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作者:苏瓜瓜 文案: 世间有光,就有黑色的影子。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恐怖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永义,李易 ┃ 配角:宝强,娟子,狗眼睛 ┃ 其它:影子 一句话简介:鬼影 第1章 1, 永义看见弟弟宝强。宝强正蹲在地上吃饭,扒了几口说:"哥,等拿到工资,要不明年咱别出来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怎么了?城里不好?" 宝强说:"好是好,可不是咱自己的地方。还是家乡好,想蹲着吃就蹲着吃,鞋底子有泥就有泥!" 他笑起来,说:"那我们就回去种地去,我们回去了,妈一定高兴!" 宝强抬起头冲他笑,满脸的冰渣子,眼眼睛鼻子嘴巴,不停的淌下黑血! 永义惊得一下醒来了!茫然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桥洞里。 他一时没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在一个桥洞里,闭了下眼睛才依稀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喝了不少酒。 他站起来,活动下冰冷的手脚,掸掉衣服上的白霜。 阴冷桥洞外的太阳高升着,照着河面上的浮冰,反射微微刺眼的光,应该快到中午了。 永义想看了看时间,却没摸到手机。 手机丢了? 永义嘴里唾了一句,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永义打了个寒战--泥地上,躺着一具四肢僵直的猫尸,应该是被冻死的,眼白半翻,嘴巴大开,呲着牙齿,形态恐怖。 手机不见了,又遇见了一只死猫,永义觉得有些晦气,就当他想绕开时,忽然,那只死猫一跃而起! 它几乎是僵跳起来,吓得永义“啊”的叫了一声,他愣看着那只猫对自己视若无睹般--屈身、抖毛、伸懒腰,然后嗖的窜离,临走还望了他一眼,幽绿的眼睛里,毫无畏惧! "见了鬼了!"猫消失片刻后,永义才喃喃吐出一句。 接着他便听见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肚子饿了,身子也非常冷,永义去了常去的面摊,老板熟稔的和他打招呼:"一碗阳春面对哇?"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了,老板问永义:"怎么样?你们工资发了吗?" 永义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戳了戳,低头不响,老板看看他,走开了。 面气蒸腾,永义撑着筷子发呆。今年过年早,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老板却还欠着整个工程队一年的工资,他们干着活,却拿不到钱,早已经入不敷出,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想到吃饭,永义想着不知道弟弟宝强吃了没,宝强昨天和自己是在一块的,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昨天晚上,他似乎比自己喝的更多...... 永义想的有些头疼,但昨天的记忆还是模糊不已,他决定不想了,先填饱肚子要紧。他举起筷子,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太阳光正半射进大棚,射在他吃饭的桌面上,筷子的影子也映在桌面上,还有面碗的影子,调料盒的影子--唯独没有看到--举起筷子的自己手的影子! 永义吃惊的看着两条悬空的筷影,又慢慢动了动手,两条笔直的筷影跟着自主挪动,就像有了生命! 永义惊讶的站起来,下一刻却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一个同乡忽然冲到了他面前,气喘吁吁的大叫:"永义哥!不,不好了!宝强哥死了!" 永义望着同乡惊惶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上的两根筷子啪的落了地。 宝强冻死在另一个桥洞,离永义待过的那个不远,走一走的话,也就十几米。 停尸房里,永义呆呆看着弟弟僵硬发紫的尸体,只觉得冷。这是一种从心底里迸发出的寒冷,从他自桥洞醒来时就有了,这一刻,永义更是冷到了极致,冷到除了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他叫不出,也哭不出,所有的声音和眼泪,仿佛都已经冻僵在他冰冷的身体里了。 他回过身,滞滞对身边的警察说:"我弟比我小,我从没想过,我会给他收尸!" 刑警李易看他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了,伸手去扶,谁知手刚一碰到,却像被冰刺到了一般,那渗人的阴寒让李易痛的手一缩。 这时永义摇摇晃晃往外走去,李易在后面喊:"喂,你去哪啊?还没登记呢!" 永义头也不回,嘴巴里说:"我去买火车票去,我和我弟说好了,今年回家过年看我妈,我去买车票去......" 永义闷头狂奔了好一阵,忽然,猛的停下了。 他停在那不动,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地面。 已经是下午,旁边的楼房的影子,树木的影子,路灯的影子,都被太阳光拉的长长的--然而,永义却没看到他自己的! 永义前后左右的看,一次又一次的揉眼睛,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什么,忽然奔向路口一幢大厦底层的便利店,他疯了似的跑进去,飞快的翻找着--他在寻找镜子! 终于,他找了一面小镜子,他闭眼吸气,一下子把镜子举到面前,徒然松了一口气--镜子里有他,他看见了自己充血的双眼和开裂的嘴唇。 这时便利店里的营业员在柜台后问:"买不买啊?这里结账!"语气明显不满。 永义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他看了看标价,地摊上一面大镜子才卖3、4块钱,这还没手掌大的,要15块8,够永义吃好几碗碗阳春面。 永义舔舔嘴唇,说:"不要了。"低着头慢慢走出去,不出意料听见身后的营业员"嗤"了一声,接着低声骂了句:"乡下人!" 永义脚步顿了顿,一咬嘴唇回头,拿起那面小镜子啪的丢在柜台上,说:"我买了!" 结完帐永义拿起镜子拔腿就走,走了一步又回头,永义说:"这幢楼,我造的!" "什么?"营业员撇眼看着他。 永义咬了下嘴唇,手指着大声说:"这幢楼,我造的!" 晚上永义握着这面小镜子睡觉,明明睡不着,却还是做了梦。 他梦见小时候,他,宝强,还有娟子在一块玩,他们两个做轿夫,抬着娟子。 从小,永义和宝强,都喜欢娟子。 后来,永义还是成全了弟弟。 这场梦里,永义梦见娟子穿着喜气的红衣裳,被他们颠着,像个新娘子,脸却是刷白,白脸的娟子忽然呜呜哭起来,这一哭,红衣裳变成了白衣裳,白衣裳比娟子的脸更加惨白,随风飘着,带出来一股熏人的烟纸味,这时永义发现自己和宝强都不见了,只留下娟子一人,孤单趴在地上,趴在地上--烧纸钱?! 