好几句后，边欣终于有些慌了：“张姐，我不是故意，我最开始只是想给云非雾一个教训……我哪儿知道她会受伤，而且夏总还这么在意她。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张姐你相信我。” “而且我们公司也、也不差啊，怎么就比不上梧桐了呢？张姐你们一定会帮我的是吧？” 经纪人嘲讽地叹口气：“你是不是攀高枝攀习惯了，就目中无人什么都看不见了？” “边欣，你清醒一点，星耀早就不是以前的星耀了，为了你和梧桐对着干无异于引火烧身！梧桐捧云非雾是为什么啊，还不是人家演技好，作品多，小小年纪就拿到了影后？可是你呢？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你引以为傲的流量能撑的了几年？” “还不是公司让我走流量路线！”边欣站起身，几乎是嘶吼道，“我一早就想转型！” “你？转型？边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吃着锅里的望着碗里的，你一边放不下流量赚的钱，暗地里不知上了多少投资方的床，一边又想走演技路线，演大片。你说公司碍着你了，那我问你，《追光》的试镜机会是不是公司给你弄来的？可你做了什么？你说啊，啊？！” “边欣，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以前的烂摊子公司给收拾了，这回，你就别想着拖公司下水！” “嘀，嘀……”电话猝不及防地挂断了。 边欣站在原地不断喘气，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可怖又可怜。 很快，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经纪人发了条短信过来： 【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会儿，有空看看心理医生吃吃药，别想些歪门邪道的。】 边欣死死捏住手机，眼里几乎快冒出血来。 她一字一顿地在对话框里打下：【吃nm的药，老子没病】 对着短信界面无能狂怒许久，边欣最终还是没敢把这条消息发出去。毕竟现在公司只是要她休息一段时间，可如果惹了经纪人被雪藏，那才是真得不偿失…… 边欣还没彻底从暴怒中恢复过来，手机铃声又响起了。 边欣看了眼备注，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妈？又来借钱？” 电话那边开的免提，声音嘈杂，边欣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父母同时响起的骂声： “你什么语气？你一个女孩子家，挣钱交给家里不是应该的？” “演了几部电视剧真以为自己是明星了？我呸，你生在我们边家，死也是我们边家的鬼，你打扮得再光鲜好看，都tm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富家小姐！” 紧接着是弟弟的声音：“爸、妈，你们和她说那么干啥呢，直接要钱呗。她要是不给，我们就去电视台告她，说她白眼狼没良心，不顾家人死活！” 边欣终于忍不住，啪一声挂断电话，将手机往地上猛地一摔。 手机屏幕立刻碎开，世界都清净了不少。 边欣坐回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结果机顶盒首页正好是一张《飞天》的海报。 云非雾精巧无暇的脸，占了大半个屏幕。 边欣用力摁关电视，又摔开遥控器，双手抓狂似的捂在额头边。 云非雾云非雾云非雾云非雾又是她！ 是因为她自己才被戴肃骂，被戴肃羞辱，自己才会被赶出剧组！ 凭什么！凭什么云非雾能有那么好的命？明明当时她们是同时出道，云非雾就能一路顺风顺水，而她就要经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而且她记得，明明云非雾的家庭背景也和她一样，都是不受重视的女儿，都有个弟弟，可是为什么云非雾就能不受家庭所困？ 对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边欣缓缓抬起头，嘴角忽然咧起一个弧度，疯子一般的眼神中带着笑。 …… 和公关部协商完成后，已经接近半夜了。 夏疏桐回酒店房间时，看见云非雾房里的灯已经熄灭，想了想，还是没有敲门打扰她。 “夏总。”进房间前，钱伶伶忽然叫住她，“今晚要回城郊的房子里休息吗？” “不用了，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试镜新的女二号，时间太紧了些。”夏疏桐思考道，“明天……不对，后天再搬过去吧。” 云非雾伤得不严重，后天应该差不多能下地了，在她还疼的这段时间，自己还是呆在剧组陪着她吧。 梧桐影业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就有好几个来面试的女演员。 这一次，除了演技，夏疏桐对她们的人品也有一定考察。下午又来了一批人，直到晚上九点过，选角才再次定下来。 夏疏桐回房间时，又看了一眼云非雾的房间门，门缝中透着暖黄色的光。 云非雾似乎还没睡，但现在找她聊天的话，会不会太晚了些…… 夏疏桐走到云非雾门前，敲门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正在这时，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 云非雾站在门边，肩膀靠着墙壁，微微歪头：“小夏总？” 第28章 云非雾穿着睡衣, 一头长发自然地披在身后, 略有些凌乱，灰色的眸中也映着迷乱的光点, 似乎是刚睡醒。 夏疏桐下意识后退一步, 又迅速冷静下来, 点头：“我之前说过, 要和你好好聊聊……” “哦……”云非雾想了好一会儿，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小夏总进来吧。” 夏疏桐迟疑片刻，关心道：“云影后，你的腿好些了吗？” “嗯, 不疼了。”云非雾淡淡笑了笑, “谢谢小夏总关心。” 声音又带着弯儿。 夏疏桐跟着云非雾走进房间里，又坐到她的床上，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云非雾非常自然地把上次夏疏桐穿过的睡衣拿过来后，夏疏桐手掌心更是紧张得出了汗。 ——不是, 聊就聊, 你拿睡衣干什么？ “云……云影后, 我只是想和你聊……就是, 你说想追我那件事……”夏疏桐往床边缩了缩。 云非雾却往她这边靠了靠, 手指抚上她的脖子：“小夏总是想拒绝我吗？” 夏疏桐感觉脖颈麻麻痒痒的，不自觉就瑟缩着点了点头。 云非雾眼中的光立刻黯了下去，她垂下脑袋，肩膀也可怜地向下耷着, 虽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给人一种下一秒她就会委屈地哭出声的感觉。 夏疏桐的手急忙揉上她的脑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挺复杂的，所以才、才得好好聊聊，是不是？” 云非雾低垂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嗯。” 然后她抬起头，一点点坐直身子，脸颊缓缓蹭到了夏疏桐手心上。 夏疏桐想缩回手，手腕却被云非雾抓住了，她不得不任由云非雾的脸颊在她手掌上轻轻蹭着。 耳尖却逐渐红了。 “小夏总，现在已经比较晚了，既然你说要好好聊聊，那一定得花很多时间，所以不如换好衣服，再洗漱好，我们坐床上慢慢聊，你说……对不对？” 温暖的气息呵洒在夏疏桐手腕上。 云非雾声音低哑，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似的，让夏疏桐不自觉点了点头。 ……虽然总觉得哪儿不对，但好像，是这么个逻辑？ 于是夏疏桐稀里糊涂地换好睡衣，又稀里糊涂地收拾干净，稀里糊涂地再次坐回云非雾床上。 可云非雾却没有坐过来，反而在一旁的沙发边，朝夏疏桐勾了勾手指。 夏疏桐咽了口唾沫，手指缩在身后，还是走了过去。 “云影后……？” 沙发前的小桌上放着一瓶红酒，而一旁的高脚杯，已经倒上了小半杯酒。 云非雾将酒杯推到夏疏桐面前，红酒在杯中晃漾，浅浅地映着暖黄灯光，有几分迷幻似的暧昧光泽。 “小夏总可以边喝边聊，免得过于紧张。” “我我我不紧张！”夏疏桐一个激灵。 她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从今晚她走进这个房间后，云非雾的一举一动，分明就写得清清楚楚——她在勾丨引她。 什么要听她好好聊聊，完全是是是幌子！ 云非雾压根儿就没打算和她聊…… 她她她甚至怀疑……酒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问题是现在睡衣都换好了，还能溜走吗？ 夏疏桐心虚地瞟向阳台门的方向，没记错的话，今早出门的时候，好像没有反锁阳台门。 好像还真能。 夏疏桐发呆的同时，云非雾手指已经摸上了她的肩膀。 很轻很轻，比起抚摸，更像是在撩拨。 “小夏总？”云非雾的脸越来越近。 夏疏桐终于反应过来，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往阳台上奔去：“云云云影后，我们先不不聊了，下次再见……” 下次还是在白天再聊比较保险！ 夏疏桐回到自己房间后，第一时间给钱伶伶发了消息：【小钱，收拾东西搬走，现在。】 看云非雾刚才那样子，腿伤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而自己要是再在酒店呆下去，迟早会稀里糊涂地被吃干抹净，到时候还聊聊聊个毛线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可夏疏桐又晕乎乎地感觉，自己似乎也不讨厌云非雾对她的喜欢。 甚至……还有些心动。 只是理智告诉她，不能盲目地接受。 她记不起过去的种种，她甚至连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所以，她才想，认认真真，和云非雾聊一聊。 …… 夏疏桐逃走后，云非雾不但没有失落，反而开心地弯起了眉眼。 她才不想从夏疏桐口中听到类似“我失忆了，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和以前不一样……”一类的话呢。 她想要尝试着，一点点唤起夏疏桐过去的记忆。 今天过后，夏疏桐应该就会搬回贵城城郊的那套房子里了吧？那么房里的东西……应该也很快会被发现。 想到这儿，云非雾加快了步伐，一下子扑到床上打了几个滚。 只是不知道，这之后，夏疏桐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躲她？亦或是再次认真严肃地找她聊天？甚至是慌得想要离婚？ 不过不管怎么样，云非雾都不会再觉得慌张害怕了。 因为她相信，无论如何，夏疏桐都不会离开她。 她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地，再一次慢慢靠近夏疏桐，直至两颗心越来越近，再也无法分割。 …… 夏疏桐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可她仍然觉得有些睡不着。 倒不是认床，只是……换上睡衣后，她总是会回想起，云非雾手指撩过她肩头的细腻触感，还有云非雾低哑诱惑的声音。 然后脸就不争气地红了，脑子也放烟花似的，压根儿一点睡意都没有。 半夜，夏疏桐裹了一件外套，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偌大的别墅中晃了一圈后，仍然睡不着，于是坐到寝室阳台上吹了会儿风，微烫的脸颊终于凉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贵城买的这套别墅是双拼而非独栋，寝室阳台刚好和隔壁房子相连，中间只隔了道上锁的小门。 小区的绿化很好，就算是夜晚，放眼望去，也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小树林中，闪烁着带着暖意的灯光，温馨恬淡。 夏疏桐眯起眼睛，略带享受地躺在椅子上，她隐约记起，自己以前似乎很爱坐在这儿。 尤其是冬天的夜晚，让保姆阿姨温一壶黄酒，抱着暖洋洋的的酒盏坐在躺椅上，冷风一吹，就喝一口酒暖胃驱寒，舒适极了。 那时，小区里的小树林上边通常盖着一层白雪，每家每户门口都亮着暖暖的灯光，而她坐在阳台边，抱着酒，等待风雪夜归人，整颗心都是暖的。 而她等待的那个人，总是在楼下朝她笑笑，又不动声色地走进她家隔壁的那间别墅，直到晚上，才从阳台上走进她的房间。 ……等等？夏疏桐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望向隔壁阳台的方向。 她刚才……都回忆起了什么？！ 她好像记起来了，隔壁那套别墅，也是她的。而她好像真的……金屋藏娇了，虽然记不清那个女孩的脸，但是刚才那种等人的感觉很真实，就像她经历过千次万次一样。 “我……”夏疏桐有些想骂脏话，但最终哆嗦着只说出一个字。 她缓缓走向两间房屋阳台中间的小门边上，几乎是手指抚到门框的一瞬间，她就记起了钥匙了位置。 床头柜里。 而且似乎，她又模模糊糊地记起，床头柜里面还放着别的一些东西。 夏疏桐迅速退回房间里。 她的床头柜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开着的，第二三层则上了锁。 夏疏桐打开第一层柜子，果然在里面看到一串钥匙。 她颤巍巍地拿出来，放在手心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挑出一把小钥匙。 “咔擦。” 床头柜第二层打开了。 映入夏疏桐眼中的，是一张红本本。 结婚证。 夏疏桐手一抖，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将本子拿了出来，直到看见上面明晃晃的三个字，她才敢确定—— 是真的结婚证！ 夏疏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凌乱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谁会把！结婚证！放在离家千里的外省啊！ 难道不不不应该放在自己随时都能看到的地方，才能够放心吗？还是说，这婚结得有多不走心，结婚对象有多不可见人，才会把结婚证随便扔在这儿啊？ 夏疏桐实在不明白自己以前的想法。 但她还是颤巍巍地伸手，翻开结婚证。 同时她闭上眼睛，黑暗中闪过的第一个身影，竟然是云非雾。 几秒后，夏疏桐深吸一口气，一下睁开眼睛，看向结婚证上的照片。 她手一抖，差点没把结婚证摔地上。 照片上那个略显清秀，但眉目间已然初露锋芒的漂亮小姑娘，不是云非雾是谁？ 再看看名字，云非雾、夏疏桐六个字写得清清楚楚。 再回想起云非雾这些日子说的话，夏疏桐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喜欢她？在追她？不熟？几乎不见面？ 呵，骗子小姑娘。 愣了许久，夏疏桐又看向结婚日期。 三年前的八月十二日，云非雾二十岁生日。 也就是说……云非雾到达法定结婚年龄的第一天，就和她领了证。而且那时候，云非雾大学还没有毕业，还是个学生，怪不得照片上那么清秀稚嫩。 所以这婚……是以前的自己逼着云非雾结的吗？ 一瞬间，夏疏桐已经脑补出很多很多堪比狗血连续剧一般的剧情。 什么霸道夏总金屋藏娇，逼迫当红女演员和自己结婚，没想到小演员涉世未深，对她动了真情…… “啊……” 夏疏桐喉咙中发出一声惨淡的呻丨吟。 随即她弱弱看向第三层抽屉，手指晃悠悠地拿起钥匙。 总感觉，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开抽屉后，夏疏桐的表情更僵硬了一些。 里边放着的，赫然是一盒盒指套，花花绿绿，各种样式都有的那种。 夏疏桐不死心地拿出一盒指套，希望能从简介的小字上面看见“医用”一类的字样。 然而上面清清楚楚、一点儿也不隐晦的几行小字，彻底打消了夏疏桐最后一丝幻想。 甚至，她脑海中还不自觉闪过好几个旖旎的画面。 就在这间房子里，这张床上，和云非雾…… 夏疏桐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脑极度混乱的后果就是，夏疏桐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刚才逛一圈回房后没有关门，也没有听见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夏总，我看您没睡着，刚才给您煮了碗安神汤……” 钱伶伶的声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 钱伶伶首先看到的是夏疏桐欲哭无泪、生无可恋、懵逼中带着一丝惊惶，惊惶中带着一丝恐惧，恐惧中又带着一丝茫然的表情。 然后，钱伶伶的目光缓缓往下。 夏疏桐左手的红本本、右手的情丨趣指套，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夏夏夏夏总……” 钱伶伶受到的惊吓不比夏疏桐小，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夏疏桐差点儿没吓得把手上的东西摔地上，但最后她稳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心虚地不敢再看钱伶伶的脸。 她艰难道：“那个……小钱……网上说我金屋藏娇的传言……好像是真的……” …… 最后钱伶伶拿杯子把安神汤分成两半，她们一人喝了一杯。 但谁也睡不着。 于是大半夜的，两人一个坐在沙发这头，一个坐在沙发那头，都低头没敢看对方，场面十分尴尬。 夏疏桐心虚是因为，虽然钱伶伶只比自己小几岁，但被她看见结婚证的那一瞬，感觉就像是自己瞒着女儿再婚，结果一不小心被女儿抓了个正着。 明明也不算个多大的事儿吧，可就是觉得对不起她。 钱伶伶心里也起了一层层惊涛骇浪，直到现在才终于平静一些。 她实在不敢相信，她眼中性丨冷淡一般的夏总，居然真的瞒着她结了婚，养了小情人……不对，既然结婚了，那就不算是情人。 可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震惊过后，钱伶伶又觉得有些难受，有些委屈。 她从来不曾过问小夏总的生活，可是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钱伶伶一直以为，她是小夏总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小夏总居然连结婚这种大事都瞒着她。 钱伶伶是单亲母亲带大的，三年前母亲病重，虽然有小夏总在经济上的帮助，但母亲还是没熬过去。从那之后，钱伶伶就几乎形影不离地跟在小夏总身边，每天努力学习工作，希望能帮到小夏总一些。 当初她什么都不懂，明明很笨，小夏总却一点也不嫌弃她，一直保护她，教了她好多东西。 虽然小夏总比她大不了多少，但在她的心里，小夏总就像是母亲一般的存在，是她唯一的亲人。 可是现在……钱伶伶有种被小夏总当成外人的委屈感。 “呜……” “小钱……”看着钱伶伶低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夏疏桐一下子觉得更内疚了。 钱伶伶本身就是可可爱爱的小圆脸，二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哭起来就更让人母爱泛滥了。 夏疏桐弱弱地靠近了些，递上一张纸。 “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小钱，你不要哭了，对不起。” 又试探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钱伶伶止住哭声后，夏疏桐才又慢吞吞缩回原来的位置，远远和她对望着。 钱伶伶一边拿纸擦眼泪，一边偷看小夏总的脸。 小夏总失忆了，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明显也因为结婚证的事情被吓到了。但小夏总还是温柔地来安慰她，没有把她晾在一旁。 可是她自己却一点也不懂事儿，明明应该帮小夏总分析情况、安慰小夏总，却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伤心，害得小夏总也跟着难过。 其实……小夏总瞒着自己结婚，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小夏总每天都很忙，要操心的事情千千万万，结个婚又怎么了呢？而且小夏总一直将自己带在她身边，教导自己，不就说明了，她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而且除了钱伶伶，小夏总的家人也明显不知道结婚的事儿。想到这儿，钱伶伶心里平衡了些。 说不定，小夏总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 钱伶伶又想起了自己高中时期，那时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为了供她上学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她就好希望好希望母亲能过上好日子，能和一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结婚，就算瞒着她、不告诉她也没关系。 换到小夏总身上的话，自己也该希望小夏总能和相爱之人在一起才对啊，而不是因为这件事伤心难过。 怎么回事，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还自私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 夏疏桐不知道钱伶伶都想了什么，但她感觉得到，钱伶伶放下纸巾后，难过的神色已经一扫而光，看向她的眼神甚至有几分……自责？ “小钱……？”夏疏桐试探性地轻喊了一声。 “嗯，”钱伶伶点头回应，“夏总，刚才是我的错。您不要往心里去，您结婚是喜事，我应该为您感到高兴才对，以后我不会这么不懂事了。” 夏疏桐：“嗯……嗯？？？” 孩子真是过分懂事了。 又沉默了会儿，钱伶伶低声道：“夏总，您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商量的……我、我或许能够提一些建议。” 钱伶伶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自己失忆了，还突然发现多了个老公，一定会吓得要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现在小夏总一定很需要帮助。 果然，夏疏桐抿着唇，身体紧紧地绷了起来。 “小钱，”夏疏桐顿了顿，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和钱伶伶说，双手紧紧搅在一起。 她的脑海里仍然很乱。 到现在夏疏桐都不敢相信，她居然和云非雾结婚多年，而且在她隐约记得的那几个片段中，绝不会是云非雾单恋那么简单。 虽然很羞耻……但是，记忆中明明是她在咬咬咬人家小姑娘。 再结合自己以前的种种，夏疏桐总感觉云非雾是被迫和自己结婚，只是后来才慢慢喜欢上了自己而已…… 所以现在，她该怎么面对云非雾？ 要不要把发现结婚证的事告诉云非雾？该怎么和她说呢？告诉她之后又该做些什么呢？ 夏疏桐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夏疏桐喃喃道。 钱伶伶看着小夏总迷茫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柔声问：“夏总，您方不方便告诉我，您的……妻子是谁？” 如果她没认错，刚才看到的是指套，那就应该是妻子了吧。 夏疏桐瞬间坐直了身子，抿着唇慌乱地摇了摇头。 如果钱伶伶知道那个人是云非雾的话……其实倒也没什么，就是现在，夏疏桐有些羞耻地说不出口，所以才条件反射地摇头。 “那夏总，您能不能告诉我她大概多大，在哪儿工作，您和她见过面吗？我好帮您分析一下。”钱伶伶引导道。 “嗯……”夏疏桐想了想，“她……是个比你还小的小姑娘，就、就在我们公司工作。见面是见过的，但是她没和我说过我们结婚的事。” 钱伶伶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 就在公司？比她年纪还小？新媒体部去年入职的那个小妹妹倒是挺符合的，还有宣传部的陈小经理，年纪轻轻但工作能力极强，入职不到一年就升了经理，而且长得也好看，还经常到贵城这边出差。 至于云非雾……这三个字在钱伶伶脑海中一闪而过，立刻就被排除了。 云非雾虽然年龄小，但怎么也和小姑娘三个字沾不上边。 至于为什么小夏总妻子明明和小夏总见过面，却没有告诉她她们结婚的事，很有可能是因为……小夏总之前有警告过她，不能泄露她们隐婚的消息。 诶，为什么是警告呢？钱伶伶眨眨眼，发现自己虽然接受了小夏总结婚的事实，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小夏总应该是不会爱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结婚证终于出场啦 第29章 认真思考一阵后, 钱伶伶问道：“所以夏总, 您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意思是在工作上你们还会有交集, 而您害怕被她看出您失忆的事情？” “不, 不是……”夏疏桐低下头弱弱道, “她好像……已经知道我失忆了。” 不, 没有好像。 “那您还记得，您以前和她相处的点滴吗？”钱伶伶又问。 夏疏桐：“不、不记得了。” 不，其实还是记得一丁点儿的，就是太刺激了，不能说。 “那……”钱伶伶又思考了许久。 她谈是谈过恋爱, 可是失忆这种事却完全没经历过, 就算努力设身处地代入小夏总，也很难推测到小夏总具体的想法。 所以钱伶伶用自己贫瘠的小脑瓜推测许久后，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小夏总的意思是，现在的她不喜欢那个小妹妹, 她想要和小妹妹离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失忆的小夏总只是看着凶, 其实内心特别软萌。 钱伶伶斟酌道：“夏总, 您的意思是, 您现在不喜欢她？所以不愿意耽搁她, 想要和她离婚，但是您害怕伤着她的心，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件事？” 夏疏桐苦着脸，先点点头, 又摇摇头。 她喜欢云非雾吗？ 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一点也不讨厌云非雾。也会因为云非雾的靠近而心动腿软，甚至本能地想要靠近云非雾，想将云非雾护在手心里，除了她，谁也不能碰。 可是夏疏桐忍不住怀疑，这纯粹只是她身体的本能而已。 “我以前好像对她有感情……”夏疏桐犹豫道，“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但我绝对不讨厌她。” 离婚好像有些过了，但的确如钱伶伶所说，如果夏疏桐不能确定自己对云非雾的感情，那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不就是耽搁人家的渣女了？ 夏疏桐继续道：“而且现在她……她手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我不能影响到她的心情，让她分心。” 钱伶伶眼珠微动，好像宣传部的那位小陈经理正好谈下一个大项目，正在跟进来着。 钱伶伶自动代入小陈经理：“夏总，您可以等她手上的项目结束后，再和她好好聊聊。无论是离婚也好，还是您想将自己现在的状态如实告诉她也好，都可以等到那时候再说。嗯……您还可以给她放一段时间的假，等她回来又给她安排出差，这样既不会影响到工作，你们后续也不会觉得太尴尬。” 夏疏桐：“……” 和云非雾好好聊聊？ 这不就是她在发现结婚证前，想到的方法吗？只是现在多了个结婚证而已。 但好像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之前夏疏桐想快速解决她和云非雾的事情，是因为她不知道她们已经结婚了，她以为云非雾只是单纯地被自己骗了、喜欢自己而已。只要说清楚了，一定能够成功劝云非雾放下的。 可现在，就要麻烦许多了。 她和云非雾之间的关系，很可能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得多，甚至如同狗血连续剧一样。 如果夏疏桐现在就如实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云非雾，说不定不仅劝不动她，还会影响到她的拍摄，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不仅是云非雾，现在的夏疏桐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期，去好好消化这一系列的事情。 所以现在只能拖，拖到拍摄结束。 可也不能只是拖时间，夏疏桐站在云非雾的角度想了想，如果自己深爱的恋人失忆后，明明每天都能见面，她却总躲着自己，得多难受啊。 早晚都得崩溃。 所以在这之前，还得稳一稳云非雾的情绪。 夏疏桐手指在下巴边摩擦着，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她起身：“小钱，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今晚多谢你了，回房好好休息吧。” 上楼回到房间里后，夏疏桐仍然有些睡不着。 又去阳台吹了会儿风，回来拿着结婚证看了会儿，天快要亮起时，夏疏桐才迷迷糊糊地入眠。 睡梦中头有些痛，好像做了很多个梦，却又记不真切。 梦中的场景黑白虚实不断变化，晃得人眼花，却又压抑得难受，比起梦，更像是梦魇。 夏疏桐就这样难受地睡了几小时，直到闹钟响起时，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装了秤砣。 眼睛……也有些痛。 喉咙似乎也有点涩。 夏疏桐扶着床起身，脚一落地，却软软地根本没有力气，差点儿摔了下去。 夏疏桐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全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咳咳……” 她刚坐回床上，喉咙就忍不住发出一阵干涩的咳嗽声。 夏疏桐迷茫地眨眨眼，又拿手背摸了摸额头，才确定了一点——大概是昨晚在窗外吹风太久的缘故，自己似乎感冒发烧了。 夏疏桐躺回床上，给钱伶伶发了条消息。 【小钱，我感冒了，今天就不去剧组。麻烦你盯着那边。】 她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是去不了剧组的。 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后，夏疏桐恍惚间听到了敲门声。 头疼。 她艰难地拿手遮住眼睛，没有理会。 钱伶伶在门口焦急地等了会儿，见小夏总没有回应，终于急得一边拨通医生的电话，一边去找备用钥匙。 等她打开房门进去后，夏疏桐已经又睡着了。 只是睡梦中，眉头还紧紧地皱着，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钱伶伶叹了口气，她不是第一次看见小夏总生病了。不如说，小夏总因为过于操心工作，身体时不时就会出些问题，感冒发烧已经算轻的了。 钱伶伶熟练地找出测温枪，帮夏疏桐量了量体温，又拿了退烧贴贴在她额头上。 忙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钱伶伶坐到床边，安静在旁边处理公务。 十来分钟后，医生到了。 夏疏桐烧得不严重，甚至已经快退下去了，所以医生只是开了些治感冒的药，再稍微叮嘱几句就走了。 钱伶伶等到保姆阿姨到别墅时，才脱身赶去剧组。 走之前 ，钱伶伶忽然听见小夏总低声咕哝：“猫猫……” 猫……什么毛？ 夏疏桐声音很轻很轻，还带着丝撒娇似的转弯儿，钱伶伶差点儿就以为自己听错了。 钱伶伶弯下腰：“夏总，您说什么？” 夏疏桐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钱伶伶也不继续问，只以为是小夏总发烧说胡话，又仔细叮嘱保姆几句话后，才转身离开。 …… 剧组。 因为有新成员加入的原因，戴肃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开了次剧本研讨会，争取让新入组的演员快速进入状态。 说来很巧，新来的演员江枫正好是之前面试过女主的学生，还在京城电影学院读大三。 江枫长相不是那种乖巧的类型，眼神却很灵动，倒是很和女二号周凌雪很像，再加上她演技不算差，也没有什么黑历史，性格也好，自来熟特讨喜，新的女二号就这么定在她身上了。 钱伶伶赶到时，研讨会已经进入尾声了。 最后钱伶伶随意总结几句，尤其是针对戴肃，让他忍着些脾气，别再在片场上对演员发火，会议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这时，云非雾的目光却从剧本上移开，淡淡扫了钱伶伶一眼，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小夏总今天不来片场吗？” 钱伶伶：“夏总身体有些不舒服，休息两天再来。” 其实医生说小夏总的病不严重，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的程度，但钱伶伶想到这些日子里小夏总高强度的工作，还是希望她多休息一天的。 “不舒服？病了吗？严重不？”戴肃头都没抬，敷衍地抛出一堆问题。 钱伶伶：“……” 虽然知道这位戴导沉浸于艺术，压根儿就对夏疏桐的病没有一丝担心，但钱伶伶还是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微笑道：“戴导放心，只是小感冒而已。” “哦。”戴肃停顿几秒，却突然抬起头，认真道，“正好明天的拍摄内容不多，我们挤挤时间，拍完了去拜访一下夏总吧。影视城外好像有卖果篮的，小云、小江，我们三一人买一个，怎么样？” 戴肃居然能说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钱伶伶着实愣了愣。 钱伶伶还没来得及回话，那边江枫就已经盘算起来了：“果篮不新鲜，还是在路边的农户那儿买水果吧，我今天看到好几家摆摊的，什么水果都有……” 就连向来冷着脸的云非雾也轻笑着点了点头。 钱伶伶刚想说话，江枫又凑到她面前：“小钱姐姐，夏总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钱伶伶：“……” 钱伶伶：“都可以。” 于是拜访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 夏疏桐几乎睡了一天。 醒来后，头倒是没早晨那么痛了，就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晕乎乎的，不怎么走得动。 坐在床上喝完一碗粥后，夏疏桐头脑一下清醒了不少。 同时，她模模糊糊记起了一些东西。 好像以前她生病时，钱伶伶也是这样照顾她的。 夏疏桐回忆起了许多和钱伶伶相处的小细节，甚至隐约记起了她是怎样和钱伶伶相遇的。 似乎是多年前，刚上大学的钱伶伶白天在梧桐实习，又因为缺钱给母亲治病，晚上不得不去ktv卖酒。但ktv这种地方，鱼龙混杂，钱伶伶的确是抱着单纯卖酒的想法去的，老板见她长得小巧可爱，却想将她往火坑里推。 当时夏疏桐正好去那家店应酬，又正好看见了那个圆脸的小实习生，可怜兮兮的，明明是个大学生，却被欺负得像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子。眼中闪着泪光，又隐隐藏着一层隐忍不屈的光芒。 ……有点像过去的自己。 于是夏疏桐顺手救下她。 夏疏桐甚至还清晰地记起了当时自己的感受——仅仅是顺手而已，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没有怜悯、没有喜欢、没有任何感情。 就算后来，随着相处的时间逐渐增多，她开始对钱伶伶有了亲近感，但也仅仅是亲近而已，远谈不上信任。 夏疏桐迷茫地挠了挠脑袋。 她意识到，这次发烧像是触发到了什么，自己的记忆，似乎开始缓缓复苏了。 而记忆中，失忆前的她，似乎真的是个无情冷血的疯子。 以前钱伶伶说过很多次：“夏总您只是看起来凶，可是其实您人很好，对我们很温柔。” 久而久之，夏疏桐也就相信了她的说法。 或许自己恶劣的那一面，都是针对外人的。对自己人，她还是很温柔善良的。 可是现在夏疏桐回忆起来了，她不是钱伶伶口中的好人，她对钱伶伶甚至没有多少感情，只是一直在利用人家罢了。 她是一个真正冷血的疯子。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她只能安慰自己，以前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了，但她可以改变未来，她可以努力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 夏疏桐又忽然想到，就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钱伶伶，也不过是她随手可抛的棋子罢了，那么和她结婚的云非雾，在她的心里，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回忆不起来。 但这回，夏疏桐却不那么想记起自己的曾经。她害怕想起来过后，她会不受控制地变得和以前一样冷血、自私、疯狂。 …… 第二天，一行人抵达夏疏桐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夏疏桐发烧虽然好了，但仍然在感冒，今天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天，两点过起床吃完午饭，就又躺回床上去了。 不得不说，躺在床上咸鱼，不用工作的日子实在是过于舒爽了些。 就连听到剧组来拜访的消息后，夏疏桐都有点不愿意换衣服起床。 反正感冒还没好，多躺一会儿也是可以的吧？吃饭的时候再下楼也不迟。 于是夏疏桐心安理得地让钱伶伶去招待客人，自己继续躺在床上玩手机。 楼下。 钱伶伶当然不可能告诉其他人，小夏总懒得换衣服，懒得下床，所以才不出来见他们。她只能说小夏总还在病着，需要多休息会儿。 戴肃听完，竟然一脸关切地皱着眉，挑选出好几个新鲜水果交到保姆手里，硬是要让保姆切好端给夏疏桐。 接下来几人就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戴肃的情商低得令人发指，云非雾也不多说话，好在有江枫这个自来熟，屋内的气氛到不至于太尴尬。 过一会儿，保姆端着药和果盘从厨房出来后，云非雾却忽然站起身走过去：“阿姨，我来吧。” 随即她回头看向沙发上几人：“你们聊，我去和夏总打个招呼。” 云非雾眸光柔和，唇角勾起的弧度透着暖意，让人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直到云非雾端着盘子走上楼梯时，钱伶伶才反应过来——刚才云小姐又笑了？ 她狐疑地盯着云非雾的背影，总感觉抓住了什么一闪而逝的东西，却又不确定。 “小钱姐姐？你在看什么？” 听到江枫的声音，钱伶伶才转过头，微怔道：“……没什么。” …… 或许是为了方便保姆进出，夏疏桐的房间门是半掩着的。 云非雾两手都拿着东西，敲不了门，但走到门口时，她还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出声告知夏疏桐一声。 但如果夏疏桐真的在睡觉…… 云非雾歪了歪头，立刻决定还是不打扰她了，直接悄声走了进去。 很快，转过弯，云非雾就看见，夏疏桐半躺在床上，正拿着手机刷视频，虽然眸子清亮有神，但脸色却病恹恹的。 云非雾心里一痛。 小时候软软身体就不太好，后来长大她们分开后，夏疏桐不主动提起，云非雾就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时隔多年再次看见生病的夏疏桐，云非雾心里果然疼得揪起，难受得不行。 “阿姨，药就放床头吧，我待会儿喝，谢谢了。”夏疏桐听到脚步声，下意识以为是保姆阿姨，直到她抬头后，才蓦地发现不对劲。 “阿姨？”云非雾将药和果盘放到柜子上，自顾自地在床边坐下，偏头笑了笑。 夏疏桐吓得把手机扔到一边，人也差点儿没从床上跳下去。 “云云云影后，我我我不是……我以为是保姆阿姨，你你你别误会……” 夏疏桐虽然决定了要先安抚云非雾的情绪，等拍摄结束再好好和云非雾聊聊，可是可是可是……她完全没有做好在这儿安抚的准备啊！ 而且几乎是在看见云非雾的一瞬间，夏疏桐脑海中就回想起了，她们在这间房子里经历过的种种黄色废料。 卧室，床上，两个人，这这这怎么安抚？ 夏疏桐可怜兮兮往被窝里缩，整个人几乎抖成了筛子。 还没来得及把脑袋钻进去，就被云非雾拉了出来。 云非雾摁住她的手，一点点倾身而下。 “呜……” 看着云非雾离得越来越近的精致脸颊，夏疏桐躲又躲不了，推又推不动，眼眶倒是不争气地红了，喉咙中也不自觉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到最后，还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脸颊上的触感反而异常清晰。 夏疏桐感觉到，云非雾温暖的鼻息洒在自己的皮肤上，越来越近。 然后，鼻尖轻轻地点在她的鼻尖上。 额头相触。 几秒后，云非雾缓缓退开。 过了许久，见云非雾没有动静，夏疏桐才试探性地睁开眼。 云非雾仍然坐在刚才的位置，微微低头凝视着她，眼中浸着说不出的柔情。 云非雾眼中的情意太深，莫名让夏疏桐不敢与她对视，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所以……夏疏桐这才反应过来，云非雾刚才只是想看看她发烧没有，并没有别的意思？ 夏疏桐咬着唇，后怕地靠着床板坐起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非雾却轻轻笑了：“小夏总脸怎么这么红？” “我……！”明知故问！ 夏疏桐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房间里不通风，太热了。云影后，你怎么会到……到我房间里？” 云非雾认真道：“小夏总病了，我当然是来看望你的。” 夏疏桐感受得到，云非雾的关切不是装出来的。 就如刚才的款款深情一般。 夏疏桐弱弱道：“其实……也病得不是很严重，喝完药明天就差不多好了。” 然后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药。 潜台词很明显：等我喝完药，你也看望过了，是不是就可以先下楼了？ 云非雾却没看懂似的，拿过装药的碗，很自然地送到嘴边尝了尝。 “温度正好。”云非雾眉目专注，细细舔掉唇边的药渍后，又用勺子在碗里晃了晃，“小夏总，我喂你？” “……不用了！”夏疏桐一个哆嗦，“我自己来就好。” 喂药什么的，太羞耻了。 可云非雾却不依不饶，舀过一勺送到夏疏桐嘴边：“上回我病了，是小夏总喂我吃东西，这回小夏总病了，当然要我来照顾你，这大概是……礼尚往来，小夏总，你说是不是？” 夏疏桐弱弱地眨眨眼，没说话。 怎么感觉这一幕怎么这么眼熟……对了，她想起来了，前天晚上，云非雾骗她穿上自己的睡衣时，也差不多是这样说的。 礼尚往来个毛线！分明就是想满足她的一己私欲！ 这回夏疏桐十分有骨气地偏开头，没有被云非雾忽悠到。 见夏疏桐不喝，云非雾眉眼弯了弯：“小夏总不想喝药吗？那……” 她的声音越压越低，沙哑中透着的暧昧都快溢出来了。 “……那要不要，试一试花吻疗法？” 夏疏桐愣了愣，下意识问出了口：“什么是花稳疗法？” 听起来像是一种治病的方法，可从云非雾口中说出来，怎么感觉不太正经呢？ “就是……”云非雾将那勺药递到自己唇边，灰眸中笑意盈盈。 夏疏桐瞬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她就看见云非雾将药含进嘴里，又再次倾身靠近。 夏疏桐：！！！ 在云非雾含笑的注视下，她瞬间明白了“花吻”的真谛。 “不不不可以！”夏疏桐瑟瑟发抖地伸手挡住自己的嘴，眼神飘忽，“……我感冒了，会传染你的。” 云非雾顿了顿，又坐回去，咽下口中的药水，笑道：“既然小夏总不愿意，那还是我喂你喝药吧？” “嗯……嗯。”夏疏桐委委屈屈地点头。 比起那什么花吻疗法，果然还是正常的喂药更容易被接受一些。 而此时，江枫站在房门外，死死捂住嘴唇，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第30章 江枫发誓, 她一点儿想要窥探夏总隐私的想法都没有。 她只是看云非雾上楼那么久都没有下来, 有些担心，就随口提了一句, 没想到钱伶伶让她也去和夏总打个招呼, 她这才上楼的。 其实江枫心里很不愿意。 夏总看起来那么凶巴巴的, 江枫两次试镜, 都被她盯出了一声冷汗。 而且云非雾是梧桐的艺人，夏疏桐是总裁。云非雾在她房间里呆了那么久，能干什么？肯定是在挨训！ 所以江枫极不情愿、瑟瑟发抖地挪到了夏总房间门口，结果，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然后她就呆在了门口。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得有些不一样……不对, 很不一样。 她都听到了什么？ 喂食play？ 花吻疗法？ 江枫看上去的确像个现充, 学校里夸她是女神的同学也不少，但事实上……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宅，热爱百合文化的那种。 单单是云非雾和夏疏桐的那几句话，就足够她脑补出很多东西了。 刚开始江枫只是捂住嘴, 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几秒后, 房间里传出夏总可怜的呜咽声后, 江枫生无可恋地捂住耳朵, 僵硬地转身往厕所的方向走。 此时的江枫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要被灭口了……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 …… 房间里的情况远没有江枫想象的那么糟糕。 仅仅只是因为药太苦了, 而夏疏桐又被云非雾吓得够呛，一口喝下去，猝不及防地被苦到了而已。 看着夏疏桐委委屈屈的小表情，云非雾没忍住笑了笑，又用牙签串起一牙苹果：“啊——” 夏疏桐没好气地瞪了云非雾一眼，又耐不住唇齿间实在苦得厉害，她狠狠从云非雾手中抢过牙签，自己将苹果喂进嘴里。 夏疏桐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瞪云非雾的那一眼中，很自然地带上了些许嗔怪。 云非雾却愣住了。 以至于，就连手中的药碗也被抢走后，都没有发觉。 夏疏桐闷闷地喝完一整碗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云非雾不知道呆呆地盯着她看多久了。 云非雾偏着脑袋，樱唇也微微张开，一向深邃似星空的灰眸此时也呆愣愣的。 又有些像小狗崽了。 夏疏桐疑惑地又吃了一牙苹果，云非雾仍然没有反应。 于是夏疏桐又继续吃。 直到一小碟苹果只剩下最后一牙时，云非雾都还是刚才那个懵懵的样子。 别说，还……挺可爱的。 夏疏桐犹豫了一瞬，将最后一牙苹果塞到云非雾嘴里，然后撇开头：“苹果吃完了，药我也喝完了，你可以下去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云非雾慢慢嚼着苹果，瞳孔一点点恢复神采。 眸中又带上了暧昧的笑。 夏疏桐立刻绷直了身子，把厚厚的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每次云非雾露出这种笑，就绝对没好事情发生。 果然，下一秒，云非雾身体朝床头柜的方向偏了偏，一只手拉开抽屉，熟练地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 夏疏桐：！！！ 夏疏桐伸手：“……云影后！” 然后又立刻被摁了回去。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云非雾慢条斯理地拿钥匙打开第二层抽屉，又优雅地用手指衔出一张红本本。 “云影后，你……！我……”夏疏桐急得语无伦次。 云非雾看了她一眼，又低头，轻轻翻开结婚证，嘴角始终挂着笑。 “还叫云影后吗？”云非雾将翻开的那一页放在柜子上，又抬眸看着夏疏桐，眸光流转，“姐姐？” 这之后，云非雾又垂眸，目光幽幽地落在结婚证上，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夏疏桐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云非雾那一声又娇又媚的“姐姐”。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叫了，可还是感觉全身酥麻，甚至不受控制地想要将云非雾拥入怀中。 可最终夏疏桐只是低着头，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她低垂的目光缓慢向旁边移动，直到看见云非雾搭在结婚证上的手指。 云非雾的手很美，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优雅而又高贵。可这时却无力地搭着，透着一股颓然的气息。 夏疏桐不敢抬头看云非雾，可只是看着她的手，她都能想象得出她现在的模样。 大概……就像是平时高傲惯了的孤傲狼王，却因为被爱侣拒绝，以匍匐的驯服姿态卧在地面，全身的毛发都失落地耷着。 可怜又让人心疼。 夏疏桐心一紧。 沉默许久，她才低声道：“云……云非雾，我看见结婚证了。我……对不起。” 云非雾轻轻“嗯”了一声。 夏疏桐继续道：“我这几天脑子很乱，我想……等《追光》的拍摄结束后，我们再好好聊聊这件事，好不好？” “小夏总，”云非雾声音冷静，“你是不是想要离婚，又不想影响到我的拍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心……” 夏疏桐却倏地抬头，下意识摇头：“不是！不是离婚！” 云非雾眼睛一亮。 夏疏桐抿着唇，手指也搅到一块儿：“我也说不清楚……我的确不想影响到你拍摄时的心情，可是我，我……” 夏疏桐明明有好多的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感觉喉咙涩得厉害，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惶然地张着唇，脸颊上滑过两行泪水。 眼睛像是起了一层雾，就连身前云非雾的身影，都变得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需要缓冲期的哪儿是云非雾，而是失去记忆，什么都不知道的她。 忽然，云非雾倾身向前，将她拥入怀中。 很紧很紧。 夏疏桐下巴紧紧贴在云非雾的肩膀上，一转头就是她纤细的脖颈，鼻尖围绕着她的气息，身体则被她温暖的怀抱所包裹。 夏疏桐惶惶的神情渐渐褪去。 她听见云非雾温柔的声音：“没关系的。你需要时间思考，那就等《追光》杀青再说。没关系的，不会影响到我。你……不要哭。” 云非雾的声音很低，温柔到了骨子里。 夏疏桐却听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哭腔。 夏疏桐的一只手不由自主颤抖着抬起，从后面抱住云非雾，另一只手则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她闭上眼，将头埋在云非雾肩膀上。 两人拥抱许久，才缓缓放开对方。 云非雾侧过头，将结婚证放回抽屉里，沉默片刻后，问：“那……我先下去了？” “嗯。”夏疏桐坐在床上，点了点头，又忽然拉住云非雾的袖摆，低声喃喃，“等等……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云非雾点头。 夏疏桐：“你为什么……不在最开始就告诉我，我们的关系？” “我怕吓着你了。”云非雾蹲下身子，认真道，“但我们的确几个月才能见一次面，我的确很喜欢你。” 不如说，爱你。 云非雾没有说出口，可眼中的情意却是挡不住的。 夏疏桐不自觉摸上自己心口，感觉里面的心脏跳得好快。 “还有一个问题……”夏疏桐咬着唇，没有敢看云非雾的眼睛，“我们以前是那种关系吗？” “哪种？” 夏疏桐耳尖微红，她张口，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包养。” 云非雾怔了片刻，随即清浅笑道：“不是。” 夏疏桐蓦地放松了些。 这之后，云非雾没有再在房间里多呆片刻，端着碗和果盘便下楼了。 夏疏桐怔怔躺了会儿，回忆起刚才那个温暖的拥抱，忽然感觉无比安心。 其实从昨天她回忆起以前的部分记忆开始，她心里就不住地有些惴惴。 夏疏桐想要拾起曾经的记忆，想要知道这些年她经历过什么，可真正回忆起一部分后，她却开始感到害怕和抗拒。 就好像怀中抱了个潘多拉的魔盒，夏疏桐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它打开，又无法和别人商量，因此迷茫而无助。 可那个拥抱过后，夏疏桐的心却忽然安定下来了。 …… 这之后，云非雾果然听话地没再接近过她。两人都默契地各自好好工作，等待杀青。 但每次在片场，戴肃喊“卡”的一瞬间，只要夏疏桐在场，云非雾都会第一时间望向她。 久而久之，夏疏桐也就习惯了。 然而，没了云非雾的“骚扰”之后，夏疏桐的确轻松了好一段日子，却又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边欣走后，剧组的拍摄却异常顺利。 新来的江枫没什么拍摄经验，刚开始虽然常常会犯错犯错，甚至也惹得戴肃好几次都忍不住骂人，但她性格好，基本上戴肃骂完了就忘了，偶尔被逼急了还能指着戴肃对骂，反而给剧组增添了不少欢乐。 而且江枫悟性不低，到中后期，连戴肃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基本上都是在夸她。云非雾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所有镜头都是一镜过，就算有情绪不到位的地方，戴肃稍微点一下，她立刻就能领悟到。 于是拍摄全程基本没再出过什么岔子，随着几名主演陆续杀青，一月初，《追光》正式杀青。 剧组的工作人员、演员们相处了两三个月，相互之间早已混熟了，杀青宴的气氛也就比开机时热闹许多。 除了夏疏桐上台讲话时，没什么人敢起哄以外，之后几乎每个演员上台，下面都闹哄哄一片，甚至还有直接上去敬酒的。 最后轮到导演戴肃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灌了好几杯酒，脸颊红得厉害。 终于没人上来和他敬酒后，戴肃又自己拿起一杯二锅头，对着人群干掉，激动道：“《追光》是我女朋友的心血，亦是我的梦想，现在它的拍摄圆满结束，我要感谢各位演员的配合、剧组的工作人员们的付出，在剧组的这几个月时间，辛苦大家了……” 戴肃说到后面，声音几乎都有些哽咽，眼角甚至泛起了泪光。 很难想象，这个情商为负的二愣子导演能有如此丰富的感情。 戴肃激昂地说了很多，最后他端着酒，走向夏疏桐。 “在所有人当中，我最感谢的还是夏总。如果不是当初夏总发现了我，愿意为我提供这次机会，我现在可能还坐在家里无所事事，每天以酒消愁。夏总，我知道我这个人吧，不说讨喜，能让人不讨厌就很好了，但您从来都对我没有成见……我，我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其实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戴肃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抹了一把泪。 “来，夏总，这杯我敬您！” 夏疏桐也没想到，戴肃居然会这么真情实感地感谢她，不由得愣了愣。她听钱伶伶说过，她生病的时候，是戴肃提出要来拜访的，当时她还觉得惊奇。 夏疏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桌上的白酒，和戴肃碰杯。 气氛到了，的确会想喝些酒的，而且现在钱伶伶就在旁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 看着戴肃干完一整杯酒，夏疏桐也一口喝下了小半杯。 喉咙立刻火辣辣地疼起来。 有了戴肃开了这个头，接下来也有不少人摸到夏疏桐这边敬酒。后面夏疏桐都只抿了一小口，但还是有些醉了。 脑袋也似乎有点不清醒。 就连周围的人影，似乎都变成了好多个。 夏疏桐迷茫地眨眨眼，绕着周围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云非雾身上。 云非雾明明是《追光》的主演，却一个人清冷地坐在一旁，就算有人找她聊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有点可怜。 忽然，她感觉到夏疏桐地目光似的，抬眸朝夏疏桐望过来。 夏疏桐怔了怔，下意识朝她勾了勾手指：“猫……云影后，过来。” 差点儿说漏嘴了，还好她还记得，在外面要装作她们不认识来着。 等等，为什么呢？她们很熟吗？嗯……好像是的。 夏疏桐脑袋晕乎乎的，什么都记不清，又好像什么都记得。 几乎是云非雾走过来的一瞬间，她就熟稔地靠在了她身上，不过她还记得顾忌周围人多，并没有太过亲昵。 云影后揽住夏疏桐的肩膀，将她扶稳了，才转向钱伶伶：“小夏总她喝醉了？” “嗯……”钱伶伶也喝了些酒，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 云非雾轻叹了口气，摁住夏疏桐想要去拿酒的手，换成一旁的饮料。 看着这一幕，钱伶伶总感觉哪儿不对，但喝醉的脑子让她想不了太多，下一秒就给忘了。 大厅里很热闹，不断有人上台讲话甚至唱歌跳舞，底下也闹哄哄的，总有几个爱热闹的四处窜着敬酒。 江枫喝了一圈儿，最后回到了自己桌上，又立刻被叫住了。 这一桌除了江枫，基本都是混迹演艺圈多年的老戏骨，在《追光》里演的则是女主家长一类的角色。 “小江，你还没去给夏总敬酒吧？走，我们一块儿去。” 江枫下意识摆手：“我、我就不去了……” 她余光可看见了，现在夏总正和云非雾抱一块儿呢，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打扰的好吗！ 老演员却误会她是害怕夏疏桐，笑道：“没关系的，夏总平时是严厉了些，但对我们还是很好的。而且今天杀青，她也高兴，不会凶你的。” 另一位演员也笑着拍了拍江枫肩膀：“就是，你看小云不也在那儿吗？小云性子淡，她都去给夏总打招呼了，你怎么能不去？” 江枫瑟瑟发抖：就是因为云非雾也在，她才不敢去的啊！ 但江枫也不好意思拒绝几位老戏骨的好意，还是瑟缩着跟在几人身后，瑟瑟发抖地端着酒走了过去。 夏疏桐虽然是半靠在云非雾怀里的，但在外面，她还是习惯性保持着冷傲的表情，唇角也挂着一丝若无若有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可怕。 江枫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谁能想到，再外面那么恐怖的夏总，在私底下会和跟个弱受似的呜呜哭呢？ 江枫手一抖，不行，不能再回想了，再想会被灭口的。 “看不出来了，小云和夏总关系真好。” 这时，江枫正好听见某位演员调侃的声音，不由得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 是啊，是你们想象不到的那种好呢，呵……呵呵。 …… 晚宴结束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因为钱伶伶和夏疏桐都有些喝醉了的缘故，今晚她们还是住酒店，明早再飞回海城。 云非雾将夏疏桐扶回房间后，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夏疏桐八爪鱼似的缠在她身上，还嘟着嘴戳了戳她的脸颊：“猫猫，你好坏。” 早在宴会厅的时候，云非雾就发觉了，醉酒的夏疏桐又成了上回那样，所以现在她反而没什么反应，熟练地抱起夏疏桐往床上走：“哪儿坏了？” “就是坏！”夏疏桐坐到床上，一边脱衣服一边歪着脑袋思考，好一会儿才说，“你这段时间都没理我。” 云非雾：“……” 云非雾将睡衣递到夏疏桐手里，也坐到一旁换衣服：“明明是你让我这样做的。” “诶，是吗？”夏疏桐回想了会儿，勉勉强强记起来，似乎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还说让云非雾给自己一段时间，让她好好思考一下。 思考什么呢？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记得了。 不过夏疏桐还是侧过身子，开心地揉了揉云非雾的脑袋：“那这样的话……猫猫真听话！” 云非雾无奈地点头。 总感觉喝醉后的夏疏桐……降智了。 虽然以前夏疏桐喝醉了也是呆呆的，但再怎么也没现在这么傻，是因为车祸撞到脑子了吗？ 云非雾不由得担心地看了夏疏桐一眼。 夏疏桐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眉眼弯弯：“猫猫，洗澡？” “嗯，洗澡。” 云非雾跟在她身后进了浴室。 今天的夏疏桐醉得还不是很厉害，至少能够自己走路，就是有些晃晃悠悠的。 洗完澡回到床上，云非雾正要倾身关灯时，却一下子被夏疏桐扑倒在了床上。 夏疏桐仍然笑得天真可爱，傻兮兮的，但莫名给了云非雾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起来，以前她们做的时候，夏疏桐一般都是下面的那个……除非喝醉了。那时喝醉的夏疏桐明明也呆呆的，胆子却比清醒时大了不少，攻击力也强了许多。 “软软……”云非雾轻轻推了推夏疏桐的肩膀。 夏疏桐趴在她身上，不动，一双杏眼却十分明亮，闪着光似的。 看得云非雾一阵恍惚。 以至于，还没反应过来，锁骨就被咬了一口。 很轻很轻的啃丨咬与舔丨舐。 软软的，却很痒。 “嗯……” 云非雾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双脚也不自觉地扣紧，小腿往夏疏桐的腿上缠。 好不容易等夏疏桐的小动作停下来，云非雾又推了推她：“软软……不可以。” 夏疏桐：“？” 夏疏桐抬头看着她，一脸疑惑。 “为什么？猫猫你不爱我了吗？” “没有……软软，我爱……” 云非雾话还没说完，夏疏桐就往她唇上凑。 云非雾微微仰起头，捂住自己的唇：“软软，你先听我说。” 现在的夏疏桐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云非雾会觉得很愧疚的。 可夏疏桐却没有听她说下去的意思，只呆呆看了她几秒，脸色立刻就垮下去了。 “猫猫，你果然不爱我了。”夏疏桐委委屈屈道，“你不理我，不给我打电话，还不亲亲我……”、 说到后面，夏疏桐声音里几乎带上颤音，可怜极了。 “我没有。”云非雾搂住夏疏桐的后脖颈，身子也微微坐起，轻轻用脸颊蹭着夏疏桐侧脸，如同一只撒娇的小兽。 “软软，你又忘了，是你说要好好思考一段时间，所以这两个月我才没来打扰你。”云非雾安抚道，“至于没打电话……从你车祸开始，你的手机就拨不通了，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暂时还没有别的联系方式。” “诶？”夏疏桐迷茫地眨眨眼。 云非雾说了那么多，她晕乎乎的脑袋根本就装不下，只隐约感觉云非雾说得对。 于是她伸手把手机拿过来，开锁后递给云非雾。 “那猫猫，你存一下电话，再加一下微信好友，嗯……再录个指纹吧！” 第31章 云非雾没有拒绝。 她们刚分开的那三年, 是用写信的方式联系的。信纸看完就烧,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后来，都是云非雾成年后, 到海城找夏疏桐, 两人才买了备用手机。不过就算这样, 也是能打电话就打电话, 短信删得干干净净，实在有什么想说的长篇大论，还是用写信的方法，阅后即焚，没有留下过一丝她们联络过的痕迹。 想到这儿, 云非雾忽然有些走神。 如果不是喝醉后的夏疏桐还记得她, 如果不是夏疏桐本能地还爱她……她怎样才能找回失忆的夏疏桐？是不是，她差点就失去她了？ “猫猫？”夏疏桐缩在她脖颈边蹭了蹭，软软道，“你不开心吗？” “没有。”云非雾按照夏疏桐说的那样, 存好自己的联系方式, 又设置好指纹, 这才将手机还给她。 顺便将自己的手机拿给夏疏桐, 也录上指纹。 “哦……”夏疏桐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似乎是在思考她是不是真的没有不开心。 然而醉酒后，夏疏桐的脑袋实在处理不了太多信息，最终她只是用手指在云非雾脸颊上戳了戳：“总之，猫猫, 不许不开心！我一直陪着你呢。” “嗯。”云非雾点头，握住她的手指。 夏疏桐继续说：“我是姐姐，我会一直保护你，会努力让我们过得越来越好，会让我们可以手牵手走在阳光下……” 夏疏桐这时候的声音软软的，语气却异常认真。 云非雾唇角不自觉勾起，眸中也有了笑意：“嗯，姐姐~” 声音也自然地带着些娇媚。 夏疏桐眯着眼笑了会儿，却又往云非雾身上趴：“那猫猫，我们是不是可以……” 云非雾无情拒绝：“不可以。” 夏疏桐：“为什么？” “因为你明早起来很可能会忘，而且会后悔。”云非雾看着压在她身上的夏疏桐，淡淡道，“软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夏疏桐没听懂云非雾的上半句话，后半句她却听得明明白白。 夏疏桐用力点头，一脸天真：“知道，当然是在做……” “爱做的事情啦！” 云非雾：“……” 她偏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夏疏桐却在这时候倾身而上，含丨住了她的耳垂。 “唔……” 云非雾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下意识想推开夏疏桐，手放在了她肩上，却又没有了力气。 云非雾微微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暖黄的灯光，目光逐渐迷离。 愧疚什么的……见鬼去吧。 …… 清晨。 夏疏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醒来后发现自己抱着云非雾了。 所以这次，她倒不是很慌乱，熟练地悄声摸出被窝，准备换衣服。 直到……看见云非雾脖子上红色的痕迹。 夏疏桐吓得差点儿发出声音。 她她她昨晚，和云非雾发生什么了？云非雾脖子上那东西是草莓吧……吧？ 夏疏桐在原地呆滞两秒，机械地转了转头，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又往云非雾的方向移了移，仔细地盯着她的脖子。 云非雾脖颈纤细，白皙似雪，因此那小小的红色痕迹，就显得十分明显，甚至有种奇异的美感。 夏疏桐嘴角不自觉抖了抖。 更要命的是，这时云非雾感觉到什么似的，翻了翻身，将被子往下扯了些。 锁骨上的红痕也露了出来。 ……还有牙印。 夏疏桐不死心地环顾四周——是她的房间，没有别人。 又努力回想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似乎是杀青宴上，戴肃来找自己敬酒，当时她还挺感动的，一不小心喝多了，然后……就醉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几乎都不记得了。 然而云非雾身上的痕迹，不是她不记得就能解决得了的啊……！ 夏疏桐欲哭无泪地坐在床上，看着云非雾，眉头皱成了一团。 她甚至想扇自己两巴掌。 第一次醉酒，把云非雾拐到自己房间里睡了一觉，第二次醉酒，又和云非雾“睡”了一觉。 酒后的她究竟有多恶劣啊？ 而且，夏疏桐本来都准备好了杀青后和云非雾认真聊聊的措辞，这下子，她还敢对云非雾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都会显得自己很渣。 夏疏桐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发消息给钱伶伶，让她推迟她们回海城的航班，又叫了酒店的早餐。 然后安静坐在床边，眼巴巴等云非雾醒来。 不管怎么说，自己做错的事情，道歉的态度得真诚。 “软……”云非雾是在早餐车送到之前醒来的。 她看着一脸“我错了我悔过”的夏疏桐，眼睛弯起，及时吞下脱口而出的称呼。 “小夏总，早上好。”云非雾轻声道。 夏疏桐低着头，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样：“……早。” 沉默几秒，她弱弱道：“我昨晚……” 云非雾挑眉。 其实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 夏疏桐扑腾地在她身上啃了几下后，就直接累得睡着了。 不过现在，云非雾看见夏疏桐一脸的后悔，心里却有些难过。果然，夏疏桐就是个一觉醒来，又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的大猪蹄子。 于是声音上挑，明知故问：“昨晚怎么了？” “我，我……”夏疏桐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弱，“对不起……我喝醉了，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生成那样……我错了。” “哪样？”云非雾继续装不懂，同时伸出一只手，握住夏疏桐的手掌。 “就是……那样啊。”夏疏桐声音细若蚊蝇，就连气势也弱得不行。 云非雾忽然发出两声细碎的笑。 她没有再装听不懂，拉着夏疏桐的手微微用力，将夏疏桐拉回了被窝里。 “小夏总，我们本来就是合法妻妻，你道歉干什么呢？” 她凑到夏疏桐耳边，轻轻道。 夏疏桐耳根麻痒得厉害，却没有躲。 “可是我……你知道的，我失忆了。” 这两个月，夏疏桐没有再刻意去回想以前的事儿，也没像上次发烧一样，莫名其妙就遇到了记忆的触发点。所以她现在，真正回想起来的事，还是停留在钱伶伶那部分。 “所以？”云非雾问，“你想离婚？” “不、不是！”夏疏桐下意识摇头。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之前想好要对云非雾说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我说过……不是想离婚。只是云、云非雾……我，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也不记得我对你的感情。所以现在的我觉得……很愧疚。” 云非雾立刻抓住了重点：“你不喜欢我？” 同时，她的眸子一点点黯了下去。 等了三个多月，结果还是等来一句拒绝。 可夏疏桐只是愣了几秒，随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喜欢。”夏疏桐认真说，“云非雾，我现在分不清我自己的感情。我的身体本能地想要靠近你、喜欢你，可是我的大脑却什么也记不住，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喜欢。你……明白吗？” 云非雾思考一会儿后，缓缓点头：“嗯，明白的。” “而且现在我什么都记不得，你怎么能确定，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夏疏桐继续问。 云非雾不明所以，灰眸又无比澄澈：“你就是你。就算什么都忘了，你还是以前的自己，什么也没有变。” 听到云非雾这样说，夏疏桐又感觉有些心虚、难过。 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呢？她根本就不知道。 后来她好不容易窥到了曾经的一角，却发现，自己的想象完全是错误的。 “以前的你……”云非雾顿了顿，轻声道，“就像是现在这样，内心柔软、待人温柔，虽然在外人面前很可怕，但其实完全不是的。” 夏疏桐这才发现，刚才她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听着云非雾轻柔的声音，夏疏桐感觉心里得到的些许安慰，可还是有些难过。之前钱伶伶也是这样说的，说她外冷内热，对自己人很温柔，可是夏疏桐回想起来的记忆里，她根本就对钱伶伶没有多少感情。 她骗了钱伶伶。 如果她也蒙骗了云非雾，那该怎么办？ “你就不怕被我骗了吗？”夏疏桐手指在床上画着圈圈，低声道，“或许以前的我，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或许我一直都在骗你。” 云非雾却噗嗤轻笑了一声。 “小夏总，就你的演技，能骗我？”说出这句话时，云非雾的脸色甚至还有几分骄傲，恰到好处掩盖住了她眼底的一丝慌乱。 其实……那时候的夏疏桐，还真骗住她了。 十八岁，她一个人偷偷来到海城，想尽办法和夏疏桐见了一面，却发现，比起三年前那个软糯的夏软，她变了太多太多。 总是习惯性地扬起下巴和人说话，眸中带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笑意，身形动作也带着丝痞气，说话的语气也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寒意。 就连云非雾都觉得害怕。 那天她跟着夏疏桐去吃了饭，又默默跟在她身后回了家，几乎一句话都没敢说。 直到半夜，云非雾鼓起勇气敲响夏疏桐的房门，又爬上她的床……夏疏桐才原形毕露。 夏疏桐怔了怔。 也对，云非雾是影后，又在演艺圈混迹那么多年，自己再怎么也不至于把她骗得神魂颠倒？ 可夏疏桐还是觉得哪儿不对。 在她所剩不多的记忆中，她小时候很喜欢演戏，就连现在在外人面前那股凶相，也是演出来的，除了云非雾和夏察，还真没人看出来过。说不定她失忆前的演技，根本不比云非雾差。 夏疏桐想了想，斟酌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是两情相悦？我其实对你很好，也喜欢……你？” 云非雾点头。 夏疏桐又问：“那……我们第一次，嗯……是在什么时候？当时我们在一起了吗？” 既然云非雾一到法定婚龄就和她结婚了，那么她们认识的时机，以及确定关系的时间，一定比这更早。 “我十八岁那年。”云非雾眉目含笑，“当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夏疏桐心里一惊。 十八岁，那时云非雾才到海城读大学吧？ 所以……果然是霸道总裁和纯洁女大学生先做后爱的狗血戏码？ 云非雾微微挑了挑眉，继续道：“当时我一个人来海城读书，无依无靠，是小夏总收留了我。当晚我们就……嗯，然后，后来我们才确立关系的。但是小夏总放心，当时我已经能够自给自足，没有用过你的钱，我们不是什么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 夏疏桐越听云非雾说下去，越觉得心惊肉跳。 云非雾说是这么说，可当时自己无缘无故的，干嘛要随手收留一个漂亮的当红女演员，收留就算了，当夜就发生关系算什么？这明摆着是心思不纯啊。 就算后来两情相悦甚至领了结婚证，但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把云非雾诱骗到手的。 不然为什么结婚不公开，藏着捏着的？结个婚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小夏总，没有公开是因为我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你不愿意影响到我的事业。”云非雾像是察觉到夏疏桐在想什么似的，补充道。 这个解释虽然合理，可夏疏桐仍然觉得不止如此。 但云非雾显然也不知道更多了。 夏疏桐短暂地叹口气，想要知道过去的一切，还是得她自己恢复记忆，一点一点去探寻。 不过和云非雾聊了这么一段之后，夏疏桐对于找回记忆这一点，反倒没前两个月那么慌了。 云非雾说得对，无论如何，就算失去记忆，她还是她，又不是变了一个人，她慌什么？ 于是夏疏桐短暂地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起正事儿：“云非雾，今天我们主要是要聊聊……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夏疏桐：“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但我的确不讨厌你，更不愿意伤害你。所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暂时先不离婚，但也不是以前的那种关系。我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我……会试着喜欢你的。” 云非雾饶有兴趣地听着。 夏疏桐继续：“我这里拟出了两个方案，如果我恢复了记忆，那我们就按照以前的相处模式来。但如果我始终没法恢复记忆，而我们仍然互相喜欢，就……试着重新开始，谈、谈恋爱，好不好？如果时间久了，我发现自己没法喜欢上你，你也不喜欢失忆后的我，那我们再离婚。” “没有如果。”云非雾淡声道，“我不会变心的。” 见夏疏桐微微怔住，云非雾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上轻点一下，一字一字道：“小，夏，总。” 尤其是看见夏疏桐微红的耳尖后，云非雾眸中笑意愈盛。 夏疏桐不自在地低下头，挡住微烫的脸颊：“那我们就说好了？需不需要签合约……我前几天没事，已经拟好了一份。” 云非雾却没有回答。 夏疏桐以为自己惹她不开心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好看见云非雾若有所思的神色。 “小夏总。”云非雾笑意盈盈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你绕来绕去说了那么多，不就是给了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什么？”夏疏桐一怔。 “我要是追到了你，你就和我在一起，要是追不到，我们就离婚。”云非雾轻笑道，“小夏总，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夏疏桐急忙摆手：“也不是吧……？” 然而仔细想了想后，她又觉得，云非雾说得好像也没错。 夏疏桐弱弱辩解道：“我、我们这是双向的，你追我，我也追你……要是你不喜欢我了，那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云非雾就笑着打断：“我说过，我不会的。合同就不用了，谈恋爱这种事本来就你情我愿，又不是包养，小夏总，你说是吧？” 沉默片刻。 夏疏桐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敲门声响起。 “早餐好像到了，我去拿。”夏疏桐跳下床，逃似的朝房门的方向奔去。 两人沉默地洗漱完，又吃完早饭后，尴尬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些。 夏疏桐刚才认真地想了想，她们现在的关系，肯定不是一方追另一方这种状况，反而更像是在……相亲？ 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 所以相亲的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夏疏桐考虑片刻，拿出手机：“云影……云非雾，我们加个微信吧。” 云非雾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我们昨晚就加上了，小夏总给忘了？” “我……”夏疏桐点开微信，果然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头像。 一匹对月长嗥的黑狼。 而备注是…… “猫猫老婆么么啾”。 夏疏桐眼角不由得抽搐一下，差点儿没把手机扔出去。 这头像应该是云非雾没错了，可是备注……？醉酒后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猫，猫？”夏疏桐低声喃喃，又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这是你的小名吗？” “是。” 云非雾笑着点头，又打了个哈欠：“小夏总你取的，以前你一直这样叫我的。” 停顿两秒，云非雾补充道：“我很喜欢。” “哦……”夏疏桐手一抖，将备注后面“老婆么么啾”五个字删除，只留下猫猫二字。 虽然总感觉，云非雾的形象怎么也和“猫”沾不上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分明更像狼或者狼狗一些。 也不知道以前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喊她。 因为情趣？ 噫…… 夏疏桐不由得在心里哂了一声。 但她又的确不讨厌这两个字，甚至还觉得有些耳熟，不过现在就要她这样喊云非雾的话，她还是不大喊得出口。 夏疏桐划了划屏幕，看了眼自己的日程安排，问：“云非雾，回海城之后，你有什么安排吗？” “桃姐准备了几部剧本等我回去看，敲定之后差不多就又该进组了。”云非雾淡淡道，“小夏总，你呢？” “快到年关了，梧桐和天骏的事儿都挺多……”夏疏桐越说越小声，也越来越心虚，“工作以外，我应该没别的时间了。我们下次见面，可能得等到年后了。你、你不要多想，我真的是因为太忙了，不是故意要躲你，年后如果我们都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出去吃顿饭什么的。” 夏疏桐低着头，绯红的耳根躲在发丝下，却尤其显眼。她的手指也紧张地搅到一块儿，像是和女朋友提出约会后害羞的小姑娘。 云非雾心里蓦地一荡，语气却仍然平静又轻佻：“小夏总的意思是……约会？” 夏疏桐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要摇头，最后却弱弱点了点头。 她语气略带忐忑：“云非雾……我今天说的都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试着去喜欢你，也是真的希望我们能够、能够了解对方。” 云非雾歪着头想了会儿，恍然大悟：“哦~不是约会，是相亲呀。” 夏疏桐不好意思地点头。 “放心，我会配合好小夏总这次相亲的。”云非雾凑到夏疏桐耳边，压低声音说完这句话，尾音又微微上挑，“那么小夏总，要不要提前给你的相亲对象一些奖励呀？” 相亲结果都还没出来，给什么奖励？ 夏疏桐想要轻轻推开云非雾，但伸出手后，却换成了揉揉她的脑袋。 云非雾享受似的眯上眼睛，还习惯性地在夏疏桐手上蹭了蹭。 “好了。”夏疏桐收回微痒的手心，往后退了退，“奖励完了。” 云非雾却倾身向前，一下又将她禁锢在了身下。 夏疏桐神经立刻绷紧，尤其是近距离看见云非雾脖子上的红痕后，更是紧张地撇开头。 云非雾却只是靠近了些，舌尖抵着上颚，轻声道：“谢谢姐姐。” “不、不谢！” 夏疏桐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那个……云非雾，待会儿你出门的时候，还是遮一遮脖子比较好。我、我拿围巾给你。” 说完，夏疏桐迅速从云非雾身下钻出去，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了条围巾给她。 云非雾拿着围巾，从阳台走回自己房间，对着浴室镜子缓缓将围巾系好。 黑色的围巾系在她的脖子上，更衬得她皮肤白皙似雪。 很好看。 云非雾看了会儿，终于藏不住细碎的笑声，镜中她眉眼弯弯。 刚才，她本来还想逗逗夏疏桐，让她帮她戴上围巾，但想想还是算了。 暂时……这样就足够了。 第32章 年关将至, 正是公司里最忙的时刻。 回海城后, 夏疏桐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沉浸在工作中。她本来就瘦，短短十来天的时间, 竟然又瘦了好几斤。 而除了工作, 夏疏桐开始着力调查另外一件事。 她的车祸。 之前钱伶伶就一直在查这件事, 但因为没有线索, 很长时间都没有进展。直到夏红叶说，背后谋划这场车祸的人是夏元思后，他们才重新有了头绪。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搜集到关键证据，但的确查到了夏元思许多不合常理的举动。 深夜, 夏疏桐一边喝着咖啡, 一边整理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夏元思的行迹，一旁的平板上还放着网课。 夏疏桐没有上过学，所以很多知识都是到夏家后才恶补的，就算后来掌握了夏家的公司, 每天也没有放下学习的习惯。而失忆后,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夏疏桐反而记得最清楚。 这时, 夏疏桐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将手机拿过来看一眼。 猫猫：【晚安。】 夏疏桐唇角微微上翘，很快打字回复：【晚安。】 这段时间她没有再和云非雾见面，但每天早晚，她都能收到云非雾发来的早安和晚安。 偶尔云非雾也会发一张她那边的照片过来, 夏疏桐没时间回复，也顺手拍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发过去。 一来二去，虽然没有语言上的交流，但两人发的消息却不少。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夏疏桐给自己放了四天假，于是年三十那天，难得睡了个懒觉，中午随便让保姆做了些吃的，下午就开车去夏家老宅。 夏疏桐赶到老宅时，一大家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夏察年轻时一个人来海城打拼，早就和亲戚没了联系，因此偌大的别墅里，还是夏家的那几个老面孔，房子里的氛围也算不上好。 也就一家人一起吃顿年夜饭，明早就散伙。 夏疏桐进门时，一眼就看见夏红叶叼着根pocky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另一边的偏厅里，夏鸿涛一家三口坐在一堆说着话。 夏疏桐心里面嗤了一声，也就他们三个像一家人了。 见到夏疏桐回来了，几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最后还是夏鸿涛装模作样地招呼一下。 夏疏桐懒散地朝他点了点头，径直坐电梯走向三楼书房。 先前夏察给她发过消息，让她到家后直接去书房找他。 “爷爷。”夏疏桐在门口稍微整理着装，敲门而入。 第二次和夏察见面，她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桐桐来啦。”夏察眯着眼睛打量夏疏桐，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桐桐这些日子怎么瘦了？过年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养养身子啊。” 夏察分明是在笑，夏疏桐却感觉像是被毒蛇盯着似的，僵硬地点头：“嗯，谢谢爷爷关心。” 夏察招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边去。 夏疏桐迟疑一瞬，乖顺地坐过去。 接下来，照例向夏察报告公司的近况。 夏察脸上始终带着笑，但夏疏桐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的笑容是和上回不一样的。 上回夏疏桐向他汇报工作时，夏察同样一直在笑，但笑容下的情绪却很淡，几乎没有起伏。但这回，夏疏桐却感觉到，他明显比上次要高兴一些。 像是发自内心在笑。 “不错。”夏疏桐说完后，夏察肯定似的点点头。 夏疏桐不知不觉捏住衣角的手指缓缓松开。 夏察笑道：“对了桐桐，今天吃完年夜饭，你爸爸他们一家应该就直接回去了。你呢，还是在这里住一晚，我们明早去看看你母亲。” “听爷爷的。”夏疏桐颔首。 说来很巧，今年的大年初一，正好是她母亲张依柔的忌日。 钱伶伶告诉过夏疏桐，她以前每年都会去给张依柔扫墓，但一般是错开夏老爷子和夏红叶，自己一个人去。 没想到夏察会提出和她一起去。 夏疏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姐姐呢？” “红叶啊……”夏察的声音立刻轻了许多，颇为不在意地道，“她自个儿去。明天就只有爷爷和桐桐你，我们好好聊聊天、谈谈心。” “好。” 夏察虽然看起来和蔼，但夏疏桐清楚，他是个压根儿不在意亲情的冷血商人。 他们谈心，能谈什么呢？ 忽然，夏疏桐想到夏察刚才对她露出的那一丝满意，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或许明天……她就能知道，她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 年夜饭吃得没滋没味。 一大家人坐在一桌，最多说些谁都听得出来的客套话，就连笑都尴尬得不行，还不如电视上的杂音热闹。 吃完饭，夏鸿涛他们三人果然找个借口走了，夏察也早早回了房间。 夏疏桐莫名有些不想一个人回房间呆着，便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一头，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电视上的节目。 夏红叶坐在另一头捧着游戏机玩，两人谁也没搭理谁，意外地和谐。 房间里开着暖气，电视声音虽然很吵，却又莫名给人一种催眠的感觉，夏疏桐听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子开始打颤，干脆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之后夏疏桐是被手机的震动吵醒的。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十二点了。 而电话是云非雾打来的。 夏疏桐还有些没睡醒，手一抖，摁了拒接键。 没想到云非雾立刻又打了一个过来。 这回夏疏桐接通了：“喂？” 她绕过玩游戏玩得正欢的夏红叶，往花园里走。 “小夏总，”云非雾的声音仍然那么淡，听在夏疏桐耳中，却又感觉有些甜，“新年快乐。” 夏疏桐撑在花园栏杆上，回道：“新年快乐，云非雾。” 她抬头望向天空。 遥远的夜空里，隐约能看见烟火闪烁，远到只看得到一丝光点，也不知道是哪儿放的。 冬天的夜风很凉，短短几秒，夏疏桐的手就变得冰凉。 但这时，她才终于有了一种过年的实感。 夏疏桐忽然有些想知道，云非雾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和她一样，在看夜空中绚烂的烟火。 夏疏桐问：“云非雾，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云非雾声音很淡。 夏疏桐下意识想问她家人呢，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她查过，云非雾出生在云城的一个小康家庭中，后来出道后，云非雾几乎就没怎么和家里联系。云非雾成年前，都是经纪人和助理在照顾她，成年后，则一直是一个人在海城这边打拼。 怪孤独的。 夏疏桐鼻头一酸。 云非雾听见她那边没声音了，却主动岔开话题：“小夏总，我初四就要进组了。” 夏疏桐愣了片刻：“嗯，我初四也要开始工作了。” 又问：“这次接的什么片子？” 她这段时间太忙了，的确没时间关注云非雾的动态。 “《番红》，一部古风网剧，悬疑推理类的。”云非雾解释道，“虽然是网剧，但剧本写得很好，制作班底也不差。我从来没尝试过这种类型，想突破一下。” 电影圈和电视圈是有壁的，云非雾以前几乎只接电影剧本，就算偶尔接一两部电视剧，也都是高质量上星剧，倒是从来没接过网剧。 不过夏疏桐相信云非雾挑剧本的眼光，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略带好奇地问：“云非雾，你这回演什么类型的角色？” “女主角梁皓月。”云非雾声音上扬，压着些许调皮的味道，“一个正派掌门之女，看上去天真无邪，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是整部剧的大boss，杀人如麻。我觉得挺有趣。” 这种白切黑类型的角色，无疑是很考验演技的。但夏疏桐下意识觉得，云非雾一定没问题。 甚至想想还挺带感。 夏疏桐下意识想要夸两句，然而话到嘴边，却温温吞吞只吐出几个字：“嗯……我也很期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气氛明显变得有些尴尬。 夏疏桐懊悔地垂下头，刚想说几句别的什么补救，就又听见云非雾的声音： “小夏总，那我们初三见？” “嗯……”夏疏桐反应了一两秒，“嗯！” 云非雾指的是，初三一起去……去约会。 夜色中，夏疏桐的脸颊染上一层淡粉。 这两句话说完，两人又默契地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云非雾先说：“那小夏总，晚安。” “晚安。” 挂掉电话，夏疏桐感觉心里软软的。 明明也没和云非雾聊几句，甚至因为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还显得有些尴尬，但挂断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了种老夫老妻的和谐感。 夏疏桐吹了会儿风，确定自己脸上的绯红消散后，才走回房间里。 这时，云非雾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小夏总，你看看，初三我们去这儿玩怎么样？】 后面跟了个水族馆的地址。 夏疏桐想也没想就回：【好。】 唇角也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她好像还没去过水族馆呢。 “哟，我们桐桐打那么久电话干嘛呢？”夏疏桐心情正好着，却听见夏红叶阴阳怪气的声音，“怎么？谈恋爱了？” 夏疏桐收起笑容，白了她一眼。 夏红叶见她没生气的意思，便继续嘲讽道：“夏疏桐，你要是真谈恋爱了，最好给爷爷报备一下。我看他最近有给你相亲的意思，不过如果是你养的那些小白脸儿，那就当我没说。” “相亲？”夏疏桐挑眉，“夏红叶，真看不出，你居然还挺关心我的。” “那是，毕竟家里就我最大……”看着夏疏桐冷着脸朝自己走来，夏红叶上扬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变得弱气起来，又强装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夏疏桐你别过来！你要打打打我的话我我哭给你看！呸呸呸，臭妹妹，有本事你就打，你能打得过我？” 夏疏桐：“……” 倒也不必如此。 “怕什么？”夏疏桐微微倾身，“我只是来给姐姐道个谢。” 然后，转身就走。 上楼时，夏疏桐忍不住恶劣地在想，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对人那么凶了。 因为好像……欺负别人的确挺好玩的。 虽然有些对不起夏红叶，但刚才看见她缩着往后躲的时候，夏疏桐真挺想笑的。 不过这个姐姐对她的态度虽然算不上好，却似乎并不讨厌她。 两次见面，夏红叶都特意透露一些消息给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上回是告诉她车祸谋划人是夏元思，这回是提醒她，老爷子想给她相亲。对夏疏桐来说，夏红叶的两次提醒都算不上坏事。 就当是这个傻姐姐真心对她好吧。 但很快，夏疏桐的眉头又缓缓皱起。 相亲？ 夏疏桐想了想，给钱伶伶发了条消息：【小钱，以前我爷爷有给我介绍过对象吗？】 钱伶伶很快回复：【没有。您爷爷一直不是很在意这方面。】 钱伶伶：【夏总，您那边发生什么了吗？需要我一起商量吗？】 夏疏桐迟疑片刻，打字发送：【不用了。小钱，新年快乐，好好休息。】 既然夏察以前从来没给她介绍过对象，也从来不在意她嫁不嫁人，为什么她这一失忆，夏察就想着给她相亲？ 夏疏桐苦恼地晃晃脑袋，准备明天扫墓的时候，再和夏察周旋。 …… 张依柔的墓碑是在城郊墓园。 清晨，小山上空气清新，四周低矮的灌木上，还挂着丝丝冰晶。 有些冷。 夏疏桐裹好围巾，抱着一束菊花，跟在夏察身后半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墓园。 大年初一，来扫墓的人不多，周围十分清净。绕过前山的排排墓碑后，到了后山，一下又安静了不少。 张依柔的墓碑是在单独的一个小花园里，四周被灌木花丛遮挡，环境清幽。墓碑上还摆放着几束花，似乎是不久前才有人来过。 “应该是张家的人昨天来看过你母亲。”夏察解释道。 夏疏桐点头，将花束放在墓碑中央。 抬眸时，她正好看见墓碑上黑白的照片。 照片中女人很年轻，眉眼间没有一丝皱纹，而那双流波杏眼，与夏疏桐的眸子有八分像，夏疏桐却觉得十分陌生。 回想到“母亲”二字，夏疏桐最先想到的，还是王小凝。 那个养了她十年，最后病死在云城贫民窟阴冷小房子的女人。 工作人员送来香蜡后，夏察淡淡地示意一眼，夏疏桐便主动接过，点燃后插丨入香炉当中。 插上香后，两人在墓边站了会儿，空气安静得可怕。 好一会儿，夏察才长长吐一口气，淡声道：“桐桐，说来也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亲。” 夏疏桐敏锐地察觉到，夏察准备好要告诉她一些事情了，她的手指不自觉缩到背后，紧紧握起。 果然，接下来，夏察专注看着墓碑，淡淡道：“桐桐，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爷爷想了想，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夏疏桐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嗯。” 夏察缓缓道：“当初依柔生下你时，夏家和张家公司里出了些乱子，结果，让某些不轨之徒钻到空子，把你从医院里偷了出去。后来我派人抓到他们，他们也只说把你丢在路边就不管了，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你的痕迹，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母亲也因此患上抑郁症，从此一蹶不振，身体越来越差。就算后来收养了红叶，也无济于事。” “结果直到你十九岁那年，我正好去云城出差，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居然碰见了你，于是这才把你带回家里。”夏察眯着眼，回忆道，“我也是当时才知道，你是被人贩子给拐到云城那地方去了。” 夏疏桐微微点头。 夏察说的，和她猜测的□□不离十。 可这些内容，她无论怎么查，都根本查不出一丝痕迹。 夏察看出她心中的疑惑，解释道：“我夏家的闺女儿被拐去外地当了十来年的流浪儿，这事儿要传出去，外面的说法不知道得多难听，公司股价多多少少也会受影响。” 所以夏察就命人毁去夏疏桐曾经的生活痕迹，又伪造出她在国外读书的种种证据。 “可是……”夏疏桐思考道，“当初我已经十九岁了，我们之前又从未见过，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夏疏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她看见夏察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又迅速消弭。 夏察微笑地指向她的左肩：“桐桐，你忘了，你肩膀上有一个胎记。当初也就是因为这胎记，我们才给你取名疏桐，而梧桐影业的名字，也是这样定下来的。而且你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与你母亲尤其相似。” 夏疏桐左肩上，的确有一块梧桐叶似的红痕，刚失忆时，夏疏桐就是靠这块胎记，确认这的确是自己的身体的。 可是……夏疏桐依稀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因为胎记被邻居家的小孩骂过“怪物”，甚至因此被欺负过，所以她一直不喜欢它。 就算后来到了夏家，继承了公司，也习惯性地会将胎记遮起来，更别说回夏家之前了。 那么当时的夏察怎么会看见她的胎记？ 夏疏桐隐约感觉，自己抓到了些什么，可是又不够真切，随时都可能从指间溜走。 不等她多想，夏察又继续道：“后来你回了家，先是跟在依柔身边，依柔过世后，我发现你的天赋，就把你带在身边，教导你、培养你。毕竟鸿涛他是个不争气的，到后来，公司也只能交到你的手里。” “桐桐，”说完这些，夏察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下子，爷爷可是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以后呢，你也不要再多想，就安安心心管理公司产业，遇事有爷爷给你撑腰，你就像以前那样，啥也别怕。” “嗯，谢谢爷爷。” 夏疏桐乖巧颔首，心里却不由得佩服夏察这老狐狸。 夏察看似什么都说了，三言两语将她过去的事讲得清清楚楚，可实际上，却压根儿没说她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 夏察既然不肯多说，夏疏桐就肯定不能再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 不过仅仅这样，夏疏桐也算是得到了一个回答，只是回答里的细节，需要她自己继续去寻找而已。 “走吧，桐桐，我们回家去。”说罢，夏察转身向墓园外走去。 夏疏桐立刻跟上。 这回，夏察却没有立刻走向停车场，而是兜兜转转地到了后山的观景区，逛了会儿，佯装不经意道：“对了，桐桐，你年龄也不小了，有没有成家的打算啊？” 果然，夏红叶提到的相亲这就来了。 夏疏桐面不改色：“暂时还没有。爷爷，我觉得……还是工作要重要一些。” “哈哈哈，我就说。”夏察笑着拍了拍手，“上回你替我去参加晚宴，当晚就有不少朋友发消息过来，说是想要把他们的孙子介绍给你认识认识。诶，桐桐，别用这种眼神看爷爷，爷爷懂你的想法，早给你推了。” 夏疏桐微笑点头，等待老狐狸的下文。 她算是已经摸清楚夏老爷子的路数了，欲抑先扬，先给出一个她能够接受的结果，再忽然扔出个重磅炸弹。一层一层，把人给骗得找不着北。 “不过呢，”果然，夏察优哉地转折道，“这些年，你身边一个陪着你的人都没有，爷爷也觉得，你会不会太孤独了些。桐桐，如果你有喜欢的人，给爷爷说，爷爷帮你做主。” 老狐狸这是在诈她呢。 “爷爷，”夏疏桐装出一个乖嗔的笑，“我真的对这些没兴趣。” 夏察笑着点头：“爷爷知道，所以那些说亲的老头子，不都被爷爷赶走了吗？但是啊，你毕竟是女孩子，爷爷担心你一个人受苦，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到喜欢的另一半，互相扶持。以爷爷的角度看啊，你强势，那就找个不那么强势的小孩，入赘到咱家来……” 听到“小孩”两字时，夏疏桐忽一走神，眼前闪过云非雾的那张脸。 云非雾受伤那天，眯着眼睛，仰着头要她投喂的时候，的的确确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别说强势了，简直温驯得一塌糊涂。 第33章 夏疏桐这一走神, 夏察已经说到老远去了。 “……先前张盛那老头不是邀请你去参加慈善晚宴吗？爷爷打听过, 因为上面的一些政策，晚宴延期到三月底再举办了, 到时候参加宴会的人也多一些, 其中很多都是白手起家的年轻小伙子, 到时候你好好挑挑, 说不定就遇到合适的那个了呢？” 绕来绕去大半天，最后还是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夏疏桐眼前还晃着云非雾的影子，心不在焉答了一声：“嗯。” “唉……”夏察恨恨地拍拍手，“桐桐，你这一不开心就走神的小习惯, 怎么还是没改？你要不愿意的话, 爷爷也不逼你。爷爷还是很开明的。” “嗯，桐桐知道。”夏疏桐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下意识撒了个娇，把夏察给哄开心了。 夏疏桐心里却忍不住在想, 如果失忆前的自己真的喜欢云非雾, 那么不公开她们的关系, 是不是也是为了防着夏察？ 毕竟夏察看着和蔼, 实际上, 就是一个冷血精明的老狐狸，指不定会对云非雾做出点儿什么。 那要是现在的自己喜欢上了云非雾，岂不是也得藏着捏着？ 不对，不是这样的。 夏疏桐跟在夏察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沉。 如果她能彻彻底底将夏家掌控在手中，架空夏察的权力，到时候夏察还能碍着她不成？ 夏疏桐被自己脑海中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又很快平复下来，迅速收敛眸中闪烁的野心。 这个想法来得太突然，又太理所当然，就好像，夏疏桐已经这样想很久了。 …… 大年初一。 云非雾睡到接近正午，一觉醒来，就看见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新年祝福。 云非雾随意煮了碗面，一边吃，一边挨个回复，顺便给以前在星辉认识的一些朋友发红包。 回得差不多了，她不自觉点开夏疏桐的聊天框，眼神逐渐柔和起来。 昨晚过年，她们打了电话，聊了天，还约定要去水族馆。 她好开心。 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和夏疏桐在年关时有过联系了。 一是她前几年工作忙，好几次跨年都是在剧组。二是夏疏桐那边也有事，不方便打电话。最多就互相发条短信，或者直到春末，才终于收到姗姗来迟的新年礼物。 云非雾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小腿在椅子上轻轻晃悠着。 她已经开始期待初三的约会了。 饭后，云非雾准备看会儿剧本，刚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条消息： 【云潇潇，我们已到海城，有事找你商量，什么时候来见我们一面 ——云俊英】 云非雾看着手机，再抬眸时，面色已然冷了下来。 云潇潇……是她曾经的名字，她很小就改了名，除了家里面那几个人，几乎没再有人这样称呼她。 而云俊英，是她的父亲。 云非雾捏着手机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最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那条短信。 号码的归属地是云城，应该不是骗子。 云非雾的手指落在屏幕键盘上，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她只是删除短信，一个字也没有回。 她已经接近十年没有和父母联系过了。 刚拿着户口本逃出家里的那段时间，云非雾还有点害怕，父母会不会把她给抓回去打一顿。但是没有，她走了，那个歇斯底里、厌恶她至极的继母就不说了，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对她没有一丝担心。 就好像只是一条养在家里的流浪狗，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可在意的。 长大后的云非雾有想过，为什么当初云俊英不去找她，最后她想明白了，是因为钱。 她溜走之前，把当时自己挣到的所有片酬放到了他们房间里，她粗略地算过，大概是他们养她十三年费用的好几倍，不是一笔小钱。 云家虽然不算穷，在云城的那个小县城里，还算得上一方富豪。但云家的钱从来不是用在她身上的。 她那个弟弟云泉，从小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记忆中，云俊英还给他请过好几个家教。但云非雾不一样，她在家里，就像是无人在意的野草一般，用在她身上的钱，从来都是能省就省。 九岁时，云非雾生病发烧，云俊英在外边打牌，继母李月则直接把她关在门外，假装听不到她的敲门声。 当时正值寒冬，她被冻得几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她没办法，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小角落，抱着膝盖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夏软发现她，将她拖回家里照顾，说不定那时她就已经死了。 十二岁时，她小学毕业，李月不愿意她继续上学，一心想将她塞进云俊英的工厂里。当时也是夏软替她想办法，最终说服了云俊英，让她能继续读书。 后来进剧组、签公司、改名、离家出走，都是因为夏软。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是绝对走不到现在这样的，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那个对她冰冷无情的家里。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到自己现在的联系方式，又为什么要突然联系她。 云非雾没有理会云俊英的短信，却再怎么也看不进剧本，最后，她从手机里找出一段《暗》的拍摄花絮，循环着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初二，云非雾都没有再收到一条云俊英的短信，然而接近傍晚时，云俊英却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云非雾刚煮好面，正准备吃，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后，突然觉得没了胃口。 她没接这个电话。 那边却锲而不舍地拨了一次、两次、三次…… 第五次时，云非雾终于摁下接听键，拿着 手机走向客厅的落地玻璃窗边。 黯淡的夕阳洒在她身上。 没有一丝暖意。 连带着云非雾的声音也冷了下去：“喂？” “喂，那个……潇潇啊，我是你爸爸。”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局促，但在说完自己的身份后，却突然有了底气似的，变得不耐起来，“潇潇，你应该收到短信了吧？爸爸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你怎么能不回呢？” 云非雾望着远处的夕阳，神色冷淡，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在想，该怎么称呼电话那头的人。 爸？ 云俊英？ 云叔叔？ 最终她冷淡道：“父亲，你们现在在海城？” 淡漠、礼貌而又疏离，仿佛和她说话的根本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云俊英明显地愣了一下。 接下来，他收起咄咄逼人的语气，声音瞬间弱了下来：“潇潇，你不是看到了短信吗？好歹也给爸爸一个回音吧？你想想，我们家人多少年没见了……” 云俊英的话还没说完，云非雾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具体骂的是什么，但这声音，云非雾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的继母李月。 云非雾将电话拿远了些，好一会儿，才再次移到耳边。 这回电话那头清净了些，似乎是云俊英换了个没人的位置。 “潇潇，”云俊英的声音莫名带着些哽咽，“以前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你也算事业有成，也不差钱，也差不多该原谅我们了吧。毕竟都是一家人，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来一趟海城，就想再见见你。” 比起十年前，云俊英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云非雾回忆起小时候，云俊英其实对待自己也不是很差——相对继母李月而言。 也就是在李月打她骂她的时候在旁边帮腔，也就是不愿意在她身上多花一分钱，也就是不那么在乎她的死活。 而已。 其他时候，云俊英其实脾气不算差，也很少像李月那样对她发火，偶尔还是会站在她这边。比如读初中这件事，就是云俊英敲定的。 可她还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云非雾轻叹一口气，淡声道：“父亲，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 “潇潇，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十年没见，当爹当妈的想你了，不是很正常吗？” 云非雾打断他的话：“父亲，您再不说，我就挂电话了。” 语气很淡。 云俊英终于被她的语气吓到，没有再打感情牌，直言道：“潇潇，你弟弟他病了，现在正在市医院里……我和你李阿姨这不，就想趁着这机会见见你吗？” 云非雾睫毛垂下，思忖片刻。 云泉病了，和她有什么关系？除非是要钱。 但在云非雾的记忆中，云家不缺钱，在云泉身上花钱更是大手大脚。 如果她不去的话，会怎么样？ 云非雾不信这家人真的对她有什么感情，更不信他们只是因为来海城给云泉看病，就顺带想起了她，要来看看她。 再者，多年未见，他们早没了她的联系方式，或许已经把她忘了都差不多。为什么突然就找上她了呢？ 云非雾直觉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云非雾：“父亲，把你们地址发过来，我半小时内到。” 说完，就直接挂断电话，出发。 走到楼下时，云俊英的短信已经发过来了，地址是在附近的一家民宿里。 云非雾没有开车，而是直接打车过去。 下车后，云非雾环视一圈，民宿旁边就是市医院，周围更是环绕着几大商圈。这位置，整租的租金绝对不便宜。 她很快找到云俊英发来的位置，上楼。 刚走出电梯，就看见等在门口的云俊英。 他额前散着几根白发，身形也有些佝偻，比起十年前，像是老了三十来岁。 云俊英本来就老来得女，后来才又有了个儿子，算起来，他现在已经接近六十岁了。 “潇潇……”一看见云非雾，他就有些激动地迎上来。 云非雾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冷淡地点点头，径直走进门里。 李月冷着个脸坐在沙发上，看见云非雾，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潇潇来啦。” 云非雾淡淡看她一眼，又环视一圈，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拉开餐桌下的椅子，坐了上去。 气氛有些尴尬。 云俊英和李月对视一眼，一起坐到云非雾对面，讪讪地笑了笑。 “潇潇，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真是的，当初说走就走，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和我们联系一下。”最后还是李月打破沉默，招呼道。 虽然这几句话中，阴阳怪气的味道可不弱。 云非雾沉静地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挺好。” 李月被云非雾看得有些不舒服。 当年她就一直不喜欢云非雾，尤其是小崽子每次顶嘴的时候，像个狼崽子，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她这个当后妈的，教训一下自家孩子怎么了？也不知道这崽子哪儿来那么大脾气，次次都跟她对着干。 而且李月承认，她的确偏心她家云泉，可云泉是男孩子，这小崽子就是个死了妈的女孩，搁谁家不是没人爱的那个？偏偏就她娇气，骂不得打不得了？ 当初云非雾离家出走，家里没了这只小白眼狼，还平白捡到了万把块钱，李月可开心了好一阵。 十年前，李月对这狼崽子最多是厌恶和不屑，可现在再次见面，李月竟然发现，除了嫌恶，她竟然有些怕云非雾。 尤其是云非雾幽冷的眼神。 不像以前，顶多是个不服气的狼崽子，现在，却像是真真正正的狼。 明明不包含任何情绪，却仿佛蕴着无数幽冷毒针，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过得好就行，唉，这几年厂里生意不景气，你爸他赔了好几百万……”李月摇头叹气道。 云非雾轻轻“哦”了一声。 这下，李月终于忍不住撇了撇嘴，往后一靠，嘀咕道：“什么态度呐？真就把自己当大明星了呗。” 云非雾没有说话。 云俊英尴尬地拍了拍李月，讪讪道：“潇潇，你知道的，你李阿姨一直是这脾气，但她一直是很关心你的。以前你年龄小不懂事，不喜欢她就算了，现在你也长大了，也该体谅体谅我们了。” 云非雾双手撑着下巴，有些走神。 小时候就是这样，无论李月对她做了什么，在父亲的眼中，始终是“关心她”、“对她好”，但凡她有一丝反抗，那就是她不懂事。 家里从来没人在乎过她的感受，或者，从来没人将她看做一个独立的个体。 对父亲而言，她是他的女儿，是他的附属品，还是不怎么值钱的那种。对李月而言，她就是一个根本没必要存在的拖油瓶，是横在这个家里的障碍物，李月打她骂她，都是她应得的，她稍有反抗，反倒是大逆不道。 等云俊英说完，她才再次从思绪中抽过神来：“父亲，李阿姨，你们就直说，今天叫我来是做什么的。” 云非雾话音一落，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见两人不说话，云非雾转身就准备离开。 云俊英终于起身叫住她：“潇潇……刚才我们在电话里说，你弟弟他病了，现在在医院里。” “对对，泉泉他现在路都走不了，躺在医院的床上，一天得好几千元。”李月帮腔道。 ……还真是为了钱。 云非雾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这么严重，你们怎么不在医院里照顾他？” 李月的脸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但她还是低下头强拧出几滴眼泪：“这不雇了护工吗？一天又是好几百呢。刚才我就告诉你了，这些年生意不景气，家里赔得来没多少钱了……” 没钱？ 没钱在海城黄金地段租民宿？没钱请一天好几百的护工？ 云非雾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而是回忆道：“我记得家里有一栋房子。” 她记得，在她还没有离家的时候，父亲的厂子就常年入不敷出，他们家主要的进账，还是靠房子租金来的。 一栋六楼的老房子，三十几户人，虽然位于县城边缘，但一个月的租金也不少了。 李月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云非雾波澜不惊：“怎么不卖了？” 连起来就是，家里不是有房子吗，卖了，足够云泉的病钱了。 “你，你……”李月不可置信地张开嘴，仿佛不相信云非雾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潇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收入就靠着租金了，要是把房子卖了，那我们一家不得喝西北风去呀！阿姨知道你现在有钱，是大明星，可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那厂子呢？”云非雾手指轻轻在餐桌上敲了敲。 声音清脆。 既然厂子连年亏损，那不如卖掉，还能拿回一两百万的成本。 用来给云泉治病，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来找她要钱，不就是舍不得厂子，又舍不得房子吗？ 这回，李月是真的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指着云非雾：“云潇潇，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我和你爸虽然对你没对云泉好，但好歹也是我们把你养大的，如今你弟弟病了，你就不肯帮我们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明星，演一部电影就几百几千万！帮你弟弟治病又怎么了？” 云非雾抬眸与她对视，眸中仍然没有任何情绪。 “我离开家的时候，已经还清了你们的养育费。” 她直视着李月的眼睛，淡淡道。 说完，云非雾站起身。 十年前，她比李月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如今却已经是能够俯视她的身高了。 “潇潇，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呢。”云俊英也在一旁帮腔道。 云非雾来回凝视他们几眼，最后低头，从包里翻出一张卡，放在餐桌中央。 李月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云非雾却没有看她，淡淡道：“卡里有三万块。” “三百万？够了够了……”说到一半，李月才猛地察觉不对，“云潇潇，三万块？你打发叫花子呢？” 云非雾不但没有否认，反而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云泉得了什么病，但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义务替他付医药费。卡里的三万元，是给你们来海城的路费和住宿费。” 不带任何感□□彩地说完这句话后，云非雾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门口时，后面却忽然传来一身巨响。 李月将餐桌上的碗砸了一地，双眼红得快滴血，疯了一般朝云非雾冲上来。 云非雾转身，轻而易举抓住李月想要打她的手。 果然，李月还是和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稍微一受点刺激就会歇斯底里。 不同的是，小时候的云非雾只能乖乖瑟缩着挨打，现在却能轻易擒住李月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云非雾仍然淡漠地看着她。 然而就是这种淡然又无所谓的眼神，彻底刺激到了李月。 她眼中满是血丝，疯子一样死死盯住云非雾，像是已经失去了神智：“云潇潇！” 李月从喉咙中吼出这句话，嗓子都哑了。 “我知道，夏软她还活着对不对？是不是夏软她不让你给我们钱的？” “云潇潇，我们费心费力养你十多年，还比不过夏软那个小□□？当初夏软要你改名你就改名，她要你去拍戏你就去拍戏，她要你离家出走你就跟她走！她说什么你都听她的，你他妈就是夏软养的一条狗！” 就连云俊英都冲过来，从后面抱住李月：“你疯了，夏软她早就死了……” 云非雾微微歪着头，沉默几秒。 正当云俊英以为她要发火时，云非雾却忽然笑了。 很轻很软的笑。 淡漠了一整天的眸中，也浮现出一丝温度。 她点头。 “嗯。” 紧接着，云非雾放开李月的手，往后退一步，认真对云俊英道：“父亲，十年前我就想建议您了，有空还是带李阿姨去看看脑子吧。” “还有，你们之所以会来找我，是有人授意的对不对？” 云俊英的眼神立刻变得闪烁起来。 云非雾轻轻摇了摇头：“父亲，我以后会换一个手机号，那张卡我也会再存十万进去，够你们在海城住一段时间，你们不要再打扰我了。” 再退一步，砰一声关上房门，大步跨进电梯中。 她的眼神又一点点黯了下去。 他们十年没有和她有过联系，却知道夏软的“死”。不过也对，当时，夏软的离开阵仗很大，稍微和她们有点关系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云非雾带上口罩，走出小区，望着略显空荡的街道，忽然感觉一阵无力与空虚。 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该做什么。 胃有些痛，又仿佛蔓延到全身上下。 这时，一对牵着手的情侣从她面前走过，女孩将头埋在男孩的肩膀上，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 云非雾追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通夏疏桐的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了。 夏疏桐还没有说话，云非雾鼻子却蓦地酸了起来。 眼角也泛起红。 “夏疏桐，我有点难受。” “你来陪我好不好。” 云非雾缓缓蹲下身，委屈道。 第34章 台词功底是演员必须掌握的基本功之一。 而云非雾在这一点上, 一向做得很好, 咬字清晰，情绪渲染力极强, 往往一个简单的音节, 就能调动观众的情绪。 在镜头里是如此, 在镜头外亦是。 电话那头, 夏疏桐听见云非雾的声音后，整颗心都快揪在了一起。 她甚至能想象出，云非雾是用怎样的神态说出那两句话的。 任何人都会因她的声音而心疼。 更何况是夏疏桐。 夏疏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好。” …… 赶到云非雾所在的位置后，夏疏桐老远就看见了她。 云非雾一个人蹲坐在墙角，明明是狼狈又可怜的姿态, 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孤傲感。 走近了, 才看见她戴着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所有的情绪，也都写在那双眸子里了。 夏疏桐走到她面前，迟疑片刻, 朝她伸出手：“云非雾。” 这时云非雾才抬头, 看见夏疏桐的一瞬间, 眼眶立刻就红了。 她先是收起耳机, 再牵住夏疏桐的手起身, 瞳孔一转不转，楚楚可怜地看着夏疏桐。 刚才的孤傲被卸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乖顺。 夏疏桐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也难受得厉害, 下意识牵着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 “……不哭。”柔声哄道。 “嗯。”云非雾压着鼻音，点头。 夏疏桐的手缓缓往上，最后摸到了云非雾脑袋后边，用力地揉了揉。 她感觉到，云非雾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乖顺得一塌糊涂。 今天云非雾似乎没有喷香水，身上是甜甜的沐浴露的味道。夏疏桐没忍住多嗅了几下。 许久后，夏疏桐才松开双手，小步往后退。 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云非雾……你一个人吗？助理呢？” “放假了。”云非雾回答得很简单。 夏疏桐又问：“你就这样走在大街上，不怕遇到私生粉和狗仔吗？不安全。” 云非雾指了指口罩：“他们看不出来的，而且我没化妆。” 夏疏桐这才发现，云非雾的确是素面朝天，眼睛周围没有一丝化过妆的痕迹，却仍然漂亮得不像话。 “危险，下次不许了。”夏疏桐毫不留情。 如果云非雾出了什么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夏疏桐很确定，虽然自己对云非雾的感情还不明了，但她一定会心痛。 云非雾乖巧点头：“好。”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夏疏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因为听到云非雾说她难过，所以想赶来安慰她？ 现在安慰完了，应该做什么？直接回家？ 夏疏桐纠结时，云非雾又主动来牵她的手，略带娇嗔道：“小夏总，我没吃晚饭。” 夏疏桐：“嗯？” “你带我去吃。”云非雾捏着她的手指，晃了晃，“好不好？” 感受到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夏疏桐迟疑片刻，点头：“你要吃什么？” “都可以。” 最后夏疏桐带着她去了家私房菜馆。 包厢里只有她们两人，云非雾坐下后，便取了口罩，乖乖在一旁看着夏疏桐点菜。 中途夏疏桐问她想吃什么，都是乖巧简单地几句 “都可以”、“听小夏总的”、“我不挑”。 而且今天云非雾没有化妆，穿着也十分简单，小半张脸埋在黑色的围巾中，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 乖得让人想揉揉头。 点菜的服务员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云非雾，又十分遵守职业道德地收回目光。 来这家私房菜馆就餐的明星不少，按理说，店员都差不多见怪不怪了，但云非雾…… 服务员实在是想不到，她和电视上反差那么大。不化妆都好看得挑不出瑕疵就算了，神态语气还乖巧得不像样，试问，谁不想有个这样的女儿……不，女朋友！ 服务员一走 ，包厢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夏疏桐一看向云非雾，她就抬眸回望，眼神清澈。 太乖了。 丝毫没有前几次和夏疏桐单独相处时，那种强势……又略微带点恶劣的感觉。 弄得夏疏桐都有点不习惯。 是因为今天心情不好吗？ “云非雾，”夏疏桐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吗？” 她刚想补充“如果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云非雾就开口了。 “小夏总，有人骂我，所以我有些不开心。” 声音已经听不出多少委屈了，但夏疏桐还是觉得有点心疼。 “是网上那些黑粉吗？你不用在意他们的想法，大多都是对家公司买的水军罢了。” 说是这样说，夏疏桐却不认为，云非雾会因为黑子难过成这样。 云非雾虽然还年轻，但她一个人在演艺圈中闯荡那么多年，一颗心早就被磨练得强大起来，绝对不是会因为外界声音而否定自我的那种人。 果然，云非雾沉默了几秒后，微微低头道：“不是黑粉。是我的家人。” 家人？ 夏疏桐眼神立刻沉了下去，外界不清楚云非雾和家人的关系，但她当初和云非雾签合同时，有了解过，云非雾出道后，基本上就和家人断绝来往了，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见过面。 据说，是因为云非雾和家人关系不好的缘故。 “也没什么。”云非雾主动解释道，“就是他们来找我要钱，我不给，就被骂了一顿。” 云非雾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淡然。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明明早就对家人没了感情，可走出小区的那一刻，她还是感觉自己孤独得要命，空虚感从心底翻涌而起，蔓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只想，快点见到夏疏桐而已。 夏疏桐却皱起了眉，瞳孔中闪过一丝戾气。 圈子里，被寄生虫家人吸血的女艺人不少，甚至梧桐里有个小练习生也是，小小年纪就被家人当成赚钱的工具人，最后还是梧桐的法务部将她给“解救”出来的。 云非雾虽然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听到要钱两个字，夏疏桐就往家人吸血这方向联想了。 “云非雾，那你准备怎么办？”夏疏桐声音有些冷。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针对云非雾，她下意识伸手，手掌盖在云非雾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换手机号，不再联系他们。”云非雾看向被夏疏桐握着的那只手，唇角噙着笑，“小夏总，这事儿可能得麻烦公司了。” “嗯？” “我这几年换过几次号码，按理说，他们不应该知道我的联系方式才对。而且……他们并不是很缺钱，没理由突然找上我。” 夏疏桐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是有人故意将你的手机号给了他们，并且教唆他们来找你要钱？” “嗯。”云非雾点头，“我怀疑是和我们公司有竞争关系的那些人。” 夏疏桐垂下头，思考起了这种可能性。 圈子里，云非雾算是比较佛系的那种性格，但一路走来，也惹到了不少和她有竞争关系的演员。她拿下影后的那一天，全网瘫痪是真，但暗地里也涌上不少黑她的稿子。 至于圈内看梧桐不顺眼的人，就更多了，夏疏桐接管梧桐以来，可谓是树敌无数，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那些人不敢动夏疏桐，因此把目标转移到云非雾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夏疏桐想了想，决定除了认真查查这件事以外，还是得多给云非雾配几名保镖才行。 上菜时，服务员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没控制住，又多看了几眼。 夏疏桐长得同样很美，是见过一眼就很难忘记的类型，服务员却又对她没什么印象，也就是她应该不是娱乐圈里的人才对。 那……云非雾的圈外朋友？ 再看看云非雾乖顺柔软的样子，服务员瞬间悟了。 她觉得自己嗑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夏疏桐已经吃过晚饭了，因此这顿饭只是简单吃了些小食，主要是看着云非雾吃。 一顿饭下来，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云非雾，我送你回家？”坐回到车上后，夏疏桐征询似的看向副驾驶的云非雾，却正好对上她那双浸着水光的灰眸。 可怜极了。 夏疏桐抿了抿唇，声音弱了下去：“你……还觉得难受吗？” 云非雾点头。 她没有说话，可眸中却明晃晃地写着，她想要，夏疏桐陪她。 对视良久。 最终夏疏桐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头启动发动机，咬着唇问：“……去你家还是我家？” 话一出口，夏疏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句话似乎有些暧昧。 脸上烫得厉害。 ……又有种被这狼崽子诱骗了的羞耻感。 云非雾仍然没有回答。 夏疏桐一咬牙，将车往自家方向开。 良久，车都快开到夏疏桐家楼下了，云非雾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道：“去小夏总家，是不是不太好？” 到都到了，你现在才知道不太好？ 夏疏桐深呼吸一次，没有理会她。 果然，乖巧只是一时的，小狼崽子这不就开始露出原形了吗。 终于停好车，夏疏桐解开安全带，正想要下车，却看见云非雾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一双眼睛亮澄澄地看着她。 夏疏桐呼吸没来由地一滞：“？” 云非雾指了指安全带，声音娇软：“姐姐帮我解开。”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用这种撒娇的语气，对夏疏桐提出这么暧昧又无理的要求，夏疏桐都会只会觉得不可理喻。 不给那人一巴掌都算好的。 可是面前的人是云非雾。 单单是她那一声姐姐，就让夏疏桐感觉，喉咙都干涩了起来。 夏疏桐与她对视，看着她灰眸中流光闪烁，仿佛整颗心都快要被吸进去似的。 夏疏桐一点点弯腰，缓缓靠近，一手支撑着身体，一手摸索着找到安全带的位置。同时，脸颊也离云非雾越来越近，似乎再近一点点，就连呼吸都可以交丨缠在一起。 云非雾嘴唇微微张开，诱丨惑似的，轻巧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 车内光线很暗，夏疏桐只隐约看得清，云非雾没有涂口红的唇上，是自然的樱红色，唇边沾了丁点水渍，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尝一尝，舔一舔。 吃得一干二净。 “咔擦。”安全带解开的声音很突兀，一下子划破了车中暧昧的氛围。 夏疏桐退回去：“好了，下车吧。” 又补充道：“小区里安保很好，不用戴口罩。” 两人的脸都有些红。 于是下车后，云非雾一言不发垂着头，乖乖跟在夏疏桐身后，又恢复了先前的乖巧状。 “以前你来过我家吗？”进门后，夏疏桐问。 云非雾摇头：“没有。” “哦……”夏疏桐带着她在房间里逛了逛，介绍道，“那边是我的房间，对面是的客房一般是钱伶伶在住，这两天她放假回老家了。旁边的客房没人，但保姆一直在打扫，你……”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云非雾牵住。 “小夏总要我一个人睡？”云非雾垂着头，低声道。 夏疏桐：“……” 她当然知道云非雾是想和她一起睡。 而她，作为一个正直的总裁，面对自家艺人赤丨裸丨裸的明示，当然是想拒绝的。 ……好吧，主要还是因为，上回云非雾身上的痕迹，给她的惊吓实在太大了。 夏疏桐觉得，在正式确定她们互相喜欢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再发生什么为好。 可是云非雾就那样低着头，捏着她的手指，可怜巴巴地咬着唇，仿佛下一秒，鼻腔里就会发出低弱可怜的呜咽声。 夏疏桐看了看客房的，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最后一咬牙，牵着云非雾走进她的寝室。 算了，只是一起纯、洁地睡个觉而已。 云非雾仍然低垂着脑袋，脸上却抑制不住地，勾起一个狡黠的笑。 帮云非雾挑出一件新的睡衣后，夏疏桐指了指浴室：“你自己去洗澡，困了就直接睡觉，我还有些事儿要在书房处理，不用等我。” 云非雾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她，欲言又止：“明天……” 夏疏桐：“明天我们去水族馆。” 听到这句话，云非雾才弯起眉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夏疏桐走进书房中，照例开始整理这些天在夏元思身上查到的线索。又想起今天，云非雾父母突然联系上她的事，于是夏疏桐又打开手机，给某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弄得差不多后，夏疏桐才关上灯回到自己房间里。 云非雾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夏疏桐将顶灯关掉，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床头灯后，轻手轻脚到浴室中洗漱。 又轻轻摸上床。 这时，夏疏桐才发现，云非雾在睡梦中，还戴着耳机。 而手机就放在枕头上，似乎在放什么电影。 明显对耳朵不好。 于是夏疏桐小心翼翼将耳机拔出，又将她的手机拿起来，准备放到床头柜上。 然而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时，夏疏桐的动作却不自觉停滞了。 一个老旧的中学教室里，十二三岁的云非雾坐在凳子上，穿着初中校服，正笑着在和旁边的人说话。镜头边缘还有几个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画面很乱。 几个画面在夏疏桐脑海中闪过，她立刻记起来，这是电影《暗》的拍摄场景。 但云非雾手机上播放的这一段视频，并不是电影里的画面，而是花絮。 夏疏桐眨了眨眼，认真看了会儿。 她第一次看完《暗》之后，在网上搜了不少花絮看，但她并没有看过这一段。 屏幕中云非雾身形小小的，脸上笑容甜美明媚，可爱得要命。而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显然很喜欢她，每次看向她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亲切的笑。 而视频是竖屏录制，分辨率很低，比起电影花絮，更像是剧组员工随手用老式手机录的日常。 视频只有三分钟左右，夏疏桐呆呆地看了会儿，它就又开始重头播放了。 这一次，夏疏桐看了眼熟睡的云非雾，鬼使神差地，将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 视频里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 视频开头，镜头虽然对着云非雾，但她一直没有说话，反而是导演吉见俊不断用日语，在和旁边的编剧逼逼叨叨着什么。 云非雾只是偶尔偏过头，低声和她身边的人说话。 声音细软，完全被吉见俊的大嗓门给覆盖住，听不清她具体说的什么。 镜头很窄，夏疏桐看不见她旁边的人是谁，只是从云非雾的神态中能够看出，她们似乎很亲密。 直到最后一分钟，吉见俊才转向云非雾，操着一口塑料中文：“刚刚那场戏，neko酱的演技又进步不少，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呢。” neko，在日语里，是“猫咪”的发音。 一旁的助理姐姐也夸赞道：“的确，我们猫猫这段时间进步可不少。” 猫猫。 视频里，小云非雾被夸得眉眼弯弯，却又谦虚地摇摇头，仰头看向她旁边的那人：“没有没有，都是软软姐姐教我，是她教得好。” 软软。 吉见俊大笑几声，转向旁边那人：“要我说，软软也是个适合演戏的好苗子，有兴趣试试吗？” 镜头也随着他的目光转向，但却故意避开那人似的，只录进去少女垂在椅子上，缓缓晃着的小半截腿。 随即，是少女软糯又带点怯弱的声音：“我……我不行的……” 视频在此结束。 夏疏桐脑海中像是有什么，轰一声炸开。 云非雾以前是云城人。 夏疏桐曾经被拐卖到云城，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十九年。 而且夏疏桐忽然想起来，《暗》的拍摄地点，距离她曾经的那个家，不到一千米的距离。 云非雾还说过，她的小名“猫猫”是夏疏桐取的，夏疏桐曾经以为，这是她们妻妻之间的情丨趣。可视频里，分明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她的小名，都是这样叫她的。 那时的云非雾才十三岁左右…… 所以，要么是云非雾说谎，要么是，这小名是夏疏桐在更早之前给她取的。 夏疏桐本能地相信，是后者。 视频中，虽然“软软”没有出镜，但谁都看得出来，云非雾和她的关系很好很好。 云非雾几乎每说一句话，都会抬眸，朝旁边看一眼，毫不掩饰眼神中的信赖和喜欢。 夏疏桐闭上眼，中指摁住眉心，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记得她曾经的名字不是夏疏桐，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可听见“软软”二字时，夏疏桐却感觉，亲切得要命。就好像，这本来就是她的名字。 就好像，云非雾喊的不是那个软软，而是在喊她。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夏疏桐却久违地感到一阵头疼。 最终她长叹一口气，关灯缩进被窝中，从后面抱住云非雾。却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想不起来过去的事，但夏疏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软软”就是过去的她。 夏疏桐甚至能够推测出，她和云非雾的相遇。 或许是，当年她在云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结识了小时候的云非雾，和她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后来她被爷爷接回家后，整整三年过去，她们又阴差阳错地，在海城碰了面，于是…… 就发展成了后来那样。 夏疏桐能够推测出这一切，可是，她却想不起来。哪怕是一丁点儿她们相处的细节，都记不起。 除了在贵城别墅住的那几个晚上，回忆起了些许碎片似的痕迹，其他的一切，就好像被深埋在心底最深处，怎么挖，都挖不出来。 头痛欲裂。 云非雾的呼吸很平稳，似乎睡得很甜。 忽然，她翻过身，往夏疏桐的怀里缩了缩，又伸出手，抱住夏疏桐。 很暖。 夏疏桐埋下头，闭眼，深深吸了吸云非雾身上的气息。 云非雾今天本身就没有喷香水，刚才又洗了澡，浑身上下都是是沐浴露的清香，又混合着些许，少女本身的奶香味，甜而不腻。 夏疏桐脑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头不疼了，只觉得，安宁放松，昏昏欲睡。 于是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和云非雾相拥而眠。 第35章 一夜无梦。 清晨闹钟响起时, 夏疏桐懒散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云非雾正埋头窝在她胸前, 睡得很熟。 夏疏桐几乎是本能地低头, 在云非雾头发上蹭了蹭, 这才小幅度地离开被窝, 去浴室里换洗。 明明房间里是开着空调的，可一离开云非雾的怀抱，夏疏桐却感觉有些冷。 大概是软软香香的女孩子，抱着真的太舒服了些。 洗漱时，对着镜子, 夏疏桐一点一点回忆起昨晚的一切。 她知道了自己以前叫夏软, 并且推测出了自己很早就和云非雾认识。 而她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不像夏疏桐最开始想象的那样狗血——霸道总裁诱骗清纯女大学生。 而很有可能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可是推测归推测，夏疏桐仍然想不起来曾经的一切。 夏疏桐心里惴惴，有些心慌, 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要把她昨晚看见视频, 并且推测出她们过去的事, 告诉云非雾？ 还是,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过下去。 直到她真正回忆起一切的那一天。 夏疏桐在浴室呆了小半个小时，都没有想出结果。 然而离开浴室，再次看见云非雾甜美的睡颜后，夏疏桐惴惴不安的那颗心, 突然平静了下来。昨晚也是，在她惶恐不安时，抱着云非雾，就忽然感觉，一下子没有那么恐惧慌张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 顺其自然，就好。 …… 在家吃过早饭，两人就出发前去水族馆，仍然是夏疏桐开的车。 大年初三，水族馆虽然仍然在营业，但游客并不多，零零散散只看得见几人，再加上两人一人戴着一张口罩，十分低调，一路上又没下过车，应该不至于在这儿遇到私生粉。 因为过年的原因，水族馆里的表演大厅暂时关门了，但其他游览项目还是开着的。 买好票后，走进宽阔的大广场里，夏疏桐却不自觉退了一小步，跟在云非雾身后。 她记起了，她这是第一次来水族馆。 小时候是因为没有钱，再加上云城的小县城比较落后，别说水族馆了，连小型游乐园都没有。而长大回到夏家后，每天沉溺于工作、学习的她，就更没有时间来这种地方了。 所以……夏疏桐发觉，自己竟然有一丢丢紧张。 而这一丝紧张，表现在脸上，就是令人胆寒的倨傲。 云非雾立刻发觉她的情绪变化，转过身来，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小夏总？” 听到云非雾的声音，夏疏桐的紧张消散了些，她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云非雾眨眨眼，思考片刻，伸手牵住她的手：“小夏总，我们先去哪儿看看？” 夏疏桐向前一步。 很自然地，十指相扣。 “都可以。” “嗯……那就先去海底隧道？”云非雾柔声问。 夏疏桐点头。 于是云非雾牵着她的手，慢慢往海底隧道的方向走去。 现在分明是冬天，云非雾的手掌却很暖很软，而且她走得很慢，几乎每走几步，都会转头与夏疏桐对视一眼，眸中情绪无比柔和。 就这样，夏疏桐心底最后一丝紧张，彻底散去了。 很快，她们就乘电梯到了水下。 离开逼仄暗沉的电梯后，眼前景物豁然开朗。隧道只有两米高，却很长，一眼望不见尽头。而隧道四周，则是绝美的海下光景。 蔚蓝色的海洋里，不断有各色鱼群缓缓游过，如彩虹的飘带一般，在水底划出长长一条彩色的痕迹。 而再往下看，四周围绕着幻色珊瑚，美得窒息。还有几米长的巨鳐懒洋洋趴在海底，时不时动动尾巴。 夏疏桐走到隧道边，手指下意识摸上透明玻璃，仿佛想透过这层玻璃，摸一摸海底的世界一样。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就总喜欢望着天空中飞翔的鸟儿，想要像它们一样，能够飞去一个更加辽远的广阔世界。 好像，她开始逐渐通过生活中的种种细节，回忆起曾经的一些事。 可唯独有关云非雾的，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夏疏桐微微摇头，将这个想法清除。 云非雾站在她身后，拿出手机：“小夏总，我帮你照几张？” “嗯。”夏疏桐回过神来，点头，“云非雾，我们合照一张吧。” 云非雾眸中溢出笑意，顺从地走到她身边。 正要按下快门时，夏疏桐又迟疑一下，握住云非雾的手：“我们把口罩取了吧？……这附近没人。” 云非雾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听小夏总的。” 夏疏桐捏好了笑容，可真正在镜头面前，又觉得怎么样都不自在，最后云非雾摁下拍摄键时，夏疏桐干脆，直接将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只留下一双眼睛，略带羞涩地盯着镜头。 云非雾眼神呆滞一瞬，却又迅速恢复笑意，她收起手机，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继续往隧道深处走，不过这回，没有牵着手，而是很自然地挽着对方，离得很近很近。 越往里面走，鱼群的种类就越多，甚至她们头上还游过了几条小鲨鱼。 小鲨鱼摆着尾巴，身形细弱，不仅不可怕，还挺可爱的。 夏疏桐没忍住抬头，多看了会儿。 然而小鲨鱼刚游过去，夏疏桐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看见自己正上方，飘过两排森然巨齿。 