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作者:谪仙人丶 文案 彼岸河边百里的彼岸花四季长盛,艳色燎原,河边人不知站了多久,久到魔界的生灵们快忘记了这位尊者。 他说,我在等人。 内容标签: 强强 奇幻魔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溁烬、凤无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立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1章 前 魔界与仙界交界处有一条河,传说是黄泉河,黄河之上有一座浮桥,没有人知道这座浮桥的来历,似乎它一直在那,而桥头一盏昏黄的孤灯常年终日的站着,不曾灭过。 近三百年来,灯下站了一个人。 若是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河流寂静无声,掠过的风似乎都阴森森的,若有摆渡人经过河流,除却划水的声音外,经过灯下人时呼吸都是听不到的。 白天里,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黄泉河边一望无际的彼岸花艳色燎原,仿佛一片燃烧的原野,终年不败。 这天一叶竹筏停在了桥边,竹筏上坐着的白袍男子拎了两壶酒。 “黄泉河一直是魔界与仙界的边界,少有人踏足,可惜近几百年来也被世人津津乐道。奈何桥,黄泉水,彼岸花,这几个词听起来是不是差了点什么?”白衣男子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是目光却是落在孤灯下的木桩似的人影身上。 “这三百年,奈何桥边来了一位孟婆的事,可谓成了仙魔两界的一大奇谈。就是不知道,若是仙魔两界茶余饭后谈论的孟婆竟然是失踪了三百年的魔尊······你说大家会是什么感想?” 那人影不动,仿佛就是一尊冰冷的雕塑。 竹筏上的白衣男子容色极为清俊,似乎有一种游离于红尘之外的飘然,辨不出年岁。 “我带了桃花酿,从佛渡那里讨的,你可要尝一尝?”白衣男子开了一坛酒,自顾自喝了两口,看着漫无边际的彼岸花海。 “我昨日得了一个消息,从佛渡那里冲忙赶来见你。若是你愿意陪我喝了这壶酒,我不妨告诉你。”白衣男子又喝了一口,然后笑了一下:“他回来了。” 这句话仿佛解开了什么封印,那雕塑动了一下,一身浮灰散尽,又是那个深不可测无限微风的魔尊。 黑衣人翩然落在竹筏上,没有去拿那坛桃花酿,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白衣男子。 索性白衣人也知道他等了多久,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 “孟婆,你的命回来了。”白衣男子也没逼着那人喝酒,抬手抛出一面镜子,结了个手印给镜子注入法力。那镜子便悬在空中,画面里的景象模模糊糊变幻了半晌,最后终于清晰了一瞬,也只有一瞬。 那是一个红衣男子的背影,墨青色的长发倾泻,红衣如火,身段高挑而瘦削,衣摆因为扬起而露出了一只莹白的玉足,脚踝上一根红绳与雪白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明明只有一个背影,仿佛颠倒众生。 那背影只有一瞬,镜面就又模模糊糊成一团,但是只那一眼,魔尊就没能错开眼,开口时因长久没有说话而哑得厉害的声线依旧带着磁性而显得魔魅:“是他。” “也许你当年,并非全然做了无用功。”白衣男子收了镜子,这才把另一坛还没开封的桃花酿递给男子:“嗯?” 男子这次接了过来。 “果然,还是重色轻友。”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修改一遍,应该还来得及,虽然目前只改了这一点hhhhhhh 第2章 老板 无涯客栈的位置并不是很显眼,甚至还有些僻远,地理位置上看处在无常镇的深远小巷里,经营模式里还有一个只让吃食不让住店的规矩,二楼以上都是空置着,据说是老板和两个小二的天下。 外来的人好奇这个店规矩颇多但是客人却每天爆满,就算不是饭点,也有人愿意在这里慢条斯理地吃上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听说只是为了看看那个二十九岁的老板。 无涯客栈的饭菜味道的确不错,厨子是何许人从来不曾露面,但是价格也是格外的贵,真正为了美食来撒银子的少之又少,为了一睹老板真容的却是数不胜数。 无涯客栈的老板生了一副颠倒众生的好面容。 老板鲜少露面,偶有人有幸见过,魂都飞了大半。 长安帮的洛神上官云对此嗤之以鼻,说这不过是无涯客栈为了揽客所使的手段,传出来的流言罢了,那老板不见得有一副好皮囊。与之随行的上官桀深以为然,他向来对姐姐说的话奉若金科玉律。 几番思量之下上官云还是去了无涯客栈,店小二十分热情地迎客:“两位客官里面请。” “两间上房。”上官云拿了两锭银子放在台上,那小二愣了下,才保持着笑颜道:“客官你们是外来的吧,那你们不知道我们店哪,不留人住宿。” 上官云确实是外来的,但是对于这个规矩确实有所耳闻,没有思量就又拿了两锭银子放在台上:“这样也不能住?” 这是摆明拿钱财砸,小二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看着更假了,但是还稳稳当当地挂着:“老板定的规矩,真不住。” 上官云点头,再拿了四锭银子放在台上,那小二见状直接道:“姑娘,你若是想住店,出门隔壁街自有高大上的客栈,您想住云锦楼的上房都可以,何必来我们小客栈找不自在呢。” 上官云挑眉,她就是要找不自在,又拿了八锭银子。 上官桀有些不安,他骨子里到底是个乖孩子,觉得姐姐这样做不太好,但是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姐弟的天赋不错,模样也出众,在长安也是两个天骄,向来走哪儿都被捧着,想追上官云的世家子弟不计其数,所以姐弟二人自小没有受过委屈,性子骄纵。 被捧着长大的,自然有资本骄纵。 “这样,我们不住店,让你们老板来见我们一面,这些银子就给他了,如何?”上官云浅笑嫣然,明眸皓齿,店里不少食客的目光都落在了这里,听闻此言却都叹惋。 来这里吃饭的人无一不是冲着老板来的,为了老板一砸千金听起来财大气粗,可人家还真不缺你这个一个人为他一砸千金,若是人家愿意收的话,砸银子的人排队都得排到明年去。 “胖虎,收了。”一道慵懒的声音从二楼砸下来,那小二愣了一下,一脸的假笑都真诚了,乐颠颠地把银子拢走了,整个一楼的食客都随着声音齐齐地望向楼梯,表情凝滞,似乎都忘了呼吸。 上官云和上官桀自然也看过去了。 红衣少年站在楼梯口,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说不出的缠绵勾人,凉薄的唇畔微抿,似乎有些不悦,又似乎有些懒散,单手搭在护栏上,广袖滑下露出半截手腕,莹白玉润,只是看着就生出无边的风流来。 上官云暗道一声卧槽。 这特么还是人吗。 那少年老板眉眼一挑就是无边艳色。 原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男子,会一笑百媚生,上官云不自觉地摸了块手绢擦鼻血。 小二胖虎对于自家老板的美貌并不能免疫,但是对于自家老板的脾性却很了解,老板早就习惯旁人见到他的那种痴汉表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老板受不了有人对他起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比如此时刚进门的那个男子,看着老板的表情就太过淫邪。 刚进门就遭受暴击的凉战暗骂一声操,看着溁烬的神色就很不善,眼睛里透出来的欲念太强,强到店家小二看着老板抿着的薄唇勾起一点弧度,桃花眼越发潋滟。 这个男子完了,胖虎默默退了一步。 他们老板勾人不自知就算了,偏偏是朵食人花,万望这位公子知情识趣一些,带着被老板撩起来的火气走远一点,不然血溅一地收拾的还是他胖虎和猴子。 上官云也顺着老板的目光看到门口的男子,纤眉一挑,慢慢明晓了什么,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个人是凤凰儿凉战,朱雀世家的宝贝,因为含有凤凰血脉而被称作凤凰儿,又因为凤凰火不纯的缘故,□□盛烈,受不得撩。如今看来,怕是对老板动了心思,怕是不好善了。 这位凤凰儿在朱雀世家被骄纵得不行,抢去的人可不算少。 “没想到在这无常镇一个破镇里,还能看到如此绝色,当真是我运气。”凉战舔了一下嘴唇,笑得有些放肆,狼子野心半点不加掩饰。 上官云开始不那么淡定了,她尽管骄纵,但是没什么坏心,若是凉战看上了这老板她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她跟这老板仅一面之缘,没必要帮着老板来得罪凤凰儿。 老板看着凉战的目光越发潋滟,甚至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开口对着一脸假笑的小二道:“胖虎,门口那位公子,请出去。” 凉战闻言仰头大笑,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盯着少年的目光也越发不加掩饰,气势也随着一变,两道仙气护体,看都不看胖虎一眼:“我倒想看谁拦得住我。” 胖虎脸色变了一下,他跟着老板几年了,自然知道这两道仙气意味着什么,于是假笑变成了苦笑:“老板,他是修者。” “哦。”少年敛了眉眼,收了搭在护栏上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来。衣衫明明一丝不苟,但无端的带出几许旖旎风流来,尤其是赤脚踩在地上时一朵彼岸花悄然绽了又谢。 凉战直直看着少年下楼后走过来,眼睛里的光越发炽盛,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得意,以为老板这是要认命了,就要去抓少年的手:“跟老子双修,绝对亏待不了你。美人儿嘛,老子最喜欢怜香惜玉了,必定不会弄疼你······” 凉战伸过来的手还没能抓到老板,就被另一只手挡住,上官桀挡在少年身前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凉战,何必强人所难。” 凉战没想到上官桀会敢拦他,愣了一下才冷笑:“强人所难?怎么,你以为他这般容貌,觊觎的人能少到哪里去?无权无势的,能好好站在这里,你当他还是什么干净货色吗?” 这话说得极其有道理,欺男霸女的事哪里都有,这个老板的容色不是一般的过人,如果没有人护着,怎么可能好好的开店。 若是有人护着,无论男女,怕都只能图老板这副绝色。 少年本来看到上官桀出头怔了一下,听了凉战的话又极浅地笑了下,胖虎眼角的余光看见后不由躲远了些。 以往见色起意的人可不少,但老板的客栈还是这么开了下来,其中缘由无常镇的人大多知晓,可惜凉战不是无常镇的人。 少年轻轻拍了一下上官桀的肩,靡丽慵懒的声线似乎就在耳畔响起:“这位小友,让让。” 上官桀耳根一红,默默收了手机械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凉战见状越发张狂,但是轻佻的笑还没有散去,上官桀就懵了。 谁也没看清少年怎么动的手,似乎只是挥了下袖袍,又似乎什么都没做,凉战人已经横飞出去,倒在了客栈外,在他手上一朵彼岸花刺破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绽放—— “啊!!!!”花根扎进血肉,凉战杀猪般的叫声响彻一条街,客栈里的人才回过神来。 少年倚在柜台上,眼皮都懒得抬,依旧是眉目惊艳,让人脸红心跳,但也让人,敬而远之。 以往有人招惹老板,就是揍一顿了事,最多生气了就打得狠些,但像今日这般见血的情况少之又少,因此客栈里的食客也有些安静,老板的实力他们又一次有了认知。 那彼岸花开了也没有败,反而在小臂上方又开了一朵,极致的艳,顺着花瓣滴落的,是血。 美极,艳极,又带着血腥。 少年垂着眼,对于凉战惊天动地的嚎叫不为所动,而凉战猛地拔出自己的佩剑,竟想把自己胳膊砍断,反正断臂还能再生,而断臂之痛也比这样彼岸花从自己血管里扎根生长来得痛快。 “我劝你把刀收起来,或者往我这里砍——黄泉花既然在你血液里扎了根,自然是哪里都可以长的。若是下一刻你头上长了一朵,岂不是要自己砍头?”少年手捻着一朵盛开的彼岸花,漫不经心地把它放在柜台上:“断臂再生,断头还能再生么。” 说着,凉战另一只手开始剧痛,那痛撕心裂肺,整个人脸色都变了:“美人向来都有几分脾气,老子理解。是我冒犯了你,我不打你注意了,你给老子把这术法解了!” 少年老板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着门口若有所思,直接无视了凉战。 凉战惊惧又进退两难,害怕这个容色无双的少年,但是口头上还硬气得很。 “黄泉花开了自然是要送你进黄泉的,不然它开了做什么?”少年瞥了一眼滴落在地的血,然后吩咐胖虎:“该打烊了。” 座位上的人闻言竟也没有丝毫不满,看着老板急急忙忙地扒饭,开始收拾东西走人。 “打烊了?”一道声音似乎含着笑意,低沉又魔魅:“老板,要一间上房。” 客栈里瞬间安静下来,收拾东西的人也都停了一下看向门口,就连少年老板也不得不看向来人,微勾的唇又抿起,许久没有说话。 小二胖虎和客栈里的众人都被震了一下,且不说这个男人挑衅老板,但是这个男人本人就让人瞩目——这男人生得一张鬼斧神工的脸,俊美无俦,看着少年的眼神直接而炽热,不加掩饰。 上一个这么看着少年老板的人此刻还在门外鬼哭狼嚎,满身开花,众人瑟缩了一下。 上官云默默退了一步,做好这个男人飞出去的准备。 他们还在想这个男人会怎么死的时候,老板的目光终于放在了男人身上,长眉一挑,略微偏头对着小二道:“胖虎,等会儿让猴子收拾一间上房。” 嗯? 第3章 神魔战场 是他们听错了吧? 说好不住店呢? 凉战率先卖惨,即使痛得龇牙咧嘴也不服软:“美人你怎么能以貌取人,他——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还没说完,那个男人转眼看着他,一双墨瞳里情绪幽深晦暗,叫人看不真切,袖袍中指尖一缕黑焰闪逝,凉战就开始惨叫起来,那惨叫仿佛杀猪一般,旁人都只以为老板又生气了,但溁烬能看到凉战身上破皮而出盛开的彼岸花上一层黑焰并不是很显眼,更显得诡秘。 老板状若无奈:“没办法,我打不过他。” “还打烊吗?”男子目光游移了几圈,终于落在老板身上时,似乎凝在了他身上,半晌都不错开,溁烬本想嘲讽两句,对上男子目光时却瞬间无言,只得转开了眼。 男子的眼神似乎蕴着化不开的悲伤,又带着近乎疯魔的某种执念。 “打,你是最后一个。”老板摆摆手,转身上楼,踩在楼梯时右脚上一根红绳露了一瞬,男子抬步跟了上去。 “不是,你们给老子回来,你们就这么把老子丢在这里了?”凉战面目狰狞,痛不欲生但是还能盯着美人的背影。 老板似乎偏头了,又似乎没有,一缕墨青色的长发扬起,缓缓消失在二楼长廊上,与此同时凉战身上的彼岸花凋谢,附在彼岸花上的黑焰也随着花朵灭了。 跟着老板上楼的男子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凉战,魔瞳里有杀机一晃而过,快得让人怀疑产生了错觉,只有凉战遍体生寒。 老板进了房间却没有关门,男人就理所应当地跟了进去。 “魔尊凤无殇,竟然是个小白脸。”老板自顾自坐了,抬手倒了一杯茶抿了一下,也不看倚在门上的男子。 凤无殇一直看着他,没理会老板的调侃或者说是嘲讽,那目光让老板觉得,似乎下一秒,这位传说里的魔尊就会抓住他一般。 事实上,凤无殇确实想上去抱住他,克制得辛苦。 “你——”凤无殇似乎想问什么,犹豫着顿了一会儿,老板半晌等不到下文,就自己先开口说了:“想问我名字?好说,先付两千金,名字告诉你。” “嗯?”这是什么讲究? “一字千金,决不能少。”溁烬坚定地道。 凤无殇玩味道:“溁烬?” “······”溁烬默然:“堂堂魔尊,竟然调查我?” 凤无殇不置可否,也没解释,瞧见溁烬语气里似乎带了一丝轻嘲,才说了四个字:“没有查你。” 这四个字说了跟没说一样,溁烬并不相信,但好在溁烬并不介意凤无殇查不查他,反正也查不出来。 他在意的是:“尊主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 “嗯。” “还有,这是我的房间,尊主若是无事,能不能出去?”溁烬忍无可忍,凤无殇目光就那么凝在他身上,仿佛粘在他身上了一般。 “不能。” 溁烬气笑,他是打不过凤无殇,不是不想打凤无殇。 “说吧,魔尊来此到底想做什么?”溁烬捏着茶盏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住店。” “······”溁烬挥手,门就关上了,凤无殇被挡在门外也没走,站了许久,直到另一个小二猴子战战兢兢地来说:“房间收拾出来了,客官跟我来。” 凤无殇打量猴子几眼,望了一眼溁烬的房门,跟着猴子走了。 “你为什么不笑?”凤无殇突然问了一句,猴子没想到凤无殇会跟他说话,当即嘴唇半张,缓了一会儿才懵逼地啊了一声。 “楼下,那个,一直在笑,你怎么不笑?”凤无殇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极为感兴趣,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猴子才奇怪地回道:“又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有什么可笑的。” 说这话的时候,猴子眉眼有些下垂,有些倦怠的样子。 凤无殇没再说话,猴子更不敢说话。 “老板,那个男子是什么人啊,你竟然让他住下了,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让猴子收拾的最好的那间,好生待着呢。”胖虎好奇得不行,看到溁烬下楼就凑过来八卦,溁烬不轻不重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原来老板你喜欢这款的,他气势好强,好可怕的感觉,我都不敢靠近。老板你降得住吗,他虽然模样俊俏但是脾气很凶的样子。”猴子瞄了一眼楼上,又往旁边缩了一点。 溁烬懒懒靠在台上,指尖勾了一缕长发慢慢地捻,对猴子和胖虎的话一耳朵进一耳朵出,魔尊凤无殇就算在仙王中的也是绝对王者,气势自然是可怕的。 “少想些有的没的,不让他住能怎么办,我可打不过他,你行你上。”溁烬单手支着下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三人各怀心思,客栈的门被推开,一点冷风灌进来,溁烬眯了一下眸:“今日已经打烊关门了。” 来人模样算得上俊秀,并不出彩,但是周身内敛气质高深莫测,颇有仙风道骨之风。 “凤凰后人,应该就是你了。”来人自顾自关上门,似乎耳聋了,寻了张桌子旁若无人般坐下后才闲闲开口:“要一间上房。” 溁烬:“······” “本店不住客······”猴子丧着一张脸干巴巴地说,溁烬抬手拍了一下猴子的肩,安慰道:“行了,去收拾一间上房,胖虎记得收他千金。” 胖虎的假笑有点僵,低声道:“老板,这个你也打不过?” 溁烬点头,这位可是十大仙王之一,打什么打。 “若是老板不想他住下,我帮你打。”低沉磁性的声线从楼上飘下来,猴子上楼的脚步一僵,硬着头皮上去时跟凤无殇擦肩而过。 刚来的白衣男子看到凤无殇很是意外,听了这话也认真思衬起来,大有期待一战之意。 溁烬点点头:“甚好,不过若是我这客栈被你们打没了,谁赔?” 凤无殇默然,似乎银子这种东西,他还从来不曾用过······ “你也是为了神魔战场来的?”白衣男子恍然,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了几分表情。 溁烬手一顿,神魔战场,原来如此。 凤无殇不置可否,白衣男子也就当他默认了,他向来寡言,一时没有人说话。 “老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胖虎的假笑都没了,这两个人的气场太强,而且老板自己说了打不过,老板打不过的······大概是看上了老板? “看到那个一身孝了吗,他背上的剑匣名为流风,大名鼎鼎的剑宗客卿无偿仙王。那边那个黑衣服的呢就是典籍里记载的魔尊凤无殇,你觉得我怎么打?”溁烬说是打不过,但是也没有什么惧色,胖虎对于修者也有一定认识,知道魔尊和无偿仙王代表什么,看着溁烬依旧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又安心不少。 “其实,老板。”胖虎小声道:“他们是仙王的话,你打不过就从了吧······” 溁烬挑眉,从什么? “老板打不过就算了,出卖色相还可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也能绝了那么多人的奇奇怪怪各种心思······”胖虎还在呢喃,溁烬脸色越发潋滟:“你再说一句试试?” 凤无殇:“······” 无偿仙王:“······” 以往无涯客栈是可以住店的,每天爆满。 直到有一天有醉酒的客人闯进了溁烬的房间,之后被溁烬给打了出来,但是也看了传说里的绝色老板够本。之后住店的人争相效仿,为了一睹老板的容貌各种“醉酒”。 溁烬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忍了一段时日,却有人变本加厉,竟闯进溁烬房间洒了迷情药,溁烬气急一把火烧了房间,从此无涯客栈就有了不住店的规矩,意思就是吃完了就滚。 胖虎战战兢兢地把这段往事交代出来,凤无殇总算不再盯着他了,神色莫测。 无偿则十分诚恳道:“若你是个女子,我兴许会有这个念头。而且我此行就是为你而来,不过目前想来,是无心算错了。” 凤无殇转而盯着无偿,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道:“我竟然没想到你······我们许久不曾动过手了,可是想试试?” “无心仙王算了什么?”溁烬抓住无偿话里的重点,在仙界里仙王大多有一些秘辛,而无偿仙王却是一个例外,来历特殊,但是众所周知。无偿仙王性格有些独,能说上话的人不少,大多是因为忌惮于他的实力,或是阿谀奉承或是小心讨好,仙王里算得上知己友人的,不过也就一个无心仙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心仙王,在仙界,几乎就是半个天机,代表半个天道。 “他说,凤凰后人会是我的情劫。”无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溁烬:“你真不是女的?” 凤无殇听到情劫二字时指尖黑焰涌起,脸色差到极致,溁烬脸色更差,直接用行动表示了愤怒—— “仙王眼睛瞎了,就去治。”彼岸花绽放时裹挟着红色的火焰,无偿身上腾起三道仙气,倒也没有还手,抬手挡住——他以为能挡住,但是彼岸花炸开时手却伤了,还冒着热气。 无偿盯着自己的手。 这个少年竟然能伤到仙王。 伤的还是无偿仙王,仙王中的战斗王。 “你······真的只有二十九?”无偿迟疑地开口,溁烬的骨龄只有二十九,修者在飞升仙王的时候,骨龄容貌才会永远定格,溁烬明显不是仙王,虽然修为看不出深浅,但是距离仙王还是有一段距离。不是仙王,战力却比得上普通的仙王,且只有二十九······这简直是个奇迹。 凤无殇墨瞳里显出浅淡的笑意,一闪而逝。 “无心真这么说了?”凤无殇在无偿对面坐下,法力暗自涌动,隐隐跟无偿对峙。 无偿:“······” “那话确实是无心说的,大抵是算错了。不过我的确是为他来的——就算无心没有算错,神魔战场两日后出世,只有凤凰后人能打开,我也会来。”无偿看到溁烬的时候确实松了一口气,无心说凤凰后人是他情劫,若不是在作弄他就是算错了。 溁烬敛眸向着楼上走,原来在两日后。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改,,,,嗯,是真的慢,本来想锁了慢慢改,但是不会锁hhhhhhhh 第4章 齐聚 无常镇这两日并不平静,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还都往僻远小巷里的无涯客栈去。 生意兴隆,但无涯客栈的老板心情非常之不好,原因无他,这些人都冲着无偿仙王的大名而来,但是最后都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就像砍柴的农夫突然看见天仙子一样。 溁烬在委婉地请示了无偿能不能滚之后得到了肯定的拒绝,之后也就只能随着这些人来,凤无殇和无偿他打不过,让他们住下也就算了,这群贵公子娇小姐他可是一个不怕的,没曾想这些人知道了无涯客栈的规矩,愣是坐在大厅里从白天吃到晚上,再从晚上吃到白天,绝口不提住店之事。 溁烬觉得自己这里每天都是大型聚会现场。 老板脸色很臭,但是一般人感觉到的不是低气压,而是卧槽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美人。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小二的笑好假。”古止时不时看着胖虎,因为不管他什么时候看过去,胖虎都是一脸标准的笑,那个笑太过于标准以至于显得格外的假。 “另一个小二一脸吊唁的苦相,难怪胖虎会在前台,猴子在后台。”仙子穗笑颜如花,只觉得这个客栈的人有点意思。 “我找无偿前辈打听过,前辈的意思是,这个老板就是凤凰后人,仙界一千年不曾出现过的凤凰,神魔战场只有凤凰能开启。”微风偶尔打量那个手持书卷的老板,除了对老板皮相的惊艳之外还有好奇。 “他骨龄也太年轻了些,只有二十九,据说实力很强,也不知是真的很强还是因为这僻远小镇没有修者的概念随意夸大了。” “上官云不是说,凉战跟他交过手吗,他实力到底怎么样?”唐□□转向上官云,上官云脸色诡异了一下,对于某些场景实在不可言说,只道:“深不可测。” 上官桀看向凉战的目光还有些同情,又悄悄看了一眼溁烬,那天的情景太过于惊怖,彼岸花开,美而艳,妖而魅,却又凛然不可侵犯的妖异。 凉战对上众人出奇一致的目光,一时静默,那天溁烬到底是怎么出手的他都不曾看到,若要说起溁烬的实力,实在有些难以预测。若是溁烬是半步成仙,那么同阶一战怎么也不会这般,若说溁烬是真仙,那似乎也有些不可能,毕竟溁烬的骨龄只有二十九岁! 他们二十九岁的时候半步成仙的门槛才看到! “不如问问无偿前辈?”上官云目光在无偿和凤无殇之间转了一圈,对于凤无殇总有一种莫名的惧意。 无偿淡淡地瞥了一眼这边的子弟们,思量了一下说:“他大抵是真仙之上,仙王之下。” 还真是真仙。 好像还不止真仙那么简单? 真仙之上,仙王之下,无偿特意强调仙王之下,一丝是溁烬已经半只脚迈进了仙王? “我可能明白凤凰族为啥会绝后了,如果凤凰血脉都这么逆天,那如今仙界岂不就是凤凰的天下了。”古止梦幻道,二十九岁的半步仙王,这简直是传奇,仙灵都不敢这么编的传说! “其实也不是······”白路路还有些惊骇,但是脑子还能搜刮出一点可怜巴巴的信息来:“据古籍记载,凤凰一族的存在十分逆天,但逆天的是凤凰族的神通凤凰神火,而不是修炼天赋,相反,因为凤凰族的体质太过于纯粹,所以灵力也十分纯粹,他们的修炼比之人类来说还要艰难一些······” “啧,你还看古籍啊?”微风不可思议地道,白路路虽然名字娘里娘气的,但实打实是个糙汉子,尚武到了一定程度,连武学秘籍都不翻阅的人,书籍一类更是见到就头疼。 “也不是。”白路路含混道:“桥桥爱看野史传记话本之类的,我听她念的。” ······这位糙汉子还是一个妹控。 溁烬手里的书早就放下了,单手支着下巴听这些世家子闲聊,听得无趣了就有些犯困。 “神魔战场出现几日了,人怕是会越来越多,你若是嫌他们烦,我帮你把无偿和这帮小孩清走。”凤无殇在溁烬旁边坐下,极其隐晦地看了一眼溁烬眼底的神色。 “烦,怎么不烦。”溁烬打了个呵欠:“不过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启神魔战场,若是他们都走了,我去哪儿找机会?” 凤无殇蹙眉不语,溁烬身上确实有许多疑点,他也不清楚,但是不清楚也无所谓,只要溁烬还是他,就无所谓了。 “神魔战场也许会有危险,也有一个仙界隐而不宣的秘密。你若是为了知道关于凤凰灭族的真相,大可不必去涉险,我讲与你听。”以溁烬的实力,神魔战场没有他需要的机缘,若非是为了当年的真相,他没有理由去涉险。 溁烬愣了一下,眼底才逐渐浮现一抹轻嘲:“真相?魔尊大人,我想需要去探寻真相的,不是我,是你们。凤凰灭族算得上什么秘密,从神魔战场下来的人有谁不知道?这段历史人人都想揭过,所以神魔战场之后无人提及,人人闭口,甚至企图抹掉那段历史,但是仙界所有人都知道,被蒙蔽的,只有神魔战场之后的人,比如当今的所谓天骄。” 凤凰千年前灭族,为何如今还有后,溁烬勾了下唇,那是一个异常讽刺的笑。 凤无殇对于溁烬的此番言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从这番话里察觉到溁烬非去不可,知道这个结论就够了。 此刻大厅里无偿在发呆,那群世家子互相说笑逗乐,凤无殇坐在他旁边,端正板直,魔瞳幽深,却没有焦点,显然在出神。 溁烬忽然生出一点莫名的熟悉感。 “我们——是不是见过?”溁烬疑惑地看着凤无殇,从他这里偏头看过去,凤无殇鬼斧神工的脸侧颜尤其熟悉,似乎从这个角度,他看过这张侧颜无数次一般。 “······”凤无殇回神,看着溁烬默了一会儿,喉结滚了一下,才说:“把你衣服整理好。” 溁烬:“······” 溁烬的衣袍虽然宽松,但是一直穿得好好的,只是不管他穿得多端正正经,都自有一股风流旖旎,此刻衣襟微散,广袖滑落,露出半截藕臂,活色生香。 溁烬神色有些奇怪,若有所思地看着凤无殇,凤无殇给他的感觉太过于熟悉。 “我曾经丢了一段记忆。”溁烬说:“也许跟神魔战场有关。” 凤无殇怔了一下,溁烬这算是在解释他为什么去神魔战场吗?可惜凤无殇不知道溁烬还有半句话没说——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神魔战场是无偿前辈的家,无偿前辈的出生地,所以他想回去也情有可原。魔尊大人又是为什么要去?缅怀故人?故地重游?”溁烬话题转得十分生硬。 “我不是为了神魔战场而来。”凤无殇本就低沉的声线就越来越低:“神魔战场封闭了千年,如今是什么模样不得而知,兴许凶险得厉害,我并不愿你去。” 溁烬目光转向无偿和那群世家子,靡丽的声线也低了一些:“凶险?你怎么只劝我别去,无偿和那群傻白甜,你怎么不去说上一说呢。” “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凤无殇似乎笑了一下,目送着溁烬起身上楼,坐着没动。 无偿本来就一直关注着溁烬与凤无殇,见溁烬走了,才慢慢过来,刚准备坐下就收到了凤无殇的死亡凝视,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溁烬刚才坐的位置,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饶了一圈到另一边坐下来。 “仙器有灵,仙灵一旦溃散就灰飞烟灭,从此天上人间皆不可寻。这小凤凰身上确实有彼岸花的痕迹,你怎么就确定彼岸在他身上?” 凤无殇伸手把溁烬刚才喝茶的茶盏拿过来,自顾自喝了一口,唇刚好印在溁烬方才喝的那一边:“就是他。” 无偿被凤无殇的举动膈应了一下,决定远离魔尊。 溁烬在楼梯最上层拐角处一瞥的瞬间也看到了这一幕,长眉微微蹙了一下,凤无殇真的见色起意了? 溁烬对于一直想爬自己床的男男女女没有太多好感,但是这位魔尊大人,似乎打不过啊。 不知怎的,胖虎说的话突然响在脑海里:打不过就从了吧。 溁烬:······ 他大概是疯了,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溁烬时常会做梦,许是神魔战场开启在即,他竟然又梦到了那天。 火光腾跃的石洞里,一道撕裂的空间裂缝黑黝黝的,小女孩一把把哥哥推了进去。 “哥哥,你要活下去啊。”小女孩的声音很甜,笑得眉眼弯弯,却莫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哥哥,要活下去。” 那女孩不过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粉雕玉琢,宛如人间一抹艳阳,声音软软糯糯。 男孩却是满脸慌乱,细看还有些惊异,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空间裂缝一闪而逝,女孩似乎还在笑,眼里有泪,嘴角带血。 溁烬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气。 也许涅槃失败,就是天意吧,把这段记忆保留了下来,不让他焚去。 “做噩梦了?”凤无殇的声音响在门外,又似乎响在耳畔。 溁烬掀开被子下床开窗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窗外果然是凤无殇那张鬼斧神工的脸。 “······”四眼相对时溁烬呆了一下才想起这位魔尊大人似乎对自己另有所图,那他开窗做什么? 凤无殇眼睁睁看着溁烬开窗又反手关了窗:“······” 溁烬才发觉自己反应似乎不太对,怎么凤无殇大半夜来偷窥他的房间,倒搞得自己做贼心虚一般?溁烬又一把推开了窗,干巴巴地道:“怎么?” “没怎么,就是睡不着······” 溁烬脑子里瞬间闪过四个大字:孤枕难眠。 啪一声,溁烬关了窗刚想再落个结界给自己争取一点跑路的时间,就听见凤无殇补完了下半句—— “想找你讨点安神的熏香。” 溁烬默然,拿了点熏香第三次开窗,就在凤无殇伸手的时候,溁烬突然奇道:“你怎知我这里有安神熏香?” 他其实许久没有用过了,但是总习惯性备一点。 凤无殇接了熏香才道:“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母亲大人最近住院,所以我连带住院照顾,没太多时间改还请见谅。 第5章 神魔秘境 无常镇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在这个清晨,常人看不见的天际之上有绯色渐渐浓重,似有似无的一声清鸣划过,一座祭台通体焦黑,了无生机。 世家子们都安静下来,既紧张又期待,间或看向无偿。无偿双手抱臂,只看着那漆黑的祭台,暗自低语了一声:“怎么阴气这么浓郁?” 绯色的天际,红衣似火的少年赤足走来,一步一彼岸,花开绝艳,风流旖旎。 “这张脸,不管看了多少遍,都这么的······”古止一时找不出形容词来,转眼想征询一下伙伴们的意见,就看见凉战正拿着从上官云手里抢来的手帕擦鼻血。 上官云:“······” 凤无殇慢了溁烬半步,有意无意间跟着溁烬联袂而来。 凤无殇气场实在太强大,人群不自觉就让开一条路,都离得凤无殇远远的,溁烬也得以一眼看见那个焦黑的祭台。 “孜然味。”溁烬笑了一下,抬手凤凰神火暴涌,祭台亮了一瞬,转瞬即灭,溁烬啧了一声转向众人:“有刀吗?” 凉战红着脸递过来自己的长剑:“我,我我我有,剑。” 溁烬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直接握住剑柄拔了出来在手心划了一道,剑身雪亮不带血迹,溁烬夸了一句:“好剑。” 凤无殇盯着凉战,气压低迷,凉战结结巴巴快要哭了一般:“你你你你······你早说要自残我就不借你了。” 那血落在祭台上,祭台瞬间活了一般,通体火焰升腾,一众人连连退步,惊过了才发觉那火焰没有温度。 一道治愈术落在溁烬手心,那道伤瞬间愈合,溁烬看了一眼:“谢了。” 仙子穗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修者里医师并不少见,但是成就仙道的并不多,瞬间治愈术并不少,精通此术的却屈指可数,仙子穗能瞬发好几种治愈术,在年轻一辈中也是领军人物之一。 凤无殇默默收起了手里的一截衣摆。 “进去吧。”无偿其实不善交际,只是实力卓绝,所以身份超然,做事向来全凭心意,也没有人能说他什么,此刻眼见祭台已开就往上走,身影在火光里一闪而没。 凉战因为受不了凤无殇的持续凝视,总觉得那目光带着杀气,当先跟了上去,只是脚一踩上祭台,脸色就变了,还算英俊的脸已经扭曲,惨叫划破天际,直让一群世家子面色发白。 “怎么回事?这这——”唐□□看着凉战痛苦的脸色,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怎么了这是,刚才无偿仙王不是好端端进去了吗?难不成对修为有要求?” “这火是凤凰神火,传说可以净化万物的凤凰神火,自然只有心思单纯或者心智绝对坚定的人才能过去,欲念贪念痴念种种执念越重,自然就越痛哭。”溁烬踩上去,闲庭信步一般,凤无殇面如沉水地跟着他。 “那我们怎么办?”古止看了一会儿,忧心仲仲。 仙子穗听完溁烬的解释心里就有了定论,携着微风试探着跟了上去,面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放下心来,微风转眸看着凉战的神色也就古怪起来:“你到底是有多深的执念或者邪念,才会这般······生不如死?修者对于凡尘俗念太过执着可是大忌。” 凉战神色明明苦痛到极致,闻言也不恼,没有反驳,咬牙把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尊主真是心思复杂到了沉静如水,神火都烧不出来杂念的地步呢。”溁烬算是第一次主动与凤无殇搭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凤无殇能坐上魔尊一位,意志不坚定是不可能的。 “彼此彼此。”凤无殇对于溁烬的微讽早就习惯,四个字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来什么觉得有些不妥,张嘴又不知如何补救,看着溁烬的神色就越发复杂。 “谁跟你彼此,凤凰神火怎么也不该烧到我。”溁烬优雅又不失慵懒地道。 凤无殇正欲说些什么,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推进了秘境里,凤无殇回头只见到一抹红衣潋滟,浅笑清华。 进入秘境的时候,会随机落在一个地方,溁烬显然想避开凤无殇,让他先进去。 后面一群世家子手拉手跟了上来,一个个龇牙咧嘴,显然被凤凰神火烧得不轻,眼看见前面有一抹潋滟红影,溁烬二字还没出口就消失在眼前,立刻咬牙跟了上去。 “这里面······”一群人落在了一片树林里,凉战一进来神火灼身的痛苦就消失了,却开始全身燥热难耐,这片秘境里似乎温度很高。 仙子穗等人神色如常,还在寻找溁烬的身影。 “别找了,他先于我们进来,定然不会与我们落在一处的。”微风瞥了一眼凉战,然后挡住了仙子穗:“你这是怎么了?发春?” 凉战有极少的凤凰血脉,所以有一点邪火这并不算秘密,至少在这些世家天才里不算什么秘密,此刻凉战面红耳赤的焦躁模样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 “不是······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发春也是对着溁烬啊,呸呸呸,你们没感觉吗?”凉战揪着衣襟抖,似乎这样能凉快几分:“你们没觉得热吗?” 上官云瞅着凉战的满头大汗,似乎确实很热,不由奇道:“你别是中邪了?刚才祭台上的阴气重的很······” “我若是中邪了,你们岂不是早就中邪了!”凉战越来越烦躁,扯着衣襟来回走,撇开少量的凤凰血脉不说,他还有朱雀血脉,朱雀神火虽然不比凤凰神火那样净化万物,但也是至刚至阳的神火,这里谁中邪了也不可能是他。 “那你这是······”上官桀也不动声色地护住上官云,实在是凉战这个样子太邪门了些。 “应该跟秘境里的规则有关,据说神魔秘境封闭之后这里的大道规则就有了许多变化。”唐□□仔细感受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们赶紧去找无偿前辈和溁烬吧,溁烬好像是故意跟我们散开的,大抵不会好找。先找无偿前辈,这样也······那是溁烬?”古止愣了愣,在他们不远处,红衣人倚着树干,身段纤长。 “真的是溁烬!”上官桀喊了一声,那边的人抬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果真是溁烬。 “好巧啊。”上官云笑了一下。 “不巧。”溁烬冷淡道:“我来找人的。” “找人?”世家子们愣了一下,溁烬对着凉战抬了抬下巴:“你,跟我走?” 凉战愣了会儿,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小烬烬你终于想通了,是不是发现自己终于看上我了,其实我也——” 溁烬抬手卸了凉战的下巴,美眸中警告之意溢于言表,凉战闭了嘴,自己把下巴推回去。 溁烬动手卸了凉战下巴开始,那点燥热似乎逐渐平息了,凉战摸着自己下巴露出一点猥琐的笑。 “溁烬你不跟我们一起吗?”仙子穗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溁烬的意思似乎只是想带着凉战一个人。 “别跟来。”溁烬抬手间彼岸花绽放,隔开世家子与自己的距离,艳红的火苗腾起,热浪翻涌间炽热的气息把一群人逼退了好几步,再抬头时溁烬已经带着凉战施施然走了。 “溁烬溁烬,我能不能叫你小烬烬啊?”凉战一边顶着溁烬要杀人的气场跟着,一边不怕死地挑拨,溁烬都要怀疑凉战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别是个傻的。 “小烬烬,其实我们俩可合适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真不考虑考虑吗?” “小烬烬——唔?”凉战开口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唔?唔唔唔——” “禁言的小法术,你若再不安分,就再看一眼你的墓地吧,这里面风景还不错。”溁烬声线靡丽,却带着冷意,凉战果真看了一眼四周,想说天下间哪里有比得过小烬烬的风景啊,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能说话,凉战失踪已久的观察力慢慢回笼,溁烬似乎在有目的地地走。 可是怎么可能,神魔战场封闭千年,溁烬才多大啊,怎么可能会知道这里面的路线地形! 溁烬不紧不慢地带着他走出林子,然后越过湖泊,最后来到湖中岛上。 这个岛并不算大,岛上一株梧桐树也不知长了几千万年,枝繁叶茂直上天际。 “这是——”凉战惊讶之余不由惊呼出声,才发现法术已经解了,还愣怔了一下。 “梧桐树。”溁烬面向梧桐树,背对凉战,凉战看不到溁烬脸上复杂的神色。 凉战咽了一口唾沫,心道老子当然知道这是梧桐树,但是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几百米高给人一种要长到天上去的错觉的梧桐树啊啊啊啊啊! “这是曾经凤凰一族的家园。”溁烬退了一步,从衣摆开始有细小的火焰在燃烧,凉战顿觉四周的温度都高了几百度,忙伸手去拉溁烬:“溁烬!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溁烬被凉战拉住衣袖愣了一下,垂眸扫了一眼,凉战的手烫得火红,似乎有烧焦的架势,但没有放手,似乎还想把溁烬往湖里拉,这个傻逼,溁烬怒了:“放手!” 凉战看见溁烬神色并无异常,非要说情绪的话,有一丝怒意,那丝怒意衬得本就艳绝天下的脸更加生动,凉战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犯蠢了,溁烬这是在变凤凰真身,呆呆愣愣地哦了一声,松了手。 就在艳红的火焰腾起来的瞬间,一声嘹亮的清鸣划破寂静,一只金色的凤凰绕着梧桐树盘旋向上,一只带着红绳的爪子抓着凉战的衣襟。 直到这个时候,凉战才看清,这株梧桐树上,竟然有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在枝桠掩映中是一个一个精致华丽的树上屋!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床······在医院的这两周我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次看见这眼袋重得我想撞墙 第6章 沉睡的女孩 不知多高,凉战往下已经看不到湖面了,但是溁烬还抓着他往上,而且越往上,树上屋就越少,但也越精致。 “还有多久?去哪儿?”凉战觉得周身都麻木了,也不敢往下看,就努力抬头看溁烬漂亮的尾羽。 溁烬突然松开爪子,凉战还来不及惊叫就落进了什么水里,顿时呛了好几口。 “已经到了。”金色的凤凰落下时红衣潋滟,又变成那个高挑修长的人影。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景象,不管是溁烬从人身化作凤凰真身,还是从凤凰真身化为人身,都是极端华丽的奇景,凉战看得呆愣,直到溁烬赤脚踩在水面上时,凉战才发现这水竟然是金色的! “卧槽,好疼!”凉战后知后觉地疼起来,仿佛有一把火从血液里往外烧,又有一把火在烤炙着他的五脏六腑,明明没有感觉到温度却是火烧火燎的疼,那疼似乎还刻在了神经上。 “这株梧桐树没有人知道长了几千万年,但是千年前凤凰一族一百一十三人全部住在这棵树上,这树顶上的神池,是凤凰最古老的仙王毕生精血灵力融进神木汁液所化,历来是为刚出生的小凤凰洗筋伐髓的,留存下来倒是能便宜你了。”溁烬掠过扑腾着的凉战,踩着水面往池中央的祭台走,那里金色的水雾极为浓郁,袅袅娜娜的怎么也散不开,走近了才看到水雾包裹中的是个沉睡的女童。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女童?”低沉魔魅的声线响起,溁烬准备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 “魔尊大人怎么找到这里的?”溁烬细细打量着女童,这孩子不过两三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宛如白玉,如果不是那极其微弱的呼吸,任谁看到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 “她虽然有呼吸,但是身上没有生机,而且先天本源有损,若非是这池子温养着,怕是呼吸也没了。”凤无殇走上前来,站在溁烬身后跟着打量女童。 也不知这里,怎么还会有一个这么孱弱的女童,身上也没有凤凰血脉的波动,想来不是凤凰族的后人。 溁烬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把女童抱起来,凤无殇竟从溁烬脸上看到一点小心翼翼和难得的柔色,心里一堵。 “她还活着,我得带她离开。”溁烬伸手极轻地点在女童的嘴上,彼岸花在指尖绽开,却有根茎顺着手指向溁烬小臂蜿蜒,凤无殇神色一变,想阻止却来不及,根茎刺破皮肤的声音本来可以忽略不计,但却极为清晰地响在凤无殇脑海里,凤无殇声线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震怒:“你做什么?” 溁烬心口处的衣衫有一点不明显的暗红,有心头血顺着根茎和花瓣落在女童唇上,一滴一滴尽数浸了进去,凤无殇袖里的手捏紧,却什么也没能说,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溁烬。 