永义的眼睛猛的一睁,醒来了!接着鼻子里真的闻到了一阵淡淡的焦糊! 永义起身打开窗看,窗外夜风冰寒,两个工友蹲在外面的空地上,正在烧纸钱! 听见永义开窗,一个工友站起来,说:"永义哥,我们想着,给宝强哥烧点元宝,尽尽心意。" 永义闭了下眼,喉咙里蠕动着,说:"有心了。" 工友们对弟弟尽心意,作为亲哥哥,永义却没有,因为他无法接受宝强已经死了,弟弟是他带进城的,如果他没有进城,去年就已经和娟子结婚了,要是那样,说不定现在家里的老母已经做了奶奶,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整日盼等着儿子们归来。 永义关上窗户,呆坐着床头,他看着对面的墙上,昏暗的光线之下,有拱起的被子的黑影,却没有自己的。 一夜之间,弟弟死了,而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影子的人! "这叫什么事?"永义喃喃着,"这叫什么事!"他大吼了一声,憋积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第2章 2, 2, 第二天上午,永义又去了太平间,虽然他不愿相信,但弟弟死了就是死了,尸体得领,后事也得办。 刑警李易看到永义的时候吃了一惊,大冷的天,永义戴了顶毛线帽,却只穿了一件衬衫。 "你不冷么?"他问。 永义摇摇头,想了想说:“我有点发烧,身体里燥热的很,穿多了难受。” 李易看他的样子,脸孔果然红通通的,说:“那去医院看看吧。” 永义看看李易说:“谢谢警官。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是没有城里医保的,就算只是个小感冒,看一次病的钱,说不定就是乡下家里活一个月的。这不快过年了,还要办我弟弟的丧事,能省一点是一点。” 李易听了,看了眼永义,默默不语。 宝强的尸单再次被揭开,永义怔怔看着弟弟几秒,忽然嚎啕大哭--昨天还好端端的尸体,这一刻,眼耳口鼻之中竟然都渗着黑血! 就和昨天早上永义梦中的情景一样! "兄弟啊!"永义抱着尸体大声吼了一声,直挺挺倒下去了! "喂!"李易连忙去扶,这一扶不要紧,李易发现,宝强虽然浑身滚烫,鼻息之间却没气了! 李易一骇,刚想喊人,已经气绝的永义喉头间却忽然发出“吼吼”两声,猛的坐了起来!这又一骤然变故,让李易吓了一跳,怔看着永义的眼睛瞪的血丝迸裂,嘴巴夸张大张,喉头上下翻动,脸上青筋毕现,弯腰直颈,大口喘气,神情极度痛苦。 “你还好么?”李易想去搀扶永义,永义的手却抬起来,微微一阻,手指尖碰到了李易的手,李易的手猛地一缩,同时不由自主的一抖。 他又感受到了昨天那种渗入肌肤般的阴寒,刚刚还浑身发烫的永义,在醒过来之后,又变的比冰更寒冷。冷到连周边的空气都似乎带上了霜气。 永义缓缓站了起来,脑子里电光火石,先前的迷惘瞬间化作一片明撤,他闭眼努力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神依旧悲伤而无助,他掏出纸巾,默默而仔细的擦去了兄弟宝强口鼻间的血迹,极慢的,上牙碰下牙的哆嗦出一句话:“宝强,我知道,你死的冤啊。” 宝强的领尸手续终于办完时,永义放下签字的笔,心头忽然无来由的一疼,他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了娟子泪流满面的脸。 “谁告诉她的?!”永义红着眼对着陪着娟子来的两个工友大吼。 晚上,永义站在自己房间,脱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脑袋的银针。他把银针一根一根拔下来,随着银针被拔下,一小股一小股的血液随之流淌,有一行血淌进了永义的眼睛,温凉模糊,永义眨了下眼,拔下了头顶上的最后一根银针,刹那间,身体之内仿佛一股清泉冲下,一下子,耳目清明了。永义抬起头,看见了天花板上蠕动着的沙粒般大的灰虫,他不仅能看清虫子黄色的身体,还看得清它比之沙粒还小了几十倍的八只小脚。房间里很安静,永义却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到处都是嘈杂,隔壁工友的呼噜声无比清晰,墙壁里水管滴滴淌,地底下老鼠吱吱跑,接着他听见了极轻的一种声音,比风声更轻,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底,忽然就看见了一条活动着的细线,疏淡的颜色,比头发丝还细,就像线团落下的线头,从自己的脚趾头处延伸出去,穿过了墙。 他听见自己大到吓人的声音:"找到你了!" 永义跟着细线走出去,去找自己的影子。 这是永义第二次寻找自己的影子。 这也是他第二次丢了自己的影子了。 都说人有三魂七魄,永义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七魄,竟会藏在他的影子里。这些都是第一次丢了影子时,外公告诉他的。 "你和猫一样,猫为什么有九条命,因为它的魂魄不在肉身里,你也一样。猫把魂魄藏在水里,埋在土里,藏在树洞里,你三魂在位,七魄却寄居在影子里。" 外公说:"永义,你不是常人。" 永义的外公曾经是个道士,即使他活着时时常说,全天下的道士里,有他这样本事的没有几个。但外婆只要听见外公说这话,就会哭着骂,说外公乱练法术报应在了自己孩子身上,骂外公该死,叫外公偿命。永义外婆接连养了9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永义妈一个,外婆因为孩子接连夭折疯了,疯起来就打人咬人。 永义对这个不着调的外公,曾经嗤之以鼻,但16岁的那年夏天,他溺水,第一次把影子丢了。影子没了,永义都不知道,是外公发现的。 那年夏天,外公也是这样在永义头上扎满了针,据外公说,这是一种可以提升人体五感的法术,五感上升时,人体会浑身滚烫,待体温降下之后,眼耳口鼻便会变的成倍灵敏,只有这样,才能看见连着身和影的那条比尘埃还纤细的连接线。 那次他们跟着这条细线,找了影子三天三夜,有时找着了,又叫它逃了,永义眼睁睁看着影子在地面上蹦跶着,跑远了,就像个活灵活现的人。第三天,他们终于逮住了那条顽皮的影子,抓到它的时候,它正躲在娟子的房间外面,偷看女孩子洗澡。影子的行为让永义的脸红到了耳根,从此和娟子疏远了。即使他知道,娟子一开始是喜欢自己的。但影子的那一次丢失让他开始退却,因为外公告诉他:“人死之后,三魂存世为鬼,七魄转世投胎,你的七魄在影子里,如果小镜子里照不见人影子了,就说明你的七魄脱了你的身去投了胎,你就死了!" 外公的话让永义害怕,他害怕忽然有一天影子就又丢了,丢了就再找不回来,找不回来,他就死了。 有些人,不适合成家。成了家,只会害苦自己喜欢的人。比如外公。比如自己。 现在,影子又一次没了。 永义跟着那条细线慢慢找,心头生悲。 他知道,要不是自己的七魄藏在影子里,本来是会和宝强一样,冻死在桥洞里的。 但是,活下来又怎么样。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两个弟弟,老母要奉养,弟弟要读书,老父死后,一家的担子都落在他肩上了,压到他喘不过气硬拼着命撑,还好后来宝强来帮他,才好了一些。但现在,宝强死了,从今以后,家里只能靠他一人了。 正愁苦间,忽然,永义看到了前方的人影子——没有参照物的一条影子,无比突兀的出现在冬夜苦寒的月光底下,永义看着它,不由鼻头一酸——影子静立的地方,正是娟子的房间门口。 永义不知道是影子根本没跑远,还是转了一圈又回到工地。