一头成年鲨鱼微微张着嘴，咧着牙，从夏疏桐脑袋上游过。 “啊——！” 夏疏桐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钻进了云非雾的怀里，双手抱在云非雾身后，瑟瑟发抖。 “小夏总？”云非雾迷茫地抬头看了一眼，看见那头巨大的鲨鱼后，又懵懵地眨眨眼，一边拍着夏疏桐的背，一边轻声安抚，“怎么了吗” 被鲨鱼……吓到了？ 小时候的夏软也是这样，被吓到了，就哭唧唧地往她怀里钻，软得不行。 明明夏软才是姐姐，却软成这样。 夏疏桐没有说话，只埋头抱着她。 云非雾试探性地问：“是因为……鲨鱼吗？” 怀中的女人明显颤抖了一下。 夏疏桐的拳头不客气地落在她背上，却一点也不痛，痒痒的。 “那……”云非雾眸中笑意柔和：“姐姐，我在后面抱着你，帮你遮住眼睛，我们慢慢往前面走，行不行？” 她感觉到，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轻轻动了动。 是可以的意思。 于是云非雾小心翼翼，绕到夏疏桐身后，从后面揽住她，手掌落在她眼睛前面。 夏疏桐在云非雾的引导下，慢慢地往前走。 又忍不住，透过手指的缝隙，去看隧道中的光景。 就连那只游远了，又折返回来的鲨鱼，都没那么可怕了。 走出隧道后，夏疏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 口罩下的脸，也开始发烫。 如果刚才，面前的人不是云非雾的话，夏疏桐绝对不会第一反应就往人家怀里钻，再害怕，也得忍住。 可偏偏是云非雾。 夏疏桐感觉，自己在她面前，真的是被看得一清二楚，什么伪装都不管用。 太羞耻了。 “我去厕所。”夏疏桐从云非雾怀中钻出，低头道。 云非雾问：“小夏总，需要我陪你吗？” “不、不用了！”夏疏桐用力摇头，迅速冲进了一旁的厕所中。 她摘下口罩，对着镜子洗了好几把脸，才又简单补了补妆，走了出去。 可一出门，夏疏桐就看见，有两个女生围在云非雾身边，激动地在说些什么。 云非雾戴着口罩，看不清她的表情，眼神却是十分柔和的。 随即，她从那两个女生手里接过纸笔，埋头写了什么，像是在签名。 夏疏桐目光再次转向那两人身上，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向云非雾的眼睛亮闪闪的，应该是粉丝。 走近了，果然听见她们在说： “云云你最近在拍什么电影啊？要注意身体，我们都很关心你的！” “云云你拍《追光》的时候是不是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云非雾简单地回答后，将签名卡递还给她们，抬头看向夏疏桐：“我们走？” 夏疏桐点头，走过去，又很自然地和云非雾牵上手。 两个小粉丝不舍地看了云非雾一眼，又看向夏疏桐，目光怯怯的，但又明显带着些探究的成分。 估计是把夏疏桐也当成某位女明星了。 两人正要走，就听见其中一个小粉丝弱弱问道：“云云，这位漂亮姐姐是你的朋友吗？” 云非雾眉眼微微弯起：“是呀。” 夏疏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紧接着，就听那个小粉丝问：“那云云，你们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合照呀？就、就一张！不用取口罩的！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云非雾想起刚才，夏疏桐和自己合照时的羞涩表现，刚想要拒绝，夏疏桐却点了点头。 女孩欣喜地拿出手机。 这回，夏疏桐仍然有些不适应，但倒是丝毫没有露出怯弱羞涩的神情。然而照片拍下去的那一瞬，她还是习惯性地偏头，看向云非雾。 夏疏桐和云非雾走远后，两个小粉丝一边翻照片，一边讨论。 “刚才那个漂亮姐姐是也是演员吗？” “不知道，没什么印象诶……可能是云云圈外的朋友吧，不过感觉她们感情好好啊。” “是啊，听说云云性格很冷淡的。” “刚才她们牵手了诶！不知道为什么，就给我一种，很配很配的感觉，嘿嘿……” “你这是腐眼看人姬，我家云云还不到谈恋爱的时候呢。”说话声戛然而止，女孩翻着照片，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照片是连拍的，中间那张，夏疏桐一直看着云非雾的侧脸，眼神柔软。而最后一张里，云非雾转头，与夏疏桐对视。 那种暧昧的感觉，都快溢出屏幕了。 “我……操……？”女孩歪着头，不可置信地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卧槽这个漂亮姐姐究竟是谁！十分钟内我要搞到她的全部资料！嗑到了嗑到了！” 夏疏桐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刚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那两个小粉丝合照的要求。 夏疏桐是知道云非雾有很多粉丝的，但真正遇见后，她才有了种“原来云非雾是被很多人喜欢的大明星”的实感。 在看见那两个小粉丝激动的神情、听见她们对云非雾说的话后，夏疏桐莫名地觉得很开心。 就好像，夏疏桐本能地认为，云非雾本就应该是站在聚光灯下，被所有人都喜欢的那个人。 而她，似乎只要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上午在水族馆逛了一圈，就准备离开了。夏疏桐的车是停在水族馆外的停车场里的，上车时，夏疏桐忽然听到些什么声音，敏锐地转头望向后面。 她刚才好像感觉，有人跟在他们身后，但是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小夏总？”云非雾坐在副驾驶上，疑惑道。 “没什么。”夏疏桐这才坐进车里，摇了摇头，“刚才似乎看见熟人了……应该是看错了。” …… 《番红》的拍摄地点还是在贵城，云非雾明天一早就得飞过去，得留时间收拾行李。因此两人吃过午饭后，又在江边散步消了会儿食，夏疏桐就将云非雾送回家了。 云非雾下车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走到夏疏桐那边，轻敲两下车窗。 夏疏桐摁下车窗，正好对上云非雾的眸子。 清澈明亮，又毫不掩饰其中的……舍不得。 “我送你上楼？”夏疏桐犹豫一瞬，脱口而出。 云非雾瞬间眉眼弯弯。 于是夏疏桐锁好车，跟着云非雾坐上电梯。 一楼、二楼、三楼……二十一楼。 在门口，夏疏桐停住了脚步。 “小夏总，要进来坐坐吗？”云非雾打开门，邀请道。 夏疏桐本来是想拒绝的，可还没开口，就鬼使神差地往前一迈，跟着云非雾进了房里。 云非雾住的公寓是三室两厅的布局，只有一百多平，却空旷得厉害，四周家具摆放得干净整洁。 夏疏桐想起，之前在剧组酒店那边，云非雾的房间也是这样的，像根本没有人住过似的。 云非雾指了指沙发：“小夏总，你坐，我去倒水。” 很快，云非雾端了两杯温水过来。 夏疏桐低着头，盯着自己捧着水杯的手。 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几秒后，云非雾却突然伸出手，将她的双手捧在手心。 “小夏总对今天的约会……还满意吗？” 夏疏桐一怔，本能地点头。 “那……”云非雾轻轻掰开她握着水杯的手，一点点往沙发上移，微微歪着头，“奖励呢？” “奖励？” “对呀。既然约会让小夏总满意，当然得给我这个约会对象，一点甜头了。”云非雾放开夏疏桐的手，指了指自己唇边，明示道，“这回的奖励，可不能那么敷衍了。” 夏疏桐不动，云非雾就自己靠近了些。 以至于，夏疏桐眼中，仿佛只剩下她近在咫尺的精致眉眼，还有诱人的唇。 夏疏桐有些害怕，有些紧张。 但她本身就应该想到，答应跟着云非雾进家门，就是做好了发生什么的准备才对。 眼见云非雾离得越来越近，夏疏桐脑子反而转得越来越快，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她在即将与云非雾相触之前，微微偏开了头：“暂时还不……不能亲。” 暂时不能的意思就是，以后可以。 云非雾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她，眸中亦没有失落，反而是饶有兴趣一般，想听她即将说什么。 夏疏桐一只手缓缓向上，挡住微红的脸颊，整个人都往沙发中缩了缩：“就是……再、再给我一点时间。” “小夏总，”云非雾咬着字，声音略带不满，“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不一样的……”夏疏桐声音很弱，“上次我，我还不能确定我喜不喜欢你。现在……我好像。”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下半句话：“我好像喜欢你了。” 云非雾呼吸一滞，眸光也停滞一瞬。 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随即她郑重地坐直了身子，认真点头：“嗯。” 夏疏桐的眼角，因为羞耻渗出了几滴泪，泛着红。再加上她蜷在沙发上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可怜。 两人沉默几秒。 云非雾忽然放低了身子，蹲坐在夏疏桐身边，乖顺地仰视着她。手指也悄悄地，摸上夏疏桐指尖，动作轻如蝶翼点地。 仿佛这样，就能给夏疏桐减轻些许压力。 “所以……”夏疏桐呼吸变缓，满脸怯弱，却又无比认真地说出后面的话，“我需要确定一件事。” “姐姐，”云非雾低头，脸颊贴在夏疏桐大腿边，“你说。” 如果和我有关，那么无论如何，答案都会是你想要听见的那个，永远，也不会改变。 “云非雾，你真的喜欢……失忆的那个我吗？我什么都记不清，记不清我和你的过去，也记不清我对你的感情。而且很有可能……以后也想不起来。” 夏疏桐说出这句话时，眼神不自觉地飘开，没敢于云非雾对视。 云非雾却仰视着她，两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 她缓缓起身，认真道：“嗯，夏疏桐。” “我保证。” “只要你愿意。” “我这颗心，都是你的。” 又抓住夏疏桐的一只手，从下方，移到她的心口处。 里边心脏砰砰跳动，炙热，而又诚挚，仿佛给人无尽的勇气。 既然云非雾能够接受失忆的夏疏桐，那么她，又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夏疏桐的手逐渐握成拳。 她闭上眼，倾身而下。 云非雾微微仰起头。 双唇轻触，又立刻分开。 “云非雾……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解决完一些事情，我们就……在一起，可以吗？”夏疏桐无比认真道。 踏进云非雾家门后，短短几分钟时间，夏疏桐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现在的她似乎的确是喜欢云非雾的，那么只要云非雾喜欢她，她们就是两情相悦的。 也就是，相亲成功了。 再比如，既然两人互相喜欢，那是不是就应该……在一起？ 但夏疏桐仍然有顾虑。 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解决。失忆这么久，现在的她看似已经安全了，但实际上，还有很多埋在暗处的隐患。 比如夏察，那老狐狸，绝对不可能同意她和云非雾在一起。再比如夏元思，现在所有的线索几乎锁定在他身上，只差最后将所有串联在一起的证据，就可以报警将他送进局子里。 夏疏桐想用接下来两三个月的时间，解决这些问题。 然后，安安稳稳地，和云非雾在一起。 如果能在这段时间里，想起以前和她的回忆，当然就再好不过了。 “好。” 云非雾起身，双手怀抱着夏疏桐，嘴角噙着笑，拉长了声音，“只是……我明天就要去剧组了，再回到海城，至少得两个月，我们就要分别这么长时间，只亲了一下，怎么够？” 夏疏桐：“？” “我要一个吻。”云非雾靠近了些，贴着她的耳朵，“可以吗？姐姐？” 温热的气息沿着耳尖，蔓延到后脖颈。 夏疏桐身体软得厉害，却，一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 于是她闭上眼，等待云非雾的靠近。 这回，没有再躲避，也没有再害怕，只是本能地有些紧张，手指紧紧地抠在沙发上，又抓住云非雾的衣角。 云非雾的动作很轻。 从耳垂，沿着下颌骨，一点点往前。 夏疏桐却感觉，随着她的动作，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像是有电流不断地在身体里四处乱窜，最终又归于平静，却留下一片狼藉。 体丨内每一根血管、每一滴血液，都变得敏丨感而又脆弱，稍稍受一点刺激，都会停滞下来，懒散无力地，享受那一刻的欢丨愉。 最后，那道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终于落在了她的唇上。 夏疏桐不自觉微微张开双唇。 只感觉，味道甜美得，像是天空中的云朵。轻轻一触就散了，可又那么让人着迷，想要追逐着轻软的云彩，不断舔丨舐。 到最后，夏疏桐几乎是软在沙发上，眼神都变得迷离起来。 云非雾没有化妆，这时她的唇上，却沾了夏疏桐的口红。 她稍微帮夏疏桐整理好了衣服，又拉着她坐起身，从包里拿出口红，轻柔地在夏疏桐唇上涂抹着。 修补那一片狼藉。 夏疏桐仰着头，微微张着唇，任由云非雾动作。 涂完了，云非雾又坐到她身边。 这回，是夏疏桐主动握住她的手。 就这样安安静静坐了会儿，云非雾转身，将脑袋埋进夏疏桐怀中：“姐姐，说话算话哦。” “嗯。” “当然。” 夏疏桐认真道。 第36章 早在年前, 《番红》的定妆照就拍好了，宣传也做得差不多，就等年后开机。 云非雾算是到得比较晚的, 下飞机后就直奔开机仪式。 刚下车，剧组那边就有熟人朝她招了招手：“云云！你到啦！” 欧阳超夸张地挥舞着双手, 笑容阳光灿烂，没有一丝阴霾。 说来很巧，扮演《番红》男主角的演员是欧阳超, 在云非雾离开星辉传媒前, 欧阳超和她分别是星辉的半壁江山。 现在云非雾一走, 星辉就只剩下欧阳超一个扛把子了。 欧阳超是星辉很多年前无意间签下的，星辉小作坊，人手本来就少, 当时已经火了一个云非雾，谁也没期待能再火一个。 谁知道, 签约不到半年，欧阳超阴差阳错补位参加了一款选秀综艺，然后就这么火了。 又靠着那张脸, 一路朝着顶流的方向横冲直撞，还真就莫名其妙从十八线混到了一线。 “欧阳哥。”云非雾轻轻点头, 朝他走过去。 算下来, 两人已经认识七八年了。云非雾在圈子里没什么朋友, 欧阳超算一个。 云非雾站到欧阳超面前, 就低头不说话了。 “云云, 你在梧桐过得怎么样？”欧阳超早已习惯了云非雾冷淡的样子，挠挠头，笑道, “听说梧桐的夏总可凶了，她对你怎么样？有没有骂你什么的？” “挺好的。”云非雾淡声道，唇角忽然染上一层笑。 夏疏桐……凶？ 分明就软得不像样。 “小夏总人很好的。” “那就好，你走这么久，我可担心死了。还好这次我们又有机会合作……” 欧阳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云非雾的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云非雾在镜头外，笑得这么……甜。 就像是在炎炎夏日，忽然喝到了一口甘泉的那种甜。 欧阳超一不小心，就有些看呆了。云云怎么突然就笑了？是因为提到了公司？不至于吧。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他所以也想他了？ 欧阳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嘴角也跟着咧出一抹傻笑。 “欧阳哥，开机仪式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云非雾收敛笑容，神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望向不远处的人群。 思绪一下被打断，欧阳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噢噢……” 跟在云非雾身后走了好几步，欧阳超才想起，他刚刚想要说什么：“对了云云，待会儿开机仪式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吃顿午饭吧，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云非雾下意识想拒绝，然而看见欧阳超脸上满是阳光的笑容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欧阳超从小性子就单纯，外人一眼就看得穿他在想什么。而现在，云非雾已经猜到他口中的“惊喜”是什么了。 开机仪式结束，正好到了饭点。 《番红》的拍摄地点仍然是在贵城影视城，不过因为是古装剧的缘故，片场正好是在一座小山下面，周围就有不少农家乐。 云非雾和欧阳超就选的其中一家。 一路上，欧阳超喋喋不休，嘴几乎就没停过：“云云你的《追光》什么时候上映啊？到时候我们全公司的人包场给你捧场！” “云云听说你的腿因为边欣受伤了？她真的太坏了，从小就针对你，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都想去揍她一顿了……” “云云我一早就听说，前面那就农家乐特别好吃，尤其是里边的野菜，特别鲜嫩，待会儿你可要多吃一点。” 云非雾努力维持着客套的微笑。 欧阳超实在是太吵了。 吵得云非雾心里戾气横生，有些想打人。 她想起来，八年前，夏软还没有离开她的时候，她也的确和欧阳超打过一次架……当时就是因为她觉得那新来的男孩子太会闹腾，总是缠着她和夏软，在她们俩面前吹牛，烦死了。 打架的时候，欧阳超还稍微让着些云非雾，但小时候云非雾就像只狼崽子，打起人来也没有轻重，拿着砖头就往人家身上砸。 最后两人都挂了彩，欧阳超明显伤要严重得多，额头上都挂着血丝。云非雾只是擦破了点皮，看着严重，其实根本没什么。结果呢，经纪人姐姐前脚刚把欧阳超送进医院，后脚就喊来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在病房里对着他训。 那时夏软刚刚成年，已经是大人了，却心疼得抱着云非雾哭了好久，最后还鼓起勇气闯进欧阳超的病房，指着他的鼻子骂。 幼稚得不行。 又勇敢得不行。 那时候的云非雾怎么都没想到，那么软糯的夏软，居然会为了她骂人。 后来……两个小孩子当然不至于因为打架结仇，没过几天两人就和解，甚至成了朋友。公司里也经常有老员工调侃这段黑历史，故意逗他们玩。 以前的这些事，回想起来还挺有趣的。 到了农家乐，看见里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云非雾眼神更柔和了些。 黄琼怡站起身朝他们招手：“猫猫，欧阳，这边！” 果然，欧阳超口中的那个“惊喜”，就是黄琼怡。 “黄姐，你怎么来了？”云非雾在她对面坐下，神色柔软。 欧阳超也笑呵呵地坐到旁边。 “当然是看你来了。”黄琼怡轻笑道，“猫猫，这么久不见，都不想黄姐的？” “想。”云非雾点头，认真道。 以前，星辉的氛围的确特别好，员工们混熟了就像个大家庭一样。而黄琼怡从最开始云非雾的助理，到后来成了她的经纪人，一直都是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看的。 在夏疏桐以外的人面前，云非雾的情绪很少外露，但她的确真心喜欢、感激着星辉的每一个人。 黄姐指了指旁边的欧阳超：“猫猫，你走后，我就成这崽子的经纪人了，原本他拍个戏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用来盯着。但是听说你是这部剧的女主角，我再怎么也得过来一趟。”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欧阳超就愤愤道：“黄姐！你们偏心！你们的眼里一直就只有云云！我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黄琼怡拍着手，没忍住哈哈大笑几声，这才道：“欧阳弟弟，可不是吗？猫猫她那么漂亮乖巧，谁会不向着她？” “切！”欧阳超哼了一声，“黄姐，我要是把你说的话录网上去，你信不信，第二天……不，第二秒就有粉丝开始讨伐公司，说你们偏心。” 云非雾低头抿了一口水，眸中笑意盈盈。 欧阳超和黄琼仪吵了几句，又偏头看向云非雾：“猫……” 才开口，云非雾的神情就冷了下去。 欧阳超：“……” 欧阳超立刻垮下脸，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好吧，云云，连你也不向着我……呜……” 黄琼怡笑得拍了好几下桌子，才对云非雾道：“好了猫猫，我们不理他。就我们俩来好好聊聊天。” “嗯。”云非雾点头。 接下来，黄琼怡问的问题无非的新公司怎么样、工作有没有很辛苦、有没有被新上司刁难一类的，云非雾都一一作答。 说到最后，黄琼怡忽然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猫猫，黄姐突然觉得，以前是我们小作坊拖累你，对不起你了。” “没有的。”云非雾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黄姐，你不要这么想。” 黄琼怡讪讪地笑了笑：“猫猫，你才离开公司几个月，脸色就比以前好多了。不是黄姐说，以前你在我们公司的时候，就像一个发电的机器似的，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在我们面前都不怎么笑，当时我看着你那逼着自己不断向前的样子，就觉得心疼。你本该有更好的发展，更轻松的路，是我们不能给你提供好的资源……” 欧阳超的表情也沉重下来。 黄琼怡长长叹了口气。 她说了很多，可始终没有提到夏软两个字。黄琼怡心里清楚，云非雾会在他们公司过得那么压抑，还不是因为当年，他们没能保护好她，甚至让夏软失去了生命…… 现在，云非雾才离开公司短短几个月，神色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眼中时不时就会带上笑，显然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黄琼怡替她觉得高兴的同时，又感觉内疚得不行。 云非雾看出黄琼怡的想法，却只能苦笑着轻轻摇头。 她总不能告诉黄琼怡，夏软还活着，而且这些年她们其实一直都有联系。离开公司后，气色变好了，也只是因为现在能够时常陪在夏疏桐身边而已。 “黄姐……”云非雾拉长了声音，略带撒娇道，“你别多想。以前在星辉的日子，我一直过得很开心。” 这时正好上了第一道菜，欧阳超一撸袖子：“来来来，吃饭吃饭。黄姐，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既然云云发展越来越好，我们为她高兴就是了。” 说着，又给两人各掺了一杯饮料。 一顿饭过去，刚才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 黄琼怡笑着拿出手机：“猫猫，欧阳，现在我们三人难得聚一次，一起照张相怎么样？” 云非雾还没来得及点头，欧阳超就一屁股坐她身边，激动道：“好啊好啊！黄姐你坐过来，我们合照。” 黄琼怡坐到云非雾左边，挽住她的手臂。而欧阳超在云非雾右边，伸长了手臂，揽住黄琼怡的肩膀。 两人一左一右，将云非雾抱在中间。 面对镜头，云非雾犹豫片刻，还是捏出一个柔软的笑。 拍完三人合照后，云非雾又和黄琼怡单独照了几张。之后黄琼怡一路把两人送回到片场，又和云非雾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俨然一副舍不得自家孩子在外吃苦的老妈子样。 《番红》的拍摄节奏比《追光》要紧凑许多，上午开机，下午各演员就开始换衣化妆，准备晚上的戏份。 因此黄琼怡在剧组呆了一会儿后，还是恋恋不舍地走了。 化妆时，云非雾低头在手机上看剧本，忽然就看见黄琼怡发来他们中午合照的照片。 黄琼怡、欧阳超、云非雾，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上一张一起笑着的合照，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夏软还在，拍照的时候，还会习惯性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后面。 云非雾想了想，将照片全部转发给了夏疏桐。 …… 夏疏桐从云非雾家离开后，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时不时就会回想到，那个摄人心魄的吻，会想念云非雾唇齿间甜美的气息，想念她身体的温度。 ……明明只是接个吻而已，却好像，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都变得敏感起来。 不仅身体本能地有了反应，就连大脑，都晕乎乎的。 差不多一天过去，夏疏桐终于勉强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可在接到云非雾发来的消息时，耳根又泛起了红。 夏疏桐瞟了眼旁边的钱伶伶，确定她没有往自己这边看后，才放下手中的一沓报表，划开手机屏幕。 云非雾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夏疏桐不认识照片中另外两人是谁，却潜意识里觉得有些熟悉。 女人三十来岁，眼角已经有了细碎的皱纹。而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笑容阳光，细碎的刘海挡在额前，看起来还有些小帅。 而照片上，云非雾始终噙着柔和温暖的笑，不像是她平常面对别人时，淡漠的模样。 所以……这两人是谁？和云非雾关系很好吗？ 夏疏桐发了一句：【他们是？】 想了想，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之前云非雾虽然经常和她用照片交流，但这还是第一次发自拍……所以，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于是她打开搜索框：女朋友给我发照片是什么意思。 虽然暂时还不是女朋友……但也差不多了嘛。 【最佳答案：突然收到女朋友发的自拍照，不管她照片是在哪儿拍的，照片背景是什么样的，但她发照片过来的目的一定只有一个：她在等你夸她好看。尤其是她发自己和别人合照时，你一定不能夸合照的人。如果你不认识照片里的其他人，更不能立刻问她那些人是谁，而是得先夸她好看。】 看到这儿时，夏疏桐手一抖，眼睛也不自觉眨了眨。 气质瞬间变得很怂很怂。 她又随意打开几个类似的帖子，里边内容都差不多，甚至还有男生发帖说，因为没有夸女朋友好看，结果两人吵了一架直接分手…… 还有更奇葩的，女生给男生发自己与闺蜜的合照，结果男生对着闺蜜一顿猛夸，最后男女两人直接打起来了…… 夏疏桐从这些帖子中，领悟到了一个重点： 女朋友突然发自己的照片过来，尤其是和别人的合照时，是想要被夸夸的！ 虽然云非雾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她生气，但夏疏桐还是因为自己的不解风情而难受，还有一丝小心虚。 想了想，夏疏桐弱弱地退出浏览器，立刻打开微信界面，补了一句：【云非雾，你照片真好看。】 可是发出去之后，夏疏桐又有些后悔，还觉得有一点挫败。 她好像不会怎么夸人。 新年夜时，和云非雾打电话，她明明是想说，自己很期待云非雾的新作品，可真正说出来后，却显得特别尴尬。 而这回，她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好看”。 这种程度的夸夸，会不会适得其反？ 夏疏桐又不敢摁撤回，只眼巴巴地看着屏幕，等待着云非雾的回答。 剧组。 化睫毛时，云非雾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夏疏桐连着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好看”两个字，像是戳中了云非雾笑点似的，让她一瞬间就，眉眼弯弯。 夏疏桐一直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在谈恋爱这方面……软是软，可憨也是真的憨。以前的夏软也是这样，总是努力地抠出几句夸她的话。 不过，放别人眼里是尴尬，放云非雾眼中，那是笨拙、认真，又可爱。 云非雾看了看欧阳超那边，他的妆容尤其繁杂，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而她这边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于是云非雾转头问：“老师，我去打个电话可以吗？” “去吧。”妆发老师随口问道，“和男朋友联系啊？” “不是。”云非雾摇摇头，“公司老板查岗。” “这样啊……”妆发老师看着云非雾的背影，怜悯地摇了摇头。 云非雾的老板是谁？夏疏桐。 而圈内谁不知道夏魔头的威名。 就连拍个小网剧，人家都亲自打电话过来查岗，云非雾在梧桐的日子也真是不好过。 电话响起时，夏疏桐又心虚地看了钱伶伶一眼，最后佯装镇定，拿着手机往走廊上走。 略带紧张地接通电话：“云非雾？” 夏疏桐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中，还是起了些许回音。 于是……更紧张了。 “小夏总。”云非雾的声音仍然是那样，微微压低了，又带着明显的暧昧笑意，“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哪儿有好久？ 夏疏桐下意识就说：“才、才一天而已……” 说出来，才发现着了云非雾的道。 果然，接下来，云非雾的声音立刻委屈下来：“小夏总的意思是，不想我吗？” 夏疏桐低头，手指死死抠着手机，脸红得厉害。 “嗯？”那边又轻轻地哼一声。 如同诱惑，又如同逼迫。 如果现在她们面对面，那云非雾一定已经，蹭到夏疏桐光滑的脖颈上了，而她的牙齿，随时都可能落在夏疏桐的颈动脉上，肆意啃咬舔舐。 如同狡猾又凶狠的狼。 夏疏桐压着声音，支吾好半天，最后终于说出一个字：“想。” 云非雾轻笑了几声，这才正经起来，向夏疏桐解释合影的事：“照片是我和星辉的前同事一起拍的。” “那位姐姐叫黄琼怡，是我在星辉时的经纪人，她一直对我很好。今天她特意来剧组探望我，我们一块儿去吃了顿午饭。” “嗯。”夏疏桐莫名觉得，黄琼怡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能是她以前了解云非雾资料时看到过。 介绍到欧阳超时，云非雾的态度就不在意得多：“男的那个是欧阳超，我们进公司的时候年纪都小，算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吧。这部剧的男主角正好是他演的。” 欧阳超。 怪不得刚才看见照片时觉得眼熟，原来是星辉的那个顶流男演员。 夏疏桐以前没怎么注意，可现在听云非雾这么一说，他们怎么像是……青梅竹马？ 夏疏桐心里忽然酸得冒泡泡。 又很快释然。 青梅竹马又怎样？夏疏桐相信云非雾的承诺，而且，她知道，虽然她想不起来，但她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云非雾。 可比那个欧阳超要早。 介绍完了，也差不多该挂电话了。 云非雾的声音却忽然变得狡黠轻佻起来：“小夏总，你的夸奖我收到了。” 她用气音一字一字道：“我，很，喜，欢。”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夏疏桐反应过来，云非雾说的是她那句朴实的“好看”后，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绯红，又迅速涌了上来。 太羞耻了 。 夏疏桐在窗边吹了会儿风，确定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后，才回到办公室里。 坐下后，她却怎么也看不进各类报表。 她前段时间真是忙昏头了，就连云非雾去了哪个剧组，都是人家亲自打电话和她说的。这两天，知道了云非雾接的什么戏，夏疏桐也没去了解一下导演是谁，主演又有什么人。 挺愧疚的。 于是她打开微博，准备搜一下《番红》的实况消息。 结果搜出来的第一条，就是显眼的九宫格照片。 营销号配上的文字内容是：【欧阳超云非雾恋情曝光！阳光可爱愣头青x外冷内热小女神，青梅竹马我嗑到了】 而照片…… 第一张，人群外，云非雾含笑和欧阳超对视，笑容很浅，却硬生生被拍出了几分羞涩；第二张，欧阳超呆呆地看着云非雾，像是刚谈恋爱的愣头青，被女朋友的笑容蛊到的样子；第三张，两人并肩走进一家乡野农家乐…… 夏疏桐：？？？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上线（虽然欧阳dd根本算不上情敌，大概是个可怜可爱小炮灰吧） - 感谢！（对了捉虫发红包，发现被口口的地方也发qwq我校对的时候可能注意不到） 第37章 而九宫格最中间, 也是最显眼的那张照片里，欧阳超的手明显搭在云非雾肩膀上，两人似乎是抱在一起的姿势。 夏疏桐搭在桌上的手, 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眉眼间也闪着几分戾气。 她打开云非雾发来的照片，和营销号的偷拍对比了一下。 果然, 在云非雾的三人合照中，欧阳超的确是摆的这个姿势，不过明显看得出来, 他的手臂离云非雾有一段距离, 并没有碰到她。 可营销号的照片是在远处偷拍的, 从那个姿势看过去，两人的确就像抱在一块儿，而且, 营销号还把旁边的黄琼怡给剪掉了。 再结合其他照片，就很误导人了…… 果然, 下面评论也吵得不可开交。 【卧槽！孤男寡女单独出去吃饭就够奇怪了，还抱在一起？说不是一对谁信啊？】 【而且第一张照片，云云的确是在对着欧阳笑诶, 绝对不是拍摄角度的问题！】 【其实……姐妹们，云非雾x欧阳超的话, 我可以！！！】 【别再乱嗑cp了吧, 上回星云cp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当时星云家cp应援会才成立没几天, 糖都没怎么发就就地解散, 真的惨】 【楼上别带我家边边！说了多少次云影后受伤和边边无关, 边边也是受害者！抵制《追光》无良剧组，呕！】 【边欣粉丝给爷爪巴，全网都知道你家边边对云云做了什么, 就你们粉丝瞎……不过云云和欧阳超的话，我真的觉得还不错，欧阳超的人品值得信赖。】 【呵呵，云非雾粉丝不觉得打脸吗？你们的女神镜头前装高冷，镜头后面是什么样，你们可看到了】 【我们看到什么了？虽然我们都喊云云喊女儿，但她年龄也不算很小了，谈个恋爱怎么了？和男朋友搂搂抱抱违法了吗？我家云云是实力派的演员，又不是卖脸的爱豆，她愿意谈恋爱我们还替她高兴呢，就你管的宽。】 【所以楼上是承认你家云非雾在谈恋爱咯？呵呵，别人家粉丝恨不得蒸煮事业有成，就你们支持你们女神在事业上升期谈恋爱，不糊才怪】 【请勿造谣！坐等公司澄清！】 夏疏桐又翻了翻，果然，好几个带节奏的营销号都在说这件事，有说“云非雾和欧阳超早就在一起，不过是趁着拍新戏的机会公开而已”，还有说“欧阳超暗恋云非雾多年，终于在今年追到了她，所以他们才会参演同一部电视剧。” 还有看似有理有据，实则满口胡诌的： 【相信大家都知道，云非雾女神一直是大银幕上的常客，接戏的最低标准也是上星剧，为什么这回她突然接网剧了呢？就让小编为大家解答解答~答案很简单，原来是因为这部剧的男主演，是星辉的欧阳超呀~大家都知道，欧阳超和云非雾认识多年，可以说是从小一起走到现在的青梅竹马，而现在他们暗生情愫，云非雾为了和欧阳超在一起，自降咖位，前来参演网剧，也不是不可能的呀~小编的分析就到这里啦，大家有什么看法呢？】 夏疏桐将手机往桌面上一扣，面色阴沉。 其实这件事并不严重。 因为是网剧的原因，《番红》的保密工作并没有像《追光》剧组那么严，在开拍前，就已经借定妆照宣传了一波。片场又是在影视城边缘，早被粉丝给扒到了具体位置。 而云非雾和欧阳超咖位都不小，两人聚一块儿拍戏，没有狗仔跟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而且营销号发的那些照片中，拍摄距离都很远，保镖防也防不住。 营销号借此炒一波热度也没什么大问题，还能算是在帮剧组宣传，事后两边公司澄清一下就解决了。 但夏疏桐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是，当她看见网上那些人说“云非雾和欧阳超在一起”时，她感觉，有股戾气从心底窜出，根本压抑不住。 不仅仅是生气，在看见网友们那些评论的时候，夏疏桐还觉得……心里酸得很。 不就一起演一部电视剧吗？网友们怎么想那么多呢？ 青梅竹马又怎么了嘛！云非雾压根儿对那男的不感兴趣好吗！ 还有还有，上次嗑星云cp也是，人家随便抓拍几张照片你们就信了，结果那么凄惨，怎么这回你们还是不长脑子呢？这么容易就被人带节奏。 被气到。 在一旁工作的钱伶伶很快注意到夏疏桐的异样，小心问道：“夏总，发生什么了吗？” 在夏疏桐失忆后，她不是第一次看见夏总这么生气的样子了，前两次都是因为云非雾，而这次，钱伶伶也下意识觉得，还是和云非雾有关。 “小钱，联系一下云影后的经纪人。”夏疏桐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眼神微沉。 之后，在钱伶伶和桃薇联系的时候，夏疏桐则直接给公关部经理打了通电话。 梧桐的公关部效率一向很高，这事的热度还没发酵开，那边就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方案，等着热度即将达到最高的时候，将澄清公文抛出去。 互联网是具有时效性的，尤其是这种八卦信息，在一开始就将其扼杀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热度太低，能看到澄清的人也相对而言很少，反倒不利于扩散。而热度已经消散后再发公告，网友吃瓜都吃够了，更没几个人会返回来关注这件事。 夏疏桐相信公关部的处理，在这方面她毕竟是外行，并不打算出手干涉。而她特意打电话过去，只是为了要到黄琼怡的联系方式。 紧接着，取得黄琼怡的同意后，夏疏桐将云非雾和他们的合照发给公关部。 接下来，就等着看结果了。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云非雾欧阳超#的tag就上了热搜，并且不断向前攀爬，大有爬到热一的趋势。 又半个小时后，梧桐和星辉分别发布声明，附上三人的合照，并警告造谣营销号。 合照里，黄琼怡的脸是打了马赛克的，但照片却比狗仔偷偷摸摸拍的清晰得多。谁都看得出来，是营销号故意把照片里黄琼怡的身影给剪去了，恶意造谣云非雾和欧阳超的关系。 两边澄清一出，网上舆论彻底反转，这件事热度也直接飙升到顶峰。 【所以其实是云非雾和前公司的朋友们一起吃饭，结果被营销号造谣，说她是在和欧阳超谈恋爱？营销号太不要脸了吧】 【感觉云云应该也挺难过的，好不容易和以前的朋友聚一聚，居然被造谣成谈恋爱……之前还有人骂她不专注事业，叹气，网上真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希望云云不要受到影响】 【对，太心疼我崽了。还好公司澄清得及时，不然不知道她要被黑成什么样。营销号和黑子太恶心】 【小声逼逼：我是学美术的，其实我看营销号发图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欧阳超明显不是在抱云非雾，我要是跟着他的动作画拥抱的姿势，是会被老师骂人体不合格的……但是你们当时都说他们就是抱一起的，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所以刚才说他们在谈恋爱的人呢？造谣转发超过500可是要判刑的哦~】 【不过我还是想说，我觉得他们挺配的诶……没在一起有些可惜了。我还挺喜欢他们俩的。】 【感谢楼上对云云的喜欢~但是云云女神和欧阳只是纯洁的友情哦~希望大家尊重两位演员，专注作品，不ky不造谣~】 这样一来，这事算是解决了。 公关部的人倒是不奇怪为什么夏总对云非雾那么在意，毕竟是夏总亲手挖来的人，以夏总的性格，当然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但钱伶伶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除了云非雾的事以外，钱伶伶还感觉到，夏疏桐最近对工作实在太过上心了些，每天一早到公司，大半夜才回家不说，还经常在书房中熬夜到两三点。 ……就有点像，夏疏桐失忆前那段时间的状态。 钱伶伶也说不清为什么，只隐约地感觉，夏疏桐失忆前就好像是在筹备着什么。当初好不容易准备得当，结果因为车祸失忆，一切都被毁了。现在，小夏总虽然还没恢复记忆，却又本能地开始在做同一件事。 钱伶伶不知道夏疏桐究竟在准备什么，但她作为夏疏桐的助理，这些日子也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有时间关注工作以外的事，暂时也没有机会去问夏疏桐。 不过，不管夏疏桐要做什么，钱伶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的身边。 …… 又过了一周。 夏疏桐几乎每天都沉浸在工作中，按理说，她应该觉得时光飞逝才对，然而这一周里，她反而时不时就会感觉，度日如年。 拿起手机的第一反应，是看看云非雾有没有发消息过来，每天都期待着清晨的早安和深夜的晚安。偶尔困了，小憩一下，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云非雾的脸。 就连梦境，都是被云非雾占据着的。 时不时就会梦到，分别前的那一天，在云非雾家里的那个吻。 她想云非雾了。 …… 又一个夜晚，夏疏桐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准备睡觉前，顺手刷了刷微博，却忽然又看见营销号发的一条消息： 【云非雾之所以和星辉的经纪人一起吃饭合照，是因为不满梧桐现状。云非雾签约梧桐后，一直备受打压，尤其是梧桐的夏总对她恶劣至极，不仅在《追光》的拍摄现场将云非雾骂哭。甚至想雪藏云非雾，逼云非雾演网剧。所以云非雾才怀念以前的公司，想要解约回星辉。】 看完这条微博，夏疏桐差点儿没笑出声。 编得也太离谱了些。 她把云非雾骂哭？云非雾把她欺负哭还差不多。 再看看少得可怜的评论数和转发数，果然，这种一看就是编出来的消息，根本就没什么热度。 但夏疏桐犹豫几秒后，还是略带好奇地点进了评论区。 她倒是想看看，网友们对这件事是什么反应。 让她惊讶的是，评论里除了控评的粉丝，居然还真有网友信了营销号的消息。 【唉，云非雾也是可怜。圈子里谁不知道夏魔头啊……云非雾居然敢往她身边撞，真是不要命了。】 【希望云非雾早日解约回星辉吧！】 【回楼上，云非雾估计是签了梧桐的吸血合同，根本走不了。我邻居的表哥的妹妹就是梧桐的练习生，小小年纪就被忽悠得签了卖身契，不赔个几百万根本解不了约。云非雾那种咖位的，违约金只会更高。】 夏疏桐：“……” 因为她的缘故，梧桐在圈子里的风评的确不太好，像这种负丨面丨消丨息多得是，也根本没必要去澄清。 然而这时，夏疏桐看着这些评论，却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若有所思。 她如果亲自去剧组探一次班，说她态度恶劣、对云非雾不上心的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虽然这些无关紧要的谣言，不澄清也没关系，但要是澄清了……也没坏处。 ……好吧，她承认，她只是想云非雾了，想要见她一面而已。 于是第二天上午，夏疏桐就和钱伶伶一起，搭上前往贵城的飞机。 飞机上，夏疏桐刚一落座，还没来得及拿出眼罩休息，就感觉到对面卡座上，一道略带灼热的目光。 夏疏桐微微皱眉，转头望过去，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卡座上，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夏总。” 男人眉眼清秀，气质温和，穿着一身长风衣，脸上笑容极有分寸。 有些眼熟，但至少失忆后，夏疏桐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过来往。 夏疏桐藏住眼中的疑惑，不动声色地傲然点了点头后，便戴上眼罩佯装休息，准备下了飞机后，再问钱伶伶那人是谁。 自己失忆前乖戾惯了的好处就是，现在夏疏桐和以前认识的人交流时，可以态度傲慢地将他们打发走，反正他们也不敢缠着她说什么，失忆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下飞机时，那男人又朝夏疏桐礼貌地笑了笑，才率先离开。 等他走远了，不等夏疏桐问，钱伶伶就说道：“夏总，刚才那位是星辉的周总，周瀚池。您以前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交流不多。” 夏疏桐点头。 星辉的总裁……也不知道他来贵城做什么。该不会是和她一样，去《番红》剧组探班吧？ 毕竟星辉小作坊，云非雾走了后，能拿得出手的艺人就只有欧阳超一个，周瀚池作为总裁，理应对欧阳超多关注一些才对。 果然，在片场下车后，夏疏桐再次遇见了周瀚池。 这回，周瀚池眼中闪过些许讶异，但还是微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夏总是来看望云云的吧？真巧，我也是来看阿超的。” 星辉虽然是个小作坊，但市值绝对算不得少。圈里能混到周瀚池这个位置上的，大多都有些手段，要么绵里藏针，要么杀伐果断，身上难免沾些戾气。 然而周瀚池说话时神色柔和，语气也温温吞吞的，从内到外没有一丝锋芒，像是一把迟钝的锈剑，没有任何攻击力。 夏疏桐虚起眼睛，打量他几眼，淡淡“嗯”了一声。 周瀚池也不介意，跟在她身边，和她一路进了片场。 夏疏桐出发前没有告诉云非雾，所以她现在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待会儿云非雾看见她，会是什么反应。 很快，就到了片场外围。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夏疏桐三人坐到了片场角落的凳子上，这里既能将片场中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又不会影响到拍摄。 现在拍的正好是云非雾的部分。 《番红》作为一部古风悬疑片，主线内容是由一个又一个密室杀人案串联在一起的，主角团一路侦破谜案，最后却发现，原来所有的案子，都是同一个人所为。 而云非雾饰演的女主角梁皓月，是看似活泼纯真的武林盟主之女，实则是整部剧最大的boss，也就是引导剧中所有案件走向的真凶。 现在云非雾正在拍的内容，是梁皓月杀死自己的亲哥哥梁白虹后，面不改色地面对父亲的询问。 “皓月，这些日子，你可有看见你兄长的去向？” 片场中央，云非雾穿着一身番红绸缎长衣，衣伤绣着红梅，衣袖、衣摆处则修饰着纯白毛绒，看上去灵动轻巧。 而云非雾的动作、神态，都和镜头外有着天壤之别。 夏疏桐远远地看着，就感觉片场中那个人不是云非雾，而是梁皓月。 梁皓月歪着头，眸光嘀溜一转，轻声笑道：“爹爹，兄长一向和师兄们关系好，都不怎么理我的，我哪儿会知道他去哪儿了嘛。” 自从梁白虹失踪后，武林盟主梁远为了找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可以说是耗尽了心神，短短几日，连双鬓都变得花白。 梁远已经将整个门派上下都探查了一遍，最后实在没办法，才会问到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身上。 听到梁皓月的回答后，梁远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似的，惶惶地叹了口气，步伐都蹒跚几分。 梁皓月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丝愧疚都没有，反而探究又天真地看向梁远的鬓发：“咦，爹爹，你头发变白了诶，怎么回事？” 梁远艰难地摆摆手：“无碍，皓月，你自个儿玩去吧，不用担心爹爹。” 直到梁远说出这句话后，梁皓月才“后知后觉”地担心道：“爹爹你病了吗？我、我这就去叫医师……” 说完，梁皓月头也不回地奔出大厅。 一离开梁远的视线范围，她唇角立刻翘起一个，狡黠天真的笑。 像是一步步，将猎物诱拐到陷阱中的，奸诈狐狸。 “卡！不错不错，过了！休息一会儿。”导演笑着拍了拍手。 夏疏桐沉浸在云非雾的表演中，一时间，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云非雾，眼神凝固一瞬后，又立马切换回了自己平时的状态。 淡然，冷漠。 夏疏桐他们坐的角落很隐秘，从片场中心几乎看不到那儿，因此云非雾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夏疏桐，而是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看会儿剧本休息一下。 夏疏桐的目光一直跟在云非雾身上，见云非雾坐下了，她正准备起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奔到云非雾面前，给她递了一瓶水。 欧阳超同样穿着戏服，明明是仙气飘飘的古风长衣，配上他一脸呆愣讨好的笑容，愣是没有一丝仙气……还显得有些傻。 看见云非雾从他手里接过水，夏疏桐心里一哽。 偏偏这时候，沉默许久的周瀚池突然又说话了：“夏总在看云云和阿超？说起来，我也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他们从小关系就不错。” 夏疏桐移开目光，看向周瀚池。 也因此，错过了云非雾随手将水扔给助理喝的那一幕。 周瀚池感觉到夏疏桐对这个话题有兴趣，轻轻笑了笑，继续道：“其实那两孩子也不是最开始就这么融洽，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还打了一架呢。” “打架？”夏疏桐摸不准，周瀚池为什么突然要和她说这些，但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云非雾小时候……居然会和人打架？还真是狼崽子。 “对。”周瀚池笑道，“当初云云还把阿超头打破了，还好没留下疤痕。不过正好是不打不相识，之后他们就这样成为朋友了，关系也越来越好。” 夏疏桐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好像突然明白周瀚池的意图了。 他笑得太和善，甚至有几分和蔼，就像一个努力帮儿子说亲的老母亲。 …… 云非雾将手上的水扔给助理后，就没有再理会欧阳超。 云非雾看了眼手机，和夏疏桐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早的早安。想了想，她打开摄像头，准备随手拍一张片场的照片，发给夏疏桐。 片场有些乱，所以云非雾拍照时，将手机举高了些。 从这个角度拍过去，刚好能够拍到角落中的夏疏桐。 片场人很多，就算拍照时角度很高，整个片场也显得十分混乱繁杂，但云非雾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边缘，夏疏桐的身影。 在她眼中，她那么显眼。 就算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她也能一眼看见。 “云云，下一场是我们的对手戏诶……”欧阳超没有注意到云非雾的失神，笑着凑了过来。 云非雾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一下站起身，径直朝照片上夏疏桐的方向走去。 第38章 “云云？”欧阳超愣了愣, 即刻追上云非雾的步伐。 不远处，夏疏桐正因为周瀚池的话失神，却忽然瞥见, 一抹红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云非雾穿着那一套番红长衣，径直朝她走来, 眸中、唇角都是乖顺柔和的笑。 夏疏桐表情一下子柔和了下来，如果不是周围人多，她几乎要忍不住卸下一身伪装了。然而再看见追在云非雾身后, 那个穿着月白长袍, 眉目俊朗的少年后, 夏疏桐脸色瞬间又更冷了些。 倨傲地撇开头。 心里其实酸得不行。 剧组给两人准备的戏服……明显是情侣款式的。 所以听见云非雾唤她的声音后，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夏总。” 今天夏疏桐鞋跟很高, 而云非雾的戏服没有一点儿垫底，再加上夏疏桐站的地方刚好有个小台阶的原因, 她几乎比云非雾高小半个头。 云非雾停在她面前，仰着头，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看见她向下微微耷着的唇角后, 云非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又很快消失, 只剩下盈盈笑意。 “周叔, 钱小姐, 好久不见。”盯着夏疏桐看了好一会儿, 云非雾才收起笑容, 向其他人打了招呼。 周瀚池为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夏疏桐的脾气，他一直有所耳闻，但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只是为什么感觉, 夏疏桐对云非雾的态度，比对他还要敷衍一些？ 连看都没正眼看她一眼的。 难道真的像网上传言的那样，夏疏桐对云非雾并不好？夏疏桐之所以亲自来探班，也只是为了敷衍一下，应付网上的传言？ 不对，对梧桐来说，这种传言根本无关痛痒，夏疏桐犯不着为了澄清就专门跑一趟。 “周叔！”周瀚池没来得及多想，欧阳超那个傻大个就笑着站定，一脸傻笑地扬头招呼他。 周瀚池温和地笑了笑，介绍道：“阿超，这位是梧桐影业的夏总。” 欧阳超转头，正好对上夏疏桐带着戏谑笑意，却又无比冰冷的眼神。 他腿一僵，下意识想退一步，拳头在身侧握紧，又立刻松开，讪讪地笑了笑：“夏总好。” 欧阳超一直很担心，云非雾在梧桐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受欺负。尤其是他听说，梧桐的夏总就是个冷血狠辣的变态之后，就更担心了。 刚才他跟在云非雾身后，可亲眼看见了，夏疏桐对云非雾的态度并不好。 所以他作为云非雾这边的人，就不能害怕，更要护着她才对。 于是欧阳超鼓起勇气，捏出一个阳光天真的笑，又接着说：“夏总，我们云云现在交到您手上了，您可要好好对她啊。” 我们云云。 夏疏桐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光。 周瀚池虽然看不出为什么，但欧阳超的话明显惹夏疏桐不开心了，正当他想说什么补救时，却看见云非雾突然将自己的狐裘围脖解了下来。 云非雾踮起脚尖，丝毫不在意夏疏桐的冷脸，将围脖系在了她脖子上，又顺便帮她撩拨几下碎发，挡住夏疏桐微红的耳根。 “小夏总，外边冷。”说着，又看向钱伶伶，“钱小姐，我待会儿还要拍戏，只能麻烦你去帮小夏总拿条围巾了。” 钱伶伶一走，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在这儿，场面就更加微妙了些。 “你不冷吗？” 最后还是夏疏桐先开口，手指摸向云非雾露在空气中的纤细脖颈，手伸出去了，才觉得不对劲，可要收回来又太刻意了些，于是夏疏桐只能做出一副轻慢的样子，指尖随意在云非雾的脖颈处摩挲几下。 “不冷。”云非雾摇摇头，指向领口的纯白软毛，“还挺热呢。” 旁边的周瀚池、欧阳超对视一眼，一个皱着眉，一个不解地挠着头。 总觉得，云非雾和夏疏桐虽然没说什么，但她们俩站在一起，就是有股说不出的气场，像是有层无形的泡泡，将外界的一切，都排除在外。 “咳咳……”欧阳超尴尬地笑笑，问道，“周叔，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公司里还好吗？” 周瀚池也回答道：“还不错，你也好好拍戏。” 明明是正常的问答，但两人都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 还好，钱伶伶很快就拿着围巾回来，而下一场的拍摄也要开始了。 夏疏桐取下狐裘围巾，递给云非雾。 云非雾却没有接，反而歪了歪脑袋：“小夏总，帮我戴。” 除了夏疏桐，另外几人的手也莫名僵硬一瞬。 夏疏桐手微微一抖，最后还是面不改色地低头，帮云非雾系好围巾。 明明还冷着脸，动作却无比轻柔。 系好后，云非雾微微一笑，向几人打过招呼后，才转身回到片场中央。 欧阳超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而剩下三人表情各异。 夏疏桐虽然仍然板着脸，微微颤抖的手却偷偷藏在了身后。 周瀚池仍然皱着眉。 在他的记忆中，云非雾已经很久没在镜头外笑过了，可刚才，云非雾对着夏疏桐笑了多少次？ 而且他第一眼见到夏疏桐的时候，就总觉得有些眼熟亲切，却想不起以前他们在哪儿见过面。看见云非雾和夏疏桐的互动后，周瀚池更是隐隐觉得……夏疏桐这个人，他以前一定是见过的。 钱伶伶则盯着云非雾的身影，眼中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 接下来的拍摄内容，是男女主的对手戏。 剧中，梁皓月虽然是个表面天真，实则冷血的变态杀手，但她对男主俞真的感情却不假。 她在俞真面前，永远是那朵天真无邪、无比脆弱的小白花。 而《番红》的结局，则是俞真发现梁皓月的真面目后，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从此日渐消瘦，不到两年就因病殒命。 ……也挺狗血的。 夏疏桐望着片场中央，刚才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酸泡泡，又冒出来了。 现在的拍摄内容是梁远发现梁白虹的尸体后，悲痛欲绝，门派上下气氛陷入低谷。 梁皓月也整日缩在房间里“以泪洗面”，俞真则是在这时候，赶来安慰她，希望她能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走出来。 “皓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杀死白虹的凶手绳之以法。可现在……白虹他已经去了，再伤心也改变不了……我、我……” 俞真的声音一哽。 因为在这时候，梁皓月什么都没说，却忽然撞进了他的怀中。 片场角落中，夏疏桐毫不掩饰地，皱紧了眉头。 在俞真还没反应过来，手足无措时，梁皓月却抓住了他的衣角，柔柔道：“俞师兄，你真好。” 声音较弱，又含情脉脉。 丝毫看不出“演”的痕迹。 夏疏桐：“……” 她觉得她看不下去了。 但又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到俞真身上。 之后演了什么，夏疏桐都没怎么注意，只知道导演喊卡的时候，男女主已经在一起了。 结束时，云非雾还是第一眼望向夏疏桐。 对视一眼，夏疏桐心情又平和下来。 这场过后，上午的戏份就拍完了。 下午的时间很紧，因此主演都是在各自的保姆车上吃饭，夏疏桐既然是来探班的，当然不能丢下云非雾，自己去馆子里吃饭，于是她和钱伶伶也跟着上了云非雾的车。 除了她们，车里还坐了云非雾的助理小戴，有点挤。 四个人，气氛微妙。 小戴本来就有些怕夏疏桐，现在又离她这么近，只觉得全身每根汗毛都不自觉竖起来了。草草吃完饭，她迅速就站起身，快速道：“我、我去买水……” 说着就一溜烟儿跑走了。 云非雾坐在夏疏桐对面，本来一直低头安静吃着饭，这时却抬头，看向夏疏桐，轻轻眨眼。 明明只对视了不到一秒，夏疏桐却准确提取到了云非雾的意思。 她有话想单独说，希望夏疏桐能够支开钱伶伶。 夏疏桐看了看手机，随即对钱伶伶道：“小钱，戴导发消息说，他现在也在这儿附近拍戏，有东西要给我们，麻烦你去拿一下。” 刚下飞机，戴肃就给她发消息了，不过夏疏桐刚才一直没来得及回他。 钱伶伶看了眼保姆车内的两人，咬着嘴唇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离开了。 随着钱伶伶的离开，车内气氛瞬间旖旎起来。 云非雾直接坐到夏疏桐身边，双手柔柔缠上她的腰，问道：“姐姐，你吃醋了？” 夏疏桐身体绷紧一瞬，又软了下来，不自觉往云非雾怀里靠。 她的确……吃醋了。 早在一周之前，就开始吃醋。 可是真正被云非雾看出来，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嗯。”好半晌，夏疏桐才艰难又羞耻地发出一丝声音。 “那……”云非雾声音压低了些，声线靡丽，“小夏总怎样才能不吃醋呢？” 夏疏桐预感到了什么，手指抓进云非雾的衣角。 “总之不不不不是你想得那样！” 一听见云非雾刻意压低的声音，她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哦？”云非雾咬着字，拖长了声音，“哪，样？” 夏疏桐垂着头没有回答，脸颊红得藏也藏不住。 云非雾却像看不懂她的意思一样，满脸天真：“小夏总不说，我怎么知道，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不让你吃醋。” 同时，云非雾微微低头，握住夏疏桐的手，往自己脸上摸。 像是在俯首讨好，也像是在无声地撩拨。 “我……”夏疏桐有些发软，往后倾了倾身子。 云非雾迅速朝她逼近，唇角擦过夏疏桐的唇，却又在夏疏桐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撤了回去。 “好了，盖章了，小夏总，还吃醋吗？”云非雾笑着看向夏疏桐，看见她略带茫然的表情后，又无辜道，“难道小夏总觉得还不够？可是我待会儿还要拍戏，不能留下痕迹的。” 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夏疏桐明显感觉到，这回见面，比起以前，云非雾在某些方面变本加厉……更过分了些。 “云非雾，我、我没有那样想，你正经些。”最后夏疏桐娇嗔一般开口，一只手软软打到云非雾肩膀。 云非雾轻笑两声，这才坐直身子，正色道：“小夏总放心，我不会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 只喜欢你。 云非雾以前也说过，她会一直喜欢夏疏桐。可当时，夏疏桐还不明了她自己的感情。 现在再听到这种话，只觉得心里像被灌了蜜似的，甜得不行。 夏疏桐脸色绯红，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也……是。” “那小夏总吃醋的话，下午就不要来看我拍戏了，在酒店里好好休息。”云非雾柔声道，“今天下午都是谈情说爱的戏份……而且小夏总，你是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夏疏桐一愣。 她这段时间的睡眠时间的确很短，今早出发前，她化妆还特意化浓了些，挡住了眼眶下的黑眼圈，却还是被云非雾看出来了。 “最近的确……有点忙。”夏疏桐弱弱道。 “小夏总。”云非雾声音越来越软，“今天下午你就好好休息休息。我上回见到你时就想说了，你都累瘦了。” “好，那我在酒店休息。”夏疏桐咬着嘴唇，低声道。 可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云非雾，你真的不会分不清戏里和现实吗？” 圈内因戏生情的演员不少，《番红》里，梁皓月对俞真的感情又太深了。 夏疏桐有些担心、害怕。 “不会。”云非雾直视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永远不会在戏里迷失自我的。因为……” 说到这儿，云非雾却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夏疏桐下意识想问因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 她想起了在病房里，第一次看见云非雾的那个晚上。 金桂节颁奖典礼上，主持人问云非雾，为什么她能够随意穿梭在各个剧组中，丝毫不迷失自我？ 云非雾说，因为她有一只看不见的锚。 以前夏疏桐不知道她指的什么，却在这时，忽然明白过来。 云非雾口中的“锚”，指的是一个人。 而那个人……是夏疏桐，或者说，夏软。 可问题是，夏疏桐失忆了，她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就是“软软”，是从小就和云非雾认识的那个人，却记不起曾经自己对云非雾的感情，记不清她们共同经历过什么。 所以，她暂时不敢坦白。 而云非雾，又不知是什么原因，从来没和夏疏桐提过她们以前的事。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云非雾看了眼时间，握住夏疏桐的手：“小夏总，我去拍戏了，你回酒店好好休息，我……拍完戏来找你。” “嗯。” 夏疏桐坐在车内，看着云非雾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 “软软，可是我每次把自己代入角色之中后，都会有些分不清戏里的世界和现实，我该怎么办呢？” “嗯……那就给自己定个锚点吧？” “锚点？” “对，就是，就比如像……你很喜欢的一个东西？每次你想到它，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那我知道是什么啦！” “诶，是什么呀？” “不告诉你，软，软~” …… 夏疏桐给钱伶伶发了条消息后，过了会儿，她们便直接在回酒店的车上汇合。 一坐进后座，夏疏桐就看见，钱伶伶身边放着三个极丑的……果篮。 五颜六色，花里胡哨，上边还装饰着巨大的粉色蝴蝶结，配大红色蕾丝边，丑得人神共愤。 夏疏桐眼角微微抽搐：“这是？” 钱伶伶也很无奈：“夏总，这是戴导送给我们的果篮，您一个，我一个，云小姐一个，待会儿我把果篮送到云小姐房间吧。” 果然，也只有戴肃才会送这么奇葩的东西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戴肃在拍摄上天赋异禀，审美极佳，怎么在现实生活里……就是缺了那么一根筋呢？ 下车后，夏疏桐自然地提起两个果篮。 “小钱，云影后的果篮……我待会儿拿给她就好。” 钱伶伶立刻皱起了眉，脸上写满了苦恼和担忧。 “嗯？”夏疏桐疑惑道，“小钱你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钱伶伶说是这样说，脸上的纠结却一丝没少。 两人的房间仍然是挨着的，走到房间门口时，钱伶伶终于一咬牙，认真地对夏疏桐说：“夏、夏总……我最近发现了，云小姐她对您有那种意思。” 夏疏桐拿房卡开门的手僵硬一瞬，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钱伶伶她……看出什么了？ 就在夏疏桐犹豫要不要向钱伶伶坦白时，钱伶伶却跺了跺脚，急道：“夏总，您也看出来了对吧？但、但是您是有妇之妇了，不能做什么……不、不好的事情！” 听完钱伶伶的话，夏疏桐的情绪由紧张，转变为哭笑不得： “……嗯？” 钱伶伶继续道：“虽然您可能对您的妻子没有什么感情，但您毕竟还没有离婚，就算云小姐她想勾引您，您也绝对不可以屈、屈服啊！” 钱伶伶急到措辞都有些不准确了。 “小钱，你误会了。我不是……”夏疏桐放慢语气，斟酌着想要说出实情。 钱伶伶却低着头羞红了脸：“不是就好！夏总，对不起，是我多心了。我就知道，您绝对不会是那种人。” 说完，钱伶伶像是做错事后被母亲训了一顿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迅速溜进自己的房间里，连看都不敢再看夏疏桐一眼。 夏疏桐：“……” 算了，反正她也没想好该怎么和钱伶伶说，那以后再说吧。 进房间后，夏疏桐听云非雾的话，没有再看工作相关的资料，而是直接躺倒床上睡了一觉。 直到下午六点过，夏疏桐才被微信特别关心的震动音叫醒。 猫猫：【小夏总，我忙完了，你的房间在哪儿？我来找你。】 夏疏桐迷迷糊糊地，正要把房间号发给云非雾，却忽然瞥到桌上的果篮。 她稍微清醒了些，打字道：【我来你房间吧，有东西要给你。】 收到云非雾房间号后，夏疏桐立刻从床上起来，在两个果篮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选出一个勉强好看一些的，提着往云非雾房间走。 她们在同一楼，拐个弯儿，就到了。 云非雾的房门是开着的，而云非雾站在门边，靠在墙上玩手机，显然是在这里等夏疏桐。 “小夏总。”听到脚步声后，云非雾立刻抬起头来，脸上笑容欣喜。 然而看见夏疏桐手中的果篮之后，云非雾又微微疑惑道：“这……是……？” 该不会这么难看的果篮，是夏疏桐买来送给她的吧？那还真是…… 别出心裁。 云非雾努力憋住唇角的笑，满脸真挚：“还挺好看的。” 夏疏桐：…… 倒也不必这么夸。 “这是戴肃送的果篮，我们一人一份。”夏疏桐解释道。 “哦？”这回，云非雾没有再憋笑，唇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难怪。戴导他在工作以外的审美一直都很……嗯，不太正常。” “云非雾，你吃饭了吗？”将果篮递给云非雾后，夏疏桐没有急着进门。 “没有，小夏总也没吃？” 得到肯定地回答后，云非雾挑眉：“那，一起吃？” 两人并肩走到酒店门口后，夏疏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好像把钱伶伶给忘了。 钱伶伶是来陪她探班的，那吃饭，当然也得带着她。 “咳咳，云非雾……”夏疏桐停住脚步，尴尬道，“小钱她，应该也没吃饭。” 云非雾愣了片刻，眼角失望地耷拉下去。 明知道这时候，云非雾的失落是演出来的，夏疏桐却还是觉得慌了。可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做出什么安抚的举动，最后只能放软了声音。 “云……”夏疏桐开口，又莫名一停顿片刻，脑海中闪过中午想起的那几个模糊片段。 于是她改口，软声道：“猫猫，我以后再单独陪你嘛。” 云非雾猛地抬眸，灰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随即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好~” 吃过饭，有钱伶伶在，夏疏桐也不好直接跑云非雾房间去，于是先装模作样回自己房里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去找云非雾。 可是刚打开手机，夏疏桐就看见通知栏上闪过一条醒目的推送。 【震惊！梧桐影业夏总居然在国民女神云非雾房间门口做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夏疏桐：哈？？？？？？？ 第39章 看到这一行推送后, 夏疏桐眉头缓缓蹙起，眼神也凝固了起来。 这……是在说她和云非雾吧？ 可是为什么，每个字她都看得懂, 组合起来，就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了呢？ 她能在云非雾房间门口干什么事？难道是她们被偷拍了？可是刚才, 她连云非雾的房间门都没进去，更是什么都没发生，就算被偷拍, 也没什么大问题。 夏疏桐想了想, 还是点开那条新闻。 【相信大家都知道, 网上向来有梧桐影业夏总和小云影后不和的传闻，甚至有传言说，夏总压榨、虐待员工, 那么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小编也一直很想知道真相呢，直到刚才, 小编收到一串投稿，正是夏总探班云影后的照片和视频，那么让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视频是在酒店楼梯的角落里拍的, 刚好能拍到走廊上的一角。 视频中，夏疏桐提着一个极丑无比的果篮, 走到云非雾的门口, 虽然拍不到房间里面, 但还是可以看见, 很快里边就伸出一只白净的手, 从夏疏桐那儿接过果篮。 而照片一共有两张，分别是她们各自帮对方戴围巾的照片。 拍摄的人似乎就在云非雾身后不远，虽然没有拍到云非雾的正脸, 但夏疏桐冷漠的表情，却被拍得一清二楚。 夏疏桐沉着脸，点开评论区。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夏总送的果篮也太丑了吧？不过夏总长得是真的好看，以前真没想过，梧桐的boss居然是个大美人儿。】 【夏总的确长得漂亮，但是她在圈内的名声……嗯，算了我也不敢多说，言尽于此。】 【夏总名声差？我不信，能选出这么丑果篮的人，能是什么坏人。】 夏疏桐：？ 虽然这位网友应该是在帮她说话，可是她怎么感觉，自己风评被害了呢？而且果篮丑和人品能有什么关系？这位网友的脑回路实在太奇怪了些吧。 夏疏桐又翻了翻，发现大多数回复的注意力，都是在果篮上边。 【夏总和云云关系不好？能带着这么朴实的果篮去看望云云，说夏总是老母亲没错吧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有几条□□，也迅速被果篮党刷没了。 【呵，什么探班探到人家房间门口去了？这不明摆着想要潜规则云非雾呗。】 【你潜规则带着这么丑的果篮？我不信！】 【我不信+1】 【我不信+2】 除此，还有被埋没在人群中的cp党。 【诶……有没有人觉得，其实云云和夏总也挺有cp感的？虽然夏总一直冷着脸，但云云给她戴围巾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动作，后来也给云云戴回去了，而且还亲自带着果篮去看望云云诶！】 【清冷小影后x傲娇大魔王？我可以啊啊啊啊！！！】 【楼上别瞎嗑cp了，星云的教训忘了吗？夏总的人品比边欣还要差，而且圈子一直有传言，夏总包养了很多小鲜肉小花旦，男女不忌，呕……】 【瞎说，夏总这朴实无华的审美，绝对不会是那种关系混乱、包养小白脸的人！】 【对，相信夏总的人品！】 夏疏桐：？？？ 她的名声，好像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被洗白了？ 关掉帖子后，夏疏桐心情复杂。 总觉得网友们的想法都奇奇怪怪的，实在难以理解。 不过这个新闻跳出来之后，倒是打消了夏疏桐再去见云非雾的想法。 单单送个果篮都会被偷拍，被小部分人恶意揣测成潜规则，她这么晚去云非雾房间被拍到的话，不知道网上得黑成什么样。 所以最后，夏疏桐也只是和云非雾打了个视频电话。 至于偷拍的人是谁……夏疏桐睡前再次给某个号码发了条信息，很快，就收到了那边的回复。 照例将那边发来的照片保存到邮箱后，夏疏桐又给云非雾发了句晚安，关灯睡觉。 …… 回海城后，夏疏桐又沉浸到工作中。 或者说，沉浸到她紧锣密鼓的筹备中。 从新年那天，夏疏桐和夏察谈话后，她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大逆不道地想法。 她想彻底掌控天骏，架空夏察的所有权力。 而在仔细钻研了公司的股份构成、管理层背景、架构后，夏疏桐惊喜地发现，在她失忆以前，她就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这些年里，她在天骏里埋下了无数条暗线，只等有一天全部将它们揭示出来，再顺其自然对天骏的管理层进行一次大清洗，就算是完成了最后一步。 同时夏疏桐也有些不解——以前的她究竟是心思缜密到何种程度，才会在刚接手天骏的时候，就开始瞒着夏老爷子，在公司里种下一个个隐秘的种子？ 或者说，其实自己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架空夏老爷子权力的想法？ …… 两个月后。 夏疏桐对天骏管理层的洗牌来得很快，以至于，夏察还没察觉到不对劲，天骏那边就已经大换血了。 天骏内部稍稍乱了几天，但在夏疏桐的整顿下，又迅速恢复常态。甚至动荡过后，股价不跌反涨。 除了天骏，夏元思那边的证据也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个钩子。 夏疏桐新年前就一步一步安排好了一切，她就不信，以夏元思的智商，会不上钩。 她只需要慢慢等待。 然后……这两件事都解决了，就只剩下和云非雾的表白。 上一回，夏疏桐说的是“好像喜欢她。” 但现在，夏疏桐可以非常确定，自己的确很喜欢云非雾。 她想要准备一场盛大的表白。 虽然因为云非雾工作的原因，可能暂时还不能公开，但至少私底下，她希望能不给她们的第二次在一起留遗憾。 也不知道她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夏疏桐仍然回忆不起来，但现在她对自己有种莫名的自信，她坚信，她一定能一点一点想起来，她们过去所经历的一切。 ……就算彻底恢复记忆时，她们已经老去，那也无所谓。 因为她们已经互相爱着对方，携手走过了这么多年。 那么以前的一切，也不是很重要了。 正当夏疏桐胡思乱想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她收敛笑容，低头看了看，夏察打来的电话。 “喂，爷爷？” 这一次面对夏察，夏疏桐仍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从心底冒出来的窃喜，甚至还有些许恶劣的玩味。 “桐桐。”夏察那边的声音有些累，音调也十分低沉，“我在三楼小会议室里，你过来吧。” 与以前老狐狸那看似柔和实则精明冷血的语气不同，这次，夏察像是真的老了。 “嗯，爷爷，我马上过来。”夏疏桐声音温和，眸中戏谑笑意却越来越强。 甚至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演出来的，还是她本能如此。 夏疏桐很快走到会议室外。 她稍微收敛脸上的笑意，尽量平和地走了进去。 这间会议室面积不大，里边只放了张小桌子，夏察坐在主位上，夏疏桐扫了一圈，自然地坐到他对面。 “爷爷，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夏疏桐明知故问。 “桐桐，在爷爷面前，你就不用玩这些虚的了。”夏察摇了摇头，脸上却并没有失望，“桐桐真是出息了，公司里变动这么大，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夏疏桐颔首：“爷爷年龄大了，我当然不想打扰到您。” 到现在，对她而言，夏察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夏察虽然是董事长，但这些年来，他的确已经老了，一步一步放给夏疏桐的权力太多了。事已至此，就算现在他要收回夏疏桐手里的权力，重整公司，也已经是得不偿失的事儿了。 夏察老了，没多少时间，可夏疏桐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与经历。 夏疏桐将夏察的心理拿捏得很准。 他是个冷血无情的商人，只看重利益。而夏疏桐做到现在这一步后，对他而言，唯一能让公司受益的方法就是，彻底放弃自己在公司的管理权，全部交由夏疏桐。 夏察沉默许久，眸光忽然锐利起来，一扫方才的老态：“桐桐，你这么做，就不怕爷爷不开心？” “怎么会呢？”夏疏桐歪着头，反问道，“我做的事是为公司好，爷爷您怎么会不开心呢？” 夏疏桐说的是实话，近些年，纸媒逐渐没落，但在她的带领下，天骏不但没有随着时代的潮流消失，反而在几次改革中逆流而上，公司规模硬是扩大了好几倍。 而梧桐影业当年在夏红叶手中几乎濒死，也是被夏疏桐给救了回来。 夏疏桐在这方面天赋惊人，至少以这两家公司的情况来看，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哈哈哈哈……”夏察不怒反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是，桐桐，你说得对，我老了。小辈当中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一个人。可爷爷不明白，桐桐，公司早晚都要到你手上，你又何必背着爷爷来这么一手呢？” 夏疏桐垂着头，想了会儿，再抬头直视夏察的眼睛，模棱两可道：“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总归要安心一些，爷爷，您说是吧？” 至于具体的原因……夏察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 夏察怔了怔，笑道：“桐桐说的是，好好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不过桐桐啊，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到这儿时，夏察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夏疏桐身边。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桐桐，你是不是，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夏疏桐抬头仰视他，明明处于弱势，手指也不自觉蜷起，脸上笑容却依旧。 她诚实道：“没有。” “或者说……还是只想起了一丁点。” 夏察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暂时就这样吧，我老了，现在正好落得一身轻。桐桐，你陪我最后在公司逛一次。” 夏疏桐点头，起身后恭敬道：“爷爷，我扶着您？” 夏察没有反对。 上两回与夏察散步，夏疏桐都是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这回，却扶着他并肩而行。 一路上，两人像正常的爷孙一样，笑着说起家常话，气氛和谐又怪异。 夏疏桐将夏察送到公司楼下后，想了想，还是跟着他上了车，直接陪着他回一趟老宅。 到家后，夏察一下车，就幽怨地叹了口气。 又是有什么话想说的意思。 夏疏桐问：“爷爷？” “桐桐，张盛那老头子的慈善晚宴，就在明晚了吧？” 夏疏桐稍微想了会儿，才记起来。这段时间她太忙了，都把慈善晚宴的事情给忘了。 所以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放弃了对公司的管理，却还是想着给她相亲？ 不过已经这种时候了，夏疏桐相信，老爷子应该没有别的什么企图，仅仅是站在家长的角度，希望她能选一个合他心意的对象罢了。 夏疏桐不由得苦笑：“嗯。” “桐桐，爷爷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事儿，也嫌爷爷啰嗦，但我也是真心对你好。”夏察淡淡道，“红叶那丫头，结不结婚爷爷都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一个人过得不挺好吗？可我希望有人能陪在你身边，照顾着你。” 现在夏疏桐对夏察说话，也没有那么拐弯抹角，直言道：“爷爷……所以明天的晚宴上，哪位是您看重的青年才俊？您直说就好了。” 不过她没说的是…… 夏察口中的青年才俊是哪位，那她一定避着他走。 “好好好，桐桐长大咯，连听我这个老爷子说话都不愿意了。” 夏疏桐：“……” 夏老爷子这装爷慈孙孝的，还装上瘾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无奈地叹口气，拗着夏察的手臂，放软了声音：“爷爷，我没有。” 夏老爷子这才满意地哼哼两声，缓缓道：“桐桐，爷爷帮你物色的对象呢，第一是替你好好看了人家性格，毕竟你强势，那就得找个弱势温柔的，还得体贴你。第二，则是对方的身家，爷爷可不像圈子里的老顽固们，看重门当户对。爷爷就希望你找个不那么强的，入赘我们夏家来。” 夏察习惯性绕了半天，才终于吐出一个名字：“桐桐，星辉的周瀚池周老板，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夏疏桐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周瀚池？！ 回想起之前见到周瀚池时，他脸上柔和的笑容，以及温吞的语气，夏疏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所以他不仅仅是想在夏疏桐面前说欧阳超的好话，还想带着他自己一起？ 欧阳超和云非雾，他和夏疏桐……？ 呸！ 想屁吃吧。 夏察：“小周他性子温和，又能白手起家将星辉慢慢做大，可见能力还是不差的。爷爷都帮你想好了，你如果和他结婚，到时候将星辉并入梧桐，梧桐发展面又能更广一些。” 夏疏桐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情愿，转而问道：“爷爷，所以说，上回我去贵城探班时遇见周总，也是您安排的？” “这倒不是。”夏察笑眯了眼，“你们既然探班都能撞在一起，不正说明有缘吗？桐桐，周老板他长相也不差……” “爷，爷。”夏疏桐终于忍不下去，“我回去工作了，您在家里好好休息。” 说完就转身，逃一般离开庄园。 夏察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复杂，最终却释然又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 翌日夜晚。 晚宴只邀请了夏疏桐一人，因此钱伶伶将夏疏桐送到大厅外后，就暂时先离开了。 宴会厅很大，里边的人也不少，但四周装饰却尤其庄重严肃。 夏疏桐有了解过，这场晚宴原本是要在一月举办的，但中途由于官方人员突然找上主办方，希望能够进行合作，便拖到了现在才举行，而晚宴的规模，也比最开始大了不少。 夏疏桐一走进大厅中，就明显感觉到，无数视线朝她投了过来，在看清她的脸后，又弱弱地缩了回去。 她今天穿了一件墨色礼服，上边镶嵌着星星点点的碎钻，在光线下闪着梦幻的光，而礼服裙摆在大腿处开叉，白皙的腿部肌肉若隐若现，诱人至极。上面则套了件纯白狐裘披肩，黑色卷发散在四周，杏眸下点缀着一颗泪痣般的碎钻。 美丽勾人的同时，又将身上那股带着戾气的强大气场，勾勒得淋漓尽致。 夏疏桐环视一周，微微舔了舔唇角。 两个月前，仅仅是去水族馆，她都从心底觉得有些紧张。而现在，就算一个人参加这种规模的晚宴，心底略微紧张的情绪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这两个月间，随着她对公司越来越熟悉，并且逐渐发现自己曾经埋下的一条条暗线，成功从夏察手里夺得权力后，她好像潜移默化地……变得更自信了些。 她在别人面前的神态、动作，逐渐不再像是演出来的。 夏疏桐微微勾唇，径直走向左侧的宴会区。 每张圆桌上都放有酒水和点心，而最前方，则放置着嘉宾名牌。 刚才签到时，服务人员就已经指出大概方向，因此夏疏桐很快就找到自己的位置。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清不远处的舞台，现在主持人正在介绍各个捐赠主题，介绍完毕后，嘉宾则可上台选择项目进行捐赠。 夏疏桐饶有兴趣地看着，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夏总，我们又见面了。”这时，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 周瀚池在她身边坐下，笑着朝她点头。 夏疏桐的笑容微微一僵。 五百来人的宴会厅里，他们怎么就被安排坐一起了呢？说没人背后捣鬼，她都不信。 “夏总，您好。”黄琼怡在周瀚池身边坐下，同样朝夏疏桐问了声好。 看见黄琼怡后，夏疏桐才微微放松下来，朝两人点了点头。 周瀚池既然带了女伴来参加晚宴……虽然黄琼怡是他们公司的经纪人，前来参加晚宴很可能是出于工作原因，但是不是也能说明，周瀚池其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呢？ 不过不管周瀚池想法如何，夏疏桐都下定了决心要远离他，免得又被夏老爷子抓住空子，硬是要安排他们相亲什么的。 三人就这样安静坐了会儿，舞台上的讲解终于结束，有捐赠意向的嘉宾也开始上台，和负责人进行详细交流。 夏疏桐也起身，随意往展台的方向逛了逛，走的时候，她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周瀚池并没有跟上来。 她的目标很明确，为两所希望小学进行捐赠。 与项目负责人谈妥后，时间也不过过了二十来分钟。 夏疏桐有些犹豫，要不要提前离场。 来参加这场晚宴的人很多，部分是为了捐赠，但另一部分人……则是为了晚宴上的人脉和机会。 尤其这次的晚宴还是和官方合作举办的，如果能拿到与官方合作的机会，那对任何一家公司而言，都是只赚不亏的事。 思考片刻后，夏疏桐决定耐着性子再逛逛，打探一下具体情况。 没想到她刚走出展台区没几步，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请问是天骏传媒的夏总吗？”一位工作人员从后边追上她，礼貌道，“蒋女士在后面的休息室里，希望能见您一面。” 夏疏桐压住眼中的讶异，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虽然只说了一个姓氏，但夏疏桐已经猜到是谁了。 蒋椿女士，官方电视台六台的台长，亦是此次晚宴的举办方之一。 夏疏桐了解过六台的一些综艺，也隐约记得，自己以前就有过与他们台合作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门路。没想到这次晚宴，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人家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夏疏桐即刻往休息室走去，敲门而入时，她脸上的神色再次僵硬一瞬。 休息室里一共有两张沙发，周瀚池和黄琼怡坐在其中一张上，而另一边坐的，应该就是蒋椿女士了。 又是这么巧。 夏疏桐眼神掠过周瀚池，捏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径直坐到蒋椿身边：“蒋女士，您好。” “夏总您好。”蒋椿四十来岁的模样，眼角已挡不住细细的纹路，气质却十分温和知礼，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 蒋椿：“是这样的，我们台最近有一个综艺节目的企划，正在寻找合适的嘉宾，刚好这次晚宴的合作方张先生，给我们推荐了夏总，以及旁边这位周总，所以我就趁着这次机会，准备和两位聊聊合作的事儿。” 说话时，蒋椿只简单指了一下周瀚池，显然他们已经谈好了。 而夏疏桐一听到是张盛老爷子推荐的名额，就立刻反应过来，这大概又是夏察搞的鬼。 不然来参加晚宴的公司负责人那么多，怎么就单单找上她和周瀚池了呢？ 不过和六台合作的机会不多，绝不能就这样错过。于是夏疏桐微微颔首，温和道：“麻烦您详细介绍介绍。” 蒋椿拿过桌上的企划单，递给夏疏桐。 夏疏桐立马看见了上边醒目的标题《山川历险记》。 一看名字就知道，是标准的六台综艺——或许是官方的恶趣味原因，不管六台的综艺质量有多高，综艺名字都带着股浓浓的老旧风，甚至会有些土味。 夏疏桐一边看企划单，蒋椿一边介绍。 “《山川》虽然是真人秀综艺节目，但同样是一个慈善企划，旨在让观众注意到我国贫困、偏远山区，并借此为其引来投资、或是捐助项目。” “我们暂时准备录一季节目，分为上下两部分录制，而每一部分中，都会有六位固定嘉宾。我们的安排是，这六人由两位企业家、两位明星、两位素人大学生构成。” “第一期里的两位企业家，我们希望能够请到夏总您和周总，至于那两位明星……第一位已经确定了，是周总公司的欧阳先生，至于第二位人选，如果云影后有档期的话，您是否愿意让她参加？” 夏疏桐心里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一起参加综艺啦！！！ - 前面有小天使说过商战、宅斗部分烧脑，所以后面我都尽量用埋伏笔+一笔带过的方法简单写出来qwq “夺权”这部分的伏笔主要有二： 1.32章：扫墓时，夏疏桐忽然想到“夺权”时：“这个想法来得太突然，又太理所当然，就好像，夏疏桐已经这样想很久了。” 2.37章：钱伶伶隐约感觉，失忆前的夏疏桐就一直在筹备着什么。 其他地方也有些小铺垫，失忆前的夏疏桐已经筹划几年了，并不是忽然就掌控公司这样。 第40章 企业家、明星、大学生, 三个不同阶层。 夏疏桐立刻就反应过来，《山川历险记》的节目组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首先，这是一部以公益为目的的综艺节目, 是需要给贫困山区引来投资的，如果外界引来的投资质量不行, 那参加节目的两名企业家，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至于明星，则是为这档综艺引流的工具。否则, 一款基调严肃的慈善节目, 是很难吸引大众的目光的。 而大学生…… 夏疏桐微微皱眉, 有些不解，但她立刻就看见企划单上写着“为了激励当代大学生积极参与五下乡活动，为偏远山区发展做出贡献, 引导农村经济、文化发展，特邀请两位大学生作为节目嘉宾。” ……不愧是代表官方的六台。 夏疏桐垂下眼眸, 开始思考。 虽然参加六台的节目算不上深度合作，但只要有了第一次合作，后面的第二次、第三次还会远吗？ 况且从夏疏桐接手天骏、梧桐之后, 两家公司在业内的名声就一直不怎么好，上回果篮事件的洗白根本就是网友的小打小闹, 没有任何作用。可这回和《山川》联动, 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洗白机会。 可问题是…… 周瀚池, 欧阳超。 一个是夏老爷子给夏疏桐选定的结婚对象, 一个是疑似对云非雾有意思的傻大个。 这两个人……夏疏桐谁都不想接近。 “夏总？”见夏疏桐面色纠结, 蒋椿继续道，“您放心，我们虽然是公益企划, 但该给的酬劳一分都不会少，云小姐、欧阳先生的酬劳，都是按照业内正常水准算的，绝不会有一丝克扣。” “本身就是公益节目，酬劳倒是次要的。”夏疏桐迟疑片刻，问：“蒋女士，我们参加《山川》的嘉宾，具体是要做些什么呢？” 企划单上，只简单写了一句“六人一起体验乡村生活”，但具体是怎么个体验法，却完全没有多说。 “这个夏总也请放心，因为观众受众原因，我们的节目流程并不会太过无趣，也不会刻意为难嘉宾。”蒋椿笑道，“嘉宾们只需要享受乡村生活的同时，完成节目组的趣味任务就行了。” 夏疏桐点点头，又继续看企划单上的介绍。 节目的每一部分共有四期，一周为一期，每期拍摄结束后将会有两天假期。 其实，如果真的只是享受乡村生活的话，夏疏桐还挺期待的。毕竟前些日子，她可是没日没夜地工作了那么久，的确想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一下。 而且……整整一个月里，都能和云非雾呆在一起，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些。 夏疏桐仿佛一闭上眼就能想象到，她们一起生活、一起在乡里的集市买菜，一起在灶台边做菜，又一起坐在无边田野边，看远处漫山油菜花的景象。 至于周瀚池和欧阳超……算了，反正夏元思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上钩了，到时候她说不定已经正式向云非雾表白、在一起，她也不会再瞒着夏老爷子，这两个人再碍眼，也碍不了多久了。 就这样，夏疏桐和蒋椿便将这件事谈好了。 …… 走出休息室后，夏疏桐本来想径直离开宴会厅，却又被人喊住了。 黄琼怡站在她身后，略微紧张地问道：“夏总，您现在有时间吗？” “嗯？”夏疏桐抬眸，目光却瞟向黄琼怡身边的周瀚池。 黄琼怡察觉到她的意思，急忙补充道：“我有些事想和您聊聊，就我们俩单独聊……关于云云的。” 云非雾？ 夏疏桐想起来，云非雾说过，她的前经纪人对她很好，一直都很照顾她。 所以夏疏桐想都不想，立刻点头：“好。” 两人朝走廊拐角处走去。 “黄女士，您请讲。”夏疏桐背靠着墙壁，双臂抱在身前，神色轻佻。 说不出为什么，在照片上看见黄琼怡的时候，夏疏桐只是感觉眼熟，可真正和她近距离接触时，夏疏桐又本能地感觉亲切。 是因为……自己以前，其实也认识黄琼怡吗？ 夏疏桐在脑海中粗略地回想一下。 《暗》的那段花絮视频中，自己是坐在云非雾身边的，而当时的黄琼怡作为云非雾助理，就站在一旁。也就是说，黄琼怡可能还真认识曾经的夏软。 也不知道黄琼怡以前见过自己几面，会不会将她认出来。 于是夏疏桐眸中笑意愈盛，神色动作也伪装得更加轻佻傲慢。 空旷无人的走廊中，黄琼怡下意识后退半步，和夏疏桐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后，才问道：“夏总，云云她到梧桐之后，过得怎么样？” “黄女士觉得呢？”夏疏桐挑眉。 “我感觉……应该还不错。”黄琼怡笑了笑，“上回我去剧组探班的时候，她神色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以前她在我们公司的时候，难得真心地笑一次。” 夏疏桐微微一愣，她以为，云非雾虽然在外人面前冷淡，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应该是不一样的才对。可是按黄琼怡的说法，云非雾曾经……就算私下也那么淡漠？ 黄琼怡苦笑一声，继续道：“所以我这次，是想私下感谢一下夏总的。原本我还担心，云云在梧桐会不会过得不好，毕竟梧桐是大公司，您工作忙，顾及不到每个艺人。可是云云和欧阳被传绯闻后，您竟然打电话向我询问能不能将合照发出去，替云云澄清绯闻，我就知道，您是很关心照顾她的。” “……应该的。”夏疏桐淡淡道，“云影后是我亲自挖来梧桐的，我总不会怠慢了她。” “夏总，我看得出，您就是外冷心热。”黄琼怡笑道，“探班那回也是，欧阳那小子给我发了好几条微信，说您和云云关系不错。” 说到这儿，黄琼怡微微低头，声音也停了下来。 夏疏桐看出她的欲言又止：“黄女士，有什么话，您直说就好。” “夏总，云云她是不是……喜欢您？” 夏疏桐立刻抬眸，直视黄琼怡的眼睛。 黄琼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我陪在云云身边那么多年了，还是比较了解她的。我看过您去探班那天，你们互相系围巾的照片……这些年里，云云从没和谁这么亲近过，我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我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一直将她当做亲妹妹看的，作为姐姐，我有些话不得不和夏总说。” “夏总，很感谢您能将云云从曾经的阴影中带出来。但如果，您也喜欢云云的话，能否对她更好一些？……她其实，一直都是个很可怜，又很缺爱的孩子。” 说到后面，黄琼怡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眼神也满是悲怆。 “什么意思？”夏疏桐眼神锋利一瞬，又立刻收敛，“我是说……云影后她过去，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吗？”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云云15岁息影那年，的确因为我们公司的失职，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黄琼怡长叹一口气，“我就不具体说了，以夏总的权势，应该查得到才是。” 黄琼怡没有说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不久，所有知情人都被付了一笔封口费，他们公司甚至还签了合约，保证不透露任何一丝细节。 ……虽然他们连给出封口费的人具体是谁都不知道。 夏疏桐：……？ 不，她查不到。 以前她搜索云非雾资料的时候，只知道云非雾十五岁时因学业息影，又在两年后复出的事。而网上对这事儿的看法众说纷纭，有说是云非雾拍戏受伤，有说是星辉内部斗争，将云非雾雪藏，有说当时正是欧阳超开始火的那一年，云非雾惹恼了这位“太子爷”，不得不被雪藏。 总之，什么样的说法都有，可夏疏桐后来无论如何，就算动用梧桐、天骏两边的资源，都查不出任何问题。所以，夏疏桐根本就没多想，她一直简单地认为，云非雾当时息影真的只是学业原因。 可现在听黄琼怡这么一说，夏疏桐才感到怪异。就好像，这件事就和她自己的过去一样，也被人为地抹去了似的。 而云非雾，也从来没和她提起过。 夏疏桐沉默几秒，斟酌道：“黄女士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对她好。” 反正在这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回家后慢慢思考。 黄琼怡颔首：“那就好……再次感谢夏总了。”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后，这才道别离开。 …… 夏疏桐回家后，苦恼地坐在桌前，拿纸笔划了两条时间线。 第一条是她的生活轨迹。 她在云城，被王小凝养大，直到十岁，王小凝离世。按照《暗》的花絮拍摄时间算，她应该是在十岁之后，十九岁之前的某一天里认识云非雾的。 十九岁后，她回到海城。并且这之后，她在云城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被夏老爷子抹去了。 二十一岁，她开始接手梧桐。 二十二岁时，十八岁的云非雾来海城上学，找到了她，并且暗中和她一直保持联系。 二十四岁时，与二十岁的云非雾结婚。 写到这里后，夏疏桐揉了揉眉心，又划了第二条线。 云非雾的。 云非雾出生在云城，十三岁时，参与《暗》的拍摄。并且那时，她已经认识夏软了。 紧接着是云非雾十五岁那年，因为未知原因退出演艺圈，宣布息影。 十七岁，又因为未知原因再度开始演艺生涯。 十八岁，前往海城读大学，找上夏疏桐。 二十岁，和夏疏桐结婚。 …… 两条线平行在一起，夏疏桐写完，立刻就发现除了她们在海城相遇、并且结婚的这两个时间点，还有另外两处重合。 第一处是云非雾息影那一年，正好是夏疏桐回海城那一年。第二处是云非雾回到演艺圈的那一年，也正好是夏疏桐接手梧桐的那年。 仅仅是巧合吗？ 夏疏桐舔着唇，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或许……让云非雾选择息影的那件事，和她、和夏家有关。所以，才会查不到一丝痕迹。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夏疏桐暂时回想不起来，查不到，云非雾也从来没和她提起过。 但比起前几次窥到自己过去时的茫然，夏疏桐这回已经镇定多了。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想。既然云非雾一直没有和她说过，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自己就顺其自然，要么等到忽然有一天，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要么等到云非雾将所有事都告知她。 如果一直回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珍惜现在就好。 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云非雾才从未和她提起过她们的过去。 …… 一周后，《番红》杀青，云非雾回到海城。 夏疏桐没有去接机，而是先去上回那家私房菜馆点好了菜，在包厢里等着云非雾。 很快，云非雾推门而入。 看见云非雾的一瞬间，夏疏桐惊喜的表情立刻凝固，变得古怪起来。 初春三月，海城的气温还不高，寒风冻人。 夏疏桐原本就穿的高领毛衣，出门前，她还特意加了一件外套，就差裹上毛绒围巾了。 然而云非雾穿着一条淡色及膝吊带裙，外面只随意套着件透色的长款防晒纱衣，而腿上丝袜同样很薄，起不到丝毫保暖作用。 不过，云非雾手上倒是很乖地抱着一条围巾——夏疏桐送她的那条。 “姐姐。”一看见夏疏桐，云非雾唇角就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快步朝夏疏桐走来。 步伐轻巧，有些可爱。 “怎么了？不好看吗？”感觉到夏疏桐奇怪的目光后，云非雾歪了歪脑袋，又朝夏疏桐靠近了些。 “好看是好看……” 云非雾穿什么都好看，而今天这套裙子尤其清新，纱衣外套下穗丝飘飘。一眼看去，就像是清晨时从森林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可是……”夏疏桐皱着眉，“云非雾，你不冷吗？” 说着，她伸手摸到云非雾手臂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触感尤其细腻。以至于，夏疏桐只碰到一瞬，又立马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不冷。”云非雾却反握住她的手，音调微微向下压，“我身体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疏桐手一抖。 云非雾的手的确很暖，没有一丝凉意，可是……我知道个什么啊！ 在某些方面，云非雾果然比以前过分了太多！ 久别重逢的温馨感就这么被打破了，夏疏桐轻轻甩开云非雾的手，轻哼一声：“懒得管你，总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感冒了。” “哦~”云非雾靠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知道啦，谢谢小夏总关心。” 这时，服务员上菜的铃声响起。 夏疏桐立刻坐直了身子，云非雾却顺势往她怀里靠了靠，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前。 这回的服务员还是上次那个女生，她一进门，就看见云非雾以一种无比柔弱地姿态，缩在另一个女人怀中。 服务员眨眨眼，迅速将菜布好，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眼神，没再瞟过去一眼。 上回她还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两个月前，她在网上看见了梧桐影业夏总探班云非雾的视频后，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这这夏总就是上次和云非雾牵着手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啊！ 服务员感觉自己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且刚才，夏疏桐虽然冷着脸，看起来有些可怕，可眼神却是很柔和的。 霸道总裁的影后小娇妻？ 太好嗑了趴！ …… 夏疏桐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直到服务员走了，她才软软地推了推云非雾肩膀：“云非雾，被看到了。” “抱了一下而已，没关系的。”云非雾却撒娇似的蹭啊蹭，语气也软绵绵，“而且这家店服务员口风很严的，不会传出去的。” 夏疏桐轻轻叹一口气，认命似的往后坐了坐：“云非雾，你觉不觉得，你有些时候很讨打。” “是吗？”云非雾音调上扬，“那小夏总，舍得打我吗？” 夏疏桐：“……”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疏桐忽然就感觉到，云非雾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她的后腰处，并且一点一点撩开毛衣，直接触到她腰上的肌肤。 夏疏桐才往后坐了一些，此时又条件反射般的坐直了身子，双手本来想推开云非雾，却推不动，只能退而求其次，紧紧抱住了云非雾的脖子。 云非雾的脑袋也慢慢往上，最后将下巴搁在夏疏桐肩膀上。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两人在深情拥抱而已。 然而只有夏疏桐感觉得到，云非雾一只手紧紧摁在她脖颈后，几乎将她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则透过她的衣服，直接触到她背部的肌肤，不断往上，轻轻抚摸着。 好痒。 “唔……”夏疏桐微微仰头，又羞耻地埋下脑袋，眼角红彤彤的。 云非雾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指越来越上，直到某个扣子处。 夏疏桐终于羞耻得落下两滴泪，声音也越来越含糊： “云……猫猫，你、你干什么？” 云非雾的手却在这时退了下去。 她揽住已经软成一团的夏疏桐，低头，轻轻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夏疏桐闭上眼，没有任何要躲的意思。 云非雾眼中这才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我只是看看……小夏总有没有听我的话，好好休息，长胖了没。看来，是听了的。” 夏疏桐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的确，从她彻底掌控公司后的这段时间，她每天的工作量都不大，当初瘦下去的那几斤肉，已经差不多长回来了。 只是她现在才不想理云非雾。 狼崽子太讨厌了。 直到感觉到云非雾的手指，缓缓摸上自己的脸颊，夏疏桐才倏地睁眼，没好气打开她的手，又从她怀里缩出去。 “云非雾，我们两个月没见，你就这样对我吗？” 云非雾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就是因为许久不见，我才想和小夏总好好亲近亲近呀。” 夏疏桐压下一口气，手指戳上云非雾的脸颊，直到把她戳得正对饭桌：“吃饭！” “嗯~”云非雾压着笑，乖乖将注意力撤回饭桌上。 一顿饭吃得很漫长。 两人离开饭馆时，已经接近十点了。 刚才是公司的车将云非雾送过来的，因此回去的路上，还是夏疏桐送她回家。 车停在楼下后，云非雾解了安全带，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夏疏桐微微低头，避开云非雾灼热的目光。 “我今天就不上去了。云非雾……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三天后再见。” 三天后，是她们一起去参加《山川历险记》的日子。 云非雾仍然没有动，目光灼灼，又仿佛有些委屈。 就像是无声地谴责。 夏疏桐低头想了想，的确，她和云非雾分开两个月，结果就吃了一顿饭，她就要赶人家回家，是不是太冷血无情了些。 夏疏桐手指搅在一块儿，想了很久，云非雾也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了她许久。 最终，夏疏桐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朝着云非雾倾身而上。 在车内昏沉的灯光下，云非雾笑容暧昧，灰眸中如星光闪烁。 “云非雾。”夏疏桐紧张的地舔了舔唇，“闭眼。” 云非雾乖顺地闭上双眼。 然后下一刻，夏疏桐手就搭住她的肩膀，柔软的唇也贴上了她的唇。 夏疏桐的唇上还带着点湿意。 柔软、甜糯。 就这样轻轻贴着。 正当云非雾以为，夏疏桐快要撤开了时，却忽然感觉到，她忽然伸出了舌丨尖，在她唇上细细描摹着。 没用什么力气，软得要命，就像夏疏桐人一样。 很……舒服。 云非雾闭着的眼睛，不自觉弯了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的夏疏桐，是不是满脸通红，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一个吻过后，夏疏桐退回原位，又揉了揉云非雾的脑袋：“好好休息，三天后见。” 这回云非雾像只大狗狗似的乖顺点头，目光温驯又眷念，却也没有再做停留，听话地下了车。 看着云非雾逐渐远去的背影，夏疏桐心情复杂。 云非雾乖巧的时候，就像一只听话懂事的大狗狗，怎么折腾都行的那种。可不乖巧的时候，就纯粹是一匹狼崽子，心肝儿都是黑的，忒儿坏。 ……有点想买一本训犬指南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时候的夏软是想叫云非雾狗狗的，但是她觉得狗狗不好听，所以就改成了猫猫。 第41章 《山川历险记》录制第一天, 清晨，制作组的车就到了各个嘉宾家楼下。 钱伶伶原本想陪着夏疏桐去机场，却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于是最后夏疏桐一人上了车，在机场与其他五人汇合。 上车后, 夏疏桐看见前排的人影，略微惊讶地抬眸。 蒋椿竟然亲自来接她。 “夏总，早上好。”蒋椿从前排递来一个小型麦克风, 笑道, “这是您的麦克风。” “蒋女士早。”夏疏桐接过麦克风, 随意别在外套里，又看了眼跟在后面举着摄像师的师傅：“这是开拍了？” 蒋椿：“嗯，从接到夏总起, 录制就开始了，之后一路上都会进行拍摄。不过夏总不用担心, 路上需要的素材很少，最多截取一两分钟。夏总，出发前您应该看了我们节目的规则？” 夏疏桐微微点头。 到达节目的目的地后, 会没收嘉宾的手机等电子产品，但是考虑到夏疏桐和周瀚池的工作原因, 节目组并不会没收他们的手机, 甚至还允许他们多带一个笔记本电脑, 只是除了工作以外, 他们不能用手机做别的事儿。 蒋椿又说道：“夏总, 您在拍摄过程中或许可以稍微柔和一点，老实说，您现在这样, 我看了都觉得有些怕。” 蒋椿这是在提醒夏疏桐，虽然是真人秀综艺，但大家在镜头面前，多多少少都会有演的成分。将演出来好的那一面展现在观众面前，能获得的利益无疑是巨大的。 “谢谢提醒，我只是……”夏疏桐唇角微微上翘，眸中笑意愈盛，“有些紧张。” 她说的是实话。 夏疏桐还是第一次参加节目，更是第一次被摄像头跟着拍，她难免有些新奇与紧张。 然而紧张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反而成了习惯性地倨傲与不屑。 “夏总也会紧张？”蒋椿显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笑着摇摇头，“真是说笑了。” 夏家离机场不远，没几句话后，就到了海城机场。 夏疏桐是最后一个到的。 …… VIP候机厅内，其余几人也刚到不久。 很巧的是，之前在《追光》里饰演女主闺蜜的大学生江枫，也是这期节目的嘉宾之一。 在出发前，节目组只告诉她，这期节目嘉宾一共有两位演员、两位企业家、两位大学生，不过没有告知她具体是哪些人。江枫虽然是演员，但她唯一一部作品还没上映，自然被分到大学生那一列了。 江枫一进门，就看见坐在角落的云非雾，又环视一圈，发现除了云非雾，另外三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于是她首先朝云非雾冲了过去：“云云姐！好久不见！” 又喜滋滋伸出手，要和云非雾握手。 “好久不见。” 当初江枫在《追光》剧组时就活泼又讨喜，云非雾对她也有些好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她，亦是轻笑着伸出手。 可就在这时候，候机厅的门被推开了。 江枫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转头，就看见夏疏桐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四目相对。 江枫全身一僵，差点儿没开始发抖。 她她她怎么刚才没想到……参加节目的可是有企企企业家的啊！云非雾和夏疏桐是什么关系，既然云非雾都来了，夏总怎么可能没没没来！ 完了，逃过了上次，这次自己真的要被灭口了！ “夏、夏总好……”江枫咽了口唾沫，僵硬道，说完，她放开云非雾的手，瑟瑟发抖地后退好几步。 “嗯。”夏疏桐微微颔首，走到云非雾身边坐下，眸中疑惑一闪而过。 怎么感觉，以前在《追光》剧组的时候，江枫这孩子就怕自己怕得有些不正常？ …… 人到齐了，制作组就简单介绍了一下。 夏疏桐、云非雾、周瀚池、欧阳超四人都认识，主要是另外两个大学生。 一个江枫，正在电影学院读大三，还算是个素人。 另外一人名叫奚傲，性格有些冷淡，头发留得很短，却一点不像男生，鼻梁挺拔秀气，眉眼也十分清秀。她是海城农业大学大四的学生，上半年在农村实习过半年的村官，也不知道怎么被六台找上的。 节目组是包机，整个飞机就只有他们二十来人，除了摄像大哥，导演组和别的工作人员还和嘉宾分开坐的。于是一上飞机，欧阳超就吵吵嚷嚷地跟在云非雾身后，一定要坐到她旁边。 云非雾完全没有理会他，径直坐到了窗边。 而夏疏桐自然坐到云非雾身边。 靠窗一共有三个位置，现在只剩最外面一个，夏疏桐抬眸，笑道：“坐吗？” 欧阳超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明明夏总是在笑，怎么就这么渗人呢？ 但是看看最里边的云非雾，他还是鼓起勇气，哆哆嗦嗦地想要坐下，结果屁股刚动，就被后面的一双大手给拽回去了。 “夏总，不好意思，我家艺人不懂事，打扰到您了。”周瀚池死死拉住欧阳超，温和笑道。 “没关系。”夏疏桐收回视线。 欧阳超还想说什么，却直接被周瀚池给拉走了。 欧阳超：“？？？” …… 摄像大哥就坐在走廊另一边。 有摄像机近距离怼着，夏疏桐虽然就坐在云非雾身边，但两人也没发生什么亲密接触，更没有什么交流，最多偶尔拿东西时“不小心”碰到手，又迅速撤开。 莫名有些像在偷情…… 还挺刺激的。 节目第一期的录制地点是在川城巴县的一个小村庄里，到了省会蓉城的机场后，还得再转到火车站，坐五个小时绿皮火车。 从蓉城到巴县的火车是最老旧的那种，和刚才的飞机相比，车内环境也十分糟糕。 节目组安排的摄像大哥就怼在火车门口，记录着每个人上车后的表情变化。 毕竟《山川》就是得突出录制地点的“穷”，引起人们的关注，并引来投资或者慈善项目。而嘉宾们被贫困环境所震撼到的微表情，无疑是极好的素材。 首先上车的是两个男人，周瀚池和欧阳超都是那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又能随遇而安的人，上车后感叹几句，就立刻适应了车内环境。 奚傲则是沉着脸一言不发，江枫完全是个涉世未深的死宅大小姐，第一次坐进这么破旧的火车，不免有些惊奇地捂住了嘴唇，情绪也随之低落下来。 最后是云非雾和夏疏桐。 云非雾帮夏疏桐提了一小袋行李，走在前面，进入车厢后，她神色如常，依然是那么淡漠。 然而仔细看，却能在她深邃的灰眸中，看到一丝深沉的悲悯。 至于夏疏桐……前前后后好几个摄像头都怼在她身上了。 在节目组看来，夏疏桐，应该是这一行人里，唯一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底层生活的人。她的神态动作、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露出的气质，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上位者的。 所以他们也有些期待，夏疏桐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可上车后，夏疏桐仅仅只是收敛了眸中若有若无的那丝戏谑笑意，却没有任何惊讶、不适。 车厢里有些狭窄，于是她一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扶着座位靠背，慢慢往里走着。 她白皙细嫩的手指直接与浸着油污的座位靠背相接触，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嫌弃或者厌恶。 摄像大哥看着镜头里的画面，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就好像，夏疏桐从头到脚都穿着一身名牌，气质也高贵得不可一世，却意外地和车厢脏乱的环境没有一丝违和。 前面，云非雾将手上的行李放好后，又立刻返回过来，帮夏疏桐提箱子。 两人仍然是坐到了一排。 很快，火车就开动了。 火车驶出城市之后，就是大片的田野。 坐铺的车窗是不能打开的，窗上沾着许多泥泞，从车里往外看，连外面的风景都有些看不清楚。 而老旧绿皮车厢里混杂着人的汗臭味、食物发酵的味道、以及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霉腥味。 呼吸间，夏疏桐竟然觉得有些怀念。 在她的记忆中，她没有坐过这种老式的火车，可车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熟悉。 小时候家里的窗子也满是污渍，要想透过窗子偷看对面的电视，就得把窗子打开一条缝，可要是被对面那家的小孩看到了，又会被逮住骂一顿。所以后来，她在窗上挂了片破布，每次都通过破布上的洞偷偷看。 而家里似乎无时无刻，都弥漫着一股阴冷的霉臭味，时间久了，就连衣服上都带着这股味道。 原来世间的贫穷都是相通的。 中午，推着小吃车的乘务员阿姨路过时，夏疏桐买了两桶泡面，她和云非雾一人一桶，当做午饭。 又买了两根火腿肠，加在泡面中。 夏疏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泡面了，然而撕包装、挤调味料的动作却十分娴熟，甚至明明买的是两根火腿肠，夏疏桐却还是习惯性地把自己那根掰断，长的那段叉进云非雾的面杯中。 …… 她好像又想起几个零散的片段。 王小凝离世后，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就是泡面。第一是因为便宜，两块钱一包，加上从屋后偷偷摘的菜叶，能够顶一整天。第二是因为好吃……她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拿得出手，白水煮面实在煮得太难吃，泡面的话好歹有调料包，随便加点菜进去就很美味了。 每次云非雾来找她的时候，她都会一狠心，多买根火腿肠。 那时的云非雾好像才十一、二岁，小小的，白嫩嫩的，像个可爱的狗崽子。 所以小时候的夏疏桐下意识觉得，得多给她喂些有营养的食物，才能让她长好一些、长快一些。 刚开始，夏疏桐是想把整根火腿肠都让给她吃，但是云非雾不同意。所以后来退而求其次，一人一半，不过夏疏桐总是把短的那一半留给自己。 …… 火车上，夏疏桐都把火腿肠送到云非雾杯子里去了，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不过她总不能再抢回来。 于是夏疏桐佯装无事发生，淡定地起身。 云非雾动作微微停滞，灰眸深深地看了夏疏桐一眼，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乖顺地低下头，跟在夏疏桐身后去接热水。 摄像大哥虽然震惊于夏总居然也会吃泡面，但还是尽职地跟在她们身后，用镜头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下午，夏疏桐迷迷糊糊地在车上睡了一觉。 脑袋自然而然地嗑在云非雾肩膀上。 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到了目的地，夏疏桐还有些没清醒过来，就感觉，自己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打横抱起。 夏疏桐：“！！！”手指不自觉抓进了些。 夏疏桐刚想睁眼，却又听见云非雾低声对旁边的人说：“嗯，夏总她睡着了，麻烦你们帮忙提行李。” 旁边的工作人员大手一挥：“不麻烦不麻烦，你们也没带多少东西。” 夏疏桐：“……” 好吧，还是继续装睡，不然抱都被抱起来了，现在醒来可太尴尬了。 云非雾抱着夏疏桐，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淡定地又坐上了大巴车——火车只是到了巴县县城，离目的村落还有三小时车程，最后甚至还要走一段山路。 直到坐在位置上，夏疏桐才微微动了动，终于“醒了”过来。 正好对上云非雾柔和深邃的眼睛。 “小夏总，休息好了吗？”云非雾凑到她耳边，低声问。 “嗯……嗯。”夏疏桐耳后一麻，点了点头。 云非雾轻声问：“那……换我睡一会儿？” “嗯，好。”夏疏桐点头后，才忽然明白过来云非雾的意思。 刚才她好像是靠在云非雾身上睡的，那现在……云非雾当然也要靠在她身上。 夏疏桐看了看一旁的摄像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反正靠着睡个觉而已，正常朋友闺蜜之间也是这样相处的，就算被拍下来也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嘛。实在不行，还可以要求节目组后期剪掉这些内容。 得到夏疏桐肯定的回答后，云非雾眉眼弯了弯，往后退了些，又缓缓倾下身来，将脑袋枕在夏疏桐大腿上。 夏疏桐身体一僵，手指却很自然地摸上云非雾头发，轻轻抚摸。 接近夜晚，一行人才终于到达录制节目的那个小村落。 六人各自提着行李箱，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抵达他们住的小院子。 院里摆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放满了一盘盘菜肴，香气四溢，看上去刚出锅不久。 一行人在交通工具上呆了一天，刚才又拖着行李走那么久，早饿得不行，欧阳超眼里更是冒着激动的光，放下行李就往桌上冲。 导演解释道：“今天由于情况特殊，第一顿饭是由村长帮大家做的，不过之后的每顿饭，可就只能靠自己了。” 刚才一路上，导演和嘉宾交流的时候，语气都十分尊敬，现在却明显不一样了，像是发布游戏任务的npc，不带一丝私人感情的那种。夏疏桐立马明白过来，这是正式开始拍摄了。 欧阳超激动地配合道：“好咧！不过村长他人呢？我们是不是得感谢他一下？” “当然。”导演笑眯眯道，“不过今天他已经回家了。” 欧阳超失望：“啊……这样啊……” 导演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夏疏桐了然。节目组的规则上有写，在录制节目的这些天，嘉宾需要完成节目组的一个个任务，估计感谢村长就算是一个任务。 一行人围成一圈坐到桌子上，开始吃晚饭。由于累了一天的缘故，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平时活泼得不行的江枫，也因为晕车脸色惨白，中途奚傲还冷着脸陪她出去吐了一次，全程几乎只有欧阳超在逼逼叨叨。 因为云非雾的原因，夏疏桐本来就不太喜欢欧阳超，现在更是觉得他吵得烦人。 本能地想骂他甚至打他一顿。 当然打是不可能打的，于是夏疏桐每次被吵得不行了，就朝欧阳超瞪一眼，周瀚池也暗示性地给他夹菜，就这样才能让他安静一小会儿，然而不到两分钟，他一张嘴就又开始叭叭叭。 然而听他叭叭叭地说久了，夏疏桐不得不承认，欧阳超烦人是烦人，却不怎么让人觉得讨厌，就是个天真臭屁的大男孩而已，甚至还挺亲切的，也难怪他能吸到那么多粉丝。 然而夏疏桐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欧阳超就笑着看向云非雾：“云云，也不知道导演组会给我们什么任务，是不是要分组，那我们一组怎么样？体力活我都包了，你就在后面玩就行了……” 夏疏桐：……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亲切个毛线。 云非雾也直接回绝：“不。” 又说：“我和小夏总一组。” 夏疏桐夹菜的手一顿，结果一走神，众目睽睽之下，菜夹到云非雾碗里了。于是，夏疏桐的手更僵了些。 云非雾倒是很自然地接了过去：“谢谢小夏总。” 欧阳超哭丧个脸，想继续说话，看着夏疏桐的脸色，又不敢说出口：为什么！为什么云云和夏总关系那么好？明明是他先认识云云的！明明是他先来的…… 这回他终于安静了下去。 吃完晚饭，就开始了分组环节。 首先是住宿问题，提供给嘉宾的一共有三间房子，两人一间，由六位嘉宾商量着分组。最后没有任何异议，两个男人一组、夏疏桐和云非雾一组、江枫和奚傲一组。 然后就是任务小组，节目组的意思很简单，他们六人仍然是分成三组，通过抽签决定。 当导演贼兮兮地说出“抽签”二字时，夏疏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联想到之前夏老爷子想方设法，暗箱操作让她和周瀚池一起来参加这个节目，那节目组在抽签的时候暗箱操作一下，让她和周瀚池分到一组，也不是不可能的。 很快，节目组六个工作人员，一人拿着一根黑色纸条，走了过来。 “纸条背面有三种不同颜色，抽到相同颜色的为一组。”导演解释道。 夏疏桐差点没被他们明目张胆的暗箱操作给气笑。 这是抽签？这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你，分组已经被安排好了吧。 果然，夏疏桐打开纸条后，发现背面是红色，和周瀚池一个颜色。而云非雾的蓝色也和欧阳超一样。 那边欧阳超已经兴高采烈地开始欢呼。 “王导。”夏疏桐皮笑肉不笑，朝导演勾了勾手指，“你们这暗箱操作，实在是太明显了吧？” 等导演走近了，夏疏桐直接一把撕掉手上的纸条。 虽然摄像头还在跟着拍，但这种情况，后期肯定会剪掉的。 所以夏疏桐笑意愈加乖戾。 “这……”导演讪讪笑了笑，“夏总是对抽签结果不满意？” 夏疏桐挑眉：“王导，您说呢？” 这时，云非雾也走了过来，站在夏疏桐身边。她什么也没说，却毫不犹豫地，也将自己手上的纸条撕掉。 导演的笑容越发心虚：“这……” 他们的确是暗箱操作了。 早在出发之前，他就接到蒋椿那边的委托，说是尽量让夏疏桐和周瀚池一组。导演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也立刻就明白了，估计是夏家和周家想通过这次节目联姻，所以抽签分组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做些小操作就行了。 甚至小操作都懒得做了，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暗箱，反正节目正式播出时把抽签环节剪掉就好。 至于把云非雾和欧阳超分在一组，则纯粹是节目组临时起意。 毕竟他两刚一起拍完电视剧，cp热度还没过去，正好能趁机给节目组带一波流量。 可现在看夏总的脸色……导演才发觉，好像是自己会错了意？ 于是不等夏疏桐再次开口，导演就心虚地笑着摆摆手：“嗨……既然大家对抽签结果不满意，我们就重新抽一次？” 所有人都看得出，刚才抽签明显都猫腻，于是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很快，第二次抽签开始了。 这回是直接将小纸条扔到盆子里摇晃几下后，一人拿一个，没有暗箱操作的余地。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云非雾、奚傲一组，夏疏桐和江枫一组，剩下两个男人一组。 没能和云非雾一组，夏疏桐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江枫因为晕车本身就白得可怕的脸色，此时又白了几分，摄像组的灯光照过去，整一个女鬼。 在夏疏桐朝她看去时，江枫更是全身一个哆嗦：“不不不，夏夏夏总，我配……配不上您！我和云云换，您和云云一组！” 作者有话要说：江枫小可怜上线（以及副cp）~轻松欢脱有趣的山村生活要开始啦！ - 然后第一章 里面有提到过，我们软软对泡面情有独钟（从车祸中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买泡面）233 第42章 江枫不知道节目组故意暗箱操作, 把夏疏桐、周瀚池分到一组，她还以为是夏疏桐没和云非雾在一组，所以一怒之下, 对着导演撕掉抽签纸。 然而夏疏桐第二次抽签还是没抽到云非雾，江枫下意识就觉得, 夏总这回想撕的不是抽签纸，而是她的人啊！ 更何况，江枫在发现夏疏桐和云非雾的“小”秘密之后, 对夏疏桐是能躲就躲, 生怕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直接被夏总给灭口。 这次她当然不愿意和夏疏桐一组。 摄像头对准过去的时候，江枫正扶着奚傲的手臂，腿抖得跟筛子似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她有多怕夏疏桐。 关键是江枫还强撑着胡言乱语道：“我、我不是怕夏总您，您千万不要、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 云云和您熟，她一定能和您配合得更好！我配不上您！” 奚傲扶着她，却还是忍不住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最后还是夏疏桐思考道：“王导, 你们说分组是为了做任务，那现在能透露一下, 都有哪些任务吗？” “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所有任务, 但主要就是摘摘菜、种种地, 再去集市上卖卖菜, 回家做做饭一类的。”导演打着哈哈, “三个队伍将进行比赛，输了的队伍会承担当天的洗碗任务，以及别的一些惩罚。” 导演说得很笼统, 但夏疏桐还是从他的话中得到一个信息：几乎所有的任务，都和体力挂钩。 摘菜种地就不说了，卖菜看起来简单，但也需要将菜给搬运到集市里去，至于做饭，这里明显没有天然气灶台，生火是需要砍材，甚至可能需要自制灶台、炉架，也是一个力气活。 随着导演的解释，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周瀚池率先道：“王导，你们的分组方法可能不太公平。” “六个人分为三组，要么我和阿超两个男人一组，另外四位女士分为两组，要么我和阿超各自和一位女士组队，但还是会剩下两位女士。”周瀚池笑容始终温和，丝毫不具攻击性，“在生理构造上，男士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比女士更适合力气活一些，而你们节目组的任务大多都和体力挂钩，这样分组实在有些不公平。” 导演挠挠头：“所以，夏总和周总怎么看？” “男士一组，女士一组。”夏疏桐淡淡道，“我们两组进行比拼。” 周瀚池同样温和地点头，表示赞同。 制作组商量了一下，很快同意了他们的方法。 分组结束，今天一天的拍摄就算完成了。几人开始收拾行李，搬进各自的屋内。屋子内是没有摄像头的，但摄影大哥还是跟着进去了，拍摄嘉宾们第一次进屋的反应。 屋内的有两张木床，都已经铺上了崭新的被单，床边有一个小柜子，房间里没有卫生间，环境虽然很简约，但显然是精心打扫过的，没有一丝脏乱差的痕迹，条件甚至比夏疏桐曾经在云城的那个家还要好一些。 摄像大哥一走，只剩夏疏桐云非雾两人留在屋内，气氛瞬间变得旖旎起来。 因为周围一直有人盯着的缘故，今天他们一天都没说过几句话，最多的肢体接触，也就是中途那个公主抱。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夏疏桐还有些脸红。 她埋着头，一言不发打开行李箱，云非雾却在这时看向她：“小夏总，想什么呢？” 屋内暗白的灯光下，云非雾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脸红。 “没、没什么……”夏疏桐舔了舔唇，随便找了个话题，“云非雾，你有没有觉得……江枫她怕我怕得有些不正常？在《追光》剧组时，她就总是在躲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云非雾噗嗤轻笑了一声。 “姐姐，你可怕？” 云非雾同样是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的姿势，这时却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身子向夏疏桐倾了过去。 夏疏桐丝毫没有防备，就这样被云非雾挑起了下巴。 绯红的脸颊彻底暴露在云非雾的视野下。 双眸也对上云非雾那双深邃，又带着明显暧昧光点的眸子。 夏疏桐腿一软，由蹲着的姿势，直接坐到了地上。 云非雾膝盖微动，又往前移了移，手指也改为捏住夏疏桐下巴：“这种可怕吗？” 夏疏桐双手撑在身后，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她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刚才在和云非雾聊什么了，只是本能地在回答她。 今天本来就累了一天，脑袋到现在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于是夏疏桐干脆放弃思考，只可怜地看着云非雾，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云非雾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似的，又往前移了移。 越来越近。 夏疏桐闭眼。 这时，敲门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外边传来周瀚池的声音：“夏总？您有空吗？” 夏疏桐睁眼，两人同时梦醒一般向后退了一步，夏疏桐立刻用冰凉的双手抱住脸颊，快速将脸上的红晕消下去。 几秒后，夏疏桐起身开门，云非雾则继续蹲在地上收拾衣服。 周瀚池站在门外，笑容略显局促：“夏总，您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可以。”夏疏桐打量着周瀚池的脸色，思考道，“院子里说？” “嗯。” 夜深了，院子里一片寂静，抬头就是无垠星空。 “夏总，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周瀚池开口道，“今天节目组暗箱抽签，我事前并不知道，但现在也猜到了一些。” 夏疏桐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周瀚池继续：“我以前的确和夏爷爷接触过，他也隐晦地表示过联姻的意愿，我当时婉拒了他，没想到还是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真是抱歉。” 周瀚池的表情很真诚，语气也十分诚挚，夏疏桐没有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撒谎的意思，这才点了点头：“没关系。” “夏总，还有一件事。”周瀚池却没有离开，继续道，“今天除了我们的事，云云和阿超被分到一组那儿，应该也是节目组黑箱操作。希望您不要迁怒阿超。” “……不会。”夏疏桐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终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周总对自家艺人可真是操心。” ——像个操碎心的可怜老母亲。 夏疏桐其实是想吐槽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的，周瀚池对待欧阳超的态度，真的就像个被熊孩子拖累的老母亲。 就……挺违和的。 但她神态傲然，眸光戏谑，又只说了前半句话，看起来就像是在阴阳怪气。 周瀚池却毫不在意地笑笑：“的确，我们公司规模小，很多艺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算他们的半个监护人吧。” 夏疏桐心里一动，问：“云非雾……也是吗？” “嗯，我几乎是亲眼看着云云一点一点成长的。”周瀚池顿了顿，“不过云云比较独立，小时候还好，长大后就一直不怎么和我们亲，做事儿也有自己的主见，不像阿超。” 夏疏桐敏锐地察觉到，周瀚池最后说到“阿超”二字时，有股自嘲的意味在里面。 果然，周瀚池讪讪笑了两声后，继续道：“我虽然没问过阿超，但也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喜欢云云的。” 夏疏桐眉头一皱，眸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戾气。 那个欧阳超，果然对云非雾有非分之想。 “云非雾对他没有任何兴趣。”夏疏桐冷冷道。 周瀚池被夏疏桐忽然降到冰点的态度吓到了一瞬，但又立刻恢复温和的笑容：“夏总，我虽然不了解云云的想法，但也看得出来这一点。只是我觉得……这毕竟是他们小辈的事情，我作为半个长辈，没有干涉他们的权力。就算阿超在云云那儿被拒绝，伤了心，也是他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 周瀚池话中隐藏的意思很明确，他不会干涉欧阳超的感情，所以也希望，夏疏桐不要迁怒于欧阳超。 毕竟这几次见面，夏疏桐对欧阳超的态度明显很不好，所以周瀚池才有些担心。 夏疏桐心里苦笑了一声。 她倒也不至于因为欧阳超喜欢云非雾，就对他做些什么。就算是失忆前的她，估计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别人出手。 她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个冷血的疯子，却也相信自己的原则。 在钱伶伶提供的资料中，她出手整治过的所有人，都是对她有过不同程度伤害的人。只是她比那些人都要狠，也都要疯而已。 至于对欧阳超……只是因为心里面酸得冒泡泡，所以经常忍不住瞪他几眼。 “周总放心，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夏疏桐缓缓道，“周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休息了。” “没有了，夏总晚安。”周瀚池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夏疏桐的背影。 夏疏桐身形高挑纤细，举手投足间有股天然的戾气与野性，又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 可忽略这一身气场后，周瀚池却感觉，她的背影和他记忆中某个女孩，对上了。 那个女孩纤细脆弱，就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走路时偶尔会因为害羞而微微弓着背低着头，不爱说话，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听起来没有中气，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云非雾拍戏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很容易就被人给忽视掉了。 那个女孩也长着一双清亮好看的杏眸，让人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 周瀚池又站了会儿，最后点了根烟，决定将这个荒谬可笑的念头抛掉。 …… 回到房间后，云非雾已经把两人的行李收拾好了，现在她换上睡衣，正窝在被子里，床旁边还留了一半空位，显然是留给夏疏桐的。 夏疏桐看了眼，发现另一张床上堆满了衣服，是被云非雾当做衣柜了。而床上的被子……也被云非雾移到另一边去了。 “小夏总，上床睡觉吗？”云非雾看着她，目光灼灼。 “……嗯。”夏疏桐点头。 出去一趟后，刚才的紧张已经消散了大半，但现在要当着云非雾的面换衣服……果然还是很羞耻。 夏疏桐站在两张床之间，背对着云非雾，迅速脱下外套。 紧接着，就是里面的衬衣。 夏疏桐从上到下，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然而才到第二颗时，她就感应到什么似的，手一抖，回头，果然看见云非雾正专心地看着她。 夏疏桐：“……” 夏疏桐弱弱道：“云非雾，你能不能不要看？” 云非雾偏了偏头，眼神无辜。 “可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我有些无聊。” 的确，除了周瀚池和夏疏桐，别的嘉宾手机都被收走了。 所以这和看自己换衣服有什么必要联系吗？夏疏桐深深吐一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自己的手机扔给云非雾，哄小孩似的：“猫猫，玩你的手机去，别……别看我。” 云非雾接住手机，乖乖地撇开头，却没有往手机上看一眼。 她承认，她只是想听夏疏桐哄自己时的那句“猫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疏桐偶尔，又开始这样叫她了。 她从小就很喜欢夏软这样叫她，因为这是夏软为她取的名字，是独属于她们两人的秘密。就算后来，星辉公司里的很多人也跟着这么叫她，但夏软和他们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过会儿，夏疏桐换好睡衣坐到床上，云非雾立刻就抱了上去：“姐姐？” 刚才她们蹲在地上收拾行李时，如果不是因为周瀚池的打扰，差点儿就吻上了。 云非雾还记着呢。 夏疏桐却软软地往被子里缩，压着声音：“不可以。” 云非雾一双眼睛看着她，虽然没有继续什么动作，却委屈地“呜”了一声。 “因为现在……在床上，所以，不可以。”夏疏桐隔着厚厚的被子，伸手抱住云非雾，弱弱道，“隔音差……会被听到的。” 只是亲亲的话当然无所谓，可现在上了床，两人又换了睡衣，如果亲都亲了……夏疏桐不信云非雾能控制得住不发生些什么。 所以，得从源头上切断。 亲亲都不许。 云非雾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夏疏桐心里的形象有多糟糕。此时她只是放低了身子，委屈地眨眨眼，满脸地不情愿。 夏疏桐心里松了口气。 委屈可怜大狗狗一般的云非雾，可比强势恶劣大灰狼一般的云非雾好对付得多。 于是夏疏桐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顺着往下，摸到云非雾脑袋上：“乖，睡觉。我们回、回海城以后再……” 又微微起身，在云非雾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嗯~”云非雾拉长了声音，钻进被子中。 灯一关，房间立刻陷入黑暗之中。 她们的手指在被窝中紧紧缠绕，十指相扣。 …… 清晨七点，节目组就在院子里用喇叭催嘉宾们起床。 一出门，就看见导演笑眯眯看着他们：“各位，现在你们有一小时时间解决早餐问题。吃完早餐，就开始我们的第一个任务了。” “厨房里有相应的工具，后山的果林也不远，你们可以自由选择是自己煮早餐，还是去后山摘果子吃。早餐部分不记入任务中，两组可进行合作。”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两个男人去后山摘果子，剩下四人则去厨房里看看。 在这个小山村中，嘉宾们住的院子算是比较豪华的了，然而厨房仍然修得很简陋，两侧的墙和房顶有一定空隙，只用遮雨布稍稍挡了一下，而从厨房侧门出去，就是后山。 很快，几人在厨房里找到了米和绿豆。 锅也是干净的，只是水得从旁边的水井里打，而木柴也没有现成的，需要手动劈一下。 “我去打水。”奚傲第一个出声。 江枫看了云非雾和夏疏桐一眼，兔子似的跟上奚傲的步伐：“我我我帮你！” “小夏总，我们砍柴？” 看见夏疏桐点头后，云非雾拿上砍柴的工具，往院子里走。夏疏桐也抱了一捆木柴跟在她身后。 单单几步路，夏疏桐就累得够呛，放下木柴后喘了好一会儿。 她太久没做过这种体力活了，而且由于工作太忙的缘故，她平时健身的机会也不多，所以久而久之，身体素质就有些跟不上。 “小夏总，等等。”云非雾立刻折返回厨房，从里面拿了根小凳子出来。 “小夏总，您坐这儿。”她指了指小凳子，在夏疏桐发话前，继续道，“您看我劈柴，也是我们一起劈。” 在摄像头面前，云非雾对夏疏桐又用的是尊称。 夏疏桐点点头，没有逞强。 她坐在几米外，看着云非雾动作。 春天的山里温度很低，但云非雾一向穿得少，今天也只穿了件针织毛衣，劈柴时她将袖子挽起，手臂线条流畅而有力。 也很好看。 刚开始她的动作还有些生硬，但逐渐找到窍门后，就变得干净利落，极具美感。 夏疏桐坐在那儿看着云非雾，眸光逐渐柔和。 几分钟后，江枫、奚傲就打着水回来了。这时候云非雾劈开的木柴已经足够生火，但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看得夏疏桐不自觉皱眉：“云非雾，不休息一会儿吗？” “没关系。”云非雾继续动作，“中午吃饭应该还需要用到木柴，现在我多劈一些。” “那……”夏疏桐纠结片刻，“你先不要动。” 云非雾应声停下。 夏疏桐从包里掏出湿纸巾，走过去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细细的汗珠，这才退回小凳子上。 云非雾微怔，又埋头劈了会儿柴，才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其实……不是很热的。” 云非雾脸颊微红，看不出是因为劳动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夏疏桐立刻就反应过来——云非雾这黑心肝的狼崽子，居然害羞了。 夏疏桐埋头，挡住嘴角的笑。 然而再抬头看向云非雾时，她的笑容却骤然收敛。 云非雾身旁的柴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去了一只黑黄相间的菜花蛇。 小蛇吐着芯子，机警地看着云非雾的动作，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随时都可能过去一探究竟。 夏疏桐脑海中乱七八糟地闪过一些东西。 …… 小时候的云非雾什么都不怕。 每次遇到什么东西，都是夏软被吓得往她怀里钻。 可唯独蛇，夏软不怕，云非雾却怕得要命。 就算是没有毒的菜花蛇，云非雾看到了，也总是会被吓得应激。 甚至应激的次数多了后，听到“蛇”这个字，身体都会本能地颤抖、流泪。 …… 而此时云非雾劈柴时神情很专注，目光一直集中在柴墩子上，也因此，没有看见柴堆上那条小小的菜花蛇。 摄像大哥显然也没注意到。 夏疏桐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本能道：“云非雾，你把斧头放下，看着我这边，不要动。” 她没有说什么原因，云非雾却没有任何疑问地，将缓缓将斧头放在身边，听话地看向夏疏桐。 夏疏桐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抱住她的脑袋，用麦克风捕捉不到的气音道：“猫猫，低头。” 云非雾意识到什么，手臂僵硬一瞬，却还是乖顺地将头埋在夏疏桐胸前。 夏疏桐一边抱着云非雾，手指不断温柔地在她脑袋后抚摸，一边冷冽地瞥了摄影师一眼。 顺着夏疏桐的目光，摄影师终于看见那条蛇，他刚要张口喊人，感受到夏疏桐冷厉的目光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只是朝别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几人迅速又安静地将那条蛇处理掉了。 看见工作人员将蛇扔进山林后，夏疏桐才轻拍云非雾的背，后退一步：“好了。” “嗯。”云非雾仍然温顺地低着头，“谢谢小夏总。” “休息一会儿吧，先不要劈了。”夏疏桐拉着云非雾，往旁边的小凳子上坐。 云非雾像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儿似的，一言不发地跟在夏疏桐身后。 夏疏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乖得让人心疼。 