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业的影帝奶对象》作者:千年诚 文案 两只小醋(chu)男酸啦吧唧的初恋故事 接不到戏的新晋影帝,待业期间捡到一只从五百年前穿来的小祖宗,于是天天奶孩子,奶着奶着,就奶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想娶…… 从500年前穿来的小将军寄人篱下替孙子高考,学着学着成了人中龙凤,当起制作人,凭本事追对象,凭力气拆柜门。 【没事皮一皮的高智商二哈影帝攻×蠢萌小可爱怪力将军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誉,苏深河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每年总有那么几天,纪誉会觉得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睡也睡不安稳。 就连天气也十分应景,淅淅沥沥的雨下个没完。 夜深了,纪誉叹口气,入了军帐,翻身上了塌。 帐外的部下们一个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陛下忌惮将军的兵权,让将军这次战役结束后便卸甲归田。虽封了许多虚名,给了许多金银,但是没了兵权的将军哪里还有被人敬仰的资本,也难怪将军这般心烦。 纪誉心慌慌的入了睡。 “呵呵,我又来了。” 果不其然,又来了。 纪誉从四年前开始遇见这倒霉孙子。那时候也是阴雨天,纪誉入睡便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跪在他面前磕头祈祷,“老祖宗,保佑我能光宗耀祖,重振门风。”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你叫我祖宗?” 那少年激动点头,高呼:“祖宗显灵啦!显灵啦!” 纪誉打量着这少年,衣衫半袖,裤子半截——衣不蔽体,自己的子孙混的也未免太惨了。 他道:“这梦若是真的,我这就去埋些金银,待你睡醒后,去挖来买几件衣服吧。” 孙子道:“祖宗,这梦要是真的,您还是保佑我考上重本吧。” “重本?” 龟孙解释道:“好大学,就是考科举,中进士。” 第一次梦中相会,纪誉还是很开心的。那会儿他正为自己对姑娘不动情而烦恼,深怕自己要愧对列祖列宗。但自己能有后代,证明自己还是能耕地播种的嘛。于是纪将军安慰自己,没关系,耐心等,缘分会到的。 第二年,不巧又是阴雨连绵,纪誉一头栽进梦里,又梦见了龟孙。 四十八代龟孙抱着他大腿哭诉,“祖宗啊,你既然都显灵了,干嘛不保我上大学?复读一年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 纪誉呆呆摇头:“不知道。” 话说,复读又是什么玩意儿? 待龟孙解释一番,纪誉恍然大悟,宽慰道:“后世这样好啊,我们朝考取功名三年才有一科,这样好的机会,你把握住了,努力一把,定会高中。” 第三年,纪誉以为后世孙怎么也都高中了,不想又在梦里相见了。 “你……又落榜了?” “啊……对……”倒霉孙子死鱼一样望着纪誉,“祖宗,说好的我们是书香世家,怎么?我被家族除名了?” 纪誉一愣,“我们是武将啊,不用苦读考功名的。” 龟孙觉得自己凉了,垂死挣扎道:“族谱里写的你是位居阁老,牛逼大发的那种啊!”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纪誉连连摧残后世孙的最终信念,又觉得不太好,鼓励道:“事不过……”事不过三用这儿都不合适了,他急忙改口,“天道酬勤,我在这边也会为你祈福。” 纪誉又问:“话说,你这次成绩提高了吗?” 龟孙嘴角一抽,提高?不存在的。语文、历史、政治接近满分,没有提高的空间,数学、英语、地理接近零分,没有提高的能力,不然干嘛求祖宗保佑! 时间一晃而过,已经到了第四年。 纪誉身处古代,却超越世界五百年,率先感受到了来自高考的压力。 去年,他沐浴更衣,虔诚跪拜,求佛祖保佑后世孙一举中第。 可是他心里犯怵,按后世孙所说,那个叫英语的东西都是叽里呱啦鸟语一样的话,人怎么会讲呢?后世孙要考这样的科举,怎么想都很难。 果然,今年后,世孙又来梦中相会了。 龟孙像是看透了红尘,说话都带着一股淡然,“今年,我高中同学都该大学毕业了。” 纪誉与他并肩坐着,感叹道:“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你看我不也被迫卸甲归田,且到现在还没娶一房妻妾,我友人们的孩子都会跑了。” 龟孙叹口气,“生活这么累,活个什么劲儿。再考不上,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也得活着啊,不然我就断子绝孙了!纪誉慌忙规劝,“这种跨越历史的相会是千古奇谈,这么难得的事情都让我们遇上了,考科举还算什么?上天如此眷顾我们纪家,你前途定然坦荡。” 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倒是起了作用。龟孙似乎燃起了对明天的热情,暗暗鼓劲儿,他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有结果。 成绩出来了的那天,龟孙正在旅途中放松身心。 他看了一眼成绩,轻轻一笑,毅然走上天台,仰天长啸:“又他妈的是400分!我他妈的有什么明天!什么书香世家!早点断子绝孙了老子就不用考四年!” 龟孙觉得,他能做的贡献大概只剩免除几亿子孙的苦难了吧。 …… 纪誉将军生涯的最后一场战役,耗时甚久,但终于攻破了敌人的防线,一举收复边关。 战地上,将士们舞动大旗欢呼胜利。纪誉高举着自己的剑,策马从敌营向我方奔来。风在耳边呼啸,他眯起眼来享受着奔腾的速度。 再睁开眼时,纪誉抖了一激灵,吓得腿软,这是什么情况? 风声嘶吼,自己站在离地万丈的高处,地面上行人如蚂蚁。 他无暇顾及这些,因为更可怕的是他发觉自己的身子在倾斜,好像要摔下去了! 人死之前,脑子总是特别好使。纪誉身体颠倒的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后世! 坑先人的龟孙又没考上,轻生寻短!绝后没关系,延绵了五百年的家族气数也该尽了,但为什么让我代为受过啊?! 是因为我已过弱冠之年还未娶亲,所以老天惩罚我吗! 第2章 第 2 章 一个倒挂金钩,他双脚勾住天台沿儿,惯性作用下身体向大楼的玻璃墙幕砸去。他一手护头,一手举剑,想要抵在那明晃晃刺眼的墙面上。 削铁如泥的剑刃伴随着强烈的冲击力,击裂了玻璃窗,纪誉顺势滚入房间。 …… 苏深河签了一个真人秀综艺节目,入住到制作组安排的酒店中。 节目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许多明星都中过招,被拍下极为窘迫的画面。 苏影帝认真研究了往期节目,嘴角轻扬,自信爆棚,心中暗道:老子摸透了你们所有的套路! 破除万恶摄制的第一势,就是千万不能睡死过去!多少惨不忍睹的画面就是来自于那些睡眼惺忪、口水横流的高清无`码床`照。 苏深河假寐,挨到了黎明便听见客厅传来响动声。 可算是被他料到了。他理了理发丝,扯了扯领口锁骨半现,半掀不掀的眼皮既表现了初醒神态,又透着慵懒的迷人。他觉得状态不错,可以上镜了,便推开卧房的门,大大一个鞠躬:“开工这么早,大家辛苦了。” 头抬起来,才发觉房间还是空无一人。 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自己的认知,还是有一个人的。 地上爬起来一个穿着古装铠甲的男人,面庞清秀,看着年纪并不大,一双小鹿般明亮的眼睛还残留了几分惊悸。 节目组真是豁出命了,他这可是顶层啊,这PD怎么飞进来的? 心中吐槽,但他面不改色上前扶了一把,“没事吧?” 纪誉双手作揖,谢过苏深河,他略略打量眼前的男人,面容俊朗,身长近六尺,足比他高出一个头,伸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小弟弟,我的戏服呢?”PD都办上了,没道理他不用穿戏服。 “兄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深河一愣,随即了然于胸,拍摄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刚刚没能拍到他的床、照,这会儿他们开始实行PLAN B,想要记录他发愣的蠢样! 呵,没门。苏深河360度无缺陷完美人设不能崩! 苏深河正要一展演技,纪誉却抱拳赔礼:“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苏深河的脸僵住了,这个套路他看不太懂,怎么还有他学不会的东西? 眼看着纪誉朝着卫生间方向的门走去,苏深河微眯起眸略略一思量,这次不会错了! 他上前一步,揪住纪誉铁帽上的红缨,“小弟弟,你疯狂喜欢我,我不是不能理解,但侵犯隐私是违法的知道么。” 没有错,这肯定是狂热粉丝,想去卫生间探他的隐私!肯定没错! 头盔是将军的身份的象征,被人抓了小辫子,纪誉的脸色顿时不悦,他压着火,“我赶着去高考,你放手。” 苏深河啧声,“还找借口,你当我没上过学?”面前的人又在试图走动,苏深河眉尖轻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再乱来我就报警了啊。” 威胁的威力挺大,至少把红缨吓着了,那玩意儿直接从帽子上被揪下来了。 纪誉彻底怒了,小脸一沉,长腿一轮,将苏深河踹趴在地上,抓着他的胳膊向后一扭,单膝跪地,一腿压住他的身子,“你这刁民!” 一阵天旋地转,苏深河才意识到自己顶级的花容被人按在了地上,他挣扎着要起来,奈何实力悬殊。 苏深河喘着粗气,“你,你下去!” “看你还老不老实!”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深河哀求道:“痛……” 门外的经纪人张跃听不下去了,轮着拳头砸门,“大早上的,干嘛呢!快给我停了!摄制组快来了!” 纪誉寻声望去,意识到那边是出口,松了钳制的手走过去。 他推了推,门闭得死死的。他看着奇怪金属长柄,试着握住,轻轻一动,拉开了一条缝。 张跃被门缝里出现的古装男吓得后跳,看着那怪人走了,赶紧进房间查看。 一地狼狈,苏深河脸上沾着碎屑,正从地上爬起来。 张跃搭了把手,“什么情况?” 苏深河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闪着智慧的光芒,他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淡淡道:“没什么,黑粉。大概是戴景的粉丝,想要搜集我的黑料扳倒我。” 能对他这张脸下狠手的除了黑粉还有谁?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正确的最后一次推断。 张跃目瞪口呆,急道:“没事儿吧?被人拍了什么没有?” 竟然问被拍到什么没?还有没有人性了? 苏深河握着红缨,皱眉,“我社会主义接班人能有什么黑料。” 张跃看看时间,挥手让他回房洗脸,自己则将一地狼藉略略收拾收拾。 地上躺把剑,估计是那人丢下的。 剑的成色不错,反正人也不会回来了,他便收起来打算送人。最近他看上了一个道具公司的姑娘,拿着这个正好能有借口约人。 …… 纪誉从苏深河房里出来后,才发现生活远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这里前后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门,除了数字不同。拐角一转,又是一样的景象。 他绕得头晕脑胀,终于看到有人出现了,连忙跟了上去,进了一个铁箱子,一阵飘忽感后,总算看到了树和阳光,有了活在人世的感觉。 出了酒店,纪誉更加茫然无措,脑袋前后左右的乱摆找不到方向。 好在这里是著名的影视城,全市到处可见影视基地,大马路上随处都是拍摄现场,什么奇奇怪怪的景象大家都习以为常了,看到这古装男都视如空气。 纪誉乱摆的脑袋终于定住了,他看到了立在路边的四方大牌子,那巨大的地图吸引了他的目光。行军多年,他对地图有些亲切的好感,有了地图就像有了希望一般,总会从困境中找到方向。 然而,现世地图和纪誉这古代人有代沟,对他一点也不友好。这是市政所立的城市地图,密密麻麻的地名,横竖交叉的交通网,纪誉完全不懂。 他叹口气,坐在马路牙子上,手撑着脑袋,怎么办,要去哪里高考? 折腾了一上午,日头渐大,纪誉看看太阳,是正午了。他摸摸肚子,又叹了口气,怎么办,要去哪里用膳? 正当他揉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时,面前一阵凉风吹过,呼得跑过一个人。 真凉快! 没多久,又一阵凉风吹过,纪誉苦中作乐,闭眼,仰着小脸享受这阵小风。 却听凉风制造者弯腰撑膝喘气,半死不活地喊着,“抓……抓小……偷……” 纪誉□□责任感瞬间开启,两腿一蹬,追了上去。看到那逃窜的小贼,便飞身一踢将他踹倒在地,赃物顺势飞了出去。 那小偷见形势不妙,顾不得捡东西,连滚带爬地逃走。 纪誉捡起小盒子,折身回去找失主,递还给他。 那人连连道谢,一定要请他吃饭,纪誉点头如捣蒜,他正饿得两眼发黑。 “你是群演?我叫陈舟,这是名片,我看你形象也不错,以后有需要找我,我一定鼎力相助。” 纪誉一个劲儿点头,但两眼一直钉在满桌的菜上,话从左耳进,又从右耳出了。 陈舟感激之情滔滔不绝,“这小玉雕可是我心头之爱,明朝的物件儿啊,仅此一件,多亏了你。” 陈舟痴痴欣赏着玉雕,不见纪誉说话,这才抬头,“哎,哎,恩人,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啊,雷锋吗?” 纪誉摇摇头,含糊道:“我是纪誉,不是雷锋。” 他看到陈舟手里的莲花玉雕,觉着眼熟,想起来这种玉雕是手串上的,他们府上的老妈子人手一件,怎么,现在的男人都喜欢这个? 陈舟哈哈大笑,直说纪誉这人有意思。见他盯着自己的玉雕,又显摆起来,“是不是特精致,悄悄告诉你,那老板走眼了,不知道这是明朝的物件,我出了一万就拿下了。” 说话间,他叫来服务员结了账,一顿饭吃了二百块。 纪誉里算了算,目瞪口呆,老妈子的手串都可以换这么多顿饭,那他的东西不是更值钱了? 陈舟挥挥手:“我还要赶去片场,只能草草请你这么一顿,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打电话就行。” 纪誉舔舔嘴,他现在就有事,“烦问兄台,知道高考要去哪里吗?” 陈舟咧嘴大笑,拍拍纪誉的肩,“你这人真有趣,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回聊!” 陈舟风风火火的走了,纪誉叹气心道:这里的人真是巧嘴滑舌,只会说好听的,真到求助时又不给人说。 能怎么办呢?现在,他只得回去那怪人的房间。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走到哪里都需要钱这个真理是亘古不变的。 他要找回自己的剑,拿去换银子! 纪誉跟着人蹭电梯,在酒店的走道里绕到天荒地老,终于找到了那个记忆中的数字。 他敲了许久都没人应门,心想或许那男人是出去了,便坐在门口等着。等乏了,于是靠着墙打起盹来。这一睡,便从中午一直睡到了晚上。 苏深河录制完节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酒店,看到门口坐着个人,心说谁这个点来找他?走近一看,又是那个古装男。 他皱眉,拍拍纪誉的头盔:“喂,你又来干吗?” 纪誉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张口就说:“剑。” 贱? 苏深河眉一耷,脸一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骂我? 第3章 第 3 章 娱乐圈凶险复杂,每个明星都有一批狂热粉,为了自己的偶像什么都敢做,偏偏他们的偶像也从不加以规劝,放任自流。 戴景就是这种人。出道一年,背地里人品糟糕,也没有任何代表作,单凭一张脸,整日发发照片买买热搜,保持话题度,但奈何人设做得好,买单的人还不少。 而戴景人设与苏深河有些重复,因此苏深河经常受到戴景粉丝的非难。 虽然习以为常了,但是苏深河本性不是什么豁达的主儿,被骂了还是不开心。 周围又没有媒体,苏影帝退下人模,暴露狗样,嘴炮大开,“追星没错,但瞎就得治,他的黑料看不见?” 纪誉皱皱眉,这人说话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暴躁的样子真像他府上的大黑。每次他出征回家,大黑都像个智障,不认得主人,冲他狂吠。 “你把剑还我。” 苏深河刷开门,不耐烦道:“发什么疯,早点回家睡觉。”说完甩手关门。 但这扇黑桃木门却被一股阻力弹开。 纪誉手抵住门,“还我。” 苏深河一惊,连忙去关门。纪誉的力气出奇的大,苏深河都快爆血管了,门却纹丝不动,他咬着劲儿理论起来,“你到底想干嘛?” 纪誉还有些困,悠哉打了个哈欠,“我的剑丢在了里面,让我取来便走。” 当我傻么?!深更半夜的,放这么个怪胎黑粉进门,他苏深河可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 他用肩扛着门,负隅顽抗。 但架不住纪誉的一个不耐烦。纪誉手腕发力,彻底毁了苏深河挣扎了5分钟的成果,门洞赫然大开。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这么大劲儿?!苏深河有点怂:“我,我告诉,你,趁我心情好,特意,放你进来,拿了东西你赶紧走。”他边说边向房内退去,四下瞄瞄,电话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怪胎再有什么动作他立即叫前台。 纪誉歪头想想,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推开的,可是府第的主人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作了揖,乖巧道谢。 苏深河维护住了尊严,再看纪誉有礼有节,他胆子莫名大,清了清嗓子道:“站好了,不许出客厅。” 他录了一天变态的户外真人秀,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扫了一眼纪誉,确定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两步冲进厨房,拿了碗泡面,又冲了回来。 很好,这孩子还是很听话的。他拆了包装,将热水浇在泡面上,用叉子插住盖子,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纪誉。 纪誉也正盯着看他。苏深河淡淡道:“很奇怪?泡面虽然廉价没营养,但饿的时候,和山珍海味也没有区别,不论是对谁来说,即便是像我这样的影帝,说到底都是普通人。” 苏深河看他两眼发直,嘴角轻扯,散发着智者的微笑,“是不是觉得我比戴景要深沉许多?这就是多年积累与一夜爆红的区别,我十七入行,用了十年走到今天的地位,看过太多沉浮。你喜欢他倒不如粉我,保鲜期长。” 纪誉的眼睛像小鹿般水灵,眸光闪动,很是动人,苏深河总觉得他像迷路的小鹿,想带着他走阳关大道。 纪誉眼睛依然转不动,呆呆问道:“兄台总说戴景,我虽不知你与他有何恩怨,但眼下我想问问,”他咽了咽口水,“若我答应为你报仇,你那个很香的东西给我吃,可好?” 哦,苏深河这回真明白了,这就是个傻子。 见苏深河不说话,纪誉又挪上前两步,“你若不愿意,待我明日有了银两,还你也好。” 从中午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了,纪誉一直没有再进过食,加之行伍出身,使得食量大,消化快,他现在闻到这香气四溢的东西,肚子就叫唤个没完。 “可好?”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苏深河将泡面塞给他,“吃吧,吃完就别缠着我了。” 他又回厨房拿了一桶泡面,再出来时,就见纪誉捧着泡面翘着嘴角,舔着唇,怎么看都是个傻子。 他一边加水,一边道:“快吃,再泡就不好了。” “筷子呢?” 苏深河摇摇头,拔下叉子,塞到他手里,握着他的手,缠了一叉子面条,送到嘴边,放慢语速,“看——这样——会了吗?” 纪誉两眼放光,这固定的小东西竟然还能当筷子使,后世人真是聪慧。 苏深河笑笑,教会了他,便开始吃自己的面。吃了两口,又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知道么?” 纪誉咽下口中的面,“敝姓纪,单名一个誉字,年二十有一。” 苏深河嘴角一抽,或许是个神经病?“你家住哪儿?” 纪誉正经道:“紫禁城东北向仁寿坊。” 苏深河刺溜吸了一根面,还好,没疯得太厉害,没说自个儿住故宫里。他明天还要录节目,可没时间做好人送他,他放下碗,“你住哪家医院?我打电话给你们院长。” 一抬头,纪誉竟然抱着碗仰着脖子睡过去了! 苏深河想骂娘,这说话到睡着中间有超过30秒吗?他伸脚踢了踢纪誉的靴子,“喂,喂!” 纪誉缩缩脚,睡得像具尸体。 苏深河无奈,撂下手里的碗,又从他手里拔出泡面碗,拿着要去扔,回头看了一眼,那锃亮的头盔映着灯光,看起来分量十足,他好心伸手去取下头盔。 头盔下是盘起的发髻,缠着玄色锦带。苏深河捏了捏,触感细软,好像真发一样,他捏着小丸子拔了拔。许是劲儿用的大了,纪誉的小脸皱了皱,吓得他赶紧松开手。 真发?这孩子从里到外病得透透的,都没有bug! 苏深河本着关爱傻子的人道主义精神,顺带连盔甲也帮他脱了,将人放平,还施舍了一床被子。他也累得够呛,关了灯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 苏深河搂着被子,空调小风吹着,理应睡得很舒爽,但耳边总有嗡嗡声,他不悦得皱眉。 苏深河起床气极重,关于这一点,他从不飙演技隐藏,知道的人越多就越没人会来打扰。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人也都很识相,从没人敢打扰。 他啧了一声,憋着的火气正要一股脑儿倒出来,睁眼一看,卧槽,怪力小疯子正俯身看他! 他腾地坐起身,抹了一把脸,硬生生压住了怒火,烦道:“你又怎么了。”说着又向床头缩了缩,以免被打。 纪誉昨天剑还没找到就被泡面勾了魂,早上醒来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找剑,可还是没找到。 “我的剑呢?” 苏深河看看时间,也该起床了,他长腿一跨,下床绕过纪誉,去衣柜找衣服。 “我的剑。” 苏深河脑袋从短袖里钻了出来,没好气道:“别给我耍赖,赶紧走,我还要工作。” 电话响起,是张跃打来的。苏深河回话,“马上出来,楼下等我。” 纪誉跟个小喇叭一样跟在苏深河身后一直重复。苏深河压了一早的火气终于达到了临界值,求生欲也被怒气蒙蔽了。 他脚步一停,一个转身,插口袋的手抽了出来,大胆的弹了纪誉一脑门,“我不像你包吃包住,有国家养老,别妨碍我。” 纪誉捂着脑袋,目瞪口呆,这后世人怎么这么坏,霸占了他的财产,还打他? 苏深河趁他发呆的功夫,已经上了车。 纪誉鼓着脸颊,最后一次警告,“你还……” 苏深河甩上车门,直接将他的“我”字挡掉。车子嗡嗡发动,扬长而去。 纪誉揉揉脑袋,嘴巴张得更大了,这刁民坐的是什么玩意儿?“怪不得敢这么凶,原来是仗着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纪誉只穿了一身内衫,脚上的靴子也被脱了。心中警铃大作,那个刁民用好吃的又哄了他的铠甲! 这次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铠甲放在哪里,刁民与自己一道出了府,没有机会再藏了。今日一定要将铠甲宝剑都取回来。 只是,那刁民大抵又是趁夜而归。怎么办,没有银两,早膳要去哪里用? 他四下望望,又看见了那地图牌,悠悠走去,如果今天再能抓一个毛贼应该还能换顿饭。纪将军提提裤腿,又坐在道沿儿上,只是守株待兔的故事老早就书写了纪将军的命运。 日头偏正,纪誉一看逮不着兔子,叹了口气,虚晃着步子沿街走去,虽然不知道该去哪,但坐等总归是行不通。 饭点从古至今都一样,纪誉饿了,后世人也饿了。附近影视基地的剧务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盒饭赶回剧组,沿街的民工也端着饭盒大口刨着,一些白领急急忙忙赶路,手里拿着三明治边走边吃,吃不完了就丢进垃圾桶,看看手表奔着向地铁站走去。 纪誉看着那高高的铁桶,喉咙滚动。残羹剩饭他没吃过,但塞外行军困境之中,草根树皮他吃得不少。活着就行,有什么是不能吃的? 苏深河录完了上午的行程,正坐在保姆车里等张跃带饭回来。他靠着座椅偏头向外看去,眼皮一掀竟然看见小疯子从街口走来。 真是阴魂不散。 他吓得脖子一缩,半个头藏到窗下。他小心张望,观察他的动向。 只见纪誉扒着垃圾桶,侧着脑袋向里面张望,伸手摸索。 苏深河眉头一皱,不由伸长脖子,再三确认。 第4章 第 4 章 看到乞丐捡垃圾都会让人心生不忍,何况还是奶了一晚上的小乞丐。 苏深河掏出手机,啪啪拨出电话,“站住!” 张跃刚买了饭往回赶,被一通电话吓得一动不敢动,这二傻子慌慌张张的又怎么了? 苏深河戴上墨镜探出窗外,对着手机急促道:“快把那小疯子手里的垃圾抢下来!” 张跃脑袋一晃就见垃圾桶旁站着个男人张嘴要吃三明治。 “快!” 张跃条件反射,迅速伸手夺了过来。 苏深河满意地靠回座椅,腿一翘,头一歪看着外面,“把饭给他。” 张跃看看手里的盒饭,又看看纪誉,最后肩窝夹着电话,伸手掏出一盒。谁想电话那边又暴躁了,“那么小气干嘛!都给他。” 张跃心里苦啊,你想行善积德,可我不想忍饥挨饿啊。 苏深河多少还是照顾到了自己的老友,他道:“对面不是超市?买几盒泡面。”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苏深河心道萍水相逢,他也不欠他的,施舍一顿饭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自我安慰:世上可怜人那么多,谁能可怜的过来…… 是啊,眼下另一个可怜人就没人搭理。 张跃歪着脖子夹着手机,一手递着盒饭,一手握着三明治,还呵呵傻笑。 吓得纪誉话都说不利索,“你……要做什么?” 张跃道:“我们换。” 他知道对方一定当他是神经病,干脆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你的看起来……更好吃。”说完嫣然一笑,抡着胳膊撇着腿跑了。现下,这副姿态可能会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就像一个正常的神经病。 纪誉狠狠吸了一口气,盒饭的香气沁入心脾,他同情的望着那傻子,摇摇头:“真可怜。” 张跃端着两碗泡面上了车,看着苏深河伸来的手,真想一碗扣在他脑袋上。 两人窝在车里,三下五除二一碗面就下了肚。苏深河意犹未尽道:“怎么不多买两盒。” 张跃白眼一翻,“没吃饱?” 苏深河跟瞎子似的点头。 张跃嘴巴一抹,阴着脸道:“你说怪谁?” 苏深河嘴一咧推脱:“怪那小疯子。” 张跃撂下泡面桶,他无所谓,反正他又不录节目,饿了大不了再去吃一顿,倒霉的是这罪魁祸首。 不过这二傻子平常瞎得跟阿炳似的,今天居然火眼精金,还他妈远程监控,“怎么?你流浪时的难友?” 苏深河叹口气,正经道:“就是昨天我房里的那小东西,脑子有点问题,一直缠着我要剑。” “剑?”张跃总觉得自己应该记得点什么。 “早上火气大,还揍了他一顿,”苏深河不觉着自己夸大事实,毕竟那可是怪力小疯子的脑门,“现在想想真不应该欺负一个傻子。” “也不知道对剑有什么执念,一天到晚都念叨,说不定以前是个群演,出不了头就疯了。”苏深河念经一样的说了半天,张跃终于顿悟了。 剑!他想起了那个花前月下,自己被美色糊心的夜晚,“苏哥哥……”张跃干笑两声,“人家可能没疯……” 苏深河瞪他一眼,心说你知道什么,我可跟他待了一晚,还没你清楚?“怎么,你怀疑我的推理,是看不起我的智商?” “怎么可能嘛……”张跃害羞得锤他的肩,恶心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跃抱着他的胳膊忏悔:“就是吧……他确实有把剑来着……被我拿走了……” 苏深河眼睛瞪大,合着他们强占了别人的东西还揍了失主?他抽出手,指着张跃的鼻子,“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以为你只是浪了点儿,没想到你还抢小孩子的东西!” 张跃绝望的摇头,怎么能这么说他,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那剑呢?” “送给道具公司的小可了……” 苏深河冷冷嗤笑一声,“还是错怪你了,你是浪的可以啊。” 张跃低下了羞愧的头颅。 苏深河再去寻人身影,纪誉却早已离开。下午的摄制工作即将开始,他站起身按着张跃的肩头,“把人找回来,再把剑找回来,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纪誉吃饱了饭,有样学样地将盒子扔进垃圾桶,旁边那个光着膀子精瘦黝黑的老伯对他笑笑,也扔了手里的垃圾。 大爷道:“这活儿也挺辛苦吧。” 纪誉不解,“什么活儿?” “你不是演戏的?” 纪誉嘴角耷拉,看他这炯炯有神的大眼,坚硬如铁的胸膛,分明是堂堂威武大将军,哪里像个戏子?“我不是……我孔武有力,我是个好男儿。” 大爷拿手巾抹了把汗,别回裤腰,拍拍纪誉的胳膊,“同行啊,那咱走吧。” 纪誉长吁一口气,自己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以他征战多年的沙场经验,在现世就算从小兵做起也能平步青云,赚够了盘缠就可以参加高考了,考完了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更何况眼下紧要的是吃饭,没有剑卖不了钱,也不能一直捡垃圾吃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积极乐观的纪誉跟着大爷的步伐,迈上了从军之路。 大爷边走边闲话家常,娶媳妇没?多大了?家住哪?标准的相亲三连问。 “好好攒钱吧,我小儿子和你同岁,今年也娶了媳妇儿,再不抓紧好人家的姑娘都被订走了。” 纪誉背着手跟在大爷身后,“我还不想娶亲,我要去高考。” 大爷头甩得像夜店小王子,咂咂嘴,“哎呀,考大学有什么用?费钱!出来还没工作,还不如早点打工,四年盖房的钱都攒下了。” 嗯?高考不好吗? 不待纪誉提问,大爷脚步突然加快了,边跑边喊,“后生,快跟上。” 纪誉张望,前面挤着许多人,个个低矮而精瘦,穿的短衫短裤湿漉漉灰苍苍的,看起来与他曾经招兵的场面很相似。 那个招募的胖子带着凉帽,抬手在人中指来指去,点到的就上了他身后的箱型车。 他最后点中了与纪誉同来的大爷,那大爷道别都来不及作,急急忙忙赶上车。 竟然落选了?!纪誉心下着急,他跨步上前挡住车门,手一用力,把里面关门的小伙子震得坐在地上。他耍了个侧空翻跳进车内,对胖子道:“我身怀绝技,还经验丰富。” 胖子一看立马答应,让他拉上门,然后开着小面包车吭哧吭哧的跑了起来。 到了地方,一伙人被放了出来,漫天尘土飞扬,叮叮当当的吵杂声不绝于耳。纪誉悄悄问大爷,“我们这是要干嘛?” 大爷勒紧裤腰带,“搬砖啊。” …… 今天的录制早早结束,苏深河回到酒店刚过八点。从电梯出来,踏着厚实的地毯,他不禁回想起昨夜,沿着走廊下去,到头右转,便看见那个小疯子坐在门前靠着墙,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他不自觉的嘴角上扬,那小东西还是蛮有意思的,要泡面时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口水是从眼睛里漫上去了么? 如果还能再遇见,不带偏见,他或许会对他再好一点。 苏深河想着,转过拐角,一看门前立着个灰头土脸绑着发髻的男人,眼神恨恨的,颇为怨念。他吓得向后跳了一步,早忘了刚刚的念头,结巴道:“你……你,别动手啊,文明社会,得,得守法。” 纪誉没动,嘴却一瘪,委屈的要命。 他从正午搬砖搬到下午,肚子饿了便找胖子算工钱,胖子正乐呵呵看着这一个顶俩的苦力码的砖,一听要走,骂骂咧咧说他不按规矩办事,只能付一半的钱。 纪誉攥着皱巴巴的五十块人民币,走了好久终于走到昨天吃饭的地方。老板看他脏兮兮的,拦着不让他进。纪誉给他看手里的钱,“我有钱的。”老板摆摆手,“你这样,别的客人可不愿意进来了。” 纪誉摸摸肚子,无奈走出饭店,又悄悄溜进酒店,等了没多久,这坏心眼的人就回来了。 他手一伸,闷声道:“你把盔甲还我,我要去吃饭。” 这小东西真是不能饿,一饿眼睛都缺了口水,失了神.韵。 苏深河开了门,纪誉跟在他身后进去,径直向客厅沙发走去。 苏深河提起茶几上的电话听筒,打了一通,挂断后抓着正在穿盔甲的纪誉就往卫生间里拖。 纪誉半挂着盔甲,踉踉跄跄,有点恼了,“你干嘛呀,我饿了。” 苏深河将他圈到洗手台前,开了水龙头,低低道:“看出来了。”他握着纪誉的手,浸入流淌的温水下,“洗完手吃饭。” 第5章 第 5 章 苏深河坐在纪誉的对面,举着果汁,抿了两口,又弓着身子看他。这孩子一手握着鸡腿,一手举着筷子夹菜,还挺懂养生,荤素搭配。就是这吃饭的速度,不怎么养生,也不怕噎着。 “你慢点吃。” 纪誉抬起头,“你也没吃啊……没事儿,我,我给你留些。” 说得不情不愿的,怎么看都是不舍得给他分的样子。苏深河扬扬下巴,笑说:“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风卷残云般结束了晚饭,两人默默相视。苏深河看他抿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很是可爱。他做这些不是想要纪誉道谢,毕竟是他们错在先——擅自拿走了他的剑。 纪誉还是开口了,他小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苏深河浅笑,都是同行还能不知道他叫什么?这孩子肯定是不好意思道谢,开玩笑活跃气氛。 怎么不说话呀,纪誉又问:“兄台,你叫什么?” 苏深河笑不动了,僵着脸,“你……真不认识我?” 纪誉绞着手指,“我刚到这里,不太认识人。” 这是全村的希望?他同情道:“我是苏深河,新晋影帝。” 纪誉心下了然,原来是个戏子,怪不得会觉得人人都该认识他。他微微欠身,“苏兄,谢谢款待。” 苏深河摆手,嘴里连连道别客气。这孩子,说来说去还是要道谢嘛。 纪誉又扭捏起来,“虽然很是感激,但是,我的剑……” 这孩子还是要讨债啊…… 他立刻赔起笑脸,倒了一杯牛奶塞到纪誉手里,承认:“真不好意,剑被我朋友拿去了,马上就还回来。”苏深河托着杯底示意他喝,又道起歉来,“早上我这个脾气不好,弹你脑门,不疼了吧?来,喝奶,补钙,养骨头。” 见纪誉乖乖喝了,他离开座位,背过身掏出手机拨通张跃的电话,“人呢!” 张跃:“没找着……” 苏深河无语:“不是,我是问你……算了,那剑呢?” 张跃:“没找着……” 苏深河心一紧,什么叫没找着,他这都承认了,再说找不着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他急道:“你不是说送人了吗,要回来能有多难?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命可就一条!” 张跃欲哭无泪。小可拿了剑就扔到仓库了,还没来得及编号,也不知道是混到了什么里面,被哪个剧组带走了,总之,没影了,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 苏深河真想把他从电话里拉出来,扔到纪誉面前,要杀要剐随便,只要别冲着自己就行。现下显然他得背锅了,要不然赔钱吧,十倍,不,百倍,纪誉总不会有什么意见。 张跃被长时间的沉默吓住了,颤着声说:“不然……赔钱吧,从我工资里扣。” 苏深河冷冷一笑,“不扣你的扣谁的?” 苏深河挂了电话,回头看看刚喝完奶的纪誉。牛奶安神的效果真是好,这孩子眼皮有些耷拉了,双眼看起来雾蒙蒙的。困了就好,想揍人也使不上劲儿。 苏深河缩到沙发的一角,小心坐下,“不然……赔你钱?一百倍,怎么样?” 纪誉想他们大概是看上了自己的宝剑,刚好他也想出手。但是,苏深河毕竟请他吃了两顿,他也不会占他便宜。纪誉摇摇脑袋,“一千万就好。” 苏深河愣神,转而傻笑,“我今天下水了,耳朵还有点蒙,你是说一千,对吧。” “一千,万。”纪誉着重强调了一下,毕竟手串的一个玉雕都能卖一万,那他的宝剑怎么不得是手串的千倍? 苏深河压近身子,咬牙切齿,“你别坐地起价。”喂了三顿喂出来只白眼狼。 纪誉犯困了,沉重的眼皮一合又尽力睁开,“我没有,那你还我,有人愿意买。” 要是有剑,他还用得着这样吗!苏深河跳起身子,“谁会买?你当你的破剑是古董么?!” 纪誉眯着眼,哑声道:“是古董啊,我……从大明……带来的……”说完倒头就睡。 苏深河觉得今天下水不光耳朵被堵了,脑子可能也被泡发了,为什么听到的东西都不正常,脑子里竟然还冒出了“穿越”二字? 他揪着纪誉,使劲儿晃,一定要让他讲明白。 纪誉眉头一皱,苏深河像受惊的兔子,立马放开手,拉上薄被给他盖上,拍拍他的小胸脯,哄着睡觉。 纪誉眉眼渐渐舒展,拱了拱身子安然入睡。 苏深河趴在沙发的靠背上弯腰看着,脑子十分混乱。穿越这种事儿也太玄幻了吧,又不是拍电视!可纪誉从出现开始,言谈举止、穿着打扮都怪怪的,不像个正常人。就他脑袋上的这个发髻,拿神经病解释都觉着有些勉强。 他伸手戳戳纪誉的脸颊,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遇上鬼了……” 纪誉被戳得发恼,眉又拧起来了。 “您睡,您睡。”苏深河撒腿就跑,躲进卧室。自己瞎想也没什么用,等大佬明天醒来再说吧。 他翻来覆去拱来拱去,终于熬到早上。天色微明,他便轻手轻脚走到客厅,蹲在扶手旁等着纪誉起床。 纪誉隐约听到了动静,揉揉眼睛伸伸懒腰,看到榻边跪着个模糊的人影,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府上。他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伺候少爷更衣?” 苏深河一听,犹豫着坐上沙发边,伺候人他还没干过,向来都是他拽得跟大爷似的,不过这小子得罪不起,他心一横,委屈就委屈吧。苏深河颤颤伸出手,去解纪誉的内衫,内衫的带子系得太紧,他便弯的更低些,头快埋进纪誉的怀里了。 纪誉懵懵看着黑乎乎的脑袋,没有发髻,短短的头发有些凌乱,和自己的小厮不一样,他瞬间清醒了,这是那个戏子! 衣衫被褪到一半,胸膛裸露出来,纪誉脸一红,掰开他的手,结巴道:“你,你别乱来,我,没,没那种嗜好。” 苏深河抬眼盯着他那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感,他嘴角一斜,又倾了倾身子,“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刚刚还在梦里呻·吟让我给你脱衣服呢。” 纪誉被迎面吐出的热气烤的连耳朵也红了,他用力一推, “你胡说,我是让人给我穿衣服!” 苏深河被一掌打得摔到地上,真是得意忘形过头了。他揉着胸口站起身,看了一眼纪誉脏兮兮的衣服,回卧室取了自己的衣服扔给他,“跟抹布一样,扔了吧。” 纪誉身子一扑,抱住脚边的盔甲,警觉地瞅着苏深河,他不会是又想骗盔甲吧。 苏深河被气笑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他坐到茶几上,伸手一拽,扯掉了纪誉的发带,黑发如瀑,倾泻下来,碰到手指,柔软顺滑。苏深河缠着他的发丝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你昨天说从大明带来的……是什么意思?” 纪誉抱着盔甲,趴着身子回道:“就是大明来的,大明铁骑将军带来的宝剑。”他还不忘强调,“我的剑。” 苏深河终于猜对一回了,可是却被深深震惊。这他妈太魔幻了,根本就是做梦吧! 苏深河不可置信,用力扯了扯纪誉的头发。纪誉疼得龇牙咧嘴,腾出一只手去揪回自己的头发,“你干嘛呀。” 苏深河气虚无力道:“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纪誉握住他的手指一掰,轮到苏深河龇牙咧嘴了。这一疼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真他妈的是魔幻现实! 苏深河抱臂,慌乱中保持着最后一丝镇静,从大明来的宝剑,又出自将军之手,成色还这么好,他要一千万也不算过分。他深深叹口气,张跃要完蛋了,还没娶老婆就背上了巨额负债。 作为表面兄弟,他能做的就是在张跃负荆请罪前伺候好这老祖宗,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将军,这衣服您要不嫌弃就赏个脸穿吧,放心,我一定不打您盔甲的主意。”他边说边向卫生间退去,“我这就为您备好热水擦洗身子。” 纪誉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总觉得一副没安好心的模样,他搂着盔甲以防万一,跟着苏深河进了卫生间。 苏深河帮他开了淋浴,指给他看冷水热水,又从洗面奶到沐浴液一一讲解说明,临出门前,还不忘欠身附上一句,“有事儿您叫我。” 门一关,立马拨通电话,他幸灾乐祸道:“你完了。” 张跃听完就冲了过来,抱住苏深河哭道:“哥,救我!” 苏深河爱莫能助,虽然他赚钱挺多,但存不住,让他拿一千万出来,他是真没有。张跃其实都知道,可是病急乱投医,除了苏深河这根稻草他也没得抓了。 苏深河趁着纪誉还在洗澡,拉着张跃躲在角落想办法。 张跃破罐子破摔,恶向胆边生,“不然咱跑吧,反正他也找不到我。” 苏深河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我跑什么?别乱扣帽子拉我下水。” 张跃生无可恋,“反正我还不起,拿命抵债算了。” “就这点儿心计?”苏深河白他一眼,“就说剑被邮到你家了,你把人带回去好生伺候着,让道具公司尽快找,找到了还他不就完了?反正他一个老古董,又不知道快递这种东西,古时候邮寄一个月不是常有的事儿?” 老古董沐浴完,披头散发的搂着盔甲走了出来。苏深河的衣服对他来说太大,短袖松垮垮的,短裤也总觉得要掉。 苏深河余光一瞥看见身后的纪誉,湿漉漉的发丝挂着水珠,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目光继续下移,就见人捏着裤腰,短裤长得都盖住了膝盖,心说这古代人到底是营养不良,将军生的也不威猛。他拍拍张跃,让他长点眼色,小声说:“还不给你家少爷找根腰带。” 张跃心突突得跳,看到纪誉就好似看到了一千万的巨额债务,还不起还不起的声音在脑内不断循环。他去卧室拿了苏深河的皮带借花献佛,握着皮带站到纪誉面前抖得像筛糠一样,“我,我,我,给,给,给。”不行,怂得厉害。 纪誉想起他是那个傻子,心道这傻子大概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总能解他燃眉之急,他接过腰向他道谢。毕竟从未用过,他抱着的盔甲也不敢离手,单手边摸索边系还是有些困难。 苏深河在后面伸脚悄悄踢了踢张跃,让他抓住一切机会伺候主子。 张跃点点头,伸出两只手,可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穿裤腰带比穿针还难。 眼看着纪誉被这慢吞吞的动作弄得有些不适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深河暗骂张跃一句“蠢货”,刚刚才建起的一点好感这会儿都要被他抖没了。 苏深河上前把筛糠撞到一边,接过皮带,环着小将军的腰干净利索地穿上皮带,一个收紧,在小腹上用力一按,扣住皮带。苏深河自信一笑,果然我干什么都很出色! 他抓住机会,忽悠起来,“你的剑就是他捡走的,别看他瘦的像弱鸡,可自小喜欢耍剑,控制不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他肯定还你。不过,他寄回自己家了,你跟着他,再过一个月寄到了就还你,怎么样?” 第6章 第 6 章 纪誉吞了吞口水,点头答应。 会听话就招人喜欢,招人疼。 苏深河见他头发还挂着水珠,就想帮他吹吹头发,“东西放下去卫生间,我帮你弄弄头发。” 纪誉一听,却又紧了紧胳膊。 “我们是有代沟还是怎么?”苏深河笑着伸手要他的盔甲,“放下来,我又不会抢你的盔甲。” 纪誉低头抠着盔甲,小声道:“我不信你……” 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很尴尬的。这听话竟然是个间歇性状态——持续不过三秒。苏深河轰着人去卫生间,“得得得,我跟你一块去总行了吧?” 纪誉偷偷瞄了他一眼,又看看怀里的盔甲,然后一扭头向张跃道:“你帮我看着这个。” 帕金森原本不抖了,一听纪誉开口又擞起来,边擞边答:“喳。” 盔甲还没递过去,就被苏深河半路抢了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气道:“你就是单单不信我?” 纪誉轻轻“嗯”了一下,生怕他听见了。 苏深河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理解,“你是鲫鱼脑袋?拿你剑的是他又不是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他昨天给了我好多饭。”雪中送炭的恩情没齿难忘,张跃是个可怜的傻子、还是个好人,这种印象已经深入纪誉的脑海了。 苏深河不服气,别说那顿饭也是他给的,老子还伺候了两晚,就差没暖床了! “我没给你饭吃么!” 纪誉一想,他说的也对,但是苏深河不是好人的印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入人心,仔细算算,应该是第一面就埋下了祸根,“可你还揪掉了我的红缨。” 再怎么贤良淑德也挽救不了第一印象的先入为主。苏深河释怀了,去他妈的贤良淑德,反正他本来也不是这号人。 他推着纪誉往卫生间去,脚一勾带上了门。吹风机一开,轰轰的照着纪誉的脑袋吹,两三下吹干。他拿着梳子,看着那一头软毛,突然起了玩心,反正他不是好人嘛。 他让纪誉坐在马桶盖上,拿着梳子顺着脑袋中央左右一分,揽起一边,梳平整了。又拆了酒店提供的小化妆包,取了两根皮筋,啪啪一绑,另一边如是重复一遍。 苏深河弓下身子,左右端详,高低相平,粗细均匀,真是完美的双马尾。 他满意地点头,“好了。”然后抱臂靠门,抿着笑对纪誉。 纪誉站起身,看看镜子,两根辫子一甩一甩的极为灵动。他蹙眉呵斥道:“你竟敢戏弄本将军。” 没道理他会知道双马尾啊?苏深河强作镇定,轻轻一咳,“怎,怎么了?” 纪誉指着头发,抗议道:“只有小孩子才梳成两髻!” 苏深河暗舒一口气,掏出手机边搜边答,“这是现代,和你们那会儿不一样,这里长头发的男孩子都这么扎。”他翻出一堆伪娘的照片,指给纪誉看,“你看,双马尾,是不是?” 