夜风很大,吹起一地沙粒,也把无主的影子吹的一抖一颤,永义看着自己的影子,它孤单站在风中,呈一个垂头的姿势,仿佛神态悲哀,脚下拖着一条细细的线,正歪歪扭扭连到永义的脚底下。 一瞬间永义就掉下泪来。今天娟子留在工地收拾宝强的东西,永义知道她一夜没睡,并且哭了一夜,那小声的啜泣此时此刻正隔着风声,清晰无比的传进永义的耳朵里,揪着他的心。 宝强跟着自己进城之后,娟子也来到城里打工。娟子来城里是为了宝强,而宝强进城,说是帮家里,实际是为了帮自己减轻负担。 因为来城里打工,这对小恋人把婚期延后了,说实话当初永义听到他们这个决定后心里竟是有一丝窃喜的,只因他喜欢娟子的心,数年未变,但现在,宝强死了,娟子痛不欲生,这样的结局让永义悔不当初,更恨死了自己。 他觉得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握着拳飞快的朝影子跑去,谁知还是晚了,就在他接近一瞬间,云把月亮遮住了,影子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永义仅一步一差,又把影子跟丢了。 一片黑暗中,只余下了一个没有影子的永义,他紧捏着拳头站立着,一动不动,没有声息,就像一个没有影子的鬼。 第3章 3, 三天后,刑警李易和同事去宏大建设总公司例行调查的时候,清洁工还在收拾残局,昨天,宏大公司的电路忽然出现故障,昏暗中短路的火花四溅,把公司的员工们惊吓到了,几十名员工争相奔逃,弄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虽然如此混乱,几十名员工中,倒无一人受伤,唯一倒霉的是建筑监理谢大鹏,当时他正在上厕所,并没有参与外面的骚乱,被发现时却口鼻流血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原因是事发当时不知为什么厕所的水管同时崩裂,自来水漫到外面,接触到了短路的电线,电死了站着的谢大鹏。 李易和同事进入经理办公室时,宏大的总经理刘威正在拜神,拜的是一尊漆黑的持刀将军像,像是生铁铸的,不像别的公司用的是电子香,燃的是真香,李易一踏步进去,便被一屋子冲鼻的缭绕呛的咳了下。 刘威拜的虔诚,一旁站立着的一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点头示意李易他们先坐,李易打量了下这个中年人,他模样干练,只是长相有点怪,两只眼珠子是朝眼睛外侧长的,就像京巴狗的眼睛。意识到被李易盯着看,中年人也似笑非看向他,这让李易觉得自己失礼了,低下头,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两封辞职信。 这时刘威转过身来,有些神情疲惫,看了看李易,他指指辞职信说:“这几天,公司里有些人心惶惶。” 这也难怪,几天之内,宏大公司接连死人。 先是电死的建筑监理谢大鹏,而距离谢大鹏死亡还不到3个小时,刘威的亲弟弟,宏大公司的副总刘龙又出事了,他原本正在赴宴,接到电话和秘书张娜驱车赶回,发生了车祸,令人没想到的是,车祸发生的地点竟然就在公司总部的地下停车场,监视器里显示刘龙的车忽然莫名其妙加大马力冲向隔离墩,张娜被撞成重伤,刘龙则血流满面,当场身亡,造成车祸的原因,初步定为刘龙酒后驾车。 如果算上四天前宏大公司那个意外冻死的工地工人,那么不到一个礼拜,宏大已经死了三个人。 李易对刘威点头,说:“意外忽然发生,的确会让人产生不安的情绪。” 刘威听了,忽然猛拍了下桌子,说:“真的只是意外?!” 李易有些错愕的看着刘威,旁边的中年人忽然插进来说:“请见谅,副总还在英年就过世了,刘总很伤心。” 刘威转头看看中年人,闭眼点头说:“是,我弟弟,死的太惨了。” 已经快天亮了,李易还留在办公室,他在看宏大公司事故当天的监控录像。 虽然案子已经定论为意外,但就像刘威抱有疑义的反应一样,李易也总是觉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这几个人的死亡时间太接近了,如果说这只是凑巧,那么他们的死态——李易翻看着死者的照片,谢大鹏和刘龙的死态俱是口鼻淌血,就和当时停尸房里宏大公司那个被冻死的农民工的尸状一模一样! 几天前在停尸房的一幕,李易记忆犹新。他举起自己的手指看,手指尖上,是一处冻伤。他想着那个浑身冰冷,冷到竟让自己冻伤的农民工,想着他的死而复生,想着他在那具七窍流血的尸体边吐出来的那句话,那句话轻的就像阴风,不,比阴风更微弱,那是李易听见过最小的声音,小到就像根本没出现过,可李易还是听见了,他听见永义说:“我知道,你死的冤。” 这句话虽说的轻,却斩钉截铁,似乎认定了,他的亲人是冤死的。 李易又倒了一遍监控录影带,定格,放大,再放大,他那么仔细去看的,是宏大公司电路故障发生时出现在公司大门口监视器中的半只鞋,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穿鞋的人,只看得清是只不属于那种高档商厦的最廉价的胶鞋,3个小时后的监控录像里,这只鞋那么巧,又出现在了停车场,它逗留在一根水泥柱后面,就在刘龙的汽车失控之际,忽然不见了。 即使监视器没有显示出鞋的主人,李易花了一晚上,调看了当天那个时段各个楼层的监控录像,均一无所获,直到他忽然在录像带中,看见了一个死人! 第二天,永义被带到了刑警队。 一开始,永义对去过宏大公司矢口否认。 直到李易拿出了录像带,李易看着永义的脚,说:“宏大公司和停车场都有这只鞋留下的鞋印,是不是你的,我可以拿你的鞋子去做比对,你可别太小看现在的刑侦技术!” 这番话其实是李易匡永义的,却让坐在拘留室的椅子上的永义不安起来,想了想,他终于抬头说:“警察同志,这事和我没关系啊,不错,那天我确实去过总公司门口,我是想去要工资来着,我弟弟要落葬,这不没钱嘛。但后来到了门口,我想了又想,还是没进去,上个月我们工队去找他们要过工资,他们打过人的,我们被打的很惨,后来还是你们警察来了,我们才脱了围。我想着,上回我们那么多人都被打,这次就我1个人,万一惹他们不高兴,又打我怎么办?虽然我很想要到工资,但最后,我还是没敢进去。” 李易说:“可你早不来早不来,偏偏你一来,欠你工资的宏大公司就出电路故障了,而上个月打过你的谢大鹏就死了,你觉得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我们可查过,你以前是做过电工的!你老实说,宏达公司的事,是不是你搞得鬼?” 永义说:“警官,这可不能瞎说啊。你说的不错,上个月我们去要工资,那个谢监理是打过我,我也承认我做过电工,好,就算我恨公司不发工资,恨谢监理打我好了,可出事那天,我就在门口站了一会,根本没进过公司啊,我都没进去,就算我想使坏,我怎么使坏啊!” “那停车场的事呢?你怎么说?刘龙出事的时候,你可就在现场! “这事,我也觉得晦气啊!这不是公司人多么,我怕再挨打,就去停车场等着,想等着公司里的哪个总出来的时候去要工资,没想到,眼睁睁看着刘副总的车子撞上了大石墩啊,把我吓得啊,现在想起来腿都打颤!” 永义的腿真的颤起来了,看起来就像个怯懦的乡下人,问一句答一句,眼神木讷,低头缩脚,不上台面。 但是他的回答,挑不出错处。 李易静静盯着永义,问:“领尸体那天你说你兄弟是冤死的,是什么意思?” 永义愣愣的看着李易,说:“什么?我没说过这话啊!” “你没说过?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么?”