虽然两人的互动在制作组眼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又过了十来分钟，粥终于煮好了，周瀚池二人也摘了些青枣回来。 六人吃完早餐，工作人员便拿着四个大背篓上来，宣布节目的第一个任务。 第43章 看见那四个古朴的背篓, 以及里面的手套、工具后，几人就差不多猜到任务是什么了。 果然，导演笑眯眯道：“今天上午大家的任务就是挖折耳根, 两组比拼，输的那一组需要担起今天洗碗的责任, 并且，今天下午还得帮隔壁张大妈打扫院子。” “至于午饭和晚饭，由两个队伍分别解决, 但我们有一个要求, 两个队伍的队员不能去对方那儿蹭饭吃。” 导演虽然没说具体原因, 但大家大抵猜得出来，估计是以后的惩罚、奖励和食材相关，有了不能蹭饭的规定, 一来可以加强综艺性，二来可以提高大家的积极性, 让气氛活跃起来。 折耳根菜田离院子不远，一路上，欧阳超几乎都是蹦跳着过去的, 还不断逼逼叨叨自言自语：“折耳根是什么？好吃吗？” “云云，你吃过折耳根吗？” 云非雾面无表情地点头。 她和夏疏桐小时候都在云城长大, 当然吃过这一道川云的特色小吃。但欧阳超是北方人, 别说吃了, 他都是第一次知道折耳根这种菜。 “诶……吃过吗？”欧阳超不甘心地看了看其他人, 结果发现, 除了他，好像所有人都吃过。于是他又转向云非雾：“云云，那估计我们今天中午就会吃这个了, 好吃吗好吃吗？” 这回云非雾没回答，反而是夏疏桐微微笑道：“很好吃。” “啊，是吗，夏……总……？”夏疏桐主动答话把欧阳超给吓了一大跳，尤其是看到夏疏桐诡异的微笑后，他更是觉得心里一凉。 夏总说好吃，怎么感觉那就是非常、非常、非常难吃呢？ 直到云非雾也朝他点点头，欧阳超才彻底相信。 反正云云一定是不会骗人的！ 到了折耳根田地，工作人员请来帮忙的村民给大家演示了怎么个挖法后，一行人就戴着手套拿着工具准备下地了。 夏疏桐却忽然拽住云非雾手臂，压低声音：“云非雾……要不你就在这儿等我们？” 云非雾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夏疏桐低声道：“我怕，又遇到那个了。” 刚才小院里都能有蛇，更别说这种田地里了。 云非雾微微垂眸，眼中似有流光闪过，随即她展颜一笑：“没关系……有小夏总保护我。我不怕。” 云非雾本来想说的是，如果她害怕的话，就往小夏总怀里钻。 但碍于摄像头的缘故，倒也没有说得太露骨。 夏疏桐忍住揉揉她头的冲动：“那你跟紧我，我们不要隔太远。” 然而下田后，夏疏桐才发觉，哪儿是云非雾跟着她，分明她才像是跟在云非雾身后的一个挂件。 云非雾体力很好，今早砍柴时就表现出来了，现在挖折耳根的动作更是利落得不行，夏疏桐费老大劲儿挖一两根的功夫，她都把那一团都给挖出来了。 所以后来，夏疏桐干脆不挖了，就在一旁帮云非雾递工具、帮忙把挖好的折耳根放进背篓里。 一上午的劳作过去，回到院子后，节目组立刻称了称两组折耳根的重量，最后是女生组以微弱的优势取胜了。 气得欧阳超嚎着说，他下回一定要赢回去，江枫也毫不客气地朝他吼了过去，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倒是挺活跃的。 第一顿午饭的食材是节目组提供的，两组都是两荤一素，外加一道节目组已经做好了的凉拌折耳根。 女生这边夏疏桐和江枫都完全不会做饭，云非雾也只会煮面，还好奚傲在这方面的经验很足，做出来的菜色鲜艳，香味四溢。 男生那边就惨得多了，欧阳超就不说了，周瀚池虽然看着像个温和没脾气的家庭煮夫，可实际上他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两人第一次做出来的菜就十分……难以言喻了。 周瀚池倒是不怎么介意，淡定地埋头吃饭。 欧阳超没吃几口就受不了了，苦着脸去节目组那儿夹凉拌折耳根，结果折耳根一入口，欧阳超的表情瞬间更扭曲了些。 “云云，夏总，你们骗我——”欧阳超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走到云非雾那桌，“折耳根也太难吃了吧。” 云非雾却面不改色地夹了一根到嘴里，缓缓吃掉，又顺带给夏疏桐夹了点儿。 “是吗？我和夏总都觉得很好吃。可能是欧阳哥你吃不惯吧。” 折耳根这种东西，对于吃得惯的人来说就是山珍海味，可它的味道对于吃不惯的人而言……简直不要再糟糕。 云非雾还记得，小时候偶尔她有了闲钱，就会和夏软一起去买折耳根洋芋吃，两个小孩眼巴巴地站在摊前，希望老板能够大发慈悲，多放点折耳根。 后来长大了些，有钱了，就十分阔绰地要求加料，每次看着老板放一大把折耳根进去，就会觉得好开心。 “啊，这样吗？”欧阳超苦兮兮地端着碗离开。 他一走，江枫就拍着桌子大笑，云非雾也轻轻抿着唇。 夏疏桐低头吃着饭，眸中笑意同样柔和。 …… 下午，两个男人作为输的那一方，当然是留在院子里洗碗。 然而另外一组四人虽然赢了，却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她们要拿上节目组给的慰问品，翻山越岭前去感谢村长的招待。 山路崎岖，从节目组的小院走到村长家，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夏疏桐去的路上就有些累了，后面几乎一直都是云非雾扶着她。 去的时候还好，回程的路上，夏疏桐的腿更是酸得厉害，脚底也隐隐作痛。 江枫那边也差不多，她整个人几乎都垮在奚傲身上了。 好不容易从山林里绕出来，前面还有一大段平路要走，奚傲无奈地看着身旁这个娇滴滴死宅大小姐，叹口气，蹲下身子：“我背你。” 江枫眼睛一亮：“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说是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得很，一下子压到奚傲背上去。 奚傲也不再说话，就这样背着她默默往前走。 后面的云非雾看见了，也柔声问道：“小夏总，我也背你？” “没事，我可以走。”夏疏桐却咬着唇摇了摇头。 摄像大哥还在后面跟着呢，太羞耻。 走几步路而已，她虽然很久没运动了，可也不是吃不了苦。 云非雾又扶着夏疏桐往前走了几步，瞥到她略微蹒跚的步伐后，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云非雾没有再问夏疏桐意见，而是略带强势地向前一步，硬生生将夏疏桐拉到自己背上来。 夏疏桐猝不及防往前一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本能地往云非雾背上靠过去。 脸颊瞬间红了。 有些想狠狠打这个狼崽子一顿，又舍不得。 于是，等脸红消散过后，夏疏桐转头微笑着看向摄像大哥：“这段不许播。” 摄像大哥：“……” 远在监视器面前的导演：“……” 不是，不就是你家艺人背着你走了一会儿吗？有什么不能播的，外界还能传你虐待云非雾不成？ 但很快，工作人员们回想起这两天她们微妙的互动后，脸色不由得变得精彩起来。 ——噫，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办？ …… 回到院子后，不仅去探望村长的四人累得不行，周瀚池和欧阳超被使唤着当了一下午免费劳动力，这时候也累得脸色惨白。 草草做完一顿饭，又迅速地吃完饭后，大家都没有再在院子里多呆的心情，除了留下来洗碗的两人，其他人都早早洗漱完，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的任务和第一天差不多，去后山摘青枣。 赢了的小组去村里的小学“支教”半天，输了的仍然是留在院子里当免费劳动力，帮附近的村民干些活。 这回欧阳超打了鸡血似的，在枣林里上蹿下跳的，最后竟然比女生组多摘了整整一筐的枣子。 于是吃完午饭后，欧阳超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冲出院子，还不忘朝院子里做了个鬼脸。 结果留在院子里的四个人洗完碗后，也不过是帮附近的一位老人换了灯泡，又打扫了一下卫生就回来了，还补了个午觉。 直到傍晚，送完所有孩子回家的欧阳超二人才回到院子里，欧阳超出发时有多活跃，这时候就有多惨兮兮，整个人都焉下去了。 “导演！为，什，么——”欧阳超指着正在吃饭的一桌女生，夸张地抽泣一声，“为什么她们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昨天我和周叔被使唤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不公平呜！” 导演讪讪地笑了笑。 他总不能把实话告诉欧阳超：隔壁那位张婶觉得欧阳超长得俊，舍不得放他走。最后都是节目组好说歹说，才把他从张婶手里“解救”出来的。 第三天的套路仍然没变，上午到附近的茶山摘茶叶，下午进行奖惩。 到了第四天，任务规则终于有了改变。 周五、周六、周天三天，是附近村落“赶场”的时间，也就是在这三天内，各个村子里的人会聚在一块儿，进行商品交易。 嘉宾们的任务则是，在集市上售卖他们之前挖到的折耳根、枣子，以及节目组准备好的茶叶。 每天哪一组挣得钱多，哪一组就获胜，并且从今天开始，节目组将不会提供食材，需要嘉宾们用自己赚到的钱在集市上买食物。 如果赚的钱不够，那就需要完成节目组的额外任务，来挣到相应的食材。 夏疏桐也差不多明白节目组设置这些任务的目的了。 她们住的这个小山村有三大特产，青枣、折耳根、茶叶，然而由于交通原因，一直不为外人所知。节目组正好用任务的方式，将村里的特产推销出去。 而其他任务，不管是帮助村民收拾房间，还是去感谢村长、去村小支教，都是为了将这里的贫穷闭塞展现在观众面前，推动公益项目的建立。 一大早，一行人就坐上节目组借来的三轮车，踏上前往集市的路上。 说是集市，其实就是一个稍微大点的镇子，不过“赶场”的这段时间内，人们从四周的村落里涌来，就显得小镇街道上格外地热闹。 这时天才蒙蒙亮，但街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摊贩，也有前来买东西的路人背着背筐，一路挑挑选选，人声、喇叭声此起彼伏。 偶尔有走川藏线自驾游的车迷路了，不小心挤入集市里，整条街更是堵得走不动路。 还好节目组已经帮他们占好摊位了，男生组在集市的那一头，女生组在另一头。 奚傲显然对赶场的流程十分熟悉，将商品摆放好后，奚傲就开始了熟练地吆喝： “折耳根、青枣、茶叶便宜卖咯！” 在村里生活三天后，四人穿着都十分简约，清一色衬衫配平底鞋，妆都没有化。然而她们本身就长得好看，尤其是云非雾和夏疏桐的气质，站在赶场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夏疏桐站在云非雾身后，脸上表情仍然很淡，却略带紧张地，偷偷捏住了云非雾衣角。 又很快放开。 “请问要买点什么吗？” 然而围观的人多是多，却没人敢接近一步，买些什么东西。 如果拿着枣子上去问，他们也只是摆摆手羞涩地后退几步，钻入到人群当中，就这样直接离开。不一会儿，刚才围观的人就散去了大半。 这样下去，一上午估计一分钱都赚不了。 “我去集市里逛逛看，你们就在这里守着摊子。”思考片刻，夏疏桐道。 江枫和奚傲自然没有异议，云非雾却立刻站起身：“小夏总，我和你一起去。” 这里人太多，她莫名怕夏疏桐一个人……会走丢。 夏疏桐点头。 两人一起挤进人群中。 然而人流太挤，就算顺着一路往里走，都难免被挤得分散开。 夏疏桐隐约瞥到，后面的摄像大哥也走得很艰难，摄像头不受控制地晃啊晃。 于是她放心地，在人群中，牵住云非雾的手。 逛了一圈，再回到她们自己的摊位上后，夏疏桐和奚傲简单聊了聊。 奚傲喊的是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秀气，这边村民都说的川城方言，乍一听到普通话，难免会觉得紧张又新奇，一时间就不敢上前买东西。 然后是价格问题，集市里没有卖茶叶的，夏疏桐刚才记下了折耳根和青枣的均价，她们则按照比均价低一点点的价格卖。 “可我不会川城方言。”奚傲皱眉道。 “我教你。”云非雾轻声道，“我小时候在云城长大，川云两边方言差不多。” 云非雾教几次之后，奚傲就模仿得像模像样，云非雾也蹲坐在凳子上，陪着她一块儿喊，几分钟后，她们的摊子也终于有生意了。 拿着赚到的第一笔钱，夏疏桐去附近买了个喇叭，直接将奚傲的声音录下来循环播放，又省了不少力气。 然而卖了一个多小时后，青枣、折耳根倒是卖出去不少，茶叶却一点没有动。 之前夏疏桐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集市里有卖茶叶的。 来赶集的大多数村民，都是来买生活必需品的，茶叶当然不属于其中。 夏疏桐拿出手机，看了眼地图：“我和云非雾把茶叶带去镇子入口那儿卖。” 刚才她和云非雾逛集市的时候，有看见好几辆不小心挤入集市中的私家车，车子都不便宜，明显是游客走错路了，结果被堵进集市中。被堵住后，车上的游客虽然不耐烦，但大多也觉得新奇，饶有兴趣地下车逛几圈才走。 夏疏桐看了地图，果然，镇子入口不远处就是川藏线，经过这儿的车辆应该不少才对。 或许，她们可以试着将茶叶卖给游客。 十来分钟后，两人到了镇子入口处。道路两边果然摆了不少小摊，但这里卖得东西就完全和集市里不一样了，大多是纪念品一类的小玩意儿，还有各种特色小吃。 而路过的车辆大多也会减慢速度，看见有兴趣的，就下车来看看。 两人迅速摆好茶叶摊，很快，就有第一辆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年轻女孩，她二话不说就买了好几百的茶叶，还时不时看云非雾一眼，神色明显有些紧张。 夏疏桐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位粉丝。 付完款之后，那位小粉丝果然紧张地激动地对云非雾道：“云云你这是在录综艺吗？我、我刚才在车上，老远就看见你了，我，我可以要一个签名吗？” 拿到签名后，女生又和云非雾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车里。 之后，云非雾戴上口罩，稍微往夏疏桐身后坐了坐。 她虽然没说什么，但夏疏桐还是看出来了，这傻狼崽觉得那位粉丝是为了照顾她才买的茶叶，不公平，所以才特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又卖了会儿茶叶，之后虽然没再遇见粉丝，但还是卖出了一两百块的茶叶。 到中午时，夏疏桐这一组一共赚了八百多元，足够他们剩下几天的饭钱了。 而欧阳超那边就有些惨了，由于语言不通，他们只勉强卖出了一些枣子。还好这边物价不贵，这点儿钱也足够他们吃一天了。 “云云，你们是怎么把茶叶卖出去的？我嗓子都喊哑了，还差点出卖色相，都没有人来买的。”回程途中，欧阳超可怜巴巴看着云非雾。 “小夏总带着我去公路边卖的。”云非雾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们也没卖出去多少，只是遇见了粉丝帮忙。” 夏疏桐不动声色地抓住她的手，揉了揉。 傻狼崽。 欧阳超却没有听出云非雾话中的内疚，而是兴奋道：“还能这样？我明天也去！嘻嘻云云我们来比谁的粉丝多……” 云非雾无奈地撇开头。 江枫忍不住叹口气，对周瀚池语重心长道：“周叔，你家幼儿园什么时候才开始上课？快把欧阳小朋友抓回去吧，我们真的受不了了！” “切，明明只有你一个人！”欧阳超不屑地哼一声，向周瀚池告状，“周叔你看，江枫她针对我。” 江枫用力抓起身旁奚傲的手，举起来：“呸，奚傲她也烦死你了！你看她都举手了。” 结果下一秒，她就被奚傲给摁在了怀里。 “周叔，”奚傲无视怀里江枫的挣扎，冷静道，“您家幼儿园还收别的小朋友吗？我帮江枫报个名。” 车内笑成一片。 …… 下午，山里忽然下了一场雨。 春雷阵阵，云海翻涌，几小时都没有停歇，大有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暴雨的趋势。 于是下午的任务也取消了，嘉宾们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节目组却没有闲着，冒雨在村子附近进行拍摄、记录。 直到第二天，这一场春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雨丝飘渺，连带着山崖间，也起了一层朦胧雾气。 由于落雨的缘故，节目组临时改动了今天的任务，嘉宾们不再去集市卖东西，而是穿着雨衣体验“赶场”。 就算下了一整天的雨，集市里的人也一点儿也不见少。 集市上小路本就坑洼，现在又积满了水，几乎每走一步，就不可避免地会溅起水花。 再回到院子里后，所有人雨靴、裤腿上都沾满了泥泞。 吃过午饭，换了衣服，下午又一起去村小。 因为昨晚暴雨的原因，村小好几间房的房顶破了，里面积了不少水。两位支教老师忙不过来，就拜托节目组去帮忙收拾收拾。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今天是周末，学生原本是不用上课的，却有不少小孩主动跑过来，忙前忙后帮着运东西、补房顶。 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到了晚上，雨终于停了。 嘉宾们在巴县的最后一顿饭，是在村小里吃的。 支教老师挖出自己埋在院子里的酒，一桌人一边喝酒吃饭，一边聊着天，和前些天欢快的氛围相比，这时却莫名沉重。 最后听到支教老师讲到她这些年在山里的经历时，江枫甚至没有忍住，一个人到操场上哭了会儿。 过了几分钟，奚傲跟上去，站在一旁，默默拍了拍她的肩膀。 …… 除了云非雾没有喝酒以外，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有些喝醉了。 云非雾一路上，把微醺的夏疏桐给扶回了房间。 “猫猫……”一进房里，夏疏桐就抱住云非雾，低声呢喃。 此时的夏疏桐呆呆的，眼神傻傻的，却有些莫名的沉重，让人看了心疼。 “软软，”云非雾将夏疏桐扶到床上，柔声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打水，待会儿擦了身体再睡。” “嗯嗯。” 云非雾打好热水回到房间后，夏疏桐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床上，瞳孔一动不动盯着前方。 “软软？”云非雾蹲在夏疏桐面前，担忧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这次喝醉的夏疏桐，又记起了什么。 前两回喝醉后，小孩子一般的夏疏桐，似乎只是本能地喜欢着云非雾，记得云非雾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这回，明显不一样。 云非雾和夏疏桐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事。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云非雾希望夏疏桐能够拾起过去的记忆，能够想起她。但她又不希望，那个软糯、脆弱的夏软，再度回想起曾经那些不好的经历。 见夏疏桐没有回答，云非雾刚想起身抱住她，却忽然看见，夏疏桐脸颊边，无声地落下两行泪水。 夏疏桐抬起手，捧住云非雾的脸颊。 一双浸着泪水的杏眸中，闪过许许多多混杂不清的情绪。 “猫猫。” “我想要努力赚很多钱，我想要从这里搬出去，想给你买大房子……” 夏疏桐此时的表情迷茫，似乎还以为她们现在，正住在云城的那间小屋里。 云非雾柔声道：“嗯。” 夏疏桐眸光愈发温柔，可紧接着，又突然被一道狠戾却又坚定的光取代。 “猫猫，我们不要再被别人欺负了……我想保护你。” “我要保护你。” “我不要再这么胆小没用了，不要……” 是绝望的哭腔。 云非雾呼吸一滞，随即她猛地站起身，用力抱住夏疏桐。 第44章 返回海城修整三天后, 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拍摄。 这一期节目的拍摄地点是在云城与川城交界的一个小村落，泸村，山清水秀, 云雾缭绕，风景极美。 泸村附近的几个村落都因为风景而出名, 旅游业发展十分顺利，也有不少人因此走出贫困。可偏偏泸村，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直无人问津。 没有人类的叨扰与污染, 泸村一直美得犹如世外仙境一般。但无人打扰的同时, 当地经济也一直停滞不前，愿意住在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留守老人和儿童也就越来越多。政府不得已才找上节目组, 希望能替泸村宣传宣传，把游客的目光给引过来。 因此, 这一期里，嘉宾们的任务也就轻松很多。 在开往泸村的大巴上，导演就兴冲冲地说明了：“这一期拍摄里, 大家只需要好好玩，把泸村上上下下玩个遍, 顺带体验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就是在玩的途中, 可能会做一些小游戏, 增加趣味性。” 一行人已经摸清楚节目组的尿性了, 说是小游戏, 估计又是什么折腾人的任务。 一时间车上怨声载道，欧阳超和江枫这两个活跃的，接连对节目组表示抗议：“公费旅游不香吗！玩什么小游戏, 你们布置游戏现场也很累的！” “对！还不如大家一起敞开玩一周！” 最后当然是被无情驳回了。 昨晚下飞机后，一行人先在附近的酒店中住了一晚，今早再出发去泸村。 因此到达村子外时，也才早晨八点半。 下车后，工作人员给每个嘉宾发了张小卡片。 【打卡点1：鸳鸯岛 打卡点2：三生树 打卡点3：同心崖 打卡点4：夫妻桥 打卡点5：蝴蝶泉 汇合点：映月湖】 “大家都看到了，卡片上面一共写了五个打卡地点，大家今天的任务呢，就是分别去这五个地点进行打卡，顺序不定，但最终大家都得在映月湖汇合。最后完成任务的两个人将会有一定惩罚，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们今晚再揭晓。当然，你们放心，这回的惩罚绝对和上次不一样。以及第一和第二名到达的嘉宾，会有一定的奖励！咳咳……这次的奖励也不同，先预告一下，是实物哦。” 欧阳超举手：“导演，我有个问题！你们没有提供地图，现在这附近又没有村民可以问路，我们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放心，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会提供大概的方位，但我们不会透露每个位置具体距离。”导演答道，“不过随着游览的深入，大家一定都会看见村民和路牌的，放心放心。” 也就是说，在遇到村民、路标之前，嘉宾们只能靠猜决定打卡顺序。 如果猜对了，那说不定上午没结束就到了映月湖。但如果猜错了，南辕北辙多走了几公里，那妥妥的大半夜才到得了。 这次导演没有要求分组，但几人还是默契地分成了三个小组。 原本欧阳超是想和云非雾、夏疏桐一块儿走的，结果硬生生被周瀚池给拽走了。 “云非雾，我们先去哪儿？”夏疏桐看着小卡片上的地名，问道。 云非雾倾下身子，乖顺笑道：“听小夏总的。” 夏疏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先选了蝴蝶泉。 剩下四个地名听起来都怪暧昧的……她怕选了的话被观众误会什么。 毕竟她可是见识过网民在嗑cp上面的神奇天赋…… 别说是动作和语言了，就连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被cp粉们抓出来嗑半天。 虽然看见别人嗑自己和云非雾的cp……夏疏桐心里还觉得挺带感的，但她在圈子里风评毕竟不好，云非雾又处在事业上升期，她怕会给云非雾带来影响。 至于互动什么的，在镜头面前啊，她和云非雾的互动都尽量比较克制，保持在“员工和老板的绝美友情”范围内。就算有什么越线的举动，也都叮嘱节目组一定要剪掉。 两人按照工作人员指的方向，很快钻进一条小路中。她们运气还不错，几分钟后，就看见第一个路牌。 再往前五百米就是蝴蝶泉。 很快，夏疏桐就看见前方两窝清泉，泉边是四五米高的小瀑布，瀑布水落入泉中，向两边荡起的涟漪正好是蝴蝶翅膀的形状，难怪叫蝴蝶泉。 打卡的工作人员早在那儿坐着了。 “两位女士，需要完成一个小任务才能在蝴蝶泉顺利打卡哦。” 比起上一期，这次的任务的确简单得不行：两个人站在泉水面前牵着手，顺便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做出蝴蝶展翅的动作拍照。 几秒钟后，就完成了打卡。 然而夏疏桐看着其他地点的名字，心里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蝴蝶泉的打卡姿势是两个人模仿蝴蝶，那夫妻桥呢？模仿夫妻？鸳鸯岛模仿鸳鸯？ 想到这儿，夏疏桐耳根微红，手指也僵硬了些许。 未免也太羞耻了。 不过其他人的任务也是一样的，网友应该不会多想的吧？ 在蝴蝶泉打完卡后，夏疏桐和云非雾没有直接选择下一个打卡点，而是决定顺着路再走走。刚才她们已经遇到了第一个路标，第二个应该也不会远。 没走几步，她们就很幸运地遇见了——几个玩耍的小孩子。 云非雾直接拿着卡片过去，蹲下身：“小朋友，能不能告诉姐姐，这上面哪个景点最近？” 其中一个小男孩看见云非雾，愣了愣，随即惊讶地喊了一声：“呀！电视上的漂亮姐姐！我知道我知道唔，唔……！” 结果他正要指路，就被另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捂住了嘴。 “不能指路！他们在录节目，指路就是作弊！”大一点的男孩子用力道，还有些得意地看了看后面的工作人员，“叔叔，我说得对不对？” 工作人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夏疏桐：“……” 云非雾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云非雾在大众面前，常常是如同孤冷的狼一般，但她面对这几个小孩时，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温柔的气息，没有丝毫的违和。 然而男孩看着这个笑，整个人都呆了一些，他怔怔张开嘴，几秒后十分不坚定地改了主意：“其实……漂亮姐姐，要我们指路，也不是不可以……” “嗯？你想要什么？”云非雾憋着笑，轻声问。 “姐姐，你能不能再、再笑一下……”大男孩扭捏道，“还有、还有另外一个漂亮姐姐，也要笑！笑、笑了我就把卡片上所有景点的位置都告诉你们！” 后面节目组工作人员听得目瞪口呆。 刚才你不是还一脸正气指责作弊吗？未免也太没有原则了吧。 云非雾抬起头，扯了扯夏疏桐衣角：“小夏总，好不好？” 又是拖长了声音，撒娇一般。 夏疏桐犹豫片刻：“好。” 于是她也蹲下身子，卸去一身的面具，对着那几个小孩柔软地笑了笑。 “姐姐、这里最近，然、然后是这里……”大男孩的脸红了个透彻，结结巴巴地向她们指路。 按照男孩指的方向，她们很快找到第二个打卡点。 同心崖。 其实就是一个几米高的小山崖，下边就是无边湖水。 湖水远看就如明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与翠绿山河，近看清澈见底，尤其是一丝丝水草挂在水底，随波摇晃，其间鱼儿戏水，清晰可见。美得令人窒息。 至于这里打卡的方式，果然很……引人遐想。 她们需要按照同心崖名字由来的典故，演一段简单的情景剧。 而这里之所以会取名为同心崖，是因为传说中，战乱时期，有一个男孩出村打仗，而出发前，他在这里和心爱的女孩发誓，一定会平安归来。一年后，男孩果然毫发无损地从战场上回来，而女孩也一直在等他，两人就这样永结同心，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夏疏桐和云非雾演的部分，就是男孩出发前，向女孩表白的场景。 拿到台词卡片后，两人迅速看了看。 男孩需要跪地向女孩说出自己的誓言，以及倾诉满腔爱意，而女孩，只需要在最后羞涩地“嗯”一声。 “小夏总演谁？”云非雾轻声问。 这两个角色，夏疏桐不管演谁都觉得怪怪的，但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她更倾向于男孩一点。 因为男孩是倾诉爱意的保护者，而夏疏桐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 夏疏桐纠结时，工作人员提醒了一句：“两位女士，我们可是很严格的，如果演得不好不让过哦~” 夏疏桐这才一咬牙：“我演女孩。” 夏疏桐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但她毕竟不是专业演员，短时间内对角色的演绎肯定不如云非雾。如果她逞强选了更难的那个，说不定会拖累云非雾，在这儿浪费时间。 几分钟后，两人准备好，站到了悬崖边。 工作人员还装模作样地打板：“《同心崖》一镜一次，action！” 云非雾牵着夏疏桐的手，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夏疏桐长发遮挡下的耳根迅速红了。 仅仅是指尖相触，就能感受到云非雾此时的热烈情绪，就能猜到她是用怎样的表情看着自己的。 一定是满是爱慕，炙热而又真诚，让人无法招架。 于是夏疏桐没敢看云非雾的表情，而是转头，瞥向无边湖面。 心情却和平静湖面截然不同，心扑通跳得厉害。 紧接着，夏疏桐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牵得更紧了些。 云非雾仰头注视着她，开始念台词：“夏疏桐。” 工作人员要求她们把故事中女孩的名字，改成扮演者的名字，所以云非雾直接喊的是，夏疏桐。 紧紧是一个名字，夏疏桐就紧张地微微抖了一下。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看得有些愣，没想到夏总平时那么严厉，演技居然这么好，把小女孩害羞、紧张的样子演得惟妙惟肖，不愧是开影视公司的人！ 云非雾握紧了她的手，继续道：“我明天就要离开家乡了，但在此之前，我总有一件事放不下……” 夏疏桐目光从水面收回，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羞涩地看向云非雾。 “我希望离开之前，能够确认一件事。”云非雾缓缓道，言语间尽是深情，“夏疏桐，我一直、一直很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结婚生子，永不分离。我想知道……你是否，和我抱有相同的想法？” 夏疏桐一低头，就对上云非雾柔和又炙热的眸子。 还看见了，云非雾眸中，自己的倒影。 就仿佛，此时整个世界都与她们割裂开，云非雾眼中除了她，什么都没有。 夏疏桐脸颊倏地红了，她咬着唇，慌张地退后一步。 云非雾却立刻起身，再次抓住她的手，这回，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慌张：“夏疏桐，你……你也喜欢我的话，只需要点点头就行了。” 两人对视两秒，夏疏桐脸红了个透彻，无比微弱地点头：“嗯。” “好！一次过！”旁边传来工作人员的掌声，“恭喜两位在同心崖打卡成功，请继续今天的游览吧~” 还好和同心崖相比，接下来几个打卡点任务的羞耻程度就低了很多。 鸳鸯岛是两座紧挨着的小岛，任务是两人合作划船，围着小岛划一圈就算打开成功。 三生树是一颗参天大树，上边挂满了红绳，两人只需要在树下比比一个爱心动作的合照，任务就完成了。 夫妻桥是一座长长的木桥，延绵在无边湖水中，和同心崖的湖水不同，这一片四周满是绿意盎然的水草。这里的任务，则是要求她们手牵着手，走过这一座木桥。 到了木桥那头，打卡任务就结束了。 而木桥不远处，就是最终的汇合点，映月湖。 夏疏桐和云非雾到达映月湖时，才下午三点过。 此时阳光正好，映月湖湖水是一片湛蓝色，远远看去，像一颗没有一丝杂质的蓝宝石，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点点光泽。 而映月湖四周的浅水湾，则是被水草、芦苇包围着的，刚好圈出中间那块蓝宝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嘉宾们晚上住的民宿，就是建在布满芦苇的浅水湾上的，透过草叶，远远就能看见一旁的湖水。而这里之所以叫映月湖，则是因为，听说每到天气晴朗的夜晚，湖中都能倒映出一轮完整的圆月，景象似人间仙境。 夏疏桐本来以为，她和云非雾是第一个到达映月湖的，没想到到了民宿外的小庄园里，才看见奚傲、江枫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在节目里相处一段时间，江枫已经不那么怕夏疏桐了，还主动朝她们打了招呼：“夏总！云云姐！看来欧阳超他们得接受惩罚了，嘿嘿……” 江枫心情很好，现在更是一脸期冀地看着她们，明显是想说什么话，又不好意思自己说出来，只能等夏疏桐二人先开口。 寒暄几句后，见江枫还是那副期待的表情，云非雾终于主动夸道：“你们速度真快。” “那是！”江枫笑了两声，激动道，“我和奚傲解锁了隐藏支线！” 随即，她指向一旁的摩托车。 “我们发现了节目组准备的摩托车！奚傲她骑摩托载着我过来的嘿嘿嘿！除了打卡花了点儿时间，我们在路上基本就没耽搁！” “奚傲还会骑摩托？”夏疏桐随口问道。 这期间奚傲一直没怎么说话，却时不时嫌弃地看江枫一眼。 听到夏疏桐的问题，奚傲才淡淡点了点头：“嗯，以前在农村实习的时候考了证。” 难怪，夏疏桐和云非雾基本没走什么弯路，打卡也没消耗多少时间，但她们赶路完全靠腿，中途还休息过一段时间。江枫和奚傲骑着摩托车，比她们先到很正常。 休息了一会儿，她们就开始往民宿里搬行李。 民宿的房间有三套是建在水里的，剩下十来套则是靠着湖边的湖景房。由于没有什么游客的缘故，整个民宿庄园里都没有什么人，那三套水中民宿也就直接提供给嘉宾们了。 云非雾和夏疏桐一起住在最边缘的那一间里。 和上一期的乡村小屋相比，这期的民宿豪华太多。房间整体是由木材搭建的，却并不显得潮湿，四面都镶着巨大的玻璃落地窗，一摁开窗帘，周围就是茂密的水草芦苇，再往远处望，就是美得令人窒息的映月湖。房顶也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夜晚时拉开软帘，就能将整片星空装入眼中。 至于床…… 套间里只有一张圆形大床，虽然看起来很软很舒服，但在这种环境下，夏疏桐只感觉说不出的暧昧。 和上一期一样，房间里是没有摄像头的，但为了宣传民宿的环境，她们收拾行李时，摄像师是跟了进来的。 在镜头前，夏疏桐只能尽量不去看那张大床，掩住脸上的灼热，装出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还顺带帮云非雾整理了一下行李箱。 ——普通闺蜜应该是这样相处的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应该演得比较自然吧？ 还好摄像大哥只拍了拍房间里的布置，就直接退了出去。 收拾好行李，夏疏桐原本以为可以在软绵绵的大床上躺一会儿，没想到工作人员又敲开了她们的门。 工作人员递给她们一台便携摄像机：“两位嘉宾，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情在泸村里游玩，在游玩的过程中，二位只需要用我们提供的设备，进行vlog录制，并且在这期拍摄结束后，将剪辑好的vlog发给节目组~玩得愉快~” 工作人员离开后，摄像大哥却没有走，而是举着摄像机眼巴巴等在门外。 意思很明显了，她们得现在就开始录制的任务。 夏疏桐回头，与云非雾对视，无奈地笑了笑。 于是两人不得不再次离开民宿，在映月湖周边进行录制。 直到晚上七点，周瀚池和欧阳超终于赶到了映月湖，六人才回到民宿庄园里吃晚饭。 吃完后，导演才宣布对周瀚池二人的惩罚： “明晚，映月湖附近的居民会举办篝火晚会，我们当然也要参加。而今天最晚到的两位嘉宾，则需要在晚会上表演一个节目，至于是唱歌、跳舞，甚至是相声，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欧阳超第一个鼓起了掌。 他本身就喜欢表演，这点儿惩罚对他来说跟没有似的。结果欧阳超还没来得及激动得吼出声，导演就接着说下去了： “当然，单单表演肯定是不够的。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明天的晚会上，将会有一位少年向她心爱的少女表白，二位嘉宾需要一早就去少年家里，帮他出谋划策，让他成功追到女孩。” “啊……”欧阳超的表情垮了下去，“要是追不到怎么办？” “要是追不到……”导演哼哼两声，“那就只能把欧阳你给赔出去了。” 节目组之所以会策划“帮忙追人”的这个部分，也是和村民商量好了的，那位少年和少女早已两情相悦，只差临门一脚的表白。 不过欧阳超还是十分配合地哀嚎一声：“不要啊……我，我还没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呢，才不要被赔给男人。” “看不出来，欧小朋友还有喜欢的女孩子呢？”江枫跟着吐槽了一句，又好奇道，“谁啊谁啊？说出来让我们八卦八卦呗。” 虽然在一行人中，欧阳超明显对云非雾更亲一些，但江枫是知道云非雾和夏疏桐的关系的，所以就完全没往那儿想。 欧阳超要是喜欢云非雾，不得被夏总手撕了？而且欧阳超对云非雾亲是亲，却幼稚得不行，根本不像是喜欢人家的样子，最多是把人家当做妹妹……不对，姐姐的那种喜欢。 谁知道江枫问完这句话后，欧阳超几乎是下意识往云非雾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 江枫眼睁睁地看着： 云非雾撇开了头。 夏疏桐眼神变得冰冷。 周瀚池温和的笑容中，明显多了一丝尴尬。 江枫：卧，槽……？ 然而她没看见的是，饭桌下，云非雾和夏疏桐的手却在这时，握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软软的记忆已经在一点一点恢复啦，不过现在恢复得还很零碎，得到后面演戏副本才完全恢复 （写娱乐圈文最快乐的事情，第一个当然是安排两个崽崽一起参加综艺秀恩爱，第二个就是让两个崽一起演百合剧啊啊啊啊！我可以对着她们啊一整天！！！） 第45章 篝火晚会是在夫妻桥旁边的坝子上举行的。 村民们穿着传统的服饰, 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旁边还有人吹着笛子，笛声人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热闹非凡。 而篝火的另一边烤着羔羊和各类蔬菜，香气四溢。 作为嘉宾, 六人也被拉上去跳了几支舞。跳完了，四个女生就坐在一旁，一边吃烤肉, 一边继续看篝火舞会。 而两个男人则被留在篝火中央, 开始他们的表演。 欧阳超和周瀚池选择的表演项目是唱歌, 两人合唱一首出名的现代情歌。 欧阳超认真唱歌时声音阳光，尾音总是带着酥软的气泡音。而周瀚池的声线完全相反，低哑暗沉, 标准的男神音，惹得好几个村子里的少女尖叫, 甚至和他们对唱，还有不少人再次跑到火边，随着音乐的节奏起舞。 这首歌后, 篝火晚会的气氛被推向了高丨潮。 而那位要表白的少年，也在这时走到篝火旁, 高歌一曲。 夏疏桐听不懂他唱的什么, 但猜也猜得到, 应该是本地的一首情歌。 少年唱完一句后,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周瀚池和欧阳超也跟在他身后, 一起帮着腔唱了两句。 这两句后，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歌声响起, 少女一边唱，一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少女唱一句，少年唱一句，然后两人越走越近，直到双手紧紧牵在一起。 在众人的欢呼声下，两人十指相扣，走向夫妻桥。 牵着手走过夫妻桥，就算是在一起了。 剩下的人群一边欢呼，一边拿着酒杯相互倒酒。这次夏疏桐她们没有喝酒，但周瀚池和欧阳超作为撮合新人的媒人，倒是被追着灌了不少酒。 晚会结束后，一行人没有急着回民宿，而是走向映月湖边。 深夜，皎月如玉盘一般高高挂在夜空中，四周繁星闪烁，布满整片黑夜。 映月湖上满是星光，湖中明月皎皎，随微风轻荡。 如梦幻仙境。 拍完嘉宾们在湖边观月的背影后，今天的拍摄就结束了。 几人开始往回走。 云非雾和夏疏桐的住的民宿在最边上，也是最远的那间，两人走到房门口时，其他人基本已经都回房了。然而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越来越近。 欧阳超停在了民宿的栅栏外，月光下，他脸色微红，眼神也有些局促：“云……云云，你能再陪我逛逛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欧阳超本来就是个没心眼的傻大个，更别说今天喝了酒，他就差把准备告白四个字写脸上了。 夏疏桐脸色微沉，牵住云非雾的手紧了紧。 云非雾没有回欧阳超的话，而是乖顺地看着夏疏桐。 如果夏疏桐不愿意，那她就不去。 沉默间，那边欧阳超也感觉到了什么，声音弱了下去：“云云……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不勉强你了。” “嗯。”云非雾看向他，声音很温柔，说的话却很无情，“我不愿……” 还没说完，夏疏桐却忽然放开她的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低声道：“猫猫，去吧。” 云非雾怔了怔，随即点头：“我很快回来。” …… 回房间后，一拉开窗帘，夏疏桐就看见不远处湖面上那一轮圆月。 很美。 她知道欧阳超是来找云非雾表白的。 这么浪漫的环境下，别说是欧阳超了，就连她都想。 夏疏桐走到窗边，手指抚过玻璃，心脏跳动得厉害。 她有些紧张地捂住胸口，唇角却微微上翘，勾起一个略带得意、却又温柔无比的笑。 夏疏桐酸欧阳超酸了好些天了，不过看在他人还不算太讨厌的份上，今天，就让他得到一个被云非雾拒绝的机会吧。 至于今天过后，云非雾，就是她的人了。 …… 云非雾向欧阳超走去，却没有跟着他出去，而是就在栅栏这头站定。 “欧阳哥，你说。” 云非雾神色仍然很温柔，声音却很淡很淡。 在这么淡的声音下，欧阳超只感觉，自己凝集了一整天的勇气，就这么消耗掉了。 酒意也散了不少。 云非雾……是真的对他一丝感觉都没有。 “云云。”沉默良久，欧阳超才讪讪笑道，“我喜欢你。” 不像是告白，反倒更像是在自嘲。 “嗯，欧阳哥。”云非雾认真点头，“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不用为了我继续努力，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喜欢她。” 很无情，但又很认真，是云非雾的风格。 欧阳超扯着嘴角笑了笑，本来还想说些煽情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才试探性地问道：“云云……你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吗？我、我想知道，还有谁比我更优秀。” 欧阳超最后一句本来是想开句玩笑的，然而他现在的表情，明明是笑，却连哭都不如。 云非雾眼神柔和下来，转头望向她和夏疏桐的房间。 她和夏疏桐的关系，她没有想瞒着身边的朋友。周瀚池看出来了，黄琼怡看出来了，欧阳超也该知道了。 云非雾什么都没说，欧阳超却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怔怔地扯了扯嘴角。 欧阳超本来还想，云非雾说出那人是谁后，他可以接着玩笑道“我有哪儿比不过他？” 然而那人是夏疏桐。 他好像还真哪儿都比不过。 没人家有钱，没人家漂亮，也没人家温柔——夏总看着是凶了些，但相处这么多天，她对云非雾有多好，欧阳超可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最后，欧阳超只是苦着一张脸：“云云，祝你和夏总幸福。” “嗯，会一直幸福的，谢谢你。”云非雾笑得温柔，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说的话杀伤力有多大似的。 说完，云非雾转身，头也不回走进房间里。 …… 开门后，云非雾才发觉，房间里光线有些暗。 她脱下鞋，下意识想去开灯，手指摁在开关上时，却忽然停住了。 她没有再开灯，而是就着昏暗的灯光，小步走到床边，唇角也微微勾起。 窗帘是拉开的，外边月光正好。 夏疏桐就站在窗边，转身，像是从月光中一步步朝她走来。 云非雾一抬头，就看见夏疏桐柔和的目光，以及目光中，说不出的绵绵情意。 云非雾微微张开唇，有些想起身拥抱夏疏桐。 可是下一秒，夏疏桐就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就如同她昨天在同心崖上表白时一样。 “猫猫，闭眼。” 云非雾听话地闭上眼睛。 她感觉，夏疏桐柔软的手指，轻轻执起她的左手。紧接着，一个戒指般的东西，套上了她的中指。 云非雾倏地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就连心跳的声音，都一下子变得清晰。 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可能飘入云端，踏着柔软的云朵行走，最后奔入太阳怀中。 她的手指也没了力气，软软地随着夏疏桐动作，就这样无力地……被送到夏疏桐唇边，又被种下一个，柔软的印记。 夏疏桐吻了吻云非雾的手指，缓缓站起身，坐到她身边：“睁眼吧，云非雾。” 云非雾睁开眼。 又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像是只迷茫的小狗狗。 夏疏桐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后云非雾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左手中指上，套着一根芦苇草编织而成的戒指。云非雾将手指举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随即她听见夏疏桐略带紧张的声音： “猫猫。” “云非雾。”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夏疏桐声音很软，软到了云非雾心底里去。 月光下，云非雾脸颊两边，逐渐染上一层绯红。 她舔了舔唇角，认真点头：“我愿意。” 夏疏桐牵住她的手，又握住。 “猫猫，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愿意听吗？” 仍然是那句“我愿意”。 满是信任，乖得要命。 于是夏疏桐心底的那点紧张彻底消散了，她继续道：“猫猫，我现在恢复了一点点记忆。” 云非雾手指微微动了动：“嗯。” “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我还有很多很多想不起来的事情。不过，我没有以前那么迷茫害怕了。我现在很确定，我爱你，如同以前那样爱你。” 说到这儿，夏疏桐停顿片刻。 从解决公司的事情开始，夏疏桐就一直在策划一场盛大的表白，她已经偷偷准备了许多东西，但今天，却忽然觉得，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她们既然互相爱着对方，那就趁着月光皎皎，在一起。 夏疏桐稍微往云非雾身上靠了些，云非雾也顺势抱着她，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看着漫天星空。 云非雾没有说话，可夏疏桐却听见了，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这厚脸皮的狼崽子，居然也会紧张。 于是趁着狼崽子现在还没有暴露本性，夏疏桐抬手，捏了捏云非雾的脸颊。 云非雾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捏够了，夏疏桐才放下手指，轻声问道：“猫猫，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我们的过去？” 云非雾反握住她的手，反问道：“你想听吗？” 说完，她又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软，软。 夏疏桐认真道：“以前是想的，但现在……其实无所谓。”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云非雾低声道。 她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云非雾刚开始，无比希望夏疏桐能够想起她，想起她们的过去。当时，她不主动告诉夏疏桐，是因为她希望夏疏桐能够自己回忆起一切，而不是在外力的作用下，被迫接受记不起的“曾经”。 但从夏疏桐表明喜欢她的那一刻开始，云非雾的想法就变了。她开始想要顺其自然，夏疏桐能够想起过去当然很好，但如果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她们现在仍然爱着对方，那就够了。 毕竟她们的过去不仅仅有甜，还有数不清的苦。她不希望夏疏桐再度回忆起这些事。 …… 又抱着躺了会儿，两人才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准备换睡衣洗漱。 拉上窗帘，房间里立马更暗了些。 夏疏桐背对着云非雾，坐在床的一头，脱下薄外套后，手指却停在衬衫的扣子上，有些不好意思继续下去。 同居一周，夏疏桐已经习惯和云非雾一起换衣服了，可今天……不一样。 “云……猫猫，”夏疏桐咬着唇，转身看向云非雾，然后，下半句话一下子噎在嘴里。 云非雾刚好把衣服都脱了个干净，光滑细腻的后背裸丨露在空气中，勾人得要命。偏偏这时候云非雾还听话地转过头，探究地看向夏疏桐：“嗯？” 表情乖顺天真，没有丝毫防备的意思，可这极具诱丨惑力的姿势，又像是刻意在诱人犯丨罪。 夏疏桐脸红了个透彻。 “猫猫……你换好衣服先去洗漱，我，我待会儿再去。”说完，她猛地转回去，不敢多看一眼。 “好。”云非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等云非雾走进浴室，夏疏桐才用冰凉的手掌抱着脸颊，深深吐了一口气。 待到脸上的烫意消散了，夏疏桐小心翼翼地，从被子下摸出一件吊带睡衣。 睡衣很薄，背部更是没有一丝布料，全凭两根丝带吊在脖颈上，而丝带交汇处……则是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只要将蝴蝶结拆开，整件衣服，就会随着身体曲线滑落而下。 就像是拆礼物一样。 一想到“礼物”二字，夏疏桐刚平静下去的心跳，又骤然加快了些。 当夏疏桐提出“相亲”的时候，云非雾向她索要过一次奖励——摸摸头。 当夏疏桐说出“好像喜欢云非雾”的时候，云非雾又一次向她索要奖励——一个吻。 而这一次，不用云非雾主动索要了，夏疏桐已经决定，将自己当做奖励，送给她。 这件睡衣是夏疏桐无意间在海城的家里发现的，似乎以前自己买下它的时候，就存着让云非雾“拆开”的心思，只可惜一直没机会实现。 出发到泸村前，夏疏桐又看见这件睡衣，说不出是什么原因，鬼使神差地，就将它给带上了。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趁着云非雾还在洗漱，夏疏桐迅速换好睡衣，又在外面裹了层薄薄的外套。 云非雾从浴室走出来后，一眼就看见，缩在床上，明显有些紧张局促的夏疏桐。 夏疏桐套着一件宽大的外套，领口处是一片白皙的肌肤……看上去，就跟里面没穿衣服似的。 昨天夏疏桐睡觉时也穿的这件外套，但里边的睡衣几乎遮到脖颈处，绝不可能露出这么大片肌肤。再加上夏疏桐微红的脸颊，云非雾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 云非雾垂在身边的手，不自觉握紧了。舌尖也因为紧张，缓缓抵到了上颚。 她一步步走到床边，缓身蹲下，仰头看着夏疏桐，目光虔诚又眷念。 ……还藏着股说不出的情丨欲味道。 “猫猫。”夏疏桐抬手，又摸上她的脑袋，“你等等，我去洗漱……” 云非雾乖巧地点头。 几分钟后，夏疏桐从浴室中走出来。 “猫猫，”夏疏桐舔了舔唇角，压低声音，却没有丝毫的靡丽感，反而让人感觉……有些可怜。 “关灯。”夏疏桐继续说出下半句话，声音轻颤。 云非雾立刻将床头的灯摁下。 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云非雾眨眨眼，稍微适应了之后，就看见黑暗中，夏疏桐身体的轮廓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正对着她，坐到她的面前。 夏疏桐不仅是声音在抖，手也抖得厉害。 她坐在云非雾面前，脸颊烫得厉害，眼角也因为羞耻而泛着红。一双杏眸水波流转，可怜极了。 虽然关着灯，夏疏桐看不清云非雾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云非雾正目光灼灼、认真地看着她。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夏疏桐却已经因为羞耻，从喉咙中发出一丝微弱的呻丨吟。 “呜……” 随即，夏疏桐手指微微颤抖着，摸上外套的蝴蝶结。 薄薄的外套从身上滑落。 “猫猫……”夏疏桐不敢再看云非雾，也不敢再看自己，只羞耻地撇开头。 云非雾歪着脑袋，看着外套滑落后，只穿着一件薄薄睡衣，将自己送到她面前的夏疏桐。 黑暗中，云非雾看不见睡衣具体是什么样的，却本能地感觉，面前的夏疏桐可爱、性丨感，又可怜。 像个精致的礼物。 送到嘴边的礼物，哪儿有不拆的理？ 所以云非雾微微眯着双眼，手腕用力，将夏疏桐拉入怀中。 又是一声软软的声音。 以及微微颤抖的脊背。 像是紧张害怕，也像是在渴望着什么。 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但现在云非雾不想欺负夏疏桐，她只想好好疼丨爱她。 …… 云非雾动作无比温柔。 甚至到了最后，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夏疏桐抱着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云非雾也困得不行，却怎么都睡不着，以前的许多事情和想法，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溯。 这是夏疏桐失忆后，她们的第一次。而夏疏桐失忆前的第一次，是在云非雾十八岁时，自己到海城找上夏疏桐的那个晚上。 云非雾这时回忆起少年时期的自己，都不免觉得很……愧疚。 当时的她绝对算不上温柔，也的确是存着恶劣的心态，几乎是在一遍遍欺负夏疏桐。 …… 十八岁，夏天。 云非雾出发前，没有写信通知夏疏桐，只是自己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夏疏桐所在的公司。 夏疏桐很快就出来接她，但是和云非雾想的不同。夏疏桐看见她之后，脸上只是闪过一丝很淡的惊喜，又立刻遮掩过去了，甚至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夏疏桐神色倨傲，淡淡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只给了她一个地址和钥匙，让她去那儿等她下班。 当时夏疏桐的房子还在装修，因此给的地址是她租的公寓。 云非雾一个人在公寓里等了许久，直到傍晚，夏疏桐才下班回来，带着她去吃了一顿饭。 期间两人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 云非雾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个软糯的夏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冷傲、狠戾，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恐惧的气息。 她害怕现在的夏疏桐。 晚上，云非雾又跟着夏疏桐回了家。夏疏桐睡主卧，她一个人睡侧卧。 云非雾缩在床上，抱着膝盖，神情可怜得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 她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回溯着，她和夏软的过去。 最后，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穿上睡衣，敲响了夏疏桐的门。然后又……爬上夏疏桐的床。 刚开始，夏疏桐仍然是那副冷眼戏谑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只可怜又好玩的宠物。云非雾感觉屈辱得不行，又怕得不行。 但最后，当云非雾鼓起勇气，缠上夏疏桐的身体后，夏疏桐一下子就，原形毕露了。 软得一塌糊涂，也可怜得一塌糊涂。 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夏疏桐脸颊边都带着泪痕。 …… 十八岁的云非雾，几乎次次都把夏疏桐给折腾到走不动路才罢休。 所以后来，在她稍微长大一些、懂事一些，能够理解夏疏桐的想法后，她都是能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偶尔也希望夏疏桐能够欺负回来。 只可惜，夏软软除了醉酒后能有点攻击力，其他时候，从来都软得不行。 睡梦中，云非雾晃了晃脑袋，模糊地想着，什么时候再找机会把夏疏桐灌醉试试……反正她们都已经在一起了，就算在夏疏桐醉后发生什么，也、也是可以的…… …… 这一晚过后，节目组里的人都看得出来，云非雾和夏疏桐的相处明显发生了一些变化。 别说牵手、拥抱一类的身体接触了，就连无意间对视一眼，两个人头上像是冒出了粉色泡泡似的。 而且接下来几天，欧阳超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之前欧阳超有意无意就会往云非雾那边靠，然而现在，他对云非雾和夏疏桐是能躲就躲。甚至还有摄像师无意间拍到，他一个人在湖边黯然伤神的画面。 这么明显的变化，节目组想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难。 但是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看破不说破，按部就班地拍下去。 …… 在泸村的日子过得很快。 每天赏赏景、录录vlog，还有谈谈恋爱——特指夏疏桐和云非雾，一周就这样过去了。 离开时，夏疏桐还有些舍不得。 才一周呢，感觉就像度蜜月度到一半，就被强行给拉回去工作了。 也不知道下次来这么美的地方，会是什么时候。 回海城休息两天，就开始了下一期节目的录制。 这一次的录制地点是在海边的某个小渔村。 村里环境甚至比巴县的那个小村还要简陋些，给嘉宾分配的屋子是砖屋，盖着茅草顶。屋内屋外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 而这一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赶海”。 六个人一人拿着一个大桶，和村民一块儿去退潮的海边捡东西。 然而让节目组没想到的是，一向最靠谱的奚傲那儿，居然出了点儿问题。 奚傲她竟然……怕鱼。 当奚傲看到江枫捡起沙滩上的死鱼时，直接被吓得应激了。 现在奚傲坐在离沙滩比较远的石凳上，弓着身体，脊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泪水也大颗地打落在地面上。节目组几名工作人员在一旁守着她，不断安慰她。 其他人也暂时停下拍摄，守在她身边。 “对比起，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奚傲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谁都能听出声音里的痛苦，“我以为……可以克服的。” 江枫站在一旁，无比自责地低着头。她想要去安慰奚傲，但想起是自己把她吓成这样的，又死死咬着唇不敢上前。 这边奚傲的情绪还没稳定下来，夏疏桐忽然又接到一个电话。 云非雾的经纪人桃薇打来的。 夏疏桐下意识皱起了眉。 拍摄期间，云非雾没有手机。所以桃薇要联系云非雾的话，要么通过节目组，要么通过夏疏桐。可问题是，一切正常的情况下，桃薇根本没有用电话联系云非雾的必要。 “夏总？”接通电话后，桃薇的声音有些急，“能让云云接电话吗？外边出了一些事，公关部已经在拟方案了，但我们还是需要和云云沟通……” 作者有话要说：想象中—— 夏疏桐（超霸道）：云非雾，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实际上—— 夏疏桐（瑟瑟发抖）：猫猫，我我我把自己送送送给你，你要对我温温温柔一些才才才行啊QAAAAQ 第46章 夏疏桐脸色立刻阴沉下去。 什么事需要单独和云非雾沟通？ 如果是网上有人故意黑云非雾的话, 公关部分明可以独立解决。而夏元思那边……这段时间他接二连三的小动作不少，但都被夏疏桐盯得死死的，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了？ 夏疏桐将手机递给云非雾, 简单和节目组说明情况后，两人一起走到不远处没人的地方。 云非雾打开免提, 夏疏桐立刻听见那边桃薇焦急的声音。 “……云云，视频我已经发过来了，你暂时先不要看网上的舆论, 尽早赶回海城……可能需要麻烦夏总和节目组沟通一下……” 云非雾点头：“好, 桃姐, 我尽快回来。” 挂断电话后，不等夏疏桐问，云非雾就解释道：“桃姐说, 我父母和弟弟在医院接受了一个采访，其中有些抹黑我的内容。现在情况有些严重, 网上舆论已经发酵开了，可能需要我回去一趟。” 夏疏桐的心脏蓦地一抽。 云非雾父母接受采访……以云非雾和她家的关系，夏疏桐猜都能猜出来, 他们大概说了什么。 而且如果是别人抹黑云非雾，公司都可以直接解决, 可偏偏是云非雾的父母……云非雾必须亲自出面回应。否则, 舆论很可能压不下去。而且公司公关部那边, 也需要和云非雾进行沟通。 “小夏总……可能要麻烦你, 替我向节目组请个假。”云非雾的声音很淡, 仿佛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一样。 可夏疏桐却从里边，听出了无穷的委屈。 “我陪你回去。”夏疏桐不由分说，牵住了她的手。 云非雾没有推拒。 买好机票, 和导演说完情况后，夏疏桐又给蒋椿打了个电话。 “蒋女士，”电话接通后，夏疏桐直接说明情况，“我和云非雾退出这一期节目的录制，违约金就按照合同上来。” 电话那头，蒋椿却淡淡笑了笑，问道：“夏总是要回去处理云小姐的事情吧？” 桃薇才打电话过来，蒋椿那边竟然就已经知道了，可见这件事现在热度有多高。 夏疏桐应道：“嗯。” “夏总，”蒋椿笑道，“我们节目组又不是不近人情，谈违约金实在太生分了些。情况特殊，你们只管回去处理就是，有什么问题需要节目组帮忙的话，夏总随时联系我。我们会尽可能地为您提供帮助。” 夏疏桐诧异地挑了挑眉。 《山川》这款节目的性质特殊，并不是纯粹的商业企划，合同上也明确写着，特殊情况下，嘉宾可退出拍摄。至于什么样的情况算是“特殊”，则是由节目组来裁定的。 夏疏桐和云非雾突然退出这一期的录制，事出有因，夏疏桐主动提出违约金，是想给蒋椿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她料到了蒋椿会不谈违约金的事，却没想到，蒋椿对她的态度也太过友好了些。 夏疏桐听得出，蒋椿并不是在说客套话，如果夏疏桐真的需要节目组帮助的话，她一定会施以援手。 “好，多谢蒋女士。”虽然诧异于蒋椿的态度，但夏疏桐并没有多想。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云非雾父母那边。 去机场的路上，夏疏桐一打开浏览器，果然接连刷到好几个推送。 【云非雾父母接受采访：云母承认云非雾接受星辉高层包养】 【云非雾母亲哭诉：弟弟重病，云非雾却不管不顾，冷血至极。】 【震惊！云母控诉云非雾恶行，云父在一旁黯然落泪】 夏疏桐没有点进去。 仅仅只是看到标题，她心底的戾气就有些压抑不住。 而且，她大概知道蒋椿对她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好了。因为除了夏疏桐和云非雾，这件事还涉及到了星辉，或者说，涉及到了周瀚池。 星辉是小作坊，高层就那么几个人，十年前更是只有周瀚池一个管事的。云母口中“云非雾被星辉高层包养”，指的绝对是周瀚池。 与《山川》合作的两家公司都收到了牵连，蒋椿当然是希望越早解决越好。说不定还能顺势给节目造造热度。 …… 候机厅内。 两人一人戴一边耳机，一起看桃薇发来的采访视频。 采访的地址是在医院里。 镜头一开始是对准云非雾的弟弟云泉的。云泉插着呼吸管和心电仪器，神色恹恹，皮肤惨白，很瘦，看上去要多惨有多惨。 几秒后，镜头才往旁边移了些。 云非雾父亲云俊英低着头躲着镜头，脸色悲怆。而继母李月对着镜头哭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说：“我儿子他已经病了两年了……这两年来，我们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花光了所有的存款。现在到了海城这边，更是入不敷出……我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记者问：“除了儿子，您还有一位女儿？” 听到女儿二字，李月一下子哭得更伤心了：“对！我女儿叫云潇潇，就是那个云非雾，你们应该知道的，她是演电影的！我们老家那边的亲戚都说她特别出名，拍一部电影就好几百万……” 记者疑惑道：“听您的意思，您并不了解您的女儿？” “了解什么呀！”李月抹把眼泪，“她十三岁就离家出走，跟着那个什么星辉的周总私奔了，吃香的喝辣的享受去了，这么多年了，她也没想过要联系我们……” “那……请问女士，云非雾她知道你们来海城了吗？知道她弟弟病了吗？” “当然知道……”李月哭啼啼道，“我们试着联系过她，可是她呢？她弟弟都病成这样了，她还见死不救，说什么和她无关。我、我虽然是她的继母，但她小时候，我对她可是掏心掏肺，没有一点私心。谁知道她居然这么冷血……” 记者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她从小就是这样吗？” 李月：“对啊！从小就这么冷血。以前她弟弟稍微有一点惹她不开心，都会被她摁在墙边打，我虽然对她好，但也不能看着自己儿子挨打啊！结果每次我去劝架，那小狼崽子连我也一起打……你说，我、我一个当妈的人，怎么好意思对她下手？” “后来她跟着那个周老板走了，我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外边多危险啊！我也试着联系了她几次，可她从来就没回过我们消息，后来她连联系方式都给换了。我们这次来海城找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记者沉默几秒，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您说云非雾跟着星辉的周老板私奔，请问有证据吗？或者只是您的猜想？” 李月想了想，忽然激动起来：“证据是吧？我记得有一张照片……那丫头和周老板一起去旅馆的照片……当时她还没离家出走呢，我劝过她，说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洁身自好一些，可她不听呐。” 李月话音一落，镜头就切换到一张老旧的照片上。照片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见两个人影，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正往一个巷子里走。 那条巷子……应该就是李月口中的“旅馆”了。而照片右下角，标注着一个模糊不清的日期，正好是十年前冬天的一个夜晚，那时候云非雾才刚十三岁。 看到这儿，夏疏桐不禁冷笑出声。 如果不及时澄清，星辉那小作坊可受不了这打击。 上回云非雾父母找上她的时候，夏疏桐和云非雾都以为，背后驱使的人是向着梧桐来的，是向着夏疏桐。所以夏疏桐在加强云非雾身边安保的同时，盯紧了夏元思的动作。 可没想到，这回压根不是夏元思搞的鬼。 云非雾父母背后那人，从头到尾，针对的都是云非雾一个人——甚至可能针对的是星辉。否则那人趁着这机会，再怎么也要将夏疏桐拖下水才划算，然而那人不但只字未提梧桐影业，反而把云非雾前公司星辉推上风口浪尖。 镜头最后晃到重病的云泉身上，这个视频就结束了。 看完视频，夏疏桐握紧了云非雾的手。 云非雾手很凉，脸色依然是淡淡的，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上了飞机，飞行逐渐平稳后，云非雾眸中才凝起一层水雾：“软软，我有些难受。” 她轻轻靠在夏疏桐肩膀上。 夏疏桐抬起手指，在云非雾脑袋上轻轻按压，眼神柔和得快要滴出水来。 几秒后，云非雾唇角浅浅勾起，她闭上眼，窝在夏疏桐肩头，安静地休息了一会儿。 云非雾很早就对自己家人没了感情，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上回被李月骂后，她仍然会觉得难过。这次看见他们的采访视频，亲耳听见他们对她的抹黑，她明明不是很在意的，心里却仍然感觉空落落的。 就像小时候，她被李月关在门外，发着烧，全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脑袋昏昏沉沉，眼睛也看不清。 就像被全世界抛弃。 直到……夏软向她伸出手来。 如果不是夏软救了她，她说不定已经死在了无人的街角。 于她而言，夏软就是黑暗冬日里的一束阳光，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点温暖。 所以现在，她会本能地觉得难受，却也会因为身旁的夏疏桐，本能地感到安心。 她的光就在这里，一点一点，填满了她空掉的整颗心脏。 …… 云非雾闭上眼眸后，夏疏桐柔和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厉，杏眸中闪过丝丝杀意。 她又拿出手机，将保存下来的视频再看了一遍，又一遍。 几遍过后，夏疏桐将进度条拉到周瀚池抱着云非雾的那张照片上，若有所思。 夏疏桐将这个画面放大了些，照片是剪辑过的，很模糊，但她能够看清，上面的人的确是周瀚池和云非雾。而且云非雾被周瀚池打横抱起，身体还明显是在向他怀里倾，绝不是被迫的样子。 难怪网上的人会被这张照片误解。 但夏疏桐知道，当时的云非雾并不是想往周瀚池怀里靠，而是在努力地，用手往后面够着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呢？ 夏疏桐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一声炸开。 她第一次回忆起了，一个有关云非雾的……完完整整的片段。 …… 夏疏桐小时候经常生病，云非雾和她不同，平时几乎不会生病，但一旦病了，就是一场大病。 当时，云非雾刚刚加入《暗》的剧组，才和星辉签约没几天，就突然迎来了这么一场病。 很巧的是，当晚云泉也病了。李月和云俊英带着儿子去了医院，却不管云非雾的死活，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最后还是夏软偷偷去找云非雾时，察觉到了不对。她一遍又一遍地敲门，将云非雾从昏睡中唤醒，又喊来星辉的人，一起将云非雾送到医院。 所以照片中的小巷子并不是旅馆，而是医院。 云城的边陲小镇经济落后，更何况是十年前，镇医院外观破旧，再加上照片里灯光、角度的原因，看起来的确有些像是小旅馆。 而当时……云非雾主动往周瀚池身上“靠”，是因为，夏软跟在周瀚池身后，而昏睡中的云非雾，本能地想要努力牵她的手。 …… 飞机上，夏疏桐蓦地睁开眼，脸颊上无声地滑过两行泪水。 …… 下飞机后，夏疏桐果然收到了周瀚池发来的消息。 周瀚池：【夏总，我已经基本了解这件事的情况了，星辉一定会全力配合澄清，尽早解决这件事。】 出发前，夏疏桐和云非雾走得太急，都还没有了解清楚情况，节目组也都在忙，周瀚池那时没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而公关部的人同样发消息过来，说已经和星辉的人对接上了。 夏疏桐扫了眼手机上的各种消息，眼眸微沉。 和云非雾一起回公司后，夏疏桐立刻召集公关部、星辉那边赶来的部分工作人员开了一场大型会议，而周瀚池也向节目组请了架，远程视频参加了这次会议。 两小时后，一套完整的反击方案拟了出来。 …… 从云父云母的采访视频被曝光出来后，网上舆论不断发酵。 尤其是接下来好几个小时，星辉、梧桐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中间又不断有水军带节奏，刚开始选择不站队、支持云非雾的网友，也逐渐有了动摇。 【我本来是相信云非雾人品的，毕竟我虽然不是她的粉丝，但也算看着她电影、和她一起长大的。我一直认为，她不会是那样的人。可是采访都出现这么久了，云非雾还没有表态，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不敢回应……】 【回楼上，别想了，就是不敢呗。别人还能说谎，云非雾她父母总不会说谎吧。采访里大家都看到了，她弟弟病得那么严重，总不会是假的。别的我不知道，她冷血不孝，不顾家人死活已经是石锤了。】 【还有包养，照片也够锤的吧？当时云非雾才十二三岁啊，三观怎么会这么脏，还有周瀚池那个变态，呕……】 【啧啧，那么小就会卖身求荣往大老板床上爬，难怪会对家人这态度。真是可怜云父云母了，会生出她这样的女儿。】 【作为圈内人偷偷说一句吧，娱乐圈本来就乱，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云非雾有手段，她怎么可能一路顺风顺水混到现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在外面装得有多清高，私底下就有多婊。】 骂声当中，也有粉丝不断发声，但很快就被网友的谩骂给压了下去。 【不传谣不信谣！请等官方公告！专注云云电影作品！】 【云云在外省拍综艺，回应不及时，请大家谅解，安静等待官方公告！】 【粉丝别控评了，石锤摆在那儿呢，官方能怎么洗？最多编一个让粉丝满意的故事呗。不过我估计，这么锤的事，公司是不敢回应的。就看云非雾后台肯不肯保她了。】 【星辉现在都自身难保，还保云非雾？不过现在云非雾卖身卖到了梧桐夏总那儿，说不定夏总还是愿意救她的。但是我分析了一下，就算夏总救了云非雾，她名声也臭了，以后最多演一些不入流的小电影。】 【对！劣迹艺人滚出演艺圈！】 在这件事热度即将达到顶峰时，官方八台的微博号，突然发了一个云非雾的采访视频。 八台是官方的娱乐频道，虽然内容也就是采访采访明星，做做电影赏析一类的，和民间的娱乐频道没什么大的区别。但八台毕竟是官方的，往往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官方的意思。 采访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一两分钟。 记者：“云小姐，请问您对您父母的采访有什么看法吗？他们所说是否属实？” “没什么看法。”云非雾神色很淡，眸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不属实。” 记者又问：“那请问您能具体说说，究竟是哪些话不属实呢？” 云非雾微微偏着头，想了想，缓缓道：“几乎每一句。” 云非雾没有继续说下去，记者却引导着问： “也就是说，您继母说，家里为了给弟弟治病花光所有积蓄，入不敷出，并不是真实情况？” 云非雾点头。 “继母李月对您的态度，其实也并不好？” 点头。 “您继母口中，您和星辉周总的事情……其实也是子虚乌有？” 云非雾直视镜头，眸光淡漠冷静，再次点头。 “好的，谢谢您。” 采访到此结束。 八台的采访视频正式将这件事推向高丨潮，然而网友的评论却越加激烈。这个两分钟不到的采访视频，更像是起到了反作用。 【云非雾身后的背景也太牛逼了吧？居然能让官方出来背书，我等贱民惹不起惹不起】 【呵呵，这是澄清的态度？云非雾也太傲慢了吧。我本来还不相信她是那种人，这下彻底信了】 【这回应还不如不回应，有本事拿石锤出来啊？就知道点头是什么意思？你点头我就信了，我傻啊】 【我以前就觉得云非雾高傲得不行，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她，还说她真诚，真把我恶心坏了。这什么回应的态度啊？】 网友们骂得正起劲时，营销号那边的舆论风向却突然变了。 首先是有人扒出云家在云城的房产和厂子后，投稿给了好几个营销号大V： 【名下一整栋出租楼，手上还有一间年入百万的工厂，这就是云非雾继母口中的“入不敷出”？（吃瓜）】 投稿补充：【哦对了，我还查到，云家那个工厂近几年最高一年的利润是三百万，他们家那栋楼租金一年也差不多五十万。除了那一栋楼，云家还在云城县城里有几套房产，都是百万以上的。至于云非雾弟弟的病，按照云母的说法，他病了两年就花光家里积蓄，这样算下来，他一天至少得花一到两万，并且连续两年医药费没有一天降低，请问什么病要花这么多钱？如果真的有，建议云家去查查是不是被医院坑了。 再说一点吧，除了房产，云家人到海城后，直接在城中心租的民宿住，就在医院旁边，一个月好几万的租金。既然他们都那么缺钱了，为什么还要租那么贵的房子呢？】 这几条营销号下面的评论果然炸了。 【卧槽！云家这么有钱？我看了采访后还给他们众筹了100！这是诈骗吧？】 【我居然给收入是我几百倍的富人捐钱？我真是疯了……】 【诈骗太恶心了！！！】 【楼上先别着急下结论，说不定云家人有什么隐情呢？而且目前为止，云非雾不顾家人死活的确是石锤，就算云家人有钱，她也不能对弟弟不管不顾吧？还有，她和星辉周总一起去旅馆的照片也没得洗。】 【对对，再怎么说云家人也是算是受害者，都什么年代了不会还有人要求完美受害者吧？不会吧不会吧？】 【云家人哪儿受害了？不就是向女儿要钱人家不给吗？结果他们明明不缺钱，反手就把女儿告上新闻，吸血也不带这样吸的吧……】 …… 这边，网友还没消化完营销号发的大瓜，周瀚池的私人微博又发了一条长文。 第47章 【澄清：云云和星辉的这十年】 【大家好, 我是星辉娱乐的周瀚池，这篇文章，是为了云云、星辉, 以及我自己而写。 首先，我要澄清, 我本人，以及星辉的任何一位高层，都没有和旗下艺人有过任何不正当关系。 那么在这篇文章的开头, 我先澄清一下, 在李月女士的采访中, 我和云云“拥抱”的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附图：拥抱照片.jpg） 那天云云高烧不退，她家人却不知为何，只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最后是云云朋友联系上我和星辉的同事, 大家一起将她送去了医院。 我们一行一共有三个人，但照片经过剪辑, 却只剩下我一个人。时隔久远，我的确不记得，那天是否在医院遇见李女士、云先生, 但如果照片是他们拍下的，我希望, 李女士能将完整的照片放出来, 以免网友继续误会。 接下来, 是我这边的一些证据。 （附图：医院病历单） 大家可以看见, 病历单上的时间, 和拥抱照片上的时间只相差十分钟。 李女士在采访中说，我当时抱着云云进旅馆，那么请问, 我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云云从旅馆带到医院呢？ 李女士口中的“旅馆”，分明就是医院罢了。如果有住在那家医院附近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十年过去，医院外墙虽然修缮过，但依然没有太大变化。 我的证明就到此为止。 接下来是我想说的一些话： 星辉是一个小作坊，比起同事，大家相处起来更像是家人。这一点，不论你问星辉的哪位员工，都是相同的回答。 像云云、阿超，他们都是从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对我而言，比起艺人，他们更像是我的亲妹妹、亲弟弟。 尤其是云云。 我对云云的家庭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父母重男轻女，对她不太上心。《暗》的拍摄过程中，别的孩子都有父母陪着，但云云没有。就连那一场大病，也是我们带着云云去的医院。除了我们，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也对她更偏爱一些。 后来云云离开家，她家人也从未联系过公司。而我们只能尽自己所能，给她提供家的温暖。 我看见有网友说，云云高冷、傲慢，可事实她完全不是这样的。云云的确不爱说话，就连在我们面前，她都很少有过笑容，但她一直是个无比真诚的孩子。 这一点，所有与她合作过的剧组、媒体都可以证明。 我还看见有人说，云云在演艺圈一路顺风顺水，靠的都是她的“背景”。 但大家都看到了，星辉几乎只有我一个光杆司令，没权没势，哪儿来的什么背景？云云的每一步，都是她靠实力争取到的。 而她最终于星辉解约，也是我们商讨后的结果。 星辉无法给提供与她实力相符的资源。对此，我们也一直很愧疚。如果云云前十年没有与我们签约，以她的实力，本应走得更高更远。 …… 到此为止。 望大家保持独立思考，不轻信谣言，不轻易伤害他人。】 周瀚池这篇长文发出来后，网络风向就彻底反转了。 【卧槽……我震惊了！所以其实那张照片是云家人在医院拍的，他们不仅不带生病的女儿去医院，还拍下照片污蔑她？而且以周总的描述，云家人对云云并不好，再加上云家人的态度，我有理由怀疑，云云当初是被家人逼到离家出走的！】 【可是我有个疑问，云家人既然没有带云云去医院，又怎么会在医院拍下她和周总的照片呢？】 【周总不是说云家人重男轻女吗？大胆假设一下，当晚，云家的儿子和女儿都病了，结果云家人不管女儿死活，带着儿子去医院。没想到正好在医院看见周总抱着云非雾去看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给拍下来了。而且云母的那张照片，的确明显剪切过。】 【草！也就是说，当时云云才十二岁多一点，她家人就计划好了拍照片威胁她？这什么垃圾家人啊……怪不得云云会离家出走。】 【我突然能理解云云为什么不爱笑了……如果我被家人这样对待，估计早就抑郁症了……我天，我现在真的好心疼云云崽。】 【刚才在八台的评论区里骂云云的人呢？脸疼吗？】 …… 周瀚池发文不到五分钟，#周瀚池澄清#的tag就上了热搜。 紧接着，就是梧桐、星辉两家公司的联合声明，以及评论下方公司官博的一条回复：【（图片：律师函.jpg）】，梧桐法务部毫不手软，给李月、以及采访她、恶意引导舆论风向的媒体，还有好几个营销号都寄了一份过去。 而同时，夏疏桐也联系上了云家人。云非雾本来想和她一起去见家人，却被夏疏桐拦在了公司里。 “猫猫，在这儿等我。”夏疏桐用力抱了抱她，“我很快回来。” 云非雾犹豫地看着夏疏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小心。” “我带着保镖，钱伶伶也会跟着一起，不会有问题的。”夏疏桐声音柔和下来。 又趁着会议室里没人，微微仰头，在云非雾唇上轻啄一瞬。 …… 李月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发生成这样。 明明上午一切还好好的，所有人都在指责云非雾，眼看他们家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可下午一切就变了。 网上的人不仅开始疯狂辱骂他们，还有什么法务部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很快就会收到法院传票…… 而且梧桐影业的总裁，已经亲自找过来了。 李月愤怒惊惶之下，给之前授意她的那人打了好几个电话，然而那边一直是忙音，到最后，干脆直接关机了。 气得李月全身发抖，不断在客厅中踱步，双眼血丝通红：“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云俊英缩在客厅角落里，无力道：“我当初劝过你……我们家这几年虽然不景气，但还不是你去外边赌，把存款输得差不多了。其实就算这样，我们也是能过下去的，就是紧张一点，可是你偏不，偏偏要听别人的话，要找潇潇要钱……” 没说完，一个抱枕就猛地砸向他。 “你还好意思说？！”李月差点就歇斯底里，“你那能叫劝？你明明就是默许！而且云潇潇她本来就是你的女儿，资助我们一点钱怎么了？啊？？？” 云俊英低着头，不说话了。 李月还想骂什么，门铃却在这时候响了。 想必是那位夏总来了。 “去开门！”李月死死瞪了云俊英一眼，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开门后，首先进来的是两位保镖，紧接着才是夏疏桐和钱伶伶。 前面那个杏眸女人应该就是夏总，那双本应是极其柔和的杏眸，在她脸上，却透着股渗人的笑意。女人口红颜色张扬，唇角的那抹戏谑的笑，就像是无声地嘲弄，让人本能地感觉……自己在她面前，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意踩死的蚂蚁罢了。 而后面那个圆脸小姑娘，明明也是可爱温柔的长相，神情却也冷得吓人。 李月往两个女人身上看了一眼，就本能地感到恐惧，瑟缩着收回目光。 夏疏桐扫了一眼后，没有坐到沙发上去，一把拉开餐桌的椅子，张扬地翘着腿坐了上去。钱伶伶站在她身后，两名保镖则一左一右站在身旁。 仅仅是这气势，就足够有威慑力了。 见李月一直低着头，没有招呼的意思，夏疏桐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浅笑道：“两个选择。” “第一，公开道歉，承认你自己造谣、污蔑云非雾。并且将背后指使你的人联系方式给我。” “第二，坐牢去吧。” 夏疏桐笑声很浅，声音也压得很低，清脆、魅惑，却又如同恶魔的呓语。 李月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眼睛因为愤怒和恐惧瞪得很大，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夏疏桐一眼。 “我……我没有造谣！我家的钱都被我赌光了，我真的没什么钱了……云、云云潇潇那个贱货绝对和周总有染！夏总你相信我！” 夏疏桐敲了敲桌子，叹口气：“快点选。我没耐心听你编出来的故事。” 眸中戾气也越来越盛。 短短几个小时内，她已经查到了云家的动向。近几年李月的确好赌，但也不至于将云家的家产给赌没了。和普通家庭相比，云家的财产还厚实着呢。 也就李月会吝啬到不愿意拿那些钱给儿子治病，一受到别人撩拨，就想从云非雾身上讹一笔。 “如果你不选，那么我就帮你选第二个。”夏疏桐继续轻笑道，“到时候你进了监狱不说，你死活不肯花出去的那点钱，估计也得赔得剩不了多少。” 说完，夏疏桐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等等……夏总您等等！我道歉、道歉！”夏疏桐走到门口时，后面终于传来女人嘶哑的声音。 夏疏桐朝沙发走了过去：“哦？来吧。” 钱伶伶熟练地从保镖手里接过摄像机，对准了李月。 李月惶然地愣住：“夏总……” “我说公开道歉，当然是你道歉，我们再帮你找媒体公布出去。不然还得麻烦阿姨你去联系媒体？那多不好意思呐。”夏疏桐淡淡道，“李阿姨，道歉吧，真诚一点，如果一次不合格，那我们就多来几次。” 说着，她轻轻舔了舔唇，眸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像是在玩弄濒死的猎物。 李月垂下头，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精神本来就有问题，现在受到刺激，几乎在爆发的边缘了。 一直没说过一句话的云俊英，却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夏总……我来道歉，可以吗？” 夏疏桐挑了挑眉。 看着云俊英苍老的面庞，她脑海里又闪过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 云俊英是个极度怕老婆的男人。 他从来不会关心云非雾的死活，把偏心儿子四个字都写脸上了，却也从来不会主动打骂云非雾，最多在李月训她时，在旁边帮帮腔。他对云非雾是有感情的，但实在是太浅太浅…… 反正夏疏桐是无法理解这么浅的感情的。 但她还是点头：“可以。” 云俊英拍着胸口，深呼吸几次后，看向镜头： “我是云俊英，是云非雾的父亲。在这里，我要代表我的妻子李月，对云非雾道歉。我的妻子常年有精神分裂症，病情反复，所以才对媒体说出那些话……而我作为他的丈夫，没有进行阻止，也有一定的责任。在这里我要向我的女儿说，爸爸这些年一直很对不起你。我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过得快快乐乐，忘掉家里的这些事……” 说到最后，云俊英弓下身子，泪流满面。 夏疏桐心里轻叹一口气，面上却无波无澜，从包里掏出合同和印泥，傲然放到茶几上。 “把合同签了吧。” 云俊英怔道：“这是……？” “关系断绝协议。”钱伶伶解释道，“云先生，签下这份协议后，云非雾将彻底和云家断绝关系。并且你们不得再以任何方式骚扰她。” “云先生，我们可以给您一天考虑时间，但如果不签……” 钱伶伶还没说完，云俊英就猛地一咬牙，接过笔：“我签。” …… 夏疏桐一行人刚走，李月就颤抖着死死握住云俊英肩膀，双目通红：“我知道了……夏软！夏软！” “什么？” “以前云潇潇那个小贱人肯定喜欢夏软！”李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激动得不行，说话也上句不接下句，“梧桐的这个夏总为什么要亲自帮云潇潇？她们肯定有一腿！我要去告诉夏总，云潇潇喜欢的人早就死了，夏总是被小贱人当成替代品了哈，哈哈哈哈……” “你都在说些什么？”云俊英死死皱着眉，“我去给你找药，找药……” 门外，隐约听见“夏软”两个字后，夏疏桐蓦地停下脚步。 “夏总？”钱伶伶狐疑地回头。 “没什么。”夏疏桐摇头，眸子却带笑，“我们走吧。” …… 回程的路上，夏疏桐简单查了查背后指使人的号码。 只可惜是个几年前在黑市上买到的匿名号，什么都查不出来。 刚才在云家的时候，云俊英也说过，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那边的声音都是处理过的，听不出男女。 而夏疏桐也吩咐人查过网络上推波助澜的水军，他们的确是梧桐对家公司雇来的，但那么多家公司，根本追溯不到源头。 至于最开始发布采访视频的那家媒体，本身就是圈内出了名的无良媒体，老板是外籍华人，随时都可以跑路的那种。他们采访李月、故意带节奏，倒不是因为他们和云非雾有仇，纯粹是为了吃人血馒头、赚流量罢了。 线索就这样断掉了。 夏疏桐闭着眼，脑海里不断回溯着这件事的各种细节，一个个名字从她脑海里闪过，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件事明显是针对云非雾的，顺带也将星辉给拉下了水，所以那人可能和星辉也有过节，而星辉那边……现在也就只剩欧阳超一个出名的艺人。 说不准那人绕了一大圈，还是冲着欧阳超去的。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假设而已。 圈子里的利益关系本就错综复杂，要在没有任何有用线索的条件下，筛选出这件事的幕后推手究竟是谁，实在是太难了些。 不过那人为了抹黑云非雾，竟然连她父母都联系上了，既然这次失败了，那么……很大可能会有下一次。 下一次…… 夏疏桐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次那人没留下丝毫线索，是因为他联系的是云非雾父母那边，但如果真有下一次……他可就没这么容易全身而退了。 …… 回到公司后，云非雾仍然一个人等在会议室里。 钱伶伶拿着摄像机去了公关部那边，夏疏桐则是径直走向会议室。 推门而入。 云非雾半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层薄薄的毛毯，似乎是睡着了。 她的脸颊被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从远处看过去，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又可怜的感觉。 夏疏桐放轻脚步，正准备在她身边坐下时，云非雾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一点也不迷糊地抓住夏疏桐的手腕。 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夏疏桐猝不及防，一下跌在云非雾身上，脑袋更是直接埋到了她的……胸前。 软软的。 夏疏桐耳根立刻红了。 “软软。”云非雾揽着她的后腰，的声音仍然带着些委屈，“你回来了。” 眼眶也有些红。 “嗯，我回来了。”夏疏桐顾不得现在羞耻的姿势，尽量柔和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 云非雾轻轻“嗯”了声，眼神还带着略微的迷茫，有些找不着焦距。 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还没有彻底清醒的可怜小狗。 看得夏疏桐心里也隐隐作痛，她的手本能地抚上云非雾的脸颊，安抚般的轻轻摩挲。 “没事的，猫猫，我在。” 听着夏疏桐柔软的声音，云非雾眼神逐渐找回焦距，最后聚在了夏疏桐脸上。 “软软，可我还是有点难受……怎么办？”明明眸子里还写满了委屈，声音却不自觉变得轻佻起来。 云非雾刚才的确做了个噩梦，隐隐约约，梦到了小时候。 李月前一秒还在温声哄着云泉，下一秒忽然转过头来，歇斯底里地看着云非雾，红着眼对她又打又骂，最终将她赶出家门。而云俊英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断说着什么“潇潇，你体谅体谅李阿姨吧”、“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云非雾承认，就算后来她遇见了夏软，就算现在她早已对家人没了感情，就算她早已摆脱家庭的桎梏，却也不能彻底挣脱幼时的阴影。 她还是会梦到以前的事，还是会觉得难受。 心脏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空洞，伸手进去，不痛，却也什么都掏不到，莫名难受得厉害。 所以现在……她本能地想向夏疏桐索取什么。 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夏疏桐听见云非雾略带轻佻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云非雾的意思，她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这里还是公司会议室。 可看见云非雾的神色后，夏疏桐却怎样也说不出口了。 云非雾灰眸中满是委屈，脸颊边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两行泪水。 夏疏桐咬着唇，艰难道：“那……我亲亲你？” “……嗯。”云非雾闭上眼，声音却微微上挑。 夏疏桐往上移了移，却发现，云非雾的手还死死揽着她的腰，根本动不了。 “猫猫，放手。” 云非雾的双手这才软软地耷下来，落在沙发上。 夏疏桐手指摸索着，一点一点，找到云非雾的手掌，十指相扣，紧紧将她的手摁在脑袋两边，这才欺身而下。 一个绵长的吻。 在这些方面，只要是夏疏桐主动，云非雾都显得极其乖顺，没有丝毫攻击力。 就像将软绵绵毛茸茸的肚皮，露在伴侣面前，祈求、讨好的大狼狗。 怎么能不让夏疏桐心软。 “好了，乖。”夏疏桐从沙发上坐起，顺便轻轻拉了拉云非雾，这回云非雾也听话地坐了起来。 手指却无意识地，抚摸着微微肿起的唇。 夏疏桐有些脸红地撇过脸：“今晚去……？” 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听小夏总的。”云非雾乖巧道。 夏疏桐纠结了一下：“那去……去我家吧。” 可以让王阿姨煮点粥，回去正好能喝。 而且夏疏桐还有一层考虑，她觉得……是时候告诉钱伶伶她们的关系了。 既然她已经和云非雾在一起了，就没有再瞒着身边人的必要，上一期节目拍摄中，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基本上对她们都是看破不说破的态度。 夏家那边虽然还要再等一等，但已经不用再瞒着钱伶伶了。 “猫猫，”夏疏桐斟酌道，“待会儿……我们在小钱面前公布关系，你觉得怎么样？” 云非雾却挑了挑眉：“什么关系？” 刚在一起的情侣关系，还是结婚多年的妻妻关系？ “就……”夏疏桐弱弱道，“结婚证上的那种关系。” “好~”云非雾声音一下子软下去，柔柔地在夏疏桐肩膀上蹭了蹭，撒娇似的，“听软软的。” 等公关部将云俊英的道歉视频处理好，通过媒体公布出去后，夏疏桐一行三人也就离开公司，钱伶伶开车，夏疏桐和云非雾坐后排。 “夏总，”发动前，钱伶伶犹豫地问道，“待会儿我们先送云小姐回家吗？还是先送您回家？” 夏疏桐舔了舔唇，莫名心虚紧张。 反而是云非雾轻笑着说：“小钱，直接去小夏总家吧，今晚我……大概要在小夏总家里借宿一晚了。” 夏疏桐微微抬头，立刻就看见车内后视镜中，钱伶伶迷惑的目光。 她轻咳一声，尽量面不改色：“嗯。” 得到夏疏桐的应允后，钱伶伶这才踩下油门，脸上的表情却更迷惑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钱伶伶：我干什么要吃你们的狗粮？？？？ （然后明天软软终于可以……嘿嘿嘿） 第48章 下车后, 夏疏桐主动牵起了云非雾的手。 钱伶伶跟在她们身后，心里早已起了惊涛骇浪。偏偏在这时，云非雾还偏过头, 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这还是云非雾第一次对钱伶伶笑，钱伶伶受宠若惊的同时, 心里更平静不下来了。 夏总不是说过……她和云非雾不是那种关系吗？难道她们在录制《山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钱伶伶想问问夏疏桐，可是看夏总这么信任自己, 根本没打算瞒着自己的样子, 她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了, 分明就是对夏总的不信任。 钱伶伶纠结时，三人已经走进了公寓里。 王阿姨煮的海鲜粥，刚盛起来放在桌上, 温度正好。 钱伶伶一路跟着坐在桌边。夏疏桐和云非雾坐在一边，她一个人坐在对面。 然后一抬头, 就看见，夏疏桐将自己碗里的虾球，舀到了云非雾碗里。 云非雾也没有推拒, 笑着吃了下去。 钱伶伶：“……” 有种被孤立的委屈感。 但是同时又感觉……其实夏总和云非雾相处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就好像, 外界的一切都打扰不了她们一样。 甜甜的。 …… 云非雾今天下午胃口不好, 没吃什么东西, 因此吃完一碗后, 又准备去厨房再盛点粥。 起身时，正好看见钱伶伶的碗也空了。 “小钱，我帮你再盛一碗？” 钱伶伶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看见云非雾和煦的笑容，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哦，好……谢谢云小姐。” 那种委屈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不少。 云非雾回来后，刚放下碗，却发现夏疏桐那碗也喝完了。于是她笑道：“姐姐，还要吗？” 这声姐姐听得钱伶伶心里一惊。 虽然她们明摆着没在她面前掩饰，但真正听到云非雾用这种又媚又软的声音喊夏总姐姐，钱伶伶还是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定冲击…… 夏疏桐的脸没红，钱伶伶倒是脸红了。 “不用了。”夏疏桐摇摇头，“我吃饱了。” “哦……”云非雾声音中还带了些许失望，她缓缓坐下，一边喝了一口粥，一边又舀起一块虾仁，喂到夏疏桐嘴边，“姐姐，啊——” 夏疏桐张口，自然地吞下。 刚好看到这一幕的钱伶伶：“！！！” 这下不仅是脸红，钱伶伶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去拍摄节目的这半个月，夏总和云非雾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呀！还有夏总的那个妻子该怎么办？不对，夏总一定不会做婚内出轨这种不道德的事，难道她们已经离婚了？ 钱伶伶脑子乱得不行，脸也烫得要命，她埋头喝着粥，不敢再抬头看一眼。 一顿夜宵吃得无比漫长。 最后钱伶伶喝完最后一口粥，十分知趣地站起身：“夏总，我先回房了……” “小钱……”夏疏桐却在这时牵住了云非雾的手，直言道，“我和云、云非雾一直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是我之前没好意思告诉你……她就是我的妻子。” 夏疏桐声音紧张，语气却很认真。 钱伶伶一下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夏总，您说……” 她迅速回忆起，夏疏桐发现结婚证那天，和她的对话。 公司员工、比钱伶伶小、当时手上刚好有个项目……每一项都对得上云非雾，但钱伶伶就是没往云非雾那方面想过。 就连刚才，她也没敢想，云非雾竟然就是夏疏桐的那个……小娇妻？ 这时，云非雾捏了捏夏疏桐手指，又温柔地朝钱伶伶笑了笑：“小钱，我先回房了，你们聊。” …… 夏疏桐和钱伶伶一人坐在沙发一头。 十几分钟过去，钱伶伶喝掉好几杯冰水后，内心终于稍微平静一些。 夏疏桐坐在另一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小钱，关于这件事……嗯，你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问我。” 说得就像是在谈工作似的。 毕竟夏疏桐也有些紧张心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钱伶伶又喝了一口水，这才又确认了一遍：“夏总，您的意思是……结婚证上的那个人，就是云小姐。” “嗯。” “可是夏总……你们以前并不认识……”钱伶伶声音越来越弱。 如果夏疏桐的妻子是公司里的人，夏疏桐瞒着外界结婚，钱伶伶还能迅速接受。可是对方是云非雾，是演员，钱伶伶就总觉得有哪儿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具体是哪儿不对。 夏疏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作为夏软的过去早已被抹去，所以她不能将她和云非雾从小就认识的事情说出来。而且失忆前，夏疏桐和云非雾的联系都进行得十分隐秘，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夏疏桐现在能够猜到一点——当时她应该是为了保护云非雾、防着夏老爷子，才将她们的关系隐藏得那么深。可是猜测归猜测，她仍然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具体是怎么想的。 仅仅为了防着夏老爷子，就做到这种地步，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些。 夏疏桐轻叹一口气，斟酌道：“小钱，我和云非雾的确是很早就认识了。我现在仍然记不起来，为什么当初我一直不公开我们的关系、瞒着身边的人，但我推测，可能是为了云云她的事业……毕竟你知道，我在圈内名声不太好。” 钱伶伶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夏疏桐看出她在担心什么，苦笑道：“小钱，你放心，我虽然记不清以前的事，但我可以确定，我和云云不是包养关系。我们是真心……真心相爱的。” 钱伶伶点了点头，神情却还是一副没缓过来的样子。 夏疏桐坐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钱，你如果暂时觉得不能接受，就放个假休息几天？” “没关系的夏总。”钱伶伶用力摇了摇头，“我只是一时有些惊讶，睡一觉就好了。” 刚才那几分钟内，钱伶伶想了很多。 其实说到底，她已经接受了夏总结婚这一事实，那么按理说，不论夏总的妻子是谁，她都不该反应这么大才对。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吃惊，还不是因为……是她自己完全没有料到，那个人会是云非雾。 而且稍微缓过来之后再回想，夏总和云非雾的相处，还真的挺甜的。 想到这儿，钱伶伶低下头，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笑容：“夏总，不管怎么样，祝您和云小姐幸福。” “谢谢你。”夏疏桐蹲下身子，直视钱伶伶眼睛，柔和道，“早点休息。” “嗯！”钱伶伶用力点头。 看着夏疏桐的背影，钱伶伶眼神也越来越柔和。她感觉，现在的夏总虽然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却已经和以前越来越像了。不同的是，夏总现在似乎比失忆前，还多了些人情味。 不是说失忆前的夏总就很无情……那时她明明也是很温柔的！ 但，总之就是不太一样。 …… 回房后，云非雾已经换好睡衣，在床上等着夏疏桐了。 一听见开门声，云非雾就抬头望向夏疏桐，异常地柔和乖顺。 夏疏桐眼神逐渐柔软下来。 乖顺可怜的大狼狗云非雾，果然要比恶劣强势的大灰狼云非雾可爱多了。 可如果每次云非雾变得这么温驯，都是因为受到外界伤害的话，夏疏桐宁愿她永远都是那副强势、恶劣、暧昧，又有些讨打的大灰狼样。 也就是自己吃亏一点。 ……不，其实也不算吃亏。 毕竟云非雾只是看着攻击力强，每次都让夏疏桐不自觉地紧张，但其实她的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甚至想多来几次。 换好睡衣，又洗漱完后，夏疏桐坐到云非雾身边，主动抱住了她。 云非雾闭上眼，眷念地在她手臂上蹭了蹭。 柔软的唇直接滑过肌肤，很痒。 夏疏桐却没有躲，任由云非雾动作。直到云非雾轻轻咬住她的手臂，又舔了舔，夏疏桐才哆嗦一下，用力抽回手臂：“猫猫，别闹。” “噢……”云非雾眨眨眼，没再动了，又往夏疏桐怀里靠了靠。 夏疏桐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给大狗狗顺毛。 安静了一会儿，云非雾忽然翻个身，躺在夏疏桐怀里，眸光晶亮地仰视着夏疏桐，眼角含笑：“软软，刚才我听你和小钱说，我们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也就是说，之前小钱误会了什么？” 夏疏桐脸一红。 钱伶伶以前的确以为，云非雾在勾引她来着……不仅是钱伶伶这样想的，甚至夏疏桐之前也以为，云非雾想被她潜规则。 这么一想……夏疏桐的脸颊莫名更红了些。 “就是……”她咽了口唾沫，弱弱道，“我第一次回贵城别墅，发现结婚证的时候，小钱她也看见了。但是我当时没好意思告诉她，我结婚的对象就是你，所以她后来就产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 “小小的误会？”云非雾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不正当关系？” “……嗯。”夏疏桐心虚地移开目光，“她以为你在、在勾引我，还以为我、我明明有妻子，却受不了诱惑，和你……” 云非雾发出几声银铃般的轻笑，又抬手，一下子捏住夏疏桐的侧脸，轻轻晃了晃：“不怪小钱。因为我……的确是在，勾，引，你，呀，小夏总。” 又弯起眉眼，轻声道：“那小夏总，要不要……潜规则试试？” 话题好像又被带歪了。 夏疏桐大脑宕机一瞬，一下子忘了刚才她们在聊些什么，只懵懵地答了一句：“我，我去关灯。” 刚起身，就被云非雾拉住了。 “不用。”云非雾侧脸泛着粉红，明明是害羞了，语调却没有丝毫变化，“小夏总在上面的经验少，关了灯看不清，不熟练怎么办？” 夏疏桐：“……” 我的训犬指南呢？ 几秒钟后，夏疏桐硬生生压住脸颊的烫意，眸中也泛出同样暧昧又戏谑的笑：“云影后说的对，我没什么经验。所以劳烦云影后自己动手，顺带教教我。” 云非雾耳根也随着红了起来，语气却依然淡然又黯哑诱人：“好。” …… 一夜过去。 清晨醒来时，两人身上都带着些许痕迹。 睡衣散乱地堆在床脚，皱成一团，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暧丨昧、淫丨靡的气息。 夏疏桐回忆起昨晚的场景，不禁有些脸红，昨晚明明是她在上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来后，甚至觉得比泸村的那几个夜晚还要羞耻。 先是两人莫名其妙地飙起了戏，明明都害羞得厉害，却谁都不愿意先露怯，于是尺丨度就这样越来越大。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别有一番风味。 到后来情丨迷丨意丨乱时，两人都卸下伪装，坦诚相待。 云非雾的确全程都乖巧得不行，脸皮也薄，和她主导时那副强势恶劣的样子完全不同。就是这幅温顺可怜的模样，反而更让夏疏桐绝对脸红。 可又忍不住回想。 夏疏桐抱着云非雾发了会儿呆，脸上的羞红才逐渐褪去。 见云非雾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她先轻手轻脚穿好了睡衣，又打开手机，粗略地扫了眼网上的风向。 昨晚云俊英的道歉视频发出去后，果然又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实我看采访视频的时候，就觉得云母精神有点问题，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云云摊上这么个家庭真是可怜。】 【就算是精神病，也不至于对女儿恶意这么大吧？吸血不成就污蔑栽赃人家，如果不是云云和周总能拿出证据来，云云的下半辈子岂不是就被她毁了？而且云父作为监护人，怎么能一点都不作为？就看着云云被污蔑？】 【对，云父兜不住了才出来道歉，也太没担当了趴，真的看得出来他压根不在乎云云的命。】 【我觉得最恶心的不是吸血，而是家里明明不缺钱的情况下硬要吸血，这什么人啊……】 【而且现在再看云云的采访视频，就觉得很心疼了。云云崽根本不是高傲，而是心凉了。难过，好想抱抱云云崽。】 【加一，我也好想抱抱云崽崽。】 【不过道歉就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呕……希望云家人承担法律责任！】 一套公关下来，网上风评已经完全逆转了，但还有部分故意搅浑水的评论，不过很快被网友们压了下去。 【不过我还是觉得云非雾冷血，好歹是亲人，用得着把事情做绝吗？】 【哟，楼上，他们污蔑云云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替云云说这句话？】 【而且云云做了什么？云云除了说出事实，什么都没有做。这样就是把事情做绝了？想必你也是喜欢造谣的那一类人，才会和云家人共情吧。】 【说实话，吃完这么多瓜，我不仅没觉得云非雾可怜，反而更感觉她背景深不可测，让人背后发麻。阴谋论一下，其实云家人的采访视频里，说的都是真话，但云非雾背后的人物手眼通天，不仅联系到了官方给她背书，还勒令医院伪造出假的病历单，并且威胁云家人发道歉视频。真的，太让人害怕了。】 【楼上有被害妄想症就去医院。】 【去医院+1】 【去医院+2】 【去医院+10086】 让夏疏桐觉得有些可笑的是，虽然大部分网友都在怼阴谋论的那条评论，但居然有一小撮人相信了，坚信云非雾背后资本通天，护着她在演艺圈横行霸道。 这部分人，就算把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吼着说证据作假，坚定地相信他们才是对的。 不过是一群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不肯睁眼看看事实的可怜鬼罢了，没有必要在意。 夏疏桐笑着退出评论区，忽然又看见一条新的采访视频，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 《山川》节目组工作人员、嘉宾的采访。 看发布时间应该是昨晚接受的采访，但当时不管是蒋椿，还是周瀚池，都没有告知夏疏桐这件事。 六台的综艺有一个特点，就是保密工作做得极其严苛，宣发总是要等到最后一刻再开始进行。如果是普通的电视台，这样做肯定是要吃亏的，但六台有官方撑腰，财大气粗，短短一天时间就能将宣传弄得铺天盖地都是，根本不用提前造势。 《山川历险记》这个企划也是，虽然早早地注册了官博，也发了一些风景预告，但完全没有提到有哪些嘉宾、节目是在什么地方进行录制的。就算放过几个花絮视频，内容里也只有工作人员，吊足了观众胃口。 而这个关键时间点，《山川》突然接受媒体采访，夏疏桐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夏疏桐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点进采访视频里。 首先采访的是导演。王导简单介绍完《山川》的性质和主要内容后，就开始对嘉宾的采访。 在破烂的海边小渔村里，四个人一边和记者四处逛，一边聊天。 欧阳超：“《山川》虽然是一档以公益为目的的综艺节目，但内容还是很有趣的，导演组真的太太太会坑我们了，我们一行人可受了不少苦。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嘿嘿。” 奚傲：“参加这档节目对我来说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我不仅在节目中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技能，还真正深入基层，感受到了偏远山区生活有多不易，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作为一名大学生，我是否能为祖国偏远山区的发展出一份力，我应该怎样做、做些什么……” 不愧是根正苗红、当过村官的农大学生奚傲。 四个人都说完感言后，记者问到了关键问题：“王导刚才说，参加节目的嘉宾一共有六位，那么还有两位嘉宾呢？” 周瀚池苦涩地笑了笑：“夏总和云云这两天出了些事儿，不得不暂停录制。” 虽然他没说具体是什么事，但记者却心知肚明。 更何况这件事还和周瀚池本人有关。 记者笑了笑，顺势问了下一个问题：“既然另外两位嘉宾不在，那么大家能说说对他们的评价吗？” “这是要我们趁人不在，偷偷说八卦？”欧阳超欠打地笑了笑，“你想听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千万别让云云和夏总知道，不然我会被混合双打的！” 话音刚落，欧阳超就已经被敲了个爆栗。 江枫恨恨收回手：“欧阳小朋友，云云姐和夏总对你不好吗？你还好意思在背后说她们坏话？” “关你什么事？我不仅说，还要说你的八卦，你第一天被夏总……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瀚池捂住嘴拖了回去。 奚傲也摁住江枫蠢蠢欲动的手，对着镜头微笑道：“夏总和云云姐都很好。这些天里，夏总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让我拥有了更广阔的眼界。至于云云姐……以前我一直以为，像云云姐那种大明星，都是高高在上的，但真正接触后才发现，她虽然不爱说话，但人其实非常温和、真诚，也帮了我不少忙，我很感激她们。” 奚傲性子是真的冷，平时的话比云非雾还要少，这时却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 而且屏幕外，谁都能看得出来，嘉宾之间的气氛是真的很好，没有一丝勾心斗角的感觉，大家的相处模式也很亲切，像是一个温馨的小家庭。 之后记者又采访了一下工作人员，大家对云非雾和夏疏桐也是清一色好评。 而且记者总感觉，在提到这两人时，工作人员们有种莫名其妙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尤其是有一个年轻男孩，笑得跟憨憨似的：“啊，你说云影后和夏总啊……她们……嘿嘿嘿……嗯你不要在意我，她们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嘿嘿嘿……” 记者：“？？？” 最后镜头一转，到了蒋椿的办公室里。 蒋椿端坐在位置上，微笑道：“《山川历险记》这个企划从筹划到现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前半年里，我们四处走访、调查，终于选定每一期的拍摄地点。而后半年中，我们则为了寻找合适的嘉宾，联系了不少企业、演员、大学，最终才定下参加节目的嘉宾们。” “我们的企划是为了公益，或者更具体一些说，是为了帮助贫困山区发展，让大众将目光投到少有人知的偏远村庄上去。虽然我们节目是以真人秀综艺的形式播出的，但基调却十分严肃。所以，节目组对嘉宾的筛查非常严格，绝不可能出现劣迹艺人。但这些天网上的风波，相信大家都看见了。” “所以，我才临时联系媒体，接受这一次采访，以求将我们节目组真实的样貌展现在大家面前。同时希望大家不轻信谣言，不传播谣言。” 第49章 采访视频下面的评论也很精彩。 【周总温和的样子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说实话，看完这个采访视频后，就算没有周总那篇长文, 我也不信他是会潜规则旗下艺人的人！】 【是啊，而且节目组氛围真的好好, 之前说云云高冷的人算是彻底被打脸了吧】 【啊啊啊啊啊这可是官方六台的综艺啊！六台出品必属精品，更何况还有云云和阿超！我开始期待了！！】 【同期待！！】 【只有我注意到了吗？阿超说“江枫被夏总……”，所以究竟是被夏总怎么了呢？好好奇！】 【不会是夏总霸凌江枫吧？】 【楼上别瞎想, 如果真是霸凌, 怎么可能这样说出来, 明显是很有趣的事情嘛。我也挺好奇的！】 【而且采访工作人员那儿，那个摄像小哥说到夏总和云云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姨母笑啊？难道……嘿嘿嘿。】 【嘿嘿嘿嘿……】 【嘿嘿嘿……】 【前面在嘿什么？我怎么不懂？】 【楼上你不懂。cp党的快乐,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 夏疏桐看完视频, 思考一瞬，直接将视频链接发给了蒋椿。 【多谢蒋姐。】 很快，蒋椿那边就回复：【夏总客气了。出了这么个意外, 节目组不帮忙做些什么实在说不过去。而且经过台里商定，《山川》第一期将在这周末播出, 夏总没意见吧？】 云非雾这事闹得这么大, 蒋椿这也是想趁着热度, 给节目引一波流量, 顺便再针对那些阴谋论者进行第二次洗白。 你们不是说云非雾高冷, 说她有背景吗？不是说周瀚池是潜规则女演员的变态老板吗？不是说夏疏桐风评极差吗？那不如来看看节目里亲眼看看吧。 夏疏桐打字：【当然没意见。宣传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联系梧桐、天骏这边。】 在采访视频的预热过后，《山川历险记》果然开始了极具六台特色的宣传——壕无人性，简单粗暴。 当天下午, 官博发布预告片，云非雾、欧阳超两人转发，随即一串官方老牌艺人、顶流明星接力转发，#山川历险记#tag空降热搜第一。 第二天，《山川》的平面广告铺满了各大地铁站、公交车站，宣传片更是在各大广场大屏幕上循环播放，在大城市街头走两步就能看见巨幅LED广告。 各大网站、各视频平台的宣传更是一丝没少。甚至某二次元弹幕网站都有这样的广告：“点击就和影后视帝一起欣赏祖国大好河山！” 虽然尴尬又土味，但点击率的确不低。 就这样，《山川》还没开播，就直接靠着铺天盖地的宣传出圈。短短几天之内，除了某些通讯不发达的偏远山区，国内几乎没人不知道《山川》这款节目了。 除了原本就关注云非雾事件的粉丝、黑子或是路人，就连很多不关注明星、综艺的人，都被节目组的宣传勾起了兴趣。而且《山川》虽然是真人秀综艺节目，本质却是一个慈善企划，这一点也吸引了不少人。 到了节目播出那天，不少人早早买好了零食饮料，蹲坐在电视前就等着节目开播了。 节目还没开始，屏幕就被一串串【啊啊啊啊啊】的弹幕给淹没了。 夏疏桐和云非雾也抱着层薄毯，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节目开始。 她们原本邀请钱伶伶一块儿看，然而钱伶伶看见毯子下明显抱在一起的两人后，红着脸移开目光：“我……我自己回房间看就好。” 说着，一溜烟儿离开客厅。 顺带还帮两人关了灯。 客厅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投影仪的微光洒了下来，音响里响着广告的声音，不时覆盖过两人吃零食时的咔擦声。 气氛温馨闲适。 很快，节目就开始了。 简洁的片头曲过后，就是六个嘉宾会面、坐飞机、火车前去川城的画面。 果然和蒋椿说的没差，这一段只提取了路上的几个片段，全程加速处理，除了见面自我介绍那儿，之后连一句话都没有收进去。 而那几个片段中，就包括夏疏桐和云非雾吃泡面的镜头。 本来还没有什么，然而看见夏疏桐把自己的火腿肠弄成两半，送到云非雾杯里去后，弹幕彻底炸了。 【泡面配火腿！夏总太接地气了吧！】 【我之前真的以为，夏总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霸道总裁，果篮事件只是一个意外，可这样看起来……好像夏总还真挺朴实的】 【对，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的时候，都被车内环境惊呆了，夏总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真的太接地气】 【姐妹们重点错了！重点是夏总把火腿肠分给云云啊！别家总裁都是巴不得自家艺人好好减肥不沾荤腥，夏总倒好，直接把大半根火腿塞到云云碗里了，这是什么？这是浓浓的母爱啊！】 【果篮那次我就想说了，夏总就像是一个外表严厉，内心和蔼、宠溺女儿的老母亲。】 【朴实无华的老母亲夏总！有那味儿了】 其实节目开播之前，夏疏桐还有些担心，弹幕里会不会有很多黑子水军。就算没有水军，那会不会有很多人刷她和云非雾的cp，甚至会不会和粉丝掐起来？然而目前看来，弹幕完全不是这么个走向…… 老母亲是什么鬼？！网友们的脑洞也太奇怪了吧！不就是给云非雾喂了半根火腿肠吗？ 屏幕外，云非雾看着弹幕，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戳了戳怀中夏疏桐的脸颊：“朴实无华小夏总？宠溺女儿小夏总？” “猫——猫——”夏疏桐没好气地握住云非雾手指。 云非雾却不依不挠，声音漾着笑：“老，母，亲？” 夏疏桐脸红了一瞬，又迅速收敛。 她笑眯眯转头，摸了摸云非雾的脑袋：“诶，乖女儿。” “嗯~”云非雾仍然笑。 “乖女儿长大了，我们差不多该分房睡了，整天粘着老母亲像什么样。”夏疏桐郑重地拍拍她的肩膀，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认真地看电视。 云非雾愣了愣，懵懵地、弱弱地又在夏疏桐颈边蹭了蹭：“小夏总？” 夏疏桐没反应。 “姐，姐？”云非雾声音娇柔下去。 仍然没反应。 “软~软~” 夏疏桐耳根红了，却还是没有理会她。 云非雾眼眸弯起，凑到夏疏桐耳边，舌尖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耳廓。 “软软，我错了，我不该调侃你的，原谅我吧。” 夏疏桐耳朵痒的厉害，身体不自觉向后软了下去，一把又被云非雾揽进怀里。 “哪儿……哪儿有你这样道歉的！”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些许颤抖。 “那……小夏总想要我怎样道歉？”云非雾轻笑。 这回，夏疏桐没有再上大灰狼的当，强撑着软得不行的身子，转身，迅速在云非雾唇边啄了啄，又用力揉揉她的头。 “猫猫乖，别闹了，好好看电视。”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云狗狗了！ 果然，云非雾怔了怔，目光立刻变得温顺柔和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刚才这么一闹，电视上已经播到嘉宾们一起吃饭了。 由于赶了一天路的缘故，大家都有些累了，饭桌上，除了欧阳超，几乎没人吭声。 【哈哈哈哈哈我家阿超好吵啊】 【不愧是你，阿超】 【只有我觉得……这儿有点尴尬吗？夏总还瞪了欧阳超几眼吧，也不知道那顿饭他们都抱着什么心态吃的】 【我也觉得，好像欧阳超是在故意争镜头，夏总也是真的很凶狠的样子】 【别瞎说！这时候大家才刚刚认识，话不多很正常，之后采访的时候氛围就完全不一样嘛】 【而且阿超那个傻白甜会抢镜头？我不信！】 饭后，节目组直接把暗箱操作的一整段都剪没了，时间跳到大家抽签分组那一段。 看到江枫被抽签结果给吓得瑟瑟发抖后，观众们终于明白，采访中欧阳超说的“江枫被夏总……”是指的什么了。 【卧槽江枫被夏总吓哭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我天太搞笑了，夏总对云非雾：和蔼老母亲，夏总对别的人：恶毒后妈。夏总！您太双标啦！】 紧接着，弹幕被一连串【夏总！您太双标啦！】给刷了屏。 这回夏疏桐倒没什么反应，不仅没脸红，还略带骄傲地哼了一声。 自己对自家媳妇儿双标，怎么了？ 云非雾默契地低下头，又在夏疏桐耳边蹭蹭。 几个转场镜头一过，屏幕上就到了第二天早晨。 在在节目组敲锣打鼓的攻势下，一行人不情愿地起了床，被迫开始做早饭。 其实六个嘉宾当中，除了江枫，其余几人的作息都比较规律，当天都醒得很早，但在节目组的魔鬼剪辑下，硬生生呈现出一种他们被逼无奈，可怜兮兮地被节目组赶起床的感觉。 弹幕也十分欢乐。 【节目组魔鬼吧！被迫早起的大家也太惨了】 【尤其是江小枫哈哈哈哈，我们小枫连眼睛都睁不开，苦兮兮的样子太可爱了！！】 【我一个男的都真情实感觉得江枫可爱，江枫，妈妈爱你！】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刷屏。 紧接着，就是一行人分配好任务，开始做早餐。 播到夏疏桐和云非雾砍柴那一段的时候，节目组像是和观众心有灵犀似的，通过配乐和剪辑，硬是将当时暧昧微妙的氛围，给剪出了“母慈女孝”的感觉来。 夏疏桐也明白节目组为什么要这样处理。 虽然第一期拍摄的时候，她和云非雾还会注意避嫌，但就算这样，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是看出来了一些端倪。如果把她们的相处日常完完全全播出来，根据网友们嗑cp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绝对能察觉到什么。 而夏疏桐和云非雾暂时还没有公开的意思，所以节目组干脆就刻意做了些引导，让网友往亲情方面想。 想到这儿，夏疏桐微微抬头，看向云非雾。 夏疏桐不想让云非雾藏着掖着和自己过一辈子，她们结婚的消息是一定会公布的，但她直到这时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公开才最合适呢？ 云非雾这时候看电视看得很认真，注意到夏疏桐的目光后，略带疑惑地偏下头：“嗯？” “……没什么。”夏疏桐轻轻晃晃头，“继续看。” 云非雾没有多想，将她抱紧了些，注意力又回到电视上。 之后就是嘉宾们下地摘折耳根的画面。 弹幕大多都很欢脱有趣，就算混杂着一小部分杠精，也很快被怼回去了。 【夏总也太没用了吧？砍柴不会砍，煮饭不会煮，现在下地也像个挂件似的，就知道黏在云非雾身边，挖折耳根挖的还没人家江枫多】 【？？？夏总是坐办公室的，体力差不会干农活很正常吧，也不知道你杠什么杠】 【呵，酸气冒出屏幕了，你手握两家上市公司资产百亿还有时间下地干农活？酸你的吧】 【而且夏总一直跟着云云是为了保护云云崽！感谢夏妈妈！】 【感谢夏妈妈！】刷屏。 云非雾再一次笑出了声。 夏疏桐猛地转过头，娇嗔似的瞪她一眼。 于是云非雾迅速乖巧地收敛笑容，倒是没再说出“夏妈妈”一类调侃的话来了。 屏幕上时间一晃到了中午。 欧阳超被骗着吃下折耳根后，弹幕又被一串【哈哈哈】刷屏了，顺带还掀起一股讨论“折耳根究竟好不好吃”的风潮。 眼看“折耳根天下第一好吃”党和“折耳根天下第一难吃”党就要打起来时，屏幕上的画面及时转到了下午。 欧阳超和周瀚池被喊去帮邻居张婶收拾房屋，而夏疏桐她们去拜访村长。 首先播的还是欧阳超的部分。 欧阳超被张婶使唤得哼哧哼哧，跑上跑下，完全没意识到哪儿不对。 然而观众却很快就发现了：【傻阿超，这位阿姨是在图你的身子啊！！！】 【哈哈哈哈因为长得太帅所以被阿姨当作苦力不肯放人，这什么绝世小可怜】 【阿超快逃！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哈哈哈阿超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唉孩子太傻了，莫不是小时候摔倒过脑子吧】 【没记错的话阿超小时候脑袋还真受过伤，不过好像不是摔的】 【对我也知道！听说是打架打的，傻孩子当时说到伤口的时候还特骄傲，还说是荣誉的象征来着】 看到这几条弹幕，夏疏桐不由得愣了愣。 她记得，去《番红》剧组探班时，周瀚池有和她提到过“云非雾小时候和欧阳超打架，把人家头给打破了”。 “猫猫，”夏疏桐微微抬头，“你小时候还和欧阳超打过架？” “嗯？”云非雾微怔，“……刚认识的时候，打过一次。不过当时我还小……不太懂事。” “为什么打架呀？”夏疏桐捏捏她的下巴。 狼崽子这么凶的吗？ “因为当时，她很烦。”云非雾轻笑，“总是缠着我，要叫我猫猫，还总是……” 云非雾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夏疏桐的眸光变得疑惑，又迷茫。 …… ——“猫猫猫猫猫猫猫猫！” ——“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猫猫！” ——“凭什么!大家都是这样叫的，还有软软她……” ——“也不许叫软软！软软比你大，要叫姐姐！” ——“略略略我就叫，猫猫猫猫猫猫，软软软软软软！略略略~” 两个小小是身影纠打在了一块儿。 然后，画面又转到医院里。 夏软一边擦眼泪，一边闯进欧阳超的病房，指着他鼻子骂：“你打女生，你不要脸！” “以后我和猫猫都不要理你了！” “垃圾！坏人！讨人厌的小屁孩！” 才包扎好伤口，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欧阳超：“……？” 弱小，可怜，又无助。 …… 夏疏桐眼中的迷茫逐渐散去，转变成浓浓的笑意。 原来她以前就这么双标。 不过那时候的她，已经差不多十八岁了吧？怎么还那么软，连骂人都不会骂。 如果是现在……她能把欧阳超吓哭。 虽然吓哭傻大个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 夏疏桐含着笑，和云非雾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两人却十分默契地，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 这时正好播到了夏疏桐她们去拜访村长的那一段。 从村长家出来后，节目组果然删掉了云非雾背夏疏桐的片段，却把奚傲背江枫的那一段给留下了。 弹幕瞬间刷起了一堆【yoooooooooooooo】 【江枫大小姐口嫌体正直可太真实了】 【不瞒诸位，我又想嗑cp了，娇弱死宅大小姐受x沉默寡言忠犬攻可太带感了】 【附议！！！奚姐真的好A，我可以！！】 【看到这儿我才发现江枫有点眼熟，她以前演过什么电视剧吗？】 【你们忘啦？江枫之前演过《追光》的女二号，不过电影还没有上映】 【怪不得！我说怎么看着江枫和云云、夏总她们认识一样。这么说我又开始期待《追光》了嘿嘿……】 节目中第二天、第三天都和第一天的节奏差不多，正在观众快要看腻了时，第一期的上半部分就在这里结束，广告过后才是下半部分。 节目组在上半部分结尾放出了嘉宾们在集市卖东西的小预告，成功吸引了观众们的兴趣。 于是下半部分开播后，弹幕不减反增。 【啊啊啊啊夏总好像在人群中牵住云云崽的手了？不愧是老母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超居然在集市上跳《CHOOSE ME》，太沙雕了吧！】 《CHOOSE ME》是欧阳超小时候补位参加的那款男团综艺主题曲，当时那款综艺也算是火遍了全国，但这种偏远小山村看电视的人本来就少，围观的人大多是以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猴。 看到这儿，就连夏疏桐也忍不住笑了。 如果真是云非雾把他打傻的话……以后还是对这傻大个好点吧。 卖完东西，回程路上，江枫和欧阳超那段欢乐互怼当然也被剪在了正片当中。 【江小朋友和欧阳小朋友都好可爱~】 【有没有人觉得，其实江枫和阿超也挺配的？】 网友果真是什么都能嗑起来。 不过由于江枫还没有什么粉丝，欧阳超和云非雾粉丝今晚看节目也看得挺开心的原因，弹幕上还没有唯粉因为拉cp撕起来，反而是cp党们开始了争执。 【阿超明明是云云的！谁都看得出来阿超对云云有多依赖吧？】 【江枫也明显和奚傲是一对嘛！】 【还有还有，夏总和周总，老母亲x老父亲，绝配有没有？】 【大家都别争了，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其实，感觉节目里面六个嘉宾，随便排列组合一下，就可以配好多好多对cp了……】 【卧槽丧心病狂！不过我喜欢！】 夏疏桐：“……” 云非雾：“……” 接下来一天，也就是这一期节目的最后一天，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节目的基调瞬间从欢脱变得沉重起来。 节目组工作人员扛着摄像头在雨中进行拍摄记录，而嘉宾们也冒雨去集市赶场，下午则去村小，帮支教老师打扫教室。 教室本就有些破烂，这场雨后，更是让教室里一片狼藉。 嘉宾们大多是在房间里帮忙收拾，或者是在厨房帮忙做饭，而好几个十来岁的学生主动爬上房顶，协助老师补房顶。 这一段，节目组没有放背景音乐，没有后期补光，因此拍摄出来的成片色调略有些阴暗，比起综艺，更像是基调严肃、沉痛的纪录片。 最后这几个镜头，立刻将观众的注意力拉回节目本身的目的上来。 不管之前的内容有多轻松、欢乐，这都是一款以慈善为目的的公益节目。 在节目组刻意的烘托下，到了晚上一桌人一起吃饭喝酒的镜头时，那种压抑感直接达到顶峰。 此时，观众的情绪就像是一个装满水的气球，稍微被针扎一下，里边的液体就会倾泻而出，无法控制。 而支教老师讲述她这些年在山里所见所闻，就是那一根针。 电视屏幕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眼泪夺眶而出。 一时间，就连弹幕都没剩多少了。 《山川》第一期最后一个镜头，是江枫蹲在操场上抹眼泪时，奚傲默默站在她旁边，拍着她的背。 屏幕一下子黑了下去。 片尾曲是巴县那边的一首山歌，曲调悲怆，如泣如诉。 好一会儿，弹幕才再次密集起来。 【卧槽我刚才哭惨了！！我觉得现在心里堵得慌……】 【堵得慌+1……我现在大一，看了这期节目之后，有点想去偏远地区支教试试……】 【支教的加我一个！】 【我大三，我们顶岗实习好像可以选择下乡，我明年一定要申请】 【工作党走不了，就捐点钱吧】 【呜呜呜虽然刚才哭得好难受，但是还是好想看下一期节目】 夏疏桐眼眶也有些红。 她隐约记得，那晚她喝醉了，脑子里一片朦胧。 那位支教老师讲的故事很苦。 而喝醉后的夏疏桐，也因此心情低落下去，并且……想起了很多、很多，不那么开心的事。 虽然现在已经记不起究竟是什么了，但夏疏桐还是本能地感觉有些难受。 眼角默默流下两行泪。 盯着屏幕发呆几秒后，夏疏桐猛地转身，本能地抱紧云非雾，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候的软软真的好可爱，想RUA 第50章 总的来说, 《山川》第一期反响很好。 就算节目刚开播时，还有杠精在弹幕、微博上蹿下跳，等这一期完整放出来后, 那些杠精差不多都销声匿迹了。 企划案中“让大众目光集中到偏远山区”、“为偏远地区引来投资、捐款”、“鼓动大学生积极下乡”等目标，都成功实现了。 而且节目一播出, 网上对云非雾、周瀚池、夏疏桐三人的非议，也彻底消失了。 不过，《山川》第一期虽然趁着热度提前一周播出, 但第二期仍然是按照原定的时间, 在两周后才会播。 这两周里, 《山川》官微会时不时放出一些花絮、采访视频，以及嘉宾们在泸村录制的vlog，也会陆续放出来。有了第一期打下的基础, 再加上六台壕无人性的宣传，倒不用担心因为第二期播出时间太晚导致节目糊掉, 反而更是吊足了观众胃口。 夏疏桐和云非雾休息一周后，再次踏上节目组的包机，开始了最后一期的录制。 这一期的录制地点是在内城的草原上。 仍然是飞机、火车、大巴的顺序, 在路上折腾一整天，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一下车, 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羊群星星点点地分布在草原上, 为一望无际的绿野点缀上一团团白色绒球。一眼望去, 还能看见黑黄相间的大狗懒散地躺在羊群中间, 时不时打个哈欠, 显得有些可爱。 江枫晕车，一下大巴就毫不客气地贴到了奚傲身上，奚傲犹豫一瞬, 目光柔和起来，干脆将她拦腰抱起。 江枫也不觉得害羞，一脸理所当然地享受。 夏疏桐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好像这一路上，两个小朋友的关系明显比以前亲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上期节目是在海边录制，奚傲怕鱼，所以江枫一直照顾着她的原因吧。 云非雾却在这时，忽然凑到夏疏桐耳边，压低声音：“小夏总，羡慕江江呀？我也抱你？” 夏疏桐回头嗔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握住云非雾的手。 手指在她的掌心画了画圈。 云大狗狗被哄开心了，乖巧地低垂着头跟在夏疏桐身后。 后面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二位，你们真是太难为剪辑组了。 草原景色虽美，然而真正下地后才发现，几乎每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坨被野草覆盖住的羊粪，地面上也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没几步江枫和欧阳超整张脸就垮了下来，苦兮兮地捂住鼻子。 导演在一旁乐呵道：“小江，阿超，你们尽快适应啊，明天的任务还得深入羊圈里去，要是任务输了，之后还得和羊群亲密接触。” 欧阳超顺势问道：“王导，能不能提前给我们透露一下，这回的任务具体是什么嘛？” 王导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却继续道：“任务嘛，当然要明天揭晓才有惊喜感。不过可以给点小提示，这回分组和第一期一样，你和周总一组，四位女士一组。” 欧阳超的脸瞬间垮下去。 第一期节目和后面两期相比，简直是地狱难度。 第二期他们几乎是在泸村玩过去的，第三期本来也得下海劳动，然而由于云非雾和夏疏桐中途退出，奚傲又有鱼类恐惧症的原因，节目组好心地没安排什么重活，最多只用跟在渔民身后打打杂。 没想到到了最后一期，又得开始做体力活。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一行人跟着节目组的步伐，很快到了各自的毡房外。 这一带一共有七八座毡房，嘉宾们除了睡觉是在两人一间的小毡房内，吃喝都需要去最中间的大毡房。 休息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外边就传来阵阵狗叫声。 草原上养大的狗吠声雄亮，几头巨犬一起吠起来，声如雷鸣，气势惊人。 混着羊群的咩咩声、杂乱的脚步声，外边就像是在发生着一场地动。 夏疏桐从睡梦中惊醒后，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抱住了云非雾，身体因为恐惧微微发抖，却本能地将云非雾死死护在怀里。 几秒后，云非雾也被吵醒。 她倒不是很怕外边的狗吠声，只是一抬头，就看见夏疏桐略带惊惧的表情后，云非雾眼神一下子柔软下来。 “软软，没事的，不要怕。”她一下子用被子裹住夏疏桐，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外边是牧羊犬在赶羊。” 明明是过分暧昧的姿势，夏疏桐却感觉分外安心。 好一会儿，狗吠声才逐渐远去。 夏疏桐大脑缓缓清醒过来，因为恐惧而加速的心跳也放缓了些。 “猫猫。”夏疏桐动了动肩膀，示意云非雾从她身上下去。 云非雾却没有退下去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地摁住她的手指，十指相扣紧紧摁在床上。 漆黑的被窝里，夏疏桐看不见云非雾的表情，但刚才降下去的心跳，倏地又加快了。 随即，她感受到云非雾温热的呼吸越来越往上，经过脖颈，最后停留在她的唇边。 又是一个吻。 单单接吻的话，当然没什么，可是…… 被窝中虽然是黑漆漆一片，但既然外面牧羊犬都开始赶羊了，就说明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节目组差不多也要开始叫起床了。 这种情况下接吻……就很羞耻。 明明知道不会有人闯进她们的毡房中，可总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人看见的感觉。 “唔……” 夏疏桐无力地晃了晃脑袋，却被更强势地抵住，动弹不得。 只能被迫张着唇，接受着云非雾温柔却又无比强势的动作。 等云非雾回去时，夏疏桐已经软成一团。 无力地看了眼手机，现在才五点过，节目组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叫嘉宾起床。 于是夏疏桐没好气地翻个身，背对着云非雾继续睡。 没一会儿，云非雾又从后面贴上来，紧紧抱着她。 夏疏桐有些想回头咬狼崽子一口，但又怕黑灯瞎火的，不小心又刺激到狼崽子的哪根神经……那她今天别想录节目了。 于是堪堪忍住。 心里却积了一团郁气。 夏疏桐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回贵城那套别墅的时候，就回忆起了一些……嗯，翻丨云丨覆丨雨的旖丨旎画面。 在记忆中，她明明每次都是在上面的那个，而且每次都很喜欢抱着云非雾的锁骨和天鹅颈啃丨咬丨舔丨舐，惹得云非雾眼角含泪，软得不成样子。也正是因为那几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在最开始，夏疏桐才会那么坚定地以为…… 是她强迫云非雾和她在一起，是她骗了人家感情的。 可是为什么记忆中的自己明明就很攻，现在怎么就这么软绵绵呢？ 还有还有，《追光》杀青的那个夜晚，也分明是自己对云非雾做了些什么。她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痕迹就是证明。 不过，几个零散的画面也根本不能说明什么。而且夏疏桐的确也想不起来，杀青宴那天喝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疏桐迷迷糊糊乱想了会儿，又睡着了。 不过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又过了两个小时，七点，节目组才照例拿着喇叭催起床。 云非雾一向不怎么怕冷，虽然五月的草原温度仍然很低，但她也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外边随意套了条针织外套。 在云非雾扣上衬衫的最后一个扣子时，夏疏桐盯着她的手指看了会儿，脑子忽然一宕机：“猫猫，你解一下扣子。” 云非雾疑惑地歪头，却还是听话地解开扣子。 “再解一颗。” 又一颗。 “再解一颗。” 精致的锁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连带着大片雪白的肌肤，再加上云非雾乖顺的表情，场面看上去莫名旖丨旎。 “好了。” 夏疏桐咬了咬唇，立刻凑上去，在云非雾锁骨处咬了一口，又面不改色地退回去：“扣上吧。” 心里那股气瞬间消了下去。 云非雾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夏疏桐做了什么。 夏疏桐……居然报复性地咬了她。 云非雾低头，眼角漾出笑意。 失忆前的夏疏桐，在她面前一向软得不行，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然而每次喝醉后，又会变得格外具有攻击性。 尤其是喜欢咬她的脖子和锁骨。 像个未开化的小兽似的。 云非雾缓缓扣上扣子，后知后觉般，一脸无辜地戳了戳夏疏桐： “软软，你咬我。” 夏疏桐抬头，佯装没有听见。 云非雾又扯了扯她的衣袖，不依不挠：“你欺负我。” 夏疏桐终于没忍住，深吸一口气：“明明是你先……你先……” “我先……怎么了呢？”云非雾歪着头，眉眼弯弯。 夏疏桐声音弱下去：“你先惹我的。” 又偏开微红的脸颊，不再和云非雾对视。 “我当时是……情难自禁。”云非雾狡辩一句，语气又正经起来，“猫猫，你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就不随意惹你了。” 夏疏桐脸红，没有回答。 直到两人走出毡房，打开麦克风之前，夏疏桐才凑到云非雾身边，突然冒出来一句：“……没有不喜欢。” 云非雾眼眸亮起，笑得见牙不见眼。 摄像大哥早就习惯了她们这种明着暗着秀恩爱的日常，默默叹口气，跟在两人身后进行拍摄。 …… 上午的任务很简单，也不用分组比拼，六位嘉宾一起跟着牧民学习煮奶茶、制作奶制品。 在轻松的氛围中，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然而到了下午，嘉宾们不得不走进羊圈里，开始今天真正的任务——剪羊毛。 今早放出去的羊群已经赶回来一部分了，正懒懒散散躺在羊圈里，一看见有人，一群羊就咩咩咩地让开道。 羊圈外，羊粪发酵的味道就已经很浓烈了，更别说圈内，味道熏得厉害。 除了奚傲以前在养殖场呆过，基本上对这种味道免疫了。其他人都花了一点时间，才勉强适应下来。 导演也缓了一会儿，才开始宣布任务规则：“两组嘉宾比赛剪羊毛，哪一组剪的头数多，哪一组获胜。但剪好的羊一定要符合牧民的要求，否则不记在数目里。” 随即，两个牧民走上前来，演示了一遍。 牧民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分钟，一头羊就被扒光了，迷茫地站在原地咩咩叫。 牧民剪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些，再加上这个圈子里的都是些个头小、性格温顺的羊，欧阳超下意识就以为剪羊毛很简单，兴冲冲就拉着周瀚池往羊群里冲。 夏疏桐她们先没有动，而是站在一旁看着欧阳超的动作。 欧阳超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头羊，然而真正动手剪毛的时候，才发现有多困难，就算他和周瀚池两个人一起，也摁不住一头小羊，费了好大劲才剪下一缕毛。 他们都摁不住，更别说女生这边了。 江枫和夏疏桐都没什么力气，只能靠云非雾和奚傲。 云非雾观察了会儿，正准备问奚傲要不要一起去试试时，奚傲却望向另一边羊圈：“等等我。” 不一会儿，奚傲没有回来，却来了个穿着厚羽绒服的汉族大叔，熟练地帮她们剪起羊毛。 三分钟一头羊，速度差不了牧民多少。 看得欧阳超那边目瞪口呆。 “导演！她们作弊！” 王导却笑眯眯道：“规则里没有规定不能请外援，你们要是请得到也可以。” 外援肯定是请不到的，欧阳超垮下脸，苦兮兮地继续和羊崽子斗智斗勇。 大叔都剪完十头羊的羊毛了，欧阳超和周瀚池才坑坑洼洼地剪完半只。 “应该够了，姑娘们，我回去了。”大叔朝夏疏桐她们招招手，笑着回到了隔壁羊圈。 不一会儿，奚傲也从隔壁回来。 江枫立刻迎了上去，整个人娇滴滴地挂在奚傲手臂上：“你刚刚过去干什么了？那个大叔你认识吗？” “嗯。”奚傲点头，“那是我师兄，以前我们在一个实验室，博士毕业后他就来内城这边防疫站工作了。那边羊圈正好在打疫苗，我刚才过去顶了他一段时间。” 奚傲声音很淡，没有起伏，却很有耐心地和江枫说了一大段话。 “哦~”江枫娇笑道，“师，兄，呀~我懂我懂。” 奚傲无奈地瞥她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 最后当然是女生组赢了。 这次的奖惩也很分明，不像是第一期节目中，奖励和惩罚根本没有什么差别，最后不论输赢都被累得够呛。 赢了的四人明天可以骑马在附近随意游玩，而输了的两人则需要凌晨五点就起床，跟随着牧民一块儿去放羊。 可以说是很惨了。 清晨，夏疏桐再次被犬吠声吵醒。 心脏本能地跳得快了些，又很快平复下来。而迷迷糊糊间，云非雾也抱住夏疏桐，又拖着她往被子里缩了缩。 由于今天没有什么任务的原因，她们直到八点才从床上起来，吃过早饭，四人穿上防护装备，一起到了草原上。 牧民已经牵着马等着她们了。 “有人会骑马吗？”牧民大叔用生硬地普通话说，“不会的话我们在前面帮忙牵着马。” 云非雾向前一步：“我会。” 这些年她拍过的骑马镜头不少，虽然骑的时间不多，但技术却一点儿不差。 奚傲也站了出来：“会一点。” 牧民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两个小姑娘骑不好，摔伤了怎么办，结果看见两人娴熟地上了马，又在前面的草场飙了一圈后，就彻底放心了。 剩下两个姑娘虽然不会骑马，但是有他们在前面牵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时，云非雾的那匹黑马却从远处拐了回来，停在夏疏桐侧方。 “可以两人骑一匹吗？”云非雾淡声问。 此时的云非雾扎着马尾，因为骑马快速兜了一圈风的缘故，头发有些乱，眼神却清亮自信，显得格外飒气。 云非雾一问出声，夏疏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不免有些脸红。 云非雾却毫不在意。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迅速翻身下马，又优雅地向夏疏桐弯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小夏总，来吧。” 像是风度翩翩的骑士。 夏疏桐避开摄像头，微微咬了咬唇，再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复淡然。 她搭住云非雾的手，稍稍借力，坐上那匹马。 真正坐到马背上之后，夏疏桐才发觉，这种感觉和在地面上看着时完全不一样。马背很高，摇摇晃晃的，有些不稳，像是随时都可能掉下去，让夏疏桐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可下一刻，云非雾就翻身一跃而上，从后面抱住夏疏桐。 夏疏桐顺势往后边，靠在云非雾身上。 整个人都被她冷冽清香的气息包围。 一下子，就不慌了。 