直到女童长睫颤了一下,彼岸花谢,溁烬才收了手。 凤凰心头血,再生之力。 “你这是做什么?”凤无殇控制得极好,溁烬依旧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压抑的怒气,暗道传说中的魔尊大人还真是喜怒无常,也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反正凤无殇莫名其妙的话和莫名其妙的行为也不算少了。 给女童喂了大半心头血,溁烬头有些晕,但是还有一事他没做完,于是拽住凤无殇的衣袖,神色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做出要把女童递给他的动作:“救她,黄泉碧落,我应你一件事,不管是什么。” 凤无殇还没接话,溁烬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凤无殇接了个满怀,又单手接住溁烬怀里差点掉下去的女童。 “心头血。”凤无殇磨了一下后槽牙,也不看那女童,直接往一个方向扔出去,打横抱起溁烬坐在祭台上,察看过伤势后握着溁烬的手渡送灵力。 无偿接住女娃时脸上的表情难以描述,凤无殇扔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接住了,然而现在手里这个软软糯糯的孩子似乎扔也不是,抱着好像也不是——无偿仙王悠长的生命时光里,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孱弱的小东西。 “溁烬是一时兴起救了她,还是本就为她而来?”无偿抱着女童慢慢踱过来,素来没有表情的脸有了一丝皲裂,长眉似乎打成了结,面目咋看竟然有一丝狰狞。 “不知。”凤无殇语气极差,无偿也不介意,结合自己远远看到的景象思索了一会儿:“我倒觉得就是为了这孩子来的,你说这会不会是溁烬的私生子?” 凤无殇表情僵了一瞬,要死不死得盯着无偿:“你再说一句。” 无偿要是敢说,凤无殇大抵会直接跟他拼命。 无偿:“······我就是说说罢了,若是溁烬的私生子,定然就是一只小凤凰,这孩子身上全然没有凤凰血脉的波动,不可能。” 凤无殇重重的哼了一声,又垂眸去看溁烬,无偿见惯了凤无殇狂拽酷炫的模样,乍然见到魔尊含情脉脉小心翼翼,突觉恶寒,默默转头打量怀里的女娃。 “这个孩子,身上竟然有仙力在护住心脉。”无偿突然道:“若是流风感应得没错,应当是一种仙器,这女童,实在有些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一巴掌就能捏死。”凤无殇不冷不热地道,刚说完就觉察到似乎有死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低头正对上一双美眸。 “捏死谁?”刚醒来的溁烬淡道。 “······捏死无偿。”凤无殇很快接话。 无偿:“?” 溁烬:“······” “这么快就醒了?哪里不舒服么?”凤无殇转移话题,溁烬为了那个半死不活的丫头放了大半心头血,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捏死。 “魔尊大人,我只是晕了一下,又不是真的没了意识。”溁烬蹙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还靠在人家怀里,而且能这么快醒来全靠凤无殇不计成本地输入灵力,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无偿抱着的沉睡女童身上:“我刚才说的,魔尊大人可听到了?” 救她,黄泉碧落,我应你一件事,不管是什么。 “她——”你不是已经救了么,若非他在这里,溁烬怕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这女童的命了。 “她无法离开这个岛。”溁烬知道凤无殇想说什么,解释道。 “应该说,她不能直接离开这个岛,需要一点非常规手段。她身上的凤凰神性被抹灭了,一旦离开这个岛,神魔战场上的凤凰意志就会强行唤醒她的凤凰神性,但是她根本承受不住,怕是会直接焚得魂飞魄散。”溁烬轻道,唇角一抹轻嘲。 “凤凰神性?这么说她也是凤凰后人?”无偿怔了一下:“难不成真是你私生子?” 溁烬:“······” 凤无殇:“······” “······不是。”溁烬否认得坚定利索:“但她确实是凤凰后人,只是凤凰血脉尽失,再不可能觉醒。以后也让她如普通人那般长大就好。” “所以······”无偿微弱的发音被无视了。 “她不能离开这个小岛,却要带她出去,你是想让我撕裂空间裂缝,直接把她从这个岛送到仙界?”凤无殇脑子还是颇为好使,当下不算明显地笑了:“倒是个好法子。” “是。”溁烬点头,撕裂空间,只有仙王能做到。 “小事,只是你真的答应任何事?”凤无殇似笑非笑,在溁烬耳边道:“如果我要你卖身呢?” 溁烬微眯了一下眸:“给你就是。” 凤无殇呼吸滞了一瞬,才轻道:“出去之后,你跟我回魔族。” 溁烬挑眉:“那可不行,卖身就一次,你还想我卖一辈子啊。” “不要你······卖身。”凤无殇好笑道:“只是跟我回去。” “我对魔族的风景没什么兴趣。” 凤无殇看向女童。 “不过对于魔尊大人很有兴趣。”溁烬很快露出一个浅笑。 无偿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儿。 凤无殇轻笑了一下:“你想送她去哪儿。” “自然是我客栈了。”溁烬勉强坐起来:“胖虎和猴子若是看到了定然会照顾好的。” 凤无殇点点头,握着溁烬渡送灵力的手一直没有松,溁烬却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 脚腕的红绳似乎有一点微热,溁烬缩了一下脚,眸光闪了闪。这红绳不知哪里来的,怎么也取不下来,烧不了剪不掉,这有反应还是第一次。 凤无殇终于松开了溁烬,并不是想松开,只是溁烬自己坐起来了,然后又自己站起来了,他不得不松开。 溁烬把女童从无偿手里抱过来,淡漠的神色终于染上几许复杂,看了许久才对着凤无殇轻声道:“开始吧。” 凤无殇沉默了一下才抬手,黑色的灵力暴涌,黑焰划过后黝黑的裂缝没有闭合,凤无殇脸色微微白了一瞬,撕裂空间的消耗并不小,一般的仙王也许能撕裂一瞬间,但是像这般维持撕裂状态保持空间稳定却不容易,溁烬显然明白,利索地把女童往空间裂缝里扔了进去,就在裂缝合上的瞬间,那个女童似乎睁开了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乎映出了一道红影和红影身后的白衣,嘴微微张开,那个嘴型似乎是在念一个字。 溁烬怔了许久。 那个嘴型是在喊哥。 哥。 “她是不是醒了?”无偿道:“那个娃娃,刚才似乎睁眼了。”刚才他站在溁烬身后,看到那个女童睁眼了,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澈然无瑕。 “是吧。”溁烬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下祭台:“你们怎么过来的?” 凤无殇当然不会说自己一直在找寻溁烬的气息跟过来的,于是胡诌道:“路过。” 无偿倒是实诚:“过来怀念一下故人。” 在这个岛上,这株梧桐树上,怀念什么故人不言而喻。 “溁烬——”惨叫声凄厉地响起,愣是把三人的所有思绪生生打断,皆被这一声惨叫给震住了。 “小烬烬你在哪儿,这几百米高的梧桐树,掉下去肯定没了,你要是摔死了,老子来给你殉情,黄泉路上有老子陪你,老子马上就——” 溁烬冷笑,一道凤凰神火打过去,凉战被烧得哇哇叫着往水里钻,不曾想凤凰神火并不灭,又从水里窜出来,捂着屁股上蹿下跳:“小烬烬,别闹了,我错了,真的错了,不敢了快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拉,以后就可以正常改了,一章一章来哈。 第7章 梧桐梦境 凉战的喧闹掩盖了那一声极为渺远的清鸣,因此第二声清鸣响起的时候,凉战莫名其妙地看着溁烬:“你叫什么?” 溁烬:“······” 那是凤凰的清鸣声,凉战在溁烬化为凤凰真身的时候听过一次,可是溁烬此刻是人身不说,连嘴都没有张开。 凤无殇看了一眼凉战,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凉战却是脊背一凉,凤无殇在杀了凉战与忍之间挣扎,心里挣扎半晌后听到了第三声清鸣,这一次极为清晰,甚至能听到声音里的怨愤与仇恨。 无偿皱眉:“不对。” 无偿话音刚落清鸣已经变成了尖啸在耳边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冲击着耳膜,那尖啸似乎带着冲天的怨愤不甘,一往直前,冲击着脑海,四人脸色一白,晕了过去。 尖啸渐弱,慢慢安静直至寂静。 “无殇快醒醒,你这是有多久没休息过了,喊都喊不醒。我也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不过外面有群不知道来历的小孩疯了一样闹腾······” 这声音有些耳熟,凤无殇睁开眼,入目的场景似乎是一个帐篷,这个帐篷过于眼熟,但更眼熟的是这张极为清俊的脸,只是比起前几日才见到的那人来说,多了几许未经岁月的青葱感。 “无心?” 眼前的无心仙王穿的并不是惯常的那身白衣,而是一身银白战甲,这身战甲明明白白地让凤无殇脑子转了个弯,这是昔日的神魔战场,千年前。 “啧,你干嘛用这种恍若隔世的眼神看我,别是你找到的那株彼岸花让人掐了?”无心拽起凤无殇:“快去看看,那群小家伙有意思得很。” 凤无殇翻身起来,按了一下眉心,才发觉自己也是一身玄色战甲,抬眼看着无心的背影笑了一下,无心说的恍若隔世,本来就是。 无心仙王说的那群小家伙竟然是微风凉战等人,此刻一群世家子焉头巴脑的,被一群脸黑如锅底的仙王围在一起。 “你真是我老祖。”古止委委屈屈地道:“老祖您怎么在这儿,还肯定忘了什么。” “放屁,你虽然有我玄武世家的血脉也不能诬赖我!我才四百岁,正值盛年,哪里来的孙辈的孙辈的孙辈?”古牧把拳头捏得咯吱响,忍了又忍。 “这群小家伙,古古怪怪的,被带过来的时候还惶惶不安,来这里之后一个比一个疯,都开始认祖了。不过他们身上确实有家族传承血脉和身份玉佩,又不似作假。那个呢是玄武家的小子,那还有一个青龙世家的,那边那个成了真仙的那一对儿说是来自不归谷,那对姐弟说来自长安帮······倒是有意思。”无心指给凤无殇看:“最有意思的是那个朱雀世家的小子,他身上还有一半凤凰血脉,竟然还挺纯正。” “这群孩子是我捡回来的,似乎是被邪物迷了心智,神智不太清醒,爱说胡话,我带他们去除除邪。”无偿无奈道,目光看了一圈,转到凤无殇和无心时眉心跳了跳,然后才道:“似乎还差一个红衣服的,你们可有看见?” 一群世家子仿佛看到了救星,看着无偿的眼神都自带星光,听无偿说起红衣才发现凉战都在这里,却不见溁烬的身影。 凤无殇蹙眉,对无心道:“我去帮无偿除邪。” 无心啧了一声,他自然知道除邪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幌子,怕是两人有什么秘密。但是他并不关注这个,他更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和他有交集了?” “现在有的。”凤无殇叹气,看见无偿领着这一帮世家子往远处走,慢慢跟了上去,路过那帮仙王的时候还听见朱雀仙王在抱怨怎么朱雀家这个小子中邪还中了凤凰血脉。 “无偿前辈,你是那个无偿前辈吗,这是哪儿,老祖怎么不认识我了,还说我——” “你家老祖只是说你脑子坏了,我家老祖还说我是不是让驴给踢了呢。” “那你家老祖真是冤枉你了,你明明是让门夹了。” “······” “这是千年前的神魔战场。”无偿一开口,全部安静下来。 “我若没猜错,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千年前的场景,千年前的人,经历的也是千年前的事。所以这里的人自然不会认识你们。我和凤无殇是直接取代了当年的我们,至于你们——大抵是因为千年前你们还没有出生,所以就原身进来了。” 刚到的凤无殇蹙着眉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凤无殇,凤无殇是谁?”白路路疑惑道:“好耳熟的名字,桥桥似乎跟我提过。” “是我。”凤无殇指尖灵力微动,一身战甲已经换成玄袍:“溁烬呢?” “不知道啊,我们没有见过他。”凉战也很关心溁烬在哪儿,只有白路路还在努力回想凤无殇这三个字。 世人皆知魔尊的威名,也时常尊称一声魔尊,久而久之,知晓魔尊名为凤无殇的,倒是寥寥无几了。 “啊,我想起来了,凤无殇,三百年前失踪的魔尊就叫凤无殇啊。”白路路脑子上线了,脸上现出几分得意:“我就说桥桥跟我提过吧。” 三句话不离桥桥,这个妹控! 等会儿,妹控说了啥? “魔魔······魔尊啊!前前前前辈,他他他他······”古止指着凤无殇舌头打结,又突然意识到拿手指人不太礼貌,又立刻缩回来。 “叫谁嬷嬷呢,叫前辈。”无偿淡然道,凤无殇凉凉地看一眼无偿,所以说他和无偿不对付是有道理的。 “前辈!”世家子们齐刷刷地站到了无偿身后。 凤无殇:“······” 凤无殇:“你们很怕我?” 白路路脖子一梗:“不怕,我们可尊敬前辈了!” 行吧。 凤无殇目光淡定一扫:“那你的腿能不能不要抖了。” ······不太能。 “所以,当时你们是在湖边?” “是啊,我们走出林子后,看到有一个方向冲天的红霞,就往那边走,走到湖边的时候就听见有什么尖啸,然后就失去意识了。”仙子穗仔细回想一下,确定没有漏过什么细节。 “既然如此。”凤无殇起身:“去凤凰族吧。” “嗯?” “你不是想怀念一下故人吗?在梦境里再好好看看你的故人吧。”凤无殇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唐□□小声道:“我们去吗?” “去。” “那我们,不找溁烬了?”凉战呆呆愣愣地道。 “不去怎么找?”无偿叹气:“走吧。” 溁烬身上有凤凰血脉,他们会进来这个神劳子的幻境也跟那梧桐树有关,多半与当年的往事有关,拉他们进入幻境的意念也没什么恶意,若是直接离开,也许会引起那道意念的怨念,那就颇难对付了。先去凤凰族,也许还能找到溁烬。 “有没有可能,溁烬并不想让我们找到呢?当初进入神魔战场,他就故意跟我们散开。”微风道。 “诶,不说找溁烬这事儿,就说凤凰族,难道你不好奇?”古止撞了一下微风的胳膊:“你不好奇凤凰到底怎么样的吗?” “就是,还有当年的凤凰灭族的事,你不想知道怎么回事?”上官云笑。 “想!”上官桀立刻接上姐姐的话,上官云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没问你!” 凤无殇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眼前的一群孩子里,最小的那两个,一男一女。 女娃很是眼熟,似乎好像就是昨天扔进空间裂缝那一个,只是现在似乎要大一点。 至于男娃,凤无殇确实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靠着右脚那根红绳相信这是溁烬。 三四岁的溁烬,水嫩嫩的脸上满是淡漠和抗拒,但是怎么看都是萌。 “你······”凤无殇摸了下鼻子,生平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突然理解了无偿接住那个女娃时的僵硬。 溁烬很想用眼神杀人,奈何这眼神实在太嫩了。就在凤无殇和溁烬对峙的时候,小女娃撞进溁烬怀里:“哥哥,这个人好凶。” 溁烬淡定地给女娃顺气:“浮生乖,他怎么凶了?” 浮生带着哭腔:“他都不笑!” 溁烬眯着一双大眼睛看凤无殇,凤无殇忍了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 “你看他笑了。” 浮生依旧抽着鼻子:“笑得不好看嘛。” 溁烬挑眉,凤无殇努力笑得自然一些:“不好看吗?” 浮生不抽鼻子了:“好看。” 凤无殇那张脸说是鬼斧神工也不为过,光是皮囊就迷倒过一众仙子,饶是凤无殇一向不对付的对手或者敌人,也不得不承认凤无殇这张脸,虽然他老人家板着脸一千多年了。 堂堂魔尊还从来没有因为哄娃受过这种委屈。 “浮生乖,跟着希姐姐他们回家好不好?哥哥等会儿回来。”溁烬揉了一把浮生的头发,把她往其他几个大孩子那边推:“乖啊。” “啧。”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笑:“溁烬你怎么跟个大人一样,小大人。” 浮生跟着重复:“小大人!” 溁烬:“······” 不跟小屁孩计较。 但是看着浮生,一边在心里暗道卖萌可耻,一边忍不住安慰,开口却是奶声奶气:“浮生乖。” 溁烬大抵只会说浮生乖了。 凤无殇:“······” 溁烬看着最大的那个孩子化为凤凰真身带着几小只往梧桐岛飞,转身就对凤无殇伸出两只手:“抱。” 卖萌可耻。凤无殇心里默然吐槽,但却十分利索地把人抱起来了,甚至庆幸自己换下了战甲,不至于那么冷冰冰地抱着溁烬。 一回头—— 无偿目瞪口呆,世家子们瞠目结舌。 “这是是溁烬?真的是溁烬?奶娃?”上官云生生把灵魂二连问发展成三连问,溁烬面上还淡定地一匹,心里已经在默默吐血。 “我是。”溁烬忍了又忍:“你们正常点,我害怕。” 凉战由衷感叹:“想不到有一天,我能直视小烬烬的笑,甚至半点邪念也没有。” 上官桀附和:“是啊,不用流鼻血了,大概也就不用洗手帕了,你说是吧姐。” 上官云并不想说是,但事实好像确实是这样。 唐□□淡然道:“谁说天下绝没人能受得住溁烬撩拨的?我现在就可以!” 溁烬:“······” 凤无殇似乎听到了小家伙磨牙的声音。 第8章 凤与凰 “不对啊,如果按照无偿前辈所说,溁烬这般也是替代了原身的话,那么在千年前的神魔战场,溁烬就已经出生了?”唐□□盯着溁烬。 “所以说,溁烬活了千年了?”微风啧啧称奇:“那怎么骨龄只有二十九?” 溁烬心说何止千年,我活得大抵比神魔战场都久,嘴上却瞎解释:“这是我原身,神魔战场最后一战以凤凰灭族结局,之后神魔战场封闭,我随着神魔战场沉眠了九百七十几年,算下来清醒的年岁确实只有二十九。” 凤无殇看了溁烬一眼。 “沉眠?” “嗯。”溁烬不愿多提,奶声奶气地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浮生是你妹妹?亲兄妹?”无偿想起了什么,沉思了一下:“凤凰一族生育极难,而且有一个传说,传说凤凰每一胎都是双生,一只为凤一只为凰,但往往只有一只能活下来。我一直以为双生是个传说,这原来是真的?” “是。不管就像你说的,凤凰双生,可是只有一只能成功破壳。我和浮生都活下来确实是意外,也是凤凰族的第一对双生子。在凤凰族里,一说双生子是凤凰灭族之兆,一说双生子是凤凰吉兆,族里的争论一直都在,不过如今也没看出什么凶吉来。” “若是定论了凶吉,又如何?”古止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悲悯。 溁烬慢悠悠瞅他一眼:“不如何,凤凰没有人类那样复杂的心思,若是吉兆皆大欢喜,凶兆早做应对。定然不会一把火把我们兄妹烧死就是。” 古止神色讪讪,才发觉自己确实想多了。 “凤凰确实灭族了,所以双生子可以说是灭族之兆,确实凶。但也是因为你和浮生,凤凰得以留后,也算吉兆。世间凶吉,本就无可言说,你不必在意。”凤无殇低声道。 “我本就不在意。”溁烬如是道,心里却极轻的动了一下,凤无殇这话,像是安慰他一般。 天色渐暗,一时静默,就静默了许久。 “你们自己看着办。”无偿叹气:“我目前有地儿可回,不太想陪你们露营。” 他可是有自己的帐篷! “嗯。”凤无殇已经抱着溁烬往梧桐岛的方向走了:“阿烬说带我回家。” 溁烬:“?” 世家子:“······” “哥!”小浮生在梧桐树下等着溁烬,见到溁烬被凤无殇抱着回来就以为是凤无殇送哥哥回来的,因此对这个凶凶的叔叔也顺眼了几分。 凤无殇敛眸,并不想把溁烬放下去,但也不想把浮生抱起来,就施了个小术法,浮生果然就飞起来了,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然后跟凤无殇一起往梧桐上飞。 “魔尊?”往上飞时有凤凰族的仙王瞧见,唤了一声,凤无殇就带着浮生和溁烬落在了花茶仙王的宫阙里。 “小浮生和小溁烬啊。”花茶自然地抱起浮生:“凤无殇,我欣赏你的姓,欢迎常来梧桐作客啊。” 花茶仙王是凤凰族里唯一的女仙王,平日里也甚少上战场,但是与凤无殇无心等人都能说上几句话。 “好。我恰好看到这俩孩子,见是凤凰族的,就送这俩小不点回来。”凤无殇小不点说得极其自然,抱着的小不点溁烬小手貌似随意地抓住凤无殇的耳朵,一拧。 “这俩是仙子踪的孩子,他们父亲前年战死,仙子踪带着这俩孩子也不算容易。天晚了,明阙仙王那里离得近,你可以去那儿蹭宿。”花茶仙王笑着要给凤无殇带路,一起往上飞,最后在一处别院门口停下来:“仙子踪家就是这儿了,我事务颇多,就先回去了。” 凤无殇道谢,花茶刚放下浮生,小浮生就奶声奶气地喊:“娘亲,我们回来啦!” 院落里走出来的妇人长发尽绾,衣衫朴素,笑容却和气得很:“快进来吧。” 凤无殇去看溁烬,溁烬微微偏头,小脸上看不出情绪,其实于溁烬来说,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记忆里所谓的“娘亲”。 凤无殇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仙子踪倒也不见外,用花茶仙王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凤凰族对于凤无殇的姓充满了好感。 “天色晚了,小凤就别走了吧。小溁烬那里是他父亲的院子,小凤将就一晚吧?”仙子踪问了凤无殇的年岁之后就毫不见外地喊了小凤,凤无殇对比了一下凤仙王,魔尊,凤兄弟,觉得小凤就小凤吧,毕竟是溁烬的娘亲。 凤无殇很愉快地将就了,并且将就到了溁烬的房间。 溁烬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端端正正坐在软榻上一抬下巴:“带我去梧桐顶上。” “嗯?”凤无殇瞧着他:“把本尊当什么了?” “······这个身体没有灵力。” 凤无殇嘴角微动,认命地抱起溁烬往上飞,梧桐树顶上果然还是那口灵池,但是池中央的祭台上却不是空无一物,那里生长着一朵彼岸花。 艳红的色彩,凤无殇眸色暗了暗。 溁烬从凤无殇怀里跳下去,赤脚踩在水面走过去,看了那彼岸花半晌。 “好丑。”溁烬奶音里满是嗤笑。 凤无殇却没接话,坐在祭台上伸手似乎想碰一下那朵恹恹的花,但是在即将碰到花的时候却顿了一下。 “没想到吧,这里还有花。”溁烬微微笑了下,若是他原身这一笑应该是带着微嘲的,可惜在这个三四岁的小娃脸上,就只是干净纯粹的笑:“神魔战场里植被不稀罕,但是这能开花的却是独一种,黄泉花。” 溁烬白嫩嫩的小手随意地摸了一下那花,然后向下握住花茎,凤无殇以为溁烬要折,立刻握住溁烬的手:“别。” 溁烬愣了下:“怎么?” 凤无殇轻声道:“我心上人最爱彼岸花。” 溁烬默了一下,松开了花,然后费劲巴拉地把手从凤无殇手里抽出来,不冷不热地道:“那她真是好眼光。” 若是折了,在幻境里,后来的那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 “溁烬,”凤无殇说:“按道理在这个秘境里,你并不是彼岸仙株的主人,但为什么还能使用彼岸的法术?” “仙株认主认的是魂,又不是身体,你这问题好生奇怪。”溁烬单手支着下巴,想来他与魔尊大人,本该没什么交集才对,怎么就能这样坐在一起慢慢聊天了呢。 凤无殇不多言,陪着溁烬吹风。 “尊主大人,我们不过认识几天,怎么像是认识了几百年一样。” 凤无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踏上水面。 “诶,小溁烬?”花茶仙王第二次看到凤无殇和溁烬,颇为诧异:“你们也来看彼岸?” “嗯呢,花茶姐姐。”溁烬笑了下。 花茶仙王极其熟练地逼了一滴精血落在彼岸花上,才对着溁烬笑:“小孩子要早点睡觉,不许贪玩。” 眼看着花茶仙王化作凤凰真身飞走,凤无殇才问道:“你们都是这样养着这花的?” 溁烬说:“这花比这梧桐树的年岁都大,看着恹恹的罢了,早不知长了几万年了,倒也不必如此喂养。只是凤凰族总怕它哪天没了,才这般养着。” “你是讨厌这花,还是讨厌凤凰族?怎么说话总这么不客气。”凤无殇伸手揉了一把溁烬的头,溁烬脸色一黑,忍了:“我是讨厌这个梦境。” “溁烬,你有没有想过······”凤无殇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偏头溁烬已经闭上了眼,头还一点一点的,凤无殇轻笑一声,到底是孩子的身体,容易犯困啊。 “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小凤凰啊······彼岸。” “你怎么又来了?”凤无殇刚把溁烬用外袍裹着抱进怀里,就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人,无偿在他旁边坐下,怀里也抱了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叹气:“渡劫啊。” “浮生?” “无心既然说了凤凰后人是我的情劫,而千年之后还活着的凤凰就是这俩。我情劫既然不是你抱着的那个,那应该就是我抱着的这个了。劫这种东西,情深缘浅是为劫,情浅缘深也为劫,倒不知是何历法。” “若是我命中注定有一劫,其实童养媳也不错。”无偿笑道:“至少听话。 “你这是找童养媳还是养女儿呢。”凤无殇提醒道:“你可还记得你亲手抹去三生缘上名字的事儿,你这一抹可算是容易,再想刻上去可就难了。” 无偿皱眉看着浮生,换了个话题:“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搞清楚了吗?” “没有。”凤无殇抬眼看向星空:“知道这个幻境跟千年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 “千年前的神魔幻境,是没有星空的。”凤无殇道:“凤凰族自出生开始这里就是战场,也是没有星空的。所以——” “所以这个幻境,也许不是凤凰的意念。”无偿很快了悟:“莫非跟梧桐树有关?这梧桐树是有灵的。” “也许吧。” 此刻抬眼望天,确实能看到满眼的星空。在仙界千年过去,他都快忘了,神魔战场是没有星空的,此刻抬头的这片星空,比仙界更美,更清晰,仿佛就这样真实地存在在那里。 “怎么,你俩是抱着媳妇儿谈人生呢?”样貌颇为妖孽的和尚啧啧两声:“合着你俩是约好了去偷孩子了?偷来当童养媳么?” “秃子,你——”无偿还没说完,佛渡就继续叭叭:“你什么你啊,兄弟们,我承认你们两个老男人恨嫁心切,但是追求你俩的仙子叠起来都有半棵梧桐树这么高了,犯不着去偷人家的孩子。好了,现在把孩子还回去,我来找你俩回去商量大事呢。” 凤无殇指尖一点黑焰落在佛渡身上,佛渡立刻捏了一个金刚罩护身:“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吗?见色忘友?我找了你俩好久,还是无心卜了一卦说你俩在这儿我才寻过来的。嘿呀,你俩在这里抱着童养媳看星星谈人生不亦乐乎,我可是把鞋底板都磨破了······” 溁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闹醒了,死亡凝视落在佛渡身上虽然没有半分威慑力,但是动手却一点也不含糊,彼岸花在佛渡身边炸开,红色的火焰带起的热浪翻涌,生生把佛渡的护身金刚罩炸开,然后把毫无防备的佛渡炸得灰头土脸。 “再说一句?”溁烬奶声奶气地威胁。 佛渡:“······” “我——” “你什么你,把浮生闹醒了我今天就尝尝驴打滚的味道!”溁烬从凤无殇怀里跳下来,使了个术法托起无偿怀里的浮生,化了小凤凰真身带着浮生飞了。 凤无殇:“对了,我刚忘了问,你是怎么把浮生抱出来的?” 无偿:“偷的。” 佛渡:“······” 第9章 开端 “到底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凤无殇和无偿愣是被佛渡从梧桐给逮回了无忧城,被迫坐在了无心的帐篷里。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无心说,他衣衫有些凌乱,甚至外袍还没有穿:“你们三个大半夜进我房间还扰人清梦到底有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如果这事不足以让我立刻从被窝里弹起来,那么明天我一定把你们仨扔进五行八卦阵试试手。” 佛渡缩了一下脖子,努力往后靠了靠,然而凤无殇面无表情地道:“我觉得你最好问秃驴,他和无偿拽着我来,说是你找我们有大事商量。” 无偿:?难道我不是被拽来的? 无心默了一下:“那真是抱歉,我并没有找你们,倒是秃驴找了我几次······无殇你脸色能好看点吗,能别在这个时候一脸欲求不满的看着我?” 凤无殇:“······” 佛渡哦了一声:“无心你别误会,他童养媳刚跑了,他这会儿欲求不满实在······” “你最好想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跑的。”凤无殇神色不善,隐隐带着杀气。 无心顶着起床气转向佛渡:“你最好一句话说清楚到底来干嘛,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丢阵法里去。” 佛渡对着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竖了中指,转向无偿:“无偿,你帮······” “我也需要一个解释。”无偿皮笑肉不笑道,流风剑匣打开:“毕竟刚才被带走的,还有我的童养媳。” ·······这个世界怎么了? “这是我们小队的。”佛渡摸出一个小瓶,半瓶红色的液体似乎是血,事实上就是血。 “什么东西?”无心蹙眉:“精血?” 无偿和凤无殇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什么。 “凤凰神血,对付冥界那些东西用的,能天生克制,今天战场上老凤凰发现的,就给所有人都分了一点。”佛渡表情严肃:“我就是想说这个。” 这就是凤凰灭族的开端,因为这些精血。 “不行。”无心瞌睡醒了大半,当先反对,说得斩钉截铁。 “嗯?”佛渡愣了愣:“为什么,天生克制冥界生物,这样我们在战场上至少会轻松一半不止啊,这件事关系重大,无心你可别是为了什么不凭白受人恩惠的自尊抹不开面子不接受,我告诉你这东西我们仨都能不要,就你不行,上次要不是无殇,你·······” 佛渡说得啰嗦,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得很,无心虽然是仙王中的领军人物,战力通常是数一数二的,但是无心最致命的缺点就是,无法近战。 上次有一个冥界的仙王突然袭击无心,若非凤无殇反应快,怕是一代仙王就此废了。 “面子?”无心好笑道:“你知道仙界魔界说的是什么,无心最是不要脸,无殇最是不要皮,没脸又没皮就是老和尚。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长此以往,该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打多久,你问问无偿,他出生时这场战争就不知打了多久,如今他成为仙王,可是有谁看到了战争结束的希望?万一这场战争无休无止,那岂不是要凤凰族放一辈子的血?” 这样的讨论千年前也有过一次,无心说的话也大抵相同,从某种程度上讲,无心几乎在那一刻就道出了凤凰族的悲剧。 “好像是诶。”佛渡想了下:“那不行,我得去提醒一下他们。” “你回来,大半夜的你去提醒谁?”无心气道:“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你就去,去找谁啊你,你当人家大半夜都不睡觉?” 佛渡安静坐下,憋了会儿道:“无心,这是大事吧?” 无心看他,佛渡就默默往后挪了一下:“那阵法的事?” 无心冷笑:“跪安吧。” “喳。”佛渡美滋滋地贫。 只有无偿和凤无殇知道,佛渡的提醒并没有什么用。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跟佛渡一样,如获至宝,欢天喜地。但不是每一个佛渡身后都有一个无心这样一阵见血的好友,所以最后凤凰神血还是在战场传开了。 “怎么办?”无偿传音问。 “睡觉。”凤无殇语音回。 “嗯?” “嗯。” 无心已经重新盖好被子准备继续睡觉了,毕竟明日他还要上战场,耽搁了这一会儿睡眠已经很是不爽。 佛渡也不敢再吵他,悄悄摸摸地出去,一回头发现无偿和凤无殇还坐在哪里,就压着声音问道:“你俩还在想什么呢?走啊。” 凤无殇也压着声音回:“想童养媳。” 无偿:“······” 佛渡又摸回去,一手拽一个,拉着一起拽出来:“无心明日还要上战场,是我忘了。” 凤无殇静默不语,佛渡恍然:“是哦,无殇明日也要上战场。” 月光下无偿笑了:“色和尚,你说你,好好的改什么名。” 佛渡:“?” 佛渡以往叫无色仙王,无心无偿无色,一直被称作三无组合,后来无色仙王改名佛渡,三无组合也就慢慢消失在大家的印象里,直到后来凤无殇一巴掌把魔君们拍进仙界的阵营里,然后又和无心交好之后,新的三无组合就出来了,无心无偿无殇。 无偿觉得,还不如无色,至少听起来像是修禅的。 “娘?”溁烬握住仙子踪的手腕,现在一开口就是奶声奶气的声音,溁烬自己受不了,就尽量不说话了。 仙子踪正在缠纱布,瞧见溁烬就连忙把桌上的半瓶精血收了起来,然后笑了下:“娘亲没事,不小心划到了,已经包扎好啦,你看。” 溁烬没说话,那些记忆一幕幕闪现在脑海里,出现最多的还是那一幕火焰燎天的景象。 仙子踪抱起溁烬,溁烬有些别扭,但还是挣扎不得,而且仙子踪的动作温柔且怀抱温暖,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烬烬乖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或者想玩的,娘亲给你买好不好?”仙子踪哄孩子的语气本该让溁烬烦躁,但是奇异的,他竟然半点没有反感,甚至有些奇异地心虚。 “浮生。”溁烬道。 “浮生还在睡觉呢,还有,浮生是妹妹,不是想玩的。”仙子踪笑,又捏了把溁烬的脸,然后才道:“嗯,烬烬是想说买浮生喜欢的是不是?娘亲知道,娘亲就是想逗逗你,这两天都不爱说话了,也不爱闹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啊?” 溁烬摇头,心里默然叹气,脸上还要笑得阳光灿烂。 仙子踪怎么也没能想到,溁烬壳子里换了个魂,虽然还是小凤凰,但是已经不是她那个三四岁的儿子了。 仙子踪哄了溁烬一会儿就走了,那身影刚消失溁烬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直到无偿又来偷孩子的时候,才防贼般的道:“你怎么又来了?” 无偿面瘫说:“来看我童养媳。” 溁烬:“?” 无偿没去抱浮生,因为小家伙睡着睡着从床上掉下来摔醒了,也没哭没闹,就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然后眼睛一转好奇地看着无偿,看着看着,小嘴一撇:“吃藕。” 无偿:“?” 溁烬皮笑肉不笑:“说你丑。” 无偿虽然长得不能跟凤无殇无心仙王等人比,但是也算是俊秀端正,仙风道骨,可惜衣品扮相实在让人无法吐槽,比如他原本那身白衣就不算好看,还非得染成黄色中最丑的那种色。 无偿不置可否,他的衣品被吐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是从浮生这里听到,素来古井无波的心里就有了一丝惊奇。 浮生往溁烬这里小跑过来:“哥。” 溁烬抱了一下浮生,浮生才笑着跑开了,无偿看着浮生的身影啧了几声。 “禽兽啊。”溁烬道:“浮生才三岁,你看什么。” 无偿不置可否,无心说了凤凰后人是他情劫,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浮生了,但是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是他情劫,不可思议之余又觉有趣。 “我倒想知道这情劫是怎样的。”无偿道。 溁烬蹙眉:“你别打她主意。” “无偿,我不管无心无偿什么的,也不管什么情劫的预言,总之你离她,远点。”溁烬一字一顿地道:“这是幻境里,你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出去之后最好离她远点。” 无偿长这么大还没被威胁过,乍然间还觉得有些意思:“你先长大吧,小豆芽。” “什么小豆芽?”凤无殇的声音传来,无偿默了一瞬。 凤无殇极为自然地走过来坐在溁烬旁边,溁烬蹙眉,凤无殇刚从战场下来,身上还带着极为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疲倦感在眉宇间。 溁烬第二次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无偿:······ 满身散不去的血腥味,极为浓重的倦怠感,在夕阳余晖里缓步走来的景象,似乎在以往无尽的岁月里,他在哪里看到过。 “是。”凤无殇极浅地笑了下。 “诶,你们又来啦?”仙子踪刚好回来,看到凤无殇和无偿愣了会儿,然后把从门口牵进来的浮生推到两人面前:“小浮生,叫凤前辈和无偿前辈。” 凤无殇咳了下,看了眼溁烬道:“仙子踪客气了,你既然叫我小凤,前辈就算了吧。” 仙子踪觉得有理,倒也不勉强,只惊奇道:“你们来看溁烬的?” 凤无殇琢磨了一下,才道:“溁烬说想去营地玩,我来接他呢。”边说着就在暗中给溁烬传音道:有事商量。 溁烬十分配合,淡定地嗯了一声,仙子踪不疑有他:“倒是难为你们了,烬烬确实贪玩,以往缠着族里的人到处玩就算了,如今竟然麻烦到你们那儿去了。” “不会,我们玩得来,忘年交。”凤无殇道。 仙子踪:“······” 忘年交?敢问魔尊贵庚? 溁烬依然十分配合:“嗯。” 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 第10章 是我的 “有什么情况?找到出去的法子了?”溁烬奶声奶气的声线很容易出戏,但是一众世家子们奇异地忍住了。 毕竟抱着溁烬的是魔尊大人。 “如今的情况就是,没有情况。”无偿道。 “之前无偿前辈猜测这是梧桐树的幻境,想要出去,要么就是圆了梧桐的梦,改变结局,要么就是等梦境结束。”唐□□小声道。 “这不是梧桐树的幻境。我问过无心,梧桐确实有灵,但是那是个死灵。”凤无殇肯定道:“所以这个幻境的意念是什么别的,比如这个岛,反正应该是比梧桐树更为久远的东西。”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无偿看他:“就因为星空?” “星空?”溁烬突然道:“什么星空?” “前几天,就是我们看彼岸花的那天,我看到了星空。”凤无殇笑:“繁星密布。” 溁烬懂了凤无殇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既然看到了星空,那我们就不必想了。千年前的神魔战场是没有星空的,凤凰族也没有见过星空。幻境是什么意念建造的并不重要,反正这个幻境里是千年前已经发生的往事,所以幻境的建造者只是要回溯这一段历史。只是不知道挑在这段历史,是为了凤凰族的遗憾,还是其他的缘由。”溁烬思衬道。 “那怎么出去?”仙子穗道。 “打碎,或者结束。”溁烬道:“不过现在你们只能等结束了。” 世家子表示懵逼。 “不明白?”溁烬面上从容,手却无意识地抓着凤无殇的头发揪:“我起初也没明白,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这个幻境,不是梧桐的,也不是凤凰的,是我的。” “你的?”无偿嗤了一声:“倒是有可能,凤凰族的执念一直在神魔战场里,你的到来触发了这个执念,打开了幻境。” “玩笑罢了。”溁烬往梧桐岛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了。无偿的猜测,也不是全然错误没有道理。 无偿对着凤无殇传音道:你跟彼岸的往事我也知道一二,只是如今彼岸认了溁烬为主,你打算爱屋及乌? 凤无殇回道:没有爱屋及乌。 他就是爱屋。 溁烬眨眨眼:“你俩是在眉目传情呢?” 凤无殇决不能认这个大帽子:“谁?无偿和谁眉目传情?” 无偿咬牙道:“和浮生。” 溁烬眼睛微眯。 “诶,浮生是谁?”凉战好奇道:“无偿前辈有道侣了?” “可是,没听说哪位仙子叫浮生啊,也没有哪位仙王叫浮生的,难不成其实是一位隐世的仙子?”仙子穗奇道:“是吗,无偿前辈?” 无偿:“······” “之前你们不还说无殇前辈是哪位隐世的仙王吗,结果无殇前辈竟然是魔尊。现在你再说这位浮生仙子是什么隐世的仙子,谁还信啊。”上官云看了一眼凤无殇,俏脸可疑地红了:“再说你们看看溁烬,也许浮生并不是仙子呢。” 仙子穗恍然,拉着上官云一边去说话了,上官桀满脸问号地捉摸着老姐的金科玉律,半晌也没能懂。 凤无殇小声在溁烬耳边道:“其实以往我们也怀疑过无偿的性取向问题。” “当初多少姑娘追着他他都不看一眼的,无心一度怀疑他喜欢男的。” 溁烬不管怎么说话都是奶声奶气的:“那可真是你们冤枉他了,你想想以往无偿的衣品,那些能看上他的姑娘大多是眼神不好使,对于这种品味的姑娘无偿要是能看上眼了,那他岂不是脑子进水了。” 凤无殇一时无言以对。 无偿心道你以为你们声音很小是不是。 “对了,你们这几天都是在哪儿过的?”溁烬缓缓思考着跟着这群天真无邪世家子混几天的可能性。 “在林子里啊,风餐露宿的,连点吃的都找不到。”古止叹气道:“河里没鱼,林子里没野鸡也没有野兔,起初我们还担心会不会有什么猛兽袭击,后来才终于明白无偿前辈说放心大胆地睡是什么意思,要是能有猛兽来,我得乐上好几天。” “野兽也是肉啊,烤着吃总是香的,总比吃草强。”唐□□哭丧着脸。 溁烬深表同情的同时也坚定了自己跟着凤无殇混的决心。 “我们一直奇怪呢,城里大家吃的野味都是哪里来的?”凉战问出疑问,众世家子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齐齐看向无偿,无偿淡声道:“战场上什么种族都有。” 凤无殇点头:“是,什么野味都有,随便拾。” 唐□□表示迷茫,无偿叹气,决定带这群土包子见识见识,于是带着一众人到城门口,城门下一大片空地,各路人马都在生火······烤肉。 “看见了没?”无偿抬手指给土包子看:“那边,那个是东北虎,他烤的就是旁边那位兄弟的断臂。” 东北虎身边坐着一个独臂青年,看伤口是才包扎不久。 “那独臂青年是比翼鸟。” “再看那边,你就你家老祖白虎仙王,他烤的是只野猪。”无偿继续道:“应该就是前两天才战死的野猪妖族的王。” 白路路:“······” 唐□□道:“我有些梦幻,甚至不太想吃肉了。” 古止道:“我也是。” 无偿淡定地瞅了一眼身边脸色发白的世家子,然后道:“骗你们的,战场上不是没有各类种族的残肢断臂,若有人吃得下我也无话可说。那边有个猎场,不过里面的猛禽都是真仙境之上,你们还想吃吗?” 凉战:“······不想了。” 凤无殇在几人说话间就抱着溁烬往城下一处火堆走,在一个白衣青年身边坐下后依然搂着小溁烬。 “这孩子?”无心跟溁烬水灵灵的大眼睛对上时一脑门问号,刚好一个长得颇为妖孽的和尚抗着一只鹿腿过来,看到溁烬眨眨眼:“诶,这不就是你那天偷的那个孩子吗?怎么,真打算当童养媳?” 无心愣了愣,重新打量溁烬,然后一脸严肃道:“这孩子确实生得可爱,但是无殇你要清楚这可是凤凰族的小孩,凤凰族本就子嗣不盛,你还给人家偷了,迟早会被找上门。” 溁烬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眯了下。 凤无殇怎么也没想到无心和佛渡会在溁烬醒着的时候当面打趣,一时心虚,敛眸果真就对上了溁烬的死亡笑意。 “阿烬——”凤无殇话还没说完,彼岸花已经炸开,红色的火焰蹭一下随着彼岸花炸开绽成一朵烟花,佛渡猝不及防被炸了一身。 “······我好像忘了,这孩子虽然长得精致但却是个男孩。”佛渡哭丧着脸道。 无心默默把刚烤好的鹿腿撕了一块递给溁烬当作赔礼。 溁烬还没接,凤无殇先接了,然后再撕成小块喂给溁烬,不过溁烬显然不太领情,黑着脸盯着他的手道:“你手干净吗?” 凤无殇:“······” “我有个问题。”佛渡理了下漆黑的衣服,指着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无心道:“小不点你怎么不打他?” “他好看。”溁烬咕哝了一句。 无心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赞美,感叹道:“三四岁就能伤到仙王,凤凰族竟出了这么一个天才,还有那彼岸花,可是仙株?” “嗯。”凤无殇先是嗯了一声,才感觉到什么不对来,无心的语气竟然无法肯定彼岸花是不是仙株? “你别这般看我,虽然很多人叫我百事通,但我不知道的东西确实很多。世间传说有两大仙株,可是有记载的只有午夜魔兰,没曾想另一个竟然会是彼岸花。也许是因为彼岸花从未出世的缘故,如今出世了,倒也算是验证了传说。”无心指了一下溁烬:“这孩子天赋异禀啊。” “奇怪,仙株有灵,这彼岸花的仙灵呢?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无心又有些疑惑地上下看着溁烬:“难道我判断错了,不是仙株?” “彼岸仙灵有些特殊罢了。”凤无殇道,溁烬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凤无殇会帮他解释,侧目看了一眼凤无殇,脸上依旧什么情绪也没有,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 “是吗。”无心也不多言,仙灵的存在本就玄妙,他也没准备打探隐私,毕竟他自己的仙灵就与其他仙灵有所不同。忽而又想起一事问道:“前两日在战场上,你注意到了吗,各个小队部落都带了凤凰神血,效果确实显著,而凤凰老仙王似乎还在决定给各部落提供神血。” 凤无殇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佛渡换下那身黑漆漆的衣服之后心里默念着酒肉穿肠过,就撕了一大块肉边吃边念叨下半句佛祖心中留。 “一次这般,两次这般,长此以往各大家族就会把这视为理所当然,对于凤凰族来说定然事一个不小的负担,得想办法制止。” 凤无殇看着溁烬,又嗯了一声。 其实千年前,他们听过无心的话,不是没有尝试过制止,但是那一星半点的凤凰神血在战场上就是护身利器,保命符咒,没有几个人愿意放弃这种白来的护身符。 “没用的。”溁烬忍不住小声道。 “有没有用,试试嘛,反正也无事可做不是。”凤无殇哄小孩的语气堪称温柔,无心莫名觉得。凤无殇在这里坐了老半天也没蹦出几个字来,倒是这孩子一开口,凤无殇就上赶着从嘴里蹦金豆子出来,仿佛一字千金的不是他一般。 “无心你也这么觉着是吧,无殇这家伙对这个不知打哪个凤凰窝里偷回来的娃温柔且体贴得很,难不成是父爱泛滥,那你得抓紧找个仙子,让她给你生几个,也好早点把这孩子还回去,不然哪天凤凰族的仙王找上门来,我们可不会包庇你,就算你······” “啊——我刚换的衣服!”佛渡欲哭无泪,这次溁烬还没动手,黑焰袭身直接烧出了佛渡的金身,一身衣服又是一片焦黑。 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 第11章 征兆 不过一个月,各个部落已经有了流言。 凤凰族在战场上一向占据着主攻地位,凤凰神火是天然的屏障,可是就在上一次,那一道屏障却突然消失,无心被袭,虽然凤凰神王反应快,及时相救,但不可避免的重伤了。 