李易盯着永义的眼睛,只看到他眼里的停滞和一片空茫,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吗? “警官,我确实没有啊!”永义看着李易,想了想,忽然说,“不过我倒听说,公司里死人的事,是鬼干的!” “鬼?”李易猛的站起来,盯着永义的眼睛,“你倒说说,你是从哪听说的?” 永义忐忐说:“这几天都在这么传啊,整个公司都传遍了,说是车祸那天,张秘书被抬上救护车时说,是鬼让他们撞车的!” 李易逼近永义,俯身问:“他们撞车的时候,你不是在场么?有没有鬼,你不知道么?” 永义微低着头,眼睛有些忐忑的着李易,诺诺说:“警官,如果我说我看见了,你们人民警察能信么?” 审讯没有结果。48小时后,永义还是被放出去了。 调查已经定论的案子,让刑警队里的人有些微词,李易站在窗边,听见身后不远处的同事轻声说:“瞎折腾。” 李易听了,淡笑了下,看向窗外。 窗外,永义正垂着头,挨着墙,慢慢走出刑警队大门,李易看着他走,猛然间,眼睛眯了下。 第4章 4, 半夜,市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就像有预感,身上插满管子的张娜忽然醒来了。 出车祸以来,张娜虽然大难不死,却一直昏昏沉沉的,处在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虚弱状态里,这一次醒来,不知为什么,张娜的脑子却难得的清醒。 陪护的家属不知何时离开了。整间特护病房里很黑,张娜的头颈被固定着,她只能用眼珠子艰难的环顾着四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黑漆漆中寻找着什么,或者说,等待着什么。 突然——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呼吸也急促起来,四下里没什么异常,可是张娜却觉得,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因为,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诡秘逼人的寒气! 这种寒气,出车祸时她也曾感受过,那一天,本来开着空调的车子忽然扬起了一股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寒意,同时她看见了一双骤然出现黑色诡异的大手,抓住了握着方向盘的刘副总的手!她还记得车子撞向石墩时,自己下意识的想张口尖叫,可就在张开嘴的瞬间,嘴巴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根本没有东西堵住她的嘴,但她却分明感受到了一双无形的手,比冰雪更寒冷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堵没了她的声音,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去,只一秒,砰的一声,鲜血便模糊了视线! 是妖魔?还是鬼怪?! 张娜不知道,她知道的是——正是它——杀死了刘副总! 而自己虽逃过一劫,但显然它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自己! 它已经来了!就隐藏在黑暗的病房中!张娜在寒意肆虐的病房中发起抖来,她害怕下一秒那鬼怪就会出现,把她拖入无尽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她拼着命发出了低沉嘶哑的喊声:“救命!” 就在张娜发出呼救的同时,忽然间,她盖着的被子被凌空揭起,和这条微薄被子接触的只有空气,它却像被人操纵搬,下一刻,恶狠狠的摁下去,死死罩住了张娜的整张脸!张娜别说喊叫,几乎就无法呼吸了,本来就是伤病之躯,唯一的反抗就是无助的抓伸着两只手,却根本什么都抓不到!而黑暗中,摁住她的被子却越压越重,就像一个凶手,下一秒就要把这个弱女子置之于死地! 这时,门外突然冲进一个男人来! 男人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凌空一划,便擦出了明耀的火花,小小的火焰却似乎带着强大的热量,在火起的瞬间带出了一股呼呼的热风,刹那削弱了房间里那让人颤抖的冰寒。 “去!”男人手一指,鲜红的火焰伴着风便直直冲向了张娜! 火焰冲到之时,被面突然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聚集凝结, “呼”火焰终于啪的速落在被子上,坠落即顺风燃烧,热浪高掀,与此同时,被角处唰的抖瑟出了一团东西! ——那是一团比房间中的黑暗更墨黑不成形的影子!带着丝缕火焰落地,落地便急速扭动前行,冲向了窗口,冲出了窗外! 房间里的男人见状,迅速跟了上去,跃身而起,也毫不犹豫的从四楼窗口跳了下去! 而房间里的火仍在燃烧! 这时又有一个人进入了房间,不是别人,正是刑警李易!李易咋见漫天火焰,快速朝被子上弹出了一颗串珠,这是一颗嫩黄色的琥珀,在触到火焰后骤然变得通红,然后,只听啪啦一声,方才还直窜天花板的火焰瞬间熄灭了。接着,余烟缭绕中,一只白色的小虫缓缓的扑翅飞出,也飞到窗外去了,隐在夜色中,看不见了。 李易看着虫子飞走,走过去捡起串珠,珠子已经崩裂了,嫩黄色的琥珀裂成了两半,里面的虫尸不见了。 李易揭开了被子,探了探张娜的鼻息,她还活着。刚才的火焰几近滔天,张娜却未伤分毫,只是——李易摸摸她的额头,她的体温应该已经高达40度。 李易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冬夜寂静,连月光都没有,他不知道那黑色的影子和追赶他的男人跑到哪去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第5章 5, 永义坐在房间里,突然吐出了一大口血,把娟子吓了一大跳。 娟子说:“永义哥,你怎么了?” 永义半俯在桌上,觉得身上像被火烤着了般刺痛难忍,但他不想吓着娟子,强忍住疼痛说:“没,没事,可能,是胃病犯了!” 娟子说:“你都吐血了啊!不行,我送你上医院吧,宝强出事了,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永义撑着身子摆手,说:“真不要紧!这样,娟子,你去给我烧点热水,我喝了暖暖胃!” 娟子不放心的看看他,说:“我就回来!”出去了。 永义支开了娟子,心里七上八下,他估摸着,一定是影子出事了! 外公曾说过,虽然七魄归身在影子里,与他分离,但仍然和他是一体的,人与影,魂与魄,这一生都共荣共辱,同生同死。 永义望着自己脚底下的细线,绷的紧紧的跳跃着,好像再一使劲就会断了似的,那跳跃那么急切,就好像是在求救!永义顾不上疼痛了,他要去找他的影子! 他打开门,忽然一阵剧烈的风迎面刮来,让他一个踉跄退了几步,一踉跄间,永义觉得自己好像拌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定下神一看——脚底下,一条悠长的黑影正在抖瑟,影子自己回来了? 永义愣着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是个男人,永义都没看见他是怎么走进来的,来人就已经静静站在了自己面前。 这个男人面貌普通,却长着一双极其怪异的眼睛,眼珠子朝着眼睛的外侧长,就像京巴狗的眼睛。