纪誉被五彩缤纷的双马尾洗了脑,再看到苏深河翻出许多小孩子的图画都是短发,如此力证,让他不得不认可。 苏深河撩了撩他的马尾,“怎么样,好看吧?” 纪誉转转头,左右看看,“没有图画里的人好看。” 苏深河按下把手开了门,唇角一扬,“那是你没有好看的小裙子,改天让张跃也给你买一套。” 张跃刚不抖了,又听到苏深河说小裙子,深以为自己已经抖得神经系统紊乱,出现了幻听,他探着脑袋看来,犹疑道:“什么?我好像听……” 纪誉扎着双马尾的模样把他嘴里的“错了”硬生生给吓了回去。张跃朝着苏深河挤眉弄眼:怎么把小少爷搞成这副模样! 苏深河肩一耸,跟无事人一样:反正不是我家少爷,以后发现了也打不到我。 张跃能怎么办?拆穿了让少爷打他一顿?真打坏了那不是把自己的摇钱树给铲平了?他摇摇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咽,以后挨打自己担着吧。 苏深河怕自己憋不住笑,冲回卧室去收拾行李。张跃毕恭毕敬的垂着脑袋,站在纪誉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清宫戏他看得挺多,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张先生?” 张跃微微颔首,轻声应道:“在,娘……呸,少爷。” 纪誉甩着双马尾,回头看来,张跃一见赶紧将腰弯得更低,不敢对视,以防一不小心笑出声,客死他乡。 纪誉非和他杠上了,弯腰去扶他,“张先生不必行此大礼,您不是我的家奴,也不必唤我少爷,叫我纪誉便好。”纪誉一定要去追寻他的目光,有了眼神交流才能表现出对人的尊重。 张跃自打过了青春期脱胎换骨成了浪人,就没在谁面前这么目光闪躲过,简直比见初恋还闪烁。 形势所迫,他实在躲避不了,干脆一个噗通跪伏在地,将头埋在膝上,顺势而为道:“少爷您叫我名字就成,别跟我客气,把我当丫鬟使唤都没问题,拿了您的剑实在有愧,小的愿将功折罪。” 纪誉摇着脑袋,马尾乱甩,认真道:“张先生真不必如此,只要剑送到了便行。” 苏深河拉着行李箱出来,屈着手指敲敲桌子,“戏真多,影帝的名号给你俩得了。还走不走了?” “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你跟着你的家奴。”苏深河抽了房卡,拉着箱子出门。 张跃一个弹身跳起来,向着苏深河扑了过去,哀嚎道:“阿河,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苏深河正在戴墨镜,这一扑差点戳瞎了眼。他使劲抠着张跃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有我什么事儿!别说的我跟抛家弃子一样。” 纪誉搂上自己的盔甲,追了上去,可不能再跟丢了,不然真没饭吃了。 张跃生怕苏深河跑了,整个人缠了上去,“哥,我们少爷是天降之子啊。” 苏深河掰着他的腿,艰难道:“老子还是有性生殖,我骄傲了吗?” “不是,哥,他没身份证啊,怎么走?” 苏深河直起身子,回头看着吊在自己背上的张跃,深以为然,对啊,这双马尾小可爱怎么运回去? “哥,我有个想法。” “滚下来说。”苏深河的脖子都快被他勒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河的第一个洋娃娃 苏深河:太他妈好玩了! 日后……悔不当初…… 第7章 第 7 章 事实上,解决的办法也没多高明,火车高铁飞机票,除了这些还有一条路可以走——自驾。 苏深河一听骨头都疼,他连着录了两天节目,上山下海累得跟孙子似的,再开车回去?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虽然可以换人只开半程,但还是挺折磨人的。 张跃将纪誉推到他面前,打起感情牌,“看我们少爷,这单纯的小模样儿,人生地不熟的,哥你可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人啊,你不帮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纪誉听得糊里糊涂,一堆新名词从他们嘴里蹦出来,他完全不懂,眼神迷茫而着急,看着怪可怜的。 苏深河心软妥协了,咬牙挥手让张跃去租车。 他带着纪誉坐在大厅休息区等候。纪誉知道苏深河是勉强答应,于是表现乖巧听话。一米七五的个子,并着长腿坐着,腿上放着盔甲,双手并拢盖在上面,像个大家闺秀。 苏深河瞥了一眼,客气一句,“盔甲要不要放在箱子里?” 纪誉忽闪着大眼,二话不说双手递上。 有点乖,看着还挺招人喜欢的…… 他双手叠在膝上,呆坐着有些无聊,一旁苏深河埋头自顾自玩手机,他试探着歪过头去搭话:“你那个是什么?” 苏深河心情不错,给他讲了讲现代高科技。正说得高兴,张跃打电话来了,苏深河接通电话,放在纪誉耳边。电话里传来声音,“出来吧。” 纪誉小心贴着耳朵,觉得神奇,嘴巴惊叹得微张。 苏深河禁不住地笑。 他领着纪誉出了酒店,车就停在门前。他上了驾驶座,开前半程路,夜里换张跃。 张跃占了后排打算躺着养精蓄锐,纪誉便坐在了副驾驶上。苏深河帮他系好安全带,落下窗户,纪誉脑袋转向窗外,车子开动,马尾迎风飘扬,眼中星光熠熠,像只兜风的金毛。 苏深河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开了音乐,纪誉脑袋顿时转回来,看着声音出来的地方,又是一阵兴奋。苏深河含着笑意,逗他,“好玩么?” 纪誉使劲点头。 苏深河大手一覆,又扭着纪誉的脑袋转向窗外,指着高楼、铁路给他看。纪誉一路看新奇,苏深河逗他也玩得开心,一路开下来竟不觉着累。 下午在服务区吃了饭,他们再次上路。张跃戴上眼罩、耳塞开始为夜里开车准备。纪誉看了一天,学得很快,上手将音乐关掉。 苏深河眼角带笑,侧头看来,“这么懂事?” 他打开手机音乐,自己带上一只耳机,抓着另一只,目不斜视,盲目地去寻纪誉的耳朵。碰到软软的耳垂,摸索着轻轻一路向上,一阵瘙痒惹得纪誉想缩脖子。 天色渐渐转暗,汽车狂奔在高速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不去打扰张跃。车窗已升起,但车轮奔腾的声音依然清晰。纪誉悄声吃着虾条,含在嘴里,变软了,然后咬着咽下肚,觉得好吃,便喂给苏深河吃一口。 寂静与吵杂交织着,却分外和谐。 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张跃睡醒了要来接手。苏深河上了后排座,张跃正要发动车子,苏深河探前来拍拍纪誉的脑袋,“上这儿来,睡得舒服些。” 行至后半夜,苏深河倚着纪誉的肩睡了过去。头发蹭着纪誉的脸颊,发丝清淡的香味,悠悠萦绕在纪誉的鼻尖。 张跃抬眼看看后视镜,轻声道:“你还不睡么?” 纪誉正在数自己心跳的次数,他觉得心似乎跳动的异常,听到询问,轻轻摇头,悄声道:“我不困。” 张跃又看了一眼苏深河,继续说:“少爷,你把他放平躺着,他腰不好,这么坐着明天又得疼。” 张跃一个人开车无聊透顶了,抓住人就聊个没完,“这两天拍综艺这么拼腰疼肯定得复发,接的时候不怎么乐意,可接了又不要命的完成,你说说毕竟不是拍戏,那么认真干什么。” 轻轻的絮叨声,像午夜电台,纪誉伴着这背景音,轻轻扶着苏深河的肩,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看着他的侧颜,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轮廓明晰,然后视线停留在苏深河紧抿的双唇,他做坏事一样点着唇角微微提起,心说:还是这样好看。 清晨六点刚过,他们已驶入国都绕城高速,张跃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两个都没睡醒,左歪右斜的相互靠着。他开了收音机,女主播元气满满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 没多久苏深河就睁开了眼,一歪头就看见纪誉趴在自己身上呼呼睡着。他蹙眉,哑声道:“干嘛呢,没看见他还睡着?” 张跃指指窗外,“快到了,把少爷叫醒,我们去吃点东西。” 苏深河坐直身子,活动活动肩膀,没有打扰纪誉,将他扶正了,让他睡得舒服些。 车子停到一家餐厅前,张跃熄了火把钥匙甩给苏深河,赶着去放水。 苏深河捋了捋纪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将马尾拆了,这才叫醒他。 纪誉伸伸懒腰,迷迷瞪瞪的还没清醒,苏深河让他不要乱动他便乖乖坐着。 他揽着纪誉的头发,绑在脑后,又对折一次再扎住,看起来不会长得过分。他心想安顿好了还是得让张跃带去剪掉,这里不比临江城,人们对于古装长发接受度没那么高。 “好了,吃饭去吧。” 纪誉摸摸脑后,还带着鼻音,问:“我的两髻呢?” 苏深河跨脚下了车,搪塞道:“这里不好梳,你看我们没有梳子对不对?” 纪誉挪着屁股从车上下来,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跟着苏深河向店里走去。两人上了二楼,找了处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早餐,坐等张跃。 张跃正在厕所里尽情释放,随着膀胱压迫感的淡去,他觉得通宵的疲惫感仿佛也被带走了,真舒爽。这时,电话响起,他无比欢快地接通了。 餐点已经上桌,纪誉吃得满嘴油光、碗都要见底了张跃还没来。 电话一直占线,苏深河奇怪,便下楼去卫生间找人。 卫生间空荡荡的。 人呢?苏深河回到楼上,纪誉饭都吃完了,正看着张跃的饭舔嘴。 这时,手机来了短信。苏深河点开一看,脑门上的青筋都要暴起了,“哥,你要走上国际了!我去给你接个大单子,现在就去洽谈!所以少爷跟你住,好好照顾我们少爷。” 跟我住?!他拨通张跃的电话,暴躁道:“什么叫跟我住!谁答应了?!” 张跃就是怕这通咆哮才发短信的,他卖乖,“哥哥,我看你们一路处挺好啊,住一起怎么就不行了……” 苏深河对着手机低吼道:“能一样吗!别家的孩子是用来玩的,自己家的孩子是要打的,我能打得过吗!” 张跃苦口婆心道:“你这教育方法有问题,犯法啊,你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么,怎么能知法犯法?” “这班我不接了,你把人给我领走。” 一计不通,再生一计,“阿河,走国际路线,扩大知名度,名扬万里啊,这么好的机会要放弃吗?” 苏深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名扬万里,但和纪誉住多半会永垂不朽,还是活着最重要。 “现在也还行。人带走。” 油盐不进。 张跃当然不能听他的,他还想多赚点钱,万一剑找不回来,他得拿钱救命。 兄弟俩在保命这一点上,观念很一致。 此计不通,只剩一计,张跃道:“哥,我爱你。”说罢立马掐线关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苏深河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阴了,屏幕上张跃的名字都快被戳烂了也无济于事。他看着纪誉,纪誉正两眼发直盯着饭咽口水,他叹气道:“吃吧,吃完了跟我回家。” 苏深河安慰自己:张跃去不了几天,纪誉不难养,一路都乖巧,这会儿安安静静,盘子也舔得干干净净。 苏深河慈祥地笑着,递给他餐纸擦嘴,“吃饱了?” 纪誉点点头。 苏深河示意服务员结账,又慈爱道:“张跃有工作要忙,你和我住几天,我们先去剪头发?” 纪誉脸一皱,抗拒道:“我不剪。” 苏深河一滞,勉强笑笑,自行催眠:孩子超乖的,一定是我说话的方法不对。他指着服务生,耐心解释:“你看我们都是短发。” 纪誉指着手机争论:“那里的男子是长发,长发绑成两髻就好。” 说着他就要给自己梳双马尾,嘴里叨叨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之。” 糟糕,玩脱了……苏深河心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纪誉:乖巧.jpg 第8章 第 8 章 天已大亮,餐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为了低调不引起别人注意才坐到犄角旮旯的地方,结果大庭广众之下梳双马尾,是怕被人看不到么。 苏深河拉着纪誉回到车里,扣上安全带,先回家再说。 赶上了早高峰,立交堵得像停车场,收音机里还不断提醒着长兴立交车流量大,好像这么说大家都会避开一样。可实际上,车流量大不大都得走这里,还能不上班么? 苏深河胳膊搭在车窗上,侧头看着精致的大明铁骑将军发愁。他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如果再带着个双马尾精致男孩,他铁定要定居头条了。 他想转移纪誉的注意力,“你看,大楼好不好看。” 立交从东贯向西,两旁高楼林立,全玻璃的大厦墙幕映着阳光,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纪誉头也不转,敷衍“嗯”了一声,后世的新奇玩意儿已经吸引不了他的目光了,他只想梳双马尾,要是梳不好,苏深河会剪了他的头发的。 车流动了动,苏深河踩了一脚油门,没走十米又停下了。一个晃动,纪誉的手抖了一下,马尾有点偏,他不悦地撇撇嘴,又重新梳。 苏深河被刺激的不行了,一个堂堂的将军让他搞成这样,多大的罪孽啊。他竭力挽回,“纪誉,你二十一了,成年了对么。” 纪誉抓着自己的头发,看向他,点了点头。 苏深河撑着脖子,骗他:“这里的成年男子都会剪短发,扎双马尾的是小男孩,而且现在的男孩子为了彰显自己的雄风,都早早剪了短发,你可是个将军,不要威风凛凛么?” 纪誉有些犹豫了,“可是……身体发肤……” 苏深河心说大清都亡了,你大明还□□个什么劲儿!他道:“成年了,剪短头发是与过去的告别,短发代表新生,表明男人可以独当一面了。”这谎扯得他自己都信了。 强悍、独挡一面,他应该是这样的男人!纪誉被说动了,松了手,“那好。” 下了立交,堵堵停停,七拐八绕,终于驶进了住宅区,苏深河停了车立马打电话给自己的造型师,然后带着纪誉回家进门。 没多久,造型师登门,手起刀落之间,纪誉与封建旧社会彻底告别了。 造型师拿着镜子让顾客检验工作,纪誉转着头左右照照,是比双马尾看起来英俊多了。 苏深河屈膝弯身看来,前额剪下刘海微微盖住眉毛,遮得脸小了许多,虽然没有他承诺的威风凛凛,但也并不觉得阴柔。 解决了双马尾,苏深河长舒一口气,转身回来就想睡觉。他简单指了指房间方位,开了客房给纪誉住。 客房常年无人居住,浅灰的墙色,一张单人床靠窗横放着,右侧整面墙壁都做成了衣橱,书桌靠着左墙。除此之外,房间空空荡荡。 苏深河扬了扬下巴,“枕头被子都在衣橱里,自己动手吧。”说罢,就弯身回了自己房间,拉了窗帘倒头就睡。 虽说都是处于人生20岁的阶段,但二十出头与奔三有着本质的区别。二十七岁的老男人少睡一小时第二天都跟游魂似的飘得不行,而二十一岁则是通宵一晚第二天都能照常上课的年纪。 纪誉正值青春,且刚刚改头换面,一头帅气的短发,整个脑袋都轻飘飘的,人精神百倍。他在房间内打转,空荡荡的房子两三眼就看完了,没事干了,就觉得嘴巴空虚,于是他又去厨房。 苏深河说饿了自己找东西吃,别指望他做饭。 单身男青年的厨房大同小异,不论有钱的没钱的,不论装修高档的低端的,厨房都是锅碗瓢盆一律收进柜中,台面上干干净净,就跟没人住一样。 纪誉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他轻手轻脚地走去苏深河的房间。 房门没有关,他扣了扣门,然后走到床边。苏深河侧卧在床,拉起被子遮住半张脸,沉沉地睡着,呼吸平缓而柔和。 纪誉趴在他床边,既不想打搅他也不想饿肚子,思想激烈的斗争,说话也没什么底气,嗫嚅道:“我饿了。” 细如蚊蝇的小嗓音扰不动大魔王的好睡眠。 纪誉狠了狠心,轻轻推了推苏深河,“我找不到吃的。” 苏深河微微蹙眉,纪誉乘胜追击,拉下他盖着脸的被子,凑近提高声音,“吃的放在那里?” 苏深河眼皮动了动,半睁不睁地掀起眼皮,黑沉沉的眸子射出森森寒光,死死盯着纪誉,压着脾气道:“你连垃圾桶里的都能翻出来,这会儿就找不到了?!” 纪誉知道自己饶人清梦做得不对,他低声道:“我知道你累,可是……我又饿了。” 低头反省的姿态做得不错,苏深河收了脾气跨下床,去厨房柜子中取出一包吐司。 纪誉翻柜子的时候看到了这个,但那上面写的东西龙飞凤舞的,像符咒一样,“这个原来可以吃啊。” 苏深河放了两片在烤面包机里,“面包,西洋货,你在垃圾堆里捡的就是这个不记得了?” “嘭”的一声弹出后,香气四溢,他又抹了花生酱,纪誉看着不自觉得吞咽,“你怎么会知道我捡东西吃?” 苏深河被他迫不及待的模样逗笑了,将面包递给他,“你以为张跃为什么给你送饭。” 就说张跃看起来不像个傻子,原来还是苏深河送他饭吃,他小小咬了一口面包,小声说:“你对我真好。” “还算有点良心。”苏深河手把手教会了,又要回去补觉,“自己吃,别出声,再打搅我……”他也想不有什么可以威胁的,便瞪了一眼当做警告。 纪誉赶紧点头,面包也不敢咬了,含在嘴里直接咽下去。 听到苏深河关门的动静,他才放松了,有样学样,一片接着一片,不一会儿半袋面包下了肚。纪誉边吃边感叹,西洋竟然还有这些好东西,郑老先生当年再多下几次西洋,说不定早就能吃上了。 吃饭不专心,一个没留意,就被面包噎住了。纪誉使劲拍着胸脯,堵着的那团却纹丝不动的卡在喉咙中,他慌忙冲进苏深河的房间,扯开他的被子,手一拽就将人从被窝里拉得坐直了身子。 苏深河像只被捉待宰的公鸡,挣脱不开只能嚎两嗓子,“你老老实实待着让我睡会儿不行么!” 纪誉捂着胸口,用力拍,说不出话。 苏深河眉一皱,抓着人就往厨房带,从冰箱中拿了瓶水,拧了瓶盖就往他嘴里灌。纪誉总算倒过来了气,呼吸顺畅了。 苏深河脸色还是很难看。 不知怎么了,明知道对方打不过自己,这模样却让人发怵,纪誉怯怯道:“对不起。”顿了顿又小声加了一句,“我没出声。” 苏深河白他一眼,没出声?你都快不出气儿了。他绕着看了一圈,天然气关好了,窗子也上了锁,别一个蹦跶直接跳楼了。 “水在冰箱里。”边说着又从里面拿了两瓶,一瓶放餐桌上,一瓶放客厅,回卧室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警告他,“安生点儿。” 纪誉大气不敢出,呆呆地点头。 苏深河又把门关上了。纪誉蹭着地板,滑着向客厅去,生怕弄出一点响动。他屁股一抬坐到沙发上,被什么东西膈了一下,便低头去寻。这边还没寻到,前边又传来了声音,他心里咯噔一下,不能再把苏深河吵醒了! 墙上黑漆漆的东西里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他眼露凶光,交耳言说,然后埋伏在丛林中。 纪誉惊得跳起身,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贵气的人提着剑,谨慎地现身。纪誉定睛一看,那不是苏深河么!这到底怎么了? 还没等他搞清楚,那些黑衣人似鬼魅般从黑影重重的林间伏出,向苏深河袭来。 他有危险!纪誉立即反应,双拳握紧,目光横扫,一脚飞踹上去,“哐当”一声黑盒子从墙上掉了下来,黑衣人与苏深河一闪都消失了。 人呢?自己到底有没有帮上忙啊?纪誉正趴在地上专心瞅着里面,后脑却被重重敲了一击。 纪誉捂着头抬眼看来,正见苏深河。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阴着一张脸的苏深河一顿痛骂,“你消停了有五分钟么,真当我不敢揍你?” 带孩子这种事真做不来,为了两人的人身安全,苏深河觉得纪誉得尽早搬离自己家。否则就算两败俱伤,不是,就算香消玉殒他都要揍这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写威风凛凛,结果第一反应是威风堂堂,没救了是不是…… 第9章 第 9 章 苏深河把人拽进客房,塞进被窝里,恨不能用订书针沿着被子订上一圈,彻底让他安分了,“乖乖躺着,不许下床。” 纪誉乖乖点头,看着苏深河关门离开才懊恼叹气,他好像没帮到人还做错了事,惹苏深河生气了。 等拿到了剑,他还是早早去参加高考,然后回到大明。即便做个富贵闲人,也比给人添麻烦强。 苏深河从客房出来,看了一眼满地狼藉无奈摇头,电视是彻底报废了,屏幕一个大坑,碎玻璃掉了一地。熊孩子早晚得把他家全拆了…… 收拾了地上的玻璃渣,他揉揉腰,看看挂钟,离晚饭时间还早,又回房躺在床上。柔软厚实的床垫支撑着酸痛腰,瞬间有了一种满足感,没几分钟他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已经七点了。从小父母忙得难着家,他总是在学校食堂解决伙食问题,入了演员这行更是过得昼夜颠倒,苏深河没有养成做饭的自觉性。他打了电话,问问哪里有饭局,敲定地点就要带着纪誉去蹭饭。 客房里,纪誉被按在床上没事儿可干只能睡觉。这会儿正枕着自己的胳膊,蜷着身体,睡得昏天暗地。 这么看着,也是挺可爱的。如果可以一直睡着不醒,想玩的时候逗逗,那他倒是十分愿意养着这小东西。 他半蹲在床边,轻声唤道:“醒醒,要吃晚饭了。” 两人开着车,穿梭在城市晚灯摇曳之中,停在一处火锅店前。服务员带他们去了包间,一进门,苏深河就嫌弃道:“大热天的吃什么火锅。” 赵晓然一个熊抱,“终于把张跃给开了?这个看着不错,挺正常。” 苏深河拍拍他的肩,“还得几年。” 苏深河安排纪誉落座,先让服务员上了一瓶酸奶给他端来。酸奶醇厚香甜的味道立马就让纪誉着迷了,他拿着小勺子吃得欢快,苏深河抽了两张餐巾纸放在他手边备用。 赵晓然开玩笑:“你转行开始干家政服务业了?” 养孩子的本质就是当保姆,赵晓然这点说得到没错。但这么大的儿子从哪冒出来的,苏深河得给纪誉一个明确的身份,“我表弟,来这边玩几天。” 渐渐来人多了起来,赵晓然也是圈内人,这饭局自然聚集了一群男星女星、幕后制作。 苏深河前半场专心喂饭,亲自调好料碗,帮他涮肉捞菜。后半场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天南地北的海聊,哪个导演又变态了,哪家剧又被点名了……苏深河总被拉进话题里,他只好心分两头。 这边一个光头的制作人正拉着苏深河聊档期,那边纪誉的蘸料碗又空了。 “吃饱了吗?”苏深河得了空档,转头问纪誉。 纪誉的肚子还是有些空虚,但苏深河正在忙工作,他不想添麻烦,便点点头。于是苏深河倒了杯水给他,又继续与光头制作人聊起来。 纪誉靠水充饥,一壶水喝了半壶,小弟弟开始反抗了。他忍不住了,轻轻拽了拽苏深河的袖子,小声问:“厕所在哪里?” 苏深河起身要带他去,纪誉压着他的肩,说自己可以。苏深河只好和他讲了讲方位,毕竟肩上压了千斤石,他想热情服务一把都办不到。 纪誉一溜小跑出了包间,顺着苏深河的指示走到卫生间门前,看着门有些犯难。 这家火锅店标新立异,卫生间不老老实实的挂着男女二字,非要整两个抽象的图形。他只好委屈委屈小弟弟,站在门口等等,看看从哪个门里会出来男人。 纪家深得老天的宠爱,小祖宗没吃太多苦。没多久左边门里就走出来个男人,纪誉眼睛一亮向门里窜去。 那男人看着身边一阵风似跑过的男孩,扭着头看了一会儿,又折回卫生间。 纪誉解了腰带正在解扣子,那男人站在隔壁厕位盯着他。 “小纪吧?”这话说得怪怪的,他改口道:“小纪呀!” 纪誉手里还在忙活,扭头看来,是陈舟。 上次一别之后,纪誉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他还是有些失落的,“说好要打电话给我的。” 纪誉心说这里的世界真小,明明跑了两千里地都能再次遇上。他委屈一会儿小兄弟,答话:“真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 陈舟显然有些意外,又要开口,纪誉实在憋不住了,“能等会儿吗,我想上厕所……” 陈舟知趣退出,“你慢慢来,我不急”。等人出来了又热情围上,邀他去自己包间聊聊。纪誉不好拒绝,只好答应去坐一小会儿。 陈舟这边的饭局刚刚开始,桌上珍馐美味不用使出浑身解数,就把纪誉迷得不着四六。 再吃一口就走,就一口。 陈舟向朋友介绍自己的恩人,奈何他自己也知之甚少,干脆就介绍一个名字,然后自顾自地聊起来。 “小纪,怎么突然跑到国都来了。” 纪誉抓着芝麻球,认真道,“我来取东西,我要去高考。” 说来上次见面他也打听高考的事儿,陈舟只当这是个笑话,现在看来他好像是来真的?二十一了怎么还要高考,复读这么多年受得了?高考这玩意,不是闹着玩的,会秃头的。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他也不想的,可是不高考就要断子绝孙,纪誉摇摇头,“一言难尽。” 陈舟只当他是有着名校情结,一问得知考400分想上重本,果然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有梦想是好的,但是活着最重要啊。” 陈舟当年学得也差,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于是研究了一番,最终决定走艺考这条路,现在混得还算风生水起。他言传身教给纪誉指了条明路——步他的后尘。 陈舟正和他讲艺考的规则,门猛然被推开。 顿时一屋子的人安静下来,望向门口。 苏深河大步走了进来,眉头紧锁,额前青筋隐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纪誉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这是他遇到苏深河以来,见过的,最凶的模样了。 苏深河面目表情的朝着屋里的人点了点头,站在门与餐桌之间的空处,寒光一样的眸光直射纪誉。 纪誉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慌手慌脚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 苏深河目光扫过,话不听完,转身就朝门外走。纪誉便三步两步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走到拐角无人的消防通道,苏深河刹住脚步转过身来,纪誉慌慌低头跟着,没头苍蝇似的撞在坚硬的胸膛上,怒火像是烧到了胸外,心跳剧烈,温度异常,他一个撤步立马拉开距离站好。 苏深河低吼,“你胆子够大的,人生地不熟的还敢这么野?你说你跑丢了我上哪儿找你?!” 纪誉揪着手指头认错,“我以为你还要好久,想着吃几口说几句就回去。” 苏深河气得忍不住又弹他的脑门,“我没给你吃饱吗!你跟着个陌生人吃什么吃!” 纪誉小声道:“我认识的。” 被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嗓子,苏深河更加烦躁了,“你还有理了?净给人添乱!” 纪誉抿着嘴不再说话。他原是一军之首,血战沙场也无所畏惧,他捍卫的是家族的荣耀,是千万将士的性命,是一国百姓的安宁。 给人添乱不是他会做的事。 他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些赌气的意味,“我拿到剑就走,不给你添乱。” 苏深河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发觉自己的话伤了人,偏过头重重呼了口气,可到头来还是没说出道歉的话。 “早走我早解脱。”说罢向包间走去。 包间里众人仍在推杯换盏,看到苏深河回来,问候了几句。 “找着了?我就说不用急,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丢嘛。” “安心了吧,咱继续聊。” 苏深河从桌上拿了车钥匙,歉然一笑,辞了众人的好意,带着纪誉先行离去。再电梯前遇到了帮忙找人的服务员,他按着纪誉倔强的头颅向姑娘表示道谢。 小姑娘摆摆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她掏出手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苏深河向来是拒绝在餐厅酒店大街与人合影的,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乃至习好,但今天,他接过手机,举手拍了一张合影,再次道了谢。 纪誉站一旁看了半天,知道大概是找自己的时候她出了很多力,于是也自觉的道歉。 小姑娘见他长得帅气,以为是新人,想着也合影一张,日后火了这照片可就珍贵了。 苏深河半个身子一挡,一边按了电梯,一边谦和但不失强硬地拒绝,“他不是明星,而且年纪还小,不要让他暴露在公众面前可以吗。” 这家火锅店常年明星光顾,身为服务员多少也有眼色,小姑娘只好作罢。 苏深河开车,一路一言不发,正襟危坐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流闪烁的尾灯。 纪誉像是被磁铁吸引着,头总想往苏深河那边去看,他想服软道歉,但是摇曳的脑袋总吸引不来苏深河的目光,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车下了立交,没有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而是因右转弯拐进一条更加宽广的大路,车流密集,缓缓流动如粘稠的液体。 纪誉没见过这条路,他攥着安全带有些慌张,看看车窗外,看看苏深河面无表情的脸,交替往复,脑袋摆得幅度更大了。 苏深河终于开口了,“这么晃你不晕么?”他驶进停车场,“还是说鱼脑袋没记性,所以不知道晕。” 纪誉紧张道:“你,你要扔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纪将军的昵称...小.纪.吧 第10章 第 10 章 苏深河眉眼一挑,“刚刚不是挺有骨气,怎么,这会儿怂了?”他拔了车钥匙,长腿跨出车门,“下车。” 纪誉抓紧座椅两边,岿然不动,嗓子发紧,“我还没有拿到剑,你,你给张跃打电话。” 苏深河绕到车子这一边,开了车门,俯身给他解了安全带,看他紧张得脖子都僵了还装作镇定,笑说:“下车,给你买了手机,你自己和他说。” 纪誉将信将疑,手中死死攥着苏深河的衣襟,跟着他走进灯光一片灿烂的高门大店。苏深河指着柜台里的手机,让他挑自己喜欢的。 纪誉松开苏深河的衣角,趴在台面上挨个儿看去,认真劲儿像是要选老婆。 苏深河跟在身旁,陪他一起看,“你想要什么样的?” 纪誉头也不抬,边走边道:“要——张跃的。” 这小子还挺有眼光。张跃这骚包货总要追赶潮流,按他的话说是要感受时代的脉搏、走在科技前沿,所以他手里总是拿着最新款的大橘子手机。 没等苏深河揶揄他两句,纪誉又继续道:“可以和你说话的手机。” 苏深河心微微一动,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傻啦吧唧的,干脆做成剁椒鱼头吧。” 剁椒鱼头是没做,最新款大橘子手机也没有买,苏深河给他买了与自己同款的手机——教起来方便。 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张话卡,装机之后,用自己手机拨打了过去。 教纪誉接通电话,然后对着手机说:“以后不管去哪,先打电话告诉我,再乱跑我就真把你扔了。” 纪誉认真答:“嗯。” 苏深河看着他点头回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回家吧。” 手机上瘾对全人类都是无差别的。纪誉玩得溜了,也学会了大半夜不睡觉。 苏深河又一次突击检查,再次逮了个正着。他气得夺过手机,啪啪啪将APP全删了,“我是白养你的吗?不睡觉就给我去洗衣服!” 纪誉乖乖将手塞回被子里,仰着脑袋逃避问题:“我的衣服都好大。” 苏深河平日里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瞎得跟什么似的,最近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整日学着做饭养儿子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因此到现在为止,纪誉穿得还都是自己的衣服,他也完全忘了这茬。 苏深河关了机,“明天带你买衣服。”火发完了,儿子还是要白养的。 人走了。纪誉侧耳倾听,听到那边房间闭门的声音,不安分的小手又从被窝里伸出来,摸到手机,开机、装APP、点开软件,一气呵成。 门猛地被推开,纪誉吓得一个激灵。 苏深河一声冷笑,“跟我斗?”他抢回手机,“明天再给你。” 他低头一看,这孩子长得什么脑子,俄罗斯方块还能玩得通宵不睡? 第二天一早,苏深河就将半死不活的纪誉拉起来,两只手坏心地在他软软的脸颊上揉搓,“快醒醒。” 纪誉哼哼唧唧,一点也不情愿,“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此刻八点刚过,就算时速三十开去商场都绰绰有余。苏深河本是想让他长点记性,再也不敢熬夜玩游戏,但看他痛不欲生,鸡窝脑袋死命往自己肩上杵的模样,突然有了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 他撸了一把那乱糟糟的毛,在露出的光洁额头上轻轻一弹,笑得活像容嬷嬷,“不行,我们要去买衣服。” 苏深河脚步轻快离开房间,纪誉颓靡地趴着,将脸埋在被子里悄悄抱怨,这个人真是太坏了,简直就是魔鬼。这是他最近上网学来的。 到了商场,果不其然还没有开门。苏深河带人去了一旁的茶餐厅,水晶虾饺、香菇包、蔬菜粥摆满了桌子,才彻底将那怨念的眼神又变回了澄澈。 熬到商场开门,苏深河将人交给店员,“喜欢什么自己挑,有问题就找她。” 他坐在沙发椅上撑着头休息,昨夜为了监督纪誉,自己也没睡好。眼眯了还没半分钟,电话就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赵晓然。 “不约,我有事儿。”他最近饭局也不去,天天在家带孩子。 赵晓然叫魂,“河哥,救场啊。” 赵晓然现下是一档访谈节目的制作人,约好的嘉宾突然毁约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访谈节目看起来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制作也似乎不存在难度,但要保证收视率,约到话题嘉宾是成功所在,如果能约到苏深河这类不常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人物那更是会收视率爆表。 赵晓然与苏深河同校,相识多年,苏深河过去不怎么愿意参加综艺节目,他也一直不敢邀约。最近,苏深河松动了,开始接拍综艺,这个档口,他便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苏深河伸着脖子确认一下纪誉没有乱跑,才云淡风轻道:“你总这么跳票,干脆直接砍了节目吧。” 这话直戳赵晓然的痛处。要知道,节目的收视率已经萎靡了一个月,上周会议他们组刚刚被领导点名批评。原以为约到了话题人物可以挽救收视率,没想到话题人物就是话题人物,竟然放了他们鸽子! “快了……再垫几次底,台里就该给我下病危通知了。” 苏深河:“行了,活儿我接了。” 苏深河的影视合约都是通过张跃签订的。张跃这人平日不着四六,但工作起来相当可靠。 节目组刚在微博上发布苏深河访谈首秀的消息,张跃便气急败坏打来电话。 苏深河刚刚帮纪誉挑了一套西装。白衬衫别进西装裤,显出精瘦窄腰,垂感裤料衬得双腿修长,着了正装,整个人显得青涩而成熟。苏深河选了一条暗纹领带,抬手将领带压在衣领下,正低头打结,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苏深河没有停下,在纪誉耳边道:“右边口袋,拿一下。” 纪誉一低头下巴便蹭着了苏深河的手,痒痒的,他便微微扬了扬脖子,只是眼眸垂得更低,伸手进口袋拿出手机。 耳边又是一阵热气吹来,“帮我接通。” 纪誉接通电话递到苏深河耳边,电话那边近乎咆哮,“你未老先衰白内障吗!瞎也得有个限度!” 苏深河被吼得要失聪了,停下手上的动作,捏着领带回道:“又怎么了。” 张跃暴躁:“你知道你顶替的嘉宾是谁吗?!” “谁。”手悬空太久有些发酸,他毫不客气地压在纪誉的锁骨上,手肘贴在跳动有力的心房边。 张跃气到无力,“戴景。网上那票脑残粉都说你捡她们哥哥不要的。” 本来苏深河只演戏不接综艺曝光度就低,在路人眼里存在感就不高,让他们这么胡写乱说还怎么圈粉,怎么提升流量。 苏深河宽慰道:“就是帮晓然一个忙。” “赵晓然这个王八蛋!他怎么不为你着想?让你接替戴景摆明了掉你身价!他肯定没说告诉你是代谁吧!你还帮他?!” 赵晓然有意还是无意苏深河无从得知。他笑笑,继续帮纪誉打领带,“你那边谈怎么样了?” 张跃叹气,境况胶着。那边已是深夜,他嘱咐了苏深河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纪誉收回手机,仰头关切情况。苏深河正了正领带,后倾身子看看,“不错。” 纪誉眼神还是直勾勾的,苏深河躲不开,搭肩的手向后伸着,揉揉他的后脑勺,“没事儿。”他顿了顿,“过两天带你参观录影。” 作者有话要说: 纪格格:不要啊~苏嬷嬷你放了我吧~ 苏嬷嬷: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em……既然台词都这么写了…… 纪誉(惊慌.jpg):你扒我衣服干什么?! 苏深河(猥琐.jpg):应景,即兴表演 纪誉(握紧裤腰带):不要啊! 你快放开! 苏深河(扑倒):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第11章 第 11 章 网上都吵翻了,戴景家的粉丝一副睥睨众生的嘚瑟样奚落苏深河,苏深河家的粉丝抓着戴景模仿自家男神反击。 赵晓然在开口之前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另一方面,自私的讲,这样的结果除了对苏深河有影响,对节目有百利而无一害,可以提升节目的曝光度,进而增加收视率。 所以他绕过张跃直接联系苏深河,因为他知道,张跃一定会拒绝的。 虽然做都做了,愧疚之心赵晓然还是有的。他心怀歉意,一早等在电视台门前迎接,看到苏深河的保姆车到了,他立马跑上前去拉开车门,低头道歉,“河哥,我对不起你啊。” 一抬头,座上坐的是纪誉,正仰着脸呼呼大睡,口水挂在嘴角,亮晶晶的。 苏深河拔了车钥匙,从驾驶座上下来,拐到这边来叫醒了纪誉,然后转身捏住赵晓然的肩,似笑非笑,“为了给你救场,线上被人掐,线下给人当司机,就一句对不起?” 肩捏得生疼,赵晓然扭曲着脸,“哥,大恩不言谢,以后只要你用的上尽管开口。” 苏深河松开手,拍拍他的肩,“别说以后,一会儿就有事要你做。” 赵晓然自然点头如捣蒜,应了下来。 纪誉抹了抹口水,跟上苏深河。 化妆间内,苏深河坐在椅子上,应化妆师的要求闭上眼。化妆师蘸了粉底液,拿着大刷子开始上妆。 纪誉就站在椅背后看着,他眉心一蹙,满脸不开心,两手一盖,拍在苏深河脸上,“你干嘛啊。” 苏深河被这两巴掌拍得生疼,睁开眼,透过指缝,无语地看着冤家,“那你又想干嘛……” 纪誉护着他的脸,弯腰一本正经地与他低语,“她要戏弄你。” 苏深河勾勾手指让他把耳朵附过来。 纪誉听话照办,把脸贴近,苏深河抬手一挡,说起悄悄话:“她要给我化妆。”说完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傻子,放手。” 纪誉抬着肩头蹭蹭被掐红的脸,手下按得更用力了,“女人才喜欢涂脂抹粉。” 话说得不容反驳。化妆师拿着刷子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该撤了。 苏深河握着他两只手腕,用力将手从脸上拽开,脚点地转过椅子,与他面对面。从唱戏画脸谱,类比到出征穿铠甲,谆谆教导,这叫职业需要。总之一句话,我苏深河不娘。 他扫了一眼化妆间,墙角放着懒人沙发,将人按到沙发上,“别捣乱。” 纪誉还要说话,苏深河两手撑在软得没形的沙发两侧欺身压近,低声道:“再胡说就让你亲身感受看看我是不是男人,信不信?” 纪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就是想说……这个椅子好好玩,我也想要……” 苏深河两指一捏,捏住他的嘴唇,止住声儿。什么冤家,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整天就知道与他对着干,惹是生非。 化好妆后,赵晓然进来过了一遍流程,卖乖道:“河哥,这些都没问题吧。” 访谈的问题挺能抓观众的眼球,同时也没有太过界泄露个人私生活。苏深河没什么意见,将台本扔回赵晓然手里,“德行,卖身契都给你签了,别恶心人了。” 赵晓然原本比他大,有求于人当然做小伏低。既然皇上大赦了,他便就坡下驴,“阿河,哥心还没那么黑,你帮我,我还能害你不成?你业务水平行内皆知,刚刚又拿下影帝,履历能吊打同期演员没人否认。但现在行业发展不同于过去,在观众中的影响力已经变得与演技同等重要,甚至更为重要,资本不追求艺术,只追求快速获益。” 张跃也是用这话劝他接真人秀的,苏深河也不是不懂。 赵晓然继续:“要名利双收,不然混娱乐圈干什么?” 这句是苏深河进校时讲过的。作为新生代表,站在大礼堂的讲台上,一副年少轻狂的模样,赢得了台下轰动的掌声与口哨声,以及事后千字的检讨书。 苏深河轻笑,“引用记得注明出处。” 苏深河回头招手,纪誉从懒人沙发上出溜下来,跟了过来。赵晓然勾着苏深河的肩向摄影棚走去,“哥帮你草学霸人设,完了接益智类综艺,也不需要出外景那么辛苦。” “学霸人设?”他挥开赵晓然的手,抖了抖衣领,站在嘉宾入口处,不可一世,“是学霸本人。” 纪誉跟着赵晓然走,从员工通道进入观众席区,坐在摄像机旁。赵晓然示意主持人就位,三,二,一,录制开始。 主持人操着清亮甜美的声音与观众问好,一通半遮半掩的介绍词渲染了气氛,然后迎出苏深河。 苏深河鞠躬起身,嘴角扬起弧度,皓齿灿烂,举手投足间透着温润亲和,像寒冬暖阳让人觉得舒服。 纪誉抱膝仰头看着台上,“他看起来和平日一点也不一样。” 赵晓然眼睛盯着流程,歪过身子接话,“这就是人设,强化一种特质,弱化其他缺点,让观众喜欢,然后追捧。” 纪誉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不接受,明明他平时的样子更让人喜欢。 “刚刚拿下影帝宝座,恭喜了。”主持人客套完直入主题,“你过去除了通告、采访,很少参加节目,这是第一次参加访谈节目,据我所知,前段时间你还录制了一期户外真人秀节目,怎么就突然改变了。” 苏深河交叠着腿,斜靠沙发倾着身子面向主持人,“拿了影帝害怕变成孤家寡人,所以多参加节目,想着拉近和大家的距离。” 纪誉点点头,可怜道:“他觉得孤单呀。” “我可以和他玩”还没说出口,赵晓然就嗤笑道:“你怎么这么傻,还有后半句呢,拉近距离,然后吸粉固粉。” 纪誉斜眼瞥他,然后不情愿的接受现实,低低“哦”了一声。 主持人:“你是国家电影学院的?” 苏深河点头,“零九级。” “你应该是你们这一级中成就最高的了。” 苏深河谦虚笑说:“我是运气好,遇到了好的团队,有这么一个机遇。” “到我们这儿就别讲获奖感言了。”台下一片笑声,主持人扫一眼卡片,“你高考考了670,真的吗?” 苏深河嘴角一扬,点头承认,观众席上惊呼声此起彼伏。 纪誉张嘴惊叹,比他后世孙高出270分,“好厉害……” “他是我学习的榜样”这话还在心中酝酿,赵晓然又当头来了一棒,“按实力讲他应该是考700的人,啧啧,心还是不在学习上。” 纪誉撇撇嘴,他怎么这么讨厌,老是打破人家的美好幻想。 场上还在继续,“这么高的分学校都能随便挑了,为什么决定上国家电影学院?” 赵晓然翻着台本,自言自语,“当然是为了钱多。” “你父母反对么?” “我成长过程中他们对我管束的很少,决定都是由我的,他们也尊重。” 纪誉就听赵晓然又叨叨,“都扫地出门了。” 主持人点头,“你父母很开明啊,他们是从事什么职业呢?” 苏深河沉吟一声,“没什么特殊的,也就是知识分子。” 赵晓然咂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知道他爸妈到底是干什么的。” 访谈结束后,纪誉跑上台,他在下面听得津津有味儿,知道了苏深河的一些过去,但觉得还不够,他还想知道更多。 他问东问西的,苏深河撸了一把他的头发,“你这是被我圈粉了?” 纪誉问:“什么是圈粉?” 苏深河扬扬下巴,指着台下,“就是刚刚坐到那里听我讲话就觉得开心,喊着爱我嫁我要给我生孩子的姑娘,她们都是我圈来的粉。” 纪誉推开他的手,理顺头发,“那我不是你圈来的粉,我是个男人。” 不让撸毛了,苏深河荒闲的手插着口袋,“那我就不给你讲故事,大明钢铁直男。” 他说完就去逮赵晓然,摸出赵晓然的手机强行合影,打了几行字将照片发在微博上。赵晓然拿回来一看,再抬头找苏深河,两人只剩离去的背影。他沉沉叹息,锅又被甩回来了。 “你发了什么?”纪誉回程不打算睡了,从后排专座移到副驾驶上。 苏深河启动车子,捏着手机在他面前晃荡,“你粉我就给你看。”幸亏没教他用微博,还能拿这威胁人。 纪誉扣好安全带,“那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如果要被圈粉,让他讲那些羞人的话,他是断然说不出口的,反正他也没那么想知道。 苏深河继续加码,“还给你买沙发。” 纪誉眉头一皱,竟然拿这东西要挟人? 他毫不犹豫道:“好。” 这年头圈粉不容易,代价真他妈高。 作者有话要说: 记者(八卦脸):据说你拿钱买粉? 苏深河(气愤):哪里的小道消息,你这是诋毁啊,不要乱讲。 记者:那个举牌的男生讲的。来你再说一遍。 纪誉(认真重复):他当初说给我买沙发,然后我就入圈了。 记者(看戏脸):您看,不是我乱说。 苏深河(理直气壮):这是我对象,我拿钱砸对象不行么?不信?不信我亲给你看! 纪誉ε=ε=ε=┏(゜ロ゜;)┛ 第12章 第 12 章 花钱买粉自然要物尽其用。苏深河心思一转,给纪誉注册了微博,起个名叫“深河养护组织部河长”,然后转发评论一气呵成。 纪誉拿回手机一看,赵晓然微博写着:感谢好兄弟救场帮忙录节目。 苏深河那边转发回复:不用客气。 “深河养护组织部河长”转发评论:“节目组被放鸽子,我家男神出于道义接了手,就知道我们河哥哥最好了。” 黑锅撇得干干净净,苏深河的形象再次光明伟岸,又给节目组带了一波宣传,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没事儿那就是真没事儿。 “叮”的一声响,纪誉收到了一条消息。 苏深河:“点开看看。” 他自导自演玩得不亦乐乎,在这条微博下的留言:乖。 纪誉的微博瞬间就炸了,回复蹭蹭的往上涨,粉丝数飞一般的彪升,这拉风的名字被主子翻牌,一众粉丝都立马改名换姓重新做人,自觉加入养护组织部。 “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以后要在微博上多夸我知道没?” 纪誉正在精修微博技能,埋头学着关注点赞,“我都没有身份证,有什么身份。” “你是我的粉丝代表。”他看了一眼纪誉忙活的东西,气得像是被爱妃带了绿帽的皇上,“你的身份地位都是我给的,你关注的第一个竟然是人民日报,像话吗!” 人民日报有什么不好,它说它可以参与沟通记录时代。 纪誉迫于淫威,最终还是将关注取消。先关注了苏深河,然后关注了苏深河工作室,把沟通时代的桥梁放在了第三。 