而在一千年前,这件事本该在三年后。 “怎么样,无心醒了吗?” 佛渡瞧见进来的是凤无殇就叹气:“没醒,虽然对外一直说无心伤得不重,但其实很险。” 因为怕各家族对于凤凰族的质疑更深,无心最后对佛渡的叮嘱竟然是隐瞒伤情,佛渡心大没懂缘由,凤无殇和无偿却是一瞬间就懂了。 千年前,无心也是这样要求的,最后躺了半年都没能醒,佛渡就带着凤无殇回仙界养伤。而无心醒来时,神魔大战已经结束,凤凰族的事尘埃落定。 那时候无心没说什么,表情甚为寡淡,所有人都一直以为无心不甚在意。 如今重来一次,当年一些细节再现,凤无殇才知道这位挚友心里大概一直是隐痛的。他从一开始就窥见了凤凰族可能会有的未来,但到底是轻视了,他阻止过,却也不甚用心,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根本来不及阻止。 “无殇!”无偿四处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就猜到凤无殇在这里,直接掀了帘子就进来,佛渡少有看到无偿这样略带惶急的时候,惊奇:“你什么时候和凤无殇关系这么好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无偿倏然顿步:“我着急?” 佛渡还没开口无偿就自己接了下半句:“我着什么急。” 凤无殇啧了一声,他之前与无偿相交不算深,倒也不浅,毕竟在一个阵营,但是除了无偿的寡淡和闷骚外,也不甚了解,这个人向来从容淡定,这样略带急色还口是心非的时候倒是从未见过。 无偿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装模作样地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道:“你童养媳就要被放血了。” 凤无殇愣了下,面沉如水地拔腿就走。 无偿:“······” “你还在这里坐着?”佛渡好笑道:“他去瞧那个小屁孩,你不去看另一个?” 无偿目光转向无心,也不知在跟谁解释:“只要溁烬没事,浮生就不会有事。” 若要说这个幻境与千年前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城里人尽皆知魔尊凤无殇与凤凰族最小的孩子溁烬是忘年交一事。 凤凰族上下只有一百来人,但是每天上战场的却有上千人,这样长年累月的,就连凤凰族的孩子都长得瘦弱,腕间白纱裹了一层一层,如今是要最小的孩子也不能幸免了。 仙子踪在抹泪,但是看见溁烬和浮生走进来的时候却背过了身仔细擦干,过了会儿才转过来扯出一个笑:“小溁烬和小浮生帮娘亲一个忙好不好?” 溁烬看着仙子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淡定且自然,然后伸出了自己白白嫩嫩的手。 仙子踪摸了摸溁烬的头,然后拿了一条白绫缠在了溁烬的手腕上,溁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疑惑。 “帮帮娘亲好不好?不管去哪里,这条白绫都不能取下来哦。”仙子踪耐心且温柔地缠了好几圈才系好,然后再拉过浮生拿起另一条白绫。 溁烬看了一圈,分明看到了角落里极为隐蔽的三个小瓶,三个。 浮生好奇道:“若是取下来了会怎么样?” “若是取下来了,就不是乖宝宝哦。你看你希姐姐他们,都系着呢,因为大家都是乖宝宝呢。”仙子踪搂住两个孩子:“只要你们好好的,怎样都无所谓。” 仙子踪不舍得放浮生和溁烬的血,所以就自己交了三份。 溁烬敛眸,这种感觉甚为奇异。 有人毫无原则地保护着你,把一切伤害一个人默默抗下。 “娘。”溁烬极少开口喊这个亲昵的称呼,总觉得别扭,但就这么一点小事,溁烬却突然觉得酸涩。 “好啦,去玩吧,不要取下来哦,你们答应娘亲的,会做乖宝宝对不对?”仙子踪笑着放开两个孩子,溁烬牵着浮生想如往常一般随便走走,但是步子却迈不开。 “哥?”浮生拉着溁烬疑惑不解。 “等等。”凤无殇门都没敲就直接进来了,看到溁烬腕间层层裹着的白绫瞳色沉了一下,似乎有惊怒闪过。 “你——”凤无殇开口就想说什么,但是溁烬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颇为复杂,凤无殇顿了一下,语气就和缓了不少:“怎么了?” 溁烬太小,够不着凤无殇的手,就拉着凤无殇的衣角低声警告:“没事,别闹。” “是小凤啊,你带他们出去玩吧,不过今天要回来哦。” 仙子踪对于溁烬和凤无殇之间的忘年交颇为感慨。 凤无殇单手抱着溁烬然后单手拎着浮生走,无偿还是慢悠悠过来了,刚好和出来的凤无殇对上于是被迫接过一个,一眼就看到浮生腕间的白绫。 浮生颇粘着溁烬,凤无殇每次都得把浮生一起带出来,然后扔给无偿,溁烬知道浮生有人看着才算勉强放心。 “仅此一次。”凤无殇道。 “什么?”溁烬没反应过来,凤无殇已经拆了白绫,看到白生生的手腕什么痕迹也没有默了一瞬才道:“没什么。” 溁烬觉得凤无殇满身的沉怒似乎没了。 “你怎么又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溁烬又把白绫缠了回去,这是缠给别人看的,他不能辜负了仙子踪的苦心。 因为你似乎从来就不需要我。 凤无殇这话说不出口,也就不甚在意地道:“之前那个承诺,还算数吗?” “承诺?自然,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溁烬好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有需要我做的事了?” “你答应跟我回魔宫的,还算数吗?”凤无殇极认真地道。 “算。不过去一趟魔界,还怕我食言?”溁烬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难度,或许凤无殇确实有什么难处,想来他身为魔尊,管理魔界定然辛苦,有许多事不便处理,许是带他回去帮他处理一些不能明面上处理的事。 溁烬决定一定帮他处理完美,毕竟凤无殇确实帮他把浮生送出去了,也算是耗费诸多灵力。 凤无殇不知道溁烬脑补了什么,但是溁烬此刻神色实在不像是一个三岁的孩童,这变幻莫测的。 其实溁烬一眼看上去依旧是那副明明精致可爱但是古井无波甚至可以说是淡漠的神色,只不过凤无殇对于溁烬的情绪太过于了解,以至于看着眼神就知道溁烬在灵魂出窍。 “你在想什么?” “啊?”溁烬回神,淡定自若的道:“想美人。” “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你念念不忘?”凤无殇奇道,还有一丝莫名的酸味:“阿烬念念不忘的美人,定然是人间绝色。” “你这话倒是不假。”溁烬笑了下:“仙子踪本来确实是人间绝色。据说在仙子踪年轻的时候是凤凰族第一美人,只是后来丈夫战死,她就一把神火把之前那副好皮囊给烧了,说是美人配英雄,她的英雄走了,那美人该去陪她,留下来的只是一个素雅的母亲。” 仙子踪,凤无殇的酸意就去了一半。 “若是你那皮貌是遗传自仙子踪的话,那仙子踪确实可为人间第一绝色。”凤无殇也听说过这段传闻,当年仙子踪一把神火烧死了多少人的梦中女神不说,还用了人间最后一颗换颜丹换成了如今这般只能说是清秀的容貌,可谓是一把火也烧没了无数女子的梦寐以求。 溁烬蹙眉:“合着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凤无殇浅笑:“自然是夸你。” “虽然我不甚乐意有人拿我跟女子相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那副皮貌确实有六分遗传自仙子踪。”溁烬颇为费力地回想了一下:“我其实不太记得清仙子踪的原本样貌了,毕竟是很久远的事了。” 关于溁烬的记忆,一直是个凤无殇解不开的谜。若是溁烬还有以往的记忆,没道理会不记得他,若是溁烬只有“溁烬”的记忆,那没法解释溁烬知道的那么多事。 “你合该是记不清的,你那时大概话都不会说,想来本就没记清,又睡了千年。”凤无殇淡道。 溁烬就坡下驴地嗯了一声。 确实久远,但是仙子踪他却真的记得,因为仙子踪那把神火,就是在他眼前烧的。 “那你知道那朵彼岸花,后来怎么样了?”凤无殇突然想起一事来:“就是梧桐树顶上那朵。” 溁烬显然没想到凤无殇会问这个问题,颇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实那朵花,我很早就发现了。有次凤凰族设宴,宴会上我觉着闷就上来吹吹风,然后见到过。”凤无殇道:“之后我就时常来看看,其实在神魔战场封闭的时候我还想过要把那花给带出来,只是过来时那花就不见了。” 溁烬皱眉,似乎在想什么,但是想了很久也只是叹气道:“我不知道,没有记忆。” 凤无殇看起来也不是很遗憾。 “你很喜欢彼岸花?” “嗯,很喜欢。”凤无殇语气突然变得温柔。 “既然喜欢,就送你一朵。”溁烬手心绽放的彼岸花妖艳娇美,凤无殇看着那花却默默吞了一口老血,他要的是这朵花吗? 在溁烬清澈且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凤无殇还是接了过来,就在凤无殇抬手接花的时候,溁烬眼尖的看见凤无殇黑袍广袖里侧绣有一朵暗红色的彼岸花,图案很小一块却很精致。 他是真的喜欢彼岸花,溁烬想。 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 第12章 燎天 “无心的苦心怕是要白费了。”佛渡耷拉着脸:“世家里的流言越来越多,说是凤凰族勾结冥界,反水了。” 仙界与冥界的大道规则不符,但是神魔战场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天平,这个天平随时都有可能倾斜——若是神魔战场被攻破,冥界生物就能以渡灵的方式攻占仙界,仙界若是攻破冥界,同样也能以此种方式攻破冥界。 而凤凰族更是个意外。 凤凰一族诞生于神魔战场,既能无视仙界大道规则,也能无视冥界大道规则,不管是仙界还是冥界,凤凰神火都可以焚尽所有。 “这种言论竟然有人信?”佛渡肺都气炸了,但是无偿和凤无殇两脸淡定,以至于佛渡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神出了什么问题:“你俩给我点反应呗?” “嗯。”凤无殇十分给面子地嗯了一声,算是给了反应。 千年前,无心重伤不醒,佛渡带着无心回仙界疗伤,无偿向来高冷,万事不关身,他又是魔尊,所以仙界的裁决会,他们其实都不在场。 “无心这伤,战场上是没法子了,我明日就带他回仙界。以往我还担心过你俩一个闷葫芦,一个二百五会合不来,哪怕在一个小队里我都不放心你俩一起上战场,所以才会有无偿与我一路,无心与无殇一道。可惜你俩谁送无心回仙界都没法治无心这伤,还得我回去。但愿我俩都不在你们闷葫芦和二百五不会内讧。” 凤无殇倒是从来没想过原来佛渡还有这种隐忧,千年前他与无偿的关系确实不冷不热,但是也没有过争执不快,也不晓得佛渡哪里来的错觉。不过没有争执的缘由,或许就是因为佛渡有意无意的把他们隔开了。 “话说,你俩最近走得很近啊?”佛渡狐疑道:“看来以往是我错了,早知你们其实如此合得来,我还拦着做什么,倒是罔做小人了。” 无偿斜了一眼凤无殇,正色道:“不,你的决定是对的。” “别安慰我。”佛渡叹气。 无偿面色扭曲了一下,想想凤无殇每次为了带着溁烬就把浮生往他这里丢的恶劣行为,越发觉得佛渡以往的做法千真万确:“不,我真的十分之感谢你。” 凤无殇这种坑货,若是以往就熟了,指不定会被坑多少次。 佛渡怒吼:“都说了不要安慰我!” 无偿:“······” 凤无殇淡定地看着几个人闹,眼见着溁烬牵着浮生撩起帘子走进来了,果断地把溁烬拉过来然后把浮生往无偿怀里一丢—— 无偿沉默,佛渡妖孽的面容扭曲得有一点狰狞:“我决定现在就带着无心回仙界。” 佛渡麻溜地背起无心,愤愤不平地道:“你俩等着,有人陪了不起,等无心醒了老子也有人陪!” 溁烬面色委婉但言语直接道:“我觉得无心仙王就算醒了也不会乐意陪你。” 佛渡默默走了,被溁烬炸过两次,并不想体验第三次。 “所以,你乐意陪我?”凤无殇突然道,这话说得小声,就在溁烬耳边,溁烬正色道:“目前你还是我债主,所以我还是很乐意陪的。” “债主?”浮生似懂非懂,坐在无偿怀里安安分分。 “人情债。”溁烬严肃道,同时盯着浮生的眼睛严肃道:“不要吃手。” 浮生听话地把手拿下来,同时在无偿的白袍上蹭了蹭。 无偿:“······” “我刚看到佛渡前辈带着无心前辈出去了,我们能进来了吗?”微风探进来一个脑袋,随后也探进来仙子穗和凉战的头,三个脑袋排成一竖。 神魔战场的最低标准就是真仙,一群世家子里原本也就微风和仙子穗达到标准,但是凉战凤凰血脉觉醒了一半之后,也突破了真仙境,于是三个人就混在了城里,不用在城外风餐露宿。 无偿点头,三个人就一起挤了进来,满脸期待:“前辈,我们是不是就快要离开这个幻境了?” “嗯,应该就是这两天了,色和尚既然回仙界了,那裁决会应该就在明天。”无偿回想了会儿往事,又算了一下时间,然后不胜唏嘘:“以往这什么会的都没有给我发过消息,这次竟然知会我了。” 千年前,无偿就是个独行侠,生在神魔战场,成就也在神魔战场,威名也在神魔战场,但是性格大部分时候都孤僻得很,鲜少与人亲近不说,就连人多的地方都懒得去,基本上能与无偿说几句话的人不超过两只手,除非你是个强者,能勾起无偿的战意。 但是幻境里的是千年之后的无偿,经受过千年光阴,性子早就平和了许多,更确切地说,是腹黑闷骚了许多,但不管怎么看,怕他的人确实少了很多,不然也不会知会他这个裁决会了。 “这次我也会去。”凤无殇道:“还有那十几位小魔君,如今还稚嫩得很,来了之后还不曾齐齐整整修理过。” 千年前凤无殇觉得这是仙界的事,与他那小小一方魔界实在没有什么关联,所以没去,哪知道那什么裁决会竟然是为了凤凰族开的。 “······你那十几位小魔君对你倒是忠心。” 凤无殇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前辈是不是对他们特别好,所以他们感恩戴德?”仙子穗美眸流转,一直在打量溁烬和浮生。 “不是。”溁烬淡定道:“是被揍的。” 魔界其实并不是一个单独的世界位面,而是是仙界的一处地名,只是那一大片区域的名字叫魔界而已,那里聚集着所有随心所欲的人,魔界没有仙界那些规则束缚和条条框框,只要拳头够硬,就能称王称霸,那十几位小魔君都是仙界里最不讲理的十几位仙王,在魔界各自划分地盘占山为王。 直到凤无殇突破仙王,以一己之力单挑了十四位魔君,从此魔尊的地位不可动摇,还带领魔界走向光明······走向文明秩序。 “对。”凤无殇点头:“那十几个崽子每个都被我打得七零八碎了几次,之后就服服帖帖的了。” “几次?”无偿似乎想起了什么趣事,嘴角勾了勾:“我可是听说那十几位小魔君当时魂都差点被烧散了啊,你还当着人家面拿他们的烤肉喂够狗······” “那叫藏獒。”凤无殇纠正道。 溁烬眯了下眼,凤无殇口风一转:“只是差点烧没了,他们自己弱不禁风······最后我不是把他们魂聚回来了吗。” “你要是真把人都烧没了,谁给你当苦力啊。”无偿十分无情地拆穿。 凤无殇把溁烬放在软榻上,转过身对着无偿哂然一笑:“咱俩好久没练练了吧。” 无偿神色平静,把浮生放在溁烬旁边,淡定地走出帐篷,凤无殇脱了外袍给溁烬裹着,然后也出去了。 仙子穗美眸发光:“这是,要比试?两大仙王!” 微风可算是辜负了他的名字,不是微疯,而是超级疯,整个一好战分子,当下牵着仙子穗就出去看热闹。 凉战虽然也是个武痴,但是脑子里还有一点清明:“不是,真的不用劝吗?这是约架啊!” “哥?”浮生歪头看溁烬,溁烬捏着浮生白嫩嫩的小手:“嗯。” “小烬烬~”凉战左右瞧瞧没人了,尤其没有凤无殇了,就磨磨蹭蹭地坐到溁烬另一边,别别扭扭地伸出一根手指,溁烬奶声奶气地说出了凶狠无比的话:“你敢戳我我就扒了你衣服吊城门上去。” 凉战把手一缩,说起了别的事:“你不知道,唐□□他们知道可以出去的时候,兴奋地上蹿下跳那个猴样,不像我,淡定且矜持。” 浮生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倦地躺下去准备睡觉,溁烬一手托住:“我们回去睡。” “好。”浮生迷迷糊糊地道,短腿一蹬就滑下去,再回身想拉溁烬的手,却不想凉战直接把溁烬抱起来:“正好我也要出城去看看古止他们,我送你们回去。” 溁烬面无表情,凉战却脸色一变,弯腰把溁烬放下,哭丧着脸:“小烬烬你太狠心了,不让我抱,竟然用千斤坠!” 溁烬牵着浮生走,凉战抱抱失败,只能跟在后面,还不死心道:“为什么你让凤前辈抱你就不让我抱,你这是歧视······” 溁烬笑:“没不让你抱,是你自己抱不动。” “你用了千斤坠啊,我怎么抱得动嘛,难不成凤前辈抱你也······”凉战清晰地看到溁烬唇角微微勾起,然后水汪汪的眼睛闪过杀气。 凤无殇,就算溁烬用十个千斤坠,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抱起来。 “······凤前辈真可怜。”凉战叹气,凤无殇只要从战场下来,就抱着溁烬到处逛,想来那手也不是一般的酸爽。 “对了,城里大家都在传的那个八卦童养媳是怎么回事啊,他们说·····”凉战哪壶不开提哪壶,溁烬笑:“很好。” 溁烬松开浮生,摸了摸浮生的头:“浮生站远些,哥请你吃烤鸡翅。” 凉战:“什么烤鸡翅,哪里有?小烬烬你想吃吗,我去给你买,给你烤也行······” “啊——烫烫烫啊,溁烬,溁烬我错了,溁烬——烫烫烫痛痛痛——”接连的惨叫声划破天际,接着浮生清脆的声音响起,显得格外开心:“好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 第13章 变故 千年前的裁决会上发生了什么,无偿和凤无殇都不得而知,但是在这个幻境里,他们知道了。 凤凰通敌之罪,投票决议。 “大家在战场上亲眼目睹,凤凰族频频失误,而且凤凰族的特性······”青龙仙王说了许多,但是朱雀仙王依旧没有投票。 “我相信凤凰。”朱雀仙王只有一句话,态度坚决。 一百二十三个仙王,已经投票罪名成立的就有五十七位,尚在犹豫思量的诸多仙王频频看着凤无殇。 魔尊还没投票,魔尊手下那十几个脑残粉小魔君自然也没表态。 朱雀仙王和白虎仙王投了反对票。 “你若是不投票,你底下那十几位小魔君也不会投票的。”无偿低声警告道:“说不定会改写结局,那样就不知如何能出去了。” “来都来了,自然要参与一下。”凤无殇手里印着凤字的玉牌丢向了反对。 一瞬间,原本只有孤零零两块玉牌的一方多了十几块。 无偿怔了一下:“你疯了?难道你要打碎幻境出去?” 凤无殇不答无偿的传音,只是开口道:“凤凰族全族上下,没有我们这里坐着的仙王多。” 死一般的静寂,显然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 “神火由血而生,就连凤凰族的稚子手腕都缠缚着白绫,诸位又是凭什么在这里质疑人家的诚心?”凤无殇面无表情道,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十几位小魔君紧跟其后。 凤无殇一走,场面就炸起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分不清谁是谁,无偿瞥了一眼反对方越来越多的玉牌,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玉牌丢了出去。 凤无殇这个疯子。 凤无殇走出来就不见了踪影,雄赳赳气昂昂跟着的十几位小魔君了然道:“尊主还没拐到尊后吧,这急冲冲的。” “凤无殇呢?”无偿烦躁地按了一下眉心,十几位小魔君干瞪着眼,最后一致推出了弘成魔君,这位魔君显然对无偿很不待见,张口就是:“关你屁事!” 无偿:“······” 他怎么忘了凤无殇手底下十几个魔君全是奇葩呢。 其实这不能怪弘成魔君对无偿的态度恶劣,早先他们十几个小魔君都是凶名在外,无法无天没人愿意管的刺头儿,被凤无殇打服气之后就只听凤无殇的,而凤无殇跟无偿的关系本就不冷不热的,小魔君自然没什么顾忌。 “我们在这个幻境里多久了?”上官云止不住的兴奋。 “一个多月了。”古止长叹:“喂了一个多月的蚊子啊。” “还吃了一个多月的露水。”唐□□补充。 “桥桥说过的,这叫苦尽甘来。”白路路一开口就是桥桥,上官桀一开口就是姐姐,于是两个人非常自然地混熟了,白路路一开口上官桀就接话道:“对。” 溁烬一直没说话,视线有意无意看向某个方向。 按照无偿的分析,裁决会之后,凤凰族流放,神魔战场关闭,幻境也就结束了,他们也就能出去了。 凤无殇的身影出现时,几个世家子都安静下来,默默退到了一边,离溁烬越远越安心。 果不其然某个人自然且娴熟地抱起溁烬:“不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溁烬千斤坠都忘了用,还不承认不开心,凤无殇也不说穿,毕竟溁烬不用千斤坠,他能省力许多。 “很抱歉,你们可能,暂时回不去了。”凤无殇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还颇有理直气壮的味道。 “嗯?这是什么意思?”唐□□连疑问都是小心翼翼的,无偿仙王不在,若是魔尊一个不高兴,他们大抵死无全尸。 “字面意思。”终于过来的无偿还按着眉心:“凤无殇,这只是个幻境。” “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古止愣愣道。 “我知道你对于凤凰族心怀愧疚,可是凤无殇,这是幻境,就算你在这里做了一个无愧于心的决定,也于事无补。而你那一票,成功改变了幻境里的历史,所以你是要强行打破幻境离开吗?”无偿的气势忽然变了,不是一贯的事不关己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盛气凌人。 “是,你遵守了你的心意,还成功扭转了局势,但是现在,我们无法离开了。等了一个月,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凤凰族?”凤无殇似乎觉得好笑,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无偿,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高大了些?” “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凤凰族的生死存亡与我何干?你们能不能离开这个幻境,我也并不关心。”凤无殇直接且冷硬,无偿一时无言,心道您可真厉害。 无偿的本意是解释凤无殇的行为,努力把凤无殇的形象在这几个小辈面前树立得高大正面一点,为此不惜自己唱黑脸,结果这货倒好。 一开口啥也没了。 “凤前辈······”唐□□瑟瑟地喊了一声,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群世家子的脸色都隐隐发白,他们本就害怕凤无殇,忌惮凤无殇,只是一直凤无殇并没有露出什么威严来,此刻一瞬间直面凤无殇的气场,都忍不住退了几步。 溁烬抬眼看了一眼凤无殇。 无偿的诘问,这群世家子的依赖破碎之后茫然且害怕的模样,映在凤无殇眼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波动。 可是凤无殇半句解释也没有,就那么冷着一张脸,把一张神魂颠倒的俊颜冷成冰霜,神魔皆退避三舍的模样。 “你不是那样的人。”溁烬小声道。 这声音极小,还奶声奶气的,凤无殇却听得清楚。 “你怎知我不是?”凤无殇也小声反问。 “你若真的心无大义,又怎么会来这神魔战场?进入神魔战场本身,就是为了守护仙界的啊。” 凤无殇把头转过去,但是双肩在抖,溁烬一瞬间就判断出凤无殇在笑,恼道:“你再笑一下试试?” 凤无殇果真不笑了,回道:“我当初进神魔战场,只是收拾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时不小心掉进来了,后来见这里比仙界好玩得多,索性就不回去了。” 溁烬:“······” 无偿的脸色扭曲了一会儿倒是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溁烬若有所思。 “前辈,我们怎么办?”古止极小声地问。 “我怎么把溁烬给忘了。”无偿恍然。 古止:“???” “若是在幻境里出事,虽然不会伤到什么,但是神魂大抵会受损,虽不至于怎样,但是肯定会难受个十年八年的······”无偿看着溁烬醍醐灌顶,身为一个万年贵族单身汉竟奇迹般地看穿了凤无殇的心思。 “原来如此。”无偿叹道。 凤无殇:······ 白止:······ 溁烬心里一动,竟然也想起了自己忘了用千斤坠,不过也没有用千斤坠的心思了,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揪住凤无殇衣襟:“怕我出事?” “没有。”凤无殇漠然道,但是耳尖微红。 “所以是为了溁烬?”唐□□理了一下发型,笑:“所以凤前辈是为了溁烬啊,那我们多呆几天也没有关系嘛。” “我就说凤前辈能和无偿前辈做好朋友,定然不会是什么凶恶之辈。” 凤无殇闻言向无偿看过去,这个闷骚在这群小朋友眼里竟然有这么高大的形象? “我觉得你们误会了什么,”凤无殇想按眉心,但抱着溁烬腾不出手来,于是继续道:“我们并不是什么好友,相反,那天在客栈我还在想怎么不声不响地弄死他。” “第二,”凤无殇严肃道:“我一向羞于与这种闷骚为伍。” 一群世家子看向无偿,无偿在一众憋笑的目光里,面无表情地点头。 “凤前辈也太可爱了吧。”上官云小声道,仙子穗疯狂点头,并且附和:“还有无偿前辈,也好可爱啊。” 无偿和凤无殇活了千百年,还第一次让人说可爱,且还是两个后辈,凤无殇脸色一黑,眼看着就要撒手离开,溁烬却又小声道:“真是为了我?” 凤无殇眸光暗了一下:“没。”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千年前,凤凰举族葬天,也就是说溁烬会葬天。而千年前溁烬长眠,缘由虽然不知道是啥,但也与凤凰葬天离不开关系。若是让凤凰族重复千年前的轨迹,那么溁烬也会重复千年前的结局。 “······我们是不是见过?” 就是这种,坚定又别扭,口是心非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现在才想起搭讪,迟了。”凤无殇道。 “真的迟了?”溁烬笑,那笑在一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上,单纯而简单,尽管只是看起来单纯而简单。真正的溁烬,一笑百媚生,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笑意味着生气。 这个笑当然不是生气,自从溁烬变小,每次笑都因为这张娃娃脸简单得多。 就好像当年。 “······不迟。”凤无殇打脸速度也挺快。 “所以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回去?”凉战蹲在地上媷草,他也不是真的急着回去,只是凤无殇抱着溁烬的画面实在太心烦,他总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既然结局改了,那原本的结局是什么啊?凤凰葬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总想着会看到的,一直也不敢问,现在······” “现在就敢问了?”无偿淡漠的神色一转,唐□□默默道:“不敢。” “那你还问。” “好奇嘛,前辈告诉我们呗,我们呆了这么久,还什么都不知道,凤凰族后来到底是怎么了呀。”上官云跟仙子穗手挽手,一起看着无偿。 无偿眼神往凤无殇那里一扫:“问他们。” 凤无殇神色嘲讽地回看了一眼无偿,意思明明白白:做梦。 无偿正色道:“你们听着。” 古止唐□□微疯几人立刻屏住呼吸,无偿前辈和凤前辈都不愿意讲,既然开了口就说明这机会难得。 “我,跟他,那个□□。”无偿指着凤无殇:“不是朋友,我们不熟,而且他说得对,不仅他想弄死我,我也想弄死他。” 古止:“哈?” 微风:······ 上官桀:啊? 无偿前辈说的啥玩意儿? 不是凤凰族的秘辛吗? 除了溁烬,只有凤无殇深以为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十里柔情会在彼岸花开里客串,但是并不多,忽略哈 第14章 往事 无偿说得简单直接,但是众人大致了解了那段往事。 千年前,凤凰族为了仙界可以说是倾其族力,就连稚子都常年病态,失血过多。 可是最后却被判了通敌罪,处以流放。 凤凰族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举族燃烧神魂葬天祭道,神火烧了七天,直接烧尽了神魔战场的大道意志,取而代之,神魔战场自此关闭。 “简直可笑,凤凰族若是想帮冥界,又何必一开始就帮仙界。” “荒谬,凤凰族生在神魔战场,本来就是仙界冥界扰了他们的生活,还判了流放?那他们能去哪里?” “怎么会这样,他们是有多冤屈又是有多艰难才会在最后葬天······就连葬天,也是选择了保护仙界。” 溁烬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这群世家子,慢悠悠地道:“别哭了,不就听个故事,瞧把你们哭得。” 上官云和仙子穗抽噎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怎么会······会这······这样啊。” “听起来不可思议?”溁烬明明还是那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却无端有些冷意:“局外人觉得荒唐,可是局中人向来不自知。哭什么,千年前的往事,人家都不知道魂飞魄散几百年了,听不到的。” “还,还不让人哭了啊。”上官云头一扭,躲一边哭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微风给仙子穗递过去第三块手帕后问。 “能怎么办。”溁烬下巴抬了一下:“你们总不会觉得,结局真会有什么不同吧?” 凤无殇没等溁烬说什么,抱着溁烬走了。 再让溁烬说下去怕是要把这群小孩弄哭。 “溁烬这是什么意思?”古止愣愣的问。无偿瞟了他一眼,心道我怎么知道。 他是无偿仙王,又不是无心仙王。 裁决会的事凤凰族毫不知情,那之后,关于凤凰族的流言蜚语也一一消失了。仙界中人仿佛突然醒悟,频频有人来探访凤凰族,不仅拒绝了凤凰族再割腕放血,还送了诸多天地灵珍,要凤凰族好生休养。 但仙界战场上没了无心仙王,就好像没了领头羊,又没有凤凰神血相助。 “以往凤凰族没有割腕放血的时候,也不至于这般败退,这是为什么?”凉战看着无偿擦拭战甲,询问微风。 “我怎么知道。” “因为依赖,依赖于凤凰神血惯了。以往有无心坐镇,不管战局如何变化,无心都能第一时间做出最有利的判断。现在无心不在,冥界抓住这个机会全力进攻。”凤无殇难得开了尊口。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一战凤凰神火屏障突然割裂,无心被重伤,其实有些诡异。凤凰的神火屏障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却被一个人割裂,一击重伤无心,若非那位凤凰族的老仙王反应快,也许无心那一战会陨落。 若是冥界那个人参战,仙界这边能应战的,不会超过一只手。 “凤前辈和无偿前辈两个人守在西城好几天了,南城是竹寒前辈和美人的那十几位真仙,北城是四大家族,东城就是剩下的所有人了,但是现在东城已经濒临攻破了。”微风分析了一下战局道:“我们在这里半点用处都没有。” “也不尽然。”凤无殇走了过来:“并非全然无用。”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白路路一下子精神了,几个人十几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凤无殇。 “帮我把溁烬接过来。”凤无殇嘱咐道:“自从守城以来,我已经有五天没看见他了。” 白路路:······ 微风木然:“前辈,你这样,溁烬真的没有想打你吗。” 无偿战甲已经穿好,十分从容地接了凤无殇的岗,凤无殇就把血迹斑驳的外衣脱下一把火烧成了灰,几人才发现原来凤无殇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前辈你——” “不是我的。”凤无殇打了个呵欠,他不眠不休地守了五天,一手阻了冥界十几位仙王的车轮战,现在只想休息。 “怕是休息不了了。”无偿道:“东城破了。” 凤无殇:“······你战甲还有多的吗,借我一套。” “嗯?” “外袍刚烧了。”凤无殇叹气:“阿烬不喜欢血腥味。” “······没有。”无偿把刚打开的空间指环又关上了。 无偿不擅长,所以随身穿着战甲,以防未然。凤无殇惯于玩火,战甲反而是妨碍,所以当初一股脑丢给了无心。 又一颗烟花炸开,映亮了半边天,南城也破了。 “南城?”凤无殇蹙眉:“竹寒怎么了?” “竹寒仙王被偷袭了,对方是冥界那个仙王,拜将台,就是重伤无心仙王的那个人,竹寒仙王现在生死未卜。”仙子穗道:“四大主城被攻破两个,这下完了。” “生死未卜显然是扯淡的。”凤无殇嗤笑一声:“若我没猜错,是跟拜将台比试去了吧,他好多年没有认真过了,也该有人收拾他一下,免得他真当自己信佛了。” 竹寒与无偿齐名,岂是好对付的主儿。 “完了就完了吧。”无偿依旧面无表情:“完了就能出去了,也没什么不好。” “那是什么?”凉战突然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东城火光冲天,红霞漫天,似乎半边天都在燃烧,有火星坠落。 凤凰清鸣一声接着一声,一往无前。 “这是······凤凰葬天。”凤无殇望着燃烧的半边天,墨瞳里竟然没有映出半分景象,只是纯正的墨色。 无偿神色微凝:“竟然真被溁烬说对了。” 没有什么不同,凤凰族终究还是葬天了,千年前因为不甘,千年后因为守护。 “对了,溁烬呢?”凉战脸色一白:“溁烬会不会也······” 凉战话还没说完,凤无殇的身影已经消失。 “有凤无殇在,溁烬总不会有事的。”无偿肯定道:“我们去梧桐。” 裹挟着火焰的凤凰一只接一只展翅,突然有两只被拉扯回去。 两只小凤凰落在梧桐树顶的灵池里,变回小小的人形,神色茫然。 “孩子。”仙子踪泣不成声,浑身缭绕着火焰,想伸手去抱一下两小只,却怎么也没有力气了。 “我的孩子啊。”仙子踪身上的火焰渐渐消弱,魂光离体,裹挟着两只。 “还来得及······”仙子踪婀娜的身影随着最后一句话化为火星消逝,魂光也彻底打进溁烬浮生体内。 “溁烬!” 溁烬茫然抬头,凤无殇的身影逐渐清晰,就像滴进油锅里的一滴沸水,彻底炸开。 “站住!”溁烬搂着没有意识的浮生,抬手数朵彼岸花炸开,遮住了所有视线:“你别过来。” 溁烬在隐瞒什么,凤无殇却不关心那些:“我不过来,你——” 炸开的彼岸花瓣飞了漫天,落在凤无殇眼前形成一道屏障,屏障后有凤凰的清鸣长啸一声接着一声,刺得耳膜发痛。 “凤无殇,别过来,别看。”溁烬的声音不再是软软糯糯的童音,也不是溁烬那种靡艳华丽的声线,而是一种凤无殇更熟悉,午夜梦回都不敢回想的声音。 “所以,千年前,仙子踪用自己的魂光护住了你们兄妹俩?”古止了然:“那后来呢?” 凉战使劲拧了一把古止,他们刚出幻境,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尽挑着溁烬的伤心问。 “后来,她的神魂只护住了一个人。”溁烬单手支着下巴,好似被围住的说书先生。 只护住了一个人,现在溁烬坐在这里,那么护住的那个人不言而喻。 “所以浮生还是······”唐□□猛然捂住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溁烬笑了一下,这个笑可不再是幻境里那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了,而是一张颠倒众生艳绝天下的脸,当下上官桀就觉得鼻血大有背叛的意思。 “看来溁烬不准备把浮生还活着的事宣告天下。”无偿想起那个送走的女孩,又想起幻境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孩。 “浮生一身精血尽失,本源受损,神魂却很完整,不过记忆怕是没有了。溁烬应该是想让她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长大就好了。”凤无殇头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眼睛还放在远处一群年轻人中的那抹潋滟红衣上。 “后来啊,后来我沉睡了九百多年,二十几年前醒过来了。”溁烬说得简单且轻松,唐□□由衷感叹:“我觉得无偿前辈叙事能力就很棒,跟溁烬比起来的话。” “好了,不提这个了吧。”凉战神神秘秘地道:“我们来说点有趣的吧,你们知道那个孟婆的传说吗?” “这个我听过,黄泉河畔彼岸开,奈何桥头孟婆立。据说三百年前奈何桥头凭空出现了一个雕像,竟然是个人形,就有了孟婆之名。”白路路接话:“桥桥给我讲过呢。” “我也听说过那个孟婆的传说,不过是听说那是一个人,一个真真切切的人,才不是什么雕像呢。据说是个仙王羽化了,留下的躯壳在那里。” 无偿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低声道:“孟婆?” 凤无殇:“······” 无偿看着凤无殇阴晴不定的神色,终于觉得自己长舒了一口气。 凤无殇的身世在仙界一直是个谜,三百年前的事知之者甚少,就连无心仙王怕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自己推断一二。 但是奈何桥头的孟婆是凤无殇却有不少仙王知晓。 “我也听说过,不过我听到的这个版本比较浪漫。”上官云柔声道:“据说那是一位痛失挚爱的痴情儿,他站在那里其实是在等他的爱人,一动不动地等了太久,就等成了雕像。” “怎么你们这些传说里,这人不是雕像就是羽化了啊。”溁烬奇道:“难不成本就是个死物让人传出了神话?” “是不是死物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敢太靠近。不过三百年都没有动过,又是三百年前突然出现的,大抵不是个活物吧。” 第15章 阴兵 “溁烬呢?”一大早最先发现有人失踪的凉战推了一下古止:“醒醒,溁烬不见了。” “嗯,谁?”古止迷迷糊糊地道,弹起来的同时惊醒了微风,微风先是往不远处一看,见无偿依旧倚在树上就安心了不少:“无偿前辈在呢。” “我是说溁烬。”凉战急道。 “我也是在说溁烬。”微风道:“无偿前辈那么淡定,肯定没事的。再说了,溁烬在才奇怪好吗?” 古止深表同意,自打与溁烬相识以来,“溁烬不见了”“溁烬呢?”几乎快成了他们口头禅。 “凤前辈也不在了。”古止打了个呵欠,又躺了下去:“只要凤前辈没事,溁烬就不可能会出事。” “这是为什么?”微风疑惑不解地咕哝一声,古止已经只剩下了平稳的呼吸。 “我以为你是想仙子踪了。”凤无殇昨天半夜就跟着溁烬悄摸飞上了梧桐树,本以为溁烬会去他自己家看看,却没想到溁烬直接上了梧桐树顶,坐在灵池中间的祭台上。 “彼岸花就是长在这儿的。”溁烬道。 “嗯。”凤无殇不知道溁烬想说什么,但是不管溁烬说什么他都听着。 “就是在这里······”溁烬微微出神,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睑微垂,长长的羽睫投下一小片阴影。 “嗯?” “就是在这里,仙子踪用自己的魂光护着了我和浮生。”溁烬回神,淡道:“确实只能护住一个人,因为那时候,溁烬和浮生已经葬天了,中途被仙子踪强行拉下来,神魂精血已经受损得厉害。” “仙子踪的魂光护住了浮生的大半神魂,护住了溁烬的大半精血,自此长眠。”溁烬说的不是我而是溁烬。 “如果事情就这样下去,那浮生和溁烬会在这里,永远长眠,但是浮生醒了,就在二十几年前浮生忽然醒了。”溁烬神色带着些许伤感:“醒来的是浮生,可你们看到的却是我。” “浮生现在,不是也醒了吗。”凤无殇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在溁烬看不到的角度绻了一下手指。 “是啊。浮生醒来后撕裂了自己的本源渡给溁烬,又借用阴兵之力撕开空间裂缝把溁烬送到仙界。这就是浮生本源受损,记忆永失,血脉全无的真相。”溁烬似乎在回想什么往事,神色悠远。 “有酒吗?” “没有。”凤无殇犹豫了一会儿,挨着溁烬坐下来:“你何时爱喝酒了?” “你这话说得真是,好像我们很熟一样。无常镇是没有什么好酒了,不过无常镇旁边的封灵镇倒是有一家酒馆专卖梨花白,那梨花白可是一绝。听闻世间公认的好酒是桃花源的桃花酿,这我倒是没尝过。”溁烬躺下来:“你总对我这么上心做什么。” 凤无殇偏头看他,溁烬似乎就是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 “桃花酿其实不怎样,苦且涩。”凤无殇道。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觉得不怎么样,也许我会觉得不错呢。”溁烬一手搭在额上,慢慢闭上眼,又突然睁开:“阴兵的事我刚有说过吗?” “嗯。”凤无殇点头。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给那些小屁孩······”溁烬拍了一下额:“啧,不得了。” “你担心他们?”凤无殇意外:“阴兵还伤不了他们。” “不止是阴兵,还有阴灵。”溁烬摇头,起身准备下去看看,又想起什么,摸了块扁平的石子使劲敲碎一块,断面锋利。 战场上的英魂若是不散,就会形成阴兵,除了没有意识,战力会保留生前的战力,神魔战场上随便拎一个阴兵出来就是真仙级。阴兵虽没有自我意识,却保留着生前的执念,无条件服从认属的阴灵,神魔战场里的阴灵,可都是仙王! “当年凤凰族一把火烧了无数冥兵,千年过去,这里的阴兵阴灵已经超出想象了。”溁烬俯冲而下,凤无殇却站了好一会儿。 “前辈,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凉战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溜到了无偿旁边小声问:“就是那种战甲······” “听到了。”无偿没有休息好,精神不太好,只是面上永远看不出来,喜怒哀乐依旧只有一张面瘫脸。 “这好像是铁甲碰撞的声音,什么情况?”古止惊醒的瞬间弹坐起来,一脸茫然地向四方张望着:“莫不是我在做梦?” “我也听到了。”仙子穗脸色有些白:“我们是不是又进了什么幻境?” “不是。”无偿脸色凝重起来,砸出四个字:“战场,阴兵。” “阴兵!”一声声惊呼之后,唐□□终于摸了下鼻子问出了几人的心声:“那是什么?” 无偿:“······” “我知道一点!”白路路举手道:“阴兵是由带有执念而不散的神魂聚成的,一般在战场上或者阴气太重的地方才会有那么几个,早先有人设阵专门困住人的神魂······反正就是挺不好惹的东西,这东西没有意识,攻击性也极强。” “有多强?” “别的阴兵有多强我不知道,这里的阴兵有多强我倒是可以预见。”无偿身后流风剑匣已经打开,十三把飞剑齐出,剑气四溢,逼得人不敢靠近。 “我记得在幻境里,前辈守城的时候也只出了十一把飞剑吧,这······”古止咽了口唾沫,是真的脸色发白了。 “你们看——”上官云抓着上官桀的手臂,下意识把人往后面按。 湖的另一边,密密麻麻的半透明魂灵体,有的手持战戈,有的手握长剑,战甲残破却穿得一丝不苟,已经开始渡湖。 “有信号弹吗,全部放。”无偿并不在意这些密密麻麻的半透明,他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那二十几个近乎凝成实质的魂灵体上,阴灵。 “放信号弹有什么用,我们在神魔战场里,又不会有人看到,难道这些阴兵还会怕信号弹不成······”凉战虽然在吐槽,但依旧下意识听从无偿的话,扒拉着衣袍和储物空间,摸出几颗信号弹全部捏碎,烟花炸开在高空映出朱雀图腾,那边的几人也捏碎了信号弹,白虎青龙玄武祥云太阳等几个图案相继炸开。 “四大神兽都齐了,给我召来一个凤无殇就行。”无偿低声说了一句,十三把飞剑排开,一只白色的蝴蝶落在无偿肩上。 “对啊,凤前辈!无偿前辈是想通知凤前辈!”唐□□一拍头,顿悟。 凤无殇的身影他们没看到,倒是一道火红的修长身形从梧桐树上俯冲下来轻巧落地,金色的羽翅收起,滚烫的气浪渐消。 “溁烬!”几个人围上来:“凤前辈呢?他跟你在一起吗?” 溁烬:? “这里竟然有阴兵,你小心些······”上官云手里握着赤云剑,满脸紧张。 “不用紧张。”溁烬扫了一眼已经开始渡湖的阴兵大队,一指凉战:“你过来,手给我。” 凉战立刻收了长剑蹦过来,伸手还不忘羞涩一把:“小烬烬真是的,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这样多······” 凤无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溁烬一把抓住凉战的手,还抓得死紧,似乎生怕凉战跑了一般,眸光微凝,已经有杀气。 “啊痛痛痛——”凉战的惨叫声猝不及防穿破云层,溁烬笑得眉眼一弯:“我知道痛,不然干嘛找你。” 凤无殇默默偏头。 溁烬扔了手里断面锋利染血的石头,摸了一把凉战的血抹在最近的唐□□身上,然后是挨着唐□□的古止上官桀白路路······直到每个人身上都有了一抹血印子,才拽着凉战往无偿旁边走。 “凤凰神血能逼百邪,退百毒,你早先灵池淬了一下,你凤凰神血也醒了七七八八,浓度确实不纯正,但是从这些阴兵里过去还不成问题。”。 “我只有一个问题。”凉战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竖在溁烬眼前。 “说。” “为什么要用那块石头——我不是有长剑吗,我可以借你!而且你也有的吧?” 溁烬:“······” 无偿盯着凉战那只血淋淋的手,溁烬盯着无偿一身雅正端方的白衣和生人勿近的气场,最后把凉战的爪子拽到了无偿面前就撒手了,凉战战战兢兢地把手伸着:“无偿前辈,您?” 这里穿白衣的不少,微风唐□□都是白衣,但溁烬都能面不改色地随便抹,到了无偿——溁烬决定尊重一下这位闷骚。 无偿盯了会儿,直接御剑往湖里飞,十三把飞剑护体,态度强硬——坚决不抹血。 “他嫌弃你。”溁烬挑眉。 “我觉得你也嫌弃我。”凉战有气无力地道。 “有吗?” “那你干嘛洗手?” 溁烬淡定地甩了一下手上的水珠,再摸出手帕来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手指擦干:“我不喜欢凤凰血的味道。” 抹了凉战的血阴兵果真不攻击他们,但在半灵体里穿梭,依旧心惊胆战。无偿不负众望地吸引了大半阴兵阴灵的注意力,半数如潮涌般向他的方向涌去。 凤无殇身上燃起一层不起眼的黑焰,所到之处阴兵如潮水般退开,与无偿那个方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凉战盯着凤无殇身边出除了溁烬的大片空荡:“我的血是不是白放了?” “那倒不会。”古止拍拍凉战的肩:“以凤前辈的气场,你敢站他旁边?” 唐□□疯狂摇头:“所以溁烬是真汉子啊。” 仙子穗没忍住:“你们懂个屁!” 她赌两个铜板,凤前辈绝对是自己往溁烬身边凑的! 第16章 失火 从神魔战场出来,依然是那个熟悉的祭坛。 “你们有没有发现。”古止抬了一下手:“溁烬和凤前辈又不见了。” “这次无偿前辈也不见了。”微风补充道。 “我怎么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呢,我们真的去过神魔战场吗?”