此时,他背光站在永义面前,就用这双怪异的眼睛盯着他,这非人眼睛里透出来的光芒让永义打了个寒颤,同时他认出了来人是谁! 他就是一直跟在宏大公司总经理刘威身边的什么顾问。上个月和老乡去要工资时,他也在场。永义记起一个工友说过,那天两方打起来的时候,那名工友被人推了下,摔倒在这个顾问身旁,才站起来,谁知这个顾问朝他眼睛一瞪,他莫名其妙的又啪嗒一下摔倒了,这一跤摔的重,把膝盖摔的鲜血直流。那个工友说:“这狗眼睛妖气!都在说那个刘经理信什么邪教,这个狗眼睛八成就是邪教里的邪老道!” 永义本来听过也就算过,这一刻狗眼睛鬼一样的出现,再念及工友的那番说辞,永义就觉得是千真万确的事了,此刻他看着狗眼睛阴森寡淡无表情的脸,心中没底,只能鼓足勇气颤巍巍问:“你,你想干什么?” “你给我装什么傻?”狗眼睛开口了,话语间带着喉音,喉音间竟隐着隐隐的犬吠。 永义傻傻望着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啥。” 狗眼睛一声冷笑,说:“你还不知道?好!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说话间一只手已经嗖的破风样向永义的心脏处抓来,狗眼睛的手—不,此时只能称之为爪子,那爪子漆黑,指甲看起来利如刀锋,永义吓的下意识后退,但根本无济于事——他根本动不了了! 完了!永义惊惶之余,避无可避时,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字。 谁知只听呼啦一声,一层黑色的影子,就像一张弹起的幕布,哗啦像狗眼睛的利爪扑去,嘶嘶——两声,利爪把那层幕布撕成了碎片,可瞬间那幕布又合拢了,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依旧挡在了永义面前——是影子!影子在保护着永义! 狗眼睛在撕了几次幕布未果后,恼怒的大叫:“你以为这样的小把戏就让我没办法了吗?” 这时,只听见门口一声疑惑的女声:“永义哥?......” 永义一惊——是娟子! “娟子快跑!”永义大叫! 可娟子身后的门已经砰的一声关却了! 娟子想回头看,可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回不了头了,娟子害怕的喊:“永义哥,他是谁?我怎么,怎么动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狗眼睛大笑起来,说,“小姑娘,我是谁不重要,不过如果你想动,我倒是可以帮你!” 狗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娟子,娟子被看得浑身发毛,她觉得这陌生男人的奇怪目光,好像在刹那间看透了自己的筋皮肉骨,五脏六腑,忽然,她发现自己的手又能动了! 她不可思议看着狗眼睛的手微微抬伸,而自己的双手就像被牵住了绳子的木偶,竟不知自己使唤,只跟着狗眼睛手的动作,向上移动着,移动着,——“不!不要!”娟子低声喊,眼睛里已经因为惊吓,摒出了泪水。 ——“不要啊!”接下来的大声喊叫出自于永义之口,因为,他看见了娟子所做的动作——娟子的右手拔下了左手提着的热水瓶盖子,这瓶滚烫的开水是他让她去烧的,现在,被打开盖子的热水瓶正被娟子一点一点的提高、向着她自己的方向慢慢倾斜...... “不要?”狗眼睛斜着一双狗眼看着永义,说,“大冷天的让她洗个热水澡,有什么不好的?” “啊!永义哥!”娟子看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手和越来越近颤巍巍的热水瓶,失控的大叫起来。 “救命啊!来人啊!”永义也在大叫。 “没用,没用!”狗眼睛不屑的摇摇头,“我做了法,外面没人听得到,也没人进得来!没人能救得了她!” “要不,”狗眼睛笑起来,“你用你的鬼影来救她?不过你要想好,你的鬼影去救了她,就保不了你自己了,当然,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她?好像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吧,你弟弟都死了,她长得再好看也没人看了,不过就是开水烫一下,就是疼一疼,毁个容,哪有你一条命值钱啊!” 永义捏着拳头站在那,牙齿咬着牙齿。 狗眼睛看他的样子,忽然手一抬,娟子的手跟着快速提高,热水瓶里的热水溅出来了! “啊!”娟子吓的大叫,又无法躲避,只能紧紧闭起眼睛。 所幸溅出来的只是一点,只撒到了女孩子的肩头,但这一幕还是把永义惊出了一头冷汗。 “停!”永义扯着嗓子叫,永义看着娟子,娟子此时也睁开眼,正带着惊恐泪汪汪的看着她,永义闭了下眼,说,“我输了!你要取我命,就来取吧,不过,你要先放了她!” 狗眼睛笑着张了下手,转眼即成利爪:“哼哼,只要你愿意舍命,一切都好说!” 永义看了看护在自己身前微微晃动着的影子,沉声说:“你别管我了!” 影子抖了一下,不动。 永义摒着眼泪喊:“求你了!别管我了!我求你了!” 影子慢慢垂头,前一刻还默默站着,下一秒忽然就往前一扑! 第6章 6 影子朝狗眼睛扑去了! 影子速度凛冽疾快,狗眼睛以为影子要向自己攻击,也不示弱,刹那间就用手指凌空擦火,对准影子飙射过去! 火焰打在了影子身上,影子一瞬间被劈裂,又迅速合起,它已经到了狗眼睛面前了!可它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一擦身,钻到了娟子面前! 娟子“啊”的一声尖叫,“哐当!”手中的热水瓶落了地,她瞬间双脚离地被影子一骨碌卷了起来——“呯”的一声门被撞开,影子裹着娟子,不过几秒时间,已如一阵风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狗眼睛哈哈大笑起来,说:“想不到一介鬼影,居然也懂得声东击西!” 狗眼睛走过去,慢慢关起门,回过头对永义说:“不过,就算它逃了也没用,你还在,你死了,它就只能去投胎!” 狗眼睛森森笑着,一步步走近永义,永义惴惴着,身体不能动,心脏在狂跳,他不自觉的咽着口水,觉得这一次,自己真的是要完蛋了! 唰——狗眼睛尖锐的爪子带着风,直掏永义的心窝! 忽然,不知哪里投射进来一束光,光线直冲狗眼睛已经探至永义心窝的手,只听铛的一声响,仿佛两件金属猛烈激碰,狗眼睛的手被打到了一边,他一下子握住了手腕,利爪已经消失,但他的手并没有恢复原状,而是呈现一团血紫,并且正颤抖不止。 “别动!警察!”一个沉静的声音自门口响起,狗眼睛回头,被关上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李易站在门口,满面肃穆的正举枪指着他! “警察?”狗眼睛捂着手,竟哼笑了下,忽然间就举手劈擦,刹那一道火焰冲天袭来,李易退步抬手抵挡间,狗眼睛快速移步而出,他离开的瞬间,永义一阵瘫软,倒在了地上。 时钟滴答滴答,隔壁传来工友看电视的声音,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永义和李易面对面坐着,李易盯着永义,永义不敢看他,只能看向床上昏睡着的娟子。 娟子被发现时,就倒在房间门口。 永义知道,她被影子带到了真正的门外,而帮自己解脱困境,脱离死地的,正是面前这位警察。 他只是个警察么?永义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李易看着永义,先开口了:“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么?”