教育好自己的官方后援会,苏深河开车前往家具城,心里一掂量,这沙发买得值。 “还想要什么?”苏深河心情不错,广施恩泽。 纪誉跳坐在上一块三十厘米厚的床垫,后仰倒下,被柔软的床垫弹了两弹,满足地感叹,“真软。” 他以前睡得是雕花木床,苏深河家的床比木床软些,但远没有这个弹性十足。 苏深河也躺下来,这种厚海绵床垫太软,不支撑腰身,整个人都陷在床中。他侧头看着身旁眯眼享受的人,笑意渐深,“这种软绵绵的床只有女人才喜欢。” 纪誉翻身侧过来,不相信他的话,“喜欢什么床和男女有什么关系。” 侧身躺着,床垫陷得更深,默默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纪誉呼出的热气扑在他的下颌,像羽毛在瘙痒。 苏深河也侧过身,靠得更近了,压着声音,“女人被压在下面,当然喜欢软床。”纪誉这种古代纯情处男被他不知羞耻的话烫红了耳,苏深河更不要脸了,“你想要这床,是不是也喜欢被……” 纪誉腾地弹起身,赤耳面红地驳斥道:“我就是说它软,没说喜欢!” 苏深河坐起身,坏笑,“喜欢就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软绵绵的很舒服,他就是喜欢,可是苏深河都那么说了,他怎么可能要。纪誉扭着脖子要走,苏深河捉住手,将卡递给他,“逗你呢,付款去吧。” 纪誉撇着脸,握着拳誓死抵抗,“不要。” 苏深河掰他的手指,奈何拳硬如石,一节都掰不开,“怎么这么不经逗。”他累得喘气,起身去付款。 床垫和沙发都要周末才能送到,苏深河留了地址带着纪誉回家。一路开车,纪誉扭着脸只朝着窗外看。苏深河不时转过头看看,看了半程路对方都不给个回应。 他闲得无聊,想着一报还一报才说那荤话戏弄人,谁能想把人给得罪了。被人压又能怎么样,真是远古直男。 道路拥堵,车行缓慢,他们没能越过线,红灯又亮了,车子又停了下来。苏深河指敲着方向盘,有些烦躁,先开口,“还不高兴呢?你吃我的住我的,还给我摆脸色?” 纪誉转过脸来,垂着眸否认,“我没有。”他确实没有给他摆脸色,只是在给车窗摆脸色。 苏深河一会儿对他好,一会儿作弄他,什么意思呢,纪誉都懂。虽然跨越了五百年,但是月亮没变,太阳没变,人心也没变。 苏深河就是当他是家养小畜牲嘛,他以前也是这么对府上的大黑。归根到底,他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所以才被苏深河当做异类区别对待。 纪誉又扭头去看窗外,落日余晖,高楼披上一层赤金色,光彩熠熠的样子让他想起晚霞笼着的纪府重重屋檐。他有些想家了。 此次卸任,什么都不好,唯独开心的是不必再漂泊于外,可以陪在娘亲身边。打从他十岁随父出征,便很少能回家,寒岁年节也在苍凉的战场上度过。他一开始抹着眼泪写信给娘说想家,被爹爹知道了,严厉斥责一番,于是藏起来偷偷哭。 后来承了父位,他不再哭了。他不是不想家,但他是男子汉是将军,爹说过将军是所有将士的支柱,不能软弱,至少不能被人看到软弱。 现在,他不是将军了,可以想光明正大的想娘亲想家。 纪誉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吸吸鼻子,就更想家了。 苏深河又偷偷瞄了几眼,话说重了?不觉得啊,怎么人像只被阉了的猫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回到家,吃饭时纪誉也不像往日——欢快得像只狗子,吃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只是不再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苏深河吃两口饭,抬眼看看,不习惯这样的沉默,他想消除芥蒂,把这事儿翻篇了,于是主动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纪誉碗里,“差不多得了,你说我我也没记仇啊。” 语气有点急,这篇儿翻得用力了,不小心扯裂了。 纪誉刚还沉在浓浓的思乡之情中,转眼被误会了,不想苏深河觉得自己矫情,便伸着脖子着急辩解,“我没记仇,我才没那么小气!” 音调都变了,这氛围怎么看都不对,缺少和谐社会之风。苏深河就此打住,敷衍点头,“知道了,没有就没有,吃吧。” “我吃饱了,我先回屋了。”纪誉闷头就朝房间回去。 苏深河杵着筷子,想开口叫住人。本来打算今天开始教纪誉洗碗,又做饭又洗碗的,他又不是居家全能小超人,也不是他纪誉的老婆。 想想还是算了,今天闹脾气饭也吃得不多,再洗碗夜里八成得饿,就纵容他这一回,周末再教。苏深河将碗筷叠摞,端去厨房。 围裙还没系上,门锁传来动静,他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张跃跟进自家门一样,将行李箱靠在墙边,门一拉,从鞋柜中拿出拖鞋,脚一蹬,潇洒地甩了甩头发。 “诶。”苏深河将围裙揉成一团砸向张跃,“下回能敲门么?万一我办事儿呢?” 张跃被围裙糊一脸,蒙着面就怼,“要撸回房,什么癖好,在客厅。” 这话他就不爱听了,“自己家我爱在哪儿办在哪儿办,你管得着么?”苏深河指指厨房,“赶这么巧,那去洗碗吧。”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张跃抖落开围裙,往脖子上一挂,稀罕道:“你还会做饭?”说完对上苏深河阴恻恻的脸,脑子瞬间转过弯来,他讪讪一笑,“你看,养孩子你也能学门手艺,咱未来还可以接美食综艺。” 苏深河冷眼看他,帮他当牛做马一整周,完了还要卖身给他赚钱?学精了啊,感情出趟国还顺便读了个文凭? 海归精英张博士说话也很有策略了,学会了转移重点,“我们少爷其实挺可爱的,人乖。” “见天跟我找事儿。”土著高材生破题拆招,势如破竹。 怎么不乖,大腿都给你枕了,马尾也让你扎了,你还想干嘛。张跃杠上了,“你玩人家的时候怎么不嫌烦,我估计你欺负他的时候多吧。” 海归精英直击要害,踩着了苏深河的尾巴。 他正发愁怎么哄人,结果被人往伤口上撒了把盐,他心烦道:“得,我就是照顾不好,你带回去自己养吧。” 纪誉探出门缝的半个身子缩回来了。 微博上有了新动静,他出来想问问苏深河这是什么,顺便缓和缓和关系。刚刚吃饭时苏深河跟他说话都嫌烦,他有感觉,他不想惹苏深河讨厌,才灰溜溜的走了。 纪誉想,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他也该消气了,这才借着由头从房里出来。苏深河逗他开心也好,作弄他也罢,他还是喜欢和苏深河一起玩。 可苏深河好像真的不怎么喜欢和自己一起玩。 纪誉眼睑失落的低垂着,绷着嘴角,轻轻闭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居家全能小超人苏先生:我洗碗我做饭我养老婆我骄傲! |⊙ω⊙`)求……求个收藏? 第13章 第 13 章 苏深河倒了一杯咖啡端给张跃,弓身坐在沙发另一边,关了手机。 张跃猛灌了两口,甩甩脑袋,感叹道:“这么浓的咖啡,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别贫了。”苏深河撂开手机,往后一靠,等着张跃说事。 他刚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八成是那边谈约生了变,并不顺。 张跃从行李箱中取出电脑,端着要去连接电视,这才发觉壁挂电视处只剩一方锃亮的白。 “我就说哪里怪怪的,电视呢?” 苏深河交手垫在脑后,看白痴一样看他,这不是很明显?“没了。” 王八看绿豆能看对眼了,但白痴看白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还用你说?”张跃懒得与他废话,端着电脑回到沙发,直接放在他腿上,“先看看这个。” 这是一份演职人员名单。 苏深河翻着页,细致浏览一遍。从导演到主要配角都是国际知名人士,制作团队也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可以说,如果能参演这部影片的重要角色,即便获不了国际奖项,提升国际知名度也是轻而易举的。 “剧本呢?”苏深河划着触摸板,从文件夹中找到了剧本节选。 角色是个配角。在西方电影中以亚洲人为第一主角的片子还是凤毛麟角,多少国内一线影星闯荡世界也只能从头做起,甚至许多连从头做起的资格也没有。立足世界,说起来难,做起来更难。 Rui.Lee这个角色在配角中也不算太重要的,身份是黑.帮的打手。这样的设置在欧美电影中也是烂大街的人设,武术动作如果出挑些,说不定会赢得观众一声惊呼,不然也只是华人A、B、C。 但Rui.Lee还是有别于以往刻板的反派华人高手形象。Rui是主角的卧底同伴,在主角深陷危机、千钧一发之际反水助力,这样的反转极其容易在观众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以说,拿下这个角色,苏深河就握有了开启国际的大门钥匙。 按照张跃说的,这个角色是对方主动邀约,而角色价值张跃必然也如自己心知肚明。瞬息万变的世界会带来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所以,一定要抓住时机。因此,张跃不会那么短视,为片酬工期等一些旁枝末节的小事放下合约回来找他。 “现在是有什么问题?”苏深河合了电脑,难得一板一眼正经起来。 “邀约的是导演,他看了你获奖的那部片子,一眼就相中了,觉得你从气质到能力都非常适合这个角色。”张跃抿了口咖啡,“但是……咱那会儿不是自驾回家嘛,我开了一夜的车,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时困得不行,然后我就先睡了一觉,隔天才约人见面。” 苏深河手指点着桌子,催促道:“说重点。” 张跃叹口气,“结果就被人截胡了。陈晋原,那个通吃全龄女性的,制片人看上了他,趁我睡觉的时候,制片人跟导演提议换人。这电影本来动作戏多,受众偏向男性,制片人觉得要吸引女性观众,用陈晋原票房或许更有保障。” 陈晋原是借着青春偶像剧爆红的,之后参加了大大小小的综艺,迅速累积人气。到现在,基本上只要看点儿电视的,都能知道他。他演技虽然稚嫩,但还在线,工作认真能吃苦,未来或许可以成长为一个好演员。 苏深河没有说话,继续等着张跃说下去。如果当真没戏了,他也不用火急火燎地赶来,早回家睡觉了。 张跃说:“但好在导演有追求,就是觉得非你莫属,于是两个人就杠上了。僵持了几天,最后决定让你们俩试戏,然后公开网上投票,就是刚那段节选。” 公开投票……这就是双方粉丝的比拼。片方靠着这办法先试水市场,同时,这也是一次不要钱的宣传,两家粉丝炒热了话题,路人不参与投票至少也或多或少会关注这电影。算盘打得很精明。 张跃继续:“他们一敲定我就立刻起身回来了,不敢耽误,让你能尽早研究剧本。” 苏深河翻开电脑,将剧本发到自己邮箱,一边道:“你要是一早这么积极,这会儿合同都签好了。” 张跃萎靡的像根枯草,这是他职业生涯的重大失误,苏深河臊他臊得对。 苏深河觑他一眼,“行了,这样也好,我也想知道,实力和人气到底哪个更重要。”他将电脑递过去,“什么时候?” “三天后。”张跃收拾着行李箱,掏出一盒糖,扔到茶几上,“给少爷带的。” 五颜六色的,颜色高度饱和,看着跟有毒一样。 苏深河啧了一声,“这能吃么,都是色素,他那是古董肠胃,以为跟你一样?” 张跃皱眉一想,二炳说得对!果然带过孩子的就是不一样,经验丰富。 “那送你了。”他顺手拆了一颗塞自个儿嘴里,含糊着说,“你干脆把你的育儿经验给我写写,我也好有个攻略。” 他还真想把人接过去?养了这么久,刚刚养的通事儿晓理了,就想带走?苏深河没好气道:“写给你你也不会带,小祖宗一天一个花样。” 张跃倒是充满自信,谁不是从新手熬过来的?没有带不好的孩子,只有不努力的爸爸! “你还要飞美国,少爷不跟我住,难道一个人待你家?” 苏深河被噎得无话可说。 他手指搓得盒里的糖纸“沙沙”作响,还是想不出来该怎么办。纪誉连身份证都没有,更别说护照了。 张跃再怎么不靠谱,也比纪誉一个人待在这里安全,他毕竟对这个世界还不熟悉。 手从糖盒中收了回来,弓着的身子微微直起,他道:“行,你先照顾他,走之前我把注意事项写给你。” 苏深河开嗓喊纪誉出来。 纪誉在房子里坐不舒服,站不舒服。张跃与苏深河在谈正事,他不能打扰,便来回踱步等着张跃走。 以前总惹苏深河生气所以他烦他,只要以后收敛点听话点,应该还能和平相处。 在这里,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像苏深河这样愿意偶尔教教他、没事与他玩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毕竟,人,谁都没有义务对谁好。 等张跃走了,先道歉,然后重新建立形象。 他刚下定决心,就听到苏深河叫他,兴冲冲地跑出来了。 苏深河指了指张跃,清清嗓子,“那个,你得和他住几天。” “好。”苏深河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纪誉便清脆地答应了。 纪誉勉强地挤个笑脸。要乖乖听话,如果对着干又要惹他烦了。 张跃换上鞋,一回头,纪誉也在穿鞋,疑惑问:“现,现在就去?” 纪誉低头蹬着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无所谓的。” 苏深河气闷,换气都觉得肺疼,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答应地那么干脆,出门头也不回! 脾气怎么那么大,都这么久了还不消! 苏深河脾气也上来了,重重甩上门,爱怎么着怎么着!一个人住还舒坦,想在哪办事儿就在哪儿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喵喵的砸雷~(〃'▽'〃) 第14章 第 14 章 张跃送苏深河去机场,自家少爷自然要随时随刻带在身边。 苏深河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直往后视镜上扫,看够了便恨恨盯着张跃,简直像是在看着杀父仇人。 “你给他穿得都是什么?衬衫领口开那么大,还有那裤子!”苏深河拧开水,喝几口顺气,“衣服在我家,他没换洗的直接来拿不就行了?” 张跃辩白:“不想打扰你准备试戏嘛。” 苏深河瞥他一眼,“那也不能穿成这样。” “少爷喜欢嘛。” 不用想也知道,他八成是从微博上学来的。苏深河无奈叹气,这是进入青春期了啊,开始追赶潮流了。跟他能置什么气?想来想去,还是张跃的问题,把自己那个奶白鲫鱼汤整成了香辣小鲫鱼,看着呛人得不行。 他又开始对着张跃吼,“他喜欢就买?他才多大懂什么?” 纪誉不想惹他生气,于是腆着小脸认错,“我以后不穿了。” 张跃抬眼从后视镜看纪誉,低头认错的模样一看就是平日受气练出来的,他站队帮腔道:“他也不小了,二十一,就比你小六岁。” 苏深河抱肘轻哼,“六岁,你高中毕业时他才小学毕业,你说小不小?” 纪誉听他又烦躁了,赶忙像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我还小,刚成年,还没有娶亲呢,不算大人。” 纪誉的倒戈让苏深河很舒心。他眉展颜舒,回头送来一个满意的微笑,从口袋摸出钥匙,“手伸出来。”将钥匙放在纪誉手中,“一会儿回家去拿你的衣服。” 纪誉乖乖点头。 到了机场,纪誉像小佣人一样跟在身后,拖着小箱子到了出发口,站定后,仰头看他。 飞机,他大概了解。比汽车还要厉害,但是飞在天上总觉得让人心也浮着,有些不安。“真的不危险吗?” 苏深河上手将他大敞的衣领往住收,扣起扣子,盖住明晰的锁骨。 两天不见,那点小别扭早就散了。周六,家具送到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心中还一阵空虚。这会儿纪誉又像小狗巴巴地看着自己,满眼的关心,苏深河觉得春风拂面,心里暖得要开花。 还是想接回来自己养。 他嘴角微扬,揉揉纪誉前额的细发,“飞机上不能打电话,等落了地我马上和你报平安好不好?” 纪誉一边点头应着“好”,一边去捉苏深河的手,“痒,头发进眼睛了。” 苏深河微微弓身,与他视线平齐,贴近细看,“是有些长了,找个时间让张跃带你去理发。” 说完又想起了许多要嘱咐的事,苏深河便没完没了地讲起来。 纪誉翘着嘴角,不住地点头回应。其实,听也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在想,分开住挺好的,不会给苏深河添麻烦,他也就没那么讨厌自己了。 嗯,就该分开住! 送走了苏深河,二人便回家。在离开机场的路上,纪誉按下车窗,仰望离地冲入天空的飞机,他问哪一架是苏深河的飞机,张跃说等他们回家了苏深河的飞机才会起飞。他又问苏深河什么时候才会抵达,张跃说等他睡着以后。 纪誉升了车窗,坚定道:“我不睡,他说要给我打电话的。” 张跃啧啧嘴,心说苏深河一如既往地缺心眼,落地之后这边都凌晨了,还让少爷守着电话不睡觉? 张跃活像离异夫妻争夺儿子的抚养权,“少爷,你觉得跟我住好,还是跟他住好?” 纪誉毫不犹豫,“和你住好。”这样,每天见到的苏深河才都会像今天这么温柔。 张跃觉得心都化了,才住了两天感情就突飞猛进一举超越了苏深河,多住几天,是不是找不到剑也能刀下留情?他要加把劲,争取赢得芳心,日后可以宽大处理。 “少爷,你尽管开口,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说起来,这不是什么七日双飞旅游团,他来到这里是有任务的。之前和苏深河待在一起,整日吃喝玩乐,荒废度日,完全不顾正事,都忘了他是要参加高考的人了。现在他也该认真思考读书的问题了。 纪誉将来龙去脉讲给张跃听,张跃惊得下巴要掉。这是什么骚操作?!这究竟是科技的退步,还是人心的堕落?高考枪手竟然还带这样的?直接把祖宗送过来考试? 纪誉见他半天不回话,问:“你听懂了吗?” 张跃从震惊中回神,“懂了,可是考试报名得要身份证,就算你们长一样,你拿不到他的身份证报不了名也没用啊。” 科考也需要身份凭证才能参加,这个纪誉知道。但眼下证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只能暂且放下,他还有要紧的事必须得先提上日程。 “这个再说,我得先学习,我什么也不会。” 张跃苦笑,“上学也要有身份证明。” 纪誉顿时陷入沉默,这怎么办,如果考骑射之术,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但什么英语数学他一窍不通,肯定要名落孙山。 车进去小区,驶向地下停车场,路过小区布告栏,张跃余光一瞥,看到小区的托管班正在招小朋友。 他眼睛一亮,刹住车,上不了正经八百的学校可以上补习班啊,找个老师来给少爷补课不就好了? 当下,他便一个倒车开出小区,游荡在各大重点中学外,从布告栏、电线杆上搜寻小广告,敲定几个老师,打算挨个试听。 今天下午,其中一个老师就可以预约试听。 到了上课地点一看,是在家中补课,老师是个六十多岁的儒雅男人,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抱着一沓资料正在等他们。 张跃先恭敬地上前握手,表明心意——如果可以,他们想补全科,从基础开始。 老师微微愕然,复读的孩子补课都有侧重点,瞄准短板,全科补习的还闻所未闻。老师恢复镇静,打算先了解了解情况,“说说这次考了多少分,我看看你的程度。” 纪誉看看张跃,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张跃脑筋转得极快,代答道:“今年高考没参加成,手折了,缺考。” 老师扶了扶眼镜,沉吟一声,“那我还是得先摸个底,也好确定复习方案。” 老师打了一套真题让纪誉完成。 两天才能考完的内容,纪誉就静静坐在板凳上,埋着头,握着铅笔,心无旁骛的从白天写到日落。 张跃在一旁看得都哈欠连天,坐累了站一会儿,站累了在继续坐着,心想:笔不停一定是文思如泉涌,老天让他来帮自己的子孙复读果然是有原因的。 终于,纪誉答完了除去作文的所有内容,老师让他们稍等片刻,然后回到里屋去改成绩。没多大一会儿工夫,他便出来问纪誉,“你的志愿是什么?” 张跃极有眼色,知道纪誉不明白志愿的含义,于是翻译于无形,“别害羞,给老师说说你想上哪所大学。” 纪誉目光坚定,“我要上重本。” 虽然陈舟说四百分考艺术生会是条好出路,但后世孙的执念是重本,他应该以后世孙的意愿为第一目标。 老师将卷子塞到张跃手中,摆摆手,“我没这个能力教他,您另请高明吧。” 张跃展开卷子,鲜艳的200分刺痛他的双眼,“这,这作文不是没写嘛……” “就算他作文写个满分,这分数也是痴人说梦!” 张跃和纪誉被老师连请带赶的送出门。纪誉有些挫败,他考得比后世孙还差,为什么还要他来替考。 张跃也不明白,老天是瞎了眼么?但看纪誉垂头丧气的模样,还是安慰道:“是他没本事不会教!我们……我先给你教!” 他想说换个老师试试,但话到嘴边没了底气。被下一个老师赶之前,还是先稍稍打个基础,换个志愿吧。 他犹豫开口,“少爷,要不,咱换个目标?” 纪誉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要考重本,他铁定是毫无希望。 张跃瞬间压力陡降,感觉自己四舍五入都能当名师带着纪誉跃龙门!他像打了鸡血,跑到书店里,什么五三、王后雄通通买了个遍。 回到家,当年考480的教起了如今考200分的,教得不亦乐乎。入夜,张跃先睡了,纪誉举着资料,背刚刚学的诗词,手里握着手机,不停地点亮屏幕看看。 苏深河的名字刚跃入眼帘,铃声响了半声,他便迅速接通,“喂。” 苏深河轻笑,声音因为长途奔波有些沙哑,“还没睡呢?” 纪誉盘腿坐在椅子上,捻着书角,轻声说:“我在读书。” “读什么书?” “滕王阁序。” 苏深河正在等行李,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真有情操,大半夜不睡觉看这个?好看么?” 纪誉点点头,“挺好看的,我读到’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觉得特别美。” 苏深河低低的笑声又从话筒中传来,声音微微振动让人耳根发痒,“傻子,那读lao,不读liao。” 张跃这个文盲,教都教得是错的。 “别看了,早些睡。”正说着,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苏深河闻声望去,道晚安就挂断了电话。 才说了这么几句啊,纪誉呆呆看着手机。那边是谁呢,张跃说美国也是西洋,那么远的地方苏深河还有朋友,他到底有多少好朋友? 他能排到第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纪誉(坚定):苏深河说什么我都要点头答应! 苏深河(十分感动):搬回来和我住。 纪誉(坚定):不要。 苏深河:……男人都是大骗子! 第15章 第 15 章 “深河哥。”陈晋原大步走来,单肩挎着背包,扬手示意。苏深河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便开心地笑着,冲着苏深河跑来。 “你好。”苏深河及时伸手握住,制止了他的热情拥抱。 陈晋原有着圈内人普遍的特质——与人可以迅速亲近起来,称兄道弟,苏深河刻意的疏远也没有浇灭他的热情。他贴得有些近,站在苏深河一旁,“好巧啊,我们竟然在这里就遇到了。深河哥,我觉得我们超有缘分。” 苏深河看着动起来的传送带,适时打破封建迷信,“因为我们都得明天试镜。” 陈晋原用肩抵了抵苏深河,“那么多航班,从不同城市出发,还能同时抵达,怎么不叫有缘分。” 苏深河弯起嘴角,“也是。”他微微挪了一步,“你不去取行李吗?” 陈晋原笑说:“蒋哥在那边看着。” 苏深河一眼望到自己的行李箱从传送口出来了,急忙与他告别,加紧脚步走去。 陈晋原还扬着嗓子向他喊话,“明天见!” 避开了陈晋原,苏深河这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他不是那种故作高冷、端着姿态的人,但陈晋原过分的热情让他觉得不适,隐隐觉得是别有所图,与圈内人那种拉帮结派、组建人际有所不同的图谋。 他叫了一辆出租,径直向预定的酒店去了。 …… 纪誉睡得晚,起得却很早。他要开始读书了,必须得拿出发愤图强的气势。可他师傅早忘了昨天的豪言壮志,扔开徒弟睡得天昏地暗。 “该起床学习了。”纪誉站床边戳戳张跃。 张跃翻个身,“嗯”了一声。 纪誉又拿手指戳了一下,张跃再次配合地翻身,如烤鸡一般合着节拍翻动。 纪誉无奈,只好回房继续背他的《滕王阁序》。背书对他来说不算难,虽然行军打仗不是靠文典理论就能取胜,但文典是经验总结,胸怀论著才在战场中信手拈来,应对风云变幻。所以,还未从军之前,他也得没日没夜的学习,将兵法烂熟于心。 昨夜,他将张跃勾画的文段背熟了,今日,还未有新的任务,他便试图全文背诵。 摇头晃脑半分钟,苏深河的名字一出现在手机上,他就丢了书,开始荒废度日。 苏深河睡了半天,修整一下精神,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岗。本想着当闹钟催人起床,没想到竟然秒接。“怎么起这么早?” 纪誉趴在刚铺平的床上,黏糊道:“我要读书。” 苏深河浅声笑说:“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要当文化人?” 纪誉把穿越时空复读奇幻故事又讲了一遍。苏深河吸收地倒是很快,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为什么?因为玩得太开心就给忘了……纪誉嗫嚅道:“你,你又没问……” 苏深河从床上坐起身,靠在床头,犹疑道:“那——你是不是考完就要回去了?” 纪誉沉默无言,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考完试就能回家了?可是,回去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来了? 纪誉闷闷的,左右为难,“我不知道……” “那就不要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苏深河用枕头垫了垫腰,调整坐姿,顺道调整了话题,这些没影的事儿想那么多干嘛,纪誉的猜测也不一定对,就算是对的,往返全包也太贴心了。 “想好换什么大学了吗?” “还是参加艺考吧,陈舟说艺术学校分数低。”纪誉抽来枕头,垫着下巴,说起自己的新计划。 “有意义吗?你孙子也知道艺术生分低,但他考了四年没换目标,说明他根本不接受这条出路。”苏深河认真分析,大脑飞快运转,“还有——陈舟是谁?” “我朋友。就是那次一起吃饭的人。” 苏深河记忆犹新,那男人细目薄唇,饭桌上与纪誉勾肩搭背一副轻佻样,他怪声怪气道:“呵,你还有朋友?” 纪誉撅着嘴,“我为什么不能有朋友。” 才来几天就广交友,不能花点心思少而精吗?他谆谆教导,“你才来几天,人生地不熟的,现在的人心眼多,别见人就叫朋友。” 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痛?苏深河不摆脸色了,纪誉顶嘴的毛病就又发作了。 “你跑去美国不也有朋友吗?” 苏深河奇怪,“什么朋友?” 纪誉抠着手指,压声儿说:“昨天打电话时叫你的那个。” 苏深河这才明白这朋友指的是陈晋原,他尽可能用纪誉听得懂的词儿解释此番出国的工作以及陈晋原是何人,末了,与陈晋原划清界限,“他算不上是朋友,怎么说呢,我甚至不太喜欢和他接触。” 纪誉支着下巴,认真道:“嗯,我懂。” “嗯?你懂什么?” 纪誉解释,“你们利益相冲,他是你的敌人,所以你不喜欢他。” 苏深河想顺着电话爬过去揪他耳朵,小王八蛋,我是那么狭隘的人吗! 纪誉以为他还没有顿悟,继续旁征博引,“你看,就像我带兵打仗……” 苏深河受不了他意淫自己的负面形象,气道:“说你考试呢,别歪话题!你孙子不喜欢艺校你考它有什么用?” 纪誉眼珠子一转,又顶嘴,“说不定他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天赋,考不上艺校。” 苏深河嗤笑,“那你一个将军是会弹琴吹笙,还是会鸾歌凤舞?” 纪誉答得认真,“我现在不会,但我可能有天赋,不然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苏深河沉吟一声,揶揄道:“嗯,对,老天怕你留在大明丢人。史书里可能会出现某著名将军战场厮杀,突然脑袋冒泡献舞一曲。” 纪誉被奚落得脾气上来了,“我还要学习,我挂电话了。” 苏深河连连唤住人,“别生气,我跟你说正事儿,我就是艺考生,你不想问问经验?” 纪誉硬气道:“不用,陈舟也是艺考生。” 苏深河听到这名字浑身就不舒服,陈舟沉舟,跟他混在一起早晚得翻船。“我高考680,他能有我厉害么?” 苏深河很会攻心,一句话就让纪誉败下阵来,犹豫了几秒便服软了,“你真的愿意帮我?” 苏深河噙着笑,诱拐人心,“我平常对你好不好?” 纪誉点点头,“好。” “那我能不帮你么?” 纪誉摇摇头,“不能。” “以后不要和陈舟玩了知道么?” 纪誉没有着道儿,歪歪脑袋问:“为什么?” 苏深河暗骂一声,换个法子骗人,“玩多了没时间学习怎么考试?艺考也没他说得那么简单。” 现代的人心眼多,花花肠子弯弯绕绕,把古代人唬得一愣一愣。纪誉终于点头,乖乖应道:“好。” 苏深河身心舒畅,起身望向窗外。繁华都市的夜灯如星光璀璨,车流不息也如缓缓流动的光线,一切都看起来很美,但这是一种交织的复杂的美。比起纪誉这样单纯的美丽,少了许多的吸引力,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喂?”纪誉许久听不到他的声音,不觉有些疑惑。 “我在,你说。”苏深河勾着嘴角,被他拉回思绪。 纪誉想了许多,虽然现下也没有什么底气说他一定能考上艺校,但是有些问题依然绕不开。苏深河说后世孙可能不喜欢,即便是如自己所说的他喜欢只是考不上,那么果真考上了,后世孙会满意这个结果吗? “你说,万一他没有天赋,我为他考了这样的学校,他日后学不好怎么办?” 纪誉的担心是必要的。单拿演艺这一行来说,许多有天赋、在校成绩优异的人都还在茫茫大军中挣扎,那些毫无天赋的,早已被行业宣判出局。现实的残酷比想象中的更甚百倍。 苏深河清淡又犀利地回道:“说得好像你替他考了重本他就能跟上一样。” 也对,结果都一样。 第16章 第 16 章 张跃又带着纪誉拜见了几位老师,进去之前都是慈眉善目的,一听成绩便都瞠目结舌。张跃鞠躬哈腰,做足了谄媚相,“老师,我们要求不高,我们要当艺考生的。” 老师皱着脸瞅着成绩,半晌还是要破他们的幻想,“你这个成绩考艺术类专业也没希望啊。” 张跃脸笑僵了,自尊心触底反弹,不用人请,下巴一抬拉着纪誉走出门,嘴里嘟嘟囔囔,“考得上我们还补什么课,又不是钱多没处花。” 他上了车,钥匙一插一转,决心也当即下定,“以后我来教!” 纪誉为难。这话昨天就说过了,结果今早他一觉睡到九十点忘得干干净净,更关键的是他的教学水平一言难尽。 “算了吧。” 张跃眉一挑眼一瞪,“怎么能算了?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放弃高考?学习本来就是一条充满波折的航线,轻易认输的人永远上不了大学!” “我没说不考。”纪誉狠狠心,点明了说,“我是说不用你教了……” 刚刚还豪言壮志充满激情的,瞬间张跃就瘪了气,“怎么了……我,我不专业但我用心啊。” 你也没怎么用心。纪誉脸瞥向窗子,揭他的短,“你讲的是错的。” 张跃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说不出话,半晌冒出一句,“有,有总比没有强,别挑肥拣瘦了。” 纪誉心说有还是有的,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苏深河回不来的日子里,就勉为其难地再听文盲讲两天吧。他掰下遮阳板,拉开镜子照照,偏头问张跃,“我们什么时候去剪头发?” 张跃暗骂一句,怎么把这事儿也给忘了。他转向灯一开,方向盘一打,拐上高架桥,“少爷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要去呢?” 高门大店,理发店的装潢全是玻璃,明晃晃地扎眼。 配得起这富丽堂皇的装修的,自然是一群职业素养甚高的托尼,他们不说办卡,不推荐套餐,只是微微弯身,温柔地问一句,“您想剪成什么样呢?” 这是个好问题。纪誉感觉像是重新掌握了兵权,可以发号施令,自行处理头发了。 “我想要不一样的。” 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儿他自己也说不清,理发师指着各种图片征询他的意见,看了上百个脑袋,他也定夺不下来。 张跃看起来很有监护人的架势,于是,理发师抬头来求助。张跃捏着下巴思考一阵儿,“我觉得你现在的就挺好。” 理发师微笑说:“那就帮您剪短一些。” 纪誉撅噘嘴,有些不乐意,那不是白高兴一场,他的生杀大权又被人剥夺了。 体贴顾客是星级托尼区别于非主流托尼的根本所在。他适时地安慰自己的客人,“这样的发型很适合您,看起来非常帅气。如果您想要一点改变,不妨试试染发?” “染发?”纪誉回头望着张跃。 理发师以为他要征求监护人的意见,便向张跃解释起来,“刚上大学,男孩想做出一点变化、换一副形象也是很正常的,我们选用的染发剂可以确保将发质损伤降到最低。”高端托尼卖套餐的说辞也是化推销于无形。 张跃上来答疑,“给头发换个色嘛,你想换的话也行。” 纪誉想起微博上七彩的头发,原来那玩意儿是染出来的啊。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纪誉撩起蹄子就想撒欢的跑。青春期的少年就喜欢新奇玩意儿。 什么颜色呢?他的军旗是玄色,标榜着威严,可是头发本来就是黑的。“那就红色吧。”赤色,象征着胜利! 理发师有点承受不住,这么野?他从镜子里追寻张跃的目光,然后转头来问,“红……红色,啊?” 张跃大手一挥,行嘛,有什么不行的! …… 试镜的时间并不长,录制了两人的表演后,导演便让团队编辑一个短小的角色预告,发布在国内外的社交平台上进行投票统计。 末了,苏深河别过导演,走出摄影棚。大道之上,阳光刺目,苏深河手遮着前额眯眼而望,寻找附近看起来不错的馆子。 “深河哥定餐厅了?”陈晋原从背后轻拍他的肩。 苏深河轻咳两声,从口袋掏出墨镜往眼睛上一架,“没有,我待会儿再吃。” 陈晋原胳膊一搭,搂住他的肩,“我说了我们有缘吧,本来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没定馆子。我在那边的牛排店预定了两个位置,想请你去呢,那家店超有名。” 这小子心思真活泛,居然在这儿等着他。 陈晋原扬起笑,双目流光溢彩,靠着苏深河的肩头,“哥,你是不是防着我呢。我可没想和你竞争,我还想着我们能合作演对手戏呢,我特崇拜你。” 简直是盛情难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深河也没法再拒绝。他请陈晋原前面带路,而这只狡诈的狐狸却依然勾着肩不放。 苏深河解开扣子,边走边道:“这边天挺热的,你不觉得吗?”说着,拂开他的手,脱下外衣挂在臂弯。 陈晋原敛住嘴角的笑,随了他的意,不再去贴他的身。 苏深河躲过了这黏糊糊的男人,却躲不过晨间拂过的微凉的风。这刺瞎眼的太阳是摆设吗!他抖了两抖,瑟缩着脖子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陈晋原。 墨镜遮光下,陈晋原的背影看起也是晦暗不明。是自己多虑了吗?苏深河突然有点希望自己是出于竞争而产生的敌意,因为他着实不喜欢被人当做猎物。 在人际交往之中,撕破脸并不是最糟糕的,彼此暴露了目的和意图,便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手段互相攻击,结果最多是伤身。最糟糕的是不越界的虚伪的友好,因为会担心只是自己想太多,只能虚与委蛇,到头来不仅身乏心累,最终也可能真的落入陷阱。 苏深河从牛排店出来时,简直像是连续拍摄了24小时的片子,心力交瘁。阳光依旧刺眼,苏深河心想什么时候陈晋原能像阳光这么直白,哪怕是稍稍显露一点,他就能立马翻脸,再也不用去应承了。 他烦躁地捋把头发,带上墨镜,拦了出租要回酒店,脚刚跨进车内,口袋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纪誉来电了,还是一则视频通话。 小冤家不可多得的主动了这么一回,苏深河满脑子的复杂算计一扫而光,心情顿时大好,被圣洁阳光浸润地要上天。 可他点开视频,发觉好像哪里不对。 第17章 第 17 章 纪誉很喜欢自己这一脑袋鲜艳的头发。这颜色看起来极具野性,像传说中茹毛饮血的怪物,如果这样上战场得多有威慑力啊。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笑笑。怎么还想着上战场,即便回得去,他也被削了权,不再是将军。 说来,起初他并没有多么热爱这个位子。承袭将军之位是他的责任,即是对纪家的责任,也是对将士们的责任,总归来说是被动的选择。可到了被迫放弃时,他倍感怅惘,没想到要告别曾经想要逃离的萧萧风声,竟然也会觉得不舍。 即便是不喜欢,在时间中倾注了感情,也就变得难以割舍。即便是喜欢,在时间中消耗了所有激情,也会慢慢释怀。 纪誉现下还无法释怀,依旧觉得符合他将军身份的才是适合他的,就比如这头威风的毛。 他抿抿头发,期待中带点害羞,转过头来问张跃,“怎么样?” 张跃人精一样,看纪誉的表情就知道他很满意。“好看!”少爷喜欢他就喜欢,“特别可爱,显脸儿白!” 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张跃也不知道这孩子突然怎么了,一路话也不说,回到家就钻进了屋子。终于愿意露脸了,可只问了句“苏深河有没有在睡觉”,便又缩回去了。 纪誉拨了视频通话,心扑通扑通跳地紧张,苏深河是个有文化的人,一定欣赏得了他的头发吧。 苏深河看着视频里的纪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一想自己还带着墨镜嘛怎么能不怪,他勾唇自嘲一笑,捏着镜腿抬起,目光一滞,点起屏幕来,“你——等等,我手机好像出了点儿问题。” 纪誉看他蹙眉抿唇的模样,有些担心地问:“坏了?看不到我吗?” “看得到,就是……”他不自觉得想拿手指去擦屏幕。 纪誉兴奋地打断:“那我的头发怎么样?” 真不是手机出了问题,真是他脑袋出问题了…… 怎么样?简直比资本主义国家的太阳还能刺瞎眼。苏深河没好气地说:“你是属鸡的吗?” 纪誉眼睛一亮,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寒碜人都他妈能歪打正着?!苏深河轻瞥一眼,“那挺适合你。” 纪誉抿着嘴笑,就说苏深河会懂。苏深河用词很得当,“适合”,那多半就是在指适合他将军的形象。纪誉分析完了,想听听详细,“怎,怎么个适合法儿?” 苏深河叼着镜腿,嘴角一扬,突然觉得纪誉和自己特别合拍,即便自己没唱好,纪誉却能和到点子上,一唱一和十分完满。 “小公鸡发育成熟了,顶出鸡冠了。” 小公鸡一听,鼓气瞪着眼,突然觉得苏深河这样的文化人太坏了,总爱欺负人。 他稍稍表露出自己的不满,“我有点儿讨厌你了。” 苏深河得寸进尺,“这么说你还喜欢过我?” 纪誉掀翻手机扣在床上,将这丑恶的嘲讽嘴脸隔绝出视线。 屏幕一黑,只剩自己一副戏谑模样,苏深河见好就收,正经道:“说真的,这颜色不适合你。” 怎么不适合?他是大明铁骑将军,攻无不克,怎么不适合这赤红的胜利荣耀之色。 纪誉一怔,他可以接受苏深河的调侃,但是无法接受“不合适”这三个字,他觉得胸口堵得慌,如那日收到荣归故里的命令时那般心坠。 纪誉憋着劲儿,压着嗓音,“你们懂什么!红色属于我,就是适合我!” 话毕,屏幕突然翻亮,只见纪誉紧绷着唇线,眉眼间凝结着落寞的坚定,可是细看,似乎还有着一丝松动。没几秒,他彻底退出了苏深河的视线,视频通话挂断了。 苏深河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那副神情与以往的不开心有所不同,像是壮士暮年的无奈,像是充斥着无力感,散发着忧郁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苏深河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些现实。 因为纪誉初到这里,接触到太多新鲜的的东西,新奇也好困惑也好,他总是一惊一乍、容易满足、精力旺盛,看起来像个孩子…… 所以,苏深河都快忘了这个小自己六岁的男孩子是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他高中毕业时,纪誉已经开始行军打仗的生涯,他只会看到演戏用的血浆,而纪誉不知刺穿了多少胸膛,看过多少次血流成河。 苏深河仰靠在座椅上,举起手机看着早已断线的聊天界面。意识到他是个成年男人后,苏深河觉得纪誉有点帅,吸引人的那种。 …… 张跃早起洗漱穿戴完毕,敲敲纪誉的房门,探进脑袋来询问要不要去接机。 纪誉端坐在桌前,默念着诗句背写下来,写完一首才回过头来答话,“不去,我还有五首诗要背。”说完又转回身子,翻开书检查自己的背写成果。 苏深河从机场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张跃,“纪誉呢?” 张跃将行李箱搬到车上,长叹一声,“在家学习。自打染过头发心情就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喜欢了可以染回去,他还凶着一张脸怼人,说‘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我就是喜欢’!”张跃发动车子,顺着道驶离机场,“我觉得大概是青春期吧,就非得跟你对着干。” 苏深河烦躁地“啧”了一声儿,“你说你带他去染头发干什么,要染也不把着点儿关,什么颜色都敢上,完了还说不喜欢?” 张跃也急了,“我没说啊,我能不给少爷脸吗?我夸他说挺可爱的、衬皮肤,完了他就蔫了。后来才说不喜欢就染回去,结果他也不乐意。” 入城的车都汇聚在收费站,挤成一锅粥,就像现在苏深河的脑子一样乱。夸他也不行,说不合适也不行,他究竟想听什么。 自个儿胡思路想不如坦诚布公地谈谈,苏深河偏头对张跃道:“下午把人给我送回来。” 张跃觑他一眼,“要说你自己说,少爷正学习呢,打扰他学习他又得不高兴了,我不干这事儿。” 苏深河嗤笑一声,奴才相儿!自己说就自己说,哪次他打电话纪誉不是开开心心地秒接。他掏出手机,拨出电话,手肘潇洒地一抬,等着接通。 “喂。” “我回国了,下午去接你?” “你别妨碍我学习。” 人冷冰冰的,一点也不热情。苏深河一顿,这是因为头发的事儿?他压低声音问:“还在生我的气?” 纪誉依然不起不伏,有些冷淡,“没有,我要背诗了,再见。” 苏深河着急一喝,“等等!不是要我帮你补课吗?你不来我怎么给你讲?” 纪誉沉默,想了一会儿,“那你把上课时间告诉我,到时候我去听课。”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张跃不安分的眼神一直向这边飘来,终于看他放下了手机,怪声怪气问:“生你气?你做什么了?” 苏深河手撑着车窗沿,偏头向外,心虚答:“我说他脑袋像鸡冠……” 张跃翻他一白眼,刚还教训自己,结果他做得更过分。“我说他第二天怎么更怪了,从早学到晚,闲话一句不多说。你说你嘴怎么这么欠?”张跃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老招惹他干嘛?” 苏深河拒不反省,摩挲着下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灌木丛,心说:谁知道。 第18章 第 18 章 夕阳染得远天的云层一片赤红,渐渐的,着色更加浓重,纪誉在苏深河家一天的课程又接近尾声。 他伏在客房的书桌前做着练习题,巩固今天刚刚学的知识点。 背对着纪誉的墙角放置着那张懒人沙发,红色皮质,刚刚拆掉塑料膜不久。 苏深河仰躺在沙发上,一手举着辅导书,一手握着笔,检查纪誉昨天的练习题。 手里的笔只是在指间闲转,纪誉的作业没什么问题,不需要他做什么批注。苏深河“咔嚓”扣上笔盖,合了书放在交叠的腿上,默默注视着纪誉的背影。 这是他第三天过来补课,虽然现在只是从初中数学讲起,但对于从未系统学习过数学的人来说,他的接受能力已经算得很强,可以说,他很有悟性。 毕竟是年少有为的将军,有过人之处也是情理之中。难怪他家龟孙子要把这么个祖宗召唤过来。 纪誉抬起头,像只猫一样弓弓身子,看样子是写完了。苏深河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撑着身子靠近道:“让我看看。” 纪誉稍微侧侧身子,讲书推到他的面前,仰着头等他指教。 苏深河翻着书页挨个儿看过去,答得很完美。他抬手揉揉纪誉的后脑勺,笑说:“你要是能读三年高中,考重本也没什么问题。” 大手穿过发丝轻柔的笼在脑后,可以感受到手掌的温度。纪誉微微咬了下唇,想要掩藏开心,但眼睛中的星光璀璨早就出卖了他。 几天以来,苏深河第一次见他笑,看起来心情像是好了些。这算不算和解了?他不怎么擅长道歉,如果能这么心有灵犀的翻篇于无形最好不过。苏深河拍拍他的肩,想说一起出去吃饭,进一步表示和好的意图。 纪誉合上书,放平了翘起的嘴角,却先一步说:“那我就回家了。” 苏深河修长四指捏住他的肩,“大热天的,整天跑来回你不累?你要的床垫也送来了——”他斟酌一下用词,争取不要再惹人不开心,“挺舒服的,不想回来睡么?” 纪誉看了一眼床,犹豫了片刻然后摇头,拉上书包背好,起身毫不犹豫,宛如肩上按着的不是一只手,只是搭了一片羽毛:“我回家还要学语文,书都在家里。” 纪誉穿好鞋,朝他摇摇手就出门了。他也不要苏深河送,张跃帮他办了交通卡,两地之间有公交直达,方便快捷少步行。 苏深河扒在阳台的窗子上看红毛脑袋一点一点地向大门移去,心中不快:咸鱼怎么就突然这么刻苦努力,张跃怎么就那么爱管闲事。 有些人就是不经念叨,张跃心心相印,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寒暄问候全都没有,上来就是开门见山,“投票关注了没?” 红毛彻底消失看不见了,苏深河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客厅,“没看,这几天忙着讲课。” 不关注吗?当然不是。只是才三天,数据积累需要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差距。 但张跃却说,数据差距已经有5个百分点,“戴景的粉丝也掺和进来,发起话题号召全去投陈晋原。我们……” 苏深河从桌上抄起钥匙,打断他,“等我过来再说。” 张跃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中直犯疑,这点事儿,再给他两分钟,电话就能说清,哪用得着见面谈? 苏深河一心二用,谋划一箭双雕的美事——这顺路啊,跑快点儿还能让人搭个顺风车不是? 他一脚油门从车库里钻上来,超过前方慢吞吞的小车,紧赶着向公交站去了。 城市的交通系统发达,五分钟来一趟公交,早把他名正言顺送人回家的机会送走了。 苏深河驶过站台前的那十米极为缓慢,后面的车主估计都升起车窗骂得惊天动地了,但他也没找到那颗鲜艳的脑袋。 