白路路瘫倒,不想动弹。 “梦?”凉战举着还没来得及缠上白绫的爪子:“来,睁大你的猫眼看清楚,这是梦?把你衣服上的血洗干净了再扯行不行?” “滚。”白路路笑骂:“你才猫,老子是白虎!” “我寻思着我也没走错地儿吧。”溁烬来来回回转了三圈,依旧十分确定这堆焦黑的废墟就是自己的无涯客栈。 “······嗯,是这儿。”凤无殇不耐道,溁烬在这儿走了三圈,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各个地方张望,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虽没人上前,不知是慑于谁的气势。 “这一路走过来,我瞧着别处也没有什么变化,这也没过千年,怎么就能这样了。”溁烬叹气,手上彼岸花绽放,红色的灵力星点循着各个方向散开。 “找你那两个伙计?” “嗯。”溁烬收了手:“总要问问,我又不是时空守护者能推演过去未来。” “时空守护者真的能推演过去未来?”凤无殇重复了一遍,他只知道时空守护者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推演过去未来一向是个传说,听溁烬的话倒像是真的。 “准确的说,是回放。过去倒是不成问题,未来就说不准了。毕竟未来多变,只可预测。上一位时空守护者仙逝距今已有三千年了,如今的时空守护者······”溁烬顿了一下,眼底依稀有些笑意:“如今的时空守护者还在成长。” “你不是没有离开过无常镇吗,怎么好像认识?”凤无殇状若无意道,溁烬提起时空守护者时那一点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嗯,认识。”溁烬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是熟悉的两张脸已经向着这边奔来:“老板!” 一张笑眯眯的,眼睛都看不见,一张耷拉着眉眼,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老板,你这次可是走得够久。”猴子哀哀怨怨道。 “我——”溁烬下巴抬了下,对着那堆焦黑的废墟道:“这怎么回事?” “失火了。”胖虎道:“就是老板你走的那天,我们刚关门,就有一个女童突然出现,她身上带着一种奇特的红焰还有一点奇特的黑焰,怎么也灭不了。说来也奇怪,那火不伤人,就是这客栈给烧没了。” 凤无殇眉心跳了跳。 “那女童呢?”溁烬蹙眉:“哪儿去了?” “她跑了。”胖虎欲哭无泪:“她烧了我们客栈,我们也没怪她,但是她自己就跑了,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后来他被一个白衣服的小孩牵走了,我们以为那是她家人,就没去打扰。” “别担心。”凤无殇低声道:“浮生不会有事的。” “我没担心。”溁烬眉眼划过一丝笑意:“我喂她那些心头血,足够让她平平安安长到十八岁,就算她想死都不成。我倒是想问问,那丝奇特的黑焰是怎么回事?” “······”凤无殇睁眼说瞎话:“一不小心掉进了一缕跟着浮生了。” “那你最好再不小心点,我这客栈你可看着办。” 凤无殇按了下眉角:“行,你退开点。” 溁烬挑眉,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顺手把胖虎和猴子也拽了过来,施了个法术隔离了这一大片地儿。 仙王有通天之能,溁烬自是清楚,像凤无殇这般平地起高楼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凤无殇顿了顿,伸手把溁烬拉过来,十指相扣:“别动,我不太记得你那客栈是什么样子了,让我感应一下。” 溁烬动了一下,就任由他去。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样的场景,在哪里发生过。 “这就好了?”猴子只是愣了一下,又继续耷拉着脸。 溁烬看了一眼那与生前别无二致的无涯客栈,打量了一圈,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去。 “没题字。”溁烬提醒道。 “等你。”凤无殇心情似乎很好,连带着也不时常打量胖虎和猴子了,二人都舒了口气。 溁烬题字的时候,隐约听见凤无殇问他怎么选了这两个伙计。 “他俩都是孤儿,我瞧着合眼缘,就收留了。”溁烬的字出乎意外的雅正端方。 凤无殇平地起高楼之后就失踪了,溁烬也不在意,淡定且悠闲地拿了一卷书,拿在手里也没有看,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胖虎和猴子忙忙碌碌地四处收拾整理。 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溁烬那双好看的魅眸其实没有神采,仿佛在出神。 凤无殇披星戴月回来时就看到溁烬手持书卷坐在那儿,桌上的那盏茶大抵已经凉透了,那人却没有知觉般,坐在那里就像是最完美的白玉雕像。 胖虎和猴子瞧见凤无殇就脚底抹油溜了,凤无殇不仅样貌俊美得极有攻击性,就连气场都极有攻击性。 “怎么了?”凤无殇把手里的梨花白放在桌上,轻声问道。 溁烬眸色微动,一瞬间恢复了神采,潋滟光华美不胜收。 “梨花白?你怎么跑了那么远。”溁烬看着凤无殇温酒动作娴熟,长眉一挑:“原来魔尊大人这般娇气吗?” 凤无殇手顿了一下,才慢慢道:“自然不会,习惯罢了。” 凤无殇说这话的时候没抬眼,也就没看见溁烬已经灌了好几口,以至于再抬眼的时候,溁烬魅眸眼尾一抹嫣红,双颊微红,眸光琉璃。 “你——”凤无殇惊急去抓溁烬手里的酒坛,但是溁烬没理,躲过:“怎么了?” “别喝那么急,易伤身。”凤无殇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收手。 “你还管不着我吧?”溁烬刚说完大抵也觉得这话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又慢声道:“就几口罢了,喝酒呢本来就是这样大口,你那样的,叫品酒。” “我哪样?”凤无殇似是有些怒气,又似是有些失落,神色并不算好:“我还一口没喝呢就哪样了?” “气到了?”溁烬单手拎着酒坛,另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笑:“怎么办呢,这么生气。” “没。” “嗯,没。”溁烬又灌了一口,喉结一滚,凤无殇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少喝点。” “多谢关心。”溁烬晃了一下酒坛:“不过答应你的事可能要缓缓了,我得先知道浮生的下落。” “或许我可以帮忙。”凤无殇道:“无心在冰原隐居,他还有个弱不经风的弟子,那弟子是天机盘的主人,不若先问问无心能否探查到浮生的下落。” “无心仙王?”溁烬换了只手撑着下巴:“就在你来无常镇的前几天,我曾察觉到有人在窥探我的天机······是他吧,除了无心仙王也没有人能做到了。不过我好奇的是,无心仙王寻我是为了无偿还是为了尊主大人你呢?” “······”凤无殇盯着溁烬,溁烬也盯着凤无殇。 “溁烬。”凤无殇低沉磁性的声音里有一丝倦意:“你真的不懂?” “我该懂什么?”溁烬上半身前倾凑近凤无殇,青丝从肩滑落时落在了凤无殇手背上。 “尊主大人难道不应该解释,为何要找无心仙王查探我,然后故意接近我么?原本我以为你们是为了神魔秘境而来,因为只有凤凰后人能打开神魔秘境,而神魔秘境也是仙器寰宇,仙株彼岸的故土,甚至还有死仙株梧桐。可惜这些似乎并不是尊主的目标,那么尊主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溁烬的脸近在咫尺。 “你若不懂。”凤无殇突然仰头凑近,唇瓣相贴,不进不退,就那么刚好碰到,甚至可以说是刚好擦到。 溁烬心跳止了一瞬,凤无殇贴着他的唇念了三个字,没有出声,甚至只是唇瓣微动,但溁烬还是知道。 为了你。 胖虎和猴子刚吹了灯准备睡下,还没盖上被子,就见火光腾起,映得窗外透亮。 于是大半夜的,上午才从平地钻出来的客栈又成了一片废墟。 这火也奇怪得很,并不伤人,所以废墟里,站着一道旖旎风流的红影,一道惊为天人的黑影,还有两个只穿着单衣准备睡觉却没了床与被子的小伙计。 “老板?”猴子哀哀怨怨地唤了一声。 “老板。”胖虎笑眯眯的脸也笑不出来了,但是对着自家老板,还是万分努力地扯出一个笑来:“这是?” “······”溁烬看了一眼凤无殇,伸手一指:“他干的。” ······你是不是当我们瞎,那冲天的火光红得耀眼,不是老板你是谁! “嗯,我干的。”凤无殇隐约笑了一下:“你们再让让,如果不想露宿街头的话。” 溁烬在夜色中似乎摸了一下唇,胖虎和猴子看着眼前平地起客栈的凤无殇,突然就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难怪老板生气。 “老板,打不过的话,不如你就从了吧,这客栈这么折腾可不行。”胖虎小声道。 溁烬:“······” 第17章 闲话 “我以为你会避着我。”凤无殇一大早就来溁烬房间堵人,没曾想溁烬睡姿依旧感人,被子只盖了一角,一半滑到地上。 “什么?”溁烬没有睁眼,其实他已经醒了,就是不想起床。 “昨天。”凤无殇把被子拎上去,然后看了一圈,径直去拉衣柜,一眼看过去清一色的红。 昨天,那个不算吻的亲近,那三个没有念出声的字。 “我干嘛避着你,这无常镇就没有一个不喜欢我的,难不成我得挨个避着,那我还要不要见人呢。你那意思是喜欢我吧。”溁烬抱着被子坐起来,半睁着眼:“等我还了浮生的人情,咱俩就桥归桥路归路,能见爷的机会不多,你且看且珍惜了。” “是吗。”凤无殇把衣服放在溁烬怀里:“先起床吧,不是说去找无心问浮生的下落吗。” “嗯对。”溁烬说着却没动,凤无殇临出门时看见溁烬把被子扔到一边,颇为不情愿的抓着衣服看了下。 “你你你——”猴子见了鬼似的指着凤无殇,凤无殇看了眼猴子满脸震惊的表情,又回身看了眼溁烬的房门,心情颇好:“在下凤无殇。” “你怎么从老板房间出来的,这大清早······”猴子似乎想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难道老板真的从了?” “······”凤无殇回以一个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的眼神。 溁烬整理好衣服拉开门就见猴子蹲在门外画圈圈,眨眨眼:“你这是在干嘛?画圈圈诅咒我啊?” “不,诅咒凤无殇。”猴子蹦起来,见溁烬倚着门框就自觉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溁烬:“老板你还好吗?为了我们客栈,你······” “?”溁烬走了两步:“怎么?” “老板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经营客栈来回报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想说······” “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外传的,一定守口如瓶!”猴子信誓旦旦道。 “我想说,我门还没关。”溁烬面无表情地抽出猴子抱着的手,转身去关门。 “冰原有些冷,你要不要多带些衣物。”凤无殇看着天色不太好:“似乎会下雨,要等雨停了再启程吗?” “走吧。”溁烬忽视了胖虎和猴子殷殷切切的目光,从后门出去了。 凤无殇手里一只白玉哨,正准备吹,手还没抬起来溁烬就握住了手腕:“做什么?唤你的坐骑?我们还在镇上,等出去了再说。” “好。”凤无殇收了白玉哨,想去握溁烬的手,溁烬一把拍开:“非礼?” 凤无殇默默收了手,跟着溁烬走。 凤无殇的坐骑跟凤无殇这个人一样,仙界里蝎子粑粑独一份的存在。 那紫藤车,不用灵力就可以水陆空横着走的坐骑,装饰精致华美,但除了好看能代步也没其他用了,不过年年的奇物榜上这东西总能有名。 溁烬绕着转了两圈:“据说紫藤车速度奇快。” “嗯,没有比它更快的了。”凤无殇先上去,伸出一只手来:“放心,很平稳,不会晕。” 溁烬啧了一声,翻身上去:“还知道我晕车呢,是猴子卖了我还是胖虎卖了我?你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凤无殇并不解释,紫藤车腾空飞行,穿过云层时留下炫彩的紫色流光拖尾。 “这什么,桃酥?”溁烬两根手指拈起一块瞅了瞅:“打个商量,我能吃不?” “我不吃。”凤无殇把整盘推过去,本来就是给溁烬准备的。 “那谢谢啊,不过我可没银子给你。”溁烬一边吃一边把百叶窗拉起来,看着窗外垂下来的一枝紫藤花:“倒真不愧是仙界第一花里胡哨。” “是。”凤无殇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书上记载,魔尊以往的座驾其实是一辆蛮牛战车,九百年前得了这紫藤车就再没用过那蛮牛战车。我倒是好奇,一本正经的尊主大人怎么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没办法,喜欢啊。”凤无殇接了一朵飘进来的紫藤花,放在溁烬眼前:“你闻闻。” “花香?”溁烬怔了一下:“这是真花?” “是。这株紫藤树是精灵族的圣女迪莉亚送给······的礼物,常开不败,而且自行吸取天地间的灵力供给自我。”凤无殇顿了一下,说了一个极为模糊的名字。 溁烬也不在意是送给谁,如今这紫藤树既然在凤无殇这里,想必是那人又跟凤无殇有什么关系。 “你拿什么跟人家讨的。”溁烬起初以为那紫藤树是灵力幻化,不曾想却是真花,倒来了些兴趣。 “我可没讨。”凤无殇似乎心情不错,连带着说话时也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放松:“这是人家送的。” “那你那蛮牛战车呢?”溁烬似乎对于蛮牛战车颇为执着:“嗯?” “他拿紫藤车换去了,然后放生了蛮牛,换了匹白色神鹿。”凤无殇摇摇头:“也不知道哪里寻的神鹿,竟然是只白色的。” 神鹿多为九色,白色神鹿实属罕见之极,不亚于从女儿国里寻出一个男子来。 “所以尊主的蛮牛战车,变成神鹿战车了?还不在你这儿?”溁烬看着从云间散落下去的细小紫藤花,突发奇想:“尊主知道花城吗?” “神鹿战车确实不在我这儿,不过蛮牛放生后不愿离去,倒是还在我魔宫。花城一年四季都有佛玲花从天上洒落,触雨即消,实为仙界一大奇景,你可是又猜想到了什么?” “不是猜想。”溁烬淡声道:“古往今来关于花城的猜想极多,传说神话皆有,但那些猜想其实都错了。我跟你说的,可是事实——花城之所以有此奇景,是因为曾经的传奇精灵王在花城仙逝,自那以后佛玲花雨落了满城。而在花城之下,封印着诸多传闻里的大凶大恶之徒,其中以穷奇为最。” “精灵王佛玲以自己为引封印花城的地界牢笼,常年飘散的佛玲花其实是在净化邪气,才有了这千万年来的奇景。” “那缘何会遇水即化?” “那是因为佛玲的爱人清疏仙王,修习的水系术法,佛玲仙逝后,清疏仙王殉情而去,才有此特性。”溁烬放下百叶窗,把薄毯往身上一裹,就合眼预备补觉。 “说起来佛玲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精灵族的圣女迪莉亚,被佛玲封印了几千万年,一朝醒来时,沧海桑田,人事更迭,不知如今会是何心情。”溁烬声音渐小,凤无殇静默不语。 溁烬,溁烬。 凤无殇凝视着溁烬的睡颜,情绪浓的彷佛能浸出来。 初找到溁烬时,他似乎忘却前尘种种,只有溁烬这个身体的记忆,虽不知是什么缘由,但也保留了诸多念想。 可很多时候,溁烬明明是记得的,那些颇为久远的记忆,那些只有仙灵才有可能知道的种种真相,溁烬似乎都记得。 那三百年前呢。 “小雨,先带着师妹回去,为师去接一位贵客。”白衣男子抬头,纷纷扬扬的一片白雪里一朵细小的紫藤花格外娇美。 “师尊好像很开心?”单若雨把三四岁的女孩牵着,两个小孩站在一起,好像两个白玉娃娃。 “嗯,得见故人展颜,自是为他开心。”白衣男子气度不凡,和风轻暖般,好似冰天雪地里的一缕暖风。 “师兄,师尊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女孩摇了一下单若雨的手。 “师尊的意思就是,他好朋友开心了,所以他也开心了。” 单若雨与浮生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弯身,然后并肩着走了。 白衣男子等了许久,落下的雪里依然不时裹挟着一朵细小的紫藤花,却迟迟不见记忆里那个九天十地第一花里胡哨的紫藤车,仰头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去见。 白衣男子落在紫藤车前甲板的瞬间厢门打开,软榻上躺着个红衣人,凤无殇单手抵着太阳穴看那人睡颜。厢门打开后,凤无殇对着无心做了一个动作——食指靠在唇上。然后小心地把薄毯给溁烬裹好,才走出来轻声道:“声音轻点。” 无心瞥了一眼,红衣男子睡颜恬静安然,那张脸本该是颠倒众生,哪怕是一个男子,也有红颜祸水之感。 “那日看到的背影就是他?”无心传音道。 凤无殇点头,依稀提了一下唇角:“我找到他了。” 无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这倒是比他原身更像是曼珠沙华。” “哪有什么原身。以前那皮囊是他幻化的,虽然五官面容与你没有半点相似,但是那种气质韵味,倒像是与你一个模子似的。”凤无殇似笑非笑:“他既然幻化的是那副皮囊,说明他就是喜欢那样子的。” “那样子也不是我啊,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无心正色道:“你现在最好打消对我所有的不良企图,我不想毁容也不想仙逝,把你的黑焰收起来。” “那无偿呢?”凤无殇想起无偿说的那个关于情劫的预言:“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框人一向图个乐子,无偿那个闷骚,我框他能有什么乐子。”无心又看了一眼溁烬:“我说的凤凰后人可不是他,他如今虽然是凤凰的壳,但依旧是他自己的命格,虽然我也不知仙灵有什么命格,只是这位仙灵格外与众不同。不过也奇怪,这世间除了这个凤凰的壳子,哪里还有第二只凤凰?许是还没出生?” “也许吧,凤凰本就是天地孕育的神物。”凤无殇看见溁烬羽睫动了动,再传音的时候就带上了警告:“你轻声些。” “······”无心脸黑了一下,他根本没说话! 我俩传音还能把他吵醒了不成! 第18章 浮生若雨 “唔——”溁烬睁了一下眼,先是瞧见凤无殇,再看见清俊雅逸的无心,不动声色的理了一下衣衫又顺了一下长发,才面色淡然地走出甲板。 “之前一度防着无偿,我竟然没想到还有一个你。”凤无殇吧溁烬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传音都带着酸意,无心收到传音全当作不知何意,淡笑不语。 溁烬用的是天机阁的礼节,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向下,然后微微倾身,无心立刻回了一个。 二人你来我往的时候,紫藤车已经平稳落地。 “我住处就在前面,随我去?”无心对于这体型庞大且花里胡哨的紫藤车并不十分感冒,只有那株紫藤树颇为欢喜,多瞅了几眼。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既然三百多年了难得想起我这一次,定然又有什么事了。”无心指着方向,紫藤车速度奇快,一句话的时间就能看见一片鹅黄色的林子——腊梅林。 溁烬想说什么,却忽然闪身,避在了紫藤树上,不留一点踪影。 “师尊,来客人了?”腊梅林里跑出两小只,停在了紫藤车前。 “来见过凤前辈。”无心一手一个把两小只拉上来,指着凤无殇道。 凤无殇从紫藤树上收回目光,看到红衣女孩时默了一瞬。 浮生。 他们此行就是来找浮生,却不想竟然就在这里。 “见过凤前辈。” “这是——”凤无殇看着浮生,这确实是那个女童,溁烬的胞妹浮生。 “这是我那个徒儿,单若雨。这个是我日前在景德镇收的第二个徒儿,小雨拾到的,没有记忆,是个孤女。”无心道:“古灵精怪得很。” “师尊!”浮生撒娇般的抗议,单若雨笑了一下。 “你这两个弟子,一动一静,倒是便宜了你。只是,都这么弱不经风的。”单若雨身体以及本源有很大的问题,凤无殇一眼便知,浮生的问题虽然了解一点,但又不甚清楚。溁烬必是在那一瞬间就见到了浮生,不知为何要避而不见,但凤无殇向来自诩与溁烬心有灵犀,自然不会拆穿。 “溁烬呢?刚还在的。”无心往紫藤树看了一眼,溁烬能屏蔽他人感识,他也不确定溁烬是不是在树上。 “许是有事,我可管不了他。”凤无殇低头就能看见两小只抬头看着他,带着一点好奇。 “倒是不怕我。”凤无殇气场极强,经常他在的地方人群就会安静远离避开,少有陌生人能不怕凤无殇,孩童更是看他一眼转身就跑,浮生若雨倒是半点不怕他的模样。 “好了,你们随便玩,若是看上了什么就找凤前辈讨,除了那棵紫藤树什么都不要跟凤前辈客气。”无心当先向腊梅林中飘去,凤无殇望了一眼紫藤树才跟上。 “师尊似乎跟这位凤前辈很是相熟,这么不见外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师尊说呢。”浮生转悠一圈,拉着单若雨到紫藤树下坐下,溁烬屏住呼吸,又施了一个隐身法。 “书上记载,师尊只有一位至交好友姓凤,叫凤无殇,是魔界第一尊者,据说其未婚妻枕书仙在黄泉河畔仙逝后就隐世不出,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吧。其实师尊提过这位凤前辈的,师尊曾说过千年前有一挚友救了他一命,这位挚友就是凤前辈。”单若雨抬头看了看,并无异常,但直觉般盯着溁烬藏身的地方看了一会儿。 “难怪师尊对有所人都客客气气的,看似温和周到实则疏远得很,这般看似失礼实则亲近不设防的这个月来第一次见。” “是呀,我自小跟着师尊,如今五年了,都还是头一次见呢。”单若雨瞧见有一条紫藤落了下来,恰好落在手边,断面似乎有些枯,像是自然脱落,可是无缘无故的,紫藤树的枝条怎么会脱落呢。 “这紫藤花,是除了师尊手植的雪莲,还有我们手植的腊梅,最最好看的了。”浮生看着单若雨灵活地编花环,凑近嗅了嗅:“这香味好特别啊。” “还有好多花你可没见过呢,怎么就知道这是最最好看的了?”单若雨随手把花环戴在浮生头上,抬手张开手心,白色灵力就逐渐汇聚。 “这是海棠。”灵力散了又聚:“这是牡丹。” “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海棠呀,你看刚才那朵海棠,就比这牡丹要精致得多。” “······”单若雨收了手,随口道:“我喜欢雪莲。” “才不信呢。”浮生伸手去挠单若雨的腰,单若雨往旁边躲:“别闹。” “那你说喜不喜欢!”浮生挠了左边又挠右边,单若雨躲闪不及,二人干脆就闹在了一起。 溁烬弯了一下嘴角。浮生其实已经四五岁了,只是营养不良看起来三四岁般大。沉眠了千年,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也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慧许多,说是小人精也不过分。 “你既不喜欢雪莲,又何必费心打理这许多。”凤无殇对于无心手植的雪莲嗤之以鼻。 “哪那么多话。”无心丢了一坛酒过去就自顾自在窗前坐下了:“说吧,什么事能让你来这儿走一遭啊。” “就不能是来看看你?”凤无殇开了坛灌了一口。 “我们认识也近两千年了,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似的。自从他出现之后,我才知道你这人当真是不可貌相。”无心以往去寻凤无殇时,总是不愿提他,甚至是避过那个人,但不管他说什么,凤无殇依旧没有半点回应,就像是他在自说自话。 “既然你们好了,当年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了?还有他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夺舍还是怎么了?” “没好。”凤无殇拧眉,依稀有些倦意:“他如今情况复杂,他有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而且对于凤凰神火的使用极为纯属。但是他好像也有以往的记忆,只是没有三百年前的记忆了。” “······那是有些复杂。” “这样也不错,有的时候,我希望他能想起来,但是又害怕他想起来。”凤无殇不知何时已经把手里的一坛酒灌完了,坛子放在桌上后道:“其实本来是有事的,如今没了。” “没了?”无心拉开百叶窗,这一片地域凤雪骤停。 “你没了,可我倒有。”无心施了个法,房间陈设尽皆透明,抬头就是群星璀璨的星空。 凤无殇望了一会儿,他对于观星一窍不通,但无心也不是让他观星,而是感受天道。 “天道又有紊乱的迹象,不过这次只有仙王的命星出现异常,估计这一次比神魔战场还要奇异。”无心叹道:“也许第二个神魔战场的出现,快了。” 凤无殇凝神,果真见到最为璀璨的几颗命星都拢上了一层光晕。 “有得你忙了,倒是无我什么事。”凤无殇收回了目光:“对于这仙界如何,我一向并不关心。你说说你,生了一副普渡天下的心思,为此跟你师尊闹翻,又是为何?”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无心蹙眉,挥手间漫天星辰消失,又恢复成屋子里干净简约的模样。 “不管我提不提,他不也是你心中一根刺吗。” “这次大概由不得你了。”无心不想多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天道有变,仙界可能再无仙王——换言之,仙界承受不了仙王的存在,神魔战场,你想不去都难。” “若真是这样,那时我自斩境界就是。”凤无殇淡道:“反正仙界不能一日无人,许多地方的壁垒都很脆弱了,天裂的出现是迟早的事。” “天裂?”无心似是想起了什么:“我自小教导单若雨最多的,就是封印之法。他是封印天裂的最佳人选。” 凤无殇顿了会儿,警告道:“你收他为徒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他守护仙界?你可想过也许他并不愿意承受这份重担。” “自然不是。”无心不客气地道:“我虽教导他渡人为任,但是这孩子自己心有执念,况且他那体质,我只愿他能平平安安顺遂地长大。” “那浮生呢?” “浮生体质颇为特殊,她似乎本源有损,我尽力补过了,但依旧不算完整,大概以后都没法唤醒天赋血脉了,我其实挺好奇,她那被毁掉的天赋血脉是什么。而且,她身上有仙器寰宇的灵力护体,看来寰宇认定她为主了。只是寰宇已经沉眠近千年,如今也没有出世的消息,怎么会认主。” “人间事岂能事事有解。”凤无殇刚说完,门被推开,红衣女孩跳进来,然后是一个清雅隽永的男孩。 “师尊,凤前辈。”两小只端端正正行了礼,浮生从袖中拿出一支火红的彼岸花:“前辈能把这花给我吗?” 无心眼里带了一丝笑意:“有眼光。” 凤无殇不用想都知道这花谁给的,自然不敢说不。 “谢谢前辈,这花叫什么名字啊?”浮生很小心地用灵力裹着根茎,似乎怕它凋零了一般。 “这应该是彼岸花,也叫黄泉花。”单若雨找了个透明的灵晶瓶,浮生把花放进去后就抱着瓶子瞅。 “紫藤车上珍奇异宝虽然不少,但这花大抵是你们凤前辈最宝贝的了。” “那凤前辈一定跟师尊一样正直心善,都这么喜欢花花草草的。”浮生显然还是太天真。 “正直,心善。”无心看着凤无殇意味不明的神色点头:“说得好。” 第19章 来信 凤无殇辞了无心就快速往紫藤车赶,临了却又放慢脚步漫不经心。 溁烬靠坐在紫藤树上,眸光落在天际,神色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不见?”凤无殇在溁烬旁边坐下,四处看了一眼,紫藤树下生了几朵彼岸花。 “她既然过得不错,我又何必打扰。她如今有师尊,有师兄,突然再出来一个兄长,她若是问我以往的事,我该怎么回答呢?” “跟她说我们家破人亡了,只有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溁烬笑笑:“而且,凤凰心头血可起死回生,我也就罢了,若是浮生的身份揭露,再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十个无心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毕竟人心可是天下最大的变数。再者她这般平安顺遂的长大,也是福分。” “你想得太多。”凤无殇轻声道:“我可以护你,也可以护她。” “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纵然我能护着她,但万一呢。若是有一天你最重要的人死了,而你又得知凤凰心头血可以起死回生,你会不会去杀了她?”溁烬说完又觉得不妥,于是立刻改口:“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我该换一个的。” “你这是试探我?”凤无殇忽道,瞳色一点点变深:“你既然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又不愿交付你的心意,那何必试探我?” “······”溁烬一头雾水:“哈?” “你——”凤无殇默了一下,又摇头:“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溁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一时尴尬很想直接走人,但是他话还没说完,虽然眼见着说不下去了,话题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漂移,但是他作为一个坚韧的人,是不会这样简单放弃的。 “凤无殇你听着。”溁烬淡定地捂住凤无殇的嘴:“我直说吧。” “浮生的身份暴露会很危险,而且她跟着我也很危险,所以浮生的事如今来说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反正债多了不愁,我既已经欠了你第一个人情了,那就再欠一个。浮生的事,你要保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帮我护着她。” 凤无殇看着溁烬,瞳色越来越深,溁烬看了一眼就移开眼:“怎么不说话?你帮我保密我再答应你一个条件?” 掌心忽然被冰凉的触感惊了一下,凤无殇的吻依旧轻柔,轻触就止,溁烬不自在地收了手还没来得及恼,凤无殇就带着笑意道:“你让我怎么说话?” “现在说。”溁烬手捏紧又放松,松了又握紧,狭长的魅眸微微一眯。 “好,条件就不必了。只是上次那件事你答应我的可还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跟你去魔界,现在启程都没有问题。”溁烬起身往车厢里走,凤无殇对着风华无限的背影轻声道:“你不会的。”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是溁烬脚步都没顿,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凤无殇坐了许久,紫藤车缓缓悬空,隐没在云层里的时候,正准备返程,一支传音花颤颤悠悠地落在了桌上,溁烬只得坐起来,薄毯滑落也没去拾起来,伸手触了一下,传音花散作字形。 溁烬扫了一遍也没反应,凤无殇走过来一目十行看过之后整个人都不太高兴了。 “看来,跟你去魔界一事,又得耽搁了。我很抱歉。”溁烬毫无歉意地道:“只是朱雀仙王怎么会知道你我二人在一处的?” “你要去?”凤无殇拂袖间字形化为灵力散开,溁烬把薄毯拉起来把自己裹住一躺:“朱雀仙王亲自传信,言辞恳切,而且都求助到你这里来了,显然是真的麻烦不小。” 魔界那块区域不大,可是揽尽天下极凶极恶之徒,而凤无殇作为凶恶之辈之首,仙界不知凤无殇为何人的一抓一大把,但是不知道魔尊之名的却是屈指可数。 “······”凤无殇心里叹气,紫藤车转了一个方向,留下长长的拖尾。 “倒也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不是第一次?”溁烬诧异:“朱雀世家之前也出现过这种问题?还是说其他世家出现过?” “不是。”凤无殇说着不是,也没解释,转了个话题:“朱雀世家怎么会知道你在哪儿?” “这花是用凉战精血化的,血脉天赋传讯,自然是我在哪儿都能收到。” 凤无殇似乎不太高兴了。 “信上说,朱雀世家血脉传承出现了问题,自一个月前就有弟子陆陆续续出现各种兽化的迹象,有的脚上生了绒毛,有的生了半只翅膀,有的长了翎羽,甚至有的长了尾羽······这倒是有些意思。” “到底什么问题,到了便知。”凤无殇倒是对另一个问题颇为感兴趣:“你说,这些弟子兽化,会是什么模样?” “······”溁烬想象了一下,他本身就有凤凰真身,虽然朱雀与凤凰相去甚远,但是不管怎么说凤凰也是鸟,脸色黑了黑:“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凤无殇看着溁烬不善的神色,把到嘴的那句“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咽了下去,决定换一种方式作死:“凤凰神鸟可不是朱雀能比的,你就算兽化也比他们好看不知多少。” “你才兽化。”溁烬摸了一只枕头砸过去:“人模狗样。”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凤无殇接住枕头顿了下:“是真的鸟。” “那是真身!本体!朱雀世家那些本身可就是人,只不过有朱雀血脉罢了!所以才叫兽化,我那叫本体!真身!”溁烬似乎气到了,坐起身来,身后一双金色的羽翼倏然展开又消失,伸手幻化为爪子又恢复,然后手上出现一层层金色的绒羽又消失······ “爷这个可以自己控制!” 凤无殇哑然片刻。 爷。 “爷?” “怎么,听不惯?那就憋着。” “你有没有怀疑过你的记忆。”凤无殇忽然道:“比如你脚腕上的红绳,还记得是谁给你戴上的吗?” “那么久远的事谁记得,这红绳兴许是仙子踪给我系上的,至亲至近之人赠系红绳本就是常事,只是不知这红绳是什么材质,取不下来就算了,竟然也毁不掉。”溁烬大大方方地把脚伸出来,他向来不爱穿鞋,因为不爱穿鞋袜,所以步步生花的美景溁烬走到哪儿就绽放到哪儿,可惜能发现的人并不多。 “我后悔了。”凤无殇轻声道:“你送我一根红绳,我替你保密浮生的事。” 溁烬眼波一转,把手伸到了凤无殇眼皮子面前:“爷这双养花放火杀人的手,你指望爷给你编红绳?” “我教你。”凤无殇道。 “你这双手,怕是放火杀人比我还多,竟还会编这种小玩意儿。”溁烬的语气说不上好与不好,总归是不算夸赞的。 凤无殇截了一段长发,灵力涌出幻成红绳模样,然后指尖穿梭极为熟练的编了一段:“可看仔细了?” “我没答应。”溁烬看是看清楚了,只是捉摸着这事大抵会有不小的难度。 “我没有至亲之人,唯一好友就是无心那个神棍。”凤无殇看着溁烬的眼神难得直白而真切炽热:“修者岁月漫长,我一个人孤寂了许多年,当真不留我一丝念想?” 溁烬躺下闭了眼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凤无殇盯着露出薄毯的一缕青丝看了会儿,手里黑焰腾起,那编了一小段的红绳化作一缕墨发再化为飞灰。 修者岁月漫长,我一个人孤寂了许多年。 若是常人说出这话,溁烬听过也就笑笑。 可是凤无殇,魔尊凤无殇,就连典籍都没有哪本记载了凤无殇身世,原因无他,凤无殇就像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世上的人。 他是真的一个人孤寂了许多年。 甚至于各大仙器的仙灵,天地间自然孕育而生的灵物,存在了万万年,都没有一个仙灵知道凤无殇的一星半点身世。 三生石也说过,凤无殇,不在因果中。 紫藤车停在朱雀山门前时不少弟子都围了过来,五长老匆匆忙忙指挥一众弟子列队迎接,但流光溢彩花里胡哨的紫藤车上,厢门却迟迟没开。 五长老暗自揣摩了会儿,忽地灵光一闪,魔尊一向受人尊敬,此番迟迟不肯下来可是觉得朱雀世家的迎宾礼不够隆重? “你去传报魔尊已到,让家主······”五长老的话说到一半厢门突然滑开一半,凤无殇走出来,神色颇有些阴沉,似乎极不高兴。 五长老瞬间闭嘴,越来越多的弟子也全部噤声,只偷偷打量传说中的魔尊。 “到了怎么不喊我?”溁烬打了个呵欠跟着走出来,他起初只是装睡,后来一躺下去就真睡着了,直到刚才被吵醒了。 所有焦点就从凤无殇身上转到溁烬身上,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美人? ······虽然这美人似乎平胸啊。 “听闻凤凰后人与魔尊形影不离,此番见到魔尊甚为欣喜,但不知凤凰——”五长老小心措辞,他以为凤无殇会和凉战时常挂在嘴边的凤凰后人溁烬一道前来,却不想来的是个凤无殇的红颜知己。 “怎么,我不像凤凰?”溁烬蹙眉。 “额······不是说凤凰是个男子吗?”有弟子口快脱口而出,竟还有不少人附和。 “所以,你们是说,我不像男子?”溁烬本来半睁的魅眸闪过冷意,抬头时露出一直被忽略的喉结。 这美人真的是个男人! 五长老突然想起,凉战确实也说过,溁烬容色无双,而且天才绝艳,年纪轻轻但是行事颇有自己的风格。 他关注了后半句,天才绝艳,年纪轻轻行事颇有自己风格,却不想初见时重点在前半句,容色无双! “不不不,我们只是······” 第20章 迪莉亚 虽然初见闹了些许风波,但是朱雀世家也不敢有半点怠慢,很快就安置好了凤无殇和溁烬的别院,在某人的强烈暗示下,凤无殇的别院成功安置在溁烬旁侧。 溁烬只坐了会儿,凉战就蹦跶过来了。 “小烬烬我可想你了,本来我在闭关,直接就出来了。”凉战十分殷勤地搬出酒盏,然后拎出两坛酒放在石桌上,才指着院子角落一株颇为高大的桐花树道:“那树是我小时候种的,听长老说要求助于你,而且给你准备了这个院子,我就把它移过来了,可纳凉。” “你见过玩火的怕热?”溁烬淡淡看了一眼,嗤笑道。 那桐树确实长得枝繁叶茂,甚至有些枝桠越过了院墙,伸到了凤无殇的院子里。 凉战挠了一下头发,看着溁烬手里的红绳愣了愣,再细看溁烬披散着的长发,颊边确实有一小缕刚过耳际,比起一头一米多长的青丝来,明显短了许多。 “你在编······结发环?” 溁烬明显生疏得很,编得慢且乱,有几环松得很,又有几环太紧了,显得极丑。 “眼神不错。”溁烬手一抖打了个死结,有些烦闷地扔在桌上:“这东西真的是人编的?” 那一不小心打了死结的红绳已经编了一小段,别别扭扭的,溁烬看了一眼顿觉嫌弃,索性拎过一坛酒开封灌了一口。 “你这是有心上人了?不知哪家的姑娘?”凉战状似不经意的问。 “没有。”溁烬一口回绝:“这酒淡了些。” “我就说淡了些,他们就是不认。”清脆玉润的笑声滑进来,从墙头翻进来一青衣少女,走动间有银铃声响。 那是一张极为精致的娃娃脸,说她十五六岁也不为过,但凉战和溁烬都知道,这个少女已经几百岁了,若非被封印了几千年,大抵就是几千岁了。 “圣女也在?”溁烬转过头极小声地问凉战,凉战点头:“家主实在是毫无办法了,把仙界的奇人异人都请了遍,除了这位精灵族圣女,还有雪庄少主,甚至是百里瑾宸都邀请了。” “若是我没有记错,百里瑾宸现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又是怎么邀请的?” “······自然是往神医谷寄的。” 那你能找到百里瑾宸就有了鬼,溁烬心说。 “你不记得我了?”青衣少女走来时二人的小声也变成了噤声,迪莉亚并不在意他们刚说了什么,准确的说,她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溁烬身上。 “似乎有点不对。”迪莉亚盯着溁烬,一双淡色青瞳色彩逐渐加深,溁烬终于叹气:“绯烟啊,好久不见。” “我就说嘛。”迪莉亚笑嘻嘻转向凉战:“小伙子还有酒吗?” 小伙子?这位少女你看上去怕是该叫人家哥哥。 “有。”凉战对着这张娃娃脸忍了又忍,依然喊不出来前辈二字:“······为什么喊我就是小伙子?”他怎么说也有百多岁了! “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迪莉亚一笑可爱非常:“彼——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溁烬。”溁烬瞥了一眼凉战:“本来没想会在这里遇到你,不过也好。”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了,去我那里给你看看。”迪莉亚当机立断,抓住溁烬的手就走,似乎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凉战。 迪莉亚服装是精灵族的衣饰,轻盈飘逸,但与寻常精灵不同的是,在迪莉亚衣饰上缠绕着坠着细小银铃的银链,双手也有一条坠着银铃的银色手链,走动间轻小的银铃声叮叮作响。 等到那银铃声听不见好一会儿了,凉战才从桌上溁烬随手搁置的一小段别别扭扭的红绳上抬眼。 “交代一下呗,彼岸哥哥,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迪莉亚坐在屋檐上,一条白生生的腿晃晃荡荡。 “你毕竟在仙界,又不是精灵族的地盘,就不能入乡随俗一点?”溁烬瞥了一眼迪莉亚露出来的半条腿。 “若是在精灵族,我衣衫还得再少两件。”迪莉亚虽然这般抱怨,但法力流转,长度只达到小腿的轻纱变长遮住了脚踝。 “我其实也想问你的。”溁烬把空了的酒坛放在旁边:“我不过沉眠了几百年,这几百年发生了什么?那紫藤树,你何时送人了?” “你说什么?”迪莉亚愣了愣:“沉眠几百年?紫藤树?” 溁烬蹙眉:“就是凤无殇紫藤车上那株紫藤树,你不是一向喜欢得很吗,雪敛澈还为它醋过一阵,如今怎么舍得送人了?” “你——”迪莉亚神色奇异:“你忘了?莫不是消失了三百年,脑子坏了?仙灵的脑子也会坏吗?” “什么?” “那株紫藤树,是我送你的啊。也不知凤无殇发生了什么,你那时为了救凤无殇不管不顾,差点把自己弄得魂飞魄散,后来又瞧着你总闷闷不乐,就把紫藤树送你讨个开心。” “我救凤无殇?紫藤树是你送我的?”溁烬怔了许久,终于在迪莉亚越来越奇异的神色里意识到了什么。 他曾经随口说过,他丢失过一段记忆,其实不是一段,而是一些。 那些记忆并不连续,好像都跟一件事或者一件东西有关,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迟疑自己是否真的丢失过一些记忆,明明只是睡了一觉,沉眠了九百多年而已, 如今想来,那些记忆,都跟一个人有关。 凤无殇。 “凤凰涅槃火。”溁烬轻声道。 “什么?”迪莉亚偏头。 “看来是我疏忽了。凤凰涅槃,焚尽燃烧的不止是身体,还有记忆。”溁烬笑了下,那笑带着意味不明的轻嘲:“所以我自以为沉眠了几百年,事实上那几百年的记忆空失却都与凤无殇有关?” “那我可不清楚。不过你还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吗?”迪莉亚上上下下感应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夺舍?可我记得仙灵没这个能力吧?” “是没有。”溁烬还在想一些事,回答得漫不经心:“隐约记得我那时快魂飞魄散了,然后空间裂缝里突然出现的就是这具身体,神魂尽散,却刚好跟我相融了。反正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是这个身体的神魂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你与凤凰族,血魂相容。但是仙灵和精灵一样,都是天地孕育的灵智,只是仙灵更特殊一些——你怎么会和凤凰族血魂相容呢?难道仙株的仙灵,这么神奇?” “是了!”迪莉亚跳起来打了一个响指,溁烬眼皮跳了跳,迪莉亚接着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本就与其他仙灵不同,毕竟仙灵里能化形的,你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看来,你这特殊不止是化形这一遭啊。” 溁烬默然无语。 “不过也不对啊,有凤无殇在,你怎么可能魂飞魄散呢?” “你这话说得,”溁烬笑了笑,眸光渐渐潋滟:“所以我和凤无殇,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迪莉亚卡了一下,神色奇异,淡青色的瞳色泽浅淡:“大约是恋人?我那日在云殿见你时,你与凤无殇是共居一室······” 溁烬脸色黑了黑。 凤无殇说,为了你。 所以,凤无殇那日到无常镇,确实就是为了他。 “那最后一个问题。”溁烬眸眼中的潋滟还未散去,迪莉亚盯得目不转睛:“想问我怎么认出你的?” “你脚上那根红绳,是认的你神魂,纵然你化成灰,它都会跟着你。”迪莉亚抿了一下唇。 “我说怎么解不开。”溁烬起身,指着迪莉亚道:“你别动,我去找某人算算帐。” 迪莉亚做了个鬼脸,银铃声响,迪莉亚脸色突然僵了一瞬:“完了,我把小澈忘了。” 迪莉亚跳下屋檐跑了,溁烬却又慢慢坐下来,艳红色的衣摆层层展开,红衣墨发雪颜。 迪莉亚就在溁烬隔壁院子,在溁烬沐浴在月色里推开院门的时候,坐在墙头上的凤无殇听见声音抬起眼来看他。 隐约发红。 “你——”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凤无殇当先打破沉寂,溁烬慢慢关好院门,踱到石桌旁坐下,修长的指扣在桌面上,偶尔敲两下。 凤无殇从来不知道溁烬在想什么,也不去猜,仿佛只要看到溁烬,其他所有事都无所谓了。 “你听。”溁烬忽然轻声道,声音轻得仿佛没有开口过,凤无殇当即跃下来,落座在溁烬身边。 青色的灵力点点溢过院墙,一道青影凌空,月下起舞,银铃声响,灵力倾泻,刹那间草木丛生,百花绽放。 “圣女一舞,七十二序,银铃声响,八十一渡。渡尽苍生渡尽轮回,唯不能渡你我。”溁烬感概一句:“你凤无殇超脱于因果之外,我溁烬亦不在轮回之中,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你见过她了?”凤无殇收回目光,众所周知,精灵族圣女一舞绝美,只为一个人跳——雪庄少主雪敛澈。 “时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我认识了几百年了。”溁烬挑眉:“你既早知我身份,又为何从不提起?” “起初我以为你忘了你仙灵时的所有记忆,后来我发现,你记得许多,只是忘了我。”凤无殇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去握溁烬的手,明明都是火属性体质,却一样的冰凉。 “不管我们从前如何,现在我们什么也不是。”溁烬抽了手:“凤凰涅槃,燃烧的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既然你曾经有本事让我刻骨铭心,希望你如今也有这般能耐。” 第21章 血脉诅咒 “小烬烬!”凉战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溁烬没出来,倒是左邻右舍的三尊大佛出来了。 “大清早的,喊什么,你们朱雀世家就是这般待客的?”迪莉亚靠在一个白衣男子怀里,那男子也是一张年龄不辨的娃娃脸,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腰封上绣了一枝血色的梅,坠了一块六角冰晶玉佩。 “前前辈,原来你们也在这儿。”