李易看看娟子,说:“能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你还想连累无辜的人?” 永义愣愣的抬起头,说:“是啊,警官,刚才我好害怕,那人是宏大公司的,肯定是因为上回我带头讨要工资的事来报复我,你说的对,他肯定还会来的!你去抓他吧!” 李易微微摇头,说:“还在给我装!” 李易说:“你已经死了,是鬼不是人,你做歹事害人,所以那人才来灭你,对不对?” 永义眼一抬,连忙摇手,说:“不!我没死!我不是鬼!” 李易指着永义说:“你当我是瞎子,看不见你没影子么?” 永义垂下头来,永义说:“我知道老法说鬼是没影子的,但我真不是鬼!我没死,是我的影子跑了!”已经瞒不住了,刚才是这个警察救了自己,可见也不是平凡角色,永义决定,把影子的事合盘托出。 要说李易算是个奇人,生下来就耳目聪明,聪明到什么份上?——他能听见人心之所想。人内心中的想法,如果非常强烈,在李易听来,便成了极小声的说话。李易的这种听心能力让他在小时候饱受异议,倍受打击,直到上中学后,他遇见了一个和他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体育老师。 老师对他说:“这世上奇怪的人和事多着呢,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并不仅仅只有我们两个。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既然老天让我们拥有了这种能力,我们就不要糟蹋,要——物尽其用!” 后来,李易当了警察,他的特殊能力在工作上也多多少少帮过他一些忙,算是物尽其用了。当刑警这些年,李易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案子,其中不乏一些稀奇古怪,无法用科学理论来解释的,比如,眼前这一宗。刚才来袭击永义的男人,分明就身带特殊的能力。身带特殊能力的人,有李易这样天生的,也有后天学习的,也就是所谓的法术。而永义,李易在第一次接触到他时,便察觉到了他的与众不同。他体温明显低于常人,并且强烈到已经能改变周遭的温度,这样的个体,按迷信的说法,就是已经死亡的人的灵魂——即所谓的鬼! 只是令李易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永义虽像鬼身,却形态如常,在阳光下走动,人人皆可见,可并不符合鬼态的常识,之后宏大公司发生两桩命案,两桩案子面上看来虽是意外事故,但这样牵强发生的意外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而张娜一口咬定是鬼力伤人,且死者的死态都和先前冻死的农民工一样七窍流血,李易便开始疑心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民工永义,监控器中出现的胶底鞋让李易心生疑窦,一诈之下,案发当时,永义果然出现在案发现场!接着,李易发现了关键的一点,大太阳底下的永义没有影子!那时李易对自己确定,永义是鬼!且为鬼害人!但正常的办案程序根本对付不了鬼魂,李易思及张娜侥幸未死,便守在医院,果然就发现端倪! 而此时李易听了永义讲述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事情其实并非如自己所想,而令他颇感神奇的是,世间之大,居然还有七魄寄居人影,影子脱离人身的奇事! 李易看着永义,面前人的长相敦实平凡,眼神惶恐无助,并不像是说谎,心里不免一叹——人不可貌相。 李易对永义说:“七魄和三魂一样都有神识,这么说来,谢大鹏、刘龙和张娜出事,都是你的影子搞出来的?” 永义点点头,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找它,但总捉不到它,刘副总出事,是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影子钻进了车子,也许它是气公司欠了我们工资一直不给吧,但我没想到它会这样做!” 李易看着永义,说:“你和宏大公司之间的事,的确都交待清楚了么?” 永义说:“是啊。” 李易说:“是么?那我问你,你弟弟出事前一天,你们有没有和公司的人接触过?比如说,那个秘书张娜?” 永义一呆。 李易说:“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定数!” 李易这样说,是因为当日调看命案当天商厦各处的监控录像时,在里面发现了一盒放错的录像带——那是一盒三天前的录像带,里面居然有一个摇晃的镜头,拍摄到了死去的宝强和秘书张娜。李易后来去商厦询问过,这个镜头本来是不应该出现的,之所以会摇晃出现,可能是因为固定那台监控仪的支架松了,使镜头忽然偏移造成的,这样的巧合,不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又是什么? 李易说:“那天,你弟弟死的前一天去找过张娜,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易的话让永义陷入了迷茫中,半晌他抬起头,摇了摇说:“我不知道这事啊。” 李易看着永义,永义眼睛眨着,似乎还在想。像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李易想了想说:“按你这样说,是你的影子在胡作非为,而且宏大公司明显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了灭影子要置你于死地!那么,眼下就得快些把你的影子先找回来,你也说了,影子里有你的七魄,如果七魄去投了胎,你就死了!” 永义说:“可是,如果我出去找影子,再碰见刚才那人怎么办?他就是个妖怪,会要了我的命的!” 李易说:“那人倒不是妖怪,只是学习了一种将动物的本领赋予自身的法术,学法术的人一般不会妄结人命,只因你现在七魄分离,只有三魂伴身,阳气低陷,他才会对你探心震魂,如果你是一个三魂七魄齐全的人,他是不敢这么做的,因为杀人和灭魂不同,会损他阴耗,减他功德,说不定还会反噬,要了他自己的命!” 永义听了说:“那按李警官说的,还真得快些找回我的影子,这样他就不敢再对我怎么样了!” 李易点头,又说:“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一起找!” 永义听了很感动,上去拉李易的手:“我们非亲非故的,你这样帮我,真太谢谢你了啊李警官!”被永义的手一触碰,一阵蚀骨之寒立即袭击了李易,李易猛一甩手,永义的手一缩,人也后退了几步,讪讪的说:“对,对不起,我手脏!” 永义说:“我知道,你们城里人都嫌我们这种人脏!” 李易说:“不是,你误会了!” 永义低头笑笑。 这时,娟子醒了。 她一睁开眼睛立马手足乱蹬,开始大叫:“啊!啊!救命啊!有鬼啊!” “娟子,是我!”永义想安抚她,谁知娟子分不清来人,只一个劲的扑打,并且叫的更大声了。 永义眼睛一闭,一掌从她后脑袭下! 第7章 7, 娟子又晕了。 李易说:“ 你怎么打她?” 永义说:“你不是说,得快些去找我的影子吗?