他升起车窗,加了一脚速,跟着车流前进。赶上下班高峰期,焦躁的感觉可想而知。 什么破交通系统,尽给人添堵。 他越过两辆汇去右转道的车,缓缓刹住车,随着车流等在红灯路口。 闲得发慌,他目光乱飘,却突然发现旁边公交车上有一颗显眼的红毛脑袋。 纪誉弯着胳膊吊着把手,面向车窗,微微扬着头望着远方。 苏深河隔着车窗去看,目光散漫不经意一般,却将对面的人一举一动都看得仔细。 有女生撞到他害羞不敢抬头道歉,他微微浅笑似乎在说没关系。 堵塞的车道缓缓动了动,两车并驾齐驱,一同慢慢前行,苏深河心道,这交通系统其实也没那么糟。 驶过了路口,苏深河又忍不住瞥去一眼,却见刚刚还害羞得不敢抬头的女生,竟然贴近身子去扫纪誉的手机!他气哼一声,什么破交通系统! 眼不见心不烦,他转进一条单行道,告别了公交线路,径直开去张跃家。 他先到,张跃开门就抱怨:“反正顺路怎么不把少爷捎上?”苏深河白眼还没翻,后脚纪誉就进了门。张跃关门惊异:“你怎么开得和公交一样慢?” 苏深河掩饰,借口道:“高峰堵车有什么奇怪的。”迎上纪誉的眼神又觉得心虚,摆起一副老师的架势,“去看你的书,我们要谈正事儿。” 纪誉点点头,收回疑惑的目光,他本来也就是想问问苏深河怎么会来。 张跃插嘴,“饭都不让吃,你还有没有人性。”他推着纪誉去餐桌前坐下,从厨房里端出备好的饭菜,连筷子都帮忙拿来,送到纪誉手里。 真是少爷的贴身小丫鬟,服务到心窝子里去了。 苏深河站在客厅里看,看得心里泛酸。怪不得不愿意回来,这边有人伺候的这么舒服,谁还想回去。 他心里嫉妒,嘴上却不愿承认,反倒又数落起来,“你这么惯他对他没什么好处!” 纪誉端碗吃了口米饭,含糊道:“我也会帮忙干活的,碗就是我洗的。” 一肚子的醋要外溢了。 苏深河在家里虽然没这么殷勤的嘘寒问暖,可也没让他干什么活儿,就这样还不愿意跟自己住? “你不是喊着说要学习?洗碗不浪费时间吗?”苏深河自己心情不舒畅,怎么着都能找到话来噎别人。 纪誉说不出话了。浪费时间也得干,怎好意思只是饭来张口。但他不好解释,说了倒显得生分见外,便小声撒谎,“洗碗用不了多少时间……” 目光游移,不敢看人。苏深河太了解心虚什么模样了!他脸色一沉,“会骗人了?我看你根本不是为了学习,就是喜欢天天坐公交约女孩子吧!” 这人怎么一眼就看穿了?纪誉耳根一红,着急辩白,“我没骗人,也没有天天都约女孩子。” 他说完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约了女孩子?” 你还真约了女孩子?! 张跃看着火气乱窜的苏深河,不想战火蔓延,调停道:“哎,我们不是要谈正事?你干嘛呢。”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就引火上身。 苏深河瞪他一眼,这个罪魁祸首,办什么交通卡! 作者有话要说: (ノ ̄▽ ̄)一到四修文或者修仙,改病句错字,如果改情节会标修字的 第19章 第 19 章 苏深河就像一根炮仗杵在客厅中央,谁也不敢多说话,生怕不小心把他点炸了。 纪誉埋头默默吃饭,心中挣扎打架——今天到底是背《鸿门宴》还是《六国论》? 张跃坐在沙发上抠抱枕,思想负担沉重——什么时候才能干正事儿? 明明是神游,苏深河却觉得他们忏悔地很认真。 既然能反省,苏老师甚感欣慰,他走向沙发,翘腿坐下,给自己找个台阶,语气从善:“心思要都放在学习上。行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咱们谁也别记仇。”这话,针对的当然都是纪誉。 纪誉点头“嗯”了一声。心思都放在学习上,那就两篇都背吧。 张跃也随声附和点头答应。不记仇,兄弟多少年,突然这么客气干嘛。 解决的特别圆满!于是,苏深河与张跃开始细谈工作。 戴景粉丝突然上阵,这与陈晋原公司有没有关系不得而知。两人不属于同一家经纪公司,当然如果同属一家公司,他们倒不敢这么做,太容易引起怀疑,会折了陈晋原的名声。 但这种集结确实蹊跷。 过去,苏深河与戴景两家起冲突都是有直接竞争的情况下,但只要与戴景八竿子打不着,他的粉丝也没这么气势汹汹一拥而上。 “你觉得这像自发组织的么?”张跃问。 苏深河轻笑:“陈晋原的流量也不小,我的口碑也不错,本来和戴景没什么关系的话题突然能插上一脚,这个月买热搜都省了,他公司会不乐意吗?如果我是陈晋原的经纪人,我会抓住合作机会,这可是一波高质量人工水军,好用还不要钱。” 纪誉边吃边听,有些不懂,“这样做不是会损了戴景的名誉吗?看似知名度高了,实则都是骂名,不是得不偿失?” 苏深河扭过头来,对上纪誉迷惑的目光,他招手让纪誉过来。纪誉端着碗坐到沙发上,加入两人的会议。 苏深河说:“被关注是这个行业的生存之道。更何况,时间久了,这些□□人们也就忘了。所以,无关紧要的骂名远比默默无闻有价值。” 纪誉夹起碗里的肉无声咀嚼,这就是默许小人的合理存在,害人而无需受到谴责。他放下碗,担心道:“你们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苏深河收了他的空碗,“少瞎操心,认真看你的书。” 纪誉回屋关上门,坐在桌前摊开语文书,两脚踩着椅子横杠,没有打算背古文,先掏出手机上了微博,找到了投票的页面帮苏深河投票、转发。虽然杯水车薪,但他想帮忙。 客厅中,张跃放轻声音,“你怎么想?” 苏深河嘴角一扬,“借鉴学习共同进步呗。” 张跃笑得猥琐,“咱们真是心有灵犀。” 苏深河将碗一推,避之不及,“谁他妈和你心有灵犀。” 都一起合计了小秘密还这么扫兴,张跃也懒得理他,端着碗去厨房。 水龙头开着,水哗哗流着,张跃像村口洗衣服的妇女,边刷边聊,“就这么两句能说清的你还跑来干嘛?” 没听到回应,他回头去看,人早没影了。 苏深河猫在纪誉门前,推开一条小缝,本想无声无息地看一眼,却见他窝在桌前玩手机。之前的公车青春爱情小故事走马灯一样的脑内回放,他一气,也不管自己是偷窥无理的一方,理直气壮地走进来抢了手机,“能不能专心学习?非得没收了才能安生?” 纪誉腾地抓起书,打直背,使劲摇头。看苏深河不发火了,这才小心道:“我就是想帮你投个票……”他瞄了一眼,“然后,又想看看你的表演,马上就要看完了,完了我就背书……” 苏深河一愣,心里挺开心的,但是好像又不该表现出来。他硬生生端着,一张脸冷又冷不下去、笑又不敢笑,怪别扭的,“那,那也,不能占用学习的时间。” 纪誉看他样子奇怪,有点儿担心,“你的脸在抽搐,是不是胃疼?” 苏深河与自己前后脚到家,肯定也没吃饭。军队中无法规律饮食,很多士兵饿久了都有这种毛病——胃痛引发面部狰狞。这个,他熟。 苏深河滞住。演戏,他熟,骗人,也熟,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演戏骗人,那就要丢人了。丢人,他苏深河不怎么熟。他咬唇,捂着胃,牵强地一笑,“没事儿,老毛病,回去吃点药就好。” “你一个人回得去吗?” 纪誉打算送自己回去?正好开了车,顺道把书都带上,也省得以后来回跑,发展什么烂俗的公车爱情。这场戏演得恰逢其时! 苏深河扶着椅背弓下身,这样的动作仿佛能减轻胃的痛感,他长舒一口气,热气吹在纪誉的肩窝,萎靡道:“有点儿难。” 纪誉忙起身让座,搀着无骨般的苏深河坐下,先跑去倒了杯热水回来,“你再等一下。” 苏深河抿了口水,无力点头微笑,“不着急,你慢慢来。” 五分钟后,苏深河坐在副驾驶上制冷,张跃把着方向盘驶出停车场,“怎么突然会胃疼?” 苏深河面无表情,“气的。” “少爷又做了什么?” “无恶不作。” 那就不浇油点火了。张跃换个话题,“什么时候约秦佳乐?” “这事儿等不了,就明天,只要他不在床上,什么时间都行。” 到了苏深河家楼下,张跃降下车窗:“对了,少爷临出门前嘱咐我——”他小心开口,“那个,床垫能带的话顺便带回去。” “嗬,做梦。” 都这会儿了他还惦记着床垫?这小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该不会端水都是有预谋的送温暖吧! 这下好了,好像真的气得胃疼了。 床垫没能顺便捎回来,但是捎回来了一句话。 张跃临走前问纪誉明天的课怎么办,苏深河让他带话回去,“明天待家里自学。” 他当然没敢还原苏深河说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有那不怎么积极的后半句——“学有什么用,学来学去都学坏了!” 张越解释:“我们明天要去见一个朋友,谈工作,所以没办法帮你复习。” 纪誉点头说知道了。 这课程早晚有中断的一天,他一早就知道。当年初随军之时,他空学了一堆理论,实战技能匮乏,爹说行军空余会教他。但空余的时候并不多,他只能白天观战摸索,然后挑灯夜读自己学。 苏深河恰如当年的爹,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忙,总会有顾不上他的时候。 纪誉也给自己留了后路,找了一个观摩对象。他摸出手机,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发微信:“明天有没有时间?” 对方回复:有呀 ^_^ 纪誉:我们一起学习吧。 对方回复:嗯嗯,市图书馆,早上九点半(∩_∩) 纪誉:好。 纪誉犹豫了一下,又问:小小,你这个笑脸是怎么打出来的? 彭小小就是苏深河口中的公车青春爱情小故事的女主角,明天纪誉还要和她上演图书馆青春小故事。 纪誉关了与彭小小的对话框,点开苏深河,编了一条消息发送出去。 苏深河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毛巾搭在头上,随意擦着滴水的发丝,点亮手机,看到纪誉的消息不由扯起嘴角。 纪誉:“我会专心学习的,你多喝热水,早点休息(〃^▽^〃)” 苏深河笑出了声,竟然会说多喝热水?什么直男小可爱混搭风。他看着笑脸表情,想起纪誉乌漆漆的眼眸,心波微动,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算计床垫的,但至少端水的时候大概是真的关心自己。 他勾唇回复了几个字:你也是。 第二日,纪誉早起背了几篇古文,叼着面包晃到张跃门前,看他还在呼呼大睡,于是留了张字条儿,然后背上书包出门学习了。 苏深河着重强调了一晚“学习”,所以对于捎来的话中“待家里”三个字,他没留心,完全忽视掉了。 彭小小比约好的时间早到了半小时,趁着人还不,多选了一处小桌,仅供两人共用。桌子贴着玻璃墙幕,一排一米高的绿植隔断与公共区域的连接,静谧而温馨。纪誉刚在楼梯口露面,彭小小就站起身招手示意。 两人一顺边坐着,肩似有似无的挨着,书摊在桌上放在两人中间,是历史书。文综三科,历史相对来说更容易上手。 纪誉打算自学历史。 他听彭小小捋了一遍大纲,心中有了数,世界史、近代史是他完全不了解的内容,得认真学,其余是他所熟知的。总体看来,历史还是要背,费些时间,但难度不大。 两人捋完时间线,已经快十二点了。 彭小小看着纪誉张扬的红发,一双笑眼,长而密的睫毛,脸微烫,手不住地按着笔尾,笔芯一伸一缩,无规律的像她的心跳:“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吃饭?好啊!纪誉刚要答应,突然反应过来,他没有钱!平日都是与人同进同出,他已经忘了自己身无分文! 纪誉严肃道:“你等我一下。”他拨通张跃的手机,“我要吃饭了,没有钱。” “饭菜在冰箱啊,不好吃?” “我没在家里,我留了字条的。” “啊?!” 张跃一直以为他闭门学习,全然不知道人根本不在家里!胆儿大了啊少爷,昨天刚被教育完今天就溜出去玩了! 苏深河看他一惊一乍冷冰冰地问:“怎么了?” 第20章 蹭玄学专用 蹭玄学专用章。 第21章 第 21 章 秦佳乐是秦嘉文化宣传公司的老总,承包各种宣传包装工作,路子多,脑子活,所以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什么都挺好,就是私生活混乱。 趁着大白天,秦佳乐没躺上床,张跃赶紧和他敲定时间,与苏深河驱车赶来。 他们没打扰滚床单的,反被滚床单的搅和了。说没说两句,秦佳乐的小情人冲进门一顿打砸。 苏深河被迫劝架,不料小情人疯狗似的完全没了理智,抓起插花的铁瓶子就砸了上来。手腕瞬时红了一片。 小情人总算理智些了,被秦佳乐拉去了卧室。 张跃和苏深河坐在客厅等着。 苏深河这会儿脸正阴着,再让他知道纪誉没待家里学习……张跃心突突地跳,他不想点这炮仗。 他扯着嗓门掩饰,“那个,我们在市医院附近,很远的,回不去,你自己买饭吃,我给你钱。” “……好。”纪誉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但钱要到了就行。 张跃做贼心虚,欲盖弥彰,对苏深河解释,“在家学习,都没发现我出门了,这会儿饿了。” 苏深河伸手想接过来说两句,手一抬,腕子又抽疼,他呲牙倒吸一口气。 张跃躲着不让他碰手机,“还疼呢?疼就别乱动了。”又赶忙对着电话说,“少爷,你赶紧吃饭,我先挂了!” 纪誉听到了苏深河的动静,觉得不对劲。张跃这么着急挂电话,也不对劲。他们在市医院,昨天苏深河胃痛…… 所有事情一串,纪誉眉头一皱,苏深河病危了! “小小,我有事,不能和你吃饭了。”纪誉收拾了书包,跑出图书馆。 医院、超市、商场,这些与生活相关的地点以及地图搜索,张跃都教他认过,纪誉确认了路线,向地铁站跑去。 穿过购物广场时,本该一片祥和的正午变得混乱不堪。 散步的白鸽惊拍翅膀四下乱飞,密密麻麻的鸽群在空中盘旋。 广场中人群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 “杀人了!” “快跑啊!” 人们像丢兵弃甲的逃兵,跌倒爬起,无方向的,向四面八方逃窜。 纪誉停住脚步望去,人群逃离的方向,晃着刺眼的森森白光。那光纪誉熟的不能再熟,光影晃动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到,那是刀刃! 他没有多想,救人的念头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身体自动先行。 持刀的歹徒,像暴走的野兽,嘶喊着,挥着手里的刀,没有目标的乱砍。他抓不住成年男子,便将浑浊的目光锁在了幼童与妇女。 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惊慌躲避,脚下步伐乱了,被凸起的地面浮雕绊倒。恐惧中女人抖着厉害,死死搂着孩子,挣扎着,却站不起来。 歹徒红着眼,举刀便追来,扬起手就要刺来。 纪誉脚下加速,一个起跳,斜着飞身而来踹向歹徒的腹部,带着狂徒一起摔到地上。 手肘蹭在水泥地上,磨掉了一块皮,点点血迹渗了出来。 歹徒四肢并用,爬了起来,弓身握着刀,喉间发出沉闷的低吼声,像野狗一样目光凶横。纪誉站起身,撂下书包,双拳紧握,撤开步子,眼睛死死盯住刀。 刀尖摇晃着刺来,他抬脚冲着歹徒的手腕用力踢去。 逃跑的人们放缓了步子,不住地回头来看,看清了,有人出手抗衡歹徒,于是慢慢地停了下来。 有人掏出手机边抖边一个键一个键地拨号报警,一些男人折身向回走去。 狂徒的刀从手中飞出,掉落在远处。他抱着手腕,脑门青筋暴起,疯狂摆着头,看到人群向着他聚来,如同潮水一样奔涌而来,要将他吞没。 他突然狂吼起来,向着不远处那对惊慌的母女奔去。 女人搂着孩子后退,“不要啊!”她哭喊声尖利,抓着孩子的腿,被拖倒在地,终于还是敌不过,孩子硬生生被夺了去。 “不公平……不公平……”凶徒嘴里嘟嘟囔囔,掐着孩子的脖子,向围近的人群吼道:“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 人群瞬间定住了脚步,不敢再动。 他用力掐着孩子的脖子,冲着纪誉喊:“你退后!退后!” 女孩被掐的哭也哭不出声,纪誉目光凌厉,眉心紧蹙,步步后撤,撤到人群附近,站住了。 远处警笛声逼近,那凶徒仍然没有松了钳制,女孩挣扎着,想要将脖子上的手抓开,但力量悬殊,挠在歹徒手臂上仅仅留下一道红印,无法逃脱。 纪誉四下一看,看到一个男人脚边放着一小袋面粉,道了句借用,提起面粉用力一扯。 “闭眼!”他大吼一声,奔了过去。 胳膊一抡,漫天扬起白花花的面粉,飞扬着,如同一场暴雪。一声怒吼,迎面撒来的粉尘,让歹徒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纪誉冲进飘落的面粉中,眯着眼眸,扣住歹徒的手用力一折,孩子瞬间恢复了呼吸。 眼明手快的人迅速冲来抱走了孩子,纪誉彻底放开了手干,将人掀翻,一脚踩住膝盖,碎了他的骨头。这一次,恶徒彻底动不了了。 纪誉甩了甩头,拂掉脸上的面粉,捡起自己的书包。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纪誉想要穿过人群去地铁站,但挡不住人们热情的赞叹。一个大爷直竖大拇指,拉着纪誉不让走,“少年英雄啊,等等一会儿采访表彰啊。” 纪誉笑着推辞好意,“不了,我赶着去医院看人。” 大爷不放手,“小伙子身手这么棒,出手那气势,太有军人范儿了。” 纪誉眼波微动,浅笑着,良久,十分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这还上学呢?能考军校啊小伙子,未来肯定是铁血硬汉。” “这体格,一看就是练家子的。” 纪誉穿行在人们的赞美中,眼眶微热,突然觉得如释重负,他长长舒了口气,回头告别围拥的人群。 再一转头,电视台已经赶到了,漂亮的姐姐把他截住不放。 纪誉为难,“我还有事,我得走了……” 左右推脱不过,他还是被拽着做了采访。 从中心广场离开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纪誉肚子饿得直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舔舔嘴,招手打了一辆车。 看完苏深河再吃饭也行,他还能忍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四继续修 —————— 碧蓝之海剧毒啊,点开就停不下来哈哈哈哈。然而Free好伤,cp太多……小渚还只能活在ed里_(┐「ε:)_ 第22章 第 22 章 秦佳乐的小情人走了,走时重重甩了门,震得苏深河不悦。 秦佳乐提着医药箱陪笑,“没事儿吧。” 苏深河摆手谢绝,“少说没用的,打折。” 张跃还是接过医药箱,帮他上药,一边又劝秦佳乐,“你年纪不小了,有合适的就消停了吧,上一个其实挺不错的。” 苏深河看了一眼埋头上药的张跃,没说话。 手中的烟刚刚送到嘴边,秦佳乐动作一滞,转瞬即逝,然后垂眸点燃了香烟。他歪身坐到苏深河另一边,长长吐出烟雾,“八折,不能再多了。” 秦佳乐做这一行的,对于舆论了若指掌,他很清楚苏深河是为什么而来,“打算怎么洗?” “这不是贵公司该做的事吗?”每次合作都要自备方案,这八折优惠好像是他应得的吧?手腕上的伤,是白受了。 “阿河,说真的,演戏多累?赚得多干得也多啊,跟我合伙躺着就能赚钱。” 这话谁说都没问题,但从秦佳乐嘴里说出来就怪怪的。苏深河打趣,“不干,我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赚钱。” 秦佳乐瞥了他一眼,弹了弹烟灰,不多废话,“方案。” 他们没有傻到要直接买水军给自己投票。泼陈晋原黑水也难,毕竟都是猜测没有实锤,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得不偿失了。 苏深河和张跃希望可以引导舆论风向,刷大众好感。戴景方面先跳出来,做的事也摆在眼前,他们只要运用好身处弱势的身份,激发路人的正义感就行了。路人,不是三家粉丝,又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不论是感性投票还是看短片公正投票,对苏深河都是有利的。 “所以说,我这个赚钱多轻松。”秦佳乐杵灭烟头,“去吃饭,我约再两三个朋友,这事儿最好几家来做,淡掉运作的痕迹。” 他仰靠着沙发,越过苏深河弓着的后背,看着张跃,“跃跃你说吃什么?” …… 纪誉下了车就奔进医院,站在大厅环视四周,五层高,四面八方都是通道,摆动头时飞起一阵面粉,粉粒飘浮,更是扰得视线之内乱糟糟的一片。 他拨通苏深河的电话,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他在哪里。 苏深河照实说了,“在城阙饭店。” 那里苏深河带他去过,离苏深河家不远,纪誉默默算了下,那离医院很远了。 “你的胃不疼了吗?” 秦佳乐的朋友还未到,苏深河闲坐在包间的沙发上,略微的一点饥饿感在听完纪誉的话之后消失了,胸腔都是充实温暖的感觉。 他噙笑,“不疼了。”手中摆弄着遥控器,不自觉地变得宠溺,“你饭吃饱了没有?中午休息一会儿,别太累。” 纪誉靠着大厅的柱子溜身坐下,马不停蹄饿着肚子跑来,人见也没见到,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失望的,但只有一点点。苏深河胃不痛了还是一件好事。 他软声应道:“好”。 人来齐了,苏深河挂了电话,与人应酬。孩子终于养大了,懂心疼人了,他心里丝丝泛甜,饭桌上的菜吃起来也比平日更有滋味。 推杯换盏几个小时,饭吃差不多了,事儿谈地也没问题了,几人商议换个地方放松放松,再约一些朋友。苏深河没有意见,喝茶清口,看电视打发时间,等他们打完电话。 电视播着本地新闻,“今天中午,我市中心广场发生一起持刀伤人事件,一位市民挺身而出,将歹徒制服。” 电视中播送着现场市民拍摄的视频,苏深河一怔。画面里那标志的红发,出脚果断有力,英姿飒爽。 自个儿挨打时看不见,现在从旁观者角度去欣赏,总算见识到什么是英勇善战,干净利落,真是视觉享受。 完了再配上一段采访,言谈间云淡风轻,从容不迫,一头面粉也遮不住红发的张扬桀骜,他简直就是男人的憧憬,真他妈帅。 “根据警方初步调查,该男子或因对社会不满而心存报复……” 苏深河专注无声地看完整则报道,欣赏完了开始秋后算账。他挂着一丝和善的笑,看着背挺得发僵的张跃,“学习呢?还在家学习?” 张跃咬着茶杯,不敢动,还要狡辩,“嗯……在家学……。” 也不知道这两人打什么哑谜,秦佳乐伸手拽他的杯子,“悠着点,小心牙,什么学习不学习的?” 张跃和苏深河眼神一碰,都噤声了。纪誉的事情,他们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谁都不可以。 茶杯落在了秦佳乐手里,他摩挲着杯口,视线落在二人身上,似笑非笑,“你们怎么像有奸、情一样。” 张跃迅速反应,糊弄道:“阿河想找个私人武术老师,像电视里那种,我到现在还没物色好,耽误他学习了……” 秦佳乐笑出声:“就这点事儿,我帮你……” 话还没说完,张跃就着急拒绝,“别,我能行。那个,我们去联系代驾,你们慢慢来不急。” 说着他便朝苏深河使眼色,先行出了包间。 秦佳乐兀自笑笑,端着杯子斟满茶,噙着杯口,慢慢地喝。 两人靠在前台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 张跃老实交代,“我真以为他在家呢……他打电话时我才知道。” “那现在人呢?” 第23章 第 23 章 纪誉想送温暖没送出去,悻悻离开医院,沿街信步走着,打算找一家馆子填饱肚子。走完一条街,终于在街角看见一家面馆,于是推开门进去了。 过了饭点,餐厅里只有两个客人,坐在靠近空调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吃着。纪誉坐定,翻开菜单,顺手掏出手机确定自己还剩多少钱。 他按了一下解锁键,看了一眼,再次按下解锁键,欣慰一笑,合上菜单。幸亏确定了一下,如果吃完才发现手机没电,那就尴尬了。他悄无声息地溜出门,轻轻带上门,仿佛自己没来过一般。 好饿……纪誉看看日头,估摸了时间,心想还是回家吧,冰箱里还有饭菜可以吃。他迈开步子,向地铁站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像被雷劈了一般,怔住不动了。他没有钥匙! 张跃说他们今天要谈工作,那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 没有真金白银果然还是不行。 怎么办?没有饭……纪誉挨着马路牙子坐下,仿佛回到了刚来到现代时的境况。不一样的是,生活了一个月,现在的他有了生存技能。 纪誉坐了一小会儿,拍拍裤子站起来,一抖落,身上又掉下一层面粉,然后四下张望找公交站台。他改坐公交了,他要保证自己始终在地面上,才能不错过吃饭的机会。 公交站台驶入一溜车,他没有什么目标,选了一辆人少有座儿的便上去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一眨不眨,一副专注的神情。车子走了约半个小时,纪誉终于一个激动,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准备下车。 下车后,便沿街向回走。在一片热闹繁华的街区停下了脚步。这是娱乐购物中心,纪誉之所以盯上这条街,是看到了大型超市的广告牌。 苏深河开始学着在家做饭后,经常带他去超市买食材。超市中无所不有,包括不要钱的饭。 纪誉沿着货架挨个儿走过去,绕到冷冻区、烘焙区,能试吃的东西都吃了个遍。当然,豆丁大的一点试吃品填不饱肚子,纪誉晃悠着又回到冷冻区。 煮饺子的小姐姐看到他,脸又一红,温柔问:“是不是要带一盒呢?” 纪誉坦荡地摇头,真诚地答:“我没有钱,我就是想再吃一个。” 小姐姐为难,吃多了卖不出去要被经理骂的。 纪誉凑近些,目光如水波粼粼,“我不白吃你的,我可以帮你卖。” 小姐姐被电晕,脑袋昏昏沉沉地不住点头。 纪誉叉着切成两半的饺子,一手一个,送一个进了自己的嘴,然后截住来往的小姑娘,“试试这个吧,很好吃的,我吃了一圈儿,就属这个最好了。” 说着倾身低头,目光柔柔,将饺子送到她嘴边,“张嘴,嗯?” 女孩红着脸,张开樱桃小口吃进嘴里。 “我没有骗你对不对?” 又被电晕一个。 “我帮你去拿一盒好不好?” 着魔般地点头。 这办法管用,他可是亲身实践出来的。苏深河让他尝味儿时,都会夹一筷子送到嘴边,问好不好吃。问话时贴得很近,眼中闪着期待,闪得他早忘了什么味儿,只会点头。 纪誉接待一个客人,就奖励自己半个,没多大一会儿冰柜里的货品卖出大半,试吃品也吃完了,排队来等着小哥哥喂饺子的小妹妹也就都散了。 准备去促销的大妈看在眼里,凑上前去,“还吃吗?” 纪誉确实没吃饱。 “你帮阿姨卖,阿姨也给你吃。” “你的东西好吃吗?”不好吃的东西他也不能骗人买。 “烤肉串,好吃着呐,摊子支在超市门前,你去尝尝,不好吃阿姨也不强迫你。” 纪誉帮忙搬着小桌子、小烤炉出了超市。广场前已经布起了宣传展板,一排夏日促销摊位,啤酒、烤肉,主题是家中撸串。大妈在冷柜前支起摊,小电炉一开,肉串架上,滋滋声响,香气腾腾而起。 烤好一批,纪誉尝了一口,嗯,好吃! 广场前小姑娘们又大排场龙。 “那边在干什么?怎么像是有签售会?”等红绿的档口,张跃向窗外瞥了一眼,恰好看见广场上一堆小姑娘兴奋排队。 苏深河坐副驾驶,闻声也看去,刚发觉不对,后排张跃便扑上前来,抱着椅背压声道:“是少爷!” 自己车里这么偷偷摸摸,张跃也是无奈。秦佳乐非得上他们的车,说是要谈事儿,上了车却东拉西扯闲聊。陪聊他也不在意,但这会儿偶遇少爷,秦佳乐就显得很多余了,直接阻碍他和苏深河谈话。 “没多少路了,我和阿河走过去吧,散散酒气。”张跃让代驾司机靠边停,要下车。 秦佳乐移着身子过来,“我和你一起走。” 张跃一手将他按在座位上,俯身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走了他把我车开跑了怎么办?帮我照顾好我老婆。” 秦佳乐偏头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好。” 苏深河带上帽子和墨镜跨出车门,与张跃两人向广场走去。苏深河冒着被人认出的风险去散步?秦佳乐让司机继续开,目光却一直落在他们的背影上。 “小心烫。”纪誉低头喂了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抬头看见张跃朝自己招手,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好巧呀。”纪誉举着肉串,开心道。 是够巧的。他们打电话关机,家里座机也没人接,竟然等个红绿灯给碰上了。 三人蹲在展板背侧谈心。 “你今天跑哪去了?”苏深河压压帽子,小声问。 “去图书馆学习。” 苏深河隔着墨镜与张跃对视,一脸的不可思议与张跃一模一样。竟然还知道去图书馆? 苏深河又问:“那你在这儿干嘛呢?” 纪誉舔嘴笑笑,“手机没电了,我吃不了饭,就来超市试吃。” “吃就吃怎么还卖上了?他们是不是强行扣留你?”苏深河说着就急了,起身要去找经理算账。不就是饭量大,多吃了点儿,要钱打电话叫家长啊,怎么还带奴役人的? “我自愿的。”纪誉慌忙捉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回来。 “嘶。”刚好压住了伤处,苏深河抽了口气。 纪誉蓦地心就跟着倒抽,他轻轻松开手,淤紫的手腕有些抖,看起来很疼。“怎么回事啊?淤血这么重得尽快拿药酒擦。”他眼中满是心疼,可又有些称心如意的感觉。总是苏深河在照顾他,他也想做点什么,但苏深河似乎什么都做得很好,用不着他。 皱眉凝重而认真的神情落在苏深河眼中,他心情有些复杂,刻意挤出欣慰的笑:“你会关心人了。” 第24章 第 24 章 “张跃帮我上过药了。” “只上药不管用,一定要按揉,这个我比你们懂。”纪誉说得不容置疑。 去约定的酒吧之前,他们先去了一趟药店。到了酒吧,张跃去陪客人,纪誉带着苏深河去上药。 两人窝在墙角,纪誉将受伤的手抱在怀中,掌心倒上药油,搓热了,捧着手腕,称着劲儿地揉。 有点疼,但是掌心温热、小心翼翼的搓揉让苏深很受用,那点儿疼也觉得无所谓。 他靠着纪誉的肩,看着自己的手腕握在他的手中,目光沿着手一直向上。纪誉手下用劲,手臂的肌肉突显出明显的线条,他不像圈内常见的那种细皮嫩肉的男孩,不会白到发光,小臂的刀伤隐隐可见,淡淡的伤痕肉色嫩白,捉人目光,吸引着人。他动作时筋骨肌肉随之一张一弛,苏深河的心也着魔般跟着节奏一下一下地跳动。 终于,他拔开了视线,重新聚焦在纪誉的脸上。他才二十一,面部的线条还未被岁月雕刻的凌厉,轮廓依旧有些许柔和。 可这层稚气只是表象。 酒吧现在还未正式营业,空荡荡的没有人,苏深河低哑的声音在这狭小的角落里回荡,“我看了你的采访。” “嗯。”纪誉埋着头,继续揉搓,他不在意,抓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不值一提。 “红色挺适合你。”这次,他说的是真心话。 纪誉手顿住了,轻覆着手腕,微微翘起嘴角。 苏深河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的脸,那红润双唇扬起的微笑弧度落在眼中,“所以不生气了?” “我没生你的气,真的。”纪誉垂着眸继续揉着,虽然那时发脾气是真的,但是……“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 他心不在焉,按摩的手法乱了套。 “我来这里之前,打了自己从军生涯的最后一仗,将士们说战后要在营地办最后一次酒会,为我送别。”纪誉抿紧嘴唇,慢慢道。他现在没那么介意了,讲出来也无妨,但神色依旧有些落寞。 苏深河捉住他的手,让他停下来。关于纪誉的过去,他知之甚少,他想认真听,“不打仗不是很好吗?” 纪誉无奈笑笑,“是挺好的。其实,我小时候很不喜欢习武用兵,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做好。”他深吸一口气,“但这么多年了,我很努力的在做,也担得起父亲的期许,我觉得或许这是我的身份,相信自己生来就是这块料。” 他眼底起了波澜,“但陛下突然革了我的职……派系斗争一直都有,爹挺过来了,我没有……我做不到爹那样,我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了。来到这里后,我又什么都做不好……除了做将军我什么也做不好,所以我不是将军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迁怒于人不对,他知道。但克制不住。他很矛盾,既觉得该放下,又觉得放下之后自己一无所有。 今天,突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救人了,虽然不是千军万马踏平敌营,但拯救了无辜百姓,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所有人都认可他。纪誉不认识他们,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穿铠甲时的威风,但他们都看得出他属于军队。 没了将军的头衔,但将军之魂仍然在他的骨子里,他开始新的生活,过去属于他的也并不会消失。 苏深河收回手,抚着被他握过的手腕,轻声道:“你什么都做得很好,真的。” 他喜欢纪誉单纯的样子,一头黑发软软趴着,看起来纯净,所以他说红毛不好看。但他越发意识到纪誉是有血性,有成熟男人魅力的,今天,认识得明明白白。虽然同样吸引人,但他有些不愿接受。 苏深河突然想起纪誉第一次走丢时,自己心慌如擂鼓,但这一次找不到他,自己却丝毫不担心。他轻笑:原来心里早就意识到了,他不是看起来那么弱小。 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很好,可以自学,没有钱也能生存下去,关心人,连伤都能治。 纪誉长长舒一口气,唇角骄傲又腼腆的翘着:“好像是比一开始好了些。” 他越来越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那就越来越不需要自己。 手腕上暖暖的热气正在消散,苏深河心跟着一阵慌乱。消失的感觉,他很不喜欢。苏深河又将手腕搭在他盘着的腿上,耍赖道:“又疼了。” “是要疼几天的,揉揉只可以加快消散的速度。”纪誉推推他的肩膀要站起来。 苏深河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拉。手腕疼得他想骂人,但心中就是不安,不想让人离开。 纪誉一个趔趄,扑在他肩上,下巴砸在肩胛骨上,两人都疼得嘶声儿。纪誉蹭着身子坐直,抱怨道:“你干嘛呀。” 不知道,还没想好,反正不能松手。苏深河试探地问:“你……什么都会了,是不是就要走?” 纪誉眨眨眼,奇怪道:“不走啊,我还要高考,你忘了?” 苏深河捏着人的手,指腹抵着掌心似有似无地摩挲,“那……高考完了呢?” 纪誉不明白,“完了?怎么了?” “你要去哪里?” 纪誉郑重道:“我哪儿也不会去。” 苏深河嘴角扬起,看着纪誉黑亮的眸子。 “你们没把剑还我,我哪儿也去不了。” 这么说他还是想走? 苏深河用力攥着他的手,腕子疼,连着经脉疼到心上。但这点劲儿对纪誉没什么用,他无动于衷的。 酒吧里音乐已经到了高潮,店内人声开始吵杂。 “啧啧,厕所门口卿卿我我可真够怪的!”秦佳乐从走道那头晃了进来,倚在墙上,一副戏谑神情,“人多了,你悠着点儿。”说完就进了卫生间。 第25章 第 25 章 刚刚店内昏暗,纪誉压根没注意,现在借着光一看,果然他们就是坐在卫生间门前的拐角。他急忙起身,连带着苏深河一起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话被打断了,氛围被搅乱了,原本便想不清楚到底要说什么,现在更继续不下去了。 苏深河烦躁地拍拍灰,没话讲,那就走吧。 酒吧的老板是秦佳乐的朋友,与苏深河也有交情。苏深河不打算带他入席,便将人寄存在吧台。 “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们呆半个小时就走。” 调酒师开始工作了,在吧台里穿梭往来,纪誉站在里面像个障碍物。他仰头问:“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待一起啊。” 头发微微后翘,在迷离的光线中暗暗变化着色彩。苏深河伸手去摸,“喝酒伤脑,变笨了怎么考试?” “可是我以前也喝的,寒冬大家都是用酒取暖。” 苏深河回头去看卡座,陪酒的女人已经入了座,浓妆艳抹的脸,白花花的腿,缠在男人脖子上的玉臂,灯红酒绿,不堪入目。 “这里的酒不比你们营地,不干净,喝多了会变傻。”手指摸到头皮,用力搓搓,一看,怎么还有这么多面粉?“……别让水沾到你的头发,我走了。” 纪誉撑着吧台,看着苏深河穿过人群,走向卡座,落了座,便看不见了。 他左右看看,吧台内有一个高凳,于是提着书包坐了上去。 拉开书包,翻出历史书,学习。 调酒师余光一瞥,手上翻飞流畅的动作一滞,真时势造英雄,现在高考有多难,在酒吧都能学? 纪誉只是在温习,从春秋战国开始,明前的历史他很熟,要做的只是重新审视,看看后世人是如何解读这段历史的。 历史书读起来像话本一样有意思,纪誉正看得津津有味,喧闹的音乐声中,手指敲击桌面强有力的声音传入耳内。 他寻声抬起头。 “怎么上班的时候开小差?”男人垂眸噙笑,鼻梁高挺,眼窝深挖,长相精致,但下巴冒出青碴,神色疲惫,透着一股中年人的沧桑。 纪誉扬起头反驳:“我没有……”在这儿上班。 他截断话头,颇为强势:“那就帮我调杯酒。” 纪誉又要解释,胡子拉碴的男人敲着台面,眼角含笑,“快点,没有酒喝我会死的。” 纪誉懒得再说什么,转头去找调酒师。 小胡子探着身子伸出食指,点着纪誉的脸颊,将脸偏了回来。 “就要你调。” 比力气他纪誉还没输过!纪誉又使劲转过去,傲气道:“我不会。” 男人掰不回来那鼓劲的脖子只好作罢,收回手托着腮,“不会我教你,他们调的酒太标准,中规中矩,我不喜欢。” 纪誉斜着眼看他,一脸的嫌弃摆明了不想理他。 那人又软下来,捕捉纪誉的眼神,“哥哥得靠这个提神,今晚又要通宵工作,不喝酒真的难受。” 纪誉受不了这闪着光可怜兮兮的眼神,终于把头转了回来,勉强道:“你,你说吧。” 奸计得逞,他勾唇指着酒柜,“第二层右边那瓶,对。”他使唤着纪誉,对想要走过来接手的调酒师摇头,一边又搭起话,“你叫什么?” 纪誉小心倒着酒,添入甘蔗汁,头也不抬答道:“纪誉。” “这是我的名片,方便告诉我你的电话吗?”他修长的手指夹着名片,递到纪誉眼前。 “不方便。”一点都不方便,毫升是什么单位没听过啊,他正忙着估量呢,不方便! 这伸出去的手从来都没有如此尴尬过,他自嘲一笑,反而更有兴趣了,自己将名片夹入历史书中,然后合起来,又捉住纪誉的手腕,止住,“够了,过量了。再加一点鲜青柠汁就完成了。” 旁边的调酒师递来半块青柠,让他挤一点进去。 纪誉没有概念,“一点?” 那男人不安分的手又握住了纪誉的手掌,“对,用力捏一下就好。” 捏一下,用力,纪誉听话照办。 青柠像是开了水龙头汁水哗哗往出流。纪誉将酒杯推到他面前,“好了。” 调酒师愣愣接过被捏瘪的青柠,看到林间一饮而尽更是惊掉了下巴,“林……先生……” 林间紧抿着唇,摆摆手,从高脚凳上下来,身残志坚地笑笑,然后转身就走。 纪誉戳戳调酒师,“他还没给钱呢。” “不用了……”别说那是林间自己的酒,就算不是,喝了这么一杯又酸又苦的玩意儿谁还忍心收他的钱。 纪誉点点头,坐回自己的座位,还没来得及翻开书,又来了个不要命的。 刚刚那是林间,老板的铁哥们,调酒师自然不敢多话,但现在来个路人甲都敢逗弄苏影帝的人,那当然不行了。 “先生,您要点什么?”调酒师将纪誉往身后藏。 那人朝着纪誉扬了扬下巴,暧昧道:“要点什么才能让他做?” “干嘛呢?说了是寄放,又不是卖身。”苏深河一脚跨上前来,轻轻扫了一眼那猥琐的男人,倚着吧台质问调酒师,“我的人你倒使唤得挺欢。” 他咬音极重,旁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明明白白,那人知趣地走了。 调酒师抱歉一笑,挪到一边,把纪誉让到台前。 “刚刚那人都做什么了?”苏深河坐上高凳,双肘支着身子向前倾,几乎要抵着纪誉的前额。 纪誉摇摇头,“没什么,就说让我调酒。” 苏深河又向前抵了抵,“再前面那个。” 他坐在面朝吧台方向的卡座,举杯喝酒时目光总是飘向吧台,有个男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当是偶然,却见那人似乎伸出了手……苏深河顿时觉得酒精烧心,吞咽费劲,最终还是坐不住过来一看究竟。 纪誉还有点开心,翘着嘴角,“那个哥哥啊,也让帮他调杯酒,挺好玩的。” 今天喝得什么劣质酒,怎么心里直冒火?苏深河抵住他的额头,声音有些恼,“调什么酒,你怎么没说过你会调酒。” 纪誉小牛犊一样撞了一下苏深河的前额,“他教我的,我做给你喝。”说着他就跑去酒柜取酒。 调酒师想去阻止,却被苏深河吃人一样的眼神劝退了。二层的酒都是私人存酒,苏深河是知道的,但——你们白使唤我的人,喝你们一口酒怎么了! 调酒师自知理亏,只好噤声。 第二次做,纪誉动作流畅了许多,倒酒加糖柠檬汁一气呵成,最后再抓起半个青柠用力一挤。 苏深河嘴里条件反射地分泌唾液,越看越开心,纪誉将杯子递给他,他半秒没有犹豫地推去调酒师面前,笑说:“这酒是私人财产,还给他们,我们回家重新做。” 他看着调酒师,“喝吧?” 还能说什么?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河哥,人还你了,赶紧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纪誉:调酒很有意思,我还想玩。 苏深河(跑路):跃跃,你家少爷找你! ———— 后街女孩有人追嘛,PPT一样的神番啊 第26章 第 26 章 北方的夏夜来得晚,没有黑夜遮覆,没有车子的掩护,在这片人潮挤挤的娱乐街区贸然行走,风险甚高。 但高风险有高收益。在这隔绝封闭的乌烟瘴气中卖笑,怎么会比在晚风中自由散步有意思? “跃跃,你作陪,我们先走了。”苏深河发了短信就关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阴了一回张跃。 他戴上帽子,背起纪誉的书包,“走吧。” “不要张跃了吗?”纪誉从吧台里出来,与苏深一起挤过人群。 “不要了。” “那他怎么回家?” 两人站在酒吧门前,苏深河压了压帽檐,四下扫了一眼,“他有车怕什么,你该担心的是我们怎么回家。” 没有人注意他们,偶尔有视线投射过来,都是被纪誉的红发所吸引。灯下黑,他反而安全了许多。 纪誉掏出公交卡晃晃,“我有公交卡怕什么,你要怎么回家?” 苏深河环住他的肩,搂着人向右一拐,大步向前,“你现在不光会顶嘴还会挤兑人了?” 纪誉被压着肩,弯身被带着向前,话音挤出嗓子,“我没有顶嘴,是你不能坐公交呀。” 还挺会为人着想的。 钳着脖子的胳膊总算松了松,纪誉呼吸变得顺畅,腰也能直起来了,他看着挂在身上的苏深河,“所以你要怎么回家?” 苏深河远远眺望落日西沉,天光暗淡,一扬嘴角歪头贴着纪誉的头顶,“回家?傻子,我难得有机会出来玩。” 不谈事儿、不交友,单单走哪玩哪,还是与真正能交心的人一起,这种机会太少。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都不太记得了。 “我们要去哪里玩?”又可以玩了,纪誉心情雀跃。和苏深河一起玩是件特别开心的事情,哪怕是看他打游戏纪誉都觉得有趣。这还是第一次外出去玩,他更期待了,坚持不懈的学习计划瞬间破功。 “边走边看。” 他挑着人少的路走,胳膊搭在纪誉肩上觉得很是惬意,一点也不想收回来,纪誉乖乖的也不拒绝。 苏深河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人——没有对你动手动脚吗?” 动手动脚是像调戏良家妇女那样吗?纪誉认真想想,“没有。” 苏深河眉心微蹙,他是喝酒喝多了眼花吗?“没碰到你么……” “碰?那他碰到了。” 苏深河捏着他的肩立马停下脚步,将人掰过来面对面,沉着脸问:“碰你哪里了?” 纪誉指着脸颊,又抬起手,不明白苏深河什么意思。 看那人背影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苏深河脸黑沉沉的,扬手弹了纪誉的脑门,“这就叫动手动脚,你是不是傻!”果然他根本就不会拒绝。 下手不重,远没有在酒店的那一记狠心,但也不轻,让人觉得不甘心。纪誉撇嘴:“都是男人说什么动手动脚,那你弹我脑门也算么。” 又顶嘴,苏深河又想弹。 抵到脑门时改变了心意,他伸直食指点在刚刚弹过的地方,轻轻按着,“怎么能算,不一样!我是在教育你,有些人心怀不轨,特别坏,你要提防着。” 有些动作是心怀不轨的,到底哪些算,纪誉在心里做了一番区分,然后脑袋微微后仰,扬着下巴问:“所以像你平时做的那些是可以的?” 苏深河不戳了,抵着脑门不动。那怎行,枕腿掐脸撸头发,别人可不能这么做! “不行!” 纪誉迷惑了,那苏深河到底是不是心怀不轨的人啊。 前后矛盾,苏深河自己也觉得尴尬。 再戳一下。 “总之,陌生人都不可以。”说完又挎上纪誉的脖子,拉着人往前走。 纪誉还想说话,气音刚出,苏深河就火急火燎地打断,“闭嘴,不许说话,暴露身份。” 不能让纪誉再说话,他解释不了了。 他勾着人穿梭在背街的小巷,行人三三两两,走了没几步,又别扭地问:“你——叫他哥哥?” 纪誉没说话。 苏深河捏捏他的下巴,“说话。” 一会儿让说一会儿不让说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我怕暴露身份。” 捏着下巴的手下移,讨好地挠挠,“刚刚不是人多嘛,有人看着。” 被挠得痒痒的,纪誉含着下巴,说话也软了下来,“是他自称哥哥,我也不知道该他叫什么。” 或许是因为僻静无人没了束缚感,又或许是背着书包感觉像是回到高中的缘故,苏深河将自己的幼稚行为全部归结于此,然后理直气壮的更加放肆。 “那……你也叫我一声哥哥?” 勾肩也就算了,还把脸靠这么近,空气越发变得燥热。纪誉推着他贴近的脸躲避,“为什么。” “我本来就比你大。” 是男人就要争!纪誉道:“可我是从500年前来的,应该是我比你大。” 历史遗留因素怎么能算?要算上我还不得叫你声爷爷?苏深河幼稚到底,一定要听,“我供你吃供你穿还教你课,大哥对小弟才这么关心,叫我哥哥很亏么?” 摆事实讲道理谁不会?“那是因为张跃拿了我的剑,你们欠我的。” 又提剑。 纪誉果然问道:“都一个月了,我的剑还没寄到吗?” 苏深河板着脸,“什么意思,到了我们就还你,谁稀罕一样。” 纪誉以为他误会了,急忙仰着脸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剑卖掉了我才有钱生活。” 苏深河心中不舒服,跟他们在一起怎么就不叫生活了,非得有钱才能生活。“不想叫就不叫吧,岔什么话题。” “我没有……”没岔话题,顺着说下来的嘛。 苏深河精神振奋,瞬间开心地像只狗,“没有不想叫?那就叫吧。” “……” 跨服交流心真累。 作者有话要说: 啊 想要早起做运动 起不来 怎么办 暑假就要过去了 还是没跑步 _(:D)∠)_ 第27章 第 27 章 走到了岔路口,向北走是城隍庙的美食街,向南走是护城河。苏深河远远北望,指着城隍庙说:“你叫一声儿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那边灯火重重,人流不断,看起来热闹非凡。纪誉摇头,“不去。” 吃的都哄不动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骨气?苏深河叹气,搭肩的手捏捏他的脸颊,“哥哥我认输,走吧,我请你。” 纪誉站定不动,指着南边,“还是去河边吧,人少,安全。” 为兄弟劳心费命、牺牲小我,喜欢跟纪誉玩儿果真是有原因的,他们建立的是多么单纯的兄弟情啊。 护城河几次改建,现今成了老人们夜里纳凉的好去处。