凉战立刻认怂,但再怂也掩饰不住好奇心:“圣女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昨天跳舞闪了腰。”迪莉亚咬牙切齿,暗地里拧了一把雪敛澈。 雪敛澈面不改色地揽住迪莉亚,满脸单纯。 “仙王跳舞还会闪腰?”凉战愣愣的,昨天迪莉亚一舞,从山顶到山脚,万物回春,灵药丛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没想到圣女竟然闪了腰? “跳舞自然不会闪了腰,但是打架可不一定了。”溁烬打着呵欠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尊眼观鼻鼻观心的魔尊。 “打架?”凉战琢磨了一下,看了看雪敛澈,立刻干咳了几声。 “还不是因为你。”迪莉亚磨了一下后槽牙:“溁烬哥哥,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忘了跟小澈的约定吗?” 凤无殇抬眼看了下迪莉亚,还没说什么,雪敛澈已经把人横抱起来:“别乱喊,人家比你小多了。” “等等等等,前辈······们,家主让我来请你们前往议事堂。”凉战还没来得及思索凤无殇为什么会从溁烬房间里出来,只能先喊住几位大佬。 “带路。”雪敛澈不放手,迪莉亚再炸毛也不放手。 “你昨天睡得好吗?”凤无殇低声道。 “?”溁烬一脑子问号。 “没睡好我也可以抱你过去。” “那我真是谢谢您嘞。”溁烬微笑着表示了拒绝。 “这算是表白?” “?” “你对我说您,不就是在暗示我,你在我心上吗?”凤无殇唇角带笑。 迪莉亚表示忍无可忍:“凤无殇,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凉战心惊胆战的回头:“啊?” 若是迪莉亚和凤无殇打起来,这山头怕是保不住。 “没你事,带路就好。”雪敛澈头一歪,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让凉战深刻体会了一把歪头杀的魅力。 “哦哦。”雪敛澈一笑凉战莫名有了一种罪恶感。 一路走过来遇到不少弟子,那些弟子远远见到几人就停步,一脸极为恭敬地模样,等他们走远了才继续自己的事。 有的生了半只羽翅,有的长了一脸绒毛,在小辈中尤为严重。 “这东西,不能压制吗?”溁烬从一个颇有天赋的年轻弟子上收回目光,那弟子天赋确实卓然,百岁成仙,比起凉战天赋都要好上不少,但是却生了一只鸟爪。 “压制还是有作用的吧,长老们修为高深,他们兽化程度就要轻得多。”凉战一路带着人去了议事堂,朱雀世家二十九位长老加上家主以及宗老果然全在这里了。 迪莉亚坐下时表情扭曲了一下,雪敛澈暗地里扶着迪莉亚的腰,等到迪莉亚放松下来后,就在一旁剥葡萄投喂。 “你看那几个宗老,他们身上半点兽化的痕迹也没有。”溁烬在桌子下扯凤无殇的衣袖。 “也许在手臂腰腹等这些位置,被遮住了吧。”凤无殇扫了一圈儿又自己推翻了结论:“不对,总不能全部都被遮住了。” “你看挠头发的那位长老,她手上的绒羽比外面那些生有绒羽的弟子要浅得多。”溁烬压着声音道:“可她也不过真仙之境。” “诶诶诶,来了。”迪莉亚用手肘轻撞了一下雪敛澈,然后吞下最后一口糕点,端端正正坐好。 “嗯。”雪敛澈从善如流地摸出一块手帕给迪莉亚擦手。 朱雀家主走过来什么也没说,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迪莉亚身前,身后的二十九位长老跟着跪下来,惊得迪莉亚瞬间弹起来,雪敛澈擦手的动作也顿了。 “做什么,虽然我年岁确实比你们从神魔战场里出来的宗老都大,但是你们倒也不必把我当老古董,我其实也只活了一千多年,不比诸位活得久一些······”迪莉亚把家主扶起来,没扶动。 “请圣女救救朱雀世家,我们确然毫无办法了。”朱雀家主就差洒出两滴泪来。 “先看看再说。”雪敛澈起身虚扶了一下朱雀家主,看似轻巧随意实则不容挣扎,家主不敢再折迪莉亚的寿,果真顺势起来了。 溁烬单手支着下巴,对凉战招招手:“你们家主这么不要脸了?” 凉战苦笑:“小烬烬你不知道,不是我们家主想要道德绑架圣女,而是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朱雀世家上上下下,唯一像个人样的就只有我了,他们一日日看着,求医问药无果,早就心急如焚失了理智,再这样,朱雀世家大概真的就要毁了。” “也是。”溁烬敛眸。 “先让我看看吧。”迪莉亚淡青色的眸子色彩越发浅淡,手势变动间银铃声响,细碎清脆,仿佛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青色灵力一点点倾泻。 “这是,生命八十一渡曲?” “对。圣女两大绝技,七十二序和八十一渡,区分点就在于,七十二序是全身七十二个银铃依次响一遍,八十一渡就是七十二个银铃响八十一遍。也不知道这丫头修到了几层。” 细碎的银铃声连成一片,根本听不出来其中晦涩难辨的旋律。 “据说八十一渡响到第八十一遍的时候,能活死人肉白骨。”溁烬感叹了一声:“迪莉亚的娘亲佛玲,已经修习到了八十渡,而她手里不知出了多少名山秀景,也不知救了多少人命,在历代精灵王族里,算是天花板了。” “知道娘亲为什么无法修成八十一渡吗?”迪莉亚停了手,笑了下,瞳色又逐渐变深:“因为她堪不破生死。” “她若是能堪破生死,也就不会把我封印了千万年。”迪莉亚转向雪敛澈:“小澈,你看一下,他们的生命痕迹没有任何变化,神魂也没有损伤,实在有些诡异。” 雪敛澈起身时恰好看见迪莉亚偏头看着溁烬,似乎有些疑惑。 雪庄主是个痴情人,也是个重诺之人,自雪夫人仙逝后再未娶妻,甚至在雪敛澈少主继任礼上随夫人去了,以至于雪庄世代传承的净化之术在当今只有雪敛澈得以继承衣钵。 冰寒之意顺着经脉往上游了一瞬,雪敛澈即刻收手,娃娃脸上神情莫测,与迪莉亚对视一眼尽皆凝眉,两人脸上都有些忌惮之意。 “这,圣女和雪少主已经看过了。”朱雀家主心里拔凉面色也拔凉:“可有定论?” “这件事,我们是帮不上忙了。”迪莉亚颇为遗憾道:“这不是血脉传承出了问题,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况——血脉诅咒。至于这个诅咒怎么解,能不能解,你得问溁烬,若是这种诅咒仙界还有人能解的话,也就只有溁烬了。” 溁烬怔然,迪莉亚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告辞,不必相送了。”雪敛澈揽住迪莉亚,身后一双雪白的羽翼张开,竟直接飞走了。 “圣女,雪少主——” “这——诅咒,怎么会是诅咒?”十四长老跌坐在地上:“咒术师已经灭绝几千年了,难道又有咒术师重出江湖了吗?” 咒术师,在仙界是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忌,诅咒诡异而强大,往往下咒只需要一个小代价,可是解咒除了施咒者以外,想要解开就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血脉诅咒,你们能不能有点常识。血脉诅咒一旦种下,至少也要有千年才会显现出症状来,很不巧你们显然是千年后。”溁烬嗤笑。 “溁烬,圣女说溁烬能解——” 满堂的目光聚在溁烬身上,凤无殇目光渐冷。 “虽然不知道绯烟为何这样说,但是我能明确告诉你,我不会。”溁烬淡定地起身:“我又不是咒术师。” “可是······”凉战刚想说什么,朱雀家主带着二十九位长老再次跪下:“还请公子救救朱雀世家,我等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溁烬,你试试吧。”凉战看着也要跪下,溁烬眼疾手快地伸手握住凉战的小臂把人提起来站好:“若是一般诅咒的话,看施咒者的执念与怨念,执念怨念越深,诅咒就越强。所以想要解咒,先得明白这诅咒的根源。一般诅咒若是延续了千年,就很难找到根源了,更何况是血脉诅咒这种禁术。” “血脉诅咒,简单来说,顺着血脉一代代相承,一代代累计,所以年轻子弟里兽化更为严重不是因为修为,而是因为辈分——”溁烬不紧不慢地给一屋子的人普及知识盲区:“这种禁术在仙界的历史上出现过一次,就那一次就让四大王朝的皇族全部灭绝。因为种下血脉诅咒,施咒者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这种禁术哪怕是几千年前,也没有咒术师会使用。” “若是要解开诅咒,两个法子。第一个自然是找到根源,第二个就是找到时空守护者回溯历史,当然代价很可能是魂飞魄散。” 凤无殇似乎叹息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你们有时间再这里跪着,不如先好好想想第三个法子。”溁烬松开握着凉战小臂的手,也不管地上跪着的三十人,当先走了出去。 “溁烬!”凤无殇追出来,似乎想问什么。 溁烬脚步放缓,魅眸缓缓溢出奇异的光彩:“你知道吗。” “仙界的最后一位咒术师,确实在几千年前就被围剿灰飞烟灭了,仙界为此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那并不是世上最后一位咒术师。”溁烬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血脉诅咒不比寻常,若不是朱雀世家与人家有血海深仇,做了什么堪比刨了人家祖坟的缺德事,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大怨气?” “你想怎么做?”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溁烬犹豫了一会儿,盯着凤无殇看不出情绪的魔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上面的空气很好吗?” “嗯?” “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不缺氧吗?你看你跟我说话头都抬不起——” 凤无殇失笑,三分宠溺:“跟你说话我自然不必抬头。” 其实凤无殇也就比溁烬高了······半个头。 “可以信我,彼岸。”凤无殇伸手圈住溁烬的腰把人拉近怀里,溁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愣了,缓了一会儿才道:“你还记得梧桐吗?梧桐被称为死仙株,其实不是。” 第22章 争执 “仙界一直以为,梧桐被称为死仙株,是因为梧桐仙灵魂飞魄散了,其实不然。梧桐还有半个仙灵。” 凤无殇:“······” 所以你们仙灵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能有半个? “很难理解吗?”溁烬唇角一勾:“仙灵这种大道孕育的灵智,本身就是无形的,就像是一滩水,你把它倒在碗里,它就是碗的形状,你把它倒在杯子里,它就是杯子的形状,可是你若是把一杯水倒在两个杯子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少了一些。仙灵就是如此,仙器叫什么名字,仙灵就叫什么名字。梧桐就是只有半杯水,所以它有仙灵的,只不过这仙灵跟死了一样。” “那另外半杯水呢?” “另外半杯水自然在另一个杯子里。”溁烬装傻充愣。 “梧桐第一次被人叫死仙株,是在凤凰初生时,有一伙人登上梧桐岛,企图对年幼的小凤凰下手,然后变故突生,所有人身上长出绿色的铜锈,最后只有一个尚未来得及登岛的人逃走了。所以梧桐的全名是叫,死亡仙。但是岁月冲刷了人们的记忆,这个名号传到后来所有人都以为死仙株是说梧桐死了。” “你有听吗?”溁烬忍无可忍,伸手捏住凤无殇的下巴,把这颗头从自己肩上抬起来,就不该让这货靠着他! “有。”凤无殇道。 “松手。”溁烬一巴掌把人伸过来的爪子拍开。 “你想怎么做?” 阳光洒在凤无殇上,意外有些暖。这个人,从来不问他在想什么,从来不问他为什么。 只问他想做什么,似乎不管他做什么,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或者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会永远支持着他。 “只能再去一次神魔战场了,见到梧桐,大概就知道某些事的来龙去脉。”溁烬声线一如既往的靡丽,但又带了些轻暖。 “好。”凤无殇点头:“我陪你。” “凤无殇,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我。”凤无殇肯定道。 溁烬乐了:“你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不过这自信我给你的?” 凤无殇刚想说话,溁烬又自顾自道:“不对,应该说,是从前的我给你的?” “溁烬。”凤无殇拉着溁烬的手:“不管是从前的彼岸,还是如今的溁烬,都是你。从前事你既然忘了,那就当我也忘了,你是现在的你,我是现在的我,可好?” “好是很好。”溁烬反手握住:“可是凤无殇,你若是真的忘了,那就没有现在的你了,不是吗?” “你怎么了?”凤无殇拧眉,魔瞳罕见地带了几分疑惑。溁烬跟身边的人相处时似乎没什么距离,偶尔心血来潮还会逗一逗人,可事实上一直保持着亲疏有度的距离,这样格外计较的无礼甚至可以说是失态了。 “不明白吗?凤无殇,你喜欢的,是从前的彼岸,从前那个跟你一起,有过刻骨铭心的从前的彼岸,而不是现在这个已经变了的溁烬。你不必事事为了我。”溁烬略微扬起下巴:“你看清楚,现在的溁烬是曾经的彼岸,但也是你认识的,熟悉的那个彼岸吗?” “我不明白。不过是一段记忆,你还是你,有没有记忆你不都是你吗。” “我就是太明白了。”溁烬逼近半步,几乎站在了凤无殇怀里:“你看清楚,这张脸不是曾经的脸,这个人也不是从前的人了。” “那你,是想怎样。” “······”溁烬一时顿住,他想怎样,似乎也没想怎样。 可是他又在执着什么,跟凤无殇争执着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回魔界吧。等这里事了,我会来履约。”溁烬生硬地道。 溁烬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般,凤无殇凝着目光看了溁烬许久,忽地又想起溁烬以往那张雅俊之极的容貌,惯常穿的白衣。 不管是妖还是精灵,化形时都会仿着心里最向往的模样,仙灵本无形,能化形的仙灵溁烬绝对是第一只,但想来化形时的心态与潜意识与精灵无异。 那就是溁烬最向往的模样,而不日前,溁烬才见过无心,无心仿佛就是照着溁烬喜爱的模样生的······ 今日就让他滚。 “你喜欢无心?”凤无殇突然一句话砸下来,溁烬脑子被这句话砸得一片空白。 “无心此人看似一身清风明月,实则淡漠闷骚得紧,根本不是你想的那般模样!”凤无殇魔瞳眯了一下:“而且无心他——” “那你去寻他!”凤无殇第一次推开溁烬:“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将无心的喜好等等尽皆告诉你!” “我喜欢无心?”溁烬气笑了:“行,凤无殇,你厉害。” 看着溁烬头也不回,凤无殇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无名火一直烧得心肝疼:“我再跟着你我跟你姓!” “那个,尊主,凤凰族没有姓······”刚好路过听到这句话的朱雀家主凉磬幽幽道。 “·······”凤无殇瞥他一眼,似乎想杀人。 凉磬一头雾水,他只是善意提醒了一句,怎么魔尊好像要掐死他的模样。 “魔尊大人留步,几位宗老请魔尊大人叙旧——”凉磬的话堪堪入耳,凤无殇低沉冰凉的声线就压了下来:“我和他们几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可以叙旧的,我心上人真跑了你能赔我?” “······”这肯定是万万没法赔的。 “小烬烬,你这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凉战小心翼翼地看着溁烬开门,然后径直往院子里走,忙不迭跟上去。 “有事?”溁烬见凉战跟上来就没进屋,直接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 “有有有。”凉战抱出一大堆古籍:“我找了许多典籍,这几本都是记录有朱雀世家过往的恩恩怨怨,看看能不能找到诅咒的线索。” “嗯。”溁烬伸手拿了一本,随意翻了翻,嗤笑道:“你找找近千年的恩怨怕是会更好些,这些朱雀世家与长安千千万万年结下的恩怨给我拿来做什么?” “哦,那我再筛查一遍。”凉战立刻把溁烬手里的接过来,顺带把一大摞抱过去,一本一本看,再一本一本选。 “这诅咒你血脉里又没有,但对于这件事,你倒是很上心。而且你明知道你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若是在这些典籍里就能找出线索的话,在议事堂就会有长老或者宗老想起来——你操什么心。”溁烬翻手灵力汇聚凝成茶盏握在手中浅尝一口,有些恹恹的漫不经心。 “我本就是朱雀世家的一份子,为家族效力不是应该的吗?”凉战认真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怎么没有。”溁烬单手支着下巴,打量着凉战:“你一身凤凰血脉虽然不多,但都汇聚在心脉穴口,这诅咒还真不能奈你如何。就算朱雀世家因为这个血脉诅咒灭了,你也是完卵。” “可我毕竟······”凉战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少年人的笑,阳光明媚:“是家族一份子。” “是。”溁烬抬眸望向桐树:“我该想到的。” “什么?” “没什么。”溁烬起身往屋里走:“明日我要借你们朱雀世家的祭坛一用,你去跟宗老们说一声。” “溁烬!”凉战忽然唤了一声,溁烬略略回头,露出半张完美的侧颜,红衣微动,凉战一时静默,半晌才轻声道:“辛苦你了,我这就去找宗老,你早些休息。” “嗯。” “等这件事了,我们是不是就少有见面的机会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江湖路远,有缘自会见面。”溁烬摆了一下手,推开门进去。 凉战嗯了一声,看着溁烬的背影被关上的门挡住,手指慢慢从翻开的书上那一行文字收了回来。 传说每只凤凰在神魂寂灭前一段时日,都能感应到一种不祥,脑海中会无意识在许多不经意间想起一些刻在记忆里的画面。 红衣少年站在楼梯口,艳色无边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说不出的缠绵勾人,凉薄的唇畔微抿,似乎有些不悦,又似乎有些懒散,但手搭在护栏上,广袖滑下露出半截手腕,莹白玉润,似乎只是看着就生出无边的风流来。 那是他第一眼看见溁烬,那个红衣少年艳艳灼华,几乎在瞬间就烧了他的眼。 “也不知,有一半凤凰血脉,算不算凤凰。”凉战咕哝了一声,把桌上的书籍一本本整理好摆成一摞。 “谁?”溁烬袖中的手在关门的瞬间捏紧,红衣上浮现一层细细的红焰,并不十分显眼。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屏风后走出一人,眉眼肃穆,细看神色有些倦怠。 溁烬放松了下,眉宇间的烦躁似乎削减了不少,施施然在桌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水:“尊主大人这是想跟我姓?” 凤无殇无奈似的叹气:“是,跟你姓,从此我就叫无殇了。” “······”溁烬一时语塞,凤凰族没有姓,他以往做仙灵的时候也没有姓。 “还气?”凤无殇颇为踌躇地过来坐在溁烬旁边,又颇为踌躇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几块桂花糕形状颇为精致。 “幼稚。”溁烬不屑道。 “是。”凤无殇小心地推过去,溁烬伸手拿起一块咬了口。 凤无殇憋笑,他的彼岸,一向爱吃甜,如今换了一个壳子,也依旧爱吃甜,也不知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变了的。 “白天是我不好,无缘无故地对你发了火,你······担待些。”溁烬吃到第三块的时候轻声道。 “嗯?” 溁烬嘴角翘了一下:“来日方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断更,,,只是临近期末,事情有点多。 第23章 梧桐 “好,我们来日方长。”凤无殇叹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我从不问你想法,不是谁给我什么自信,而是因为,只要你还在,做什么都好。” “哦。”溁烬呐呐了一声,这样的凤无殇,让他最是无法。 “白天是我言错,明日你若是要去神魔战场,今日好生休息。”凤无殇又拿了溁烬的杯子倒水:“慢些吃。” “嗯。”溁烬喝了水,又继续吃。 “那我······先回去了?”凤无殇又倒满一杯水推过去,溁烬嗯了一声,凤无殇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溁烬终于抬眼看着凤无殇。 “没了。”凤无殇似乎有些犹豫:“你要不,再喝一杯水?” 溁烬端起一饮而尽:“放心,噎不死的。” 凤无殇坐着没动。 “你怎么还不走?” “你——不气了吧?”凤无殇小心看着溁烬神色。 “······”溁烬咽下最后一口桂花糕:“气,很气。所以你要记得,明日去神魔战场前,备好桂花糕,两大份。现在,我要睡了,你爱怎样怎样吧。” 凤无殇默了一下,虽然知道溁烬说的爱怎样怎样是指他爱在这里坐着就在这里坐着,但是脑子里依然不由自主的想歪了。 “你以后,别这么说话。”凤无殇撇过脸轻声道。 “?” “······被对其他人这么说话。”凤无殇耳朵可疑地红了一下。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小烬烬,我来带你去祭坛啦。”凉战大清早欢快地推开院门:“小烬烬,起了——吗?呵呵呵呵呵凤前辈你怎么也在啊好巧啊······” 凤无殇盯着凉战,心中默念了三下,数到三的时候房门嘭地打开,一道身影冲出来,凉战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就已经被揍了一顿。 “痛痛痛,小烬烬别打了,轻点轻点······”某鼻青脸肿的崽毫无反抗之力。 “别吵。”溁烬满含怨气地回走,把门啪一声关上。 “你来这么早做什么?”门又被打开,溁烬探出头瞥了凤无殇一眼,凤无殇把手里捧着的两个油纸包递过去,溁烬拿过上面那个拆开,桂花糕,顿时眉目舒展:“你来了多久,怎么不叫我?” 叫你?凤无殇斜视一眼鼻青脸肿的凉战,轻声道:“刚来,还没来得及叫你。” “哦。”溁烬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眼睑微垂:“我昨天只是说说罢了。” “我知道。你说说罢了,可是我听到了。”凤无殇把人往房间里揽:“衣服穿好。” “?”溁烬顺力往房间里走:“就一件外衫。” 急着揍人,没来得及穿。 “天凉,衣服穿好。”凤无殇不容置疑地把人推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溁烬刚才估计是被吵醒了直接扯了件衣服披上,松松散散的。 被关在门外的凉战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溁烬整理好了衣服,又是一身衣衫齐整的风流旖旎。 “宗老们说祭台但凭小烬烬使用,还请公子一定要助朱雀世家渡过此难关,以后朱雀世家上下,任凭公子差遣。”凉战在门外忽道。 “我只用一下你家祭坛,就要我帮这个忙,你们宗老可真会做生意。”溁烬拉开院门,就看见门外跪了一地,以凉磬为首的一众特别会做生意的长老。 “······”他把刚说出口的话收回还来得及吗? “你们,”溁烬似笑非笑:“这是做什么?” “请公子一定要救救朱雀世家。”凉磬伏地不起:“我们真的束手无策了,神医下落不明,圣女和公子澈也不知所踪,你是我们如今唯一的希望了。” “先带我去祭台。”溁烬充耳不闻,直接对凉战说。 凉战在溁烬开门的时候就战战兢兢地闪到了一边,犹豫了许久在角落里跟着跪下来,虽然一直觉得长老们这样逼着溁烬不太好,但是也说不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小辈。 “小烬烬,他们——”凉战目不斜视,并非有多端正,而是实在不敢直视心里一贯威严的长老和家主们这般放低姿态求人的模样。 “他们爱怎样就怎样,也许,我还得找他们算上一帐。”溁烬嘴角微勾起一个弧度,有些轻嘲。 “小烬烬?”凉战怔了一会儿:“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溁烬微微偏头,凤无殇就落后他半个步子,一直跟着他,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略一偏头就对上了那道直白且热切的视线。 “行了,你不必带路了,我大抵知道了。”溁烬虽是对着凉战说话,但是没有看凉战半分,目光全部落在了凤无殇身上,凉战看了会儿溁烬,神色不明。 “一起?”溁烬伸手,掌心向下,凤无殇没有半点犹豫的握住,彼岸花突然绽放,血滴从二人交握的手心落到祭坛上,立刻泛起一层红色的光晕。 旁若无人,无法插手。 凉战并没有走,依然尽职尽责的把二人带到祭坛不说,还在旁边守着。 看到这一幕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不自觉退开一步却撞到一人,抬头看见来人后更是惊讶:“宗老?” “这是哪里?”凤无殇打量了一会儿,这里实在是太过平和,宛若一个蓝色的无边梦境,看不到边际。 “死仙灵梧桐的精神识海。”溁烬松开交握的手,没有边际的蓝色梦境忽地出现一个岛,岛上只有一棵几百米高的梧桐树。 “梧桐。”溁烬走近后轻声唤了一声,几片梧桐叶飘落,从梧桐树里走出一道模糊的绿色光影,那光影凤无殇并不陌生——那是一个正常的仙灵形态。 “彼岸,你回来了?”有模糊的神魂波动,但梧桐似乎对凤无殇颇为戒备:“你把他也带进来了?” “嗯,我带进来的。”溁烬语气难得温和,看了一眼凤无殇,也不知这种温和是对凤无殇还是对梧桐仙灵。 “朱雀世家的诅咒,可是你做的?”溁烬叹了口气,虽是疑问,却似乎已经肯定了。 “是,他们该。”梧桐神魂波动柔和了许多,不再排斥凤无殇,但是在传递这句话时依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儿:“他们该,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会魂飞魄散的。你去找玉璃了吧,然后跨越千年时空施下了这个诅咒,但不出两个月,你就会彻底魂飞魄散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没有两个月了。彼岸,若不是你分给我一半灵识,我早在几千年前就魂飞魄散了。上次你打开神魔战场,凤凰族残留的天道意识似乎醒了,我顺势打开了幻境想要重溯千年前的幻境,结果我真的看到了一些真相······” “等、等等等,你说谁,谁分你一半灵识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乱说什么呢。”溁烬在凤无殇逼视下更加心虚:“你继续说——” 奇怪,我心虚什么,溁烬暗想。 梧桐无言片刻,继续道:“朱雀世家因为朱雀血脉而得名,而朱雀血脉的来源,你也清楚。当初天地第一窝朱雀出生,就被凉家捕获,在他们成人之时强迫其化为人形,然后让族人与之不断□□诞下子嗣······最后利用子嗣得以传承其血脉之力。” 凤无殇看向溁烬,梧桐三言两语,看似极简,却是道出了一件极尽人性丑恶的龌龊之事。 “那已经是过去万万年的陈年旧事了,罪不及······”溁烬话还没说完,梧桐的神魂波动忽然就暴躁起来:“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彼岸,我们都错了!” “你已经知道裁决会了吧,朱雀世家曾经在裁决会上第一个投出了反对票!” “那一票其实就是凤凰灭族的阴谋啊!凤凰被判流放之后,能去哪里,只有仙界!可是仙界里怎么会有背上叛徒之名的凤凰一族的容身之所,朱雀世家又在此时提出收容——这是因为什么你还不懂吗!” “上次在幻境里,你们在局中什么也不知道,可我却看得明明白白,当初散发凤凰背叛流言的,就是朱雀世家啊!你还记得凉漠吗?” 溁烬一时失言。 凉漠,辈分算下来,若是不错应该是凉战的祖父,自尽而亡。 “朱雀世家曾经盗走过一枚凤凰蛋,而最后那颗蛋破壳之后是个女孩儿,在她成年时,朱雀世家的宗老给那个小凤凰和凉漠下了迷情药,又把二人关在一起,之后发生什么不用想你也该懂了——凉漠被迫与她□□,之后凉漠以死谢罪,但朱雀与凤凰的第一个杂交种还是有了,那只小凤凰不堪受辱,在产子之后自焚身亡。可试验到底成功了,出生的孩子带有一半凤凰血脉,你猜朱雀世家收容凤凰族是动了什么心思!” “别说了。”溁烬打断。 千年前的事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被淹没,谁也不曾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你又何必,这件事交给我做也好。”溁烬伸手触了一下那片绿色的光影。 只有溁烬知道,梧桐就像是凤凰族的母亲,对于凤凰族的感情溁烬有时候都很难理解。 凤凰灭族对于梧桐的打击本就难以想象,结果又让梧桐在千年后发觉了这段真相—— 凤无殇站在溁烬身后,伸手环住溁烬的腰:“阿烬。” “杀子之痛。”溁烬收手,看着那团绿色的光影渐渐散开,眸色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声线毫无起伏地给凤无殇解释道:“凤凰族灭,对于梧桐来说宛如丧子之痛,它既得知朱雀世家在这其中做的手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它去找了时空守护者穿梭时空到千年前对朱雀世家下了这个血脉诅咒,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彼岸,再见——”梧桐最后一声叹息响起,绿色的光影彻底消散,溁烬愣怔半晌。 “快出去!”凤无殇猛然意识到什么,一拉溁烬:“所以凤凰血就是解咒之源!” “嗯?”溁烬回神。 “血脉诅咒,因凤凰族而起,那解咒之法只能是凤凰心头血!”凤无殇手心黑焰还未显现,就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拉扯出去,与此同时,梧桐散灭,精神神海崩溃。 第24章 解咒之法 “族长,只能这样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凉战,如今要救朱雀世家,只有用凤凰心头血献祭神坛。我知道你跟溁烬有交情,但是这件事关乎朱雀家的未来,我们没得选择,溁烬必须死。” “族长,一定有其他办法的,既然宗老已经推演出这诅咒是有人顺着时间长河在千年前下的,我们也可以顺着时间长河去千年前阻止那个人啊!” “荒唐!且不说时空守护者我们尚且不知是谁,就算他愿意帮我们,你可知道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是想让谁去灰飞烟灭!或者说,你想让哪几位宗老灰飞烟灭!” “我去!我不怕!” “你是不怕!但是你能阻止谁!还没淌过时间长河你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来人,把这小子关起来,祭祀结束前不许放出来!” “等等!”凉战被两个人按住时反而平静下来了,因为格外激动而狰狞的神色也趋于平静。 “这个祭祀,需要请出仙器血泪石吧?” “那又如何!” “族长,能动用血泪石的人,还没有吧?” 朱雀世家的仙器血泪石并未认主,在出世时就被朱雀世家的大能联手强行封印在朱雀世家的祭台之下,千万年来没有人能成功认主。每次使用时,都需要几位宗老合力,每次都伤筋动骨不说,这位爷还没什么好脾气。 自然,任谁被关了几千年也不会有好脾气。 “几位宗老自有办法。” “我可以。”凉战平静地道:“弟子可以用它。” “祭祀一事,让弟子来吧。”凉战挣开两名弟子的束缚,伸手摊开掌心,其上一点红光闪耀夺目。 “请族长放心,事关朱雀一族的安危,弟子······定不辱命。” “醒了?”凉战看了一圈祭台之外围观的朱雀子弟,以及几位宗老和族长、长老,最后把目光落在溁烬身上。 溁烬躺在祭台之中,身下是一个诡异的阵法,线条复杂,刻印并不深,但是溁烬能感应到这个阵法并不简单。 它一方面封印着仙器血泪石,一方面又温养着血泪石,借用着血泪石的力量守护朱雀世家。 “凤凰神血百毒不侵,所以没给你下药,因为没用。”凉战声音有些轻,手心中红光闪现,红色的灵力向血泪石涌进去。 溁烬试了一下,动不了。 之前神识半梦半醒时听见过只言片语,现下什么情形一目了然。 “是禁锢术,宗老亲自动手的。”凉战手中的血泪石渐渐变了模样,似乎是一个锥形。 溁烬看了几眼血泪石,知道这并非血泪石本体,只是血泪石的□□。 “凤无殇呢?”溁烬轻微偏头,一双美且魅的眸子看着凉战,没有什么情绪:“在祭坛上,趁我们没有防备,偷袭我们二人暂且不提。你们把凤无殇弄去哪儿了?” 凤无殇是魔尊,朱雀世家不敢拿他如何,可是事关朱雀家族存亡,难免不会剑走偏锋。 “······”凉战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溁烬的脸看,手里的血泪石已经变成了锥,等会儿用它刺穿溁烬心口,心头血填满阵法刻印的时候,血泪石就会启动阵法,净化之力会抹去朱雀世家所有的诅咒,一切就都结束了。 “溁烬,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只可惜你可能听不到了。”凉战半跪下来,忽然笑了一下:“朱雀世家于我有恩,我不可能看着它如此。” “哪怕你知道了你的身世?知道了你为何会有凤凰血脉,知道了朱雀世家有多脏?”溁烬唇角微扬,是熟悉的轻嘲。 “是啊,我知道了。血泪石把祖父的事告诉我了······哪怕知道了那些,哪怕知道了这一切是朱雀世家咎由自取,但我还是站在这里了。”凉战似乎想学溁烬那般露出一个带着轻嘲的笑,但是怎么也扯不起来嘴角。 “你有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凤无殇呢?”溁烬还是道,眸色微微变凉。 ······ “你别这样看我。”凉战叹了一口气,手中血泪石锥对着溁烬心口:“你从来没用这么冷的眼神看过凤无殇。” 溁烬蹙眉:“你——” 血顺着血泪石锥滑下,在仙器的作用下迅速填满了阵印,霎时红光大盛。 “凤无殇在禁地,我相信凤前辈不会有事的,我会把你送过去,毕竟在护着你这件事上,没有人能做得比他还好了。”凉战笑了下:“可惜······” 细细的红焰从凉战衣角燃起,大片的血流进血泪石,越发璀璨。 “虽然我这身凤凰血脉不太纯,到底能护你一次。”凉战自言自语似的,红光太过璀璨,没人能看到祭台上发生了什么,就连溁烬都看不清凉战。 但凉战却在一片红光里,恍惚看到那个少年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 初见时惊鸿一瞥,自此顾盼流连,再没能忘。 “我虽恶心这身凤凰血脉的来历,但现在我却必须承认,幸好我能有一半凤凰血脉。” “凉战!”溁烬低喝一声,但怎么都无法动,几位仙王联手施展的禁锢术,一时半会儿也实在难以解开。 “小烬烬,你这人看似亲和,实则从来不愿多看人一眼。你眼睛真美,可什么时候才能映出一个人呢?”凉战咳出几口血,把通体鲜红的血泪石放在溁烬手里,最后一点细焰炸开,炽光灼眼,不得以闭上。 “是你?”这声音太过飘渺,溁烬却很熟悉这种神魂波动,这是血泪石的仙灵了。 “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仙灵无形,哪怕是在仙灵的识海里,也是无形的,想变幻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溁烬给他的感觉太过于奇怪了,它能从溁烬熟悉的神魂里感应到彼岸仙灵的气息,但是这又确实是个活生生的凤凰。 “血泪。”溁烬很久才有一点反应,那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原来真的是你,自你把神魂割裂分了一半给梧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血泪石似乎有些感慨。 “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是沉眠了许久。那小孩······” “那小孩?”血泪石愣了下,咯咯笑了:“他啊,他说让我帮他做成一件事,他能还我自由来着。”血泪石说到自由二字的时候隐隐兴奋 “虽然明知他可能是骗我的,但是这小孩蛮对我脾气,左右封印了几千年,我都闲得长蘑菇了,帮他一把也无不可。那个隐藏的传送阵启动时,我才怀疑是你,不想真的是你,竟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不过你会带我出去的吧?” “嗯。” 溁烬出神许久,回神之后才叹气:“你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血泪石有些奇怪:“彼岸,你不开心吗?” “也许吧。”溁烬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仙灵其实没有情绪的,也没有感情,有些仙器认主之后会因为和主人的共鸣产生一点类似于人的情绪,比如依赖忠诚信任等,若是主人不幸夭折或者陨落,那些仙灵有的选择沉眠再不出世,有的选择自毁。 “彼岸,你是在伤心吧?”血泪石不确定地道。 “那个小孩是你主人?不可能呀,你没有魂灵印记,分明没有认主。”血泪石绕着溁烬飘了两圈,依旧十分不解。 “别问了。”溁烬按了下眉心。 凉战神魂具散的模样那么熟悉,就好像,一千年前,也有那么一群人,在他眼前一个一个神魂具散。 从血泪石的识海出来,却已经不在那个祭台上,四周似乎是一片古地,天道薄弱,阴气与腐味一阵一阵不断,植被稀疏且枯槁。 “这里是朱雀世家的禁地,那小子说把你送到这里。”血泪石飘起来,用灵魂波动与溁烬对话。 禁锢术的力量在削弱,溁烬依旧没有动,眼皮抬起看了一眼四周就垂了下去。 “我该回去了,本体被封印之后我就不能到处飘了,就连现在这样飘远了都很难受。”血泪石见溁烬没有反应,自顾自道别:“虽然那小子没能给我自由,但是能救你也值了,见到你很开心,彼岸。” 血泪石化为光影消失。 封印血泪石的是那个祭台,虽然同时也在温养血泪石,却一直让血泪石真身不得脱。 还血泪石自由,就要摧毁那个祭台,凉战自然做不到,但是溁烬和凤无殇可以。 溁烬闭了闭眼,想用各种思绪把脑子里一幕幕回放的画面镇压下去,但只要凉战细焰焚身的模样一出现,那些画面就源源不断地充斥脑海,一幕比一幕清晰。 细小的红焰从衣袍燃起。 “不能想了,溁烬,不要想······”溁烬轻声呢喃,脚上的红绳微微发热,一簇簇细小的火焰倏然消失不见:“停下来······” 那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仿佛在燃烧,又仿佛在滴血,火球带着血雨从天际砸在地上,所过之处便成燎原之势,火光映照得天际越发彤红,没有人知道那把火到底烧了多久。 除了他。 有人说是三天三夜,有人说是五天五夜,其实是整整半年。 那不是什么血雨,那是血泪。 溁烬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缓了很久,直到本就昏暗的谷底越发昏暗,暗色如墨汁般浓稠,把人完全淹没。 第25章 往事 最初的神魔秘境其实没有明暗色彩之分,这处混沌自然化成的空间,永远都是一片昏黄,昏黄的光景,昏黄的沙,昏黄的湖泊。 彼岸是天地自然孕育的仙株,从诞生之始就在这片昏黄的混沌里。梧桐则是一个意外,意外落在这里的半仙株,彼岸初觉这片混沌实在无趣,索性渡了些许魂力与灵力给梧桐让其化灵,自己陷入沉睡。 这一觉睡得久了许多,久到醒来时梧桐已经长成神魔秘境里的通天之树,彼岸正在树顶,头顶竟然是一片蓝天。 “彼岸,从前你说不喜欢昏黄的世界,现在这里有了蓝天白云,有了星辰日落,也有了山川河流,你可还欢喜?”梧桐化形依旧是一团光影,偶尔化作绿色的彼岸花,也是模模糊糊一团。 “自是欢喜,只是这些死物,瞧久了也不大有意思。倒是我在沉睡期间神魂走了很远,听了许多仙灵讲的一些故事,颇为有趣,那些故事里都是活物呢。”彼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眼前所谓的山川河流,也不过一片荒芜。 “活物?那该是什么光景?”梧桐好奇道。 “就是生命力蓬勃的景象。”溁烬也是一团模糊的光影,红色的灵力汇聚,在手心明明灭灭幻化出各种景象,春去冬来,花开花谢,生老病死,四季更替······是神魔秘境里永远看不到的生命。 “这就是生命?”梧桐看了许久,看得很认真,在彼岸第二次沉睡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太阳。 彼岸的第二次沉睡没有多久,因为梧桐迅速衰减的生命力把他惊醒了。 “彼岸,你看到了吗,鸟蛋。”梧桐的生命力迅速消散,但是那颗蛋却有了几许衰弱的生命力。 “这是凤凰。”彼岸轻声道:“你散尽生命力就为了这颗蛋,值得吗?” “值得的呀。彼岸,很快这里也会有生命的,从这颗蛋开始,这里也会有海陆空,也会有百草万木。” “好吧。”红色的光影撕裂成两团,其中一团快速融进通天的梧桐树里:“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看看。” “你——”梧桐惊了,但仙灵本身就缺乏诸多情绪,愣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只能叹一句:“你可知,这样,你就是半仙灵了,你的真身就无法移动了。” “你说值得的呀。”彼岸花恹恹地,看着那颗蛋孵出两只凤凰,一凤一凰。 而梧桐散尽的生命力确实化作了诸多生物,尽管都那么不起眼。 那之后,彼岸和梧桐,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些小东西如何发展的,就陷入长眠。 再醒来时,神魔战场这片荒芜的地方,竟然爆发了大战。 彼岸委实不可思议,仙界与冥界打得昏天暗地,而他与梧桐看着这场战争延续了几千年,具体多少年月实在没有数了,时间在他们这里,就是无尽的流水,梧桐变得越发沉默,而彼岸因为当初撕裂神魂,一直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大多时候都是半梦半醒,偶尔神识飘去仙界看看仙界的大道和稀罕事儿。 突然有一天,一个男人带着满身的倦意坐在了彼岸身边,淡淡的血腥味直接惊醒了彼岸。 自此那个人时常来这,偶尔会有些许暖意,偶尔还带着满身倦意和血腥味,每次都是他一个人。 仿佛跟他一样,一个人孤独了几千几万年。 这段记忆因着太过久远本来就不甚清晰,可是那个男子的身影,竟没有留下半分痕迹。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凤凰族的小崽子。 “凤无殇啊,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了。”溁烬起身时天已经大亮,只是在这片禁地,白天也是昏暗的,带着嗜血般的诡异。 凉战以身祭咒,朱雀世家的诅咒解了,溁烬被凉战联合血泪石暗自传送到了禁地,到最后只有凉战灰飞烟灭。 “彼岸,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啊?”突兀的声音响起,溁烬并不惊奇:“怎么,你补充好能量了?” “你被困了这么多年,一朝解放,怎么还聒噪起来了。”溁烬答非所问。 “就是一朝解放,所以才激动,得见你这个老熟人可不得了。我们做仙灵的呢是鲜少有各种情感情绪,但我不傻呀。看了这么多年的人情故事,那小子绝对喜欢你。不过你还没说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我已经不是仙灵了。现在的我与修者无异,血肉之躯,仙灵之魂。你再跟着我,爷可就让你认主了。”最是靡丽的声线,说着最是淡漠的话,血泪石默了。 “其实,我半点不介意认你为主的啦。毕竟只有我们仙灵,才最了解仙灵。”血泪石飘在溁烬身边,忽左忽右,努力刷着存在感。 “你既然补充了灵力又飘过来了,那就帮我找个人。”溁烬手心一团神火晃晃悠悠,凉战把他送到这里,想来就是凤无殇在这里。 “这我可能帮不了你。”血泪石耿直道:“我没认主而且又被封印,半个月只能动用一次,更何况这次可是大动干戈,我没沉眠还是因为储蓄的能量比较多好不啦?” “那你认主吧,来。”溁烬非常认真地道:“等我找到了那人,再还你自由。” “彼岸你变了!”血泪石震惊:“三百年不见,你竟然学坏了!” “三百年?”溁烬倏然停步:“你说我们只有三百年不见?” “是啊,你别是傻了?”血泪石一副你干嘛大惊小怪的口吻,刚说完就期期艾艾地道:“你是不是被朱雀世家的老头整傻了?还是说有什么问题?变成这副模样的后遗症?” “到底什么意思?”溁烬似乎觉得有什么一闪而过:“我们不是千多年没见了吗?” “你要不是傻了,就是不想认我。”血泪石试探道:“你只是不想认我对吧?不想带我走才故意这样说对吧?我们同为仙灵,不能见死不救的啊,你要是不带我出去,就没有人能带我离开朱雀世家了。” “我说了会帮你离开,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溁烬蹙着眉心,有些冷硬道。 “所以你是失忆了?”血泪石还好不是人形,不然这会儿得一蹦三尺:“我他妈头一次听说仙灵还能失忆的。” 头一个·失忆仙灵·溁烬一脸淡漠。 “一般说来,仙灵是没有其它生灵那般丰富的情感的,所以人间的各种情感尤其是情爱对于仙灵来说能够理解,但永远不会感同身受。所以你跟魔尊凤无殇这段情才那么让人,哦不,让仙灵不可思议。” “知道这些事的也不多,毕竟你在魔界的那几百年消息真的太少了,许多仙灵还特意飘来问询你的下落,不过知之者甚少。所以你的事知道的仙灵也不多,就我们几个偶有消息往来。” “说重点。” “······三百年前你曾问天机盘有没有可以化成人的法子,那时我就知道你跟魔尊之间大抵不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果不其然。”血泪石顿了下:“凤无殇炼化了八十一个小世界,最后补全了补天石——那就是天机盘说的唯一的办法,补天石化为肉身,仙灵得以寄宿。如今看来你们成功了,你这身体还算不错。不过你这记忆,是化成人的后遗症?” 补天石,混沌初开时就有的神物,后来天地规则崩坏时出世修补了规则,仙界自此稳定,但是补天石却只剩下了半颗,隐匿于雷域。 可是溁烬知道,自己这身体,才不是什么补天石。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是一只真正的凤凰,除了这个魂灵。 “你的意思是,当初我为了跟凤无殇在一起,想要变成人?”溁烬抓住重点。 “这可是你自己问天机盘的,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一直都与我们不同,我们自然也无法理解。你若是真想知道,你可以问天机盘去。” “那倒是不必了。”溁烬想起看到过的那个孩童,无心仙王座下那个病怏怏的爱徒单若雨就是天机盘的主人,不日前才见过,那个傻盘子睡的挺香,他都没好意思打扰。 “难怪。”溁烬自嘲地笑了下:“我曾经想焚掉一段最为刻骨的记忆,可是没能成功,我一直以为是涅槃失败了,竟是太成功了,以至于我半点印象也没有。看来是我跟他在一起太久了,所以关于他的记忆没了,就相当于那几百年的记忆全没了。” “你连他也忘了?看来你这后遗症不轻啊。”血泪石啧啧称奇:“我突然平衡了,你忘了我几百年的事,我就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我连他也忘了。”溁烬重复了一遍,忽觉脚腕的红绳有些滚烫。 红绳的来历他尚不清楚,但一定跟凤无殇有关。 凤无殇说为他而来。 “从凤无殇踏入朱雀世家起,我就在感知你们的大体情况,可惜天机屏蔽太多了,我感知不到什么。一直没认出这个标致的美人儿竟然是你,我还以为是凤无殇有了新欢,原来真相竟然是这般。你跟凤无殇的事暂且不说,我们提一提凉战那个小子,他为了救你甘愿自己魂飞魄散,轮回都入不得。” 仙灵到底可以有多八卦,溁烬颇有经验。正因为仙灵缺失情感,所以对于世间的一切都满是好奇,八卦就是每个仙灵的乐趣。所谓吃瓜一时乐,一直吃瓜一直乐,但是当这个瓜是自己种下的时候,溁烬表示什么也不想说。 “凉战那个小孩儿与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跟凤无殇之间大概可以算是,他在追求我。”溁烬一本正经地解释:“而且目前看来,好像没了我他就跟死了一样。” 血泪石麻木:“几百年前不就是如此吗。” 第26章 天堂村 “别再往前了。”血泪石提醒道:“这里是禁地,你前面就是仙界与冥界的壁垒之一,那里秩序混乱,规则更是变化多端。就算你现在是凤凰体质,本质上还是补天石,依然属于仙界的生灵,再往前肯定会很难受的。” 不用提醒溁烬也看出来这里的不同,再往前一步连杂草都是没有的。 “彼岸花的线索在这里就断了。”溁烬脚边一朵彼岸花开了又谢,化为灵力光点消散。 “可是魔尊不可能进去的呀,仙界的人进去都会难受的。”血泪石还想说什么溁烬已经一脚踏进去了,步步花开,只是溁烬走过彼岸花却没有化为灵力散去,反而一点点变黑,就像被什么侵蚀了一般,却又没有彻底被侵蚀,就像被什么阻止了,挣扎了一会儿,黑色快速消散,花瓣炸开化作红色的灵力快速散去。 “凤无殇确实不会自己来,但他是被朱雀世家那几个老不死联手丢进来的,鬼知道会丢在哪儿。” 溁烬思量了一会儿,又走了一步,赤脚踩在地面,灼烧感霎时顺着脚心往上爬,红色的细焰腾起时灼烧感顿时消减。 “这——壁垒可能破了,至少出现了缝隙。”血泪石跟着进来也是十分难受,整个魂灵缩成一块石头吊在溁烬腰间,充当着玉佩。 “如果出现天裂,禁地的仙界生物会发出信号。虽然由于某些原因他们被镇压在这里,但是天裂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没理由隐瞒。”溁烬忽地有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我们一路过来可有见过一个生物?” “没有,真的一个都没有。”血泪石的魂力波动都开始打颤:“难不成,死绝了?” “先找到凤无殇。”溁烬顿了一下:“死绝应该不会,活在禁地的生物,远比你想象中要可怕。” “你不难受吗?”血泪石嘀咕道:“壁垒绝对破了,绝对有天裂,还是一个大天裂,无心仙王都不一定能封印的那种。” 溁烬指尖一缕火焰裹住血泪石,终于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起初是有些难受,但是他这身体从来不是什么补天石,而是真正的凤凰,难受只是因为在仙界呆久了,本质上说,他是不怕任何规则的,这些没必要跟血泪石解释。 出乎想象的是,越往里走,景致越发奇特,诸多仙界看不到的植物也在逐渐增多。 “这是冥界的植物?”血泪石裹在凤凰火里不难受了,见此隐约有些惊诧:“冥界原来还有生气?” “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溁烬嗤笑:“冥界若是没有生气哪来的冥界生物?” “我以为冥界就像黄泉一般,该是阴灵纵横,寸草不生的模样,怎么倒像是跟仙界一般。” “自然是一般的。”溁烬隐约见到前方村庄的轮廓:“去会会禁地里的东西。” 说是村庄,确实不错,跟原始部落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人身上都有不俗的灵力。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十分俊俏的黑衣男子?”溁烬逮住一个过路的挑柴人问道,挑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溁烬,面色变了又变:“姑娘你看我长得俊俏吗?” “······”溁烬脸色一黑,这挑柴人一身黑衣没错,五官也端正,就是好好一个人怎么偏就长了一张嘴。 “你才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溁烬木然。 “诶,我知道,姑娘家家的长了你这般模样出门是该乔装打扮,但是你这女扮男装也忒明显了些······” “这位兄弟,你真的没有因为这张嘴被人打过?”溁烬问得十分认真,唇畔微扬眸子里已经盛满了潋滟笑意:“你眼瞎?” 半晌挑柴人终于顶着一头焦黑的发和乌漆嘛黑的脸坐下来跟着溁烬好好说话:“十分之俊俏的脸,黑衣,很有气势,法术高强,寡言少语,这几天来的,你这形容怎么那么像我们圣子?” “圣子?才来几天就成了圣子?”溁烬挑眉:“你们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规矩?” “姑娘,啊呸,公子,那是我们冥界来的圣子,虽然可能从冥界过来的时候伤了脑子,诸多事情记不太清。”被揍过一顿的挑柴人目光落在溁烬的喉结上,终于确定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凤无殇竟然还会忽悠? “圣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不好。这几天还走火入魔了似的。啊!瞧我这脑子,公子可是冥界派人来寻他的?若是这样,可得费点心思了,圣子现在脑子不太清楚。”挑柴人万分热情,只是说话时依旧忍不住看向溁烬喉结。 “想来我找错人了,我们说的大概不是一个······”溁烬刚想起身告辞,就见一道略微熟悉的身影撕裂空间而来,抱了个满怀。 “阿烬。”熟悉的声线,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 溁烬还来不及想何时对这个怀抱熟悉的,就听见挑柴人恭恭敬敬又兴高采烈地唤道:“圣子!” 谁?凤无殇? 凤无殇目光在挑柴人焦黑的头发和乌漆嘛黑的脸上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 溁烬推开凤无殇,大方承认:“我干的。” “我知道。”凤无殇把目光移回来,直白且炙热地凝在溁烬身上:“阿烬。” 挑柴人一句“我是石头啊”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觉得自己愣是在三个人的场景里活成了小透明。 “别说这个。”溁烬看向小透明:“这里什么情况?” “我慢慢跟你说。”凤无殇伸手就去牵溁烬,溁烬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凤无殇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石头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身影目瞪口呆,圣子笑了?笑了? “这个村叫天堂村。这里的人都是冥界过来的。这处禁地的壁垒,已经出现了天裂,足够半步成仙之下境界的人通过了。”凤无殇慢慢解释,一路遇到的三三两两的村民都停步弯腰唤了声圣子,然后对溁烬投以好奇的打量,慑于凤无殇的气场没有上前。 “朱雀世家可能是想把我丢进天裂,借刀杀人,可惜没能成功,最后落在了这个村庄。”凤无殇顿了会儿:“这里的人把黑焰当成了冥火,圣子之名也这么来的。” “那就是冥火啊,天定的冥火圣子,未来的冥火领主,绝不可能认错的。”石头的声音响起得突兀,溁烬这才注意挑柴人还跟着他们。 “······你谁?”凤无殇问出了第二遍这个没人回答的问题。 “我是石头啊。”石头挑着柴更为热情地对溁烬道:“公子看到了吗,圣子脑子确实出了问题,动则不开口,开口就是胡言乱语,什么仙界什么魔尊的,村子里几位医师这几天都愁秃了,也不知回冥界去了治得好不。” 凤无殇眼底的杀意飞快划过,又奇迹般地忍住了。 “冥火领主?”溁烬对于冥界有几分了解,但这些了解仅限于曾经仙魔战场上得来的了解。冥界所谓领主就跟仙界仙王一个级别的战力,但冥界没有世家什么诸多种类之分,都是领地划分为领主,胜者为尊,跟凤无殇划出来的魔界规则有些许相似。 “冥火,黑水,灵木三大领主都是天降之子,千万年难得出世一位,上一位出现的黑水领主容弈已经是在万年前了。” “容弈?”凤无殇对这个名字颇有些印象,魔瞳微微眯了一下,转向溁烬求证:“在神魔战场,偷袭无心的那个拜将台是不是叫容弈?” “嗯。”溁烬对这事印象也颇为深刻,溁烬对于无心仙王的关注一直非同寻常,那次偷袭导致无心差点直接仙逝,溁烬对于那位领主自然是印象颇深。 “是的,黑水领主上过一次神魔战场,只那一次就让局势扭转,若非后来凤凰选择了仙界神魔战场必然是我们冥界大获全胜。不过黑水领主从战场上下来就宣布归隐,已经千多年没有音讯了。黑水领主说,冥火已经找到,所以归隐一事没有人能干预他。”石头提到黑水领主时眼睛里似乎自带光芒:“公子你也不知道这些事?难不成你也忘了?可是过天裂有什么后遗症?” 这话没法接。 “你手怎么了?”溁烬手一直被凤无殇握住,初时不觉,但现在却有一点异样感,握住凤无殇的手拖到眼前掰开,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心隐隐有灼烧留下的痕迹。 凤无殇重握住溁烬的手:“没事,练功没注意,把自己烧到了点。” “把自己烧成这样?”溁烬挑眉,挽起凤无殇衣袖,果然烧痕遍布了小臂,且一路往上似乎有更严重的趋势。 “你——”溁烬还准备说什么,凤无殇看了石头一眼,控住溁烬的手,直接揽着溁烬的腰飞走,虽然石头还有许多话没说,但是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好多余? 凤无殇把溁烬带到了天堂村的后山里,溁烬闲闲地靠着树,对着凤无殇微微抬了点下巴道:“伤到哪里了?还不给看?” “没什么大碍,也没什么好看的。”凤无殇淡定道,声线平稳,眼睑下垂。 “你脱还是我帮你脱?” 凤无殇闻言飞快看了一眼溁烬的神色,然后展开双臂:“来吧。” 溁烬:“······” 眼看着溁烬真的要上手,凤无殇脸色终于没绷住,叹了口气:“一些烧伤,朱雀神火,没那么快好。” 溁烬点点头,眼底抹过一缕杀意。 第27章 红绳 “你既然伤得不重,怎么不离开这倒霉地方?”溁烬没再坚持查看凤无殇的伤,半是调侃着眼前这人:“是不是等我来接你呢?” “······”凤无殇没理会这调侃,反而默了会儿,才看着溁烬轻声说:“我没想过你会来。” 他也许是想用调侃的语气来说这句话,让彼此都随意一点,但话一出口却带着自己都没想到的低音,就像某种情绪没能压下去。 溁烬怔了怔。 “你不是一直都对我避之不及吗?”凤无殇没抬眼,也就没有看溁烬的表情:“我放手了,之前的承诺也作废,你自由了。” “既然如此,那这条只有你能取下来的红绳,是不是也该取下来了?”溁烬鬼使神差说了这句话,说完自己先蹙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个什么答案。 凤无殇心道他果然猜到了,便学着溁烬的样子靠在树上,落在溁烬身上的目光晦暗难辨。 “这条红绳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稀罕物件儿,但应当是出自你手。至于认主么,是认定了我的魂灵,所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这东西都会跟着我,是吗?”溁烬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看着凤无殇唇瓣一动,当即竖起一根手指:“嘘,我还没说完呢。传说仙灵一旦散去就会魂飞魄散,但是你一直坚持我还活着······是因为这红绳,跟你有某种联系,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死。” “是。”凤无殇承认了。 “既然尊主大人都决定放弃了,那么这种把柄怎么能留在我这里呢?”溁烬欺身上前压着凤无殇道:“你就是在等我来找你,欲擒故纵?” “是,我欲擒故纵。”凤无殇揽住溁烬不让他再动:“那阿烬可吃这套?” “吃。”溁烬答得看似漫不经心,因为目光始终落在某个地方,注意力没办法移开半分。 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凤无殇似乎被那个吃给震住了,直到溁烬拉开凤无殇控住他的手退开半步,凤无殇都没回过神,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人,溁烬已经转身拔腿了,凤无殇只能收了手跟上。 “那这欲擒故纵的把戏我也吃了,尊主大人是不是应该跟我回去了?或者你喜欢这里的话,等我出去解决了朱雀世家的事再来接你?”溁烬提起朱雀世家时眸中掠过的杀意太过明显,又很快隐忍。 “后来发生了什么?”在梧桐说出当年真相的时候,溁烬都没有这种冰冷的表情和杀意,也不知朱雀世家后来又做了什么,竟然能让溁烬这般动怒。 可惜这次凤无殇猜错了。 “如你所料,朱雀世家想拿我祭祀以解诅咒,没想到最后凉战拿自己去祭祀,魂飞魄散时把血泪石和我送进了这个禁地。”溁烬提起凉战的时候顿了一下,很快略过去,到底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凉战他······” “凉战为了救你死了?”凤无殇蹙眉:“怪我,若是我能出去······” “你还关心这小崽子的死活?”溁烬挑眉。 “若是我在,他不会为你而死,你也不会记得他,更不会为了他这般动怒。”凤无殇周身的气场突然凝重,却又在克制。 “他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溁烬步子缓了一些,嗤笑道:“那些不算美好的记忆总有人来提醒我记住它。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不否认他是因为我死的,但是他不是为了我而死的,他是为了朱雀世家。” “总有一些人,为了自己所谓的大义牺牲自我,可是凭什么要让别人来记得这种痛?”溁烬一贯轻嘲的语气,凤无殇算是明白自己高估了凉战在溁烬心中的位置,但是转头想起凉战拿命都只是让溁烬记住了他,又陡然生出一点无可奈何来。 “若是凉战祭祀了你,这样拿命来护你周全的,就是我。让你记在心里刻在魂灵上的,也是我,你会不会因此记得我更深一点?”凤无殇这话说得溁烬没法接,竟从中听出几许不甘来。 “若死的是你······”溁烬只说了几个字就有些接不下去,凤无殇会死吗? 这个问题他从来不曾想过。 凤无殇是魔尊,不可一世的仙王,大能,伤得了凤无殇的人物在仙界都是声名显赫之辈,凤无殇会死,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可若是因为他呢? “这话,就当你调笑一次,我不想再听。”溁烬闷声道:“那几只老不死的竟然想把你弄到天裂里,这债是没法善了的。若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怕我忍不住真的会屠了他满门。” 一字一句在凤无殇脑子过了一遍,那道灵光就快要冒出来了。 “其实这个东西,已经编好了,还没来得及给你,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迟了。”溁烬抬眼想看看月色,才想起禁地的夜是没有月亮的。 凤无殇骤然停步。 “你曾跟我讨过红绳,不知现在可还要?”溁烬只好抬着脸看凤无殇,素白的指尖上挂着一根红绳,织得还算精巧。 “自然。”凤无殇没有半分犹豫就接过来,仿佛拿着什么稀世珍宝,凝神看了许久。 “喜欢吗?”溁烬看着凤无殇凝着红绳颇有些不自在,仿佛凤无殇看着的是他一般,虽然这般温柔深情的目光不是没有感受过。 “自然。”凤无殇系在手腕上后又补了一句:“阿烬送的,自然都喜欢。” 溁烬看着凤无殇不算熟练的动作,隐约记起祭台上,凉战魂飞魄散时有一小段别别扭扭打着死结的红绳落下来。 凤无殇偏头看他,溁烬解下腰间的“血泪石玉佩”给凤无殇看,带着几分自得道:“这家伙还说凉战对我有意,刚想起凉战死前落了一段红绳,大抵是给哪位心上人编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可没我这个编得好。” “心上人?”凤无殇眯了一下眸子:“所以阿烬眼里,这是给心上人才会编的吗?” “······”溁烬心道是不是你心里没数吗,但在凤无殇的灼灼注视下实在说不出是这个字儿,于是把手里凤凰火裹着的石头扔给凤无殇:“说起来这家伙似乎与你相熟,我跟它真身千万年不曾相见了,之前的诸多记忆也不记得,你看看有没办法带它真身离开朱雀世家。” 黑焰裹住血泪石悬在凤无殇身前,凤无殇从容不迫地捻着手腕上的红绳道:“摧毁祭台。” 溁烬眸子微亮:“我也是这般打算的,不过祭台那个阵法有些门道。” “没什么特别的门道,那个阵法可以凝聚朱雀世家所有子弟的力量,而且对于鸟族有一种天然压制。”凤无殇又看了一眼溁烬:“当然凤凰不会受到压制。摧毁也不难,一是你我二人强行毁掉,二是找无心帮忙,天下阵志,无出其右。” “你能有办法联系到无心吗?”溁烬听到无心二字唇角就微微勾了一下,眸中盛出点点潋滟光华来,凤无殇看得火起,两个字说得又冷又硬:“不能。” “······”那你说个鬼。 溁烬客观提醒道:“那个祭坛真的要废些工夫,就真的不联系一下无心仙王?” “我自有法子。”凤无殇脸色不太好看,溁烬叹惋一声,不再言说。 “夜深了,先回去吧。”凤无殇对着溁烬伸手,其实禁地里终日都是灰蒙蒙的模样,若非愈渐浓郁的墨色,其实不大能分清白天黑夜。 就在这墨色里,带着些许潮气,凤无殇伸出的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 溁烬把手放了上去,凤无殇魔瞳中笑意点点,立刻就握紧了。 凤无殇与溁烬这般修者,一步千里缩地成寸等各种神通都是小意思,就算一般的修者也会御剑飞行等各种方式,再者就如凤无殇的紫藤车一类代步,或者马车一类稍次,甚至于只要溁烬想,化为凤凰真身也是可以的,撕裂空间瞬移也是家常便饭,修者赶路的方式实在太多。 像这样两个人手牵手,就像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一般漫步,任由潮气湿露渐渐打湿衣摆,倒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凤无殇牵着溁烬走进结界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步子一顿,溁烬跟着停步,抬眼望去是一片湖泊,湖泊中心竹楼雅致,景致竟是出乎意料的简约明丽。 “我这里只有一张床。”凤无殇道,魔魅的声线更加低沉。 “······”溁烬颇为奇怪:“你说这个干嘛?修者到了仙王之境,移山填海开辟小世界撕裂空间都是举手抬足的事,更何况灵力化物这种事真仙境就已精通,还怕没处睡去?” “阿烬——”凤无殇试图拦住溁烬,但溁烬扬袖间湖面有片片莲叶展开,从二人脚边伸展到竹楼下,溁烬施施然踏上去。 踏上竹楼后溁烬来来回回溜了一圈,从一楼到二楼,而后才倚在二楼护栏上看着站在湖面中央莲叶上的凤无殇笑:原来凤无殇说的只有一张床,是真的只有一张床,重点不是床,而是只有。 楼上楼下到处看了一圈,每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楼那一间房间有一张床。 “金玉其外。”溁烬笑完了又觉得结界里这景象颇为眼熟。 凤无殇慢慢上来,站在溁烬身边跟着溁烬一起看:“当年你开设的小结界就是这般模样。” “我?”溁烬不可置信:“虽说我是喜欢,却不大像我的风格吧。” “无心的小结界就是这般布置的,后来你仿着弄了一个。”凤无殇叹气:“可惜我印象不甚深刻,记不清当时屋里的陈设,所以只得这般空有其表。” 第28章 琐碎 “我们回去吧?”溁烬觉得凤无殇这醋味有点大:“无心仙王人是极为雅正的,这品味自然也是极为雅正的。我是极为喜欢无心仙王,但是那种喜欢就像······水里的月亮,你能时时看着就觉得极好了,并不想亲近触碰。你自是不同的,你是眼前人。” “嗯。”凤无殇魔瞳里情绪闪了一下,很快化为幽深:“你一路定然没有休息过,你先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放心,定不会让人惊扰了你。” 溁烬确然有些乏,想必凤无殇在这里呆了些许日子,又承蒙天堂村的人唤了许多声圣子,想来离开的事是需要交代一声,不声不响人就没了到底不好,就应了一声。 凤无殇见着溁烬进屋,又从窗户里看着溁烬的身影,看得出溁烬大约是在点熏香时,颇为性感的薄唇微微一抿,往上勾。 以往溁烬打算好好休息时就喜欢这种安神香,那时是凤无殇为着溁烬亲制的安神香,香味独特,淡雅却经久不散,安神作用极好。如今的溁烬与当年的溁烬诸多习惯喜好甚至性子都变化颇多,偶有一些与当年相似的习惯喜好动作,就仿佛重现了那段时光里的那个身影。 就如安神香,就如对无心的欣赏,就如赤着脚不愿穿鞋的习惯,就如那一声或是微嘲或是微讽或者旖旎的“我的尊主大人”。 凤无殇敛了气息站了许久,隐约感知到屋里溁烬睡得不算安稳,时有翻身或者一些小动作的摩擦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进去。 溁烬的睡颜依旧绝美,只是睡姿颇为不敢恭维,被子滑落了一半。 凤无殇从储物空间里找出封存了三百年的安神香换掉正点着的,又给溁烬掖好了被子,再欣赏了一会儿某人的睡颜,才掩了门出去。 溁烬觉得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醒来竟有一种久违的放松感。 只是这屋里的熏香,似乎味道不太一样,不像他备的那种,却很是好闻。 放开神识感知了一下,凤无殇在结界口,旁边还有几个人。 “昨天石头说冥界派人来寻圣子了,我们思量着圣子该是要回去了,所以想在村子里备一场送别宴,为圣子践行。”一个长者颇为慈祥,似乎想离凤无殇近一些,又慑于凤无殇的威严不敢太靠近。 “圣子可一定要答应,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我们也不能帮圣子什么,之前这里也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我们生活都艰难得很,但圣子到来之后,我们这里立刻就有了生机,大家在生活之余还有灵力可以修炼。此番圣子回冥界,我们一定要表表心意的。”另一个老妪颇有些年纪,颤颤巍巍地道。 “就是,圣子对我们的帮助实在是难以回报,还望圣子不要嫌弃才好。” “轻点声。”凤无殇终于出声,淡淡瞥了一眼众人。 “?”颇为慈祥的长者脑门冒出问号,他们讨论什么? “这是为何?”老妪压低声音问出大家共同的疑惑。 “他在睡觉。” 他?他是谁?在哪儿睡觉? 一直不说话的石头突然间福至心灵:“哦,昨天那位公子,来寻圣子的。” “在哪儿?竹楼?”老妪的眼神掠过宽阔平静的湖面落在竹楼上,瞧见二楼栏杆上似乎坐着一个红衣人:“是他?” 凤无殇闻言抬眼望去,仙王的视力都极好,一眼望过去就撞进溁烬似笑非笑的眸色里,红衣人似乎也看见凤无殇在看过去,长眉一扬,艳而不媚。 “可是那么远,公子也听不见啊······”石头小声嘀咕:“况且公子这是醒了吧?” 溁烬本来坐在护栏上,此刻单手一拍护栏,整个人直接跃下来,青丝扬起红衣飘动,轻盈落在水面时脚下一片莲叶展开,随即片片铺到湖岸。 石头呼吸滞了一下,饶是最为年长见多识广的老翁老妪,也看直了眼。 “去。”溁烬走近便直接站到了凤无殇身边:“盛情邀请,自然要去的。” “什么?”凤无殇略微偏向溁烬,音色低沉。 “前辈们说为你饯行。”溁烬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挑,本就靡丽的声线更觉诱惑。 “多久说的?”这话就是在问石头了。 ······自此,天堂村的几位代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只要他想,就可以听见几百米外的声音,就如这位惊艳的红衣公子。 原来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是真的可以心如止水对周遭所有声音免疫,就如他们的圣子大人。 脸疼。 “都听你的。”凤无殇道。 “那圣子这是答应了。”石头一锤定音,直觉告诉他再呆下去大抵又会看见什么不得了的话面,于是招呼着几位代表赶紧开溜。 溁烬看着石头领着几人下山,才看向凤无殇:“你有没有觉得,石头的性子很像一个人。” 凤无殇不动声色:“谁?” 溁烬转瞬带上了笑意:“凉战啊。” “你还是记住他了。”凤无殇说得平静,到底还是带了一抹苦涩。 “把你醋坛子收一收,你可别拿石头当情敌。若是哪天我说谁谁的性子像你,那个时候你才要当心呢。”溁烬抬手理了理衣衫:“我们去瞧瞧天裂吧。” “好。”凤无殇应了,带着溁烬走,边走还是没忍住:“所以你喜欢的只是我性子,不是我这个人?” “那你呢,尊主大人又喜欢什么?从前的彼岸,如今的溁烬,不也是两个性子两个人吗,尊主大人是喜欢从前的彼岸呢还是喜欢如今的溁烬呢?”溁烬说得不甚在意:“其实不管是什么答案我都不在意。” 凤无殇了然。 如今的溁烬在意他这件事,凤无殇是从不怀疑的,可若说是喜欢上他了,倒是也不敢苟同。但不管是因为感动,因为好奇那段记忆,还是因为想跟他试试,至少在溁烬心里承认了他凤无殇的地位。 “说来奇怪,刚开始接触冥界的天地规则时,我还觉着难受,用凤凰神火护身,不曾想走过几步就好了,甚至不需要动用凤凰神火护身。这越来越临近天裂,冥界大道规则压制越厉害,我倒也没什么不适。”溁烬奇怪道。 “许是因为你这凤凰体质,毕竟凤凰体质在仙界与冥界都是不受限的,在神魔战场就能体现出来。”凤无殇似乎精神不太好,但掩饰得很好。 “你忘了凤凰最终选择了仙界吗,所以从前不受限,如今必然会有些许影响的。”溁烬试了一下凤凰神火,依然得心应手,没什么影响,倒是凤凰神火出来的时候凤无殇顿了一下。 “倒真是奇怪。”溁烬嘀咕了一句,倒也没有纠结,又嫌着赶路麻烦,索性轻功一展:“我们比比?” 话音落,溁烬红影已在百米开外,遥遥招了一下手,凤无殇立刻跟了上去。 修者轻功分为两个派系,身法流和御剑流,不管哪个时代,剑修总是最多的,因此御剑流一枝独秀,而身法流就五花八门了,溁烬与凤无殇都属于身法流,缩地成寸一步千里等各种神通皆十分精通。 不过一种说法,修者中还有一种流派,便是懒人流,以仙宠或者仙兽代步——凤无殇大多时候属于懒人流,从前的蛮牛战车,如今的紫藤车,都是仙界闻名遐迩的魔尊专属代步工具。不管御剑飞行还是身法流,时间久了皆会疲惫,所以只要情况不算紧急,大多都会选择代步工具,飞车和马车都是修者的最爱。 溁烬的轻功怎么看都不成章法,倒像是颇为随意的身法,却有一种轻盈自然,仿佛能在任何环境里与周遭融为一体,只是看着就很舒心。仙灵本就是天地自然孕育的奇迹,能与天道完美融合,因此溁烬的身法更像是随心而动——反而更加行云流水。 再怎么行云流水,还是输了,虽然只有一步。 “不错呀。”溁烬风轻云淡的笑:“你这身法颇为奇特,倒是我没瞧过的,是你独创的?” “不是。”凤无殇解释道:“无心是天生的神棍,从我年少结识他起就一直见他痴迷于阵法和预言术,还一手创了天机术。可其实他也很喜欢研究轻功,时常研究,所以有不少他独创的身法都很是好用,只不过世人不知他也不传罢了。” “果然是无心仙王,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机奇才,果真不假。”溁烬眸子里又染上了点点流光。 凤无殇颇有些促狭地打小报告:“因为无心不擅战斗,更怕近身,所以这些身法其实都是为了自保和逃跑。” “扬长避短,无心仙王果真有大智慧。”溁烬更赞叹了。 “······”这难道不是打不过就想着苟命么? “打不过就走,无心仙王还有这样真实的一面,真是可爱。” “······”真实跟可爱有什么关系? “研究什么就擅长什么,无心仙王果然才盖九洲。” “······”你让他研究一下食谱如何? “无心仙王果真是千万年都难能出世的一代奇才!”溁烬说完了最后一句感叹。 “······”凤无殇彻底脸黑如锅底。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崇拜的力量,凤无殇自此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把无心仙王放进了黑名单第二位,直逼前几天荣登第一的凉战。 第29章 宣誓主权 “其实,我与无心并列十大仙王。”凤无殇试图在溁烬心里找回一点存在感。 “嗯?十大仙王即使并列,也依旧是有差别的。无心仙王以天下无人能及的玄术得以被列进十大仙王,威望与人气无人能比,这是天赋。无偿仙王与竹寒仙王开创了剑匣这一修炼体系,在剑修中独树一帜,在剑修中的史无前例,这是实力。神王当年带领方家军在虚空征伐冥界,战功赫赫,这是血铸的战功。其妻暗竹仙王创下仙界第一大暗杀组织暗竹,且灭了上古世家君家,而同一时代温靖仙王为其妻寒舞仙王单枪匹马挑了整个顾家,这两位是凶名。妖主在天道异变妖族被天道排斥驱逐时以身殉道,化为妖族的守护图腾,后世人为感念其功德列进十大仙王。诅咒之术遗祸仙界时千灵仙王融合治愈术与净化术解救仙界于水深火热中,自己却身死道消,这是舍身之举。精灵王佛玲自不必说,而这最后一位,我们的魔尊大人凤无殇。”溁烬顿了一下,带上了几许笑意:“位列十大仙王凭借的是一战成名,让十几位仙王,百多位半步仙王死心塌地俯首称臣。” “这是人格魅力。”凤无殇大言不惭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人格魅力?”溁烬嗤笑:“若非你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还一把丢进了神魔战场,他们谁会服你。” “这也是人格魅力中的一种。” 凤无殇当年单挑十几位仙王和百多位半步仙王,此后强势收了这百多个小弟,有人反抗就武力镇压,把百多人打得服服帖帖,之后领着这帮小弟在仙界最混乱黑暗的地界划了地盘自封魔界,十几位仙王为小魔君,魔尊之名也自此传出。 “你把我忘得干净,倒是这些琐事记得清楚。”凤无殇不无醋意道。 “仙灵的特性就是如此,灵识可以在天地间四处游走,碰到其他仙灵时也会互相分享秘闻,所以各方秘闻无所不晓,但对于仙灵来说,这些也只是听个乐子罢了。仙灵认主之后就会受限,灵识也不能再四处飘了,所以诸多仙灵并不愿意出世,除非有很强的个人意愿或者被发现而被动出世。”溁烬自己是不爱吃醋,也许是没有遇到能让他吃醋的人。但不是没见过别人吃醋,闻到凤无殇那丝酸味儿就转了话题,只是话题没能转过去:“以前那些乐子,我倒是还听过不少。” “还听过什么?”凤无殇很喜欢溁烬说起他以往的事,溁烬提起他时,不管语气是调侃还是取笑,都有一点细碎的光从那双魅眸里映出来,仿佛很是愉悦。 “旁的也没听过什么,你的身世当真奇怪得很,天下第一玄师无心仙王也窥不到一丝半点的来历。无心仙王算不出你来历倒没什么,奇迹的是竟然也没有一个仙灵知道你的来历,甚至有人说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出世即成仙王。”溁烬说到这里,不期然地就想起那天模糊回忆起的那道在他身边坐下来时孤寂微倦的身影,话题就成功转了:“这些有的没的闲话,茶楼酒肆里多得很,都是瞎扯。我其实也好奇你身世。” “什么时候好奇的?”凤无殇心思微微一动。 “刚才。”溁烬诚恳道。 “······”凤无殇叹了口气:“你果真不曾有过半点关注我。” “怎会,自打你来了这无涯客栈,整个仙界我顶关注的就是你了。” “哦?不是浮生?” “不是吧。” 二人已经站在了天裂前,这道天裂比溁烬想象的还要大,难怪可以从天裂过来这么多人。 “石头他们是说在这里给你践行?要在这里目送你回冥界?那我们是要进去?”溁烬凝视着两人宽的裂缝,里面透不出一丝光亮来,泼墨似的黑,只是看着就不寒而栗。 “无妨,到时我撕开空间裂缝我们直接走便是了,他们看不出什么来。”溁烬看着天裂,凤无殇就只看着溁烬。 “天裂留着到底是个祸害,可见了天堂村,又好像觉得冥界的人与仙界的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规则相冲,两界到底不能相容,这个天裂还是得补上。” “你又怕补上天裂绝了天堂村这些人的活路。”凤无殇一语中的:“你心软了。” “有禁地作为屏障,我确实有过放之任之的想法。可是真正见到它,我才想起我根本不会封印天裂,更别说填补,除了放之任之好像也别无他法。”溁烬笑了一会儿:“你竟然也不曾提醒过我。” “我也没想起来这事。”凤无殇盯着溁烬的目光让溁烬抓了个正着,只得慢慢把目光挪开,绕了一圈又放在了溁烬身上。 “天裂一事我们可以回仙界之后再跟无心仙王说说,只是这天堂村,怕是不好处理。能让他们回冥界去吗?”以仙界冥界的恩怨,仙界来人若是知晓天堂村,必定无法善了。 “回不去的。”凤无殇终于瞥了一眼天裂:“石头曾跟我说过,他们是被冥界流放过来的,回去也是死,天裂若是被封印,这里的大道规则重新修复后,他们依然会死,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 这是一个死局,若是装作不知,天堂村的人是可以保全,却会给仙界埋下了一个隐患。若是告知无心封印了天裂,天堂村的人什么下场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 “这是一定要处理的。”溁烬也实在想不到更多的法子,只得岔开话题:“话说石头他们说要为你饯行,就是在天裂这儿,众目睽睽之下,不会被看出点什么来?” “不是你答应来的吗?”凤无殇隐约带了点笑意:“我还以为你退路都想好了。” “我那时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啊。”溁烬不背锅:“不如我们现在就溜了好。” “撕裂空间直接走就是。”凤无殇道:“还没有到需要你开溜来保全身份的地步。” 溁烬思量了一会儿,竟然半点挑不出错来。好似自从凤无殇从天而降到他身边,所有事都顺遂得很,不管发生什么凤无殇都能极为妥帖地处理好。 “其实天堂村,你应该更为难才是。”兜来转去,溁烬又说起了天堂村的问题:“你我都知道得很,天堂村于我来说,不过是那天走了几步瞅了几眼,村里人也只跟石头说过几句话,没什么感情。但是你在这里却是实打实住了一段时日,也承蒙这些人唤了几声圣子,你该比我为难才是。怎么你就能把决定权交到我手里。” “世上能让我为难的,从来只有你。”凤无殇冷不丁一句情话,溁烬那点故作的怅然顿时烟消云散,咂摸出一点情深意重的味道来。 “对于冥界,仙界向来避之如蛇蝎,仿佛是什么洪水猛兽,可是神魔战场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冥界并不可怕,只是大道不容罢了。这天堂村更是让人明晓,冥界人与仙界人没有什么不同,就连生活方式都一样。”溁烬说着就感知到了有人上山。 “······这是饯别?”溁烬看着凤无殇惊道,在他的感知里,那些村民居然是扛着大包小包的不明东西上来的,似乎是想搭建什么,十几个小孩和老人互相扶着走在后面。 “看来冥界和仙界还是有区别的,仙界的践行就是一顿华席,我本以为可以有机会见识一下冥界的菜肴,结果践行竟然是这样。”溁烬似乎有点遗憾,但是面上只有非常做作的一点惋惜之情,除此之外就是满满的好奇——这倒是真情实意。 “这是要搭建祭台了。”溁烬感知了一下那些大包小包的材料,最后注意力放在了石头身上,因为石头带的东西很多,而且都有一股能量波动,想来就是冥界的灵石一类东西,构建祭台的必要法力来源。 “我大抵消受不起这场践行礼。”凤无殇有点明白了什么:“这不是祭台,而是供奉。” “冥界有一种习惯,若是有哪个地方走出了一位领主,那么那个地方的人就会搭建神殿供奉领主,后来这种风俗传下来,只要每个地方走出一个强者或者德高望重之人,就会有人搭建小神殿供奉。”凤无殇魔瞳幽深了些:“他们是要搭建小神殿。” 溁烬默然:“所以他们搭建小神殿供奉你,是把你错认为圣子······冥界的圣子地位倒是比我想象得还要高。” 冥界从来不曾听说过还有圣子圣女这种人物,领主已经是冥界威望最高的存在,圣子到底是凭什么,能比领主的威信来得更高些。 溁烬心中动了动,嘴上却是笑道:“看来他们对你倒是真的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这四个字可不是这么用的。”凤无殇魔瞳眯了下,然后趁着溁烬毫无防备一伸手按住溁烬的头就吻上去—— 溁烬被迫窒息了会儿,大脑一时死机没能作出反应,凤无殇似乎也怕他生气,就只是用力吻住轻轻舔他的唇缝,旁人看起来似乎难舍难分情深意切但实际上霸道无比的尊主凤无殇心里还是怂着的 ——旁人? 溁烬魅眸往旁边轻轻一瞥,果真就有旁人——石头似乎被惊到了,大张的嘴没能合上,头上还有汗珠滚滚而下,没喘匀的气似乎哽住了一半,不上不下的。 溁烬了然,凤无殇这是在宣誓主权。 看来因为那一句石头有点像凉战,某人的醋坛子一直都没能盖上。 第30章 留影石 凤无殇铁定是看到石头上来了才这么放肆地怂了一下,还偏要人模狗样地装作才看到石头一般淡定道:“何事?” 石头大脑还没缓过来,结结巴巴地道:“我远远、看、看见、有人在、在这儿,所以飞上来、飞上来就,就就······” “我们无事,不需要救。”凤无殇表面淡定得很,如果眼角的目光没有一直偷瞥溁烬脸色的话大抵会更有说服力。 “我还能求饶吗。”石头干巴巴地道,他打扰了圣子和公子的好事,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凤无殇凉飕飕地看了一眼石头,虽然石头这句话他也很想问溁烬,但是一点也不妨碍魔尊大人对外的高冷霸气。 从前他就看凉战那小子百般不顺眼,偏偏那是个后生,溁烬对他还颇为不错,端着前辈的态度他也不好说什么——石头就不一样了。 一个凉战已经是失误了,绝不能再冒出来一个石头。 溁烬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凤无殇,终于把到嘴的没出息三个字咽下去了,十分配合地摆出一张臭脸,然后淡漠地飘然而去。凤无殇也顾不上石头了,溜溜达达地跟上去,求饶的石头眨眨眼,没摸清自己到底获赦了没,又不好凑上去,于是半脸茫然地看着圣子大人溜达而去,竟然有一种圣子大人似乎有点怂的诡异感。 这是什么错觉,刚才圣子的霸道······他要是公子,一定脸红心跳。 凤无殇没空去管石头在想什么,他更想知道溁烬在想什么,无奈溁烬表情管理太过于到位,一时无法分辨情绪如何。 “你很怕我?”溁烬忍无可忍,对于凤无殇这只大型犬类生物类似于委屈的情绪感到不能理解:“我就那么可怕?” “你好看得很。”凤无殇猝不及防夸了一句,溁烬愣了一下,他最烦的就是别人品评他的容貌,尤其是说他好看、漂亮、倾城一类的话,若是说生得俊俏倒也能接受——偏生凤无殇就是有本事往溁烬逆鳞上踩,溁烬刚准备动手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说人话,凤无殇又开口了金口:“不管你什么模样都最是好看的,哪里能可怕。” 看来凤无殇不仅能有踩坑的本事,还有填坑的本事,溁烬要炸的毛一时顺得服帖了。 “我是怕你生气。”凤无殇实话实说,他一直不觉得溁烬对他有多喜欢,如今似乎在一起的错觉大抵是因为溁烬对于曾经过往的好奇,也或许是溁烬想试一试,所以每一个亲近的举动凤无殇都会踌躇,总怕唐突了溁烬。 “······” 溁烬并没有生气,但他直觉凤无殇的状态不太对,但是不对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我自觉皮糙肉厚没那么金贵,你再亲两分钟也不会窒息——”溁烬盯着凤无殇的眼睛不太正经道:“你这是没有安全感?魔尊大人也会没有安全感?讲道理,我可打不过你,该是我怕你生气吧?毕竟你要是气了把我锁起来这样那样的······我也不能反抗不是。” “······” 溁烬本是想调笑两句,但是凤无殇的脸色并没有半点轻松的样子,还是那样静静看着他,幽深的魔瞳很难看清情绪,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情绪,就是很简单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人。 “以前,我也让你没有安全感吗?”溁烬没头没脑一句话,凤无殇眼珠动了动,他在保持沉默的时候其实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但是在溁烬身边会不自觉收敛气势。 这是他第一次对溁烬保持沉默,有些话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就干脆不说,说多错多。 “不过是亲了一下,你这样子好像是我强吻了你似的,你都这般委屈了,我不强吻一下似乎也有点说不下去。”溁烬突然靠近,仰头准确地亲到了凤无殇双唇,凤无殇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溁烬带着试探地咬了他一下,才惊醒一般扣住溁烬的头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啪——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有点大,凤无殇顿了一下,终于皱着眉放开溁烬,这次转过头来时是真的有些怒了,因此眼神也是有些凶,能杀死几人的目光落在掉落在地的东西上时突然顿住了,然后罕见地诡异起来。 “怎么了?”溁烬能感觉到凤无殇怒气冲冲地偏头,又诡异地安静下来,从脚到头的怒火都散得干干净净,于是颇为好奇地从凤无殇身前退出半步看过来,脸色顿时比凤无殇还诡异一点。 留影石能留下供奉之人的身影,每每有人跪拜祈祷供奉时就会显出那留存的身影,落在地上的留影石好死不死,正映着二人······正映着凤无殇扣着溁烬的头回吻的那一幕,画面有多缠绵不好说,但是用石头的想法解释就是——看着就让人脸红心跳忍不住尖叫。 凤无殇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保持了沉默。 石头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她她她们想找您录留影,我我我我跟她们说了您和公子往这边来了,结果就,就······” 就看到了那什么。 拿着留影石的那姑娘还一不小心录下来了。 “我······”不小心录到的那姑娘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她能说刚才看到就脸红心跳想着能录下来该多好然后就情不自禁注入法力了吗,圣子大概能吃了她,毕竟这留影石可是他们要供奉的神迹,现在留下来的这个神迹是什么画面她都不敢再看。 溁烬终于意识到什么,脸色颇有些一言难尽:“······那什么,这神殿供奉就,算了吧。” 不然这是要供奉个什么玩意儿? “不行,圣子的神殿一定要的。”石头眼观鼻鼻观心,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十分坚定地表示神殿一定要建——哪怕留影是这个画面。 “留影石还有第二颗吗?能重录吗?”溁烬十分天真地道。 “没有,不能。”石头麻木地看着地上的留影石,觉得自己这次怕是死透了。 那边姗姗来迟的村民已经开始搭建神殿,溁烬想想以后这些村民供奉跪拜时留影石映射的画面——实在无法想象,溁烬的脸色顿时惨不忍睹。 “算了,就这样吧。”凤无殇看了那留影石几眼,也是满眼心累,还有些淡淡的羞耻——毕竟是影像里的主人公,这画面实在有些杀伤力。 “······”溁烬也没眼看,更加没脸看,于是心思一动又准备溜了,石头奇迹般看懂了溁烬的想法,麻木地继续作死:“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跟过来了,包括我。” 凤无殇:“······” 溁烬:“······” 留影石的杀伤力有多大溁烬算是见识了,走了几步依然是被哪画面冲击得头昏脑胀的状态,凤无殇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于是两个人并肩无意识地漫步,竟然一时忘了先前沉默的话题。 这次石头确实没有带人来打扰了,是凤无殇牵着溁烬的手走回来的。 一群半步成仙的修者搭建一个神殿并不费事,倒是最后一步,由最诚挚的年轻信徒放上留影石······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把石头推了出去。 石头咽了口唾沫,觉得手中晶莹剔透的留影石随时快要掉下来似的。 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皱着眉看着石头,只觉得这个平日十分靠谱的年轻人这会儿很是毛毛躁躁的,对圣子大不敬之感,但是圣子就神色莫测地站在一旁,又不好出言训斥。 石头颤颤巍巍地把留影石放上供奉台,立刻就跪拜下来,身后一群年轻男女紧跟着他跪拜,其余村民显然没想到石头突然如此迅速,愣了一下之后跟着跪下来开始祈愿——点点念力从村民身上汇聚到留影石,本来晶莹剔透的留影石开始发光,其上方一道黑色的身影逐渐清晰,随之清晰的还有······与之拥吻的红衣人影。 溁烬一脸惨不忍睹地别过头,催促着凤无殇:“我是看不下去了,这仪式也算是完了,我们走吧。” 趁着村民还在诚心祈愿,没看到这一幕,溜之大吉。 不然等会儿他们一抬头,再齐刷刷看过来时······溁烬不愿想象。 凤无殇倒是看了那映像好几眼,嗯了一声,抬手悄无声息地在天裂里不易察觉的地方撕裂了一道空间裂缝。 那边终于有人从诚心祈愿中看了一眼映像,顿时被雷得目瞪口呆,脸色通红,隐隐有鼻血长流的趋势——身边的同伴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于是跟着抬头了一大片。 跟溁烬所料丝毫不差,所有人在震惊之余齐刷刷把目光看向凤无殇和溁烬的方向,不可置信他们圣子给他们神殿留下的影像是什么玩意儿,却只来得及看到他们光明神武的圣子拉着他的心上人踏进了天裂,脚步颇为匆匆,甚至还乱了一步,颇有些逃跑的意味。 那边两个人溜了,一地村民只得与留影石大眼瞪影像,因为没有念力,那十分缠绵的影像有些黯淡的趋势,于是一众人又硬着头皮继续祈愿——到底只能接受脑袋坏掉了的圣子留给他们的这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就九万字了,本打算十万字完本的,看来是不得行了。我承认我不会写,小学生文笔,没有逻辑,常常没办法写出心中想要表达的感觉和画面,但是断断续续、磕磕绊绊的,总算也写到了现在。我知道没有读者,也不在意有没有读者,虽然读者是我的动力,但是我初心本就只是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啊。 