她吓成这个样子,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而且,”永义吁口气,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李易看着神情沮丧的永义,说:“这样吧,我给她吃颗药丸,这种药丸可以让她好好睡一个晚上,等她醒了,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那太谢谢了。”永义看着娟子的样子,心里很疼。 李易喂女孩吃下药丸,说:“她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 永义声音带潮,说:“她是我兄弟的女人,我兄弟死了,现在还连累她吓成这样......" 李易说:“等会我们走了,你锁好门,我会做个法,给这间房子设个保护障,鬼怪不能进入,这样她就安全了。” 永义抬头说:“李警官,你真是好人!说实话,以前我只觉得城里人人都看不起我们,没想到,还有你这样好心的,当然,你本来就和他们不同,你本事大!” 李易说:“你偏见了,这做人,别人看得起看不起并不重要,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 李易跟着永义出去找影子。 永义把自己脚底下的细线捏在手心里,轻轻的摩挲着,此刻这根细线已经变得若有若无,时断时续了,永义知道,是因为影子受伤了。影子被人打伤,永义是能感受到的,方才吐了一口血后,永义的胸口至今还有如烧灼般疼痛,但他强忍着,他不想让李易看出来。 两个人跟着影子的线索找了很久,夜半十分,永义在一个高档别墅区门口停下了。 “在里面?”李易问永义。 永义肯定的点点头,又似不确定的吐了一句:“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易问:“怎么?你知道这里?” 永义说:“刘总就住在这啊,我们要不到工资,也有工友打听到这个地址,追到这里来要过,不过这里的保安很凶,每一次都把我们赶出来了。” 李易一惊,说:“你说什么?宏达总经理刘威住在这里面么?” “不好!”李易说,“你的影子恐怕又想要行凶了!” 永义忐忑问:“那,那怎么办? 李易说:”我们得进去,你得在它害人前把它收回来!” 李易是刑警,说要办公事,门卫再霸道也得放他们进去。 刘威住的别墅在最里面,一排梧桐树的后面,永义走到梧桐树前忽然停下了,捏着手中的细线不安的说:“奇怪了,怎么突然感觉不到了?” 李易静眼看看周围,说:“这里有个幻障!” 李易转头对永义说:“你后退!我破了它!”说着便运功摒气,刹那之间,周遭干净的水泥马路上,忽然风沙即起! 永义一声不响站在后面,感觉着空气中一波强似一波的风力,冲上前,又被弹回来,他的脸皮被吹的一抖一抖,手更紧的捏牢了手中连接着影子的颤巍巍的细线。 终于,一阵强风袭去,畅通无阻的往前吹离,李易收回双手,回头对永义说:“现在怎么样?能感觉到它在哪么?” 永义手一指:“里面,在房子里面!” 李易抬眼望去,小别墅就在眼前了,但又像总是离着那么遥遥几步,李易说:“前面恐怕还有法障,我们先走过去看看!” 永义点头,跟在李易后面,两个人走近房子,谁都没注意,地面上,树影里,突然弥漫出一片黑色,像长了脚般,正悄无声息的和他们一起接近了别墅! 8, 别墅门口,永义看着李易在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大门上凭空一揭,手中便多了一张符,符一现身便烧起来,李易两手一合,将手中的符咒摒成了一阵烟灰。 李易说:“这是驱鬼的,你的肉身现在没有七魄,不拿下这张符,你进不去!” 永义惶恐的点点头。 房子里有灯亮着,似乎还一切太平,李易说:“现在我找个理由进去,你跟着我,看到影子,你知道怎么收么?” 永义说:“知道,直接踩上去就行。” 李易点头,定了定心,准备按门铃。 手刚一碰到门,忽然,门啪啦自动往里打开了,门里突然间探出一只手,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就掐上了永义的脖子,呼的一下,永义连叫都来不及,就被拽到门里面去了! 而李易眼见永义被抓,不促防间想拉都来不及,眼见门就要快速关上,李易用双手拼命一顶,侧身闪进,呯,门在他身后狠狠关上,门锁瞬间嘎嘎绞紧,就要紧咬起利齿的野兽的嘴巴! 李易一进入房间便看见了被按在大理石桌子上的永义!压制着他的人——狗眼睛高高举着一只漆黑尖利的爪子正对准了永义的心窝,仿佛下一刻就要狠狠插进胸膛,把永义的心脏活生生给掏出来! “住手!”李易一声大叫,举手弹出一颗手中的串珠,嫩黄的串珠光一样飞射而去,狗眼睛已有前车之鉴,迅速闪避!珠子敲击在墙壁上,激出一片电光灿烂,绚烂陨灭中,一只飞虫腾翔,转瞬不见。 狗眼睛气愤的对着李易大叫:“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管这趟闲事!” 李易说:“我是警察,你要杀人,我自然不能不管!” 狗眼睛说:“好!你既然是警察,他已经害死了两个人,你该抓他才对,你抓不了,还阻止别人来替天行道,这算什么道理!” 李易说:“你替天行道?你是习法之人,伤人损德,杀人灭已,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狗眼睛白下狗眼,说:“这小子到底是不是人,你不知道么?” 李易说:“他的确与常人有异,魂魄分离,但他只要没死,就还是个人!况且害人之事,至始而终都是他的影子所为,与他本体根本就没有关系!” 狗眼睛一听,忽然哈哈哈笑了起来,锋利的爪子指向李易,说:“我本来还当你有几分能耐,想不到——根本就是一个蠢蛋!” 说着一爪就向李易袭来,嘴里说:“多管闲事的蠢蛋,善恶不晓!是非不分!我习法同人之中有你,真是羞耻!” 李易迅速后退抵御,谁知狗眼睛一掌劈来却掌风立转,直转向了正在下桌仓惶逃跑的永义,口中愤叫:“你当有个蠢蛋保你,你就能逃的掉?” “啊!”永义仓惶大叫! 李易大惊,急凶之中取出怀中一整串的串珠——这是一串81颗琥珀串成的念珠,念珠迅速腾空,形成风旋朝狗眼睛举头罩去,瞬间狗眼睛便被置身在这风旋之中,手脚如坠千金,半分动弹不得。 永义终于逃脱死地,结着舌头对李易说:“影,影子在楼上!我去收,收!” 李易双手正控制着念珠,抵御着狗眼睛的拼力冲撞,对永义点头,说:“小心!” 狗眼睛眼见永义跑上楼了,呲牙对李易大叫:“你这个蠢货!” 李易不响,朝永义跑上楼的背影看了一眼,忽然——李易心中一个咯噔!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绝对没有——他居然看见了跑上去的永义后面——跟随着一道影子!——影子? 是永义的影子?这怎么可能? “你还没看出来吗?”狗眼睛在漩涡中吹风大叫,“你上了那鬼东西的当!你以为你在救人,其实根本就在助纣为虐!伤人损德,杀人灭已的根本就是你自己!” 第8章 8, 永义终于看见了刘威! 刘威坐在一张华丽的红木桌子后面,看见永义似乎并不意外,刘威说:“是你杀了我弟弟!” 永义的拳头咯咯作响,奋力大喊道:“是你杀了我弟弟!”说着双手拼命一挥,大吼,“现在,你就偿命来吧!” 一层稠厚的黑影,自永义的脚下层叠流出,一秒后便成高升汹涌,一个铺头大浪般狠狠朝刘威劈头而去,永义被这些黑色冲透着,也被沾染的浑身漆黑,就像沉寂了的黑夜,只除了一双眼睛——永义的眼睛因为仇恨正闪烁着野兽一样幽冷的光! “死!”永义嘶吼! 黑色的浪头厉鬼一样扑向刘威,刘威却并未畏惧,反而呯的站了起来,站起来的瞬间,永义发现,刘威身后的影子竟然异常高大——那是一个持刀壮汉的影子,刘威举起了手中抱着的铁铸将军雕像,切齿道:“你以为只有你会驭影之术?铁将军!给我杀了他!” 