不仅仅是身体，整颗心都稳定了下来。 但脸颊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烫。 夏疏桐扭捏地旁边看了眼，结果发现，江枫和奚傲也同骑一匹马。 江枫就没有一丁点儿不好意思，享受地将脑袋靠在奚傲怀里，脸上还带着几分小骄傲。 奚傲虽然冷着脸，但眼神也很柔和。 虽然江枫和奚傲应该不是那种关系……但她们都这么自然，夏疏桐也尽量控制住表情，不让摄像头拍到一丝不正常来。 牧民们也各自骑上马：“前面山头有个特别美的湖泊，姑娘们跟好咯！” 云非雾轻轻抖了抖缰绳，黑马听话地慢慢朝前踏着步。 前面带路的牧民见她们跟上来了，也加快了速度。 云非雾朝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小夏总，我们也快一点？” “嗯。” 话音一落，云非雾拉着缰绳的动作就重了些，黑马一下子迈开四蹄，如离弦之箭一般往无边草原中奔去。 “啊……！”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加速的一瞬间，夏疏桐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惊惧的喊声。 紧接着又往云非雾怀中靠紧了些。 脊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耳边传来云非雾无奈又带着些宠溺的笑声，黑马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 旁边，江枫明明也不会骑马，却心安理得窝在奚傲怀中，兴奋地喊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奚傲果真加快了速度，一溜烟超过了夏疏桐她们，走远了，还能听见江枫的欢呼声。 “咳咳……”夏疏桐不自在地偏开头，很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她们小孩就是爱追求刺激。” “嗯~对~”云非雾拖长了声音，分明像是在调侃，身体却温柔地向前倾，将夏疏桐整个保护在自己怀中。 她们很快就被其他人甩下一大截。 如果无视后面开着车的摄像大哥的话……漫无边际的草原上，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天色晴朗，微风习习。 夏疏桐的心蓦地柔软下来。 不自觉地哼起一首温软婉转的江南小调。 没记错的话，这首歌是夏疏桐小时候睡不着时，母亲王小凝常常哼给她听的。 后来听多了，也就慢慢学会了。 夏疏桐轻哼几句后，正准备止住声音，云非雾却也跟着她的调子，轻轻唱了起来。 云非雾的嗓音清冷空灵，和她哼出来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却又异常合拍。 …… 不过五六分钟，一行人就翻过面前的小山坡，抵达牧民口中“很美的湖泊”那儿。 山窝下，一小块碧蓝的湖泊，隐秘地藏在芳草当中，仿若草原中放了块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 湖边，稀稀落落的水草随风飘摇，水面上竟然有灰色的鸭子游过，荡起丝丝涟漪。 美不胜收。 一行人没有下马，骑着马绕着湖泊转了几圈后，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便策马回到另一边的草原上。 由于放牧早出晚归的原因，这边的牧民是不吃午饭的，欧阳超和周瀚池没有回来，于是这顿饭只有夏疏桐四人一块儿吃。 饭吃到一半，又听见外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昨天那位帮忙剪羊毛的防疫站大叔，带着一筐礼物走了进来。 “师妹，我们难得见一次，我带了些草原上的特产来。”大叔笑呵呵给每人分了一筐特产，注意力立马就回到了奚傲身上，关切道，“师妹，听说你们上一期节目是在海边拍的？有没有被吓到？” “有一点……”奚傲点头。 大叔拍了下桌子，一下子伸出手来，似乎是想宠溺地揉揉奚傲的脑袋，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奚傲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了避。 “咳咳……就以前我们实验的人都挺关心你的，现在大家都毕业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大家不就拜托我来关心关心你嘛。”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 这位大叔……和奚傲的关系明显不一般。 夏疏桐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云非雾的手也伸到桌下，和她握了握，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移开目光。 正当夏疏桐想说些什么打破现在的尴尬氛围时，江枫却一爪子揉上奚傲的脑袋，巧笑道：“哟，师兄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就直说，你是不是对我们奚傲有意思？放心，我帮你追！” 作者有话要说：追什么追？江小枫你是想追妻火葬场？ 第51章 江枫这几句话, 说她是阴阳怪气呢，偏偏笑容灿烂又真诚，说她是真心实意呢, 偏偏语气又讨打得厉害。 节目组工作人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们同意防疫站大叔过来，本来也只是想拍个师兄师妹重逢时的感人场面，顺带升华一下主题——毕竟人家大叔是博士毕业, 为了报效祖国，才主动来这么偏远的草原防疫站工作的。 可问题是……怎么他们一不注意，饭桌上就莫名其妙有了种修罗场的势头了呢？ 大叔倒没有在意江枫的态度, 哈哈干笑了两声, 继续看向奚傲：“师妹, 你们什么时候录完节目？要不要我带你在这儿附近玩玩？” 奚傲叹口气, 轻轻推开江枫揉在她头上的手，站起身：“师兄，我们出去聊吧。” 摄像大哥十分知趣地没有跟上去。 奚傲一走, 江枫又跟个没事人似的, 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说几句玩笑话，没有一丝异样。 夏疏桐和云非雾倒不好开口问些什么, 也就默契地移开目光, 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到了下午, 她们仍然是自由活动, 骑马在周围随便逛。 夏疏桐和云非雾两人在无边草原上骑了会儿马……虽然总感觉，这种环境下，单单骑马有些太浪费了，但碍于摄像头的缘故, 又不能发生些别的什么。 接近下午三点，欧阳超他们终于放羊回来了，在路上遇见骑马的二人，四人干脆一起结伴回程。 然而到了毡房那一带，他们才发现，江枫和奚傲不见了。 中午吃完饭后，奚傲还在外边和她师兄聊天，因此节目组只是简单地拍了几个背影，就先让江枫休息去，等奚傲聊完了再继续录制。 没想到奚傲回来后，却发现江枫人不在了。节目组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奚傲就骑着马找人去了，于是结果就是，现在两个人都找不着了。 这时导演正准备开车去找人，好几个牧民也骑上马，纷纷表示愿意帮忙。 因为担心那两个小孩，嘉宾们都挤上了节目组的卡车，准备跟着导演一块儿。 在车上听完前因后果，一向缺根筋的欧阳超反而一拍脑袋，笃定道：“你们昨天不是去看了什么湖吗？就去那儿！” “为什么？” 欧阳超：“上一期节目的时候，江枫和我说过，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坐在湖边看风景。” 于是卡车径直朝湖泊那儿开去。 到了山坡下，卡车开不上去，一行人就下车往坡上走。 导演走在最前面。 刚走到最高点，正好能看见湖边的角度时，他呆立几秒后，尴尬地退了回来。 其他人也差不多走到那儿了。 夏疏桐只是扫了一眼，就看见晴朗阳光下，湖水泛着碧波，美得令人窒息。而湖边，两个小朋友站在那儿，正在深情拥吻。 江枫是被奚傲搂在怀里的，脸颊也被江枫挡了个大半，身后的长发却散落而下，随风飘散。奚傲身姿挺拔，将江枫紧紧搂住，耳根却是红的。 一匹枣红色的马站在不远处，悠闲又无奈地低头吃草，不时喷一个响鼻。 夏疏桐脸一红，退了回去。 云非雾看到后虽然没有脸红，却转回来，光明正大地牵住夏疏桐的手。 一行人一个接一个，都是看一眼就立马转回身，最后一排人站在山坡上，颇有种小学时被老师罚站的感觉。 除了摄像师。 摄像大哥不但没有转身，还整个人趴在草丛里，将摄像头往那个方向怼了怼。 “你还拍什么呢？”最后还是导演过去，一把挡住镜头。 夏疏桐也睨了一眼：“这段也不许播。” 摄像大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职业病犯了，看见美好的画面就想多拍拍。” 他红着脸，搓了搓鼻子，的确不是故意的样子。 导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刚才那个画面……是真的很美好。就连导演这么大年纪，看到那一幕时，都回想起自己青春年少时，死皮赖脸追老婆的那段日子。 也不知道两个小孩还要多久才出来，于是一行人干脆关了麦克风，坐在山坡边聊天，气氛格外地和谐。 “哈哈，我们节目组还真是月老体质啊，这都两对了。”导演看向夏疏桐和云非雾握在一起的手，调侃道。 “是，”夏疏桐没有否认，难得在外人面前没有绷着脸，玩笑道，“之后一定把《山川》推荐给想脱单的朋友。” 导演笑了几声，又问：“对了，夏总和云影后准备什么时候公开？” 再不公开，他们剪辑组就要被逼疯了。 第一期还能剪成母女情，第二期呢？那暧昧的感觉都快溢出屏幕了，后期根本拯救不了。 夏疏桐沉默一瞬。 她之前有想过公开的事情，却还没来得及和云非雾谈一谈。 这时，她感觉到云非雾的目光，温驯，乖巧。 又是那只露出肚皮，全身心信任她依赖她的大狗狗。 于是夏疏桐收回目光，回答道：“暂时还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考虑当然是考虑过，不过得下来和云非雾谈。 导演的脸瞬间垮下去一些。 “王导，”夏疏桐看出他的想法，轻笑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的，我和云云在镜头前几乎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就算有不小心拍到什么，后期剪掉就行。” 反正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CP党那边嗑得再嗨，也无法证明她们真的是一对。也就不会对云非雾造成什么影响。 大概十几分钟后，江枫、奚傲二人终于从湖泊边走了出来。 看见一排人齐齐站在山坡上等着她们后，奚傲的脸颊倏地红了。反而是江枫牵着她的手，仰头笑嘻嘻走了过来：“咦，大家都在啊？这么巧？正好一起回去，走吧走吧。” 说话时，江枫还“不经意”地晃了晃自己左手，像只开了屏的花孔雀似的。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她左手中指上戴着个银戒指，明晃晃的。 夏疏桐微微低头，眸中笑意柔和。 如果没看错……那个戒指，似乎是江枫奚傲两个小孩，在泸村打卡任务中获得第一名的奖励。没想到这么快她们就给戴手上了。 想到这儿，夏疏桐不由得看了眼云非雾的手指，纤细如青葱，却没有一点缀饰。 也对，毕竟在云城的时候，自己只用了一根芦苇草向她表白，云非雾为了方便，当晚就把草戒指收进包里了，之后似乎也没见她戴过。 所以……什么时候正式买好婚戒，再次向云非雾求婚呢？虽然她们早已结婚了，但既然“在一起”都是重新来过的，求婚当然也得重来一次。直到现在，夏疏桐记忆已经恢复了许多，却仍然对婚戒没什么印象，也就是说，她们上一回结婚，可能根本就没买戒指，直接草草领了证。 不仅仅是求婚，还有婚礼也一定要举办。 …… 回程的路上，导演收起刚才和蔼的笑容，开始严肃地对江枫训话： “小江，你怎么回事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得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还得对你的家人、你合作的同事、工作人员负责，你一言不发就跑掉，出事了怎么办？你家人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江枫垂着头，一脸“我错了我悔过”，认真道：“王导，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是我的错。我会负责。” 奚傲亦是低着脑袋，此时却往前坐了点：“王导，都是我不好，是我没和江枫说清楚，惹她生气……” “你你你！奚傲，我还没说你呢！你好歹也是快毕业的人，还当过村官呢，都算是半个公职人员了，怎么和小江一样不懂事？你骑马去追她可以，带上电话再走啊……” 话说到一半，导演的气势就弱了下去。 他觉得他说不下去了。 他面前，江枫哭兮兮垂着头，紧紧握着奚傲的手。奚傲则往前坐了一大步，将江枫挡在身后。 两个小孩不像是在被训话，更像是战场上被敌军逮住后，生死与共的小情侣。 导演：“……” 他是来训话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最后，导演又训了几句，按照合同扣掉两人这一期的部分出镜费。 …… 入夜。 草原的夜晚气温很低，夏疏桐换好衣服，早早窝进了被窝里。 云非雾这时正在外边洗漱。 夏疏桐正在思考，怎么和云非雾提公开关系的事情时，手机里却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蒋椿：【夏总，王导应该提起过，明天会有一位特邀嘉宾前来参加节目。】 夏疏桐一怔，的确，今天结束拍摄前，导游有说过，明天会有一位神秘的嘉宾，不过为了惊喜感，他并没有透露究竟是谁。 所以，蒋椿这是想偷偷告诉她？ 夏疏桐微微眯眼，正要打字，蒋椿那边直接说了出来：【那位嘉宾是影后谢素，她的新片要上映了，正好来我们节目组宣传宣传。夏总，我没记错的话，云影后主演的《追光》也快上映了吧？我这边的意思是，如果您觉得没问题的话，明天我们节目组也提一提，一起宣传一下。毕竟《山川》的流量很不错，不能白白浪费给外人了，您说是吧？】 如果说云非雾、夏疏桐参加《山川历险记》，只是梧桐和六台的一次浅度合作，那么，在《山川》中宣传梧桐即将上映的电影，绝对算是一次更深程度的合作。 虽然《山川》作为一部公益节目，中间肯定不会有太多植入，蒋椿所说的“宣传”，估计也只是节目组随口提一下而已。但以《山川》目前的流量来看，就算只是这么随口一提，带来的收益也是巨大的。 而谢素在演电影之前，本身就是官方台出身的，再加上她口碑一向很好，才会获得这次宣传的机会。至于梧桐的《追光》……可以说纯粹是运气了。 蒋椿说“不能白白把流量让给外人”，可其实，分明夏疏桐她们才是那个外人，不过是刚好遇见了谢素要宣传新片，刚好是在她们节目组宣传，所以刚好搭上了这趟顺风车而已。 夏疏桐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应下蒋椿的话。虽然蒋椿没有要宣传费的意思，但夏疏桐没有欠人情的习惯，于是她又联系公司那边，给《山川》节目组划了笔宣传费过去。 忙完这一段后，夏疏桐又开始发呆时，云非雾也从外边走了进来。 “软软，”云非雾径直坐到床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夏疏桐舔了舔唇，不自觉止住声音。 虽然已经和云非雾“坦诚相见”很多次了，但在灯光下，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脱下衣服，果然……还是会觉得害羞。 云非雾光滑白皙的脊背很美，尤其是在灯光照射下若隐若现的腰窝。 诱得夏疏桐想多看一会儿。 结果没几秒，云非雾忽然转过头来，眼神暧昧：“小夏总，看什么呢？嗯？” 夏疏桐脸一红，猛地翻过身去：“……没、没看。” 明明每次，云非雾看她换衣服，都能看得理直气壮的，怎么她的脸皮就这么薄呢？ 直到云非雾换好睡衣，钻进被子，从后面抱住夏疏桐，夏疏桐脸上的红晕才逐渐消散下去。 “猫猫，我在想……”夏疏桐翻身，在被窝里牵住云非雾的手，“今天王导不是问过我们，什么时候公开关系吗？我、我其实是有考虑过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和你商量。所以就想趁着现在，问问你的想法。” 云非雾灰眸灼灼，看着夏疏桐认真的神色，她的鼻头忽然有些酸涩。 她回想起了，夏疏桐曾经和她说过无数次的那句话—— 一定要和你，光明正大地，手牵手走在太阳下。 曾经，云非雾无比渴望这么一天的到来，却也从未过分奢求过。 能够和夏疏桐在一起、结婚、经常见面，就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长大后，在云非雾逐渐理解夏疏桐的想法后，“公开关系、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是她的奢望，亦是她不敢奢求的痴心妄想。 一时间，云非雾指尖都有些颤抖。 她乖顺地埋下头，往夏疏桐怀里缩了缩，软声道：“听软软的。” 夏疏桐受到这股柔软情绪的感染，手指插进云非雾柔顺的头发中，轻轻梳理。 “我想的是……在向大众公开前，我会先找个机会，向夏察——也就是我的爷爷，阐明我们的关系。猫猫，你觉得可以吗？” 至于那个机会……就等夏元思那边上钩了。这段时间，夏元思的行动越来越毛躁，夏疏桐相信，他忍不了太久了。 云非雾仍然是软绵绵的一句：“听软软的。” 夏疏桐继续道：“猫猫，你现在还在事业的上升期，我、我不想因此影响到你的发展。所以……我们得找个合适时机，再在大众面前公开。” 云非雾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夏疏桐，仍然是那句：“听软软的。” 她其实并不在乎外界对她的评价。 她能在演艺圈里走到今天，都是她一步一步挣来的，她不需要别人的评价来证明什么。如果公布关系就能影响到她的事业，那……这种能被虚名所影响的“事业”，又有什么用？ 不如不要。 然而当初，云非雾决心进入演艺圈，明明是为了挣更多钱，让夏软和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就算从前的夏软那么软糯，她也始终是站在云非雾身前，替她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所以云非雾同样想，变得足够强大，直到，能够与夏疏桐并肩。 无论什么时候公开关系，对她们的非议都不会少，但云非雾希望承受非议时，自己能够站在夏疏桐身边，而不是她的身后。 所以，在自己真正取得一番成就后，在向大众公开关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夏疏桐亦是低头，捧住云非雾的脸颊，轻声道：“刚才蒋椿女士联系我说，谢影后的新片要上映了。档期和《追光》差不多。如果不出意外，这次谢影后和你，都会是最佳女主角的候选人。” 云非雾眸中立刻溢出笑意。 她明白夏疏桐的意思了。 上一届金桂节，谢素没有参加，所以云非雾摘得影后桂冠后，背后的非议却不少。再加上《飞天》受众人群太少，以至于很多营销号发文，黑她捡漏就算了，还黑她是通过暗箱操作，才拿到的那个影后。 可这一届，如果云非雾在谢素参加的情况下，再次夺得影后之名，那些黑她实力的人，就再也站不住脚了。 她将蝉联两届金桂节影后，名正言顺、当之无愧。 在那之后公开她和夏疏桐的关系，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笑意过后，云非雾双手攀上夏疏桐脖子，轻佻道：“小夏总，你可是《追光》的总监制，全程看着我拍完的，那你说，以你看来，我的演技，能比得过谢姐姐吗？” 感受到脖子后边，云非雾手指撩拨似的轻轻挠着，痒痒的。 夏疏桐脸颊蓦地烫了起来。 “当……当然能……”夏疏桐没看过多少谢素的片子，但她相信云非雾。 也相信《追光》的制作组。 甚至不仅仅是云非雾，夏疏桐还相信，戴肃也能够通过《追光》拿到最佳导演奖。 饶是如此，在云非雾刻意的撩拨下，夏疏桐还是脸红了。 “除了《追光》……”云非雾停顿片刻，声音打了个转儿，“《番红》也将在八月底上线。” 《番红》虽然是网剧，但近年来金桂影视节入围条件逐渐宽松，网剧也可参加电视剧那边的评选。 “所以，小夏总。”云非雾轻笑，“我不仅有信心再次摘得影后奖，还有信心当一回视后。” 不等夏疏桐说话，云非雾就揽着她的脖子，越来越近，压低了气音：“那么软软……奖励呢？” 最后一个音节，是洒在夏疏桐唇角的。 云非雾只在她唇边轻啄一下，又立刻退开些许距离，只认真、又深情地看着她。 其实云非雾只是想提醒夏疏桐，去年金桂节，夏疏桐明明是影后的颁奖嘉宾，却因为车祸错过了颁奖。这一回，如果可以的话，云非雾仍然希望，夏疏桐能够是替她颁奖的那个人。 可夏疏桐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夏疏桐整个人，都被那双深灰色的眸子蛊惑了似的。 这时的云非雾，就像是倾国倾城的狐妖祸水。 而夏疏桐，就像是被蛊惑了的昏君。 别说是奖励了……她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关灯？”夏疏桐低声道。 云非雾却轻轻摇头：“不关呢？” 虽然她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但，夏疏桐都把自己送到她嘴边来了，总没有不吃的道理吧？ 云非雾眸中的魅惑之意，愈加深沉。 夏疏桐挣扎两秒，咬着唇：“也……也行。” …… 翌日。 上午十一点过，谢素果然提着行李箱下了大巴，直奔嘉宾们所在的毡房。 “小云，好久不见。”谢素首先过来，和云非雾拥抱一下，再挨个和其他人打了招呼。 谢素年轻时便是那种温婉的长相，并不是云非雾那种锋芒毕露、充满攻击性的美，甚至最多只能算是普通。但她吸引人的从不是相貌，而是温柔的气质。 现在谢素年过三十，脸上虽然不可避免地留下些许岁月的痕迹，却越发显得气质温润如水，大方却又内敛，让人不自觉被其吸引。 而摄像大哥那边的重点，也集中在谢素和云非雾两人身上。两大影后见面，无疑是这期节目的爆点之一，更何况今年，两人的片子都会参加金桂电影节，又都要通过节目稍稍宣传一下。导演组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天然的流量。 今天的任务也很简单，六位嘉宾分成三个组，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制作出相应的食物。而谢素作为特邀嘉宾，就负责品尝她们做出来的东西，并且进行打分，综合得分最低的那一组，晚上得协助牧民置办河边野炊。 不过根据节目组的尿性，其他人的下午的任务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首先是饮品——奶茶。 煮好后，三组各舀了一小杯，送到谢素面前。 谢素首先喝的是江枫、奚傲的那杯，一入口，她唇边就漾出笑意：“很甜，和你们两个小朋友一样甜。” “谢谢姐姐！”江枫立马九十度鞠了个躬，甜甜笑道。旁边奚傲也稍稍有些脸红。 接下来是云非雾和夏疏桐这一组。 夏疏桐在厨艺上实在没有天赋，云非雾刚开始录制《山川》的时候，最多也只会煮煮面，然而这一个月里，她的进步可以说是神速，现在已经能独立做一桌菜了。 谢素抿了一口，神情仍然柔和：“这杯奶茶中有股温柔的味道，果然是小云煮出来的。” 云非雾亦是回以一个柔软的笑。 旁边的江枫都有些看愣了：这位谢影后也太会夸人了吧！先是借着奶茶夸她和奚傲甜，又是夸云非雾温柔。那接下来，她会怎么夸欧阳超他们？ 江枫不由得期待地伸了伸脖子。 然后就看见…… 纵然谢素是影后，猝不及防喝下周瀚池、欧阳超二人亲手煮出来的奶茶后，温和的表情还是凝固一瞬。 眼皮也忍不住跳了跳。 喝之前，谢素是真的没想到，奶茶竟然也能难喝到这种程度。 最后她再次勉强地捏出笑容，艰难道：“这杯奶茶的味道……还真是别具一格。” 作者有话要说：学生时期的恋爱：青涩、骄纵，又有些任性。 副cp的戏份就到这里啦，其实没写什么，主要靠大家脑补√（捂脸） 第52章 谢素嘴上的评价温柔, 打分同样也很温柔，一共A、B、C、D、F五个等级，女生组都是A, 男生组虽然煮出来的是黑暗料理，但谢素还是给了个C。 接下来就是今天中午的菜：焖面和烧麦。 最后不出意外，又是两个男人拿了最低分，可怜兮兮跟着牧民去置办野炊了。 剩下五人则按照节目组的安排, 去周围各个防疫站参观、采访防疫站的工作人员。一圈下来，她们也累得够呛。 由于明天就是《山川》第一季的最后一天，今晚工作人员也一起参加野炊, 一群人坐在河边聊天吃肉, 气氛分外和谐。 中途, 王导果然“不经意”提道：“谢影后最近似乎比较忙？是在准备新片的事儿吗？” “嗯。”谢素笑道, “新电影要上映了。” 导演笑着拍了拍手，按照台本把片名和上映时间聊了一遍，又看向云非雾：“说起来, 我们云云的新片也要上映了, 还是夏总亲自监制的呢。” “这么巧。”谢素温和地看向云非雾，“这么说，这回我得和小云一起竞争影后了。” 云非雾亦是与她对视, 认真点头：“我很期待。” 她小时候和谢素有过合作, 谢素是她的前辈, 也算是她曾经的半个老师, 她尊重谢素，但同样一直怀揣着超越谢素的野心与抱负。 谢素笑笑，举起手中的果汁，与云非雾碰杯。 之后, 两人坐在一块儿，自然地探讨起了拍戏时的一些技巧。夏疏桐和别人应付几句后，也坐到云非雾身边，时不时说上几句自己的见解。 云非雾不觉得丝毫意外，谢素倒是有些惊奇：“没想到夏总也对演戏有过研究。” 夏疏桐淡声道：“毕竟梧桐是影视公司，我作为老板，各方面都得了解一些。”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夏疏桐失忆后，每天沉浸在工作里，并没有时间去刻意了解演戏的知识、技巧等，但她潜意识里，好像模模糊糊地有着相关的概念。一听云非雾和谢素提起，她就能想起来。 夏疏桐隐约记得，自己失忆前就很喜欢演戏，甚至在《暗》的那一段花絮中，导演吉见俊也提起过“软软演技很好”。 小时候，夏疏桐的生活很苦，所以她本能地，喜欢沉浸在电视上的故事里，吧自己代入到电视角色之中，体验她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仿佛这样，她就再也尝不到现实生活中的苦。 或许……如果不是当初不知发生了什么，夏疏桐突然被夏家寻回，接手了家业，说不定她也会和云非雾一样，进入演艺圈。 …… 最后一天，节目组终于没再准备什么折磨人的任务，反而是喊来八台的采访记者，挨个儿对嘉宾们进行采访。 采访结束后，差不多到了下午，《山川历险记》第一季的拍摄就正式结束了，一行人再次坐上大巴，踏上返程的路。 回到海城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云非雾和夏疏桐直接回家，窝在床上睡了一觉，直到午饭时间才艰难地爬起来。 夏疏桐体力本身就不好，昨天赶了一整夜的路，今早到家后，又没忍住和云非雾温存一番才睡，现在醒是醒了，整个人还是累得要命。 “猫猫，”夏疏桐软软地攀在云非雾身上，“我困，不想起来……” 云非雾揽着她的腰，扶着她坐起来：“那我们吃完饭再睡？” 夏疏桐摇头：“不想动。” 迷迷糊糊地，又捏了捏云非雾的脸，揉了揉她的头发。 云非雾的头发很软很顺，揉乱了，很快自己又恢复原样，柔顺地散在身后。 夏疏桐脑袋还有些不清醒，觉得好玩，就忍不住多揉了几次。 像是在逆毛撸狼。 如果是真的灰狼，大概是会生气咬人的，但云非雾只是抿着笑，无奈地看着夏疏桐。 几次过后，云非雾终于牵住她的手：“姐姐，我抱你去吃饭，好不好？” 这一声姐姐，语调又无奈，又亲昵。 倒是把夏疏桐叫得清醒些了。 对，她是姐姐，她才是年纪大的那个……她不该赖床。于是夏疏桐打了个哈欠，又趴到云非雾身上：“那你抱我去吧。” 云非雾轻笑，抱起夏疏桐，往卫生间走去。 看着夏疏桐迷茫的眼神，云非雾解释道：“要先洗脸漱口。” 夏疏桐：“……哦。” 软软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脑子里像蒙了一层纱，晕乎乎的。 然而，当夏疏桐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脖子下的痕迹时，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夏疏桐：！！！ 她、她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怎么会幼稚成这样。 脸一下子红得厉害。 云非雾递来杯子和挤好的牙刷，微微疑惑道：“嗯？” 又补充道：“软软，要我帮你刷吗？” 夏疏桐一下子接过牙刷，急道：“不、不用！” 刚才迷迷糊糊地让云非雾把自己抱过来，就已经够羞耻了，还真要她帮忙刷牙的话……夏疏桐觉得自己回想起来，都能把自己给羞耻哭的。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刚才之所以会这么不清醒，还不是因为昨晚，不，今早被云非雾折腾的。 不然也不至于会那么累。 云非雾在外边的时候还知道克制，可一回家，本性就完全暴露了。夏疏桐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腿酸，腰疼，全身上下都没力气。 那么……让云非雾照顾一下自己又怎么了？ 所以洗漱完，夏疏桐脸上的红晕消退下去，又理所当然地往云非雾身上攀：“猫猫，抱我去吃饭。” 云非雾轻笑：“好。” 云非雾抱着夏疏桐走到餐桌边坐下，那边王阿姨也刚好盛好饭菜，端了过来。 上周，云非雾回海城后，直接在夏疏桐家里住了一周，王阿姨已经习惯她们腻腻歪歪的相处模式了。 甚至还替夏疏桐觉得欣慰。 夏总以前总是一个人，就算有钱伶伶那孩子陪着，王阿姨还是看得出来，夏总其实是很孤独的。 但自从云非雾搬到这儿，一切都不一样了。夏总脸上总是带着笑不说，像个谈恋爱谈得害羞的小姑娘。云非雾也是真心对她好，眼中的绵绵情意藏都藏不住，有些时候，就连王阿姨看了，都觉得脸红。 夏总能遇见这么喜欢她的人，王阿姨是真心替她高兴。 “姐姐，我喂你？”云非雾舀了一勺蒸蛋，笑着看向夏疏桐。 夏疏桐手指微微一缩，下意识想要拒绝，可一感觉到身体的酸痛感，就心安理得地张开嘴：“啊——” 有什么好羞耻的。 云非雾她、她本来就，应，该！ 不过话说回来，大狼狗精力怎么就这么旺盛呢？怎么夏疏桐自己在上面的时候，第二天就没见云非雾这么累呢？ 夏疏桐扫了一眼家里废弃许久的健身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从明天开始，挪出时间健身。 一顿饭吃完，云非雾又抱起夏疏桐：“继续睡觉？” 夏疏桐却摇了摇头：“不睡觉了，抱我去换衣服吧。” 夏疏桐原本今天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但现在吃完饭，差不多清醒一些了，她还是准备去公司看看。 “我开车送你？”云非雾想了想，问道。 今天钱伶伶也放假，没有在夏疏桐家里。 “不用，我叫司机开车过来。”夏疏桐换好衣服，没好气地再揉揉云非雾的脑袋，“猫猫，你也……辛苦了，在家好好休息。” 云非雾眸中笑意狡黠：“不辛苦~” …… 结果还没出门，云非雾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小夏总，桃姐说，她那边接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剧本。导演亲自过来了，让我尽快去公司看看。”挂断电话，云非雾眉眼弯弯地看向夏疏桐，“所以小夏总，还是我送你去。” 夏疏桐垂眸看了眼手机：“花导的片子？” “嗯。”云非雾点头，又走到夏疏桐身边，顺手将她拦腰抱起，“软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反正还在家里，出门后电梯也是一梯一户，不用担心被外人看见的问题，夏疏桐也就熟练地抱上云非雾的脖子：“我刚才看到一条消息，说是花子楠导演的新片正在找投资，总制片现在就在我们公司里呢，待会儿我也会顺便去看看。所以我就猜，你接到的剧本应该是花导的。” 花子楠花导，是华夏电影界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她导演的片子风格分明，拍摄手法独特，画面尤其简约质朴，每一部都是以感情为主的文艺片。 但与《飞天》的梁导不同，梁导的片子风格虽然独特，却太过小众，所以云非雾通过《飞天》获得最佳女演员后，争议才会那么大。而花导的电影，每一部都是叫好又叫座的典范。 云非雾小时候，之所以能那么快融入电影圈，还是因为在演完《暗》之后，机缘巧合又进了花导的剧组，演了一个配角小女孩。有了花导的推荐，云非雾后来又顺利接到了好几部片子。只是云非雾十五岁宣布退出演艺圈过后，就再也没与花导联系过了，后来这些年，最多逢年过节会相互问候问候，却也再没有过合作。 这回花子楠会突然找上门来，实在是让人意外。 而且……按理说，花子楠导演的片子从来不会缺投资，他们没必要在没有合作过的情况下，直接找上梧桐来。而且导演和总制片明明是一同过来的，却又分开一个谈投资，一个见演员……就，挺微妙的。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疑惑，又很快消散。 花导亲自找上门来，总不会是坏事。 到了公司，云非雾直奔桃薇那儿，夏疏桐也往会议室走去。 …… “花老师，好久不见。”走进办公室后，云非雾望向花子楠，微微鞠了一躬。 花子楠年过半百，短发里已经夹杂着几根银丝，气质却依旧出挑，金丝眼镜下的眸子闪着和蔼的光：“诶，云猫猫，好久不见。” 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花子楠还记得自己的小名，云非雾微微一怔，随即乖巧地坐到她身边：“花导近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就是拍电影吗？每天都一个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是开心的。” 寒暄几句，花子楠笑着进入正题：“猫猫啊，我这里有一个剧本，你要不要看看？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演员里选了老久，最后还是觉得，就属你最适合，所以还是找上你来了。” 云非雾点头，接过剧本。 然后她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竟然是一部百合片。 虽然花导的片子，大多都是以感情为主的，亲情、友情、爱情，各类感情都有涉及，但……她还从未拍过百合片。 或者说，虽然同性婚姻法已经通过多年了，但人群基数摆在那里的，以同性为题材的文艺作品始终是小众。除了花导，近几年也没多少知名导演拍同性片……尤其是百合。 云非雾很快压下心中的诧异，继续往后看下去。 剧本名是叫《轨迹》，简介也很简单：两个人生轨迹本不应该有丝毫重合的女人，却阴差阳错之下，相遇、相识、相知…… 故事背景是在三十年前，同性婚姻法还没通过，甚至大多数人都对“同性恋”三个字深恶痛绝的那个年代。 出生在蓉城某个小康家庭的女孩舒今宇，由于不满家里的催婚，毕业不到一年，就以“响应祖国号召，为祖国做贡献”的理由，溜去了大山深处支教。 在山里，舒今宇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寡妇，柯钰。 柯钰死去的丈夫是山里最有钱的养殖户，然而听闻，在柯钰嫁进来的当晚，她丈夫就莫名其妙死在了猪圈里。从此，柯钰一人守着养殖场，过着“豪门”新寡的清净日子。 这些年，柯钰为村里做的贡献不少，扩建村小、为村子修路，然而，村里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却从来没有断过。 有说当年是她害死了丈夫的，有说她这些年其实一直在和村里的三癞子偷情，不守妇道，人品极差。 舒今宇刚到村里时，村小旁边的婆婆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可是舒今宇第一次来到乡下，对周围一切都充满好奇，她性子里本身又带有一种烂漫的纯真，自然是没有听从婆婆的劝解，偷偷拿上礼物拜访了寡妇柯钰。 敲门时，舒今宇原本还有一丢丢害怕，然而真正见到柯钰后，她才发现，柯钰完全不是村里人所说的那样。 柯钰美丽、娇柔、脆弱，就像是，一朵随风摇曳、随时可能被折断的菟丝花。 她的存在，与这座村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不像是被桎梏在大山深处养殖场里的寡妇，反而更像是……生在豪门世家，锦衣玉食，眼波流转间，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有人愿意给她摘下来的……祸水。 舒今宇在城里住了二十多年，却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人，当晚，她就梦见了柯钰。 梦里的柯钰用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盯着她，一言不发，眸中却又写满了千言万语，让她心脏骤然加快，呼吸也紧促了几分。最后，柯钰一点点靠近她，手指撩拨似的，挑起了她的下巴…… 舒今宇被梦境惊醒，疑惑地舔了舔唇角，喝了杯水。第二天一早，她就将那个梦忘得差不多了，但一想起那个美丽的女人，她恍恍惚惚地，又走到了养殖场附近的山林里，很巧地再次遇见柯钰。 就这样，她们相遇一次、两次、三次……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却也逐渐生出了那个年代中，不应该存在的情愫。 后来，两人的关系暴露，原本对柯钰态度友好的村民，开始视她为洪水猛兽，就连曾经热爱、敬仰她的学生，也在家长的影响下，说她是“怪物”，不愿意靠近她。 柯钰更是成了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恶魔。 柯钰不在乎，可年轻、天真的舒今宇在乎。当年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爱她的父母，会逼着她和不认识的男人结婚，会因为她不愿结婚骂她甚至打她，所以她从家里逃了出来。现在，她亦是不明白，她只是爱上了同性，可为什么，村里人对她的态度，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也正是这时，舒今宇收到了家人的来信，这回家里人在信中表示，他们不会再催婚，无论舒今宇如何选择，他们都会支持舒今宇。 收到这封信后，舒今宇选择离开大山，她决定向家人阐明她和柯钰的关系，将柯钰接进城里。而舒今宇回家的那段时间，柯钰也开始处理养殖场，为进城发展做准备。 然而，事情的发展会这么顺利吗？ …… 剧本的上半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 云非雾苦笑地抬起头：“花老师，您可真会断章。” 花子楠不但没有反驳，还带着些骄傲，笑眯眯道：“所以小猫猫，有没有兴趣接下这部剧？接下的话，就能看到后面的剧本哦……” 云非雾微微垂眸。 参演花导的电影，对她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首先，花导的名号摆在那儿，就算是小众的百合文艺片，花导也一定能拍出花儿来。其次，剧本的质量的确很高，故事虽然简单，却非常吸引人…… 可问题是，这是一部百合片。 夏疏桐……会吃醋的。 而云非雾自己，也不愿意，和别的女人扮演情侣。更何况剧本中亲密的戏份还并不少。 看见云非雾犹豫，花子楠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诱惑似的：“小猫猫，我再给你透露一点，这部电影其实……是有很大一部分心理悬疑要素的。剧本下半部分，就是揭秘的剧情。” 云非雾眸子一亮。 听花子楠这么一说，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为什么剧本前半部分，这个简单的爱情故事，能那么吸引人了。 因为……看似简单质朴的剧情中，不知埋下了多少个钩子。云非雾刚才只草草看了一遍剧本，没能找出都有哪些钩子，但也隐隐有一种“这个故事似乎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如果剧本的下半部分是反转与揭秘，那就说得通了。同时，如果这单单是个简单的爱情故事，那么在花导的手中，最后必然是叫好叫座的商业片，可如果在爱情的基础上，添加了悬疑的要素…… 以花子楠的拍摄手法，这部影片能够走到的高度，几乎是无法估量的。 没有哪个喜爱演戏的演员会拒绝好的剧本，云非雾也是。 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心动地舔了舔嘴唇。 花子楠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得愈加柔和，她正准备再继续劝说什么时，云非雾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花老师，我们老板的电话。”云非雾礼貌地笑了笑。 花子楠笑着摆手：“去吧去吧。” 她当然知道，《轨迹》的总制片正在和梧桐谈投资的事儿。花子楠的电影从来不缺投资，甚至都是投资公司求着要和他们合作，但这回，他们主动找上梧桐，也是摆足了诚意，希望云非雾能来参演这部电影。 而这时梧桐的夏总突然打电话过来，估计也是想和云非雾聊聊这件事。 花子楠相信，没有哪个商人会和钱过不去，这回云非雾，是铁定得跟了《轨迹》剧组。 …… 云非雾和那位夏总聊了很久，整整二十多分钟后，她才从走廊里进来。 “花老师，”此时，云非雾笑容乖巧、可爱，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灰眸，特别惹长辈喜爱。 花子楠立马笑眯了眼。 她早就听说，云非雾这些年性子越来越淡，尤其不爱笑，刚才她们见面时，云非雾虽然懂事又礼貌，但脸上的笑意始终淡淡的，可现在，云非雾简直乖得让人心疼。 花子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宠溺孩子的奶奶，不管这时候云非雾说什么，她都会同意。 紧接着，她就听见云非雾甜丝丝的声音。 “花老师，您应该是希望我演舒今宇吧？那么另外一位主演……定下来了么？” 花子楠摇摇头，立刻就明白了云非雾话中之意：“小猫猫，你是有推荐的人选吗？” “是。”云非雾无比乖顺地点头，“花老师，我这里有一位……特别合适的人选，就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给她一个试镜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演戏副本开始~ 花导：不愿意。 全文完 第53章 听到云非雾的请求后, 花子楠不由得虚起了眼睛。 她对《轨迹》这部片子十分重视，光是寻找合适舒今宇这个角色的演员，就花了整整半年, 最后才确定在云非雾身上。 花子楠对演员的要求极高，在亲自找上云非雾之前，花子楠把她所有电影翻出来看了个遍，还联系了与她合作过的一些导演。虽然云非雾还没有试镜, 但花子楠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在这个年纪的演员中，云非雾一定是最为合适的那一人。 所以, 花子楠才亲自找到公司来, 甚至拿出让梧桐投资的诚意, 也要让云非雾接下这部戏。 至于另一位主演……花子楠是有考虑过谢素的, 双影后同台飙戏，不仅花子楠导戏时能导得顺畅、爽快，而且以两位影后的名头, 不管这片子有多小众, 上映后票房总能大卖的。 只是谢素气质演技虽佳，相貌却与柯钰有些差距——不是说谢素长得不好看，只是她与柯钰那种浑然天成的脆弱、娇柔, 又勾人的菟丝花长相, 实在是不太像。 于是直到现在, 花子楠还没有定下第二位主演的人选。 这时候云非雾突然说, 她有推荐的演员。花子楠当然是愿意见一见那人的，但想到刚才云非雾那长达半小时的电话，以及电话后她截然不同的态度，花子楠又很难不怀疑, 是不是她们夏总想要硬塞个演员进来。 “花老师？”云非雾轻飘飘摇了摇她的手臂，虽然还带着撒娇般的笑，眼神却是澄澈的。 灰眸如星辰，没有一丝阴霾。 花子楠一愣，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和云非雾也算认识有十年了，虽然期间她们交流不多，但她也知道云非雾对拍戏的态度有多认真，云非雾绝不会为了讨好自家老板，就放下身段来求导演塞人进组。 云非雾既然推荐那人，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何况只是试镜而已。 “好，云猫猫，你先说说你推荐给我的那位演员是谁？”花子楠恢复笑容，问道。 “就是……”云非雾舔了舔唇，“严格来说，她还没有演过戏，但……总之，花老师，您待会儿见到她就知道了。她不会让您失望的。” 花子楠饶有兴趣：“这么一说，我倒也也想见见是什么样的璞玉了。” 是梧桐才挖到的新人？没演过戏，天赋不错？ 如果是真的话，花子楠倒也挺期待的。 花子楠导戏，喜欢和老戏骨们合作时的爽快感，却同样喜欢，细心雕琢一块璞玉时的成就感。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开。 桃薇原本是一直坐在沙发角落上的，开门看见来人后，立刻退了出去。 花子楠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敲门的是个过分漂亮的女人…… 花子楠下意识感觉这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女人进屋后，微微咬着唇，一双杏眸中晕染着水汽，闪烁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仓惶，而眸子最深处，又恰到好处地掩着一丝灵动狡黠。 不说别的，仅仅是那双眼睛，就和柯钰有八丨九分相似。 花子楠猛地站起身，欣喜地往前走几步，想要和女人握手。 可下一秒，女人唇角就勾起一抹浅笑，眸中的柔弱惊惧也尽数被藏了起来，换上一贯的倨傲与戏谑。 “小夏总。”云非雾在后边轻轻喊了一声。 花子楠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眼熟——她竟然是梧桐的夏总。 的确，分明是同一张脸，可换上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气质上立刻就有了巨大的差别，一前一后，就像是两个人似的。 “花导好。”夏疏桐微笑，向花子楠伸出一只手。 夏疏桐气场很强，几乎是裹挟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让花子楠恍惚间，不自觉和她握了握手。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花子楠这才后知后觉：“夏总的意思是？” “是这样的，花导。”夏疏桐笑得清浅，“刚才云云她应该和您说过，她想向您推荐女二号的人选。所以……” 夏疏桐顿了顿，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神色、音调没有丝毫改变：“所以您觉得，我怎么样？” …… 夏疏桐刚才和云非雾聊了很久。 在会议室的时候，她已经看过上半部分的剧本了。夏疏桐能够感觉得到，这部片子，就算导演不是花子楠，也绝对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片。 而且制片人讲的很详细，《轨迹》的前期筹备已经完成了，除了两位女主演，别的演员都定下来了。一溜老戏骨不说，甚至连剧本里一个流氓配角，都是由某届金桂节影帝彭安来演的。 更何况……花导还亲自找上门来了，点名要云非雾接下这部片。 而花导那边给了梧桐一个投资的机会，也是把诚意拿出来了，梧桐没有拒绝投资的理由。云非雾也没理由拒绝这个剧本。 可在签字前一秒，夏疏桐却莫名犹豫了。 云非雾如果接下《轨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可问题是，这是一部百合片……而且，剧本中大尺度情节还不少。 而且夏疏桐听说过，花导在这方面一向是精益求精，追求真实。 夏疏桐心里就……有些酸。 云非雾出道这么些年，拍过这么多片子，但其实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接过任何一部这种尺度的片子，甚至连吻戏都一直是借位。 倒不是云非雾不敬业，只是她小时候拍过的电影太多，留给观众、导演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就算云非雾现在已经快要二十四了，在电影中也不断有新的突破，可在很多观众的潜意识里，她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就像是关心自家闺女，不愿意闺女被渣男拐跑的老父亲一样，明明闺女已经长大了，可他们就是不乐意看见闺女谈恋爱。观众、粉丝们知道云非雾早就长大了，可真要看见她在荧幕上有什么大胆的举动，还是会觉得不习惯。 在这种潜移默化的思维影响下，导演们看到剧本中有大尺度内容后，几乎都不会去找云非雾。花子楠倒是第一个。 如果云非雾接下《轨迹》……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突破。 可夏疏桐越想，反而越觉得酸得要命。就算是拍电影，她也……不太愿意。可如果云非雾有兴趣尝试的话，她一定会选择支持。 最后夏疏桐抱着这种矛盾的想法，走出会议室，给云非雾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云非雾告诉她，她的确不想放过这个片子，可也的确……不愿意让夏疏桐吃醋。 商量许久后，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夏疏桐，可以试试。 …… 花子楠的笑容明显有些迟缓：“夏总，您是说，您想演电影？” 夏疏桐点头，眸中的戏谑消失了，神色认真。 “我倒是有听过给自己出书的大老板，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想演电影的。而且，别的演员都恨不得自己当老板，夏总您竟然想来当演员？”花子楠笑着摆摆头，“夏总，您可真是别出心裁。” “不瞒您说。”夏疏桐认真看着花子楠，一只手却与云非雾紧紧相握，“我的确从小就对演戏有些兴趣，甚至很小的时候，还会跟着电视上瞎比划。只可惜由于家庭环境原因，一直没有机会。后来接手了公司，就更没有时间了。但现在，我空余时间比起以前，稍微多了些，就有尝试一下的想法。” 花子楠笑容很淡，注意力却始终集中在夏疏桐脸上。 夏疏桐的相貌的确与柯钰有七八分相像，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花子楠第一眼看见敲门而入的夏疏桐时，尤其是看见她那双水灵、柔弱、又清亮勾人的眸子时，花子楠心中就已经冒出了一个声音： 这就是柯钰！ 就是故事中，那个看似菟丝花一样柔弱，实则暗藏心机，狠戾又冷血的女人。 如果这人不是梧桐夏总，而真是花子楠想的那样，是一个新人演员，那她心里已经定下来了。 可这人却是夏疏桐，是梧桐的总裁。大老板突然放下公司，说要来演戏，这……怎么看怎么奇怪，就算听了夏疏桐的解释，花子楠还是觉得哪儿不对。 可花子楠又看得出来，这位夏总是认真的。一时间，她不禁有些为难。 纠结间，花子楠忽然看见，夏疏桐和云非雾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 两个姑娘的手指都是纤细白皙，骨节分明，很好看的类型，此时握在一起，也透着股奇异的美感。 花子楠是导演，想象力自然不会差，单单从这两只手上……她就隐隐约约感觉，看出了些什么。 这时，云非雾的手指，不经意似的，轻轻在夏疏桐手心处挠了挠。 夏疏桐手背上青筋凸起片刻，又瞬间消下去。 从花子楠的角度，是看不见她们的小互动的，可她却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暧昧、隐晦的气氛。 就像是《轨迹》中，舒今宇和柯钰第一次牵手时，那种隐秘，却又勾得人舌尖发痒的感觉。 花子楠甚至产生了一瞬的错觉：如果云非雾是舒今宇，那么旁边与她牵手的这人，一定是柯钰。 花子楠将目光从她们手上移开：“试试吧。” 夏疏桐疑惑挑眉。 花子楠笑：“夏总，我的意思是，现在就在这儿来一段试镜，可以吗？” 原本夏疏桐还准备了一套说辞来劝说花子楠，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试镜。 夏疏桐和云非雾手指握得紧了些，她压抑住眼底的喜色，点头。 花子楠翻开剧本，指了指：“就这一段，夏总没有演过戏，所以让云云带着您演。我给你们半小时准备时间，可以吗？” 一般情况下，演员参加试镜前，都会有个一两天的时间准备。而半小时的准备时间，对于一个没有演戏经历的新人来说，实在是太苛刻了些。 夏疏桐却没有犹豫，再次点头：“当然可以。反而是我得感谢花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那我去出去透透风，半小时后回来。”花子楠笑着拍拍手，起身离开。 花子楠一走，夏疏桐和云非雾就一人拿着剧本的一边，看了起来。 试镜的部分……是柯钰与舒今宇初见那儿，不到一页的长度。 看了几分钟后，云非雾轻轻拉了拉夏疏桐的袖子：“软软，我们来试一试？” “嗯。”夏疏桐点头，舌尖却因为紧张，不自觉抵住了上颚。 从她看完《轨迹》剧本，到突然决定要和云非雾一起演戏，一共才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 而这期间，她仅仅是和云非雾聊了一会儿天而已。 没有分析报表、没有拟计划书、甚至没在脑海里分析过具体的利弊。 夏疏桐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草率的决定了，所以她本能地感觉有些迷茫紧张。 可看见云非雾柔和深情的灰眸后，夏疏桐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随之安定了下来。 …… 花子楠再次回到办公室时，两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坐在沙发上，埋头往剧本上看了一眼。 短短半个小时，上边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很明显出自两个人之手。花子楠简单地看了看批注内容，眸中不由自主闪过一丝惊叹，又淡淡抬头：“开始吧。” …… 这是舒今宇第一次去柯家的养殖场拜访。 村子里的人都说，养殖场里的寡妇是个不守妇道、为人所嫌恶的恶人。在小学的孩子口中，柯钰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所以，舒今宇也有些害怕。可就算是害怕，也挡不住她心里的好奇——再怎么，柯钰也只是个二十六七的女人，又能有多可怕呢？ 于是舒今宇鼓起勇气，带上一篮果脯，沿着乡村小路，一路走到了养殖场旁边的小院那儿去。 院子外有一颗高大的槐树，树叶茂密，阴森森的。 舒今宇怯怯地抬头，看了眼大槐树的阴影，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一想到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走回去，舒今宇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外，敲了敲大铁门。 里面立刻传来几声凶狠的狗吠，把舒今宇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吱嘎……” 门开了。 舒今宇在看见门后那个女人的一瞬间，眼神蓦地呆滞了。 她有想象过柯钰会是什么样的：是膀大腰圆的女屠夫？亦或是皮肤蜡黄、整日以泪洗面的寡妇？ 都不是。 女人那张柔弱、娇媚的脸，以及拿双蕴着水光的杏眸，都是那么的美丽。 舒今宇从小生活在城里，可她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美得和电视里的大明星似的。 柯钰显然也没想到，前来拜访的人居然是一个陌生女孩。 她双手手指搅在一起，微微垂下眸子，有些不敢看舒今宇，却还是柔声道：“你好？” 女人的模样脆弱、可怜，像是一折就断的菟丝花。不知道为什么，见女人这个样子，舒今宇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你好，我是舒今宇，是村小新来的支教老师。今天学校放假，我这就想着来拜访一下邻居。”舒今宇提了提篮子，将它送到女人面前，“这是我在集市里买的果脯，味道很不错。” 柯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咬着唇，抬头看向舒今宇，犹豫着接下了篮子。 “谢谢你。我叫柯钰。”女人低声道。 舒今宇感觉，女人的声音很柔很软，就像在喉咙里打着颤，让人莫名地感觉心软。 她本来以为，这一趟拜访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柯钰迟疑几秒后，忽然柔弱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进来坐一会儿吗？” 柯钰的力道很轻，舒今宇稍微动一下就能甩开她的手。可舒今宇没有甩开，她莫名其妙地，就这样跟着柯钰，进了屋。 又在木桌边坐下。 舒今宇环视一圈，很快就发现，屋内布置很简单，又很干净，的确是单身女人的住处。 等柯钰给她倒上一杯茶水后，舒今宇眸中的怯意彻底消失，又换上一贯的探究与好奇：“柯姐姐，你平时都是一个人吗？” 柯钰缓缓坐在她旁边，点头：“嗯。” “啊……柯姐姐，那你有什么爱好吗？一个人住在山里，不觉得无聊吗？” “……没有爱好。”柯钰软软地摇头，唇角浮现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在山里呆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舒今宇却被她的那抹笑给勾住了魂。 柯钰明明笑得很淡，可偏偏给人一种，苦到极致的感觉。 再看看柯钰这柔弱的气质，连说话都这么软，她一个人住在山里，一定又无聊，又害怕吧？舒今宇不由得觉得怜惜。 那自己以后，可得多来陪陪柯钰了。村子里那些人，真是纯粹乱说，愚昧又可笑！ 舒今宇愤愤哼了两声，又恢复笑容，拿出篮子里的果脯：“柯姐姐，很好吃的，你尝尝？” 柯钰柔柔伸手，接过果脯袋子，从里边捏了一颗红色的果干出来，却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柔柔弱弱地，递到了舒今宇唇边。 舒今宇一怔。 她没想到，这个柔弱内敛的女人，竟然会……喂自己吃东西？ 这个女人如此地柔弱，却又总是会突如其来地做出一些奇怪、又大胆的举动。就像刚才，毫无预兆地牵住舒今宇的手腕，现在又毫无预兆地给她喂果脯。 舒今宇这时看向柯钰的眸子，发现她的眼神仍然是柔弱的，却又格外勾人。 舒今宇甚至感觉，自己的喉咙，莫名有些痒。 她张不自觉张开嘴唇，想要用舌尖将那块果脯舔进嘴里，却不小心，含住了柯钰的指尖。 试镜本身应该到这里结束的。 可花子楠没有喊停。 夏疏桐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虚虚地抬起，指尖被云非雾含在嘴里，轻轻舔舐。 一股麻痒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 就连撑着桌子的那只手，也有些软。 后面的剧情是什么？夏疏桐有些不记得了，刚才她就只记了这一小段。 她感觉到，云非雾的舌尖，又轻轻晃过自己的指腹。 如果再不结束，她一定会跌入云非雾怀里的。 夏疏桐有些慌张地，向后退了一点，缩回自己的手指。云非雾也在这时红着脸，从椅子上跳起：“柯姐姐，对、对不起……” 夏疏桐本能地想接戏，花子楠却在这时开口了：“停！” 夏疏桐微微低头，抿了抿唇，稍微缓了几秒，再抬起头时，已经从柯钰的角色中走出来。 花子楠笑着走上前，明明之前她们已经握过手了，这时她却主动又伸出手来：“夏总这些年不去演戏，一直呆在公司，真是可惜了。” 这是过了。 夏疏桐眼中毫不掩饰地，浮现出自傲的光芒。 同时，一只手往背后伸了伸，示意云非雾牵上她的手，站到她身边来。 夏疏桐这时候是背对着云非雾的，花子楠的注意力也全在夏疏桐身上，因此，没有人注意到，云非雾歪着头，紧紧盯着夏疏桐的背影，眸中闪烁着迷茫的光点。 直到夏疏桐朝她伸手，她才渐渐恢复平常的淡然，上前一步，牵住夏疏桐的手指。 …… 最后夏疏桐成功和《轨迹》剧组签约，既是主演，又是投资方。 ……也算是带资进组了。 晚上，夏疏桐这边请《轨迹》剧组的人吃了顿饭，和云非雾一起回到家里时，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点了。 饭桌上，夏疏桐稍微喝了一丁点儿酒，却没有喝醉。 这顿饭后，两人的兴致都莫名高昂。到了家，夏疏桐甚至从储藏柜中摸出一瓶红酒，想要继续喝一些。 云非雾目光盈盈，没有阻止。 夏疏桐倒酒的同时，云非雾软软地抱住她的手臂，眉眼中尽是笑意。 她有些好奇……这回夏疏桐喝醉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 这次，会……想要咬她吗？ 云非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轻轻解开衬衫扣子，摸到锁骨处。 旁边的夏疏桐脸颊微红。 记忆中，自己有一次喝醉后，是在云非雾身上留下痕迹了的。那待会儿……也会吗？ 醉酒的自己，是不是又恶劣，又霸道？ 虽然第二天醒来后，可能会断片，但夏疏桐还是觉得，有些期待。 尤其是看到云非雾温顺的眼神后，她觉得自己的脸都烫了起来。 休闲厅中十分安静，暧昧的气氛不断发酵。 夏疏桐舔了舔唇，正要举起杯子，一道短信铃声却突然划破房间里暧昧的气氛。 夏疏桐拿过手机，看见发件人是谁后，眸子立刻垂了下去，神色晦暗不明。 夏元思终于上钩了。 他突然发了个音频文件过来。 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夏疏桐大抵猜得到。反正，一定和她、云非雾有关。 “软软？”云非雾歪头，凑了过来。 “猫猫，我……”夏疏桐想要起身，慌张时手指一抖，却不小心摁到了播放键。 手机音量开得不大，可房间里太安静了。 音频中首先传出来的，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随其后的，是女人沙哑、痛苦的声音。 声音微弱，断断续续。 两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是夏疏桐的声音。 “猫猫……我……”紧接着一段细碎的笑声，满是自嘲的意味，“我……烂命一条……死了活该。” “你不一样……你要、好好活着……要站在阳光下……要……”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 直至完全听不清。 第54章 夏疏桐捂住脑袋, 猛地蜷缩起身子，蹲在地上。 大脑像是被刺入了千万根毒针，疼得一抽一抽。 云非雾顾不得手机, 立马从后面抱住她，动作太快，不小心打碎了桌上的酒杯，红酒洒了一地。 “软软, 软软……”云非雾低声唤着。 她的喉咙莫名有些痛，声音也是收紧的哭腔。 同时，手机音频声重新播放起来。 云非雾蹙眉, 她一手搂着夏疏桐, 一手捡过手机, 直接关机。 一下子安静下来。 夏疏桐缩在云非雾怀中, 闻着她身上的清香，脑中的抽痛感终于消失了。 她刚才，又想起来了一些事。 准确来说, 是想起了那场车祸。 这段录音, 是她在车祸时录给云非雾的，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她就晕了过去。 …… 只休息片刻后, 夏疏桐无力地往云非雾身上靠了靠：“猫猫, 抱我起来。” 云非雾的手臂也有些抖, 但还是轻而易举抱起了夏疏桐。 直接抱到了另一边, 寝室的床上。 “猫猫，手机。” 云非雾将手机开机，递给夏疏桐。 夏疏桐先是给钱伶伶发了条消息，又找到她这几个月一直在联系的那个号码, 打字： 【收网。】 那边迅速回了条：【√】 夏疏桐将脑袋枕在云非雾大腿上，又躺了会儿，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给夏元思拨了个电话。 云非雾抱着她，手指却不自觉缩紧了些。 很快，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夏元思压抑不住得意的声音：“夏疏桐，收到音频了吧？” 明明隔着电话，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夏疏桐唇角却还是翘起一个冰冷、嘲讽的笑。 “嗯哼。”她轻哼一声。 这一声不轻不重的回答，像是彻底激怒了夏元思一样，他那边亦是嘲笑道：“不愧是夏总，这时候都能保持冷静。” 停顿片刻，他嗤笑：“我说夏总，音频里的那个猫猫，就是云非雾吧？” 夏疏桐握住云非雾的手，神色冰冷，尾音却微微上挑，玩世不恭似的：“恭喜你，猜对了。” “夏疏桐，我这可不是猜的。”夏元思语调降了下去，“除了这条音频，我这儿还有不少你和云非雾关系不正当的证据……要不，我发给你，你自个儿欣赏欣赏？” “你说，要是爷爷知道了你这些年一直在用夏家的资源养云非雾，他会怎么想？你说，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云非雾这些年一直是被你包养的，那些人会怎么看她？”夏元思的声音越来越阴鸷，也越来越激动。 自从他发现云非雾和夏疏桐的关系后，他就一直派人在跟踪两人，这段时间以来，他手上的确掌握了不少云非雾和夏疏桐出行时的照片。 虽然照片中，两人最大程度的身体接触也就是牵手、拥抱，但对于夏元思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在恶意的引导下，网民们是更愿意相信，两人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还是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呢？夏元思有足够信心将白的抹成黑的。不仅仅是网民，还有夏老爷子那儿。不管夏疏桐有没有拿公司资源养过她的猫猫，夏老爷子都绝不会容忍她这种行为。 电话那头，夏元思甚至因为激动而发出连串的喘息声。 夏疏桐没有回答，眉眼却弯着，满是嘲弄的笑意。 夏元思连公司变天的事情都不知道。呵…… “所以啊，夏疏桐，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话，和我做一个交易——”夏元思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忙音。 夏疏桐等了两秒，直接挂断电话。 她抬手，摸了摸云非雾的脸颊：“猫猫，刚才我给我弟弟打了电话。我的车祸……就是他谋划的。” 云非雾眼神有些惶然，却还是反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不过没关系的，猫猫，我这边已经解决了。”夏疏桐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体又软了一些。 记起车祸时的细节，几乎让她头疼欲裂，现在她没剩多少力气了。 云非雾仍然是惶惶地点头，紧紧抱着夏疏桐，脸颊上无声地滑下两行泪。 夏疏桐无力地抹掉云非雾脸上的泪水，轻笑：“猫猫，现在抱我去洗澡，然后我们睡觉，好好休息一晚，好吗？” 现在太晚了，明早再去夏家老宅，彻底解决夏元思的事，也不迟。 夏疏桐无力地缩在云非雾怀中，眼神却闪过一丝冷戾，反正……晚一点去解决这件事，还能让夏元思多吃些苦头。 不知道被关在江边小仓库一整晚，夏元思他会是什么感受？估计以他的猪脑子，到现在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非雾没有回答夏疏桐的话，却依言将她抱起，走进浴室。 整个过程，夏疏桐一直闭着眼，将头靠在云非雾怀中。 云非雾也一直没有再开口，安安静静，却又熟稔地照顾着夏疏桐。 夏疏桐隐约想起，似乎以前，她和云非雾也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情况。 不过似乎都是在床丨事过后。 她累了，云非雾抱着她去洗澡，然后两人抱在一块儿，安静地睡一晚。第二天清晨，夏疏桐起床，走之前蹲在床边，摸摸云非雾的脑袋，这才起身离开。 今夜也大抵如此。 …… 等收拾好睡到床上，夏疏桐很快就缩在云非雾怀中，睡着了。 云非雾却睁着眼，心里思绪万千，怎样也睡不着。 渐渐习惯黑暗后，她看见夏疏桐额头是轻轻皱着的。 云非雾小心翼翼帮夏疏桐抚平额头，又低头吻了吻，夏疏桐唇边这才习惯性地挂起一抹笑。 云非雾却笑不出来。 今天她首先听到了音频，尽管夏疏桐没有说，但云非雾还是立马就猜到了，那是车祸前，夏疏桐想要发给自己的音频。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收到。 然后是那通电话，夏疏桐的弟弟……好像是叫夏元思。 夏疏桐没刻意躲着云非雾，所以电话的内容，云非雾也听得很清楚。 电话后，夏疏桐的反应很平静，甚至云非雾还能感觉到几分得意与松懈。云非雾了解夏疏桐，所以她知道，夏疏桐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不是在骗她，而是真的解决了。 将这三件事联想在一起，再加上平时的种种，云非雾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 夏疏桐很早就发现，夏元思就是车祸的凶手，却一直瞒着云非雾，自己在收集证据……也不算瞒着，夏疏桐从来没向云非雾提起过，却也的确没刻意瞒着她。而云非雾，也从来不曾问过夏疏桐，如果她问了，夏疏桐一定会说，可她不问，夏疏桐就只字不提……这就像是她们之间一种奇妙的默契。 就像以前一样。 在夏疏桐失忆前，云非雾和夏疏桐的交流其实很少，就算见面，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床上…… 但从她们正式确立关系开始，夏疏桐就从未瞒过她什么。 所以，云非雾知道夏疏桐身边有哪些人，知道夏疏桐在做着些什么，也知道夏疏桐是为什么才这样做。 这么多年，夏疏桐的确没有给她提供过任何资源，却总是挡在她身前，为她扫平了一次又一次障碍。 哪怕放弃了曾经的一切，哪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人，哪怕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夏疏桐也一直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夏疏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云非雾低下头，看着夏疏桐的眼神愈加深沉。 星空般的灰眸中，泪滴明灭闪烁，又消匿无踪。 估计明天一早，夏疏桐就会早早起床，一个人去彻底解决这件事。 这么多年，云非雾早已习惯了夏疏桐的保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理解夏疏桐的想法，听她的话，不给她带来任何麻烦。 可现在……她不想再躲在夏疏桐身后了。 从夏疏桐车祸，云非雾下决心找到梧桐来之后，她就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站在夏疏桐身边。 她再也不要躲在她身后了。 “傻软软……”云非雾回想起那条语音，声音黯淡，喃喃道，“你说你烂命一条，你说要我好好活着……可你就没想过，我的命，分明就是你的吗？” 夏疏桐就是她的命。 …… 清晨六点。 夏疏桐醒来后，小心翼翼地从云非雾怀中缩出去，掀开被子。 云非雾却在这时睁开眼睛，眸子混沌一瞬，又立刻清明过来。 她起身，坐到夏疏桐旁边，一言不发开始换衣服。 “猫、猫猫？”看见云非雾就这样脱下睡衣，她脸红地撇开眼睛，弱弱道，“我今天要回一趟老宅……你不用醒这么早的。” 模糊的记忆中，以前自己每次早起时，云非雾都慵懒迷糊地躺在被窝里才对。 所以……夏疏桐莫名有些慌张。 “回老宅？去处理你弟弟的事吗？”云非雾问着，却没有停下换衣服的动作。 夏疏桐点头：“昨晚我有些累，所以没有告诉你……猫猫，你放心，我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今天很快就会回来。小钱她已经开车在楼下等我了，还有保镖，不会出事的。” 夏疏桐声音很软，又很认真。 如果是以前，云非雾大概会听话地点头，乖巧地等她回家……或者是去做自己的工作，等待下一次和她联系吧？夏疏桐隐约感觉，应该是这样的。 可此时，云非雾只是停顿片刻，迅速穿好衣服，又轻而易举将夏疏桐揽入怀中，一把脱下她的睡衣。 “猫猫！”夏疏桐慌张地娇嗔一声，“你……干、干什么？” “帮小夏总换衣服。”云非雾嘴唇凑到她耳边，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 羞耻归羞耻，夏疏桐却还是咬着牙，任由云非雾在她身上捣鼓。 换好衣服，又被云非雾抱着进了浴室。 洗漱完，再次被云非雾抱到餐桌前。 王阿姨已经在准备早餐了。 云非雾没有坐到夏疏桐身边，而是坐到了她的对面。 在夏疏桐开口之前，她先说道：“软软，待会儿……我想和你一起去。” 云非雾声音是强势的，刚才一路抱着夏疏桐的动作也是强势的，可夏疏桐却从中听出一丝……祈求。 对视一瞬，云非雾表情彻底垮了下去。 灰眸里浸起一层水雾。 声音也越来越弱：“……可以吗？” 夏疏桐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她根本无法拒绝这种表情的云非雾。 夏疏桐不记得以前她们具体是怎样相处的，只隐约感觉，云非雾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似乎如果是以前的话，云非雾从来不会提起这种要求。就算提起了，估计……曾经的自己也不会同意。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 不过都不重要了。 夏元思已经翻不起风浪了，而且夏疏桐本身就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向夏老爷子坦白她和云非雾的关系。那么今天和云非雾一起回家，不是正好？ 云非雾眉眼立刻弯了起来。 夏疏桐见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王阿姨正好端着早餐过来，眉眼中也染上一层笑意。 下楼后，一前一后两辆车已经在等着了。 前面那辆是夏疏桐的小轿车，后面则是一辆面包车，至于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夏疏桐眸中笑意戏谑，牵着云非雾的手，坐上了前一辆车。 “夏总……”钱伶伶看见云非雾时，愣了愣，但很快就平静招呼道，“云小姐早。” 夏疏桐从《追光》剧组回海城后，就一直在亲自调查车祸相关的事，钱伶伶对此也了解得不多，只是一直在按照夏疏桐的吩咐做事。 所以她并不清楚夏元思最近的举动，也不知道夏元思竟然雇人偷拍夏疏桐和云非雾。 “早。” 招呼过后，车内就安静了下来。 钱伶伶无意间往车内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就看见后面两人抱在一起，夏疏桐的头发蹭在云非雾下巴上，而云非雾也亲昵地想要低头吻她的发丝。 钱伶伶：“……” 十分懂事地升起隔音板。 夏疏桐在车上眯着眼休息了会儿，见还有一段时间才到城郊，就趁着现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云非雾说了一遍。 云非雾安静听着，不时点点头。 …… 到城郊的庄园后，夏疏桐和云非雾下了车，钱伶伶却留在车上，后面那辆面包车也停在花园里，车门紧紧地关着。 嘱咐钱伶伶几句后，夏疏桐牵着云非雾的手，走进宅子里。 现在才清晨七点过，夏红叶应该还在睡觉，不过夏老爷子应该已经起床了。 果然，一进别墅，就看见夏察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正眯眼喝着粥。 看见夏疏桐后，他眼皮跳了跳：“桐桐，你有多久没来看过爷爷了？怎么，今天这么一大早就来了，还带着个小姑娘？” 云非雾礼貌地朝夏察微微鞠躬：“夏爷爷好。” 夏察的眼神看似和蔼，却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眸子像是眸子淬了毒似的。云非雾倒是没什么反应，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笑，眸中神色也淡淡的，夏疏桐反而警惕地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往身后挡了挡。 夏察只看了一眼，就微笑着移开目光，直直盯着夏疏桐。 “说吧，桐桐，这回突然来找爷爷，有什么事？” 如果是以前，夏疏桐一定会因为他这种探究一般的目光而紧张，但现在，夏疏桐只是微微垂下眸子，稍稍斟酌一下即将说出口的话，就立刻抬起头，与夏察对视。 夏疏桐牵着云非雾，走到桌边，这才眯起眼睛，笑道：“不瞒爷爷，我这次来打扰您，主要有两件事要告诉您。” “第一件。”夏疏桐牵着云非雾的手，两只手十指相扣，搭在桌面上，“前些日子，您不是还想帮我做媒吗？还安排我和人家周总去参加综艺。当时您说，您不放心我一个人，希望有人能照顾我。喏，现在找到那人了……不过不是周总而已。” 夏察立马明白夏疏桐的意思，他愣了几秒，随即“啧”一声，笑容有些不悦，不过对上夏疏桐坦然的目光后，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得，我家桐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不错不错。”夏察叹完气，又再次看向云非雾。 这回，云非雾仍然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反而是微笑道：“夏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好疏桐的。” 眼神淡然，声音温和，没有一丝惧意。 夏察摇摇头，不说话了。 他当然知道云非雾是谁，当年如果不是云非雾的那件事儿……夏家也根本找不到夏疏桐。那时候，夏察就隐隐感觉，夏疏桐对云非雾的感情不对劲儿，倒不是说男女之情，毕竟那时夏疏桐才十九岁，云非雾更只是个小孩，而是她们的感情太“深”了。 要怎样深刻的感情，才能为了对方，连命都不要了？ 夏察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当年那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满脸是血，眼神明明是怯弱的，却藏着一股令人害怕的狠劲儿。也正是当时夏疏桐的眼神，才让夏察后来打定主意，想要培养她做接班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夏察薄情，他理解不了夏疏桐对云非雾那么深的感情，当时更是只觉得这是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自然就忘却了。所以夏察带走夏疏桐后，直接抹掉了她曾经的一切痕迹，也不许她再和云非雾联系。果然，这之后，夏疏桐提都没提到云非雾一次。 去年十月，云非雾虽然和梧桐签了约，夏察却依然没多想。毕竟夏疏桐已经长大了，他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薄情冷血，甚至更甚与他。在他眼中，夏疏桐将云非雾签到梧桐，只是为了公司利益，而非感情用事，所以也就一直没在意过。 只是夏察没想到的是，这两人都分开七年了，兜兜转转这么久，居然还能走到一块儿去。 夏察眉头缓缓皱成一个川字，手指也不自觉在桌子上敲了敲。 电光石火间，他隐约感觉脑海中闪过什么模糊的东西，却又抓不住。 最后他摇摇头，再次看了桌子对面的两人一眼。 夏疏桐和云非雾完全无视了一脸怨气的他，正卿卿我我腻腻歪歪地抱在一块儿，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交互间，那种暧昧的感觉根本就挡不住。 夏察莫名就觉得，心里的郁气消了一大半。 算了，反正他也管不住夏疏桐了，她能找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倒也不错。甚至，一想到夏疏桐不仅没瞒着他恋爱，还把恋爱对象带到家里给他看了，夏察心里还隐秘地觉着有些欣慰。 “咳咳。”夏察重重咳嗽两声，对面那两人这才分开，端坐着看向他。 “桐桐，”夏察再次捏出一个和蔼的笑，“你喜欢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又不是小孩子了，用得着专门来和爷爷说一趟吗？我又不是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这意思，是在问夏疏桐，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夏疏桐微笑，直言道：“另一件事是关于夏元思的。” “桐桐，元思那孩子又和你闹什么矛盾了？”夏察往后坐了坐，眯起了眼，“你们都不小了，就算有什么纠葛，私下解决就可以，找爷爷有什么用？” 夏察虽然没了实权，但老狐狸的气势却没有褪去半分。 他话中之意很简单——如果夏疏桐连夏元思都处理不好，那她这个夏氏掌权人当得，未免也太窝囊了些。虽然实权夏察是拿不回来了，但口头上嘲讽几句还是可以的。 夏疏桐笑着摇头：“爷爷，您误会了，不是我要来找您，而是父亲他们一定会来打扰您。我为了您免受他们打扰，就先来了一趟。” 夏察：“哦？” 他看了一眼云非雾。 夏疏桐没有避着云非雾的意思，继续道：“爷爷，您还记得去年我车祸那件事吗？我查出来了，是夏元思做的。除了车祸，他今年还想绑架我呢，只可惜还没动手，就被我抓住了证据。为了不让宝贝儿子坐牢，父亲和柴阿姨一定会来求您帮忙的。” 夏察闭上了眼睛，眉头却紧紧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夏疏桐仍然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愠怒。 夏疏桐唇角不自觉勾起。 她了解夏察。 夏察不在乎血缘亲情，更不在乎后代的性别，就算被迫退休后，他和夏疏桐一直维持着这种爷慈孙孝的温情假象，但他内心仍然是冷血薄情的。 他在乎夏疏桐，却不是在乎自己的孙女，他在乎的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掌权人。 能让夏察愤怒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影响到了公司利益的事。 而现在公司已经交到夏疏桐手里了，谁要是敢对夏疏桐下手，就是在对他倾心培养的夏家掌权人下手，是在对他的公司下手。 他怎么能不愤怒？ 也就是这时，夏察的手机铃声响起了。 接通后，夏察开的免提，手机里传来夏鸿涛哭一般的声音： “爸——！夏疏桐她、她不知道把元思弄哪儿去了，您一定要帮我们，帮我们护着元思呐……爸……我们就只有元思一个儿子，您就只有他这一个孙子……” 说到这儿，夏鸿涛的声音一下子停住了，因为他听见，电话那头，夏疏桐淡淡的嗤笑声。 “父亲，您吵到我和爷爷吃早餐了。” “您说元思？他就在老宅这边呢，要不……您和阿姨也过来？” 第55章 等夏鸿涛夫妻赶到老宅时, 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这期间，夏疏桐已经给夏察看过一次资料了。 首先是车祸的证据。 在夏红叶提供线索之前，夏疏桐的确什么都没查到, 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但是当夏红叶明确地将目标指向夏元思后，一切都浮出水面。 夏疏桐很快就查到夏元思串通货车司机的证据。本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调查，报警立案，但夏疏桐委派的私人侦探却又发现, 夏元思在跟踪她——明显是谋杀未遂后，还有什么别的企图。所以夏疏桐才耐心等待，继续查了下去。 再往下查, 也就是新年的那段时间, 夏疏桐又发现, 夏元思似乎发现了她和云非雾的关系, 甚至派人跟踪她和云非雾。夏疏桐和云非雾去水族馆玩的那一天，就被夏元思的人拍到过一次。后面还有过很多次。 然而夏元思不知道的是，夏疏桐不仅知道他雇人跟踪, 甚至同样雇了人, 跟在跟踪的人后面。每次跟踪夏疏桐的人拍了些什么，又发给夏元思什么，夏疏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夏元思没法将夏疏桐这边的人渗透个透彻——毕竟他钱不够, 脑子也不够。然而夏疏桐却在他那边安插了足够的人手。 夏元思的一举一动, 都在夏疏桐眼中。 而夏元思做这些的目的, 也很快被夏疏桐察觉：他想要通过云非雾来威胁夏疏桐, 甚至想要再次犯罪，绑架夏疏桐。 夏疏桐迟迟不报警，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在等夏元思按捺不住，主动上钩。谋杀未遂加上绑架未遂, 足够他判上个十来年了。 除此之外，夏疏桐还查到，夏元思勾结过钱伶伶手下的司机。 夏疏桐车祸后，钱伶伶一直照顾在她身边，那辆损毁的汽车是直接交给司机拿去4S店维修的。司机发现车上的备用机后，将手机交给了夏元思。 夏疏桐由于失忆的原因，当时并不知道有这么个手机，也就没有多想。然而夏元思也是够蠢的，他拿到手机后，不但没有怀疑夏疏桐为什么没发现不对劲，反而还如获至宝，想从手机里找到什么东西，用以威胁夏疏桐。 ……也就有了后续一系列的举动。 虽然费了一些时间，但现在夏元思谋杀未遂、绑架未遂的证据都掌握在夏疏桐手中，待会儿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了。 夏疏桐选择在夏家老宅，当着所有人的面报警，也是为了防止夏鸿涛夫妻事后再来夏老爷子这边闹，免得节外生枝。 …… “夏疏桐……元思呢？元思他在哪儿？”夏鸿涛和柴兰一进门，扫视一圈，没看见夏元思，就双目发红地看盯着夏疏桐。 夏疏桐向前倾了倾身子，眸中带笑。 夏察也重重敲了敲桌子。 夏鸿涛这才看向父亲，哆嗦道：“爸，我就只有元思这一个孩子……您……” 看见夏察神情不对，夏鸿涛立刻改了口：“爸，元思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还小，不懂事，我、我和小兰替他认错，求您不要惩罚他……” “替他认错？”夏察嗤了声，“你们替他坐牢吗？” 一听到夏察冰冷的声音，夏鸿涛后背就凉了一截，如坠冰窟。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一听坐牢两个字，再看夏疏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爸，疏桐……”夏鸿涛手指颤抖，拉着柴兰直接跪了下来，“元思他还小，你们放过他吧……我，是我没有教育好元思，我对不起你们……我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爸，您……” “嘭”一声巨响。 夏察直接操起桌上的杯子，砸到夏鸿涛身前。 他猛地站起身，一手指着夏鸿涛的鼻子，气势逼人：“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公司呢？公司要是被你儿子毁了，给你十年时间，你tm都救不回来！” “你想要公司，你儿子想要公司，那好，你说说，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 “最开始你tm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当时我念着你是我儿子，不厌其烦地教你，可你呢？把公司弄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我还在盯着，天骏早没了。后来桐桐车祸，我又给你一次机会，结果你不到一小时就被人家赶出来，这怨得到我？你自个儿没那本事，就别瞎挣！” 夏察不重男轻女，不在乎香火传承，但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开明的家长。 相反，他强势到了极致，对后代的管控欲亦是如此。夏鸿涛从小就在他的阴影下长大。 夏鸿涛幼时，除了学习，夏察不允许他拥有任何爱好。长大后，更是被逼着进入公司，被逼着和门当户对的张家小姐结婚。 儿子？夏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能管好公司，能打理好夏家家业的“儿子”。 然而夏鸿涛的确没有经商的天赋，所以一路走来，在夏察的影响下，他的性格畸形又自卑。张依柔活着时，他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所以他在外边找情人，张依柔一过世，他就把情人接回了家。而公司那边，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父亲要求的那样，但他又不甘心放弃，所以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这时，夏鸿涛双腿都在地上打颤，却仍然红着眼，跪着向前几步：“爸，您好歹让我们见见元思，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夏察虚起眼睛，没有摇头。 于是夏疏桐也垂眸，发了条消息。 很快，就有保镖压着夏元思走了进来。 夏元思昨晚在仓库被关了一夜，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还被淋了好几盆水，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然而一看见屋内的人，他立马又激动起来，挣着往里边奔：“唔——” 夏疏桐摆了摆手，保镖这才拿掉夏元思嘴里的破布，往后退了一步，在门口站定。 柴兰立刻冲上去，抱住夏元思：“元思，你、你还好吗？” 夏鸿涛看了夏元思一眼，颤巍巍地站起身，眼眶红得要滴血似的。他倒是没有上去关心儿子，而是一手指向夏疏桐：“夏疏桐！你都对你弟弟做了些什么！你……你这可是犯法的！” “我犯什么法了？”夏疏桐耸耸肩膀，“谋划车祸的是你儿子，结果谋杀不成，又妄想绑架我的还是你儿子——哦，结果绑架也没成，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关在自己准备的仓库里了。我这不叫人把他救出来了吗？” “你、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夏鸿涛气急攻心，明知道夏疏桐绝对掌握了所有证据，却还是吼了出来。 果然，这句话一问出口，夏疏桐还没说话，夏察又重重一拍桌子。 夏察神情冷的吓人，如果不是他和夏鸿涛之间隔了一层距离，他都要一巴掌扇过去了。 夏鸿涛不敢再质问夏疏桐，反而后退两步，惶惶地搂住夏元思肩膀：“元思你说，你什么都没做……你给姐姐道歉，道歉……” 夏元思踉跄两步，脑袋晕得厉害。 他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明明他都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知道夏疏桐和云非雾苟合多年，知道夏疏桐一直在利用夏家的资源养云非雾，那个音频就是证据！ 可云非雾为什么会在这里？爷爷为什么没有反应？一定是因为夏疏桐！一定是因为她花言巧语，蛊惑了爷爷！只要他将一切揭露出来，爷爷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的！ 夏元思没有看见夏疏桐怜悯的眼神。 他这段时间忙着策划绑架，再加上身边的人被夏疏桐渗透得差不多了，他甚至连天骏易主的事情都不清楚。 “爷爷，爷爷你别信夏疏桐那个婊丨子的话……！”夏元思跌跌撞撞从母亲怀里挣出来，往前几步，指着夏疏桐，“她都是骗您的！她好几年前就在用公司的资源养云非雾了，我、我有证据……我昨晚发了音频……” “手机！夏疏桐你有本事把手机拿出来……” 夏元思眼前已经有了重影，脚步跌撞得不行，他却猛地往前一撞，扑向夏疏桐的方向，神态似恶鬼一般。 还没扑到夏疏桐身边，夏元思就感觉胸前一阵钝痛，整个人也朝后面跌去。 云非雾一脚将他踹了回去。 她护在夏疏桐身前，沉着眼，眸中杀意流动。 如嗜血孤狼。 “你干什么！”夏鸿涛夫妻立刻拥过去，护住儿子。 门口的保镖听见骚动，也迅速跑了进来。 很巧的是，夏红叶这时也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唔……这么吵，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 她看了一圈，自言自语似的道：“哦，我明白了。当初弟弟不是策划车祸，想要谋杀我们桐桐吗？这是被抓到证据了？啧啧。” “你也知道？”夏察睨她一眼。 面对夏察，夏红叶的声音瞬间就弱下去：“对……爷爷……那个，弟弟他以前找我商量过，希望我能和他一起谋杀桐桐来着，不过我没同意。” “你、你……”夏元思气得浑身发抖，“夏红叶！抖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明明夏疏桐死了，受益的可是我们啊……” 这算是自己承认了。 夏红叶叹口气，转向夏疏桐：“桐桐，夏元思当初来找我的时候，我录了音，音频一百万卖给你，你要么？” 尽管现在并不差这段音频作为证据，但夏疏桐还是欣然点头。 夏红叶这才对夏元思摇头道：“弟弟，你看，这就是好处。你太贪心了。” 说完，她自顾自走到餐厅，开始吃早午餐。 而客厅这边，夏元思喘了口气，眼里满是血丝，又不依不挠指向夏疏桐：“爷爷您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夏察却再次起身，摆摆手，厉声道：“就这样吧。我上去休息了，桐桐，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夏察眼中仍然蕴着怒气，但夏疏桐隐约感觉……他现在和刚才的情绪有些不一样。不过夏疏桐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没再理会夏元思一家的骂声，拿出手机报警。 …… 等彻底处理完这件事，已经下午三点了。 目前夏元思被拘留在派出所里，没过几天就会入狱。而夏察摆明了站在夏疏桐这边，夏鸿涛夫妻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事情处理完之后，钱伶伶也已经开车离开了。夏疏桐之前察觉到夏察情绪不对，所以决定暂时多在老宅呆几天，也顺便……和云非雾一起熟悉熟悉这里。 这毕竟是她住过的地方，尽管夏疏桐不大记得清，但她仍然想把自己经历的那些过去，分享给云非雾。 补过一顿午饭后，夏疏桐就牵着云非雾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那间房里。 “累了一天，休息会儿吗？”夏疏桐坐到床上，云非雾也安静坐到她身边，乖巧点头。 好像从夏元思一家走了后，云非雾就一直很安静。 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话，却时不时抬头打量房间的环境、布置，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又有些呆呆的，像是只迷茫的小狗狗。 “猫猫？”夏疏桐戳了戳她的脸，“你在想什么吗？” 云非雾回过神来，看着她，灰眸中是掩盖不住的关切。 夏疏桐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没什么的，夏元思已经入狱了，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而且……” 说到这儿，夏疏桐微微脸红。 她在别人面前，永远和在云非雾面前是不一样的。 她有些想说，而且，她觉得自己面对夏元思一家时……还挺帅。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羞耻得说不出口。 “我……”云非雾终于开口，然而才发出一个音节，声音就哽咽了。 在夏元思这件事的处理上，从头到尾，夏疏桐都是站在上风的。 可云非雾仍然觉得心疼。 尤其看见夏元思一家在客厅中哭喊、求饶、道歉时，云非雾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她只觉得心疼，心疼夏疏桐。 心疼嘴角含着笑，用戏谑目光看着他们的夏疏桐。 这时候的夏疏桐根本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更像是……没有感情的魔鬼。而且，那种自然而然透着的倨傲感，仿佛根本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夏疏桐本身如此。 在云非雾面前，夏疏桐仍然是那个软糯的夏软。但在别人面前，夏疏桐仿佛是真正的恶魔。没有感情，不在乎任何人，甚至不在乎她自己的生命。 所以云非雾觉得心疼。 夏疏桐究竟一个人经历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她能陪在夏疏桐身边，哪怕一次，那该多好？ 为什么她没能早点陪着她？直到现在，夏疏桐已经全然不在意了，自己才开始陪在她身边？ “猫猫，你怎么哭了？”夏疏桐看见云非雾脸上的泪痕，语气一下子慌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擦脸，“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我、我保证……” “不是的，软软，我……”云非雾蓦地止住即将说出的话。 因为夏疏桐安抚似的，主动吻上她的唇。 舌尖相触，云非雾全身就像触电似的瑟缩一下，又立刻放松下来。 闭上眼，配合着夏疏桐的动作，让她尽情探索。 心里也随之安定下来。 虽然以前，她没能陪在夏疏桐身边，但至少现在，以及以后的每一次，她都不会再离开夏疏桐。 唇丨舌丨交丨缠之间，夏疏桐小心翼翼地扶住云非雾肩膀，甩开拖鞋，双腿往床上移了移。 感觉到夏疏桐的信号，云非雾也往床上仰了仰，配合地一只手扶住夏疏桐后腰，一只手摸到自己领口处，开始解扣子。 大脑开始迷乱起来。 一个吻过后，夏疏桐却主动退开，脸色微红：“现在还是白……白天。” 云非雾却及时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动，就将夏疏桐拉入怀中。 “我都不害羞，你羞个什么？姐，姐？”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还亮着，房间里虽然拉着窗帘，但光线仍然十分充裕。所以……夏疏桐的脸到现在，还微微泛着红。 云非雾显然是累了，已经窝在她怀里睡着了，睡颜香甜。 然而一看见云非雾的脸，以及天鹅颈上的些许痕迹，夏疏桐就觉得脸烧得更厉害了些。 云非雾实在太要命了。 明明上回云非雾在下边的时候，还知道害羞，怎么这回一点儿不害羞不说，还能说出那么浑的话？ 夏疏桐完完全全就是被她带着，一步步往下走的。 夏疏桐脸红了好一会儿，终于消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略带满足的羞怯笑意。 夏疏桐抱着云非雾躺了会儿，睡不着，便蹑手蹑脚起身，换好衣服，又摸摸云非雾脑袋，踮着脚走出房门。 径直走向夏红叶的房间。 夏红叶作息颠倒，除了早晨起来吃了顿饭，又回房睡觉去了，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该再次睡醒了。 敲门后，果然很快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了——”夏红叶懒懒散散地打开门，一看见是夏疏桐，眉毛立刻挑了挑，“哟，我们桐桐居然主动来找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等夏疏桐说话，夏红叶眨眨眼，伸出一只手，“来给钱的是吧？” 夏疏桐：“……” 她尽量控制住冷笑的冲动，捏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钱我后面会给你。夏红叶……我是来感谢你的。感谢你愿意将夏元思谋划车祸的事情告诉我，感谢你愿意提供证据，还有上回……感谢你提醒我，爷爷准备给我相亲的事。” 说着，夏疏桐后退一步，认真向夏红叶鞠了一躬。 夏红叶惊诧地皱起眉头。 几秒后，她再次挑眉：“我们聊聊？” “嗯。”夏疏桐点头。 她也很想知道，这位姐姐三番两次帮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毕竟不管怎么看，她们的关系都算不上好。而且以前，根据钱伶伶提供的资料，夏红叶的确是和夏元思联手针对过夏疏桐的。 两人没有回房，而是走到了走廊外的阳台上。 阳台外是庄园的侧面，一片荒凉的小池塘，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来这里。而阳台足足二十来米，末尾处有个小拐角，绕过去是一个封闭的小角落。 夏疏桐下意识往角落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疑惑一闪而过，又很快收回目光。 夏红叶双手搭在栏杆上，正注视着庄园下方，没有注意到夏疏桐的失神。 夏疏桐站到她身边。 夏红叶忽然自嘲地笑了声，缓缓道：“夏疏桐，你知道的吧，我是被爸妈收养的。不过小时候，家里没别的孩子，妈妈也一直对我不错，我也就从来没多想过。” “直到二十岁那年，你被找回家里。”夏红叶从包里掏出根烟，点上，“当时我在读大学，七月，暑假没课，就呆在家里，结果就看见爷爷领着你回家。妈妈她当时就抱着你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她从来没对我露出过这种深刻的情绪，我当时就完全明白了，我就是个没人爱的假千金，和小说里的恶毒女配一个性质。” 夏疏桐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夏红叶继续：“你回家后，妈妈果然不怎么管我了，就成天将你带在身边。而且你那时候成天冷着张脸，不理人，见了姐姐也不打声招呼。你说，当时我能不讨厌你吗？” 说着，夏红叶伸手想要戳夏疏桐的脑袋，结果手指被抓住了。 夏疏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眸中却闪烁着不一样的情绪。 夏红叶“切”了一声，甩开手，继续道：“还有就是，我虽然是假千金，但我小时候还是过过穷日子的，我知道，我要是被扫地出门了，那我以后得过得多惨？所以我一定要保住自己在梧桐的地位，不让你把公司给抢走了。后来妈妈走了，爸把夏元思接回家，夏元思那个小混蛋当时才十三四岁吧，脑子里就全是家产公司一类的事儿了。他一撺掇我，我也就听了，硬是要把梧桐给护在手里。” “结果还是我没那天赋呗，梧桐在我手里差点就倒闭了，最后还是被你给夺了回去。”夏红叶吐口烟圈，“我当时气得不行，可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放下了。我只是喜欢钱，只是不想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又不是夏元思那种混蛋。更何况公司本来就该是你的，我才是抢走你东西的那个。” “不过呢，就是有事没事还是想着逗逗你，故意气你几句。”夏红叶突然放下烟，似笑非笑地看向夏疏桐，手指看似随意地指向阳台角落，“夏疏桐，你不知道吧，你刚到家那一年……还是第二年？我不大记得清了。总之就是，当时你躲在那儿哭，被我给听见了。” 夏红叶轻鄙的笑了笑，眼神却柔和下来。 当时，刚过二十的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真千金夏疏桐，会偷偷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哭得那么脆弱难过。夏红叶觉得夏疏桐矫情，可她承认，她的确被那种绝望无力的哭声感染了，甚至感觉心脏都微微抽痛起来。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看见夏疏桐，无论是什么情况，无论夏疏桐是何种脸色。夏红叶脑海里都会飘过那一串绝望、脆弱的哭声，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夏疏桐是以怎样狼狈的姿态蜷缩在角落里。 所以夏红叶一直不怕夏疏桐。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夏疏桐……还逐渐生出了一丝说不清的怜惜感。 说完这些话，夏红叶就灭掉手上的烟头，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里。 夏疏桐一人留在阳台上，怔了会儿，缓步走向那个不起眼的拐角。 第56章 这个角落的确很隐蔽、安静, 就连阳光，也被拐角的墙壁给挡住了大半。 夏疏桐一步一步走到角落里，缓缓蹲下身子, 又蜷缩着，埋下脑袋。 几分钟后，她才缓缓抬起头，歪着脑袋, 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难怪……刚才和夏红叶走到这儿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拐角有些熟悉。 刚到夏家的时候，她躲在这里哭过很多次。 十九岁的夏疏桐, 脆弱、敏感、胆子小。第一次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 住在陌生的大房子里, 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恐惧。 恐惧的同时, 夏疏桐疯狂地思念着云城的某个人，以及深深地厌弃着这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夜晚，夏疏桐就躲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哭, 白天则是到这个角落里。没有人会过来, 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每次哭的时候，都是用牙齿死死咬住手臂，痛苦地咽下眼泪和哭声,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一定、一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一定要改变自己, 一定要变得强大, 一定要能够保护好……猫猫。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再欺负她们。 她想要在天塌下来时，站在更高的地方, 帮云非雾抵住。 当时的她……明明还是个连话都不敢和陌生人说的小破孩，却常常蜷缩在无人的角落里，为了远在千里外的另一个女孩，怀揣着……成为神的痴心妄想。 …… 夏疏桐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从当初那个只会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变成现在的样子了。虽然脑子里仍然有一些混乱，还有一些关键的东西没想起来，但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夏疏桐稳了稳脚步，迅速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她想快点见到云非雾。 想要将云非雾……紧紧拥入怀中。 走到房间门口，夏疏桐正要敲门，却感觉到不远处一道锐利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 夏疏桐一转头就看见，夏察正站在三楼书房外，隔着一整个大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视过后，夏察扬了扬下巴，转身走进书房中。 夏疏桐动作顿了顿，最后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从楼梯走上三楼，径直走去书房的方向。 夏察坐在书房椅子上，毫不掩饰眸中愠怒。 “爷爷？”夏疏桐微微虚起眼睛。 今天上午处理夏元思的事情时，夏疏桐就隐隐感觉到，夏察最后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当时她也没多想，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夏察是怎么了。 一开始，夏察的愤怒的确是针对夏元思的，可到了最后，却莫名其妙转移到了夏疏桐身上。而且这种愤怒和最开始比起来，明显是不一样的。 要更浅一些，也更不好琢磨一些。 夏察没有理会她，双手抚摸着拐杖，愤愤“哼”了一声。 夏疏桐迷茫地眨眨眼，现在她可以确定，夏察的确是在生她的气，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夏察信了夏元思的话，认为她在用公司资源包养云非雾？可是以夏察的性格，只要她将公司打理得够好，他都应该不会在意的才对啊。 而且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的话，上午夏察为什么不直接发作，一定要等到现在呢？ 夏疏桐靠近了些，坐下，试探问道：“爷爷，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又适当地将声音放软了些。 夏察偏过脑袋，好一会儿，才再次愤然道：“我身体不舒服，还不都是被你给气的！” “我……？”夏疏桐软声道，“夏元思他已经要进监狱了，您犯不着继续生他的气。我这不也没事吗？” “我是在气他吗？”夏察终于忍不住，愤愤将手杖往旁边一摔，“我是在气你！” 这时的夏察，不像是那个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反而像是个被孙女气得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老头。 所以夏疏桐才更加迷惑：“我怎么了？” 夏察瞪着眼睛看了她老半天，才瘪嘴道：“夏疏桐，你告诉爷爷，夏元思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说我拿公司的资源养云非雾？”夏疏桐笑着摇摇头，“爷爷，我和云云是真心相爱的，不是什么金主与金丝雀的不正当关系，您大可不必担心这一点。” 夏疏桐不太记得清以前的事儿，可云非雾说过，她们不是包养关系。 “这是重点吗？”夏察抬起手，猛地指向她，“重点是，夏疏桐，你是不是早瞒着爷爷，瞒着所有人，偷偷和云非雾在一起了！在、在你出车祸前，你们就在一起了！” 看着盛怒的夏察，夏疏桐微微愣了愣。 所以……夏察之所以这么生气，好像是因为夏疏桐瞒着他，和云非雾谈恋爱？可是以他的性格，不应该啊……只要不影响到公司利益，他应该根本不会在乎的才对吧？ 不过此时，夏察虽然满身怒火，却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于是夏疏桐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嗯，爷爷，我很早就和云云结婚了。但我现在记忆还没有恢复，不大想得起当时的情况。” 夏察被夏疏桐的话气得够呛，然而看着她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愧疚的表情，他一时又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了。 “你、你、你……”夏察指着夏疏桐“你”了老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夏疏桐关切道：“爷爷，我以前瞒着您，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我们家的状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当时我和云云的关系要是被您给发现了，您一定会棒打鸳鸯的不是吗？所以我现在再告诉您，其实也不算很迟吧？” 如果是以前，夏察说不定还会用欣赏地表情看着她，再感叹几句自己老了，上演一幕虚伪又标准的爷慈孙孝，然而现在，夏察却真的被夏疏桐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 瞒了他这么多年不说，现在这轻飘飘的态度是什么个意思！ “你、你自己滚！”最后夏察只说出这么一句。 像炸了毛的老狐狸，没有一丝威慑力。 夏疏桐不明所以地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时，却又折了回来，再度坐到夏察面前。 她还是有些摸不准，老爷子这么生气的具体缘由。 所以夏疏桐认真地与夏察对视，缓缓道：“爷爷，或许……我们可以沟通一下。” 好一会儿，夏察才吐出一口气，声音很低：“桐桐，当年你是不是刚回夏家没多久，就瞒着爷爷，偷偷和云非雾那丫头联系了？然后又瞒着爷爷结了婚，这一瞒就是整整七年啊……” “我不记得。但好像……的确是这样的。”夏疏桐如实道。 “桐桐，你这是何必呢？”夏察叹气。 “我记不起以前这么做的原因，但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爱她。”夏疏桐舔了舔嘴唇，声音柔和，“我偷偷联系她，是因为我想念她，我努力瞒着所有人，是因为我怕，怕我自己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爷爷，我知道您可能不能理解我对她的感情，所以……举个例子吧，我爱着云非雾，就像您爱着您的产业、公司一样。在公司的事情上，您从不会出一丝纰漏，所以我对她亦是如此。您能明白吗？” 夏疏桐努力解释。 然而夏察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又酝起怒气：“……滚！” 他是来听夏疏桐秀恩爱的吗？他不是！ 这回，夏疏桐没有再多呆，迷茫地起身离开。 …… 虽然莫名其妙被夏老爷子骂了一顿，夏疏桐的心情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回到房间后，夏疏桐笑容再次柔软起来。 云非雾已经醒了，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就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软软？” “嗯，是我。”夏疏桐放软了声音，脱下鞋，挤进被窝里去。 云非雾立刻缠上了她的腰：“软软，干什么去了？” 夏疏桐揉着她的头发，如实道：“刚才去感谢夏红叶了。然后我们在阳台上聊了会儿天。” “哦……”云非雾咕哝一声，在夏疏桐腰边蹭了蹭，又迷迷糊糊地要掀她衣服，“有烟味。” 夏疏桐挡住云非雾的手，身体却软了下去：“对，夏红叶她抽了烟……唔，猫猫，不要乱动好不好。待会儿就要、要吃晚饭了。” 云非雾果然乖乖不动了：“那软软，你和姐姐聊了些什么？” 夏疏桐都没叫过几次夏红叶姐姐，云非雾倒先叫上了。 “也没什么……主要是她在讲。她就……说了一些对我的看法吧。”夏疏桐回忆道，“其实夏红叶人还挺不错的，这些年对我也不算太差。” 云非雾认真点了点头。 至于自己曾经在这儿哭过的事情，夏疏桐就没有说了。 ……太羞耻了。 不过沉默几秒，云非雾又在她身上拱了拱，自言自语：“还有檀香味。” 夏疏桐：“……” “小狗鼻子。”她手指戳上云非雾鼻尖，继续道，“然后，和姐姐聊完天之后，我去了趟爷爷的书房。” “哦……？” 夏疏桐没有瞒着云非雾：“爷爷他好像在生我的气。” 云非雾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是因为……爷爷其实不愿意看见孙子入狱吗？” “不是的。”夏疏桐迷惑地摇摇头，“他生气好像只是因为，我瞒着他一直和你保持着联系，又瞒着他和你结婚了。可是我觉得，以他的性格，不应该因为这种事生气才对。” 云非雾眨眨眼。 夏疏桐继续道：“他是精明冷血的商人，只看重结果。既然结果已经是我和你在一起多年，改变不了，那他还生什么气呢？我最开始以为，是不是他理解不了我们的感情，毕竟他自己是个没很冷血的人，所以我对他解释了一遍，没想到解释过后，他更生气了，直接要我滚。” 听完，云非雾却噗嗤轻笑一声。 “软软，”她用手指戳着夏疏桐下巴，“爷爷他是商人没错，可同时，他也是你的爷爷。我猜，他生气是因为，你作为孙女，不信任他，连结婚这种重要的事情都瞒着他，还瞒了这么多年。” “可是……”夏疏桐歪着头，愈加迷茫，“我和他根本就谈不上信任二字，他自己也清楚才对。而且，虽然我是他孙女，他却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一个能掌管好夏家家产的继承人。” 云非雾轻声道：“可是软软，人都是很复杂的，何况……爷爷他也老了。” 云非雾眸中掩不住清浅笑意，她的软软，对感情永远都这么迟钝。或许这也是夏疏桐在别人面前，能够那么冷静、狠戾的原因吧。 夏疏桐怔了片刻。 云非雾说得对，夏察的确冷血，也的确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精明商人。但他又的确……是夏疏桐的爷爷。或许就连夏察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自家孙女是有感情的。 而那种感情很淡很淡，比不过他对公司的万分之一。可是现在夏察彻底退休了，他已经无法再向以前那样，无时无刻地关注着公司，他也开始过起了普通老年人的生活。这种时候，他对孙女的那种淡淡的感情，就显现出来了。 以前的夏察只看利益，他一手将夏疏桐培养成现在的样子，也清楚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信任。夏疏桐如果有事瞒着他，那是很正常的事，他甚至还会为夏疏桐的做法感到骄傲。可退休后的夏察，却会因为这一点而伤心、愤怒。 “猫猫……”想是想明白了，夏疏桐还是纠结道，“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还得哄他开心？” 之前虽然也在夏察面前撒过娇，但都是装出来的，夏察他本身也不是很在意。现在真要去哄他的话，夏疏桐还真觉得……有些拉不下脸。 云非雾却坐起身子，认真点头：“嗯，得哄。” 夏疏桐苦着脸：“我不会。” 她只会哄云非雾。 “我也不太会。”云非雾在她耳边叹口气，想了想，“《山川》第二期似乎是今晚开播，我们要不要叫上爷爷一起看？” 夏疏桐歪着头想了想，觉得云非雾的建议很可行。 虽然要她真心向夏察撒娇还有些困难，但邀请他一起看节目，还是她和云非雾一起参加的节目，也算是主动在向夏察示弱。想必到时候，夏察应该也会顺着台阶退一步吧？ …… 夜晚。 一家人沉默地吃完晚餐。夏疏桐和云非雾顾及着夏老爷子的情绪，倒是没有怎么秀恩爱，就连夹菜都没给对方夹过，最多时不时眼神交流一下，于是一时间，饭桌上氛围僵硬得可怕。 “咳咳……”最后还是夏红叶首先甩开碗筷，打破沉默，“我吃完了。” 说完就起身要走。 云非雾小幅度推了推夏疏桐的手臂，示意她差不多该开口了。 夏疏桐犹豫片刻，努力温和道：“爷爷，姐姐，今晚我们要不要一起看看综艺？《山川历险记》……就是我和云云参加的那个节目，待会儿就要播了。” 听到夏疏桐喊自己姐姐，夏红叶长眉一挑，习惯性就想讽刺几句，不过感觉到夏察愠怒的目光后，她还是乖乖努了努嘴，什么都没说。 见夏察没有回答，夏疏桐又尽量软声道：“爷爷？” 云非雾也抱住夏疏桐手臂，轻轻笑道：“夏爷爷，疏桐今天和我说，她很久没和您一起看过电视了，她很怀念，所以才这么来问您的。” 云非雾的演技就自然多了，灰眸中柔情似水，又闪着淡淡的羞意，脸色也泛着红，像是在丈夫的亲戚面前害羞的小媳妇儿。 别说夏疏桐了，就连夏红叶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耳根不自觉地红了。 不是……这云非雾在电视上不是这样的啊？这……清冷大狼狗突然撒起娇来，也太要命了吧？ 不禁有点羡慕嫉妒自家妹妹。 果然，云非雾这一句话过后，夏察的脸色就缓和许多。 夏察扬起下巴轻哼一声，没说话，却自顾自朝沙发那边走去了。夏红叶也跟在他身后，赶忙去开电视。 夏疏桐云非雾对视一眼，眸中蕴着同样的笑意。 她们走到沙发那边时，夏红叶已经将投影仪打开，上边正播着广告，过几分钟就开始了。 夏疏桐和云非雾牵着手，还算规矩地坐在沙发的一角。 夏察坐在正中间，夏红叶则坐在另一角。 期间，夏疏桐又去拿了几罐饮料过来，《山川》第二期就正式开播了。 片头曲一过，就是六位嘉宾到达泸村的画面。六人从车上下来，对着面前的山水惊叹了好一会儿，导演才慢悠悠地给每人发了张卡片，开始颁布任务。 一共有五个打卡点：鸳鸯岛、三生树、同心崖、夫妻桥、蝴蝶泉，除了最后一个地方，其余打卡点的名字都暧昧得不行。 周瀚池和欧阳超看到上面的字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周叔，你想先去哪儿？”欧阳超挠着头，活脱脱一傻大个，“我路痴，听叔的。” “我也不清楚。”周瀚池笑容温和，“那我们就按顺序来吧，先去鸳鸯岛。” 欧阳超傻笑：“好咧！” 然后是江枫和奚傲那边。 江枫一看见打卡点的地名，就激动地拉了拉奚傲的手臂：“鸳鸯岛！三生树！同心崖！还有夫妻桥诶！奚傲你选哪个？” 江枫直接忽略掉了名字最普通的蝴蝶泉。 奚傲嫌弃地叹口气：“随便你。” “那就先去三生树吧？”江枫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拉着人走了。 最后才是夏疏桐和云非雾。 夏疏桐盯着卡片纠结许久，最终选定了蝴蝶泉。 当时夏疏桐选蝴蝶泉是为了避嫌，然而这时候，对比着前面两组看，就连夏疏桐自己都觉得有些怪怪的——原来正常朋友都是这样相处的吗？根本不需要刻意避嫌的吗？ 夏疏桐这边害怕夏老爷子年龄大，就没开弹幕，所以他们完全不知道，在各个嘉宾选择第一个打卡地点时，弹幕上也已经讨论起来了。 【不瞒各位，我有个小小的疑惑，为什么夏妈妈要选蝴蝶泉？】 【我也奇怪！怎么感觉怪怪的？又说不出哪儿怪……】 【就像是在……避嫌？】 【嘘！！！】刷屏。 【我觉得，可能是节目组的尿性被夏总猜透了吧？蝴蝶泉被列在最后一位，那说不定就是节目组故意坑他们，把距离最近的地方放在最后呢？夏总那么聪明，当时一定是在思考这一点吧】 【对！这才是我们贴心的夏妈妈，拒绝炒cp！】 【对对对，我还想看夏总和云崽的绝美母女情呢，别的CP可以嗑，她们俩的就算了吧】 很快，镜头就到了云非雾向小孩子问路那儿。 云非雾问路被拒绝了，便拉着夏疏桐，一起对那些小孩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卧槽……我家云云崽，私下也太温柔了吧！！！】 【这真的是那个高冷的云女神吗？啊啊啊啊啊女儿好可爱好温柔妈妈爱你！】 【就连小朋友都被云崽的笑给蛊到了，我云绝美】 【还有夏总的笑容也好温柔啊！！！两个人都好可爱】 【而且云云让夏总笑的时候，她明明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笑了，真的好宠云云崽】 【绝美母女情】刷屏。 然而到了同心崖演小剧场那一部分时，隐藏在人群之中的CP党终于发声了，还差点没和“母女”党吵起来。 前面两组都是各种笑场，吵吵闹闹好几回，终于在工作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成功打卡。 然而夏疏桐云非雾这边，画风就彻底变了…… 云非雾演技向来没得说，不管演什么，都不会有一丝“演”的痕迹。这时她扮演满腔热忱、情意浓浓的少年，亦是如此。 镜头里，云非雾轻轻牵着夏疏桐的手指，单膝跪地，灰眸中光芒诚挚热烈，根本让人无法抵御。 而夏疏桐的气场也瞬间变了。 从那个让人惧怕的夏总，变成了被表白时羞涩的小女孩，耳根都红得透彻，眼神更是闪闪躲躲地望向湖面，不敢与云非雾对视。 电视前的观众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时候云非雾再用力一些，夏疏桐就会轻而易举被她拉入怀里？ 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句：【噫~~~~~~~~~~】 紧接着，弹幕被一串串的“噫”刷屏了。 直到整个情景剧演完，工作人员喊了一声“卡”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刚才那是在演戏？ 还只是一个简单的情景剧？ 他们差点以为云非雾就要和夏疏桐在一起了！！！ 虽然这时候，夏疏桐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态，云非雾也淡淡收起了笑，但观众们总感觉……这两人不对劲！ 【卧槽谁跟我说这是母女情？？？夏总和云云分明就是绝美爱情啊！】 【绝美爱情+1】 【+10086！】 【别看见什么就往CP上想，分明是夏总和云云演技好】 【对，蒸煮要是看见你们在这儿YY她们，不知道得怎样想】 【云云是夏总的员工，要是她们真看到有人嗑她们CP，会很尴尬吧】 【尴尬什么？她们分明就是一对啊！】 【对，蒸煮关系好着呢，才不用你们帮人家尴尬】 第57章 夏疏桐和云非雾完全不知道, 现在弹幕已经吵得天翻地覆了。 但她们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内容，的确不觉得尴尬，最多就是……脸红了。 还好客厅光线昏暗, 不大看得出来。 夏疏桐看看屏幕，又埋下头，偷偷看向云非雾搭在沙发上的手指。 很近。 夏疏桐红着脸，手指一点、一点地向云非雾靠近, 眼看就要捉住云非雾指尖了，结果她手一晃，直接抽走了。 夏疏桐：“……” 抬眸, 继续认真看电视。 没想到手指忽然感觉到一阵温软的触感——被云非雾握住了。 夏疏桐一转头, 就看见云非雾含笑的眼睛。 意识到被耍了的夏疏桐瞪了云非雾一眼, 又拿另一只手轻轻打上她的肩膀, 无声地哼一声，不理她了。 云非雾笑意盈盈，偷偷靠上夏疏桐肩膀。 夏红叶看见电视上那段没眼看的“表白”后, 本来是想看看现实里夏云二人是什么反应, 结果就不小心看见了这么一段。 如果不是夏老爷子就在旁边，夏红叶铁定吹起口哨了。 最后她只翻了个白眼，继续看节目。 很快, 节目就播到了第二天的晚会。 节目组替泸村的宣传明显起到了作用, 弹幕上刷过一连串【想去泸村旅游】、【泸村风景也太好看了】、【村民也都好淳朴！篝火晚会我爱了】…… 晚会过后, 第二期上半部分就结束了。广告前最后一个画面, 是一行六人在映月湖前的背影。 沉默了一整个下午的夏察，终于在这时候说话了：“这地方风景还不错。” 夏疏桐抿了抿唇，接道：“爷爷，您要是喜欢的话, 以后我们一家人可以去旅游。” 夏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这算是……接受了夏疏桐的服软。 见状，夏疏桐和云非雾对视一眼，各自了然。 广告过后，就是舞会后的第二天。 这一天，也就是夏疏桐和云非雾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如果夏疏桐没记错的话，那天他们一行人只划了划船，几乎没做什么事儿。 而且由于她和云非雾晚上刚发生了些什么的原因，那天两人都表现得十分克制，可拍出来之后，怎么就显得怪怪的呢？ 首先是上船的时候，云非雾先一步踩上船，又习惯性地转头，朝夏疏桐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拉，将夏疏桐拉上了船，双手一触即分，接触时间不到两秒。 可当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动作太顺畅了，目光对视时……又太含情脉脉了。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意，是根本挡不住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镜头，明明夏疏桐和云非雾没有任何亲密接触，甚至没有怎么说过话，但就是给了所有人一种“她们在谈恋爱”的感觉。 倒不是酸臭味，反而是太甜了，甜味都快溢出屏幕了。 这时不仅仅是弹幕炸了，夏察也终于忍不了，猛地站起身，恨恨盯了两人一眼：“我回房休息了。” “爷爷？”夏疏桐迷惑地站起身。 夏察却没有理她，径直上了楼。 老狐狸又莫名其妙生气了。 夏疏桐正纠结要不要再服一次软，去哄哄老头子时，夏红叶却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夏疏桐你牛逼，直接把爷爷给气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夏疏桐直接翻了个白眼。 反而是云非雾开了罐饮料，递给夏红叶，温声道：“夏姐姐，你知道爷爷为什么生气吗？” 夏红叶的笑声停了下来，她直起腰来，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云非雾。 云非雾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连唇角的弧度都温柔得恰到好处。 夏红叶其实并不太了解夏疏桐的事儿，直到今天之前，夏红叶都不知道，夏疏桐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居然会是云非雾。 虽然有些震惊，但夏红叶并不觉得反感，甚至看着两人互动，还觉得挺舒服的。而现在云非雾单独和她说话，也完全没有电视上那股冷漠劲儿。 温柔漂亮的小姐姐谁不喜欢啊？反正夏红叶喜欢。 所以打量几眼后，夏红叶就笑弯了眼睛：“云云妹妹，你先告诉姐姐，今天你和桐桐为什么要喊爷爷一起看电视呀？” “爷爷他心情有些不好，我们想哄他开心。”云非雾诚实道。 “那你们知道爷爷为什么心情不好吗？”夏红叶拍拍手，直到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后，她才继续道，“因为你们瞒着他谈恋爱。” 夏红叶和夏疏桐不同，她毫无经商的天赋，在情绪的洞察力上却比夏疏桐强许多。早在上午，夏元思说出“夏疏桐动用公司资源包养云非雾”时，一直在楼梯上偷看的夏红叶就已经察觉到夏察情绪变化，所以她才会出现得那么及时。 而且夏红叶不会去想什么利益纠葛一类的东西，对她而言，夏察心情不好，那就是心情不好，和他是个精明商人没有丝毫关系。 夏疏桐迷惑道：“我们知道。” “嗯，你们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所以想主动服软，邀请他一起看节目，对不对？”夏红叶问。 两人点头。 夏红叶这下又拍着沙发笑了会儿，才直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节目里面，你们一直在疯狂秀恩爱啊——这秀一下，就是在爷爷他老人家心口上插一刀，他、他能不气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疏桐和云非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眨眨眼。 好像……是这样的。 毕竟两人在“哄长辈”这一点上，都毫无经验，第一次失误了也是正常……吧？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夏红叶笑够了，拍拍手起身，“爷爷的性格，桐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在意多久？说不定他回房间后，自己还偷偷把节目搜出来看呢。好了，我也回去玩游戏了，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继续看？”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云非雾这回不坐端正了，光明正大地搂上夏疏桐肩膀。 夏疏桐点头，看着屏幕，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节目拍摄的那天晚上，她和云非雾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事…… 在泸村的那几天，因为刚在一起的原因，再加上拍摄任务没有多重，她们几乎每晚都在做一些，不正经的事。 原本这么久过去，夏疏桐都快忘了，可现在又看着屏幕上熟悉的风景，就像又回到了当初似的…… 夏疏桐靠在云非雾怀里，目光从投影仪屏幕上飘走，看见周围暗沉沉、又暧昧的灯光，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没有力气。 “猫猫，我累了。”夏疏桐扯扯云非雾的袖子，“想……想睡觉。” 也不知道云非雾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没有。 云非雾柔和地“嗯”了一声，关上电视：“那我抱你回房间？” 夏疏桐一颗心不由得紧张起来，手指也抓紧了云非雾的衣服。 云非雾手臂很有力，抱起她的时候也很稳。夏疏桐将脑袋埋在她怀中，只感觉脸越来越烫。 到了房间里，云非雾直接将夏疏桐抱在床上，又熟练地替她换了睡衣，再抱进浴室洗漱。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就连夏疏桐都不觉得那么害羞了。 然而从浴室回来后，两人窝在被子里，云非雾却主动关上灯：“软软，晚安。” 说着，乖巧地闭上眼。 夏疏桐：？？？ 狼崽子这是转性了？ 没听懂她的暗示不说，还没有一丁点儿那方面的想法？ 夏疏桐闭上眼，在云非雾怀里眯了会儿，结果都快要睡着了，狼崽子还没有一丁点儿反应。夏疏桐终于按捺不住，红着脸，在云非雾颈边蹭了蹭。 声音娇软：“猫猫？” 这已经是明示了。 几秒后，云非雾艰难地睁开眼，迷糊道：“嗯嗯？” 声音软得不可思议，像是小狗狗无意识的呜咽。 黑暗中，夏疏桐一抬头，就看见一双水汪汪的眸子。 她看不清云非雾眸中神情，却感觉到，云非雾好像是真困得不行了。眸子水汪汪亮晶晶的，声音也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哝声，惹得人想揉揉她。 “猫猫，你刚才睡着了？”夏疏桐低声问。 “……嗯。”云非雾咕哝一声，又低头往夏疏桐胸上蹭，“姐姐，我困。” 夏疏桐身子一软，不敢动了，好半天才揉上云非雾的脑袋，却发现，狼崽子又睡着了。 夏疏桐愣了愣。 云非雾体力一向很好，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要睡？难道是因为下午她们……？ 也不至于吧？自己可比狼崽子温柔多了，下午也就来了那么一次。不像前天晚上，好不容易从草原回到家里，云非雾差点儿折腾得她一晚上没睡。 夏疏桐并不知道，昨晚云非雾听到她的音频、以及她和夏元思的那通电话后，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今早更是六点过就跟着起了床，坐车到夏家老宅这边，下午又和夏疏桐温存了一次，现在早累得不行。 “晚安，猫猫。”夏疏桐不再多想，将云非雾搂紧了些，用气音道。 说完，她也闭上双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夏疏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又零零散散的梦。 她梦到了遗忘的部分时光。 十九岁，夏天。 夏疏桐第一次坐飞机，耳鸣难受得厉害，却不敢和身边那个年老的男人说一声。 男人说，他叫夏察，是她的爷爷。 而她，竟然是夏家遗失多年的千金。她不叫夏软，叫夏疏桐。 从头到尾，夏疏桐都没敢看夏察一眼。她始终低着头，难受时就自己咬着唇，一声不吭地熬过去。就算眼角时不时浸起了泪水，自己也很快擦干，不让旁边的人注意到。 夏察一直没有怎么看她，直到下飞机，坐上了一辆豪华的轿车后，夏察才看向后座的她，眯着眼睛缓声对她说： “桐桐，你以后就是夏家的大小姐了，你是要接管夏家公司的。以前的事情，就给忘了吧。” 夏察的眼里明明带着笑，却让人觉得心凉。就好像在他的打量下，自己只是一件精美的商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夏疏桐颤抖着点头。 她记住了夏察的眼神。往后很多日子里，她在外人面前，都努力地模仿着这个眼神。 然而夏察却不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桐桐，夏家的掌权人，可是不能害怕的。你连爷爷都怕，以后还怎么面对其他人？” 夏疏桐脸色发白，却硬生生止住了颤抖。 夏察这才满意地移开目光。 很快，车子开到了夏家的别墅里。 夏疏桐陪云非雾拍过很多戏，见过很多豪华的宅子，可进入夏家庄园后，她仍然被这里的装潢所震惊。 小时候，她一直住在云城的那间小破屋里。就算后来和云非雾一起搬进了星辉的宿舍，条件也好不到哪儿去。夏疏桐实在不敢相信，从今天过后，她就会住进这栋豪宅里…… 如果猫猫也在就好了。 夏疏桐咬着牙，驱散这个想法，顺带偷偷擦了擦眼角。 别墅里人不多，首先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眼神散漫，目光让夏疏桐觉得很不舒服。然后是旁边的女人，仍然是四十来岁，杏眸如画，穿着华贵，脸色却憔悴得可怕，她死死盯着夏疏桐，像是要哭出来似的。角落里，一个和夏疏桐差不多大的女孩坐在那儿，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一共只有五人，桌上却摆上了满汉全席，中间甚至放着一个精致的大蛋糕。 夏疏桐怔怔看着桌面，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中年女人就扑过来，抱住她，哭声凄厉：“桐桐……是妈妈对不起你……” 很陌生的声音。 夏疏桐因为害怕，身体又无措地颤抖起来。 然而女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夏疏桐的情绪，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夏疏桐，在她肩头嘶声哭泣。 夏疏桐感觉到，有温热的泪水滴到自己肩头，浸湿了衣服。女人身上那股悲伤的气息，仿佛也随着泪水，传递到夏疏桐心里。 她下意识抬手，轻轻抱住女人。 女人的身体很瘦，比猫猫还要瘦很多，夏疏桐甚至害怕，她是不是生了什么重病，随时都可能离开。 夏疏桐回想起病死在床上的王小凝，也低下头，任由眼泪夺眶而出。 上演一出母女重逢的悲情戏码。 这之后，夏疏桐知道了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张依柔。而后面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夏鸿涛，女孩则是她的姐姐夏红叶。 除了张依柔，仿佛所有人都不愿意给她一丝温情。 所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夏疏桐都是跟在张依柔身边的。她们一起住在海城城区，只有偶尔才会回老宅一次。 张依柔就像王小凝一样，爱她、照顾她、教会了她很多事。但和王小凝不同，张依柔的爱更深沉，张依柔几乎时刻都将她带在身边，生怕她再次消失了似的。 夏疏桐小时候，王小凝教她的大多是生活技巧、为人处世的道理，可张依柔教她知识，教她学习，教她经商，张依柔像是怕自己时间不够了一样，每天都拖着那副病弱的身体，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灌输到她的脑子里去。 夏疏桐也说不清，自己对张依柔是什么感情。 感激？依赖？ 但不管是怎样，张依柔都是她回夏家后，最亲近的那个人。 可是不过一年，张依柔就离开了。 火葬那天，夏疏桐站在殡仪馆火葬区的玻璃窗外，远远看着张依柔的棺材被送进火炉里……再出来时，应该就是一抔灰。 夏疏桐眼眶自然地湿了，她想哭，却又看见身边夏察锐利的目光。于是她埋下头，眼睛瞪得快渗出血丝，没有哭。 这之后的两年，夏疏桐都跟着夏察住在老宅里。 在夏察身边的日子很难熬。以前，夏疏桐最多两三周时间，就能找到空隙，偷偷给猫猫写信。然而现在，为了不被夏察发现，她常常几个月都没法写信，甚至没法去看猫猫写给她的信。 除此，夏疏桐一直都害怕夏察。 他无情、冷血、精明。他天生就是会让人感到害怕的那一类人。 夏疏桐很怕他，却也的确……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渐渐地，夏疏桐开始学会伪装自己，至少在表面上，她变得和夏察越来越像。 在无数次蹲在墙角偷偷哭过之后，夏疏桐明确了自己的野心，并且越来越坚定地，想要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她想要变得强大，要钱、要权，要所有人的恐惧。 在这样的心态下，二十二岁，夏疏桐成功接手梧桐，将夏红叶从公司里赶了出去。 有很长一段时间，夏疏桐偏执得几乎不正常，近乎疯狂。她不再害怕，也不再在乎身边人的感情，甚至连自己也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远在云城的那个女孩而已。 然后突然有一天，七月，夏疏桐生日前几天，猫猫突然从云城找到了梧桐来。 三年不见，云非雾长变了许多，更漂亮、更耀眼，灰眸中闪着沉稳的光。她从当年那个小女孩，蜕变成了如今这个清丽的少女。 ……甚至身高都比夏疏桐高一些了。 远远看见云非雾的一瞬间，夏疏桐几乎想冲过去拥抱她，但很快，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 不能靠近猫猫，不能被人注意到。 她要保护好她。 她已经是在泥泞里挣扎的烂人了，所以，绝对不可以再将云非雾拖进来。 于是最终，夏疏桐只是压抑住脸上的神色，尽量装作淡然地，将云非雾带进公司旁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保镖立刻守在了外边。 “软软……！”云非雾眼中的沉稳散得一干二净，满是久别重逢的欢欣。 夏疏桐却只是扬扬下巴，态度轻慢：“你怎么来了？” 她记得，云非雾在信里提到过，星辉要搬来海城了，但她查过，那应该是下个月的事情了，云非雾不该来得这么早才对。 “你生日快到了……我、我就想来找你……”云非雾察觉到她神色不对，声音越来越弱，“软软，你放心，我瞒着公司的人，一个人来的……没人知道。” 一个人？从云城找到这里？整整千里。 夏疏桐心脏疼了一瞬。 然而表面上她只是淡淡“啧”了一声，表情玩味。 云非雾期待又可怜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眼中浸起水光。 夏疏桐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甩给云非雾，又报了个地址：“回去等我。我六点左右下班，到时候再来带你吃饭。” 云非雾死死握着钥匙，灰眸中水汽氤氲，咬着唇，随时都可能哭出来似的。 夏疏桐难过得厉害，声音也终于柔和下来：“……乖。” 之后，夏疏桐虽然回是回公司了，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稍稍一闭眼，面前就浮现出云非雾楚楚可怜看着她的模样。 心如刀绞。 虽然吩咐保镖盯着云非雾了，但怎么都觉得不放心。 在走神无数次后，夏疏桐终于扔开报表，破天荒地提前下班。 为了不让夏察起疑，夏疏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天骏那边逛了一圈，美其名曰要跟着父亲学习学习，直到夏鸿涛忍无可忍，明显想赶人，她才开车回家。 夏疏桐做饭不好吃，那时她雇的保姆阿姨只负责打扫，很少会留在家里做饭，所以夏疏桐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公司吃的。 今天带着云非雾，总不能去公司，于是夏疏桐纠结了会儿，最终带着她去了一家私家菜馆。 吃饭时，云非雾一直低着头，偶尔看向她，眼神也是怯怯的。 云非雾一句话没说，夏疏桐也不会主动说些什么。 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一顿饭。 回家后，夏疏桐将云非雾安顿在客房里，自己则在寝室的床上发呆。 她想起云非雾看她的眼神，心里难受的要命。 可理智又告诉她，这样才是最好的。她不该和云非雾有太多接触，这些年她已经树敌不少，以后只会有更多。 她只要在暗处，保护好云非雾就是了。 她的猫猫是天上的太阳，又怎么能和她这样，在泥泞中挣扎不前、偏执疯狂的人走在一起。 可是到了深夜，云非雾却突然，敲响了夏疏桐的门。 开门。 云非雾穿着睡裙站在门口，白皙的肌肤大片地裸丨露在外，看得夏疏桐莫名心痒。 “软软，我一个人睡觉会怕……我，能和你一起睡吗？”云非雾抬头，神色怯弱，几乎是用哭腔说出这句话。 第58章 夏疏桐知道, 云非雾在骗她。 云非雾不害怕，她只是想和她一起睡觉而已。 小时候，云非雾就从来不会怕黑, 更不会怕一个人睡觉。更别说现在长大了，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想到这儿，夏疏桐还有些欣慰。不知不觉，她的猫猫就成大姑娘了。 不仅是相貌, 就连身材……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云非雾裸丨露在外的肌肤后，夏疏桐觉得有些口干, 有些不敢再看。明明以前她们一起洗过那么多次澡, 这才三年…… 夏疏桐发呆很久。 然而在云非雾眼中, 夏疏桐哪儿是在发呆, 分明是用那种审视的眼光盯着她，看得她越来越怕，越来越想退缩。 就当云非雾快要撑不住, 想要主动离开时, 夏疏桐后退一步，神色轻佻：“进来吧。” 云非雾走进房间里，夏疏桐却没动, 只是往床上指了指。 眼神戏谑。 云非雾手指捏紧了裙边, 垂眸一步步往床上走去。而夏疏桐, 始终站在原地, 用那种看宠物一般的眼神，审视着她。 云非雾想起了她演过的一个角色。 那是她半年前演的，一个被富商包养的金丝雀。富商看向金丝雀的眼神，就像是现在夏疏桐看她的一样。他们分明是在看自家的宠物, 并且以此为乐。 云非雾觉得屈辱得要命，可她还是坚持着，坐到床边，又缩进被子里。 夏疏桐这才关门，落锁。 夏疏桐站在原地那么久的原因很简单……她在紧张。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她在紧张。 她隐隐感觉到，三年不见，云非雾对她的感情……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这种感觉让她害怕。 见云非雾躲进了被子里，白皙的肌肤被遮了个干净，夏疏桐才缓缓走过去，坐到床的另一边。 床很大，两人中间留了接近半米的空隙。 “我关灯了？”夏疏桐还不困，然而刚才她躺床上看了会儿资料，又戴着耳机听了几分钟网课，却怎么也听不进去，总想着往旁边看一眼，所以干脆想要直接关灯，早早睡了。 “……嗯。”云非雾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怯怯看着她，明显也一直没有睡着。 夏疏桐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关灯，躺进被窝里。 她的心仍然在隐隐作痛。 灯一关，房间里一片黑暗，又安静得过了头。 夏疏桐感觉，自己似乎连云非雾的呼吸、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云非雾翻身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云非雾双手颤抖地揽住夏疏桐，她才倏地反应过来——不是仿佛，云非雾的确在慢慢靠近她。 而此时，云非雾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紧紧抱着她，呼吸间喷洒的热气，就在夏疏桐耳边。 夏疏桐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耳廓更是麻麻痒痒的，喉咙也随之干涩起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软软……”大脑宕机前，她听见云非雾柔弱的声音，“我可以，亲亲你吗？” 夏疏桐没有……或者说，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然后，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已经不知道云非雾之后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云非雾声音是柔弱的，神色似乎也是怯怯的，动作却丝毫和柔弱二字沾不上边。 一夜过去，她都快哭了。 不，已经哭了，哭得很惨。 甚至白天醒来后，一看见床上的云非雾，夏疏桐就瑟缩着往床边挤了挤……又立马被捞了回去。 “软软，你……不喜欢吗？”云非雾低下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云非雾眸中蕴着水汽，随时都可能滴出来似的，可怜极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让人忍不住想摸摸。 可是……夏疏桐咬牙，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啊！ 夏疏桐无力地一巴掌拍到云非雾肩膀上。 云非雾一动不动，仍然那样看着她。 夏疏桐又拍了好几次后，终于垂下手腕，撇开眼神，好一会儿才弱弱道：“没有……没有不喜欢。” 云非雾又想来抱她，却被她无力地推开了。 “猫猫，我饿了，你出去煮面好不好……”夏疏桐低头。 她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仔细想想昨晚的事，以及之后的规划。 云非雾怔怔看了她一会儿，乖巧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房间门口时，却又忽然折回来，一下子泪眼婆娑地跪坐到床上。 “软软……我，昨晚……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不、不要勉强自己。告诉我，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云非雾跪坐在她面前，神情迷茫又害怕，整个身子都耷拉着，看起来小小只的，像只可怜的小狗狗。 夏疏桐这时才看见，云非雾身上的痕迹也不少……都是被她抓的。 