第31章 交心 凤无殇牵着溁烬进入天裂时已经无暇再想其他,天裂里并非一片黑暗,而是——混沌。 一片混沌,偶有亮光。 凤无殇没说话,情绪似乎一下子深重起来,拉着溁烬的手又收紧了些。溁烬也不知是感受到了那份深重还是在思虑别的事,竟然也带上几分不可言说的沉重感来。 “这就是你撕裂的那道空间裂缝?从这里一脚踏过去,就能回仙界了?”溁烬跟着凤无殇停步,语气里有些新奇的意味。他虽然是仙灵,算是半个江湖百晓生,但亲身跨越空间裂缝这种事也是没经历过的。 “嗯。”凤无殇应了一声,却没有抬步。 溁烬点点头,抬步就要跨过去,凤无殇突然握紧了溁烬的手,溁烬偏头看他:“怎么了?” “······”凤无殇没有说话,只是顿在那里,看着溁烬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始终没有开口,溁烬难得很有耐心,等了莫名其妙的凤无殇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凤无殇嘴唇开了下,终于还是说了两个字:“没有。” 溁烬闻言眸色淡了一点,唇畔勾起一点弧度,反握住凤无殇的手,就要往空间裂缝里踏,凤无殇用力把人拉回来:“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嗯?”溁烬挑眉:“这是什么仪式?” “就是想抱一下。”凤无殇道。 天裂中的混沌,时常有点点星光划过,一道空间裂缝,一边是禁地,一边是仙界。 “出去你想抱多久抱多久。”溁烬靡艳的声线也透出一点无奈来。 凤无殇没能得到允许,便只低声叹了口气,溁烬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走吧。”凤无殇笑了一下,可惜在混沌中尤为不明显,溁烬半点也没看见,听到这两个字顿了一会儿,拉着凤无殇跟他一起跨越空间裂缝,原以为要费点力气,却不想这次凤无殇配合得很。 空间裂缝闭合,两个人双脚踏在熟悉的地面时,都有些愣怔——是在朱雀世家凉战给溁烬安排的小院,但是一时之间两个人显然各怀心事,都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景象。 溁烬没有回过神来,凤无殇也没有。 各自出神的两个人,还紧紧握着两只手。 凤无殇盯着溁烬反握住的那只手,感受着暖阳洒在身上的温度,还在思量自己竟然没有灰飞烟灭。 溁烬盯着地面,想着原来冥界跟仙界这么像的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在仙界,在朱雀世家,溁烬猛然抬头去看凤无殇。 “这次,是你要拉住我的。”凤无殇也终于回过神来,把溁烬拉进怀里抱得很紧。 “是我······”溁烬被这一抱惊醒了几分,他知道凤无殇说的不是在空间裂缝那里他那个反握的动作,凤无殇也知道。 “所以我不会放手了。”凤无殇似乎放下了什么情绪,一下子肆无忌惮起来,魔魅的声线里都有了几分底气。 溁烬听到这句话才在心里说了一句:原来底气得是我给的才算。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凤无殇从情绪里缓过来了,理智慢慢回笼,各种滋味也一点点涌上来,最后竟然是愧疚铺天盖地地压过来——我竟然会觉得他不爱我。 殊不知溁烬回过了味来,也陷在了莫名的愧疚里——他竟然这般爱我。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溁烬干巴巴地道:“我早就怀疑了,你身上的伤,那些烧痕,根本不可能是朱雀神火留下的,那根本伤不到你。那是大道的侵蚀伤痕,看起来与烧伤相似罢了。可是冥界的大道规则没有排斥你,那么排斥你的,只能是仙道规则。” “你早就发现了,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溁烬对于某些东西看得很开:“问你是不是冥界人?还是问你为什么会被仙界排斥?这些问题我想你自己都不会有答案。” 凤无殇的确没有答案,尽管事实那么明显——凤无殇是冥界人,天堂村唤的圣子,是真的。 “我在仙界长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仙界的大道规则排斥。”凤无殇声音本就有些低,还有些沉,这会儿两人靠得极近,有些轻的低音炮落在溁烬耳里莫名耳热。 “都说十大仙王是仙界传奇,可是高调如魔尊,所有的记载都是那些传奇,身世一词查不到半点出处。就连竹寒这种草根仙王,也有少年出大荒五个字记载其来历,唯有我,仿佛真是从天而降。无心也说过,我的命盘不在因果轮回里,就好像,世上本就没有我这一个人。”这话从凤无殇自己嘴里说出来,很难想象是什么心情。 凤无殇不是没有探寻过自己的身世,可是他的记忆就像他这个人一般,十几岁时凭空出现在仙界,只带着那诡异的黑焰。 “对不起。”溁烬回抱住凤无殇:“我以为,你会带着我去冥界。” 所以才会百般试探,就好像想要证明什么,就连溁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证明什么,证明凤无殇不爱他,还是证明凤无殇还爱他? 他以为,跨过那道撕裂的空间,会到冥界。 凤无殇被仙界大道排斥,若是强行回到仙界,只能被大道侵蚀得灰飞烟灭,若是凤无殇不放手,那么只能带着溁烬去冥界,溁烬满心以为空间裂缝之后会是冥界。 可是不是。 凤无殇选择魂飞魄散。 也不愿意他为难。 也不愿意束缚他。 “你怎么那么傻,其实去冥界,我也不会介意的啊。”可是回仙界,你会魂飞魄散。 凤无殇抱着魂飞魄散的准备与溁烬别离,却在踏过空间裂缝的那一瞬间,拥抱的是人世间唯一的火,看到的是溁烬的真心,而溁烬突然明悟的,却是那份始料未及的深情。 凤无殇不曾想过放手,从来不曾,他在禁地没出来找他,不是想放他自由,是因为凤无殇出不来。 因为不甘心出不来,所以不知道试过多少次,最终落了一身伤痕,灵力消散七八成。 因为知道溁烬在仙界有未完成的事,所以不愿迫着溁烬跟他去冥界,可是在知道溁烬早就做好放下仙界种种的准备时,依然会心疼,心疼之余,又有一种常年飘萍的游子突然回家的踏实与冰天雪地骤然怀抱了暖炉的幸福感。 哪怕死,也不会放手,这才是凤无殇。 在天裂里,仙界冥界的混沌里,溁烬一脚踏出,触不及防看到了那颗一直捧在手里的真心与深情,不由庆幸自己是用双手捧着的。 “还好我早发现了,做了准备,不然你想让我孤独终老?”溁烬侃了一句,孤独终老四个字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残忍,可是对于溁烬这般寿命没有尽头的修者来说,孤生二字有多冷也不是现时能体会到的。 “你既然把你真心给了我,又何必藏着,我若是蠢一些,还真能让你唬住。”凤无殇挽起一段广袖,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那天溁烬送了他,他就戴着了,可是溁烬送他的时候,是不知道凤无殇的身世的。 “藏着的又何止是我,你哪来的脸面笑话我?”溁烬瞥了一眼那红绳,觉得脚踝上的红绳似乎也烫了起来。 凤无殇终于不似之前那般小心翼翼,底气二字终于刻在了心上,开口也就直白了很多:“你既把心给了我,断没有还给你的道理,我这心几百年前就给了你,也没想过收回来,所以你这生生世世,倒是跟我绑在一起了。” “你倒是贪心,还想要生生世世。且不说我们仙灵只有这一生一世,你既知道自己不在这因果轮回里,又哪来的生生世世。”溁烬本是调侃凤无殇,但说着生生世世时才发觉原来他跟凤无殇的缘分,许是一早就注定的。 一个不在因果里,一个不在轮回中。 “疼不疼?”凤无殇把广袖放下来,去握溁烬的手:“你什么时候编的?” 溁烬心知凤无殇说的是那红绳,借着凤无殇抓他手的时候把灵力从掌心送过去,试探地给凤无殇疗伤——那一身大大小小的伤,这几天溁烬想起来一次便心疼一次,好不容易麻木了些,灵力送过去一瞧,又开始密密麻麻地泛疼,新伤盖着旧伤,就没有哪处经脉皮肉是好的,除了凤无殇遮不住的地方。 凤无殇顿了一下,没有拒绝,将心比心,若是溁烬搞出这一身伤来,他怕是当场就得暴走,溁烬只字不提就算了还能这般克制,实在是温柔。 沉浸在温柔乡里的魔尊大人丝毫没有想到,还有一个词,叫秋后算账。 “疼不疼的,你几百年前不就知道了吗。”溁烬淡声道:“至于什么时候编的,其实一直在编,可惜手艺不精废了诸多。” 被遗忘的血泪石本来狗粮吃得津津有味,猝不及防感应到了什么,于是不得不散发一点波动提醒两个有些忘我的人:“这里是朱雀世家。” 你们已经被发现了。 你们估计在人家的死亡黑名单上。 溁烬看了一眼四周,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桐花树上,缓缓扯出一点嗜血的笑意:“正好,有些账也该算上一算了。” 凤无殇本就没打算能活着站在仙界,但这会儿活着站在仙界了,那些桩桩件件的新仇旧恨一齐涌了上来,若只是凤无殇自己便罢了,朱雀世家最多算是摸了老虎屁股,劳民伤财的也就过去了,可惜朱雀世家要动的是溁烬,等于直接在拔凤无殇的逆鳞,往心尖上捅刀,无论如何都是要伤筋动骨的,至于动几根骨,伤几条筋,那就全凭天意了。 黑焰以凤无殇所在的院落开始,直冲天际,缓缓落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包住了整个朱雀世家所在的山脉。 说是屏障,更像墓地,只是隐在看不见的云层里,才无知无觉。 溁烬魅眸半阖,似乎在看那隐没在大道规则里的黑焰屏障:“你说,业火烧上七七四十九天,这个屏障能打开吗?” “怕是不成,朱雀世家没有必要再留着了。”凤无殇动的杀气非同小可。 “就当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吧。”溁烬目光又落在桐花树上:“九九八十一天,能不能活下来,皆是命数。” 第32章 再访无心 “千百年也不见你踏足一次,怎么这短短一个月见了你两次。”无心带着两小不点踏上了紫藤车,凤无殇刚把热茶倒了一杯,广袖一拂茶杯稳稳停在无心身前,无心接住茶杯抿了一口:“这仰山雪我有三百年没喝过了。” 溁烬倚在软榻上,目光落在单若雨牵着的女孩儿身上,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个人真好看。”浮生跟单若雨很小声地道,单若雨拉着浮生一本正经地跟凤无殇行礼,然后转向溁烬,等着师尊给他们介绍。 无心唇角含笑,轻暖和煦:“浮生眼光可不错,这是公子烬。” 也不知浮生怎么看的,溁烬明明戴着面具,竟然也能看出好看来。 “前辈。”单若雨带着浮生见礼,溁烬目光从浮生身上落到单若雨身上,笑了一下:“倒是两个玉人儿。” 浮生一直悄悄看溁烬,自以为很是小心,实际上所有动静都落进了三位大佬眼里,就连单若雨都察觉到了。 “浮生与公子烬倒是投缘。”无心抿了口茶,瞧着单若雨坐得端正,便抬手也给单若雨倒了一杯:“小雨尝尝这仰山雪,凤前辈独家绝活。” 溁烬思量了一会儿,把薄毯下的手拿出来,双手捧握着的是个暖玉,晶莹剔透,大小双手捧着正好,溁烬把手中的暖玉递给单若雨,单若雨愣了会儿才伸手接了,在溁烬手心大小正合适,在单若雨手里就显得有些大,但也不重,双手握着温暖得很。 这边把暖玉给了单若雨,溁烬就拿了搁在旁边的一碟酥糕放在浮生身前,浮生半点不见外地接过:“谢谢哥哥。” 溁烬唇角勾了勾,饶有兴致地看浮生吃糕点。 “谢谢哥哥。”单若雨回神之后轻声道谢。 “左右我拿了这玉没用,冰原四季飘雪,你用得着。”溁烬刚说完,浮生就拿了一块酥糕递给溁烬:“哥哥吃。” “公子烬可是前辈,喊什么哥哥。”无心对于自家徒弟再了解不过,浮生聪慧活泼,其实见外得很,对溁烬倒是亲近。 溁烬看着浮生伸到眼前的手,那只手白白嫩嫩,捏着一块酥糕。 “······谢谢。”溁烬有些僵硬地接过来,浮生转头又去投喂师兄师尊,凤无殇也分到了一块。 这碟酥糕是溁烬最爱吃的点心之一,他以往也吃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吃得这般食不知味。 “看来浮生与彼岸投缘得很,以后若有什么事,倒是能请你们二人多照应一二。” “说人话。”凤无殇半点面子都不给,无心每次这样说话,仙界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跟我来。”无心按了下眉心,身影已经从座位上消失,凤无殇转头看向溁烬,溁烬依然盯着浮生看,却对着他道:“我就不去了,等你回来跟我说就是。” 凤无殇领命去了,一时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对。 单若雨看着溁烬,溁烬看着浮生,浮生盯着怀里的那碟酥糕。 “他没来?”无心只看到凤无殇一个人跟过来,大为稀奇。 “大概是懒得动。”凤无殇随便扯了个由头,溁烬不愿意来怕是想看几眼浮生,这一点他当然不能说,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是该吃无心的醋还是浮生的醋。 “我上次就与你说过,第二个神魔战场,也许就快要出现了。最近天道变化越来越明显,不过这次针对的是仙王层次的修者,也许再有三四年,仙界就再也容不下仙王层次的修者了,所有仙王大概都得去九重天。” “只有三四年?那仙界岂不是会翻天?”凤无殇想想魔界,若是没有仙王,仙界的诸多规矩指不定会被打乱多少,尤其是魔界,他若是带着十几位小魔君离开,魔界绝对不得安宁。 “比起仙界,我更担心天裂。我这段世间走访了许多禁地,很多禁地的壁垒都薄弱得厉害,若是我不在仙界,能应对天裂的就只有小雨的天机盘,我已经在教这孩子封印之术,单元三四年还来得及。” “那个病秧子?”凤无殇自然明白好友的意思:“你这个弟子,先天有失,可不是个长命的相。” “小雨的身体确实是个问题,而且这孩子心有执念,只愿他一生平安顺遂就好。”无心摇摇头不再提单若雨:“话说朱雀世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没什么,我设了屏障,封闭了朱雀世家的结界,让他们不得而出。之后与阿烬联手降下业火,结界之内业火焚烧,若是挨过了业火,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若是挨不过,就是天命了。” “你行事自有你的缘由,可惜处理手段未免霸道,杀伐之气过重,这次倒是知道给人家留一条活路。”无心本以为凤无殇会直接灭了人家满门。 “这是阿烬的意思。”凤无殇叹气:“他到底是顾忌了凉战。” “这可不见得。”无心说着咳了几声,凤无殇才发觉无心脸色苍白了些:“当年神魔战场那一战之后,你身体还没好?” “那一战拜将台不遗余力的一击,我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不过也无大碍。”无心说得轻描淡写,似乎真没把病根儿当回事。 “你特意把我带到这儿来,是有事要说吧?”凤无殇捏了个手印,一团黑焰化成小鸟,裹着什么消失在了微雪里。 “那是什么?”无心没看清楚,那鸟儿已经消失了。 “帖子,给圣女的。请她来为你看看。”凤无殇好整以暇。 “······”无心也没想到凤无殇动作如此迅速。 “补天石,有异。”无心脚下突然发出刺亮的白光,一个阵印浮现完整后,无心拉着凤无殇退了两步,那是个莲花形迹的阵印,灵力汇聚在莲花阵印上凝成一朵巨大的冰莲花,花瓣一片片打开,露出莲台上的东西。 一个人。 “三百年前彼岸花海中你把这个给我之后就在奈何桥当了三百年孟婆,我也不知道拿这东西如何是好,就在这冰原封了起来。前两天我琢磨着这东西能不能治小雨的先天之症,把它弄出来看了一眼。虽然结果很失望,它没法治,不过我却发现了一件颇为有趣儿的事,这个补天石做的壳子里,有一个魂体。” 凤无殇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无心的眼睛。 “不信?你自己去看。” 凤无殇仿佛没听到无心说的话,盯着无心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发现无心眼睛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事实上,无心仙王也从不会拿大事开玩笑。 那个壳子凤无殇熟悉得很,三百年前彼岸化形的灵体就是这个样貌,清雅隽永不染烟火。 此刻这个壳子因为被封了三百年,所以面色看起来冰霜一般苍白,生命征兆也被封印,但是凤无殇确实感受到了其中微弱的魂识波动,那个神魂极为孱弱。 “若是我没猜错,这个补天石的壳子是你给彼岸弄的,至于三百年前的往事,我猜不知何故彼岸灵体与壳子相融时出了问题。这壳子里的神魂是谁,可不好说。”无心对凤无殇的反应还算有所准备。 “若是这个神魂才是彼岸,那么溁烬是谁?若是溁烬是彼岸,那么这个壳子里又是谁?无殇啊,你心里可有定论?当然也有第三种情况,就是如今溁烬的神魂有缺失,缺失的那一部分就在补天石里。” “不会。”凤无殇盯着补天石看了许久,突然扔了一团黑焰,黑焰包裹着莲台上的躯壳煅烧,顿时变成一块九彩斑斓的石头。 “这石头里的神魂不会是阿烬。”凤无殇肯定道。 “看来你心里有数。”无心点头不再说什么,拂袖间这里恢复原样,依旧是冰天雪地的一片景。 凤无殇把补天石收进储物空间,慢慢缓了一下心情。 “多谢了。” 无心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凤无殇啊,我们认识两千多年了,你还是第一次说这三个字吧?” “确实不及你说得熟练。”凤无殇噎了回去。 无心这个人说是长了七窍玲珑心都少数了两窍,只要他乐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张口就来,偏偏威信极高,只要是他说的话就没有人怀疑,凤无殇一度觉得哪怕无心哪天说吃□□能增长修为都没有人会去怀疑,吃死了也只会怀疑是自己吃的方式不对。 不过无心仙王的雅正端方也确实是仙界的一大标杆,仙界魔界世家帮派皇朝等就没有不给无心面子的。 “其实你那个帖子,也不必给,我反正也要去寻她的。仙界天道有变,我又没几天安生日子了。” “其实天道如何,仙界如何,也没人会招惹你,你何必给自己揽这么多事?” “那你觉得,还有谁会揽这种事?” “·······”还真没有。 无心浅浅一笑:“不过承其责罢了。其实不管哪个时代,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但我已经在这个位置上站了太久。” 你知道下雨了有人会给你撑伞,所以你从来不去学如何打伞。 无心撑这把伞已经很久了。 第33章 风波 凤无殇带着溁烬在冰原停留了三日,溁烬也逗俩小孩逗得分外开心,至少俩小孩已经半点不跟溁烬见外了。 “你怎么喜欢穿红衣?”溁烬和浮生一人坐一边,各自剥着坚果吃,溁烬似乎从来没有把浮生当小孩,聊天也颇为随意。 浮生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有自己许多精灵古怪的想法,看着就是一个极有灵气的小姑娘,虽然长得营养不良似的,但脑子格外好使。 “好看呀。”浮生剥坚果不熟练,这几天溁烬经常弄些奇奇怪怪的吃食,就比如今儿这坚果她就第一次知道,还有昨天的松子糖也特别好吃,前天溁烬把她忽悠出去凿了冰层抓鱼,烤着也特别美味。 “是吗?那你怎么知道我好看?” “你嘴和下巴那么好看,戴着面具也好看,肯定他别好看。”浮生笑眯眯地说:“我就是喜欢红衣服,师兄捡到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可能是生病把脑子烧坏了吧,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他穿了一身红衣。” 溁烬吃了十几颗,就只剥了不吃,拢在一个碟子里。 “你不吃了吗?”浮生剥各种坚果还有些费力,尤其是一些壳子有些硬的或是个头大的,只能先放在一边,挑些好欺负的来吃,倒是一直乐在其中。 “刚桂花糕吃多了些,吃不下了。” “哦,好吧。”浮生也学着溁烬的样子剥了不吃,放在碟子里。 “你也饱了?” “我给师兄剥,你别看师兄比我大,实际上身体可差了,跟个娇娃娃似的,我都不会剥,他肯定更难剥。”浮生一本正经地道。 “别给他惯的,你自己吃。”溁烬指了一下浮生的左手,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上,食指上一个素圈刻着颇为繁杂的花纹。 浮生嘻嘻笑了一下,知道溁烬的意思,也就自己投喂自己了。 这个素圈是溁烬送给浮生的,是一个储物的法器。修者到了真仙境可以自己开辟小空间用于储物,但是对于天赋一般的人来说真仙之境终其一生都看不到门槛,所以储物法器多受欢迎,因为开辟小空间对于修者来说极为耗费心力,所以许多真仙也会选择储物法器。 储物法器虽然稀少,但是对于无心仙王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可惜适合浮生的却是一件也没有——浮生和单若雨都实在是太小了,不管是什么法器都显得颇为累赘。 溁烬这枚素圈可以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化大小,对于浮生来说特别合适,但现在最吸引浮生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这枚素圈里,溁烬留了许多吃食! 浮生如今不明白这个素圈的价值,无心却是一眼就知道,这枚素圈,虽然只是储物法器,稀罕程度堪比半仙器。 空间之大在储物法器里算是数一数二的,还能储放活物,冻结生命力的流失。 也就是说放个果子进去,不管过了多久,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若是有本事弄个人进去,弄进去时是什么样,弄出来时还是什么样,当然弄个人进去难度不小,这个人肯定不能有意识,修为也不能超过真仙之境。 凤凰之戒。 “这个法器有名字吗?”浮生看着素圈忍不住拿爪子摸了一下,然后继续剥坚果:“师兄曾经说过储物法器大多没有名字,因为在法器里储物法器虽然是最特别的也最实用的,但也是最没用的,所以都只叫储物法器。不过我好喜欢它。” “喜欢就起一个。”溁烬漫不经心地又瞥了一眼那个素圈:“不管它以往叫什么名字,你起了名字就是你喜欢的名字了。” “还可以这样吗?”浮生仿佛学到了什么新的理论:“那就叫它玉骨吧,玉石的玉,骨头的骨,怎么样?” 鱼骨,不怎么样。溁烬心道,唇角却微微一翘:“不错。” “以后师兄有了合适的储物法器,就叫冰肌。” “你这么喜欢师兄?他对你很好?” “师兄对我可好了,若是我有一个哥哥,他一定就像师兄一样好,所以师兄就像哥哥呢。” “你想要一个哥哥?” “也许我在脑子坏了以前,是有一个哥哥的吧。”浮生不甚在意的道:“反正都不记得啦,我有师尊和师兄陪我。我知道你和凤前辈要走了,我舍不得你,不过师兄说过,有散才有聚。”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溁烬心情似乎极好,剥坚果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碟子里各种果仁已经有一小堆了。 “不知道,我不爱这些牙酸的词儿,没有听老先生讲话本有意思。”自从溁烬昨日带着浮生去听了话本,这丫头就惦念上了。 “下次来,我再带你去听。” “真的?”浮生眼睛一亮:“拉勾吗?” “拉勾。”溁烬伸出小指。 “倒是玩得开心。”无心与凤无殇在厢房外的紫藤树下对弈,却都在关注着厢房里的动静,凤无殇的心思也不在棋盘上,两个人都是竖着耳朵听厢房里的对话。 “你也不怕他把你这个小徒弟带皮了。”凤无殇无奈道。 “显然浮生就是这么个性子,每天跟着我和小雨才是压抑了她的天性。你其实是醋了吧?”无心对于挚友的想法还算了解,这两三天溁烬带着浮生野,一去就是半天不见人影儿。 “师尊。”单若雨小跑着过来,双颊微红,举止却半点没有失态,标标致致地双手交叠右手心覆在左手背上微微弯腰拜了一拜才开口:“师尊,有人求见,在冰原结界外放了烟花为信。” “可认出了是哪家的烟花?”无心示意单若雨在蒲团上坐下,本想倒杯茶给徒弟,却发现单若雨双手捧握着一块光滑圆润的暖玉,不由奇道自家徒弟刚才把那暖玉放在哪里的。 “是玄武世家,青龙世家和白虎世家。” “三大世家一起来的?这倒是奇了。”无心起身:“为师去看看,你在这里玩会儿。” “四大世家彼此忌惮又彼此认可,这次三大世家来寻你,想必也是冲着我跟朱雀世家之间的事儿来的,我也去看看吧。”凤无殇看了眼厢房,溁烬已经出来了,显然是听到了才出来的,站在那里跟凤无殇对视一眼之后款款走过来。 “也好。”无心慢悠悠踏进雪里,落下的微雪触及衣衫长发就自动消融。 “伸手。”溁烬停在单若雨身边,单若雨果真伸出一只手,随机一个碟子放在手心上,溁烬从一碟子果仁里捡了两颗核桃出来走向凤无殇。 直到溁烬携着凤无殇跟着无心的方向走了,浮生蹦跳着过来在单若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单若雨才端着一碟各式各样的坚果仁儿出神。 “师兄?”浮生笑嘻嘻地从棋盘上拿了颗白子:“师兄教我下棋吧?你下不过师尊,我可以陪你多练练手。” “好,你要白子?”单若雨把棋盘上的黑子一颗颗捡起来,浮生就挑着白子捡:“有什么不同吗?” “黑子先行。” “那我就要白子啦。” “无心仙王!” “请无心仙王彻查朱雀一案!” “无心仙王,朱雀世家灭族一事与凤凰后人脱不开关系,还请无心仙王占卜凤凰后人踪迹,给大家一个说法!” “仙界对凤凰一族再多亏欠,也不是凤凰后人下如此毒手的理由呀!” “······” 无心仙王一露面,三家子弟顿时喧闹起来,群情激愤。 “你说,怎么回事。”无心蹙眉,禁言术一出,冰天雪地里重归安静,无心指了一个看起来较为端正的人的人问话。 “回仙王,前日朱雀世家领域突然有仙王陨落的异象,家主带着长老和直系弟子前往朱雀世家后发现,结界内全是凤凰神火灼烧后的烧痕,还留有凤凰神火的余烬,除此之外一片焦土,半个活物都没有!朱雀世家满门遇害!” “我们家主立刻联合其他两家追究根源,但是玄武仙王耗尽心力也没能占卜到那凤凰儿的下落,于是派我们前来向仙王求助。” “朱雀满门被灭?”无心闻言也愣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朱雀世家的事跟凤凰儿脱不开关系,还跟某个魔尊也脱不开关系,这会儿那两人就在他身后十米处。 可是凤无殇说过,他并没有下杀手,溁烬也没有降下凤凰神火,而是灼烧心神的业火,那业火以七情六欲为柴,越是狼子野心大奸大恶之辈越是业火焚身,而赤子之心却会安然无恙。 根本不可能灭门。 “难道天底下,还有第二只凤凰?”无心低声呢喃了一句。 “没有。”溁烬肯定道,然后转向那三家被禁言的子弟:“你们家主可有看过祭台附近?那里的阵法是否还完好?” “看过,祭台破碎了,那个阵法也被凤凰儿破了。”唯一没被禁言的弟子语气肯定地答道。 “是他。”溁烬嗤声笑了:“那也是朱雀世家自己造的孽,倒也怨不得我了。” 无心仙王往这边看过来,目光在溁烬脸上地面具过了一下就落在凤无殇脸上,可惜凤无殇木着一张脸,什么情绪也没有。 “这件事,会有一个解释的,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不必查了。”无心下了决断,拂袖间一道阵法落在众人脚下,阵印夺目,带着一群惊疑不定满心疑窦的人消失在原地,仿佛从不曾有人来过。 “无心啊。”凤无殇看着无心这传送阵用得颇为顺手,不得不提醒一句,“你好像忘了解开他们的禁言。” 无心仙王:“······” 第34章 凉战 “怎么,不跟我解释解释?”无心义无反顾地包庇了某二人,开始琢磨起某件事来。 “你说没有第二只凤凰,可是我给无偿卜了一道姻缘,他情劫就是凤凰后人。这个凤凰后人肯定不会是你,但是我的卦象从不会错。再有,朱雀世家地事,如果真是凤凰神火,又该怎么解释?” “我能证明那凤凰神火并非出自我手。”溁烬看了一眼凤无殇,后者也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什么。 “若是三大世家或者别的来向无心仙王要人,大可告诉他们我的下落。”溁烬伸手,掌心上赤红的火焰升腾,细看却在火焰的最外层有一圈不太显眼的黑焰。 “这是——”无心不可置信地看向凤无殇:“你的黑焰?” “是。”凤无殇牵上溁烬的手,神火消散。 “我的神火早就不纯粹了。”溁烬半真半假的抱怨:“神火掺杂了黑焰,不仅带上了凤无殇的灵力气息,也有了一丝黑焰的特性——侵蚀。” “那你——”无心盯着凤无殇有些头疼:“你们就知道瞎搞,神火至阳,黑焰至阴,也不怕反噬!” “不会反噬。”凤无殇伸出另一只手给无心看,指尖上一缕黑焰看似不起眼,但无心却知道这玩意儿有多恐怖。那缕黑焰里,隐隐跳跃着一丝红色。 “这不是融合,不会失控和反噬。这是吞噬。”凤无殇很少见到无心牙疼的表情,心情不由愉悦,话也多了两句:“我在五百年前割裂了一半神魂融进这个红绳送给彼岸,那时候彼岸就有了使用黑焰的能力,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如今这情况,就好比,在剑上镶了一块宝石,你还是那把剑,但你也有了宝石。” “这宝石扣下来的时候可还疼?”无心保持微笑,他已经明白了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但是不代表他就能忍受这一把狗粮。 “看是扣下来给谁。若是给无殇,自然疼也是幸福。”溁烬难得帮凤无殇说了一句话,撒了一把狗粮。 无心:“······” 凤无殇:阿烬叫我什么?无殇? “走啦,去看看。”溁烬一拽凤无殇的手,“不管怎么回事,先去朱雀世家看看吧。” “嗯。”凤无殇反手握住,和溁烬并肩而行,无心把狗粮咽了下去,掐指算了一下才想起这两人不在因果轮回中,算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无心带着那小孩去哪儿了,不跟我们一道来?”溁烬眼瞅着浮生琢磨那盘棋,觉得不太好打扰这孩子,只能转头去骚扰凤无殇。 “应该是去天机阁了。无心接管天机阁之后就把天机阁整体转移了,然后宣布天机阁隐退。自那以后天机阁再没有弟子出世,其所在也成了秘密。现在去天机阁,大概就是想把朱雀世家的卷轴取出来。” “取出来作甚?传闻天机阁里收藏有仙界无数不为人知的秘辛,他是想把朱雀世家的那些肮脏事儿给抖出来?” “天机阁早就不该存在于世上了,所以无心才把天机阁隐藏起来。现在的天机阁就是一处世外之地,若非无心这个人,怕是就快淡出江湖的关注点了。他若是把朱雀世家的那些事儿爆出来,除了震惊世人以外,就只有重新把天机阁放到刀尖上这一个作用了,他不会这么做的。” “也是。”溁烬点点头,就这几句话得工夫,紫藤车已经停在了朱雀世家的结界上方。 “确实是凤凰神火的气息。”凤无殇厢门都没打开,先感知到了下方的气息。 “是他了,只是不知道活着的是不是他。”溁烬打开厢门,看了一眼不知所以然的浮生,正经道:“你在里面呆着。” 浮生点点头,刚摸过桃花酥的爪子又抓了一把板栗。 溁烬等了一会儿,果真就有一个翩翩青年落在了紫藤车上。 青年的身形眉眼溁烬看在眼里还算是熟悉,但是神情与气质却又全然陌生,溁烬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移步到紫藤树下的蒲团上坐好,顺手用桌案上的茶具倒了一杯水。 “几天不见,你杀气多了不少。”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青年大步走过来,一张俊秀的脸上再不复活气和灵动,那些少许的稚嫩和少年意气也一丝不见,反而有一种格外违和的冷硬感。 凉战的脸,却是另一个人的魂。 “血泪石。”溁烬仔细看着“凉战”的眉目,眼前的这张脸他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一见到某些回忆就有翻江倒海的趋势。 “是我。”血泪石说话时的声音也有些僵硬。 “我知道是你。”溁烬垂下头不去看那张脸,“打个商量,你换张脸行不?” “我不会易容术,换不了。”血泪石一本正经地解释,“而且凉战的这个身体就适合这个脸皮,我也不会缩骨之法,所以真的换不了。” “······你做仙灵的时候还会关注八卦,怎么做了人反而更加死板冷硬了?”溁烬终于笑了一下:“原本我还担心,你一得到自由就灭了朱雀世家满门是不是成精了,杀气与戾气太重,现在看来你倒还是个傻的。” 仙灵是天道自然孕育的灵智,具有得天独厚的气运,也受天道庇护,每个仙灵都代表了某种道,或者某种法度规则,所以仙灵不管存在了多久都是不经人事不通人情的状态。 溁烬是唯一的例外。 “我是骗了你,但是朱雀世家囚禁我几千年,我这只是报仇。”血泪石似乎有些疑惑,但是脸上依旧是面瘫的状态。 “当今仙界除了我还能使用凤凰神火的人,只有凉战。他身上本来只有一点凤凰血脉,神魔秘境里我亲手让他觉醒之后,使用凤凰神火不成问题。那天祭坛上除了我和凉战,还能有什么东西存在的话,只能是你了。他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却能成为朱雀世家几千年来第一个用得了你的人,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心甘情愿把神魂献祭给我了,我融了他的魂,又把本体融进他这身体,得此脱困,也能做人。”血泪石喝了口水。 “起初我就是想脱困,没想到做了人,才知道做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算了,本想废了你的,见你这废人的样儿,才发觉没必要。”溁烬瞥一眼不知何时倚在厢门上的凤无殇,那人眼见他看过来,顿时以更深的目光回望着他。 “朱雀世家囚禁你几千年,你有恨也是正常。如今满门被灭也算是自己种的果。” “恨是什么?我有?”血泪石眼睛一眨:“我真的有?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为何灭了朱雀世家满门?” “他们跪在祭坛外求我收了凤凰业火,我不会,结果把他们烧死了。”血泪石道。 “······”溁烬懂了,原来朱雀世家是自己把自己玩完的。 “彼岸,这个给你。” 血泪石从腰间取下来一段红绳系着的血红石头,放到桌案上。 溁烬看了一眼,觉着那段歪歪扭扭的红绳有些眼熟。 “作什么?” “若是有一天,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你就把这石头毁了,我也就会消散。我不会的东西太多了,怕有一天给仙灵丢脸。”血泪石闷声道。 “自己收着。世间万物都是因果循环,若是真有需要我出手收拾你的一天,也用不上你这破石头。”溁烬嗤笑一声:“你如今既然成了人,也做不回仙灵了,不如好好体会一下做人。暂且准你出门在外报我的名号,打我的幌子,且说是我溁烬的弟弟。” “你本就比我大几万年。”血泪石把那石头又系在腰上。 “······” “我有一个名字,是一个老头子取的,叫段清风,那老头子说要收我做弟子,带我去十二修行。”段清风开始自报老底。 “竟还有倒霉老头子愿意把你捡回去?”溁烬惊奇,段清风不懂溁烬此话的意思,瘫着脸辩解:“那老头子并不倒霉,他气运还算不错。” “没说这个。”溁烬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噎得不知道怎么回,终于明白什么叫不要和傻子讲道理了。 这边莫名其妙送走段清风,那边凤无殇这厮晃过来报道最新消息。 “无心刚把浮生接走了,让我们滚。” “接走了?”溁烬起身往厢房走,进门瞅了一圈果真觉得少了些什么,莫名的怅然一下子席卷上来。 “嗯,在你和段清风说话的时候,让我撕裂空间给他送下去了。”凤无殇瞅着溁烬神色,关好门之后又补了一句:“他们就在下面,你若是舍不得那丫头,我们下去就是了,你别难过。” “有什么舍不得的。”溁烬跟没骨头似的抱着狐绒薄毯躺下,“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凤无殇坐过去,一俯身落了一个吻在溁烬额间,“是不是,该跟我回魔界了?” “干什么呢。”溁烬伸手勾住凤无殇脖子不让人起身,然后一个吻贴在凤无殇唇上:“你让我亲一下就跟你回去。” 少年,你怕是在玩火? 第35章 一片忠心 “这魔界,与我想象得不太一样。”溁烬与凤无殇穿行在闹市里,“你这里的闹市,在仙界算是黑市了。” “这里强者为尊,城里不允许任何争执,但是出了城有什么恩怨仇恨都可自行解决。”凤无殇瞥了一眼四周,“所以在这里,不管什么宝贝物件儿都可以拿出来贩卖,没人敢在城里闹事。” “这样其实也不错。”溁烬感慨一句,魔界与仙界确实没什么不一样,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魔界更繁华热闹,这里的人也更加坦率自在。不管在仙界你是什么人,只要进了魔界的城池,不惹事生非就没有人会拿你怎么样。 这里包容出身,包容怪癖,包容不一样。 “尊主!”某个人双眼放光地跑过来,仿佛在外漂泊的游子一朝见到亲爱的老父亲,其激动的神色让溁烬都侧目。 “这是谁?” “弘成魔君。” “看他如此激动,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来迎你。他对你倒是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溁烬感概。 凤无殇尚未答话,弘成已经跑近,仅仅盯着凤无殇,面色狂热且激动,手里一把重刀横在凤无殇身前。 溁烬:“?” 弘成:“尊主,听闻你终于从奈何出来了,此去朱雀世家受了伤,耗费了诸多灵力,老子寻思着你肯定尚未恢复,特来挑战,说不准这魔尊之位就该让我坐上一两天了!” 溁烬:“······”您把趁人之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的好吗? “嗯,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凤无殇终于来得及开口了。 “尊主过奖。”弘成莫名其妙地被夸了一句,不明所以,但是想当尊主的心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尊主回来啦!” “尊主好俊啊,那个小美人是谁,我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呢。” “弘成魔君又要挑战尊主?” “听说尊主受伤了?”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凤无殇还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弘成已经开始发飙了:“看什么看,都散开散开,滚滚滚!” “这次挑战你拿什么来给我?”凤无殇说话间,掌心一朵跳跃的黑焰温度低得吓人,笔鬼火还要寒碜。 魔尊的规矩,上门挑战收的不是拜帖,而是感兴趣的物件儿,你送上的物件儿他若是感兴趣了,就收下战帖,反之就闭门不见。 弘成一见那朵黑焰面色一僵,麻溜的收起刀:“呵呵呵呵尊主说笑了,我说了要送战帖了吗没有吧哈哈哈哈哈哈。” 特么谁说的凤无殇受伤了! 凤无殇的黑焰,他们魔君都领教过,但一般情况下凤无殇并不会使用真正形态的黑焰,真正形态的黑焰,其实是极致的低温,触之成冰霜丝丝缕缕往皮肉血脉骨髓里钻,偏偏又带着灼烧的炙痛,弘成是十几位魔君里唯一领教过黑焰真正形态的人,对那种感觉的阴影面积难以计算。 弘成突然注意到凤无殇身边的溁烬,第一眼惊为天人,第二眼······第一眼看过去就没有挪开过,凤无殇唇线抿成一条直线神色暗沉,弘成却突然毕恭毕敬地道:“这一定是尊后了吧,尊后实在容色艳绝。” 凤无殇:“······”他凤无殇活了几千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会作死的人。 “尊后?”溁烬唇角微扬,魅眸中敛出点点星光璀璨,如玉长指捻出一朵绽开的彼岸花,弘成看见彼岸花时便知道大事不妙,也不知道现在跑还来得及不。 当然来不及。 “听说城里不许打架斗殴,我还是卖你几分面子。”溁烬对着凤无殇灿烂一笑,凤无殇被这一笑笑得很为弘成担心了一把。 溁烬拎着弘成的后衣领一路向着城外去,凤无殇在原地站了片刻,又站了片刻,一袭红衣悠然落在身边。 “消气了?”凤无殇去牵溁烬的手,溁烬刚揍了人,此刻心情甚是愉悦,嗯了一声,由着凤无殇牵着他走。 弘成一瘸一拐地落在魔宫门口时,十几位魔君呼呼啦啦地围上来,一脸惊奇。 陵君一脸佩服:“弘成,这千百年来,也只有你敢一次一次地往魔尊那里送战帖了,这次是送的什么啊?” “咦,你这伤,不像是尊主的黑焰啊,难道尊主的黑焰又有了新的形态?”天璇奇道。 “不是尊主,尊主也没受伤。”弘成极其郁闷地道:“是尊后······不不不,是彼岸公子,也也不是······” “彼岸回来了?”众人又凑上来看了一圈灰头土脸的弘成,“我就说,尊主怎么会从奈何出来,原来是彼岸回来了呀。” “可是,你这是烧伤呀。”天璇继续疑惑。 “回来的不是彼岸,是彼岸的主人,就是最近仙界名头很盛的半步仙王凤凰儿。”弘成终于说完了,一众人的脸色都诡异起来:“彼岸会认主?” “半步仙王?你让半步仙王揍成这样?”闫宇魔君不可思议地道,“他既然不是彼岸公子,你有什么顾忌的,纵使还手尊主又不会护他,你就让他打成这样?” 若是彼岸公子,他们自然不敢动,毕竟那是魔尊的心尖。 彼岸的主人,一个半步仙王竟然就跟他们尊主抢彼岸公子,来了魔界还敢这么嚣张? 弘成憋屈:“我这不是,让彼岸公子给惊到了吗,没来得及还手······” 对上溁烬,他不是没有还手,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而是一开始被彼岸花给惊到了,那些彼岸惯用的招式砸下来时他就知道彼岸公子回来了,等他反应过来这是彼岸仙灵的主人不是彼岸公子的时候,再想还手已经来不及了,那凤凰神火烧得他灰头土脸神志不清。 若是认认真真跟那凤凰打一架,他竟然只有六成把握能赢了那凤凰! “玩火的都这么猛吗······”弘成嘀嘀咕咕,廖羽魔君耳朵一动:“你说什么呢?” 一朵雪莲忽然悠悠落在天璇手里,传音花。 “传音花?雪莲?这是那谁的消息?”廖羽皱眉,天璇是他们十几位魔君里唯一的女子,平时他们十几位魔君吵吵闹闹的,实际上大家关系都还不错,天璇他们全都当妹妹宠着的,关于雪莲花也知道一二。 天璇门下负责的是魔界的情报组,其实混到了魔君这一地步,什么事都不必她亲历亲为,但唯有一个人,有关他的任何消息都会由雪莲传音花为记,在第一时间直接送到她手里,不管她在哪儿在干什么。 “嗯。”天璇把花收好,没有多说什么。 “尊主定然是顾忌着彼岸的面子,不好意思对彼岸主人下杀手,不若我们把那凤凰宰了,这样彼岸公子就自由了,尊主自然就可以和彼岸公子在一起了。”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们动手,彼岸公子不是一下子就知道了吗?” “啧,挺齐啊。”凤无殇三百年没见这群丢人现眼的东西,咋一见还挺顺心。 十几人一下子噤声。 “尊主!”天璇在所有小魔君说话之前当先出列,盈盈走到凤无殇身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朵雪莲传音花,“尊主!天璇送上战帖!” “花儿你疯了?”陵君惊呼出声,千百年来他们都向尊主下过战帖,有时是遇到瓶颈向尊主讨教,有时是领悟到什么新的术法向尊主挑战,有时不止是一个人,三四人一起也有过,其中就数弘成最勤,三天两头下战帖,而天璇则是另一个极端,她从不曾下过战帖。 这些溁烬自是不得而知,他所能看到的就是,凤无殇手下这帮魔君,似乎都挺叛逆啊。 “好。”凤无殇收了雪莲花,神色如常。 “尊主看到没看就收了战帖?那不是天璇刚收到的传音花吗?” “不知道,花儿竟然在尊主回来第一天就下了战帖。” “尊主收了战帖,请与天璇一战。”天璇退开几步,手中一柄长戟浮现,溁烬眼前倏忽一亮,“破月叠霜戟!” 破月叠霜戟并非仙器,只是一件半仙器,却与仙器方天画戟齐名,缘由就在于,破月叠霜戟好看! “这不是真正的破月叠霜戟,真正的破月叠霜戟早在千年前的神魔战场上与冥界对战时毁了,这是廖羽仿着破月叠霜戟制的。”天璇解释道。 “倒是与破月叠霜戟一般无二。”溁烬看了几眼,凤无殇轻声道:“你喜欢?” “嗯?” “你喜欢我让廖羽再给你制一件。”天璇爱惜这破月叠霜戟如同身家性命,讨不来。 “那倒不必。”溁烬汗颜。破月叠霜戟的好看可是无数天才地宝和炼器师的无数心血换来的,那些天才地宝制三件半仙器都绰绰有余。 “请尊主赐教。”天璇手腕一翻,一身白衣拂动,整个人如同一支修竹,坚韧玉立。 天璇手中破月叠霜戟一劈下来,溁烬觉得这位仙子用的不是戟,而是长刀似的,一往无前地劈下来,带着横断天河之势,凤无殇轻轻巧巧地侧身避开,天璇顺势横劈过去,破月叠霜戟划破空间爆出一连串的霜花,这一片空间都凝滞起来。 黑焰腾得燃起,霜花碎裂消融,凤无殇单手裹着黑焰接住长戟:“还来吗?” “来!”天璇弃了破月叠霜戟推出一掌,凤无殇果真放开破月叠霜戟结了一个手印挡住那一掌之力,天璇执着破月叠霜戟后翻三步稳稳落地,盯着凤无殇改为双手执戟,与此同时身后一柄破月叠霜戟的虚影逐渐凝实,这一片空间又变得凝滞,仿佛被霜花冻住,唯有天璇身后那一柄破月叠霜戟的虚影环绕三道仙气更显得不可冒犯。 “小花竟然用那三道仙气养着破月叠霜戟!”陵君惊异,天璇太久没有动手过,以至于他们都快忘了,天璇在仙界的女仙王中,可谓是前五号的战力。 “破月霜天!”一声清喝,天璇手中的破月叠霜戟向前刺去,身后的虚影锁定凤无殇压迫过去,直抵凤无殇心口! 破月叠霜戟所过之处,空间炸裂出霜花,一往无前之势却在凤无殇单手凝的黑焰印记前停住,前进不了半分! 霜花炸裂的声响越来越响,那虚影却再不得前进半分,甚至还有愈发虚幻的趋势,天璇咬牙,手势突然变换,手中的破月叠霜戟直对着虚影直指凤无殇掌心,人还在原地,收拾变换凝了一个手印把破月叠霜戟送了出去! “破月!” 长戟与虚影重合,霜花炸开时带出了丝丝拉拉的空间裂缝,这一击终于破开黑焰印记,戟尖抵在凤无殇手心——再前进不了半分。 第36章 天璇 “很好。”凤无殇接住下落的破月叠霜戟,天璇一口血吐出,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凤无殇走进把破月叠霜戟递给天璇,天璇接了收进储物空间里。 “花儿破了黑焰印记?”陵君还没回过神来。 “原来天璇这么强?不显山不露水啊。”弘成拍了拍身上的冰霜,刚才空间凝滞冻结时温度不知下降了多少,他身上都起了一层白霜。 “天璇你没事吧?”询文把摇摇欲坠的天璇扶下来休息,天璇摇摇头:“没事,只是灵力透支然后被反噬了一下,修养两天就好了。” “比你们这帮子废物强多了,一个二个娇气得跟朵花似的。”凤无殇嗤笑一声,十几位魔君遭受无差别攻击,竟然也无法反驳。他们这十几个魔君,能破开魔尊黑焰印记的,弘成是第一个,天璇竟然是第二个。 “还有送战帖的吗,可以一起来。”凤无殇看了一眼溁烬,突然想起自己魔宫里那个宝库,那里面的稀罕物件儿不少,全是魔君送来的战帖,其中那些物件儿里,弘成魔君送来的又占了一半。 “尊主说的哪里话,我们是来迎尊主回宫的,并非送战帖。”廖羽假笑道。 “嗯。”凤无殇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弘成,转头对着溁烬道,“这魔宫封闭了三百年,也不知道还能住人不。” 溁烬挑眉。 一点黑焰往宫门弹过去,在宫门前十步处触到禁制被拦下,本来隐去不可见的禁制显示出来,竟然把整个魔宫都围起来了。那禁制遇到黑焰时一点点打开,凤无殇瞥了一眼那边的十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陵君立刻会意:“我这就去安排。” “安排什么?” “三百年前魔宫封闭,里面也空无一人。”凤无殇为溁烬引路,十几位小魔君跟在后面一脸兴奋。 “你这十几位小魔君,对你倒是真的忠心。”