开阔的广场上,业余老年舞蹈团支着小音箱跳起广场舞,动作稍有编排,看起来整齐划一。在绿丛环绕之中是唱戏剧的老爷爷,笛声板胡和着,洪亮的嗓音飘荡在水波之上。 闲适、安乐的生活,与繁杂隔绝。 苏深河将帽檐转向脑后,勾着人漫无目标的晃悠,他很喜欢这样闲散的感觉,但纪誉或许并不是。“是不是有点无聊?” “一点儿也不。”和苏深河待一起,怎么着都不无聊。 苏深河是忙里偷闲,悠哉悠哉的自然很好,但纪誉还在体验人生的阶段,怎么会不无聊。他当纪誉是客气,于是寻思着找点乐子。 “你没骑过自行车吧?”苏深河看着在广场中玩耍的孩子,突然问起纪誉。 张跃旨在让少爷过得舒坦,骑车?摔一跤多疼啊,不能玩。 苏深河推来一辆单车,试着骑了一段,然后刹车横在纪誉面前,“我教你怎么样?” 虽然坐着发呆不无聊,但是能玩那就更开心了呀。纪誉从长椅上跳起来,捏着车把跃跃欲试。 苏深河在后面扶着车座,纪誉歪歪斜斜地在前面蹬,心里高兴,脚下蹬得也很用劲。 苏深河脚步越跨越大,速度越来越快,终于要跟不上了,赶忙腾出手抓住纪誉的手刹车,“骑那么快上天啊?” 好玩啊…… 纪誉脚点着地,知错摇头,“不上。” 苏深河松开了刹车,拉住后座儿讲明规则,“我扶着你骑慢点儿,找平衡点知道么?” 纪誉重新踩上脚蹬,慢慢来,苏深河跟在后面溜,时不时松松手,让纪誉适应。手把手教了半个多小时,纪誉的速度渐渐提上来了,苏深河扶着的时间随之变短。 扶着的手悄悄放开了,苏深河看他骑得专心还不自知,小跑了两步追齐了,“好玩吗?” 纪誉撇过头,一个劲儿的点,“我觉得我就快掌握了!” 苏深河发笑,“是么,那你再琢磨琢磨我去坐会儿。” 纪誉看他朝着岸边的长椅走去,转了车把跟上他的轨迹,越骑心中越躁动,终于在苏深河落座时发现了! “我学会了!” 他原地打了两个圈,在苏深河默许下向远方骑去。脚下加速,迎面的风变得凉爽,他眯眼享受,渐渐觉得轻松,蹬也不用费劲。 纪誉有点骄傲,我怕不是个天才,学什么都很快。 “傻子!小心!” 纪誉听到苏深河的声音,睁开眼回头看。苏深河越来越远了,路灯昏暗,但他看起来好像挺着急的。 “快刹车!” 苏深河朝他跑来,但跑得也太慢了,他都没怎么蹬还追不上。不对,没用力怎么还跑这么快?! 纪誉转回头,这才发觉自己驶在河堤的下坡路上,车轮越转越快,黑黢黢的河面渐渐逼近。 他慌里慌张,赶紧照苏深河说的去做,刹车! 左手一刹,瞬间制动。 完蛋。 车子后胎腾空而起,倒转一百八十度,整个世界颠倒。苏深河在倒着跑,天空也在脚底下。这回真上天了…… 纪誉迅速反应,松了车把,一个后空翻,瞄准沿河的护栏落脚。功夫不是白练的! 苏深河刹住脚步看得目瞪口呆,眼底一片惊羡,简直比拍电影还精彩啊。 刚想夸,纪誉就晃起来了。 功夫再好也架不住自然物理,重心不稳,身体后倾,纪誉控制不住,前后晃了几晃,“噗通”一声,还是栽进了河里。 苏深河拔脚冲去,撑着栏杆往下看。 河水一股腥臭味儿,纪誉摒气立马挣扎出水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黏糊糊的,仔细一看,像面糊一样。 哪里是像面糊,头发浸了水,发丝里的面粉真和成了面糊。 苏深河趴在栏杆上笑,“没事儿吧。” 纪誉握住他伸来的手,用力一蹬爬上岸。身上淌着水,闻着像菜场的死鱼,旁边还传来压不住的窃笑声。 还有没有人性了。 “就那么好笑?” “没,不好笑。”苏深河摇头,掏纸帮他擦面糊,跟上了一层粉一样。这小子总说擦粉是女人干的事儿,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想到这儿,笑音又从牙缝里露出来。 “你还笑……” 苏深河咬住唇,忍着,“不笑了,真不笑了。” 面糊被擦干净了,视线总算能不受干扰。纪誉抻着衣服发愁,“这要怎么回家啊。” 第28章 第 28 章 苏深河凑上去闻闻,幸灾乐祸,“你这样有公交卡也没用了吧。” 这才是挤兑人吧,想拿鼻孔瞪他。 可斗气不解决问题啊。纪誉哭丧着脸求助,“那怎么办……” “先拧干吧。”苏深河蹲下身来扒裤子,“来,裤子脱了,我给你拧拧。” 纪誉腾地脸烧,猫着腰攥着裤子躲他,“好多人……” 苏深河四下看看,“都是老头老太太,没人看你。” 老人们不是载歌载舞,就是追着孙子,他们又在低坡上,确实没人注意他们。 “那我自己来。”他转过身去解裤扣。 苏深河半蹲着,歪头笑他,看腰际松垮了,一把拽了下来,“害什么臊。” □□风吹凉嗖嗖,纪誉像猫一样惊得一耸,扭着脖子羞愤地看他。不转过去难道还要面对面对着你的脑袋脱裤子吗! “还脸红?”苏深河仰头,笑意深深,拍他的腿想让他抬脚,目光自然下移,去看挎在脚踝的裤子。 移到半中央,两眼顿时直勾勾的,不由定住。 浸了水的四角裤紧紧贴住皮肤,薄薄的料子遮不住肉体,紧实的臀部轮廓尽显。喉结诡异的滑动一下,他尴尬的偏过头,磕绊道:“抬,抬脚。我拧裤子,你,你自己拧拧上衣。” 纪誉两脚从裤管里抽出,揪着短袖的下摆尽力拉长,一边遮,一边扫视四周。确定没人看,迅速脱了短袖,凌空对折用力扭了一把,水哗哗滴了一地,然后甩开重新套回身上。 “你还没拧完吗?” 苏深河正鼓着劲儿拧,水稀稀拉拉挤出一些,然后缓一下,再来一次。他牙缝里挤声,“马上。” 等苏深河往复多次终于拧得差不多了,纪誉赶忙夺过来穿在身上。 衣服不滴水了,但还是潮乎乎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泡了水的,味道也散不掉。这种模样挤公交地铁肯定特别招人讨厌。 “还是不行吧……”他耷拉着脑袋发愁。 苏深河抱肘说风凉话,“不然你躺在地上吹吹,自然烘干?” 纪誉当真要往地上趴,苏深河眼疾手快揪住了后衣领,“也不想想这得吹到几点?真是傻的可以……” 手里的短袖粘腻,水草腥味一阵一阵地飘来,苏深河微微蹙眉,松了手。 “难受么?” “有点儿……”纪誉弹弹衣领,尽量不让短袖贴在身上。 苏深河抻着下摆,脱下自己的短袖挑在手指上,“换上吧。” 好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湿嗒嗒的衣服就要一起穿。纪誉觉得苏深河很仗义,“我想抱你一下。”给他一个男人的拥抱,抒发一下感激之情。 苏深河个头高些,骨架大些,穿他的衣服有些紧,贴着身子显出肌肉的轮廓。一副型男模样的人此刻却有点少女的青涩。他脊背发僵,挺挺站着等待,心说想抱你就抱呗,还打什么报告,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还是算了吧,别把这件衣服也弄湿了。” “……”男人都是大骗子!苏深河切身体会到了这句真言的意义。什么小可爱,都一样,心都是坏的! 两人一个上干下湿,一个上湿下干,站在河边对视,互看都挺惨,看着看着就不由发笑,像傻逼一样的人生其实挺有意思的。 “走吧。”苏深河又扣上帽子。 “去哪里?” 还能去哪,九点多了,该回去过现实生活了。苏深河拎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挎在肩上,“回家。” 这就结束了,虽然恋恋不舍,但也只能听话照办。纪誉追在他身后,“怎么回啊?” 给张跃打个电话,或者随便找个朋友就完事了,再不济打个车一路不说话、遮着脸谁也认不出来。 广场上舞队散场了,唱曲的戏班也收了声。人少了,风吹槐树的婆娑声都清晰起来,细叶在风中自由摇曳。着什么急呢,反正都出来了,干脆一浪到底。 苏深河微微侧身,斜看着身边的纪誉,嘴角一挑,“骑车回去?” “好!” 两人沿着塑胶自行车道,并肩慢慢悠悠的骑着,拐进小街抄近道。路过一家老旧的理发店,纪誉刹住车,苏深河也停下来。 “我想把头发染回去。” 苏深河伏在车把上朝理发店里看一眼,“那你得折腾死里边的大爷。”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陪纪誉进去了,坐在长长的木箱似的长条凳上,压低帽子等着。 墙上贴着九十年代的明星海报,长镜两边墙上各挂一块,互相映着,层层深入,无穷无尽。顶上的风扇呼呼转着,门外蛐蛐此起彼伏叫着,大爷带着无框的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一丝不苟地清理纪誉的头发。一边清理一边教育,“毛头小子没轻没重,放假也不能野成这个样子呀。” 在这里,在大爷眼里,他们似乎只是十七八的孩子,这让苏深河有一种放松的感觉,他抬抬帽檐,大半张脸露在灯光下,静静看着老师傅工作。 约摸一个小时,清爽纯净的奶白鲫鱼又回来了。老师傅举着镜子照他的脑后,深褐色的头发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纪誉很满意。临走前,他站在理发店门前,映着嵌玻璃的绿漆剥落的木门让苏深河拍了张照,纪念一下。 骑回家已经十二点了。洗漱完毕,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纪誉躺上梦寐以求的柔软大床,靠着床头在微博里发布了第一条个人动态。 重新做人。 再配上帅气逼人的照片,引来一众夜猫子调戏。 【没有想到河长真的是男孩子!】 【超可爱的男孩子!稀有品种哇!】 【脑补河长与河神的HE小X文,em……我可以动笔了 回复:求链接 1 1 】 【终于可以磕CP了(≧≦)】 【等我搬凳子,CP怎么站? 回复:当然河神X河长啊 :非也,爱他,就让他做受 :好有道理…… :河哥腰不好,躺下面挺好 :你们是禽兽吗!都说得津津有味,你倒是画个图让我也荡漾一下啊!歧视没有想象力的人吗!】 【别荡漾了,河神是CP绝缘体,没两天CP就得夭折。我只站河神X我 ̄ω ̄=】 …… 【要炸了!河哥钦点了!这CP我站定了!】 苏深河离开老街时,回首拍了一张街景,路灯荧荧,地上自行车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配文:回到过去。 苏深河没有关注纪誉,发博是有感而发,但看到评论里一水儿的河神X河长,顺着线摸过去,发现两人还挺默契。他觉得有趣,在自己动态下挑了个小可爱回复:你们站的什么CP,回到过去重新做人,铁窗泪吗? CP党们自动翻译,这就是钦点了啊,铁窗一生推!兴奋地想下楼跑圈。 作者有话要说: 攒收藏攒收藏,100个,冲鸭! 第29章 第 29 章 纪誉仅是那日留宿在苏深河家中,之后又跑回张跃家,毕竟他是要参加高考的人,天天与苏深河待在一起只想玩,还怎么学? 刚进门,就见张跃对着笔记本不停地敲点桌子。 张跃听到开门的动静,头也不回,只顾盯着电脑,“饭菜在厨房,你先吃吧。” 纪誉盛了饭菜端上桌,递给张跃一双筷子,“怎么了?” 张跃接了筷子但不开动。 水军伪装粉丝控诉了一波恶意投票,刷了一番路人好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双方数据差距缩小,时而相互反超,总体来说咬得很紧。但邻近结束的这两天,苏深河的数据又跌了,张跃烦躁得连饭都不想吃。 纪誉边吃边安慰,“还有两天呢,说不定又会反超。” 他对苏深河挺有信心的,看了两人的视频,苏深河在动作上干脆利落,言神举止都带着一股狠劲,而陈晋原只是在台词上表现出了人物的冷血,打斗则像是一场附加表演,看着少了些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 张跃端起饭碗,叹气,“但愿如此。” 吃过饭,纪誉洗了碗便回到卧室做题。他开始学习高中数学了,难度陡增,没思路时就视频求助苏老师。 苏老师一点就透,纪誉恍然大悟。 “还有要问的吗?” “没了。”纪誉犹豫了一下,改口,“有……” “哪里?”苏深河在屏幕上找题。 笔在草纸上戳着,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你担心吗?”他回屋前,张跃仍旧蹙眉坐在桌边,事情似乎没他想得那么乐观。 苏深河靠着椅背抻抻腰,轻笑道:“担心什么?” “你还没有看投票吗?” 苏深河扫了一眼旁边电脑中的页面,“担心有用吗?” 他为什么不说“没事儿”呢?纪誉抿抿嘴,自己捍卫,“我觉得你比他好。” 两人都开着后置,镜头里只有参考书和草稿纸,但苏深河可以想象纪誉现在的表情,他笑说:“你终于有点应援团团长的样子了。” 纪誉又往前伏了伏,趴得离手机近些,小声问:“要是输了怎么办?” 这种话不能让神明听到了,不然会应验的。 “能怎么办,你不当将军了不也活得好好的?”笔在指尖流转,苏深河淡淡道,“别操心我,我没你那么多愁善感,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纪誉双手捧着脸,浅浅叹气,“可是输的感觉不好受。” 是不好受,输了意味着要作出改变,而改变是茫然的,很难下定决心。这一点纪誉比他做得好,决定放下了就马上改变,重新开始。他是外强中干,只会嘴硬道,“起起伏伏,都正常。” 苏深河转换了摄像头,将手机立着正对自己,八卦地笑说:“有没有看微博?我的粉丝要站咱们的CP。” 纪誉也前置摄像,与苏深河面对面。他看到留言了,说什么攻受CP,他不懂就没敢插话,结果愈演愈烈,粉丝蹭蹭往上涨。“站CP是干什么?” 苏深河一脸痞笑,“凑对儿啊,字面意思,你X我,你干我。” 纪誉石化,微博底下的留言历历在目,什么河长X河神,河长攻起来……他感到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羞耻。直男之魂燃烧,纪誉急道:“我才不会干你!我,我要娶亲!” 苏深河就喜欢拿着个开玩笑,看他炸毛跳脚的样子特好玩,“不干就不干,我干你行了吧。” 周身的血都涌到耳尖似的,烫的厉害,纪誉羞臊地心肝乱跳,“你还笑?她们这么说你,不会折你名声吗?” 苏深河托腮看屏幕,看不够,“还有专门炒CP的,粉丝们图个乐,明星可以增加曝光度话题度,各取所需,大家都不当真。” 纪誉明白了,点点头,既然对苏深河有利,那要他干也行。 “那好吧。” “好什么?” “我帮你。” 苏深河被他没由来的话搞糊涂了,他要帮什么? 但没过几个小时,苏深河就明白了,抱着手机笑得要岔气。微博热搜冒出来一条话题——#当粉丝要有梦想,执着地爬着榜。 纪誉找张跃要苏深河的私照,张跃点开文件夹让他自己挑。纪誉从近期的新照中挑了一张,穿的衣服与那日骑车时相同。 发了一条微博:干他! CP粉吃了糖,开始疯狂转发,死忠粉发现图源是未公开的,不管吃不吃CP先转发存图。 微博渐渐热了起来,进入大众视线,各家粉丝感同身受,当粉丝要有梦想啊,万一和自己偶像HE了呢?这简单粗暴的两个字,说出了所有想站自己X偶像的孩子的心声,大家统一格式,同样的文字,不同的配图,共同汇聚成了#当粉丝要有梦想! 话题推动,苏深河的名字也上了热搜。还有一些人顺着线到“深河养护组织部河长”的微博观光了一圈,看到他分享了投票的页面,顺手投了一票。 下跌的数据开始有了回暖的迹象。 苏深河开了个小号关注纪誉,条条都能砸出水花的动态,他可不想再错过下一个精彩瞬间了。 他放下手机,勾唇笑笑,或许纪誉还真有混娱乐圈的天赋,这一波运作调动起情绪,导向明确,有幕后制作人的灵敏嗅觉。 张跃家中。 “我还要写作业呢……”纪誉试图劝退张跃。 “激动嘛,再让我抱10秒。”张跃抱着救星,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纪誉戳戳他的肩头问:“能赢吗?” 张跃松开他,唇角含着笑意,“不知道,但能做都做了。” …… 两天过去,投票截止。短暂的热度过后,下跌的势头止住了,但苏深河依旧已微弱的差距,败给了陈晋原。 纪誉再三确认结果,然后默默关掉页面,他心口闷闷的,就像是自己输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夜里蹭玄学,不要嫌弃我哇, 我想稳稳地躺在你们的收藏列表里 第30章 第 30 章 纪誉上完课要走,苏深河跟着到了玄关,从柜子上拿了车钥匙,“我也要出门,正好送你一段。” 纪誉系好鞋带直起身来。 一整天苏深河都很平静,好似结果对他毫无影响,但纪誉知道他心情不好。 今天写错了题,苏深河不会敲他的头,奚落他笨,只是一道挨着一道讲过去,没什么停顿,不知道口干舌燥,所以今天的课业量足足是平日的两倍。 这样的波澜不惊不是苏深河的个性,他只是不想给自己机会安慰他。 纪誉黑亮的瞳仁闪着关切,“去哪里,要不要我陪你?” 苏深河轻松敲了一下他的前额,“一群人等着安慰我,不差你一个。”他揉了揉纪誉的头顶,越过人出了门。 车子在城阙饭店附近的站台停下,纪誉下了车不走,趴在车窗沿儿朝里看。 苏深河苦笑,不让他说点什么他估计能趴这儿趴一天。 “说吧。” 纪誉抠着缝儿,“我就想……说哭也可以的,没人看见就可以。” 一张干净的小脸写满真诚,苏深河目光流转,低声问:“你当了将军还会哭?” “会,”纪誉不避讳地点头。 “过来。” 纪誉把脑袋探进车里,等他发话。 苏深河笑着捏住他的鼻子,“堂堂将军还哭鼻子,丢不丢人?史官要是给你记上一笔那你的传记就精彩了。” 他松了手,心情好了些,“快回家,一会儿又该喊饿了。” 纪誉搓搓鼻子,点头,“那你去见朋友吧。”边说边退出身子,“我走了。” 朋友? 苏深河看着他上了公交车,唇角又绷直,抬眼一扫后视镜,神色淡漠地驶向城阙饭店。 纪誉回到家中,张跃已经坐在餐桌边等着了。他洗了手入座,吃了两口,张跃咬着筷子还是没忍住,问道:“阿河他怎么样?” 纪誉摇头,“没什么情绪,但也不想和我谈这个。” 张跃叹气,和上次一样的反映。这是得了影帝之后,第二次与心仪的角色失之交臂,没输在能力,没有输在形象,都是输给了人气。 上次接了一集综艺,这次苏深河会怎么决定? 纪誉又说:“不过他去见朋友了,他们肯定会安慰他的吧。” 张跃一愣,“什么朋友?没听说谁要请客啊?”苏深河的哥们儿就是他的哥们儿,没道理谁摆桌他不知道的。 纪誉和张跃聊完之后,越想越觉得心乱,苏深河会不会被人欺负啊。他书也看不进去,去敲张跃的门,抠了一会儿门,瓮声瓮气道:“咱们去找他吧。” 城阙饭店。 苏深河赶着正点进了包间,平日拖拖拉拉开局半个小时都凑不齐的桌,今天差不多坐满了,都早早来等着。 等着看笑话。 他挑起嘴角,步伐沉稳地走向酒席,颔首打了声招呼便落座。 “深河,见你一面不容易啊,你这半天不露面我还以为你要反悔不来了。” 说话的是戴景的师兄,苏深河与他没什么交情。 落井下石还要套近乎?这师兄弟俩也就只有豆大的胆儿。 苏深河招呼服务员添一壶茶,没什么要求,上最贵的就行。他转着杯子玩儿,回了他一句:“鸿门宴也是饭,有什么不敢来的?” 正对门坐的大胡子呵呵地笑,“什么鸿门宴。”他十指交叉,支着下巴,不紧不慢道, “我们节目组聚餐,想着深河你应该也闲着,也就添副碗筷嘛,所以顺便叫上你。” 话一出,席间所有人都换上了一副看戏的神情。虽然与苏深河无冤无仇,但看高傲的人被嘲笑玩弄,倒是喜闻乐见的。 “你看,当初接了我的节目,没电影拍时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闲,是不是?”大胡子咄咄逼人,势要让苏深河难堪。 所有人都等着,苏深河先前呛了一嗓,现在制作人嘲讽他还敢呛吗? “还真是您说的这么个理。”苏深河全盘接受,嘬了一口茶。 有人噙了一丝鄙夷的笑,怕被察觉,连忙端着杯遮住神态。 苏深河却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在想什么,他很清楚。无非是之前仗着自己得了影帝高傲地拒绝了节目邀约,现在发现当了影帝也接不到戏,于是覥着脸回来想接综艺,哪怕制作人说的在难听也只能陪着笑脸。 苏深河不觉得气愤,他差不多也就是来干这个的。 他逆来顺受的模样让大胡子很舒心,“深河,别光喝茶啊,我们来碰个杯嘛。”制作人大喇喇地坐着,等着苏深河前来敬酒。 苏深河又倒了一杯茶,在桌边上碰了碰,隔空敬他,“我自己开车来,喝不了酒,您见谅。” 大胡子鼻孔发声儿,显然对于苏深河没眼色的举动很是不满。他撂下杯子,嗤笑一声道:“接不到戏连经纪人都雇不起了?再不济也能找个代驾嘛,好歹也是影帝,片酬不少的啊。深河你是逗老哥开心呢吧?” 制作人装笑,众人也陪着笑,戏谑的目光都汇聚在苏深河身上,想看他孤立无援的模样。 “下部戏在什么时候都是个未知数,钱当然得省着花。” “所以,来蹭老哥的晚饭?” 服务员端了凉菜上来,苏深河第一个下筷夹到自己碗里,然后抬头回道:“借您的光。” 苏深河没脸没皮的模样看在人眼里简直大快人心。他们能力不强、名气不足,见到导演制作谁不像狗一样,但谁又真愿意跪舔。他们嫉妒那些被导演围着转的大牌们,当亲眼所见大牌也同样没自尊时,心中的快感比报了杀父之仇还要剧烈。 “你都这么说了,老哥一定得帮你。” 怎么帮,上什么节目,他一概不说。众人都明白,制作人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给苏深河难堪的机会。当初苏深河拒绝地彻底,现在他想上节目,得扇自己的脸,自己求回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讲出来。 第31章 第 31 章 纪誉跟着苏深河下馆子,在城阙饭店也算个熟客,不仅没人拦他,还给他指明包厢。 张跃和纪誉猫在门口,等送茶的姑娘出来后留了条门缝然后一直窥视里面的动静。 纪誉听到这会儿,恨恨地拳头捏着了,后牙槽咬紧,要不是张跃拦着,他已经冲进去了。 张跃让他压着脾气,纪誉气鼓鼓地瞪他,“他们欺负人你还不让我揍,你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这会儿能讲江湖义气吗?打人的事曝光了,影响苏深河形象是小,纪誉被警察带走了才是麻烦。张跃好声劝,“文明社会打什么架啊。” “不能打啊?”纪誉闷闷道,“那除了打架都可以啊?” “可以吧……” 纪誉抠着门缝,那些人饿狼似的模样围着苏深河,看得他心一揪一揪地着急。平时多狂傲的人啊,说话又那么损,怎么能像兔子一样被围攻了呢?他不忍心看了,往旁边挪了挪,面壁思考——不打架怎么才能帮苏深河。 包厢内,苏深河倒没觉得自己像只兔子,听到制作人抛出的话音,急忙去接话头。 人们紧盯着,看那两片嘴唇微微分开,等着适时作出同情怜悯的表情。 “您这么关照,那我就厚着脸皮说了。”苏深河放下筷子,抬起眼皮,微笑道,“常驻主嘉宾的位子给我一个?” 制作人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顿时卡住。上次谈合作也就是想借苏深河不参加综艺的噱头,合约只签三期而已。现在自己跑回来求着上,竟然还敢提这么高的要求? 苏深河倒解释起来,“其实上次拒绝您是欲拒还迎,我很看好您的节目,主嘉宾的位子我是真想上。” 制作人轻瞥他一眼,“深河,拿一个影帝也不能太当回事,演技是演技,市场是市场,用你当主嘉宾风险还是有点儿——大。” “您拒绝地还真不委婉。”苏深河讪讪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道:“不过,当做客嘉宾我觉得发挥不了我的才能。” 制作人轻笑,“呵呵,你这奖是得坏了,老想当世界的中心。”他顿了顿,指着酒杯,旁边的小明星立马给他满上,然后继续,“深河,得看看别人想不想围着你转对不对?” 席间有人劝服,“深河哥,先一期一期的上,有了经验,艺能显现了,邀约才会多呀。” “空闲着没进账啊,能赚一笔是一笔,您这咖位钱不少的。” 纪誉在门外听着难受,这些看似关切的话,掺杂的都是奚落。人们都喜欢痛击失败者,什么朝代都一样。 他呼吸沉沉,注视着来来往往端菜送汤的服务员。不能除暴安良真的让人心堵气不顺,他抬手拦了一位服务员,“我要点一盆汤。” 服务员愣愣道:“您几号桌?要什么汤?” “没桌子,就这儿,汤是白的就行。” 这操作没干过啊,服务员不知道怎么办。 张跃当他是渴了,对服务员道:“随便开个桌号,东西送到这儿就行了。”他又问纪誉,“喝汤多麻烦,要不换成饮料?” 纪誉主意特别正,“不好使,就要汤。” 服务员主意也正,怕他们跑了,下了一单蛤蜊汤,非得拉着张跃去先结账。 汤送到时,服务员小伙子有点蒙,直接将盆送到他纪誉上,“您就这么喝?” 纪誉不搭理他,端着盆去调料桌。小伙子摇头,又不是没位置,干嘛趴那儿啊,有钱人都是奇葩。 包厢里,人们正说的高兴,门被推开了。除了苏深河,没人注意到这个冷着脸的“服务员”。 “服务员”挺拽,不点头不哈腰,一盆汤搁在桌上,然后自顾自地拿过客人的碗,一碗一碗盛好放到他们手边。经过苏深河也没有交流,象征性地舀了一勺。一盆汤分散的差不多了,他便退出包间。 苏深河目光追随到门口,就被轻掩上的门挡住了。下一秒,手机响起。他掏出一看,就两个字——别喝。 张跃在外面看得心惊肉跳,他以为纪誉要一盆汤扣在那制作人身上,可居然什么都没做? “你进去干嘛?” 纪誉不说话,像只扑鸟的猫,静静盯着屋内。 “呸!什么汤这么咸!把盐罐子倒进去了吧!” 制作人脸皱成一团,伸着厚厚的舌头,使劲呕嗓子,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水。 苏深河抖着肩忍笑,忍不住了,便带着笑音起身,“看您挺忙的,既然咱们谈不拢那我就先走了。” 出门就见纪誉嘴角高高翘起,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他拉着纪誉和张跃躲到对面墙根背光处。 “你们干吗?帮我报仇啊?” “对。”纪誉还挺自豪的。说话间好像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纪誉转头去看,一个似熟非熟的人影晃进了对面的包间。 “哎呦,林哥,这么赏脸啊。”有眼色的一看来人是业内金牌制作人连忙弯腰问候。 林间手一抬,挥都懒得挥一挥,就当打过招呼了,然后随便捡了处空位坐下。 “不是说有苏深河么?”正对面就是那道蛤蜊汤,林间端着碗舀了一勺。 “摆谱,走了。那汤——”大胡子发现地晚,没拦住。 一口盐汤咽下去都觉得剌嗓子,这加量不加价的口感……一个月里体验了两次,真是三生有幸。林间狂灌了几杯茶,缓过劲儿来,“老哥,你这饭局……难怪人家不愿意进来吃。” 摆谱的苏深河和自己的小伙伴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苏深河去找自个儿的车,张跃跟在身后叨叨,“你跑去见他们干嘛,不是找气受吗?” “你们不回家跟着我干什么,纪誉你题都做完了?”苏深河开了车锁,纪誉和张跃眼疾手快,钻进后排,动作出奇的一致。 “今天休息,不做了。” 苏深河跨进车,没点火,转头看坐得笔直的二人,“什么意思?都去我家?” 张跃抱着副驾驶的椅背,拧着眉,“你什么意思,到底唱的哪一出啊?” 苏深河转正身体发动了车,从后视镜看他们,“坐好,边走边说。” 第32章 第 32 章 驶出停车场,汇入车流之中,苏深河一直默不作声,张跃和纪誉等得心焦。停到红灯下,张跃耐不住了,“你倒是说啊,我以经纪人的身份命令你!” 苏深河从后视镜上瞄了他们一眼,脖子伸长等回话的模样真像带了两只狗。他笑说:“人家想看你笑话,怎么都有办法看,不如放开了让人看,自己遮遮掩掩的他们还以为你在乎,不是更随了他们的意?” 自己坦坦荡荡,那些看热闹的过两天就自然没了兴致。 话虽如此,“可你用得着上赶子让人笑吗?” “我又不是闲得慌。挑个有代表性的,今天这场完了估计半个圈子的都能知道,我也可以少表演几场。” 张跃斜眼看他,“你倒是讲求效率。” 苏深河嘴角一挑,“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他顿了顿,说出计划,“张跃,我开始考虑综艺这条路了。” 不得不妥协啊。 张跃沉默片刻,转而说道:“就算是接综艺也不能找他啊,他是要用你炒话题,不会给你安排什么好资源。” 车子驶进了小区,苏深河停在了楼下:“就是知道他一定不会才找他。”节目开播都过半了,哪有这时候敲定常驻嘉宾的。 苏深河继续道:“我想借着这个空档了断一些人情。我开口了,也求了,他不愿意给这个机会,那未来他再想谈合作我拒绝起来也有理。再者,我也真的只打算接常驻主嘉宾,一是规划人设,二是好扩大知名度。他一定会到处抱怨,刚好做了宣传,我能过滤掉一些邀约,浪费那时间我还不如多给纪誉讲几道题。” 又有车开过来了,停在他们车后。 苏深河回头看来,“下车吧,还坐着干什么,想睡车里?” 进了家门,张跃很有自知之明,承包了沙发。纪誉回到自己的客房早早睡下,睡在他最喜欢的床垫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终于熬不住了。他便下床走到苏深河房门口。门开着,但灯关了。想了一会儿,他还是进了房间。走到床前,伸手要推醒苏深河。 手腕猝不及防被握住,用力一带,纪誉失了重心扑了下去。他顿时作出反应,堪堪用手肘撑住了下坠的身体,抬眼便对上苏深河黑漆如墨的眸子,摄魂似的盯着他。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说这是第几次了?我的起床气对你就没有一点威慑力?” “没有吧。”以前叫他起床他发过火吗?不都是乖乖被拉起来的嘛。纪誉没心没肺说:“你有起床气吗?” 苏深河气得牙痒痒,后牙槽磨着还不解气,拉起他的胳膊。 纪誉没了支撑点,整个人扑在了他怀里,撞得颧骨发疼。还来不及抱怨,手腕便被温热的双唇覆住,齿间湿滑的舌尖抵在皮肤上,酥麻的瘙痒让人心动过快,而后又是一阵疼痛。 苏深河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纪誉撑起身体,又羞又气,“你是属狗的吗!” 有肉还有弹性,口感不错,苏深河舔齿笑问:“是不是属狗就可以随便咬?” “你想当狗我还不想当狗粮呢!” 苏深河低声笑着,往一旁挪了挪,拍拍空位让纪誉上来,“又想找我说什么?” 纪誉钻进被窝躺在他身边,手臂交叠乖巧地压在被子上,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嗯……你为什么不想接综艺啊?” 苏深河侧头看他一眼,然后有样学样望着天花板,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第一次见你,以为你就是个小疯子,因为你做事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虽然没有灯,苏深河还是能感受到纪誉怨念的眼神。他轻笑又说: “后来接触多了,我就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太了解了,所以再也不会当你是神经病、小乞丐,也就是说,少了很多可能性。” 他偏头问:“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好像明白了一点,但又不是很清楚。纪誉拱着身子侧过来求他,“你再多讲一点点,我马上就明白了。” 靠的很近,苏深河看得到他眼里的光,他对这样的纯净没有抵抗力,还很上瘾,别说一点点,全掏给他都可以。苏深河笑意渐深,明白解释,“同样的,综艺接多了就会过度曝光,当人们对你太过熟悉,演戏就有了限制,观众会跳戏,始终脱离不了你的真实形象。如果人们只能看到你而看不到角色,那么作为演员来说,你就是失败的。” 纪誉听懂了。他接了综艺,就有可能会失去职业的意义,如同顶着虚名赋闲的将军,实际来说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纪誉目光切切,“那你为什么又想接了?不能接的。”他要是变得和自己一样了怎么办? 苏深河缓缓而悠长的呼吸着。他看得很明白,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妥协。既然不得已而为之,那必定是无路可走了。 “纪誉,你知道演员的特权是什么吗?” “不知道。” “人生只有一条路,而作为演员却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可是,这样的权利不是人人都享有的。我想要尝试不同的角色,但不一定有机会,导演制片人不心仪我。所以要争取到角色,就要增大自己的价值,我需要具有商业价值才会受到青睐,这个,从综艺中可以得到快速回报。” 纪誉看他,“算是迂回路线?” 苏深河枕着胳膊,豁达道:“对,得牺牲一点,才能换回想要的东西。” 纪誉又问:“一定换得到吗?” 苏深河长舒一口气:“不一定,但总得试试。” 纪誉又躺平望着天花板,长夜寂静,他的声音轻柔得回荡在房间中,“我挺羡慕你的,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虽然有风险,但是义无反顾。” 苏深河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说:“既然选择了,那就要从一而终。”然后顿了顿,“傻鱼,你有机会重新开始,试着找找喜欢的事做吧,过过与从前不一样的人生。” 这次,纪誉不用他解释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女人_(:з」∠)_ 第二更还在晚上八点~ 第33章 第 33 章 “你难道不喜欢做演员吗?”不喜欢为什么会做深思熟虑做这么多谋划? 苏深河思绪飘荡。走上这条路最初并非是出自喜欢,现在步步为营,比起喜欢,更多的只是拿出了做事应有的专业态度,这是他的工作。 苏深河自嘲一笑,总想着要与父亲过完全不同的人生,但现在看来内里仍旧是一脉相承的,他与他没什么区别,只是从事的职业不同罢了。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他也说不清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讲我的秘密?”他故作轻松道。 这么一说纪誉更好奇了,他一翻,支起半身,“为什么不能讲?我们是好兄弟。” 苏深河瞟他一眼。“谁说我们是好兄弟了。” 鲫鱼变作呆头鱼,愣了半晌。心中愤愤,我都为你撒盐了,怎么不算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在圈子里玩心计是迫不得已,不论是套别人还是上别人的套,都让苏深河觉得厌恶,但钓鱼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憋着坏说:“跃跃是我兄弟,他叫我哥,是不是?” 纪誉点点头,“好像是。”虽然张跃只有犯事儿了才会卖乖叫他哥。 “桃园三结义知道吧?” 继续点头,“知道。” “拜把子就要以兄弟相称,关羽也叫刘备哥哥是不是?” “关羽还比刘备大,对不对?” 他说的都对,纪誉点点头。 “你不叫我哥哥,怎么算我兄弟?” 小鱼咬着了鱼饵要上钩了。 纪誉跳坑进了里,关羽比刘备早生一年,关云长都能叫,他也可以呀。 “哥哥。” 脆生生的,比风铃还动听,撩拨的心痒。 如同犯烟瘾的老烟枪吸到了一口烟,苏深河听后觉得浑身舒坦。 “现在可以和我讲讲了吧。”纪誉盘腿坐起来,前前后后地摇着身体,有些撒娇的意味。 “哎呦,干嘛呢?都市夜话是不是!深夜小故事!带我一个啊。”张跃迷糊起床要去上厕所,经过主卧听到里面有低语声,于是探头进来。 说悄悄话怎么能不带他呢?张跃扑到床上,将纪誉向中间挤挤,给自己抢来一点空位。不宽的双人床容纳三个人有些困难,显得拥挤不堪,苏深河差点被他挤下去。 纪誉也被撞得扑倒在床,脸埋进被子里,他闷着声音埋怨,“你干嘛呀!我们正说到关键处。” 张跃一乐,“这么巧?刚刚好!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陈年旧事,你都知道。”平躺着太挤,苏深河翻身侧躺,隔着纪誉和张跃聊起来。 纪誉从被子里拔出脑袋,着急地左右看,“我还不知道呀。”别把他排除到话题之外啊。 张跃也侧过身来,支着手撑头,“哪件,我知道的那么多。” 纪誉头摆向苏深河那边,等他回话。 “就我进这个圈子的原因。” 纪誉急切切的,“为什么啊?” “那个啊。” 纪誉又转到张跃这边,“哪个啊?” 张跃若有所思,“好久没去了,你不去看看?趁着现在是空闲期。” “是该去一趟,如果之后接了综艺,肯定是要到处跑。” 头都摆得晕了。 什么表面兄弟!背着他搞小秘密!不跟你们当好兄弟了。他气呼呼地趴在中间,不理人。 “就明天吧。”苏深河说完看看脸朝下的小弟,用手指戳戳他的发旋。 装死不动。 “明天带你去见人。” 见谁都没用!不会和你做兄弟了! “见过你就知道了。” 嗯?纪誉用下巴支起头,确认一下,“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的都能知道。”苏深河打了一个哈欠,眼皮沉重的垂着,“好了,睡觉吧。” 纪誉的好奇心又被勾起,心猫抓似的痒,“先讲一点点。”旁边的不做任何反应,他又讨好叫了声“哥”。 苏深河大手一扬,扣住他的后脑勺,把头按在枕头里,“别撒娇,回去睡觉。” 见苏深河不再理他,他又去骚扰张跃,“哥,你和我说说吧。”一声哥叫的极为顺口。 张跃本着有一说一的态度,道:“嗯……让我捋捋。” 苏深河听着烦,眉头微蹙,舍不得睁眼,抬脚在纪誉的小腿上踢了踢,“聊什么聊?都给我回去睡觉,别惹我发火。” 刚那又痒又痛的一口给纪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条件反射抱住手腕,像泥鳅一样往床下溜,边逃边小声嘟囔,“起床气怎么变成了睡觉气……” …… 苏深河既已决定,张跃立马着手开办,第二日一早便离开苏深河家中去寻找合作的对象。 纪誉睡得晚,困得起不来,一觉睡到大中午。厨房传来阵阵香气唤醒了肚子里的馋虫,他才从床上爬起,挪着步子到了客厅,看一眼钟,“都十二点了啊……” 苏深河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你还知道起床。” 纪誉垂头忏悔,“又没有发奋读书,和你待一起就是会拖我后腿。” 两手端着盘子腾不出手,苏深河抬起手肘杵了他一脑袋,“有大哥伺候小弟的吗?我伺候你你还有意见?” 纪誉揉着脑袋狡辩,“等要打仗时我就会帮你冲锋陷阵的。” 苏深河轻哼一声,放下手里的盘子的,大爷似的坐在餐椅上,“少说好听的,没有让你冲锋陷阵的机会。你,以大哥为重,以我为尊,听我话就行。” “好。” “端菜去。” “是,大哥。”纪誉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人?” 日头正大,窗外锡白一片,苏深河想想说:“等阴一点再去。” “早点去吧。”他从昨晚熬到现在,太煎熬了。 “行吧,你不嫌热就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河:嗯?好像不对啊,不是应该我说了算吗? 第34章 第 34 章 从车上下来,仰头去看,刺眼阳光下白色大楼顶部“华北总医院”几个字牌鲜红夺目。 两人绕过医院的主楼向后走去。通过郁郁葱葱的园子,到了另一座四层高的楼前。楼上挂着四个字——康复中心。 这里没有门诊大厅的嗡嗡人声,只有保安守着出入口,医护人员偶尔走动,幽暗而安静,像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您好,我来看望4013的周颖女士。”苏深河与前台的护士说明。 护士拨了一通电话,与楼上确认后,将通行卡递给苏深河。 压抑的气氛让人不敢多言,纪誉默默跟在苏深河身后,一直到电梯门关上了,才轻声问:“她——是谁?” 苏深河盯着跳动变换的数字,抿了抿唇,“我妈妈。” 纪誉靠着电梯厢壁,面向苏深河。苏深河插兜笔直地站着,看不出情绪。他又问:“她病得很厉害吗?” 苏深河喉咙缓缓地滚动,浅浅一笑,“没有,她现在挺好的。” 电梯到了楼层,在进入病房区前还有一道自动门,苏深河刷了卡,乳白色的厚重铁门无声地向两边退开。 等在门前的是个近五十的护士,看到苏深河,嘴角浅浅一弯露出慈祥的笑,“快三个月没来了吧,你妈妈挺想你的。” 苏深河礼貌回复:“最近挺忙的,麻烦您费心了。我妈妈状态还好吗?” 护士点点头,“过得挺开心的,就是有时候太专注,喜欢熬夜。”她推开了房门,“去吧,有事按铃叫我。” 苏深河点头道谢。 纪誉跟进病房,但病房的景象却让他深感意外。屋子正中一张黑色台面的大桌子,桌上摆着许多电子仪器,有些仍在运行,跳动的绿色光波在显示屏上起伏。桌子一侧是双开门的书柜,里面整齐码着一排排文件夹。看起来像是一间实验室,只有靠墙的一张白色病床才使人不忘这里是病房。 周颖听到动静抬头来看,一见是儿子,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张手要抱抱他。 她搂着儿子看看,摸摸他的头发,宠溺道:“头发这么长老师不说你吗?乖乖守校规,别仗着学习好就难为老师。” “我高中都毕业了,老师管不上了。”苏深河馋着周颖坐到办公椅上。 周颖拉着他的手,轻抚他的脸,“是吗……妈妈因为项目错过了你的毕业典礼吧。” 苏深河点点头,又宽慰道:“您别内疚,外婆去了,照片拍了上百张。” 周颖舒了口气,揉着儿子的手,“你大学毕业典礼妈妈一定参加。”她看到了纪誉,温和笑笑,“那是你同学吗?” 苏深河依旧点头。 周颖笑着握紧苏深河的手:“觉得难吗?我当初学的时候总是要熬夜,不然第二天就更听不懂了。” 苏深河狡黠一笑,“从小耳濡目染,能难住我吗?” 周颖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奈勾唇,“你呀,别老是这么骄傲,要用心学,飞行器设计越深入会越难。” 她又去看纪誉,问道:“你和深深同专业吗?” 纪誉看了眼苏深河,见他点头,于是回道:“是,阿姨。” 周颖微笑着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开始写论文了吗?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著作,不然心血都白费了。” “我们知道。” 周颖还是不放心,又嘱咐:“要提防着,人心难测,别看老师们深钻行业数十年,但他们江郎才尽,也会偷学生的东西。” 桌子上的仪器发出响声,一轮测试结果出来了。周颖松开儿子的手,“等妈妈先记一下结果。” 她摊开本子,从笔筒里抽出一只笔,伏在仪器前读数。纪誉站在桌边看,周颖嘴里念着数,手下飞快的写着,写的东西他看不懂。于是他绕到周颖身后正着去看,这才发现,不是他看不懂,而是因为周颖写得根本都不是字。 她只是在用笔画圈。 周颖“写”完了,一回头看见纪誉盯着自己的本子,眼神突然变得警觉,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开始暴躁起来,“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想偷我的东西?!谁准你进我的实验室!” 苏深河见情况不妙,连忙按铃叫来护士。护士让他们先去外面等,然后关上了门。 门合上的刹那,纪誉看到周颖死死抱着本子抽泣,倚靠着书柜,用头一下一下撞柜门。 纪誉小心看了看靠墙的苏深河,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深河抿了抿嘴角,先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妈疯了。不过,现在好多了,因为记忆减退,痛苦的事忘了,多数时候都很正常。” 纪誉也贴着墙站,与苏深河并肩。他抬眸便可以看见苏深河嘴角微微颤着,想要保持微笑。 苏深河长舒一口气,继续说:“十年前我妈的研究成果被剽窃了,偷走她成果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的导师,现在的领导。那份研究她付出了很多心血,独立完成结果却署了别人的名,她咽不下这口气。” “揭发不可以吗?” 苏深河嗤笑,“对啊,揭发才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我爸不让我妈说出去。那时候他们已经进入飞行器实验阶段,实验阶段的测验调整得依靠经验,这个导师是领域里的泰斗,经验丰富,项目组需要他,如果调查,势必会阻碍项目进程。用他的话说,是影响了整个航天事业的进程。” 他微微垂眸,“我爸用一副淡迫名利的态度硬是劝服,自私地牺牲了我妈,然后又投心到研究里。他太专注了,都没发觉我妈开始抑郁成疾,因为剽窃的痛苦渐渐写不出字来。后来,我妈精神恍惚被送进这里,入院的时候他也没来,还在做他的研究没工夫来。” 那时,苏深河也是靠在这里,静静发呆。他曾经喜欢飞行器,但现在他觉得恶心,像是看见一潭清澈却散发恶臭的泉水。 他打电话给爸爸,电话转接几次才连进了实验室,一通话他便道:“我追求不了你所谓的高尚,我要当个俗人,追名逐利的俗人。” “你妈安排好了吧,没事儿我挂了。”他很忙,儿子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 “我就是说一声,我大学不学飞行器设计,我打算学表演。” 电话那边瞬时反应剧烈,“当演员?!当别人的谈资?苏深河你生在这个家,注定就是要进航天领域的!那种低俗的职业有辱门楣!” “是,除了您高尚,别人都低俗。” “你要是真报了就别进我的家门!” “无所谓。” 第35章 第 35 章 护士再出来时,苏深河已经将故事讲完了。护士建议不要让纪誉再进去,毕竟他是生人,周颖刚稳定下来,还是容易受到惊吓。 纪誉表示理解,他对苏深河说:“你陪你妈妈吧,我去花园里走走,一会你找我。” “好。” 他看着苏深河走回病房,周颖又不记得儿子多大了,问他高考复习的怎么样,要不要帮他辅导。 护士闭上门送纪誉出了病房区。他从康复中心出来,沿着花园的碎石路散步,小桥、凉亭绕了个遍,实在太热,于是去了门诊大厅,在休息区坐下。 大厅里的人都很忙,忙着挂号排队或者交费取药,向他这样坐着休息的不多。又有人向这边来了,走到他身边的空位,扶着腰坐下,长舒一口气。 纪誉漫无目的的视线集中到那人身上,细看了一下,“陈舟哥?” 陈舟歪头一看,斜起嘴角一咧,“小纪呀,真巧。”他一只手握着几张单子,另一只揉着后腰,嘴里问候,“你看哪一科?” 纪誉摇头,“我没有生病,你怎么了?” 陈舟叹气,“昨晚熬夜剪片子趴桌子上睡着了,结果没留心从椅子上摔下来把腰给扭了。” 听着就挺疼。纪誉道:“那你快去看病吧。” 陈舟抖抖手里的单子,“大夫开了个推拿的单子,但是人多,得排着,要等一个小时。” 所以,没排到之前先自己揉揉缓解缓解。 纪誉有点儿同情他,因为他揉捏的手法特别差劲。纪誉看不下去了,提议道:“不然我帮你揉揉,我多少懂点。” “哪好意思呀,我还是自己来吧。” 纪誉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直接说:“你就是费劲瞎揉,揉完了明天胳膊也要疼。” 腰痛一阵一阵的,陈舟也不客气了,讪笑着谢谢纪誉。门诊大厅没有空闲的地方让人平躺,纪誉想起后花园的长椅便搀着陈舟向外走去。 趴在长椅上,纪誉两手一按,陈舟舒爽的想升天,他喉头溢声,舒出气儿,然后问:“小纪,你决定考什么学校了吗?” 纪誉一边按压着僵硬的肌肉,一边答:“没有,但是我想参加艺考。” “有这个打算就很好!”陈舟眯着眼享受,“考哪类?要不要考编导?可以来我这里实习,有了实习经历一来考场上不会发怯,二来真能学到东西,比培训班讲得可要前沿时新。”他又舒服地发出一声响,而后说,“不怕跟你交底,小纪,凭你的手法,这编导制作圈的实习随便你挑。” 纪誉手下一顿,有些愕然,这圈子到底有多少腰肌劳损 陈舟当他是动心了,加把劲道:“怎么样?导演、指导都能见,说不定就有面试官。” 这个他不太懂,单听一面之词不能判断是不是真的对考试有帮助。纪誉想了想,又开始按摩,“我要和我大哥商量看看。” “也是,得和家里人说说,我等你回话。”陈舟这才想起没有纪誉的手机号。他这回一定不能放过,硬是要来纪誉的手机,互存了号码,然后安心享受按摩。 苏深河走进花园时,便听到隐秘丛林中传来阵阵呻`吟,低沉、持久、意犹未尽,听得让人膈应。他停下脚步,打电话给纪誉,“你在哪儿呢。” 