说起来，昨晚的确是她没有拒绝云非雾，甚至到了后面，还诱丨惑着云非雾不断沉丨沦，一次一次。当时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夏疏桐不记得了，只是勉强记起，当时自己脑袋一片混乱，只想放下一切，忘记现实里的一切，去追寻本能的快意。 所以她现在才需要，好好想想。 夏疏桐克制住手上的颤抖，揉了揉云非雾的脑袋，声音沙哑而柔和：“乖，煮面去。” 云非雾出去了，过了会儿，给她送了杯水进来。后面又抱着她去洗漱、吃饭。 饭桌上，夏疏桐无意间说了一句“好久没吃过猫猫煮的面”，便把小狗狗云非雾哄得笑意盈盈，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 那天过后，夏疏桐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云非雾是她的太阳，是她永远想要守护的存在，但她不再满足于……保持距离守在暗处。她也想接近太阳、拥抱太阳，想要有一天，能够真正和云非雾在一起，能够让别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几天过后，她带云非雾去买了备用手机，又托人去黑市买到了匿名卡。又几天过后，她终于受不了云非雾的招式，在床上同意了和云非雾在一起，却仍然约法三章，绝对不能被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在自己能够保护好云非雾之前，夏疏桐不想看见任何意外。 刚开始，云非雾虽然同意了，暗地里却不服气得很，一次又一次……把她欺负得死去活来。不过到了后面，狼崽子慢慢长大了，也就逐渐能够理解她、体谅她。 夏疏桐是云非雾的矛，替她荡平漫漫长路上的万里荆棘；亦是云非雾的盾，替她挡下一次又一次尖锐的攻击。而云非雾是夏疏桐的太阳，是支撑她走下去的来能量源，是她无论如何也想要奋力拥抱的存在。 她们像一明一暗的共生体。 不过除了她们二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罢了。 …… 清晨醒来，夏疏桐立刻感觉到脑子里传来一阵钝痛。 像是被塞进了许多东西似的，钝得难受。 夏疏桐痛苦地揉揉眉心，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闪过一连串画面，以及昨天下午，夏红叶和她说的那些话。 夏疏桐立刻反应过来，昨晚的梦……就是她遗失的过去。 她似乎，想起了从十九岁，到现在的所有经历。虽然十九岁之前的记忆还不太清晰，但她已经靠推测知道个七七八八。 短短几秒时间，云非雾也从睡梦中醒来，一看见夏疏桐痛苦的神色，她几乎瞬间清醒过来：“软软？怎么了？头疼吗？我去拿药。” 云非雾声音很轻很轻。 夏疏桐脑子里的钝痛仿佛也变得轻飘飘起来。 在云非雾起身前，夏疏桐一下拉住她：“不用。” “猫猫，陪我躺一会儿吧？” 云非雾皱着眉，确定夏疏桐眉头缓缓舒展开后，她才躺回被窝里，从后面抱住夏疏桐。 感受到身后的心跳声，夏疏桐轻轻吐了口气，随之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越来越软，快融化了一样。 好一会儿，她才转身揽住云非雾脖子：“猫猫，我想起我十九岁以后的事情了。” 然而云非雾眸中没有惊喜，反而是深深的心疼。 夏疏桐：？？？ 虽然现在记忆对她们来说是无所谓的，但能回想起过去，总归是锦上添花。她以为，云非雾应该会开心才对，可是接下来，云非雾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软软……所以刚才你才会头疼的？” 夏疏桐懵懵地点头。 的确，一早醒来脑袋被塞进那么多的信息，简直疼得要命，如果不是云非雾醒得及时，估计还要再疼一会儿。 “没……”夏疏桐正想说“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云非雾却一下子扑上来，紧紧抱住她，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软软，以前是我不好，我、我没能一直站在你身边……才让你遭受这么多糟心事，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对不起，软软……” 云非雾抽泣着，声音黯哑，身体也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哭得毫无征兆，却如狂风暴雨。 就像积蓄在心底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断了弦，奔涌而出。 夏疏桐下意识搂紧了她，却同样抑制不住地落泪。 心底仿佛被悲伤填满了。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云非雾竟然会这样想……云非雾想的从来都不是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后，而是和她肩并肩一起，面对未知的风风雨雨。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哭了会儿，心底的悲伤褪去之后，夏疏桐竟然还觉得有些想笑。 “猫猫。”夏疏桐退开一些，刮了刮云非雾鼻子，“我现在的样子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我……”云非雾一怔，抬头看见夏疏桐脸上的笑容后，唇角亦是不自觉地上翘，“软软怎样我都喜欢，只是……” 只是她希望，夏疏桐能够快乐一些，能够做真实的自己，而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得戴上属于夏总的那个面具。她不想夏疏桐因为自己，戴上厚厚的伪装。 云非雾将心里话说出来后，夏疏桐又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傻猫猫。” “猫猫，我其实……没有怎么伪装的。”夏疏桐轻叹一口气，“我都想起来了，我是真的不再害怕其他人，也不再在乎他们，不对他们任何人有感情。猫猫，因为我只在乎你。” “可是软软，”云非雾直视她的眼睛，“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夏疏桐歪头，毫不犹豫：“喜欢。” 只要云非雾在她身边，只要云非雾喜欢她，她就喜欢自己。 云非雾垂下眸子，思考了会儿，神色略有些黯淡，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反倒是夏疏桐搂住她晃了晃：“猫猫，我待会儿带你在别墅里逛逛？” 云非雾点头。 吃早饭的时候，两人又在楼下遇见了夏老爷子。 “爷爷。” “夏爷爷。” 夏察轻轻哼了一声，就没再多看他们一眼。一时间，夏疏桐竟然还觉得，夏老爷子有些可爱。 吃完早餐，夏疏桐就带着云非雾，开始参观整个大宅子。 首先是外边的庄园。 “我刚住到这儿的时候，每晚都会陪着爷爷一起来池塘这里散步。不过当时我真的好怕爷爷，每次都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又不敢被他看出来，就装出冷脸的样子。后来不怕他了，回老宅的时间却也变少了。” “这条小路过去是后花园，不过爷爷不喜欢过去，已经荒废很久了。” 然后是屋子里。 “这间是健身房……虽然家里没什么人在用就是了。夏红叶倒是经常嚷嚷着要健身，可每次坚持不到一两天就会放弃。” “这儿是爷爷的书房，不过现在他应该在里边，我们就不过去了。” “这儿是钢琴房，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会带我在这儿看她弹钢琴。她本来也想过教我，可是我实在学不会，她就放弃了。” “这是我的书房，明明寝室就在楼下，书房旁边却偏偏有个休息室。以前我给你写信的时候，就是偷偷躲在休息室衣柜里，打着电筒写的。不过收信地址是在城里的邮局，以前我陪我妈妈住在城里时，拿信还比较方便，搬到这边后就得和爷爷斗智斗勇了。不过还是我聪明些，这么多年他都没发现。” “那边是夏红叶的游戏房，她明明有一整间房的游戏设备，却还是喜欢在客厅里玩游戏，烦人得很。” “……” “……” 夏疏桐说话时，语气始终很柔和，还带着上挑的尾音，有几分调皮的感觉。那一双杏眸中，笑意也是真实的。 过去她的确有过很长一段很难熬的时间，但她已经熬过去了，已经不在意了。现在心爱之人就在她身边，她过得很开心，很幸福，她的一颦一笑都是真实的。 云非雾看着她，不自觉眉眼弯弯。 以前她没能陪着夏软成长，没能亲眼看着夏软的蜕变，可现在，她又回到了夏疏桐身边。既然夏疏桐已经完全从泥泞中走出来了，她又干什么要把自己桎梏在当初呢？ 她没必要再为了曾经而内疚，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从今往后好好陪在夏疏桐身边，陪她承担以后会遇见的一切风浪。 “软软。”走到阳台上时，云非雾一下拉住夏疏桐的手，将她牵进怀里，“未来我一定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夏疏桐眸光往拐角处看了一眼。 曾经她无数次蹲在角落里，希望能够再见一眼的那个女孩，现在就在这儿，抱着她，对她说着“永远”。 眸中立刻绽放出比鲜花还灿烂的笑。 …… 在老宅住了两天后，两人就差不多该回城区了。 花子楠已经把《轨迹》的完整剧本寄了过来，剧组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三天后她们就出发前往片场——川城的深山里。 在收到完整的剧本后，两人终于知道花子楠口中“心理悬疑要素”指的是什么了。 《轨迹》的前半部分剧本中，城市女孩舒今宇不满家里催婚，毅然决然到山里支教，在这期间，她偶然间遇见年轻寡妇柯钰，并且与她相爱。然而那个时代，同性的情感并不被人们所认可，村里人对她们指指点点，视她们为洪水猛兽。就算如此，舒今宇也决心要和柯钰在一起。也正是在这时，舒今宇收到家人的来信，看见信中家人写着，无论怎样都愿意支持她，于是舒今宇下定了决心，要将她和柯钰的关系告诉家人。等家人接受过后，她就回村接柯钰进城。 而这一部分的故事，看似只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却明晃晃地埋了很多伏笔，看得人心痒痒，迫不及待想知道后面的剧情。 比如村里人对柯钰真的是没来由的恶吗？为什么柯钰嫁给她丈夫当晚，那人就死在了猪圈里？为什么柯钰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愿意一个人呆在深山老林里，守着养殖场过那么多年？为什么柯钰看似那么娇弱胆怯，却在第一次见到舒今宇时，就有意无意地在勾丨引她？ 在老宅里休息的那两天，夏疏桐还和云非雾讨论过，柯钰会不会其实是个看似柔弱，实则变态冷血的杀人魔，而她的丈夫也是她杀死的，所以村里人才会那么害怕、排斥她。 然而真正看完后半部分的故事后，夏疏桐才发现这部电影里心理悬疑的要素，重点不是悬疑，而是在“心理”二字上。 全篇没有一丝血腥、诡异的描写，柯钰更不是什么杀人魔，甚至没做过什么实质上的坏事。然而她欺骗、玩弄舒今宇的手段，以及她阴暗扭曲的内心，无不让人感到恐惧。 柯钰不是舒今宇心中那个柔弱的菟丝花，她干涸已久的心里，住着一个让所有人都惧怕的恶魔。 可随着与小天使舒今宇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连柯钰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贫瘠的心田上，不知不觉盛开了一朵绚烂的花。 而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改变，意识到自己对舒今宇的爱时，舒今宇已经被家人骗回了城里，被迫和别人定了婚。 …… 《轨迹》最后的结局是开放式的，编剧没有点明两位女主最后的结局，给观众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猫猫，你觉得……这个故事想表达什么？”夏疏桐看完剧本后，躺在云非雾怀里，懒散问道。 “很多。”云非雾低声思考道，“谎言、欺骗、救赎，人性，以及隐晦地批判了当年的社会现状……” 拍好了，就是一部百分百拿奖的神作，可要是拍不好，就成了故弄玄虚的假大空说教片。 云非雾显然也在担心这一点。 夏疏桐虽然相信云非雾的演技，也相信花子楠的导演水平，可这时候，她难免对自己有些没信心。毕竟夏疏桐不是科班出身，甚至之前根本没有过演戏的经验，就连决定要拍这部电影，也只花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思考。 试镜的时候夏疏桐呈现出的效果还不错，但那主要是因为云非雾引导得好，如果真的面对镜头的话…… 夏疏桐有些拿不稳。 “软软……” “猫猫……” 沉默片刻，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软软先说？”云非雾眉眼弯弯。 “我想，要不要趁着还没有出发去剧组，报一个表演班？”夏疏桐说道。 话音刚落，她就一下被云非雾抱了起来，灰眸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 夏疏桐咬了咬唇，下意识想闭眼，就听见云非雾的声音：“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你面前明明都有一个现成的影后，还去报班干嘛呢？” 夏疏桐弱弱道：“云影后的演技当然没得说，可是，学生怕自己太笨，学不会。” “你才不笨呢。”云非雾轻笑一声，“软软，小时候，我接受系统的训练之前，都是你在教我演戏呢。” 夏疏桐微微垂眸，她脑海里的确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可仍然记不真切。 “而且，”云非雾察觉到夏疏桐的犹豫，挠挠她的鼻尖，轻笑道，“只有几天时间了，报班也学不到什么，不如就让我来教你，软软，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猫猫软软的感情是有些畸形的，接下来就是（甜甜的）矫正期啦 - 《轨迹》这个小故事的灵感来源：《驴得水》、《指匠情挑》。虽然我的灵感来源一般都比较抽象qwq…… 第59章 云非雾撒娇似的拉长了声音, 问她“好不好”，酥软得要命。 夏疏桐感觉耳廓又麻又痒，一股暖流顺着耳尖传进大脑, 又在全身上下流淌着，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咬着唇点了头：“好。” “首先我们来看剧本。” 时间不多，云非雾也教不了多少理论的东西, 所以她还是决定先从实践开始。 翻找从哪一段开始尝试时，云非雾却忽然走了神。 《暗》刚刚开始拍摄的时候，云非雾找不准状态, 当时没有专业的指导老师, 云非雾又不太敢和导演沟通, 镜头外, 夏软便陪着她一遍一遍地跟着剧本练习。 夏软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几乎看一遍剧本，她就能和角色共情, 掌握角色的心理状态。同时, 她又从来不会迷失在戏里，入戏再深，就算出戏时缓不过来, 也不会分不清戏和现实。云非雾就曾纠结过在戏里迷失的问题, 还是夏软教她, 在戏外给自己定一个“锚点”。 “只要有了锚点, 就不会迷失。” 当时，云非雾其实并不是很懂“锚点”的概念，但既然夏软这么教她，那她就全身心地依赖夏软, 跟着她的方法去做。云非雾将夏软看做是自己的锚点，拍戏时，不管如何多深，只要一想到夏软，她就立刻能将自己从戏中抽离出来。 夏软在演技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然而夏软胆子小，不敢在镜头面前表现，甚至不敢在别人面前表演，就连每次照相都瑟缩地往云非雾身后躲。不然当初……云非雾明明觉得，由夏软来演戏才更合适一些。 所以现在，就算过了近十年，就算夏疏桐失忆了，云非雾仍然相信，她一定能演好。 走神时，云非雾的手指随意停在了一段剧情上：“就从这儿开始吧。” 她随意扫过一眼，这一段满当当的全是两位主角的名字，应该是很适合用来练习的对手戏。 “猫、猫猫！” 却看见夏疏桐满脸羞红，乖嗔地拍掉她的手。 云非雾迷茫地眨眨眼，仔细看了眼，才发现她指的是一段大尺度床戏。 云非雾：“……” “软软，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云非雾低头认真道了歉，又舔舔嘴唇，换了一段，“这里怎么样？” 夏疏桐看了看。 云非雾现在指的这一段倒不是床戏了，而是两位女主第二次见面时的互动。 这一小段互动中，女主舒今宇在山间摘野菜时，“偶然”遇见了柯钰。由于前两天，舒今宇刚做了她和柯钰春丨梦的原因，见到柯钰后，她不由得有些紧张退缩，说话时也遮遮掩掩，不敢直视柯钰的眼睛。而柯钰本身又在刻意引诱她，一张脸虽然柔弱无辜，动作却越加放肆，逗得舒今宇手足无措，最后提着菜篮子落荒而逃。 而这一段的着重点并不是二人的互动，而是两位主角的心理状态。演员既要将两人各怀心思、又遮遮掩掩的感觉给演出来，又不能太过明显，让对方察觉到，因此是否拿捏得当就很重要了，同样十分考验演技。因此，这一段剧情的确是个很好的训练素材。 夏疏桐刚要点头，却又犹豫了。 她现在才发现……两个女主的互动，实在是太姬了些。 试镜的时候，自己手指头不小心被云非雾含住，都差点腿软倒人家怀里。这里还要各种挑逗人家，那要是最后没克制住，又演到床上怎么办？ “咳咳。”在云非雾期待的眼神下，夏疏桐重重咳嗽两声，“我觉得这一段不太好，换成后面这儿吧。” 夏疏桐将剧本拉到了后面，指向一段柯钰的独白。 演互动的戏码两人容易克制不住，那就演只有一个人的部分，让云非雾带着她入戏，这样总不会出问题了。 “好~”云非雾笑了笑，握住夏疏桐的手指，轻轻指到剧本上，“我们先来读剧本。”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窗外天空是一片黯淡的深蓝色，而落地窗内灯火灼灼。 远远看去，两个高挑纤细的影子时而交缠在一起，埋头在认真研读着什么；时而分开，一个在前，手臂上下比划着，另一个在后依葫芦画瓢；时而一个在堂前手舞足蹈，另一个坐在沙发上歪头认真看着。 直至深夜。 …… 很快就到了进组的日子。 《轨迹》的拍摄地是川城的深山里，离《山川》第一期的录制地只有几十公里。整个村子只有百来号人，几乎与世隔绝。 花子楠带队，整个剧组都十分低调，草草在村里的小学举办开机仪式后，就直接开始了拍摄，外界别说粉丝了，就连业内都没多少人知道《轨迹》开拍的消息。 当晚，花子楠和主演们一起开了场剧本研讨会。 由于夏疏桐没有拍戏经验的原因，花子楠决定先拍舒今宇和其他配角的部分对手戏，让夏疏桐在一旁观看学习，慢慢找到入戏的感觉，然后是柯钰和配角的戏份，这之后，夏疏桐差不多完全入戏了，再开始正式和云非雾的拍摄内容。 这一部分，花子楠计划的时间是两周。之后用两个月拍完两位主角在山里的戏份后，就离开大山，继续拍城里的内容。 “好了，今天的研讨会就到这里，明天我们正式开始。”花子楠笑着收起剧本，眼角漾出细细的纹路，“外边的工作人员正在烤串儿吃，我们也一起去凑凑热闹怎么样？顺便大家一块儿聊聊天，认识认识。” “好，就听花导的。”一行人笑着走出房间。 不远处就是村小的操场，已经有不少人聚在那儿，架起了烤架，香气逼人。 夏疏桐和云非雾原本还走在人群里，没几步，两人就越走越偏，最后牵着手在一旁坐下。 其他演员们心照不宣地轻“嘘”了一声，倒也没过去打扰。 云非雾和夏疏桐还没对外界公布关系，但圈内的小道八卦都传了个遍，更有组里的人猜测，夏总是为了云非雾才进组拍戏的。老戏骨们原本还有些担心，夏疏桐带资进组，还是一个从来没拍过戏的大老板，会不会拖了剧组的后腿。他们都看过《轨迹》的剧本，谁都不愿意这样一个好剧毁在一个人手里。 不过开完研讨会后，大家就放心多了。一是他们相信花子楠导演的眼光，二是夏总全程都十分认真，没有摆出一丝大老板的架子来，有什么问题也立刻问出来，认真和大家商讨。夏疏桐外貌本身就是娇弱的类型，只要收起那一身傲气，尤其讨长辈的喜欢。 一场会议结束，这些老戏骨不知道在心里把她夸了多少遍。 “云云和夏总关系真好。”扮演小流氓三癞子的彭安往旁边瞟了眼，感叹道。 彭安是前年的金桂影帝，现在也不过二十九岁，这几年他的资源一个接一个，基本都是主角。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会接下炮灰小混混的角色。 另外一位演员正好在《追光》剧组呆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去年她们关系就不错。” “小云一直是形单影只的，也不爱笑，孤零零的，不过现在好了，终于有人陪在她身边了。”另一位演员感叹道。 大家几乎都和云非雾有过合作，甚至小时候的云非雾还扮演过他们女儿、妹妹一类的角色，再次见面，他们也是真心将云非雾当做小辈看待的。 而现在云非雾和夏疏桐牵着手，一起坐在操场角落的凳子上，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往天上指着，像是在看星星。隔着一层飘渺的烟雾，画面静谧美好。 彭安偷偷瞟着那边，也柔和地笑了。 “小安，你和她们差不多年纪，共同语言应该也比较多，你去给她们送点儿烤串呗。”其中一人撺掇道。 “我？”彭安摆摆手，收起脸上的姨母笑，“这不方便吧，会打扰她们的。” “嗨，谁去不是打扰啊？小彭你最年轻，你去！”有人开玩笑道。 不过最后还是扮演另一名支教老师的阿姨拿着烤串过去了：“夏总，云云，尝尝吧？味道还不错。” “谢谢王姐。”云非雾抬头笑了笑，不过却只从她手里接过一串烤肉，“我们还不饿，一串就够了。” 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吹了吹，将肉串送到夏疏桐嘴边。 “好吃。”夏疏桐眉眼弯弯，“你也快尝尝。” 刚才在研讨会上，夏疏桐表情柔和是柔和，可也没笑成这样……像个谈恋爱的小女生似的。 感觉自己是个超级电灯泡的王阿姨：“……” 赶紧退回了人群中。 又和别人聊道：“唉……这年轻人谈起恋爱就是甜，我这年纪的人了，看着还觉得心里像灌了蜜似的。” …… 剧组晚上住的地方是村里的一排小平房，由于房间数量不多的原因，都是两个人一起挤一间，夏疏桐和云非雾住在最边缘的一间，而钱伶伶和助理小戴则住在旁边那间。 夏疏桐和云非雾回房时，正好碰到钱伶伶二人坐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讲些什么。 钱伶伶抱着小戴的肩膀，眼睛瞪得很圆，一脸期待的样子。小戴则在旁边比划着什么，小嘴说个不停，活脱脱像两个小学生。 钱伶伶虽然长得像学生，但她在工作上永远都是认真严肃的，夏疏桐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种表情，竟觉得有些新奇，不由得挑了挑眉。 “夏、夏总！”钱伶伶乍一看见不远处的夏疏桐二人，一下子从地面上跳起来，说话也莫名有些颤抖，“还有云……云小姐晚上好。” 小戴也立马低下头：“夏总，云云晚上好。” 云非雾轻笑：“晚上好。” 夏疏桐微微朝她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正当钱伶伶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毫无兴趣地直接走过时，夏疏桐却微笑地看向她们：“小钱，你和小戴在聊什么呢？” 以前的夏疏桐虽然对自己人很好，但也从来不会在意他们私下在做些什么，更不会八卦她们在聊什么、玩什么，夏总的眼中就只有工作。 可现在……果然，和云小姐在一起后，夏总变得和失忆前越来越像，却又越来越不一样。现在的夏总越来越有自信，不再向刚失忆时那么软糯，遇到有人找麻烦时，那股骇人的狠厉劲儿几乎快要溢出来，完全没有演的痕迹，可同时，夏总又比以前多了些人情味。 夏总不再时刻地摆着冷脸，她会温和地对他们笑，会关心他们。 钱伶伶愣了愣，立马回答道：“在、在讲鬼故事，夏总您要听吗？” “鬼故事？”夏疏桐眨眨眼，“讲讲？” 不着痕迹地拉住云非雾的胳膊。 ……嗯，她当然不会觉得怕，可她担心云非雾怕！ “小戴她说，我们住的这一排平房之所以在村外，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一片乱葬岗。村里人嫌晦气，就给改成了平房，没想到住进来的人经常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看见奇奇怪怪的影子，所以才没有村民敢住进来。这排房子也一直荒废了，直到我们剧组搬进来……” 说到后面，钱伶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小戴也补充道：“这是煮饭的大妈告诉我的，她还说，晚上最好拉上窗帘，不管外边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往外看。” 夏疏桐轻笑了两声，摇摇头：“都多大人了，还信这些。小钱，小戴，我和云云回房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云非雾埋下头憋笑。 别人看不出来，还以为夏疏桐多淡定呢，可她感觉得到，夏疏桐把她的手臂抓得紧紧的，生怕她突然跑掉似的。 所以走进漆黑的房间时，云非雾主动揽住夏疏桐后腰，以保护的姿势从后面护着她。灯亮的那一瞬，夏疏桐僵硬的身体瞬间软了些许。 云非雾关上门，笑道：“傻软软，明明害怕还要听？” 夏疏桐嘟囔道：“……很好奇嘛。” 按理说，找回了十九岁以后的记忆，她应该什么都不怕了才对。可是刚才听到钱伶伶的话后，夏疏桐还是第一反应想往云非雾怀里缩。 包括现在，也不想离开云非雾半步。 夏疏桐丝毫没有注意到，记起曾经的经历后，她不仅没有向那个偏执无情的自己靠近，反而在向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变化着。她开始变得更勇敢自信，也更软糯温柔，这两种气场完全不同，却又并不冲突。 云非雾笑了笑，拉着夏疏桐往床边坐：“换衣服，然后一起去洗漱？” 夏疏桐看向窗子的方向，委屈巴巴地眨眨眼。 云非雾也看过去。 窗帘现在是开着的，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外边是黑漆漆一片山林。窗子隔音效果不好，外边风一吹，房间里就能隐约听见“呜呜”的声音。 的确有些吓人。 “软软，我去拉窗帘？”云非雾问。 夏疏桐弱弱地摇头。 “一起去？我牵着你。” 这回点头了。 云非雾牵着夏疏桐去拉好窗帘，再次坐回床上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软软，你怎么一直这么胆小。”云非雾蹲在夏疏桐面前，抬头看着她，“小时候也是，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回我给你讲了个鬼故事，结果居然把你吓哭了。我没办法，只能又在你家陪着你睡了一晚。” “我不记……”话还没说完，夏疏桐脑海里就闪过几个片段。 …… ——“猫猫，你在看什么书？” ——“鬼故事。” ——“给我讲讲好不好？” ——“有一位医生，他夜班到凌晨才结束，这时候医院里已经没人了，他只能一个人坐电梯，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负二楼停尸间摁了上楼键。电梯打开，一个护士和一个小女孩站在外面，医生让护士进了电梯，却拦住小女孩。护士问他，为什么不让小女孩进来……软软，你猜为什么呀？” ——“为什么？” ——“医生说，停尸间的尸体手上都会有一根红绳子，可刚才小女孩手上就有红绳，说明她是尸体。护士听完这话，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盈盈地拉开自己的袖口，露出里边的红绳：医生，您说的绳子，是这样的吗？” …… “呜……啊！” 云非雾还没反应过来，夏疏桐就忽然泪眼朦胧地扑进她怀里。 “我想起、想起那个鬼故事了！”夏疏桐软软地哼哼几声，又无力地在云非雾肩膀上打了几下，“坏猫猫。” “好好好，我坏。”云非雾笑得无奈又宠溺，“那软软，我帮你换衣服，再抱你去洗漱好不好呀？” 夏疏桐抱在她怀里抽抽两声，才弱弱地点了点头。 云非雾立刻轻柔地动起来。 云非雾小时候就不太明白，为什么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夏软，性格会软萌得不像样。而现在的夏疏桐，在外人面前凶得不行，明明应该什么也不怕了才对，可在她面前还是会原形毕露。 怕鲨鱼、怕鬼，骑在马上会被吓得瑟瑟发抖。夏疏桐在别人面前的凶狠是真实的，可是在云非雾面前的软糯也是真实的。 一想到只有自己才能看见夏疏桐的这一面，云非雾心里就软得不像样。 两人洗漱完，再回到床上时，云非雾径直睡到了靠窗的位置，把里边留给夏疏桐。 留了一盏暗黄的床头灯，没有直接将所有灯关掉。 夏疏桐这时候窝在云非雾怀里，听到窗外“呜呜”的风声，反倒不觉得害怕了。其实如果不是云非雾在她身边，她根本就不会觉得害怕……吧？ 这样想着，夏疏桐又往云非雾怀里缩了缩，抬头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巴：“猫猫，都怪你。” 云非雾：“？？？” 却还是低头吻在夏疏桐额头上：“嗯，好，都怪我。”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轻笑一声，眼中映着同样温柔的笑。 ……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拍摄正式开始了。 按照花子楠的计划，前三天都拍的是云非雾和配角的对手戏。 第一场戏，是舒今宇初到村小时，另外一位支教老师给她介绍周边的情况。 王老师将整个村子介绍个遍，唯独忽略了旁边的养殖场。 回村小的路上，反而是舒今宇好奇地眨眼：“王老师，我记得上山时，看见那边山上有一个院子，里边也住了人吗？” 王老师嫌恶地皱了皱眉，没说话。一旁的村民婆婆听见舒今宇的问题，随口道：“诶，谁不知道山上那蛇蝎寡妇呐？坏得很，害死了李家那娃。她自己不检点，勾引张婶家的三癞子不说，还……” 说到这儿，婆婆也厌恶地跺跺脚：“不说她了，晦气晦气。总之小姑娘，你离她远点儿啊。” 舒今宇迷茫：“……啊？” 王老师终于回过神来，蹙眉道：“住在山上养殖场的那人叫柯钰，是个年轻寡妇。她丈夫姓李，死在他们婚礼当天……我现在还记得小李，他是个好孩子，无父无母的，一个人建了养殖场，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取了个媳妇儿，却这样莫名其妙死在猪圈里。之后，柯钰就一直一个人住在山里，一年到头都难得见一次。” 王老师倒是没有明着指责柯钰什么，可字里行间，分明是在怀疑是她杀死了丈夫。 “啊……”舒今宇挠挠头，像是没听出王老师的话外之音似的，“她一个年轻女人，独住在山里，得有多孤独啊……我就很怕一个人，七八岁了都要爸妈陪着我睡。” 花子楠看着监视器，满意地喊了卡。 到这里，上午的戏份就结束了。前面几段是在村里拍的，云非雾和老戏骨对戏十分顺畅，几乎都是一条过，没什么耽搁，所以直到现在演员们才停下休息。 小戴正要把水拿给云非雾，却突然想起什么，弱弱地把水递给夏疏桐。 夏疏桐说了一声“谢谢”，立马向云非雾走过去，将水给她。 云非雾仰头，喝水时，修长漂亮的天鹅颈露了出来，一滴汗水沿着脖颈往下滴落。 夏疏桐又拿出湿巾，帮她擦了擦汗。 云非雾放下水杯，乖巧地低下头，眼神乖顺得要命，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个笑。 于是夏疏桐又帮她擦擦额头。 两人明明一句话没说，然而周围的人都纷纷撇开目光——单身狗感觉有被刺激到。 剧组里某位工作人员的朋友刚好是《山川历险记》节目组的，之前他朋友吐槽云夏两人腻歪的时候，他还不信，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 云影后不是出了名的清冷吗？怎么能乖成那样？还有夏总不是圈内人尽皆知的凶神吗，怎么能对云非雾那么温柔？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每次花子楠导演喊“卡”的时候，云非雾都会看夏疏桐一眼，真的太甜了吧！ 接下来的剧情中，舒今宇在山里住了一周，也把村民给拜访遍了，却唯独没有见过养殖场里的柯钰。这一周里，舒今宇听了不少有关柯钰的坏话。 有人说是她杀死了她的丈夫，有人说她一直在和村里的三癞子偷情，甚至还有村小的孩子，说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但中心思想都是不变的：柯钰是个坏人。村小旁的婆婆也提过很多次，让舒今宇千万别去养殖场那边。 然而舒今宇在城里时，本来就是个备受宠爱、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她对周围的环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探索欲，村民越是这样说，反而越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她想见见……养殖场里的那个年轻寡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第60章 三天后, 云非雾和配角的对手戏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轮到夏疏桐了。 夏疏桐的第一场戏, 是柯钰嫁进山里第一天的内容。 柯钰曾经也是个可怜人。 柯钰原本是被城里大户人家收养的小姑娘，她长得水灵，那家人就抱着童养媳的想法，将她养育成人, 谁知道，柯钰没看上家里的大少爷，却对大小姐动了歪心思。 一下子, 全家上下都对柯钰厌恶至极, 包括柯钰所爱的大小姐。而小镇上的人听说这件事后, 也纷纷对柯钰指指点点。柯钰不是一个承受能力强的人, 她不敢面对镇上的风言风语，不敢面对家人。她本来想偷偷离开小镇，一走了之, 却被家人逼着和山里的养殖户结婚。 那个养殖户叫李万, 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患有心脏病。 柯钰不愿意嫁给他，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没想到, 还没到洞房花烛, 李万竟然心脏病发死在了猪圈里。而柯钰的心态, 也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逐渐变得阴暗扭曲。 花子楠说，她之所以选择这一幕作为夏疏桐的第一场戏，是因为柯钰嫁进大山时, 心态是很迷茫的，那时的她就像无根浮萍，不知道自己将会飘往何处。而夏疏桐没有过演戏的经历，第一次在镜头下，她应该也是迷茫的，因此，她很容易能够与这时候的柯钰共情。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今天的拍摄中，夏疏桐几乎一直带着红盖头，除了几个眼神特写外，根本不会拍到她的表情，她可以用一天的时间慢慢适应。 剧本中，柯钰和李万举办的是中式婚礼，只是由于三十年前山里太穷，交通也不方便的原因，婚礼流程简化了许多，连花轿都不用，直接由人搀扶着柯钰上山。 清晨，夏疏桐换好了大红喜服，在平房里等化妆师过来。今天上午的戏份很简单，她只用在配角的牵引下，战战兢兢往山上走。 “软软，你穿喜服真好看。”趁着化妆师还没到，两位助理又守在门外时，云非雾坐在夏疏桐身边，喜滋滋地戳了戳她的脸。 “是吗？” 喜服是比较老旧的款式，她现在又没化妆，能好看到哪儿去？夏疏桐微微脸红，不自在地低头理了理衣服，一抬头，就看见云非雾星辰般的眼眸，亮晶晶的。 没有一丝说谎话的意思。 夏疏桐不由得多想，难道云非雾特意夸她穿喜服好看，是因为她心里在渴望着一个正式的婚礼？既然这样，自己是不是该着手准备婚礼了？ 夏疏桐现在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她们之前的确没有正式求婚。就算是结婚，也是两个人抽出空来，偷偷跑到民政局去，一个小时不到就解决了。之后虽然多了一张结婚证，对她们而言却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因为云非雾越来越懂事，她们见面的时间还比婚前要少了些。 于是夏疏桐轻咳两声，试探地问：“猫猫，那你觉得……我穿喜服好看，还是婚纱好看？” “嗯？”云非雾怔了怔，眸中立刻溢出光彩，“都好看！” “那猫猫，你更喜欢哪一种呢？”夏疏桐继续弱弱道。 “都喜欢！”仍然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夏疏桐不说话了，转而揉揉云非雾的脑袋……既然都喜欢的话，那，要不以后举办两次婚礼？一次中式，一次西式。反正她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别说两次了，如果云非雾喜欢的话，多少次都可以。 云非雾垂下脑袋，安安静静在夏疏桐肩膀上趴了会儿。 直到化妆师敲门而入，云非雾才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小夏总，我先出去一会儿，我们待会儿见。” 夏疏桐点头，一边化妆一边看剧本，然而眼睛却总是不经意地往门口瞟，想知道云非雾什么时候回来。 直到妆化好了，云非雾都没有回来，夏疏桐心一下子往下坠了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之前几个月才见一次面，都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才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想云非雾想得受不了了。 甚至想时时刻刻都把云非雾箍在自己身边。 这时，门一下子被推开。 夏疏桐下意识向门口看去，上扬的嘴角立刻垮下去一些。 钱伶伶走进来，惊喜道：“夏总，您穿这身衣服真是太好看了！还有这妆容，云、云小姐看了一定会很喜欢的。” 夏疏桐刚才看过镜子，镜中的女人柔弱又娇艳，的确……很好看。不知道云非雾看见，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云云呢？”夏疏桐不禁有些期待地问。 “诶？刚才云小姐还在门外呢，好像是去厕所了……夏总，快开拍了，我们出去吧？” “嗯。”夏疏桐有些走神，因此她没有注意到，钱伶伶眼神躲闪了一瞬。 夏疏桐一路走到山脚，都要开拍了，却仍然没有见到云非雾的身影。 去厕所需要这么久吗？夏疏桐不由得皱了皱眉。 “夏总，准备好了吗？”花子楠正拿着喇叭招呼现场工作人员，看见夏疏桐到了，她径直走过来嘱咐几句，拍摄便开始了。 而夏疏桐，也盖上了红盖头。 眼前立刻只剩一片黑红，只有垂下眼眸，才能勉强看见盖头下方的状况。 周围响起欢快的锣鼓声。 夏疏桐怔了怔，手指微微颤抖。 她开始入戏了。 她想起自己的柯钰，是被家人骗进深山的女人。而她即将嫁给一个陌生的屠夫，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害怕。 但同时，夏疏桐又没能完全入戏。 她还在想云非雾。 刚才盖上盖头前，她似乎在人群中看见了云非雾的身影……可是又没看清楚。可是现在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知道云非雾在哪儿，会不会就在旁边看着她，又是以怎样的眼神看着她？ 云非雾看着她即将“嫁”给别人，会不会吃醋？就像她看着云非雾拍感情戏时会吃醋一样。 于是除了恐惧与迷茫，夏疏桐还有些慌乱。 镜头外，花子楠神色满意。 她以为夏总还得适应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才第一次，就完美掌握了柯钰此时的心态。 夏疏桐慌乱一瞬，按照剧本中所写，缓缓迈出脚步。 因为看不见路的原因，她的腿有些抖，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似的。 这时，一双手却及时上前，扶住了她。剧本里，这里应该是扶她上山的小丫鬟，在镜头里连个正脸都没有。 可小丫鬟手指纤细、修长、温暖，夏疏桐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云非雾的手。 夏疏桐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用力往前一握，紧紧握住云非雾的手指。 “不错。”监视器外，花子楠不由得赞叹出声。 夏疏桐完美地演出了柯钰惊慌时，像落水时忽然抓住一根浮木似的，用力抓住身前小丫鬟的手的神态。就算盖着盖头，看不见她的表情，镜头前的观众也能感觉到，此时柯钰惶恐、迷茫的心境。 这一段很顺利地过了。 吃过午饭，下午开始拍摄结婚的细节。 养殖场旁的小院里难得这么热闹，除了迎亲的队伍，不少村民都聚在院子里，想看看屠户李万娶的媳妇儿是什么样的。 李万是个孤儿，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他开养殖场赚钱后，不但没有离开村子，反而把大笔钱捐给村小，因此，村里人大多对他有好感。 这时看见迎亲的队伍走了上来，村民们不由得欢呼着往那边看。三癞子也混在人群中，看见穿着喜服的柯钰后，他眼珠一转，低头舔了舔嘴巴，硬生生压抑住脸上的渴望。 虽然看不见脸，但柯钰的身材娇柔，露在衣服外的手指也白皙柔嫩得不行，村里那些姑娘没法和她比。 李万一直在房间里踱步，不时因为激动而捂住心脏，这时听见外边的声音，他又捂着心脏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期盼地往房门外望去。 旁边的婆子打趣他：“小万呐，看什么看，今晚有得看的。” 李万呆愣愣地笑了笑，眼中满是幸福。 很快，新娘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房间里。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拍过柯钰一个人在洞房里焦灼等待的镜头后，夏疏桐就在房间里稍微休息会儿，花子楠他们则继续拍李万在大厅喝酒的画面。 听见花子楠的一声“卡”之后，夏疏桐正要掀开盖头，手指却一下又被握住了。 云非雾坐到她身边，脑袋又搁到她的肩膀上。 于是夏疏桐低着头，不动了。 这时她坐在床上，盖头下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到周围一阵嘈杂，工作人员撤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关门声响起，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她们二人。 夏疏桐右手被云非雾握着，垂在身侧的左手小指，一点点蜷了起来。夏疏桐感觉，就连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两人单独相处的话，夏疏桐当然不会紧张，可问题是……这时候她还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刚才云非雾来牵她手的时候，她就猜到云非雾想要做什么了。 果然，几秒后，云非雾缓缓站起身，走到她的正前方，倾身掀起盖头。 夏疏桐首先看见的，是云非雾淡粉的唇——为了扮演小丫鬟，她特意将唇色化得淡了点。随即，是那双深情款款的灰眸。 夏疏桐心里咯噔一声。 有些像是……她真的嫁给了云非雾，而接下来，她们就要洞房花烛一样。 “柯小姐，”云非雾眸光狡黠，戏瘾上身，“跟我私奔，好吗？” 夏疏桐下意识想要点头，下巴都动了，一对上云非雾眸中的笑意，就立刻往床上退了些，摇头道：“不。” “嗯？”云非雾撑上床，将夏疏桐往下逼了逼，神色受伤，“是我有哪儿比不过那位李少爷吗？” “你、你……”夏疏桐依然往后缩，明明软得不行，却还是强硬道，“对，你就是比不过李少爷……你、你只是一个小村姑，没人家有钱，也没人家好看。” 前半句，云非雾还认真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听到“好看”二字时，她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软软，睁眼说瞎话也不带这样的。”云非雾一下子逼近，轻轻含住夏疏桐的耳垂，又退开。 夏疏桐一个哆嗦，再往后就要倒在床上了，不得已只能抱住云非雾，直接挂在了她身上。 云非雾扶着她坐好，笑意盈盈：“软软，刚才那一镜不好，我们重来。” 夏疏桐摸了摸微麻的耳垂，点头。 狼崽子忽然起了玩心，还能怎么办？陪她玩呗。不然待会儿花子楠他们回来，看到的估计就是妆发凌乱的夏疏桐了。 云非雾立刻调整好状态，重新问：“那位李少爷哪儿比得过我？” 夏疏桐：？ 还带改台词的？ 不过她还是认真点了点头：“对，他没你好看，没你温柔，没你对我好。他哪儿都比不上你。” 说完，又直视云非雾的眸子，一点点向前，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又立马退开。 狼崽子愣了一瞬，耳根红了。 夏疏桐满意地点点头，又乘胜追击摸摸头，再牵住云非雾的手：“猫猫，我们出去看他们拍戏。” 对付狼崽子就是要这样，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而且不能撩得太过。撩过了，云非雾自己忍着羞耻也要撩回来，不撩呢，那简直是把自己洗白白送到狼嘴里。 轻轻撩一下就跑最合适，每次都能把狼崽子唬得怔怔的。 果然，云非雾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乖乖巧巧跟着夏疏桐出了门。 没几步，就到了前厅。 喜宴上热闹非凡。 李万从小心脏就不好，稍微剧烈运动一下就会疼，心情激动了也会疼。不过不碍事，从小疼到大，他已经习惯了。村里的大夫也给开了药，他按时吃着。 平时李万也听从大夫的话，饮食非常节制，从不饮酒不说，也很少会沾荤腥。可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一来他心情激动，忍不住想要醉一回，二来养育他的相亲们都来了，他总不能扫了人家的兴。于是李万一桌又一桌挨着敬酒，一场宴席下来，喝得脚都有些站不稳了。 吃完饭，是乡里的几个长辈把他给扶到房间门口的。 “小万啊，我们就把你送到这儿了。” 长辈走后，李万走到门边，却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这里对应的镜头，是柯钰坐在房间焦灼等待时，门口闪过一个黑影，却迟迟没有推门而入。刚才夏疏桐已经拍好了。 李万犹豫许久，最终没有进门。他喝醉了，心脏也不舒服，跳得老快。所以他想出去醒醒酒，等心情平复下来，再来见自己的媳妇儿，免得遭人家嫌弃。 就这样，李万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一步步朝外面走去。 “好！卡！”这一段算是拍完了。 花子楠摆摆手：“大家都休息会儿，化妆师准备一下。” 接下来要拍的是，柯钰在猪圈里发现李万尸体的场景，化妆师现在给扮演李万的演员化妆，当然是弄成白惨惨的尸体妆，得等一段时间。 “夏总，小云。”花子楠朝夏疏桐二人走过来，微笑道，“夏总今天感觉怎么样？” “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习惯了。”夏疏桐如实道。 “夏总拍戏的天赋的确很强，不入行做演员真是可惜。接下来一幕会比较难，因为这是柯钰心态的转折点，夏总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来问我……”花子楠笑着，眼神却不自觉往云非雾唇边瞟了一眼。 云非雾唇角处……有一块淡淡的红痕，像是被口红擦过。而此时夏疏桐红艳的唇上，明显淡了些许。 花子楠眸中漾起笑：“没问题的话，我先去看看今天拍的内容怎么样，夏总和云小猫继续聊。” 下一场戏里，柯钰因为紧张抿掉了部分口红，唇色本来就要浅一些，因此花子楠没有提醒。 “云小猫？”夏疏桐勾住云非雾手指，声音略带好奇。 “嗯……花导知道我的这个外号。”云非雾点头，“因为当初你总是在我身边，大家听你这么喊我，也就都跟着喊了……不过后来你离开了，也就只有黄姐她会继续喊我猫猫。” 夏疏桐出发前就知道，云非雾十四岁时，演过花子楠电影中的小配角。那时夏软还陪在云非雾身边，应该是见过花子楠的才对，不过她脑海里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她们见面次数应该不多。这么多年过去，花子楠估计也完全忘记夏软这个人了。 又随意聊了几句，夏疏桐一转头，就看见云非雾唇角的那抹红色。 “猫猫，我……”夏疏桐紧张地眨眨眼，从包里拿出湿纸巾，“你嘴边……我帮你擦。” 云非雾轻轻“嗯”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双手撑在身后，又仰起头方便夏疏桐动作。 一旁的彭安正好看见这一幕，嘴角又抑制不住地飘起一个姨母笑。 ——他就是为了看两个漂亮小姐姐谈恋爱，才放下别的工作来《轨迹》剧组的，现在看来花导选角果然太神了，云非雾和夏疏桐这cp，才两天，他就快被甜晕过去了。 等李万的扮演者化好妆，天已经完全黑了，拍摄场地也转移到一旁的猪圈里。 一进去，夏疏桐立刻闻到一股难以入鼻的骚臭味，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捏住鼻子咳嗽起来。不过他们只是需要在这儿呆一段时间，最惨的还是李万的饰演者，得在猪圈隔间里躺着。 “夏总，小王要在猪圈里躺多久，就全看您咯。”开拍前，花子楠玩笑似的拍了拍夏疏桐的肩膀。 今天的拍摄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但中途也ng过几次，补拍盖头下柯钰表情的时候，夏疏桐也有过一两次的失误。 “嗯。”夏疏桐认真点头，眼神沉静一瞬，立刻进入了状态。 “Ation！” 夜已经很深了。 宾客们早已散去大半，剩下零零散散几人也都在大厅睡着了，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呜呜风声，与远处不时响起的鸡鸣狗吠。 而李万还没有回房。 柯钰听着窗外的声音，终于坐不住，摸着墙找到了猪圈里。 猪圈上方挂着一盏浅色的灯，光线昏暗。 她一踏进来，几头猪立刻被惊醒，不满地“哼哼”几声，吓得柯钰后退几步。她颤抖着扶着墙呆愣好一会儿，终于向猪圈里迈出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李万就在猪圈里。 柯钰沿着猪圈边缘，慢慢往前走，中途一头猪拿鼻子拱了拱她，把她吓得猛地抽回手，惊恐得都快要哭了，却仍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突然，柯钰发现前方有一个影子——准确的说，是一双人腿，倒挂在猪圈门上。 柯钰眼睛瞬间睁大了些，她捂住嘴，缓缓往那边走。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正对着那一栏隔间。 柯钰小心翼翼地朝隔间里望去，正好与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对视。灯光下，眼睛的主人脸色青黑，眼球凸出，一手死死捂住心脏，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地面上，而双脚则是挂在栏杆上的。 不像是人，像是索命的恶鬼。 “唔——”柯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差点惊叫出声。 足足好几秒。 她面前的那双腿一动不动，除了她的喘丨息声，以及猪圈里猪的哼哼声，没有别的一丝声音。 柯钰怔怔看了会儿，又小心翼翼，撑着栏杆起身，再次望向那个“人”。 或者说，那具尸体。 柯钰仍然很害怕，但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点点撑着栏杆靠了过去，然后借着灯光，仔细打量那人。 柯钰没见过李万几面，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她面前恶鬼一般的尸体就是李万。 她被家人骗得嫁进深山里，结婚第一夜，丈夫心脏病发，死在了猪圈里。 柯钰仔细看了许久。 她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想逃，可是没有。她仍然捂住嘴，不过这时，她已经不是在努力憋住惊叫声…… 而是在，挡住脸上控制不住的笑。 柯钰感觉，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苏醒了。 柯钰以前的人生是不自由的。 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就算后来被城里的好心人收养，也是被当做童养媳，只有家里的姐姐对她好。长大后，柯钰发现自己不喜欢男人，喜欢一直对她好的姐姐，所以她鼓起勇气，向姐姐表白。 可是最后迎来的，只是全家人的唾骂，以及镇上邻居异样的眼光。 “那个柯钰真是不识好歹，柯家好吃好喝把她养大，结果呢？真是太倒胃口了。” “柯家大小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啧啧，白眼狼……” 柯钰受不了家人的辱骂与殴打，受不了镇上人们的议论，所以最后她选择逃跑，逃出那个令她伤心的家里。可出发前，她心爱的姐姐却找到她，和她长谈一番，表示愿意支持她。 于是柯钰放弃了自己逃离的计划。 直到她被骗进这座深山，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被姐姐骗了。 她将嫁给一个山里的屠夫，她可能一辈子都逃不出去，她将被困在这里。 她宁愿……宁愿去死。不，她的心已经死了，在穿上喜服，与那人对拜之后，就已经死了个透彻。 可是现在，她的丈夫李万，却因为心脏病，就这样死在了猪圈里？！ 柯钰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松开捂住嘴唇的手掌，蹲下来喘丨息许久，狂喜的表情扭曲得可怕。 柯钰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自由，小时候被父母抛弃，长大后被心爱的姐姐抛弃，被当做童养媳，被骗进深山，可现在……自由就在眼前。 柯钰手指在猪圈栅栏上抚摸着，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或许……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改变人生的机会。 第61章 “卡——！”花子楠拍拍手, 激动道，“一次过！不错不错，小夏把柯钰那个病态的表情演绎得很好, 满分满分！” 激动之下，花子楠喊的都不是夏总，而是小夏了。 云非雾也立刻冲上去，与夏疏桐拥抱。 夏疏桐抱着云非雾缓了会儿, 才从刚才那个略带癫狂的笑容中恢复过来。 夏疏桐入戏的方式和云非雾不一样，云非雾是将自己完全代入角色当中去，所以云非雾出戏时, 需要锚点来定位。但夏疏桐不需要, 她扮演一个角色, 更像是去体验角色的人生, 她知道自己就在戏里，也能够分心去想戏外的事儿。 所以今天刚开始拍摄时，夏疏桐才会一边扮演柯钰, 一边想着云非雾, 又将这两种情绪都融入戏中，还让花子楠以为是她对角色心境的理解比较强。 而同样，云非雾可以靠着锚点瞬间出戏, 夏疏桐在情绪激烈时却需要缓一会儿。 这场拍完, 今天的所有戏份就到这儿了。 剧组早早收工休息, 准备明天清晨的拍摄。由于第二天五点过就要起床的原因, 夏疏桐和云非雾也没多耽搁，上床后浅浅亲了一下，就抱着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 化好妆，再回到养殖场边的院子里, 接着昨天的内容进行拍摄。 昨晚，柯钰洗了个手，就直接回房睡了，一觉睡到清晨六点，外边鸡鸣阵阵。 柯钰望向空落落的枕边，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个潋滟的笑，又很快收起，整张脸都变得柔弱起来。 她小心翼翼走到大厅里，里边还有几个年轻男人喝醉了，就睡在桌子上。 柯钰咬着唇，拍了拍最边缘那人的背。 没拍醒，又用力拍了拍。 三癞子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这才多早——” 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一个柔弱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杏眸蕴着水汽，表情也是娇柔的：“我……我是柯钰，是李万的媳妇儿。他昨晚一夜没有回房间，我很担心，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 三癞子看得眼睛都快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柯钰在说些什么。 李万那小子娶了这么个美人儿，居然还不知道珍惜？啧啧，暴殄天物呐。三癞子对着柯钰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讨好笑容，又骂骂咧咧喊醒其他人。 几个年轻小伙子拍拍脑袋，当即在院子周围开始搜寻，柯钰跟在他们身后。 “昨晚李哥喝醉了吧？是不是去猪圈了？” “对，我记得李哥每晚睡前都会去猪圈巡查的，估计昨晚喝糊涂了，把媳妇儿给忘了。” 一行人打打闹闹，走向猪圈的方向。柯钰脚步微顿，仍然跟了上去。 “我靠——！” 几秒后，猪圈中传来惊惧的骂声。 柯钰微微低头，随即快步走了过去，再看见那具尸体时，她猛地捂住唇，惊恐地往后退几步，站都有些站不稳。 “啊——！”惊叫出声。 现在天亮了，尸体远没有昨晚那么恐怖，但柯钰的反应，不知比夜晚剧烈多少。 “诶嫂嫂，咱节哀顺变。”三癞子轻佻地揽上柯钰的肩膀，吹了个口哨，语气却有些讨好，“人死不能复生嘛。” 柯钰没有挣开三癞子的怀抱，只是低着头，捂着脸，泪水涟涟。 “嫂嫂，嫂嫂你别哭啊……”三癞子一下子慌了神。 直到村里其他人赶到时，柯钰还蹲坐在原地，双目无神，脸上满是泪痕。 花子楠：“卡！这部分不错！” 话音一落，云非雾就跑过去，冷着脸盯向彭安的手。 彭安立刻放开搂在夏疏桐肩头的手，诚恳道：“不好意思，我出戏比较慢。” 云非雾轻轻点头，没再看他，心疼地替夏疏桐擦眼泪。 哭了一个多小时，夏疏桐眼睛得有多疼啊…… 可云非雾刚刚将湿巾擦到夏疏桐眼角，她突然将头埋在云非雾怀中，哭得更厉害了。 “软软？”云非雾压低了声音，柔和道。 夏疏桐抽了抽肩膀，哭唧唧：“猫猫，我突然想起来……你拍《追光》的时候，有场戏也哭了好久，当时我都没帮你擦眼泪……” 那时候，夏疏桐根本就没有记起她来。 云非雾怔怔地眨眨眼。所以……夏疏桐是因为这个才哭？ 觉得有些想笑的同时，心里面又感动得不行，甚至鼻头也酸涩起来。最后云非雾压抑住哭出来的冲动，轻柔地凑到夏疏桐耳边： “傻软软，爱哭鬼。上回没帮我擦眼泪，那以后我演哭戏的时候，帮我擦就好了呀。” 夏疏桐弱弱“嗯”了一声，抓住云非雾的衣摆，脑袋埋在她怀里休息好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 …… 接下来的剧情里，村里的年轻人对柯钰倒没有什么看法，毕竟大家都知道李万心脏不好，昨天又喝了酒，一个人死在猪圈里是他倒霉。甚至部分年轻男人——以三癞子为首，看向她的眼神更多的是怜惜，以及努力藏在心底却根本藏不住的……爱慕。 柯钰她太美了，又太惹人怜爱了，就如同罂粟，让人沉迷。村里的年轻男人本就没见过多少漂亮女人，难免被柯钰吸引住。 但村里的老人就不是这样想的了，在他们眼中，李万是被柯钰克死的，是柯钰将李万害死的。老人们不知道柯钰是被骗进山里的，对他们而言，柯钰就是个从城里来的杀人魔！ 如同以前柯钰在城里一样，对她的议论很快席卷了全村。 但柯钰这回，却奇迹般地……不觉得害怕。相反，她没过多久就发觉，反而是村民们更怕她一些。 对被桎梏在山里的村民们来说，柯钰是从城里嫁进来的大小姐，是城里的有钱人。城里人，本身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是他们不敢招惹的存在。他们在背后议论柯钰、骂柯钰，却也打心底儿怕她，没人敢接近她。就算偶尔遇见了，表情再愤怒不屑，也掩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向往。 至于年轻人，尤其年轻男人，就算听了长辈的话，对柯钰露出不屑的神情，背后唾弃几声，但真正见到柯钰时，照样被她吸引得移不开眼睛。 柯钰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不喜欢被人议论，却享受村民们的恐惧。她不喜欢男人，却享受村里年轻男人对她的爱慕。有些时候，柯钰甚至故意到集市里逛逛，故意对男孩子们露出那种羞怯可怜的笑容。她欣赏村里人看她的表情，欣赏那些男孩子被她蛊惑的模样。 柯钰逐渐喜欢上这种感觉，她甚至想要一辈子呆在山里，一辈子不离开山顶的这个养殖场。她自己没有丝毫察觉，在她产生这种念头后，她的心理就已经扭曲了，她的生活就已经成了一潭死水。 …… 连着拍了几天戏之后，夏疏桐已经完全适应了镜头，也想起了不少以前和云非雾在剧组时的零碎记忆。 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夏软曾经是个很不起眼的女孩。每次云非雾拍戏时，夏软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看着，经常连一起来的助理黄姐都找不着她，但云非雾总能一眼在人群中看见她，然后蹦蹦跳跳地朝她飞奔而去。次数多了，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云非雾有个特别亲的姐姐，还会有人跟着夏软喊云非雾猫猫。 如果在场工作人员少的话，夏软会偷偷跟着片场里角色的动作手舞足蹈，偷偷将自己也代入进去，除了云非雾，也没有人注意到过。 云非雾拍第一、二部电影的时候，夏软的确常常在私下陪着她演戏，甚至能够教她一些自己摸索出的技巧。但后来，云非雾演技日益精进，公司也给请了几次老师后，夏软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不过那时夏软也不觉得挫败，她是真心为云非雾的进步感到开心。 再后来……十九岁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夏疏桐仍然记不起来。而且夏疏桐感觉得出来，云非雾也有意地在瞒着她这件事，似乎不希望她想起。因此，夏疏桐也就没有刻意去想过。 两天后，又到了一个关键剧情点，同样是夏疏桐单独和配角的最后一场对手戏。 在这一场戏中，三癞子终于受不了柯钰的再三撩拨，在某个深夜偷偷翻进了养殖场的院子里，摸到柯钰的房间里。 这场戏需要的张力很强，因此开拍前，花子楠特意给夏疏桐、彭安两人讲了次戏，最后拍拍彭安的肩膀：“小安，待会儿你带着夏总一点。” 彭安得过一次影帝奖，演技向来是没有话说的。 彭安笑了笑，又对夏疏桐和云非雾微微点头：“二位待会儿多多包涵。” 他扮演的毕竟是个小流氓，就算待会儿身体上不会有什么接触，言语上的调戏也少不了，所以开拍前他提前给夏疏桐……以及夏疏桐的女朋友云非雾道了歉。 “好，开始！” 准备得当后，拍摄正式开始。 柯钰一向睡得迟，因此已经过了凌晨，她却迟迟没有锁门，还不时离开房间去院子里坐坐。养殖场那边养了几条狗，但她的小院里只留了一条大黑犬，黑犬是李万留下的，整天神出鬼没，和她也不是很熟。不过之前院子里进过贼，是隔壁村的小混混，硬是被黑犬给咬走了，柯钰也就对黑犬看家的能力放了心。 今晚，她照常在院子里坐到很晚才进屋，一进踏进房门，却立马发现了不对。 三癞子坐在床上，正对她痴笑：“嫂嫂回来了？” “三癞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柯钰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小步后退，贴着墙，往三癞子的方向走去。 柯钰神色仍然是怯弱的，可眼底却浮现出一层凉意。她对三癞子说话，目光却瞟向枕头。 “唉，嫂嫂，今儿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三癞子打着哈哈，笑容愈发淫丨荡，“你今天可对我抛了好几个媚眼，啧啧，不是想和我上床，是想怎么样？嫂嫂，你说是不是？” “你觉得呢？”柯钰微微虚起眼眸，这时她已经离床的位置很近了，只需要一伸手就能…… 还没来得及伸手，三癞子就猛地扑上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往床上压：“嘿嘿，我觉得……” 话说到一半，三癞子就愣住了。 柯钰的眼神太冷了。 凉到心底。 杏眸里流动的杀意随时会奔涌而出，唇角的戏谑笑意也让人双手发软。三癞子甚至感觉，自己多一个动作，多说一句话，就会被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给杀死。 “停！” 花子楠喊停的一瞬间，云非雾就冲上去，拉着彭安的衣背让他站直了。其实彭安只是看着和夏疏桐近，根本没碰到人家，但他还是歉意地朝两人点点头。 随即，花子楠蹙着眉走上来：“小安，怎么回事？你刚才被夏总压戏了。剧本里面，三癞子还没有察觉到柯钰的杀意，你露怯露得太早了。” 彭安挠挠头：“不好意思。” 夏总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些。纵然是他，刚才也有一瞬间没有分清戏和现实，他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三癞子，真正以为自己即将被柯钰杀死。 “没事，小安你先缓缓，休息一下。”花子楠摆摆手，又招呼夏疏桐，“夏总，麻烦到监视器这儿一下。” 夏疏桐和云非雾立刻跟上去，三个人坐在监视器面前，回看刚才拍摄的内容。 只是看了一遍，花子楠还没开口，夏疏桐就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儿了。在剧本里，柯钰的眼神是循序渐进的，杀气也是从无到有，一点点积聚起来的。但刚才夏疏桐杀气太盛，一下子从眸中冒出来，难免吓到彭安。 “……所以接下来，这里需要有层次感一些。”花子楠也在旁边分析道。 休息一会儿，就开始了第二次拍摄。 这回，夏疏桐控制好了眼神，杀意一层一层从眼底渗出来，而彭安也没有再出岔子，很快就到了下个镜头。 三癞子扑到柯钰身上，迫不及待想将她按到床上，同时一只手快速地摸向自己的裤子：“嘿嘿，我觉得……嫂嫂你一定是寂寞难耐了，对不对？” 柯钰柔柔地虚了虚眼睛，眸中莫名渗出一丝未达眼底的笑。 三癞子毫无察觉，急不可耐地想往柯钰身上摸。可正在这时，柯钰却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一下子抵到了三癞子颈部动脉处。 柯钰笑得娇柔，眸光却越来越凉。她没有回答三癞子的话，却突兀地舔了舔唇角，眉眼间笑意戏谑。 三癞子愣了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脚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人也软了下去，舌头打着颤：“嫂嫂，嫂嫂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猜猜啊？”柯钰轻柔地笑着，“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吗？嗯……死了，不就永远在一起了。” 刀尖深入一点，三癞子颈部渗出一丝血。 三癞子瞳孔猛地瞪大了，他想起来了，这是猪场放血用的匕首！柯钰她、她怎么会把这种匕首放在床下？是不是她，她故意勾引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了他？说不定她已经杀了不少人……果然，她是恶魔，是恶魔啊！ “啊——！”三癞子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柯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间。 柯钰拿着刀，在原地站了许久，脸上表情不断变化，从刚开始的冰冷杀意，到惊恐，再到慌乱，最后又变成略带癫狂的笑容。 谁又能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能把村里出了名的流氓三癞子吓跑呢。一想到刚才三癞子恐惧的神色，柯钰就觉得好笑得厉害。 柯钰笑了会儿，又不屑地“啧”了声——刚才三癞子被吓得尿了出来，现在遍地狼藉。 将地上的尿痕收拾好后，柯钰又洗了洗刀，擦干净，再次藏在枕头下。 藏好刀，柯钰再次走到院子里，大黑犬躺在院子的角落里，懒懒散散朝她摇了摇尾巴。 疑惑几秒后，柯钰想明白了，大黑犬要看家护院，却不咬熟人，所以三癞子进来时，它才没有发出警告。柯钰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杀意。 三癞子在她的房间里，在最开始时露出的那种痴迷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后面三癞子说的那些话，更是让她心里呕得厉害。就算最后三癞子被吓走了，她得意畅快的同时，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如果不是这条狗没看好家，三癞子根本就进不来，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所以柯钰有点想……把这条狗药死。 在之后的剧情里，柯钰都把耗子药添到狗食里了，最后却又莫名地反悔，将一整盆肉给倒进了粪池里。她没有毒死大黑犬，却又从集市里买了几条小狼狗，再向来养殖场收猪肉的工作人员问到训狗技巧，亲自把几条小狗养大。这样，应该不会再有人能溜得进来了。 三癞子不是藏得住话的人，他一离开养殖场，第二天，村里就传遍了他差点被柯钰杀死的事儿。三癞子脖子上那条浅浅的伤痕就是证据。谁不知道三癞子就是个地痞流氓，力气又大，连他都被柯钰给砍伤了，那柯钰，得使了什么阴招啊…… 三癞子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被吓得腿软，添油加醋说了老多——什么柯钰给他下了药，什么不知鬼不觉地就要杀了他，想把他做成肉沫喂猪，还好他跑得快，不然人就没了。什么柯钰身上有股奇异的香味，一靠近，就会被迷了魂，什么都分不清，自个儿把脖子往柯钰的刀上送。 从此，就连那些年轻小伙看见柯钰后，不屑又渴求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惧怕。柯钰愈加享受他们的恐惧。 就这样，柯钰在山里呆了好几年，由于人口逐渐外迁的原因，山里人越来越少，山中生活越来越无趣，养殖场的收益也越来越低。柯钰有产生过下山的念头，最终却还是没有行动。 她是个胆小自私的人，她的心理越来越扭曲，她不敢下山。山里就是个封闭的世界，这里的人骂她，却又怕她、下意识尊敬她，毕竟她是城里来的有钱人，是和他们处于不同世界的人。可山外，她是没人要的假千金，是被人所唾弃的同性恋，是阴沟里的老鼠。 所以，柯钰不敢下山。宁愿守着养殖场，烂在这里，也不愿踏出去一步。 柯钰本身也以为，自己的生活会如一潭死水，越往后，就臭得越厉害。直到某一天，一个外来的女孩打破了山里的平静。 …… 到这里，两个主角前期的戏份就全部拍完了。 用花子楠导演的话来说，就是准备工作完毕，两位主演——尤其是夏疏桐，已经成功进入了状态，明天一早，就可以正式拍摄两位主演的对手戏了。 为了庆祝，花子楠还特意给剧组放了小半天假。 累了这么些天，夏疏桐和云非雾也想好好休息一下，下午三点，就早早地回了房间里。 小睡一会儿，夏疏桐迷迷糊糊从梦里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云非雾正专注地看着她，深邃的灰眸中仿佛有流光溢彩。 “猫猫？”夏疏桐捏捏她的鼻子，“你不困吗？” “不困。”云非雾摇头，“软软，我想看着你睡。” “睡觉有什么好看的？”夏疏桐咕哝几声，凑到云非雾胸口蹭了蹭，好一会儿，才稍微清醒一些，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猫猫，我们要不要提前练一下明天的拍摄内容？”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要拍的内容主要有两场，第一场是上午，两位主角初见的场景。这一场夏疏桐和云非雾试镜的时候已经演过一次，不过当时夏疏桐还对表演一窍不通，完全是在云非雾的引导之下演出来的。所以夏疏桐才觉，有再试一次的必要。 而明天下午的拍摄内容……则是舒今宇的一场春丨梦。 听到夏疏桐的问题后，云非雾眼睛瞬间弯了起来：“哦？小夏总是想试试上午那一场，还是下午那一场呢？” 夏疏桐心里“咯噔”一声，警铃大作：“上、上午！” “可是……”云非雾无辜地舔舔唇，神色丨诱惑，“我比较想试下午那场，姐姐，你觉得呢？” 云非雾没有动作，就那么蛊惑似的看着夏疏桐。 夏疏桐目光停在她脸颊上，果然有些移不开了，几秒后，她主动亲了过去：“那……那就下午的吧。” “好~”云非雾亲昵地靠过来，自己躺平，又拉着夏疏桐坐在身上，“我不动，小夏总慢慢动。” 作者有话要说：小夏总（狂喜）：我又要攻了吗！！！ 作者君（小声）：不……那个，咳咳，脐橙普雷听说过吗？ 第62章 最后完全没有飙起戏来。 翻云覆雨过后, 夏疏桐哪儿还有心思在意拍戏不拍戏的，只觉得自己累得快要死了。 刚开始，狼崽子本来是乖乖巧巧呆在下面的, 还说自己绝对不会多动一下，结果中途忽然反悔，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把夏疏桐累得死去活来。 一觉睡到晚上七点, 眼睛都还有些睁不开。 一起出去吃了顿晚饭后，夏疏桐又立马躺回了床上继续补觉，免得明天拍戏时精力不足出什么意外。云非雾下午得逞了一次, 晚上也就乖了, 早早地抱着夏疏桐一块儿睡着。 翌日。 九点左右, 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拍摄。 “Action！” 舒今宇提上果篮，沿着蜿蜒山路，好奇地一点点走向养殖场的方向。 她终于要见到养殖场里那个女人了, 她有些害怕、有些紧张, 又有些好奇。她想知道，村民口中那个恶魔一般的寡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小院里种了几颗槐树, 有些阴森, 再伴着一声声犬吠, 有些像恐怖电影里面的镜头。 舒今宇紧张到了极点, 却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院门。 门开了。 看见那个娇柔美丽的女人后，舒今宇愣了一瞬。 云非雾愣了一瞬。 …… “停！” 第一个镜头拍完，云非雾和夏疏桐对视, 云非雾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夏疏桐很快出戏：“猫猫？” 云非雾歪着头，略带迷茫地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花子楠叫到监视器面前。 “云小猫，你觉不觉得，这个眼神有些不对劲儿？”花子楠将镜头拉到舒今宇第一眼看见柯钰时，微微愣神的那个眼神那儿。 “刚才拍的时候我觉得没问题，可现在越看越觉得味道不对。”花子楠紧紧皱着眉，“云小猫，你的眼神……舒今宇初见柯钰时，应该是惊艳的那种感觉，她当时想的是‘村里居然有这么美的女人’。可你表现出来的却像是疑惑，你像是在疑惑‘这个女人是谁’，是不是，云猫猫？” 云非雾垂眸：“嗯，抱歉。花导，我们再来一次吧。” 她刚才……的确失误了。 明明之前和夏疏桐对戏时还没事，自己前几天看着夏疏桐和别人拍戏时也没事，可是当她代入到舒今宇的视角中，看着穿上柯钰的戏服，化着柯钰的妆的夏疏桐，她一时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云非雾，还是舒今宇？面前的人是夏疏桐，还是柯钰？ 后面出戏的时候，云非雾也遇到了一些小问题——明明她的锚点就是夏疏桐，就在她的面前，她却有些出不了戏。 拍戏这么多年，云非雾还是第一次出这种问题。 这时，夏疏桐轻轻揽住她的腰，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会儿？” “咳咳……”花子楠猛地咳嗽两声，转过头去，假装自己没听懂夏疏桐在说什么。 云非雾看见夏疏桐微红的脸颊，眼中即刻漾起笑：“没有啦。软软，我们重新再来一次吧？” 一定是因为第一次和夏疏桐拍戏，有些不习惯，才会进不了状态，只要迅速习惯就好了。 第二次拍摄，全程果然没再出什么问题。 敲门声一响起，院子里的狗就凶狠地吠了起来。 柯钰微微皱眉，除了定时来收猪肉的工作人员，已经很久没人来拜访过她了，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个讨厌鬼。 她赶开几只大狗，捏出一个柔弱的表情，怯怯打开了门：“你好？”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少女。 少女不过二十三四岁，眸光灵动，长得清秀漂亮，穿着虽然朴素，却不像村里人的打扮。少女看见她时，愣了一瞬，似乎是被她的外貌给惊讶到了。 柯钰有些想笑。 没想到除了男人，居然还有女孩会被她的相貌所蛊惑？ 而且这个少女看起来像是从城里来的——是那个新来的支教老师么？ 柯钰正思考时，少女开口了：“你好，我是舒今宇，是村小新来的支教老师。今天学校放假，我这就想着来拜访一下邻居。这是我在集市里买的果脯，味道很不错。” 少女声音清脆，像是清晨歌唱的百灵鸟。 柯钰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这还是她寡居深山四年来，第一次有人对她露出纯粹的善意。 以前三癞子那些男人对她好，是馋她的身子。可是柯钰看得出来，舒今宇的善意是没有目的的。舒今宇就像是一只天真烂漫的小鸟儿，对周围一切都怀抱着善意的探究欲。 舒今宇，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柯钰后退一步，被睫毛遮住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 她接过女孩手中的篮子：“谢谢你，我叫柯钰。” 柯钰也说不清为什么……仅仅一个照面而已，她就觉得，自己在被这个女孩所吸引，她好像，有些喜欢这个名叫舒今宇的女孩。 不过，柯钰清楚，自己是个恶劣至极的人。 她的喜欢是占有、是欺瞒、是玩弄、是挑逗。 或者说，她其实根本不喜欢舒今宇，她只是被这个小姑娘阳光的气质所吸引，而她又刚好喜欢女人，所以才会产生……逗逗这小姑娘玩的恶劣想法。 迟疑几秒，柯钰拉住舒今宇的手：“进来坐一会儿吗？” …… 紧接着，就是屋内喂果脯的镜头。 进入房间后，舒今宇坐在桌边，和柯钰聊了几句。 “柯姐姐，很好吃的，你尝尝？”眼看要没什么话说了，舒今宇急忙拿出篮子里的果脯，声音轻快。 柯钰眸光有些怯怯的，她柔弱地捏起一块果干，没有放进自己嘴里，而是送到了舒今宇唇边。 她想看看……这个小姑娘会是什么反应。 舒今宇一怔。 她看着柯钰娇柔的面庞，脑海里蓦地闪过很多东西——柯钰也是用同样的笑容勾引三癞子，然后将刀抵在三癞子脖子上，把他吓得屁滚尿流。柯钰用这种笑容欺骗了许多人，现在又骗到她头上来了。 等等，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是舒今宇，不，是云非雾。桌前正在喂她吃果脯的人是柯……是夏疏桐。那她们在做什么？在拍戏。她是舒今宇，夏疏桐是柯钰。 原来如此。既然是在拍戏，那么她不该知道那么多的。她只该知道……眼前的女人柯钰，是个柔弱的菟丝花，而非让人沉迷的罂粟。 短短一瞬，舒今宇脑子又归于平静。就连镜头外的花子楠，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她伸出舌尖，本来想将柯钰手上的果脯卷入唇中，却不料，不小心含住了柯钰的手指。 柯钰低下头，耳根蓦地红了，却又怯弱地不敢将手收回来。 舒今宇的脸颊也染上一层绯红，她愣了愣，立即跳开：“对、对不起柯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关系。”柯钰抽回手，局促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舒今宇看见她擦手的动作，脸红更甚，羞耻得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柯、柯姐姐，我先走了……下次再来见你！”说完，舒今宇逃似的冲出房间。 门一关，柯钰唇角就勾起一个魅惑的笑，眸中更是笑意潋滟。她走到屋后，一把推开窗户，遥遥望去，下边不远处就是村小。从这个角度，她可以很轻易地将整个小学收入眼底。 “卡！”花子楠鼓掌，“过了。” 云非雾站在原地，一只手捂着心口，迷茫地望向房门里。 夏疏桐很快从里边出来：“猫猫？” 云非雾歪歪头，直到夏疏桐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揉上她的脑袋，她眼中的迷茫才彻底消散。 …… 这一段拍完了，吃过午饭，就开始了下午的拍摄——舒今宇的“春丨梦”。 “Action！” 舒今宇几乎是从养殖场里逃回学校的。 一直到了下午，她回想起含住柯钰指尖的那个瞬间，都还会觉得脸红心跳。几个小时内，舒今宇已经蹲在学校后的小溪旁，洗过好几次脸了。 山泉水冰凉透骨，可还是消不了她脸上的烫意。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不过是不小心舔到人家手指了而已，而且大家都是女孩，又有什么可害羞的？舒今宇想不明白。 脸颊却不争气地又红了起来。 最后舒今宇重重叹口气，决定好好睡个觉休息休息，不再想这件事了。 村小一共只有两位老师，另一位王老师虽然也是支教，但她家就在附近的县城里，每周五到周六，她都会回家休息，现在学校里就只有舒今宇一人。 舒今宇一躺上床，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模糊间，她感觉有一个人来到她身边。 柯钰轻轻推开门，径直坐到床边：“今宇？” 声音柔柔的，又有些空灵。 “柯、柯姐姐？你怎么来了？”舒今宇从床上坐起，迷糊道。 “我来看看你呀。”柯钰柔和地笑了，“谢谢你的果脯，很甜，我很喜欢。” 说着，她一只手柔软地抚上舒今宇的脸颊，替她整理好鬓边杂乱的发丝。 柯钰的手指很软。 柔弱无骨。 舒今宇感觉，自己的脸颊好痒，好麻，像是被羽毛细细地抚过，连带着整颗心都痒了起来。而身体也……一下子软了起来，根本没有力气。 好像有股电流在身体里乱窜，不疼，却弄得她躁动不安。 柯钰的手指沿着舒今宇的颌骨慢慢往下，忽然一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舒今宇眼角瞬间湿润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想躲，可是又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柯钰那张娇媚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时候的柯钰，和上午见面时是不一样的。同样一张脸，可现在柯钰却满是攻击性，让舒今宇又害怕，又紧张，又有些……期待。 …… 监视器前，看着两位主角的动作，花子楠满意地点了点头。 暧昧、微妙，又飘渺的梦境。 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原本，梦的内容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花子楠突然想顺着两位主演的发挥，再拍上那么一段。 …… 柯钰越来越靠近，温暖的鼻息洒在舒今宇的脸颊边，痒痒的。 舒今宇最终放弃了挣扎，闭上眼，忐忑地等待着柯钰下一步动作。 很快，柯钰柔软的唇与她相触。 随即是温柔的舌尖。 甜甜的，软软的，十分……美味。 舒今宇支撑在床上的手，忽然握成拳头。 不对，这不是舒今宇该有的反应，她该觉得紧张害怕，而不是还有空去想柯钰的舌尖、温津多么美味。这是云非雾才会有的想法。不对，这种熟悉又美好的感觉……面前的人不是柯钰，是夏疏桐。 云非雾忽然抓住夏疏桐的手臂，一下子反客为主，动作强势起来。 夏疏桐不争气地软在她的怀里，喉咙里差点发出一丝羞耻的声音。 “停！” 花子楠是用喇叭喊出来的，声音贯穿整个片场。 两人猛地分开，各自喘丨息。 云非雾皱着眉，脑海里闪过无数杂乱的东西。她又没有控制住自己，又一次在戏里面迷失了，她差点又没分清夏疏桐和柯钰。 这次夏疏桐由于尴尬和羞耻，倒没有注意到云非雾的异样。 花子楠对着监视器看了许久，最后对两人道：“刚才那段，从柯钰捏起舒今宇下巴开始重新拍。不要接吻，柯钰就在舒今宇唇上简单碰一下就行了。” 再次开始。 柯钰捏着舒今宇的下巴，微微抬起。 舒今宇因为羞耻和紧张，弱弱地闭上了眼。很快，柔软地唇落在她的唇边。 “唔——！”舒今宇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呻丨吟，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醒了。 她立刻回忆起来，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舒今宇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她竟然、竟然梦到了上午那个娇柔的寡妇柯钰，还梦到，自己差点就和她接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女人……！ 舒今宇感觉自己脸颊烫得要命，脑袋里也一片混乱，像是炸开了烟火似的。她惶然地在屋里踱步，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又蹲到屋后的小溪边，迷茫地蹲下身子。 “呜……”可怜得快要哭出来。 …… “好，收工！”花子楠拍拍手。 云非雾仍然是第一时间望向夏疏桐。 最后拍舒今宇的独角戏时，云非雾倒是迅速找到了状态，包括出戏也是，看见夏疏桐的那一瞬间，她就从戏里走了出来。 今天的拍摄虽然刚开始出了点小岔子，但总体还算顺利，下午五点不到就收工了。 吃完饭，夏疏桐和云非雾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去村小的操场上散了会儿步。前来散步的工作人员不少，但大家都隔着一段距离，各不相扰。 “猫猫。”夏疏桐牵着云非雾手指，脑海里闪过今天一天发生的种种，最后还是温声问道，“你今天状态不好？” 今天上午拍戏时，云非雾就ng过一次，下午的吻戏更是反客为主，完全没按照剧本来。按理说，云非雾不应该犯这种错误才对。而且夏疏桐察觉到了，云非雾在戏外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夏疏桐不由得想，是因为自己第一天和她对戏，没有把控好，不小心影响到她了吗？ 云非雾愣了愣，低头摇摇头。 明晃晃的有心事。 夏疏桐捏住她的手指，撒娇似的晃了晃：“猫猫。” 又问：“是不是我今天没有演好，影响到你了？” “不、不是。”云非雾立刻摇了摇头，沉默一会儿，叹口气，“是我……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可能是第一次和你一起拍戏的原因，我有些分不清戏里和现实，分不清对面的人是你还是柯钰。没关系的软软，我明天应该能调整过来。今天只是有些不适应。” 分不清戏和现实？夏疏桐眨眨眼，立刻想起来，她曾经问过云非雾“会不会迷失在戏里”。 一般来说，演员入戏、与戏中角色共情主要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移情”，将自己在现实里的情感移到角色身上，比如角色悲伤的时候，演员并不是因为戏中的情景而悲伤，而是因为自己现实的经历而悲伤。这种方法的缺点很明显，当演员在现实里找不到对应的情绪时，就可能进入不了状态。 第二种则是忘记现实里的一切情绪与记忆，完全把自己代入角色当中。这是一种很吃天赋的方法，演员代入的能力越强，就越能进入状态，与戏中人物共情。但这种方法的缺点也很明显，首先是遇到比自己演技强的演员时，容易被压戏，重者甚至可能导致精神失常。就算不被压戏，演员也很可能因为频繁入戏而迷失在戏里，分不清拍戏和现实的区别。 云非雾演戏，从来都是第二种方法，但她从来不会在戏里迷失，因为在现实里，她有一个看不见的锚，锚点是……夏疏桐。 夏疏桐不仅记得这一点，还隐约记得，这是小时候她教给云非雾的方法。 ——“软软，每次我把自己代入角色之中后，都会有些分不清戏里的世界和现实，我该怎么办呢？” ——“嗯……那就给自己定个锚点吧？就比如像……你很喜欢的一个东西？每次你想到它，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虽然云非雾后来接受过系统的教学，大学也读的是电影学院，算是科班出身。但她始终用着锚点的方法出戏，并且十分有用，从来不会失效。 这么多年过去，云非雾早已养成了习惯。夏疏桐不在身边时，云非雾就想想她的名字，想想她的样貌，立刻就能从戏里走出来。夏疏桐在身边时就更简单了，只要朝她看一眼就行了。 可现在，当云非雾的“锚点”夏疏桐也开始演戏，和她一起站在片场中间，云非雾就有些分不清了。 入戏时，她分不清眼前人是柯钰还是夏疏桐。到了该出戏的时候，又分不清是夏疏桐还是柯钰。云非雾的锚点是夏疏桐，不是柯钰，当她开始分不清的时候，锚点自然而然就失效了。 夏疏桐轻轻叹了口气，她对小时候的记忆本身就很模糊，只是隐约记得一丁点儿而已。夏疏桐记得是自己帮云非雾提出“锚点”的概念，却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对她而言，“锚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猫猫，低头。”最后，夏疏桐想了想道。 云非雾乖顺地停下脚步，在夏疏桐面前微微低头。 夏疏桐立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将她抱入怀中：“猫猫，我相信你。” 夏疏桐无法给云非雾提出适当的建议，但她相信云非雾，她会陪在云非雾身边，和云非雾一起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云非雾重重“嗯”了一声，眉眼弯弯。 两人静静地在操场上抱了会儿。 六月初，山里夜晚的温度还很低，夏疏桐很喜欢这种和云非雾紧紧相贴，感受着对方体温的感觉。稍微动动脖子，就能感觉到，云非雾温暖的鼻息洒在自己脖子、耳根、侧脸处。有些痒，又让人觉得莫名安心。 结果一转头，夏疏桐就看见…… 一旁散步的工作人员和另外几个演员，通通拿手指捂着眼睛，却还是透过指缝朝她们看，其中还有人笑得一脸痴傻。 夏疏桐：“……” 她红着脸拉上云非雾的手：“我们回房间。” 云非雾倒是不介意，轻笑几声，跟上夏疏桐的步伐。 进了房门，夏疏桐脸上的绯红才褪去，她严肃地对云非雾说：“猫猫，你觉不觉得，那个彭安有问题？” “彭安？”云非雾眨眼，“他怎么了吗？” “他……总是看我们，还总是对着我们笑，笑就算了，每次还都笑得很奇怪。刚才在操场上就是。”夏疏桐越想越不对劲，眉毛逐渐皱起，脸色也冷了下去，“他是不是，对我们……不，对你有意思？” 夏疏桐记得，好像以前彭安和云非雾合作过，演的还是一部感情片。 “啊？？”云非雾怔住。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这几天里，彭安的确经常对着她们笑，不过那种笑容……嗯，总之不是夏疏桐想的那样。 “软软，彭安他有女朋友。”云非雾忍不住笑了笑，“而且圈内很多同龄人都知道，彭安他是个……嗯，是个百合男。” “嗯？百合男什么意思？”这回轮到夏疏桐不解了。 云非雾眸中笑意灵动。 也对，老干部夏疏桐沉迷工作，连花吻疗法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没听过百合男也正常。 “百合就是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对不对？”云非雾轻笑解释道，“那么百合男……” 夏疏桐轻轻拍了拍床，悟了：“就是想要变成女孩子，再和女孩子谈恋爱的男生对不对？” 云非雾：“？？？” 在云非雾愣神时，夏疏桐又酸溜溜地补充一句：“猫猫，彭安他果然对你有意思。” 第63章 云非雾终于领会到, 夏疏桐有多会吃醋了。 以前吃她和欧阳超的醋还不够，这会儿她和彭安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结果, 夏疏桐就这么醋上了。 云非雾握着夏疏桐的手，弯腰笑了好一会儿，缓过来后，才执起她的手指, 在中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软软，你想错了。”云非雾轻笑道，“百合男的意思是……真心喜欢看两个小姐姐谈恋爱, 并且心无杂念, 没有别的想法的男孩子。” “啊……是吗？”夏疏桐迷惑地眨眨眼。 云非雾说的话她当然信, 而且前些天的合作中, 彭安的确非常绅士，就算是那场“骚扰”的戏份，彭安的身体也始终离夏疏桐有一段距离, 拍摄前后也都向夏疏桐、云非雾二人道了歉。可是, 夏疏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那彭安他为什么经常对我们笑得很奇怪？”夏疏桐懵懵地问。 云非雾：“软软，你觉不觉得，彭安看着我们的那种笑容, 就像是……催婚的母亲看着自家孩子终于成婚的欣慰笑容？” 夏疏桐想了想, 发现云非雾的这个比喻还真是贴切。她也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彭安一个大男人对着她们露出和蔼、欣慰、又满足的笑容, 她会觉得正常才怪。 “所以……？”夏疏桐微微皱眉。 “所以, 对彭安来说，他看见我们秀恩爱，就像是老母亲看见自家孩子结婚那样高兴。”云非雾笑道。 “这、这样啊……” 夏疏桐虽然点了点头，但满脸都写着：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云非雾看着夏疏桐懵懵的表情, 没忍住，连着戳了好几次她的脸颊，眼中也满是笑意：“软软，还吃醋吗？” 夏疏桐仍然有些没缓过来，不过听见云非雾略带暧昧的声音，她倒是迅速摇摇头：“不、不醋了！” 按照狼崽子的套路，她要是说自己还在吃醋，那接下来，就得直接被狼崽子给吃掉了。 “好了，猫猫，我不想彭安的事情了，我们睡觉。”夏疏桐拉拉云非雾的袖子，自己率先钻进被窝里。 云非雾眼眸微微弯起，也迅速钻进来抱住夏疏桐，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嗯，软软，睡吧。” …… 一夜过去。 云非雾醒来时，夏疏桐已经在厕所里洗漱了。 窗外是滴滴哒哒的雨声，房间里则是夏疏桐洗漱用水的唰唰声。 云非雾坐起身，揉揉眼睛，迷茫地望向厕所的方向。她昨晚好像做了个梦，她不记得具体梦到什么了，只隐约感觉，自己在梦里，好像又迷失在了这部戏里。 她分不清自己是舒今宇还是云非雾，也分不清夏疏桐是不是柯钰。 云非雾缩在被窝里的手指，一点点捏紧了。昨晚睡前，她还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可现在，她也有些拿不准，待会儿拍戏的时候到底会不会出状况。 “猫猫，醒啦？”这时，夏疏桐从厕所里探出头来，柔和地看向她。 “嗯。”云非雾立刻收起迷茫的表情，重重点头。 今天上午的拍摄内容很简单，是舒今宇和柯钰的第二次见面，只有两个镜头。 自从做了那个春丨梦，舒今宇接下来几天都魂不守舍的，一回想起来，脸红心跳不说，身体还软得厉害。之后，舒今宇不论做什么，都会有意识地避开养殖场的方向，然而她每次发呆时，又不受控制地向山里瞥去。 然而养殖场被树林遮了个严实，舒今宇什么也看不见。 周二，山里下了一场小雨。 村小的学生本来就没几个，一下雨，来上学的更是只有两三个人。舒今宇怕学生回家路上山路湿滑，不小心摔了，便在下午三点就提前放了学，让他们早些回去。 三点半，雨停了。 舒今宇靠在门边上发呆，眼神又瞟向养殖场那边的后山。她想起王老师说过，雨后最适合在山里摘野菜，这时候不仅菜叶新鲜，还能在山里摘到平时难得一见的地皮菜。舒今宇上周就想试试了，只可惜一直都没下雨。 而现在……要不要去后山看看？舒今宇舔了舔唇，眸里闪过一丝灵巧的光。 反正只是去摘野菜，离养殖场还有段距离，没那么巧碰到柯钰。而且村里人都说，柯钰平常很少出门，她也不至于去一趟后山，就给撞上了吧？ 舒今宇只犹豫短短几分钟，就说服了自己，背上背篼，径直往后山走去。 然而就是这么不巧。 舒今宇才找到王老师口中的地皮菜，刚卸下背篓，就与那个菟丝花一般的女人不期而遇。 柯钰就在不远处，娇弱地跨着一个篮子，里边装着些新鲜野菜。看上去，她也是来挖野菜的。 柯钰柔柔地站在那里，看向舒今宇，咬着唇，眼神怯怯的，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过来打招呼。光是看了一眼，舒今宇脸就烫得厉害，她猛地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柯钰，同时在心里祈祷，希望柯钰千万不要上前和她说话。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柯钰。 她们才见过一次面，舒今宇却梦到了那种事……这要是让柯钰知道了，会怎么看待她？柯钰会被她吓到的吧。 然而舒今宇的期望落空了。 柯钰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后，篮子也放到她的背篓边。 “舒小姐？” 舒今宇听见柯钰柔柔的声音，很近，像是就从她耳边传来的一样。 “柯、柯姐姐……”舒今宇一个哆嗦，一回头，差点儿撞到柯钰怀里。 柯钰没有躲，反而关切地，摸上舒今宇的额头：“舒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吗？我房里有些药……” 柯钰还没说完，舒今宇就猛地朝后退了几步：“不！没、我没有生病……谢谢柯姐姐。” …… 监视器外，花子楠紧紧皱起了眉。 按照剧情，舒今宇的确是该慌乱地退后，不过她的动作是出于羞耻，是因为她自己做了有关柯钰的春丨梦，而不是柯钰对她做了些什么。可是云非雾后退的动作，分明就带了几分恐慌，就像在躲什么猛兽似的。 花子楠捏着眉头想了会儿，没有立刻喊停。 …… 此时的舒今宇，就像一头受伤的小鹿，随时都可能逃开。楚楚可怜，眼里满是惊惶的水汽。 这小孩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自己……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吧？ 柯钰压下心头的疑惑，轻声笑道：“没事就好。” 舒今宇深呼吸两次，收起防备的姿势。 “柯姐姐，你也来摘野菜吗？”舒今宇轻轻问。 “嗯。”柯钰点头，将自己篮子里的野菜给舒今宇看了看，想了想，她没有问舒今宇的意见，直接选了几颗最新鲜的菜叶子，放进舒今宇的背篓里。 柯钰的动作很轻，舒今宇却如临大敌一般，握紧了拳头。 脑子里乱成一团。 ——柯钰根本不是来摘野菜的，柯钰是为了故意和她偶遇才过来的！柯钰篮子里的“野菜”，也分明都是早早准备好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 …… 夏疏桐微微皱眉，刚才云非雾躲开那一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这种不对的感觉更明显了。 云非雾她……还是没有找到状态？ 夏疏桐望向花子楠，想要主动喊停，却看见镜头外，花子楠朝她摆了摆手。 于是夏疏桐压下心中的疑惑，逼着自己再次进入戏里。 …… 柯钰又靠近一些，低声问：“舒小姐，上次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舒今宇，我能问问……具体是哪几个字吗？” “舒是舒适的舒，今是今天的今，宇是宇宙的宇。”舒今宇垂下头，略带慌乱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柯钰对别的男人也用过这招，估计接下来，她就会把手伸过来，要自己在她手上写字了。舒今宇脑子里冒出无数个混乱的念头——柯钰是在用勾引男人的手段，来勾引她。 果然，接下来，柯钰将手掌递了过来：“我不太认字，舒小姐，你能写一写吗？” 舒今宇本能地抓住柯钰的手指。 肌肤相触时，夏疏桐手指不自觉地抖了抖——她又不是影后，能在云非雾明显不在状态的时候应对自如，现在她也有些绷不住了。不过花子楠没喊停，大概就是想找出云非雾状态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夏疏桐还是强撑着，继续演下去。 舒今宇大脑又宕机一瞬。她深灰的眸子里，写满了迷茫。她再一次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自己又究竟是谁？ 这双手分明是夏疏桐的，也只有夏疏桐会在她们肌肤相触时，敏丨感地颤抖一瞬。 云非雾执起夏疏桐的手，一笔一划，在夏疏桐手心中写下两个字： 猫猫。 夏疏桐耳根瞬间被染成红色，手心也痒得厉害，再演不下去了。 好在花子楠及时地叫了停。 夏疏桐立刻抱住云非雾，垫脚在她耳边低语：“猫猫，我是软软。” 既然云非雾说，她有些分不清戏和现实，那自己都凑到她耳边这样说了……应该可以的吧？ 果然，云非雾迷茫的眼神立刻清明起来，她点点头：“……嗯。” 又有些内疚地补充道：“抱歉……我没能调整过来。”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揉脑袋，夏疏桐就轻轻捏着她的手。 没说几句，两人就被花子楠叫到监视器面前。 花子楠脾气一向很好，现在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很温柔：“云猫猫，又出昨天那种问题啦？” “嗯……花老师，抱歉。”云非雾低下头，内疚道。她拍戏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就算有表达不到位的地方，导演只要稍微点一下，她就能立刻悟到。但云非雾隐约感觉到，这回可能没那么简单。 刚才夏疏桐明明已经完全出戏了，可是云非雾还被困在戏里，还在纠结眼前的人究竟是夏疏桐还是柯钰。她像是完完全全迷失在了戏里。 就像是掉进了无边沼泽，如果不是夏疏桐及时把她拉出来，她只会越陷越深，直至完全被吞没。 花子楠想了会儿，直戳要害：“云猫猫，你刚刚是不是有点迷失在戏里？”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导演，遇见过不少次这种情况。她和别的导演之间也有过交流，所有人都说云非雾在演戏这方面天赋高得可怕，从来没有在戏里迷失过，出戏入戏都是一秒就成。但刚才，云非雾不仅迷失了，情况显然还有些严重。 云非雾点头。 “云猫猫，你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个情况？”花子楠拉着她的手坐下。 云非雾如实讲了一遍。 花子楠思考一会儿，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云非雾耳边：“云猫猫……那个，你偷偷告诉花老师，是不是夏总她和你吵架了，所以你面对她的时候，才没法入戏。” 既然云非雾以前都没有出过问题，可夏疏桐一来，她就遇上这种情况，是不是说明问题在夏疏桐身上？ 云非雾立刻摇了摇头：“不是的！” 同样也压低了声音：“花老师，我和小夏总关系很稳定的。您不要多想。” 夏疏桐看着身边咬耳朵的两人，迷茫地眨眨眼，心里酸得冒泡泡。不过看见花子楠朝她投来的暧昧目光后，夏疏桐隐约猜到过来她们在说什么，于是她表情还是绷着的，脸上却染着一层绯红。 花子楠又和云非雾聊了会儿，帮她出了几个建议，差不多半小时后，又开始了第二次拍摄。 这一回，云非雾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些，但仍然达不到标准。 于是又来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光是手心写字这个镜头，就ng了整整四次。有一回好不容易拍到快结束时，柯钰伸手帮舒今宇理衣服，眼看就要拍完了，云非雾却再次走了神。 连着几次下来，不仅云非雾，夏疏桐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花子楠清楚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如果是没有演戏经历的新演员，她还能教些东西，让他们尽量按照她教的来试试。但对于云非雾这种经验丰富，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体系的演员来说，花子楠最多只能提一些建议。至于最终能不能迅速找到状态，还得看演员自己。 中途，花子楠和云非雾沟通过许多次，云非雾也都认真将她说的话记了下来，可一到镜头前，就立刻被打回原形。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花子楠干脆暂停拍摄，给云非雾夏疏桐放了假，让她们休息两天，私下对戏找找感觉，剧组这边则先将别的角色戏份拍完。 夏疏桐、云非雾没有继续呆在片场，而是牵着手，又在村小的石子儿操场上一圈一圈散着步。 不过这回，云非雾始终低着头，表情愧疚，肩膀也耷拉着。 像是受挫的大狼狗。 夏疏桐也心疼得难受。 “软软……”慢慢走了几圈后，云非雾忽然开口，声音落寞。 夏疏桐柔和道：“嗯？” 她仔细看着云非雾的侧脸，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云非雾艰难地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苦恼地摇摇头。 云非雾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却不知道该怎样和夏疏桐说。 云非雾小时候，之所以选择加入《暗》的剧组、开始拍戏，是因为夏疏桐。 当时她不到十三岁，剧组到她们学校选人，云非雾本身对演戏是没有兴趣的，但夏软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就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选拔。 刚开始，云非雾对演戏一窍不通，夏软就带着她一遍一遍地练习，她也因此成功地被选入剧组中去。后来，在拍戏的过程中，云非雾一旦遇到什么问题，她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绝不会是导演，而是夏软。 夏软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包括“锚点”这个概念也是，夏软说，只要能找到锚点就不会迷失，那云非雾就将夏软当做她的锚点。 后来，就算云非雾接受过许多专业的培训，她也一直没有改变从夏软那儿学到的种种习惯。所以这次遇到瓶颈后，云非雾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向夏疏桐求组。可问题是，夏疏桐失忆了，虽然她已经想起了许多东西，却仍然记不清她们儿时的回忆。 夏疏桐只是零星记得几个小时候的片段而已。 所以……夏疏桐帮不了她。云非雾这次必须自己找到方法，突破这一次的瓶颈。 夏疏桐一直看着云非雾的侧脸，几乎将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看着云非雾这么挫败又迷茫的样子，她只感觉心如刀绞。 云非雾何曾露出过这种表情？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那匹清冷孤傲、又自信的孤狼，可她却一次又一次，耷拉着全身毛发匍匐在夏疏桐身前。 夏疏桐心疼极了。 更难受的是，明明知道云非雾是为什么挫败，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提不出任何建议。她只能陪在云非雾身边，安慰她、支持她，可是，真的有用吗？夏疏桐怕自己的陪伴不但没有用处，还会给云非雾带来压力。 两人牵着手，一言不发，又往前慢慢走了一圈又一圈。 几圈后。 “猫猫。” “软软。” 两人对视，几乎是同时出声。 “你先说。”又是同时开口。 夏疏桐抿起一抹笑，抬手帮云非雾理了理头发，说道：“猫猫，明后天我们回云城看看吧？” “诶？”云非雾一怔。她原本想说的是，自己会试着改变出戏的方法，直到演完《轨迹》再说。 “猫猫，我不想顺其自然了。”夏疏桐柔声道，“我想主动找回以前的记忆，我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你，而不是……就这样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难受。你觉得呢？” 云非雾始终歪着脑袋，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她没有回答，夏疏桐却看懂了她的表情。 “我订今晚的车票。”夏疏桐埋下脑袋，拿出手机捣鼓。 《轨迹》的拍摄地点是在川城的山村里，离云城的边陲小镇没有多少距离，坐大巴车反而更快些抵达。 云非雾也低头：“我去和花老师说一下……对了软软，要叫上小钱一起吗？” “不叫她。”夏疏桐摇头，“就我们两人。” ……最多让保镖远远地跟在后面。 夏疏桐突然提出回云城的建议，是想和云非雾一起找回以前的记忆，顺带……带着云非雾好好休息一趟，让她放松心情，调整好状态，四舍五入就是一场约会，带上钱伶伶的话，怪怪的。 然而想到这儿，夏疏桐又抿抿唇，蹙眉道：“还是问问她吧。” 在失忆前很长一段时间，夏疏桐都只在云非雾面前，会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面对其他任何人的时候，她都是麻木而冷血的，仿佛没有丝毫感情。就算对钱伶伶亦是如此。 夏疏桐曾经救下钱伶伶，给她工作，将她带在身边教导，仅仅是出于怜悯，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想法。当时的夏疏桐偏执地认为，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云非雾，或者说，为了她和云非雾的未来，其他任何人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夏疏桐对待钱伶伶的态度，也一直是上司对员工的态度，她说什么，钱伶伶就去做什么，不能有丝毫异议。就算钱伶伶那么信任夏疏桐，将她当做家中长辈一样，曾经的她都没有受到一丝打动。 然而从失忆开始，夏疏桐的想法就逐渐发生了改变，她开始因为以前的做法而感到愧疚。她只在乎云非雾没错，可她不该是冷血无情的怪物，云非雾也不想看见她这样。尤其是在夏家别墅的那几天，夏疏桐和云非雾各自明了对方的心意、想法后，夏疏桐更是萌生出了想要弥补过去的想法。 不再把周围的人当作利用的工具，而是平视他们，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嗯，听软软的。”云非雾没有任何异议，乖巧地揽住夏疏桐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怀中。 回房后，云非雾去收拾东西，夏疏桐则敲响了钱伶伶的房门：“小钱，我和云云准备回云城一趟，你要一起吗？” 钱伶伶不知道夏疏桐是想去寻回记忆的，只以为是云非雾状态不好，夏疏桐想带她去云城旅游散心。那自己也跟去的话，岂不是成电灯泡了？ 钱伶伶脸红了一瞬，虽然看夏总和云小姐秀恩爱，的确还挺甜的，但是自己还是别、别去打扰了！钱伶伶立刻道：“夏总，我就不去了。您和云小姐玩得开心。还有……记得带上保镖。” “谢谢，我记得的。”夏疏桐柔和地笑了笑，“小钱，这两天你如果觉得山里不好玩，也可以在附近的城里逛逛，放两天假。” 钱伶伶：“嗯！没关系的夏总，我这边有小戴陪着。” 夏疏桐思考了一下，好像记忆中……钱伶伶在她的教导下，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感情生活几乎为零，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更别说男女朋友。这几天看着钱伶伶和小戴关系不错，夏疏桐还觉得挺欣慰的。 那是不是也该顺便关心一下这孩子的感情状况？ 于是夏疏桐斟酌道：“小钱，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随时告诉我一声，也让我帮你看看。” 钱伶伶的脸瞬间更红了。 以前夏总什么时候会跟她说这些？自从和云非雾确立关系后，夏总明明和以前越来越像，但某些方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在她面前，越来越像个真情实感对孩子好的老母亲。 钱伶伶当然不讨厌夏疏桐现在的样子，但是老母亲和自己讨论感情问题这种事……论谁都会觉得不好意思。钱伶伶红着脸，一下子躲进房门里，结结巴巴道：“夏、夏总，我我我有情况了会告诉您！您、您一定要和云小姐玩得开心！” 看着紧紧闭上的门，夏疏桐轻笑两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有些脸红。 再回到自己房间时，云非雾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乖巧坐着等她了。 第64章 夏疏桐和云非雾是接近七点出发的, 到达云城的边陲小镇时，已经是凌晨了。 下车时，夏疏桐不由得低头舔了舔唇角, 面色略有些复杂。刚才在车上，她就一眼认出了外面的景象。这的确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很小的时候，王小凝还带她到车站附近卖过杂货, 以前这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瞬间鲜活起来，一点点往她的脑袋里涌。 不管是夏疏桐，还是云非雾, 都很多年没回过这儿, 走出车站后, 两人对视一眼, 眸中不约而同闪过些许怀念。 和以前相比，小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离开大巴后, 外边是废旧的车站, 三三两两停着些老旧的大巴车，司机靠在车边打着哈欠，或者一边抽烟一边侃侃而谈。 车站外, 走不了几步, 就是小镇的主城区。狭窄的小街上空无一人, 没有路灯, 周围房间里的灯也大多是关着的，静得有些可怕。 十年前，一到半夜，街上就经常出现几帮小混混拿着铁棍互殴的壮观场面。现在镇上人越来越少, 治安反而好了不少。 两人随意找了家小旅馆住了进去。 房间里布置很简约，甚至比不上《轨迹》剧组在深山里租借的平房，有股淡淡的霉味。不过两人都没有在意，铺上睡袋，就抱在一块儿睡了过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再加上赶了几小时路的原因，连云非雾都累得有些受不了，睡前只是浅尝辄止地吻了吻夏疏桐的唇。 第二天，上午九点。 光线从老旧的窗帘缝中透进房中，洒在被盖中央。 夏疏桐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睁开眼睛，脑袋才从云非雾怀中退出来，就与那双温柔深情的灰眸对视。 夏疏桐几乎想都不想，就缓缓凑上前去，鼻尖蹭过云非雾的鼻尖，额头相贴，好一会儿，两人才从床上起来。换好衣服后，夏疏桐第一时间推开窗子，小镇清醒的空气立刻涌进房里。街上人不多，但已经能听见邻里喧闹的声音。 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人一同走上街道，在旁边的小店里坐着点了两份米线。 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摆了两三张小桌子，桌上油腻腻的，两人也不嫌弃，稍微擦了擦桌子，等热腾腾的米线上桌，笑意盈盈地对视一眼，就埋头开始吃东西。 夏疏桐感觉，自己现在处于一个很奇妙的状态。就像刚从车祸醒来那会儿一样，明明什么都记不得，却能在看见熟悉的物品、地点后，立刻想起那是什么东西，或者那儿是什么地方。不过和那时不同的是，目前为止，夏疏桐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大半，当她记起身边的事物、地点时，脑海中也会随之浮现出相关的经历。 虽然都只是一些零碎的回忆，不像在夏家老宅的那个梦，梦醒后直接想起大片的回忆，但当这些零零散散的回忆拼接到一块儿，一副完整的画卷便在夏疏桐脑海中铺展开来。 其实出发前，夏疏桐也并不确定，是否回到这儿就能找到丢失的记忆，是否能够成功帮到云非雾。所以她们还是做了两手准备，放假回云城游玩这两天，夏疏桐努力恢复记忆，云非雾则仍然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练习新的入戏、出戏方法。 吃到一半，夏疏桐忽然抬头，看着云非雾。 “嗯？软软？”云非雾也立刻从米线上移开目光，与她对视。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这儿吃过早饭？”夏疏桐问。 云非雾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以前不是在这一家，是在隔壁……好像已经关门了。” 一起吃米线已经是云非雾签约星辉后的事情了。 小时候她们没钱，每次一起吃顿泡面都开心得不行。后来有钱了，就顿顿早餐都到店里吃，不仅是米线，豆浆油条包子一类的，也尝了个遍。当时夏软常常端着米线碗喝下小半碗汤，然后稍稍将碗放下来一些，挡住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云非雾。 那时云非雾吃东西很快，尤其吸米线时，会发出哧溜的声音，眸子也炯炯有神的，和小狗狗一样。夏软特别喜欢看她吃东西。 夏疏桐忽然笑了。 虽然店里没有别人，但对面的云非雾吃得慢条斯理的，端庄又不失优雅，颇有影后风范。还真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云非雾莫名地眨眨眼。 “咳咳……”夏疏桐心虚地撇开视线。 她好像又想起了一件事，嗯……一件绝对不能让云非雾知道的事。 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云非雾才九岁过一点点，那个年龄段的小孩之间，都流行着相互取昵称的游戏。 而那时候，云非雾不仅吃饭的时候像狗崽子，别的时候也像。充满活力，蹦蹦跳跳，总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心，凶起来的时候又野性十足，打起架来丝毫不比同龄小男孩逊色。 所以……其实……咳咳，当云非雾一脸期冀地让夏疏桐帮她取个小名时，夏软脑袋里第一个出现的是“狗狗”两个字。王小凝也说过，名字越土越好养活什么的。不过还好，十三岁的夏疏桐已经开始有了基础的审美观念，知道“狗狗”不是一个适合女孩子的小名，所以机智地给改成了猫猫。 反正都是四条腿的动物，差不了多少嘛。 夏疏桐心虚地喝着汤，不由得想，如果是当初的云非雾，一定会欣慰地接受这个昵称，甚至还可能像狗崽子一样撒欢地跑上几圈？但如果现在的云非雾知道了……那她一定会把她折腾得下不了床的。 不对，以前云非雾好像叫云潇潇……可是，除了听云非雾父母提起过这个名字以外，夏疏桐对这三字几乎没有印象……为什么呢？夏疏桐有些想不起来。 记不起来的，夏疏桐也不费脑子去强行想起，直接问：“猫猫，你以前叫云潇潇？” “嗯。”云非雾点头，眼神清明，“和星辉签约的时候改名了。” 夏疏桐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我改的？” 云非雾：“嗯，当时你翻字典，说非雾两个字好听，也和云这个姓相配，我们就偷偷拿着户口本去改了。” 夏疏桐模糊地记起，小镇里改名字很容易，而且这地方长辈大多迷信，甚至有人每找一次算命先生，就给小孩改一次名，一年下来能改三四次。所以，当初她们两个孩子偷偷摸摸带着户口本去改名，工作人员也没说什么。 云非雾改名后，除了她的家人，就没人再叫过她从前的名字了。而她改名前，夏疏桐也一直叫她猫猫，自然对云潇潇三个字没什么印象。 吃完米线，两人又走到街道上，夏疏桐看了看周围的建筑，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我们先回以前的家看看？” “听软软的。”对于夏疏桐的各种提议，云非雾从来都没有异议，“需要我指路吗？” “嗯……我自己想想。” 小镇本身就不大，再加上夏疏桐那点正在复苏的记忆，总不会出现迷路这种事儿。两人在街上绕了会儿，不到半小时，就走到了小镇边缘的贫民窟附近。 当初脏乱差，又吵吵嚷嚷的小街道，早已变得荒凉一片，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还好，巷子深处的破败小楼虽然看着荒了些，却还没成危楼，人还能进去。 房外放着几根树枝，晾了些衣服，估计楼里还零星住着几家人。 夏疏桐牵着云非雾的手，在楼前站了很久，才迈步而入。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当时王小凝还在，这栋楼附近从来都是很嘈杂的。后来……大概从十五六岁开始，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少，再后来，她跟着云非雾住进星辉在城里的宿舍，也就没再回来看过了。 楼里面阴沉沉的，整栋楼都有股发霉的味道。夏疏桐寻着记忆往以前那个家的方向走去，绕过弯弯扭扭的狭窄楼道时，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以前云非雾在这儿狂奔的样子。 真像是傻兮兮的小动物。 夏疏桐没忍住笑了笑，云非雾立刻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软软？” 夏疏桐：“没、没什么！” 很快，就到了夏疏桐曾经的那个家门口。房门很破旧，门缝处变形严重，几乎可以透过门缝看见房间里的景象。夏疏桐没有钥匙，最后还是让保镖将门撞开的。 一开门，房里就扬起一抹灰尘。 屋内布置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却没剩多少家具了。夏疏桐想起来，她搬去星辉宿舍的时候，明明只带了一些生活用品，根本没动过家里其他的东西。所以只可能是她离开后，这房子里进过贼，将屋里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这边经常发生这种事，夏疏桐倒也不觉得多惊讶。 夏疏桐首先推开窗，向对面望去，只看见一片糊了报纸的黑压压窗户，大概以前让她蹭电视的那家邻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走了。 屋内没什么好看的，两人遍在床上坐了会儿，稍微一有动作，木床就发出“嘎吱”的声响。木床很小，只够睡一个成年人，夏疏桐想起，以前云非雾来她家的时候，两人都是紧紧抱在一块儿躺在床上，开着窗聊着天，一转头就能看见外边的星空。 又想起，云非雾前几次到她家的时候，她好像还有些紧张。当时夏疏桐知道，云非雾家里很有钱，住的是镇里的小豪宅，所以她怕，云非雾会不会嫌弃她家。 这时，云非雾转头，像是察觉到夏疏桐在想什么似的，柔软地看向她：“软软，从我第一次来这儿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这里才更像一个家。” 在这个边陲小镇里，云家的确算是非常有钱。云家虽然对云非雾不好，但家底摆在那儿，云非雾过得再怎么惨，生活品质也比一直在贫民窟挣扎的夏软好很多。然而在云家，一边是不在乎云非雾死活的父亲，一边是欺负她的继母和弟弟，小时候的云非雾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存在。 直到遇见夏软。 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破败小屋里，云非雾第一次体验到了家的感觉。 云非雾双手撑在床板上，缓缓仰起头，耳根逐渐红了：“那时候我还在想，如果我能离开家，一辈子跟着你就好了。就算要跟你过一辈子的苦日子，也比呆在以前那个家里要好。” 夏疏桐看着云非雾的侧脸，心脏越来越柔软。她从侧面揽住云非雾的脖子，好一会儿，突然迸出一阵轻笑：“猫猫，当时你才多大？九岁？十岁？就想着跟我一辈子了？” 在口头上，每次都是夏疏桐被调戏，这回也终于可以调戏回去了。 因此，夏疏桐的声音不由得有些上挑，轻飘飘的，得意极了。 云非雾耳根越来越红，她没有反驳，最后轻微地点了点头：“……嗯。” 夏疏桐忍俊不禁，轻轻仰起头，在云非雾娇嫩的耳垂上吻了一下。 “猫猫，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云非雾恶劣强势的时候，根本让人招架不住。但乖顺的时候，也让夏疏桐觉得心软得不行，想哄她，想对她好，想把她放在心底里宠。 “软软……”云非雾低下脑袋，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满是情意，勾人极了。 夏疏桐瞬间读懂了她的目光，轻轻笑了笑，又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小猫猫，现在不可以……晚上回、回旅馆再说。不行，小旅馆隔音不好，至少要回剧组以后……” 云非雾眨巴着眼睛，表情立刻可怜起来。 夏疏桐啼笑皆非地揉揉她的头，又拉着她的手起身：“走，我们到其他地方逛逛。” 云非雾起身，乖乖跟在夏疏桐身后，才走几步，却又从后边抱住了夏疏桐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夏疏桐没有挣开，反而握住云非雾的手，两人磨磨蹭蹭地往前走着。 接下来，她们在楼里逛了一圈。不过夏疏桐却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没有再浮现出曾经的记忆，反而是不断在想着，什么时候向云非雾求婚。 连“一辈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接下来当然是求婚了。然后，就是婚礼，再然后就是蜜月，再再再然后……她们要不要养小孩呢？是领养，还是她们自己生呢？夏疏桐一走神，就想到好远好远去了。 再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走出楼道，到了后边的河滩上。 河滩边的菜田已经荒芜许久，现在长满了野草，河水却还是和当年一样清澈，没有丝毫变化。 夏疏桐一眼扫过去，仿佛看见了当初偷偷摸摸在菜田里偷菜的自己，以及在浅水中，一边玩水一边拿树枝画着火柴人的两个小孩。 夕阳中，个头稍微高一些的那个女孩，在后面握住稍微矮一些的女孩的手，认真专注地教她画画。每画出一个完整的火柴人，小女孩就笑着回头看她，眸子亮得不行。 等等……火柴人？ 夏疏桐眼眸蓦地亮了起来。 她记起来，小时候她的确喜欢一个人躲在河滩边，拿树枝在泥土上写写画画。但遇见云非雾之后，她就常常带着云非雾来一起过来。画火柴人……也是她教给云非雾的。 夏疏桐立刻想起《追光》试镜时，云非雾在纸上画的那些火柴人。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云非雾就在用她的方法，试图唤起她遗失的记忆。当时夏疏桐没能记起来，不过还好，现在还不算太晚。 夏疏桐想了想，自己似乎是把那张纸给塞办公室抽屉里了，嗯……下次回办公室的时候好好找找，裱起来挂在卧室里。可是卧室里挂火柴人会不会有些奇怪？要不客厅？ 夏疏桐又开始神游天外了。 傍晚，她们本来还想去云非雾的初中，也就是《暗》的拍摄地点看看，然而初中不上晚自习，这时候已经放学了，不允许外人进入，她们就只能等明天再去。 小镇里也没什么可逛的地方，吃过晚饭，两人就回到了小旅馆中。 《山川历险记》第四期正好在今晚开播，她们早早洗了个澡，就窝在床上准备一起看了。 小旅馆里有配套的大头电视，但分辨率很低，信号也不怎么好，所以她们打开电视试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用手机看节目。 一打开视频，弹幕就被江枫x奚傲的cp党刷屏了。 在第三期的节目中，由于奚傲有鱼类恐惧症的原因，一直是江枫在照顾着她。两人的互动片段还火出圈了，所以第四期节目一开头，就引来了不少专门为了嗑她俩cp而来的观众。 熟悉的开场音乐一过，就是奚傲将晕车的江枫打横抱起的画面。 弹幕立刻炸开一次。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奚攻！奚攻！】 【江枫宝宝你简直受得没眼看！还有被抱起时一脸享受是怎么回事？】 【江枫宝宝麻麻不允许你露出这种表情！奚傲会对你犯罪的！】 看到这儿，云非雾不由得笑了笑：“软软，你觉得小江和小奚，谁会是上面那个？” 云非雾眼睛亮亮的，闪烁着八卦的光。 如果不是手机还在放视频，夏疏桐都想把她这样子给拍下来了。谁能想到，一向高冷的云非雾，竟然会因为八卦别人的感情生活，露出这种可爱又呆萌的表情呢？ 夏疏桐忍不住戳戳她的鼻尖：“八卦猫。” 云非雾无辜地眨眼。 夏疏桐又继续道：“咳咳，我觉得……奚傲吧。江枫她、她体力不太好的样子。” “体力不好？”云非雾噗嗤轻笑一声，“哦~就和软软一样？” 夏疏桐：“……” 她尽量冷下脸，哼道：“继续看节目。” 云非雾不依不挠地凑上来：“软，软~” 夏疏桐绷不住了，一把将云非雾的脑袋揽入怀里，软声道：“乖，看节目，今天不是说了吗，回剧组之后再……” 云非雾笑意狡黠：“再什么……？哦，原来软软在想做那种事呀，我明明只是想撒个娇，但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的话，我也不介意……” 夏疏桐一爪子伸到她脸上，使劲捏着揉了揉。 ……又是想要拥有训犬指南的一个夜晚呢。 夏疏桐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今天白天，不趁着狗崽子乖乖巧巧的时候，欺负她几下呢？ 想是这样想，揉够了，夏疏桐还是微微低头，主动地献上一个吻。纠缠过后，夏疏桐几乎软在了云非雾怀里。云非雾拿拿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晶莹的津液，这才捡起被扔在一旁的手机，继续看了起来。 夏疏桐微微喘息会儿，也将注意力转回到节目上来。 现在已经播到骑马那部分了。 江枫和奚傲骑着马一路狂奔，又惹来一阵cp党的刷屏。然后，镜头就转到了云非雾和夏疏桐身上。 节目组很厚道地剪掉了她们在马上的细微互动，却仍然保留了两人一起哼唱江南小调的那一段。 一望无际地草原上阳光晴朗，花草随微风摇曳，而夏疏桐和云非雾同乘一匹大黑马，晃晃悠悠缓缓向前迈着步，歌声婉转。 明明两人的声线完全不一样，却又异常合拍。 弹幕再一次炸开。 【卧槽谁敢说她们不是一对！！！】 【夏总唱歌也太温柔了吧！而且没看错的话，云云当时是把下巴埋在她肩膀上的，这个姿势……啊我死了，太宠了太宠了】 【呜呜呜为什么导演只给了个背影，我想看正面，想看她们的眼神啊啊啊】 【好像夏总抬头和云云对视过一次，我都能想象得到，得是多温柔的眼神啊……】 这一回不知道怎么回事，急着撇清关系的唯粉少得可怜，整个屏幕都成了cp党的狂欢。 “咳咳……”夏疏桐无意间看到一条弹幕，没忍住咳出了声，脑袋也往云非雾怀里埋了埋。 【大家觉得夏总攻还是云云攻？】 【当然是夏总！夏总虽然比云云矮了一丢丢，但气场真的超强，而且她一直在照顾云云……综上，我坚定地站夏攻！】 ……然而网友眼中的夏总攻，单单因为和云非雾接了个吻，现在就软得浑身都没有力气，整个人都缩在云非雾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夏疏桐（flag）：我绝对不会让猫猫知道“狗狗”的事！ ——咳咳，所以夏总注定会被折腾到下不了床的 第65章 云非雾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几条弹幕, 眸中的笑意愈加明显。她一只手伸到夏疏桐下巴下边，轻轻挠了挠，装模作样叹气道： “唉, 所以我们软软什么时候能攻一次呢？” 夏疏桐握住她的手指，嗔道：“下、下次！” 又不是没有攻过……只是次数比较少而已……、 “哦？”云非雾挑眉，“下次是什么时候？回剧组，还是回海城？” 说到这儿, 云非雾凑到夏疏桐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夏疏桐脸上刚褪下的绯红，立马又顺着耳根涨了回来。 这狼崽子怎么什么混话都说得出口！什么想被、被……干得喵喵叫这种话, 是正常人能说得出的吗？ 夏疏桐没好气地缩紧身子, 轻哼一声。 算了, 在狼崽子面前讨不了好, 还是等没脸没皮狼崽子变成乖巧狗崽的时候，再狠狠欺负她，蹂丨躏她！ 云非雾像是看懂了夏疏桐在想什么似的, 将手机扔开, 弯着腰笑了好一会儿。 夏疏桐干脆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不理她了。惹得云非雾又哄了她好一会儿，哄不动, 干脆又吻上去。来来回回打闹好几次, 两人才继续拿起手机看节目。 闹腾了大半天, 节目已经放到结尾处了。 这时正在播导演帮谢素、云非雾新片宣传的部分, 弹幕也十分配合。 【好，我这就去给云云和谢影后的电影包场！】 【一场不够，至少要包个一百场！】 【包场算什么，我已经打了一个亿到夏总的包里】 【我打了两个亿！夏妈妈……不, 夏总知道一定笑岔气】 夏疏桐不太看得懂网友的梗，不过还是忍不住笑道：“网友们也太好玩了吧。” 这段播完，又有弹幕疑惑：【江枫呢？江枫宝宝不是演《追光》的女二号吗？怎么没见她一起给电影宣传？】 导演组像是猜到网友们的想法似的，下一秒，屏幕就跳出一行字幕：所以现在江枫在哪儿呢？ 镜头缓缓向湖边移过去。 夜色下，江枫奚傲两人肩并肩坐在湖边，仰着头看月亮。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但光是这个画面，就十分美好了。 奚枫cp党快被甜炸了。 夏疏桐和云非雾脸上，也不自觉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 江枫、奚傲没有隐瞒关系的意思，所以节目组除了删掉了她们失踪的那一部分以外，没有对她们的片段做任何处理，每一段都是原滋原味的甜。再加上江枫没有多少唯粉，而且江枫和奚傲实在是太坦荡的原因，大多cp党虽然嗑得很快乐，却也不认为她们现实里会是一对，所以播到她们的镜头时，才会有满屏的cp党狂欢、没有一丝杂音的情况出现。 夏疏桐看得有些羡慕。 羡慕过后，又在心底祝福两个小孩。 不过转念一想，她和云非雾要不了多久，也该向大众公开了，夏疏桐唇角不由得挂起一抹甜甜的微笑。 …… 清晨。 昨晚夏疏桐和云非雾看完节目就睡了，因此今天醒得很早，几乎是和镇里的初中生一块儿赶去学校的。 到校门口时，两人再次被门卫拦了下来。 “大伯，我以前是这儿的学生，今天是回来看望老师的。”云非雾摘下口罩，拿出身份证给看门大爷看了眼。 大爷瞪着眼仔细看了会儿，挥手让两人进去了，结果走出十来米，他又追上来：“云、云非雾！你是不是就是电视上那个大明星？” 云非雾点点头。 大爷立刻喜笑颜开，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那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孙子可喜欢你了。” “嗯。”云非雾温柔地接过本子。 没想到在这种边陲小镇，也有人是云非雾的粉丝。夏疏桐站在她身旁，眉眼柔和地弯起，心里面颇有种吾家猫猫初长成的自豪感。 “软软，我们先去教学楼和张老师见一面，再去后山？”签完名，云非雾牵住夏疏桐的手，问道。 她们的计划中原本是没有看望老师这一项的，不过来都来了，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两人这才临时决定去见一见云非雾曾经的班主任。 镇上人少，学校学生也少，一共十来个班。以前的教学楼是在后山的平房里，也就是《暗》的拍摄地点。后来政府捐资修了一栋新的教学楼，学生们才搬过去的。云非雾读初一的时候，正好是搬到新教学楼的第一年。 夏疏桐没有意见：“好~” 学校不大，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教学楼面前。 踏进去之前，夏疏桐想了想，主动绷起了脸。 好像……因为小时候云非雾的父母不管她，夏软来帮她开过好几次家长会，也经常到学校来接她，后来就连老师都对夏软眼熟了。 两人问了问路，很快就找到张老师的办公室。正巧，张老师没课，正在办公室里抽烟。 “张老师，您还记得我吗？”云非雾柔声道。 张老师愣了愣，随即激动地将烟头熄灭：“云……云非雾！你、你回来啦？后面这位是，夏……” 张老师猛地止住声音。 他下意识就以为，跟在云非雾身后的那个姑娘是夏软。几乎是喊出声的一瞬间，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夏软早就死了，镇上认识她们的人都知道这事儿，这个人不过是长得有一点像她罢了。 “嗯，张老师，我这两天放假，回这边看看。”云非雾笑道，“这位是我的老板，夏疏桐。” “哦……哦哦。”张老师客套道，“夏总好，请坐请坐。” 夏疏桐坐下后，直接低头看向手机，看起来一副沉迷工作忙得不行的样子，实际上，夏疏桐余光时不时地就往云非雾身上瞟，听着她和张老师的聊天内容。 云非雾话不多，主要是张老师在怀念。 “云云啊，我现在每次在电视上看到你，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当初那么皮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就突然长成文静的大美人儿了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除了成绩好，简直让科任老师们操碎了心，开学第一天就和班上的王刺头打起来。” 夏疏桐手指一顿。 她想起来了，当初云非雾的确和班上的男同学打过架，更过分的是，打架就不说了，打完了还不告诉她。都是后来，夏软去开家长会的时候，才从老师嘴里听到的。那天放学后，夏软原本想教育云非雾一顿，结果说着说着，反而把自己给说哭了，还得云非雾反过来哄她。 张老师继续道：“那时候你成绩那么好，结果莫名其妙就要去演戏，我们几个老师轮着劝你都劝不了，可把我们气坏了。没想到你出息了，现在成大明星了，哈哈，算是给我们学校长脸了。” 云非雾学生时期，就算通告排得满满当当，也从未耽误过学业，后面也成功考上了海城的大学。这一点夏疏桐是知道的。只是……当初老师们轮着劝她不要去演戏？ 夏疏桐只隐约记得，云非雾一直对她有一股盲从般的信任。她叫云非雾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决定加入《暗》剧组演戏也是，夏疏桐只是提出了这个建议，云非雾第二天就报了名。夏疏桐从来不知道，居然还有人劝过她不要去。 云非雾如此信任她，所以……后来在演戏的时候，才会听从她的建议，给自己定下“锚点”的概念，并且这么多年不曾有过改变吗？ 夏疏桐眨了眨眼，她感觉脑子里闪过什么东西，一时没有抓到，不过，很接近了。 云非雾又和张老师简单聊了两句后，下课铃就响了。 张老师挥挥手：“我马上有课，现在得开始准备了，云云你和夏总在学校里逛逛啊，下回有空的话，老师请你吃饭。” 告别张老师后，两人直奔后山的平房。 后山树林茂密，山间的那排小平房也就显得有些阴森可怕。云非雾不动声色地揽住夏疏桐肩膀，将她护在怀里。 走近了，才看见平房的墙上挂满了爬山虎，显然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或许是怕学生溜进去的原因，入口处的铁门是锁着的，不过从灰扑扑的窗户里，勉强能看到教室里的景象——和当年一模一样。估计从《暗》的剧组离开后，就再没人进过这排小平房了。 教室里桌椅杂乱地堆放着，前后的黑板上还写着字，隐约能看得清几个《暗》中出场过的学生名字。 夏疏桐手指不自觉划过玻璃，指尖上沾了一层厚厚的灰，玻璃上也留下一道清晰的划痕。 她微微张开唇，眼眸一动不动望着教室里，闪过种种情绪。 属于小时候的最后一块记忆画卷，终于自己拼了回来。 云非雾也不说话，乖乖在她身后站着。 良久，夏疏桐才回过神来，她拉着云非雾，一起走到平房后的一块儿巨石边，两人一同坐下。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那时候，夏软和云非雾就常常坐在这儿，一起聊天、一起练习演戏，或者是一起发呆。 当初，云非雾找到夏软，告诉她自己会遗失在戏里的时候，其实夏软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那时她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哪儿看到过这么一句话： “合格的水手永远不会迷失在大海的风暴中，因为他们心中有一个看不见的锚，将他们牢牢拴在了陆地的家里。” 夏软不太清楚这句话具体的意思，只是朦胧地感觉，云非雾迷失在戏里，不就和水手迷失在海里是一个情况吗？那只要云非雾也有自己的锚点，就不会再迷失了。所以，夏软才提出了这么个建议。 当初的夏软胆小、软糯，毫不起眼。云非雾却将她这么一个人，奉若神祗。她简单一句话，她就认真……或者说虔诚地记了这么多年。 夏疏桐好像找到问题所在了。 “猫猫。”夏疏桐拉住云非雾的手腕，一点点举起来，“你入戏的时候，一直把我当做是锚点，对不对？” 云非雾轻轻点头，灰眸中似有流光闪烁。 夏疏桐缓缓将她的手拉进了些，继续道：“所以，你在和我对戏的时候，分不清我和柯钰，找不到锚点在哪里，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出戏，是吗？” 云非雾再点头。 这下，夏疏桐拉着她的手，直接贴到自己心口处。 “傻猫猫，你定位的地方错了。”夏疏桐轻笑道，“锚点不在我身上，是在这儿，在我的心里，在我的灵魂深处。无论我这具身体是什么样的，是夏软，是夏疏桐，或是柯钰，我的心里都满满当当，写着爱你两个字。我的灵魂早已被你填满，我们从来都是……无法分割的一体。” 夏疏桐认真说完这些情话，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红。 而云非雾一直呆呆地，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地，凝视着她。 云非雾脑海中瞬间闪过许许多多的回忆。 回云城的这两天，不仅是夏疏桐逐渐找回曾经的记忆，云非雾亦是如此——快要被遗忘的儿时记忆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当云非雾与夏疏桐牵手走过小镇的街道时，她仿佛看见，曾经两个在街上牵手笑着奔跑的两个小孩。 夏软是第一个给予云非雾温暖的人，是第一个让她知道“家”是什么样的人，也是第一个爱她的人。所以，云非雾从来都全身心地依赖、信任夏疏桐，夏疏桐给了她无比深刻的爱，云非雾便报以同样的感情。 对云非雾而言，夏疏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云非雾从来都不曾质疑过夏疏桐的任何选择。 然而，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有多爱夏疏桐，就有多害怕失去夏疏桐。 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的心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她们从未分开过，可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云非雾已经失去夏疏桐两次了。 第一次，是十五岁那年，夏疏桐被带回夏家，而云非雾只能无力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第二次，是夏疏桐车祸失忆，如果不是夏疏桐还本能地爱着她，那么……云非雾不敢去想。 所以，云非雾的锚点看似稳定，却又极其飘忽。一旦夏疏桐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她也会跟着跌入无尽深渊，再也、再也出不来。 当夏疏桐在戏里扮作柯钰时，云非雾潜意识以为……她的锚点，消失了。也因此，云非雾才会屡次分不清夏疏桐的柯钰，迷失在戏里。 而此刻，夏疏桐的话，一下子点醒了云非雾。 “猫猫？”夏疏桐勾起唇，轻轻问，“明白了吗？” 好一会儿，云非雾才缓缓点头，眸子里满是欢欣笑意。 “我……明白了。” 夏疏桐靠近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云非雾立刻乖乖仰起头，笑得有些傻。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夏疏桐，脑海里不断闪过夏疏桐刚才说的话，耳边全是夏疏桐满是爱意的声音。 夏疏桐接着捏捏云非雾的脸，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却又在心里埋怨自己没出息——明明在旅馆时，才说要欺负狗崽子云非雾，要把她蹂丨躏到喵喵叫！可是当云非雾真的露出这么乖巧的一面时，夏疏桐又只觉得舍不得。 嗯……不是因为自己太软了，绝对不是！没有人会舍得对这么可爱的狗崽崽动手的！ 然而这回，云非雾恢复状态的速度尤其快，就在夏疏桐走神的一瞬间，她无辜的眸中就多了一丝狡黠。 “软软。”云非雾往前方站了些，一只手扶住夏疏桐的腰，声音喑哑，“你勾引我。” 夏疏桐微怔，随着云非雾笑盈盈的目光往下一看，才发现……她的手还贴在自己心口。准确的说，是自己握着她的手摸到这儿的。 夏疏桐：“……” 眼见夏疏桐就要垮下脸，明知道她是装的，云非雾还是立马乖巧地抽回手，软糯地抱住夏疏桐：“软软，我错了，我不开玩笑了。我……我刚才听了你的话，感觉心都快要化掉了，又、又……” 云非雾不说话了。 她明明还是在笑，眼角却滑下两行泪水。 狼崽子这是感动哭了，所以，刚才才突然想要转移注意力来着。 夏疏桐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似难过、似欣慰、似感动、似开心，百味混杂，又顺着血液遍布全身，最终化为一股柔和的暖流。 夏疏桐最终轻笑着晃晃头，替云非雾擦干泪水：“我们吃完午饭就去买车票，然后回川城继续拍戏？” “嗯嗯。”云非雾点头。 夏疏桐：“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嗯嗯，不会。”再点头。 “我相信你，猫猫。” 云非雾没有再点头，而是一下子直起身，用力扑到夏疏桐身上，抱住她。一抬起头，又是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灿烂笑容。 ……有点傻。 夏疏桐：…… 听说爱情是会让人降智的，以前这一点从没在大狼狗云非雾身上体现过，现在却体现得淋漓尽致。 回程的路上，云非雾几乎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时不时就对着夏疏桐傻笑一会儿。 夏疏桐是个内敛的人，她的爱向来是表现在行动上的，也因此在口头上，她很少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来。什么“心里满满当当都是爱你”、“灵魂早已被你填满”、“我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云非雾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甜得要命，就连脑袋，也被甜得转不过来。 原来她笨拙的直男软软，也可以这么甜。 而除了云非雾不在状态，回程的大巴上，夏疏桐也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钻戒该去哪儿定制？什么时候买？要不要先在网上注意着消息？ 趁云非雾不注意时，夏疏桐偷偷给钱伶伶发了条消息，让她帮忙看着些。钱伶伶做了这么多年助理，在这种事儿的处理上，肯定比夏疏桐强。 再次抵达川城后，云非雾终于恢复成平时那个清冷女神。 这时才傍晚，花子楠一拍完今天的部分，就叫上夏、云二人，让她们在她面前提前练一遍明天的内容，确定没有问题后，再放她们回去。 “开始吧。” 云非雾和夏疏桐对视一眼。 夏疏桐微微弯起眼眸，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云非雾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深沉的笑意。 下一秒，两人纷纷进入状态。 “我不太认字，舒小姐，你能写一写吗？”柯钰柔柔地将手掌递到舒今宇面前，声音怯弱，却不自觉地带上些许柔媚。 舒今宇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抓住柯钰的手指，缓缓在上面写下“舒今宇”三字。 “我记住了。”柯钰抬眸。 紧接着，她将目光移向舒今宇的衣领处。 舒今宇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色小褂，扣子直接扣在了领口，将半边天鹅颈都包裹在内，却又有种别样的诱惑。 “怎、怎么了吗？”感觉到柯钰的目光，舒今宇不自在地抖了抖。 柯钰没有回答，却伸手轻轻在她的领口处一拔弄，扣子就这么松开了。 舒今宇脖子立马泛起了红，手指也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着。 柯钰帮她抚平了衣领，这才缓缓道：“这种款式的衣服，最上边那颗扣子要解开，才会好看一些。” 舒今宇感觉到，柯钰柔弱无骨的手指正缓缓在她脖颈边抚摸，脑袋里轰一声炸开，根本没有听进柯钰在说些什么。 呆愣几秒后，舒今宇猛地转身跑开：“柯、柯姐姐……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柯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扫了一眼她落在地上的菜篮，不禁露出一个无奈又温柔的笑。 这个女孩……果然很有趣。 “不错不错，明天就按这个状态来。”花子楠笑眯了眼，又连着夸了好几句，“云猫猫，我果然没看错你，这才两天，不就调整过来了吗？嗨，入戏太深这问题，大多演员都遇到过，也算是个疑难杂症。我之前还担心，没有个十天半个月解决不了……” 云非雾想起夏疏桐说的那些话，耳根又蔓延上些许绯红：“花老师，您就别夸我了，都是小夏总的功劳。” 花子楠转向夏疏桐，又笑着夸了好一会儿，才放她们二人回去休息。 回房后，夏疏桐趁着云非雾洗漱时，悄悄摸摸打开了自己和钱伶伶的对话框。 一下午时间，钱伶伶已经发过来好几条消息了。夏疏桐看了看，她发了几种定制珠宝品牌，还顺带推荐了几位设计师。 夏疏桐不懂珠宝，只是感觉，看着图片里这些亮灿灿的钻戒，她心里就甜得不行，就连拿着手机的手心也开始微微发烫。