溁烬轻笑一声,能感受到,凤无殇回来,这十几人都是真的高兴,仿佛回来的是一个久违的兄弟,虽然这个兄弟有点凶。 自打踏进了魔宫,溁烬就觉得到处都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凤无殇······”溁烬在十几位魔君注视中抓住了凤无殇的衣袖,十几位魔君眼皮同时跳了跳,这凤凰好大的胆子! “嗯?”凤无殇偏头,低沉的声音竟然有些许温柔。 “我是不是看错了?”闫宇不可置信,“尊主是不是让人冒充的?” “显然不可能,不然花儿能输这么惨?”陵君本来扶着天璇,天璇闻言,哼了一声把陵君推开,自己利索站稳了。 “尊主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就算他是彼岸公子的主人,也不应该啊。” 溁烬有些好笑地转头看着这几位,这十几个尾巴大概还觉得自己声音很小:“彼岸公子?主人?” 弘成啊了一声:“你不是彼岸公子的主人凤凰吗?你打我就是用的彼岸······” “我就是彼岸。”溁烬打断某个人的想象,“不是夺舍什么的,我就是彼岸,也是凤凰。” “······” 凤无殇看着这帮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瞠目结舌世界观崩塌的模样颇为有意思,于是任由着溁烬炸魔君。 “只是出了一些意外,我忘了许多东西。”溁烬补充了一句,“别再说彼岸公子了,在下溁烬,江湖人称公子烬。” 神特么江湖人称。 陵君办事特别利落,就凤无殇拉着溁烬转悠一圈的速度,魔宫已经恢复了昔日光景。 溁烬一路都由着凤无殇拉着他走,似乎一直在走神,直到凤无殇拉着他在某一地停了很久才乍然惊醒。 “这里还在魔宫里?怎么这么旷野。”溁烬挑眉,这一片没有亭台楼阁,反而是一大片杂草都不生的荒地。 “这里曾经是禁地。”凤无殇解释道,“你的地盘。” “我的地盘?”溁烬四下望了望,就见凤无殇把雪莲传音花隔空传给远远跟着的天璇,然后让一群小魔君有多远走多远,天璇很小心地接了,那一瞬间古井无波的清丽容颜有了一丝波澜。 信上说,无心仙王从天机阁取出了记载朱雀世家历史的卷轴,从朱雀世家血脉由来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大的小的全公之于众,那些连邪门歪道都不齿的丑闻曝光,一时间朱雀世家的灭族仿佛是某种天道报应,谴责魔尊与凤凰心狠手辣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 可是,天玑,你可曾想过,你护住了魔尊的声名,又把天机阁置于何地? 天机阁有朱雀世家诸多不为人知的秘闻,自然也有白虎玄武等等各种古老传承的秘闻,当年让天机阁隐世就是为了避开锋芒,好不容易成功了,就这一件事又让天机阁处在了风口浪尖上。 两千年的苦心一朝作废。 无心仙王,也不是当真无心的。 天璇看了手中雪莲传音花很久,忽然想不起来那人的面容了。 只记得那时他十七八岁,身长玉立,白衣乌发,君子端方地双手交叠微微拜了一拜,唤了一声:“师姐。” 只记得那时他从父亲手里接过天机阁阁主信物,却召来一道风扶起所有人准备弯下去的膝盖说,以后天机阁弟子,不必再向任何人行跪拜之礼,包括他这个阁主。 只记得那天他落下天机阁隐世之地的结界,原地站了很久,回身看见她时怔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温和又疏离的笑来,说:“师姐,你自由了。” 只记得那天深夜,潮露深种,她进城时见他站在城门口,神魔战场的夜本没有月亮,她却依然觉得他那么清冷。见她时又是那个轻暖却疏离的笑,递给她一个长长的匣子说:“师姐,破月叠霜戟是师娘的遗物,如今寻回,理应给师姐的。” 她只听他说过四句话,把这四句话记了一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角落明着暗着看了无数次他的身影,却不敢上前唤一句:“天玑,别来无恙。” 溁烬站在这片旷野里,忽然回头,彼岸花从他脚下蔓延开去,一瞬间花海似火,映得花海中的人越发灼眼,那一袭红衣仿佛透过千年的岁月,与一道光影重合起来。 “三百年前,这里是不是就是这般模样?”溁烬忽然眸眼一弯,站在无边的彼岸花海里,侧身对着他,衣袍散进彼岸花里,竟是一般颜色。 “是。”凤无殇有一瞬间很想走近,但是他还没动,溁烬已经赤脚踩在彼岸花上跃了过来,红色映得那一点白越发显眼,透着说不出的旖旎,只一眼人已经至身前。 “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溁烬明明唇畔上扬,却带着一点莫名的冷嘲,魅眸透出一点凉意,却不是对着凤无殇,而是某种莫名的情绪。 “关于你,关于我们,关于这里,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本也不是要你想起什么。”凤无殇凝视着溁烬的眼睛,“我想让你跟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你在这里还有一个家。” 溁烬倏然抬头,却没有说什么。 家这个字,他实在没有概念。曾经做了千万年的仙灵,他醒醒睡睡,偶有兴致看一眼神魔大陆的兴衰荣辱和仙界的时代更迭沧海桑田,从不曾想过世间百态酸甜苦辣。这二十几年做凤凰,落脚在无常镇时,外出寻找神魔战场的线索或者其他事务时,一年半载都是漂泊在外,但是最后总会回到无涯客栈,胖虎和猴子总会在客栈,在他回来时哪怕是一脸倒霉相的猴子也会带出笑意来,那时候他会想这算不算家。 那不算。 那只是他仙界如此之大却无处可去时一个不错的地方。 “不管你做什么,要做什么,走多远,这里永远是你的家,魔界永远是你的后盾。” “公子。”忽然有声音响起,清清脆脆响在耳畔,溁烬顿时一僵,这里还有外人? 凤无殇墨瞳里透出几分笑意来:“你们也回来了。” 溁烬转头就看到一对样貌一模一样的姐妹站在身后。一个唇角上扬,仿佛在微笑,眉眼里都透着笑意。另一个眉眼耷拉,嘴角略微下撇,仿佛一脸不高兴。 “彼岸花开,我们知道公子回来了,就立刻赶来啦。”姐妹二人齐声道。 “这是双生桃花妖,你当年在花园里看到了觉得有灵就点化了,之后一直跟着你的。”凤无殇解释道,“长乐和长悲。” 难怪当年凤无殇会看了胖虎和猴子好几眼。 溁烬想起那年他初到无常镇,看到胖虎和猴子两个人困在火海里差点就厥过去了,但是一个眉眼含笑,一个嘴角耷拉苦大仇深,忽然就怅然了一瞬,再回神时就把二人救出来了,许是托了这姐妹二人的眼缘。 “公子不记得我们了?”长悲眨眨眼,这么一个俏皮的动作由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做出来却有些莫名违和。 “公子不想我们了?”长乐跟着眨眼。 “我们无处可去。”长悲嘴一撇。 “我们只跟着公子。”长乐跟着撇嘴,这个动作同样充满了违和感。 溁烬:“······” 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出了点意外,不记得这一千年的事了。”凤无殇一个眼神丢过去,长乐长悲终于意识到回来的不只是公子,还有魔尊凤无殇,于是齐齐闭嘴,灵力闪过就没了身影。 长乐长悲是没了影,溁烬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站在彼岸花朵上,比凤无殇高了一个额头,于是略微垂眸看着凤无殇的唇,突然就吻了上去。 凤无殇意外了一瞬,手就扣上了溁烬腰身,把人箍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年年岁岁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第37章 枕书仙 溁烬跟着凤无殇同吃同住了几天,就跟长乐长悲又熟悉起来,偶尔应付一下借着各种事由来找凤无殇实则偷偷好奇着他的十几位小魔君。 “公子以前,困了乏了就到本体里睡一阵子,平日里又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本体就在尊主的书房窗台上。”长乐笑嘻嘻地道,“以往公子灵体虚妄,吃我们做的事物总不能品出其中滋味,如今公子可要好好尝上一些。” “来了来了。”长悲端着十几个食盒稳稳当当地走进来,一溜烟摆好了十几道菜,然后盯着凤无殇和溁烬,大有这两位不动筷不罢休的架势。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饭食一类早就是可有可无,但总有人会贪恋人间烟火,比如溁烬。长乐和长悲眼见着溁烬和凤无殇动筷了,才又笑着去屋外玩闹,只是长悲的笑看起来依旧是愁云惨淡的模样。 溁烬目光从窗户看出去,屋外长乐与长悲靠着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晒太阳,一边聊天一边拿着一截桃树枝四处戳一下或者百无聊赖地挥一下。 “好像也不错。”溁烬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凤无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嗯了一声。 “又来了,不知今天是寻了什么由头。”长乐被十几位突然出现的魔君惊了一下,挥着桃树枝的手都顿了一下,才转头跟长悲咬耳朵,“每天都这么齐齐整整。” 天璇一字不漏听到长乐的话:“······”不,我不想来的,还不是这几个二百五拖着姑奶奶来。 “也不嫌累。”溁烬瞥了一眼门外因为好奇而探头探脑的魔君们,继续吃饭。 凤无殇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十几位小魔君瞬间正色,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但内心已经几天没落地了——这个眼神这几天收到的没有一箩筐也有满满一布兜了,况且溁烬四平八稳坐在那儿,他们就不信尊主会腾出空来收拾他们,因此这会儿一个个也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 “他们到底好奇什么?”溁烬百思不得其解,这群魔君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跟着他转。 “自然是好奇。”凤无殇搁了筷子,看着溁烬慢条斯理地吃,溁烬动作看起来斯斯文文实际上吃得极快。 溁烬闻言点点头,他身上的很多事,他都没办法细细解释。仙灵化灵大多是一团模糊的光影,能有自我的感情和意识,就已经让人惊异了。溁烬初时确实是一团光影,但是是一团有人形的光影——这光影后来越来越凝实,单看上去已经与常人无异,甚至能有一些模糊的五感,包括味觉和触觉。 那时所有人还觉得这是因为彼岸是仙株,所以与一般的仙灵有所不同——毕竟天下仙株就两种,谁也没见过另一个。 可最近听闻午夜魔兰已经出世认主,他们还特意让天璇打听过,午夜魔兰那仙灵似乎与一般仙灵没什么不同。 而如今溁烬回来,却是活生生的凤凰——这已经不能叫仙灵了。 “你不好奇?”溁烬状似无意地道,“你就从来不问我。”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凤无殇说完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不管你是什么样,都是你。” 是你,就够了。 溁烬忽然明白了凤无殇的意思。 他曾以为,凤无殇不问,是因为不在意。 溁烬耳垂忽然红了,单手轻轻捏了一下,再抬头时就看向了门外的魔君们:“诸君今日又是何事来此?” 十几位魔君眼睛都不眨地一致推出了弘成,陵君带着众人退后一步道:“弘成想送战帖。” 弘成:? 不,他不想。 溁烬饶有兴致地盯着弘成,弘成被看得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溁烬,而是凤无殇,魔瞳直接落在他身上,不带半点情绪。 “是,我来送战帖。”弘成欲哭无泪,怎么背锅的总是他。 “今儿是带了什么东西?”溁烬扫了一眼屏风那边的书案,从屏风的间隙可以看到书案上堆了不少玩意儿,那里面的东西弘成送的占了一半。 可以说,弘成绝对是魔君中最穷的,别问,问就是全送给魔尊了。 “······”他啥也没带。 陵君立刻把一个锦盒塞进弘成手里,对着溁烬道:“血珊瑚。” 弘成目瞪口呆,拿着手里的锦盒对着陵君道:“你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就为了让我去挨揍?” 询文听到血珊瑚三个字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往怀里一摸,空空如也,登时明白了什么:“陵君你什么时候摸走的?” “?这是廖羽给我的。”陵君眼瞅着弘成的刀就要祭出来了,登时往天璇身后一躲,“花儿救命!” “你出来,老子今天绝对砍不死你。”弘成一对上天璇那张镇定自若的恬静面容,满腹恶语就吐不出来了,只能恶声恶气地指着陵君。 天璇还没来得及说话,又一个人窜到了自己身后,扒住天璇的肩对另一边挑衅:“你那血珊瑚不就是带来给我让我帮你改造送人家枕书仙的吗,回头我另外给你打造个,她一定喜欢!” 询文一听脸就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当下就特别想找弘成借一把刀砍死这丫的,念头刚冒出来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只手递过来一把剑,剑柄上刻着青峰二字,询文一把□□指向廖羽,才后知后觉地回头道谢:“谢了青峰,等我把这满嘴胡言乱语的人乱剑砍死再······” 这一回头就看见红衣人抱臂倚在门口,白皙玉润的手里拎着一只剑鞘,还气定神闲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剑鞘抛给青峰魔君。 询文:······ 这边一时寂静,那边长乐长悲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长乐:“公子又逗弄人。” 长悲:“打起来打起来。” 长乐:“公子还是最喜欢逗弄这些魔君了。” 长悲:“打起来大打起来。” ······溁烬一时无言,他觉得这姐妹俩在逗弄他。 那边佰贮魔君瞅着几个人一时僵住,立刻甩出一个阵法,把弘成青峰几个人框了进去:“这是最后一个迷阵了,这下估计打不起来了,又有三天的安闲时光了。” 这种迷阵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却最让人头疼——只能自己走出来。 “你把花儿也框进去了啊!这是花儿给你的阵法她怎么可能走不出来!” “佰贮你其实是想看他们打起来的吧?”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不是故意的。”佰贮有口难辨,但天璇确实很快就走出来了,带着四个暂时放下个人恩怨的人一起杀向佰贮。 “我倒忘了你!”弘成阴生生一笑。 ······ 溁烬目光从打成一团的魔君那边移过来,又扫过树下嘀嘀咕咕咬耳朵的桃花妖姐妹,最后落在正在翻看卷轴的凤无殇身上。 凤无殇似乎心有所感,抬眼接住这个目光,笑意就缓缓溢出来。 这一瞬间,溁烬忽然觉得,以后的千万年,都能这样过去了。 “书书你怎么来了?”询文忽然结结巴巴地道,看见女子时急忙把手里的青峰剑一扔,青峰大怒,却敢怒不敢言。 外人面前,保持形象。 那边过来的女子盈盈一笑,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温婉无双,轻声细语地道:“你们都在啊。听闻尊主回归,特地来拜见。” “枕书仙来了?”长乐嘀咕一句。 “来看公子的。”长悲嘀咕下一句。 枕书仙听到姐妹二人说话一时怔然,循声望去看到姐妹二人坐在树下,温婉的眉眼似乎有一瞬间的怀念,但很快化成一抹冷意一闪而逝,依旧是那个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 枕书仙三个字惊动了凤无殇,手里的卷轴都搁下了,溁烬一时滋味不明,一边打量枕书仙一边道:“这是你的烂桃花?” 凤无殇对于“烂桃花”这三个字似乎很有话想说,但枕书仙已经看到了溁烬,惊艳片刻之后嫣然一笑,走近后福身拜了拜:“这就是尊主带回来的公子?” 这句话枕书仙说出来时就成了肯定句,笑意盈盈的神色不变,却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对着溁烬心口刺过去! 溁烬只惊了一下,彼岸花开挡住匕首,匕首进不得半分,溁烬好整以暇地看向凤无殇:“你这烂桃花有点凶。” 凤无殇面色沉得很,拂袖间枕书仙身影倒飞出去一连吐出好几口血,匕首脱手飞出落在询文脚边。 “书书!”询文急切地就要上前,被陵君一把拉住。 枕书仙费力撑起上半身,看着溁烬笑,仿佛刚才行刺的人不是她:“彼岸花?难怪尊主带你回来。你的花真的好像他,可你不会是他,他已经醒了。” 溁烬被这一句砸得脑子懵了一下,蹙眉看向枕书仙。 这个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却还在笑,说一句话就咳了一口血,水盈盈的眸子在对着溁烬的时候似乎有很深的恨意。 “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枕书仙看了一眼凤无殇,依旧笑,却好像褪下了大家闺秀的温婉,笑得格外野,“尊主,你怎么能把他带回来!” 第38章 他醒了 “书书,不是你想的那样!”询文明白了什么,想解释,溁烬却开口打断道:“无殇,你下手也重了些。” “气急了。”凤无殇道,看着枕书仙时也觉得颇为头疼。 这里面的误会,貌似有点深,该怎么跟阿烬解释。 溁烬对着枕书仙道:“姑娘这手好看得很,可不是用来杀人的手。” 枕书仙一时无话。 多年前,有个人也是这般对她说,“姑娘这手好看得很,可不是用来杀人的手。” 怎么会这么像。 溁烬一句话说完,接着道:“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你们尊主是我的人,就算我死了也还是我的人,你有何必想不开?姑娘通透,何必为情所困。” “你懂个屁。”枕书仙一句粗话爆出来,把自己都惊了,立刻又咳了一口血,目光落在溁烬身上时恨意更深,“你也就是他的替身罢了!你当尊主爱的是你,尊主爱的是你身上彼岸仙株的仙灵,你一个爱屋及乌的人,怎么有脸说这话!” 溁烬忽然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本想着杀了你,他醒来后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难过,没想到还是要让他知道。”枕书仙自嘲,“怪我没用。” “谁醒了?”询文挣开陵君,冲过来扶起枕书仙。 “彼岸啊。”三个字伴着一阵花雨落下,有彼岸花瓣如雨落下,天降异象。 溁烬神色微变。 “他醒了。”枕书仙道。 可是彼岸本人,就坐在这里啊。 “这异象······”陵君瞳孔微缩,三百年前,他也是站在这里,突然间彼岸花落,一夕之间魔界的彼岸花全部凋零,彼岸花雨过后,魔界三百年没有见过彼岸花。 除了黄泉河畔。 陵君下意识去看溁烬和凤无殇,溁烬面色如常,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彼岸花有些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溁烬赤脚踏过时彼岸花开,只眨眼间已经掠过枕书仙出门而去,落在梧桐树巅,长乐长悲不由起身跟魔君们站到一处。 “书书。”询文给枕书仙喂了颗丹药,轻声道,“公子烬就是彼岸公子啊。” “不可能!”枕书仙想都没想直接反驳道,“天降异象,彼岸花开,公子已经醒了。尊主把公子藏在冰室,我把公子带出来了。” “冰室?”凤无殇沉沉问道,“补天石里的那个意识?” 枕书仙点点头,目光对上凤无殇时依旧带着不甘。 溁烬在梧桐树巅站了片刻,天边有人踏步而来,清俊雅极的面容还有些苍白,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彼岸?”天璇看清了来人,语气不可置信,一把掐住廖羽的胳膊,“那真的是彼岸?” “可是——疼疼疼,姑奶奶您轻些啊。”廖羽一口气断了又断,天璇终于松开了手。 “我以为,我失去的记忆是凤凰神火给烧没了,没曾想过是遗失了。”溁烬道。 “彼岸”点点头,看着溁烬的目光有些迷蒙,溁烬知道那是因为意识不全。 “这是什么意思?”枕书仙面色红润了一点,看到“彼岸”时的激动被这个点头给砸懵了。 “彼岸”迷蒙的目光掠过所有人,最后停在凤无殇身上,似乎想说什么,却看向了溁烬。溁烬侧目看向更远的天际,还是把“彼岸”的话传达给凤无殇:“他说,当年成功了。” 凤无殇听到这句话来不及发问,脑子先是一疼,神魂仿佛被撕裂一般,他知道自己的神魂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溁烬! 可是溁烬站在那里,身长玉立,背脊都不曾弯一下,面色依旧平静,连长眉都没有动一下,仿佛神魂剧痛的不是他一般。 只有一瞬凤无殇就恢复了,但他知道溁烬没有。 “阿烬!”凤无殇急急地唤了一声,“彼岸”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看着溁烬时迷蒙的眼神清明了一分。 一层光影从“彼岸”身上脱落下来,快速融进溁烬额间,就那么一瞬间,溁烬双眼一阖,身子就落了下来,“彼岸”身形消散。 凤无殇接住溁烬的同时,握住了一块色彩斑斓的石头。 “阿烬!” “这是怎么回事,那真的是彼岸?”枕书仙喃喃道。 “看尊主的反应,定然错不了。”询文安慰道,“公子与尊主的情分,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以怀疑尊主。” “那现在?”枕书仙下意识抓住询文的衣襟,“我是不是害了公子?” “阿烬只是睡着了。”凤无殇沉声道,抱着溁烬往屋里走,却在瞬间一道结界把所有人都推出了阁院。 其中,天璇反应快,空中翻了一下轻盈落地,询文把枕书仙护在怀里因此后背着地时摔得格外疼,弘成因为没反应过来直接灰头土脸地吃了一嘴泥,偏生廖羽直接砸在了他身上,这泥一时半会儿是吐不出来了。 “幸好我早有预感,尊主一定生气了。”天璇看了一地摔得云里雾里的倒霉玩意儿,非常淡定地把枕书仙从询文身上扶起来,“你还好吗?” “天璇。”枕书仙好似终于惊醒,抓住天璇的手一股脑地确认,“公子烬真的就是彼岸?我刚差点杀了的其实是彼岸?他是不是晕了?我是不是害了他?” “公子烬就是彼岸。就算尊主不在,任凭你再修炼千万年,以你的能力也绝不可能伤了他,更别说杀了他。”天璇一个一个问题答下来,看向这姑娘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后面两个问题解答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你要不要先看看医师?” 毕竟尊主带着怒气出手的那一下可是真的挺重,她看着这姑娘连吐了几口血爬都爬不起来。 “不必,我就是医师。”天璇说着手里几个手势变换,治愈术落在自己身上时,周围摔得四仰八叉的魔君也感受到了点点暖意,瞬间一身轻松。 还是群体治愈。 “当年公子与尊主翻阅了无数典籍,终于找到一种法子可以让公子由仙灵化成人,那就是补天石。补天石作为载体,可化世间万物,自然化成肉身也不在话下。可是在公子与补天石融合的过程中,却出了岔子。” “那天公子本来已经快要把本体与补天石融为一体,却忽然间失败了,公子神魂消散,除了奈何桥那一段禁地,魔界三百年不曾有过彼岸花开放。也许,他们的法子其实是成功了,但是不知为何有差错,补天石里只留了一丝彼岸的意识,也就是你唤醒的那一点意识。刚才应该是意识回归,所以公子晕睡过去了,没什么大事。” “可是尊主都不知道那点意识是公子的,所以才把补天石放在了冰室,你是怎么认定的?” 枕书仙听了这一长串的解释,终于放下心来。 “我修习的法术里有一种,可以追溯魂灵印记。听说尊主回来,我就知道定然是彼岸回来了,虽然知道尊主带回来一个彼岸认主的凤凰儿,我以为那是尊主等不及彼岸苏醒带回来的替身罢了。又听说尊主把补天石放在冰室,便去看了一眼。”枕书仙说着脸色变了几次。 “虽然很奇怪,补天石里的魂灵气息与彼岸完全不同,但印记确实是彼岸的,我自然能笃定那就是彼岸。” “完全不同?怎么会?”天璇纤眉微蹙。 “我也不知道。”枕书仙带着忧虑地看着结界,“还是我糊涂了。” 溁烬一直以为,他没有的那些记忆都是涅槃时烧没了,所以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哪怕跟着凤无殇回了魔界也没有半点记忆。 从来没有想过,不是烧没了,是丢失了。那七百年的记忆化成一道意识留在了补天石内,他也沉睡了三百年才醒来。 意识回归,记忆也如潮水般苏醒,他本不会有什么问题,错就错在,他不是一般的仙灵。 他的身上,承载了凤凰一族所有的不甘与怨恨,诸多情绪化作血泪刻在他的魂灵之上,怎么也抹不去。 自打把魂灵撕裂一般给梧桐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离开梧桐树顶,神魂残缺,甚至无法化灵。 凤凰一族从没见过彼岸花,见这花朵恹恹的,便拿精血喂养,只因为那是神魔战场里,唯一的颜色了。 一直到最后,一百一十一滴血泪落在彼岸花上,补全了彼岸花的魂灵,在神魔战场封闭之前落在了黄泉河畔,被凤无殇捡了回去。 凤凰血泪融合了凤凰一生之中最深的执念和尘缘,那些情绪化作碎片直接传达给彼岸仙灵。 那一段时间,彼岸脑子里全是最后凤凰燎天那一幕场景,一百一十一道自焚的痛苦和对仙界的不满怨愤直接充斥在彼岸脑海里,搞得彼岸时时刻刻仿佛都觉得自己在自焚。 不得安宁。 彼岸不管是沉眠,还是醒着,脑海里,眼前都是那一幕,耳边都是凤凰苦痛的清啸和怨恨,那些怨恨一度想让他灭了仙界算了。 直到凤无殇把一滴血滴在他花瓣上,他终于从满脑子混沌的痛里找出一点记忆,这个人,曾从战场下来后,带着一身的化不开的孤寂和一身浓郁的血腥味坐在他身边,那样子,就好像他一个人孤独了许多年。 于是他第一次化灵,对着凤无殇道:“仙株不需要血喂养,我又不是什么邪物。” 第39章 往事 凤无殇明显愣了一下,看着他有了模糊人形的光影不确定地问:“仙株?彼岸花?” 彼岸头疼得快要炸开,但眼前确实第一次看见了凤凰燎天以外别的景象——凤无殇。 凤无殇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因为怀念神魔战场里那朵彼岸花,随手捡回来的竟然是一个仙株。 “抱歉。”凤无殇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岸仙灵,尽管他听说仙灵其实没有情绪的,就好比无心和无偿的仙器,纵然这俩仙灵似乎走得近,但那好像都是身为同类的一种信息交换的接触,别说意识,情绪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但这个仙灵似乎不大一样,它不仅有情绪,还似乎极为不高兴。 他只是见自己捡回来的彼岸花长得恹恹的,想起曾经凤凰用精血养那朵花的情景,所以试了一下。 结果就试了个仙灵出来。 彼岸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人,很头疼地问:“你要不要我认主?我脾气差得很,可能会弑主。” 彼岸说的是实话,拜凤凰一百一十一道血泪所赐,他偶尔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有毁天灭地的冲动,干出什么来都不意外。 “不必。”凤无殇想也不想地拒绝,他与仙界的大道有些抵触,若是让仙灵认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 彼岸听到不必,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这片刻清明没了,无数怨恨的情绪彻底占了脑海,出手就是大片的彼岸花炸开,直接把屋子炸得一片狼藉,凤无殇刚听见这仙灵说自己脾气不好,就见识到了这个不好法,半点犹豫也没有黑焰窜出裹住那一片光影。 彼岸突然安静下来。 这黑焰抵消了凤凰意识带给他的影响,脑海里一瞬间安宁下来。 “这是什么火?我喜欢。”彼岸安宁下来了,意识也回来了,顿时看什么都觉得生活明朗万物可爱。 凤无殇却定定地看着这团光影半晌:“你喜欢?” 他的黑焰在仙界,大多人都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半分,开口就是一句喜欢的,倒是几千年来第一个。 “打个商量。”彼岸道,“你分一团黑焰给我如何?” “怎么分?”凤无殇饶有兴致地道。 “就像现在这样。”溁烬飘了一圈,落在窗台上,看上去像是坐的姿势。 “随你。”凤无殇大抵觉得有意思,自顾自坐回书案,从溁烬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在发呆。 凤无殇确实在发呆。 他虽然算是仙界的武力值巅峰,但他本人对修行并不热衷,神魔战场出来之后一下子清闲了不少,各种事务都交给了陵君,他一个甩手掌柜平日里其实十分清闲。 彼岸神识安宁了几天,凤无殇这里突然就热闹起来。 先是前来下战帖的弘成发现魔尊屋子里多了一团光影,那团光影在窗台上,裹着一圈黑焰,看到他来先是飘着转了一圈,然后大刺刺地落坐在凤无殇旁边:“你打不过他。” 弘成也不恼,更加惊骇于尊主旁边这是什么玩意儿。 彼岸瞅着弘成一直盯着他,没有五官的头转向凤无殇:“他不是想让我认主吧?” 认主?嘛玩意儿?弘成脸都憋紫了:“尊主,这是——” “彼岸仙灵。”凤无殇很快解答了他的疑问,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弘成,“战帖呢?” “······没带。”弘成干巴巴地摸了一圈,啥也没摸到,于是掉头就走,“我马上去拿。” “刚才说到哪里了?”凤无殇单手支着下巴,闲闲地问。 “说到莲心雪月自抽妖骨了。”彼岸很快接了下去,作为仙灵,他看过的沧海桑田人间巨变太多了,数不清的故事闷在心里,瞅着凤无殇发呆便决定给他讲上一讲,反正以往遇到其他仙灵也会一起分享八卦情报。 凤无殇听了几天的故事,一个人活了几千年后身边突然有了一团活气儿,竟觉得还不错。 彼岸又讲完了一个故事,凤无殇刚好煮了一壶茶,倒了一杯之后就看着光影发呆,隐约见觉得这光影似乎凝实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凤无殇突然问道。 彼岸正在研究刚才凤无殇烹茶的一套流程,闻言一颗圆溜溜的头偏了一下:“离开?” “你在赶我走?”彼岸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发愁,他离开这黑焰,又会头疼欲裂。这几天不知是因为黑焰,还是因为其他,他确实不曾想起过一丝一毫那天的场景。 “我不赶你走,那你就不会走了吗?”凤无殇反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去问一个人,你会不会走,甚至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彼岸能说不会。 “你要是赶我走,那我就只能认主了。”彼岸发愁只有一会儿,愁过了忽然想起自己也不是那么好赶走的。 凤无殇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听说仙灵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密不可分,直到主人死去,仙灵都不会离开。 “我带来了!”弘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打断了凤无殇刚准备出口的那一句“我不会让你认主,你有自由的权力。” 弘成不是一个人来的,几个魔君在窗外探头探脑,一直看到彼岸身上。 廖羽:“真的有个人?” 询文:“那是什么东西?” 陵君:“他身上怎么有黑焰?尊主抓来的?” 青峰:“可是尊主根本没有出门过啊。” 凤无殇凉凉地瞥过去一眼,被发现的四个人顿时正大光明地进来讨茶,手里端着茶盏,目光却在彼岸身上转悠。 “尊主,这是?”陵君首先迈出了试探的脚。 “彼岸仙灵。”凤无殇似乎就等着陵君问,说得很快,说完还补了一句,“以后跟我住。” “仙灵是这样的?”廖羽顿时双眼发光,盯着彼岸猛瞧,“可是无心仙王他们的仙灵也不是这样的啊。” 彼岸半点不拽这几个人,学着凤无殇的样子煮了一壶茶,正准备让这几个魔君试试毒,凤无殇直接把整壶拎过去了,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们呢?”弘成干巴巴地道。 “没了。”凤无殇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端着茶盏,悠哉游哉地出门去了。 他老人家不仅打算喝独食,还准备找个几人看不见的地儿偷偷喝。 “嗷!”弘成一下子跳起来,“尊主是不想接我的战帖!这颗不成,老子今天一定要跟这装逼玩意儿打一架!” “战帖?”彼岸又听到这个词儿,“我跟你打?” “嗯?”弘成猛地转过头,彼岸慢悠悠站起来:“打赢了,战帖是不是就归我了?” 当天魔宫就传遍了,魔宫里有一位彼岸仙灵,魔尊纵容得很,那仙灵不仅不怕魔尊的黑焰,还把弘成魔君给揍了一顿。 凤无殇这里陡然热闹起来,十几位魔君每天轮班似的往这里转悠,大多时候都是冲着彼岸仙灵而来,但也给凤无殇寻了许多乐子。 入夜后彼岸依旧靠坐在窗台上,月光洒在彼岸身上却不会透过,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影子。 凤无殇闭目养神,却感受到窗台上那团光影轻飘飘飞了出去。 睁开眼,窗前果然没了那团影子,几个月来的某只仙灵仿佛就是一个梦,是他孤寂几千年生出的一个幻觉,忽然间就觉得屋子里闷得厉害。 但他知道,彼岸确实存在过,因为彼岸身上的那一点黑焰联系告诉他,彼岸此刻在向魔宫外飞,速度奇快越走越远。 “回来吧。”凤无殇轻声道,一缕黑焰从天边收回。 要走的人还是会走,他从来不会拦。舍不得某个人的这一种情绪,他几千年来都埋藏得格外严实,唯独这一次,似乎有点藏不住。 “凤无殇!”熟悉的气息又缭绕在鼻尖,那是一种草木的清新,彼岸的味道。 “你······”凤无殇话还没说完,彼岸就直接撞进他怀里,埋在他肩上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没说你那黑焰出了魔宫就会没了呀。”溁烬死死扒住凤无殇,脑子总算又清明了一些,语气少有的带上了情绪。 “你先放开。”凤无殇想把人推开,手放在肩上才发觉,触感太像一个人了,仿佛不只是一团光影。 “你把黑焰给我,我再放开。”彼岸赖道。 凤无殇无法,一团黑焰附在彼岸身上时,彼岸终于松开了爪子。 “你怎么回来了?” “你又赶我走?”彼岸瞅了他一眼,这次凤无殇竟然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张脸,只是五官还很模糊。 “我不会赶你走。” 彼岸松了一口气,然后拖着凤无殇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返身进了屋子拿了一件外衫丢给凤无殇:“我听说人类夜里出门容易受凉,得多穿一点。” “出门?” “我刚感觉到了老朋友的气息,准备去看看,结果走了一半发现黑焰没了。”彼岸拉着凤无殇手,凤无殇竟然觉得那只手的触感也那么真实,仿佛还有温度。 就像一个真正的人。 “奇怪,他们似乎越来越近,难不成就是往魔宫来的?” “嗯,你说的老朋友是他们的话,那就不用去了,马上就能见到。”凤无殇反握住彼岸的手把人带进屋子,掌心里的手温热且指节分明。 第40章 终章 来人是无心仙王,神魔大战落幕许久之后,无心仙王重伤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凤无殇询问情况。 无心仙王走之后,彼岸有了五官。 那是一张清俊雅极的脸,若不是还有一层光影,谁也不会当他是个虚妄的仙灵。 “无心仙王君子端方。”彼岸执了卷轴笑道。 凤无殇神色微动:“你知道君子端方什么意思?” “不知道。”彼岸把卷轴递给凤无殇瞧,“这上面写的。” 凤无殇闷哼了一声:“书上事看看就罢,不可尽信。他看起来光风霁月,实则整起人来最是不留情。” 彼岸闻言点头:“有仇必报,性情中人。” 凤无殇:“······” 彼岸说着手里卷轴一放,整个人就直接靠在凤无殇背上,完全没注意到凤无殇呼吸乱了一瞬。 “我的尊主大人,你身上怎么总这么冷?” 凤无殇不理他。 彼岸却一拍脑门:“我知道了,定是你忘了加衣。” 凤无殇闷笑了一声:“这个动作跟谁学的?” “弘成。”彼岸把手放下来,继续靠在凤无殇身上。自从彼岸五官清晰之后,时常会学着用一些动作或表情去表达自己的情绪,凤无殇和天天往这里跑的魔君就是最好的学习对象,彼岸的表情是越发生动自然了,但偶尔还是显得刻意,尤其是笑,弘成每每看到彼岸的笑就毛骨悚然。 虽然笑得很好看,却总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别扭,显得好假。 “可还学了什么?”凤无殇偏头去看彼岸,彼岸瘫着脸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拍脑门道:“还有这个!” “你不用拍······”凤无殇话还没说完,彼岸就贴上来吻住了凤无殇的唇,竟然是温软的。 凤无殇脑子忽然就炸了,一段时间以来那种奇怪的情绪忽然就踏实下来。但—— “谁教你这个的?”凤无殇脸色一沉。 “嗯?”彼岸瞅着凤无殇脸色突然变换,眼睛眨了一下,这个动作倒不是学了谁,而是自发作出的反应。 “谁教你这个的?” “青峰魔君啊。青峰魔君说,你喜欢谁就可以这样,他喜欢那个女孩所以他亲她了,还不让我看。” 半只脚踏进来的陵君和天璇呆若木鸡,也不知看了多久。 “我喜欢你啊。”彼岸知道两人进来了,但半点没放在心上,依旧理所当然地道。 凤无殇难得有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往门口看了一眼,陵君立刻拉着天璇逃之夭夭:“我们啥也没看到!” 彼岸不明所以:“他们不是什么都看到了吗?” 这话没法接。 “你不许再亲别人。”凤无殇一本正经地道,准备好好给彼岸解释为什么,但彼岸听了只是眨眨眼,然后问了一个要命的问题:“所以可以亲你?” “······嗯。”凤无殇转开脸,竟然会觉得脸有点烧。 彼岸立刻凑过去又亲了一口,凤无殇脸都木了。 仙灵不懂情爱,你也不懂?凤无殇反思自己,发现自己确实也不懂。 木了半天的凤无殇后知后觉,想起彼岸问过他怎么这么冷。 “彼岸,你有触觉?” “有啊。”彼岸目光落在凤无殇唇上,看样子很想再来一口,凤无殇立刻捂住彼岸的嘴:“不许亲。” “你刚说可以的。” “·····现在不可以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喜欢你。”凤无殇道,“不是你这种喜欢,是想让你陪我一生一世甚至同床共枕的喜欢。” “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许问。” 彼岸不知道为什么不许问,但是他知道没有什么不一样。 正因为没有,才会生出来诸多妄念。 彼岸到底只是一道神魂,尽管这道神魂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依旧没有实体,味觉和触觉都极为模糊。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在神魂融进补天石的过程中,凤凰血泪沉寂了七百年终于再次显示出自己的存在感。 凤凰血泪补全了彼岸的魂,却与补天石不相容,但是仪式一开始就无法停下。 最后一刻那一部分干干净净的意识连同记忆被彼岸封进补天石,另一部分带着凤凰血泪永远消散。 终究是妄念,他的神魂承载着凤凰一族的尘缘与怨恨,那些无休止的执念时时刻刻都在准备把他拖进仇恨,他只能把那一点干干净净的妄念放在补天石里。 如果有一天那道意识能醒过来,也能陪你一生一世吧。 这一场豪赌,虽有变数,却还是赢了。 他本该消散,但凤凰血泪已经融进了他神魂,硬是拖着他融进了溁烬的空壳,神火涅槃三百年,他终于把那些执念血恨压了下去,此后他就是溁烬。 七百年的记忆涌进来,溁烬缓缓睁眼。 “凤无殇,我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文填坑凤无殇身世 第41章 番外一 第二个神魔战场再开,仙界再也容不下仙王。 佛渡自斩修为,从仙王之境跌落,不少仙王纷纷效仿。 “可惜我旧伤未愈,自斩不了。”无心艳羡道。 凤无殇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刚准备自斩,溁烬立刻蹙眉:“你做什么?” 凤无殇:“?” 溁烬:“我半颗心在你那儿,你自斩修为会要了你半条命,还会要了我半条命。” 凤无殇这手果真就下不去了。 “虽然我没成仙王,但是我跟你一起去也不碍事。”溁烬眉眼一弯,凤无殇刚想说什么,无心已经先站起来了:“你们爱去不去,这次神魔战场跟你们想的不一样,跟千年前不一样,没有大战。” 不过也没什么好事。 “这儿我是呆不下去了。”无心瞥了一眼伤风败俗的两个人,当即乘风归去。 无心前脚刚走,天璇后脚就跟进来了。 “他要去?”天璇只是站在紫藤车厢门外问道。 “嗯。”凤无殇送出一杯茶,茶盏停在天璇身前,犹犹豫豫的还是接了。 “他有伤?” “神魔大战时落下的病根儿。”凤无殇补了一句,“只不过是个托词罢了,就算他身子骨好得很,也也得去,毕竟他是天道所归。” “天璇先行一步。”天璇闻言面色不变,对着无心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先走了。 “有求皆苦。”溁烬评价道。 凤无殇看他一眼,当年他们就是为了求这一生一世,分开了三百年。 “当年······” “当年?”溁烬挑眉看他,“当年我耗费神魂才有那一点触觉和味觉,其后无论怎么炼化凤凰血泪都无法再凝实。终归只是没有感觉的神魂,天天与你呆在一起只能看不能摸的,我怎能甘心。” “你从来不说。” 紫藤车落在禁地彼岸花海里,凤无殇携着溁烬跃到树顶坐下。 “说什么,说我已经不是仙灵了,还是说我随时随地都可能失控?”溁烬把玩着凤无殇的手好笑道,“虽然其中变故颇多,但我确实得偿所愿,能真真切切触到你。那七百年,耗费神魂才只能知道你身上是冷是热的感觉太难受了。” 他的彼岸,他的阿烬,在他不知道的那些时候,受了那么多苦。 “公子明天就走?”溁烬腰间的玉佩上,一朵桃花落地变作长乐,那边凤无殇腰间的玉佩上桃花图案跟着飘落化作长悲。 “尊主和公子一定要带上我们。”长悲道。 “三百年前公子就不要我们了一次。”长乐谴责道。 “尊主也是。”长悲跟着控诉。 “呀,小丫头又来了。”长乐坐在树下的蒲团上。 “那个二傻子也在。”长悲挨着长乐坐下,两个人又开始依偎着咬耳朵。 “明日天外之地大开,你已经决定要前往了吗?”枕书仙自打“险些误杀”了溁烬之后就一直躲着溁烬不见,忽闻尊主要去天外之地,溁烬定然会一同前往,当即把各种情绪抛下就跑来了。 “是啊,毕竟我怕疼。”溁烬叹息一声。 “彼岸!”枕书仙急了,她虽然天资不错,但到底修习的医师一道,会的术法都是救人之用的,仙王之境她尚且没能踏进去。 “我以为你是来跟我道别的。”溁烬笑笑,枕书仙被这一笑笑得双颊通红,就连询文都匆忙别开眼。 “谁要跟你道别!”枕书仙跺脚跑了,询文慌忙追上去。 “书书,你小心点跑。”询文追上去才发现枕书仙已经泪流满面。 “你别看,丑死了。”枕书仙别开脸去,抽泣了一下。 “怎么会,谁不知道枕书仙人美心善,是魔界第一医师姐姐,世家千金呢。”可只有遇上彼岸公子,才会露出那般小女儿情态。 “我早就不是什么世家千金了。就连灭门仇人,都不是我杀的。”枕书仙容色渐渐平静,顷刻间她又是那个盈盈一笑的温婉女子。 那天,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但她还是拿着匕首,去刺杀那个灭她满门的仇人。 “我知道,公子救了你,还帮你报了仇。公子跟你说,‘姑娘这手好看得很,可不是用来杀人的手’。”询文缩在广袖里的手蹭了一下匕首。 匕首,我替你拿。 “其实,我对公子,早就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了。”枕书仙忽然道,“我早就把公子放下了,公子对我依旧是一个最特别的人,但是不是唯一。” “我其实想过,若我是仙王之境,会不会跟着公子一起去,但我竟然没想出个结果来。”枕书仙已经完全恢复了楚楚可爱的大家闺秀模样。 “你要去吗?天外之境?”枕书仙偏头看他,温婉的眉眼里竟然有些俏皮的感觉。 “不去。”询文果断道。 “好。”枕书仙盈盈一笑。 “你说,询文整天跟着枕书仙跑上跑下的,是对这丫头有意思吧?”溁烬觉着有趣,这俩人还没出彼岸花海就卿卿我我的,当真不知道这里的彼岸花就是他的眼睛吗? “廖羽那帮玩意儿不也每天跟着天璇跑。”凤无殇对于询文的心思门儿清,但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询文这个怂货几百年了也没能把自己的情敌变成自家媳妇儿。 “你当真不知道廖羽跟天璇的因果?”溁烬似乎诧异,“你对你手下的人,也太放心了些,竟从不曾查过他们来历?” “纵然他们一起上都打不过我,有何可担忧的。”凤无殇道。 “天璇不愿受天机阁束缚,幼时就离家出走,孤身闯荡江湖时让一个老头儿捡回去收留了几天,那个老头儿是廖羽的爹。所以这二人,也算是自幼相识,廖羽钟情炼器一道,村子遭遇匪患时是天璇带着他逃出去的。所以这二人是过命的交情,廖羽是把天璇当亲妹子在照顾的。”溁烬解释道,“至于陵君那些玩意儿,是把天璇当团宠了吧。” “公子知道得真多。”长乐点评。 “公子什么八卦都能知道。”长悲道。 “做过仙灵就是不一样。” “人家也想做仙灵。” “就能正大光明听八卦了。” “好气哦。” 溁烬医师无言,伸手解下自己和凤无殇腰间的玉佩砸了下去,蒲团上的姐妹花二人化成玉佩上的桃花躺在蒲团中心。 “不知在哪里学了这般嘴碎。”溁烬恼道。 “花开树上,听得最多的就是丫头们的闲碎话,有乐有悲的,有了灵性成了妖自然也改不了天性。” “算起来,倒是没人打扰了。”溁烬笑得不怀好意,魅眸往凤无殇唇上跑。 凤无殇借着月色看溁烬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也越发妖冶,一时情动正准备做点什么,又一个闷闷的声音响起来。 “彼岸,老头子要我去天外之地。”段清风做人之后闷不吭声的,咋以来就连溁烬都没注意到。 “那你就去。”溁烬恼道。 “可是老爷子命数不长了,我不想去。”段清风道,“你知道的,仙灵对于很多东西有一种冥冥之间的感觉。” “那你就不去。” “可是老头子说不去就打断我的腿。” “······爱去不去!” 彼岸花裹住段清风,把人丢出眼前。 “现在······”溁烬重新看向凤无殇,却又有一阵喧闹从彼岸花海边际传过来。 溁烬深吸了一口气。 “是古止他们?” 溁烬点点头,这群人多是追着段清风来的,毕竟凉战说到底是他们一个好友。 “无妨。”凤无殇一手揽在溁烬腰际,一手捏住溁烬下巴抬起,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分开时,一群人刚好停在树下。 “前辈,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