纪誉停下按摩,一手搭在陈舟背上,一手抓着电话,“我就在小花园石径边的长椅附近。” “行,我去找你。”苏深河沿着石径路加快脚步,“就站在原地别动。”现在人什么素质,光天化日公共场合干嘛呢,这要是让纪誉撞见了,不定会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纪誉应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既然苏深河出来了,那他们就要回家了,他收了手说:“我大哥来了,我要走了。” 陈舟趴在椅子上看看时间,离预约排号还有20多分钟。他叹气,十分不舍,“要走了啊,也好,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能早回家就早回家吧。” 纪誉朝路的那边望望,又转身看躺着的陈舟,“你还要待着这里吗?” 陈舟下巴枕着胳膊,点了点头,“我再躺躺,这么躺着还舒服些。” 一想陈舟还要在这儿趴二十多分钟,纪誉觉得挺可怜。看苏深河还没有到,他便抓紧教陈舟一点儿自行按压的穴位。 苏深河从蜿蜒的石径道走来,看到那恬不知耻的声源就在纪誉身旁,顿时一副看到垃圾似的神情。 “纪誉,你过来。” 纪誉一看人到了,立马扔下陈舟跑了过去。陈舟知道是他大哥来了,想着打个招呼顺便沟通沟通实习的问题。一回头,目瞪口呆,竟然是苏深河?! “你……好。”说来,上次也是苏深河把人从包间叫走的,而且凶神恶煞的。 “你,你……亲哥?”陈舟看着纪誉问。 苏深河下巴一扬,居高临下,“怎么,你人口普查统计员?”他记得陈舟,纪誉说是他的朋友。但苏深河不怎么喜欢他,干瘦干瘦,精神萎靡,看起来像个人贩子——上次就是他把人拐跑的。 “我们回家。”苏深河勾上纪誉的肩,带人要走。 陈舟摆手再见,他跟苏深河没什么好沟通的,有过从业经验对面试的好处他比自己清楚,而且这种机会苏深河也能提供。他看着两人的背影,默默心痛,不知道能享受到这顶级按摩的会是哪家啊,不过转头一想,好歹是苏深河安排的人,一般人也不敢这么使唤吧,心里顿时平衡了。 大热天的勾肩搭背,脖子热烘烘的闷出一身汗,纪誉有点意见,甩甩肩把他的手甩下去,“热……” 苏深河掌风呼过,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热你还站太阳底下给人按摩?” 一点儿也不疼还挺凉快,纪誉脑袋往他那边凑凑,“再打一下?” 第36章 第 36 章 苏深河看透他那点小心思,不觉好笑,穿进了门诊大厅,便抽了一张宣传单对折起来,冲着他那淌汗的脖子扇。 边扇边说:“别总是傻乎乎的让人支使给人当免费劳动力,记得要钱啊。” 纪誉微微扬起下巴,扇完后面又要扇前面,他说:“就是帮帮忙,陈舟哥腰扭了,排号还要好久,我先帮他揉揉。” 脖子前面的凉风停了,脑后又起了风,被抽了一下,这一下还有点力道。 “你怎么见谁都叫哥?” 苏深河发觉自打让纪誉叫了一次哥,他叫起来就顺口多了,眼见着还有扩大趋势,要发展成全民皆哥。他费了多大功夫啊,凭什么别人坐享其成?苏深河觉得自己太亏了,心里起了疙瘩。 “怎么不能叫啊,大家都比我优秀,我高考才两百分。”大哥的含义不就是这样吗,表明是对有才德的人的尊敬。 “那是你作文分没算!”两人上了车,不出发,先吵了起来。 纪誉扣上安全带,很有自知之明道:“我就算作文满分那也是最差的。” 怎么就这么没自信?苏深河瞟他一眼,“再说那是以前,现在你肯定有进步。” 纪誉枕着椅背看着车顶,想想是该有进步的,至少数学他学得不错。可是,万一只是他感觉良好呢,纪誉转过头看苏深河,“可万一还是不够呢?我能去实习吗?陈舟哥说可以让我去实习,还说实习对考试有帮助,是不是真的?” 恰巧红灯,苏深河把刹车当陈舟狠狠踩了一脚。哪儿冒出来的瘦鸡,偷享了他的劳动成果不止,还想拐走他的小弟?他生气,“不许去,浪费时间,艺考我给你辅导就够了。” 绿灯亮起,苏深河加速开车回家,眼观路况,嘴中轻飘飘来了一句,“回去开始学英语。”还是作业太少,出这么多幺蛾子。 “要学英语了?英语很难吧,我孙子说他学不会,那我也学不会吧。”他跟个怨妇似的念念叨叨不停。 苏深河不搭理他,但是心里高兴,难?难就对了,天天坐家里学习别想着往出跑。 语言这种东西要教还真不容易,苏深河想想当年自己是怎么学的,硬生生回忆了大半天,终于决定从字母表开始教起。他打出一张字母表,放在纪誉的书桌上,指着字母,念一个,等纪誉重复一个。 很难,龟孙说得没错,这就不是人学的东西。纪誉抓住苏深河要移向下一个字母的手指,巴巴地说:“别指了,我前面的都忘了,还有一年的时间,这才26个,慢慢来不行吗?” 苏深河一点也不体贴,抽出一支笔塞到他手里,“别傻了,这只是个开始,还有几千个单词等着你背。记不住就边说边写,今天字母表得给我背下。” 纪誉第一次感受到了高考的痛苦。 苏深河怎么也没料到英语竟然会是纪誉的一个坎,认认真真抄了几遍,一转头又忘,哭丧着脸问他:“这个怎么读来着?” 想想也是,他从来没有学习过拼音,这种字母对他来说确实有难度。不为难孩子了,进度还是放缓吧,今天就记十个好了。 苏深河陪着他边抄边读,按着顺序抄了几遍,然后又打乱了,他读纪誉来写,写了一个小时,又换作他写纪誉来念,十个字母反反复复学了三四个小时,总算记得差不多了。 窗外红霞一片,一天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纪誉还在埋头读写,苏深河拍拍他的肩,“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吃饭。” 纪誉仿佛没听到,继续写他的字母,等十个都写完了,才抬头,“我不回去了,英语这么难,我要努力学。”苏深河给他降到了一天十个,但他没打算自我放松,想想后面还有上千个更长更变态的鬼画符,能放松吗! 他指着后面的字母,继续让苏深河教。 “先吃饭。”苏深河将字母表翻过去盖在桌上,起身去厨房。勤学刻苦的小将军没办法,也只能跟去厨房。 苏深河在冰箱里看了一圈,然后转头问坐在墙角高凳上的纪誉,“别坐着发呆,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纪誉跳下凳子,从苏深河撑在冰箱上的手臂下钻了进去,朝冰箱里看。苏深河低垂着眼看他的头顶,慢慢露出笑脸,想起之前求他都求不回来,没成想现在竟然自己乖乖跑回来了。 纪誉回头,迎上苏深河笑意满满的双眼,“我想吃水煮鱼。” 笑容顿时收住,苏深河白眼翻他,“冰箱里有鱼吗?就算有,一道鱼得做到几点去,我们还吃不吃了?”苏深河抬起纪誉的胳膊塞到他嘴边,“想吃鱼啃你自己吧。” 纪誉撇着头拒绝,反抗道:“是你问我的,而且你又没说不能点冰箱里没有的。” 苏深河松了他的手,摸上他的下巴把头掰正,“别抬杠了,快点看能吃什么,赶紧吃完赶紧学,到点了我就要睡,不会陪你熬夜。” 要害被抓,纪誉立马变乖,探进冰箱挑起菜来,拿出来的还都是易炒快熟的。 苏深河又发笑,想起来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是这爱抬杠的德行,可他又想不起来,他怎么总惦记着非要纪誉搬回来住。 又顶嘴又白吃的,到底是为什么? 第37章 第 37 章 每天趴在桌前学习脖子都发僵了,苏深河照搬学校的那一套,要求纪誉早起去晨跑。他指着马路对面的公园对纪誉说:“就沿着这公园跑三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偷懒知道么?” 就像动员大会上的教导主任,他只管号召,不管陪同,把纪誉安排的明明白白,自己躺在床上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纪誉每天按时出门去公园,但是没有跑步,而是偷偷带上单词书在公园里背单词。英语单词都记不住,哪儿还有功夫去跑步。 但这阴奉阳违没持续太久。 今天,苏深河犯懒,不想做饭,直接出门去买早餐。路过公园,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洪亮地背着单词,绿荫之下,矮丛之中,刻苦发奋的身影十分突出,想不发现都难。 苏深河冷笑,从另一侧小路绕去纪誉身后,无声无息的靠近,趁其不备,魔爪从天而降,噌的抽走了书。 纪誉手中一空,心中一惊,下意识转身,看见皮笑肉不笑的苏深河更是惊得肩膀一抖,就像见了鬼。脚下微微退步,想要拉开一点距离,这张冷笑的脸太有压迫力了,看得他发慌。 苏深河却扣住他的肩,不让他溜走,笑吟吟地问:“跑完了?” 纪誉赶紧摇头。 “那是跑累了停下休息么?”手从肩窝移至后颈,不轻不重地捏着,“可怎么一点汗都不出呢?嗯?” 明明都知道了,还非要人自己招供,苏深河这么恶劣搁在大明一定是东厂的好苗子。 纪誉只敢在心里吐槽,肉体上还是屈服了。他像猫一样缩着脖子蹭着苏深河的手掌,乖巧讨好的笑笑,“昨天的单词都还没记熟,如果不复习今天再学新的,越积越多我就更不会了。” 这讨好的动作让苏深河手心发痒,触电一样的发麻,他心跳蓦地有些快,一瞬发怔,转而又回神,不自在地收回手,“不注意身体,万一病了呢,几天都不能下床学习,到时候积攒的不是更多?” 听他的语气松软了,纪誉胆子也大了,还嘴道:“我身体特别好,很少会生病,晚睡早起对我没什么影响。” “话别说太满。”苏深河拉着他上了环公园的跑道,“运动总归是对身体有好处,走吧,我陪你跑。” 苏深河先跑起来,拉开三四米的距离,纪誉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发呆,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依赖苏深河,做什么事儿有他陪着心境都不太一样。这样到底好不好啊。 “还愣着干嘛?快点跟上。”苏深河转过身来倒着跑,原地踏着步喊纪誉。 纪誉拉开步子,脚掌发力,一个猛冲超过苏深河,把他远远甩在身后,完了还回头看看,有点挑衅的意味。苏深河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用尽全力去追赶。 纪誉减减速等人追齐了,然后又加速甩开,知道苏深河肯定气得牙根发痒,就不由得翘起嘴角。 管它好不好呢,反正开心。 苏深河被耍着跑了一圈,生气,可又没办法,谁让他一个老男人追不上呢。前方纪誉突然停下来,苏深河抓住机会绝地反击,用生命加速,扑上纪誉的后背,勒着他的脖子,咬牙道:“我陪你跑步,你拿我遛狗,溜着哥哥跑一圈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纪誉没想着和他玩,他停下来是有正事儿的。他扒着环在脖子上的手,拉出一点空闲喘了口气,偏头靠近苏深河的耳根,轻声说:“那边”他指着中心草坪隔离带的斜对面处,“那个男人好像是在盯着我。” 苏深河看过去,是有人站在那里,那人看到两人视线都聚集过来,于是侧身去看路边的树,避开视线。 纪誉也收回视线,背过身与苏深河说:“不是第一次了,昨天他也在,但是他不动,就是离得很远看着,可今天我们跑起来,他也跑了,他肯定是在跟踪我。” 那人看起来年近五十,穿得朴素,背影挺立,不像是什么不法分子。苏深河松开胳膊,拉着纪誉的手腕要离开,“我们回家。”虽然不像是坏人,但也没法说是好人,没有证据之前,还是先躲开为好。 他早饭也不买了,直接朝家的方向走去。身后,那人隔了一会儿也跟了上来,离得很远,但是一路跟着,直到到了小区门前,在保安的注视下,他才停下了。 纪誉以为,他最多也就是这样,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 第二日,纪誉先下楼,在大门口等着,低头看看鞋带有点松,他蹲下重新绑好,视线之内却走入一双大脚,黑色软底皮鞋,灰苍苍的,沾着泥尘,有点不修边幅。顺着腿看上去,又是那个男人。 眼神相对,中年男人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试探着叫了纪誉的名字,不见他回应,便担忧道:“我是爸爸呀。” 纪誉愣神,蹲在地上没有起来,快速思考。他爹早战死了,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个男人如果是认真的,那就是说他是龟孙的爹,也就是自己四十七代龟孙? 不能起来,他没想好要怎么应对。 这时,苏深河从院子里出来了,一眼认出那个跟踪男,他一手揪起蹲在地上的小弟藏在身后,神情警惕看着面前的人,问:“你是?” 纪誉先一步回话,他拽拽苏深河的衣摆,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他说是我后世孙的爸爸,怎么办?” 苏深河比他镇定,听到这消息先求证,“介意看看您的身份证吗?” 纪爸爸点点头,从口袋掏出钱夹,取出两张身份证,一张自己的,另一张是儿子的,名字叫纪宇,长得与纪誉一模一样。 第38章 第 38 章 问题有些棘手,苏深河摸着下衣摆攀住纪誉的手,轻轻握握,想要给他信心——所有问题都由他来解决,但好像也是在为自己找点安慰——人现在还在自己这里。 “我们先上楼吧,慢慢谈。”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纪爸爸先进了小区的大门,看人走远了,手下用力一拽,将纪誉从身后带到身侧,“一会儿我来说,需要你回答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知道了吗?” 纪誉点点头,这种时候他尤其听话,小事可以顶嘴,大事一定要听苏深河的话。 纪爸爸坐在沙发上,握住纪誉的手就是不松。纪誉对那热切的目光感到心虚,想要起身去倒茶好借口离开,但仍旧挣脱不开。 一旁的苏深河站起身,轻轻捏了捏他的肩,“坐着,我去倒水。” 他深深点头,无声中告诉纪誉没关系。纪誉慌张的心这才稍稍平复。 苏深河离开了,只剩他和纪爸爸。纪爸爸摩挲着他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小宇,见到爸爸怎么不开心呢?” 纪誉不敢开口,只是摇头含糊其辞。 “小宇,爸爸怎么觉得你变了。” 话一出,纪誉顿时心惊胆战,腿不自觉地微微抖起来。苏深河怎么还不回来,大哥呢,需要大哥的时候人怎么就没了。 大哥听到了呼唤,推开门,像英雄一样,披着照进厨房的朝日晨光现身,手里叠落三只杯子,另一手拎了一瓶水,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到茶几前。一边倒水,一边深沉说:“关于纪宇,有件事得先让您知道。” 他顿了顿,才道:“他失忆了。” 纪爸爸攥着“儿子”的手着急,“怎么回事?” “您儿子去了临江城您知道吧。” “知道,考完试我们让他去散心。” “他跳楼了,刚好被我救起,醒来后就什么都记不清,名字都没记对,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叫纪誉。” 纪爸爸心疼,捏着胳膊前胸后背的看,“摔坏没啊,都全乎着吧,没考上就没考上,我们再学就行,怎么这么傻呢。” “没什么大碍,楼层矮,只磕到了头,都检查过了。”苏深河端了一杯水递给纪誉,纪誉要去接,纪爸爸也只好松开了手。 好不容易脱离了,纪誉悄悄舒了口气,抿了一口水,咬着杯沿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向苏深河那边靠了靠。碰到了苏深河的手臂,微微的热度让他觉得安心。 一室寂静,三人都默默地喝水。纪爸爸先见了底,搁下杯子抬头说:“多谢您费心照顾,今天匆忙没有准备什么谢礼,我先带小宇回家,明天再来拜访。” 纪爸爸手搭在纪誉肩上轻轻一拍,吓得纪誉呛了一口水。他拼命往苏深河身上贴,紧张道:“我,我其实,和你,不太熟。” “纪叔叔,他毕竟没有恢复记忆,您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这么跟您走,他害怕。”苏深河笑得温和,但手下蓄势待发,但凡纪誉有起身的动作,手臂便要环住。 纪爸爸嘴微张,轻轻发抖,有些伤心,又握住纪誉的手,“小宇,我是爸爸呀,怎么会害怕爸爸呢。” 纪誉于心不忍,垂眸道:“我只是现在不记得,你让我想想,我会想起来的。” 纪爸爸眼眶红了,撇过头重重点了点,抽了一口气又说:“行,爸爸今天先回家,明天带你妈妈一起来,见到你妈说不定你能记起些东西。”纪爸爸突然笑了,“第一次英语考零分时,你妈抽你屁股,打得你蹲厕所都蹲不下去,你在厕所里边拉边哭,一边还要骂你妈是魔鬼,这辈子都忘不了,你肯定记得你妈,肯定的。” 他说完自己又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拍拍纪誉的背,又掏出钱夹,抽出了所有的钱塞在纪誉手里,“先给人家还上些,明天爸爸再来,和你妈一起来。” 他又说了许多感谢话,握了握苏深河的手,托他再照顾儿子一天,然后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苏深河关了门,站在门边看坐在沙发上的纪誉。发觉纪誉好像动摇了。 纪誉确实有些摇摆,他觉得四十七代孙有些可怜。他到这里一个多月了,那纪爸爸应该找儿子找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见到了,可儿子不认他,他心里多难受。 纪誉想到自己的娘亲,班师回朝的圣旨一下,她一定是日夜期盼他回家,可是娘亲等不到了。纪誉想若是孙子能替他回去,哪怕是假的,让娘亲心里安心也是好的。 “你在想什么?”苏深河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腿一跨,面对着纪誉,躬身坐在茶几边沿,深潭死水的目光对上纪誉的眼神。 “我想……” 话未说完,忽然之中坚硬而热烈的东西撞进纪誉的怀中,一阵天旋地转,他才发觉自己被苏深河扑倒在沙发上抱住。 后腰撑着柔软靠垫,胸怀中是坚硬如铁的身躯,紧紧贴着,腾升起一股燥热。 苏深河伏在他的肩上,靠在耳边,吐着热气,“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我会解决好的,你听我话。” 只要转个头,他的脸颊就会贴上苏深河的唇,纪誉梗着脖子不敢动,轻颤着说:“我是想说……” 苏深河有些急躁,身体又压了压,打断他,“听话。” 他知道纪誉在想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失了方寸扑了上来。 怕离开的不是纪誉,是他自己。 就在纪誉眼底出现动摇之色时,他心中突然又有了被抛弃的感觉,像是站在病房外看妈妈合眼静眠,像是在毕业典礼上帮别人照全家福,他不想再当被留下的那个。 那些对他来说重要且独一无二的人,弃他而去,他没得选择。但纪誉是他捡回来的,应该是属于他的,不能离开他。 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苏深河抱得更紧了。 第39章 第 39 章 纪誉被禁锢在沙发与身躯之间的狭小空间之中,听着清晰有力的心跳声,浑身发热。 没有办法不去注意身体的接触,压着身上的重量,可是越注意,身体烫的就越厉害,心跳地也越快。再这么跳下去,会不会心悸而死啊。 他轻颤着嘴唇,小声说:“别,别抱了,起来吧……” 其实苏深河也觉得挺慌的,突然没理由的把人扑倒,抱着又不撒手,不起来吧,心思越来越龌龊,起来吧,还没想好要怎么掩盖自己的行径。 正为难时,听到纪誉这么说,害羞尴尬劲儿顿时一扫而光,还觉得有点生气。我如坐针毡是因为我心思不正,正常啊,你凭什么觉得膈应?你可以质疑,可以提问,就是不能膈应!他还就不放手,不乐意道:“你讨厌我啊?” 纪誉抬眼就对上那郁郁不乐的眼神,怎么看着还有点嫌弃?他赶紧摇头,“我没有……” “没有我抱你一下怎么了?” 苏深河说得理直气壮,纪誉真觉得好像是自己错了,他就是抱一下,自己体燥心悸的是怎么了。纪誉心慌慌的找借口,终于找到一条挺合理的,“热……” 反客为主后,苏深河终于可以集中精神的专注抱人了,这才感受到人抱在怀里还挺软,有点欲罢不能。可现在只能起身,他不情不愿地松手,“怎么老是觉得热,你是不是阳火过盛?开空调去。” 纪誉立马奔向空调,按开开关,站到出风口下,用凉风褪去燥热。 苏深河暂时摆正了心思,因为得先干正事儿。明天和敌方交战,既要让敌人心满意足地回去,又不能让纪誉离开自己。他在客厅踱步,边走边想计划,总算谋划的差不多了,于是叫纪誉过来,将大致思路说了一遍。 …… 第二天,纪家夫妇上门时,带了很多东西,大盒小盒的水果、茶叶,还有书包。茶果是礼物,书包是用来唤回儿子记忆的。 纪妈妈从书包里掏出几本相册,翻着摆在纪誉面前,还有他写过的习题书,“你看,这些都是你的,小宇都不记得吗?” 纪誉默不作声翻了几页,然后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苏深河,这才去看纪妈妈,心虚的小声说:“妈妈,我记得你。” 纪氏夫妇欣喜若狂,忙着相拥哭泣。苏深河站在一旁却不由叹气,纪誉的演技太生硬了,要不是夫妻俩心心念念只想着认儿子,就他那表演一定是要穿帮的。苏深河已经开始盘算,艺考选择表类演会不会风险太大? 纪妈妈终于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能说话了,拉着儿子的手从临江寻子一直讲到昨日相认,这一个月的心焦总算得到了纾解。 “小宇,咱回家。”纪妈妈拉着纪誉要走。 纪誉拍桌而起,眉一拧,手一挥,义正言辞,“不,妈妈,我要留在这里,跟着苏老师学习!” 苏深河要窒息了,这演的是什么啊,你是要炸碉堡去了吗? 纪妈妈才不管儿子看起来是不是正常,人活着就行,“在这儿怎么学,咱回家,回去随便学学,考个三本都成。” 纪誉伸着手摆了两下,“不,苏老师教得好,我要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学校!” “那也行,妈妈花钱找关系,咱们去衡水一中补,一定让你上个好学校。” 苏深河终于看不下去了,再让他演下去夫妻俩肯定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了。 他插进了母子两的谈话中,“阿姨,我说句实话您别生气,那种压力不是小宇这种人能承受的,就算受得了,他的底子你们应该清楚,重本就不要妄想了,衡水一中也救不了他。” 纪妈妈叹气,“第二年我就劝他考上就走,可他非要考重本,我没办法呀。” “他换志愿了,现在打算考影视类院校。”苏深河朝纪誉递去一个眼神,示意该他接话了。 纪誉重重点头,“是的,我要跟随苏老师学习。” 表个态就行,这机械的语调不能再听了,苏深河立马接过话,“ 以他的分数考艺校还是没问题的。” 纪妈妈却犹豫了,“能行吗?我们小宇长这么大连一次舞台都没上过,让他去考艺校……。” 苏深河自信笑笑,“我是电影学院毕业的,能力、人脉都不差,辅导他,送他进门绰绰有余。” 纪妈妈与纪爸爸对眼一合计,说出疑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小宇?” 做父母的,有这种担心太正常不过,苏深河早已想出了应对之话,“您要是了解一些娱乐新闻,应该知道我是新晋影帝,可我也不能一辈子都当演员,单枪匹马的在这个圈子站不稳脚跟,我有意向培养自己的人员,小宇很有天赋,我十分看好,所以想当做我的嫡系来培养。” 夫妻俩现下就拿出手机调查了背景,一看苏深河确实能力强,还没有什么□□,于是,放心了。 既然孩子有意向,那他们也不阻拦。 嘱咐了许多,促膝长谈了许久,时间晚了,纪妈妈想让他回家放松几日再来学习,纪誉又义正言辞地拒绝,“我还要学习,没有时间。” 这是真心话。 怕子孙夫妻俩伤心,于是又乖巧道:“我这个月底就回家,十多天,很快的。” 送走了纪氏夫妻,纪誉又加班加点的开始学习,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来问,“我真的有天赋吗?” “别做梦了,你的表演就是一场灾难。”苏深河一个头两个大,还是考编导类吧。 纪誉踢着脚,有点不满,“那你夸我。” “这就是表演……” 一定不能考表演! 夜里,纪誉和纪妈妈视频后,才换了睡衣,准备洗漱睡觉。 卫生间的门开着一条不宽的缝,苏深河从缝中看人。看他站在盥洗台前歪着头刷牙,吐掉口里的泡沫后,呼噜噜的漱口,然后开了水龙头,动作有些粗鲁的淋湿自己的脸,抹上洗面奶,仿佛擦地一样用力搓自己的皮。 看得苏深河都心疼,好好的一张脸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心疼中更是犯难。虽然他认定了纪誉是自己的,可纪誉又不是个东西,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再加上这小子是远古直男……怎么能不动声色、润物无声的把他变成自己的呢? 苏深河还没恋爱过,更没有喜欢过男人,这可把他给难住了。他回了屋,爬上床后悔,当初真该接些偶像剧来演,把爱情的套路刻在心中。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 《欺诈性恋爱》 村里一枝花进城打工攒学费,天降横财。有钱了,人飘了,捡了个野男人风流了一把。 被逐出家门的穷鬼富二代,生活困难,赖上个暴发户蹭吃蹭喝蹭学费。 斗转星移,一枝花发觉被骗…… 花花(掀桌子):你骗人骗钱! 穷穷:你还骗身骗心!怎么赔我?! 花花:你想怎么样!有本事打一架啊! 穷穷(掀被子):打就打,上床! …… 于是,花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下不了地。 《成了男神最讨厌的人渣》 史上最惨重生,重生成被全校唾弃的人渣。超委屈,男神以前对我超好的,现在都不正眼看人…… 啊,那我洗心革面…… 所有人:嘁,这是装白莲吧 那就什么都不做,静静当背景墙…… 所有人:又憋什么坏,离他远点 想和男神HE啊怎么办 从校园到职场 第40章 第 40 章 张跃点了两杯咖啡,贴心地将糖包撕开,递过去。 “找我是为了你的剑吧。”小可一边搅拌,一边揶揄,“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追女孩子的,送出去的东西往回要。” 张跃讪笑,“怎么会呢,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就约你聊聊天嘛,顺便送你一个礼物。” 他推出一个长方的小盒子,小可打开一看,是一条水晶环饰皮质手链。 “然后,再顺便问一问——剑有消息吗?”张跃倾身向前一趴,招供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小可合上盒子,唇角一翘,“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剑。”她将盒子还给张跃,“剑找着了,组长说道具入库之后就会还给你。手链也还你,不用贿赂我啦。” “你收下,这个是礼物不是贿赂。”张跃推搡着拒不接受。 小可收回手,端起杯子喝完咖啡,微笑说:“捡来的东西我可以收,但要你破费就不好了,要送礼物的话,就赶紧帮我男神敲定合约吧,好久都不见苏哥哥了。” 一旁站着的人用催促的眼神赶着让小可离开,小可识相起身,张跃只好挥手告别,对着背影望眼欲穿。 “魂丢了?”秦佳乐打了一个响指唤回张跃的目光,坐在小可刚刚坐过的地方,看着面前的盒子,挑眉道:“又被婉拒了?” 张跃白眼一翻,喝一口咖啡,招呼服务员过来给秦佳乐也点一杯,道:“别看戏,谈正事。” 秦佳乐一早打电话约张跃,说是要帮他们介绍工作,非逼得张跃提前约会时间,留出空余时间给他。 秦佳乐正了正神色,将文件袋递给张跃,然后悠然自得地喝咖啡,趁张跃看文件的功夫,顺手开了盒子,挑起手链看看。 张跃扫了一遍合约,蹙眉思索一阵儿,然后犹豫开口,“会不会……风险太大?” 秦佳乐放下手链,认真道:“跃跃,阿河接综艺最终是为了增加流量,提身价,扩大自己对资源选择的余地,对么?” 张跃点头承认。 “他有说过自己的综艺人设吗?” “没说过。” 苏深河说过要接固定主嘉宾的原因其中之一是为了建人设,但具体要做怎样的人设,他没说过。 “那你觉得呢?”秦佳乐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他。 张跃与他对视,答案显而易见,他们都能想得到。苏深河的落脚点还在演员的身份上,那么在综艺中的人设必定是要追求完美,换言之,是要让人觉得不真实,完美的像神一样的人肯定不是真正的苏深河,真实的苏深河就依然是神秘的,综艺不过是另一出戏、另一个角色。 完美人设可以保证真实人格被弱化,避免过度曝光带来的消耗。 秦佳乐继续道:“但真人秀强调的是真实感,没有哪个节目组希望主角过度完美。所以,如果想用这样的人设,自身就一定要带话题度,风险,才是你们现在最需要的。” 张跃细细琢磨,苏深河最近猖狂地到处给脸色,舆论都快见苗头了,也是为了这个? “但是……刚从这趟浑水里爬出来,再自己爬进去?” 秦佳乐唇角一弯:“就是因为刚出来,趁着热度还在,人们还没忘。你要是不敢做主,回去问问阿河,我想他自己拎得清。” 张跃沉沉点了点头,“那我把合约带回去,晚点给你回话。” 他将文件装回文件袋,又伸手去拿桌上的手链盒子。秦佳乐抬手按下,眉眼含笑,“偏离了预期也没什么怕的,还有我公关,可以保住你的饭碗。”他点点张跃的手指,示意道:“是不是该给我点报酬?” 张跃看眼色行事,松开了盒子,“你,你想要这个?” 秦佳乐抽过盒子,起身,“你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不要这个我还能要什么?” 他说得都对,张跃没有反驳的余地,目送秦佳乐出门,便结了账起身离开。 到苏深河家中时,正赶上午饭时间。 纪誉和苏深河对桌而坐,端碗吃饭,听闻门锁的动静,齐齐看向门口,用目光欢迎张跃,然后又埋头认真夹菜吃饭。 “你们倒是客气一下,问问我吃过了没啊。”张跃将文件袋放到茶几上直起身向餐厅走来。 苏深河咽下嘴中的饭菜,得空搭腔,“你还用得着客气吗?想吃自己去盛饭。” 不多久,张跃也端起碗,坐下吃了起来。 “秦佳乐给了一份合约。” 苏深河边吃边聊,“哪家节目。” “《现场》。” 这档节目是周末黄金时段的节目,走轻松搞笑路线,因此收视群体涵盖面广,是许多影片发宣传的其中一站,但收视只属于中上。 “节目四平八稳,没有太出彩的地方……”苏深河自言自语,想要理出秦佳乐推荐的原因。 这档节目虽然杂糅了很多元素,但本质上属于多嘉宾访谈。所以若说这平淡的节目如果要有亮点,变动因素就在嘉宾之间互动了。 “其他嘉宾都邀了谁,现在确定了吗?” 话一出,张跃便放下碗,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纪誉也不由得跟着严肃,夹菜的筷子停下,等着他答话,嘴里的饭咀嚼得也异常缓慢,生怕弄出大动静,漏听了什么。 “何青妍,还有——”张跃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拉长的腔调终于继续进行下去,“戴景和陈晋原。” 纪誉一脸震惊地看着张跃,难以置信,但反观苏深河却云淡风轻,他依然稳如狗,一边吃饭,一边分析,“何青妍是新人,和陈晋原是一家公司,应该是捎带的,但戴景没有作品要宣传,怎么也去上节目,是上次帮忙的回报吗?” 张跃摇头说不知道,如果真这样陈晋原也是牛逼大发了,这期节目一共要四位嘉宾,他一人就能捎带两人。但眼下,这问题不重要。 “分析这些有用吗?问题是,你要不要接?” 纪誉和张跃齐刷刷盯着,等他回应。单一个陈晋原就够受了,现在还掺和了个戴景,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上去了怕不是就成了群嘲的对象。 苏深河轻笑,“当然要接,为什么不接?” 其中的价值与风险并存,但还是那句老话,高风险高收益,而他不忌惮风险。 第41章 第 41 章 中视电台今天很热闹,不论是不是《现场》制作组的,都在化妆间和影棚附近晃悠,想看看这三人撞到一起是个什么场景。 陈晋原早早到了电视台,上了妆便一直坐在化妆间玩手机等着录制开始,不时有工作人员前来嘘寒问暖,看他需要什么。 刚开始经纪人还是客气回绝,来得多了,他便不耐烦,索性拉开一条门缝,不等人敲门,便从门缝里瞪一眼让他们识趣走开。 “蒋哥,你站着不累么?”陈晋原放下手机,转过椅子问他。 “你怎么偏偏就和苏深河过不去呢?”蒋哥暂停了看门的工作,转过身来。 他不是金牌经纪人,当初接到这个不错的新人时,还突然热血了一把,想着努力把捧红新人,自己混出个样子。但合作之后才发现,陈晋原的资源活动都不需要他经手,自己说白了是个全职保姆,只要全程跟随就行。 但看陈晋原手中的合同,可供选择的资源与一线旗鼓相当,有背景自然是不言而喻。可究竟什么背景他不敢乱猜,老板当初已经意味深长地强调过,让他做好本职工作。 好在陈晋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大少爷,对他这个经纪人尊敬有礼,也不抢夺前辈后辈的资源,就连握在自己手上的资源也不会只捡最好的,反倒挑一些中流的,符合自己能力的,不会搅和什么。 但,除了那个电影,还有这次节目。 陈晋原一直是明朗温和的一个人,真的不像是会落井下石的,怎么就建议制作导演接洽苏深河呢? 陈晋原抿唇一笑,脸颊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蒋哥,你措辞可不太对,我对深河哥满满的都是爱。” 门外听八卦的小作家瞠目结舌,头脑风暴一番,冲回办公区,围着桌子做下来报信,“我怎么听着像是一带三呢。” “开玩笑吧,陈晋原多大排面能带三个?王导也都听?” “对啊,苏深河再怎么着也不用他带吧。明显是一带二,王导怕节目凉才找关系力邀苏深河。” “我也听说了,王导是搭了秦嘉公司的线才请到的苏深河,和陈晋原没什么关系吧。” 小作家也被质疑声动摇了,“我就这么一猜,也没说一定就是。” 有人却插话揣测,“也不是不可能……想想陈晋原之前的资源质量,然后突然接到国际资源?还是制片人推荐?” 大家正议论着,有人嘘了一声,小声说:“别扒了,又来了,不过那个小帅哥是谁?” 苏深河带着张跃和纪誉从电梯中出来。 纪誉今天跟着前来是要观摩学习的。跟在苏深河身边这么久,演员的工作他多少有些了解,虽然觉得挺好玩、很有趣,但苏深河说祖师爷连碗都不给他发,他吃不了这碗饭,让他还是试试制作这条路。 试试就试试呗,于是,他就来了。 “那我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吗?”纪誉从书包里掏出小本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苏深河目光扫了一圈,明眼就能看出不少人对纪誉感兴趣的,或者是看上了脸,或者只是单纯的想扒身份,但哪个都让他觉得不舒心。 他笑笑,“不着急,等一会录完了节目我陪你,我们先去化妆间。”说着,手插口袋要往化妆间去。 纪誉却不像乖巧的鸭宝宝跟在他屁股后面,转身就要往反方向走,“反正你还要化妆,我先去看看。” 就不能维护一下影帝号令天下的形象吗!苏深河扭过头来,快走两步,上前拽住纪誉的书包带,小声喊话,“化妆才多长时间,你等等我不行吗?” “可是干等着很无聊啊,我逛一圈就回去,十分钟,好不好?”他抓着带子摇晃着想让苏深河松手。 苏深河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丝毫没觉得这是嫌弃他,反而觉得像是撒娇。 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还这么黏乎,怪不好意思的。苏深河吃了迷魂药心痒痒的,顺从地松了手,“那行,你去吧,十分钟后来化妆间。还有,”他抓住准备走掉的纪誉,“别让人套话,知不知道?” “知道。”纪誉点点头,苏深河站在风口浪尖,大家都等着挖新闻呢,这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纪誉一扭头回来,办公区那边的工作人员立马伏下头去。想八卦的人不少,但是苏深河刚才那句话明显就是说给他们听的,人家都警戒了,嘴封死了,谁厚脸皮再上去问就是傻。 少了拦路虎,纪誉在电视台走路十分顺畅。但他也不去打扰工作人员,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看看。作家在写节目剧本,飞快地敲了两行字,停下来读一遍,暴力敲击键盘又全部删掉,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气势汹汹重新开始打。 纪誉有点吓到了,悄悄离开,心说这个活儿他怕是做不来。 从敞开的工作区走过去,是一排透明玻璃壁的会议室。每个会议室门前都插着节目组的铭牌,里面的风景各有不同,有的在放片子全组观看,有的严肃围成一桌,对着白板认真开会。 但隔了音,单单看着也没什么意思,纪誉看了两眼便走了。走到尽头最后一间会议室,他停下了,这里倒是很有意思。 工作人员没有正形儿使劲折腾,两人拿着充气榔头互砸脑袋,砸完问问,似乎是问疼吗,摇过头之后,又抡起玩具更用力地砸下去。 纪誉看得直乐,心说这个工作看起来算是有趣。正看得高兴,脑袋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回头一看还挺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林间把打过人的文件夹夹回腋下,噙着笑问道:“你和苏深河什么关系,怎么总是同进同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纪誉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转身就要走,想套他的话,没门! 他伸手按住纪誉的肩,“想进来看看吗?”他瞟了一眼会议室问道。 纪誉看看他,又看看会议室,想去又犹豫,“我不会说的。” 林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又不是逼你就范的特务,不愿意说就不说。” 第42章 第 42 章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间一露面,大家纷纷停下来,问候一声林哥,又看到有新人进来,好奇地打量,等着林间指示。 “这孩子是来参观学习的,大家继续。”林间推了两把椅子到墙边,让纪誉坐下来慢慢看。他也坐了下来,交叠着腿,将文件夹放在膝上摊开,一边看组员,一边记录。 纪誉撇头看去,目光越过林间压着夹子的手臂,扫视纸上的内容。他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工作。 林间垂眸写字,余光之中闪入身旁人的肩头,他知道,纪誉是靠近再看。他没有抬头,却说道:“可以和我说话。” “嗯?” 林间写完了,侧头笑笑,“你有疑问可以问我,我很愿意说。” 没想到这人还挺记仇的。但是既然他愿意,不问白不问。纪誉抿抿唇,然后轻点一下头,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林间沉吟一声,想想要从哪里开始讲。“看综艺吗?” 纪誉点点头。最近苏深河在翻看《现场》的往期节目,他休息时也会坐下来一起看看。 “我们就是制作组,设计节目内容,故事,现在正在做的是验证游戏的可行性以及视觉效果,要做到既不能让嘉宾受到人身伤害,又要保证画面看起来有趣。” 这就是苏深河说的编导类工作吧,虽然只是粗略的了解了一点,但整体感观还不错。纪誉发表感言,“听起来制作节目挺好玩的。” 好玩?出外景要上山下乡实地考察,录制完还要熬夜剪辑准备成品,一屋子都是颈椎病。林间挑眉,“哪里有好玩的工作呢?工作会有喜不喜欢之分,但是所有的工作的都不好玩。”他拿笔轻轻敲了一下纪誉的头,一副良师模样,“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纪誉听得不大乐意,说得好像他什么都不懂一样,他就是随口说说,为了让对话有个圆满的收场而已嘛。 虽然不认同他对自己的叫法,但是他的说辞纪誉倒是认可的,所以便也不还嘴。想想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纪誉要走,于是重新收尾,“谢谢你愿意讲这么多,你们的节目叫什么,有时间我会去看看的。” “说到这个——”林间哗哗翻起文件夹,找到一页给纪誉看,“我们的节目还在筹划中,名字还没有敲定,打算在这三个中选,作为观众,你觉得哪个更有吸引力?” 他没看过多少节目啊,算不上什么观众,让他选不是跟瞎选没什么区别?纪誉连忙推脱,“我不懂这个,帮不了你。” 林间不依,“我免费讲课,你连课后反馈意见都不给我么?小家伙,你这样不厚道。” 纪誉无奈,只好抱着文件夹看,可看了半天也决定不了,他抬头说:“你能不能先和我讲讲你们节目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挑不出来……” 林间很乐意分享。这档新节目形式为户外真人秀,选择国内各个特色地区地点,以完成任务的方式融入生活,展示给观众自然风景与人文风情。 纪誉听完,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那就是旅行?” “差不多,划分类别的话可以这么划定。” 手指在三个名字之间滑动,纪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落到了《周末去哪里》。他抬头不说话,用眼神询问:这个可以吗。 林间很满意,这与他心中的答案相符,他鼓励道:“说说看,为什么?” 纪誉笑笑,“说不太清楚,只是觉得既然是出去玩,看过别人玩,那自己应该也会想去,这个名字比较符合观看者的心声吧,而且简单直白,看起来就是一个轻松的节目。” 林间眼神一亮,夸他,“看来你还是个挺聪明的小孩子。”说着,他抬手要摸摸那头软毛。 “纪誉,你又放我鸽子!” 苏深河上妆花了十五分钟,从第十一分钟起就不停向门外瞟,一完成就立马冲出来,随便捉来一个人就问纪誉的去向。要找到纪誉在哪里并不难,多少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在盯着他啊。 苏深河得了信儿,杀到会议室前,眼见着老男人的魔爪要指染他的鱼脑袋,门都顾不上敲,直接冲了进去。 这个又字极为巧妙,要说记仇,谁都比不过他大哥。纪誉立马从座位上站起身,两步窜到苏深河面前,开腔:“我刚刚就要走,是他让我帮忙才多留了一会儿。” 必须甩锅,没事儿干嘛惹大哥不高兴。 苏深河气哼哼地打量林间,虽然不熟,但林间他还是知道的,综艺金牌制作,三十好几的年纪已经做出了一道综艺强档。他又看着面前认错的纪誉,“又是你朋友么。” 纪誉使劲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他。” 林间胸口中了一箭,心碎成渣,“我们认识的,我喝过你调的酒,不记得吗?”他挺委屈的,那么一杯酒喝下去他可是刻骨铭心。 话一出,苏深河反映比纪誉还要迅速,目光沉入死水犹如寒潭,胸中窜起醋意火苗,竟然是这个老男人! 苏深河深深吸一口气,牵起嘴角,笑容如春风扑面,他伸出手,“那真是幸会。” 林间不觉有他,也伸手握住,以示礼貌。顿时,血液阻塞不流通了。苏深河是手劲大还是讨厌他?讨厌他不能吧,他可没嘲讽得罪过人啊。 苏深河抓住了手便死死攥着,用力捏着骨头,咬牙微笑,“我弟弟,没给您添麻烦吧。”就是这只手戳了他的鱼头! “没有,纪誉很有意思。”话一说完,手骨又被人攥紧,“你……平常挺喜欢健身吧……”林间委婉说道。 “演员的职业修养。”苏深河松开手,顺杆往下爬,“我们还要去录制现场,先走一步,林导再见。” 苏深河一个眼神过去,纪誉听话地向门口走去。 “等等。”林间叫住他们,“深河,我正在筹备新一档节目,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苏深河回头,“林导的节目怎么会没兴趣呢?我让我的经纪人一会儿来找您详谈,您看行么?” 林间抬起胳膊看看时间,噙笑回道:“一会儿可能不行,录制完让他给我打电话再约吧,我电话你们有。” 苏深河一愣,不等他说话,林间又道:“在你历史书里,记得么,小誉。” 不行,心烦躁得不行,要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霸王的雷和嘻嘻的营养液(〃'▽'〃) 第43章 第 43 章 林间这么一说,纪誉想起那天他似乎是夹了东西在他的书里。正想着,手心忽然一热,身子被带着向门口走去。 他低头一看,手被苏深河握住了。搭过肩、拽过手腕,但是这么拉着手好像还是第一次。纪誉掌心发烫,指尖发麻,小心吞咽了口口水,连喉结滚动都微微发痒。 苏深河走的很急,大步跨着,纪誉发懵的时候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反应过来后,便轮开腿快步跟在他身边。 纪誉以为是节目录制快要开始了,所以他才这么着急。但穿过办公区,避开了所有追随的视线,在茶水间的拐角处苏深河突然停了下了。 握着的手还是不松开。 “他,怎么那么叫你。”苏深河话说的别扭。林间才见过纪誉几次就叫的这么亲热,他认识纪誉这么久了也只叫过大名而已。 纪誉垂眸看着交握的手,脑袋又开始发懵,反应迟缓,隔了一会儿才想起回答:“不知道,他自己想那么叫吧。” 那我也想叫。 纪誉却又道:“他这人感觉怪怪的,说话也怪怪的。” 他不喜欢被这么叫?苏深河干笑掩饰尴尬,幸亏刚没说出口……尴尬之后又开心,林间那个老男人被纪誉嫌弃了!他嘚瑟,“就是,叫人就好好叫名字,自己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儿。” “嗯……”纪誉眼神还在飘忽,瞅瞅自己的鞋,又回到手上。苏深河的手与自己差不多大,握住时微微用力,骨节分明。 “那……名片,也是他自作主张塞给你的吧。” 纪誉没有听到。 苏深河发觉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牵了他的手。 轮到苏深河发懵了。 怎么就这么顺手?他这么在意地盯着是不是很介意啊,会不会像嫌弃林间一样嫌弃自己啊。 “我,你,你刚刚走的太慢我才抓的。”苏深河语无伦次的解释,慌慌张张地松开,手心潮热。 纪誉看看重获自由的手,低低“哦”了一声。微微动动手指,不热了,但是空空的感觉,也不适应了…… “走吧,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录制了。”苏深河无处安放的手摸摸鼻子,又叠交抱胸,最终害怕再犯错误,直接插进了裤兜。 纪誉落后两步,停了停,再跟上去。这次走的也挺慢啊,怎么不抓了…… “深河哥,回来了啊。”一推门,陈晋原便扬起笑脸相迎。 苏深河点点头,算作应答。戴景也到了,正坐在梳妆镜前闭眼上妆,听到陈晋原的话,睁开眼,一个目光交汇便算作是打过招呼了。 “这位是?”门前又出现了一个人影,陈晋原看到跟着苏深河进来的纪誉问道。 纪誉不怯生,一步跨到他面前,“我是苏深河的弟弟。”是本尊认证和承认的独家小弟。 陈晋原坐在椅子上,从下至上细细看了个遍,嘴角一挑,看向苏深河,“深河哥,你亲弟弟吗?”他可记得苏深河是独生子。 “差不多。”没必要和外人细致说道,他敷衍过去,然后伸手去接纪誉的书包,放到空闲的椅子上,“带着你的本子就够了,如果导演没什么安排,我就先带你去看看。” “是要参观录制吗?”陈晋原是个聪明人,听得明白,苏深河不愿意谈那他便不说,放下先前的问题,重新插入对话,“对我们的工作很好奇吧。” “我是来学习的。”