就好像她不是要求婚的那个人，而是被求婚那人似的。 夏疏桐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选。 这时，钱伶伶正好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夏总，您更喜欢哪个牌子？或者哪位设计师？】 夏疏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自己就打了一行字上去，冷静几秒后，她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感叹号，觉得自己太不稳妥了，正准备删除对话框里的内容，云非雾却从厕所里走了过来。 “软软，你在看什么？”云非雾轻笑道，“笑得这么开心。” “没……没什么……”夏疏桐手一抖，下意识想将手机摁黑屏，结果一不小心，把对话框里的一行字发出去了。 夏疏桐：【最贵的！！！！！！！！！！！】 钱伶伶：【？？】 系统显示：钱伶伶撤回了一条消息 钱伶伶：【好的，夏总。】 “没什么吗？”云非雾坐到床上，目光却瞟向夏疏桐的手机。 夏疏桐手指捏紧了些，脸颊也有些微红，干脆直接抱上云非雾的脖子，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刚才钱伶伶在向我汇报工作，天骏刚谈下一个大单子，我就……就很开心。” “哦，这样啊。”云非雾顺势抱住夏疏桐，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目光却仍然停在夏疏桐手机上面，若有所思。 几秒后，云非雾眸中的思虑，也尽数转化为甜丝丝的笑意。 她猜到了。 第66章 翌日, 一切准备就绪，拍摄再次开始。 今天的拍摄果然顺利许多，两人都没再出什么岔子, 还省下时间多拍了一段。 “Action！” 周末，柯钰在菜篮里装满了菜，又挑了两条腰柳肉进去，这才提上篮子, 直奔山下的村小而去。 这时舒今宇正坐在村小后的小溪边，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她已经到村里两周了，新鲜劲一过, 不免觉得有些无聊。舒今宇本身就是娇生惯养的城里姑娘, 如果不是家里逼婚, 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来这种深山老林里生活。 “舒小姐？”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 舒今宇一怔，立刻直起身子。又很快恢复过来，尽量让自己显得反应小一些。舒今宇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却不知道, 她这些小动作尽数被柯钰收入眸中。 在柯钰眼中，这个一点心机都没有的小姑娘，实在太容易被看破了。 柯钰提着菜篮子, 柔弱地往舒今宇的方向走了走, 坐到她身边来：“舒小姐, 上回你把菜篮子落下了, 我今天正好有空，就顺便给你送过来。” 如果不是柯钰主动将菜篮送过来，舒今宇都快要忘了这回事儿。对她这种富养的城里姑娘来说，一个菜篮而已, 丢了就算了，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算起来，舒今宇和柯钰已经一周未见了，这一周里，舒今宇没有再做过春丨梦。 而且上次见到柯钰，又落荒而逃后，舒今宇认真想过，做那种梦的明明就是她自己，她怎么能怪到柯钰身上呢？又不是柯钰逼她的。虽然村里人说柯钰是蛊惑人心的妖魔，但舒今宇接受过高等教育，自然不会信这些话。 而现在，菜篮里的肉和菜也证明了，柯钰的确是个好人。 舒今宇立马觉得，自己上回拿那种态度面对柯钰，实在是太无理了些。而且……柯钰她这么关心自己，那自己也得对她好才是。 所以舒今宇尽量调整好状态，巧笑道：“谢谢柯姐姐。” 柯钰不好意思似的垂下眸子。 两人安安静静在溪边坐了会儿，忽然，柯钰抬眸望着舒今宇的侧脸，轻声问：“舒小姐，你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舒今宇笑道：“是不是觉得有些像男孩子的名字？很多人都这样说过。我的名字是爷爷取的，今宇二字是‘今天的宇宙’之意，而舒和书同音，连起来就是‘书写今天的宇宙’的意思。” 说到后面，舒今宇尾音上翘得厉害，像是急不可耐想要寻求表扬的开屏小孔雀。 果然，柯钰眸中闪过些许倾慕：“舒小姐爷爷定是一位大文豪。” “是啊是啊。”舒今宇不知听过多少次这种话了，却还是止不住地飘飘然，“我爷爷可厉害了，家里人本来不许我进村支教，都是爷爷帮我摆平他们的。” 柯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可是……为什么是今宇，而不是明宇、昨宇呢？” “因为啊……”舒今宇显然也被问过多次相同的问题，无比熟练道，“我有个哥哥就叫舒明宇，至于为什么不是舒昨宇，是因为爷爷说，只有今天和明天是可以被书写的，但昨天已经过去了，不能被书写，不能被改变。” 柯钰似懂非懂：“这样啊……” 她的目光却缓缓下移，最后停在舒今宇前后摇摆的一双细腿上。 小姑娘就像一只雀跃的小鸟儿，可爱得要命。 柯钰唇角的笑愈加柔和，然而眸中笑意却有些凉薄，不及眼底。 夏疏桐对眼神的把握很好，剧中，舒今宇只看得见她眸中的笑，可镜头外，花子楠却将那份凉意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花子楠要的效果。 但花子楠又忍不住有些担心，云非雾迷失在戏里的问题才解决不久，要是待会儿她从戏里走出来，看见了夏疏桐眸子里的寒凉，会不会觉得很受伤，再次迷失？ 毕竟云非雾虽然是影后，却也是恋爱中的小姑娘。花子楠见得多，知道现在的小姑娘谈起恋爱来，大多盲目脆弱得很。云非雾虽然不像是那种脆弱的女孩，可她和夏疏桐关系有多好，花子楠都是看在眼里的。 花子楠对感情的感知力一向很强，她甚至从夏疏桐、云非雾两人身上，察觉到一丝深刻到不正常的情绪。这也是她担心的原因之一。 “卡！” 花子楠在心里叹口气，喊“卡”之后，眼神却仍然没从镜头上移开，仔细地观察着夏、云二人的动态。 听见花子楠的声音后，夏疏桐的目光几乎是立刻从云非雾晃悠的小腿上离开，抬头与云非雾看向云非雾。 云非雾同样转头与夏疏桐对视，她脸上那种独属于舒今宇的天真笑容还没有消散。 花子楠注视着镜头，不由自主捏紧了手指，随时准备上去救场。 然而下一瞬，监视器中，夏疏桐眼中的凉意就瞬间散开，只剩下甜得发腻的情绪。云非雾也勾起唇角，笑容甜蜜，还抬手帮夏疏桐理了理发丝。 恋爱的甜味溢出镜头。 花子楠：“……” 好吧，是她想多了。 …… 之后的拍摄中，夏疏桐和云非雾状态愈来愈好，不但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反而把拍摄进度往前拉了一大截。 一转眼，时间到了七月中旬。 现实里，云非雾和夏疏桐越发腻歪，几乎到了一刻也离不开对方的程度，而《轨迹》的剧情也飞速发展着。 在第三次见面后，舒今宇、柯钰二人成为了朋友。 舒今宇彻底将那个春丨梦抛之脑后，她不再害怕和柯钰见面，甚至一有空，就找到养殖场里去和柯钰聊天，或是缠着柯钰陪她玩游戏，听她备课。 舒今宇性格活泼烂漫，她时而像一只开屏的小孔雀，时而像一只活跃的小麻雀，欢快雀跃地向柯钰分享她所经历过的各种事。 舒今宇的一举一动，都在柯钰如死水一般的心湖上，点下一朵朵漾开的涟漪。 柯钰觉得，自己一定是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柯钰当然知道自己的喜欢有多不堪，但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这个天真无暇的小姑娘，诱丨骗她、蛊惑她、玷丨污她。 柯钰一点一点，用越来越过分的举动，撩拨着舒今宇的心弦。 舒今宇终于对柯钰生出不一样的情愫，是在夏日的某个夜晚。 暑假，村小里没了学生，王老师也回家去了，学校里就只剩下舒今宇一个人。柯钰为了舒今宇的安全着想，特地选了两条大狗，拴在学校的操场上。舒今宇不会喂狗，柯钰就每天下山来喂，两人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今日入夜，舒今宇听着窗外的蝉鸣，只觉得闷热得厉害，心里越加烦躁，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于是舒今宇到石子儿操场上散了会儿步。 盛夏，房间外也不见得有多凉爽。 舒今宇始终平复不下烦躁的心情，最后无意识地往山上望了一眼。这个角度明明什么也看不清，舒今宇却感觉，自己看见了一盏灯火。 柯姐姐睡了吗？她会不会也没睡着？要不要……去找她聊聊天？ 之前，舒今宇也有过和柯钰聊到很晚的经历，但都没有留过宿，困了，柯钰就带着大黑犬送她下山。 舒今宇犹豫片刻，最后走到操场边，解开两只狼犬的绳子，向山上指了指，有些没底气道：“……走？”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是不敢上山的。 那两条狼犬像是听得懂话似的，吠叫两声，立刻拱着舒今宇往山上走。 走到院子外时，舒今宇眼睛蓦地亮起来——院子里的灯还没关，柯钰果然还没睡。 不等舒今宇敲门，几声犬吠过后，院子的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柯钰站在门口，微微偏头：“今宇？” 柯钰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衫，在夜色下，几近透明，勾出她玲珑的身段。 舒今宇脸一下子红了。 脑子也乱了起来，一时间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睡不着？”反而是柯钰柔柔笑道。 舒今宇略带慌乱地点点头。 柯钰向前一步，就像初见时一样，执起她的手腕：“进来坐坐？” 舒今宇再次懵懵地点头，稀里糊涂地跟着柯钰进了屋……然后，坐在了柯钰床上。 …… 花子楠喊了“停”，清场，开始准备接下来一段床丨戏。 “云猫猫，你还是第一次演这种类型的片段吧？夏总也是，不用紧张，放轻松就是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我。”花子楠笑眯眯地坐到床上，陪二人说话。 云非雾没演过大尺度的戏码，更别说夏疏桐了。这种情况下，两人难免会紧张，所以花子楠才坐到她们身边，在开拍之前安抚两人的情绪，顺带沟通一下。 夏疏桐之前有了解过，花子楠的拍摄风格一向质朴，追求写实，对这种片段的要求更是非常高，力求真实的效果。 虽然待会儿开拍后，两人穿着其实都不是很暴露，而且还有一床被子挡着，但夏疏桐仍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夏疏桐绷起脸，藏住微红的脸颊，点了点头。 云非雾倒是颇为敬业，没有丝毫不适应，淡定道：“谢谢花导，那待会儿就麻烦您了。” 夏疏桐略带不解地瞥了她一眼。敬业归敬业，可在这种事情上，狼崽子是向来淡定不了的。 花子楠又耐心讲解几句，让她们休息几分钟，这才开始拍摄。 “Action！” 夏疏桐和云非雾才坐回床上，镜头都还没对准她们呢，花子楠就火速喊了ng。 “云猫猫，你过来。”花子楠一脸好笑又无奈。 云非雾眨眨眼，乖巧走了过去，夏疏桐也立马跟上，结果就看见花子楠无奈地戳向云非雾脑袋：“云猫猫，你……你刚才那急不可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那是舒今宇会有的表情？” 其实在后面的几场吻戏中，舒今宇的确是少年心性，常常不分时间地点地粘着柯钰索丨吻，精力旺盛，猴急得很。但现在这场戏里，柯钰才是主导的那个人。 夏疏桐：“……” 她就说，为什么之前狼崽子会淡然得有些不正常，原来是想掩饰心里的激动劲儿。如果不是现场还有工作人员在，夏疏桐都想一巴掌打到云非雾肩膀上去了。 云非雾诚恳道歉：“抱歉，花老师，我刚刚还有些紧张……一时有些没调整过来。” 花子楠苦笑不得，招手让工作人员把电风扇正对着云非雾、夏疏桐二人。 “再休息五分钟，可以吗？” “可以。”云非雾乖巧道。 五分钟后，拍摄再次开始。 “柯姐姐……”舒今宇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结果就看见，电扇的风将柯钰的内衫吹开了一点，露出里边白皙的肌肤。 舒今宇脑子再次宕机，只隐约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下边似乎有些凉。 “今宇？你怎么流鼻血了？上火了吗？”直到柯钰走到身边抱住她，舒今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柯钰扶着她，到外边洗了洗，又挑着她的下巴细细擦拭。 舒今宇被迫仰着头，近距离看着柯钰专注的眸子，只感觉，自己快要被吸进去似的。 她微微张开唇，舌尖在唇边舔了舔，留下些许晶莹的痕迹。 之后，舒今宇有些记不清，她和柯钰说了什么话，又做了什么事儿。 只记得，最后的最后，半年前的那个梦境，真实地发生了。不，比梦境还要过分一些。 梦里面，她们只是浅浅地亲了亲。可现实里，她们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随着对方的动作而迷失，喉咙中不住发出低低的声音，似呜咽的哭声，又似极乐的笑声。一次次飞上天堂，又一次次跌落下来，直至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晕倒在床上。 中途，舒今宇有迷茫过，灰眸中仿佛浸了一层朦胧的水渍，她恍惚地觉着，自己似乎在做着不正确的事情，她在…… “今宇。” 来不及多想，舒今宇就被惩罚似的柯钰咬住耳垂。她又被柯钰带入欲丨望的深渊，身体和灵魂仿佛都不属于她自己，她的灵魂离柯钰越来越近，直至合二为一。 舒今宇的手指无助地抓进了床单，又缓缓松开，最后紧紧揽住柯钰的腰肢。 最后，花子楠对这场戏非常满意。首先是云非雾将少女第一次迷茫、纠结、害怕，又暗藏渴望的神态演得惟妙惟肖，没有一丝违和。 然后是夏疏桐演的柯钰，柯钰虽然是这场戏的主导者，是她怀着坏心思，一步步引诱着舒今宇走到现在。可事实上，这也是柯钰的第一次。在这场戏中，柯钰像是迷人又危险的罂粟，却又在某些细节上，透露出些许独属于小女儿的娇羞。 而两位主演在互动上，也添了许多剧本中没有的小细节，又让人物感情丰满了些许。 这场戏本就是全片的高丨潮丨点之一，更是将剧中两位主角的感情推到巅峰。夏疏桐和云非雾两人，无疑将这个片段演绎得极好。 花子楠拍着手叫停的同时，不仅是脸颊，就连金丝眼镜下的眼眶都有些发红。她原本还担心出状况，给这场戏预留了两天拍摄时间，没想到一天就轻松解决了，花子楠干脆给两位主演又放了一天假。 回到房间后，云非雾和夏疏桐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一起进了浴室。 精神上她们已经走出那场戏了，可身体却没那么快。 花洒水雾中，两具高挑纤细的身体紧紧怀抱在一起，水声遮掩住婉转诱人的声音，浴室画面像是一幅无声的动态画，在雾气中忽隐忽现，美丽至极，又颇为勾人。 …… 在某些方面，《轨迹》剧本也免不了有些烂俗。比如剧情的高丨潮一过，自然是一段温馨又甜美的过渡日常—— 和柯钰发生关系后，舒今宇虽然一开始有些迷茫害怕，但她本性纯真勇敢，不过几天，她就说服自己，接受了自己和柯钰的感情。 就算在那个人人对同性感情深恶痛绝的年代里，舒今宇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她不过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而已，又没做伤害他人的事情，何错之有？ 于是，舒今宇开始和柯钰谈恋爱。两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就连“蛇蝎”一般的柯钰，也被舒今宇带得像个初恋的小姑娘似的。 她们一起爬到山巅看云卷云舒，在太阳升起起，站在云海之巅深情拥吻。 她们坐在小院里谈天说地，看天空中繁星闪烁。舒今宇喜欢给柯钰讲解各种星座的故事，喜欢看柯钰倾慕的眼神，喜欢趁柯钰仰头看星星时，偷偷亲她的侧脸，看她耳根泛上绯红。 跟着柯钰进猪圈喂猪时，大小姐舒今宇往往将自己弄得满身泥渍，狼狈不堪，眼睛却始终亮晶晶地闪着笑。柯钰只得无奈一笑，拿帕子温柔地帮她擦脸。 村里的狗向来是散养的，但舒今宇喜欢遛狗，于是她们常常吆喝着一群狼犬到山上撒野，两人在狼犬的簇拥下，十指相扣。这时狗群一下子四散开来，仿佛连它们都知道，得给她们留一些空间。 当观众被这段美好的情节忽悠住时，剧情就开始了逆转。 在《轨迹》的剧本中，两名主角的人设都是复杂而鲜明的，但或许是编剧为了讽刺的效果，将配角大多设置得非常脸谱化——偏执至极，尤为夸张地渲染两名主角的处境。 当初看到这一段剧本的时候，云非雾就开玩笑般地和夏疏桐说过，这段剧情要是放在现在的网络小说里，作者是会被寄刀片的。 首先是村里人发现了两位主角的关系，村里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流言蜚语。 不仅是村民，就连同为知识分子的王老师，对待舒今宇的态度也明显变了。她好几次明着暗着提醒舒今宇，劝她离柯钰远一些。舒今宇每次都认真地辩解说，柯钰是个好人，王老师当然不会相信，甚至认为舒今宇屡教不改，无法沟通，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免带上了一些审视。 原本两人只有备课时会有交流，倒也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王老师无意撞破正在亲吻的柯、舒二人。 王老师很清楚面前两个女人在做什么，她看得眼睛瞪圆，怒火中烧，不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气势汹汹走上去，将手中篮子猛地摔到二人身上：“舒今宇！你在和那个妖女做什么！” 直到被菜篮砸中，舒今宇才注意到，她们竟然……竟然被人看见了。 都怪她情难自禁，没忍住，在院子外就和柯钰亲、亲上了。 舒今宇脸红一瞬，可是看见王老师的态度后，她立刻皱起眉头，将柯钰护在身后：“王老师，柯钰是我的爱人，我……” 话还没说完，王老师就狠狠啐了一口：“爱人？舒今宇你罔顾人伦道德，和、和那个妖女苟合，你不要脸！你枉为人师！” “我……”舒今宇下意识想要辩解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看着王老师气得通红的脸，忽然感觉特别无力。 舒今宇和王老师说过很多次，柯钰是好人，可王老师不愿意听，就算听了，也不愿意信。村里的其他人也是，不论舒今宇怎么说，他们始终都觉得，柯钰就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 而现在，在王老师眼中，舒今宇显然也成了一样的妖女。 就算在心平气和时向王老师讲道理都没用，更别说现在了。舒今宇的眼神垮了下去，泪滴一下子聚在眼角，有些想哭，又哭不出来。 而王老师越骂越激动，甚至捡起地上的菜篮，想要再次砸向两人。 也就是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柯钰，忽然柔柔弱弱地挡在了舒今宇身前。柯钰面无表情地看着王老师，什么都没说，可她冰凉的眼神，却将王老师吓得后退几步，骂骂咧咧地提着篮子走了。 舒今宇低着脑袋，没有注意到柯钰异常的表情。 这一段过后，监视器外的花子楠久违地皱起眉头，将刚才的画面回放一遍又一遍。明明一切都是按照剧本里来的，可花子楠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最后，花子楠移开目光，看向正在低语的夏疏桐、云非雾二人。 云非雾显然已经出戏了，看向夏疏桐的眼神亮晶晶的，颇有些小女孩被自家对象保护后，那种崇拜的感觉。而夏疏桐一身冰冷强大的气场，还没有完全散去。 花子楠找到问题在哪儿了。 “夏总，这一段。”花子楠指了指屏幕，“你刚刚吓走王老师时，气场太外放了。柯钰的气场是很阴柔的，她的杀意是藏在眼底的，就像瘆人的毒蛇一样，可是你却像……像……” 花子楠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想了会儿，才继续道：“像是在玩弄猎物的强大野兽，全身上下都是杀气，这不符合柯钰的人设。” 夏疏桐垂眸：“我明白了。” 拍戏的时候，她的确很好地入戏了，但也的确没注意到这一点。于她而言，护着云非雾已经成了本能，谁敢欺负云非雾，那她就…… 夏疏桐一下收起身上的杀意，压制住这种本能，柔和道：“花导，我调整好了，再来一次吧。” 第67章 刚才那一镜的问题本身就不大, 重来一次后，立刻就达到了花子楠的要求。 接下来的几场戏，是全片第二个大转折, 需要演员有极强的情感爆发力。所以拍完这个镜头后，花子楠又让她们休息了小半天，将状态调整到巅峰后，才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开始！” 柯钰叹口气, 轻轻拉住舒今宇的手，两人一起走回养殖场。当晚，舒今宇没有回学校, 而是在养殖场里住了一夜。 夜越来越深, 舒今宇却始终睡不着。柯钰也不时撑起身子, 软声安慰她。 舒今宇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自言自语：“柯姐姐，我和很多人都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他们不信……为什么呢？因为我年纪小？因为我是个外来人？因为我……” “不是的。”柯钰手指点在舒今宇唇中间, 柔声道，“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 也是柯钰的问题。 舒今宇眨眨眼, 脸颊上滑过两行清泪。 柯钰无声地叹口气, 用柔软的唇, 吻尽舒今宇脸上的泪。 “今宇, 你知道吗？村里人一直说我是个妖女，说我害死了我的丈夫。”柯钰声音平静而柔和，眼中却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戚。 “但其实……我的丈夫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在我嫁进山里的那一天, 他不小心喝了太多酒，猝死在了猪圈里。医生说了，他是死于心脏病，可村里没人相信。就算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相信。” 柯钰的言下之意是，害死她丈夫的不是她，而是那群愚昧无知、硬要给李万灌酒的村民——这是事实，但柯钰说出这些话，的确是别有用心。 她想要舒今宇怜悯她，想要善良的舒今宇也去厌恶那些村民，想要……让舒今宇完完全全，站在她身边。 “后来，我一个人在山里的这些年里，无数次想过，如果我丈夫当初没有喝酒，如果他没有死，那该多好。”说着，她亲上舒今宇纤细的脖颈，“当然，遇上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这种想法了。从今往后，我只爱你一个人。” 舒今宇本就单纯，听着柯钰的声音，脸颊不自觉地红了。 柯钰柔柔笑了笑，用手指轻抚她的脸颊，继续道：“后来……我一个人住在这儿，难免被村里的流氓给惦记上。三癞子就是其中之一，有一天夜晚，他竟然闯入我的院子里，如果不是我家那条大黑狗将他赶走，我恐怕已经……” 柯钰顿了顿，声音瞬间哑了下去。这次是在说谎，柯钰垂下眸子，没让舒今宇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 舒今宇立刻抱住她：“我，我……” 慌得说不出话来。 柯钰自己缓了一会儿，继续道：“可三癞子走了以后，不断在村里说，我是个蛊惑人心、杀人无数的妖女，是我杀了我的丈夫，还说我甚至想要杀了他……村里人当然也相信了。” 舒今宇猛地坐起身：“不是！是他们害死你丈夫的——他们怎么能这样！” “对啊……怎么能这样？”柯钰柔柔抱住舒今宇，“所以今宇，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改不了的，你不必在意他们的想法，只要、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柯钰将脑袋埋在舒今宇肩头，唇角却勾起一丝戏谑、冰凉的笑。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天真善良的小麻雀，就会完完全全属于她，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干涉到她们的感情。 …… 第二天清晨，舒今宇正准备下山去上课，刚走到小院里，就听见院子外传来一阵声音。 几条狼犬立刻狂吠起来。 舒今宇打开门，看见几个小孩站在门外。 “狗子，小花，你们怎么来了？”这几人都是舒今宇班上的学生，因此舒今宇温柔地倾身，想要摸他们的脑袋。 在舒今宇看来，村民们不理解她和柯钰，可是她教了这么久的孩子们，总归是不一样的。 然而，小孩们却恐慌地退开了。 小孩是藏不住情绪的，他们几乎把厌恶、恐惧都写脸上了。舒今宇倏地意识到什么，神色受伤地直起身体，后退小半步。 “舒老师，爸爸妈妈他们都说了，你、你果然和那个妖女是一伙是！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舒老师来教我们，是不是想要吃掉我们！” “妖女，我、我们才不怕你！”其中一个孩子捡起石子儿，用力朝舒今宇扔过去。 舒今宇脸上的表情彻底变得错愕。她不明白，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下午放学时这些孩子还笑着向她说老师再见，为什么今天……就成这样了？单单因为他们父母、长辈的一两句话？那她这些日子对他们的付出、教导，算什么啊！ 眼看石头就要砸到舒今宇身上，院子里一条狼犬猛地扑上去，咬住那块石头，又对着那群小孩狠狠吠叫一声。如果不是舒今宇及时抱住了它，狼狗估计已经咬了上去。 几个孩子尖叫几声，四散逃开。 舒今宇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难以言明的，悲怆的笑。 “刚才怎么了？有人来了？”柯钰听到犬吠后，急匆匆从养殖场赶过来。院外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舒今宇神色惶惶地站在那儿，连背影都是落寞的。 柯钰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明明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然而真正看见，那个山雀一般活泼烂漫的少女露出如此落寞可怜的神态后，她还是感觉心里纠疼一瞬。 柯钰从后面缓缓接近舒今宇，柔和地抱住她，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无声地站了会儿。 柯钰忽然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手上。她抬手柔柔地摸到舒今宇脸上，手指立刻沾上些许泪水。 柯钰将沾湿的手指送到自己唇边，舔了舔，苦得要命。 一下子，柯钰的眼角也湿润了。 “我们回去坐一会儿？”柯钰拉住舒今宇的手腕，将她往屋里带。 舒今宇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无神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再次坐到床上。 柯钰用力将舒今宇抱进怀里，不断抚摸着她柔顺地长发，嘴唇张了又闭，最后犹豫着哼出一首摇篮曲。 在柯钰柔和的歌声下，舒今宇终于藏不住内心深切的悲哀，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终，缩在柯钰怀中嚎啕大哭。 好一会儿，舒今宇才止住哭声，等柯钰轻柔地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后，她才低声道：“柯姐姐，刚才……学校里的孩子过来找我了。我、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就连他们也不信……” “狗子平时最喜欢缠着我，要我给他讲故事，还有小玉，前几天她才给我送过水果……” 孩童是最为天真懵懂的存在，还未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价值观时，这群山里的小孩轻易便会被周围的人所影响。当村民们都说舒今宇是好人时，他们就认为她是好人，但当村民的态度突然改变时，他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跟着变了态度。 他们的善意、恶意都是无比纯粹的，当他们对舒今宇好时，就是真心地对她好，恨不得将一切好东西都给她。可当他们厌恶舒今宇时，情况就截然相反。 舒今宇不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些孩子对她的伤害，反而比村民们还要大一些。 她感觉，自己快要在汪洋中迷失了。 云非雾眸中惆怅一闪而过，又瞬间消弭无踪。她知道编剧这样安排配角的性格与剧情，是为了更夸张地进行讽刺，可她仍然有些不适应、不喜欢。 云非雾又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当时，由于她的家庭环境，她常常被同学、邻居议论。学校的小孩不愿意与她交好，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富豪和情妇生下的私生女。可事实上，明明李月才是小三上位，明明云泉才是私生子，可是镇里的小道消息传来传去，却始终是针对云非雾的。 当时，镇上那些人，尤其是小孩子对云非雾的恶意，就像是《轨迹》中，那些学生对舒今宇的恶意一样。 云非雾打心底儿厌恶这种剧情，想要快速从戏里脱离出去。 但她仅仅出戏了一瞬，就被拉了回来。 因为夏疏桐还在抱着她。 就如同云非雾不希望夏疏桐想起某些糟心的回忆一样，夏疏桐一定也不想看见她沉浸在过去，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影响情绪。 夏疏桐是云非雾的光，亦是她的命。有夏疏桐在，云非雾就什么都不在乎，尤其是……已经过去多年、无法改变的曾经。 云非雾失神的瞬间很短，就连监控器外的花子楠都没有注意到，还以为是云非雾演出来的。 夏疏桐却发觉了，她伸手，轻柔地握住云非雾，在她掌心里挠了挠。 云非雾一下子感觉到了，握住她手的是夏疏桐，不是柯钰。可云非雾又没有出戏，反而更加沉浸在戏里。 接下来，柯钰轻轻摇了摇头：“怪我。谁让我在他们眼中，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呢。” “你、你不是……”舒今宇立刻反驳道，声音却有气无力。 “傻姑娘，可他们认为我是。”柯钰揉揉她的脑袋，“我们不去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好吗？” “我还是，不明白……”舒今宇声音微弱。 柯钰叹了口气。 小姑娘的世界太简单、太单纯了。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诓骗啊…… 柯钰本以为，自己心底会狂喜——从今以后，小麻雀就和她一样了，她的小麻雀，将彻底属于她。 可是看着舒今宇迷茫痛苦的神色，柯钰心底竟然不可遏制地冒出一个想法：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舒今宇本来就和她不是一路人，她又何必为了一己私欲，将本该无忧无虑的小麻雀拉入无底深渊呢？ 柯钰第一次产生了动摇的情绪。 很巧的是，当天下午，舒今宇就收到了家人的来信。 家里人在信里写，他们想舒今宇了，希望舒今宇能够回家看看。这回，无论舒今宇还愿意不愿结婚，他们都会支持她的想法。他们是她的家人，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 信里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才经历过上午那件事的舒今宇对此深信不疑。反而是柯钰，一眼就看出信中的问题——信的内容太过情绪化，反而显得很不真实，就像，舒今宇家人故意想骗她回去似的。 两人读信时是坐在一起的，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纸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表情。 舒今宇满脸笑容，仿佛信纸上承载着希望之船，能带着她和柯钰驶向美好的远方。而柯钰神色惶惶，眸光飘散，甚至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柯姐姐！”舒今宇雀跃道，“我们、我们要不要离开这座山，一起去我家？我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只要离开，我们就再也不用遭受别人的议论和非议了……我们……” 小麻雀眸中满是光彩，完全没注意到柯钰眸中的惶然。 柯钰犹豫一瞬，最终没说出自己的揣测。 …… 接下来还有一场需要通宵拍摄的剧情。 为了达到满意的效果，花子楠早早地催两人回房休息，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等到天黑了再起床拍摄。 回房后，夏疏桐始终紧紧牵着云非雾的手，十指相扣。直到换衣服时，她们才将手分开。最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们似乎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一出戏就黏在一起，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甚至就连洗澡……夏疏桐都下意识牵住云非雾的手指，哑声道：“猫猫，一起吗？” 又想起上回在浴室中的场景，夏疏桐脸色微红，眸中却泛起一丝期待。 云非雾的眼眸瞬间亮了些，显然，她和夏疏桐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对视，眸中皆是翻涌的欲丨望之潮。 可最后，云非雾却低下头，眼眸也垂了下去，睫毛微微闪烁：“晚上还要拍戏，软软，你……” 她犹豫几秒，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忍忍。” 夏疏桐呆愣几秒，脸上春丨潮瞬间散尽了。感情狼崽子还能说出这种话？ 忍忍？ 反倒显得夏疏桐多饥丨渴似的。 见云非雾的确没有跟进浴室的想法，夏疏桐笑容逐渐公式化，眨眨眼，直接将门关上。 浴室内很快响起哗哗水声。 夏疏桐也说不清为什么，现在只要云非雾稍稍离开她一会儿，她就难受得厉害。她不仅……想要时时刻刻见到云非雾，更想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 而且夏疏桐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云非雾怀揣着和她相同的想法。 所以刚才被云非雾拒绝后，她才会觉得心里委屈又空虚，难受得不行。 夏疏桐不知道的是，在淋浴声响起后，云非雾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出去，又轻轻关上门，转而敲响了隔壁钱伶伶的房间门。 半小时后，夏疏桐洗完澡，一出来，就看见云非雾乖乖巧巧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软软，洗完啦？” 像是招人怜的大狗狗。 “嗯。”夏疏桐点头，心里的郁气瞬间消弭无踪，“你去洗吧。” 云非雾却歪了歪脑袋：“软软……陪我一起再洗一遍？” 夏疏桐：“？” 刚才怎么不说一起洗？ 云非雾拉住她的手指，晃晃，撒娇一般：“我想你了嘛。” 夏疏桐从来都招架不住云非雾的攻势。 她草草算了一下，刚才自己洗了半小时澡，脑子里已经满满当当全是云非雾了。之后要是云非雾再洗半个小时，那的确够难熬的…… 于是夏疏桐不再计较云非雾为什么没陪她洗，宽宏大量地将狼崽子从地上拉起来，再次进了浴室。 水雾蒸腾，飘渺氤氲。 …… 被闹钟吵醒时，夏疏桐还有些睁不开眼。 狼崽子的话果然不能信。 最开始明明是云非雾一本正经地表示，让夏疏桐忍忍，结果呢，进了浴室，她才是忍不住的那个。 ……虽然夏疏桐也的确没打算拒绝。 于是两人最后都累得够呛，一个手酸腰疼，一个腿软无力。 不过到片场之后，两人还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Action！” 当晚，舒今宇沉浸在“一起回家”的喜悦中，很早就睡着了，睡得格外香甜。反而是柯钰，安静看着舒今宇的睡颜，就看了一整夜。 柯钰内心满是挣扎。 就像有无数根毒刺刺进了她的心房，她烦躁、痛苦，却又无处述说。 和舒今宇一起回家？柯钰不敢。她不像柯钰那么天真，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比山里好不了多少。山里的人虽然厌恶她，可他们至少还会怕她，她享受这种恐惧。可山外边，她只会受尽鄙夷。 如果柯钰跟着舒今宇一起回了家，那么舒今宇将要遭受的，很有可能是家人的“背叛”。舒今宇她被村民背叛后，就已经伤心成这样了，那如果是家人呢？ 她能承受吗？ 柯钰不忍心亲眼看着舒今宇遭遇众叛亲离。柯钰清楚，自己喜欢舒今宇，可她不爱舒今宇。如果柯钰足够爱舒今宇，那她说不定还拥有勇气，带着舒今宇一起承担这一切，牢牢将舒今宇护在身后。 可是，柯钰本身就是个恶劣至极的人，她自私、懦弱，她在舒今宇面前，只敢用谎言装饰自己。 柯钰不爱舒今宇，她也没有勇气陪伴着舒今宇。 可是……真的要就这样放手吗？ 柯钰的手指摸到舒今宇脸颊边，还未触到肌肤，就又缩了回来。柯钰的神色惶然，褪去血色的嘴唇亦是微微张开，不住地颤抖着。 凌晨五点，柯钰蹑手蹑脚裹上一件大衣，走到院子里，无神地望着渐白的天空发呆。 六点，她回到大厅里，找出一盒烟。 抽了一根又一根。 七点，舒今宇快要醒来了。 柯钰走回房间里，再次坐到床边，柔和地看着小姑娘的眉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 她想通了。 或者说，她成功说服了自己—— 舒今宇本就应该过着烂漫的人生，而非陪着她，一直缩在深山的角落中。 虽然……舒今宇家人明显是想骗她回去，可家人始终是家人，血缘亲情是斩不断的。柯钰听舒今宇讲过她家里的事儿，知道她是赌气才来深山老林里支教，知道她其实一直很想念家人。或许对于舒今宇来说，回家，才是她正确的轨迹。 舒今宇在山里陪了柯钰大半年，现在也该重回正途了。 所以，柯钰决定放手。 舒今宇从睡梦中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抱住柯钰的脖子，兴冲冲地问：“柯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柯钰心里痛得要命，却面不改色，柔声道：“今宇，我不能和你一路回去了。” 舒今宇一愣，满是错愕：“柯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傻姑娘，想什么呢？”柯钰在她唇角浅浅地吻了一下，“我们要一起在城里生活对不对？所以，我需要时间处理一下养殖场的事情。卖了养殖场之后，我们就能在城里买一栋房子，一起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不是吗？” 柯钰连用了三个问句。 如果舒今宇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察觉到，这是很不自信的表现——柯钰在撒谎，在骗她。 可是舒今宇浑然不觉，她对柯钰的话深信不疑。 最后，是柯钰将舒今宇送到火车站的。 舒今宇上车后，机位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舒今宇，小姑娘压抑不住喜色，脸上满是天真幸福的笑容，脑海里满是对未来的幸福憧憬。 坐在舒今宇旁边的阿姨看见她的笑容，不由得问：“小姑娘，这么开心，要结婚啦？” “嗯嗯！”舒今宇重重点头，“她说，要在城里给我买房子呢。” “真好啊……”阿姨感叹道。 而另一边是柯钰，她惶惶望着越来越远的车厢，脸色木然。当火车终于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后，柯钰才机械地转过身，僵硬地往外迈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一对年轻情侣突然从她身边经过，说说笑笑的，声音欢快，脚步轻盈。 瞬间，柯钰像失去全身力气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地。 却一滴泪都没有流。 第68章 “好！我们在川城的部分终于杀青啦。”花子楠激动得站起身, 想上前扶起夏疏桐。结果她还没走到夏疏桐身边，云非雾就从火车上飞奔而来。 夏疏桐望向云非雾的方向，缓缓站起身, 张开手臂。 云非雾一下子冲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猫猫，我有点想哭。”夏疏桐声音仍然有些木。由于表演方式不同的原因，在情绪翻涌时, 她出戏一向很慢。 “嗯嗯，那我们就哭一会儿？”云非雾动了动，从被拥抱的姿势, 转为将夏疏桐圈在怀里。说完, 她转头望了眼工作人员。 剧组工作人员们十分上道地转过头, 假装看不见看不见…… 夏疏桐在云非雾怀里缩了会儿, 空荡的心脏越来越暖，最后没有哭出来，反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好了, 猫猫。” 云非雾立刻回以同样的笑, 微微低头，一个吻落在夏疏桐的太阳穴边。 …… 在川城深山的拍摄结束了，接下来, 剧组要赶往两百公里外的一座冰川, 将冬天的戏份拍完。这之后, 就只剩下城市里的拍摄内容了。 在冬天的剧情中, 舒今宇已经离开大山回到了家里，所以这段剧情只需要夏疏桐一个人去。而云非雾正好得出席某个公司的新品发布会，需要提前回海城。 其实也不过分开三天，但离别前的夜晚, 夏疏桐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整整三天。 明明和以前相比，这种短暂的分别根本不算什么，但夏疏桐仍然感觉……舍不得。 三小时都不愿意，更别说三天了。 云非雾的想法明显与她无差，睡前，就连抱着她的动作，都要比以往用力许多。 借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夏疏桐一抬眸，就看见云非雾眸中满满的眷念。 夏疏桐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眼神莫名暗沉下去。 “猫猫……” 不就是一个小型发布会吗？其实……不去也可以的吧？夏疏桐负担得起这点损失。 夏疏桐看着云非雾眸中的深刻眷念，她感觉，只要自己说出这个想法，云非雾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只要她张口…… “嗯？”云非雾声音略带迷惑。 夏疏桐垂下眸子，眼睛里少有地闪过几丝挣扎，最后归于冷静：“没什么，猫猫，明天还要赶路，早些睡吧。” 云非雾迟疑片刻，却忽然紧紧贴上来，声音低哑：“软软，我想……” 眸光流转，眼神与刚才的夏疏桐一模一样。只是一眼，夏疏桐就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了。云非雾她也想……放弃这次的发布会，和夏疏桐一起去冰川拍戏。 最后，云非雾的声音被吞没的夏疏桐的唇中。 只是很浅的一个吻，分开后，两人却都有些喘丨息。 “猫猫，睡了。”夏疏桐揉揉她的脑袋。 云非雾仍然满脸眷念不舍，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凑近了蹭到夏疏桐脖颈边，闭眼睡去。 夏疏桐出发的时间比云非雾要早些，清晨七点就得上大巴。云非雾却起了个大早，陪着夏疏桐吃完早餐，又不舍地跟在她身后。 “猫猫……”夏疏桐声音略显无奈，“也就只有三天，乖，我很快回海城。” 夏疏桐在心里长长吐了口气。 “我送你上车。”最后，云非雾垂下脑袋，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揽住她的腰肢。 夏疏桐耳根微红，却也没有推拒。 云非雾跟着她上了大巴车，两人又拥抱了许久，直到大巴都开始点火了，云非雾才一步三回头地下了车。惹得旁边的工作人员一阵口哨。 夏疏桐轻叹一口气，又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宠溺的微笑。 虽然随后三天都见不到云非雾了，但夏疏桐还挺喜欢……今天这样粘人粘得腻腻歪歪的狼崽子云非雾。只要稍稍一回想，她就会觉得心都化了一样。 不，不对，应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云非雾，她都喜欢。 直到大巴驶入深山中，夏疏桐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眉眼间却仍然是藏不住的柔和笑意。 过了会儿，夏疏桐低头给钱伶伶发了条消息。 她的钻戒已经定制好了，夏疏桐怕自己藏不好戒指，被云非雾发现。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钱伶伶在帮忙保管戒指，夏疏桐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夏总。”收到消息后，钱伶伶从前排走过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您的钻戒。” 看见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后，夏疏桐刚收起的笑容，又漾了出来。 夏疏桐急忙拆开盒子看了看，大钻戒反射着车外的阳光，好看极了。看了许久，她才满意地点点头，将盒子收进包里。 钻戒是她偷偷摸摸联系设计师定制的，白金戒指是王冠的形状，周边镶满碎钻，而那一整颗的大钻石，正好镶嵌在王冠中央，寓意“你是我唯一的王后”。 夏疏桐微笑：“小钱，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钱伶伶用力摆摆手，又偏开脸颊：“不麻烦不麻烦，我应该的……” 此时的夏疏桐一心都是戒指，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求婚了，也就没有注意到，钱伶伶略微有些心虚的表情。 抵达冰川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 进入景区后，工作人员开始布景，夏疏桐则先和花子楠一块儿讨论剧情，直到晚上才去宾馆里休息，明天下午和晚上再进行拍摄。 睡前，夏疏桐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云非雾发来的几张发布会现场的照片，其中有云非雾的单人照，也有她和别人的合照。自从第一次发照片给夏疏桐，被夸好看之后，云非雾就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去哪儿都要自拍几张发给夏疏桐。 夏疏桐唇角立刻漾起温柔笑意。 她打字：【好看。我到旅馆了。】 到现在，夏疏桐仍然笨拙地不太会哄人夸人，不过在云非雾发照片过来时，她已经能很顺畅地打出“好看”两个字了。 想了想，为了让自己的“直男发言”不那么单调，夏疏桐又加了个颜文字：【^_^】 将所有照片保存下来后，夏疏桐手指移向拨号键，犹豫片刻，又收了回来。 云非雾那边可能还没结束。 …… 云非雾刚离开发布会现场，一坐上保姆车，就收到了夏疏桐发来的消息。 后边还跟了个可可爱爱的颜文字。 一想到老干部夏疏桐摸索着打出颜文字的场面，云非雾眼眸立刻弯了起来。 她抬手给夏疏桐拨了个电话过去。 …… 夏疏桐眸子微亮，立刻接通云非雾的电话。 “猫猫？”夏疏桐放软声音，“你那边结束啦？” “嗯嗯，我在回家的路上。”云非雾声音上扬。 出发前，夏疏桐把家里的钥匙和电梯卡都给了她一份，所以她待会儿直接回夏疏桐家。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而夏疏桐这边信号奇差，常常听不清对面的声音，最后只能早早挂断了电话。 看着断掉的通话界面，夏疏桐垮下脸，点开相机拍下窗外的一片冰雪，发给云非雾。 夏疏桐这边WiFi信号也断断续续的，直到十来分钟后，图片才成功发送过去。 夏疏桐这才编辑：【晚安，好梦。】 发完这句话，夏疏桐又对着手机迷惑地眨了眨眼，她总感觉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事儿，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正当夏疏桐皱着眉头准备仔细回想时，云非雾那边也发来一句：【风景很好看≧≦】 【晚安软软，好好休息，啾咪】 啾，咪。 尽管隔着手机屏幕，夏疏桐还是脸红了。 以前她们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都非常简洁明了，甚至连聊天都算不上，最多的就是晚安早安四个字。 但刚才夏疏桐鬼使神差地，加了个稍显可爱的颜文字上去。而现在，云非雾显然是为了回复那个颜文字，才“恶意”卖萌的。 虽然知道屏幕那头，云非雾一定是带着暧昧的笑容看着手机的，但夏疏桐脑海中还是立刻浮现出，比现在小一点的狗崽子云非雾满脸天真可爱，奶声奶气地亲她耳朵：“啾咪！”的场景。 ……太要命了、太要命了。 收到云非雾的回复后，夏疏桐不再多想，直接摁灭手机屏幕，倒头睡觉。 …… 第二天的拍摄内容，是舒今宇离开大山一年后，柯钰的内心独白。 夏疏桐之前已经看过很多次剧本了，尤其这一段，她和云非雾反复研讨过许多次，所以她没花多少力气，就准确地找到了柯钰的状态。 柯钰明知道舒今宇是被父母骗回家的，她这一走，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柯钰将一个人在山里度过漫长岁月，直至彻底……腐烂在大山深处。 果然，整整一年过去，舒今宇都没再回来过。 柯钰心上的花也跟着枯萎了。 柯钰明知道舒今宇不会再回来，是她伙同舒今宇的家人一起，骗走了舒今宇。可接下来的时光中，她总是不自觉地期待着……说不定某一天，那个麻雀一般的小姑娘，又会出现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欢快地说着城里的新鲜事儿。 …… 夏疏桐酝酿好情绪，开拍。 “Action！” 舒今宇是在深秋离开的，柯钰一个人度过了难熬的冬天。 舒今宇曾经和柯钰说过，她喜欢雪，想要看山里的雪景，想要和柯钰一起在雪中散步。 然而现在，漫山雪景，柯钰都只能一个人看了。 在舒今宇走后，柯钰才发现，原来时间是那么的难熬。 第一个月，她听见敲门声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总是舒今宇的身影。第二个月，她的梦中满满当当，全是舒今宇。第三个月，她发呆时在账本上写满了舒今宇的名字。第四个月，第五个月，第六个月…… 一年过去，又是一个冬天，柯钰仍然没能忘记舒今宇。 她发现自己爱上舒今宇了。 白天，柯钰习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夜晚，柯钰缩在被窝中辗转反侧，头痛欲裂，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从舒今宇离开起，她就染上了失眠的习惯，一年过去，不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愈加严重。 每次失眠，柯钰脑海里就只剩下舒今宇三个字。 就算睡着了，梦里边，也总是会出现舒今宇的身影……不，是只有她的声音。柯钰看不清梦里的舒今宇，却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声音。 有些时候，梦里的舒今宇的声音是欢快的：“柯姐姐！我爸爸妈妈都好喜欢你，他们好想快点见你，你什么时候过来呀？” 有些时候，是冷静讽刺的：“柯钰，你这个懦弱无能的胆小鬼，就连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敢面对山下的流言蜚语，你怕什么？你懦弱，自私，不够爱我，不是吗？” 但更多时候，是悲怆绝望的：“柯姐姐，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骗我回去？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为什么……？” 柯钰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好希望好希望，舒今宇能够像去年夏天那个夜晚一样，突然敲响她的院子门，进到她的房里，与她相拥而眠。 可是舒今宇从来没有回来过，每个夜晚，柯钰的院子都尤其安静，连风吹过一片落叶的声音也能听清。 今天夜晚，柯钰照常在被窝里发着呆，想念着舒今宇。 院子里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犬吠。 柯钰瞳孔猛地放大了些，她愣了一瞬，立刻从床上翻出去，连鞋都忘记穿了，就这样奔进院子里，甚至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摔了一跤。双脚踩进雪地时，柯钰整个人都是踉跄的。 两只大黑狗玩闹得正起劲，一看见柯钰的身影，它们颇为不好意思地停住吠叫，躲进了院子的角落中。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敲门。 寂静无声。 柯钰呆呆地看着院门的方向，唇角勾出一个悲戚的笑。 良久，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倒在雪地中，嚎啕大哭。 她后悔了。 在迷茫、恐惧、与懊悔中，柯钰终于决定直面自己最难堪的那一面，甩掉那个恶魔般的自己，鼓起勇气离开山村，去城里见舒今宇一面。 不管舒今宇是否还爱她，甚至是否还记得她，她都愿意为此承担后果。是她骗走了舒今宇诚挚又热烈的感情，现在……该她还回来了。 …… “卡！不错不错！小夏这段情感变化绝了。” 花子楠一出声，钱伶伶立刻就拿着大衣和拖鞋走上去，套在夏疏桐身上。后面又立马有工作人员递了热水过来。 夏疏桐坐在凳子上缓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刚才那种悲戚、绝望的情感中走出来，但心里仍然是空落落的。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她只想快点见到云非雾，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回海城，紧紧与云非雾相拥。 但同时，夏疏桐又有些庆幸，还好云非雾不在，不然看到她刚才那段戏，不得心疼死。 夏疏桐在心里叹口气，准备待会儿回旅馆后，看着钻戒解解闷。 云非雾今天是看不到了，看着钻戒想象一下她们的婚礼还是可以的。 一想到钻戒，夏疏桐又感觉，自己空落落的心脏又一点点被填满了。 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了，夏疏桐正准备起身回房，花子楠却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夏总，听说今晚有蓝月亮，一块儿去冰川那儿看吧？” 夏疏桐犹豫片刻，她昨天的确看到过蓝月亮的新闻，可现在夜空中云层厚重，连月亮的影子都没有。夏疏桐正要推拒，却又听见花子楠说：“蓝月亮下的冰川雪山难得一见，夏总可以拍下来分享给云猫猫。” 夏疏桐这才跟上花子楠的步伐，浅笑：“花导，您还真了解我。” 他们拍戏的地方本就离冰川不远，几分钟后，一行人就走到了冰川外缘。再沿着小路走几步，一走出丛林，眼前的景色就豁然开朗起来。 开阔明朗的夜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迅白冰川，再远处，则是一排排连绵雪山。 很幸运的是，夜空中的云层忽然散开了点儿，露出了月亮的尖尖，虽然不是蓝月亮，但月光洒在冰川上，仍然美得无法描述。 夏疏桐不由得屏住呼吸，几秒后，她往前走几步，掏出手机准备将这一片美景记录下来。 拍完照，夏疏桐回头，却蓦地发现，之前一路的剧组工作人员都不在了。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道光就从山间照下来，打在夏疏桐身上。 夏疏桐一怔。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那光也立刻跟上她，往前移了移。 万里冰河下，这样的场面浪漫非凡。 夏疏桐：“？” 剧组当然不可能平白无故这样做，除非…… 下一刻，夏疏桐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手指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果然，下一秒，又一道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丛林中。 云非雾穿着一身银白长裙，缓步从林中走出，一步一步，靠近夏疏桐。 云非雾走到她身前，两道光线汇合在了一起。 灯光下，云非雾的礼服反射着星辰般的光点，而她则像是林中仙子，拿着一朵刚刚摘下的玫瑰花，轻轻拂去上边晶莹的露水。 夏疏桐想揉揉眼睛，恍惚中，她甚至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不真实。 更像是一场绚丽奇幻的梦境。 “软软，生日快乐。”云非雾星空般的眸子满是爱意，她一边说，一边将玫瑰花递给夏疏桐。 夏疏桐怔怔接过玫瑰。 玫瑰的杆径上，还留着云非雾手掌的温度，暖暖的。 触感是真实的，不是梦。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明天……不，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夏疏桐小时候就不过生日，回到夏家后，她的生日日期更是夏家人随意定下的，她就更没怎么在意这个日子了。 后来夏疏桐和云非雾结婚，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生日时能打一通电话都很不错了。至于钱伶伶，她算是夏疏桐一手调丨教出来的，夏疏桐不过生日，钱伶伶也就对生日不感兴趣，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久而久之，夏疏桐都快忽略了这个日子。 云非雾竟然从万里之外的海城赶来，只为陪她过一次生日。 冰川附近的温度很低，夏疏桐心里却暖得要命，脑袋里也有些乱。 以至于，在这种氛围下，夏疏桐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猫猫，你不冷吗……” 云非雾只穿了一件长裙，手臂都是露在外面的，夏疏桐看着都心疼死了。 夏疏桐正要脱下自己的外套，却又一下子停住动作，脑海里轰一声炸开，放起了绚烂烟花。 只因……云非雾忽然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软软，嫁给我吧。”云非雾抬眸看着她，灰眸中深情温柔，执起她的手指。 夏疏桐呼吸都随之停滞，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月夜星河，冰川辽阔。 云非雾的声音很轻，却满是柔情，短短四个字，就已经……填满了夏疏桐的心房。 不仅是心脏，夏疏桐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身体仿佛已经飘上云端。 云非雾……向她求婚了？ 云非雾在这时候求婚，太出乎夏疏桐意料，不，仅仅是云非雾的出现，都已经让夏疏桐心脏狂跳，几乎跳出胸腔，甚至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是处于现实还是梦境。可夏疏桐又隐隐觉得，在这种环境下求婚……好像的确又，再合适不过了。 夏疏桐呆愣着，一手捂住脸颊，却仍然止不住嘴唇中溢出的清浅笑声。就连眼角也跟着，渗出几滴泪珠。 短短几秒，云非雾已经将戒指戴上了她的无名指。 “软软。”云非雾起身，轻柔地吻干她眼角的泪滴，浅笑道，“怎么，不愿意吗？” “没、没有……！”夏疏桐终于反应过来。 她没有产生幻觉，她的猫猫的确向她求婚了。 夏疏桐向前倾了倾身子，用力抱住云非雾，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良久，夏疏桐才缓缓抬头，在云非雾耳边低语：“傻猫猫，我已经……嫁给你了呀。” 灯光下，云非雾的耳廓明显红了。 夏疏桐这才退后一些，与云非雾对视，两双眼睛闪烁着同样的情意。几秒后，夏疏桐再次倾身，在云非雾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吻过后，森林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云非雾的助理小戴立刻跑出来，给云非雾披上一件厚重的披风。随即，花子楠和钱伶伶一同推着生日蛋糕走出来，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蛋糕很精致，一共有两层，外面铺满了黑巧克力，上面点缀着各种水果，在灯光照耀下，一看就让人觉得非常有食欲。 夏疏桐的手和云非雾牵在一块儿，可这时，她却不单单感觉手心是暖的，就连心脏，也是暖融融的。 她已经很多年没过生日了，二十岁那年，夏家为她举办过一次生日宴，但也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宴请公司生意上的合作对象，夏疏桐作为生日的主角，反而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夏疏桐眼眶再次湿润起来，又很快隐没下去。她牵着云非雾的手，认真对花子楠等人道：“谢谢。” “谢什么。”花子楠笑着摆手，“小夏你拍戏这么辛苦，我们本来就应当替你好好庆祝庆祝生日。好了，来吹蜡烛许愿吧。” 花子楠喊的是小夏，而不是夏总。 夏疏桐点头，低头轻轻吹灭了蜡烛，闭眼许愿。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场景：小时候，云非雾捧着大白馒头，插上蜡烛和她一起过生日；长大后，云非雾一人跑到海城来找她；现在，她们终于并肩站在了一起，共同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那就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吧。 ——一世长安。 第69章 许完愿, 夏疏桐睁眼，笑道：“好了。” 云非雾递上小刀：“寿星切蛋糕。” 夏疏桐切下最好看那一块，又很偏心地从旁边挑了个最大的草莓放上去, 递给云非雾。旁边立刻响起一阵起哄声。 夏疏桐冷下脸继续切，却仍然藏不住唇角的笑。 一起生活两个多月, 剧组的工作人员早就知道，外界对夏总的评价虽然不太好, 夏总有些时候又看起来的确挺吓人的, 但她为人其实非常柔和, 工作态度也认真。 所以大家对夏总更多的是尊敬, 而非害怕。现在看见夏总掩饰般地冷下脸, 大家也十分配合地“咳咳”几声,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分完蛋糕，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群成年人莫名其妙玩起了往别人脸上抹奶油的游戏。一时间整个剧组乱作一团, 其中钱伶伶作为夏疏桐的助理, 遭得最惨——工作人员不敢往夏疏桐、云非雾身上抹奶油，所以只能退一步，纷纷把目光集中到了钱伶伶身上。 最后钱伶伶不仅是脸上，就连头发、身上都沾满了奶油, 可怜极了。 一行人收拾好地上的垃圾, 回到房间时，已经差不多凌晨两点了。 夏疏桐却一丝睡意都没有, 心里仍然是甜丝丝的。 “猫猫, 你怎么会在这边？”回房，两人换好睡衣后，夏疏桐才后知后觉地问出这句话。 “我今早从海城飞过来的。”云非雾歪着头, 笑道，“今天是你生日，我当然要陪在你身边。” “你——”夏疏桐戳戳她的脸颊。 至于为什么剧组会瞒着夏疏桐，明显也是和云非雾沟通好了的。 “我怎么了？软软不喜欢吗？”云非雾轻笑。 夏疏桐手指停住，改为轻轻捏住她的侧脸，诚实道：“……喜欢。” 说话间，夏疏桐又瞟到自己手上的那个戒指，心脏再次柔软起来，就连手指也跟着软了下去。 甜得要命。 云非雾笑着晃晃脑袋，又在夏疏桐额头上亲一下：“软软，我去洗漱，很快就回来。” “……嗯。”夏疏桐点头。 云非雾一走进厕所，夏疏桐就捂住自己微红的脸颊，几秒后，迅速从包里掏出自己准备的那个戒指，手心也发起了热。 等手心的烫意褪去，夏疏桐眼中又漾起甜蜜地笑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又看了看待会儿准备送给云非雾的那颗戒指。 然后……她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夏疏桐这时才发现，两个戒指有些相像，或者准确的说，这分明就是一对戒指。 她准备送给云非雾的那颗戒指，形状是王冠中镶嵌了一颗巨大的钻石。而云非雾送给她的戒指，是一整颗钻石上边，镶着一个小小的王冠。 ——唯一的王后，与至高无上的王。 夏疏桐回想了一遍在川城拍戏的时光，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钱伶伶这个不靠谱的二五仔。 很明显，在夏疏桐和钱伶伶联系定制钻戒的这段时间，云非雾也瞒着她在和钱伶伶交流，甚至她们两人一起瞒住夏疏桐，忽悠着她找了同一位设计师，然后定制出与云非雾那颗戒指相应的对戒。 夏疏桐有些想象征性数落钱伶伶几句，不过想起她今天被糊得满脸奶油的狼狈样，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还是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到。 “软软，我好啦。” 一听见云非雾的声音，夏疏桐就一下收起笑容，又将戒指死死握在手里，板着脸：“猫猫，你过来。” 云非雾迷茫地眨眼，乖顺地坐到床上：“怎么了？” 夏疏桐就算板着张脸，对云非雾也没有丝毫威慑力，但她还是配合地做出害怕的样子。 夏疏桐清了清嗓子：“我还是觉得……你瞒着我偷偷过来的行为很可气。所以，我……要罚你。” “……啊？”云非雾弱弱哼了一声，还往被窝里缩了缩身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软软，你要家暴我？” 夏疏桐：“……” 倒也不必如此配合。 “嗯。”夏疏桐却还是认真点了点头，佯装严肃道，“猫猫，你闭上眼，把手伸出来。” 云非雾立刻低下头，缓缓伸出白净的手指。 夏疏桐转过身，深呼吸几次后，才再次转回来，迅速将戒指套在云非雾无名指上。 云非雾倏地睁开眼，灰眸中星辰闪烁。 夏疏桐一本正经道：“罚你……嫁给我。” 虽然刚才云非雾已经求婚了，但嫁和娶还是不一样的嘛，所以，自己一定得重新求一次婚才对。 云非雾脸颊绯红，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笑着倒在夏疏桐怀里：“哈哈哈哈软软，你好幼稚。刚刚我求婚的时候，你还说‘已经嫁给我’了来着，现在还不到两小时呢……” 夏疏桐难得地没有立刻显露软软糯糯的本性，她仍然板着脸，又捏了捏云非雾的侧脸：“快说你愿意。” 云非雾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认真直视夏疏桐的眼睛：“我愿意。” 夏疏桐脸红了。 绷不住了。 那张强行撑住的冷脸立刻如冰雪消融，化出一个柔软羞涩得不行的笑容。 …… 由于拍摄十分顺利的原因，剧组临时决定，在冰川这儿多呆一天，算是公费旅游，大家一块儿逛逛景区，后天再回海城影视城继续拍摄。 九点过，剧组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景区，沿着冰川边缘一路向深处走。刚开始大家还是成群结队的，但没到十分钟，人群就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夏疏桐和云非雾牵着手，沿着一条小河沟慢慢往前。钱伶伶和助理小戴默默跟在她们身后。 前方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冰川延绵向前，反射着晶蓝色的光，小河沟化在冰川中央，清澈见底，水声潺潺。再往远处看，才能看见隐约的雪山轮廓，藏匿在厚厚的云雾中。 一切静谧而又和谐。 云非雾的手掌很暖，她的手指不时调皮地在夏疏桐手心画着圈儿。 夏疏桐偶一转头，便看见狼崽子眸光清亮，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探究欲。以前在泸村录节目的时候，也没见云非雾这么开心。 夏疏桐轻声问：“猫猫，你很喜欢这儿？” 云非雾毫不犹豫地点头：“因为……这是我们求婚的地方。” 说着，云非雾的手指不经意般，扫过夏疏桐无名指上的戒指。 夏疏桐认真考虑道：“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在这儿买套房子，有空就来住住。” 夏疏桐记得，景区周边有一段提供给游客的别墅区。这边交通、生活都不方便，但是景色优美，空气清新，作为避暑的暂住地，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好~”云非雾眉眼弯弯。 再走了一会儿，终于走到小河尽头，前面是一个小型观景台。走上去，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冰原，周围立着栅栏，游客不允许继续深入。但在观景台上，几乎能将后面的大片冰原尽收眼底，是个很适合拍照的地方。 钱伶伶自拍几张后，又和小戴互相拍了拍。之后，她下意识往夏疏桐和云非雾的方向看了一眼。 很巧的是，这时正好一阵风吹来，夏疏桐和云非雾都头发都是散在身后的，被吹得四散飘起，云非雾一下挡在夏疏桐面前，头发更乱了些，夏疏桐则急忙帮她将头发压下来，用手指轻轻地揉了揉。 钱伶伶眨眨眼，将相机对准了她们。 记录下这个镜头后，风立刻就停了，钱伶伶犹豫片刻，又走过去问道：“夏总，云小姐，我帮你们拍一张合照怎么样？” 夏疏桐一向是不喜欢拍照的，所以钱伶伶问出来的时候，未免有些没底气。 云非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夏疏桐。 “好。”夏疏桐点头。 她和云非雾上一次的合照，还是在《山川》第二期的拍摄中。当时她们在蝴蝶泉、三生树下各拍了一张照，姿势都极其羞耻。不过当时节目组工作人员毕竟是外人，夏疏桐在外人面前一向伪装得很好，没让他们看出丝毫怯场。 不过这回……周围都算是自己人。于是夏疏桐轻轻牵住云非雾的手，十指相扣，脸色蓦地变得羞敛起来。 下意识想往云非雾肩上靠。 小时候，夏疏桐每次和云非雾合照，几乎都会害羞地躲在她肩膀后。所以直到现在，夏疏桐身体还会本能地做出这种反应。 最终，夏疏桐忍住了躲闪的冲动，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笑。 看着镜头里的两人，钱伶伶努力抑制住脸上的姨母笑，连拍了好几张。 最后一张时，云非雾忽然转过脸，一下子亲在夏疏桐侧脸上。 夏疏桐躲闪不及，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云非雾狡黠地眨眨眼。 夏疏桐瞟了眼旁边笑容呆滞的钱伶伶，心里闷闷地轻哼一声，硬是没有露怯，反而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亲上了云非雾的唇。 这下，轮到云非雾愣住了。 一旁的钱伶伶立马再次按下快门：“！！！” 她家小夏总果然是攻！ 拍完照，几人继续往前走。 夏疏桐体力本就不好，何况是在气温极低的冰川里，半小时后，她就累得有些走不动了。 “软软，我背你一会儿？”云非雾感觉到夏疏桐体力有些不支，柔声问。 当初在《山川》节目组时，云非雾也背着夏疏桐走过一段山路。 “没关系，我还能走一会儿。”夏疏桐摇摇头。 这次倒不是不好意思，她纯粹是怕云非雾会累，毕竟这里太冷了些，体力消耗也大。 云非雾眨眨眼，牵着她的袖口晃了晃：“只背一会儿，前面应该很快就有休息点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休息，好不好？” 云非雾语气很软，带着撒娇和祈求的意味，乍一听，更像是在求夏疏桐背她一样。 夏疏桐没有再坚持：“那猫猫，你慢点走，不要太累。” “好~”云非雾弯腰，背起夏疏桐。 很幸运的是，前面三十来米处正好有一个观光车站。车上已经坐了些剧组的人，看见后面的她们后，都纷纷招起了手。 夏疏桐一下将脑袋埋在云非雾背上，又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云非雾却没有丝毫放她下来的意思，直到走到观光车旁，才低下身子，让夏疏桐从她背上下来。 等夏疏桐站稳了，云非雾又伸出一只手，扶着夏疏桐上了车。 夏疏桐刚坐上去，就听见后排两个工作人员窃窃私语。 “夏总和云云感情真好……” “对吧对吧？在剧组这段时间我快被甜死了！” 观光车很快启动，沿路开向冰川更深处。周边尽是覆满银色冰点的草木，不时能看见一条从冰川中分化而出的小溪。 在风声中，远处的一切都显得无比静谧。 夏疏桐拿出耳机，她和云非雾一人一边，听着轻音乐，看着路边缓缓倒退的风景。 坐在后排的钱伶伶抬头看见两颗挨在一起的脑袋，又偷偷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从她这个角度看，云非雾和夏疏桐有种异常合拍的气场，就好像她们的身体、灵魂都是完全契合的。 惹人羡慕……又向往。 …… 川城和冰川的戏份拍完了，最后剩下的一点内容，则是回海城那边，在城郊的影视城中解决。 接下来要拍的是舒今宇回到城里的遭遇，除了最后一幕是云非雾和夏疏桐的对手戏以外，其余全是云非雾和其他配角的戏份。而在云非雾拍摄的这段时间，夏疏桐也得回公司处理事务。 在花子楠的规划中，云非雾单独和配角拍的戏份大概要拍一周。也就是说，接下来一周里，她们见面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在冰川附近时，两人还沉浸在求婚的喜悦中，然而等上了飞机，离海城越来越近后，她们的心情不约而同有些低沉下去。 短短一周的分离，对于以前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 夏疏桐觉得舍不得。 就连一分一秒，都舍不得。 到家的第一个夜晚，才脱下鞋子，不等夏疏桐说出口，对视一眼，云非雾就默契地靠了上来。 从鞋柜，一路吻到寝室。 进房间，衣物散落一地。 温存过后，云非雾放好水，抱着夏疏桐躺进浴缸里。 夏疏桐懒散地躺在云非雾怀里，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鼻尖轻嗅，只感觉周围满是云非雾身上的清香。 一刻也不愿离开。 “软软。”明明才进行了最为亲密的接触，可云非雾仍然紧紧抱住夏疏桐，不愿意放手，“我明天……有些不想去剧组了。我舍不得你。” 此时的云非雾，就像一只温驯的大狗狗，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满满都是眷念不舍。 夏疏桐刚被她伺候完，此时全身软得厉害，只本能地感觉，不愿意离开云非雾的怀抱。 “那……我们明天请个假？”她舔了舔唇，几乎未经大脑思考道。 云非雾眼睛亮了亮，正欲点头，夏疏桐却忽然清醒一些，一下子转过身，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后天呢？”夏疏桐冷静地问。 她刚才忽然想起，以前她们见面的时间很少，然而那时，就算她们分别时有再多不舍，也不会耽搁对方的工作。 可是这段时间……她们是怎么了？上回就已经克制不住，拍戏前在浴室里温存过一次，然后是去冰山前，两人差点儿就说出推掉发布会的想法。再然后是现在……脱口而出就是请假。 那么以后呢？ 夏疏桐感觉，眷念中，最后一丝理智遏制住了自己几乎控制不住、随时都可能奔涌而出的感情。 云非雾怔了怔，看着夏疏桐杏眸中流光闪烁，她立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明天能请假，那后天呢？大后天呢？这是她们第一次为了多一些相处时间，而选择耽搁工作。可开了第一次的头，难免会有接下来的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到最后，云非雾难道要选择息影吗？夏疏桐难道要提前将公司交给他人打理吗？ 她们的灵魂里只有对方没错，可如果，要与对方一同走过漫漫余生，现在的一切还远远不够，她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云非雾的事业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同样，梧桐、天骏两家公司的潜力，也远不止如今的程度，夏疏桐完全有能力，让公司的发展更上一层楼，为她们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至于相处的时间……她们还有整整一辈子，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现在短暂的分离，不过是为了未来，更够更长久地陪在对方身边罢了。 对视间，两人眸中闪烁着同样的光。 夏疏桐和云非雾都清楚，曾经，她们那种一明一暗、偶尔才能见一面的共生关系，在恋爱中是很不正常的，甚至有些畸形。而现在这样，恨不得一整天都黏在一起，不顾生活中其他方面的想法，同样有问题。 对于一段长远、健康的恋爱关系而言，双方应该是共同努力、共同进步、相互信任、相互依赖，又各自独立的。她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并且都愿意为此尝试、努力。 夏疏桐和云非雾都是有缺陷的人，但她们有幸在很早的时候遇见对方，填补了对方心里的那个洞。但同时，她们对对方的感情又太深沉了。 感情深沉当然不是错。 错的是，因为从小的经历使然，她们无法正确地表达出这份深沉的感情。 曾经，夏疏桐深沉地爱着云非雾，所以她倾尽一切，哪怕抛弃过去的一切，也要为云非雾披荆斩棘，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而云非雾，她对夏疏桐抱有同样的爱意，所以夏疏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夏疏桐对她好，她就接受。就算最初，云非雾不能理解夏疏桐的想法，她却仍然选择听她的话，直到后来长大一些，能够理解夏疏桐为止。 其实她们很早就意识到了，她们的相处方式似乎是错误的，可谁也没想过改变。直到夏疏桐那场车祸，云非雾才终于向前迈出一步。 之后……她们看似一点点向好的方面发展着，比如，她们不再是曾经那种一明一暗的共生体，她们开始并肩而行。 可是，在那种深沉爱丨欲的影响下，她们又愈来愈想要时刻呆在对方身边，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血肉当中。并且随着时间的增加，这种感觉明显越来越强，难以克制。 在拍戏途中，夏疏桐就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当时还没这么严重，而且那时她们在深山老林里，不用在乎外界的一切，每天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对方，仿佛时间就这样静止，仿佛她们的生命中只有彼此。 所以在那时，夏疏桐短暂地抛弃了自己的理智，选择沉沦在欲丨望之间。 云非雾亦是如此。 但现在她们离开深山了，她们的心里只有彼此，可生活中却还有太多太多不可抛弃。她们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许久。 谁都没有说话，但是谁都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与心意。 “软软。”良久，云非雾低头，在夏疏桐额上轻吻片刻，“我听过一句话。” 云非雾声音很轻，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点过夏疏桐心房：“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夏疏桐唇角微微勾起，手指点过她唇间，同样轻声道：“我也听过一句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相视一笑后，云非雾却眨了眨眼：“这句话不好。” “为什么？”夏疏桐问。 “因为……”云非雾揽住夏疏桐的脖子，轻佻道：“朝欢暮乐……还是要的。” 雾气弥漫下，夏疏桐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正想说“哪儿有你这样理解这句诗的”，云非雾却忽然靠了过来。 云非雾一点一点靠近，柔软的肌肤在水下轻轻摩擦。刚消下去的欲丨望之潮，又被唤醒了似的。 不过最终，云非雾只是凑到夏疏桐耳边，问道：“软软，我们来约法三章怎么样？” 夏疏桐疑惑：“约法三章？” “对。”云非雾沉下声音。 洗完澡过后，云非雾拿出笔记本电脑，非常正式地拟了一份合同。 第70章 “软软, 你来看。”写好后，云非雾将电脑递给夏疏桐，声音轻快明朗。 夏疏桐将目光移到电脑屏幕上, 才看一点，脸上就浮出了一丝笑。 【约法三章】 【甲方：夏疏桐、云非雾, 乙方：夏疏桐、云非雾】 ……这算哪门子合同？ 不过笑归笑，夏疏桐还是无比认真地看了下去。 合同里, 云非雾共拟了三项条款。 【第一, 乙方单独出门时, 身后必须有保镖跟随。第二, 乙方不得疲劳驾驶、不得深夜单独出门、如果乙方超过十二点未归家, 必须安安分分呆在宾馆里, 不得驾车回家（这一条的所有内容里，有保镖也不许），乙方必须爱护自己的生命。第三, 工作时, 乙方必须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工作以外的空余时间，乙方必须尽量陪在甲方身边。乙方不得有任何违规情况。】 夏疏桐微怔，眼眶一点点湿润起来。 合约中的第二条，明显针对的是她车祸那件事。 夏疏桐车祸是在清晨六点, 当时她和云非雾在贵城温存一夜, 她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就起身赶回海城, 没想到一下飞机, 就在高速上遭遇车祸。 虽然那次车祸是人为的，但的确有夏疏桐不够小心、不在意自己生死的原因。当时她疲劳驾驶，再加上没叫钱伶伶、保镖来接她, 才让夏元思有了可乘之机。时间再往前推，大概也是因为以前夏疏桐行事作风一向如此，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了似的，夏元思才会找准了机会下手。 夏疏桐甚至有些后怕，如果自己没失忆，那会不会后来，她根本发现不了夏元思策划的绑架案？不，不会，如果没失忆，她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车祸案，揪出背后谋划者。 但如果没失忆的自己查到了夏元思，又查出他正在谋划绑架，说不定为了让夏元思死得更惨一些，她会以身犯险让他得手，毕竟绑架的罪名可比绑架未遂判得狠多了。可以身犯险时，只要有一丁点差错，后果都不堪设想。 就连现在的夏疏桐都会觉得后怕，更别说云非雾了。 如今夏疏桐想要时刻黏着云非雾，完全是出于深沉到不知如何表达的爱丨欲，而云非雾出于相同理由的同时，却也深陷于那场车祸中。 可能连云非雾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场车祸给她带来的影响有多大。她脑海里时不时就会浮现出夏疏桐音频里那句“烂命一条，死了活该”，以及回想起夏疏桐刚出车祸时，她难熬的那一周。 云非雾太害怕在自己不在夏疏桐身边时，类似的事情再次上演。 就算她知道，她早已在夏疏桐灵魂深处刻下不可消褪的烙印，就算她知道夏疏桐对她的爱永远不会消失，她内心深处仍然是害怕的。 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夏疏桐不爱她自己。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夏疏桐再次轻贱她自己的生命。 王小波说，爱你就像爱生命。 可曾经的夏疏桐，对云非雾的爱，远超她对自己生命的爱，千倍万倍。 夏疏桐从短短几行字中，读出了云非雾心中的惶恐不安。 “猫猫……”夏疏桐往旁边倾身，靠近云非雾怀里，声音往下沉了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云非雾低头，直视她的眸子，灰眸中同样晕起些许雾气：“不会什么了？” 夏疏桐感觉喉咙有些哑，清了清嗓子，认真道：“不会再轻贱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我发誓，我……” 夏疏桐的声音小了下去，她羞敛地埋下头，低声道：“猫猫，要不除了这份合同，我、我再拟一份保证书？” 她刚才原本想说的是，她发誓，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云非雾的，所以她会像对待云非雾一般对待自己，不再肆意轻贱自己，将自己也视若珍宝。 不过太羞耻了，说不出来，所以夏疏桐才想再拟一份协议。 云非雾微微挑了挑眉，眸中笑意盈盈：“好。” 夏疏桐转头，脸红地在电脑上敲下几行字，云非雾看了后，眸中笑意更甚：“软软，你这保证书……根本就是卖身契。” “把我卖给你，不好吗？”夏疏桐眨眼。 “不好。”云非雾尾音上扬，又动手在电脑上改了下，最后又将甲乙双方都改成她们两人的名字。 “这样才好。”云非雾轻笑，“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合同拟好了，两人干脆直接用家里的打印机打印出来，当场签了字摁了手印。 夏疏桐看着那两张合同，认真想了想：“要不我明天……把它们裱起来挂在，嗯……卧室里？” 云非雾失笑：“不可以，卧室是挂结婚照的地方。” 说出口后，云非雾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眼神一下变得呆呆地，轻轻歪了歪头。 夏疏桐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猫猫说得对，卧室是挂结婚照的地方。” 等她们再度空下来，就去把婚礼和结婚照给补上……还有蜜月。 云非雾脸颊立刻漾起笑。 …… 清晨。 今天云非雾拍戏的时间比较晚，因此她先送夏疏桐到公司，再赶去城郊的影视城。 分别前，两人在车上浅浅地吻了一次，两双满是眷念的眼睛对视，压抑住内心深处更进一步的渴望，眸中情绪转变为浅淡柔和的笑意。 直到走进办公室，夏疏桐脸上都带着这种笑。 一路上，不知道引来多少员工侧目，甚至有人已经在小组八卦群里发消息： 【夏总去拍个戏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感觉她心情好好啊……】 【对对对，以前我都不敢直视夏总的，没想到今天她还主动对我笑了，我当时心跳那叫一个快】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夏总录完《山川》回来之后，虽然她生气的时候还是很恐怖，但平时气场也比以前柔和多了。总所周知，《山川》和《轨迹》，夏总都是和云影后一起去的（嘿嘿嘿.jpg）】 公关部某妹子：【小道消息：听说夏总和云影后在一起了】 众所周知，公关部是梧桐里消息最灵通的一个部门，她们部门的人说是小道消息，那大概率……这就是事实。 一时间，八卦群被一串【卧槽！】刷屏。 夏疏桐当然不知道，自己一个笑容就已经让员工八卦出这么多东西。她进办公室后，首先静下心工作了会儿，不过一小时左右，就突然收到云非雾发来的消息。 【到了。】 【（照片.jpg）】 照片里是云非雾和花子楠的合照，背后是一片古旧的小洋楼，街上满是拿着设备的工作人员和群演们。 夏疏桐唇角勾起：【猫猫真好看。】 又发：【我正在工作。】 云非雾那边立刻回：【工作还秒回呀？软软，我告你开小差。】 夏疏桐没忍住轻笑出声：【好好好，不开小差了，我认真工作，你也认真拍戏，中午再聊】 说是这样说，夏疏桐一时间仍然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于是她想了想，打开抽屉，很快从里边翻出一张纸—— 云非雾在《追光》试镜时画的火柴人。 尽管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年，但这张纸一直被保存在柜子深处，还和新的一样。 夏疏桐笑了笑，将画纸展开，铺到桌子的玻璃垫下，这样自己随时都能看见它了。 …… 与此同时，《轨迹》剧组。 “云云，笑这么甜，在和夏总聊天呢？”化妆师一边捣鼓，一边问道。 云非雾收起手机，点了点头。 化妆师不由得笑道：“这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我们上回见面时，你还总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我们私下都在担心，你会不会拍戏拍抑郁了。诶……你这脖子上的钻戒，我就不帮你取了啊，还是你自己来。” 由于还没准备公开的原因，夏疏桐和云非雾都是将戒指穿在项链中，直接戴在脖子上的，衣服稍微一遮就看不见了，但现在云非雾换了戏服，整颗钻戒都露在了外边，一闪一闪的，惹眼极了。 “嗯。”云非雾将戒指取下来，放进包里。 这时，助理小戴从门外进来：“云云姐，待会儿外边有几名应援会的粉头要来拍照，我们这边已经协商得差不多了，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云非雾暖声道。 之前《轨迹》是在深山老林里进行拍摄的，别说是粉丝了，就连业内都没多少人知道。而现在剧组回了海城，消息自然就流出去了，应援会第一时间联系上云非雾这边的负责人，希望能来片场拍照、替云非雾宣传一下。 按照惯例，粉丝们会在开拍前和云非雾聊聊天，也就一两分钟。 化好妆，一出门，果然远远看见四个粉丝拿着手幅站在片场外，眼巴巴地往这边望，远远看见云非雾，他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往这边狂奔而来。最后不用保镖拦，他们就很懂事地停在了一米外。 三女一男，这四人都是接机探班的常客，云非雾都有些眼熟了。 “好久不见。”云非雾柔声道。 “云云好久不见！” “云云崽你还记得我啊！好久不见。” “云云崽，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是在拍年代片吗？能、能简单和我们说说内容吗？” 网上关于《轨迹》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难怪这些粉丝会这样问了。 云非雾柔和笑道：“电影名叫《轨迹》，的确讲诉的是三十年前的故事，内容嘛……现在只能透露一丁点儿，这是一部百合片。” “百、百合？”那个男粉丝眼睛瞬间发起光，满脸都写着“我家云云崽长大了，知道去拍百合片了呜呜呜我好感动”。 云非雾面不改色，假装没读出他表情里那激动的意思。 “那云云，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另一位女主演是谁呀？” 云非雾偏着头，眸中闪过一丝柔情：“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算算时间，《轨迹》也差不多该开始宣传了。 粉丝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不过立刻又兴高采烈起来，开始夸云非雾妆发造型好看。 又聊了几句后，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云非雾最后向他们挥了挥手，便转头走进片场中。 花子楠和云非雾简单沟通一下，就开始了今天的拍摄。 “Action！” 今天是舒今宇回家的第一天。 家里长辈兴奋地摆了一大桌菜，迎接一年未归的小女儿。饭桌上，每人脸上都带着喜色。 “今宇，乡下的生活怎么样？苦不苦？这一年我们可担心死你了。”舒妈妈一边给舒今宇夹菜，一边瞪了大儿子一眼，“明宇，你就知道吃吃吃，看着点妹妹，帮忙给妹妹夹菜啊！” 舒今宇摆摆手，笑道：“妈，我吃得饱的，你不用管我。” 最为疼爱舒今宇的爷爷摇摇头，笑道：“今宇啊，你都瘦了，你妈妈说得对，你该多吃一点。” 舒今宇赶忙刨了几口饭，又抬起头，对着亲人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傻兮兮的，但十分可爱。 在乡下的这一年里，除了柯钰，没有任何人给过她家人的温情。而且舒今宇想明白了，她觉得，当初爸妈逼自己结婚，也就是一时糊涂，毕竟有哪个做父母的，会希望自家贴心小棉袄嫁出去？ 那……以后一定要经常和柯姐姐一起回家看看！ 舒今宇脸上笑容更灿烂了。 爷爷一下子察觉到什么，笑着问：“我们今宇笑这么开心？在乡下遇见什么好玩的事儿啦？还是谈朋友了？” 谈朋友，就是谈恋爱的意思。 舒今宇没有收住自己的笑，反问道：“不管我和谁谈朋友，你们都不会反对吧？” 舒爸舒妈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最终却还是点头：“当然了，只要今宇能过得幸福，我们就为你感到开心。” “嗯哼。”舒今宇声音轻快，却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她准备下来先告诉爷爷。 反正爷爷一直都很宠她，这样，就算爸妈不同意，爷爷也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舒今宇信心满满，不仅觉得爷爷一定会帮她，还觉得，柯姐姐那么好，父母也肯定会很快接受她的。 吃完饭，舒今宇笑嘻嘻地起身，凑到爷爷面前：“爷爷，我扶您去散步好不好？” “嗨呀，我们今宇还是这么粘爷爷呀。”其他几人不由得调侃道。 舒今宇哼哼两声，跟着爷爷出了房门。 逛了会儿，刚好遇见有卖糖葫芦的，爷爷就买了串，交到舒今宇手里：“爷爷记得，今宇最喜欢吃糖葫芦了。” “爷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舒今宇说是这样说，却还是笑眯了眼。 也只有在家里，才会有人把她当成小朋友来宠。 “今宇啊，爷爷问你个问题。”爷爷也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爷爷问！”舒今宇点头。 “今宇，你偷偷告诉爷爷，你是不是真的谈朋友了？”爷爷揣摩着问，“那人是村里的穷小子？你怕爸爸妈妈不同意？” “不是啦……”舒今宇摇摇头，轻易被套出了话，“她不穷，她家里有个养殖场，很有钱的。” “哦？”爷爷挠有兴趣道，“那你告诉爷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怎么都不带他回来的？” “她人特别好，特别温柔！在乡下的时候，就只有她对我最好了。”舒今宇说，“她说以后要一起陪我住在城里，所以她在处理养殖场的事情，等处理完了就来找我。” “这样啊……”爷爷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怪异。别的小年轻谈朋友，尤其是男人，都恨不得昭告天下，还没确定关系呢，就想见人家父母长辈了。可舒今宇这儿呢？那人怎么舍得让舒今宇一个人回家，都不来她家看一眼的。 舒今宇抱住爷爷的手臂，忽然压低了声音：“爷爷，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哦。” “什么事儿？”爷爷问。 同时，他的眼神也暗沉下去——他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舒今宇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低声道：“她……她不是男人，是个女人。但是她真的对我很好，我爱她。爷爷，你……” 舒今宇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也变得怔怔的。 她眼睁睁看着一向疼爱她的爷爷，表情变得冷若冰霜。 这是爷爷第一次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啪嗒。” 糖葫芦一下掉在了地上。 爷爷没有去捡，也没有哄她，只是用那种不可置信，又冰凉无比的眼神看着她。 舒今宇怔怔后退两步，双唇微微张开。 最后爷爷长叹一口气，眼神又逐渐回转过来：“今宇你、你糊涂啊！” …… 云非雾拍戏的这段时间，应援会的粉丝们已经将照片发出去了，而网上也已经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讨论。 云非雾应援会：【今天去片场看望云云啦，悄悄透露一下，云云的新电影叫《轨迹》，是花子楠导演的百合片哦~（图片.jpg）】 图中，云非雾扎着长马尾，穿着一身素雅的蓝白长裙，妆容很淡，眸光清亮，满是青春活力，让人移不开眼。 应援会下面的评论很快就炸了。 【啊啊啊啊啊云云又有新作品了！！！开心！！！】 【而且是花导的！花导出品必属精品，我们云云崽太争气啦。不知道这部片子什么时候上映，我好期待】 【就算云云今年不能靠《追光》拿到影后，明年也可以通过这部片子获奖吧？】 【楼上说什么丧气话呢？虽然《追光》的导演是新人，但大家都看过预告了，那质量，绝了。何况云云说过，她会和谢影后同台竞争，我们作为粉丝当然要支持云云，怎么能临阵退缩。】 【姐妹们，重点是……这是一部百合片啊，这还是云云第一次拍百合吧？】 【！！！有人知道另一位女主角是谁吗？我有些好奇了】 不过这时，评论下关于百合的讨论还不多，大多都是夸云非雾和花子楠导演的，直到半小时后，彭安转发了这条微博，网友的关注点才转移到“百合”这一点上。 彭安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爱好，所以不仅圈内人知道他百合男的属性，很多网友也都知道。他甚至还在网上和人推荐过百合小说、电影，虽然也有部分人因为这个原因黑他，但大多数网友还是觉得很萌的。 他一转发，就吸引了不少喜欢百合cp的男男女女。 【众所周知，彭大哥推荐的百合片绝对是精品，更别说导演是花子楠，主演之一是云非雾了】 【呜呜呜这几年就没多少国产百合片！我终于要有粮了吗？】 【算了算时间，好像前段时间彭哥也在闭关拍戏……他不会是《轨迹》的男主角吧？】 【都百合片哪儿来的男主角？如果彭哥是男主角，就算他是百合男我也不爱他了！】 【楼上加一】 彭安竟然回复了这一条：【我的确在里边有点戏份，不过不是男主角，我就是去打酱油的，顺便看看两个漂亮小姐姐谈恋爱。大家不要太在意我，多关注两位主角吧。】 【卧槽彭哥居然回我了！所以彭哥你倒是说说，另一位主演是谁啊？呜呜呜我好期待！】 【彭哥说了，是漂亮小姐姐，我已经脑补上了！】 【谁给我一份姬圈扛把子列表，我挨个儿去翻档期确认！！！】 【我猜是谢素姐姐，姐姐不是才去参加过《山川》吗？草原晚会的时候，姐姐和云云聊了好久，说不定她们就是那时候定下的档期】 【呜温柔大姐姐x清纯学生我可以！】 不过很快就有网友指出，谢素前段时间一直在为电影的上映做准备，四处宣传，根本拿不出时间拍戏。 一时间，网上甚至掀起了“寻找《轨迹》女主演”的风潮，甚至真有人将一线到十八线女星的档期统计出来，挨个进行排除，最终却一无所获。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位神秘的演员应该是位新人，还没有出道，不然早被网友扒出来了。 甚至还有人怀疑过会不会是江枫，毕竟江枫现在也还没正式出道，没签经济公司，她在《追光》预告中的演技也不差，被花子楠导演看上的几率也不小。 不过很快，江枫就发了一张自己的课表截图：【虽然我也想去拍电影，可是绩点它不允许QAQ】 评论下一片“哈哈哈哈”，这下倒是没人怀疑江枫了，反而都开始期待起那位神秘的主演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广大网友花这么大力气都找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电影上映后，夏：想不到吧！ 第71章 中午, 夏疏桐工作完，拿起手机，刚好收到云非雾发来的消息。 【上午的部分拍完了。】 【（戏服自拍.jpg）】 夏疏桐存下照片, 舔了舔嘴唇，没有回, 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秒接。 “软软，工作完啦？” “嗯, 正准备吃饭。”夏疏桐声音轻了些, “猫猫, 你穿那身衣服……真好看。” 云非雾那边轻笑了两声：“衣服好看, 还是我好看？” “你、你好看。”夏疏桐眨眨眼, 耳根微红。 云非雾又笑了会儿, 声音如银铃：“不逗你了，直男软软。我也要准备吃午饭了。” “吃什么？” “嗯……剧组的盒饭，有炒青菜、豆角, 还有鸡腿和鸡丁。”云非雾轻快道, “你呢？” “我就在公司的食堂吃，应该也是差不多的菜。”夏疏桐柔和道。 以前她一直觉得，电视上恋人打电话聊生活琐事真是无聊又没意义，还不如多看几张报表或者多学一些课程, 然而现在和云非雾打起电话时, 夏疏桐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堆想说的, 也想听云非雾说话, 不论是工作上的事儿，还是生活琐事，还是别的什么, 只要是从云非雾口中说出来的，她都不觉得烦，不，不是不烦，而是甜得要命。 “猫猫，你下午什么时候拍完戏？”夏疏桐问。 “今天下午的内容比较多，估计得拍到晚上八点……” “我来接你？” “嗯……不用了，我坐保姆车回来，软软你去饭馆点好菜，我们一起吃，好吗？” “可以，不过在片场的时候，你得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别饿着自己了。” “好~你也是。”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又聊了会儿，直到午休时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钱伶伶全程安安静静呆在在夏疏桐身边，这会儿也终于上前戳了戳她：“夏总，要不您和云云睡个午觉再聊？下午你们的工作都不少……” 像极了一个操心老母亲的苦逼女儿。 夏疏桐朝钱伶伶点个头，转手就将她卖了：“猫猫，小钱催我们睡午觉。” 云非雾那边又笑了笑：“嗯，那就……一起睡？” 声音一下子喑哑下去。 明明隔着个手机屏幕，夏疏桐却还是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她快速走进休息室里，关了门，躺上床：“好~一起睡，我、我躺床上了。” 云非雾讶异道：“床？” “嗯，办公室里边有间休息室。” “我只能睡车上……”云非雾声音一下子变得委委屈屈。 其实保姆车上设备齐全，空调也开着的，和在床上睡觉差不了多少。 明知道云非雾是故意装出来的，夏疏桐还是忍不住心疼，却又帮不上什么忙，最后只能试探着道：“那……要不，以后你放假有空的时候，来我的休息室午睡？” 云非雾：“？” 既然放假了，为什么不在家里睡？ “软软。”不过云非雾还是顺着夏疏桐的话说下去，“你是想在办公室……？” 夏疏桐一时没有听懂，但狼崽子那语气…… 反应几秒后，夏疏桐瞬间明白过来：“猫猫！云非雾，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云非雾眨眨眼：“在想你。” 夏疏桐一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一边又看了看自己的休息室，小房间里家具齐全，旁边还有个单独的浴室，如果、如果一定要在这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暂时还不能让狼崽子听到。 于是夏疏桐正经道：“好了，猫猫，睡觉。” “嗯嗯~”那边声音乖巧，却仍然没有挂断电话。 夏疏桐也不想挂掉电话，干脆便不挂了，听着云非雾的呼吸声入睡。 …… 几天后，舒今宇的单人戏份拍完，终于到了拍摄两位主演最后一次对手戏的时间。 在前面的剧情中，舒今宇爷爷得知她的性取向后，不仅没有站在她那边，反而转手就将这件事告诉舒今宇父母，一家人直接将舒今宇软禁起来。 舒今宇不明白，父母不同意就算了，为什么曾经那么宠溺她的爷爷，也会对她露出那么冰凉又厌恶的眼神。 “今宇，女人怎么能和女人在一起？这是违背人伦道德的，简直、简直大逆不道！” “我看就是爷爷把你宠坏了，你才会这么糊涂……”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不要脸，你爸爸妈妈，你哥哥，你爷爷我还要脸的啊！你跟女人在一起，你要镇子里的人怎么看我们？” “爱？那个女人分明就是骗你的！今宇，你不懂事胡闹，我们不可能陪着你胡闹！” 舒今宇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泪流满面。 今天吃饭时，家人重逢时的喜悦仿佛像是一场梦。 梦碎了，只剩下一片狼藉。 那天过后，舒今宇开始绝食甚至自残。 四天后，她被饥饿的痛苦折磨得几近疯狂，眼前一片花白，就连大脑都因为营养不足而阵痛着。 恍惚间，她看见了柯钰。柯钰抱着她，柔和地对她说，要好好活着，等她来找她。 于是舒今宇开始重新进食。 她喜欢坐在窗边，望着楼下热闹的小街，一望就是一整天。她相信，柯钰一定会来找她，来……救她。 舒今宇开始给柯钰写信，写了一封又一封。 又被家人烧毁了一封又一封。 家人的爱就像是虚假的面具，时间久了，舒今宇也就渐渐麻木了。 半年后，家人终于放弃对舒今宇的软禁，帮她找了份小学老师的工作。 舒今宇本来想，等她攒够钱，就一定买车票回到当初那个小村，回到柯钰身边。 这半年里，舒今宇也有想过，柯钰为什么不来找她？是因为找错路了吗？她们是否已经错过过许多次？每次一想到这个可能，舒今宇就觉得心里满是后悔，嘴里更是苦得发涩。 如果当初……是和柯钰一起回来的就好了，如果当初她没有回来，如果…… 没有如果。 上班第一天，入职的新老师除了舒今宇，还有一位男老师。 “以后你们就在同一间办公室了，来，认识一下。”胖肚子的教导主任笑呵呵地介绍着，“我记得舒老师去过山里支教吧？在……川城，通村？可巧了，李老师老家就在那边，你们也正好有共同话题可以聊。” 李晓阳微笑道：“嗯，我小时候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上个月家里出了些事儿，又回去了一趟。真巧，我也听乡亲们提起过舒老师……” 李晓阳老家竟然是通村？他上个月才回去过？那他知不知道柯钰怎么样了？ 舒今宇脑海中轰一声炸开，指甲狠狠掐进肉里，接下来，她只觉得脑海里嗡嗡响得厉害，什么都听不进去。直到教导主任离开办公室，舒今宇才浑浑噩噩地和李晓阳握了手。 “你老家……”舒今宇艰难地抿了抿唇，声音沙哑。 李晓阳挠了挠头，误会了舒今宇的意思：“抱歉，村里人说的那些话，你不用太在意的，他们一直都不太接受外边的人。毕竟村里那环境，大家都没怎么见过世面……你不要多想。” 李晓阳上个月回家时，正好听邻居骂过舒今宇和柯钰。但他很小就离开了村子，后来又是在城里面长大，受过高等教育，他对村里人的话本就持将信将疑的态度，现在看见舒今宇本人，更是觉得村里人纯粹是在胡说。 尤其现在舒今宇双目通红，眼角含泪，像只楚楚可怜的小麻雀。李晓阳都怀疑，是不是村里那群就会嚼舌根的大爷大妈，把舒今宇从村小给逼回来的。 舒今宇缓缓点点头。 之后她和李晓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大多聊的是村里的生活。舒今宇了解到，很巧的是，李晓阳的表哥居然是村里出了名的流氓三癞子。 最后，舒今宇情绪终于缓过来一些后，佯装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到了柯钰身上。 “你知道柯钰她现在怎么样吗？我是她……很好的朋友。” 李晓阳一怔。 村里人说舒今宇和柯钰苟合，但现在以他看来，舒今宇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李晓阳想了想，如实道：“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直住在养殖场里，很少会出门。” 舒今宇瞳孔蓦地放大：“她没有卖掉养殖场？” “卖？”李晓阳摇头，“没听说过，她一直在养殖场里，好像从来没有卖掉的意思。” 李晓阳想了想，补充道：“虽然她还在养殖场里，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她，村里人总在背后议论她，却也是真心怕她的。给你讲个好玩的事，当初我那流氓表哥，三癞子，妄想非礼她，结果被她用刀砍走了，到现在他脖子上还留着疤呢，每次说起这事儿，他都还会觉得腿软，哈哈。所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等他说完，舒今宇猛地站起身：“李老师，不好意思，我去趟厕所。” 李晓阳懵懵地眨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今宇夺路狂奔，停在厕所外时，眼眶已经变得通红，眼里满是血丝。 她低头打开水管，不断捧着冰水往脸上浇。 脑海里不断循环着李晓阳说的那些话。 “没有卖养殖场……三癞子……村民怕她……” 紧接着，是这半年间，家人洗脑般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她压根儿不爱你，她就是骗你玩玩，你又何必呢？” 这两种声音不断在脑海里交缠，最后只剩一团乱麻，以及大脑深处的阵阵钝痛。 舒今宇只是比较单纯，她不傻，所以她很轻易就从李晓阳的三言两语，以及曾经她所忽视的村民反映中，推断出柯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舒今宇猜到的其实不多，但她不愿意再去深想，仅仅现在这样，已经、已经足够让她痛苦了…… 舒今宇无力地跌坐在地，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校门口走去，最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一整天。 属于柯钰的美好梦境也破碎了，碎得比家人的还要惨烈，每一颗碎片，都在舒今宇心上划下一个不可愈合的伤口，直至……千疮百孔。 少女精神世界的乌托邦，彻底被粉碎了。 从此，舒今宇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继续着自己的人生。 …… 又是半年过去，父母再次提出相亲的意思，舒今宇同意了。 对于那个男人，舒今宇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反正都是将就，她也就无所谓了。短短一个月时间，他们约会四次，终于确定了订婚的日子。 他们举办的是西式婚礼，订婚前，未婚夫带着她一块儿去选戒指。 两人一同走在人行横道上，中间隔着十来厘米的距离，未婚夫偷偷从旁边看着她，一点点靠近，想要试着牵她的手，结果一被她发现，就傻笑着缩回了手。 舒今宇眼前却闪过一个画面。 曾经，她也这样试探着牵过柯钰的手。不过柯钰察觉后，从来不会躲开，反而会主动与她十指相扣。 甜得要命。 这半年，如果不是偶尔还会梦到，她都快把柯钰给忘了。 舒今宇皱了皱眉，无神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彻底将这段回忆清除出去。然后，她主动牵住未婚夫的手，牵得很轻，只要稍稍一动就能甩开。 两人缓缓往前，最后停在了十字路口。 忽然，舒今宇感受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往前面看去。 街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女人。 女人杏眸浸着流光水渍，柔弱可怜，神色惶然，目光却始终没从舒今宇身上离开过。 舒今宇牵着未婚夫的手，隔着一条热闹的街道，远远与柯钰对视。 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边摆着一行小地摊，还不时有三轮车吆喝而过，热闹非凡。 街边对视的两人，却如同一幅静止的画。 这时，一辆轿车驶过，挡住了镜头下的两人。 全剧终。 拍到最后一个对视画面时，花子楠紧紧皱着眉，对着监控画面看了许久，最后仍然轻轻摇了摇头。 两位演员已经演得很不错了，但她还是隐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到位。 “云猫猫，夏总，麻烦你们来看看刚才拍的内容。”花子楠回放一次，“我们再拍一版试试？” 拍完第二次，花子楠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云猫猫，你来看这里。你的眼神得再冷一些，眼中的情绪不能浮于表面，相反，那些翻涌的情绪要藏在冰冷的眼神下。”花子楠分析道，“这时候舒今宇的想法是很复杂的，她一边痛恨柯钰对她的欺骗，可又放不下她，仍然想念着她，但同时，她已经过了半年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女孩了，她对未来的期望仅仅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但这时候柯钰的出现，却唤醒了曾经的那个天真、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她……” 接下来是对夏疏桐：“小夏，你试试加一些肢体语言，但不要太夸张。这时候柯钰她应该是悔恨的、害怕的、但是她好不容易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好不容易才拾起勇气，这时候是不甘愿就此退缩的……” 第三次拍摄，对视时，夏疏桐微微向前走了一步，花子楠立刻喊了ng。 “不对，柯钰的情绪没有这么外放，应该是隐藏在心底的……”说了老半天，花子楠也苦笑着摇摇头，感觉自己太为难两位演员了。 这种细微的情绪本就难以表达，她的要求又何必这么高呢……？但最终，花子楠也没将这话说出来，只是摆摆手：“下一场准备。” 她喜欢拍情感戏，其中她最喜欢的部分，就是那种细微情绪中凸显出的感染力与爆发力，如同于无声处听惊雷，惊艳又震撼。拍了这么多年电影，花子楠不仅没对情感上的要求有半点降低，反而精益求精，每拍一部，就是拿奖拿到手软的精品之作。 这部也不例外。 金丝眼镜下，花子楠眼神沉了沉，就算磨上个好几天，也要把最后一个镜头磨出来为止。 第四次拍摄，仍然有些不到位。 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吃午饭休息两小时，下午再继续进行拍摄。 中途，花子楠本来想再去和夏疏桐云非雾二人讲讲戏，远远看见两个姑娘坐在一块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剧本，一个一边说一边比划，一个认真做着笔记，过一会儿又反过来，或是一起商讨着。 两人眼中都闪着同样专注又热烈的光。 花子楠看了会儿，忽然温柔地笑了笑，转头离开。 下午，第五次拍摄。 这回，看着监视器中的两人，花子楠眼睛越来越红，手指也不自觉捏紧——就是这种感觉，那种细微、隐忍，却又随时可能喷涌而出似的、爆发般的感染力，到了到了！ “好！《轨迹》杀青！”花子楠终于喊出这句话时，嗓子都有些哑了。 片场里的群演们愣了片刻，随即通通开始鼓掌欢呼。而街道边的夏疏桐和云非雾，前一秒还保持着戏里的情绪，一个表情凄然，一个冷静深沉，下一秒就全然变成了喜悦的笑。 两人不约而同向对面奔去，穿过重重人群，在街道中央紧紧相拥。 一片欢呼声中，《轨迹》的拍摄终于落下帷幕。 与此同时，网友们也开始了对《轨迹》的第二次讨论。 今天开拍前，云非雾应援会的粉丝又去照了些照片，里面正好有夏疏桐的身影。应援会本来想删掉这张照片，和梧桐沟通后，却还是将照片发出来了。 云非雾应援会：【今天《轨迹》杀青，我们又去探望云云啦！猜猜我们还看到了谁？没错，夏总也去探班了~不愧是爱护云崽崽的夏妈妈~】 应援会下面的cp粉不多，评论中大多数都是夸云非雾，或者期待《轨迹》上映的，只有少部分人提到了夏疏桐。 【夏总一大早就去探班云云？她们感情真好】 【大胆点儿，说不定不是探班，而是直接送云云崽去剧组呢？我们云云崽可是霸道夏总的小娇妻呢】 【楼上别胡说，夏妈妈就是夏妈妈，不要乱嗑cp，云云要是看到了也很尴尬】 【对，如果有人嗑我和我老板的cp，我绝对当场辞职，太羞耻了……】 直到彭安再次转发这条微博，讨论这件事的cp党才多起来。 【彭哥也在嗑夏总x云云的cp吗？霸道总裁x影后小娇妻，超甜的有没有！】 【等等，前几天彭哥不是在嗑《轨迹》里两位主演的cp吗，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彭哥你个善变的男人！】 【彭哥你个善变的男人+身份证号！】 【各位，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回楼上，我也有……众所周知，第一，彭哥喜欢漂亮小姐姐的cp，所以《轨迹》的另一位主演也一定是漂亮小姐姐；第二，夏总是漂亮小姐姐；第三，现在还没人查到《轨迹》的另一位主演是谁，但大家都在猜测是一位新人；第四，夏总没演过戏。综上可得……】 【卧槽！这这这也太大胆了吧？不过如果夏总真是令一位主演的话，也太带感了吧，大老板为了自家的演员前去拍戏，这什么神仙爱情。】 【咳咳，虽然是挺好嗑的，但大家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吧。夏总毕竟是大老板，每天肯定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拍戏。而且她也没有拍戏的经验，花导虽然喜欢雕琢璞玉，可她应该也不会同意一个毫无经验的公司老总来当主演吧。】 【小声逼逼：其实我觉得，夏总在《山川》里和云云演情景剧的时候，演技特别真实。而且最后一期，她还和云云、谢影后一起讨论拍戏时的一些技巧什么的，说不定她还真不是对演戏一窍不通】 【还是建议你们不要多想，不然到时候官宣了，真正的主演小姐姐得多尴尬啊……】 【还有劝cp党一句，嗑cp可以，但不要真情实感。以我知道的消息来看，夏总肯定已经结了婚，就算没结婚，估计也订婚了，她们那种家族都讲究门当户对，绝对不会同意她和演员在一起的。你们没看见她脖子上那亮闪闪的吊坠吗，虽然照片中不太清楚，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那是一个钻戒，估计是未婚夫给买的。】 作者有话要说：云（骄傲）：对，我买的！ 第72章 花子楠的剧组向来没有杀青宴的传统, 但为了庆祝杀青，总制片还是请整个剧组吃了顿饭。 云非雾、夏疏桐二人本来是准备呆到最后再走的，然而看着夏疏桐喝得越来越迷茫的双眸, 以及不断腻腻歪歪往云非雾身上缠的双手，云非雾不得不扶起她, 先行离场了。 “猫猫。”夏疏桐坐在副驾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认真看着云非雾, 声音软绵绵的, 一双手也不安分, 想往云非雾身上摸。 被云非雾娇嗔般地瞪一眼后, 夏疏桐就不乱动了, 委委屈屈坐在副驾驶上，任由云非雾帮她系好安全带，像个小孩子一样。 “软软乖, 我把窗子打开一些, 方便你吹风。中途有不舒服的话就说，我随时停车。”云非雾柔声道。 夏疏桐似懂非懂地睁着大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云非雾踩下油门, 唇边终于忍不住挂起一丝笑。 其实夏疏桐酒量不差, 云非雾几乎没见她喝吐过，可问题是, 每次喝醉, 她都会变得奇奇怪怪的……尤其是经历过失忆以后。 也不知道今天喝醉的夏小朋友回家后，又会是什么样。 想到这儿，云非雾轻咳一声, 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猫猫。”夏疏桐却在这时又出声了，“你的脸怎么红了？” 云非雾：“……” 云非雾轻笑，忽悠道：“热的。” “啊？是因为我喝醉了，太重了，你抱我回来所以才热到了吗？”夏疏桐偏头。 居然还知道自己喝醉了？云非雾眸中染上笑意，声音委屈：“对，软软，你太重了。” “啊……”夏疏桐怔怔想了会儿，“那、那我努力减肥，不要累到你。” 夏疏桐这时说话的语气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说出的内容也像个小朋友。虽然知道明早起来后，夏疏桐大概率会忘记喝醉时说的话，但云非雾还是有些想逗逗她。 “不，软软不用减肥，我喜欢胖嘟嘟的软软。”云非雾憋着笑，“我多健健身就好了。” 听到“胖嘟嘟”三字，夏疏桐歪着头，眉头苦恼地皱起来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嫌弃这个词。但又听到云非雾说“喜欢”，她又立马觉得不嫌弃了，猫猫喜欢就好。 车子安静地行驶了一会儿，夏疏桐忽然又问：“猫猫，你觉得……柯钰和舒今宇最后在一起了吗？” 《轨迹》是开放式结局，最后并未点明两位女主角的未来，给观众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云非雾略带诧异地挑眉：“软软，你都喝醉了，居然还记得剧情？” “当然记得……”夏疏桐委屈地低头，玩玩手指，“我只是喝醉了，又不是降智了。” 云非雾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至于夏疏桐的这个问题……云非雾认真想了会儿后，摇头道：“我不知道。” 柯钰和舒今宇的感情太复杂了。 先是柯钰那边，她在山里腐烂了那么多年，终于决心改变自己，鼓起勇气前来城里见舒今宇一面。如果最终她没能取得舒今宇的原谅，那岂不是一切的勇气与改变都化作尘埃，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了？ 正应了一句歌词——“今生至此，像个笑话一样，自己都嘲讽。（注1）” 而舒今宇那边，在经历半年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状态后，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如麻雀般天真的小女孩。柯钰的欺骗给她带来的伤害是无法计算的，如果不是柯钰，舒今宇直到现在还能生活在象牙塔中，家人的伪善面具也不会破碎，如果不是柯钰，她的生活又怎会坠入深渊？别说谅解了，舒今宇能不恨柯钰，已经算很好了。 然后，除了她们自身的问题，促使她们分开的原因还有很多，譬如当时的社会现状、人们的看法、舒今宇家人对她的态度…… 对她们而言，重归于好实在是太难了，两相放下、互不相扰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 如果柯钰真的彻底承认以前那个卑劣懦弱的自己，不再在意世俗眼光，认真追求舒今宇。而如果舒今宇对她的那份感情逐渐被唤醒，最终淹没了仇恨，她们的确有可能重新在一起，并且……过上只有两个人的幸福美满的日子。 家人、世俗，都不再会是她们的阻拦，她们两人将互为对方的矛和盾，一起对抗着时代的洪流。 除此，还有很多种可能。 比如舒今宇最初不原谅柯钰，导致柯钰情绪爆发意外身亡，舒今宇悔恨中终于发现自己的感情，郁郁寡欢，追随柯钰而去。再比如两人都很快释然，柯钰开始了新的生活，舒今宇也从行尸走肉的状态中走出去，幸福地和未婚夫在一起。 无论哪种结局都说得通，但无论哪种结局都是有缺陷的。所以，云非雾推测，这也是编剧没有将结局写明的原因。 比起给观众一个既定的结局，不如让他们自己在脑海中想象，自己勾勒出两位主角的未来。或许在每个人眼中，两位主角的结局都是不同的。 所以，云非雾深思许久，最后给出“不知道”的答案。 夏疏桐却不满意地咕哝一声，神色也恹恹的。 “我觉得……”夏疏桐手指搅到一块儿，“她们一定会在一起。” “嗯？为什么？”云非雾问。 现在夏疏桐喝醉了，行动都是出于本能，那她说出来的话，也代表着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 夏疏桐认真道：“因为她们是爱着对方的。” “可是，除了爱，她们之间还有很多阻碍呀。”云非雾轻声道，“比如，第一，柯钰心里仍然觉得悔恨、害怕，她仍然有点不敢面对舒今宇。第二，舒今宇虽然爱她，却也恨她，恨入骨髓。第三，她们周围的环境，舒今宇的家人不会允许她们在一起的。” 云非雾眉眼弯弯，安静等待夏疏桐的后文。 “嗯……”喝醉的夏疏桐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大脑里一片浆糊，最后她直接放弃思考，“不管，反正她们爱着对方，所以一定会突破一切阻碍，然后在一起的！” 夏疏桐执拗又认真道：“爱，本身就是可以改变一切的东西。” 云非雾一怔，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紧。 软软说的对。 夏疏桐见云非雾没有出声，以为她不赞同她的话，不由得加大了声音：“比如我们，当初、当初我们也分开了三年嘛，但我们一直是爱着对方的，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才一起走到了现在。” 为了说服云非雾，夏疏桐绞尽脑汁举了个例子：“再比如，我们在一起的契机是……是你十八岁那年，你来海城找我，没忍住就把我睡了……” 云非雾：“咳咳……” 夏小朋友，请不要一脸无辜地说出这种话可以吗？就算喝醉的你不觉得害羞，另外一位当事人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夏疏桐毫无察觉，继续一本正经道：“但是，猫猫，就算当时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之后……我相信你一定会找第二次机会、第三次机会，第很多次机会……直到我们在一起为止！” 云非雾差点一脚踩下刹车：“……软软，你还真是了解我。”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的呀。”夏疏桐晃晃脑袋，“猫猫，我也爱你。” “我……”云非雾耳根彻底红了。 她踩下刹车，把车子停到路边：“软软，我们坐到后座去，让后面那辆车里的保镖来开车好不好？” “好。”夏疏桐解了安全带，乖乖跟着云非雾坐到后面，才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抱抱你。”云非雾语气也跟着软糯起来。 “哦……那你抱吧。”夏疏桐倒进云非雾怀里，还不忘拿手抚摸她柔顺的长发，自言自语道，“我知道，狗狗都是很喜欢抱抱的。” 云非雾微怔：“什么狗狗？” “你呀。”夏疏桐微微抬头，手指挠到云非雾下巴上，认真回忆，“你不觉得自己很像狗崽子吗？都……很可爱、很有活力，生气的时候还都很凶，会咬人呢。” 云非雾还是第一次听到夏疏桐这样说，还觉得挺有新意的：“可是软软，你不是一直都叫我猫猫吗？” “哦，那是我觉得叫狗狗太难听了。”夏疏桐声音天真，杏眸中还闪着光，“是吧？” 云非雾：“……” 云非雾眨眨眼，几秒后，捏出一个真挚的笑容：“是呢，软软说的真对。” 夏疏桐骄傲地轻哼一声，丝毫没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 清晨醒来时，夏疏桐觉得自己哪儿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腰酸、腿酸、手酸、手指酸，脖子、锁骨也有些怪怪的感觉。夏疏桐艰难地睁开眼，一转身，就看见揽着自己睡得正香的云非雾。 云非雾睡得很甜，呼吸绵长稳定，樱唇微微张开，不时伸出舌尖，无意识地在唇上舔了舔。 再往下看……她身上的痕迹，就有些狼藉了。 首先是脖子上浅浅的牙印，然后再往下，是锁骨上斑驳的红痕。夏疏桐眨着眼，脸颊越来越红，最终她重重呼吸一口，套上睡裙就冲进浴室中。 夏疏桐首先看见的是镜子里的自己。 比起云非雾，自己身上的痕迹好不到哪儿去。她艰难地舔舔唇，捧了把冷水往脸上浇，试图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自从自己失忆开始，每次喝酒她都会断片，夏疏桐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然而几秒钟后，她逐渐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 夏疏桐脸越来越红，眼睛眨个不停，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抽搐——她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啊！ ——猫猫，你十八岁那年，没忍住就把我睡了。我知道就算当时你忍住了，之后也会忍不住的！ ——猫猫，其实我一直想叫你狗狗的，但是太难听了，所以才喊猫猫的。 想想昨晚自己那天真自豪的语气，夏疏桐就羞耻得想埋个地洞把自己挖进去……不对，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这还不算，回家之后，自己还对云非雾发动了“激烈”的进攻。 不过就算喝醉了，夏疏桐变得攻击性强了些，可体力还是摆在那儿的，一次过后手就酸了，晕乎乎地想要睡觉。以前夏疏桐喝醉的时候，云非雾明明都很乖的，可她这次却在夏疏桐累了后反客为主，又摁着夏疏桐来了一次又一次。 夏疏桐后知后觉地有些想哭，又觉得嗓子有些哑，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倒上两杯水，又盛好两碗粥，拿餐盘端进房里。 当她将餐盘放到床头桌上时，云非雾鼻尖微微耸动一下，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从梦境中醒来。 云非雾眉眼弯弯：“软软，早上好。” 狼崽子昨晚累惨了，现在还懒懒散散地不愿意起来，声音也是哑的。 夏疏桐端起桌上的水杯，往云非雾的方向送：“……喝水。” 云非雾没有主动接，反而歪着头，笑容更加灿烂了些，声音揶揄：“狗狗？” 夏疏桐一时心虚，手一抖，差点儿没把杯子里的水洒出来。 于是云非雾眼睁睁看着，都已经送到自己面前的水杯，又被夏疏桐给收了回去。 云非雾眨眨眼：“？” 下一秒，夏疏桐又迅速将水杯递了过来，指尖都在发着烫。 云非雾明白了，夏疏桐这回竟然没有断片——至少没有断得那么彻底。而且看着夏疏桐那心虚的表情，云非雾还觉得挺有趣的，不由得就想逗她一下。 “软软，我听你喊我猫猫喊了这么多年，结果……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云非雾接过水杯，声音委屈，睫毛也焉焉地垂下去。 “我、我、我……”夏疏桐慌张地搓了搓手，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软软，你要怎么补偿我才好？”云非雾舔了舔唇，抬眸。 夏疏桐低头，老半天才喃喃道：“昨晚已经……已经补偿你了。” ……那么多次，还不够吗？再、再多的话，她真的不行了。 云非雾晃晃脑袋：“不够。” 夏疏桐微微瑟缩一下，提议道：“那，我喂你吃早饭？” 狼崽子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儿，弄得夏疏桐背后发麻，最后才大方地点点头，就这样放过夏疏桐了。 “猫猫，你先去洗漱，洗漱完了我们再吃东西。”夏疏桐弱弱地站起身，让开一条路。 云非雾轻笑一声，起身去浴室了。 夏疏桐望着浴室的方向，终于也忍不住，低头轻轻笑了会儿。 其实昵称这件事……无论是云非雾的反应，还是夏疏桐的心虚，对她们俩而言，都是妻妻间的情趣，就像小情侣打情骂俏一样。 云非雾洗漱回来，乖咪咪地坐在床边，张开嘴仰起头，等待投喂。 夏疏桐轻笑了笑，吹了吹勺子中的粥，喂到云非雾嘴里。 “软软喂的粥……真好吃。”云非雾眼睛眯起，含糊道。 “专心吃饭。”夏疏桐嗔她一眼，自己却忍不住问道，“猫猫，你的生日快到了，你有想过要怎样过生日吗？比如……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后天是八月十二日，云非雾的生日。前些年，不仅是夏疏桐没怎么过生日，云非雾也几乎没有过。 云非雾眯着眼想了会儿，最后摇头：“没有。” 夏疏桐怔怔地眨眼。 云非雾这才认真补充道：“只要能和软软一起过生日，就可以了。其余……都无所谓。” 夏疏桐若有所思，重重点了点头。 云非雾眉眼弯得更厉害了，她也很期待，她笨拙的直男软软，能想出什么样的生日惊喜。 …… 两天后。 中午十一点，夏疏桐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了。 “云云，生日快乐。”看清来人后，钱伶伶笑着打了个招呼，便主动退到外边的小办公室去了。 钱伶伶一走，夏疏桐就抬眸往看向云非雾，声音略带谴责，却又软乎乎的，更像是嗔怪：“不是说多休息一会儿，我十二点下班回家接你的吗？” 今天凌晨一过，夏疏桐就给了云非雾第一个生日礼物。不过昨天下午，夏疏桐休息了几小时，云非雾却没一直在外边拍杂志写真，所以今早狼崽子起不来，反而是夏疏桐早早起床上班去了。 夏疏桐今天原本打算只上半天班，中午回家带狼崽子过生日去，没想到云非雾自己跑来了。 夏疏桐当然是想快些见到云非雾的，只是……接下来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夏疏桐实在移不开身陪着云非雾。她倒是想把会议给推掉，但她们才约法三章不到一周，说好了要认真工作的，可不能违约。 夏疏桐眨巴着眼睛盯着云非雾时，她已经走到了夏疏桐面前，一手撑着办公桌弯下身子：“软软，我想你了，所以就直接到公司来了呀。”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云非雾眸中笑意暧昧，她轻轻舔了舔上唇，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手指挑向夏疏桐下巴。 在办公室……似乎也挺刺激的。 下一秒，夏疏桐眸中就浸上一层水雾。 云非雾手指捏紧了些，脸颊也离夏疏桐越来越近，直至……两边柔软的唇相处一瞬。 再下一秒，云非雾伸出舌尖，夏疏桐微微张开双唇，脸颊因为羞耻而泛起红，杏眸含泪，楚楚可怜——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夏疏桐电脑很及时地“嘀嘀”响了两声。 夏疏桐略带慌张地退开，轻咳两声，坐正了身子，很快调整好表情。 云非雾也站起身，目光不自在地瞟向办公室里其他地方：“有工作？” “嗯，要开个会。”夏疏桐咬咬唇，指向一旁的休息间，“猫猫，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嘛，乖。我完了再喊你。” “好~”云非雾撒娇般温驯地点点头，“不打扰软软工作。” 夏疏桐一边点开视频，一边看着云非雾的背影，眼神温柔到了骨子里。 视频会议结束时，刚好十二点。 夏疏桐看了眼时间，一下子坐起身，走进休息室。 云非雾正糊地躺在床上休息，听见开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立刻露出笑颜：“软软，好啦？” “嗯，下班了。起床？我们去过生日？还是要再睡会儿？”夏疏桐坐到床边，手指温柔地划过云非雾脸颊。 “不睡了。”云非雾轻笑道，“但是……也不想立刻起来，” 云非雾伸手，将夏疏桐拉入怀中。 完成了一个刚才被打断的吻。 这之后，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出办公室。 钱伶伶的小办公室就在总裁办公室外，门是透明的玻璃门，于是她一抬头，就看见牵手出来的两人。 夏疏桐和云非雾妆容、衣服都没什么问题，非常整齐，显然是整理过的。可夏疏桐笑意羞敛，脸颊泛着浅红，而云非雾眸中闪着潋滟的光，她们明显是……在里边做了什么。 钱伶伶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不放假的时候，几乎都是住在夏疏桐家的。夏家隔音效果很好，钱伶伶虽然不至于听到些什么，却也瞧见过好几次夏总和云云身上的痕迹，毕竟在家里，她们也不会刻意去遮掩什么。 时间长了，钱伶伶已经差不多能推断出她们那什么的次数了……很多次，多得可怕。 钱伶伶不喜欢女人，也没什么和男人谈恋爱的经验，不知道那种事究竟是什么感觉。可是她仍然忍不住担心——情丨事这东西，如果次数多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云云倒还好，才二十四岁，比自己都年轻一岁，体力正好着呢。可是夏总，虽然夏总看着年轻，有些时候更是软得像个小女孩似的，可她毕竟都二十八了，快要三十了，次数这么频繁，她……她受得了吗？ 此时在钱伶伶眼中，云非雾就像是祸国妖妃，而夏疏桐，则是被蛊惑的帝王。 钱伶伶沉重地叹口气，准备查查资料，担起作为女儿……不，作为下属的责任，有空和夏疏桐、云非雾两人好好聊聊这事儿。 想到这儿，钱伶伶立刻上网复制了几篇清心经文，发到了夏疏桐的手机上。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钱你多想了，她们只是在办公室里接了个吻啊！（而且三十正是那什么的年纪，咳咳） - 注1：《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第73章 夏疏桐看了眼手机, 柳眉略带疑惑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云非雾问。 “没什么。”夏疏桐摇摇头，“小钱她突然给我发了几篇经文，应该是发错人了吧。” 说着, 将手机装进包里。 午饭时间，公司里已经没剩多少人了, 但还是有不少人看见夏疏桐和云非雾光明正大牵着手从大厅走过。 公司八卦群再一次沸腾了。 【卧槽！那些出去吃饭的，你们永远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什么什么？好像有大八卦可以听？】 【咳咳……八卦是挺大的, 但是现在我冷静下来了, 不太敢说。懂得自然懂。】 【我也看见了！如果没记错, 今天是她的生日吧？啊啊啊啊啊我嗑死了】 【太震惊了, 我看到的时候差点没脚滑摔倒, 虽然之前你们就八卦过,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换不过来……】 【不是，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她”究竟是谁？】 【等你吃完饭回来, 我悄悄跟你说】 夏疏桐不知道员工们在八卦群里聊着什么, 她只觉得……大家看她和云非雾的眼神似乎有点奇怪。于是夏疏桐干脆久违地绷起脸，直到走进停车场里，才软下身子。 上车后，云非雾轻声笑道：“软软, 刚才被他们盯得害羞了？” 夏疏桐点点头。 刚才员工们的眼神都太炙热了些。 不过夏疏桐害羞归害羞, 却又本能地觉得……有点暗暗地骄傲。 因为，这可是她第一次在公司和她的猫猫牵手呢。 “软软, 以后别害羞了, 那是他们羡慕我们呢。”云非雾也如是说道，“如果实在害羞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手牵紧一些，或者, 我挡着你？” 夏疏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行，如果我躲在你身后，那那那……” 那她作为夏总的威严就丢光了。 “那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冷面夏总私底下，其实是个会害羞的软糯……小姑娘？”云非雾挑起声音，接话道。 夏疏桐嗔她一眼，趁着自己还没系安全带，迅速侧身到云非雾那边，捏了捏她的脸颊。 云非雾乖巧地笑了笑，埋下头，不吭声了。 夏疏桐迅速拉开手刹，点火启动。 车内响起轻快的纯音乐。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却都带着笑意。直到到了目的地，下车前，夏疏桐才忽然低声说：“因为猫猫，我只想在你面前表现出……软软糯糯的那一面。” 说完，夏疏桐拉开车门，一下车就用手捧住自己微烫的脸颊。 云非雾在车上，笑意愈盛。 这段时间以来，夏疏桐对外人虽然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有人情味，但她同样从不在别人面前露怯，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出对云非雾万分之一的软糯来。 下车后，云非雾戴上口罩，又十分自然地牵住夏疏桐的手。 走到停车场出口时，夏疏桐忽然停了下来：“猫猫，你闭上眼，直到我说睁眼再睁开，好吗？” “好~”云非雾声音乖顺，毫不犹豫地闭上双眼。 牵着夏疏桐的那只手，本能地紧了些。 夏疏桐却很贴心地靠近些，直接揽住她的腰。 云非雾心脏蓦地漏了一拍，她偏头，靠上夏疏桐的肩膀。 原来闭上双眼行走，是这么一件没有安全感的事。云非雾很喜欢这种……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本能地向夏疏桐靠近，向夏疏桐寻求保护的感觉。 夏疏桐身上的温度、清香，夏疏桐的声音，夏疏桐的一切，都给她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 云非雾将脑袋埋在夏疏桐的肩膀上，唇角翘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夏疏桐一手揽着云非雾的腰，另一只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抚摸着，带着她缓缓前行。 紧接着，就是短暂的失重感。 虽然还没睁开眼，但云非雾已经猜到她们现在在哪儿了。 过了一小会儿，失重感消失，夏疏桐又领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好了。”夏疏桐声音轻柔，“猫猫，睁眼吧。” 云非雾睁眼，眸中闪着惊艳的光。往前一眼扫去，几乎将整个海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真美。”云非雾声音无比柔软，“我很喜欢，谢谢软软。” 她们现在正处于海城最高的白河塔上，四百来米的高度，足够俯瞰整个海城城区。现在是夏天，观景台外吹来的风却有些凉，云非雾几乎是本能地将夏疏桐搂入怀中。 夏疏桐声音也很软，满是柔情：“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你喜欢在高处看城市的风景，就像飞入天际的苍鹰往草原上俯视的那种感觉。” 苍鹰俯视草原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自由而又开阔。 当初被困在小城镇里的两个小女孩，无比渴望着成为天上展翅飞翔的鸟儿，摆脱桎梏，自由翱翔。 云非雾同样回忆道：“我也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坐摩天轮时，我说的话。” 那时云非雾十三岁，《暗》刚刚杀青，周瀚池为了帮她庆祝，带着两个小孩去城里的游乐园玩了一趟。 “今天下午，我们再去坐一次摩天轮。”夏疏桐柔声道。 “好。” 两人缓缓走到观景台最外边，透着玻璃窗往下看。 云非雾指了指白河左边的高楼：“软软，那是你的家。” 夏疏桐点头。 云非雾又指向右边：“那是我的家。” 云非雾：“以前我经常坐在家里的阳台上，隔着白河遥遥往你家的方向看，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我总感觉，你就在那里。” 夏疏桐心疼地抱紧了她，眼眶倏地红了。 安静了会儿，夏疏桐指向白河左边：“那是我们的家。” 又指向右边：“那也是我们的家。” 转头，相视而笑，眉眼间尽是绵绵情意。 …… 在观光塔上逛了一圈后，夏疏桐又领着云非雾进了里边一家餐吧。 这家餐吧装修素雅，整体是封闭的，不过夏疏桐选的位置靠窗，一偏头，就能看见外边的风景。 “一直都听说这儿味道很好，但一直没时间来。”夏疏桐轻声道，“今天正好来尝尝。至于另一家旋转餐厅，我们今晚再去。” 云非雾没有任何意见，脸上始终带着乖巧幸福的笑。跟着夏疏桐坐下后，她立刻就看见桌上的玫瑰花。 “猫猫。”夏疏桐拿起玫瑰，递给云非雾，“生日快乐。” 云非雾掐了掐手指，才伸手去接。 “谢谢软软。”声音也控制不住有些抖。 平时笨拙得有些像直男的软软浪漫起来，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云非雾甚至感觉，从下车开始，她的心跳就没有慢下来过。 她环顾四周，后知后觉地发觉，整座餐吧，一共也只有她们两位客人。 刚才观景台似乎也只有她们两人。 夏疏桐这是……包场了？这地方的包场费可不便宜。 云非雾不由得轻轻挑眉：“小夏总破费了。” “不破费。”夏疏桐认真道，“你喜欢就好。” 云非雾纤纤玉手搭在桌上，笑声如银铃：“我觉得，我可真是一个祸国妖妃，蛊惑了你这么个昏君。” 夏疏桐立刻道：“昏君她乐意。”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笑声清脆。 午饭后，夏疏桐没有自己开车，而是让司机提前在车里等着，将她们载到海城摩天轮旁边。 于是两人又……坐了次包场的摩天轮。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摩天轮小包厢中封闭的氛围，还是足够暧昧了。 云非雾原本是和夏疏桐相对而坐的，没几秒，她就坐到了夏疏桐那边。 摩天轮小幅度地晃了一下，夏疏桐立刻抱紧了云非雾的腰。 “怕？” “不怕。” 不说话了。 摩天轮里安静下来。 夏疏桐抱着云非雾，感觉，就连她清浅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摩天轮缓缓上升，越来越高。 云非雾低头看向夏疏桐，轻笑：“我们重来一次？” 夏疏桐点头。 云非雾：“怕？” 夏疏桐：“……嗯。” 云非雾：“那就抱紧一些？闭上眼，就不怕了。” 夏疏桐闭上眼，睫毛微微闪动。 云非雾低头，轻柔地吻住她的唇，一点一点，不带任何情丨欲色彩地，在她唇边、舌尖描摹着。分开时，正好是摩天轮最高点。 夏疏桐软在云非雾怀里，看着外边的景色，神色柔软。 云非雾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软软，你小时候也在摩天轮上说过一句话。你说，一起坐过摩天轮的情侣，一定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夏疏桐唇角勾起一些，其实当时，那句话是她编来哄小云非雾玩的，不过现在，她却尤其认真地点点头，握住云非雾的手指，十指相扣：“嗯，一定会的。” …… 接近傍晚，两人再次回到了白河塔上。 仍然是只有她们二人的旋转餐厅。 刚坐下时，几乎感受不到餐厅在旋转，她们不知不觉聊着天，却忽然发现已经将周围一圈的景色尽收眼底，又回到了原点。 现在天色还没有暗下去，不远处的灯光却已经层层叠叠地亮了起来，混合着天边柔和的晚霞，美得难以描述。 云非雾脸上始终带着浅笑，这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得更柔软了些。 “猫猫？”夏疏桐轻声问。 “我在想，”云非雾回过神来，“现在这环境和氛围，很适合求婚。” 只是已经求过婚了。 夏疏桐却认真想了想，动手摘脖子上的戒指：“猫猫，如果你想的话，多少次都可以……反正，结果永远只会是‘我愿意’。” 云非雾握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眼神却难得有些羞敛：“软软，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不是情话。”夏疏桐反握住她的手指，认真道，“是真心话。” “那我以后也想多听听这些真心话。”云非雾声音俏皮。 夏疏桐点头：“好。” 又有些脸红地垂下眸子：“……只要、只要你不嫌弃。” 夏疏桐最不擅长地就是用语言表达爱意，就连夸云非雾好看，都得在心里面纠结老半天，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就算好不容易说出口了，也总是把气氛弄得怪怪的。用网上的话说，大概就是……有点直男脑？ 云非雾生日前几天，夏疏桐在网上查了很多给女朋友过生日的攻略，一无所获后，又去和钱伶伶商讨过。钱伶伶也是个万年单身，提不出什么具体的意见，最后只说了一句：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觉得……不管怎样过生日，只要对方将诚挚热烈的爱作为礼物摆在我面前，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吧。” 正是这句话，让夏疏桐忽然开窍似的，迅速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又彻底敞开心扉，将自己深沉的爱揉碎了，直接摆在云非雾面前，轻而易举，送进云非雾心底里去。 “当然不嫌弃。软软说什么我都只会喜欢。”云非雾无比认真道。 转眼，夜幕降临，天色暗沉下去，白河两边五彩灯光闪烁，勾勒出一幅斑斓画卷。 侍者很快将蛋糕送了上来。 云非雾闭眼，许愿，一睁眼，就看见天空外烟火闪烁，在一望无际的夜空中开出朵朵绚烂的花朵。 在云非雾愣神时，夏疏桐迅速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猫猫，生日快乐。” 云非雾垂眸，看见烟火的光映在夏疏桐脸上，别样的好看。云非雾眸中晕眩片刻，随即眼角略微沾上些湿意，她低头擦擦眼睛，结果一晃眼，就看见不远处写字楼上滚动的巨幕照片。 一半是云非雾的写真照，一边是一排大字：【云非雾生日快乐。】 从她们的角度，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那座写字楼的广告巨幕，几乎都是各明星家粉丝买下的，每天都会播着不同明星的生日祝福。云非雾前几年生日，她的应援会也都将屏幕给买下来了的。 按理说，今年也应该是应援会买的，云非雾却舔舔唇，看向夏疏桐，声音因为感动而有些沙哑：“软软，你买的？” 夏疏桐点头。 其实每年云非雾生日时，夏疏桐都是直接把买下这块巨幕的钱汇到她应援会里去的。就像云非雾曾经喜欢坐在自家阳台上，往夏疏桐家看去一样。每次云非雾生日，夏疏桐想念她却见不着她时，就会从窗台望向那块巨幕上的照片，眼中满是思念。 回到家，已经接近十点左右了。 夏疏桐今晚虽然喝了些酒，却没有醉，只是脸色微红，眸中水汽氤氲，看起来格外诱人。 放好水，再撒上花瓣，两人一同躺进了浴缸中。 雾气蒸腾，气氛旖旎。 她们顺着气氛，自然而然地想发生些什么，云非雾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趁着还没开始，夏疏桐推了推云非雾肩膀：“猫猫，去看手机。” 