刘威身后的壮影对着掀起的黑色高浪,猛然举手一刀劈下! 先前狗眼睛袭击永义的影子时,影子虽会受伤,但会快速愈合,但这壮影一刀砍下,影子唰的出现一条裂缝,却没有愈合,同时间,永义的肩头唰的开始淌血,永义踉跄一步按住了肩头,而影子的浪势也在节节后退。 “哈哈哈哈!”刘威狂笑,说,“知道铁将军的厉害了么?你弟弟有胆和我作对,本来就该死!而你竟然还敢要我偿命!那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让谁死!” “我就是死也要你死!”永义心头一横,大吼一声,朝刘威冲了过去! 永义带着影子,一把扑到了刘威身上,同时间,铁将军的大刀对着他们无数次砍下,永义死死抱着刘威,就是不撒手!只听一阵嗷嚎之声,血水四溅! 李易和狗眼睛到达刘威所在的房门口时,看到了这一幕——房间里很干净,却充满着重重的血腥气,永义站在这一头,刘威坐在那一头,两个人安静的看着对方,眼耳口鼻之中,却正在慢慢的渗着黑血,他们都死了! “哼!”狗眼睛一声冷笑,转头看向李易,“现在,你满意了?” 李易慢慢走向永义,永义此时已经没有声息,真的成了一个死人。虽然死了,李易却还能感受到永义的周身,弥漫着一股强烈的仇恨气息。永义的眼睛还睁着,眼睛里淌下的两行鲜血,就像两条血泪,仿佛死不瞑目。李易看着这双眼睛,奇怪的发现,这具散发着如此巨大仇恨气息的身躯,眼睛里却流露出一股带着沧桑的迷茫与无助,就像李易认识永义以来,他一直听到的永义的心声一样——那是一种在这个城市中,长期孤独、茫然、自卑却又夹杂着几许期盼的感情,就在上一刻,李易还在事实面前认为,永义对他体现的这种感情,是为了掩饰驭影行凶,骗自己的;而这一刻,看着永义的眼睛,看着他死之前,眼睛里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李易却又觉得,永义其实是那样一个人,一时间,李易心底哀寒同生。 李易转头问狗眼睛:“他宁可拼了自己的命都要杀人,究竟是因为什么?你一定知道!” 狗眼睛转了下眼睛,没有回答,只说:“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歪曲的,只有自己的眼睛转个方向,才能看清楚真正的世界!” 说着,转身往外走。 李易在他身后喊:“你不是没有本事的人,为什么要跟着刘威?” 狗眼睛充耳未闻,几步便不见人影。 第9章 10 永义的死因,被定为猝死。 尸体是娟子领的。几天之内,一连串的打击让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几乎无法承受。 领尸回去的路上,娟子一路哭泣,双脚颤抖,几欲跌倒。 娟子泪眼迷蒙着看向前方的路,很长,也很陌生,思及从今往后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孤单走下去了,娟子哭的更伤心了。 娟子就这样哭泣着往前走,太阳把她的孱弱的影子拉的更纤细了,女孩子并不知道,也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她那条纤细无辜的影子旁边,还静静的跟着另一个条影子,那么忠诚的,一步不离的跟随着她。 病房之中,高热中的张娜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被刘龙拉着坐在大腿上,张娜在心里对自己说:“刘副总不是死了么?” 可眼前的刘龙却是鲜活的,手也不老实。 只听刘龙对刘威说:“大哥,那两个乡下小子敢在工地偷听我们说话,还敢胆大包天录下来威胁我们!照我说这种人找人直接干掉就行了,干嘛还请他们吃一顿,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 刘威喷出嘴巴里的一口香烟,说:“你就是不用脑子,他录下工地材料的事,谁知道有没有备份什么的,不套套话怎么行呢?”又问谢大鹏,“手机毁掉了没?” 谢大鹏说:“录音在那个弟弟手机里,我把两部手机都毁了。” 刘威说:“那人呢?” 谢大鹏笑着说:“我找了两个桥洞。” “桥洞?” 谢大鹏说:“总经理放心,今天晚上可是今年最冷的一天!这样的天,能把河里的鱼都冻成冰棍!而那两个小子都醉的不省人事,呵呵,明天桥洞底下,可要多了两个雪人了!” 刘龙哈哈大笑起来,说:“老谢!你真是越来越奸诈了!好一个神不知鬼不觉,都不用我们出钱动手,老天就能帮我们解决掉这两个麻烦!” “副总过奖,过奖!”谢大鹏也笑。 每个人都笑嘻嘻的,唯有张娜一个人却没来由的觉得紧张,紧张的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间,她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因为她清清楚楚看见了谢大鹏,刘威,还有身边的刘龙全部都口鼻流血,容颜恐怖!但他们还在笑,粘稠的血液就从他们笑着的嘴巴里淌出来,这时刘龙忽然转脸看向了她,刘龙的眼珠子半脱出眼眶,正在不停的滴着血!张娜吓的大叫,飞也似的从刘龙身上跳起来,可是这一叫,却又让张娜一惊,她吃惊的抹向自己的嘴,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竟是满手掌的血!她不相信的抹向自己的脸,鼻子,耳朵,仍然是一手一手的血! 她和刘龙他们一样! “不!不!”张娜尖叫着瘫坐在地上,却忽然发现地面的不远处,有一片黑影正在快速的向自己这里挪动! 她抬起头来——不,准确的说——是睁开了眼睛——病床上的张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刹那间瞳孔散大—— 《正文完》 引申: 李易回到中学母校去看望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正半浮在空中看报纸。 老师看到李易,说:“你来了,帮我去汇个钱。” 李易说:“汇给谁啊?” 老师说:“报上说,外省有个农民工去问老板讨工资,被老板灌醉了丢进了一个桥洞,差点就冻死了。还好遇见一个捡垃圾的老头,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盖,还守了他一夜才捡回了一条命,后来这农民工就养着老头,一养就是8年。两个人都不容易啊,我没什么可帮的,也只能汇点钱。” 李易听的愣了下,说:“老师还是这么好心。” 老师笑起来,说:“老话说的好,好心自有好报!” 李易笑笑,又叹气,说:“那个农民工真幸运。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么好运。” 老师看看李易,说:“你是怎么了?” 李易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一句话,同人不同命。” 老师笑起来,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自然也没有一模一样的命运。同样的一条道路,也许被许许多多的人走过,但每个人走上这条路的原因都不一样,目的也不相同,那么,终点,也就是结局,便终会因人而异。” 李易听了,看向半空中盘腿而坐面带微笑垂眼看着自己的老师,默默不语。——《异人传-影子》完 (注)农民工醉酒桥洞被老翁所救,赡养恩公8年之事为真实事件,《影子》一文为作者为此事感慨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