纪誉有点沉不住气,回嘴辩驳。然而他反感的不是陈晋原乱猜,而是他说的“我们”。这个人说话看似随意,可他和话里话外总要切断苏深河与自己的关系,让人心里不舒服。 陈晋原温和点头,“学习啊,那就应该独立自主是不是?总要依赖哥哥可不好,一会儿导演可能还要讲点事儿,你哥哥陪你是会耽误工作的。”他指了指身后的经纪人,“或者可以让蒋哥陪你去看看,他干这行十几年了,对于基本的流程都很清楚,有不懂的问问他也好。” 苏深河眉心微蹙,将纪誉手里的笔抽出来,“啪”的一声别在本子上,短促的脆响声显得有点烦躁。怎么所有人都对纪誉感兴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刚想要回绝,纪誉却先说道:“不需要你帮我,我可以自己看,不懂的话就问跃跃。” 回头去看张跃,张跃也给他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纪誉更有底气,像只小狼狗一样气势汹汹,“我哥哥应付你们那么忙,我就没打算让他陪我!” 这小子在用激将法,纪誉心里清明的很,可他确实压着了命脉,自己非上套不可。纪誉不开心,一定要从嘴上找补回来一点。 只要不是无干人等,苏深河一颗心就能放在肚子里,他嘱咐张跃看好人,到点了就去录制现场不要乱跑。 “有我在,放心吧。” 张跃喂给他一颗定心丸,然后带着纪誉走了。 “这点儿破事儿吵吵半天。”戴景的妆化完了,刚睁开眼,便一声轻嗤,“我当你们这种正经演员能有什么高雅格调。” 化妆师看看氛围,立马选择退出,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三人。 苏深河懒得理会,将纪誉的背包抱在怀里,坐在了那把椅子上,思绪一飘,万一那老男人还给纪誉塞了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办?于是,拉开书包要检查。 陈晋原微笑缓和道:“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大,能有多大差异,戴哥,录完节目一起喝酒?”他做惯了好人,不想气氛太冷。 话听到戴景耳中却觉得是种讽刺。陈晋原刚刚24岁,比他小,又比他红,也有自己的作品,叫他一声哥只是点明他年纪大。喝酒?又是在嘲讽他只泡吧没成就? “都是玩手段上位的,还真以为自己成了明日之星。 ”戴景白眼一翻,也不怕得罪谁,继续口无遮拦,“苏深河,你叫人玩了,还跟傻逼一样来给人做陪衬,跟你一个人设,我都觉得丢人。” 苏深河把书包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没有查出什么可疑物品,这才重新拉好书包,抬起头来。他们刚刚说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无非是坐实了两人投票时有过交易。 “深河哥……” 陈晋原想解释,被苏深河打断。他浅浅勾起唇角,“浑水一潭,没有谁是干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山里呆了两天一夜,是那种会缺氧脑壳疼的山……欠了的债,从今天开始补起来! 要说有什么需要分享的登山小技巧的话—— 不要靠近小情侣的小帐篷 em……很尴尬的 第44章 第 44 章 演播间的摄像已经开始,纪誉在导播间观看,导演盯着面前的一排屏幕,通过耳麦指挥现场,切换机位。 一段开场舞后,嘉宾就位。 张跃催促纪誉快去演播间,因为从其中一个机位传回的画面来看,苏深河似乎扫了一眼台下。 纪誉又看了两眼,导播们有条不紊的操控键盘按钮,隔空指导玻璃窗下的舞台,他小声道了声打扰了,然后贴着墙根和张跃离开导播室。 前往演播间的廊内,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家都已各就各位,做自己的工作。 “我挺喜欢编导的工作。”安静的走道内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纪誉看看自己的笔记本,很满意。这份工作有点像领兵打仗,前期拟定节目内容,就好比是作战计划,开始录制时就像战场指挥,摄影、灯光、道具各组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指哪打哪儿。 但这并不是节目制作的全部。后期剪辑也是重头戏,今天的学习还没有接触到那一部分,纪誉对于后期的工作没有什么概念。 他问:“我们还没有参观后期制作,和之前的工作差异大吗?是占全部工作的三成?还是更多?”万一占比太多,还很枯燥,自己会不会就没那么喜欢这个行业了。 张跃扫了一眼他的本子,满满两页的内容,看来是真的很上心。他说:“能喜欢是个很好的开端,喜欢是成功的一半,另一半就要靠努力,后期呢,就是剩下需要努力的那一半。” “啊?”纪誉一惊,停下脚步,“后期很无聊,还要占一半?” “对,但也不对。”一回头,人竟然呆在了原地,张跃招招手让他快跟上,边走边讲:“后期要对作品精修、润色,编排,工作很累很繁琐,消耗的精力能占到一半,但后期工作是为了让前期的设计制作可以更好的呈现,所以只要喜欢这个工作,这份喜欢就是后期制作的动力。” 这样想来,编导这份工作并不是像他原先想象中那样可以类比成将军的工作。不太一样。但突然多出来的不一样,让人更有新鲜感,好像更期待了。 纪誉合起本子,快走两步,追上张跃,追平了,想起来又问:“我走慢了,你怎么不会拽着我走。” 还要牵着走?张跃一愣,怕不是少爷刚刚在哪儿看了偶像剧突发奇想吧。他伸手握住纪誉的手腕,“好了,我们走。”想玩就陪着玩吧。 “不是这样的。”纪誉走了两步,甩甩手腕,这种拽法很正常谁都能这么做。 这是撒娇呢?中毒这么深,到底看了什么韩剧?“那这样,好不好?”张跃哄孩子一样拉起他的手,推开演播间的侧门,走进去。 看来手拉手在这儿好像也很正常,张跃抓他的手抓得这么自然…… 硬邦邦、热烘烘的,男人拉手有什么好玩的!“别拉了,走路都不好走。”纪誉另一只手伸出来扒拉开张跃的手,闷头向观众席下走去。 张跃摸摸被拍掉的爪子,望天发呆,这电视剧真有毒,女主怎么这么作。不过别说,这么作的剧情还让他有点兴趣了,想看后续故事发展。 苏深河在台上看见这一幕,话筒抱在胸前,摸着心脏悄悄舒口气,幸亏自己搪塞过去了,不然你看看,他对拉手多反感啊。 纪誉坐在摄制组后方,看向台上,寻找苏深河,目光交汇时,苏深河偷偷支起食指向他晃晃,纪誉也朝他弯了弯嘴角。苏深河片刻神游,还好,自己不在他厌恶的黑名单上。 “深河不常上节目,我们这种轻松的节奏不适应,都闲得开始发呆了。” 四人嘉宾的简单互动问话已经结束,进入到游戏环节,主持人要开始分组了,却发现苏深河没跟上节奏,这才打趣他。 苏深河猛地回神,摸摸鼻子讪笑,“没见过这么多观众,有点懵。” 另一位主持人道:“别说夸我们场面大,就是恭维我们台长也没用啊,没得选了,你只能等着被挑,去和青妍待字闺中吧。” 台下观众发笑。这场游戏以掰手腕的形式分组,主持人先不讲明玩什么,只说三个男嘉宾里自愿出来两个掰手腕,先赢先挑。这是场力量的角逐,身为台上最高的男嘉宾不踊跃争取参与一下,反而直接乖乖等着被挑,这意外的反差萌让女观众们痴笑。 陈晋原和戴景站在桌子两边,交手相握,等着主持人喊开始。 张跃坐纪誉旁边,看台上的形势,思维一发散,发出一声感慨,“还是阿河会抓人心。” “怎么了?”纪誉没看出门道。 “你看,这就是个分组,也不牵扯输赢,如果一个人掰过一群还能有点看头,但就两个人掰手腕,没看点。阿河发呆吸引了视线,这一节的关注点已经聚集在他身上了。” 纪誉回头扫了一圈观众席,果然,举着陈晋原名牌的女生也在冲着苏深河站着的地方傻笑。 大哥就是大哥,心思缜密。纪誉也被张跃带沟里了。 陈晋原掰赢了戴景,得到先行选人的机会。他指了指苏深河,握着话筒说,“深河哥,我们一组吧。” 主持人插科打诨,“青妍,没记错的话你们是同门吧,你被你师哥抛弃了有什么感想。” 何青妍捂脸笑哭,“平常孝敬师哥没有到位,我回去好好反省。” 陈晋原耿直解释,“开局就比腕力,我得挑个体力好的,为了赢,师哥谁都能抛弃。” 另一位主持人疯狂大笑,煽动气氛,“陈晋原记好你说的话,青妍,别怕,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两组人分队站在主持人的两边,主持人开始宣布比赛内容,“晋原猜的没错,我们的游戏是运动会。”他挑眉奸笑,“但是,运动会嘛不一定就是更高更快更强,我们又不是奥运会。来,第一项障碍赛,双方抱起各自的队友,通过障碍物,最先完成的队伍获胜。” 场下的观众当即爆发出笑声。 陈晋原一听,跪地气笑,“你们是故意的吧。” 主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决定一下谁抱谁吧。” 纪誉回头看看,大家笑这么开心,那代表男生抱男生是稀奇事儿吧,苏深河会抱他吗?纪誉伸长脖子看台上,他觉得应该不会。苏深河本来就因为电影的事儿被陈晋原压了一头,主动抱人多跌份儿,肯定不行。 陈晋原撑着膝盖直起身,看看主持人,又看看苏深河,掩面苦笑,“刚掰完手腕手还抖,深河哥这分量真抱不动。” 干嘛!你想让我大哥抱你?纪誉捏着本子的力道重了几分,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深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 第45章 第 45 章 “想看原原被抱诶,苏深河比较攻吧。” “原来以为他们同台肯定是一股□□味,没想到被塞了一嘴糖。” 她们在观众席上聊得好开心,纪誉在前面听得好心烦,录节目呢,能不能安安静静地观看,有没有一点文明意识。 主持人又催:“你们俩再磨叽下去,戴景和青妍都能下场吃顿饭再回来了。” “真拿你没办法。”苏深河眉眼弯弯,张开双手,说话温柔宠溺。 纪誉轻轻咬着下唇,眼皮垂下,视线避开。只是观众席上暧昧的尖叫声没办法隔绝,很刺耳。 “那就背我吧。” 苏深河理直气壮装娇弱,一举干掉何青妍,成了今天台上最闪亮的小公举。这走向不仅台下一片爆笑,台上的主持人也笑到捶地,明明是打算捆绑CP吸睛,结果爆点成了反差萌。 管他是什么,有笑点就成。主持人拍拍陈晋原的肩:“就为你们队破一次例吧,背也可以。自己选的小公主,含着泪也要背完。” 苏深河扑在陈晋原的背上,长腿像死狗一样拖着,一点都不客气地将全部重量压上去,压得陈晋原呼吸困难。他又挑衅地看向旁边抱着何青妍的戴景,志在必得:“你,输定了!” 陈晋原屈着膝颤个不停,能不能迈开腿都是个问题,趴上面的还在云淡风轻的叫阵。主持人忍不住吐槽,“苏深河,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 “这挑衅是要把和戴景的恩怨牵进来,他真是把能用的话题全加上了,阿河要是专注炒话题,现在也是顶级流量了。” 张跃在一旁说着,纪誉心不在焉地听,什么都无所谓,反正苏深河没抱他,而且现在陈晋原看起来很倒霉,很好笑。 他觉得自己嘴角好像翘起来了,赶紧抿了抿,明目张胆地笑感觉自己有点坏。 台上,比赛结束,陈晋原和苏深河毫无意外的输了。主持人宣布进入第二场比赛,羽毛球双打。除了球拍有些另类,整体来看游戏比较正常,毕竟这一局要保证陈晋原与苏深河能得一分,不然第三局游戏都没法开盘。 两人自开局以来,势头良好,轻松拉开比分。之后为了保持节目效果,中间划水,缩小比分差距。眼看比赛终于要接近尾声,陈晋原与苏深河开始发力进攻。 陈晋原或许是求胜心切,从后方直接跃到网前,去接手苏深河的球。苏深河没有注意到身后上前的人,撤步接球时被绊到脚,身体向后倒去,摔在地上。 “哎呦,小心。”主持人提醒一句,继续解说,“我们的陈晋原选手胜负欲爆表,绊倒队友后依旧不停下来!起跳!一击扣杀!陈晋原赢了!” 陈晋原抹了一把脖子,扔掉拍子,伸手到苏深河面前,咧着笑,“没事吧。” “没事。”苏深河握住他伸来的手,借力要爬起来。稍稍用力,陈晋原胳膊却一软,被拉倒扑在苏深河怀里。 又搞事情!纪誉恨恨握拳。 头贴着胸,身体交叠,远看着像是相拥在一起,暧昧不明,观众们就喜欢这些,发散思维起哄。 陈晋原慌张地撑起发软的胳膊支起身子,主持人眼尖,“哦?脸红了!” 陈晋原傻笑摸摸脸,“啊?红了吗?” “陈晋原,你害羞什么,你这会儿应该否认啊!” 陈晋原躲避镜头,掩笑道:“抱了我偶像,本来就是有点儿害羞……” …… 这期节目播出之后,反响意料之中的火爆。苏深河关注度水涨船高,粉丝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围绕他的话题在社交平台上层出不穷。 纪誉挺开心看到苏深河达成了自己目标的第一步,但是关于陈晋原和苏深河的话题,看得让人心怀介意。 陈晋原碾压苏深河拿下电影资源的印象,因为节目中的真情表白,变成了为赢得偶像注意发奋努力,终于站到了偶像身边。两人的粉丝中,不少人开始萌CP,数量与日俱增。 他突然明白了,陈晋原一直搞事情或许就是为了这个。苏深河说过炒CP对于明星维持热度很有作用,这对于苏深河来说不是好事情吗,自己为什么要介意呢? 他翻着微博,翻回自己的发布,看到不久之前他帮苏深河艹的热度,与今天的相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看着那可怜巴巴的数字,愣了一会儿神,纪誉想自己介意的大概是能帮到苏深河的是陈晋原而不是自己吧。 “你在干什么?”苏深河抱着一沓卷子敲门进来。 纪誉锁掉手机,扣在桌上,换上一副轻松表情,“在玩。”他看到苏深河手中的卷子,问:“今天要学什么?” “今天模拟考。” 卷子摊开来看,是去年的高考试卷。学了挺久,是时候检验一下成果了。纪誉的任务不止是要学习文化课,还要准备专业课考试,所以要做好时间分配。当然,怎么分配,就要看他现在文化课的水平了。 纪誉先从语文开始做起,苏深河掐了表准备离开房间。刚到门口,纪誉问:“我要是考得好,接下来可以去实习吗?” 陈晋原有这么大的号召力,是因为他已经身处娱乐圈和苏深河站在同一战场,自己要想和他匹敌,不早点入行怎么可能做到。他想做一个称职的小弟,当有用的左膀右臂。 苏深河一阵沉默,清空了计时。那天录完影张跃和他说了,纪誉对制作很有兴趣。编导类的专业考他其实也教得了,专业内容、考试技巧都不在话下。但如果他有意向朝这个方向发展,实习比纯理论教学更有帮助。 只是这样一来,教他的那个人就不在是自己了。 “你很想去吗?”手机屏幕暗了,他又重新点亮。 “嗯。” “那就好好考,别再走神了,我要计时了。”数字开始跳动,苏深河关上门回到房间。 他躺在床上,打开电话簿,拨通电话。苏深河承认自己对纪誉存在占有欲,这种占有欲来自少年时期的情感缺失,所以他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蛮横改变纪誉的意志,否则和他爸爸有什么区别。 “把剑放到工作室,过几天我去取。” 张跃奇怪,“你要是忙,我直接送过去也行。” “不用,就这样定了。”说完,苏深河挂断电话。 占有欲还是有,克制不住。不能用学习把他拴在身边,那就换个方式,耍点心机。 第46章 第 46 章 文化课成绩基本过关,之后每天保持下去,做到稳中有升就行。纪誉看到苏深河满意的表情,高兴得要翘尾巴。他伸着指头指指分数,“是不是还不错?” 苏深河知道他想说什么,“答应你的我不会反悔。”他站起身,把纪誉按在椅子上乖乖坐好,“我问问朋友,帮你安排实习。” 纪誉按住苏深河要拿手机的手,“我自己找得到,陈舟你记得吗,我朋友,他说过我可以去他那里实习。” “他?”苏深河犹豫,“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团队的,具体负责什么,如果没做出过什么好作品,你跟着去那里能学到什么?” “不管怎么样,他肯定也比我强,我想去试试。”纪誉很坚决,他觉得这些事情应该自己解决,要成为得力助手,首先要从戒掉依赖苏深河开始。 苏深河拿起手机,打哈哈,“先去吃饭,做了这么久的题不饿吗?我们吃完饭再说。” “去想想要吃什么,在家吃还是下馆子。”他赶着纪誉出了房间,然后立马解锁了手机,翻出所有认识的制作人,发信息去问:认识叫陈舟的节目制作人吗? 不一会儿,赵晓然就回复:我认识一个,中视的,做美食综艺,是不是这个? 苏深河:长什么样儿? 赵晓然:你相亲呢?签节目还要看团队人员的长相? 调侃归调侃,赵晓然还是找了一张照片发了过来。苏深河一看,正是陈舟。他问:在团队里具体负责什么? 赵晓然:主力制作的一员,剪辑很出彩,我们台的美食组一直想挖他来着。 苏深河看着消息,指尖在桌面上敲点,然后又发信息:结婚了吗? 赵晓然:真相亲啊? 苏深河急吼吼地发信息:就说你知不知道! 赵晓然:没呢,正攒首付呢。 苏深河顿时轻松,那就是要结婚了。他没有当下答应纪誉,除了不放心陈舟的工作能力,更不放心这人的目的——是不是像自己一样别有居心。 赵晓然:你问这些,不像是要签节目吧,干嘛呢? 苏深河回他:跟你没关系。 赵晓然抨击他过河拆桥,苏深河看都没看,再也不搭理人,扔了手机就去找纪誉。 吃饭的时候,苏深河提起话题,“实习可以去,我了解了一下,他参与的节目还不错,个人能力也突出,刚好着重于后期,在那里学习你对于节目制作能有全面认识。” 纪誉眼睛闪闪,心里开心,转而又愁着脸,怎么又让苏深河费心了。 “怎么不高兴?不是想去陈舟那里的吗?”苏深河夹点菜到他碗里。 纪誉吃掉菜,讪讪一笑,“还要让你□□的心。” “你叫我一声哥,我能让你白叫吗?我不关心你还关心谁?” 纪誉听罢,心里发甜,给苏深河笑笑,然后埋头吃饭。 苏深河抿抿嘴角,压抑笑容,心中狂笑,啊,自己这么体贴关心,他沦陷不是迟早的事? 饭后,纪誉便迫不及待的约陈舟,陈舟说让他明天直接过来。纪誉屁颠屁颠跑去给苏深河报备。 苏深河端坐在电脑前,抱着胳膊研究这两年的热门综艺节目。听见纪誉说话,暂停节目,拿下耳机,“明天?在哪?几点?” “中视电视台,十点。” “嗯……那我送你。” 纪誉靠着门板,一下站直身子,“太远了,不用你送,我自己搭车去就行。” 苏深河戴上耳机,“我顺路,正好明天我要去工作室,离那边不远。” 顺路就好,专程让他跑可不行。纪誉点点头,“那好,我在你工作室门前下车。” 纪誉转身要出去之际,苏深河头也不回,对着屏幕道:“就算不顺路,送你我也心甘情愿。”说完点开节目不再说话。 门开了,又关了,余光一扫,纪誉出去了。苏深河放松了身形,反思刚刚的表现,挺酷挺深情吧,再怎么刚直不弯,也得心动一点点吧。他扬了扬嘴角,很自信,肯定有效果。 门外的纪誉早已忽视了日常心动加速,只是暗暗握拳,要好好努力,不能总让大哥罩自己,要成为像关帝一样,天神般的小弟。 第二日,纪誉在苏深河工作室大楼前下车,这栋写字楼基本被各家经纪公司以及独立工作室包揽,是艺人云集的大楼,因此安保也格外森严。 “我还没去过你的工作室,能去看看吗?”纪誉是按着苏深河的时间安排出门的,现在赶去电视台还早,所以他想去看看,顺便打发时间。 那当然不行啊,张跃已经到了,肯定把剑也带来了,让纪誉去了工作室,他肯定是要带走的。剑都拿走了,自己还有什么留住人的底牌? 苏深河踩一脚油门,半个车进入了大门,“后边要来车了,堵门口不好,我先进去了。” 纪誉刚上前一步,门前站岗的保安就拦住他,“先生,没有证件不能入内。” 苏深河左拐驶向地下车库,瞥了一眼大门口,拿出手机给纪誉发信息:下次带你参观。 “好。”纪誉以为他是很忙没时间,便向路边的站牌走去,乘车去电视台。 苏深河逃过一劫,深深舒了口气,停好车,乘着电梯去了工作室。 他的工作室面积不大,隔成两间,大的用作会客,小的存放资料账本,用作办公。平时,他们俩不怎么来这里,或是在张跃家,或是在苏深河家,两个人的会议在哪儿开都一样,一些关系较深的合作伙伴基本也在饭桌酒桌上谈。 需要在工作室谈的,都是贵客。比如,林间。 那天回去之后,苏深河从纪誉的书中翻出名片,假惺惺地问他电话存了吗?要不要存一下。纪誉刚说没有,他立马卷上‘赃物’跑掉了。 电话给了张跃,去约林间,敲定今天来谈合作意向。 苏深河推门而入,林间已经到了,正和张跃闲聊。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苏深河伸手。 林间起身握住,“是我到早了,昨晚没回去在电视台住了一夜,一大早就来了。” 三人围着圆矮桌,各坐一边沙发。人到齐了,林间开门见山,“我是第一次制作户外真人秀,虽然之前的节目反响不错,但我也无法百分之百保证,这种成绩可以延续。” 苏深河同样谦虚道:“我也是第一次作为主嘉宾参加综艺,虽然拿过影帝,但不知道这种好运能不能延续。” 林间轻笑,从文件夹中拿出节目企划,“自谦就到此为止,我们谈谈节目吧。” 苏深河与张跃一人拿了一份企划书。 “我们要做旅行真人秀,拍摄景点都定在国内,除了潜在的热爱观看综艺节目的群体,还可以吸引路人观众,以及想要周末放松旅游的人——当做一档旅行节目看。收视率上有一定的保证。” “全员男性?”张跃抬头问道。 “长途旅行,加上途中会有很多任务,男性艺人体力跟的上,可以保证节目效果。” “形象设定呢?”苏深河问。 “五个人,会有两个搞笑艺人,担当反面形象。” “那对于我,林导是什么样的设定?” 林间淡淡微笑,“形象上我可以给你自由设定的权利。” 苏深河挑眉,放下企划书,“那我的责任是什么?” “全员男性,女性观众的数量可想而知,我们需要一点暧昧的兄弟情。直说的话——” “我负责炒CP。”苏深河接过话,自己说出了答案。 第47章 第 47 章 林间轻点头。节目要吸引人,除了核心内容要出彩,必要的手段也不可少,成员间的矛盾、情愫这些东西,是百试不爽的灵药。 苏深河没有意见,这些天看了各种类型的节目,这样的套路确实是深得人心。“确定了捆绑对象吗?” “陈晋原。” 苏深河微微惊讶,转而笑说: “林导倒是很会赶热度。” 林间喝了一口水,笑着否认,“与你合作是我从计划节目开始就有的想法,不止有噱头,而且很聪明,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没看点的时候制造看点。” “多谢夸奖。” 林间继续:“陈晋原也是一早就确定的,九星公司投资了这档综艺,陈晋原算是一个附加条件。没想到你俩合作一次,已经提前炒起了热度,我是捡了个便宜。” 苏深河奇怪,陈晋原并不算九星艺人中排位靠前的,但是资源总是意外很好,更奇怪的是,他和自己的交集会不会有点过多了。 “你在想什么?”苏深河不接话,林间便唤他回神。 苏深河摇头,重新回到企划书上,“继续吧,还有哪些要求?” …… 纪誉到了电视台门口,打电话通知陈舟。没多久,陈舟虚浮着步子从电视台大楼里飘出来了。 “很准时啊,小纪。”陈舟拍拍他的肩,然后打了个哈欠,“来,过来坐一会儿。” 陈舟指了指大楼前的水泥台阶,自己先一屁股坐下,招手让纪誉别客气,“站着我头晕,昨晚又通宵剪片子,这会儿困得不行,小纪,身体好么?熬夜熬得住吗?” “熬得住……” “那就行,今天就开始上岗吧。”陈舟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得像是快要睡过去了。 这就上岗了?可你在这儿都快睡了,我去哪里入职,干什么活,总不能干坐着等熬夜吧。 “那……我要做什么?” 陈舟眯瞪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隔了半天才反应道:“工作啊……先去买个早饭吧。” 纪誉提着大包小包的早点跟着陈舟进了剪辑室,放眼望去,隔间的每张桌子上都横七竖八的躺着人,奄奄一息。 陈舟拍拍隔板,喊了一嗓子,“吃饭了!” 听到这声呼唤,躺尸的才有了动静,从桌子上爬起来,到纪誉面前来领饭。 陈舟也叼起一袋豆浆,边喝边介绍,“这位是纪誉,来我们组实习,年纪不大,大家都照顾着点儿。” 一组人耷拉着眼皮,疲惫的招手问候,各自说了自己的名字,实在没力气再多说什么。 纪誉一上午也没什么事情做,因为这群通宵加班的制作人都在睡觉。 下午上班之后,组里的剪辑工作已经收尾,各人移交了自己的片子,陈舟负责整合。他一边工作,一边讲解,把一些操作技能方法讲给纪誉听。纪誉边听边做笔记,认真观看,偶尔打打下手,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饭点,身为新组员,自然要担负起买饭的职责。单子一列,十个人八种口味,他按着地图导航,去各家餐馆买饭。 点了餐,正在等待之际,手机响了起来,是苏深河。 “怎么样,下班了吗?” “可以下班,但是晚上要审片,我也想留下来看看。” “饭吃了吗?” “一会儿吃,我正在帮前辈们带饭。”外带的饭做好了,老板提给他,纪誉点头道谢,提着饭往下一家馆子走。 苏深河没在说什么,让他慢点儿来,别着急,然后就挂了电话。 纪誉左右手提的满满当当,从美食街出来向电视台返回。走到大门前,熟悉的车子横在眼前,车窗缓缓降下,苏深河冲他招手。 他两步冲上前去,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帮你带饭。”苏深河手指勾着袋子,冲他晃晃,“都是你喜欢吃的。” 水晶虾饺晶莹剔透,粉嫩饱满,盒中是小菜鲜脆碧绿,看起来食欲十足,纪誉觉得口水都要留出来了。 “你等我一下。”他提着油腻的快餐冲回剪辑室,连同自己的那份一道放在桌上,招呼同事们一声,然后就跑了。有好吃的,谁还吃这些。 两人在电视台的小花园内找了一处座,纪誉吃,苏深河看。纪誉吃得嘴唇泛光,苏深河看得心波荡漾,他伸出手指,用指腹擦过嘴角,压着柔软的唇,把黏腻的油汁粘在自己手上。 一阵麻酥从嘴唇扩散到心尖,纪誉一呆,“你……干嘛?” 苏深河含情浅笑,“你嘴角沾油了。” 他笑得明媚,目光勾人,纪誉看得晃眼,他害羞得避开视线,小声说:“你给我说,我自己来就行。” “我想帮你,不行吗?” 纪誉吞咽口水,悄悄得吃饭,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满脑子都在想他刚刚的神情。 苏深河抽出纸巾,擦着指尖,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纪誉身上,耳尖发红,咀嚼地缓慢,不敢再有眼神接触,一看便知是心乱了,害羞了。他嘴角扬起一丝笑。 “晚上我来接你。”苏深河停下收拾餐盒的手,捉住吃完就要跑的纪誉。 “不用了,也不知道几点结束,时间到了,我要回去上班了。”纪誉风一样的跑了。 回去的路上,他脑袋乱哄哄的,回想起苏深河的眼神,总觉得里面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他埋头快步疾走,陈舟叫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你想什么呢?走吧,要去会议室审片了。” 审完片子,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大伙儿收拾了东西,相互道别,各回各家。纪誉背上包,从电视台走出来,舒展了一下胳膊,准备去地铁站。走出两步,脑袋被人轻拍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林间从身后走到了他身边。 “我在这里实习。”他顺着台阶向下走去。 “嗯?节目制作?” “对。”从台阶上下来,纪誉停住,“我要走那边,去坐地铁,再见。” 林间喊住他,“哪一站?” “长兴门。” “走吧,我送你,我也住那边。”林间说着就向停车场走去,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纪誉喊了他几声都没有让他停下,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不用麻烦了。”纪誉站在车门前,还要拒绝。 “从这儿到长兴门半个小时,金牌制作一对一答疑的机会你不要吗?”林间跨进车,发动车子等他上来。 果然纪誉乖乖从车前绕了过去,上了副驾驶。 林间笑笑,驶离停车场。一路开回去,林间与他聊了许多节目制作的东西。从陈舟那里学到的是微观上操作的技能,而林间所讲的则着眼于宏观,从顶层架构入手,告诉他一个节目制作人该具备的思想。 虽然这个人怪怪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能力很强的制作人。 林间问了地址,一路将他送回了家。停在苏深河家楼下,纪誉解开安全带下车,林间叫住他。 “你觉得我怎么样?” 纪誉一愣,“什么意思?” 林间含笑,“想不想来我的组实习。” 能跟着林间学固然是个好机会,可他这边的工作才刚刚上手,撂挑子不干太对不起陈舟。 林间道:“不会现在就要你换组,你先做着你的工作,完结了,我和你们导演说。我们组至少还要一个月才会开工。” 纪誉谢过林间,转身要上楼,林间又叫住他,“刚刚,你有没有想歪?” “想歪什么?” 林间语气有点遗憾,笑说:“看来还是没有想歪。”说完,他开车离开。 纪誉看着车走远了,回身要上楼,一回头,苏深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灯光昏暗,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谁?”他声音沉沉的。 “林间。”纪誉边走边道。 “哦。”苏深河应了一声,再不说什么。 两人乘上电梯,空荡荡的电梯宽宽敞敞,苏深河非得搞得像是早高峰一样贴着纪誉站。电梯到了楼层,苏深河仍旧站着不动,纪誉先一步迈出电梯,苏深河这才跟上。 走了两步,自己左脚绊住右脚,瞄准纪誉扑了上去,顺势抱住腰,哎呦哎呦的哼唧,“这光线怎么这么暗呐,害人摔跤。” 苏深河下巴磕着他的肩窝,脸贴着脖子,说话时嘴唇还要蹭蹭。搂着腰的手还向下移,搭在暧昧不明的区域。纪誉顿时觉得浑身触电,心狂跳不止。 他僵住不动,颤颤地问:“你,没事,吧。” 苏深河又哼唧了两声,才慢慢直起身子,搂在腹部的手又缓缓滑回腰间,纪誉体内又是一阵暗流涌动。 苏深河开门,回头看纪誉红着脸还待在原地,挑眉道:“愣着干嘛,快点回家睡觉,我困了。” 怎么听着想要同床共枕一样,纪誉慌慌张张地闯进屋,关上自己的门,大气也不敢出。 苏深河十分满意。这下他整晚脑子里估计都只有刚才的画面了吧。呵,林间那点花花肠子他清清楚楚,想开车送人留好印象?门都没有!纪誉的脑子里只能装着他! 第48章 第 48 章 “等等。” 吃过午饭,纪誉准备去电视台实习,开门正要出去,苏深河叫住他。两步上前,钳住他的双臂,低下头,脸靠了过来。 嘴唇停在眼帘的高度,然后轻轻一吹,“睫毛掉了,粘在了脸上。好了,快点去吧。” 纪誉愣愣地点头,像机器人一样转身出门。 等地铁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最近,苏深河总是有一些很亲昵的举动,全然不避讳什么。 嗯…… 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纠结了这么多天,他终于忐忐忑忑在心里得出这么个结论。顿时,纪誉觉得嘴角好像不受控了,他慌得捏着脸颊,放松肌肉,四下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神经病一样的表情。 他绷正了脸,但脑袋里越发精彩,浑浑噩噩过了一下午。 临近下班,纪誉将打印好的文件分送到各个桌位,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少爷我记得你今天要实习的吧。”来电是张跃。 “嗯。” “那你下了班顺便来工作室一趟,到了让保安联系1610。” 张跃没有说是什么事儿,出门前苏深河也没说今天会去工作室啊。纪誉想不出来就没再想,到了点,背包直接去了。 保安放他进去,纪誉逆着下班的人流走进大楼,穿过大厅在电梯前停下。下班时间,从上面下来的人乌泱一片,从下面上去的只有他一个。 待电梯里的人下空了,纪誉进了电梯,门要合上的那一刻,一只手拦了一下。 又上来一个人,纪誉瞭了一眼,竟然还是认识的人。 陈晋原取下墨镜,冲他笑笑,看到16层的楼层按钮亮起,问:“去找你哥哥?” 纪誉也还以微笑,“不是。” 陈晋原看着跳动的数字,点点头,“嗯,他不在。” 纪誉侧头看他,他怎么知道苏深河在不在?虽然心里疑惑,但他和陈晋原不熟且气场不对盘,便不想去问,到了楼层就出去。 陈晋原也在这层下。 一层写字楼会有很多家公司,他在同一层下电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一路走来,陈晋原都和自己是同一路线,不近不远的差着两三步的距离,纪誉越走越觉得奇怪。 到了苏深河工作室前,纪誉停下脚步,没有推门,想听听身后的动静。 陈晋原却上手推开门,“怎么不进去,站着做什么?” 张跃坐在里间的办公室,听到动静出来看,“一起到的啊。”他招呼陈晋原坐下,然后去倒咖啡。 纪誉跟在张跃身后,挤在咖啡机前,“你找我来做什么?为什么还有他?” “不是一件事儿,陈晋原找我谈什么我也不清楚呢,先听他说完,咱们再说咱们的。” 纪誉帮着张跃端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陈晋原面前,一杯自己端着。他坐到对面沙发的边角落,把正对面的位置留给张跃。 简单的寒暄之后,陈晋原直奔主题,“我们近来打过不少交道,想来你应该对我们公司的能力有些了解吧。不论从演技还是经验上说,我比起深河哥都有差距,但是,资源最后到了我手上。” 他正视张跃,嘴角含笑,“我可以交底,我们确实运作过,你们后期也运作了,但还是没有反败为胜,这就是大公司的优势。” 张跃笑着点头,“确实,九星公司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业内是有目共睹的。但……我还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陈晋原放下杯子,依旧挂着浅笑,有种久经商场的自信。 “九星想签苏深河,当然是连同你在内整个工作室。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们获取资源的能力要比你们单打独斗的强,同时,我们也需要像苏深河这样实力超群的艺人作为吸引资源的砝码。” “你该不会是——九星的少东家?”能代表公司出面谈签约,那陈晋原就不可能是普通的艺人,张跃回想九星的股权结构,大股东是姓陈没错。 “是我。”陈晋原轻轻点头。 张跃深吸一口气,不是惊讶,而是佩服。陈晋原的年纪比他们小,但已经在圈子里混出了名,同时又能涉足公司经营。果然精英的孩子,还是精英。 “为什么要签我们工作室?九星手上的艺人不少,多培养几年,也能出一个影帝,签太多,资源分不均,艺人心里也会有怨气。” 陈晋原道:“既然要签整个工作室,那我们一定会给与你们最大限度的自由,所以我们的关系更像是合作。既然是合作,那我不妨开诚布公。”他顿了顿,继续,“九星现在手上的艺人太多,而我们未来的战略规划是增加投资方面的业务,经纪业务要削减,所以手头的艺人资源会有变动。” 张跃明白了,“所以你们只想留下有资源吸引力的部分艺人,削减其余支出。” “对,但缩减了艺人规模,在转型期会存在风险,所以想与你们合作,互惠互利。” 张跃点头,接过陈晋原递来的文件,表示详细看过之后会转达。陈晋原温和笑笑,起身与他握手告别,临走前,回头看纪誉,“所以,小弟弟来这里是干什么呢?” 张跃含糊,“一会儿我们要一起回家。” 陈晋原不在说什么,掩门离开。 “他之前做那么多就是为了表明他们公司实力强,能抢资源炒CP?”纪誉总结会话。 “有这层面的意思吧。不说了,我有东西给你。”张跃跑去里间的办公室,抱着一个长木盒子出来,放在桌上,启开盒盖,纪誉的那柄长剑躺在里面。 张跃推给他,“这么久了才给你送回来真不好意思。其实送到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阿河说先放这儿,有空他来取。可我今天来了一看,还在屋里搁着,想着你刚好在附近,就说给你带上。” 纪誉抽出剑,寒光森森,无比熟悉。剑到了这么久,他都不还给自己,是不是怕他有了剑就要走呀,那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自打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里,他就忘不了了,怎么都能拐到这上面来。 纪誉插回剑,羞于启齿,磨叽半天,问道:“你说大哥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张跃一愣,这个话题是从哪儿开始的?难道他刚刚走神了吗?不过少爷问得好认真的样子,他努力回忆,然后摇头,“性向成迷,我没见过他谈恋爱。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就一心扑在工作上,忙完了就在家休养,哪儿也不去。” 嗯……那他有可能喜欢女人,也有可能喜欢男人了?那他就有可能喜欢自己? 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纪誉把剑放回盒子,“先,先放这儿吧,带着不方便,还没用。” “行,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不打算现在就带回去,万一自己想错了,苏深河没有留他的意思,那自己带回去不就得马上打包走人了?他不想走…… 车停在小区前的道路边,张跃和他道别,临走前又添了一句,“先和阿河说一下陈晋原的背景,让他有个底,等我看完条款再具体和他讲讲。” 纪誉点头说知道了。他一路念叨重复着张跃交代他的事情,害怕一会儿只顾着自己的事儿,把这个忘掉了。 一进门,立马传话道:“跃跃让我告诉你,陈晋原是九星的少东家,想要挖你去他们公司。” 说完了。好了,可以开始聊聊最近为什么那么多身体接触。 但是,苏深河目光不转,显然还在思考,纪誉耐住性子,可以再等等。 苏深河在消化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这就是陈晋原的目的?那一半的事情可以想通了,但还是有不合逻辑的地方,只是挖人,做这么多会不会太浪费时间? 但这种事,也就思考了几秒,剩余的时间他都在考虑终生大事。从纪誉嘴中听到陈晋原的名字,让他脑子突然警醒。 未来他是要和陈晋原炒CP的,可自己正追人呢,要是被误会成水性杨花的男人那多亏,得提前撇清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下个月参加的综艺需要炒CP,和陈晋原。” 纪誉正急切切等说话的机会,没想到被抢先了,愣了一神,才“嗯”了一下。想了想又问:“你告诉我干什么?” 脑子又开始发散,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痛砸键盘! 写了这么久竟然连亲亲都没有?! 下一本!我要痛改前非!三章一亲亲!五章一抱抱! 我要写小甜文! 第49章 第 49 章 苏深河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是什么情商?这话说的多突兀,是个人都会起戒心。 他对上纪誉炯炯的目光,扯谎道:“不是说他是九星少东家吗?如果我搞暧昧你不知道,你肯定以为大哥是见钱眼开泡男人。你说,这种人配当大哥吗!” 纪誉摇摇头,“不配。”他又暗暗抠着手,迟疑道:“那——你会为了什么泡男人?” 苏深河焦躁:“为了什么都不会啊!”他的清誉呢,他连女孩子都不勾搭,怎么会给纪誉留下这种种马渣男的印象呢! “哦……” 看来他不喜欢男人,那这么多天都是自己想歪了么……这样的话,他急切切想问出口的身体接触也不能再说了。纪誉默默叹口气,把话咽回肚子,拖着不甘心的步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 入秋之后,天凉的很快,昨天还是苍翠的叶子,淋过一场雨便转黄。雨后,空气又凉一度,很快夏日的气息就消散殆尽了。 开学之后,纪誉被纪妈妈领着去学校注了册报了到。虽然学校对艺考生的文化课出勤率不做要求,但是纪誉每天会上半天的课,然后实习半天,只有晚上回到苏深河家,由苏深河补习文学常识。 今天,他们又要研究影片。两人并排坐在苏深河卧室的办公桌前,开着暖光的台灯,声音外放,到关键情节时苏深河会点暂停,细致分析,然后让纪誉总结做好笔记。 纪誉握着笔伏在桌上认真记录,鹅黄的灯光照着他的侧脸,瞳仁映着光,看起来流光溢彩。 苏深河在一旁静静看着,从每天24小时形影不离,到现在一天只有三小时坐在一起,纪誉在他身边的时间是越来越短,这可怎么培养感情? 而且三个小时里补习安排的满满当当,根本没有闲撩的时间。 房间安静,只有笔尖移动沙沙的声音。 他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块巧克力,剥开金色的包装纸,将巧克力捏在手中。“张嘴,补充能量。” 纪誉眼神停留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字,头稍稍偏向那边,张开嘴。 巧克力送进嘴中,连带着指尖也浅浅探入。唇瓣闭合之间,指尖一阵温热湿滑,短短停留,他再装作无意,抽出手来。 闲撩的时间,虽说挤挤还是有的,但是见缝插针的调情,效果并不太好,看不出来纪誉的反应。这种撩法,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撩明白了啊。 纪誉把巧克力含在嘴中,填在腮帮子里,鼓鼓的,停在那里不动。舌头小心抵在唇间,回味着刚刚的酥麻,一瞬,又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不要胡思乱想。 可当巧克力含到化开,淡淡的苦味包裹在甜腻之中流向心间时,思绪又不受控了。 两人各怀鬼胎,夜夜学习。转眼,苏深河签约的综艺要开机了,预示着连这种见缝插针的撩人的机会也要变少了,苏深河有些烦闷。但好在自己离开时,最大的隐患林间也得与自己同在,心中的忧虑才稍稍减轻了些。 电视台中,纪誉在剪辑室里按陈舟的交代,为视频添加字幕。周末做了一整天,今天又做了半日,马上就要完成了。 陈舟敲门进来时,纪誉拷贝了成品,正伸着懒腰放松。 “做完了?” 纪誉取下耳机,转过椅子,骄傲地点头。 陈舟撑着身子,点开播放,快进浏览一遍,看完抬手揉揉他脑袋,“可以啊,深得我的真传。”他拔下U盘,拍拍纪誉的肩,“行了,走吧。” 纪誉跟着起身,迷惑道:“去哪?” “出师了,徒弟。” 陈舟带着纪誉进了电梯,上了一层楼,绕过开放办公区,向廊内封闭会议室走去。他们停在虚掩的门前,陈舟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应答声。 “进来。” 这个声音纪誉认得,是他们节目组的张导。 陈舟推开门,侧身将纪誉让进门内。 亮白的顶灯一排排全都开了,照得整个会议室明晃晃的。黑色长方的会议桌拼接在一起,呈一张巨大的长桌,横贯会议室,在长桌的那头,一边坐着的是他们组的张导,另一边是勾唇浅笑的林间。 陈舟推了一把停在门口的纪誉,“愣着干嘛,过去坐。” 陈舟先一步走了过去,纪誉跨着步子跟在他身后,一起坐在了张导身边。 张导笑眯眯:“小纪呀,工作做完了?” 纪誉利落点了一下头,“完了,陈舟哥已经粗略过了一遍。” 陈舟附和:“没什么问题,关键点抓得都很好。” 张导又转回头,面向林间,笑说:“我们刚培养出来,你一刀子就给我连根剜走了,不地道。” 林间也笑出声,“这会儿不能反悔了,我一早给你说了,你自己可是答应的。” “唉,就你眼睛毒,比不过啊。”张导调侃完,回到正题,“小纪呀,林导说要你去他节目组,好机会,外景节目能学得东西很多,跟着去好好学。” 自打上次一见,林间提过这茬儿之后,再就没有后话,纪誉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过了一个月,真的会给他提供这个机会。 “谢谢张导!”新的工作,新的内容,还能和苏深河在一个节目组,想想都很兴奋。 林间轻轻啧了一声,笑问:“都不谢谢我吗?” 纪誉弯起嘴角,乖巧道:“谢谢林导。” “叫林哥,进了我的组,还这么生分?”林间站起身,将文件整了整抱在胸前,绕到桌子这边来,手一伸,“拿上,我们准备开工。” 纪誉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没和组里的哥哥姐姐们道别,至少该说一声再走吧。他看看陈舟和张导,面露难色。 陈舟看透,会心一笑,捏捏他的肩,“去吧,你来的时候突然,走的时候一样突然,刚刚好。” 纪誉站起身,离开座位,朝着陈舟和张导鞠了一躬,道了一声谢,然后抱起文件跟着林间走出会议室。 林间在前面走着,不回头,只是淡淡一句安慰,“工作就是一直前进,仪式没那么重要,做好了自己该做的,就够了。” 纪誉默默品了品他的话,心领神会,快走两步跟上去,“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林间偏头一笑,“用仪式去套牢我们的棋子,让他们好好配合。” 第50章 第 50 章 日式餐厅包间中,长桌两边,一边是节目组的制作人,另一边是嘉宾。嘉宾都到齐了。除了苏深河与陈晋原,有两位谐星姜非和魏灵巍,年纪与他们差不多大,还有一位年纪稍长,四十出头,是歌手文仁宇。 文仁宇有着中年男人的成熟,话少,温文尔雅,多数时默默喝茶。姜非和魏灵巍性子使然,喜欢活跃气氛,上桌之后,先讲了许多趣事,惹得众人嘴角挂笑。而后,天南海北的胡聊,递着话头,把一桌原显得生分的人,都联系在一起。 递到苏深河时,却见他低头玩手机,姜非胳膊杵杵他,“深河,别玩了,大家聊聊天。” 苏深河闻声抬头,“嗯?聊什么呢,再说一遍,没听到。”他一边笑着回话,手指一边飞快地敲击屏幕,编辑好了消息,点了发送。 姜非揶揄:“和谁聊天呢,比跟我们说还起劲儿。” 苏深河扣下手机,笑着转移话题,“聊啊,这不是全身心投入陪你聊天了?” 纪誉抱着厚厚一摞文件夹从车上下来,卫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一下。他低头想去掏手机,左右手都试探一番,可怎么也腾不出空余的手。 林间停好车,走到他身边,看他两只手像霸王龙的小爪子不安分抓口袋,笑着问:“你在干什么?” “我有消息,想看看。” 林间手伸了过来,纪誉以为他要帮忙,连连道谢,将抱着的文件往前一递,要递给林间。 林间的手直接伸进纪誉肚子前的口袋里,掏了掏,弄得纪誉有点痒,向后缩身子。 他摸出手机,正面朝上,放在摞着的文件上,瞭一眼手机屏,又问:“要不要我帮你解锁?” 就不能帮忙抱一下文件吗…… 林间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想法,纪誉不答话,他就昂着头径直向餐厅内走去。 纪誉的手机里联系人不多,平常找他最多的也只有苏深河。苏深河的信息,不管是正事儿还是闲话,他都不想错过。 “你帮我解锁吧。”纪誉用下巴解锁画了个解锁图形。 林间触亮屏幕,帮他解了锁,点开消息界面,立马偏开目光,继续向预约的包间走去。 纪誉看了一眼林间前去的方向,然后低头看信息。 是苏深河发的:饭吃了吗?吃的什么?还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帮你带。 这就有点不好回复了。 纪誉眉毛一纠,抬头看看林间,他已经推开了门。纪誉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苏深河等半天没等到纪誉回复,手机握在手里,不停地点亮看看。这会儿也下班了,不应该啊。他正奇怪,门开了,林间先露面,大家头冲着门微笑迎接。 身后,又冒出来一个人,苏深河眼睛都瞪圆了。 他就这么瞪着纪誉,直到人跟着林间,落座在他对面。 众人忙着与林间寒暄,苏深河忙着提审小弟。 