云非雾不情不愿地“喔”了一声，却还是乖乖转身，从衣帽篮中拿起手机看了眼。 夏疏桐半趴在浴缸边缘，神色慵懒，看着云非雾动作。 云非雾身体线条极美，尤其是水中，一抬手，就落下些许水滴，剩下的水珠要么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要么顺着手臂缓缓往下滑动，最后隐没于热水之中，点起丝丝涟漪。 雾气下，美得像一幅画。 夏疏桐不知不觉就弯起了眉眼。 云非雾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神色却古怪了起来。 半晌，她转头看向夏疏桐，啼笑皆非：“软软，今天你是不是说过，小钱她给你发过几条经文？” “嗯。”夏疏桐应道，“她应该发错人了吧。” “不……她没有发错。”云非雾无奈地笑了笑，“她给我也发了一份。” 夏疏桐：“嗯？” 云非雾压下声音：“她是在委婉地劝我们……不要过度沉迷于……那种事。” “哪种？”话一出口，夏疏桐就立刻反应过来了，雾气遮掩下，脸色愈加绯红。 云非雾眨眨眼，放下手机，又缩到夏疏桐身边，从后面抱住她。 “那软软，你说，我们今天还……做吗？”云非雾几乎是贴着夏疏桐的耳尖，缓缓吐出这句话。 夏疏桐耳根发麻，身体也没出息地软了下去。 她将脑袋埋在手臂中，良久，才弱弱吐出一个字。 “做。” …… 今天两人都有些累，于是她们没有周旋多久，便上床沉沉睡去。 而网上某个匿名论坛，也悄然浮出一个帖子：【今天有哪位富豪过生日吗？听说白河塔和海城摩天轮都被包场了，这也太壕了吧……星星眼.jpg】 虽然白河塔时不时就会被包场，但毕竟是海城出名景点之一，几乎每一次包场，都会在网上引起一些讨论。不过网友们也就是讨论着玩，没人能真扒得出包场的人究竟是谁。 今天也是，帖子里的人把海城好几大富豪通通列了出来，就是没找到可能的人物。最后正当大家归结于今天这位应该也是位隐形富豪时，某个回帖人悄悄发了一句： 【那个啥……今天云非雾生日】 帖子瞬间炸开。 【卧槽！！！我说呢，今天我看到云非雾的写字楼巨幕生日祝福了，就在白河塔旁边！】 【楼上别乱说，这是应援会买的，而且应援会每年都会买，不信自己去看微博。而且云云只是演员，没能力包场白河塔吧。】 【云非雾是没钱，可她背后要是真有金主呢？】 【不可能。上回污蔑云云被包养，打脸打得还不够呢？】 【比起金主什么的……我倒有个大胆的猜想，说不定是夏总包的场呢？】 【夏妈妈包场白河塔给女鹅过生日？啊啊啊啊好萌】 【比起“母女亲情”，我觉得这更像是爱情qwq，毕竟还有摩天轮诶……甜死我了】 【呵呵，说不定云非雾的金主就是夏疏桐呢？娱乐圈里能有什么真感情，我不信】 【我信】刷屏 于是帖子里，趁乱黑云非雾的黑粉、嗑糖的cp粉、忙着控评的唯粉吵作一团，逐渐盖起了一座高楼。 不过这层楼从始至终都是网友的臆测，没人拍到任何照片，所以梧桐公关部稍微操作了一下，便将舆论压了下去，没有在网上掀起任何水花。 梧桐公关部。 解决完这件事后，一个小姑娘忽然将头埋在手臂上，肩膀轻轻抖动。旁边的人立刻关切地推了推她：“怎么了？加班压力太大？” “不……”公关部妹子直起身，收起姨母笑，又豪爽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我嗑到了！” 外人不知道，可公关部的她们却都清楚夏总和云非雾这一天的行程。甚至中午，这位妹子还亲眼看见了牵手的两人。 太……太甜了！ ……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底，几场路演过后，《追光》正式上映。 夏疏桐提前一天包好了场，邀请《追光》的工作人员、演员们一块儿去看电影。她才发完消息没几秒，江枫那边就回复了一句： 【夏总总qwq，我可以带亲属吗？】 云非雾正好瞟到那个卖萌的表情包，眉毛一挑，顺势就将夏疏桐的手机拿了过去，一副要看看“哪个小白莲想要勾引我家软软”的样子。 结果一看见江枫发来的具体消息，她就笑弯了眼：“江枫小朋友开始谈恋爱之后，嘴是越来越甜了。” 说着，云非雾想了想，用语音回复江枫：“小夏总说，可以。” 发出去之后，她脸上笑意更盛。 夏疏桐坐在一边，看着云非雾自娱自乐地捣鼓她的手机，眸中笑意也愈来愈深。 过了不到两秒，云非雾的手机就响了。 江枫：【！！！！】 江枫：【云云姐，不带这么秀恩爱的！】 云非雾把自个儿手机拿到夏疏桐面前：“软软，你来？” 夏疏桐清了清嗓子，声音特意压沉了些：“嗯哼？” 收到消息的江枫：…… 差点儿没把手机扔出去。 第二天凌晨，抵达电影院后，戴肃也特地给大家准备了些小礼物——一看就是“女人收到会流泪，男人收到会哭泣”的那种土味玩具。 戴肃发了一圈礼物，最后才发到夏疏桐和云非雾这儿。 “夏总，小云。你们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戴肃笑着将礼物送到她们手上，“所以我特意给你们买的情侣款，嘿嘿。” 夏疏桐看着那两个奇形怪状的小玩偶，尽量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云非雾也憋着笑，礼貌地从他手里接过礼物。 戴肃还继续激动道：“夏总，小云，你们别看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个小玩偶，但其实它里面放有音响的，可以用蓝牙放歌，特别有创意……” 夏疏桐抿抿唇，艰难道：“谢谢戴导的心意……您可真是，有心了。” 戴肃略微激动道：“是吧？所有人都这样说，刚才小江还夸我别出心裁。唉，早知道小江的女朋友也会来，我就该多准备一份了……” 夏疏桐忍住扶额的冲动，她实在不想告诉戴肃，那是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他的小礼物，所以才只能夸到“心意”这一点上。 作者有话要说：钱伶伶：我怕夏总受不了呜呜呜QAAAQ 软软：不，我可以！我受得了！（破音） - 第74章 一行人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大厅。 夏疏桐、云非雾、戴肃, 以及其他几位主要演员坐在一个放映厅内。放映厅很大，基本一排只坐了两三个人。 夏疏桐和云非雾坐在倒数第二排中间，江枫和奚傲则是直奔角落, 两个小朋友——特指江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夏疏桐选择了无视，云非雾却走过去, 低声和她们说了些话。随即, 江枫苦着脸, 将奚傲拉到了中间坐下。 再回来时, 狼崽子脸上明显带着使坏的笑。 夏疏桐忍不住问：“猫猫, 你和两个小朋友说什么了？” “我告诉她们, ”云非雾轻笑，“电影院里虽然黑漆漆一片，但工作人员从监视器里看得可清楚了。” 夏疏桐失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坏？” “不知道么？”云非雾声音喑哑, 将座位中间的扶手升上去, 一下揽住夏疏桐的腰。 夏疏桐身体一抖：“知、知道！” 又弱弱地压下声音：“你得给她们做、做表率！不能才吓唬了她们，自己就、就……” 云非雾又是一阵轻笑，弯下腰，直接将脑袋埋进夏疏桐怀中。 正好, 这时电影厅中音响突然发出一阵声音, 屏幕也随即亮了起来，开始播放电影放映前的预告、广告。 夏疏桐一本正经地看着大荧幕, 手指却摸上云非雾的耳朵, 轻轻揪了揪。 狼崽子不满地轻哼一声，乖乖坐起身，捧着爆米花吃了起来。自己吃一口, 给夏疏桐喂一口，喂着喂着，略带不满的表情又变得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 《追光》进行路演的时候，就已经在网上掀起一部分讨论度，几乎所有观影人对《追光》都是一致好评，某位专业影评员甚至用“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句话来评价戴肃，称他为新一代导演的领军人。这位影评员在业内知名度很高，很多圈外人都知道他，所以他的影评出来后，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关注。 其中有被他的影评所吸引的路人，也有恶意解读的黑子——他们说影评员那句话一语双关，不仅是在夸戴肃，更是暗暗在夸云非雾，顺便踩了谢素一脚。 毕竟，谢素的新片《终将遇见你》也在八月底上线，两部片子撞了档期。黑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部分无良媒体也不会错过送上门来的流量，不断发通稿： “两大影后对决，最后的赢家原来是她！” “谢素、云非雾新片同期上映，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梧桐vs耀星，资本的碰撞！两家公司的背水一战！” 这些新闻稿大多只是标题看着吸引人，点进去根本没什么内容。梧桐也和谢素的经纪公司联系过，两边合作互利，通过网上的舆论，一同宣传两部电影。 不过正式放映前，电影的讨论度再高，也始终走不到所有人的面前去，毕竟看过路演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 所以《追光》首映结束后，才迎来一次真正的讨论狂潮。 凌晨两点，各大社交平台几乎被《追光》相关讨论给刷屏了。 【说实话，我本来只是冲着云云的美貌去看《追光》的，没想到它竟然这么好看，明明不是部商业片，但节奏全程都很紧凑，完全没有尿点，我几乎从头哭到尾……云云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感染力太强了。还有江枫，虽然小江是新人，但她的演技的确没话说，想看死宅大小姐另一面的朋友一定不要错过！】 【从头哭到尾加一！结尾的时候我都哭得站不起来】 【啊？这么虐的吗？你们说得我不敢去看了……】 【别！姐妹，一定不要错过这部片！真的一点也不虐！严格来说这是部极度治愈的片子，能让人看完感觉灵魂得到升华的那种，而且真的超级精彩好看！表白云云！】 【云云的演技真的超让人有代入感，总之集美你去看就知道了，错过后悔一辈子！】 【所有人都在夸云云，就没人夸导演吗？没人注意到电影画面也绝美吗？这光，这水，这切镜，绝了！我全程都盯着画面看，现在已经买好票准备明天二刷了。】 【别说二刷了，这部片值得三刷四刷再买蓝光碟珍藏啊啊啊啊！！！】 【说到导演，之前我看到影评员夸导演的时候，还觉得不相信，毕竟近几年新人导演的作品几乎没几个能看的。但戴导他真的不一样！感觉他天生就是为电影而生的，《追光》里没有一个废镜头，每个微小的细节都值得细细品析，戴导真的神了】 于是，部分讨论就这样歪到了戴肃身上，甚至还有人查到了戴肃大学时的照片。 【集美们！戴导也太帅了吧！（图片.jpg）】 图片里是戴肃和女朋友的合照，当时年仅二十的戴肃，留着一头整齐的短发，眼镜下眸子温润，又挡不住最深处锋利的光，锋芒毕露，棱角分明。而他女朋友长得小小巧巧，笑容狡黠可爱，十分灵动。两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足够般配了。 【咦？旁边那是戴导的女朋友吗？好可爱！】 【一时不知道该羡慕戴导，还是羡慕他女朋友。】 网友们八卦了一会儿后，不知是谁突然翻出了《追光》的编剧信息。 【如果没看错，《追光》编剧就是戴导的女朋友。但是……】 【啊啊啊啊这什么神仙爱情！】 【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但是什么吗？难道他们已经分手了？】 刚才那人丢出一个新闻链接：【京城影视大学学霸女编剧车祸身亡】 所有人一下子沉默了。 夏疏桐和云非雾看到这些讨论时，对视一眼，眸中皆是深沉的悲哀。 夏疏桐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戴肃时，他头发、胡子杂乱得跟鸡窝似的，眼睛更是布满血丝，里面装着深不见底的绝望，眼下是一片青黑，皮肤也蜡黄粗糙得可怕。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一年，戴肃的状态恢复了不少，但仍然没有照片中那种暗藏锋芒、踌躇满志的感觉。 现在的戴肃就像一把损毁的刀，正在一点点恢复曾经的锋利。 想到这儿，夏疏桐轻轻叹口气，甚至感觉……戴肃送的小玩偶，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看。 …… 首映时，《追光》的票房其实是比《终将遇见你》差一些的，但首映一过，在各路自来水的安利下，《追光》票房一骑绝尘，短短一周时间，就超过了《终将》一大截。 而同时，网剧《番红》也悄无声息地开播了。 《番红》一共只有十二集，就算在网剧里，体量也算是非常小的。所以《番红》节奏把控得非常好，不像现在的某些电视剧，为了多赚那么些流量钱，能拍多长拍多长，期间夹杂着多少无用镜头就不用说了。 而《番红》不仅仅是节奏紧凑、剧情跌宕起伏，作为一部古风悬疑剧，它的逻辑也非常严密，找不出任何漏洞。这样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就算在开播前没有一丁点儿宣传，开播后，也迅速在网上掀起惊涛骇浪。 到了后期，虽然《追光》、《番红》一个是电影，一个是电视剧，但由于主演都是云非雾的原因，两边倒是相互带了不少流量。 网上对云非雾演技的评价，更是又高了一个层次。以前还有人黑云非雾捡漏摘得影后奖，现在，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出她和谢素旗鼓相当的实力。甚至有不少之前认为谢素会获奖的观众，都倒戈到了云非雾这边。 【谢影后的《终将遇见你》无疑是一部细腻的情感片，但我总感觉，和《追光》相比，它少了些什么东西……谢影后演技从来都是没得说的，可云云的演技也是摆在那儿的，代入感和感染力都绝了，甚至比谢影后的表现力还要强几分】 《番红》播出后，网上原本还有些故意带节奏攻击云非雾的，这回都不用公司出场，光是影迷们就直接把这些评论给压下去了。 【云非雾能把梁皓月这种恶毒阴险的角色演那么真实，她现实里也绝对是那种人吧】 【当你的言论足够迷惑时，我甚至分不清你是真傻还是反串】 【？？？难道《追光》里，云云演杜芫演得不真实吗？你怎么不说云云现实里也是杜芫小天使那样的人？就逮着梁皓月说？】 【楼上别气，那人会发出这么蠢的言论，也说明我们云云演得好。说不定不仅是影后，今年的视后也是云云呢~】 【对对对，云云的演技我真的爱了！今天就去四刷《追光》，晚上回来正好看《番红》的更新，开心心~】 【集美带上我，我三刷！】 《番红》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夏疏桐当然是为云非雾感到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又不免有些惆怅。因为……欧阳超和云非雾的cp党又冒出来了。 每次一搜《番红》的相关内容，夏疏桐就能搜到一堆关于他们的讨论，酸得夏疏桐想再指着欧阳超的鼻子骂一顿，把他骂哭为止。 于是为了安抚夏疏桐，这一段时间，云非雾每个晚上都在某些方面乖巧得要命，主动让夏疏桐给欺负了个遍。 而白天，云非雾在外跑通告，夏疏桐也沉浸在工作中，一转眼，就到了金秋十月。 第二十届金桂影视节开幕。 去年，夏疏桐原本是电影节最佳女演员的颁奖嘉宾，却因为车祸原因没能参加。而今年……她不出意外地再次收到委员会邀请，她终于可以，亲自为云非雾戴上影后桂冠，亲眼看着她摘得对于演员而言无上的荣耀之冠。 不过由于每位颁奖嘉宾只能上场一次的原因，在上半场的电视节中，给视后颁奖的嘉宾则是周瀚池。 虽然不能给云非雾颁两个奖，但能够一直台下近距离看着她、陪着她，夏疏桐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甚至只是想想，夏疏桐唇角就不自觉扬起一丝自豪骄傲的笑容，恨不得将自家猫猫的成就，给周围人分享个八百万遍。 夏疏桐他们不用走红毯，因此比演员们先入场一些，她坐下后，立刻给云非雾发了一条消息：【猫猫，我到了。】 云非雾秒回：【嗯嗯，我在车上，很快就轮到我了。】 【软软，记得看大屏幕哦。】 夏疏桐唇角勾起：【好。】 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一块投影大屏幕，上边正在直播每位演员走红毯的过程。 “夏总，好久不见。” 夏疏桐正笑着发呆时，忽然听见一道温和的男声，她稍微收敛笑容，看向旁边的周瀚池：“周总好久不见。” 周瀚池坐下，温和道：“夏总刚才在和云云聊天？” “嗯。”夏疏桐点头，“很快就到她了。” 周瀚池笑了笑，忽然轻声道：“听说你们订婚了？恭喜软……恭喜夏总。” 夏疏桐一怔，神色倏地冰冷下去，然而看见周瀚池仍然温润的笑容后，她表情柔和下去，低声道：“谢谢周叔。” 算是默认了。 小时候，星辉里和夏疏桐最熟的两人，一是黄琼怡，二就是周瀚池。不过接近八年过去，夏疏桐不仅外貌长变了很多，气质更是和以前截然不同，黄琼怡和她见面的时间不多，没认出来才正常。但周瀚池和夏疏桐她们一起参加节目，可以说朝夕相处近一个月，他心思本身就细腻，早该察觉到了什么。 以前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夏疏桐还有些防备着周瀚池，可现在想起了幼时的记忆，夏疏桐可以确定，周瀚池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他是可以信任的。 夏疏桐想了想，轻声说：“周总，我和云云应该快要结婚了……应该在今年年底之前，到时候您可一定要来。” “当然。”周瀚池浅笑点头，“云云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缺席她的婚礼，我会遗憾终身的。” ——双倍的遗憾。 两人都没有再提刚才的小插曲，随意聊了几句后，夏疏桐便将目光投向大屏幕。 现在正在红毯上的演员是谢素。 谢素穿着一身火红长裙，与她淡雅的妆容形成鲜明对比，惹眼极了。夏疏桐都猜得到，一定会有媒体问她，是不是对影后的位置势在必得，所以才穿这么身衣服。 夏疏桐兴致缺缺地吐口气，目光却一直没从屏幕上移开过。 红毯的顺序是按照咖位来的，拍在最前面都是些混迹演艺圈多年的天王级巨星，而谢素过后，应该就是云非雾了。 等谢素签完名，夏疏桐手指一下子握紧了些，眸光灼灼。 镜头一转，果然到了云非雾的那辆车上。 立刻有侍者上前打开车门，同时，礼貌地弯腰，朝里边伸出一只手。 云非雾优雅地迈步而出，她没有搭上侍者的手，只是礼貌又歉意地向他摇摇头，随即一手拎着裙摆，站直了身体。 夏疏桐脸上再次浮出笑容。 今天夏疏桐穿的是一件黑色长裙，色调庄重严肃，裙边却是蕾丝设计，还点缀着些许流苏，隐隐透着股魅惑感。 而云非雾穿着一身米白礼裙，上边均匀点缀着繁杂淡金色花纹，由金丝绣成的裙摆在灯光下闪着淡光，华贵而优雅。 黑配白，四舍五入就是情侣装了。 夏疏桐又看向云非雾的脸，再次被惊艳得，忍不住做了次深呼吸。 难怪今天云非雾为了神秘感，一张照片都没给夏疏桐发。因为她今天的妆发，实在是……太过惊艳了些。 柔顺的黑发打卷，大半垂在身后，小部分搭在右肩上，而左边仅仅垂下一缕卷曲的鬓发。仅仅是头发，就将她散周身发出的清冷气息勾勒得淋漓尽致。而妆容……血红色的美瞳闪着高贵的光，仿佛蔑视一切的吸血鬼女王，可偏偏，眸子深处，又透着一丝温柔。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混在一起，却并不让人感到违和，反而深深地被其吸引，无法自拔。 至于唇色，则是艳红的。云非雾唇角似翘非翘，似冷艳，又似魅惑，又……高贵得不可一世。 看得夏疏桐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别说移开目光了，就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她身上任何一丝细节。 不止是夏疏桐，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沸腾了。 【天呐女儿怎么能这么美！我母爱变质了啊啊啊啊！】 【母爱个毛线！从今天起我就是云云的老婆粉，云女神上我！】 【血红色的美瞳啊啊啊！除了我们云云，敢问还有谁能驾驭！】 【虽然我一直知道云云很A，可是她怎么能A成这样？我……我撑不住了，腿好软呜呜呜】 【腿软算什么，我已经被云女神美得窒息了，急求心跳复苏仪！】 云非雾走红毯的这几分钟，夏疏桐却感觉像是只过了几秒一样，她还没看够呢，摄像头就转向了下一位明星。很不巧的是，下一人是欧阳超。 欧阳超虽然当红，也拿过一两次视帝，但他没演过电影，咖位能排在他前边的还有好几人，所以……谁都看得出来，金桂节工作人为什么将他拍在云非雾后面。 为了话题度和流量。 夏疏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闷闷低下头。 …… 云非雾走进大厅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排的夏疏桐。 她思考一瞬，寻着指示牌找到自己座位后，并没有直接坐过去，而是先向夏疏桐的方向走去。 反正现在演员没有到齐，大厅里暂时没有摄像机，就算有……她去给老板打个招呼而已，也不过分。 走近了，云非雾才看见夏疏桐旁边的周瀚池。 她勾起一丝柔和的笑：“小夏总，周叔。” 周瀚池点点头，直接偏过身子，给云非雾夏疏桐让出交流的空间。 “小夏总。”云非雾走到夏疏桐身前，微微蹲下，牵起她的手，“你不开心？” 夏疏桐立马摇摇头。 在听到云非雾声音的那一瞬，她心里的郁气就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甜蜜。 “那怎么不说话？”云非雾仰头看着她，眼神温柔。 “你太好看。”夏疏桐抿着唇，声音诚挚，“我被你蛊到了，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小夏总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都这么打扮。”云非雾轻声道。 云非雾此时蹲在夏疏桐身前，仰头看着她，血红美瞳下的眸光深情而温顺。 夏疏桐伸手，想揉揉云非雾的脑袋，却又在半空中缩回了手。云非雾待会儿还要领奖呢，头发可不能乱。 云非雾看出她的企图，轻笑着站起身，贴到她耳边：“软软，回去再给你揉……你到时候想怎样揉，都可以。” 夏疏桐耳根麻痒起来，心里却有些想笑。果然，不管打扮成什么样，不管看起来有多高贵清冷，狼崽子始终是那只狼崽子，坏焉坏焉的。 大厅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摄像机也随着跟进大厅中，云非雾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小夏总，我先坐到后边去了，待会儿再见。” “待会儿见。” 夏疏桐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摄像头，迅速收敛眷念的目光，懒散地往椅子后躺了躺，瞬间拿出属于夏总的骇人气势。 很巧的是，现在大屏幕上，正在走红毯的演员是江枫。她今天穿着一身粉红色小礼裙，头发做成小卷披在身后，妆容有些淡，乍一看清新又可爱。然而才走下轿车没几秒，江枫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小嘴张成了O型，眸子也闪闪亮亮的。 【哈哈哈哈哈小江枫这是第一次走红毯被惊到了？】 【我们没见过世面的小江太可爱了，崽崽妈妈爱你】 夏疏桐眸中也浮出一丝温情。 之后大屏幕上都没有什么熟面孔，夏疏桐也就懒得再看了，直接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一摁开屏幕，就看见云非雾发来的消息： 【图片.jpg】 一连串的自拍照。 显然是提前准备好了的。 夏疏桐笑了笑，将照片挨个儿存进手机里，正准备发些什么，结果云非雾那边又发了张照片过来。 这回是云非雾、欧阳超、谢素三人的合照，他们走红毯的顺序是挨在一起的，座位自然也是挨着的。不过照片中，欧阳超却和云非雾换了个位置，反而和谢素邻着坐的。 云非雾立刻又发了一句，解释道：【我刚才回座位时，看见欧阳和谢姐姐聊得挺开心，就顺便和他换了位置。】 看着手机上的字，夏疏桐眉眼弯起。 狼崽子分明是怕她吃醋，所以才和欧阳超换位置，让欧阳超多和谢素说话，免得媒体又趁机炒什么欧阳超、云非雾的cp。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的老父亲周瀚池—— 年纪轻轻就要操心三个孩子的成长 （而且没一个省油的灯，两个是熊孩子，一个是社恐小哭包） 第75章 两人还没来得及在手机上聊几句, 红毯就走完了，镜头也全部对准了大厅内。夏疏桐作为特邀嘉宾当然无所谓，但后排的艺人们就不得不收起手机, 免得被拍下后全网黑他们耍大牌。 颁奖典礼的开场白没什么好听的，于是夏疏桐盯着云非雾的自拍看了会儿后, 就打开文件，沉浸在了工作中。 由于近年来, 国内电视节目发展愈加缓慢, 甚至有停滞的趋势, 从五年前开始, 金桂影视节就将电视节和电影节合并在了同一天, 并且将网剧也加入电视的评选中。金桂节上半场是电视节, 简约明了地走走流程，一共不到一个小时，后面的电影节才是重头戏。 今年更是没有什么能打的电视, 《番红》不出意外地拿了好几个奖。 眼看就快要到最佳男女演员了, 夏疏桐终于抬起眼皮，一边盯着场上的动态，一边随手打开新闻页面看了看。 短短一个小时，就有媒体发现云非雾和欧阳超换了位置。 【相信大家早就听到过一个说法, 谢素和云非雾向来不和, 今天在金桂节现场更是证明了这一说法，云非雾为了避开和谢素的正面交锋, 甚至和欧阳超换了位置。那么大家觉得, 这究竟是谢素仗着资历高，在打压欺负云非雾呢？还是云非雾年轻气盛，在向谢素示威？】 几篇通稿看下来, 几乎都是一个意思。甚至还有粉丝分析说，欧阳超是为了护着女朋友，所以才主动换位置坐在中间的。这条评论后面自然又跟了一群“嗑到了嗑到了”。 夏疏桐唇角冷冷地扬了扬，打开公关部的工作群看了一眼。 今明两天是公关部最忙的两天，为了及时处理金桂节引发的各类舆论消息，几乎每个人都得加班到大半夜。群里几乎每隔一两分钟，就会有新的文件上传，忙得不可开交。 夏疏桐只草草看了看，发现已经有人在处理类似的舆论后，便关上手机，将注意力转移到颁奖台上去了。 这时，主持人正好念到最佳男女演员的名字：“……最佳男演员欧阳超，最佳女演员云非雾，让我们恭喜他们！” 镜头一下子转移到云非雾那一排。 电视节流程简化，就连颁奖也是最佳男女主角一起颁的。 云非雾起身，微微对着摄像头笑了笑，这才款步走上颁奖台。欧阳超朝镜头招招手，也立刻跟在她身后。 Cp党和唯粉的混战也开始了：【夫妻一起领奖，太甜了吧，嗑到了嗑到了嗑到了】 【云云和欧阳只是朋友哦，希望cp党不要ky，不要影响两位演员的关系】 【朋友？是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朋友，一起参加综艺节目又一起演电视剧的朋友，真是单纯的友谊呢】 【是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也就只有唯粉自欺欺人了】 夏疏桐没看手机，不知道这些弹幕的内容，但光是看见云非雾和欧阳超同台，她就酸得不行了。 往常，电视节的奖项从来就没什么悬念，就算有新的小花旦小鲜肉冒出来，大抵还是那几个熟面孔，欧阳超都是第三次获奖了。因此，观众对这一块儿也没什么期待，通常就是走走流程，演员拿到奖杯，随意说几句话就下台，比不了后面电影节的盛况。 可今年却多了个生面孔云非雾。 云非雾是电影节的常客，可上一回在电视节这边出现，已经是五六年前了。当时云非雾第一次演电视，就拿下了最佳新人奖。只是之后，云非雾却丝毫没有向电视圈发展的意图，最多偶尔客串一下，自然与这边的奖项无缘了。 所以颁完奖后，主持人没有错过这次机会，将话筒递到云非雾面前：“云小姐，恭喜您摘得本届视后桂冠，对此，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云非雾思考片刻，认真道：“意料之中。” 云非雾神色诚挚而平淡，可配上她今天的妆容，却给人一股狂傲的感觉。仿佛说出这句话的云非雾，从骨子里就透着股傲气，却并不让人生厌。 因为她有狂傲的实力。 主持人正想再说什么，云非雾就微微勾起唇角，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我对《番红》的导演、编剧，以及制作组的每一位同事，都有足够的信心。同样，我也对我们组里每一位演员有足够的信心。”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云小姐，我能再问个比较八卦的问题吗？”主持人继续道，“欧阳先生这回也通过《番红》再获最佳男演员一奖，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主持人明明白白是想蹭cp党的流量，给电视节炒热度。 这时的弹幕里一边骂主持人为了流量不要脸，一边又暗暗期待云非雾的回答。尤其是云非雾、欧阳超的cp党，几乎占领了整个屏幕。 【啊啊啊啊云云会承认吗？我好期待】 云非雾歪了歪头，血红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直接问道：“您是想问我和他的关系？” 主持人也不掩饰了，直接点点头。 “普通朋友关系。”云非雾笑意浅了些，盯着镜头，缓慢道，“最近我在网上看见了一些消息，好像很多人都以为我和欧阳哥是一对，那……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澄清一下。” 镜头中，云非雾笑意浅薄，不达眼底，甚至透着股凉意。 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是彻底撇清关系的态度，而不是像很多小花旦、小鲜肉一样，模糊不清地否定自己的cp，然后又心安理得吃着cp红利。 云非雾浅笑道：“我和欧阳哥的确只是普通朋友，而网上的这些消息，已经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困扰，我相信对欧阳哥也是如此。” 镜头扫过欧阳超，他配合地苦笑着点头。 弹幕风向一下子变了：【刚才那些舞得那么凶的cp党呢？打脸了吧】 【其实嗑cp没什么问题，但是嗑到正主面前就很尴尬了。云云和欧阳是好朋友，你们这样只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对，cp党圈地自萌！而且我记得《追光》路演的时候，云云接受采访时就说过她没有男朋友】 云非雾淡凉的目光掠过摄像头，最后落在前排的夏疏桐身上时，又恢复了些许温度。 夏疏桐看着她，笑容愈盛。 “还有什么问题吗？”云非雾再次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的下一个问题就比较尖锐了：“八卦的说完了，我们还是来聊聊正经事。云小姐，您这回一定不是冲着视后来的，那么您有信心再获影后奖项吗？” 也不知道摄像大叔是不是故意的，此时镜头往谢素的方向扫了一秒，又迅速切回来。 台下，谢素笑容温和。 台上，云非雾亦是温柔似水，却又暗藏锋芒：“我只能说……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说出这句话时，她身上就像凝聚着一层光。 夏疏桐不由得弯起眉眼，唇角上挑。 她的猫猫本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光芒万丈。 下一秒，夏疏桐却因为主持人接下来的话，收敛笑容，微微皱起眉头。 “云小姐，您会不会觉得，您的野心太盛了些？”主持人追问道，同时她感受到台下一股凌厉的目光，握着话筒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金桂电视节和电影节虽然在同一天举行，也都冠着金桂的名头，但两边主办班底完全不同。放在电影节那边，主持人绝不可能问出类似的问题，但电视这边本就式微，云非雾好不容易出现一次，主办方为了流量和眼球，当然不会错过送上门来的话题。 感情生活这种没水平的问题都问出口了，更何况是这种尖锐的问题。 云非雾浅浅笑了笑，摇摇头，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直视镜头：“人总是会有些欲望的。” 弹幕瞬间炸开。 【云女神A爆！】 【这个眼神！我死了！云女神多看我几眼，让我多死几次啊啊啊】 【对对人总是有些欲望的，云云我的欲望就是你！】 除了夸云非雾的弹幕，也有不少观众开始讨论今年的影后奖究竟花落谁家。 谢素的演技是没得说的，她的新片《终将遇见你》制作精良，感情细腻，镜头光影也美得没话说。放平时，这绝对是一部拿奖拿到手软的佳作，可偏偏它遇上了《追光》。 两部片子都是文艺向的感情片，但比较之下，《终将遇见你》更像是细水长流，润物无声。而《追光》则是看似无害，实则处处都给人惊艳感觉的夜蝶，无论是剧情节奏、镜头画面、演员的演技与感染力，都能给重看的观众带来新的体验。 《终将》当然是一部好片，可与《追光》对比，它显得太单调了。 从同期的票房上，就能看出观众对这两部电影的喜爱程度，《追光》票房远超《终将》一大截，甚至获得了一个月的延长放映时间。所以大家对最佳女演员的获奖结果，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猜测。 以后说不定，但至少这一届，谢素应该“让位”了。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笃定地说出最后结果，尤其是云非雾粉丝，在公司和应援会的引导下，全程都特别谦虚，绝不ky，因此还赢得不少路人的好感。 云非雾走回自己位置时，忽然感觉后排传来一道阴冷的目光，她抬眸，正好与角落里那人对视。 边欣坐在后排角落里，正死死盯着她，眼中布着血丝，看起来有些可怕。 从去年的威亚事件后，边欣在娱乐圈里消失了一两个月，又很快复出了。不过现在她完全放弃了演技似的，走的是纯流量路线，接广告接综艺，就是不演戏。因此这段时间里，云非雾一心拍戏，都没怎么听到过她的消息。 边欣去年只坐在云非雾身后两排，今年边欣虽然没有入选的作品，但这半年来，她的代言广告并不少，在网上讨论度也不低，按理说按她的咖位，不应该坐在这么后面才对。只可能是主办方知道边欣得罪了夏疏桐，星耀也没有护着她的意思，才特意将她安排到后面的。 云非雾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看见边欣旁边的江枫也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眼神崇拜。于是云非雾柔和地朝江枫笑了笑，下一刻，就转过目光，向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后排的边欣气得差点没砸椅子……她低下头，眸中再次渗出阴冷的光。 笑？ 等金桂节结束，看你还笑得出来？ 边欣弯下腰，捂住脸颊，忽然阴鸷地笑出了声。 一旁的江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云云姐不就对她笑了一下吗，旁边这个姐姐就高兴成这样？难道这位姐姐是云云姐的狂热粉丝？ 江枫懵懵地眨眨眼，打开手机，随口给奚傲吐槽了一下。反正她坐在最后一排，只要她不站起来，摄像头就扫不到她。前半场无聊的时候，江枫都和奚傲一起打完好几把游戏了。 …… 电视节颁奖一过，就是万众瞩目的电影节。这下，就连大厅里都嘈杂了不少，气氛明显热烈起来。 一项又一项奖项颁布下来后，夜色越来越深，大厅中的氛围却越来越热闹。到最后，只剩最佳男女配角、最佳男女配角，以及最佳影片奖时，几乎大厅内所有人都受到感染似的，屏气凝神，盯向颁奖台上。 “本届金桂电影节最佳女配角的提名有……” 江枫放下手机，咬紧了嘴唇，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她立刻控制好表情，微笑起身。 提名过后，就是正式公布了。再次听到自己名字后，江枫完全控制不住，欢呼一声，奔向领奖台。 “首先我要感谢……然后感谢云云姐，感谢夏总……最后我一定要感谢戴导，感谢他对我的鞭策，在这里，我顺带向他道个歉，当初在剧组时，我不该天天和他吵架，我应该让着他一些，不该每次都把他气得脸红……” 【江枫宝宝好可爱哈哈哈】 【之前我听说戴导特别严厉，江枫居然能把他气到，也是人才】 江枫的发言引得台下一阵笑声，一时间，气氛又热闹了不少。 江枫下台后，不仅满脸笑容，走路也是轻飘飘的，那股高兴劲儿都快溢出来了。再走回自己座位，她下意识想向旁边的那位姐姐笑一笑，却看见，那人盯着她，眼神阴狠得可怕。 江枫懵懵地移开目光，后知后觉地感觉，这位姐姐好像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江枫突然想到些什么，低下头拿手机搜出边欣的照片，对照着那位姐姐的侧脸看了看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就这么巧……坐到边欣旁边了呢？ 江枫当初能进《追光》剧组，就是因为边欣害云云姐受伤后被赶了出去，所以江枫才捡到这么个空。江枫弱弱地想，怪不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像是要杀人似的。 还有还有，刚才边欣根本不是因为高兴才笑的吧？她、她分明就是嫉妒云云姐，才发出那种瘆人的笑声的！想到这儿，江枫瑟瑟发抖地往旁边移了移，尽量离边欣远一些。 …… 最佳男演员过后，终于到了揭晓最佳女演员的时刻。 今年提名的女演员不多，基本已经定在了云非雾和谢素之间，没有其他的可能。主持人念完提名后，却迟迟没有公布的意思，熟练地念起串场词： “所以，大家认为今年的影后奖会花落谁家呢？是曾经蝉联五届影后的谢素小姐，还是我们的国民小女神云非雾，亦或是突然杀出的黑马……？” 不仅惹得大厅中一片玩笑似的骂声，弹幕也开始各个演员名字的刷屏，其中云非雾和谢素的名字刷得最多，只有夹缝中才能看见别的演员名。 闹了好一会儿，主持人才开始公布： “本届金桂电影节的最佳女演员是……” 终于听到这句话时，夏疏桐瞬间握紧了手指，眸光紧紧盯着台上的主持人，因为紧张，她的表情显得尤其冷冽。 主持人一张口，夏疏桐就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一瞬，像是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主持人一字一字道：“云，非，雾！” “让我们恭喜云小姐再次摘得影后桂冠！云小姐请上台领奖，同时欢迎我们的颁奖嘉宾，梧桐影业夏疏桐夏总……” 终于听到云非雾名字，夏疏桐缓缓吐出一口气，手心却仍然出了一层汗。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有些不真实，耳中嗡嗡作响。 她回头，看见从座位上站起身的云非雾，看见谢素、欧阳超都满脸笑意，起身和云非雾握手。除了他们，也有不少人站起身向云非雾挥手示意。 仿佛所有人都在为云非雾欢呼，所有镜头都集中在云非雾身上，所有人都簇拥着云非雾，将她推至无上王座，看着她加冕为王。 夏疏桐突然感觉有些想哭，她本该早一年看到这样的盛况，她本该在一年前的这时候，陪着云非雾走向王座，而不是留她一人，一步一步，独孤得像一匹离群索居的狼。 夏疏桐永远忘不了，去年颁奖典礼上，云非雾走向颁奖台时，那个清冷的背影。 那时夏疏桐只是隐约觉得，那个背影好看又眼熟，一年过去，再回想起来，夏疏桐却只剩下心疼。 还好，一年后的现在，自己能够陪着云非雾，再次站上金桂节的领奖台……还不算太迟。 夏疏桐收敛心神。 两人分别从两个方向上台，踏上阶梯前，她们于嘈杂人声中同时抬头，目光在空中交汇，眸中情感喷涌碰撞，又一同收敛进心窝深处。 云非雾唇角勾起柔和的笑，夏疏桐也恢复冷冽的表情。 上台，向着对方而去，越来越近。 【今年的颁奖嘉宾居然是夏总！啊啊啊又可以看到夏总的盛世美颜了】 【就是就是，夏总好久没在镜头前出现过了】 【虽然但是，这不是颁奖吗？为什么给我看出了一种夏总和云云虐恋情深的感觉？】 【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不是冲着奖项去的，是冲着对方才去】 【都说了cp党圈地自萌，不要再ky了！刚才云云才澄清一次，难道你们要她在获奖时澄清两次吗？】 【对对，今天原本是个好日子，如果云云接连两次被迫澄清的话，获奖的心情都没了吧】 【不搞cp了！现在大家专注为云云庆祝就好了！】 【祝贺云非雾喜提视后、影后】刷屏。 大厅中灯光闪烁，有些碍眼。 直到两人走近了，夏疏桐才看清，云非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钻戒戴在了无名指上。明明刚才视后领奖时，她手上还什么都没有。 对视。 云非雾眸中含笑，眉毛微微上挑。 夏疏桐立马猜出她的意图，舌尖紧张地抵住上颚。 她们昨晚才商量过，云非雾成功获得两个奖项后，她就面对媒体，向大众公布自己恋爱结婚的消息。 可是……夏疏桐本以为是在颁奖结束后，明天，或是后天，媒体上门采访时云非雾再公布，没想到，狼崽子这是想要在领奖的时候搞事情？ 夏疏桐没有阻止的意思，却不由得更紧张了些。 紧张到……就连周围看到的东西都开始变得模糊，仿佛一切都在离她而去，只有面前的云非雾，是真实的。 握手时，云非雾察觉到夏疏桐的紧张，手指倏地在她掌心划了一下，眸中感情也沉静下来，在摄像头捕捉不到的角度，给了夏疏桐一个安定的眼神。 夏疏桐终于从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中走出来。 她的猫猫就在这里，而她，亲自为她加冕。 到了致词的部分，云非雾抱着奖杯，走到话筒前。夏疏桐后退一步，看着她的背影。 和去年一样，云非雾的致词很简单，说到最后，正当所有人以为她将结束演讲时，云非雾唇角却忽然勾起一个，比去年颁奖时，还要甜蜜的笑。 夏疏桐远远看见对面屏幕上那个笑，手心紧张得出了一层汗，表情也显得越来越冷。 云非雾优雅地勾起手指，将钻戒展示在镜头前：“今年，我尤其要感谢我的爱人，我的……妻子。” 全场哗然。 “她……是我的锚。她的灵魂，是我的锚点所在。”云非雾轻笑，眸中情意深沉，“如果没有她，我早就迷失在了无尽的深渊中，因为有她的存在，我才一直一直，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 【？？？？？？？？】 【！！！？？？？！！！！！】 不仅仅是在场嘉宾、演员一片哗然，一时间，直播间屏幕也被无数叹号和问号刷屏，甚至直播都被卡停了十几秒。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可以开始完结倒计时了（10！） 第76章 过了好一会儿, 观众才终于反应过来。 【？？？我没听错吧？云云的恋人？？？我失恋了？】 【不，你没听错，我们都失恋了】 【所以刚才云云澄清她和欧阳的关系, 是为了给现在公布恋情做铺垫？我傻了QAAQ】 【啊啊啊啊不能接受！！！我真死了！！！】 【我不信！云云崽还小，云云怎么可能谈恋爱！！！云云之前明明还是单身, 怎么这么快就谈恋爱了呜呜呜】 【不仅是谈恋爱，而且……是结婚啊TAT听听云云宠溺的语气, 看看她手上闪亮亮的大钻戒, 我已经死了】 【醒醒, 之前你们还说云云不小了, 该谈恋爱了, 这就打脸啦？】 缓了好一会儿, 观众才勉强接受云非雾已经恋爱结婚的事实。不过接受过后，气氛反而活跃了起来。 毕竟云非雾一直是拿作品说话的实力派演员，大家喜欢她, 不是喜欢她这个人, 不是喜欢她的人设，而是喜欢她的作品。就算有部分粉丝自称老婆、老公粉，大多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更多人在震惊过后，真心为云非雾感到高兴, 尤其是云非雾的粉丝。 粉丝们陪着云非雾一路走来, 知道她一个人有多孤独。 而现在，她们孤独的云云崽, 终于有了一个家。 而且很快就有粉丝联想到, 今年云非雾的状态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以前云非雾在哪儿都是清清冷冷，小小年纪就看淡人世的样子。今年，仅仅是在《山川》节目中, 云非雾的笑容就比以前多了许多。这次颁奖，她更是全程都保持着柔和的微笑。 就像是……云非雾突然找回了活着的快乐。 云非雾的改变，很明显是因为那位神秘的爱人。 因此，不少真心实意关心云非雾的粉丝，不仅不会因此脱粉，他们甚至是感谢云非雾爱人的。不管那人是谁，他们都感谢她，只因是她将云云从没有爱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至于黑云非雾谈恋爱耽搁事业的黑粉，此时就更站不住脚了——云非雾今年拿下视后影后两项大奖，瞎子才会觉得她因为恋爱耽搁了事业。 【实不相瞒，我就是云云的恋人嘻嘻嘻！】 【滚！！！】刷屏 【等等，云云刚才说的是妻子……云云居然是弯的？？？不，云云果然是弯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云云的妻子是谁，是不是圈外人？她现在是不是就在台下看着云云？也太浪漫了吧】 【诸位，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是夏总？云云脖子上那个钻戒，一看就要几十万吧，普通人可买不起】 【绝对不是！你们没看到，夏总在云云身后脸都黑了，明显她之前也不知道这件事】 【卧槽好像真的是……夏总脸色好可怕】 【等等，我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夏总该不会暗恋云云吧？不然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有道理】 【华生你发现了盲点！】 【这么一看夏总好可怜，霸道总裁追妻失败……】 【cp党爆哭呜呜呜呜呜】 【咳咳，不仅失败，而且喜欢的人还当众向别人表达爱意，是我得气死，难怪夏总被气成那样】 【啊……？之后云云不会被穿小鞋吧？我有点担心……】 夏疏桐完全不知道网友们在瞎想些什么，她只觉得，此时此刻，她的心脏快要被名为幸福的感觉填满了，同时还伴随着难以压制的紧张。 就连喉咙也因为紧张而疼痛，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云非雾转过身来，朝她柔和一笑。 夏疏桐心里的紧张瞬间消去大半。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下了颁奖台。主持人甚至因为太过震惊，忘记了例行cue云非雾几个问题。 都等云非雾坐回座位上了，主持人才反应过来，赶忙念起串场词。 而台下。 “云、云云！你们是要公开了吗？恭喜……我……你……”欧阳超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公布恋情的是他，而不是云非雾似的。 旁边的谢素则淡定多了，她微笑道：“恭喜你，也恭喜你们。” “谢谢前辈。”云非雾微微弯腰，向谢素鞠了一躬。 于她而言，就算她已经赢了谢素，谢素也永远是值得尊敬的前辈。 谢素同样弯了眉眼。 摄像机扫过观众席时，正好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我刚才还看见网上有人黑云云和谢影后关系不好，这像是不好的样子吗？两人分明是惺惺相惜！】 【《山川》里面就看得出来，云非雾一直很尊重前辈，谢素也是很好的人。那些黑她们关系的人可以歇歇了】 …… 夏疏桐回到座位上后，手指不自觉地摸到了包里，将戒指握在手中细细抚摸。之后，不管台上在说些什么，夏疏桐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快点再见到云非雾。 甚至刚才，她差点就控制不住，想要在镜头前与云非雾拥抱、亲吻。 但理智告诉她，还不是现在。 今晚，云非雾公布了自己结婚的消息，已经足够让大众震惊了。如果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直接说出结婚对象是夏疏桐，那么只会收到猛烈的反作用。 虽然在cp粉眼中，夏疏桐和云非雾天生一对，般配得不行。在唯粉眼中，夏疏桐就像疼爱女儿的夏妈妈。但在大众眼中，夏疏桐还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大总裁，而云非雾是演员、戏子。两人毫无预兆地突然在一起，只会给大众不好的联想。 总裁的小娇妻？不不不，总裁包养的金丝雀还差不多。 虽然，不管是云非雾还是夏疏桐，都不会受到大众对她们评价的影响。但夏疏桐还是隐隐希望，她和云非雾在一起的消息，能够受到大多数人的接受与祝福。 她是要和云非雾并肩走在阳光下，而非手牵着手，从一块阴影下，又走到了另一块阴影中。 所以，在云非雾抛出自己结婚的事情后，她们得给大众一段时间缓一缓，一点一点，诱着他们接受。 颁奖典礼终于结束后，夏疏桐一手抓着包，用力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站稳，她就快步朝后边走去，显得有些毛躁。她和云非雾约好了，颁奖典礼结束后，在大厅后面的走廊见面。 一旁的周瀚池看见了，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无奈又温柔的笑容。 小软这些年的确变了太多，变得他最开始都有些不敢去认。但她对云非雾的感情，却没有一丝改变。 当初，夏软害怕和别人说话，声音吞吞吐吐不说，还弱得不行，一点中气都没有，就像被别人欺负了似的。但云非雾生病时，她却敢独自去借电话打给周瀚池他们，准确又快速地说出云非雾的位置，拜托他们送她去医院。 夏软从来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却在云非雾和欧阳超打架后，闯进病房里，指着人家的鼻子骂。 夏软做事从来温温吞吞，不急不躁，但每次一听到马上就能和云非雾见面的消息，她就会变得毛毛躁躁，时不时期盼地往门口地方向望去，甚至恨不得立马奔出门见到云非雾。 想到这些，周瀚池怅然又幸福地摇摇头，再次在微信上给两人发了消息：【恭喜。】 …… 大厅后的走廊上还有许多人，夏疏桐看见云非雾时，几名女演员正围着她说话。 一看见夏疏桐，云非雾红澄澄的眸子就亮了一瞬，她向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夏疏桐而去，后面那几人也露出知会的笑容。 “休息一下再走？”夏疏桐很自然地挽住云非雾的手臂，拉开休息室的门。 去年，云非雾单单只拿了个影后奖，社交媒体就闹腾得瘫痪一整夜，今年，她抛出那么大的消息，外边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守在外面的媒体比去年只多不少，也绝不会那么容易应付。 所以云非雾直接跟着夏疏桐从后门的vip嘉宾通道离开，躲开媒体的采访。 云非雾点头，跟着夏疏桐坐进休息室中，唇角抿着，浅笑，只露出一点雪白的牙尖。 夏疏桐看着她艳红的唇，以及唇下的那点雪白，思绪忽然飘出老远。 白天的时候不觉得，晚上才发现，云非雾这身打扮……还真像一只嗜血的吸血鬼。夏疏桐不自觉就想，如果在床上，脖子被这么只吸血鬼给咬住，会是种什么感觉？ 等等，为什么是在床上？ 夏疏桐往沙发上缩了缩，脸红地撇开眼。 “嗯？”云非雾眨眨眼，“软软？” 最近一段时间夏疏桐经常这样，安安静静看着她，然后，就莫名其妙脸红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没、没有……”夏疏桐咳嗽两声，随口道，“我在想，你小时候明明是有虎牙的，为什么现在就没了？” “是吗？”云非雾微微挑眉，下意识想牵夏疏桐的手去摸自己的牙齿。 夏疏桐却弱弱缩回手：“没洗过，脏。” 云非雾轻轻“哦……”了一声，声音忽然变得暧昧起来：“那，舔舔看？” 休息室隔音不太好，外边人潮攒动，脚步声滴滴答答。 夏疏桐像是被那双血红的眸子蛊惑了似的，微微张开双唇，没有说话。 云非雾一点点靠了过来，最后一只手捧住夏疏桐后脑勺时，还坏心思地用气音道：“不要发出声音哦，软，软。” 几分钟后，夏疏桐软在云非雾怀里，压着声音微微喘丨息时，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不就是提了提虎牙吗，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其实吻得也不是很激烈，但刚才外边满是人声，虽然锁了门，明知道不会有人进来，但声音带来的刺激感仍然是很强烈的。 所以才一会儿，夏疏桐就软得不行了。云非雾更是露出一个得逞似的微笑，拿出湿巾，帮夏疏桐擦了擦嘴角的口红印，再顺带将自己斑驳的口红给卸了，涂一层薄薄的润唇膏上去。 等夏疏桐恢复一些后，外边已经没什么声音了。 云非雾这才抱着她站起身：“走？” “嗯。”夏疏桐微微点头，将脑袋靠在云非雾肩膀上，任由云非雾揽着她走。 走廊上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直到两人开门迈出脚步，走廊上的声控灯才依序亮起，瞬间照亮了整个长廊。 云非雾本来以为已经没人了，没想到才迈出休息室一步，就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相视而望。 江枫眨巴着眼睛，被突然亮起的灯给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走廊里没人了呢，所以才敢不顾形象地直接坐到墙边休息。在看清来人是谁的一瞬，她眸子立马亮了起来：“云云姐！夏、夏总！” 然而下一秒，江枫又敏锐地捕捉到云非雾略带上翘的唇角，微微红肿的樱唇，以及眸中略有些得意的笑容——每次奚傲欺负她之后，也会不自觉露出这种表情。再加上夏疏桐略带虚浮的步伐，江枫瞬间联想到了她们在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 第、第二次被她给撞见了！ “我我我……我……云云姐，夏总，你们好好玩 ，不是，好好走，不是……总之再见我先走了！”江枫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跳起身，朝反方向跑去。 “小江？”夏疏桐刚从云非雾怀中抬起头，就看见江枫一脸惊恐的表情，不由得疑惑出声。 之前江枫虽然也怕她，但她们在《山川》里相处了那么久，到后来不都不怕了吗？今天这是又怎么了？ 没跑几步，江枫听见夏疏桐的声音，又弱弱低下头，乖乖折返了回去。 江枫再次站在两人面前，弱弱抽了抽鼻子：“云云姐，夏总。” “你怎么还没走？”夏疏桐将声音放柔和一些，问，“这都多晚了。” “我……本来想走的，但是一出门就被记者给围住了。”说到这儿，江枫的声音放大了些，“我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我我我连明星都算不上，他们来堵我干什么呀？我被吓到了，所以就返回来，准备晚点再走……” 夏疏桐：“你一个人？没带助理和保镖？” “我……没有助理。也没有保镖。”江枫低声道。 她压根儿没想到这一茬。 在走红毯时，江枫看见周围攒动的摄像头，已经惊讶得不行了。没想到颁完奖，外边还有这么多媒体等着，一看见她就涌上来，跟僵尸似的，把她给吓了一跳。 金桂节举办地点是城郊的展览厅，大厅正门早被媒体围了个七七八八，只有后门是给特邀嘉宾们开的通道，安保严严实实，没有媒体敢去那边。所以来参加金桂节的艺人们，但凡自家老板来了，几乎都是跟着老板从后门溜走的。 剩下走前门的，要么是想要借助媒体的流量给自己造势、炒作。要么就是像去年云非雾那样，带着一车保镖开道，回答完三个问题就走人，媒体根本涌不上来。 江枫没有经纪公司，又是第一次来参加金桂节，没有考虑到这些也正常。 “你的车呢？”夏疏桐再问。 “没、没车……来的时候是组委会开车接我的。”江枫揪着手指，补充道，“但是奚傲她、她骑摩托来接我了，就在大门外。等人少一些，我就走。” 云非雾轻笑：“你就这么等下去，别说今晚了，就算明晚，那群记者估计也不会少。” “云云姐……”江枫可怜兮兮地眨眨眼。 云非雾唇角上翘，似乎是伸手想摸摸江枫的脑袋，却被夏疏桐拉住了。 于是云非雾乖巧揽着夏疏桐，不动了。 夏疏桐轻叹一声：“小江，你和我们一块儿走吧。奚傲也一起，我发给地址给她。” 不说江枫一个人能不能挤出人群的问题，就算挤出去了，明早，不，今晚，她和奚傲同乘摩托的事情就得上热搜。 云非雾上热搜有公司盯着在，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对于江枫这种初出茅庐，又没有公司、没有背景的小虾米来说，在金桂节当天上热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家公司盯着她黑呢。 “谢、谢谢夏总。”江枫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相处久了，江枫对云非雾的性格也有些了解，知道云非雾虽然刚开始看着高冷不好相处，可其实，她为人真挚有礼，十分讨喜。再熟一些后，就会发现，云非雾心底还有些坏焉坏焉的，像……狼崽子？ 就像刚才，云非雾其实压根没想摸江枫的脑袋，只是伸手逗她玩玩而已。可是不知道夏总会不会误会…… 呜QAQ 江枫生无可恋，瑟瑟发抖，只希望她们不要再注意到她了。 然而没走几步，夏疏桐又忽然回头，微微皱眉：“小江？” 江枫一个激灵，哆嗦地走到夏疏桐旁边，和她们走在一条直线上。 “小江，”虽然不知道江枫为什么这么怕自己，夏疏桐还是放轻声音，直接问道，“你大四了，应该在准备签公司的事情了吧？有考虑过签哪家公司吗？” “没、没有……”江枫意识到夏疏桐想说什么，脑袋埋得更低了些。 江枫之前在学校里逍遥惯了，完全没考虑过公司的事情。现在一转眼到了大四，别说是夏疏桐都主动来问了，之前就有好几个经纪人给她打过电话。 夏疏桐笑了笑：“小江，只要你愿意，梧桐这边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考虑一下？” 江枫演技不差，潜力无限，梧桐近几年发展也越来越顺，有登上顶峰的趋势，并且梧桐绝不会亏待江枫。如果江枫愿意来梧桐，对两边来说都有利无弊。 “会、会考虑的，谢谢夏总！”江枫点头如小鸡啄米。 总之先应下来再说。 沉默片刻，正当江枫想偷偷往后面挪时，夏疏桐又开口了：“小江，有空帮我向梁老问个好，我最近忙，有段时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梁老，老一代演艺圈的领军人物，现在在江枫那所大学当挂名教授。梁老虽然退休已久，但圈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后，多少会给几分面子。江枫是他的关门弟子，所以，她才能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先是获得《追光》的试镜机会，又受邀参加《山川》这款节目。 江枫怔怔地眨眨眼：“夏总，你认识他老人家？” 夏疏桐没有回答，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认识自然是认识的，只是算不上很熟。而且严格来说，他们也只有几面之缘而已。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去年替夏察出席晚宴时的事儿了，夏疏桐也就是在那时知道梁老和江枫关系的。 夏疏桐以前在圈子里名声不好，却尤其受老一辈偏爱。那位梁老也是，在晚宴上把夏疏桐给夸了个遍，要多喜欢就有多喜欢，甚至还喃喃了好几遍，要不是自己的大徒弟二徒弟结婚了，三徒弟年纪还小，他都想让她们认识认识，发展发展。 如果江枫真在他面前提到夏疏桐，那估计梁老一拍脑袋，能直接把她送到梧桐的总裁办公室来。 “夏、夏总，公司的事，你给我时间考虑一下……”江枫可怜兮兮道。 一听到夏疏桐搬出梁老，江枫就知道，自己估计是逃不了和梧桐签约的命了。小可怜江枫瞬间心如死灰，只想抱着奚傲哭上那么一会儿。 看着江枫一脸视死如归，夏疏桐哭笑不得地转头，结果正好对上云非雾似笑非笑的眼眸。 对视的那一瞬，云非雾终于憋不住，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满脸都写着“看你把孩子吓的”。 夏疏桐无辜地眨眨眼。 三人从后门出去后，奚傲已经等在保姆车上了。 江枫一看见车后面挂的摩托车，就一溜烟跑过去，跳上车，还顺带砰一声将车门给关上了。 没两秒，江枫又打开车门，一脸愧疚地朝车外的夏疏桐、云非雾笑了笑。有奚傲在身边，她就不怎么觉得害怕了。 夏疏桐和云非雾亦是轻笑着坐进车里。 车子缓缓发动，车内放着轻柔的纯音乐。 前排，钱伶伶和小戴在一起玩手游。 中间，夏疏桐半躺在云非雾怀里，闭目养神，唇角却始终是微微勾起的。 后面，江枫和奚傲正小声聊着些什么。 “奚傲，我今天居然坐边欣旁边……就是，就是那个之前在《追光》剧组里欺负云云姐，结果被赶出去那个边欣……我感觉她是不是有病，云云姐获奖的时候，她就一直盯着云云姐看，还阴森森地笑，瘆人得很。后来我获奖了，她又瞪我，好像是怪我抢走她角色……呜，我被吓到了，要抱抱。” 奚傲冷着脸，声音却很宠溺：“抱。” 作者有话要说：放宽心，边欣这回是送人头（助攻） 第77章 江枫一脸享受地在奚傲心口蹭了蹭, 继续道：“对了奚傲，你要不要看我的奖杯，在……啊！我忘了，我好像让组委会明天直接寄到我家……” 奚傲声音无奈：“笨蛋。” 江枫笑了笑, 没有反驳, 伸手去捏奚傲的脸。奚傲更无奈地低下头，方便她动作。 两个小朋友谈恋爱是真的甜。 夏疏桐、云非雾听到后面的低语声后, 虽然没说话, 手指却不由自主摸到一块儿去, 不时在对方掌心处画着圈儿。 车内气氛甜腻温馨。 江枫和奚傲在后排不知道聊到了什么, 江枫突然掏出手机，饶有兴趣地点开微博，和奚傲一起看了起来。 “云云姐, 你又霸榜了诶！”江枫看到热搜上一堆和云非雾相关的tag, 不由得感叹道。 #云非雾影后# #云非雾视后# #云非雾人总是会有欲望的# #谢素云非雾# #云非雾红毯造型# #云非雾宣布婚讯# #云非雾妻子是谁# 光是前十条热搜里面，就有七条和云非雾相关的。去年, 云非雾获得影后奖, 引得社交媒体瘫痪后，几家互联网公司连夜升级服务器，所以今年热度虽然比去年高, 但点进去只是有些卡而已, 还能够正常显示。 云非雾听到江枫的声音, 轻轻“嗯”了一声，波澜不惊，看向夏疏桐的眼眸中，却带了点儿小骄傲，像是想被夸夸的大狗狗似的。 夏疏桐没说话, 抬手轻刮她的鼻子，结果手收回去得慢了些，差点被狼崽子啊呜一声咬到。 夏疏桐轻轻剜云非雾一眼，又小幅度抬起头，亲在她的耳垂处。 耳朵本就敏感，云非雾猝不及防被夏疏桐亲了一下，又是在前后都有人的保姆车上，耳根立马就红了。她咬牙，忍住没发出娇柔的声音，低头，不客气地又轻轻咬住夏疏桐耳侧。 很轻很轻，很痒很痒。 夏疏桐：“！！！” 差点儿没一下子倒在云非雾怀里。 …… 后排，江枫已经随手点进了#云非雾红毯造型#的热搜中去，奚傲虽然表情冷淡，却也忍不住凑过去，好奇地想知道网上的反应。 云非雾今天造型惊艳，完全是艳压。江枫是个只喜欢玩游戏的死宅大小姐，奚傲平时也不怎么追星，但她们都挺想知道沙雕网友们是怎么吹彩虹屁的，一定非常有趣。 然而没看多久，两人的脸色就纷纷沉了下去。 点进热搜后，前两条微博的确是在讨论云非雾今天的造型，可到了第三条微博，就有些变味儿了。 这条微博是某个营销号大v发的，明明打着#云非雾红毯造型#的tag，内容却和红毯毫不相关，反而是一条黑云非雾陪丨睡的通稿。很明显，这个营销号是为了借热搜带来的天然流量，特意这样做的。 江枫沉着脸，又点开好几条热搜，她立刻发现，几乎所有和云非雾相关的热搜下，都能看见“陪丨睡”的这条新闻。 显然，是有人故意趁着流量高峰期来黑云非雾。 奚傲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江枫看了眼前排，夏疏桐正和云非雾抱在一块儿，看上去似乎是在……卿卿我我，她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江枫正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们时，奚傲却做了个“嘘”的手势，摆摆手，又指向手机屏幕。 江枫愣了愣，迅速点了点头，捂住自己的嘴，暂时不说话了，转而认真地看向那篇微博。 【云非雾陪丨睡石锤： 相信大家都知道九年前云非雾“息影”的事情，当时，她对外宣称是学业原因，可那时她刚上高中，课业十分轻松。更令人生疑的是，云非雾再次开始拍电影是在两年后，刚好是在高三。如果她是因为学业问题息影，又为什么会在高一高二息影，反而在最紧要的高三回归影坛呢？ 原因很简单，当时她根本是被公司雪藏了。 至于雪藏的原因，就要从一部半途夭折的电影企划《万里遥》说起。大家可以在网上搜得到，这部电影当初已经公布了演员信息，云非雾正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而电影最大投资商是李氏集团，然而在云非雾息影时，李氏集团的李董正好因挪用公款入狱，李氏集团也因此破产。那么，李氏的衰败和云非雾的息影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云非雾当初恬不知耻，陪酒不说，还主动敲响了李董的酒店房门……不日，李氏总裁便因挪用公款被捕。所以请问，他的公款是挪用在谁身上了呢？ 李氏破产后，受影响的还有星辉，大家可以查一下，那一年星辉原本都准备上市了，却因为这件事，拖了整整四年。星辉高层也因此十分愤怒，将云非雾雪藏整整两年，直到云非雾高三那年，某位王姓大导演找上门来，点明要和云非雾合作，星辉才勉强将她放出来。 这之后，我不知道云非雾有没有再度陪丨睡或是被包养，但作为受《万里遥》企划影响的剧组员工之一，我可以担保此事的真实性。 当初，正是因为云非雾，才害得我们剧组解散，大半员工失去工作，穷困潦倒，甚至妻离子散，而我正是其中之一。直到今年，我的生活才终于有了起色，我才终于敢再次面对那一年的失业危机，将此事揭发出来。】 江枫光是看完文字内容，就气得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云非雾陪丨睡，这怎么可能！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诬陷她。 江枫颤抖着打开后面的图片。 第一张是云非雾在酒桌上的照片，虽然那时云非雾五官还很稚嫩，表情也生动活泼，和现在清冷的模样完全不同，但江枫还是立刻认出来，那就是十五六岁的云非雾。 后面的几张图片则依次是酒店地点、酒店实景照片、文章作者打了码的工作牌和身份证，以及《万里遥》的前期筹备文件。 如果不是江枫知道云非雾绝不是这样的人，否则光是看作者发的图片以及实名担保，她都要不自觉地相信了。 一旁的奚傲眉头也紧紧皱起，垂眸思考。这篇文章看似是石锤，后面也跟了实名证明，但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看起来这篇文章说得条条是道，但其实什么实质性证据都没给出来，完全是用春秋笔法拼凑出的文字，经不起推敲。 然而大多数网民是不会想那么多的，他们不会费脑去推敲，不会去看事情背后的真相，引导者怎么说，他们就怎么想。所以上回，云非雾被继母污蔑时，网民最初几乎是一股脑地站在云家人那边，跟着他们污蔑、辱骂云非雾。 后来就算星辉、梧桐两家公司有了完整的澄清，还是有部分网友坚持阴谋论。 这回的网友们的反应……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江枫抿着唇，小心翼翼点开评论区。 这之前，她甚至先看了眼自己的微博号——嗯，是大号。 只要看见有骂云云姐的，她就大号上阵骂回去！不能让云云姐白白被冤枉！作为朋友，她要坚定地表明态度，站在云云姐这边！ 然而看了几条评论后，江枫的表情逐渐从愤怒变成懵逼，最后又转变成一个开心的笑容。 除了某些恶意引导的评论，这回，大部分人竟然都站在云非雾这边。 【又是恶意引导的春秋笔法？怎么恶意诬陷云云的都爱搞这一套？这回是实名揭发没错，可上回云云父母不也是实名，最后呢？放了照片没错，可上回云母不也放了照片，最后呢？所以这回我瓜都懒得吃了，坚定地站在云云这边，等梧桐和星辉的澄清。】 【站云云。作者说你是为了直面过去才将这件事揭发出来的，那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营销号，在流量最高的时候发呢？我看你分明是为了黑云云，才写出这么个毫无营养的“揭发信”来的。可惜，经历上回全网黑的事情后，大家都学会了冷静吃瓜，达不到目的的你一定很难受吧？】 【每年金桂节基本都有演员被爆出类似的“黑料”，我记得去年就有一个小演员，被黑得退圈了，她发的澄清贴根本没人看，反而是这些造谣的营销号赚够了流量，呕。】 【看完这篇文章后，我反而有种预感，其实云云才是《万里遥》事件的受害者……坐等挖坟。】 金桂节当天的流量虽然高得可怕，但每年这个时候，有关明星的“黑料”层出不穷，在这个时间点吃瓜的，几乎都会长个心眼儿。金桂节前后的黑料往往是对家公司爆出来的，真假参半，纯粹是拿着网民当枪使。 没有人喜欢被耍得团团转，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感觉，所以经历得多了，网民们对金桂节前后曝出的“黑料”，本身就会呈怀疑态度。 网民们不傻，他们只是懒得思考——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上网都只是为了休息放松，不带脑子最好。所以才容易被煽动、利用。但当他们主动思考、辨别时，那些故意带节奏的帖子就没那么好使了。 再者，云非雾最近的路人缘一直在上升。 以前，云非雾单单是拍戏，就有了个国民闺女的称号，尤其受老一辈不上网的观众喜欢。其余年龄阶层的粉丝当然也很多，但云非雾走的毕竟不是流量路线，应援会虽然会和公司对接，但主要还是粉丝自发活动，在控评、组织这方面其实并不能打。而除了粉丝，知道云非雾的路人虽然多，但大多都是演技粉，不会去关心她的人品、私生活，也不会关心她的黑料，她有没有黑料、是不是被诬陷的，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反正他们只是看她拍的电影。 但在参加《山川历险记》后，云非雾的路人粉态度明显变了。毕竟以前他们不关心云非雾这个人，是因为云非雾除了演戏几乎不出席任何活动，他们又不追星，自然没机会了解。 那时在他们眼中，云非雾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演员，因为太遥远了，她的名字似乎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符号，而非拥有感情的人。 但云非雾参加《山川》，相当于把真实的自己展示在大众面前，从此她在路人粉眼中，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演戏、清冷得不可一世的演员云非雾，而是一个会温柔的笑，会照顾朋友，偶尔会对朋友使使小坏、撒撒娇（特指对夏疏桐）的活生生的人。 对有些人来说，云非雾是邻家小姑娘，对另一些人来说，云非雾是温柔小姐姐。在不同人眼中，真实的云非雾或许是不一样的，但都有同一个特点——她的形象变得鲜活起来，而非冷冰冰的“演员”两个字。 演员云非雾被骂、被污蔑，他们觉得无所谓。但他们眼中的“小姑娘”、“小姐姐”云非雾被骂后，他们也会觉得愤怒，不自觉地想要维护她、保护她。 路人是从来不会在粉圈中发言的一类群体，但一旦当他们开始发言，粉圈内部的斗争瞬间就会被人群淹没、瓦解。 也因为如此，这回云非雾被黑后，才会出现舆论几乎一边倒向她的局面。 江枫眉头舒展开来，再次望向前排，这时云非雾和夏疏桐正靠在一起，似乎在闭目养神。 奚傲顺着江枫的目光看过去，又转回头来，悄悄在手机屏幕上打字给江枫看： 【夏总的公司应该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我们暂时不要打扰夏总和云云姐，回家后再发消息给夏总提醒一下】 奚傲考虑得比江枫多一些，首先，云非雾和夏疏桐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只能说明对公司而言，这事应该很容易解决，根本没必要通知本人、让云非雾亲自出面解释。第二，云非雾作为受害者，看到这些黑料应该会很难受，所以奚傲才想的是提醒夏疏桐。 江枫眨眨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又仰头在奚傲脸上亲了亲，满眼都是亮晶晶的笑。 奚傲撇开眼，短发挡不住微红的耳垂。 …… 保姆车先将奚傲和江枫送回了家，最后回到夏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夏疏桐换好睡衣，正准备和云非雾一块儿去洗澡，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夏疏桐看了眼：“奚傲发了什么过来，可能是替江枫问问签约的事情吧。猫猫，你先进浴室洗着，我马上过来？” 云非雾目光掠过手机，点了点头。 夏疏桐解锁手机，看了一眼奚傲发来的链接，前一秒还蕴着柔和爱意的杏眸瞬间冷了下去，眸中杀意流转，满是戾气。 夏疏桐捏着手机的手指一紧，小腿也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床上。尤其是在看到那篇文章后的图片时，夏疏桐脑海里猛地闪过什么东西，一时间疼得快要撕裂似的。 九年前，《万里遥》剧组，息影…… 无数个短小的片段浮现在眼前，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就如回忆起车祸那晚的情况一样，曾经的一件件事情猛地冲入夏疏桐脑海之中，没有丝毫缓冲。她一手无力地扶住额头，眼眸也因为那一瞬间的剧烈疼痛而充血，头发披散下来，遮住脸颊，看起来有些可怖，犹如刚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 在此刻之前，夏疏桐的记忆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只剩下十九岁时，离开云非雾的那一点点片段。 然而刚才，在看见那一篇文章后，她开始……逐渐回忆起了，记忆中最后一块碎片。 而这一小块碎片，是云非雾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的，是她潜意识一直在逃避的，是过去二十来年里，最为痛苦的一段经历。 就算现在忽然回想起了，也……痛苦得要命。 夏疏桐无力地舔了舔唇角，忽然发现，有些咸，又有些苦。 她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 九年前，云非雾通过《万里遥》的试镜，成功当选女一号。 当时，周瀚池忙着公司上市的事儿，同时也在准备将公司搬去海城那边，所以他那时忙得不可开交，除了签合同时回过公司看了看，其余时间都在外地。 而黄琼怡家人刚好出了些事儿，她便请了长假回家。公司里助理少，只能让欧阳超的小助理分心照顾着云非雾。 很巧的是，《万里遥》剧组忽然约主演和导演、投资商一块儿见个面，吃顿饭。 当时云非雾虽然才十五岁，但和剧组工作人员一起吃饭的次数也不少了，而且星辉内部一向干净，将云非雾保护得很好，从来没让她遇见过圈子里的肮脏事儿。 而且小狗崽云非雾喜欢热闹，入圈三年来，不知道蹭过多少剧组的饭了。所以于她而言，吃饭就仅仅是吃饭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在答应剧组的邀约前，云非雾还是很听话地给周瀚池打了个电话。 “周叔周叔！”小云非雾的声音元气满满，“《万里遥》剧组突然邀请我去聚餐，黄姐姐最近又有事在外地，那那那我和软软一起去行不行？” 云非雾开的是免提，夏软就坐在她旁边，有些羞敛地低着头。 电话那头，周瀚池犹豫片刻，轻笑着答应了：“好，云云，饭桌上你要听小软的话，不要惹麻烦。” 按理说，没有黄琼怡在场的情况下，周瀚池是不放心云非雾自己去的。 但《万里遥》是一部以情亲为主的公益向电影，讲诉的是一群留守儿童的故事，主演们都是和云非雾一个年纪的孩子，制作班底干净，再加上有夏软陪着，周瀚池最终还是点了头。 夏软一向心思细腻成熟，更何况她现在也快十九岁，已经算是大人了，周瀚池相信她能照顾好云非雾。 “我一直很听软软的话嘛……”云非雾哼哼两声，牵住了夏软的手。 夏软安静坐在旁边，没有吭声，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 “那就好。”周瀚池继续道，“出发前，回来后都给我发个短信，还有，不许看别人喝酒就心痒想喝酒，我说过很多次，你还没成年，不许喝酒，更何况你对酒精还有些过敏……” “只喝一点也没关系……”云非雾本来还想顶嘴，结果看见夏软瞟过来的一个眼神，立刻改口： “嗯嗯嗯，不喝酒不喝酒，我喝果汁。” “还有，路上要注意安全，过马路要小心一些……还有……”周瀚池继续嘱咐道。 “周叔，你好唠叨。”云非雾“嫌弃”地叹口气。 周瀚池笑了几声：“好好好，叔不说了，挂了啊。” 那通电话过后，周瀚池给夏软发了几条短信，稍微嘱咐几句，又埋头投入工作中去。 所有人都没有将那个饭局当回事儿。 直到两天后，云非雾在《万里遥》的饭桌上出了事。 夏软一进包厢里，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包厢里坐着的是几个面生的男女，无一穿着华贵，神色纨绔，比起剧组工作人员，更像是在街上无所事事闲逛、闹事的富二代。 正当夏软怀疑是不是走错包厢了，要拉着云非雾离开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夏软记得这个男人，他是《万里遥》最大的投资商，李氏集团的李总。 “诶，都到齐了？”李总笑呵呵的，脸上满是褶皱，“云非雾小朋友，还有这位小姑娘，怎么不坐啊？来坐叔叔身边，大家认识认识。今天这一桌都是《万里遥》的投资商，专门来请云小朋友吃顿饭的。” 夏软低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她本能地有些害怕这个男人。 云非雾察觉到她的害怕，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夏软这才跟着云非雾走过去，然而在落座时，夏软却鬼使神差地自己坐到了李总旁边，示意云非雾坐她身边。 李总眼神沉了一瞬，却又立马恢复笑容，寒暄道：“小姑娘，你是云云的助理？” 夏软点点头，眼神怯弱。 云非雾不解地眨眨眼，却也跟着夏软的动作道：“嗯嗯，软软姐姐是我的助理。” 之后，李总基本都是略过夏软，直接和云非雾聊天，询问着她以前在剧组拍戏的经历，亦或是说自家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如何如何。 饭桌上其他男女各玩各的，吵得很。 而李总始终笑容和煦。 夏软全程都有些怕，只能强行板着脸，装出一副尽职尽责的助理模样。 饭局到了一半，李总忽然往椅子上一躺，随手掏出几百块钱丢给夏软，命令似的道：“小姑娘，去帮我买包烟怎么样？就在酒店柜台那儿。我看你在这儿呆得不自在，顺便出去放放风呗。” 第78章 夏软下意识想要拒绝李总的话, 可抬眸看见李总的目光时，她却感觉心里一抖，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种属于上位者的目光，让她害怕得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云非雾也凑到夏软耳边：“软软,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你不喜欢这里的话，等你买完烟回来我们就直接溜走。” 云非雾小时候的声音很甜, 尤其是和夏软说话时, 她总是会拿出最甜、最软的声线来, 总是能把夏软哄得轻飘飘的。 于是当时, 夏软做了一件让自己悔恨多年的事。 她点头了。 虽然夏软隐约察觉到饭局有问题，但买烟的柜台的确很近，就在眼皮子底下, 应该没什么的。而且云非雾说了, 只要她回来，她们就一起走。再者, 夏软的确不太敢……拒绝那个男人。 可夏软从柜台回包厢后, 云非雾已经不见了。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李总。 包厢里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地抱在一起，看着门口的夏软, 神情戏谑。夏软倏地意识到什么, 猛地后退一步, 声音颤抖：“他、他们呢……？” “小姑娘，总算肯说话了？声音还挺好听嘛。”其中一个男人抽了口烟，调笑道。烟雾喷在他怀中女人脸上，女人娇嗔地打了他一下，他立马放下烟, 两人吻在一起。 其他人跟没看见似的，有个没女伴的男人起身，朝夏软的方向抱来：“小姑娘，进来陪哥哥们呗。你问你家那个演员妹妹去哪儿了？哥哥告诉你，她被李总带去欺负了，小姑娘，你懂得吧？” 夏软瞳孔猛地放大。 眼看男人就要扑上来，她后退一步，直接往酒店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烟和钱撒了一地。 刚才她买烟是在柜台，那李总一定是从后面带着云非雾走的，最多只走了一两分钟，她赶得上……赶得上…… ……赶，得，上！ 夏软拼命奔跑的同时，给周瀚池播了个电话，声音因为剧烈运动沙哑痛苦得厉害，几近痉挛：“周叔，猫猫她出事了，剧组投资商……你救救猫猫，你想办法救救她好不好……！” 周瀚池当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然而听见夏软的声音后，他脑子瞬间懵了一瞬，像是被钝物用力敲击了似的。 下一秒，周瀚池就猜到了什么：“小软，我马上回来，你先不要慌，我……” 《万里遥》的投资商是李氏集团的李总，在当时，李氏集团是星辉根本接触不到的阶层。虽然周瀚池也听过某些不好的传言，但至少表面上看来，李氏的确是干干净净的，周瀚池不是喜欢听信谣言的人，所以，他从未往某些不好的方面想过。谁知道，那些传言竟然都是真的……？！ 当时周瀚池正在准备一个会议，挂断电话后，他没有任何犹豫，抛下会议不管，直奔海城机场。 然而还是迟了。 当他回到云城时，一切都变了，一切都不可挽回。 云非雾被送到了投资商李总的房间里，而一向软糯得不行的夏软为了救她……拿东西砸了李总的头。 差点杀人。 …… 视角转到云非雾和夏软那里。 云非雾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手脚无力，动弹不得，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却能将周围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云非雾首先听见敲门声与男人的说话声。 “哟，这不是助理小姑娘吗？我都还没来得及动她呢，怎么，小姑娘，你也想一起啊？”李总正在换浴袍，笑容油腻，褶皱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他只顾着调笑，完全没注意到，夏软怯弱的眸子深处，藏着的那丝绝然。 夏软颤抖地点了点头，走进房间里，关上房门。 李总不可思议地挑挑眉：“哟，小姑娘，还真来啊？怎么，星辉发的工资不够，想要我再给补贴点儿？” 夏软低着头，一只手背在身后，感受着男人审视般的打量，手指抖得厉害。 李总啧啧两声：“长得倒是挺标致，就是年龄有些大了，不过算了，我吃亏一回，便宜你了。” 他笑着扶上夏软的肩膀，一点点靠近。 越近，夏软就抖得越厉害。 终于，夏软感受到一股灼热、恶心的酒气呼到自己脸颊边，她猛地抬头，眸中怯弱一丝不剩，取而代之的是……绝然的杀意。 她抬手，用力将手中的烟灰缸砸向男人的太阳穴。 一击得手，血丝流了下来。 然后，云非雾听见撕扯声与男人的骂声。 “我，操——小婊丨子你干什么！老子打不死你……！”李总下意识用手捂住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 他一巴掌就想往夏软脸上呼去，然而夏软却猛地往前一扑，死死咬住了他的侧脖颈，不管他怎么打她，衣服都快给她撕破了，她都没有放开。 夏软眼中起了一层红雾。 血越来越多。 紧接着，云非雾听见的是碰撞声与男人越来越弱的惨叫声。 李总失血过多，逐渐没了力气。夏软却疯了似的，双眼通红，不但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拿着烟灰缸往李总脑袋上砸个不停，直至……满脸鲜血。 她力气小，如果不是第一次砸得出其不意，之后不管李总怎么打她摔她，她都死咬着他脖颈不放，她根本不可能赢得了他。 全程，夏软都一声不吭，直到死猪一般躺在地上的男人彻底没了动静，她才一点点找回冷静，神色怔怔地站起身。 夏软红着眼眸，朝床上看去。 云非雾一动不动躺在那儿，衣服还很整齐，显然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夏软心中涌起一阵后怕，如果她来迟了，如果…… 夏软想走到云非雾身边，想抱抱她，可才走一步，双脚就被男人的手臂绊了一下。夏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杀人了。 夏软眸中神色变了又变。 仓惶、恐惧、冷静，不断交织。 怔怔站了会儿，夏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朝门口冲去。 她杀了人，迟早会被发现的，不如去自首。而现在危险的不是她，是云非雾。夏软记得自己看过书上写，迷药过量可能会致死，云非雾现在被喂了迷药，这么久了还一动不动，说不定会有危险。所以，夏软应该立马去找医生，救云非雾，然后自首…… 夏软几乎是撞出房间门的，一出门，她就差点儿撞入路过的宾客怀中。 那人往旁边一闪，两人错开了，夏软踉跄几步，本能地抬头与他对视。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头发略白，双眸却很有神，如同锐利的苍鹰。 如果说饭桌上的李总就像一只雄壮的老虎，这个老人则像是……随手就能杀死老虎的毒蛇。仅仅是对视一眼，夏软都本能地觉得害怕。 下一刻，老人眸子里就漾起一丝笑，目光也缓缓下移，转到夏软的锁骨边。 被这种毒蛇般的眼神盯着，夏软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刚才被男人撕碎了些，胎记露在了外边。 夏软颤抖着一边捂住胎记，一边准备关门跑掉，老人却在这时拉住了她的手腕，微笑：“小姑娘，需要帮助？” 夏疏桐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在老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却感觉全身僵硬，喉咙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人又问：“我私人医生就在楼下，我喊他上来？” 说着，老人一把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同时拿出手机拨号。 夏软怔了片刻，立马跟在他身后，猛地关上门，免得别人看见房间里的景象。 夏察看见地上那个死猪般的男人后，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转头，再看见床上那个女孩，几乎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小姑娘，这是你朋友？”夏察指了指云非雾，微笑道。 夏软摇头，终于低声说出一句话：“……我妹妹。” “不是亲妹妹吧？”夏察笑呵呵地坐下，一点儿也不急，见夏软不答，他又朝她招了招手，“别担心，医生很快就上来了。” 夏软瑟缩一下，走到老人身前。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怕一个人。明明老人全程都是笑呵呵的，却始终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就好像，只要对他稍有违抗，下一秒就会被扔进毒蛇坑里，碎尸万段。 夏软低头：“不是。” “不是亲妹妹，还为了她连自己命都不要了？”夏察继续笑道，“这人是李氏的李总吧，他要是死了，你可是也会被判死刑的。我猜猜，你成年了吧？十九岁？” 夏软捏紧了手指，没有说话。 夏察哈哈大笑两声：“算了，不逗你了。我叫夏察，你呢？” “……夏软。” 夏察的手拍在她肩膀上：“大声些，我没听清。” 夏软瑟缩一下：“夏天的夏，软弱的软。” 夏察收起笑容，皱起眉头：“这名字不好。” 还没来得及说怎么不好，房间门就被敲响了。夏察起身开门：“没关系，医生来了。小姑娘，你是先让医生看看床上的小妹妹，还是地上那个？” 夏软毫不犹豫，指向云非雾。 夏察莫名地笑了笑，声音诡异。 医生跟着夏察这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夏软说先看云非雾，他就直接无视地上躺着那人，去看云非雾的情况。一两分钟后，医生冷静道：“没什么大问题，再等一两个小时就能醒。” 说完，医生又走到李总身边，用听诊器听了听：“没死。没问题。” 夏察微微笑道：“给他包扎一下。” 医生点头。 夏察这才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去打了几个电话。过一会儿，他又走回来，再次向夏软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他去阳台一趟。 夏软看了看仍然在昏迷中的云非雾，摇了摇头。 夏察眼神锋利起来。 夏软手指都开始发抖，却再次摇了摇头。刚才在餐桌上，就是因为她擅自离开，猫猫才被李总给带走的…… 所以现在，就算再害怕，夏软也不会在云非雾醒来前，离开她半步。 夏察轻笑两声，不说话了，最后吩咐保镖把李总扔到隔壁房间去，医生也跟了过去，夏察才再次坐到夏软旁边：“小姑娘，爷爷跟你商量件事儿，怎么样？晚上跟爷爷去趟医院。” 去医院？夏软看不懂这个老人的意图。他们不过是见了一面，然后老人就莫名其妙地帮了她，又莫名其妙地要她去医院？ 很怪。 夏软猜不到他的意图，所以愈加恐惧。 夏软咬着唇，发抖：“我……不想去。” 这可能是她生平第一次拒绝别人。 夏软隐约感觉，只要她答应了夏察的话，跟他去医院，那她的生活……一定会发生无法逆转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害怕这种未知的变化。 “小姑娘，”夏察眯起眼睛，指着床上的云非雾，一字一顿，缓缓道，“想救她，就跟爷爷走。” “爷爷刚才查了查，她叫云非雾是吧？是个小演员，公司……是叫星辉吧？小姑娘，不知道我这样说，你懂不懂。星辉的体量完全没法和李氏相比，你打伤了李氏的李总，他们必然会找上门来的。到时候，你、你的这个云非雾妹妹、还有她的公司，都得死。” “所以啊小姑娘，我帮你摆平这件事，怎么样？”夏察笑意森然。 夏软手指一点点摸到云非雾的手边，握紧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你？”夏察笑了笑，手指在椅子上轻轻敲打，“今晚你跟爷爷去一趟医院就知道了。小姑娘，是不是还想问去做什么？” 夏软犹豫地点了点头。 夏察缓缓笑道：“亲子鉴定。” 夏察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如一道惊雷一般，轰在了夏软脑门。 亲子鉴定？什么意思？ 夏软低着头，眉头紧紧皱着，脑袋中一片混乱。不小心将嘴唇咬破了，出了些血，舌尖上立刻感受到一丝咸腥味。 夏软一时有些难以消化夏察说出的话，但她不傻，相反，除了有些胆小懦弱、不敢与人交往外，她的脑子一向聪明。所以很快，夏软就联想到夏察看到她胎记时的表情。 而且夏软从小就知道，她不是母亲王小凝亲生的，她是被收养的孩子。 夏软很快就脑补出很多东西，比如，这个毒蛇一般、手眼通天的老人，可能认识她的亲生父母，甚至就是她的某个亲戚。 但她的大脑仍然一片混乱，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最终，夏软抬头，艰难道：“亲子鉴定……如果我不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怎么办？” 没想到这个看似软弱的小姑娘竟然能想这么多，夏察诧异地挑眉，面露欣赏：“如果不是，爷爷还是帮你摆平这事儿，就当做行善积德了。” 夏软点了点头，再抬头时，夏察已经出门了，而她脸上满是惶然。 她刚才忘了问，如果她真的是夏察失散多年的亲人，那……他会怎么办？带她走？她有选择的权力吗？ …… 等周瀚池赶回云城时，云非雾已经被送回了公司宿舍。平日里永远活跃得不行，像个小太阳的云非雾，此时却耷拉着肩膀，脑袋像是挂在脖子上似的，惶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神木然。黄琼怡已经赶了回来，陪在她身边不断说话，可她始终却像听不见似的。 “云云，软软呢？软软呢……？”周瀚池奔过去，双手搭在云非雾肩头，无比焦急。 云非雾没有说话，他微微一动，她的身体就无力地跟着摇晃。 毫无生机。 周瀚池倏地意识到什么。 之后，夏察的助理联系了星辉这边，说出事情的“始末”—— 李总对云非雾有意思，夏软为了救她，砸伤了李总的头，然后……跳楼逃跑时摔到了脑袋，人没了。夏察的助理表示，他们是李氏的对家公司牧歌，正好看到这一幕，所以希望利用这个机会和星辉互利共赢，将李总送进监狱，做垮李氏。唯一的要求是，星辉的知情人士需要签署保密协议，绝不能透露此事的细节。 几天后，李氏总裁被捕入狱，《万里遥》剧组受到牵连而解散。至于星辉那边，也收到了一份骨灰。 同时，夏察给了《万里遥》剧组一笔补偿费，并且派人在镇上散播夏软过世、李氏总裁被捕入狱的消息，并且引导舆论，让人们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块儿去。 当时在云城这种偏僻的地方，网络还不是很发达，所以这事儿大多是通过大妈们茶余饭后的八卦传播的。 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不仅镇上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还越传越夸张——夏软是被那位李总玩弄死的，甚至还有目击大妈表示，她亲眼看到了那惨状，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还好最终李总被捕入狱，不然夏软那孩子死得太惨咯。 至此，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至于夏软……在夏察那方给星辉的解释中，夏软是不小心坠楼而亡的。而在夏察方释放的舆论中，夏软是被李总玩弄致死的。但不管怎么样，夏察那边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夏软已经死了。 而同时……夏软的确就这样消失了。 《万里遥》剧组、星辉的部分工作人员在短暂地受到这件事影响后，很快又恢复到工作中去，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没多少人会有闲心去关心一个无关的女孩的死活。就算部分人心里有疑虑，也很快就打消了。 只有周瀚池一直在意着这件事。 他一直隐隐感觉，夏软没有死，或许她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那些人带走了而已。或许她还活着，或许她过上了与以前截然不然的生活，或许…… 然而每每这般假设，周瀚池最终都是以泪洗面。 他费心思查过夏软的下落，但当初签保密协议时，他连对方究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查下来也一无所获。他知道，自己的假设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而后，云非雾也一蹶不振，性格大变，从曾经的那颗活泼小太阳，变得沉默寡言，不喜言笑。 小时候的云非雾从来都是藏不住话的，可从此之后，就连带着她长大的周瀚池、黄琼怡，都无法再走进她的心扉。因为云非雾状态问题，周瀚池带着她转了学，换了个新的环境，暂时没再让她接戏。 而后几年里，周瀚池无数次为当初自己的粗心而痛苦、悔恨过。 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仔细查查《万里遥》的背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李氏的问题，恨自己为什么同意云非雾、夏软两人单独去参加聚餐。 就算后来他们搬离云城，去了海城，云非雾的事业也再次发展起来，他们却一直都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直到今年参加《山川》时，周瀚池忽然从夏疏桐身上看到夏软的影子，脑海里冒出一个惊骇的猜想后，他才终于从痛苦中走了出来。而云非雾终于一点点真正地接近夏疏桐，和她并肩而立后，才终于从过去走出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而《万里遥》饭局这件事，对云非雾、夏疏桐两人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 云非雾知道夏软没有死，可是她却听到了一切。 最开始，她只能听着夏软和男人扭打、撕扯，无法去帮忙。后来夏软将男人砸得头破血流时，她又无法起身阻止夏软的动作。再然后，她只能无力地看着夏软被夏察带走，从头到尾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无力地听。 那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云非雾来说，都痛苦无比。 而夏疏桐，她在饭桌上时，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饭局有些不对劲，可她却想不到办法带着云非雾离开，她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云非雾。 甚至后来轻而易举就被支走去买烟，再回到饭桌上时，云非雾已经不见了……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立马离开酒店，找去了旁边的宾馆，后果不堪设想。 夏疏桐光是想想这样的可能，就觉得头疼得要命。 夏疏桐痛恨当初那么软弱的自己。如果她能够当机立断带着云非雾离开饭桌，如果她当时态度能够强硬一些，拒绝男人让她去买烟的请求，如果她能保护好云非雾…… 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这一天，是夏疏桐往后生活中无数次痛苦的根源，亦是让她决心改变的源头。 她偏执地想要改变自己，想要保护好云非雾，绝不让任何人再、再敢欺负到她们头上来。绝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绝不。 第79章 回忆起一切后, 夏疏桐怔怔坐了许久。 许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拿起手机，点进公关部的工作群里去。现在不该陷入在痛苦的回忆中，她应该先处理好网上的舆论, 逮住发起舆论的幕后造谣者才对。 夏疏桐随意擦了擦眼泪, 眸色立马变得深沉起来。 然而看到公关部群消息的那一瞬，她眸中就闪过一丝诧异的光, 不由得挑了挑眉。 公关部那边竟然主动联系到了星辉, 把人家大老板周瀚池给喊到了公司里, 都已经商讨出一套方案来, 将这件事处理得差不多了。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逮幕后黑手。不过公关部已经列出好几个名字，最多明天早晨就能彻底查出来。 夏疏桐扫了一眼, 在名单中看见两个熟悉的字后, 眼中杀意流动。 【查边欣。】夏疏桐发出这三个字。 后面立刻跟了一群【收到】，甚至还有人开玩笑【收到, 老大英明！】 夏疏桐正斟酌着再说些什么, 却忽然听见浴室门被推动的声音。她抬头，看见云非雾裹着一件浴巾，赤着脚走了出来。 “软软？”云非雾迷惑道, “还没和奚傲聊完吗？” 说着, 她走过来, 伸手要牵夏疏桐的手。 “刚、刚聊完……”夏疏桐放下手机，将手搭了过去，与云非雾十指相扣。 云非雾的手很暖，上边还沾了些湿意。夏疏桐这才发现，云非雾全身上下都沾着些许晶莹的水珠, 似乎是才从浴缸中走出来，就只随意批了件浴巾而已。 夏疏桐不由得脸烫：“猫猫，不是说……你先洗吗？” 云非雾眨眨眼，轻笑：“一个人洗澡，有什么意思？” 她靠近了些，顺势想要抱住夏疏桐，离近了，却看见夏疏桐脸上还未消散的两道痕迹。 云非雾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她小心翼翼抚过夏疏桐脸颊，心疼又疑惑：“软软，你刚才……哭了？” 夏疏桐怔了片刻，低头，默认了。 云非雾手上的力度一下子减小，她缓缓蹲下身，乖顺地跪坐在夏疏桐腿前：“怎么了？” 夏疏桐一低头，就对上云非雾关切、诚挚的目光。 云非雾已经卸了妆，此时灰眸中深情沉淀，款款可见，缓缓流入夏疏桐心房。夏疏桐只感觉，此时此刻，不管是头脑的疼痛，还是心里的痛苦，都瞬间消散大半。 “我记起所有的事情了。”夏疏桐声音也平淡下来。 痛苦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现在该彻底走出来了。 听到夏疏桐的声音后，云非雾手指倏地缩紧，眼神也立刻变得惶然、痛苦。 下一刻，夏疏桐柔和地捧住她的脸颊：“猫猫，我们一起去洗澡吧。你不是才说，一个人洗没意思吗？” 云非雾不应，夏疏桐便用大拇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耳廓，同时，自己的身体也缓缓往下，最后与云非雾相对而坐。 一点一点靠近，额头相贴。 房间中静谧无声。 仿佛灵魂交融。 她们都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良久，夏疏桐才缓缓退开，一睁眼，眸子就与对面那双蕴着同样深情笑意的灰眸对视。 云非雾轻轻问：“洗澡？” 夏疏桐点头：“嗯。” 云非雾揽着她，一边往浴室中走，手指熟悉地摸到衣领处，解开。 夏疏桐的睡衣就这样滑落下去。 云非雾顺势抱起她：“要……做些什么吗？” 夏疏桐将头埋在她肩膀上，鼻尖轻轻蹭着她光滑的肌肤，声音细若蚊蝇：“……要。” 洗完澡，夏疏桐再次软软地躺倒在了云非雾怀中，微微虚着的眸中透着懒散与满足。 “猫猫。”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说的话，夏疏桐感觉自己心脏都紧了一些，手指也不自觉抓住云非雾的胳膊。 “嗯？”云非雾亦是慵懒地哼了声。 夏疏桐转过身，匐在云非雾身上，抬头吻在她的下巴处：“猫猫，我们这周末回老宅一趟吧。” “听软软的。”云非雾想也不想就点头。 夏疏桐澄净的眸子眨了眨，似乎在示意她接着问下去。 云非雾迷惑地歪了歪头，顺着夏疏桐的意：“为什么突然想回家？想见爷爷了？” “不是。”夏疏桐直视着云非雾的眼睛，眸子却因为紧张而起了一层水雾，声音也有些发涩，“猫猫，我们回去给爷爷、姐姐送请帖。” “嗯。”云非雾倏地呆了一瞬，“……请帖？” “我们的……婚礼请帖。”夏疏桐紧张地舔着唇，声音颤抖，藏不住心底无尽的期待。 云非雾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彻底呆住了。 狼崽子怔怔的样子，傻得有些可爱。 看得夏疏桐都没那么紧张了。 “傻猫猫，求了婚……当然就要结婚。我们之前不是商量过吗？就在、在十一月左右，到时候我们都有空……还有、还有度蜜月什么的……”夏疏桐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她握住云非雾手臂的手指也没了力气，整个人又滑入云非雾的怀中。 云非雾呆滞了许久，却还是第一时间揽住夏疏桐，不让她滑进水里去。 婚礼，蜜月。 云非雾早已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却没想到，这一天真正要来临的时候，她竟然也会紧张激动到大脑宕机，一片空白。 眼前除了夏疏桐，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夏疏桐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除了夏疏桐的体温，什么也感受不到。 直到夏疏桐敲了敲她的肩膀，云非雾才回过神来，温柔地抱起夏疏桐。两人一起吹好头发，又躺回了床上。 “软软。”床头灯昏暗的光线下，映得云非雾眸中深情似水，她温柔地靠近夏疏桐，表情越发眷念。 夏疏桐软绵绵地“嗯”了一声。 云非雾翘起唇角：“我们……再来一次？” 夏疏桐：“嗯。” 夏疏桐：“……嗯？” 云非雾俯下身。 暖黄光线下，春丨意一点点扩散开来，在整个房间中荡漾。 …… 当晚，在舆论达到最高点时，星辉和梧桐发布联合声明，表示已委托律师起诉那位自称《万里遥》工作人员的文章作者，并且否决文章的真实性。 这件事澄清起来比较麻烦，再加上其中还有个已经“死去”的夏软，不能暴露在大众眼中，所以周瀚池才选择直接否决的方式，简洁明了。 随即，周瀚池认真理了理文章内容，再回想到当初《万里遥》影响到的人，很快就列出一个可能的造谣者名单，而其中，边欣的嫌疑最大。 在夏疏桐下令查边欣后，公关部那边直接将重点放在她一个人身上，果然很快就有所发现。 边欣当初是《万里遥》的女二号，剧组一解散，她的角色也相当于泡汤了。再加上后来，边欣被逐出《追光》剧组，怀恨在心，她有对云非雾下手的动机。 而且，其实边欣对《万里遥》剧组解散一事也是一知半解。 她只以为是云非雾不识抬举，拒绝了李总的邀约，还害得李总进监狱，害得剧组解散，星辉也损失了一大笔钱，所以后来云非雾才被公司雪藏三年。边欣当初根本没怎么注意夏软这个人，她没住在云城，也就没听过夏软的“死讯”。 而边欣借着《万里遥》剧组员工身份所发的文章，的确是春秋笔法下的“实情”——第一，云非雾的确参加了那场饭局。第二，云非雾的确被带到了宾馆里去。第三，后来李总的确因为挪用公款被捕入狱，《万里遥》剧组因此解散。 所以边欣认为，自己半真半假地将这件事爆出来后，星辉根本无从澄清。她甚至认为当年就是星辉将云非雾送到饭桌上去的，不然他们之后为什么会雪藏云非雾？为什么不在当年就澄清这件事？ 上回，边欣联合云家人污蔑云非雾，没想到那个星辉周总写的什么狗屁文章，直接扭转了舆论。这回看他还怎么狡辩澄清？ 他敢吗？ 虽然网友们的反应有些出乎边欣的预料，不过她很快就沉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阴沉的笑。 你们现在就护着云非雾吧，等明早你们发现星辉根本不会帮云非雾澄清，梧桐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们会是怎么个反应？ 想到这儿，边欣忍不住扔下手机，捧腹狂笑。 去年被赶出《追光》剧组后，她过得尤其糟糕。先是经纪人将重心放到别的艺人身上，有意冷落她，再是之前的代理产品先后解约，她的收入也一降再降。不过熬过那半年，又接连有广告、代理找上了她，除了暂时没接到剧本以外，边欣的工作已经逐渐回到了正轨。 生活过得越顺，边欣反而越想看云非雾跌落低谷，尝尝她当初的滋味。当初经纪人越是劝她不要招惹夏疏桐，她反而越想对云非雾动手。 夏疏桐不是心疼云非雾，不是护着云非雾吗？那就让她看着云非雾跌落泥沼，心疼个够！ 于是边欣花时间花精力找到云非雾家人，提出合作污蔑云非雾的建议。 在云家污蔑失败后，边欣气急败坏，又拿出大笔积蓄，将重心放在《万里遥》事件上。请水军、写软文、甚至收买了曾经剧组的工作人员，拿到了工牌和身份信息。 边欣收集好了一切，就等着在云非雾登上最高点时，一脚将她踢入尘埃之中。 她疯狂偏执地想要……看着云非雾陨落。 金桂节颁奖结束后，边欣几乎一直守着手机，每看到相关讨论的热度升高一些，她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一些。到最后直接趴在沙发上，笑得满脸癫狂。 可没多久，看到星辉和梧桐的联合声明，边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回事？星辉不是不会澄清这件事吗？边欣紧张地又看了几遍，发现星辉的确没有进行澄清后，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星辉根本没想处理这件事，说什么正在联系律师进行起诉，都是在哄网友而已。边欣小人得志似的笑了笑，给自己开了瓶红酒庆祝。 然而没过多久，边欣就收到了一个电话。 “边欣，怎么回事？我收到律师函了……你、你不是说不会出事儿的吗？”把身份信息卖给边欣的那个《万里遥》员工打了个电话过来。 边欣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瞳孔猛地瞪大：“怎么回事？” 星辉竟然真的开始走法律程序了？来真的？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敢？！难道当初不是他们把云非雾送上饭桌的……？不，不会的，圈子里那么脏，不可能的……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儿呢？你当初明明说不会有事，我才把工牌和身份证信息卖给你的，现在你倒好，躲在幕后不出来，让我在前面顶着是吧？”工作人员狠狠“呸”了两声，“我当初就不该信你，现在梧桐直接找上了我，我……” 边欣终于反应过来，急道：“你别急，别把我供出去，我给你加钱，加钱……” “不是钱的问题，边小姐，我这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和梧桐夏总斗啊。当初要是知道你是想拿我的信息做这事儿，我就不会卖给你。” 电话一下子挂断，边欣再打过去，那边已经是被拉黑的忙音状态了。 边欣颤抖着再点开某论坛，立刻就看见挂在首页的某个新帖：【好奇去扒了扒，找到了李氏总裁的庭审记录，有人要看吗？】 庭审记录里显示，李总的确是因为挪用公费被捕，可记录中半个字没提云非雾，没提《万里遥》剧组，反而例举了不少别的事例，显然举报者已经谋划已久。 评论也几乎是一边倒地站在云非雾这边： 【所以就是《万里遥》剧组的李总挪用公款，被对家公司给盯上举报，正好在他投资《万里遥》的时候揭发了他，导致电影企划搁浅。那这和云云有什么关系？云云躺着也中枪真惨】 【有人想趁着流量高峰期黑云云呗。】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云非雾无关，那照片怎么解释？息影又怎么解释？】 【很简单，照片的确是真的，但事实并非文章中写的那样。毕竟剧组聚餐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云云又不知道那个李总有问题，会参加聚餐很正常。至于息影就更简单了，的的确确就是因为学业息影的呀。虽然高三的确很重要，但对于部分学生来说，高一高二才是学习的关键时刻，高三只需要复习，时间反而宽松了很多，云云应该也是这种类型。大家可以查到，云云在高一是转过学的，从镇上的普高转到了城里的私立国高去了，那边对学习的要求的确严格很多。】 边欣气得浑身发抖，还没有消化过来，手机上又收到一笔转账通知，那名《万里遥》的工作人员将钱转回给她了。 边欣意识到什么，打开微博，果然收到一条推送： 【澄清+抱歉：对不起各位，我是“揭发”云小姐的那位工作人员。真的很抱歉，前些天某位演员联系到我，希望我能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卖给她。最近我家里出了些问题，很缺钱，所以当时我没有考虑，就直接将信息给她了。没想到她竟然拿着我的个人信息诬陷云小姐，实在很抱歉。】 文字后面紧跟着他们的转账截图。 【卧槽！！！云云果然是被污蔑的！我就说，这回坚定不移地站在云云这边果然是正确的】 【所以那个背后污蔑她的演员究竟是谁？这种人滚出娱乐圈吧，太恶心了】 【抱歉贴里用的是“她”字，所以应该是个女演员】 【……没记错的话，《万里遥》女二号是边欣吧？所以会不会是她？】 【可是边欣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她虽然去年才欺负过云云，但是《万里遥》剧组解散，她和云云都是受害者吧，难道不该站在同一战线上指责李总吗？如果我是边欣，我绝对不会用这么蠢的方法诬陷云云。】 边欣看到“这么蠢”三个字时，差点儿没气得砸手机。 【我也觉得，应该不是边欣。暂时还是不要乱猜吧，反正最后梧桐和星辉肯定是会把幕后造谣的人告上法庭的，到时候我们就知道是谁了。】 看到这句话后，边欣心里的愤怒蓦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凉意。 是啊，梧桐已经找上那位《万里遥》的员工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她这里来，不，可能已经找到她了。 一旦上了法庭，她的一切就全毁了，她的事业，她的生活，她…… 回想起去年夏疏桐将她赶出剧组时的神态、声音，边欣不自觉哆嗦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为什么会这样？星辉为什么会配合梧桐查这件事？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边欣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边欣手一抖，接通后才看清打电话的人是谁。 “边欣啊，我们这边又快没钱了，你再给家里打十万元呗。”边母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边欣捏紧了手机，冷着眼，没有回答。 果然，电话那头，边母、边父，还有她那个弟弟一齐冷声将她给骂了一遍。 边欣听着，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个冷笑：“没钱，滚。” “没钱？边欣你当明星当出息了？真忘了自己姓什么？爸妈的死活都不管了？好，我们这就去揭发你，去告电视台！”那边果然拿出杀手锏。 边欣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受到父母威胁时的反应。 当时她才十三岁，害怕得不行，她怕自己好不容易闯出了家里，好不容易到了外边的世界，好不容易过上了自由的生活，却这样被父母给毁掉。所以边欣乖乖地交了第一次钱。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后来，边欣倒不是害怕，纯粹是愤怒又麻木。她对吸血鬼似的家人无计可施，只能顺着他们的意，一次又一次地打钱。 可这回，再次听到熟悉的威胁后，边欣只是冷笑一声：“那你们揭发去吧。我说了，我没钱。” 她在圈子里已经没有未来了，她已经被毁了，家人的威胁根本不算什么了。 让边欣没想到的是，在她这句话之后，家人的态度瞬间软了下去，甚至有几分仓惶：“边边，闺女，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你不能不给家里钱啊，爸爸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我们不告你，不告，只要你给家里一点钱……” 边欣怔住。 电话那头还在哀求个不停。 边欣怔了许久，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深沉的自嘲，她挂断电话，关机，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声音满是嘲弄。 原来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原来…… 原来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一步步作出来的。 …… 接下来两天，虽然造谣云非雾的帖子已经被删了个干净，但还是有不少网友在意背后造谣的人究竟是谁。甚至有人盯紧了海城法院的起诉记录，一有新文件就扒下来看看。 第三天下午，就有网友将梧桐、星辉对边欣的起诉发到网上：【大瓜！背后造谣的人竟然是边欣，大家还记得去年她弄断云云威亚，让云云受伤的事儿吗？有理由怀疑她是因为被赶出《追光》剧组，怀恨在心，才对想方设法都要造谣云云】 【！！！居然是边欣？我之前还以为她不会蠢得来用《万里遥》剧组解散的事情来黑云云，毕竟她和云云都算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边欣怎么能这么恶毒？对云云下手不成，就想用舆论弄垮云云？不过我们云云一直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像某些人（特指边姓艺人）！】 【我甚至怀疑……上回云母突然发疯接受污蔑云云，是不是也是和边欣串通的？我认识的圈内人说，云云在圈子里一向很低调，没多少人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但边欣从小就和她认识……】 【所以边欣嫉恨云云这是从小嫉恨到大？怎么会有这种人？】 【劣迹艺人边欣滚出娱乐圈！】刷屏。 不过一小时后，边欣所在的星耀娱乐就发表解约声明，直接撇开公司和边欣的关系：【边欣女士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反与我司的合约，在我司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屡次三番试探法律的底线……】 这下，算是坐实了边欣就是背后造谣者。 第80章 边欣家的粉丝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尤其是后援会里的几位大粉，直接打电话联系到边欣经纪人，希望能讨到个说法。 然而经纪人的沉默与不耐，无疑证实了边欣的所作所为。 这些年, 边欣接二连三的黑料不少, 但以前都有公司帮忙擦屁股，粉丝们, 尤其是大粉, 就算知道那些黑料都是真的, 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勤勤恳恳跟在后边帮忙反黑。然而这回，大粉们是真的累了。 他们辛辛苦苦为边欣做数据、帮她宣传、帮她反黑，护着她, 是为了看着她向更好的方向成长, 在圈子里越走越远。而不是给她底气，让她拿着他们的钱为非作歹！而且普通粉丝察觉不到, 大粉们和边欣距离近, 早就隐隐发觉，边欣对他们的态度更像是对工具人备胎一样，需要的时候召之即来, 不需要的时候挥之即去, 用完就扔, 方便得不得了。 人家备胎还能听到女神的几句甜言蜜语呢，他们这些大粉倒好，忙东忙西的，边欣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别说他们只是粉丝了，就算是舔狗, 一直舔了这么些年，也该累了。 于是部分粉丝默默退圈，部分人直接脱粉回踩，头像也全部换成了黑色。 傍晚，边欣发布了一条道歉微博，承认的确是她在污蔑云非雾，并宣布退圈的消息。 评论里要么是一片骂，要么是脱粉的黑色头像发的脱粉感言。边欣麻木地看着评论，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id“是星星呀”，手指颤抖一瞬，点进那人的主页。 边欣记得，这人是她的大粉，从她出道开始就一直在粉她，现在已经快十年了。边欣的确是靠流量起家的，但她也的确从来没正眼看过一次自己的粉丝。 ——粉丝嘛，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利用工具？她可以靠他们的喜欢获得想要的一切，金钱、资源、在圈内的位置。只要偶尔营业一下，假笑一下，都能把那群粉丝哄得服服帖帖，她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她看不起那些粉丝。 这还是边欣第一次点进粉丝的主页。 八年前，“是星星呀”的第一条微博：【为了我家边欣妹妹开通了微博，请问怎么发图片呀？】 一个月后：【边欣妹妹又有电影拍啦！她真的好努力啊，明明这段时间综艺那么多，每天都累得不行，还努力地在学习、拍戏。我也要像她一样努力，考上心仪的大学！】 一年后：【和她一起努力一年的成果：（京城大学录取通知书.jpg）】 四年后：【考研好难，但想到边欣妹妹就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动力，冲鸭！】 五年后：【考研上岸了，从实验室里拿到了第一笔工资，还有奖学金，从今往后我也可以帮边欣妹妹打投了，真好！（工资截图.jpg）、（集资截图.jpg）】 八年后，倒数第二条微博：【边欣妹妹休息了半年，终于又开始努力工作了，作为粉丝我也要支持她，加油鸭！（边欣照片.jpg）】 最后一条微博，发布于刚才：【就这样吧，累了。失望。前程似锦，再也不见。】 边欣从头翻到尾，麻木的眼中一点点恢复神采，在看到最后一条微博后，又无声地流下两行泪。她抬手挡住眼眶，脸色越来越白，唇角却……缓缓勾出一丝无力的笑。 就这样吧，离开这个圈子，接受应有的报应，从头开始，重新做人。 …… 边欣的事情是完全交给公司去做的，全程，夏疏桐和云非雾甚至没有关注过这事儿。 一晃就到了周末。 好不容易有了两天假期，前一个晚上，夏疏桐和云非雾缠绵到深夜才睡，第二天临近十一点，才缓缓从床上起来，直奔夏家老宅。 夏老爷子昨天听到他们要回家的消息后，微信上没说什么，还冷嘲热讽似的“哼”了一声，私下却已经吩咐保姆做了一大桌的菜，十二点不到，就和夏红叶等在桌上了。 夏红叶迷迷糊糊的，看到夏察明明冷着脸，却又口嫌体正直地望着门口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察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夏红叶低下头，咳嗽两声：“没……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昨晚玩的游戏里的剧情。” 虽然最近这半年来，夏老爷子是越来越没威慑力了，但夏红叶还是得装出害怕的样子，给老人家留点面子。咳咳…… 夏老爷子狐疑地“啧”一下，又继续望向门口，嫌弃道：“这夏疏桐怎么还不到，饭都要凉了。” “要不爷爷您先吃？”夏红叶眨眨眼，“我陪着桐桐她们吃饭也行。” 免得夏老爷子待会儿又被秀恩爱给刺激到。 结果话音刚落，别墅的门就开了。 夏疏桐抱着一个礼物盒子走了进来，云非雾跟在她身后，两只手也提得满满当当的。 “爷爷，红叶……姐，好久不见。”夏疏桐捏着笑容走过来。 云非雾笑容也同样柔和，看向夏红叶、夏察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家长辈似的，乖顺又温柔，十分讨人好感：“爷爷，夏姐姐，我和疏桐给你们带了些礼物……” 夏红叶倒是没有丝毫推拒，眼睛放光似的接过夏疏桐手中的盒子：“谢谢妹妹和……” 妹夫？妹媳妇儿？ 夏红叶扫了两人一眼——云非雾提的袋子里装满了酒，还有些保健品，实打实的重，而夏疏桐的盒子里装的全是送她的游戏，轻飘飘的，根本没什么重量。 再想到自家妹妹偷偷在阳台哭唧唧的样子，夏红叶瞬间笑得跟狐狸似的：“谢谢妹妹和妹夫。” 云非雾抬眸与她对视，眸光灼灼，笑意盎然：“不谢，应该的。” 夏察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却还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很快又收起满意的表情。 夏疏桐和云非雾都捕捉到了他的微表情，不由得肯定地朝对方轻轻点头，眸中露出赞扬的意思——回家就给钱伶伶封个大红包。她们都没有拜访亲戚的经历，以前夏疏桐也从来没给夏察送过礼物，这回还是钱伶伶知道她们要回家发请帖后，建议她们带上礼物，又连夜帮忙买好了送到她们手里的。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饭桌上的氛围，却比去年过年时温馨了不少。 吃得差不多了，夏察终于淡淡咳嗽两声，睨向夏疏桐：“桐桐，这次回家又有什么事儿啊？” “爷爷，”夏疏桐尽力软下声音，佯装撒娇道，“我和云云就不能想您了，所以才来看看您吗？” 云非雾亦是乖巧地点头。 夏察看到夏疏桐那明显演出来的笑容，下意识就想冷哼，然而一转头又看见云非雾乖顺的模样后，心里又蓦地平静下来。 小姑娘比起以前虽然长变了一些，但气质还是乖乖巧巧的，惹人喜爱。其实夏察已经不太记得第一次见到云非雾时，她长什么样了，那时他本来就不在乎云非雾，看都没看几眼昏迷在床上的她，但现在回想起来，大脑自个儿就浮现出一个乖巧柔顺的模样来了。 他家桐桐的眼光还算不错。 于是夏察只是简单地耸耸鼻子，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吃饭。 在云非雾眼神示意下，夏疏桐赶忙帮夏察夹了一筷子菜。 夏察吃完菜，夏疏桐又笨拙地舀好汤，送到他面前。 与此同时，云非雾也帮夏疏桐碗里夹满了菜，等夏疏桐舀好坐下来，她就直接夹起些许菜和饭，轻轻吹了吹，喂到夏疏桐嘴里。 夏疏桐吃得很自然，脸上半点羞敛都看不见。吃完了，又反过来投喂云非雾。 坐在对面的夏红叶：“……” 得，她这个孤家寡人没人舀汤没人夹菜，更没人喂饭，干什么都只能自己动手。 一顿饭吃完，夏疏桐看准时机，从包里拿出两张精致的请帖，递到二人面前：“爷爷，姐姐，我和云云准备在十一月举行婚礼，地点暂时还没确定，这是我们的请帖。” “哼。”夏察轻轻扬起下巴，“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还结了好几年。 一想到夏疏桐瞒着他结婚几年，夏察就觉得气，脸色不由得更冷了些。 夏疏桐轻笑着，不但没有示弱，反而挑眉应道：“以前结婚悄悄摸摸的，这不，婚礼还是得补上的。” 夏疏桐没有说以前为什么悄悄结婚，但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夏疏桐这是在怼夏察呢。 短短两句话的时间，餐桌上氛围立刻冷了下来。 夏察更是一拍桌子，挑眉：“桐桐啊，你这是在怪爷爷？” 只可惜老狐狸没了当初的威势，更像只炸了毛的狐狸。 夏疏桐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偏偏还无辜眨眼：“哪儿敢。” 眼看老狐狸就要发飙了，夏红叶赶快起身救场：“爷爷，您不是要午睡吗？我扶您上楼。” 夏察这才径直起身，和夏红叶一起走了。没走几步，夏红叶就忍不住转身，对夏疏桐翻了个白眼。 夏疏桐立马瞪了回去。云非雾在旁边看着这两人幼稚的举动，轻笑着摇了摇头。 “软软，”云非雾揽住夏疏桐的腰，慢慢往沙发上挪，“刚刚为什么故意气爷爷？” 夏疏桐沉默片刻，语气有些闷：“就是想气他。” 出发前，她和云非雾商量好了，如果夏察不愿意参加她们的婚礼，那她们就服软哄哄老人家。但夏疏桐也说不清为什么，现在自己一看到他，就想故意气气他。 云非雾将脑袋嗑在夏疏桐肩膀上，轻柔的气息呵在夏疏桐脖子上：“幼稚。” 夏疏桐反手捏了捏云非雾鼻子，这回手指没及时收回去，被轻轻咬住了。 舌尖划过指尖的感觉，痒痒的。 夏疏桐身子软了些，声音也带着些许娇软：“你才幼稚。” 云非雾轻笑几声，放开她的指尖，不说话了。 两人坐到沙发上，一前一后。 夏疏桐在云非雾怀里躺了会儿，才忽然轻声道：“可能是因为……我完全回想起以前的记忆了吧。所以我潜意识里，就不太喜欢夏察。” 她说的是夏察，不是爷爷。 夏疏桐的眼眶有些红。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完全从《万里遥》那件事中走出来，然而在看见夏察后，她的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厌恶感。 就算最开始夏疏桐还能勉强装出笑容，甚至帮他夹菜，然而在他提到她们“已经结婚了”时，夏疏桐心底还是冒出一阵火气，紧接着，就是压抑不住的厌恶。 …… 《万里遥》剧组饭局出事当晚。 将半醒的云非雾送回公司后，夏软听话地跟着夏察去了医院。 亲子鉴定需要等待三个小时，这期间，夏软一直等在医院的休息室里，夏察则不时出去接接电话，忙得不可开交。 终于等夏察忙完了，进门坐下休息时，夏软终于捏着手指，鼓起勇气问：“如、如果……你真的是我爷爷，你，你会……” 夏察眯起眼睛，轻笑：“爷爷当然是带你回家。” 他站起身，走到夏软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小姑娘，我说过，我叫夏察，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在海城那边，代表着什么？知不知道夏氏在国内商圈中，代表着什么？你若真是我夏家的孩子，自然是跟我回家，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东西，权力、金钱，应有尽有，而不是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里。” 夏软眼中闪过什么东西，她瑟缩着问：“可是……可是我能够有、有选择的权力吗？” 夏察笑容更盛：“当然可以。” “如果你选择留下来。”夏察弯下腰，眸中闪着危险的光，笑意盈盈，声音嘶哑而冰冷，“那你在意的那个小姑娘，还有她的那什么公司……会怎么样呢？爷爷可猜不到。” 夏软瞳孔猛地扩大，背上倏地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医生敲开了休息室的门：“结果出来了。” 夏察笑容收敛，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小姑娘，走吧。” …… 而且，夏疏桐在恢复这段记忆后才注意到，夏老爷子之前有意撮合她和周瀚池，分明就是知道她曾经和周瀚池关系不错。一来周瀚池性子温吞，对于夏察来说易于掌控；二来周瀚池知道夏疏桐的过去，在夏察眼中，只有将他收在眼底，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夏察才有意撮合失忆时夏疏桐和周瀚池在一起，甚至差点安排他们相亲。 夏疏桐从心底厌恶夏察的多疑与掌控欲。 云非雾轻轻叹口气，坐正了身子，吻在了夏疏桐眼角边，又一点点下移，最后柔柔停在唇边，退开。 她明白夏疏桐的感受。 或者说，她也与夏疏桐有相同的感受——她恨当年夏察突然出现，带走了夏疏桐，恨夏察当年独丨裁似的掌控欲，导致夏疏桐难得和她联系一次，甚至最开始用那种态度对待她。 沉默良久。 最后，云非雾的手掌轻轻拍在夏疏桐背上，柔声道：“软软，或许我们不能原谅过去的某些人、某些事，但我们可以试着学会……放下。” 放下，简单两个字，寥寥十一笔（注1）。 却哪儿有那么容易。 夏疏桐微微垂眸，睫毛闪烁，再抬起眼眸时，正好与云非雾灰眸中的柔和星辰相对，在这样柔和的注视下，夏疏桐的心也一点点软下去。 最后，她轻轻仰头，主动吻住云非雾的唇。 “嗯……” 将回答咽进两人喉咙中。 …… 与此同时，夏红叶将夏察送到了房间门口，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站定了身子，往房间里探头探脑，一副想进去的模样。 夏察挑眉：“有话说？” 夏红叶这才收回目光，轻笑着乖巧点点头：“是，爷爷想听吗？” 这些年，夏疏桐在外边的时候，一直是夏红叶陪在夏察身边的。他们在家时虽然交流不多，但夏红叶的确是几个孩子中，最了解他的一个人。 如果说夏疏桐像是曾经毒蛇一般，锋芒毕露的夏察，那么夏红叶就像是现在动不动就炸毛的老狐狸夏察。或者说，夏察是老狐狸，她就像是小狐狸，胆子虽然不大，人却精灵得很。 夏察眯起眼睛：“说。” 夏红叶却收起笑容，往楼下瞟了一眼，正经道：“爷爷，您或许不知道，桐桐她在家里一直都过得不是很开心。” 夏察“啧”了一声：“她？不开心？在夏家所有的小辈里，我最上心的就是她，她有什么资格不开——” 夏察愤愤的眼神一下撞进夏红叶染着笑的眸中。 声音戛然而止。 稍微换位思考就知道，夏疏桐她是夏察最上心的小辈没错，但他所谓的上心是什么？但凡他肯站在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角度上思考一下，就会知道自己曾经对小辈们的管教方式有多过分。 夏察以前冷血无情，从不在意这些小事儿。现在他过上了普通老人一般的生活，终于开始有了正常人应该拥有的情绪，会因为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而生气，也会因为孙女对他的态度而伤心。同时，他当然知道自己曾经有多过分。 但夏察从来都不愿意去回想。 他过去极其孤傲自负，就算现在，骨子里的骄傲也不许他低头认错。 他做不到。 可此时，夏红叶却明晃晃将他的错误给挑出来，摆在面前。 对视一眼，夏红叶轻轻摇摇头：“爷爷，我先下楼去了，您好好休息。” 夏察看着夏红叶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飘忽起来，眉头也紧紧皱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最终，他深深叹口气，转身关门。 夏红叶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一格一格，缓缓走下楼。 到了客厅，夏红叶看见仍然坐在沙发上卿卿我我的两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径直坐了过去。 夏疏桐听到脚步声的一瞬间，就立马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绯红却还没有消散。云非雾的手掌不动声色地绕到夏疏桐的侧腰处，拉上拉链，转头毫无破绽地朝旁边笑道：“夏姐姐？” “爷爷他上去休息了，我这不来玩玩游戏。”夏红叶声音轻挑，“怎么，打扰到桐桐和妹夫了？” 夏疏桐横了夏红叶一眼，又轻轻打了下云非雾的手。 早知道……刚才就该回房间再亲亲的。 夏疏桐拉住云非雾的手，起身：“我们就先回房了。夏红叶，你慢慢玩。” 感受到夏疏桐冰冷的目光，夏红叶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子也往后缩了缩：“等、等等……” 下一秒，她恢复笑容：“我有话想和妹夫说，单独说。” 夏红叶能和云非雾说什么？还要背着她？还有，怎么就妹夫了呢？明明是妹媳妇儿…… 夏红叶也太没眼力见了。 “嗯？”夏疏桐抓进了云非雾的手，目露威胁。 云非雾却轻轻晃了晃，眼神乖巧：“软软~” 声音也跟撒娇似的。 夏疏桐看向她，眨眨眼。云非雾也眨眨眼，眼神比她还软，拉着她的手指摇啊摇。 僵持几秒，夏疏桐败下阵来：“我先回房间，你和夏红叶聊。” 云非雾眉眼弯弯：“好~” “五分钟……”夏疏桐戳戳她的脸，改口，“不，两分钟！” “好~”云非雾仍然弯着眉眼，乖巧极了。 目送着夏疏桐上楼后，云非雾才转身看向夏红叶：“夏姐姐？有什么事儿吗？” “妹夫。”夏红叶挑挑眉，八卦道，“这个称呼，姐姐没喊错吧？” 云非雾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只是正色道：“夏姐姐，我只有两分钟时间，所以有什么话……夏姐姐最好说快点。” “夏疏桐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啊？”夏红叶无趣地撇撇嘴，“妹夫，你可真是妻奴。” 云非雾轻笑了一下：“嗯。夏姐姐，说重点。” “好吧。”夏红叶耸耸肩，神色逐渐正经起来，“云非雾，我问你个问题，你以前是不是认识夏疏桐……在她到夏家之前就认识？” 云非雾笑容不变，眸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夏红叶耸耸肩，继续道：“我不知道夏疏桐过去是什么样的，也没有要询问的意思。只是……既然你们曾经就认识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些事。” 云非雾挑眉：“夏姐姐说。” “夏疏桐她刚到夏家的时候，过得很不开心，每天……也不至于每天，反正就经常躲在角落里哭唧唧的，我不小心听到了……也觉得挺难受的。”夏红叶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随手拿起手柄，“要说的就这些，没了。” 云非雾眼神沉下去，若有所思。几秒后，她认真向夏红叶弯了弯腰：“谢谢夏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陈二狗的妖孽人生》） 第81章 云非雾回房间后, 夏疏桐已经躺在床上了。 云非雾扫了一眼，发现她没换睡衣，于是走进衣帽间, 随手拿了两套过去。 “软软，换睡衣？”云非雾眨眨眼。 夏疏桐翻个身：“……不换。” “那……我先换，换好了再帮你换？”云非雾假装没听出夏疏桐语气中的小情绪，语气上挑。 夏疏桐果然一下子坐起身, 从她手中抢过睡衣, 娇嗔似的盯她一眼：“不用，我自己来。” 迅速换好衣服后, 夏疏桐才佯装不经意地问道：“猫猫, 刚才你单独和夏红叶聊什么了？” 单独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云非雾眸中漾出笑意。 她慢条斯理地将刚脱下的衣服放在一边, 又慢条斯理地拿起睡衣，慢悠悠地往身上套：“软软, 你连夏姐姐的醋都吃呀？” 见夏疏桐没反应，她又轻声道：“醋坛子。” 夏疏桐一下子翻身, 正想酸溜溜地说什么, 看见云非雾几乎是半挂在身上的睡衣后, 脸颊立马染上一层浅红：“猫、猫猫。” 云非雾佯装不解：“嗯？” 气泡音酥软撩人。 夏疏桐被撩得醋意全无, 手指不自觉往前伸了伸, 摸在了云非雾的腹肌上。 云非雾又轻轻“嗯”了一声，气音拉得老长, 撩人极了, 明显是故意的。 “猫猫。”夏疏桐脸越来越红，在云非雾故意的撩丨拨下，胆子却越来越大，她靠近了些, 问，“夏红叶她是不是和你说我的黑历史？是不是说……我以前经常哭？” 云非雾眨眨眼，没有回答，眼神却沉下来，眸中心疼显而易见。 夏疏桐读出了答案。 “夏红叶她……”夏疏桐缓缓摇头，将声音吞进肚中。 她不怪夏红叶将这事儿告诉云非雾，但……她的确早已不在意这些痛苦的过去了，在刚回想起来时，夏疏桐或许还觉得痛苦，可是与云非雾相拥的那一瞬，一切就如过眼云烟。 后来，夏疏桐没告诉云非雾她哭过的事，一是害怕云非雾会心疼、担心她，会因此而难过；二是……她觉得的确挺羞耻的，在云非雾面前，根本就说不出口。 现在看见云非雾心疼的表情，夏疏桐果然觉得心里难过得不行——她已经走了出来，云非雾怎么能又陷入过去？ 所以，夏疏桐现在得尽快……把云非雾从那种心疼的情绪中带出来。 短短几秒内，夏疏桐脑子里千回百转，想出了无数个方案。 “傻猫猫。”最终，夏疏桐缓缓吐口气，向云非雾倾身而下，“以后我都不会哭了。但现在我想……” “听你哭。” …… 晚饭的氛围就没那么好了，四个人，夏疏桐和云非雾卿卿我我秀着恩爱，夏红叶和夏察各吃各的，尤其是夏察，从头到尾都皱着个眉头，明显是心里有事。 夏疏桐无意间瞟到对面的夏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半年来，老狐狸变了太多，以前喜行不于色的老狐狸，现在几乎把喜怒都摆在脸上了。 终归是老了。 夏疏桐埋头吃了一口菜，脑海里蓦地闪过云非雾说的“放下”二字。夏疏桐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夏察夹夹菜，好歹像中午一样，装出一个柔和的笑来，但最终还是没再多看他一眼。 算了，他好歹把请帖给收下了，至于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放下……等以后再说吧。 反正不是现在。 夏疏桐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云非雾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转头帮她舀了碗蟹黄羹：“软软，啊——” 夏疏桐眉眼立刻柔和起来，弯着眉眼张嘴，惹得旁边的夏红叶一阵“啧啧啧”。 饭后，夏疏桐刚想和云非雾出去逛逛，夏察却忽然出声了：“红叶，你去调一下电视，我们一家人一块儿看看那个……《山川》，就最后一期吧。” 夏红叶弯了弯眉，疑惑道：“爷爷，您不是已经看过了……？” 不止看过，还看过好几遍。 夏察瞪她一眼。 夏红叶不多说了，笑眯眯地开电视去。夏疏桐和云非雾也只能跟过去，在沙发边上坐下。 这回一家人一起看电视，气氛倒没有上次那么尴尬了。夏察不仅没有因为两人秀恩爱被气得中途离场，甚至还会时不时调侃一两句。 播到骑马那儿时，夏察摇摇头，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桐桐啊，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夏疏桐耳根微红：“……” 努力捏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没理他。 夏疏桐又抬手捏了捏云非雾的脸颊，示意她也不许说话。云非雾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幼稚”，也就乖乖不动了。 四人完整地看了一整集，夏察也时不时地调侃了一整集。终于看完了，夏疏桐和云非雾对视一眼，她这才缓缓道：“爷爷，我送您上楼吧。” 夏疏桐哪儿看不出来，夏察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向她道歉、示弱，既然他都主动退了一步，她总不能还在原地僵着，幼不幼稚。 虽然不能立马做到放下，但顺着他的台阶随便往下走几步还是可以的。 …… 接下来，云非雾有个合同得回公司签一下，于是夏疏桐没有在老宅多留，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和云非雾一块儿回城区了。夏疏桐虽然给自己放了周末两天假，却还是准备顺便回公司看看。 轿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两人牵着手，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一路从电梯到了会议室。 以前就算在公司，她们也最多就是在人少的时候牵牵手。但从云非雾向大众宣布自己结婚的消息后，她们虽然还没有对外公布，但在公司里面……已经完全没有掩饰了。 不仅是牵手，两人都直接将婚戒戴在无名指上，明晃晃的。 闪得员工们眼睛都快花了。 公司八卦群。 【呜呜呜我总算知道你们口中的“不可说”是什么意思了，夏总居然和云云谈恋爱，谈！恋！爱！了？？】 【不仅是谈恋爱，是结婚了哦】 【金桂节那天我就想问了，夏总不是才和云云在谈恋爱吗？！怎么就突然结婚了！】 【对对对，其实金桂节时听到云云说的话，我还觉得没什么实感，但真正看见她和夏总戴着婚戒，我才一下子感觉——她们怎么就结婚了？！】 【所以是闪婚吧！啊啊啊啊好浪漫，我赌一个夏总求的婚！】 【我赌云云！】 【我现在终于明白一线吃瓜的痛苦了QAQ每次看到网上有人涛云云妻子是谁，我明明知道却忍住不能说的感觉好难受呜呜呜】 【就是！夏总和云云的cp超话里面，粉丝都在说她们BE了好难受，我这个知道真相却不能说出来的人才难受好吗！】 这几天，网上的确有人讨论过云非雾妻子究竟是谁，不过这个问题毕竟涉及到了云非雾的隐私，网友们还是有底线的，大多只是闲聊时提起几句，不会像当初扒《轨迹》女主角一样，把整个娱乐圈都给翻一遍。 …… 云非雾签完合同，找到夏疏桐办公室来时，正好是中午十二点。 云非雾在门口站了会儿，没有敲门，悄悄将房门推开了一个缝。对面的钱伶伶立刻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云非雾做了个“嘘”的手势，钱伶伶心领神会，装作无事发生地低下头。 云非雾唇角微微弯起，又悄悄把门推开些，蹑手蹑脚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听见夏疏桐略显严厉的声音。 是在训斥员工？听起来竟然……有些可怕。 然而云非雾不但没觉得怕，唇角的弧度反而弯得更厉害了。 正当云非雾准备再向前几步，偷偷靠近夏疏桐给她一个惊喜时，夏疏桐却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朝门口望过来。 看见云非雾的一瞬，夏疏桐脸色如冰雪消融，瞬间柔和了起来，就连对着电话的语气也软和不少：“就这样，按照我说的重做一遍。” 夏疏桐挂断电话，立刻对着云非雾露出一个柔软的笑，语气和刚才完全不同，软得不可思议：“猫猫，我刚好忙完啦。” “软软。”既然被发现了，云非雾也就不继续向前，而是懒散地倚在门边，“去吃饭？” “嗯……吃什么？”夏疏桐起身。 云非雾歪着头：“食堂？我还没吃过公司食堂呢。” 只在电话里听夏疏桐吃过几次，每次都把她馋得不行。 “哪儿有艺人在公司里吃的。”梧桐的食堂条件不差，物美价廉，但味道也的确比不了外边的餐馆，去食堂吃饭的大多还是坐办公室的员工，艺人们要么有专门的工作餐，要么就是自己私自下馆子去。 夏疏桐说是这样说，却还是自然地挽住云非雾的手臂，亲昵地将脑袋往她的方向歪了歪。 云非雾立刻微微低头蹭蹭。 钱伶伶埋头跟在两人身后，努力降低自己这个电灯泡的存在感。不过其实降不降低都无所谓，因为夏总和云非雾走在一块儿的时候，大概率是注意不到她的。 想到这儿，钱伶伶瞬间有了种自己是个孤苦伶仃小白菜的感觉，没人疼也没人爱QAQ。 到了食堂，一个个窗口走过去，都是云非雾端着餐盘，夏疏桐在前边夹菜。 “猫猫，吃什么？” 云非雾看了看，随口道：“鸡腿？” 夏疏桐扫了一圈，最后夹了最大的那个放进碗里。 云非雾在后边轻笑了一声。 “还有呢？还想吃什么？” “鸡排？” 于是又是满满一碗鸡排。 夏疏桐一边夹菜，还一边思考道：“猫猫，你最近很想吃肉吗？” 不然为什么连点两样都是肉菜？ “嗯。”云非雾点头，“前几天跑通告比较忙，吃得都比较清淡。” 夏疏桐立刻回想起，昨天在老宅吃饭时，由于夏察口味清淡，桌上也没什么肉。这么说，这几天云非雾都没吃好？夏疏桐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内疚感，感觉自己没照顾好自家猫猫，于是转头又夹了些肉。 “猫猫，我们今晚再去吃烤肉？或者牛排？”夏疏桐又认真问。 “都可以。”云非雾又点点头，眉眼弯弯。 钱伶伶在后边看着，低头眨眨眼，控制住嘴角即将溢出来的姨母笑——别的老板都是巴不得自家艺人少吃点肉，管理好身材，夏疏桐倒好，生怕云非雾吃不饱似的。而且她们两人就这么在公司食堂里打饭，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这么看来，网友说夏疏桐接地气、说她是夏妈妈，还真是贴切。 不过说起来，云非雾好像从来都没有刻意管理过饮食，身材匀称纤细，怎么都长不胖似的，夏总也总是很瘦。钱伶伶一想到自己越来越圆的脸蛋，就不由得有些羡慕她们二人。 打好菜，夏疏桐和云非雾坐到了角落里去，钱伶伶这回没去凑热闹，自个儿坐到旁边的桌子去了，又非常懂事地板起眼扫视一圈，替她们挡住周围隐秘探究又八卦的目光。 一不小心往夏疏桐那边瞟，钱伶伶就看见她们两人旁若无人地秀起了恩爱。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明明最开始，夏总在外人面前还是会害羞会端着的，这才过了多久就被云非雾同化了？ “猫猫，下午我们直接回家吗？还是去哪儿玩玩？”夏疏桐一边夹着菜，一边轻声问道。 两人今天本来就没工作，云非雾签完了合同，夏疏桐也稍微工作了会儿，下午自然是继续放假了。 云非雾想了想，眼睛微微眯起，一字一顿道：“办公室。” 夏疏桐：“嗯？” 总感觉……云非雾这表情，这语气，有种莫名的危险感。然而感觉危险的同时，夏疏桐心底又生出些许隐秘的刺激感，脑子里瞬间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脸颊也一点点变烫。 说起来，上回仅仅只是在休息室里接了个吻，感觉就那么强烈了，如果，如果…… 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都软了些，夏疏桐立刻轻轻晃晃头，不敢再多想了。 云非雾也适时地出声，打断夏疏桐的绮想。 “上回我来你办公室的时候，只在休息室里呆了会儿，还没仔细看过你办公室是什么样的呢。”云非雾放下勺子，两只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 云非雾声音上扬：“小夏总，总得带我参观一下呗。” “参观，是……吗？”夏疏桐声音压低了些，听着莫名带着些靡丽，“那就去吧。” 对面，云非雾又轻笑了一下，本来想说“小夏总想什么呢，声音压这么低”调侃一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几天夏疏桐难得地主动又大胆，云非雾可不想把她吓回以前那软绵绵的样子。 两人吃完饭，起身离开，夏疏桐顺手在钱伶伶桌边敲了敲：“小钱，待会儿我和云云要回办公室，你……” 不等她说完，钱伶伶就十分懂事地点点头：“嗯，我在外面的办公室工作。您和云云……好好休息。” 云非雾点头，长长地“嗯”了一声，拉着夏疏桐的手离开。 夏疏桐手心立刻烫了起来。 回办公室的一路上，又收到了不少注目礼。夏疏桐干脆板起脸，走在云非雾前方，这才没多少人往她们的方向看。 走到总裁办公室前的那条走廊时，周围就已经没人了，四周一片寂静。两人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地在地板上敲击着，哒哒、哒哒，很有节奏感。 夏疏桐却越走越慢，手指也……越来越烫。 总觉得，有些紧张。 云非雾虽然说是想参观，但她话中的那些小意思，夏疏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如说，夏疏桐也带着相同的意思。 “嗯？软软？”感觉到夏疏桐放慢了速度，云非雾不由得回过头来，手指也牵到她袖口处，轻轻扯了扯。 “我觉得……”夏疏桐微微低头，声音越来越弱，“我们那、那什么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颠倒了？” 昨天在夏家老宅的时候，她们在床上温存了整整一下午，所以晚上一上床就睡了。现在也是，中午才过没多久呢。 云非雾眨眨眼，直接抱住夏疏桐，揽着她一点一点往办公室里走，终于还是没忍住调侃道：“软软，原来你带我去办公室，就是为了那种事呀。” 虽然大胆的夏疏桐她很喜欢，但软成一团任她欺负的夏疏桐，她……也很喜欢。 夏疏桐的脸果然越来越红，身子也越来越软，几乎是在云非雾的支撑下，才能勉强站得稳。 走到办公室门口，云非雾一手揽着夏疏桐的腰肢，一手开了门，继续道：“不是吗？” 夏疏桐将脑袋埋在她胸前，声音微弱，又可怜：“……是。” 云非雾轻笑两声，锁上门，不多逗她了。 “软软，那儿是小钱的办公桌？”云非雾声音正经起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桌子。 夏疏桐迷惑地抬起头，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嗯？” 云非雾这才轻轻挑眉，笑道：“不是说，要带我参观参观吗？小夏总，总得介绍一下吧。” 夏疏桐抬头，对上云非雾那双无辜又天真的灰眸，堪堪压下心头的欲丨望之潮，点头：“嗯，小钱一般在那儿办公，外边也有一间她个人的办公室，不过在这儿要方便些。” “哦……”云非雾又指向另一边，“那是小夏总的桌子？我能过去坐坐吗？” 说到“坐坐”二字时，云非雾刻意咬住声音，充满了暗示意味—— 坐坐？做做？ 夏疏桐手指抓紧了她的衣服，轻轻点头。云非雾便揽着她，往那边走去。 “猫猫……”快走近了，夏疏桐弱弱开口，“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小夏总……听着怪害羞的。” “害羞？那不是，”云非雾拖长了声音，坏笑道，“……更好吗？” 夏疏桐差点没软在她怀里。 云非雾拉开椅子，一点儿不见外地坐了上去，又轻轻一拉，让夏疏桐坐在自己腿上。 云非雾不动，夏疏桐便软绵绵地给她介绍桌上的东西：“这是一些会议笔记，这是上季度的财务报表，这是……” 最后不小心指到玻璃板下压住的一张纸后，夏疏桐倏地止住声音。 是云非雾画的火柴人。 很丑，但是很可爱。 云非雾看见后，亦是诧异地眨眨眼：“软软？” 这火柴人是她在《追光》试镜时随手画的，她还以为早被戴肃扔了呢，没想到竟然被夏疏桐带回了办公室，好好地保存在这儿的。 夏疏桐解释道：“当初戴肃把这张纸给我后，我就一直把它放在抽屉里的，今年恢复小时候的记忆了……就、就把它给翻了出来。” “这样啊……”云非雾的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抚过纸面，声音忽然透着些许眷念与温柔。 当初她画下这些小玩意儿的时候，的确是抱着希望夏疏桐能够想起她的念头，不过……虽然这张纸没起到任何作用，现在看来，这样也不错。 于是，云非雾的声音又慢慢上扬了些：“软软，你有仔细看过这些小人儿在做什么吗？” 说着，云非雾的手指指向第一个小人儿。 夏疏桐想了想：“他在……吃饭？” 从她将这张纸压在玻璃下开始，她就时不时会看一眼。只是云非雾画得实在是，嗯，太抽象了些，所以直到现在，夏疏桐也只猜出了部分动作。 “这两个小人呢？” “在击剑？” “她们俩呢？” “背着书包……手拉手上学？” “……” “……” “嗯，她们俩呢？”云非雾的手指指到最后一排。 夏疏桐眨眨眼，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前面几排火柴人的动作虽然抽象，但连蒙带猜，夏疏桐还是能蒙对的。只是最后一排，这么久了，她实在看不出来云非雾画的是什么。 整整一排的火柴人，都是两两一组，像是在抱着，但动作各不相同，姿势千奇百怪。 云非雾往夏疏桐耳边靠了靠，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暧昧：“第一个，她们正抱在一起接吻。” 夏疏桐睫毛连着眨了好几次。 她就说，为什么那两小人的脸靠那么近。等等，那么后边那几个…… 夏疏桐瞬间生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云非雾就抬手拉上百叶窗帘，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她的声音也愈加勾人：“第二组嘛，她们在……” 云非雾用气音，在夏疏桐耳边说了四个字。 不，准确来说，是两个汉字，加上一个英文单词。 云非雾：“软软，你忘了？我们在川城山里的时候……这样做过。” 夏疏桐：“！！！” 怪不得……这两个小人儿的动作看起来那么熟悉，但、但又想不起在哪儿看过。而且以云非雾抽象的画风，如果不是听她这么解释了，别人还真看不出这些小人儿的动作竟然这么…… 不正经。 夏疏桐再看了看后面那几个小人儿，这回，不用云非雾解释，她自己就脑补出了许许多多。 ……再回想起《追光》试镜现场，夏疏桐甚至觉得有些欲哭无泪，当时的云非雾都在想些什么啊！ 夏疏桐多看了几眼，瞬间感觉自己脸颊烫得厉害，身子也越来越软。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往云非雾怀里缩。 云非雾却在这时，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往纸上面指：“软软，你选一个。” 夏疏桐手指微微颤抖。 云非雾声音轻巧上扬：“你不选，那我就选了？” 夏疏桐手指不动了，干脆认命地闭上眼睛。 心底隐隐升起的那丝隐秘的期待感，却越来越强。 很快就，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还记得脐橙普雷吗？ 第82章 终于缓和下来, 云非雾解开夏疏桐手上的丝巾，抱着她进了休息室。两人都有些懒洋洋地窝进被窝里，尤其是夏疏桐, 软得跟没骨头似的，眼角还很羞耻地带着些许泪痕。 明明昨天才说以后都不要哭了，也明明……明明终于成功地把狼崽子弄哭一次，结果今天, 这才二十四小时不到, 就原形毕露了。 夏疏桐有些挫败地翻过身，赌气似的不多看云非雾一眼。 云非雾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明知道是为什么, 却还是没脸没皮地抱上去, 沙哑的声音中都带着笑：“小夏总……” 夏疏桐晃了晃肩膀，没好气娇嗔道：“说了不许这么叫！” 刚才在办公室里, 云非雾不知道这么喊了多少声，夏疏桐本身就羞耻得不行, 在那种环境下, 更是觉得敏丨感到了极致, 现在一听到她这么喊, 夏疏桐下意识就觉得身子软软的。 “好, 我听话，不叫了。”云非雾唇边勾起一丝得逞似的笑, 声音越来越柔, “那软软，我们来说说结婚的事情，好不好？” 夏疏桐倏地将头埋进被窝中躲了会儿，一两分钟后, 才转过身，面对着云非雾：“好。” 她们虽然定下了婚礼的时间，请帖也发出去了几张，地点和形式却还没来得及商量。现在离十一月也只有一个月了，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商量一下。 “猫猫，你想在哪儿举办婚礼，还有度、度蜜月？”夏疏桐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留一个头露在外边，看着云非雾。 “听……”云非雾还没说完，就被夏疏桐打断了。 “不许什么都听我的，说你自己的想法。”夏疏桐微微嘟了嘟嘴。 云非雾戳戳她的脸颊，歪头想了想：“冰岛。” “为什么？”夏疏桐柔声问。 话一出口，她就忽然想起些什么，思绪飘忽一瞬。 好像……小时候，她和云非雾聊起过这个话题。 …… 两个小孩坐在居民楼一楼的矮围墙上。 “软软，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你会想去哪里举行婚礼呀？”云非雾眸光灼灼，可爱极了。 “我可能……不会结婚吧。”夏软咬着唇，弱弱道。 她的条件和性格……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和她结婚的。 “为什么不可能？”云非雾撒娇似的眨眨眼，“如果嘛，我们是在说如果嘛，你就说你最想去的那个地方就行啦。” 夏软双手撑在围墙的平台上，仰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思索许久，最后轻声道：“……冰岛。” 这时一阵风吹过，些许发丝黏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夏软一转头，就看见云非雾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为什么”三字都写在脸上了。 “因为……”夏软缓缓说，“我在书上看到说，那儿的风景很美。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去、去结婚的话，会很棒的……” 云非雾似懂非懂地歪着头，眸光清亮。 …… 果然，在夏疏桐问出“为什么”之后，云非雾眉眼立刻弯了起来：“因为你以前说过，你想去那儿结婚呀。” 夏疏桐心脏瞬间融化了似的，柔软得不可思议。 其实小时候，她仅仅只是觉得图片中的冰岛美得不像样，如果能够和喜欢的人去一趟……不管是去做什么，都一定很棒。那时候夏软十四五岁，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明知不可能，虽然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却总会抱着类似的幻想。 夏疏桐拿指尖点了点云非雾额头：“猫猫，你呢？你有什么喜欢的地方吗？” 云非雾想都不想：“软软喜欢哪儿，我就喜欢哪儿。” “那、那就去冰岛吧。”夏疏桐点头，盘算着今天过后就可以开始准备了。虽然时间是紧了点，但没关系，没什么是不能用钱解决的。 虽然去冰岛结婚的话，大概率是西式婚礼了，但夏疏桐还是凑过去，柔声问：“猫猫，你喜欢西式还是中式婚礼呀？” 云非雾眨眨眼：“西式。” 随即，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因为中式的……我已经掀过一次盖头了呀。” 夏疏桐回想起掀盖头时两人飙起戏来的画面，不由得轻声笑了笑，抬头在云非雾脸颊上亲了一下：“嗯，既然我们都私奔过一次了，那下一次就正大光明地结婚。” 多亲几下后，没克制住，于是又在床上缠绵了一会儿。 …… 之后一段时间，在夏疏桐的示意下，梧桐公关部有意引导着舆论，时不时就爆出“云非雾和夏总一块儿吃饭/逛街”的照片，当然所有照片都有第三人——要么是钱伶伶，要么是江枫、周瀚池一类的朋友在场，以免网友误会成包养关系。 而每次公关部爆出的照片都十分巧妙，两人一点身体接触都没有，看向对方的眼神却温柔到了骨子里，引人遐想连篇。 路人看到照片后，无一不觉得云非雾和这位夏总关系真好，不仅是在《山川》里互相照顾，镜头外也像闺蜜一样相处。这样的友谊在娱乐圈内，无疑是很可贵的，也因此引来不少路人的好感。 而自认为已经“BE”了的云夏CP党也开始死灰复燃： 【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云云的妻子是谁，那么谁都有可能是云云的妻子，尤其是夏总！】 【呜呜呜每次云云和夏总对视的眼神真的绝了，我不相信她们不是一对啊啊啊啊，总之，在云云正式宣布之前，我心里已经认定夏总了！】 梧桐内部员工每次看到类似的言论，都只能克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潸然落泪——啊啊啊啊夏总和云云再不公布，他们真的要被憋死了！ …… 天气一点点凉下去，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一月。 前一个月里，夏疏桐和云非雾工作忙得昏天黑地，到现在，终于挪出整整半个月时间…… 去冰岛，结婚，度蜜月。 她们邀请的人不多，却也不算少：夏家的夏察和夏红叶，星辉那边周瀚池、黄琼怡、欧阳超，还有算是自己人的钱伶伶、江枫、奚傲…… 一行人包机，直飞冰岛。 抵达民宿后，休息一晚，第二天开始拍婚纱照。 十一月，冰岛天黑得很早，不到六点过，民宿外就是一片漆黑了。夜色下，四周白茫茫的雪原也被染上一层青灰色，从房间的落地窗往外看，苍茫一片，辽阔而美丽。 这个时间，冰岛的白昼不长，所以明天夏疏桐和云非雾得一早起来，抓紧白天的时间拍照，所以今晚，她们早早就窝进了被窝中准备睡觉。 落地窗外是一片辽阔雪原，荒无人烟，风景极美。夏疏桐暂时没有拉上窗帘，而是一边和云非雾低声说着话，一边看窗外的落雪。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睡梦中，夏疏桐半倚在云非雾怀里，眉眼不时弯起，云非雾睡颜同样甜美香软。两人不自觉地越靠越近，直至紧紧相拥。 遥远的天边出现一缕飘带似的荧荧幽光，随风轻轻颤抖、飘扬，又有些许微光越飘越远，洒入她们的房间中，正巧将抱在一块儿的两人，圈在淡光之中。 清晨，夏疏桐从睡梦中醒来，闻着云非雾脖子上的幽香，不自觉在她心口处蹭了蹭。 “唔……”云非雾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睁眼，灰眸前一秒还是朦朦胧胧的，后一秒与夏疏桐视线相对后，立马变得深邃起来，满是绵绵情意。 “早安，猫猫。”夏疏桐微微弯了弯眉眼，手指轻抚上云非雾的脸颊。 “早安，软软。”云非雾亦是柔声道。 或许是才醒的缘故，云非雾声音听起来慵懒沙哑，咬字又有些迷糊不清，听起来反倒格外勾人。 夏疏桐软糯糯地凑到她面前，抬头在她唇边也轻轻蹭蹭，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顺带将云非雾也拉起身，两人懒懒地抱在一块儿，慢吞吞地换衣服。 效率极低。 “猫猫，我昨晚好像做了一个梦……”夏疏桐软软道，“好像梦到，我们在极光下的雪原中，手牵手奔跑，十指相扣。” 云非雾眨眨眼：“真巧。” “我好像……也做了相同的梦。” 夏疏桐诧异地回眸，正好对上云非雾深情的眸光，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在这样的目光下，夏疏桐只觉得自己心里越来越软，又越来越满，整颗心脏都软绵绵的，只想沉溺在温柔乡里。 于是夏疏桐停下换衣服的动作，轻轻往后一仰，直接倒入云非雾怀中。 又抱了会儿。 不过由于待会儿要换婚纱的缘故，现在穿的衣服本身就是简单的毛衣，两人抱着磨蹭几分钟，还是换好了衣服，一块儿去浴室洗漱。 终于洗漱完出门，她们才彻底从睡梦中回过神来，神色也逐渐清明。 现在天还没有亮，民宿走廊还是黑漆漆一片，直到她们开门，走廊上才亮起一盏盏暖黄色的灯。 隔壁房间也正巧在这时候开了门，江枫拉着奚傲从里面探出头来：“夏总早，云云姐早。” “早上好。”夏疏桐轻声道。 “早。”云非雾笑着挑了挑眉，“你们不多睡会儿吗？” 今天丨行程安排原本是云非雾和夏疏桐去拍婚纱照，其他人在附近的景点玩玩，然而昨天在飞机上商议后，所有人反倒都想跟着她们一块儿看看。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等她们化完妆，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 “不睡不睡，我和奚傲想看你们化妆穿婚纱嘛。”江枫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 分明是她自己想看。 不过后边的奚傲还是无奈又宠溺地点点头。 于是一行四人来到餐厅，简单地吃过早餐，就到了专门的休息厅去了。里边一左一右两间换衣室，夏疏桐换好婚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 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婚纱……《轨迹》里那次喜服不算。 由于还没做发型的缘故，镜中，夏疏桐微卷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与洁白的婚纱裙相衬，更显得脸蛋小巧精致，脸颊微红，杏眸中因为羞涩而含着些许泪滴，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夏疏桐立刻皱了皱眉。 太软了，不行。 毕竟……那个楚楚可怜又软糯的自己，留给云非雾看就够了。对别人可以不凶狠，可以温柔，但就是不能软绵绵。 夏疏桐又对着镜子整了整身形，很快她脸上的红晕褪去，杏眸中可怜的水滴也消了下去，但身姿又不自觉透着股痞气，有点凶狠。夏疏桐眨眨眼，又调整了会儿，直到自己表情柔和下来，不害羞也不凶了，她才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出去。 夏疏桐推门而出的一刹那，对面换衣室的门也正好推开。 云非雾同样穿着婚纱，从里边走了出来。她的婚纱裙摆比起夏疏桐要略短一些，婚纱腰线也尤其修身，身姿纤细挺拔，头发简单束在身后，分明是穿的礼裙，却透着些英姿飒爽骑士的感觉。 夏疏桐脸上刚消下去的浅红，又偷偷涨了回来。 “软软。”云非雾径直走向她，温柔地执起她的手指，和她一块儿坐到化妆桌那边去。 ……引得江枫一阵惊呼。 “啊啊啊云云姐太帅了……夏总也好美啊啊啊我要流鼻血了！”江枫激动地扯了扯奚傲的袖子，“还有还有，她们秀恩爱太甜了，甜死我了呜！” 奚傲难得没有反应，江枫狐疑地回过头，就看见她脸上也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似乎是看得出了神儿。 这是看夏总看出神了？江枫一怔，白嫩的手掌没好气地拍上奚傲的手背。 奚傲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羞敛道：“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也可以结婚……” 这样啊？江枫眯起眼睛，顺势倒进奚傲怀中，不说话了，却在心里面暗自考虑起这个问题来。虽然夏总和云云结婚了，可她和奚傲毕竟还小，不过……嗯，争取今年早早见家长好了！见了家长之后，离结婚还会远吗？ …… 等夏疏桐和云非雾化好妆，其他人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加上灯光摄像化妆师，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了四辆小车。 婚纱照的第一站是海边。 从车上往外看，钻石海滩上铺满了冰晶，反射着绚丽的目光，整个海滩都美得不像话。因为阳光折射的原因，接近海岸的海水看上去是接近灰白色的，但越往海洋中央，就越是蓝澄澄的，直至海天相接。 然而一下车，夏疏桐就差点儿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寒风刺骨。 夏疏桐穿的本身就少，只是外边批了件大衣，但裙子下的双腿仍然被冻得发抖，手指也瞬间变得冰凉。 后面，云非雾下车后，眼睛微微眯了下，迅速执起身后的毛绒披风，将夏疏桐整个裹在了自己怀中。云非雾的手指是裸丨露在外的，于是夏疏桐伸手，从披风中探出指尖，握住云非雾的双手，十指相扣，一起面对寒风。 两人的小互动喂了旁人一嘴的狗粮。 摄影师尽职地将这一幕当做花絮记录下来，在后期会稍微修一修，将图片和视频一起传给她们。 在海滩中央拍了几张后，最后一张是要拍两人牵着手，在风中奔跑的镜头。云非雾在前边，夏疏桐在后边，她们头发和裙摆都被寒风吹得向后飘起，有些乱，却正衬出她们眸中爱意温柔而幸福。外国摄影师拍下这张照片后，忍不住对她们竖起大拇指，连夸了好几句。 拍完后，不等助理将外套拿过来，云非雾就立刻拥住夏疏桐，将下巴轻轻嗑在了她的肩膀上。 海风凉得厉害，然而相拥的那一瞬间，夏疏桐却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从身体暖到了灵魂深处。 很快，她们裹上披风和外套，转去下一个拍摄点。 接下来仍然是在海滩边，不过不是海水暗沉沉的钻石海滩，而是不远处的小型冰川冻土旁。海水湛蓝，水上浮岛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与海水的蓝色形成鲜明对比，犹如澄净的梦。 夏疏桐和云非雾站在雪中，拍完后迅速裹好衣服，夏疏桐这时才发现，身后那一行人竟然在她们拍照时，打起了雪仗。 江枫和欧阳超两个幼稚鬼玩得尤其开心，周瀚池和钱伶伶在旁边看着，不时象征性扔两个雪球，而奚傲死死守在江枫身边，欧阳超扔一个过来，她能扔好几个回敬过去。 一个又一个雪球在空中散开，扬起纷飞的雪尘。 伴着几人打打闹闹的声音，给这片梦一般的雪原冻土，添上了些许彩色的生机。 忙活一整天后，最后一张照片是在郊外的教堂里拍的，夏疏桐执着云非雾的手指，一点点往上，最后变为十指相扣，纠缠在两人心口中央。而她们一个微微仰头，一个垂下眸子，深情对视。 “咔擦。” 时间定格。 后面人们立刻发出一阵欢呼声。 夏疏桐顺势往前一步，将脑袋埋在云非雾肩膀上。这里也是她们明天婚礼的地方，所以她有些……害羞。云非雾伸手，手指探入她的发丝之中，柔和地轻轻抚摸着。 云非雾手指的力度很稳，夏疏桐却听见，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分明也紧张激动得厉害。 夏疏桐唇角不由得勾起。 …… 第二天。 又是早起的一天。 同样是在换衣间穿上婚纱，又坐在一旁化妆，感觉却和昨天完全不一样。昨天是拍婚纱照，而今天是……正式结婚。 结婚。 虽然她们早已领证，早已心意相通，可婚礼给她们带来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就好像，曾经的她们是被两颗心之间无数条红线连在一起的，可现在的她们……不仅是心脏与灵魂紧紧相连，更是通过婚礼这个简单的仪式，在她们手心也牵起红线，将她们牢牢绑在一起。 无法分割。 她们远在异国他乡，也没有请多少人，所以婚礼的流程异常简单。也没有什么妻妻婚礼前不许见面的规矩，化妆时，她们全程都是坐在一块儿的。要么不时往对方那儿看一眼，要么偷偷伸出手，指尖相触。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对视、触碰，也足够让夏疏桐脸红心跳。 云非雾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候，她们反而像是两个刚开始谈恋爱的小姑娘。 之后去教堂的车上，她们也一直安静地抱在一起，目光飘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雪原风景，思绪却不知道飘向哪里去了，唇角上翘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昨晚没有下雪，城郊教堂外的积雪已经融化了部分，依稀可见雪下绿意盎然的草坪，绽放着星星点点的生机。 教堂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下车后，一行人沿着小路走进去，立刻被一股暖意包围。 教堂里开着暖气，整个教堂都暖洋洋的，与外边的天寒地冻形成强烈对比，仅仅是坐在里边，就莫名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 婚礼的仪式很简单，没有伴娘伴郎，仅仅夏疏桐和云非雾两人，执着对方的手心，沿着红毯缓缓走向教堂中央。 牧师致词，交换戒指，亲吻。 夏疏桐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得不行，然而真正握住云非雾的手指，和她并肩而行时，夏疏桐才发觉，自己心底一片平静温暖，就如同潺潺小溪汇入大江大河时，那种瞬间安宁平和下来的感觉。 就像是漂泊已久的旅人，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里。 温暖、平静，又幸福。 亲吻时，夏疏桐捧住云非雾的脸颊，微微抬起头，眸中情意柔和，动作也温柔到了骨子里。 一个不带任何情丨欲丨色彩的吻。 到了后面，反而是云非雾的手指微微颤抖，揽上夏疏桐的腰肢。 紧接着，是证婚人致词。周瀚池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神色一如既往地柔和，一开口，却立刻红了眼眶。哽咽几次后，才将致词完整地说出来。 另一边，夏红叶仍然是吊儿郎当的表情，她旁边的夏察却低下头，眼神沉了沉，眼眶边明显渗出几滴泪。 周瀚池下台后，黄琼怡同样眼眶微红：“猫猫总算是有个家了……” ——不止是猫猫。 周瀚池借着擦眼睛的动作摇摇头，却没将这句话说出来。 “周叔，黄姐，云云都嫁人了，你们说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女朋友啊……”一旁，欧阳超同样抽了抽鼻涕，向往道。 作者有话要说：要完结了好不舍呜呜呜qwq 第83章 周瀚池嗓子还有些哑, 说不出话来，黄琼怡便笑着指了指台上，像哄小孩子似的对欧阳超道：“猫猫和夏总快要扔捧花了, 你快去抢, 抢到了就能脱单。” 欧阳超眼睛一亮，朝教堂中间跑去。 夏疏桐和云非雾正好背对着他们, 一起将捧花往后一扔。 欧阳超兴冲冲地跑过去, 然后眼睁睁看见捧花落到江枫的怀里。江枫兴高采烈地将捧花递给奚傲：“送你！” 欧阳超：“……” 他前面，夏疏桐和云非雾穿着婚纱紧紧相拥，眼神里满是对对方的爱意；左边, 江枫和奚傲也旁若无人秀着恩爱；右边，黄琼怡的手掌无声地搭在周瀚池背上, 轻轻安抚着他。 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欧阳超苦兮兮地环绕一圈, 最后看向后边同样只有一个人的钱伶伶, 眼睛蓦地一亮。 钱伶伶皱起眉：“？？？” 她直接避开欧阳超的目光, 走到了夏家人那边，欧阳超的表情再次垮下去，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 婚礼结束。 之后回到民宿里, 虽然是西式婚礼, 但一行人还是一起吃了顿午饭，酒足饭饱后，不知是谁闹腾着说了句“洞房！”,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硬是在下午一点过，就把婚礼的两位女主角给送入洞房了。 一顿饭下来，云非雾因为酒精过敏的原因，倒没人给她倒酒, 但夏疏桐却被灌了不少，一回到房间里，就睁着那双杏眸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云非雾，不时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有点傻。 云非雾蹲下身帮她脱鞋时，一抬头，就正好看见夏疏桐脸上的笑，她心里想着软软真傻，脸上却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和夏疏桐一模一样的笑。 “猫猫。”云非雾一起身，夏疏桐就倾身抱住她，声音甜软，“我们结婚了。” “嗯。”云非雾认真点头，重复道，“我们结婚了。” 明明她们早在四年前就领了证，但真正举办婚礼时，感觉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云非雾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好快，鼻尖也有些酸涩，莫名地想哭。 不知道喝醉了的夏疏桐……会不会和她有同样的感受？ 应该不会。 云非雾轻轻晃晃脑袋。 如果是平时的夏疏桐，一定会和她心意相通，但喝醉后傻傻的小朋友夏疏桐……还是不要要求太多得好。 而且今天的夏疏桐比以往醉得都要厉害些，已经有些走不动路了，说不定再多喝一点，就会到喝吐的程度。所以云非雾想了想，轻声问道：“软软，我们去洗个澡，然后睡觉休息？” 夏疏桐乖乖点头。 云非雾站起身，正准备抱起夏疏桐，她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眸子晶亮无辜。 云非雾：“嗯？” 夏疏桐歪着头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一点点贴近自己心口：“猫猫，你看，我心跳好快啊。” 云非雾呼吸一滞，血液里有什么瞬间炸开似的，电流般在血管中川涌，最终又归于平静，只剩下一片柔软的感觉。 “嗯……还有，鼻子也有点酸酸的，好像有些想哭。”夏疏桐眨眨眼，继续道，“猫猫，为什么呢？” 云非雾微微张开双唇，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夏疏桐继续思索道：“一定是因为……我欠你这个婚礼，欠了太久太久了，所以现在我们明明结婚了，我才会有些想哭……咦，猫猫，你怎么也、也哭了？不、不许哭……” 夏疏桐慌乱地抱住云非雾，自己却也不受控制地流下两行泪水：“猫猫，不哭不哭。我、我、我……” 她想说，如果云非雾喜欢的话，以后多少场婚礼都给她办。她想说，以后她再也不会欠一个东西，欠她这么久，哪怕只是一句话。她想说，她对她的爱，天长地久，永远不会消失。 然而夏疏桐“我”了半天，喝醉了的贫瘠小脑瓜却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越来越着急。 最后还是她怀中的云非雾擦掉眼泪，笑着抬起头：“嗯，不哭了。软软，我们去洗澡。” 夏疏桐慌张地眨眨眼，愣了愣，虽然不明白云非雾为什么这么快就破涕为笑，但看着云非雾笑，她的脑袋里也好像开了无数朵春天的花儿似的，跟着明朗起来。 “好~”夏疏桐攀上云非雾脖子，无比信任地躺进她怀里。 …… 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夏疏桐几乎是窝在云非雾怀中睡的，这时她迷迷糊糊地睁眼，云非雾却仍然睡得香甜，只轻轻动了动脑袋，从喉咙中发出些许幸福的呜咽声。 夏疏桐伸了个懒腰，将云非雾的肩膀揽进自己怀中，又看了眼时间，直接将晚餐叫到房间里来。夏疏桐又摁开窗帘，望向外边黑漆漆一片荒原，不由得有些期待—— 今晚会有极光吗？ 听江枫说，昨天和前天晚上外边都有荧荧极光，好看极了。然而这两天她和云非雾睡得很早，都没有看见。今天睡了一下午，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 如果今晚有极光的话……在荧荧柔光下那什么，会不会很…… 夏疏桐脸颊一红，猛地晃晃脑袋，又揉揉云非雾的头发。 都怪云非雾把自己带偏了，害得自己满脑袋都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想到这儿，夏疏桐揉揉眉心，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喝醉后都说了些什么，确定没有某些过于羞耻的内容后，夏疏桐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也渐渐褪下去。 这时，房间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云非雾原本睡得香甜，此时却条件反射般一下子睁开眼，支起脑袋，警惕地望向门口。 “应该是晚餐到了。”夏疏桐轻笑着揉揉狼崽子的脑袋，“我去拿。” “……嗯。”云非雾打个哈欠，缓缓坐起身，一只手揉着眼睛。 夏疏桐裹了件外套，开门，看见来人后，却不经意地挑了下眉。 夏察站在门口，眉头几乎皱成川字，笑容局促，甚至显得有些卑微：“桐桐，爷爷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爷爷？”夏疏桐诧异地喊了一声。 记忆中，夏察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表情对他说话。 曾经，夏察永远是深不可测的老狐狸，眼神一会儿似苍鹰，一会儿又似杀人的毒蛇。夏疏桐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又本能地怕他。后来，等夏疏桐再成长一些后，她不再怕他，不再看不透他，开始和他势均力敌，却仍然没有放轻对他的提防。 而这半年里，夏察彻底老了，变成一只时不时炸毛的老狐狸，没了一点儿威慑力，却仍然保持着曾经的倨傲自负。就算示弱，也要拐弯抹角的，绝不承认自己曾经的错误。 夏疏桐从未看过他露出这么局促的表情，甚至能从他浑浊的眼眸中，看出一丝紧张与害怕。 夏疏桐这时才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夏察那双精明有神的眼睛，竟然变得如此浑浊。 她下意识皱起眉头，指了指套房中的休息间：“您要进来坐坐吗？” 目前为止，就算夏察老了，也主动对她示了弱，可她对夏察，仍然只能做到勉强“放下”，而非谅解。邀请夏察进屋坐坐，也仅仅是出于基本的礼貌。就像白天时尽量温和地对他笑，帮他夹菜一样，并非出自对他的感情。 或者说，她对他能有什么感情？不厌恶就算对了。 夏察却缓缓摇摇头：“不用，就一句话。” 夏察佝偻着背，抬头，嘴角勾起一个自嘲般的笑容，浑浊的眸中混杂着各种情绪，夏疏桐看不清，却下意识觉得有些难受。 “爷爷，您说。”夏疏桐淡声道。 夏察抬头看了她许久，终于略带颤抖地说出那句话：“桐桐……以前是爷爷不对。” 说完，夏察艰难地勾了勾嘴角，似乎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转身径直离开。 步伐很慢。 夏疏桐怔怔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没有去送，也没有回房，只是安静看着，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又缓缓松开。夏疏桐正准备回头时，却忽然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臂从后面抱住自己。 云非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后边，身体就像个小太阳似的，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温暖的能量。 夏疏桐自然地后退一步，彻底倒进云非雾怀中，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仰头与她对视。 对视间，柔情款款，尽数流入对方心田。 她彻底放下了。 …… 夏疏桐一行人并没有刻意隐瞒放长假出去旅游的行程，尤其是江枫，每天都要发好几条微博，说自己今天玩得怎么怎么样，看见了多美的风景啪啦啪啦。不过为了防止有私生粉“偶遇”，江枫发微博时还是隐去了具体地点，只留几张打码的风景照和人像。 在梧桐公关部的推动下，几天后，全网都知道江枫和奚傲出国旅游的事，然后随着江枫发的照片越来越多，网友们很快就发现： 不止是江枫和奚傲！还有夏总，还有云云！还有周总和欧阳！他们好像组团去旅游了！ 除了《山川》六人组，江枫也放过别人的照片，不过都是打了码的。于是网友们很快在网上开始讨论： 【这是星辉、梧桐两家公司放年假，老板带着手下的艺人和员工出国旅游吗？】 【我感觉更像是朋友间私下出游，毕竟放年假的话，两家公司应该不会一起放假又一起旅游吧？而且江枫和奚傲都不是梧桐、星辉的员工。】 【我也觉得是私下旅游！重点是现在快到新年了，这段时间圈子里不管是老板还是艺人都该很忙才对，他们居然还能约着一起去旅游，关系是真的很好了】 【我倒是有个猜想……嗯，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江枫第一天发的照片是在海滩和雪原上。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欧洲那边有好几个类似的景点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拍婚纱照的圣地。然后第二天，江枫的照片里出现了教堂——众所周知，西式婚礼都是在教堂中举行的。所以我猜，他们会不会是去给云云举办婚礼的？】 【楼上的福尔摩斯说得有道理！云云虽然说自己有了妻子，却没说过她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结婚的，而我刚才看了看云云前几年的档期，她根本没时间结婚！也就是说……】 【卧卧卧卧卧槽！如果真的是去结婚的话，也就是说，照片里被打码的某位小姐姐可能是云云的妻子？】 【啊啊啊啊啊我好好奇！！！】 【我也！云云的妻子一定也是绝世大美人儿吧，我好想看漂亮小姐姐qwq】 【你们都在想着云云的漂亮小姐姐，那我趁机把夏总抱走了！】 【楼上休想！夏总是我的！】 【说到夏总，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夏总好可怜……看《山川》那几期里，她分明就喜欢过云云，但现在却不得不克制自己的感情，不仅要选择放手，还得参加云云的婚礼，想想就觉得好心酸，呜TAT】 【楼上别瞎说，夏妈妈永远是夏妈妈！看照片就看得出来，夏总现在和云云关系还是很好的，几乎每一张合照她们都站在一起，所以就别脑补什么霸总追妻不得虐恋情深的剧本啦~】 【对对，夏总和云云明明是关系超好的朋友！】 总之，在梧桐公关部的刻意引导下，就算粉丝、路人不会将云非雾、夏疏桐两人关系往情侣那方面想，他们也逐渐认定了两人关系是真的很好——一起参加节目，一起参加颁奖典礼，就连一方的婚礼另一方也去了，这是什么绝美闺蜜情？ 不过网上也有一小撮不好的言论，说夏疏桐和云非雾纠缠不清，云非雾妻子太可怜了啪啦啪啦。不过很快就被网友们怼回去了：什么纠缠不清？没看到她们一行有这么多人吗？如果她们真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为什么不两个人偷偷出行，有这么多朋友在旁边，还有个江枫时不时发旅行照片，不就说明她们行得端做得正吗？恶意揣测什么呢？ 而在云夏cp党眼中，情况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我赌一百根辣条，云云的妻子就是夏总，她们就是去结婚的！太甜了磕到了！】 【我赌三百根！好甜好真快结婚……哦不她们已经结婚了！嗑死我了啊啊啊啊】 还有CP粉翻出夏疏桐“探班”《轨迹》剧组时，被拍到脖子上挂的那个吊坠，虽然那张照片分辨率低得吓人，实在看不清吊坠具体是什么东西，但cp粉们的脑补能力是强大的，她们靠着精湛的ps技术，硬是将那个模糊的吊坠还原成了一个钻戒。又有人将夏疏桐戴着钻戒的图和云非雾金桂节领奖的图P在一起，把领奖现场给P成了婚礼现场。 一群cp粉圈地自萌，玩得乐不可支。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梧桐公关部的真人“水军”。 夏疏桐扫了一眼网上的动向，视线停留在网友P出的结婚照上看了许久，才满意地放下手机，却仍然止不住唇角的笑意。不错，快到年关了，公关部的年终奖也该涨涨了。 云非雾正好洗漱完，从浴室中走出来：“软软，去吃早餐吗？” 夏疏桐点头，自然地朝她伸出一只手。云非雾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十指相扣，慢悠悠朝楼下走去。走之前，夏疏桐不忘将落地窗帘摁开，窗外是一片湛蓝湖水，再远处隐约可见一整片火红的枫叶。 她们已经离开冰岛，到了瑞国，四处旅游几天后，最终停在了这个小村子里。 婚礼一过，同行的一行人很识趣地给夏疏桐、云非雾留出独处度蜜月的时间，他们要么悄悄摸摸回国了，要么分散开来继续旅程。比如江枫和奚傲，她们现在也住在同一家旅店内，不过作息和夏疏桐二人完全不同，也就各玩各的，直到回国时再汇合。 走出旅店，四周又是一片红叶，风一吹，满地红叶蹁跹而舞，如随风跳跃的火苗。 云非雾熟门熟路地拉着夏疏桐的手，停在一家小食摊面前。 “两位漂亮姑娘，又来啦？”摊主是个老奶奶，一看见她们，脸上就露出温柔的笑。小村里人少，她们连着两天都来这儿买的面包，老奶奶都记住她们了。 将面包交到她们手里后，老奶奶忽然顿了顿，笑眯眯道：“小姑娘，要幸福啊。” “会的，谢谢奶奶。” 接过面包，夏疏桐略带羞敛地微微低头，却觉得心里暖得不行。这几天，她和云非雾走在陌生国度的街道上，不知收到了多少类似的祝福，次数多了，夏疏桐甚至都有些不想回国了。 只想在一个无人认识她们的地方，每天懒洋洋地睡睡觉、吃吃饭、散散步，共度余生。 当然，不回去是不可能的，再过三天她们就得回国，再次投入到工作中……以及，为接下来的公开关系做准备。 这会儿，夏疏桐和云非雾都捧着面包，于是她们没有牵手，而是并肩缓缓走在街边，连步调都是一致的。或者不时相视一笑，替对方抚去唇角的面包细屑。 这座村子是一个湖中小岛，只有一条小道能通往陆地，岛上人烟稀少，一辆车都没有，尤其是清晨，特别宁静清新。 夏疏桐已经习惯了，先和云非雾一块儿在岛上逛一圈，吃完早餐，再牵着手去陆地的小镇里坐一会儿，遥望远处的雪山。 今天到小镇的靠椅上坐下时，夏疏桐的手机正好响了一下。 夏疏桐拿出手机，云非雾习惯性地乖巧凑过来，目光瞟向手机屏幕。上边是正好是网友P出来的结婚照。 这张图P图痕迹也很明显，甚至就连她们两人的分辨率都完全不同，但图中两人眉眼间皆是深情，无比般配。 云非雾眉眼立刻弯了起来，夏疏桐轻咳两声，淡定地关掉图片，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眼睛却羞敛地眨了好几次。 夏疏桐点开微信，看了眼消息：“《轨迹》要开始进行宣传了，预计明年五月上映。” 夏疏桐作为资方，从制片那边拿到消息的速度要比云非雾快一些。 听到夏疏桐的话，云非雾眸子立刻亮了一瞬。《轨迹》的宣发代表着片中另一位主演曝光，同样代表着……她们将趁此机会，正式对外界公布关系。 至于到时候具体会怎么做，她们还得和制片那边商量商量。 夏疏桐随意回了几句话，就先将手机放一边去，双手缠住云非雾的胳膊，依偎似的靠了上去，略带贪婪地耸了耸鼻尖，享受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围绕。 其他的事情回去再处理，现在，她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刻，只有她和云非雾两人的宁静时光。 云非雾也歪过头，耳侧蹭过夏疏桐的发丝，一只手自然地揽住夏疏桐的脑袋，手指插进发丝之中，轻轻抚摸。 有微风吹过，两人皆是惬意地闭上眼。 长椅前不时有调皮的小孩呼闹着跑过，留下几声嘻嘻哈哈，不远处红叶摇曳，为初冬的小镇添了一丝色彩，再远一些，是云雾缭绕下的雪山山巅。 夏疏桐和云非雾安静坐在长椅上，像是和整个世界隔绝，又像是与周遭合为一体。 ……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十二月中旬，《轨迹》正式开始宣传，官微每天都会公布一两位演员，从群演配角的大合照，再到几位主要配角，最后在新年当天正式公布两位女主角的演员。虽然之前云非雾、彭安等人已经在私下透出了一些消息，但官宣的意义毕竟不一样，从《轨迹》官微发布第一条微博开始，就吸引了不少粉丝、路人前来围观，#轨迹官宣#的TAG更是热搜霸榜十来天。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轨迹》开始宣传的当天晚上，夏疏桐就收到一通电话。 “夏总，许久没有联系了，近日可好？”蒋椿的声音笑意盈盈，仿佛隔着电话都能看见她脸上的笑容。 夏疏桐眉头一挑，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客套几句后，直接进入正题：“蒋女士，最近六台那边又有什么新的企划了吗？如果有需要用到天骏、梧桐的地方，您尽管说。” 蒋椿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轻笑两声后，当即道： “是这样的，夏总，《山川》第一季的收视率不是挺高吗，但现在第二季还在筹备中，短时间播不了。可领导发话了，说是希望趁着元旦节的热度，再做一期节目出来。夏总您说，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哪儿弄得出成片来呀？所以我就想着，要不叫上第一季、第二季的十二位嘉宾一块儿，弄个元旦直播企划。” 第84章 与电视节目相比, 直播的受众更趋近于年轻人一些，梧桐里就有不少练习生在正式登上舞台之前，通过直播的方式与粉丝沟通交流, 并且为公司赢得利益, 练习生部那边很大一部分流水，都是通过直播收益获得的。 而《山川》又直属于官方门下, 直接与官方对接, 完全可以在直播时开通打赏通道，将打赏金额全部捐给官方慈善机构中去，实现《山川》为作为公益向节目, 为贫困山区筹集捐款的目的。 而同时，实时直播不需要过多后期处理, 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 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节目组还能趁着这个机会, 给下一季里还未出场的六位嘉宾造造热度。 但……对于嘉宾来说, 实时真人秀直播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人无完人，如果嘉宾在录制期间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还能通过后期剪掉, 但直播时却不行。直播期间, 嘉宾们得随时注意着言行，以免被网上某些黑子注意到，大肆加工成所谓的“黑料”。所以一趟直播下来, 嘉宾们体力、精神消耗都是巨大的。 夏疏桐微微虚起眼眸，心里已经猜到蒋椿这时候给她打电话的用意，却还是叹口气道：“可是蒋姐，直播和录制毕竟不一样，我和奚傲、周总都不是专业演员, 难免会出什么漏子。” 蒋椿笑道：“夏总放心，这次直播共有十二位嘉宾，每人平均下来分不了多少镜头。况且机位那么多，摄像老师也会注意着的，一旦有什么问题，保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掉这段镜头。更何况……” 蒋椿压下声音，用玩笑的口吻说出重点：“夏总，您和云云是准备在元旦那天公开关系吧？何不借《山川》的势？连公关费都能省一笔呢。” 圈外人看不出来，蒋椿还能看不出来？这段时间，梧桐分明就是在引导着舆论方向，为夏疏桐和云非雾关系公开做准备。根据《轨迹》的宣传速度推算，大概就是元旦了。 夏疏桐眉眼弯起，她猜对了，蒋椿这时候打电话来找她，果然是这个原因。 她和云非雾如果能通过《山川》的直播公布关系，一来能给《山川》带来部分流量，二来有《山川》制作组为她们撑腰，抵挡一部分恶意评论，双方合作，互利共赢。 这下夏疏桐也不再绕弯子，确定云非雾档期后，爽快地答应下《山川》直播企划，即日便签下合同。 …… 时间一天天过去，接近元旦，《轨迹》热度越来越高的同时，《山川》制作组也宣布元旦的直播企划，吸引了不少观众的目光。 《山川》这一期去的是西城的某个小山村，西城向来四季如春，就算是在寒冬，气温最低也不过十来度，温和宜人。 十二月三十一日，吃过晚饭，夏疏桐便和云非雾一起出发，坐上了节目组的专车。 “夏总，云小姐，你们可算要公布关系了。”导演坐在前排，颇为激动地双手合十，朝两人做了个感谢的动作，“剪辑组的小张找我抱怨好几次，这回他终于能解放了。” 这次《山川》直播内容最终也会被剪辑出来，作为特辑在电视上播出。之前播出的几期节目中，小张为了剪掉夏疏桐和云非雾的互动，又是改时间线又是加特效的，年纪轻轻头都快被愁秃了。 “哪儿有这么夸张。”听到导演的说法，云非雾不由得歉意地捂嘴轻笑一声，夏疏桐也略带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手指却颇有默契地慢慢靠近，轻轻勾住。 到机场后，她们才和别的嘉宾汇合。除了第一期的老熟人外，这次还多了六位嘉宾，同样是两名艺人、两名企业家、两名大学生，四女两男的标配。 不过这回的两位企业家都不是圈子里的人，其中一位姓洛，是开畜牧公司的，另一位则是建筑行业的。艺人则是男女团出身的新生代小鲜肉、小花，老远一看见云非雾、欧阳超，两个小孩就礼貌地鞠躬喊前辈，给人的观感倒是很好。几人自我介绍一番，随意寒暄几句，气氛很快就融洽起来。 西城离海城不算太远，半小时飞机，再加上两小时大巴，不到晚上十点，一行人就到了山脚下的院子里。 这期间，夏疏桐和云非雾从头到尾都将婚戒戴在无名指上的。引得其中一个大学生看了好几眼，直到导演吩咐完毕，所有人都准备回房时，那个学生才红着脸走上前来，斯斯文文道：“夏、夏总，云云姐，我是你们的cp粉……” 小姑娘小脸涨红，却仍然忍不住往两人的戒指上瞟。 云非雾弯了弯眉眼，主动牵住夏疏桐的手指，扣住。而夏疏桐微微扬扬下巴，没有回答，却从喉咙中轻轻哼了一声。 算是默认了。 “！！！”小姑娘差点儿没激动到晕厥。 云云和、和夏总居然！真的！是一对！她们居然真的！结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妹妹。”夏疏桐做了个“嘘”的手势，“明晚之前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哦。” 夏疏桐只是随口提醒一下，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进节目组之前，大家都签了合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夏总您、您放心，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紧接着，夏疏桐、云非雾又和她聊了几句，便道别往房间里走。 小姑娘怔怔看着两人的背影，还有些没缓过来，尤其是看见云非雾自然地揽住夏疏桐的腰肢时，她差点儿没鼻子出血晕厥过去，大脑花了老长一段时间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小姑娘正要往自己房间走，却忽然想起什么，不由得愣在原地—— 等等，夏总说的明晚之前不能说出去是什么意思？！明晚之后就可以了吗？也就是说，她们明天会对外公布关系？！ 小姑娘腿一软，差点再次激动得摔倒在地。 …… 回房后，两人首先一起洗了个澡，洗完了，又坐在一张长桌前，一块儿对着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声中，她们对视一眼，眸中皆是软绵绵柔丝丝的笑意。 云非雾的头发要短一些，吹干了，她往前倾倾身子，夏疏桐便自然地将吹风机递给她。于是云非雾又绕到夏疏桐身后，帮她吹头发。 云非雾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在夏疏桐发丝间轻抚，动作柔和。 暖风下，夏疏桐享受地闭上眼，认真感受着云非雾手指的动作。 过一会儿，吹风机的声音消失了，云非雾的手指却仍然停留在她的发丝间。夏疏桐等了几秒，正准备睁眼，温软的鼻息却忽然洒过脸颊。 而云非雾停留在她发丝间的手指，也不知什么时候用了些力，就这样扣住她的后脑勺。 于是夏疏桐没有睁眼，顺从地微微仰头，樱唇轻启。 撑在椅子上的手指，也缓缓蜷了起来。 一个吻过后，夏疏桐缓缓睁眼，两只手无力地搭在云非雾脖颈上，朝床上望了一眼。云非雾会意，立刻轻柔地抱起她。 柔顺的黑发在雪白的床单上散开，犹如一朵妖娆诱人的花，又仿若无声地邀约。 外边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声滴滴答答，就连房间里也染上些许凉意。 夏疏桐手心却是微烫的。 她抬手，扯了扯云非雾的袖口。云非雾眸中愈发炙热，缓缓倾下身子……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春丨潮缓缓褪去，眸中皆是挣扎与不悦。云非雾咬了咬唇，身子又往下倾了一些，明显是想无视那道电话铃声。 最后还是夏疏桐坐起身，一边揽住云非雾的肩膀，无声安抚着狼崽子，一边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小钱打来的。”夏疏桐直接开了免提。 云非雾没吭声，有些委屈地眨眨眼。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钱伶伶的声音：“夏总，云云，待会儿消息就要公布了……公关部这边正在加班盯着呢，你们在后天之前，最好暂时不要看手机……” 计划中，《轨迹》官微将会在今晚十二点公布两名主演，而明早七点、九点，则会分别放出第一版预告片，以及花子楠导演的采访视频。 在主演公布后的这段时间，网上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比如质疑夏疏桐演技的、觉得她不务正业跑去拍戏的，再比如怀疑她和云非雾关系不正当的，或者猜到她就是云非雾妻子的。一时间，各种言论都会在社交网络中爆发出来，着其中必定含有大量满是恶意的言论。 明天上午的电影预告，以及花子楠的采访视频，是为了给质疑夏疏桐演技的网友们一个回答，将这部分恶意评论压下去。 接下来，质疑夏疏桐和云非雾关系的那部分网友，以及猜到她们关系的CP党，正好可以在《山川》直播中一探究竟。等《山川》直播结束，晚上九点半，云非雾则会发一条定时微博，正式公开她们的关系。在这一步结束之前，网上估计少不了恶意的评价。 所以钱伶伶才特意打电话过来，提醒夏疏桐和云非雾不要看手机。 “嗯，谢谢提醒。”夏疏桐唇角勾起，声音略有些沙哑，“辛苦你们了。” 夏疏桐虽然本来就没打算看手机，但听见钱伶伶的提醒，还是觉得心里一暖，唇角也勾起了些。 云非雾也轻声道了谢。 “夏总……”钱伶伶正想再说些什么，听见电话那头两人略显潋滟的声音后，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涨红了脸，改口道，“夏、夏总，你们早睡，拜拜晚安！” 电话挂了。 “猫猫，小钱她好像……听出什么了。”夏疏桐眨眨眼，脸色微红。 云非雾倒不觉得有什么，轻笑着点头：“嗯。” “那……”夏疏桐舔了舔唇，往床中间坐了些，“我们还要……继续吗？” 和狼崽子说这话，是只可能有一种答案的。 果然，云非雾眉眼弯了一瞬，一只手立刻揽住夏疏桐后腰，倾身而上，声音也压了下去：“当然要。” …… 夜色深沉。 夏疏桐和云非雾紧紧相拥，睡颜香甜。 而此时，网上果然已经吵得天翻地覆。质疑夏疏桐演技的、质疑她和云非雾关系的、前来控场的粉丝、闻讯前来嗑糖的CP粉、看戏的路人吵作一团，场面极其混乱。 【！！！就问谁能想得到，《轨迹》的另一位主演居然是夏疏桐？谁**能想得到？她一个大老板来演什么戏？她能有什么演技？带资进组？？？】 【所以这是坐实了她和云非雾关系不正当？为了自己的情人带资进组演女二号，还是部百合片，夏总6666】 【楼上说谁关系不正当呢？你们知道云云妻子是谁？说不定就是夏总呢？阴阳怪气什么呢，呕。】 【纯路人，相信云非雾和夏总的情谊，但还是不希望主演是夏总，这年头百合片不多，想找一部演员演技在线的太难了】 【大家先不要否定夏总的演技吧，还是等预告片出来再说话……花子楠导演绝不是会受资本裹挟的那种人，相信她选角的眼光】 【对不起，这次实在不敢相信。如果夏总能演电影，我觉得我也可以。】 【我也可以加一！】 而清晨七点，《轨迹》第一版预告片放出来后，立马就打了一部分人的脸。 《轨迹》制作组就像预感到了网友群嘲的画面似的，这一版预告中的镜头，百分之八十都是夏疏桐的。其中就包含柯钰在猪圈中眼神变化、以及在雪地中嚎啕大哭的两个镜头。 这两幕感染力极强，却又截然不同。一个是柯钰阴沉癫狂的表情，看得人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感到恐惧，而另一个是柯钰绝望大哭时，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股悲怆气息。 好的演员是能轻易带动观众情绪的，哪怕没有台词，没有前因后果，单单只是看着他们的表演，就已经能调动观众情绪，让他们随之情动。而这两个画面中的夏疏桐，无疑都做到了这一点。 这个预告视频，算是狠狠地在某些人脸上扇了一巴掌。 之前一直呈观望状态的影迷、路人，此时更是井喷似的跳了出来——谁说夏总演技不好的？她那如果是演技不好，那现在流行的好几个流量小花小鲜肉干脆别演了息影退圈去吧。还有刚才那些叫嚣着自己也可以的，来，你演一个看看？ 同时，这部预告片甚至吸引了不少原本对粉圈不感兴趣的新影迷——这位新人小姐姐是谁？好美啊爱了爱了！看预告片感觉这部电影似乎是有反转情节的百合片？花导出品必属精品，更何况云影后的演技也有保障！爱了爱了！ 上午九点过，西城，夏疏桐和云非雾缓缓从床上起来，磨磨蹭蹭抱了会儿，再一起去院子里帮忙烧水煮饭，很快就吃起了早餐。 而网上也开始了第二轮打脸。 这一次是花子楠的采访视频，记者明确地问出她，为什么会选择夏总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圈外人来饰演柯钰。花子楠扶了扶金丝眼镜，眸中笑意盈盈： “原本我也是有些犹豫的，当时我想得和大家一样，夏总一个大老板，又怎么能来演戏呢？但在夏总和云云一块儿试镜后，我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当时我就觉得，云云就像是我剧本里的舒今宇，而夏总就是柯钰，没有第二个人了……至于夏总没有演戏经验这一点，呵呵，大家都知道，我一向喜欢雕琢璞玉，夏总就是一块无暇之玉……” 花子楠的采访长达十来分钟，从各个方面解释了“夏总为什么会来演戏”这个问题，让质疑这一点的人再无话可说。而花子楠除了夸夏疏桐天赋高、演技不差以外，字里行间还暗示着“夏疏桐和云非雾相当般配”这一点。 至此，纠结夏疏桐演技的人就彻底散了，剩下一部分则是质疑她和云非雾关系的—— 【所以，夏总和云非雾究竟什么关系？是妻子还是情人还是普通朋友？】 如果是朋友，为什么要一起演百合片？演百合片就算了，导演亲自暗示两人般配是什么意思？还有之前在《山川》节目中，两人溢出屏幕的暧昧是怎么回事？当时大家没当回事，粉丝们说是母女情，吃瓜群众也就信了，现在再回过头来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好吗！ 所以，要么就是妻子，要么就是情人！二选一！ 以前《山川》的录制版本可以剪辑，直播却剪不了，嘉宾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观众眼皮子底下，做不了假。于是大量吃瓜群众抱着“我们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想法，又转移到《山川》直播间中开始蹲守。 但其实，大多数人心里已经有了数——《山川》是不会选用劣迹艺人的，所以，云非雾绝不是部分黑子口中的“情人”，更不可能出轨。 …… 十一点过，嘉宾们和节目组在院子里坐成一圈，一边吃午饭，一边听导演讲解下午的直播流程。 夏疏桐心不在焉地低下头，略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自己脖子，又看了看云非雾白皙的脖颈。 西城四季如春，天气晴朗，穿裙子也无所谓，但鉴于节目组的尿性，夏疏桐和云非雾都穿的简约方便的衬衫和防晒小外套。而她们挂在脖子上的婚戒也藏在外套中，只要在直播中“稍不注意”，戒指就会从里边掉出来。 云非雾注意到夏疏桐的目光，一手摸向自己心口处的戒指，抬眸温柔地对夏疏桐笑了笑。 夏疏桐点头，飘在云端的心脏立刻稳稳降落在地。 一点，一切准备就绪，直播正式开始。 “今天下午的任务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做饭。”导演清了清嗓子，拿着大喇叭对十二位嘉宾介绍任务规则。 听到“简单”二字后，还未遭受过节目组毒打的六位新嘉宾立刻跃跃欲试起来，而江枫、欧阳超两人熟悉节目组的尿性，本来想要大声抗议，结果分别被奚傲和周瀚池看了一眼后，纷纷闭嘴，默契地留给对面一个同情的眼神。 弹幕也配合地打出一片【哈哈哈哈哈提前心疼新人组】。 导演继续道：“第一季、第二季的嘉宾各一组，每组都需要做一桌晚宴，最后由村民打分，分数高的一组获胜。” 欧阳超配合地问道：“导演，那我们做饭的材料哪儿来的呢？” “收集食物也是任务的流程之一。”导演眯起眼睛，笑容奸诈地指向小院外，“瞧见没，外边有条小溪，大家可以在小溪里抓鱼虾。当然只有水产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你们还需要派人到村长家里借点肉和蔬菜。至于怎么安排，就看每组自己的了。” “除此之外，”导演又指了指院子中间的桌椅碗筷，“午餐的碗筷也需要你们自己洗哦，规则宣读完毕，我就先拜拜了。” 导演像是怕被打似的，一说完就飞速溜出摄像机的范围中，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西城深山的温度虽然适宜，溪水却仍然冰凉刺骨，想要在溪水中抓鱼谈何容易。至于去村长家，估计也免不了爬山涉水。 夏疏桐这一组有以前参加节目的经验，稍微商讨一下便分工完成：夏疏桐和云非雾一起去村长家，欧阳超、周瀚池两个大男人身体好，负责下水抓鱼，而江枫、奚傲留在院子里洗碗做饭。 分组一出来，弹幕瞬间炸开。 【ohhhhhh，夏总和云云果然分到了一组，所以现在她们甚至都不避嫌的吗？】 【下注啦下注啦，猜猜夏总和云非雾究竟是什么关系？1.霸总和情人的不正当关系，2.普通朋友，3.合法的妻妻关系】 【3！3！3！夏总一定就是云云的妻子！】 【绝对是3！云云和夏总的婚讯终于要瞒不住了呜呜呜】 【2！一起参加节目一起出国旅游参加对方婚礼一起拍戏的绝美友情也很好嗑！我也想要这么个闺蜜！】 当然也有小部分不和谐的声音：【肯定是1。娱乐圈里老板和艺人能有什么正当关系？我看她们分明是兜不住了，才干脆不做掩饰。夏总倒是对这个小情人喜欢得不轻，一起参加节目秀恩爱不说，还拍什么电影，现在终于暴露了吧？】 【这么说云非雾的妻子真可怜，说不定她也知道这件事，却只能默默忍受……】 类似的不和谐言论很少，但每一句都透着赤丨裸丨裸的恶意，于是又引发了一场粉丝、路人一同怼黑子的骂战。 弹幕吵得正厉害时，节目组却突然认怂了似的，一下将画面从云非雾和夏疏桐身上转到新人组那边去，偶尔转回去时，也是一闪而过，连两人的正面都没有给。 节目组的操作落在黑子眼中，简直是送上门来的证据：要是夏疏桐和云非雾的关系正当，你们切什么镜？怎么不怼着她们拍呐？心虚了吧？ 而支持她们的粉丝和路人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夏总云云你们倒是秀恩爱呀，不管是朋友还是妻子，牵个手没问题吧？大大方方地秀出来，打那些黑子的脸呀！还有节目组切什么镜？故意引导着黑子骂她们是不是？ 然而事实上，无论是云夏两人，还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完全都不知道弹幕的争吵，仍然按部就班地继续进行拍摄。 第85章 云非雾背上背篓后, 便和夏疏桐一起向着村长家出发。夏疏桐原本想牵云非雾的手指，然而一瞟到身后的摄像机，她的脸上就染上一层绯红。 这回摄像机后面的不止是节目组工作人员, 还有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观众正在看着。这段时间, 夏疏桐和云非雾秀恩爱秀得越来越旁若无人是真，可要在几百万人面前故意秀恩爱, 夏疏桐仍然觉得有些……害羞。 她得花时间适应一下。 云非雾走出几步, 见夏疏桐没有牵上她的手，狐疑地一转头，看见夏疏桐白皙脸颊上羞敛的红意, 瞬间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于是云非雾避开摄像头，唇角抿起一丝宠溺的笑, 低头缓缓往前走。 夏疏桐很默契地同样低着头, 与她并肩而行。 节目组工作人员见这边两人话都不说一句, 没什么综艺效果, 自然就把镜头切走了。没想到落在观众眼中，反而误会了。 夏疏桐和云非雾按照节目组的指示，继续慢慢往前走, 两人隔得很近, 手指时不时就能碰到对方指尖。每一次触碰，夏疏桐都感觉，就像有一股电流柔柔地从指尖, 传递到全身上下每个毛孔中似的，麻麻痒痒的，又有些莫名的刺激。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触碰而已，可是一想到身后有千万双眼睛看着，简直就像在偷情一样, 弄得夏疏桐背上汗毛直立，紧张得要命。 而每次云非雾触碰到夏疏桐指尖时，都想要坏心思地捉住她的手指，立刻将她拥入怀中。不过感觉到夏疏桐手指的烫意时，云非雾最终还是忍住捉弄她的心思，乖乖放开了手指。 反正今天，她们迟早要在观众面前公布关系，软软脸皮薄，适应的时间自然得长一些。 后面的摄像大哥看着这一幕，简直想屏住呼吸装自己不存在。唉，这恋爱的酸味都溢出屏幕了好吗，要是观众连这都看不出什么，绝对是一群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 然而吵成一片的观众的确没看出来，不过这也的确不能怪他们，只能怪魔鬼般的切镜老师，每次都刚好错过夏疏桐和云非雾手指相蹭的画面，硬是把暧昧的氛围给切得七零八落，还让观众误以为是节目组心虚故意切走镜头。 整整一个小时后，镜头终于再次停在了夏疏桐和云非雾身上。 这会儿，两人被拦在一条小溪前。小溪最窄的地方也有三米宽，跳是跳不过去的，只能脱了鞋子淌过去。 “大叔，请问绕路过去的话大概得多久？”云非雾看向摄像大哥。 摄像师如实道：“这一截都是这地形，想要绕到水沟窄的地方，至少得两个小时。” 不得不淌过去了。 云非雾蹲下身子，将手指探入水中，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看向夏疏桐：“水有点凉。我……抱你？” 虽然这两个月里，夏疏桐终于开始了锻炼，但她底子娇弱，短时间的锻炼起不了效果，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这冰凉的水温。 “没关系，只有几步路而已。”夏疏桐淡淡摆摆手，直接弯腰脱下鞋袜，白皙细嫩的小脚直接踩在溪边的细沙上，“我能淌过去的。” 别人看不出来，云非雾哪儿能看不出来，夏疏桐这还是在害羞呢。 云非雾点点头，没有多说，同样脱下鞋袜放进背篼中，又立刻扶住夏疏桐：“我扶你。” “嗯。” 至此，两人的行动都非常“规矩”，看不出一丝逾越。弹幕也因此吵得不可开交。 云非雾首先将左脚探入溪水中，水很浅，才没过脚踝，紧接着，等另一只脚站进来，适应了水中的温度，她才扶着夏疏桐往前走了一步。 夏疏桐脚趾刚触到水面，她的身子就不自觉瑟缩一下，差点没有站稳。不过夏疏桐立刻调整好身形，努力压制住水温带来的异样，站稳了，才缓缓另一只脚也跨进水中。同时她微微抬头，对云非雾抿出一个笑： “走吧，没……” 夏疏桐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云非雾一下皱起眉，将她拦腰抱起。 身体突然腾空，夏疏桐大脑来不及思考其他，身体却条件反射地抱向云非雾脖子，脸颊也埋在她肩膀上，耳廓瞬间染上一层绯红。 不到一秒，夏疏桐又抬起头来，娇嗔似的瞪了云非雾一眼，手掌更是轻飘飘地打在她的肩膀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发生过无数次。 云非雾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唇角自然地抿起一抹笑，看向夏疏桐的眸光流转，尽是柔和情意。 同时，夏疏桐的戒指从松散的外套中掉了出来，挂在脖子上不断晃着，亮闪闪的。 谁都看得出来，这颗钻戒明显和云非雾在颁奖典礼上戴着的那颗是一对。 直播间彻底炸了。 弹幕甚至停滞了整整五分钟。 这期间，云非雾抱着夏疏桐，稳稳当当地淌过小溪，走到对面的石块上坐下。又温柔地弯腰替夏疏桐擦干脚上的水迹，穿上鞋袜。 夏疏桐双手死死撑在石块上，递出脚尖，微微咬着唇，撇开因为羞耻而略带绯红的脸颊。 摄影师没有拍摄到夏疏桐的表情，但观众的脑补能力是强大的，仅仅是那个用手支撑着身子微微后仰的动作，就惹得屏幕前无数观众露出了姨母笑——啧啧啧，这动作，夏总对云云分明是百分百的信任，这什么神仙爱情啊啊啊啊！ 两人再继续向前行时，云非雾似乎是热了，用手扇了扇风，还不够，直接把外套的拉链给拉开了。 里边挂着的戒指立刻显露出来。 果然是对戒。 这时，直播间弹幕终于恢复了。 【！！！！！！！】 【？？？？？？？】 【啊啊啊啊啊！！！！！】 【这对视！！太美好了！！谁敢说这不是爱情！！！】 【所以！云云！的妻子！真的是！夏总！啊啊啊啊啊太甜了嗑死我了！！！】 【甜！！！死！！！人！！！了！！！！】 【刚才说不正当关系的人呢？打脸了吧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等等……只有我注意到了吗，大家快看云云和夏总的眼神和动作啊！这哪儿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小娇妻，分明是霸道影后的总裁小娇妻！】 一阵刷屏后，话题就这样莫名地走偏了。 【？？夏总居然是受？我不能接受！高举夏攻大旗！】 【我反而觉得很带感！人前霸总人后小娇妻的设定实在是太香了】 ……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在镜头前秀了第一次恩爱后，夏疏桐也就彻底放开了，接下来整个直播中，只要镜头转到她们两面前，两人就是在……丧心病狂地秀恩爱。 第一次，观众：卧槽！震惊！ 第二次，观众：啊啊啊好甜！多来点！ 第三次，观众：摩多摩多！请务必甜死我们！ …… 第N次，观众：QAAAAAQ饶了我们这群单身狗吧，不、不然我们哭给你们听……汪呜！QAQ 就算有很少一部分黑粉的恶意评论，也很快被怼回去了。 没有人不喜欢美好的画面，而一对深爱着对方的情侣，一颦一笑，一牵手一对视，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深刻爱意，就是能直达人心底的美好。 更何况，这对情侣还长得尤其漂亮，简直赏心悦目。 九点，直播结束，还有不少观众卑微地赖在直播间不走，求着节目组再多播一点，多给他们一点糖吃吃。甚至有一部分观众直接攻陷了云非雾微博评论区，用各种祝福语刷屏。 云非雾不是走的流量路线，从不立人设，微博几乎都是交给助理打理，除了工作相关从不营业，所以之前才会给那么多人高冷的印象。而现在一下子涌入这么多到她微博下刷屏的观众、粉丝，评论区画风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云非雾：【转发《山川历险记》官微：下午一点，我们不见不散~感谢特邀嘉宾xx，xx，xxx……】 评论：啊啊啊啊嗑到了，云云和夏总百年好合，祝福你们！…… 云非雾：【转发《轨迹》官微：《轨迹》预定于五一档上映，感谢支持……】 评论：你们一定要在一起啊，神仙爱情呜呜呜，夏总云云你们什么时候生小崽崽呀？…… 每条微博下，评论都牛头不对马嘴的。 直到九点半，云非雾忽然发了一条原创微博： 【不是什么不正当关系（附图：结婚证.jpg）】。 评论区再一次炸开，尖叫一片，吵人眼睛。 没有人知道，除了这一条简单的微博，云非雾原本还编辑了一条长文，满是对夏疏桐的深情告白。但最终，云非雾却没把这条微博发出去。 没必要。 她对夏疏桐的爱意，不需要特意展示给别人看。她爱夏疏桐，是因为夏疏桐，又不是刻意作秀。反正事到如今，她们已经彻底公布了关系，不管其他人相信与否，祝福与否，她都会与夏疏桐并肩而行，手牵手走在阳光下。 …… 直播结束回海城后，夏疏桐和云非雾做的第一件事，是搬家。 ……其实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搬家，只是把云非雾公寓里的一些生活用品给移到夏疏桐家去。她们同居了大半年，要么是太忙，要么一闲下来就沉溺在对方的温柔乡中，到现在才想起这茬。 时隔半年，夏疏桐再次跟云非雾走进这间公寓。由于有阿姨定时打扫的原因，公寓仍然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比以前还要清冷上一些。 这回，夏疏桐没有止步在客厅的沙发上，而是径直跟着云非雾走进卧室。 灰黑色的北欧风装修，很冷。书柜中满满当当摆满了各种书，随即是窗台……夏疏桐的目光锁定在窗台上。 那里摆着一张照片。 云非雾小学毕业典礼上，十六岁的夏疏桐躲在她身后，羞敛地和她拍下了两人的第一张合照。 到现在，照片都有些发黄了。 “软软？”云非雾察觉到夏疏桐的失神，顺着夏疏桐目光看去，最终落在照片上。云非雾愣了一瞬，眉眼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她停下收拾的动作，走到夏疏桐身边，轻轻抱住她，一同凝视着窗边照片。 一缕阳光正好从窗外洒了进来，沿着照片，最后落在她们身上。 最后她们将照片也装进包里，准备放在家里床头柜上做摆设。 一到家，保姆王阿姨就迎上来，笑着搓搓手：“夏总、云云回来啦？你们的快递到了，我放在茶几上呢，就在那儿。” “嗯，谢谢阿姨。” 夏疏桐牵着云非雾的手，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上午摄影公司通知过她们，应该是婚纱照到了。 箱子很大，几乎占满了整个茶几，云非雾拆开胶带，看见里边露出的木质相框边缘后，眉眼立刻弯成了月牙。 里边一共有两册精装相册，以及整整三大幅裱好了的大照片，放在精致的木质相框中。三张照片，一张是教堂里两人的合照，一张是钻石海滩上，她们十指相扣迎风奔跑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在雪原冻土上，云非雾单膝跪地，亲吻夏疏桐的指尖。 “猫猫，你说，哪张挂在卧室里？”夏疏桐手指划过照片表面，声音柔柔的，咬着唇，羞敛得不行，却又挡不住心底翻涌的激动情绪。 云非雾眨眨眼，乖巧道：“听软软的。” 最后她们选了教堂里那张。 挂照片时，两人没有找工人帮忙，云非雾自己动手在墙上凿了钉子，夏疏桐在下边辅助她，一块儿将照片挂了上去。 顺手也将从云非雾公寓里顺回来的那张照片，放到了床头柜上。 挂好照片，夏疏桐和云非雾一同站在床边，歪着头欣赏照片中的她们。 一个朝左歪头，一个朝右，不知不觉就撞到了一块儿去，她们立刻转头对视，眸中染上同样柔和的笑，深沉的爱意透过眼眸，直达对方心底，又缓缓融化。 夏疏桐微微抬头，云非雾轻轻低下头。 双唇柔软地触碰到一起，像是云朵一样软。 窗外正好吹进一阵风，窗帘飘起一些，她们的发丝也随风轻轻摇曳，纠缠在了一起。 床头柜的小照片上，十二岁的云非雾笑容天真明媚，满是青春活力，夏疏桐躲在她身后，明明怕得不行，却为了她们的第一张合照，偷偷露出一双清澈眼眸，怯怯看向摄像头。 墙壁上的婚纱照中，两人双手扣在心口处，一个微微仰头，一个微微垂眸，深情流转，无声告白。 从床头柜上的小照片，到墙壁上的婚纱照，再到床边十指相扣的两人。 分别是小时候的她们、二十来岁时深深爱着对方的她们，以及……从今日起，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永远相爱的她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爱只增不减。 第86章 小时候1 夏软第一次遇见她的猫猫, 是在十三岁的冬天。 那本来是个很平常的一天，夏软清晨在被窝中被冻醒，瑟瑟发抖地裹了件母亲留下的大外套, 在楼下早餐摊买了个大馒头, 去少年宫蹭了一整天空调，顺便捡了三四本旧书。 中午, 回家吃东西。 然后……就这么和那个小家伙不期而遇。 小家伙瑟缩在夏软家楼下, 病恹恹的，脑袋歪着。如果不是她时不时会咳嗽一下，夏软差点以为她已经死了。 夏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她身前停下, 仿佛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家伙，就被她吸引了似的, 想多看几眼。 这条街附近住的都是和夏软一样的人。 没有钱, 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 没有未来, 每天在阴沉发霉的角落中肆意生长，直到烂掉的那一天。 可小家伙不一样，虽然看不清她的正脸, 但夏软看见了, 她的侧脸白白净净的，衣服虽然有些旧，却很干净。凑近了, 小家伙身上有股清幽的皂角味，和她们身上淡淡的霉味不太一样。 小家伙根本就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根本不属于这里的世界。 是不小心和家人走散了吗？还是……被家人丢掉了？或者其实她家人就在附近，她只是在这儿等他们？ 夏软怔怔地站在小家伙面前，看了会儿，又环顾四周。 周围很吵, 人来人往，没人注意这个角落。 要问问周围的人吗？夏软咬着唇，思考一会儿，最后弱弱地低下头，走回了家里。 她不敢问。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中午，夏软煮了点挂面和大白菜，慢悠悠吃完了，又洗完碗，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再次出发去少年宫那边。 一出门，她就下意识往墙角看了眼。 小家伙还在那儿，比一个小时前还要蔫一些，小脸惨白，一动不动。 真就没人管她吗？夏软眨了眨眼，犹豫一瞬，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头就走。 街上吵吵嚷嚷的，几个痞子坐在路边烤着火，满口都是荤话，脏得要命。 夏软以前早听腻了这些话，可这回路过他们时，她忽然猛地一回头，朝小家伙的方向奔去。 最后，夏软又停在小家伙面前。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 因为听到了街上那些男人的荤话，所以……担心这孩子？ 嗯，应该是这样的。这孩子明显不是属于这儿的人，她一个人缩在这里，很危险。 可夏软站在小家伙面前，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报警吗？喊人吗？夏软她……都不太敢。 而且，小家伙动都没动一下，就像是死了一样…… 想到这儿，夏软倏地打了个寒颤，腿脚颤抖着后退一步。这时，面前的小家伙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恹恹地抬了抬头，看向夏软。 她的眸子一点神采都没有，灰眸中浸着可怜的水珠，就像是无意识地在向夏软求救。 夏软的心脏揪疼一瞬。 小时候，母亲给她弄到过一条小狗来养，后来冬天到了，小狗生了病，死了。它死前的那几天，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夏软的。母亲说，它是在无声地喊“救命”。 可夏软没能救下它。 面前的小姑娘只看了夏软一眼，就又昏倒过去，脑袋病恹恹地垂着。 夏软手指捏紧一瞬，随即，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上前努力抱起小家伙，往家里拖。小家伙身体很凉，还好心脏还在砰砰跳动着，虽然很弱，但夏软感觉到了。 夏软将小姑娘拖到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 到这时，夏软才有时间看小姑娘的脸长什么样——很瘦，皮肤白皙，睫毛又卷又长，鼻梁也小巧精致，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夏软坐在床边看了会儿，小姑娘惨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一些，可没过多久，就变成不正常的潮丨红，她的眉头也随之皱起，牙齿死死咬住下嘴唇，看起来痛苦极了。 夏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立刻反应过来，小家伙这是被冻得发烧了。 她立刻拿着盆子跑去公共厕所接了水，熟稔地叠好湿帕子，放在小家伙额头上。又翻出家里的温度计和退烧药，看看日期，确定没过期之后，拿了一片出来，又立刻去外边烧一壶水。 王小凝过世的前一个月里，总是高烧反复，所以夏软很熟悉这套流程。更何况，照顾一个小孩比照顾大人容易多了，夏软几乎没费多少劲儿，就把昏睡中的小家伙哄得吃下一片药。 接下来，就只用蹲在床边等她醒来。 夏软看着她白皙漂亮的脸蛋，又忍不住担心，如果只是感冒发烧的话倒无所谓，可要是其他的病呢？比如……如果她是因为患了癌症被父母丢下的，那该怎么办？她会不会死在这儿？ 夏软后知后觉地害怕。 等待的过程中，房间里明明很冷，她的手心却出了一层汗。 甚至……怕得控制不住掉了几滴眼泪，泪痕留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很明显。 小姑娘的身体也在这时颤抖起来，喉咙中发出微弱又痛苦的呜咽声。夏软一下子止住泪水，却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知道，至少目前小家伙的反应，是发烧时正常的躯体反应。夏软自己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难受得要命，王小凝发烧时也是…… 可小家伙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安分地翻个身，眼角竟然滑下几滴泪水。 夏软瞬间慌了。 她死死皱着眉头，无助地抱住小姑娘的肩膀，咬了咬唇，放轻声音，唱出一首柔和的小调。 夏软记得，自己以前发烧难受的时候，王小凝就会抱着她，给她唱这首曲子。她听着听着，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可后来，王小凝生病时，夏软精神和身体都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直到王小凝过世，夏软竟然都一次没给她唱歌哄过她。 虽然王小凝说过，大人生病难受时，是不需要被哄的。可此时夏软回想起来，还是难过又后悔地又掉了些眼泪。 还好，夏软的歌声果然有用，没一会儿小姑娘就被哄睡着了，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不到一个小时，她的烧也退下去了。夏软又在被子上加了几件厚衣服，烧好水，安静等着她醒来。 中途，夏软冷得有些受不了，于是她犹豫几秒后，蹑手蹑脚钻进被窝中，抱紧了小家伙。 小家伙烧退了，身体却还是暖暖的，抱着很舒服。 夏软闻着她身上皂角的清香味，看着她白皙干净的脖颈，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夏软一睁眼，就与一双透亮澄澈的眸子对视，近在咫尺。 眸子的主人眨眨眼，灰眸闪烁，一点也不害怕。 就好像……她已经静静地，隔着那么近的距离，看了夏软很久了。 夏软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弱弱咬住唇，一时间手足无措：“我……我……我不是坏人……” 声音也越来越低。 作者有话要说：童养媳！（bushi） ps：番外会刻意弱化她们过的苦日子，所以基本上就是甜甜甜甜甜 - 第87章 小时候2 小姑娘又眨眨眼, 安静看着夏软，没有害怕，也没有说话, 没有问夏软是谁, 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房间里的气氛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小姑娘指指自己的喉咙, 艰难地说出第一个字：“……疼。” 喉咙疼。 小姑娘声音原本应该是很甜的, 但此时，却沙哑得厉害。 夏软反应过来，立刻跳下床, 将准备好的热水从保温瓶中倒出来，送到小家伙面前。 小姑娘毫不犹豫地喝下一口水, 眼睛立刻弯成月牙, 眸子亮晶晶的, 可爱极了。 夏软低头站在旁边, 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喝水，手指搅在一块儿，唇角却跟着翘了起来。 好可爱, 好可爱。 喝完水, 小姑娘微微张嘴，似乎又想说什么，她的肚子却忽然发出一阵“咕噜”的声音, 在安静的房间中，明显极了。 于是小姑娘羞敛地指指自己的肚子，说出了第二个字：“……饿。” 小姑娘说出这字时，声音也有点弱，仿佛是底气不足。 夏软愣了愣, 搅在一块儿的手指缓缓分开：“我、我去煮面……你等等？” “好。”小姑娘点头，眉眼弯弯。 夏软看着小姑娘的笑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慌，落荒而逃一般抱着挂面和白菜跑去房间外的公共灶台。 …… 云潇潇看着夏软的背影，歪着头，笑容越来越甜。 醒来时，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旁边还躺着一个陌生的人，云潇潇其实是很怕的。 害怕自己是不是遇到人贩子，是不是被拐卖了。 可很快她就看见，旁边抱着她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女孩比她要大一些，脸上有些脏，却挡不住那种好看又惹人怜惜的气质，没有一丝攻击力。 云潇潇模模糊糊地记起来，是这个小女孩把自己拖回来，照顾自己，给自己喂药，还唱歌哄自己。 而且似乎……这个女孩还坐在床头，对着她啪嗒啪嗒流眼泪。 云潇潇盯着女孩的脸颊仔细看了会儿，果然发现女孩脸上还带着泪痕。 ……好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她，更别说因为她而哭了。这个陌生的女孩，是第一个。 云潇潇心里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暖暖的，又莫名有些难受。 所以接下来，虽然身体仍然不太舒服，喉咙痛得要命，想喝水。云潇潇却没有喊醒这个女孩，只是安静看着她，直到她自己醒来。 …… 十来分钟后，夏软煮好面端回来，小姑娘已经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等着了。 莫名有些像一只盯着食物摇尾巴的可爱狗崽。 “小、小心烫……”夏软将面条推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看了看满满一大碗面，没有立刻吃，而是歪着头问：“你不吃吗？” “我……”夏软低下头，“你吃饱了，我再吃。” 她家只有这一个完好无损的碗。 夏软一个人的时候倒觉得无所谓，可在这个瓷娃娃般的小姑娘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让她看见家里的窘况。 “噢，好……”小姑娘点点头，埋头吃面。 “哧溜”一下，吸了一大口。 然而下一秒，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就呆滞一瞬，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鼻尖迷茫地耸动一下，看起来懵懵的，有些可怜。 ——云潇潇从小到大，还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面。 看着小姑娘的表情，夏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做饭难吃，但是她自己不挑食，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可是这个小姑娘，她、她、她会不会嫌弃自己。 夏软习惯性低下头，咬住唇。 小姑娘却一下子把口中的面条全部咽下去，又哧溜吸了一大口：“很、很好吃的！” 夏软：“……” 小妹妹，但凡你没有笑得比哭还难看，我都会稍微相信一点的。 QAQ。 最后，小姑娘几乎是苦兮兮地吃完大半碗面，才将碗推回到夏软面前，眼角明明都被难吃得泛起了眼泪，却还是努力夸奖道：“我吃饱了，很好吃，谢谢你。” 仿佛害怕夏软不信似的，小姑娘还仰头打了个饱嗝儿。 惹得夏软低头轻笑一声。 夏软胃口小，剩下小半碗面也足够她吃了。吃饱后，两人一同洗了碗，小姑娘看了眼暗沉的天色：“今天谢谢你。现在我大概……要回家了。” 夏软弱弱问：“你家在？” “就在那边——” 夏软一怔。 因为小姑娘毫无预兆地执起她的手，往居民楼外指去。 “不是很远，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小姑娘吃饱了，身体舒服多了，声音也越来越甜。 夏软有些想问今天小姑娘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儿，但最终，她只是抿着唇，什么都没问。毕竟她们不熟……不，她们根本不认识，她不该乱问人家的隐私。 小姑娘注意到她的走神，微微歪着脑袋，等她回过神来，又认真双手合十朝她九十度鞠躬：“总之……姐姐，今天谢谢你啦，我走了，拜拜。” 姐，姐？夏软一愣，她个头比同龄人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喊她姐姐。 眼看着小姑娘走远了，夏软猛地回过神来，追上去：“外、外边不安全，我送你。” 一想到自家楼下那些猥琐的男人，夏软就觉得恶心。而单独让眼前这个生着病的小姑娘从他们面前走过，简直是羊入虎口，夏软不放心。 小姑娘没有推拒，再次道谢：“谢谢姐姐。” 夏软脸颊微红，向前一步，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在同龄人中，夏软算是比较娇小的类型，不过仍然比小姑娘高小半个头，就这样牵着小姑娘的手，的确有几分“姐姐”的风范。 两人牵着手，走出这片杂乱的贫民区后，在小镇狭窄的街道上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一排小洋楼外。 这是小镇上的富人区，住的都是些有钱的大老板，夏软路过过这儿。 “姐姐再见~”小姑娘朝夏软挥挥手，欢快地朝其中一栋楼蹦去。 夏软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迷惑。 虽然只隔着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但这边和夏软住的居民楼完全不同，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环境清幽。不像夏软那边，永远都黑灯瞎火，吵吵嚷嚷的。 今天上午，夏软觉得，小姑娘不是属于她们那个世界的人。可现在，她又觉得，小姑娘也不属于这里。 小姑娘明明是蹦蹦跳跳地回家，夏软却感觉不到她有一丝回家的欢欣。 就好像，小姑娘这么开心，不是因为回家，而是因为……夏软送她回家。 夏软迷惑地皱起了眉头。 不远处，小姑娘走到家门口，一边敲门，一边朝夏软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她还在后，小姑娘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用力朝她挥了挥手。 结果小姑娘用力太大，身体本身就还带着病，一不小心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差点儿没摔倒在地。 夏软下意识想上前去扶她，小豪宅的门却在这时打开，小姑娘被一只大手拎了回去。 夏软怔怔止住脚步。 她好像看见……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小姑娘倏地收起笑容，脸色就那么垮了下去。 是自己看错了吗？ 夏软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最后叹口气，转身离开。 就当是看错了吧。 …… 当晚，夏软失眠了。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姑娘了。最后迷迷糊糊睡着时，已经是深夜了。 第二天早晨仍然是被冷醒的。 夏软抱着一本旧书出发，买个热乎乎的馒头，又去少年宫里蹭了一天空调。中午回家时，她下意识往昨天遇见小姑娘的地方看了一眼，没有人。下午回家，又看了一眼，仍然没人。 夏软舔舔唇，压住心底涌上来的失望。 之后几天，夏软过着自己一成不变的日子，都没有再遇见那个小姑娘。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傍晚六点，天色渐暗，夏软刚走到楼道边，就远远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坐在她家门口。 一看见夏软，小姑娘一下子蹦起身，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地朝她奔过来：“姐姐姐姐！” 像只欢脱的小狗崽一样。 看来小姑娘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夏软眼睛亮了一瞬，脸颊上也勾起一个软糯的笑，又习惯性地低下头，手指搅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夏软弱弱地问。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小姑娘牵起夏软的袖口，拉着她往家门口走。 一走近，夏软就闻到一股肉香味，再看门边摆着两个黑乎乎的塑料袋，夏软迷茫地眨眨眼。 “香肠。”小姑娘笑眯眯道，“我偷偷从家里拿来的。” 夏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夏软虽然不怎么敢和别人说话，脑子却不笨，她猜得出来，小姑娘和家人的关系大概是不怎么好的。那……小姑娘偷偷从家里拿了香肠出来，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被骂？甚至被打？ 小姑娘眨眨眼，似乎看懂了夏软的想法，笑着安慰道：“没关系的，家里香肠很多，我只拿了两袋，不会被发现！” 夏软这才不好意思地接过香肠：“谢、谢谢。” 她打开门，犹豫一瞬，问：“你……要不要进屋坐坐？一起吃、吃饭？” “好好！”听到前一句，小姑娘眼睛发亮，用力点了点头，可听到后面一句“吃饭”后，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小姑娘努力捏出一个笑容，乖巧道：“我吃过了，姐姐，我看你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写作投喂，读作暗鲨 云小猫猫：姐姐你不要过来啊！！！（破音） 第88章 小时候3 “我吃过了。” 很不巧的是, 话音一落，小姑娘肚子就“咕噜”一响。 夏软耳朵立刻红了，局促地低下头——她果然被嫌弃了QAQ。 小姑娘不停眨着眼睛, 笑得尴尬又不失礼貌。 沉默几秒后, 夏软弱弱地拉起小姑娘袖口：“其实……我还是能、能做好饭的。” 小姑娘愣了愣，或许是不想伤她的心, 硬是满脸期冀地点点头。 于是夏软带着她, 到楼下买了包泡面。又牵着小姑娘到了居民楼后的河滩边，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姑娘没看懂夏软的意思，却还是乖巧点头。 紧接着, 她就看见夏软弓着腰钻进一个塑料大棚里，再出来时, 怀里抱了两个西红柿。 小姑娘眼睛亮了亮。 夏软脸红了。 居民楼后的这片地不属于任何一家人, 以前王小凝也经常带着夏软到这儿来撒种子, 耕地, 种菜吃。可王小凝过世后，一起种地的邻居就直接把夏软排除在外了，不许她碰以前王小凝种的地, 也不许她从地里拿菜吃。她想要吃些什么, 只能悄悄摸摸地来“偷”。 被逮住骂了几次后，夏软来的次数也就少了，每次只在深更半夜溜过来, 摘些蔫掉的菜叶子。 夏软已经很久没在白天来摘过菜了，这次简直像做贼似的，心跳快得厉害。 小姑娘懵懵看了会儿，立刻反应过来夏软在干什么，回去的一路上, 她都机警地挡在夏软身前。 还好之后都没遇见什么人，两人顺利到家，煮了一碗香喷喷的泡面，加上番茄、菜叶子，再配上香肠，最后吃得肚子圆滚滚的——特指某个小姑娘。 夏软越来越觉得她像是小狗崽了。 小姑娘吃饱了，就轮到夏软抱着碗继续吃，一点儿也不嫌弃。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坐在桌子对面，弯着眉眼问。 夏软喝下一口汤，低声道：“夏软，夏是天的夏，软是……” “软绵绵的软？”小姑娘问。 夏软没想到还能这样组词，不由得一愣。 “嘿嘿。”小姑娘晃晃腿，“那我就叫你软软吗？” “可以……”夏软弱弱点头，也跟着问，“你叫什么？” “云潇潇。”小姑娘语速一下子变快了些，“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不好听，你能不能不要喊我名字？” “……嗯。”夏软点头。 小姑娘抬头笑了会儿，继续道：“软软，你也给我取个小名好不好？” “小名？”夏软疑惑。 “嗯……就是昵称啊什么的，就像我叫你软软一样……”说到后边，小姑娘的声音弱了些，“在学校里，关系好的同学都是用小名称呼对方的。” 夏软的目光停滞一瞬，眼前的泡面汤水晃啊晃，她却满脑子都是“关系好”三个字。 似乎除了母亲，从小到大，还没人和她关系好过呢。她太胆小了，邻居们不喜欢她，周围的小孩也总是欺负她。可是面前这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不一样。 “软软软软？”小姑娘察觉到夏软的失神，拿手指戳了戳她。 夏软一回过神来，就看见小姑娘眼睛闪闪的，像只可爱乖巧又有点犯傻的小狗崽。 而且王小凝也说过，土名好养活，于是夏软差点脱口而出“狗狗”。不过她立马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狗狗不好听，小姑娘一定会嫌弃了，所以夏软斟酌片刻：“猫猫？” 小姑娘，不，云猫猫睫毛闪了闪，眼睛也越来越亮。 夏软又试探着喊了一声：“猫猫。” 云猫猫用力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吃完饭洗完碗，夏软再次送云猫猫回家。云猫猫走到家门口时，又回头朝她招手，欢快地用口型说“下次见”。 这回夏软没有紧张害羞地低下头，而是对着云猫猫，露出一个羞敛的笑。 从这一天开始，夏软和她的猫猫成了朋友。不过当时的夏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像狗狗似的可爱小姑娘，会成为她灵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会与她携手走过漫漫余生。 …… 之后的每天，云猫猫几乎都会去夏软家找她。偶尔夏软没有等到云猫猫，也会跑去她家小豪宅外，悄悄地蹲守在外边。 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冬天过去，春天很快就到了，云猫猫也不得不回学校上学，白天不能去找夏软了。于是夏软的白天短暂恢复到曾经的日程，每天四处晃悠，想办法赚些钱。 然后在下午四点守在小学门口，等猫猫放学。之后两个小时里，夏软和猫猫一块儿坐在学校对面的凉亭中，云猫猫写作业，夏软就在旁边看书。然后到了晚上，两人一块儿解决了晚饭，夏软就送云猫猫回家。 时间一晃就到了夏天。 天气炎热起来，学校也开始放暑假，于是她们白天又可以见面了。 云城的日照强，温度高，就算在房间里动也不动，云猫猫也总是被热得受不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是静不下来的性格，稍微休息一下就要东跑跑西跑跑的，闹腾得很。 夏软看她被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干脆把她拉到河边，两人一块儿玩水。 云猫猫欢快地在水里上蹿下跳，还朝夏软泼了好几拨水。 夏软体力不好，躲闪不得，被泼懵了。 云猫猫立刻歉疚地靠过来：“对、对不起软软……我、我不泼了……” 夏软低头，突然朝近在咫尺的云猫猫泼出一捧水，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声音也轻飘飘的：“……哼。” “啊，软软你好坏！”云猫猫看着夏软的脸，却没有泼回去，而是被她的笑容给看得有些呆了。 夏软懵懵地眨眨眼，摸了摸脸上，没有什么脏东西。可云猫猫还是在看她，所以她干脆捂住微烫的脸颊，转身走到河滩上，蹲下画起了火柴人。 云猫猫立刻追上来：“软软画得真好，你也教我画好不好？” “好。”夏软直起身，从后边抱住云猫猫，执着她的手一块儿画画。 结果她们靠得太近，都被热出了一身汗。最后两个小孩干脆直接坐进河里，互相朝对方泼水玩。 太阳落山，两人才慢吞吞从水里出来。云猫猫激动地握住夏软的手臂：“软软软软，我的生日快到了，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嗯嗯。”夏软用力点头。 云猫猫“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又疑惑道：“可是……该怎么过呢？” 她只看过弟弟和同学过生日，大家都会吃蛋糕，唱生日歌，再玩游戏。可是她几乎没什么零花钱，买不起生日蛋糕。 云猫猫失落地低下头。 夏软察觉到她的失落，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猫猫，你乖乖等着过生日就、就好了，至于怎么过……我来想办法。” 云猫猫蹭蹭她的手指，乖巧地笑了。 生日当晚，夏软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大白馒头，在上边插了跟小蜡烛，在黑暗中乍一看，果然像个简陋版的生日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夏软从来没有唱过歌，声音收得很紧，跑调跑到了天边。 可是云猫猫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歌声了。 “软软，你的生日是哪天？我也帮你过生日好不好？”吃完“蛋糕”，云猫猫兴奋地问。 夏软却摇摇头：“我不过生日……” “啊……”云猫猫失落地眨眨眼，几秒后，她又迅速振奋起来，“那软软，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我们一起过生日嘛！” 夏软认真点头：“好。” 她的眼眶却不自觉湿润了，心里也暖得不行。 很多年后，夏软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生日日期后，第一反应就是写信告诉她的猫猫。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在此不多作赘述。 …… 转眼又是一年春。 夏软十五岁了，云猫猫也到了十一岁，下学期就读六年级了。 某个周五，云猫猫在夏软那边吃完饭回家，却又一次被继母李月给锁在了门外。上次被锁在门外是她生病那回，如果不是夏软，她估计已经死在外边了。不过上回，父亲云俊英只是在外边打牌，晚上就回家了。这回他却是到外地出差去了，估计明晚才能赶回来。 云猫猫郁闷地望着家门，知道今晚自己是回不去了。 不过还好，她有地方可以去。 不远处，夏软将她送到家门口后，见她迟迟没有进门，还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云猫猫转头，欢快地朝夏软奔去。 “软软，今晚我在你家睡好不好？”云猫猫抱住夏软的手臂，晃了晃。 夏软望向小豪宅里透着的灯光，目光一沉，很快又恢复柔和：“嗯嗯。” 回家后，夏软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紧张。这两年，云猫猫虽然经常来她家玩，却还是第一次留宿，要是小家伙觉得嫌弃了怎么办？ 夏软家里就只有一张吱嘎吱嘎响的小木床，房间里连厕所都没有，洗澡只能打好水在角落里搭一个帘子洗……越往家里走，夏软的脑袋就埋得越低。 可云猫猫却兴致勃勃地，先是往夏软的床上蹦，又闹着说想要和她一块儿洗澡。最后两人一起洗完澡，身上是同样的香皂味，又擦干身上的水珠，套上王小凝留下的宽大衣服，一块儿躺到了床上。 夏软睡外边，云猫猫睡里边。 原本夏软还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可云猫猫却一点儿不紧张，也一点儿不嫌弃，下意识就往夏软怀里钻。 第89章 小时候4 “软软, 你为什么长这么高了？”云猫猫在夏软脖颈上蹭啊蹭，声音迷惑又向往。 这半年，夏软的身子开始抽条, 一下子长到了一米六几, 完全没了以前的娇小样儿，比同龄的女生都要高一些, 更是比云猫猫高了一个头。以前夏软还因为身材娇小, 经常被附近的小孩欺负，现在却没多少人敢欺负她了。 “不、不知道。”夏软也眨眨眼，思考道, “可能是因为……现在吃得比以前好？” 从认识云猫猫开始，小家伙时不时就能从家里偷点腊肉、香肠一类的东西出来, 夏软吃肉的频率直线上升。 “可是明明我们吃得都差不多, 我为什么没有长高呢？”云猫猫嘟嘟嘴, 不解道。 “因为你还没到长身体的时候。”夏软想了想, “可能……得再过个两年。” “啊……”云猫猫失望。 两年好长。 夏软揉了揉她的头发，问：“猫猫，你很想长高吗？” “嗯嗯！”云猫猫用力点头。 “大概想长到多高呢？”夏软好奇。 “唔……”云猫猫认真想了想, “比软软高一丢丢吧。” “为什么？” 云猫猫不假思索道：“因为你说过, 如果天突然塌下来了，会有高个子在前边顶着，如果我长得比你高, 就可以帮你顶住啦。” 夏软一怔，手心倏地发起烫来。她猛地翻个身，望着窗外夜空中一望无际的星辰，眸光闪烁不定。 后边云猫猫张开小嘴，不解地眨眨眼, 很快也跟着夏软翻过身子，抬手摸夏软的脸：“好烫！软软你害羞啦？” 夏软的膝盖往上缩了缩，整个人蜷缩成小虾米。 惹得云猫猫抱着她大笑。 小姑娘笑声清脆如银铃，悦耳极了。夏软一边觉得真好听，一边又害羞得不行，耳根、脸颊都红了个透彻。 过了好一会儿，夏软才勉强缓过来，于是再翻身回去抱住云猫猫，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丝。 云猫猫抬头，对着夏软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夏软也跟着轻轻笑了。 “对了，猫猫，你白天看的什么书呀？”夏软突然想起来，云猫猫今天白天看书的时候故意躲着她，没让她看。当时她就有些好奇了，不过一直忍着，直到现在才问出口。 “诶……软软你想知道吗？”云猫猫犹豫一下，“我看的鬼故事，你、你会害怕的……” 软软胆子小，怕鬼怕黑怕打雷……很容易就会被吓哭。虽然云猫猫年纪还小，但她偶尔也会忍不住思考——软软生长在这种环境里，胆子怎么会这么小呢？自己不在的时候，软软一个人住在这么阴森的小房子里，岂不是经常会被吓哭？好可怜的。 夏软咬住唇，纠结了一会儿：“猫猫，你给我讲讲嘛。” 虽然她的确会害怕，可她也不喜欢和猫猫有隔阂的感觉。猫猫知道的东西，她也想要了解一些，就算害怕也要QAQ。 云猫猫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最后还是绘声绘色地讲出一个鬼故事。 结果还没说完呢，夏软就哭唧唧地往她怀里钻，眼泪都落出来了，捏住她衣服的手指更是瑟瑟发抖的。 云猫猫：“……” 其实她也怕，只是看着夏软这么怕，她就觉得不怕了，只想要快快长高长大一些，能够把夏软完全抱在怀里，让她不要再这么害怕了。 最后又是抱又是哄的，云猫猫差点儿都跟着一块儿哭了，终于把夏软给哄得止住泪水，只是仍然缩在她怀里发抖。 “软软，”云猫猫皱着眉头，声音愁苦，“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夏软下意识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不怕了呀。” “诶？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的时候不能害怕。”夏软握紧了手指，因为就算再害怕，也不会有人像现在这样，抱着她，哄她，告诉她天塌了也要在前面帮她挡着。 “嗷……”云猫猫似懂非懂，却乖巧地没有多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软软，今天语文课上，我们学习的课文是灰姑娘的故事……还有，还有丑小鸭的故事。” 夏软点点头：“嗯嗯。” 她看过这两个故事的。 云猫猫顿了顿，继续问：“软软，你更喜欢灰姑娘，还是更喜欢丑小鸭呢？” 夏软说：“丑小鸭。” “诶……？为什么？” 夏软看着窗外星空，低声道：“因为灰姑娘是遇到王子之后，才变成公主的。可是丑小鸭是自己变成白天鹅的。” 也不知道云猫猫听懂了没，她沉默了会儿，忽然将脑袋埋进夏软肩膀上，笑声清软，“那……软软你就是丑小鸭，以后一定一定会变成白天鹅的。” 十一岁的云猫猫声音天真烂漫。 十五岁的夏软却叹了口气。 她咬着唇，低声说：“可是……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 夏软的言下之意是，她本身不是天鹅，所以也不能变成白天鹅。 夏软大多数时候，都将自己和云猫猫看做同龄的朋友，可云猫猫的确比她小四岁，云猫猫的生活很苦，可也的确苦不过她。 所以有些时候，云猫猫在夏软眼中只是个小孩。 夏软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就好像故意将小孩的梦戳破了似的，她有些难受，又有些愧疚。 可是她的确不是丑小鸭，也不能变成白天鹅。 云猫猫也变得沮丧起来。 夏软眼眶立马红了，她想转身背对着云猫猫，偷偷哭一会儿，可是云猫猫却在这时，一下子将耳朵凑到她的心口上。 “软软，你就是丑小鸭，你将来会有一天变成展翅高飞的白天鹅。”云猫猫紧紧贴着夏软的心口，缓缓道，“而我是灰姑娘，当你成为白天鹅后，会忽然降临在我身边，带着我远走高飞，让我成为真正的公主。” 说完，云猫猫抬起头，对着夏软露出一个笑：“软软，这是你的心对我说的。” 夏软脑袋宕机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断掉了。 又仿佛……又有一颗小小的嫩芽降落在她心尖，在往后的漫长岁月中，慢慢生根发芽，愈加茁壮。 …… 又是一年过去。 云猫猫小学毕业了，夏软应邀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操场上人来人往，每个小孩几乎都和家长一起的。夏软从来没到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不免有些紧张，可是看着身前的云猫猫，她又强迫自己压下紧张的情绪。 小家伙的家长没来，那自己作为她的家长，不能给她丢脸了。 夏软努力板起脸。 前边，云猫猫一回头，无意间看见夏软这个表情，不由得“噗嗤”轻笑：“软软，你表情怎么这么严肃？” 夏软脸一红，又恢复了平常的羞敛。 云猫猫哈哈大笑。 夏软微微嘟嘴，没好气地打了打她的肩膀。于是云猫猫乖巧抿住唇，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笑了。 云猫猫蹦蹦跳跳地在前边走着，夏软受到她的感染，步伐也轻快起来。 过一会儿，云猫猫照完班级合照，又回到夏软身边：“软软，我们也一起合照一张好不好？” “合照？”夏软低下头，嗫嗫道，“我、我没照过相……” “去嘛去嘛，没关系的，咔擦一下就照好啦。”云猫猫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软软~软软姐姐~姐，姐~~~~” 夏软睫毛闪烁，偷偷抬眸往照相大叔的方向看了眼。 好像别的小朋友都在和家人合照，就只有她家猫猫没有…… 夏软心里一酸，蓦地冒出个念头：别的小朋友有的，她家猫猫也得有。 “去嘛。”于是夏软拉住云猫猫的手腕，怯怯朝照相大叔走去。 猫猫“耶”了一声，高兴得快跳起来。 “软软最好啦！” 尽管大叔不断说着“没事儿、放轻松”，但夏软第一次面对镜头，还是紧张得不行，下意识就躲在了云猫猫身后，把脑袋埋在小家伙肩膀上。 可听见大叔喊“茄子”后，夏软又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向镜头。 这是她和猫猫的第一张合照诶。 照片洗出来后，云猫猫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包里：“软软，我们把照片放枕头下面好不好？” 云猫猫当然不会把她们的合照拿回家，所以她指的是夏软家的枕头下。 夏软迷惑地眨眨眼，软软道：“可是放在枕头下面，我们就看不到了呀……” “那……床边的储物柜上？”云猫猫仰着头，提议道。 夏软点头。 回家后，夏软从床下摸出二十块钱“巨资”，在小镇上的照相馆中将照片裱了起来，崭新的相框立在储物柜上，和房间里其他东西形成鲜明对比，夏软却觉得，一点也不违和。 而且一想到以后只要一起床就能看见猫猫的笑，夏软就觉得好开心。 夏软唇角勾起一个柔和的笑，旁边的云猫猫也跟着笑弯了眼。 夜晚降临前。 云猫猫拉着夏软的手，一路走到了自己家门口。夏软抬头望着窗内漆黑一片的小豪宅，咬着唇弱弱问：“猫猫，不是说……今天我们一起睡吗？” 今天是云猫猫弟弟的生日，她的父母带着弟弟去城里玩了，说不定好几天都不会回家。于是夏软默认云猫猫会去她家过夜了。 从云猫猫第一次在她家睡觉开始，时不时就会再来一次。夏软习惯了孤独，却也盼望着能够抱着小姑娘一起睡的夜晚。 “嘿嘿……”云猫猫狡黠地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枚钥匙，“今晚我们在这边睡，谁叫他们不回来呢。” 夏软一怔，牙齿更用力地咬住下唇。 她、她还没进过这种豪宅…… 好紧张。 云猫猫却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一下将她拉进家门里，开灯关门一气呵成。 一瞬间，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夏软看着面前整洁干净的地砖，还有水晶似的吊灯，不由得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杏眸呆呆地眨了眨。 云猫猫却在这时凑过来，垫脚在夏软耳边轻声道：“软软，我更喜欢我们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家伙就习惯性地把夏软的家称为“我们家”。 夏软莫名感觉耳朵有些麻，脸颊慢慢染上一层淡红，整个人都显得比平时更呆一些。 她不断在心底重复着云猫猫口中的“我们家”，感觉心脏越来越软，却又说不清为什么。 大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猫猫就成了她不可分割的家人了吧。 夏软十六岁，在感情上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她虽然幻想过会有喜欢的人这种事，却从没认真想过那人会是什么样的，亦没有真正有过奢望。 她知道，应该是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 所以，如果一直能够像现在这样，能够一直以家人的身份陪在云猫猫身边，陪着她长大，如果可以的话，保护她。 就已经很满足了。 等夏软反应过来后，她已经被云猫猫摁到沙发上坐着了，云猫猫兴奋地打开电视：“软软，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想看什么，我帮你搜出来……” 夏软看着云猫猫的侧颜，眸光越来越柔和。 她想了想，随便点了一部电影，云猫猫立刻搜出那部影片，按下播放键。 随即，云猫猫习惯性地往后一靠，缩进夏软的怀中。 又不时仰头和夏软说悄悄话，讨论电影里的情节。 夏软看得很专注，甚至时不时会跟着比划一两下，但云猫猫一转头，她的注意力立刻就会集中到她身上，神色温柔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如果这时候已经长大了，大概就是灰姑娘软软被大狼狗云非雾收留后进行一系列不可描述的事情的平行世界了！！！ - 第90章 小时候5 看完电影, 夏软又跟着云猫猫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装修很简单，被单也是简约的米白色，虽然很干净, 却看得出已经有些旧了, 不过夏软却在床上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就和云猫猫一样, 香香软软的。 然后又去浴室中洗澡。 之前云猫猫在夏软家过夜时, 她们已经一起洗过好几次澡了，但夏软家光线暗，而且都是打水进的房间, 草草洗一下就完事。现在和云猫猫一起躺在浴缸中，夏软紧张得脚趾头都缩了起来, 脑袋也低垂着, 眸子不知道该往哪儿瞟。 “软软, 你的脸好红啊……”云猫猫靠过来, 戳戳她的脸颊。 夏软抖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我、我……害羞。” “啊……？”云猫猫迷惑。 她和软软都这么熟了，而且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 为什么会害羞呢？云猫猫想了想, 觉得一定是因为软软第一次来这边，太紧张的缘故。那么自己更要热情一点，不能再让软软紧张了！ 于是云猫猫轻轻扑到夏软身上：“软软, 我帮你洗澡吧！” 夏软：“……” 夏软：“……嗯？” “不不不、不用了QAQ！”夏软逃似的转身，结果在浴缸中一滑，摔进了云猫猫的怀里。 夏软比云猫猫要高一些，可是在浴缸中，这点儿身高差压根儿没用, 看起来反而是蜷缩着的夏软要小一些。 云猫猫下意识抱住夏软，也有些懵懵的。 软软应该是不介意她帮她洗澡的吧？所以这就叫做……嗯，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欲拒还迎？ 云猫猫一拍脑袋，悟了，立马转身倒好沐浴液，开心地往夏软身上抹。 最后洗完澡，夏软躺回床上时，莫名觉得身子好软好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云猫猫倒是充满活力，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叽叽喳喳地和她聊着天。 于是夏软就转过身去，看着云猫猫，听她说着话。 月光从窗外洒在她们身上。 第二天傍晚。 太阳终于缓缓落下去，然而就算没了强日照，夜晚的边陲小镇仍然闷热得厉害。 “软软，我们到村子里去玩玩好不好？”云猫猫拉着夏软的手，眼睛亮闪闪的。 “村子？”夏软记忆中，从未离开过这个小镇，就连周边的村落也没去过，她所知道所有外界的知识，都是通过电视和书本获得的……还有就是王小凝离世前，常常会给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还教会她许许多多的大道理。 当时的夏软听不明白，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渐渐明白了一些，甚至活学活用，教会了云猫猫不少事儿。 “嗯嗯，镇外的村子！”云猫猫点头，“听同学说，这个季节可以看见萤火虫，也不远，半小时就能到呢。” 夏软点头。 夕阳下，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步伐轻快地向田野中走去。 出了镇子，沿着马路走一段路，经过一座大石桥，拐进一条乡间小路中，眼前景色瞬间变得开朗起来。 空旷的田野漫无边际，夕阳洒在上边，仿佛染着一层暖红的光，风一吹，田间沙沙作响，作物随风摇曳。 虽然还没看见夜晚的萤火虫，但已经很美了。 云猫猫蹦蹦跳跳地走在前边，不时回头朝夏软笑一笑，或是直接奔到她身前，牵住她的手指往前奔跑。 田间小道上没有人，于是夏软放开了胆子，说话声都大了些。 两人的笑声随风传到很远很远的田野中。 走着走着，夕阳渐渐褪去，天色也愈来愈暗。夏软怕回去时迷了路，便又牵着云猫猫往回走。 萤火虫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她们两人一起，玩得很开心。 走出田野时，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月色皎皎，星辰烂漫。 云猫猫恋恋不舍地往田野里看了一眼，眸子忽的瞪大了些：“软软！” 她激动地晃了晃夏软的手臂。 夏软跟着回头，脸上表情和云猫猫一模一样。 她看见寂静的田野间，万千闪着光的小飞虫忽上忽下，穿梭在作物中，如萤火闪烁。 云猫猫欢呼一声，拉着夏软冲进萤火中。 月光下，她们手牵着手奔跑。 回家已经很晚了，夏软还好，云猫猫年纪小，已经打起了瞌睡，又因为身上痒得不行，不时苦兮兮地摇摇头，从喉咙中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田间蚊虫多，她们本来就穿着短袖短裤，毫无防备地冲进田野间，不知道挨了多少虫咬。 现在她们裸丨露在外的皮肤上，都鼓着无数个红包，看起来怪吓人的。 夏软无奈地替困倦的云猫猫涂药，然而涂完后，云猫猫立刻又不困了，起身一定也要帮夏软涂。 夏软便躺在床上，任何她动作。 云猫猫的手指轻巧，落在肌肤上痒痒的。 夏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看她，于是便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 月亮仍然那么圆，上边凹凸清晰可见，好看极了。夏软却感觉……自己好像在月亮上，看见了她和云猫猫的身影。 她们俩牵着手，在月亮上跑啊跑，整个月亮都是她们的笑声。 …… 暑假一过，疯玩了整整两个月的云猫猫不得不乖乖收心，开始读初中。 虽然这期间过程有些曲折，云猫猫差点被继母害得上不了学，不过最终她还是和夏软一块儿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开学第一天，云猫猫背着书包，拉着夏软的手，蹦蹦跳跳走进初中大门。铁门一关，夏软就像探监似的，不舍地站在外边朝她挥手。 差点儿没抹出几滴泪来。 于是云猫猫又返回去，隔着大铁门拉住夏软的手，又说了好几句话，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恋恋不舍地走去教室。 “你是云潇潇？” 第91节 课下课后，一个痞里痞气的男孩挡在云猫猫面前，挑衅似的朝她挑眉。 云猫猫认出来了，这是小学时隔壁班上的王刺头。 小镇上治安不好，很多男生小小年纪就开始混社会，晚上经常能在街上看见两个小帮派拿着刀棍互殴的壮观场面。 王刺头好歹考上了初中，不是那种混社会的痞子，不过打架互殴一类的事情却也没少干。虽然小学时不同班，但云猫猫也听过班上同学讨论他的“丰功伟绩”。 无非就是今天把某某男生打哭了，昨天又欺负了某某女生一类的话。 无聊。 幼稚。 云猫猫没理他，甚至白了他一眼。 王刺头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冷遇？以前班上的女生要么怕他，要么就是偷偷喜欢他崇拜他，哪儿像云潇潇，一来就朝他翻个白眼。 王刺头怒了，一拍桌子：“云潇潇是吧，我记住你了，就是云老板家那个死去的小三的女儿嘛。” 这种话，云猫猫小学时就听过无数次了，白眼一翻脸一撇，再次无视了王刺头。 王刺头愣了愣，狠狠磨牙：“还有你身边那个姐姐，我也听人说过，她就是个没爹没妈的——” 话没说完，云猫猫没有任何预兆地起身，轰一下使劲掀翻桌子，又随手捡起散落在地的圆珠笔，看也不看，狠狠往王刺头肩膀上扎。 “操！”王刺头骂骂咧咧。 两人扭打在一块儿。 前些年夏软没长个子的时候，经常被邻居小孩儿欺负，云猫猫为了保护她，没少和别人打过架，每次打起来都凶得要命。而王刺头暂时也没开始长个头，一时间，竟然没打过云猫猫。 两边都受了些伤，不严重，不过也都好不到哪儿去。 直到他们被老师分开时，云猫猫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眸中却始终闪烁着凶劲儿，像匹凶狠的狼崽子。 老师知道云潇潇家里的情况，估计家长是不会管的，王刺头就更别说了，不然也不会从小就爱跟人打架。最后老师也只能把两个小崽子拎到办公室去，罚站，口头教育了一上午，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之后，云猫猫到厕所里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明显的痕迹，只有手臂上青了一块儿，不过拿外套遮住就好了，软软应该发现不了。 接下来一整天，云猫猫在学校里都阴沉着脸，不过放学后远远看见夏软的身影，她立刻换上了最甜的笑容，奔入软软怀中。 “软软！” 夏软轻轻笑着揉她的脑袋。 那一瞬间，云猫猫只觉得，今天被打到的地方一点儿也不痛了，像是被治愈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瞒着不告诉软软的后果就是……家长会上被软软教♂育了 - 感谢在2020-09-04 00:48:55~2020-09-05 00: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B围巾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小时候6 开学不到一个月, 就迎来了第一次月考，以及紧随其后的家长会。 小学的时候，云猫猫父母从来没出席过她的家长会, 不过当时毕竟是小学, 别的家长也常常不去。可初中不一样，老师对家长会尤其重视, 要求每个学生的家长必须到场。 怎么办呢？父亲肯定不会理云猫猫, 继母都更别说了。 云猫猫苦着脸思索许久，最后眼睛一亮，看向身边正在看书的夏软。夏软现在都快要一米七了, 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完全可以充当她的家长嘛。 “猫猫？”夏软察觉到她的目光, 懵懵地眨眨眼。 “软, 软~”云猫猫牵住夏软的手指, 撒娇道, “明天我们要开家长会……” 夏软抿了抿唇，读懂了云猫猫的意思，弱弱问：“我去当你的家长？” 云猫猫重重点头。 “好不好嘛？” 夏软仍然是抱着“别的小朋友有的, 我们猫猫也要有”的想法, 羞敛地点点头。反正……她看过电视里的家长会，也就是去教室里坐坐，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第二天, 夏软特地从床下翻出一件王小凝的白衬衫穿上，出门前洗干净脸，又扎起头发，尽量让自己显得成熟一些。 云猫猫一看见她，眼睛就亮了起来, 一路上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兴奋极了。 夏软脸上也始终带着笑容。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人很多，不过除了夏软，也有另外几个来开家长会的哥哥姐姐，夏软混在当中，倒也不显得很突出。 刚开始，夏软的确很紧张，但云猫猫一直在她身边，一直牵着她的手，夏软砰砰直跳的心脏也就逐渐平复下来。 后面学生们被赶出教室，只剩家长在里边，夏软也就板着脸不说话，一边听老师讲话，一边看云猫猫的成绩单。 云猫猫成绩很好，是班上的第一名，就连老师也夸了她好几句。 夏软没上过学校，小学的功课部分是王小凝教的，部分是自学的，初中后学起来有些吃力，不过还是勉强看得懂。她翻完一张又一张卷子，扫过上边一个个红色勾勾，眉眼弯得越来越厉害。 最后翻到语文卷子时，夏软脸红了一瞬，她闭上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下子翻到作文那儿，津津有味、又略带羞耻地看了起来。 作文题目是《我的姐姐》，至于内容……自然写的是夏软。 看到后边，夏软的脸颊越来越红，如果不是周围还有家长和老师，她都想将脑袋埋在卷子上，轻声笑一会儿。 家长会结束，夏软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对上班主任探究的目光：“你是云潇潇的姐姐？能来一趟办公室吗？” 夏软咬着唇跟了进去。 “你叫……夏软？”班主任笑呵呵的，“我姓张，你叫我张老师就好。” “张老师。”夏软的声音很低，但为了给云猫猫撑场子，她还是尽量站直了身子。 “呵呵，别紧张。”张老师笑了笑，“潇潇的家庭情况我都知道，这次叫你来办公室呢，主要是想和你聊聊那孩子。” “您请说。” “潇潇她很聪明，成绩也好，如果能够一直读下去，未来不可估量。但就是她的脾气有些……”张老师摇摇头，“开学第一天，潇潇她就和班上的张刺头打起来了，之后也差点打过几次架，我们毕竟只是老师，管不住她。所以我就想，如果方便的话……夏软你劝劝她，教教她，别让她走歪了。” 打架？张刺头？ 猫猫没告诉她。 夏软眉头紧锁，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些：“谢谢张老师，我下来会和她聊聊这事儿的。” 云猫猫坐在教室外的台阶等啊等，等了好久，终于看见了夏软的身影。可是夏软却紧紧皱着眉头，神情也严厉得不行。 云猫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打了个寒颤，跑到夏软身前时，声音都弱了许多：“……软软？” 夏软没理她。 云猫猫一下子慌了，握住夏软的手指：“软软？老师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夏软本来想甩开她的，可手指刚刚一动，心就软了下去。 最后夏软只是停住脚步，重重叹口气：“猫猫，老师告诉我，你开学第一天就和别人打架。” 云猫猫：“！！！” 她哆嗦一下，心虚地低下头。 夏软冷着声音：“受伤了吗？” 云猫猫：“没、没有！” 夏软看着她，没说话。 “真的没有！”云猫猫大声道，还怕夏软不信似的，撸起自己的袖子，“不信软软你看嘛，回家我也可以脱给你看！绝对没有受伤！” 夏软还是没有说话。 云猫猫声音弱下去：“……只是有一丢丢淤青，已经恢复了。不疼。” “在哪儿？”夏软问。 云猫猫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夏软是在问她淤青的地方在哪儿，她急忙指了指手肘处。 夏软握住她的手臂，看了会儿，忽然低头，柔软的嘴唇吻在曾经淤青的区域，好一会儿才撤开。 云猫猫瞬间愣住。 心里莫名好暖，就像灵魂忽然被抽离一瞬，又被送回了体内。 “猫猫。”夏软又站直了身子，严肃道，“以后不许随意和别人打架，不许受伤了还瞒着我，不许……” 云猫猫听着夏软的声音，其实还是想反驳几句的——她不是随意打架，也不是刻意瞒着夏软，她只是害怕夏软会心疼。 可是夏软的声音却在这时停了下来，云猫猫一抬头，就看见夏软杏眸含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夏软眸中明晃晃写着心疼两个字。 “软、软软……”云猫猫瞬间慌了，“我错了我错了……我我我……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 她差点儿也跟着哭了。 最后云猫猫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哭唧唧的夏软给哄开心。 …… 那场家长会不久后，就有一个剧组到云猫猫的学校选角。在夏软的建议下，云猫猫参加剧组选角，成功当选女主角，后来又签了公司，改名云非雾。 短短一年，她们的生活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来年夏天。 电影《暗》杀青，周瀚池作为星辉的老板，为了庆祝公司第一位小演员成功杀青，他抽出时间，亲自带着云非雾和夏软到城里的游乐园完了一天。 周瀚池刚开始创业时才十九岁，大一，现在星辉成立五年，他也才二十四岁，明明还年轻着，行为做事却异常沉稳，少年老成。 星辉最开始签下的，都是些云城这边戏剧团的老艺人，甚至有两名耍猴人，充其量也就最多跑跑地方综艺。周瀚池好不容易在影视圈积攒下来的人脉无处可用，直到签下了云非雾。 当初想要签云非雾的还有大公司星耀，周瀚池本来都不抱希望，没想到最后那小姑娘居然选择了他们星辉。 直到后来，周瀚池无意间和夏软聊天才知道，那都是夏软的主意。当初夏软仔细对比两家的资料后，让云非雾选择了星辉。一是因为星辉诚意很足，几乎将整个公司的框架都给摆到面前了，二是星辉是小公司，干净得几乎透明，一眼就能看到底，对于云非雾这种没有背景的新人来说很安全，三则是因为星辉目前只有云非雾一个拿得出手的，当然会竭尽全力捧她，而星耀那边就不一样了。 后来事实证明，夏软的选择是正确的。 周瀚池当时就觉得，夏软这小孩虽然内向、不爱说话，但心思细腻聪慧，她一定是在某些地方有着别人看不见的天赋的，只要某一天那种天赋显现出来，定会一鸣惊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时间回到一行三人去游乐园那天。 两个小孩都是第一次去游乐园，车子刚停在外边，她们就睁大了眼睛，直直望着大门里的游乐设施，尤其是云非雾，直接将脑袋从车窗里伸出去了。 下车，周瀚池去买票，云非雾牵着夏软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蹲守在检票口外边，看得检票阿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妹妹，第一次来玩啊？”趁着有空，检票阿姨对着她们问道。 这两个女孩，一个内敛一个外放，都水灵好看得紧，让人看着就觉得喜欢。 “嗯嗯！”云非雾重重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夏软没有说话，脸颊却染上些许绯红。 检票阿姨继续问：“家人带你们来的？” “嗯呢！我们周叔正在买票，很快就过来了。”云非雾歪着头，“姨姨，里面有什么好玩的项目，你推荐一些好不好？” 夏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她在一部偶像剧里看到过，男女主一起去游乐园，玩了过山车、旋转木马，还有摩天轮，女主最喜欢过山车，玩了一遍又一遍，可是男主却被吓哭了。然后旋转木马和摩天轮都特别浪漫，适合谈恋爱。就是不知道现实里的游乐园和偶像剧中差别大不大。 “好啊。”检票阿姨笑道，“小妹妹，你喜欢刺激的还是不刺激的？” “刺激的！”云非雾大声道。 “那就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我们这儿的过山车可好玩了，是全云城第一台悬挂式的过山车，小妹妹你一定要体验体验。” 云非雾虽然不太听得懂，却还是认真点了点头：“记住啦，谢谢阿姨。” 周瀚池这时候拿着票走了过来，一行三人检票进入园区，云非雾拉着夏软的手往前蹦蹦跳跳好几步，又回头朝检票阿姨招手：“阿姨再见！” 像个光芒万丈的小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嗷（待会儿还有一更） - 第93章 小时候7 “想玩什么？”周瀚池买了三杯饮料抱在怀里, 温和道。 云非雾先看了看夏软，等到她说“都可以”后，才激动地蹦跶几下：“过山车！悬挂式过山车！” 夏软的手指僵了僵。 云非雾立刻转头, 关切道：“软软, 你害怕吗……？那我们不玩过山车了。” “没、没有怕。”夏软摇摇头，“我陪你玩。” “是吗？”云非雾将信将疑, “可是你的手在发抖诶……” 夏软：“……” QAQ。 最后是云非雾一个人去玩的过山车, 夏软和周瀚池在下边看着。 过山车冲入云霄，距离地面越来越远。 两个人眼巴巴地抬起头望着天空。 夏软满脸担心：“好高啊……周叔，猫猫她会不会害怕？” 周瀚池微笑：“我觉得……应该不会吧。” 过山车在轨道中转了个圈。 夏软眉头紧皱：“周叔, 猫猫她会不会被转吐了？”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纸巾，更紧张地望着过山车。 周瀚池继续微笑：“我觉得……以云云的身体素质, 应该是没问题的。” 忽然, 过山车升到最高点, 从空中急降, 惹来一阵尖叫声。 夏软紧张得快哭出来：“叔，我好害怕。” 周瀚池保持微笑，尽力敷衍道：“……嗯, 不怕。” 他看得出来, 这时候的夏软满心都是猫猫猫猫，压根儿没听他说话。 果然，夏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仍然死死盯着过山车。车身停在下边的凉棚后，夏软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过去：“猫猫……！” “软！软！”云非雾也冲向夏软，抱了个满怀，“好棒！超好玩！我好喜欢！” 夏软也跟着她激动起来，完全忘了刚才自己有多紧张：“那要不要再玩一次？” “不要！”云非雾果断摇摇头, “我们去玩大家都可以玩的。” 夏软眸中漾出笑意。 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在前边，周瀚池抱着饮料跟在后边，突然深沉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明明才二十四岁，却有了种四十四岁的自己正带着两个女儿来游乐园的错觉？ 后面又玩了旋转秋千——一个缓缓转到二十来米高空的大秋千，虽然看着很高，却并不可怕。这回，夏软也跟着去玩了一回，她就坐在云非雾身边，两个人手牵着手。 秋千转到最高处时，风很大，夏软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也不太敢睁开眼，云非雾却在这时迎着风大喊： “我——最——喜——欢——软——软——啦——”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被风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夏软蓦地红了脸。 “好玩吗？”两人下来后，周瀚池俯身问道。 “好玩好玩！”云非雾笑眯眯的，“周叔我们帮你拿饮料，你也去玩吧。” “好。”周瀚池没有推拒，“谢谢你们了。” 周瀚池坐秋千时，夏软和云非雾就在下边看着，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望着天上不断旋转的秋千。 “软软，你刚才听到我喊了什么吗？”云非雾声音轻快。 夏软脸红：“……听到了。” 云非雾“嘿嘿”轻笑了几声，也跟着脸红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看了会儿，在秋千落地前，夏软却忽然低头，凑到云非雾耳边，声音细若蚊蝇：“我也……最喜欢猫猫了。” 云非雾弯下腰，笑得很开心。 “聊什么悄悄话呢？脸这么红。”周瀚池从秋千上下来后，径直走向两个小孩。 云非雾立刻朝他吐了吐舌头：“秘密。” 周瀚池笑着摇摇头，不多问。 紧接着，就是摩天轮。 两个小家伙坐在摩天轮的同一边，看着越来越远的陆地，竟然莫名其妙地说起了一些满是哲学的话题。什么“自由与未来”、“苍鹰展翅翱翔时俯视草原”、“蚂蚁抬头仰望苍穹”…… 莫名其妙就说了一大堆。 后来摩天轮升到最高点了，两人都怔怔望着下边，夏软有些害怕，云非雾就在后面抱住她。 或许是才探讨完人生的原因，摩天轮里有些沉闷，云非雾小脸也绷着在，夏软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哄她：“听说一起坐过摩天轮的情侣，最后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十三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云非雾也不例外，每晚都会和夏软一起追最近很火的一部偶像剧。 夏软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云非雾会兴致勃勃地和她讨论起来，没想到小狗崽脸色更闷了，声音也闷闷的：“软软，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去年也是，和她说什么要和喜欢的人去冰岛。 一想到软软有可能喜欢别人，和别人谈恋爱，坐摩天轮，去冰岛，云非雾就觉得心里要气炸了。 “……啊？”夏软怔怔地眨眨眼。 好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云非雾在气什么，笨拙地牵起她的手：“猫猫，我、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听着夏软糯糯的声音，云非雾忽然觉得心里甜丝丝，软绵绵，痒乎乎的。 平时都是夏软哭唧唧，她再想办法哄夏软，可现在反过来，她生气，夏软来哄她，感觉好像还挺不错的…… 于是云非雾翘起嘴唇，“哼”了一声，继续道：“软软你不准喜欢别人，也不准和别人谈恋爱、结婚，不准离开我。” “啊……？”夏软显然没想到云非雾竟然会说出这么一连串“无理”的要求，一时不由得有些懵，声音也弱弱的。 然而眼看着小狗崽的表情从倨傲变得失落又变得哭唧唧，眼泪汪汪的，夏软明知道云非雾是故意装出来的，却还是忙不迭揉上她的脑袋，温柔道：“好。” 话音一落，摩天轮正好停在最低点。 云非雾瞬间破涕为笑，抓住夏软的手奔了出去。 暖阳洒在她们身上。 …… 夏软十八岁生日，云非雾十四岁生日。 为了庆祝夏软成年，星辉的大家特意摆了次酒桌，每人面前都摆了一杯酒，大家喝得热热闹闹，欢快极了。 可作为生日宴的另一位主角，云非雾却只能一个人喝着果汁，仿佛与周围一桌人格格不入，可怜兮兮的。 云非雾眼珠嘀溜转着，趁着夏软不注意，小手摸上了她的酒杯，却被周瀚池给看见了：“云云，未成年不许喝酒哦。” 云非雾不是很听周瀚池的话，朝他做了个鬼脸，就笑嘻嘻地把酒往自己嘴里送，结果还没喝到呢，就碰上夏软“幽怨”的眼神。 喝了酒的夏软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内敛了，不断和周围人说着话，声音甜甜的，像小孩子。杏眸里像有光点摇曳，看向云非雾的那一眼又带了点莫名的幽怨与嗔怪。 云非雾微微张开唇，怔了会儿，乖乖放下酒杯。 之后，宴席散去，云非雾扶着软趴趴的夏软回了宿舍。喝醉的夏软和平时完全不同，乖乖的，傻傻的，刚才在宴会上话明明很多，可跟着云非雾回了房间，就不说话了，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云非雾。云非雾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乖巧得不行。 “软软，这是几？”云非雾在她面前比了个“2”的手势。 夏软睁大了眼睛，摇摇头：“不知道。” 云非雾又比了个“1”，夏软仍然摇头。 云非雾没忍住，捧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对她来说，喝醉后的软软实在太让人觉得新奇啦，弄得她也好想喝酒试试。 云非雾正准备扶着夏软去洗澡，宿舍的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了。 “软软，你坐在这儿不要动，我去开门。” 看见夏软很乖地点点头后，云非雾才起身去开门。 “黄姐，周叔？”云非雾站在门口，礼貌地朝两人打招呼。 黄琼怡和周瀚池喝醉后，明显也和正常时不一样，黄琼怡变得沉默寡言，周瀚池反而很能说，虽然明显有些大舌头，逻辑也不太清楚： “我们来看看软软她……她没吐吧？身体有、有不舒服吗？” “没吐，好像也没有难受。”云非雾回头看了一眼，夏软仍然坐在床上，感受到她的目光，就抬头甜甜地朝她笑了笑。 云非雾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那就好。”周瀚池点点头，“如果小软不舒服，你就、就给她兑点温热的蜂蜜水……” 周瀚池又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 云非雾认真记下，又问：“周叔，为什么软软喝醉之后变得有些……傻傻的？你们都没有这样……”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有人还会发酒疯呢。”周瀚池笑了笑，“不过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一般情况下喝醉了，说、说的都是真心话……” 云非雾眨眨眼，若有所思，完全无视了周瀚池接下来说的话。 过一会儿，周瀚池和黄琼怡走了，云非雾先兑一杯蜂蜜水喂给夏软，再扶着她去洗澡。 洗完澡坐回床上，云非雾想起周瀚池之前的话，低下头咬咬唇，试探性地戳了戳夏软：“软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夏软晕乎乎地躺在床上，点点头：“嗯嗯。” “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呀？”云非雾问。 夏软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云非雾眼睛一亮。 她往上蹭了些，将脸埋在夏软的脖子边，轻颤着笑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 云非雾还想问些什么，可是夏软已经睡着了。 云非雾撑起身子，关上床头的灯，又回到夏软身边躺下，可是却迟迟睡不着。 黑暗中，云非雾盯着夏软脸部轮廓看了许久，眸光闪烁，唇角也随之轻轻翘起。 “软软……”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不，娶你回家，好不好？” 睡梦中，夏软含糊地“唔”了一声，又本能地将云非雾搂进怀里，下巴搁她毛茸茸的脑袋上，这才满意地再次熟睡。 她梦到云非雾了。 梦里，云非雾好像在问她什么问题，她没听清，只隐约听见最后三个字是“好不好”。 可是没关系，无论云非雾问的是什么，她给她的回答，永远都只会是—— “好。”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 - 第94章 以后 春节很快到了。 今年夏疏桐和云非雾提了大包小包礼物, 一块儿回夏家老宅过年。 以前夏察不在意年节，每年过年也就一家人吃顿饭，冷冰冰的, 没有丁点儿氛围。今年夏红叶却撺掇着他, 两人一块儿把别墅布置得红红火火的，甚至庄园外也铺了条大红毯, 一路迎到正门口。 夏疏桐牵着云非雾的手踩红毯时, 心里倏地生出一种她们又要结一次婚的错觉，脸颊不由得微红。 云非雾察觉到了，停下身子, 侧身看着夏疏桐。 “猫猫？”夏疏桐眨眼。 “没什么。”云非雾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软软你真好看。” 夏疏桐脸更红了一些。 本来想在门口吹会儿冷风再进去, 夏红叶却在这时开了门：“哟, 桐桐和妹夫到了呀。” 夏红叶接过她们手中的礼物, 云非雾空出一只手来，立刻从牵着夏疏桐手的姿势，变为搂住她的腰肢。 夏疏桐习惯性往她怀里靠了靠。 夏红叶“啧啧”两声, 一个人走去放礼物。 屋内放着轻快的音乐, 仿真壁炉中火光跳跃，整个房间都暖呼呼的，让人心情愉悦。 夏察正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见她们后，略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回来啦？” “嗯，爷爷，我们回来了。”云非雾柔声点头，夏疏桐虽然没说什么, 却也朝夏察点了点头。 从她们婚礼过后，爷孙俩的关系就发生了些许改变，他们不再装什么爷慈孙孝，也不会刻意针锋相对、阴阳怪气。而是尝试着像正常家庭一样相处……不过他们暂时都还没适应。 晚餐。 电视上放着春晚，餐桌上四人时不时聊些什么，笑声阵阵。 竟然有些热闹。 夏红叶喝了些酒，脸色微红：“桐桐，妹夫，你们明年有什么规划不？” “工作……没了。”夏疏桐也喝得微醺，歪着头回答道。 “切……”夏红叶往桌上一趴，“我是说，你们两人就没什么计划吗？一点儿也不浪漫。” “……啊？”夏疏桐脑袋晕乎乎的，她本能地执起云非雾的手，“没有啊，只要我和猫猫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浪漫的。” 云非雾也认真点了点头，在光线照耀下，眸子亮得厉害。 对面的夏红叶被秀了一脸，差点儿没一口酒喷出来。 “爷爷，你看她们俩——”夏红叶不满地嘟囔一声。 没想到夏察满脸欣慰地点点头：“桐桐和云云不错，不错。” 夏察虽然年纪大了，今天却也喝了些酒，脸色通红。 夏红叶：“……” 唯一清醒着的云非雾怕刺激到了夏红叶，适可而止，随着她刚才的话题问道：“夏姐姐明年有什么规划吗？” 夏红叶立刻道：“去旅游吧，我好久没出过远门了，正好和爷爷一块儿出去玩玩，逛遍大江南北。” “对，旅游。”夏察想了想，补充道，“除了国内，国外也要去逛逛。” “好！爷爷我想去威尼斯！” “去！去玩久点，两个月够吗？” “够了够了，谢谢爷爷……” 爷孙两人醉醺醺地凑到一块儿，就这么讨论起了来年的旅行规划。 夏疏桐双手缠在云非雾身上，笑容灿烂，又有些傻乎乎的。 云非雾犹豫一下，拿起一个小酒杯。 其实她只是有一丢丢过敏，稍微喝一点酒，应该也无所谓吧？ 十四五岁那一年，自从看见夏软第一次喝醉后，云非雾就总是想要尝试着喝酒，结果第一次偷偷喝到了，鼻子上就立马长出了好几个小疙瘩。后来只要她拿起酒杯，就会被夏软、周瀚池他们给瞪回去，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滴酒不沾的习惯。 多年过去，云非雾难得又有了偷酒喝试试的想法。 反正软软已经喝醉了，应该不会阻止她喝酒吧？ 云非雾一点点把酒杯往自己嘴里送，眼看就要碰着了，却忽然被一只手给抢走。 夏疏桐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抬手点在云非雾鼻尖上：“猫猫，不听话。” 夏疏桐的眸中还漾着醉意，灯光映在里边，星星点点的，绚丽极了。 云非雾有些看呆了：“嗯，我不听话。” 紧接着，云非雾微微低下头，哑声道：“罚我吗？” 夏疏桐眼睛眨了眨，摇头：“不，我舍不得。” 她抬头，在云非雾唇上轻啄一下。 云非雾明明滴酒未沾，在这一瞬，却忽然也感觉……自己好像喝醉了。 眼中看见的一切都变得绚烂起来。 尤其是夏疏桐。 …… 五月，《轨迹》上映。 《轨迹》的第一版预告中，柯钰的镜头占了百分之八十，第二版中正好相反，几乎全是舒今宇的镜头。预告一发出来，立刻有网友发现，将两部视频同频观看，正好就是舒今宇和柯钰的无声对白。 因此，cp粉们还激动了好一阵，剪视频、写同人文，玩得乐不可支。 而夏疏桐和云非雾从公布关系开始，就十分低调，不仅没再在网上秀过恩爱，就连以前时不时就会被拍到一起吃饭、逛街的图都没了。 夏疏桐和云非雾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她们已经公布了，那就没必要继续将她们的生活暴露在大众面前，她们又不是靠这个炒作，没必要。 她们的爱，是不需要他人来证明的。 但cp粉们就哭惨了，本以为可以开开心心嗑糖，能嗑到的糖却越来越少，到最后根本找不着了，弄得一众cp粉哭唧唧地等电影上映。 然后《轨迹》上映后，cp粉们反而更惨了…… 《轨迹》全员演技在线，剧本精妙，导演鬼才，情节动人心弦是没错，可是这是糖吗？！ 不，这就是一颗表面是糖果，吞下去才发现是玻璃渣，还带着芥末和剧毒的那种！ 《轨迹》广受好评的同时，cp粉们含泪熬夜剪视频，硬生生剪出柯钰和舒今宇两人的happy ending。 直到五月二十日。 云非雾接受采访，记者问她，在她心目中，柯钰和舒今宇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云非雾脸上笑容甜软：“她们一定会重新走到一起的。” 主持人问：“为什么？虽然她们之间仍然有感情，但同样有许多阻碍……” “因为我妻子说，爱是可以改变一切的。”云非雾声音清甜。 下一秒，她便收起甜软的笑，声音也再度清冷起来：“请问下一个问题是？” 主持人被她的笑容晃呆了，忙不迭问出接下来的问题。 就这么两句话，差点没把cp粉甜得晕厥过去。 【啊啊啊啊啊妻子！！云云她说妻子！！】 【云云笑得好甜啊，夏总看见这个采访的时候一定也笑得一样甜】 【kswlkswl！！！】 …… 又是一年夏。 春节时，夏疏桐口口声声说着计划中只有工作，然而事实上，平时她挤出时间和云非雾约会的次数可不少，到了夏天，更是又挪出半个月的假，和云非雾一块儿出国旅行。 这次的目的地是马代岛。 阳光，沙滩，海浪，一望无际的青蓝海面。 夏疏桐和云非雾住的是水上小屋，夜晚里一睁眼，摁开幕布就能看见天空中繁星闪烁，耳边是轻柔的水声，一点儿也不吵。 夏疏桐出发前，还规划了好几个游玩景点，然而真正到了目的地后，她几乎一整天都和云非雾窝在小屋中睡觉。 过得懒散而又幸福。 偶尔直接从小屋中下海游游泳，或是骑三轮车去海滩边—— 每间屋子都配备了自行车，不过夏疏桐更喜欢坐三轮车，她和云非雾一前一后，一起踩着脚踏板。 到了海滩，她们就懒散地躺在沙滩边晒太阳，看潮起潮落。 坐够了，夏疏桐想活动一下筋骨，于是便起身捧起水花，朝云非雾身上浇，又立马逃开。 云非雾懵懵地眨眨眼，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迅速站起身追向夏疏桐的背影。 水花四溅。 像是多年前在河滩边玩水的两个小女孩。 什么都变了，却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最后云非雾追上夏疏桐，将她抱进怀中，低头轻吻。 阳光落在她们身上。 很暖。 [有些事情是不可改变的， 譬如潮水退去，再缓慢也无法阻止。 再譬如……我对你的爱。 永不消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本来有很多想说的，结果真正写到这里，才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总之，在文章完结的“以后”，她们会很好很好。她们的朋友、家人也会很好很好。 然后谢谢你们的陪伴！！！！这是我在晋江的第四本书，也是第一个一百万字，以后会有更多更多的！会一直努力进步的！ - 感谢在2020-09-05 22:18:06~2020-09-06 23:2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呈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笙絮语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