纪誉小腿一疼,低头看去,苏深河脚伸了过来,踹了他两踹。 “怎么回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还一点儿都不知道?”苏深河小声低语。 纪誉前倾了倾身子,回他:“我调组了,今天刚刚调的,我也是刚知道,然后就跟着林哥来了,我没有时间告诉你。” 嘁……还林哥…… 魏灵巍坐在苏深河左手边隔了一个座儿的地方,望着林间的时候,两个人的小动作看到也清清楚楚。 魏灵巍问:“深河,这谁啊?你认识?” 林间看了一眼纪誉,拍拍他的腰,让他站起身,“我的实习助理,来,自我介绍一下。” 苏深河看着他的手,心里就膈应,纪誉的自我介绍都没听进去。 纪誉说完了坐下,陈晋原笑着声,添一句,“没介绍完呢,他还是深河哥沾亲带故的弟弟。” 大家稀奇,都盯着苏深河询问,想求证。 苏深河眼皮一掀,目光投向林间,颇为挑衅,“对,我家的。” 那温沉的嗓音,传到耳朵,纪誉心尖一颤,耳根一红,低头掩藏。 酒席吃到一半,一桌人话说的无隙,不论是工作组还是嘉宾,关系都十分融洽。 苏深河全程关照纪誉的吃食,他不爱吃的提前指明了,喜欢的,连同自己的那份也给他。 大家看在眼里,深感好一幅兄弟情深的画面。 纪誉中间退出席,去卫生间,解完手,在洗手台前,意外遇到了陈晋原。他冲着镜子,朝身后的陈晋原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洗手。 陈晋原没有进厕位,上前靠在纸巾盒旁,看纪誉洗完了,抽了一张给他。 “谢谢。”纪誉接过纸巾,沾去手掌上的水珠,然后将纸巾揉成团,扔进纸篓。 陈晋原依旧没有走,站在那里看他。 纪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静静和他对视,自己也不主动问。对视了几秒,他不开口,纪誉便打算走了。 “你,喜欢苏深河。”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沉寂,也拆穿了纪誉的小心思,他肩膀微微一抖。 可他凭什么和一个外人招认? 纪誉挺挺背,当做没听见,继续向外走。 “嗯,你能藏着最好。”陈晋原的声音没有起伏波澜,就这么平铺直叙的,像是在通知他。 可这种通知,在纪誉听来,又像是挑衅。 如同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战场。 胸腔在呼吸之间缓缓开阔又收缩,吸气吐气之间,纪誉缓缓转过身子,微扬着下巴,淡淡道:“和你没有关系。” 陈晋原眉梢轻挑,笑得明眸皓齿,“你竟然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伪装,也是陈晋原的强项,和演员不同的是,他的变身不会有结束的时候。这样一副面孔,是一层衣服,在其位的每一天都得披着。 他依旧挂着一副笑脸:“没有资本支撑,搞什么惊世骇俗的爱情?你要是藏不住,就会害了苏深河。别看炒CP时观众喜闻乐见,但真爆出了喜欢男人,事业也就到头了。” 陈晋原想要签苏深河,所以才管得这么宽吗?不对,有不合理的地方。苏深河是他的游说对象,但对象永远只是千万中的一个,作为谋略家,关键在于改变策略,更换对象,来达到目的,花时间在改造对象上,实在是本末倒置。 除非…… “别毁了我的东西。”陈晋原标致的笑脸消失了,目光冷淡,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苏深河本身才是那个目的。 “你,喜欢苏深河。” 陈晋原依旧不带情绪,眨眼的动作缓慢,轻轻道:“不明显吗?” 第51章 第 51 章 清早,天刚透亮,鸟鸣声阵阵,厨房里飘来一股蛋香,叮的一声响起,随后烤面包的香味也飘散开来。 苏深河套了一件卫衣,顺着飘香前往厨房,退出门看,纪誉站在吧台前,操着小刀往面包上涂抹黄油。 苏深河往客厅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仍旧有些犯困的眼轻眨,说道:“太早了吧,回房再睡一个小时,我一会儿送你去机场,不会迟的。” 制作组要先于嘉宾到达录制地,确认节目流程,可行性以及安全等问题。林间让纪誉在录制开始前两天抵达,苏深河原本说要和他一起提前去,却被纪誉拒绝了。录制两天的行程极为紧凑,许多项目对体力消耗巨大,纪誉让他养精蓄锐,好好准备。 纪誉咬了一口面包,含糊不清道:“机场人多,我坐大巴就行。”他指着锅又说:“我也帮你做了早餐,吃的时候热一热。” 他吃得有些急,一口还没咽下去,又咬一口。苏深河走了进来,从顶上橱柜里拿了一只玻璃杯,又从冰箱取出牛奶倒满,推到纪誉面前,“慢一点,别噎着。” 纪誉吃完了鸡蛋,一口气将牛奶喝下,擦擦嘴就去客厅。背起收拾好的双肩包,在鞋柜前一边换鞋,一边劝阻苏深河,“你回去睡吧,我先走了,周末见。”开门出去,又一个转头回来提醒,“记得带防晒,那边紫外线很强。”说完,挥挥手便走了。 苏深河目光追着要消失在电梯里的身影,急急补道,“路上小心。” 电梯门已经关上,楼道内又恢复安静。最近,纪誉有些奇怪,总想避开他,不知道是怎么了。苏深河搔搔头,退身回房,关了门。 机场大巴路线固定,按时刻表发车,所以纪誉虽然出门很早,但是抵达机场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林间摊开电脑,坐在半开放的咖啡店里,一眼就看见四处张望的纪誉,他拍拍组员的肩,让人看住电脑,自己出了店门。 “第一次坐飞机,怎么不让你哥哥来送?”林间领着他去办理乘机手续。 苏深河两个小时前发消息拜托他,纪誉第一次坐飞机,让他多留心一点。林间答应了,只是奇怪,平时这兄弟俩同进同出的,今天是怎么了。 值机的工作人员问纪誉要身份证,纪誉从背包里侧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然后答话:“机场到处都是记者,拍到他总和我在一起不太好。” “不愧是影帝家的人。” 工作人员递来登机牌,林间上手接来,看了一眼座位号,“走吧,去安检。” 纪誉的座位靠着走道,旁边座位的乘客已经就坐,是同组的女孩孙佳。纪誉进组之前,孙佳是最末位的新人,好不容易又进了一个同事,她的辈分可以提一提,她还是很开心的。 孙佳正要和自己的后辈好好交流一下工作心得,老大倚着前座的椅背,点了点她的头,“佳佳,和我换个座。” 孙佳扶了扶眼镜,有点不乐意,“为什么,我坐这儿挺好的,我还要教纪誉录制外景的技巧。” 林间觉得好笑,“算算你出错的频率,我敢让你教吗?”他把一本文件稿塞进孙佳的怀里,“乖,过来坐这儿看稿子,飞飞在旁边,让他帮你把关。” 孙佳撇撇嘴,解了安全带,抱着文件和林间换了座儿。 林间两手空空,从前排换到了纪誉旁边。纪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不是要和我讲工作?” 林间扣好安全带,舒展着腰身,偏头一笑,“又不急在这一两个小时。” “那为什么要换座位?” 窗外风景缓缓后退,飞机正在驶上轨道。林间看看纪誉腰间的安全带,又从前面抽出垃圾袋,备在手边,“马上就要起飞了,上升的时候耳朵可能会难受,给耳膜鼓鼓气。” 他伸手捏住纪誉的鼻子,“来,用力出气。” 纪誉垂下眼皮瞄了一眼捏在鼻头的手指,捏得很坚定,纪誉只好像擤鼻涕一般,鼓了鼓起。 飞机起飞,上冲过后,飞行逐渐平稳。林间歪着头观察纪誉的状态,然后放心道:“苏深河托付得那么郑重,我还以为你是晕机体质,看样子没什么问题。”他顿了顿,“你哥哥是不是太宝贝你了。” 纪誉不自然笑笑,“他就是这种人,对身边的人都这样。” 林间仰仰脖子,“好了,睡一会儿吧,起那么早应该很困。” 纪誉侧头瞄他,又看看靠窗的人,那人摊着本杂志认真看着。晨班飞机多是商务出行,忙着各自的工作,或是打着盹,机舱中除了飞机的轰鸣声,一片安静。他放轻声音问:“你很困吗?” 林间抬起眼皮,浅浅一笑,露出白牙,“看样子我的小助理是想聊天?” 纪誉轻轻点头,额前短发也轻颤。 林间静静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如果想变得像你一样,需要多久?”林间是他认识的所有人中最厉害的,在电视台中可以感觉出林间的地位非同一般。会不会比陈晋原强他不知道,但至少林间是够格与陈晋原博弈的人。 林间目光变得虚散,想了一会儿道:“我入行有八年了,所以需要八年?” “这么久吗……”纪誉喃喃自语。 林间轻笑,“这也算久?没有想到你年纪不大野心倒不小。”他浅浅叹气,“即便是八年,许多人也未必有机会拥有自己的节目,没有机遇、没有魄力,成功哪有那么简单。” 纪誉点头,这些他比谁都清楚,他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只是……“我现在就需要。”他说得很坚定,像不谙世事的少年。 林间也以为他是少年心性,不由得摆起了过来人的姿态。“现在,只要有热情、有爱就够了,未来的事交给未来。” 纪誉却道:“说喜欢,不过是设给自己一个目标,所以归根结底,是需要一个目标,我奔着成功去,也是一个目标,没有什么不同。” 林间哑然,戳戳他的太阳穴,道:“你怎么单纯一会儿,老成一会儿,精神分裂吗?” 纪誉一本正经揉揉太阳穴,“所以,有捷径吗?” 林间打个哈欠,闭目抱臂,“有啊。” 嘉宾抵达城市的日子,跟随录像早早候在机场等着。节目组要求10点之前到,录像师们根据以往经验,提前两个小时到了机场等待,预计一个小时后,嘉宾才会陆续现身。 刚到机场,就见苏深河和张跃拖着箱子,站在门口。 “深河哥,你们怎么到这么早?”跟随录像慌慌开了机,架起来对准他。 苏深河一脸困倦,扯起一个笑容,“迫不及待,所以打了最早一班飞机来的。” 跟随录像前方带路,引着他们去停车的地方。 苏深河四下看看,与录像师搭话,“导演组呢?” “导演组目的地,这段路的拍摄只是一个简单的记录,不算正式开始。” “嗯……” 苏深河默默叹气,他迫不及待一大早赶来就是为见纪誉。 这两天,别说见不到人脸,电话也打不通,整个人都彻底失联了。 找不到人,他心像猫抓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节前忙成狗,放假又是一堆婚礼,噫……我现在怎么这么嫌弃过节…… 第52章 第 52 章 录制地是在山中,山脉地处城南,从机场去南山几乎要穿越整座城。经纪人不能跟随前往,于是,在城中酒店处将张跃放下,然后一行人继续向南而去。 到达山脚下的峪口,车便停了下来。车外,外景摄像设备搭设正在进行中。跟随摄像师关了手中的设备,说苏深河可以先等在车内。 苏深河坐不住,拉开车门,跨了下去。 一堆设备乱线的后方,摆着两张简易便携的桌子,导演组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在这里。 人群中,纪誉穿着一件深色冲锋衣,坐在同事中间低头写字,看起来不显眼,但苏深河还是一眼便找到了。 他径直走过去,站到了正对面。林间先看到他,问了声好,纪誉闻声也抬起头,看了他一小会儿,说:“你来的真早。”然后又低头去写东西。 苏深河有种受冷的挫败感,不甘心,搬了把椅子,在围坐的人群中挤了挤,好不容易开辟了一点空间,在纪誉身边坐下了。 导演组的其他工作人员虽然也上工了,但是都抱着杯子,摊着文稿,看起来没有纪誉这么忙。苏深河脑袋凑了过去,贴着纪誉的肩,扰人,“你写什么呢?这么忙?电话都不接?” 贴肩说话,声音震得肩胛骨颤颤发痒。纪誉缩缩肩,躲开一点,继续奋笔疾书,一边回话,“在做训练,批注剧本,每个情节点要收到什么样的效果,观众期待什么,我要提前预估,然后录制结束后回顾,看看到底有没有做到,分析原因。” “刚进组,慢慢学,用不着这么急。”山下天寒风凉,别人抱着杯子暖手,纪誉敞露着手在写字,苏深河心疼人。 纪誉摇头,“林导亲自指导、边做边学的机会不多,我要抓紧时间,多学一点。” 林间说,努力是最快的捷径,加倍努力,不就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 纪誉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专注于自己的训练。苏深河缩回头来,不再打扰。 有人帮他倒了一杯热水,他便握着温热的杯子,看着缓缓升腾的热气,静静听着纪誉向林间提问。林间三言两语的点拨,纪誉便恍然大悟,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中,纪誉话语中的钦佩之情袒露无疑。 陆续,又有嘉宾赶到了录制地。看着山口处停下的三辆车,苏深河清清嗓子,打断林间,“林导,人到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得准备开始录制了?” 林间看看时间,站起身,屈着手指敲敲桌面,唤来组员的注意。 “都准备准备,我们要开机了。” 最后一位嘉宾也赶到了。林间收了纪誉的作业,让他开始工作。纪誉奔向车子,示意在车上等待的嘉宾准备录制。他领着人,走到划定的位置,然后快速回到了摄影机的后方,站在林间的身后。 随着一声action,录制正式开始。节目组递上行程卡,文仁宇接过卡片,读给队友听。 此次行程是进山的两天一夜旅行。进山之前有一段公路,这段路程是全员乘车,在路途中,节目组会提出几个问题,成员给出自己的答案,下车之后,会将其中一个问题的答案作为决定下一个环节的依据。 文仁宇读完后,魏灵巍先吐槽,“什么都说的这么模糊,感觉你们就是在挖坑啊。” 儒雅的文仁宇竟也附和了这个观点,“这种前路未知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都是阴谋的味道。” 苏深河发问,“最后采用哪个问题的答案,是我们下车之后你们才决定?” 姜非反应过来,“这不公平啊,像他们这种帅哥你们舍不得欺负,到头来我和巍巍就倒霉了啊。” 魏灵巍一脚踢过来,“别把我和你归到一类,我也是帅哥!” 导演组解答:“提前确定好的,问题的序号封在这个信封中,下车之后,会交给你们开启。” 陈晋原问:“我们要是不问,你们是不是就不给了?” 导演组理直气壮,“没错。” 姜非抱住苏深河感激,“然后你们就为所欲为吗?谢河哥救命之恩,巍巍你快来磕头啊。” 魏灵巍白眼一翻,扇他后脑勺,然后感慨,“看来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提防节目组挖坑啊。” 五位成员以及跟随录像、导演上了一辆小巴车。林间走到最后长排座儿,坐到了最里边靠窗的地方,纪誉跟着坐在他边上。 苏深河眼看着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心头一阵发酸。他回头问问自己的摄像师,“我坐在最后一排可以吗?” 摄像师比了个OK的手势,让他去坐,自己则坐在右前排,调整好焦距。 苏深河名正言顺地坐到了纪誉的左边,扣好安全带,不打算挪窝了。 纪誉暗暗戳戳他的胳膊,小声说:“你去和姜非坐一起,这段行程没任务,姜非、魏灵巍是搞笑担当,后期剪辑肯定用他们的镜头多,你坐那里出镜率要高。” 苏深河稳坐如山,“那能多几个?这段路重点也就那几个问题的问答,除此之外,剪辑时最多添两三个调剂的镜头,我缺那几个镜头吗?” 纪誉心说,缺啊,怎么不缺?来录综艺不就是为了增加曝光的吗?但看苏深河鼻孔朝天自信昂扬的脸,只好违心答道:“不……缺。” 车子开动,在山路上逐渐加速,山风清凉渐渐变得寒意逼人,从敞开的窗户缝灌了进来,吹得窗帘乱舞。 靠窗坐的都伸手关了窗,车内顿时变得温暖而安静。文仁宇的音乐细胞躁动起来,开始哼起小调,苏深河和着曲调唱起词,其余人也开始和音,整个车厢变得温馨融洽。 车子盘山而上,在拐弯处一个急转,身体都有明显的倾侧感。前排的导演组在歌声消散之际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一路将会有多少个转弯。 每个人都按导演组的要求,给出一个个位精确的数字。然后,又回到了自由放养的状态。 姜非说他要专注的数弯数,以免被导演组坑骗。大家都笑他才刚开始就已经被整得有了被迫害妄想症。 苏深河唱完歌,这段山路的一个镜头就到手了,完成了事业,便开始追求幸福人生。 山路十曲八弯,弯道一个接着一个,人虽然会感到摇摆,但不至于晃得坐不稳。 可放在苏深河这里,车向左一转,他重心便跟着□□,甩在纪誉身上,开心得哼哼。 纪誉被他抱得耳根渐觉发烫,面对前排的摄像师,纪誉深怕被人看出了端倪,排斥地推推苏深河,“你怎么坐不好老是晃来晃去的。” 苏深河死皮赖脸继续黏着,“我有什么办法,是车子要转弯。” 纪誉呼吸也有些失了节奏,支招道:“你把腰杆挺住,靠腰部力量支撑。” 苏深河伸着长手,摸到纪誉的后腰,“哪里?是这个地方吗?还是这里。” 摸来摸去,都快要从衣服下摆里钻进去了。 纪誉心跳加快,供血充足,耳尖红了。 林间往窗边靠了靠,拉开一点缝隙,招呼纪誉,“是不是嫌热?你往我这边靠靠,可以吹点风。” 苏深河一听,立马挺直了腰杆,揪着纪誉腰际的衣服,不让他动,“我摸到窍门了,能坐稳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53章 第 53 章 盘山而上,导演接二连三地抛出问题——目的地气温多少度?海拔多少米?从山脚到山门有多少米?所有问题都要精确到个位数。 文仁宇揣摩,“所有问题都和数字有关啊……” 魏灵巍按着思路往下说:“会不会是看谁猜的和正确答案出入最小?” 苏深河稍作思考,立即否定,“不太可能,像海拔、路程这些问题,我们的估值差异都在百位、千位,后两位都是凑数,如果只看出入大小,没必要补充最后的条件。” 陈晋原说:“所以,重点还是在个位上?” 姜非腿一翘,悠闲地抖腿,“研究这么多干嘛?躺平了任玩,别反抗。” 魏灵巍可怜他,“丑的人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车子开始减速,山门远远矗立,马上就要抵达了,节目组抛出最后一个问题,“1和2你们喜欢哪个。” 文仁宇再三确认,题目没有什么坑,就是让他们做个选择题,于是五个人中三个选了1,两个选了2. 下车之后,导演组递上密封的信封,陈晋原拆开读给大家听,“根据成员给出的四号答案尾数是奇数或是偶数,来决定胜负。获胜的人将可以获得快速登山的权利。” 五个人开始回想自己答案的尾数,勉勉强强记起了自己的答案,陈晋原和苏深河是偶数,其余三人是奇数。 文仁宇又问:“那到底奇数胜还是偶数胜?” “奇数吧,最后一题不是让我们二选一?选奇数的人多于偶数。”苏深河猜测。 导演组递上第二张任务卡,果然规则和苏深河说的一样。任务卡第二段陈述新的环节——获胜者可以选择乘坐索道上山,输者则要徒步。 “徒步要多久?”陈晋原小心问。 导演组微微一笑,比出三根手指头,“三个小时。” 陈晋原一阵腿软,趴在苏深河肩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边优胜组看得幸灾乐祸,正开心,导演组又让他们选择索道,登山有两条索道,一条叫云鼎索道,一条叫红坪索道,没有任何说明,就让他们随心而定。 文仁宇和魏灵巍慎而又慎,最终选择了云鼎,姜非说:“那我就红坪吧。” 路线确定之后,导演们也分组跟上各位嘉宾,顺便介绍了 “红坪索道全长2.7公里,从这里乘坐可直达自然保护区入口,云鼎索道徒步半小时后搭乘,全程1.3公里,下索道后步行1.5小时抵达保护区入口。” 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劈得文仁宇和魏灵巍一对难兄难弟目瞪口呆,姜非取下别在领口的太阳镜,嘚瑟地戴上,理了理头发,“啊,帅的人还在被生活折腾。”他边走边道,“帅哥们都把眼镜戴上,山上光强,刺眼。” 其余四人望着姜非耀眼的背影,叹口气,然后背上各自的包,找到步行上山的指示牌,跟着路线进山。 步行路线是开发的成熟景区路线,修成木制台阶,蜿蜒向上,看起来并不难走。刚下车,大伙体力充沛,半个小时的路程走起来很快,两队人马在云鼎索道搭乘点分道扬镳,苏深河与陈晋原继续前行。 孙佳原本是被指派跟随陈晋原的导演,但是正值生理期,三个小时的步行强度对她来说负荷过大,林间便让她搭索道进山,自己亲自负责徒步这一组,纪誉也跟着他一起来了。 行至五十分钟时,纵然是有体力优势的男人也开始觉得两腿发酸,陈晋原和苏深河的速度明显放缓。 虽然是周末,但是徒步的人并不多,多数人都选择乘半程的索道,走半程的路,所以走到这里,已经没什么人影了。 偶尔会有年轻的小情侣虚脱地坐在木长椅上休息,看见录制拍摄的明星,也没劲儿上前要签名。 “约会爬山还不坐索道的,女朋友下山会不会嚷着分手啊。”陈晋原一边大喘着气,一边吐槽。 苏深河气喘吁吁,腿酸得发抖,“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所见所闻都是经验,边走边学,谈恋爱可以少走弯路。”陈晋原抱着扶手木栏杆,气喘不匀,道理还讲不停。 苏深河泼他冷水,关爱傻子般看他,“先找个女朋友再说吧。” 陈晋原休息够了,又突发奇想,扑到苏深河背上,“哥,我帮你背包。” 苏深河发懵,“为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心怀不轨。” 陈晋原傻笑,“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我先体验一下照顾女朋友的感觉。” 苏深河躲避要黏在身上的八爪鱼,“你想犯蠢为什么要拉我下水……” “多亏哥提醒啊,好人做到底,来吧。” 纪誉和林间远远站着,林间看着前方两人互动,向纪誉提问,“这段内容让你制作后期的话,怎么处理?” “走搞笑加浪漫的方向。”纪誉看着陈晋原在苏深河身上蹭,心里明白他们要搞暧昧捆绑CP,但是苏深河笑意浓浓,自然流露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 “没错,知道要什么,拍摄时添加什么情节才会更明确。”林间问他,“现在,让你临时加游戏内容,你会加什么?” 他避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两人,回答:“不知道,我没有玩过情侣游戏。” “二十一岁了还没有谈恋爱?”林间宠溺揉揉他的头,“不戳你伤心处了,飞飞你说。” 李飞给了方案,林间为了让纪誉真正熟悉并记住方案,便让他去传达。纪誉放下背包,向摄影师喊了停。 纪誉走到两人面前,通知临时添加的内容,“林导说玩一段猜拳爬楼的游戏,拳胜走十步,布胜五步,剪刀胜两步。先一段僵持,然后晋原哥放水,深河哥大幅领先后,返回来帮晋原哥提包,再一起前行。” 纪誉认真复述完,向两人确认是否讲明白了,陈晋原点头表示懂了。纪誉又看向苏深河,仰着一张脸。山间日光时隐时现,此刻又再次复出,强烈的光线直射在纪誉脸上,他不适得眯眼皱眉。 苏深河取下别在领口墨镜,架在纪誉的鼻梁上,“知道了。你的帽子呢?去把帽子戴上。” 纪誉扶了扶眼镜,点点头。 录制重新开始,陈晋原拉着苏深河玩爬楼梯的游戏。 苏深河调侃,“你是不是少女心泛滥了?” “反正我们还得爬,快快乐乐地爬楼梯不好吗?” 苏深河架不住陈晋原撒娇,屈服道:“行行行,玩吧。” 按照剧本设定,两人一开始策略相同,石头剪刀布轮了两轮依旧停在原地。 陈晋原幡然醒悟,自己是要照顾女朋友的人,怎么能和胜负欲杠上呢?新一回合开始,他放水让苏深河取胜。 苏深河微微一笑,大跨步先行,挥手告别陈晋原。 山路台阶陡高曲折,赢了三把,苏深河就拐到了陈晋原头顶上的路。 陈晋原仰着脖子喊,“不玩了!再玩脖子都要抽筋!” 他拎上两个包,吭哧吭哧爬起楼梯,一边大喊,“你等一下我!” 没有回应他的声音响起。陈晋原喘息着,艰难的跨着两级台阶想快点追上。 苏深河从转角处现身,纵步走了下来,停在高他两级的台阶上,垂眸笑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着什么急,我又不会扔下你。”他俯下身,从陈晋原手中拉过背包,一手拎着一只,一只甩在自己背后,“还是我来吧。” 陈晋原喘了两口气,擦擦额头的汗,笑着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演技派就是不一样,综艺拍得像浪漫偶像剧。”林间感慨。 纪誉静静看着,苏深河给陈晋原的笑,看起来就像往日对他笑的那样。他双拳微握,即便知道是剧本,还是有些心揪。 那笑容还意味着什么,被醋意冲昏头脑的他一时想不起来。 第54章 第 54 章 常年行军,这种体力消耗纪誉还是能吃得消的,但林间与李飞显然够呛,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纪誉靠着栏杆停下等他们,撩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林间走到身边时,他说:“已经两个小时了。” 林间拧开杯子,喝了些水润润冒火的嗓子,哑声道:“嗯。” 纪誉点点头,大跨步追上前方的摄影师,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轻轻一句慰问,然后越过摄影师走到苏深河身后,伸手提过包,“我来吧。” 左右手各拎一个,沉甸甸的,肌肉也绷紧起来。 苏深河要夺回来,“太重了,我拿着。” 纪誉侧身避开他的手,“这种程度我习惯了,你腰不好,突然负荷太重,损伤会很大。” 一旁的陈晋原也插话道:“我们还是各背各的,就剩一个小时的路程了,录制也要有始有终。”他伸手去接自己的包。 纪誉目光转向摄影师,示意道:“录制已经停了,到索道出口处之前都不拍了。”说完提着包转身往回走。 “那也不好让你一个人提这么多,我的我自己拿就行。”他拽住自己的包袋,逼停纪誉。 纵然纪誉嘴里说着不重,但包还是有分量的,胶着在原地,胳膊被扯着,心里的烦躁也隐隐浮现在了脸上。他嘴巴绷紧,一声不吭,和陈晋原暖意的笑容反差明显。 林间及时上前,自己提过陈晋原的包,从中调解,“没关系,我们这边三个人轮流提包就行,赶行程要紧。” 林间发话了,陈晋原只好笑着道谢。前方的人走了,纪誉又一把夺过林间手里的包,提着爬台阶。 林间追上他的脚步,说:“你胆子倒挺大,还敢和嘉宾置气。” 纪誉闷闷道:“我没有。” 林间支起食指,挑起纪誉的墨镜,俯身去看,啧啧嘴,“还说没有,看看这眼神,目露凶光,你把嘉宾当仇人啊?” 纪誉偏过头,躲避林间的视线,脚下步伐加快。 “别走那么快,明天腿要疼了。”林间追他,“重不重?我提一个。” “你年纪大了,提不动。”纪誉闷头向前,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身体素质的优越性。 林间气笑,追上去,抬手戳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报复心怎么这么强?” 苏深河转过台阶时,余光扫到身后的二人,略显亲昵的动作甚是扎眼。 抵达红坪索道出口时,其余三人早已等在观景台上,拍摄完顺利会师的画面,节目暂时告一段落,开始就餐。 海拔三千米处,已经处在云海之中,起风时,云雾迅速漫过山坡,遮天蔽日。太阳隐去后,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吹来的风让人不禁抖两抖。 纪誉吃过饭便去装备租赁处租借防寒服,几十号人的衣服堆起来厚厚一摞,他一次性抱不走,于是让老板看着,他分三次抱走。 正说着,陈晋原带了两个工作人员也来了,“我想你一个人应该拿不了这么多衣服,就叫了几个人帮忙。” 四个人抱便轻松了很多,出了租赁店的门,两个工作人员走在前面,陈晋原和纪誉落在身后。 “你做事总这么欠考虑吗?”陈晋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突然在他身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纪誉回头,“什么意思。” 刚刚提包身体出了汗,然后又在凉风中吃饭,大概是吹感冒了,纪誉觉得头有些闷,回头一甩都觉得脑袋疼。 “那天我提醒过你,我以为人讲明白了你就该懂。” 他眼睛里带着不屑的神情,纪誉一想,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和苏深河走得近了。想明白了,他也冷下脸来。最近,他开始注意在公众场合的行为,确实是因为陈晋原那句话的原因。但是,这不代表陈晋原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陈晋原也不是苏深河的谁。 纪誉冷言:“我有我的分寸。” 陈晋原咄咄逼人,“有分寸?工作过程中你送什么关怀,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他走近一步,在纪誉耳边道:“离他远一点。” 又起了一阵风,寒气灌入脖子,陈晋原的聒噪让他越发觉得头疼。纪誉眉心微蹙,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目光犀利,语调平平,如训斥下属一般道:“一期节目的时长在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左右,五位成员,行程两天一夜,你觉得仅仅登山这段内容中你们的时长会占到多久?”他言辞不断,“最多十分钟,所有的看点十分钟足够了,两个小时的内容用作后期剪辑绰绰有余。” “再说,登山这段路程上消耗太多体力,后续还有五六个环节你要怎么进行?我是有私心,但我还有度。” 纪誉丝毫不退,逼视着陈晋原:“这是我的专业领域,你想要表现出你的敬业,你的体贴,也必须是在我的规则之下。” 这一刻,陈晋原发觉自己手指微微发颤,对于这种气势生出了一种畏惧。他好像低估了纪誉——这男孩是有威胁的吧…… …… 张跃虽然不用进山,但是也没有闲着。九星公司提出的签约合作苏深河并没有一口回绝,双方目前仍在接洽中。张跃刚刚与九星的高层视频会议,提了苏深河列出的要求,两方细化了要求的具体内容,九星方面表示会做讨论,再给出回应。 忙完工作后便去酒店下的酒吧放松。他坐在吧台高凳上,刚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背搭上来一条手臂,他侧头看落座的人,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秦佳乐招手示意调酒师,要了一杯和张跃一样的,然后抢来张跃的酒,“在临江市出差,看到你发的动态,忙完就顺便过来了。” 临江到这边高铁也就半个小时,倒是不远。 “那你什么时候回?” 秦佳乐说:“明天晚上。” 酒调好送了过来,张跃又问:“我们也是明晚,你哪一班飞机?” “我从临江飞。” 张跃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是不是闲得慌?” “是啊,不然我干嘛来找你?” 张跃懒得和他斗嘴,不再搭理,安安静静和自己的酒。放松还没两分钟,手机又传来响声,九星发了一份邮件,附件点开来看,是刚刚会议的纪要,张跃草草扫了一眼,便关了。 “怎么了?要去工作了?”秦佳乐放下酒杯,问道。 “不是,九星有签阿河的意向,最近再谈,刚刚发了一份会议纪要。”三个人多年的交情,张跃和秦佳乐说起来也没什么避讳。 秦佳乐晃着酒,思考着,“九星资本实力挺强,是不错,但自己干受限小,片酬也都是自己的,你们真想签公司?” 张跃不确定:“今天和高层开会,谈了一些阿河开的条件,细化谈判时按阿河交代的一步都没让,全是给的上限,说实在的,那些条件很苛刻了,从业这么多年了解行情的都不会这么提。阿河虽然没说自己的原因,但我觉得他是在探底,这样看应该是有意向的吧。” “但是阿河受得了公司管控吗?九星给的限制再怎么少,一定还是有范围的。” 张跃道:“我觉得阿河骨子里还是像他爸,追求巅峰,想做到极致,资源选择受限对他来说是一种打击。九星能提供的资源对他是有吸引力的。” 苏深河家的事情他知道些,苏深河在某些方面与父亲有相似之处是血脉的必然性,但他也有自己的独特性。秦佳乐幽幽道:“可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两人边聊边喝,不知多少杯下肚,秦佳乐眼神开始迷离,笑意不止,攀在张跃身上,枕着肩回忆年少青春。 张跃结了账,带着人出门。压着身上的重量让人吃不消,张跃开始悔悟,怎么一不留神又让他喝多了。 酒吧门外,秦佳乐的助理早早候着,看到人出来,上前搭把手,把秦佳乐安置在车内。秦佳乐抱着张跃终于把高中回忆完了,这才撒手,让他离开。 张跃看着他的车汇入稠密的车流中没了影儿,这才回到酒店,上了电梯。电梯内空无一人,他思绪兀自飘散。 秦佳乐居然是开车从临江来的,这他倒是没想到,但却也不觉得意外。细数过往,他们一起喝酒,没有几次秦佳乐是清醒着离开的,但每一次他的助理都一定会来接人。 车内,秦佳乐的助理从后视镜看老板,“您醉得厉害吗,要不要去买点解酒药?您也是的,反正明天又没事,今晚住这边酒店不是刚好。” 秦佳乐沉沉出了口气,“我没事儿。”头虽然有点晕,但是他没有醉,抱着张跃的时候是他最清醒的时候,每一次都没忘记过。 但这样就够了,不能再靠近,他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轻轻道:“回吧,回我住的地方。” 助理也看向后视镜,心说老板大概还是醉了,明明是在和自己说话,目光却有些涣散,不知道在看着哪里,他应道:“行嘞,您说去哪儿就去哪。” 第55章 第 55 章 下午,摄制组进入保护区,一路跋涉,所有的环节有条不紊的开展,全班人马一同行动,作为助理实习的纪誉任务便轻了许多。他跟在林间身后,只需要坐着看拍摄进程。 穿了防寒服后,身体暖和了许多,但是头疼的症状愈演愈烈,他从袖管里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但是感觉不出这到底是手烫还是额头烫。 太阳快落山前,节目组终于行至驻扎营地,到达了目的地。今天,会夜宿在此,不必再前行,纪誉也终于松了口气。 营地处于环山之中,三面围山,落日前余温还停留在山中,因此还算温暖,大家除了防晒措施,多余的衣物都脱掉了。只有纪誉把拉链拉到顶,帽子罩着整个脑袋,遮着前额,挡着视线。这会儿没工作了,他找了一块高大的方石,撑着身子坐上去休息。 眼前,光线侵入眼睛。苏深河立在石头前,撩开一点他的帽子,投来关切的目光,过度的体力消耗让嗓音变得低哑,“怎么蔫蔫的?” 纪誉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他,赤金色的阳光在清明的天空下肆射,打在苏深河脸庞上,映得人像阳光一般温暖可亲,暖得让他想依赖。苏深河所有的温柔他都想要,所以生病也不想强撑着,想要明目张胆的撒点娇。他抽抽鼻子,“我好像发烧了。” 掌心贴在额头上,温温的,苏深河感受了一会儿,又低低问道:“还有什么感觉?”声音轻柔的像是怕惊动了山间缓缓流动云雾。 “头痛,一阵一阵的痛。”纪誉瓮声瓮气的,像是疼得厉害。头疼哪有被大刀砍伤背部来得剧烈,可那不是没人在乎么?有人关心时,咳嗽一声都得惊天动地的。 苏深河扣好他的帽子,紧了紧衣领,“你大概是高原反应。” 纪誉远征数年,久经沙场,但也从未离开过平原,海拔三千五百米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天地,身体出现不适倒也不意外。 高原反应是什么病纪誉不清楚,但一听就是生病了。他头抵着苏深河的肩,说着每个病患都爱说的话,“难受……” 苏深河侧头在他耳边轻轻哄道:“我去拿点药来,吃完就不疼了,好不好?” 纪誉蹭了一会儿才放他走。 苏深河走了,纪誉托着腮望着两个导演讨论刚刚拍摄内容的取舍。 “魏灵巍站在假高台往下跳的那段可以留。” “嗯,那个点能用的镜头也就这个了。” 纪誉深吸一口气,中气足了些,朝着他们喊,“还能混剪四号机的内容,魏灵巍准备跳时苏深河站在高台下冷眼看他犯蠢。” 隔空插嘴讨论把两人惊了一下,他们回头搭话,“四号机?剪在一起是挺有喜剧效果的,我们回去看看!” 纪誉比了个OK的手势,不再说话。喊完之后,头又抽疼,不过又给苏深河添了个镜头还是挺值。 苏深河没多大一会儿又回来了,胳膊夹着水杯,手里握着小药瓶。他倒了两粒在手心里,“吃了会困,但是头不会这么疼,我给林导说了,一会儿录制你可以不用跟。” 纪誉倾着身子,低头直接去噙药。苏深河被舔的手心发痒,心说生了病怎么会这么可爱。他噙笑,拧开水杯给他喂水,纪誉咽了药,说:“我得去,该做的工作不能推。” 纪誉兢兢业业地上岗了,但架不住药效强大,他后半程眼睛都撑不开了。前面嘉宾正在游戏,林间回头看小鸡啄米般的纪誉,他点住纪誉的脑袋,“听话,回去睡觉,这个游戏录完就结束了。” 纪誉揉揉脸,迷迷瞪瞪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录制结束时,正是漫天星河,钻石般璀璨,大家都裹紧衣服,仰望银河。林间和苏深河却向营地赶去。 嘉宾和导演的帐篷是分开的,纪誉和林间住一顶。 “林导,我们换一换?纪誉睡觉不老实,怕给您添麻烦。” 林间说:“我们经常野营,这种环境习惯了,你今天够累的了,早点休息,你弟弟我帮你照顾,不用担心。” 又不是缺心眼,能不担心吗?!两人停在帐篷前,苏深河捉住林间的手,开始煽情,“他都病成那样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还不陪着,我姨妈不得数落我?我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外婆吗?” 林间一滞,用得着说到这份儿上吗,是你们家太奇怪,还是你苏深河太奇怪……林间屈服于九泉之下的外婆,终于妥协了。 纪誉已经睡着了,浅浅而均匀的呼吸。他亲手亲脚进了帐篷,快速拉上了拉链,减少凉风入帐。他钻进睡袋,侧躺着身子面向纪誉。 睡梦中,纪誉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向着那温热的方向靠了靠。 苏深河微微愣神,看着突然钻入自己怀里的人,喉结缓缓滑动,心跳声充斥着耳膜,咚咚,咚咚,像是要离开自己的身体一样。血液奔涌着冲动,寒夜中,他鬼使神差的从睡袋中伸出一只胳膊,将人圈在胸口,不能离开。 他觉得自己有点乘人之危,但是燥热与野性的身体已经不受控了。苏深河紧紧闭上双眼,心说快点睡过去就能忘记自己是流氓了。 但是,说得简单做起来难,他压根睡不着。怀里的人睡不安稳,身体总在动,轻微的、细小的动作,在闭上眼之后感官变得敏锐,感觉更加清晰。晾在外边的手臂都感觉不到冷了,浑身热血涌流。 纪誉吃了药昏昏沉沉,药效消退了些,头疼又隐隐发作。在昏沉疼痛间沉浮,感觉整个人既像是被石头压着般沉重,又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很迷幻。他眼珠在眼皮下微微转动,这是在做梦吧。 他觉得自己靠在火热的铁上,要被烧熟了。无意识睁开眼睛,看见火热的铁块变成了人,暗光之下,那狭眸高鼻,分明就是苏深河的模样。 果然是在做梦吧,他勾唇噙笑,不过,还从来没有做过春梦。 过去是没有遇上喜欢的人,现在有了放在心尖上的人了,却又被狡诈的狐狸盯上,看来自己是很宝贝这个心上人,所以把他放进了梦里。 纪誉拱了拱身子,又贴近一点,晕乎乎地看苏深河,一动不动宛如一具石雕。男人该有的冲动他都有,但是即便在梦里他也不想轻薄了心上人,纪家的将军夫人得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地过门,苏深河配得上八抬大轿。 但是……纪誉的身体如蚂蚁啃噬发痒难耐,指尖酥麻,欲望难抑。亲一下——总可以吧,他一定会负责的,先亲一下,不算轻薄。 在梦里,就一下,没人知道…… 念头一生,如中盅一般,身体便不听使唤。他向上蹭着身体,仰起头时,疼痛加剧,可还是不受控地靠近。 苏深河渐觉一股热气打在脸上,下一秒就被堵住了双唇,他蓦地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怔住。 高原之上,嘴唇发干,贴着有种粗糙感,摩挲着发痒,欲罢不能。可还觉着不够,纪誉又用力贴紧,探出温热的舌尖,浸润舔舐,粗重的呼吸打在两人鼻翼间,蒙蒙生出一阵潮热。 苏深河浑身的血管要炸裂开来,僵硬不敢动作,直到纪誉撬开牙齿,柔软相触,身体瞬间点燃。他死死把人扣在怀里,追寻着回应,啃咬双唇。管他是梦是幻,都被吃豆腐了还不赶紧耍流氓?心思被血流牵向禁地,他伸手去拉开睡袋。 纪誉在窒息的狂热拥吻中,脑袋缺氧,晕沉地更加厉害,春宵当真苦短,不过他已经知足。眼前越发模糊,黑沉渐渐袭来,梦要结束了。 不能没由来得强吻人,让心上人觉得被轻视,纪誉松开唇,轻轻道:“我喜欢你。”说完便睡了过去。 拉了一半的拉链尴尬地停住了,不为人知的地方在叫嚣,让苏深河很焦躁。更焦躁的是,恢复人性后才发现这帐篷原先是林间和纪誉的爱巢!纪誉到底是梦是醒!是喜欢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亲了一千字!好了,全本的亲亲都写完了[狗头] 第56章 第 56 章 自然保护区为了维护原生态景观,不会过度施工,因此,厕所只是围挡了墙的露天旱厕。站直了身子,就可以越过矮墙,瞭望漫天璀璨星光和黑幕般的群山峻岭。 苏深河就面对着人间仙境,慰藉自我,随着感觉的加剧,手速加快,肿胀瞬间舒放,沙哑的一声长叹后,他撕开湿纸巾,擦擦手,从厕所走了出来。 三更半夜,所有人都睡了,山中只有风声。他不敢回帐篷,害怕自己兄弟缺乏自制力,于是坐在营地的导演椅上,仰躺着看星空。 正数着北斗星,视野中闯入了一个人。陈晋原将防寒服盖在他身上,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就这么俯身看着他。 “为什么睡不着?”陈晋原问他。 苏深河抵着椅背拉开距离,“睡不着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困。” “你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吗?“陈晋原继续靠近,“这信号断断续续的山里,我们公司还没停没歇地给我打,直到打通为止,就为了跟我抱怨。” 苏深河偏头看他撑着的手,“你这么弓着腰不累么?” “没有和你工作室谈合约累。”陈晋原又盯着他默声好一阵,眼眸渐渐泛起笑意,他直起身,从身后抽过一把椅子,翘腿坐下,“你们开的条件没可能。” 苏深河继续仰头看他的星星,“没可能就重新谈,谈判不就是一场割据战?” 虽然得不到他的视线,但陈晋原的目光却不离开他,“深河,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想签,只是拖着我而已。” “吊着你我会有好处?” “至少,现阶段宣传中,我会考虑到未来存在合作的可能性,然后把你也捎带上。” 苏深河投来视线,轻笑一声,“别说,还是真是,那麻烦陈老板了。” 那一声笑,显然是在嘲笑自己,嘲笑他什么呢,满脑子都是铜臭?陈晋原迷恋的是苏深河清净的气质,有着与圈子不一样的干净。可苏深河把这副态度用在他身上时,陈晋原却觉得极其窝火。 他话语间也透出了讥讽的意味,“不食人间烟火毕竟无法在人间生存,你不是意识到了才参加了这档节目?” 苏深河觉得陈晋原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的想法,但他也不在乎陈晋原是不是理解,所以多说无益,便不回话。 苏深河的眼睛似乎只能装着纪誉,别人留不住他的目光,可那孩子除了比自己年轻几岁,他还有什么过人的资本?自己在业内拥有人脉、财力,可以给他带来梦寐以求的名利,现在都主动抛出橄榄枝了,他竟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眼里无人的态度?就这么不分轻重、不知好歹吗?陈晋原脸色阴沉几分,“你就这么想糟蹋自己?” 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苏深河不明白他的意思,“我糟蹋什么了?” “放弃利益最大化,把你手上的好牌打得稀巴烂就是糟蹋,你应该知道,和我合作是你现在的最优选择。” “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陈老板,我卖艺不卖身。你想从我这儿得到其他东西,恕不奉陪。” 陈晋原的脸瞬间僵住了。 陈晋原的心思不难猜,那一堆条件,就是用来探陈晋原的底,想看看这个少东家是千金买笑的小公子,还是商海中的小皇帝。 看样子,是个有野心的储君。重利,那便是个理性的掌舵人,合作还有余地。 陈晋原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却被人当众扒皮,挂不住面子。这两个相互蠢笨试探感情的人,却都在他面前傲然独立,对他轻嗤评断,显尽聪明。他的自尊心是他们可以随意侵犯的吗? 陈晋原再次欺压上来,攥着苏深河座椅的扶手,“所以呢,就因为我看得上你,所以你不签?” 即便能确定陈晋原重利大于重色,苏深河也只是排除了一个外在问题。他还有自己内在的问题,目前找不到答案,所以只能吊着、拖着,留给自己思考的空隙。 陈晋原直起身,抱臂俯视,高高俯视苏深河的感觉让陈晋原觉得舒畅,他重新找回了作为九星太子的高傲,“要当贞洁烈女吗?可合约没有哪一条是让你卖身吧,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苏深河牵起嘴角,微微笑道:“我并没有拒绝,不是仍在商讨中么?” “我很期待我们未来的战略合作。”陈晋原笑着伸出手和苏深河礼节性握握,然后转身回帐篷。他不急,苏深河早晚会签的,这份合约不仅能给九星带来利润,对苏深河也会有不菲的价值,他没理由拒绝。一旦合作,面对自己所能给他的上流生活,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怎么也不可能再留住他的目光了。 陈晋原走后,苏深河继续看他的星空。星河如密布的钻石,闪耀着清莹的光,旷野之下唯他一人,呼吸着冰冷自由的空气,浸润心脾。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黎明还有三个小时,距离回归现实还有三个小时,他深深吸气,多贪得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纪誉醒来时,头还是痛的,但却不由得翘嘴,昨晚的梦太过真实,让他回味无穷。 嘴角越咧越大,突然嘴唇裂痛,他“嘶”了一声,伸着食指摸摸嘴唇,有点湿湿的,一看手指,竟然沾着一滴血。他点开相机,当做镜子照,嘴唇有点肿,还裂着一道口子,再看身旁的睡袋,明显是有人睡过的痕迹,纪誉顿时惊慌,从睡袋里钻了出来,向帐篷外爬去。 他不会真的亲人了吧! 早上的录制大家没带他,早早开始了。纪誉沿着石路向拍摄地走去,远远就看见林间在发火,声音很大,似乎在训斥摄像,拍摄也暂停了,嘉宾们都站在那里看。 纪誉不敢再往前走,心中如擂鼓,这火气不会就是他点着的吧……他心虚得厉害,向后撤着步子,现在去了是火上浇油,先回去想个辙。 坐回到营地,纪誉开始安慰自己,或许不是呢,林间是有专业素养的,不可能乱撒火,不是他的风格,对,应该就是摄像师犯错了。 他又用手机照着伤口,寻求合理解释,会不会是干裂的,这里风冷,昨天喝水又少,干裂也不是不可能。 人语脚步声从山头传来,录制结束,大家正在撤回营地。纪誉站起身张望,林间走在导演组最后,人群散开时,林间露面。有点颓,阴沉沉的,再走近点,嘴唇一道黑红的结痂,赫然闯入纪誉的视线。 纪誉惊住了,怔怔望着,完了,他不想负责怎么办。 苏深河停下脚步,死死盯着纪誉,一起床就站在石头上深情对望,望夫石吗!他跨着大步,恨恨向前,你就是亲着我的嘴幻想别的男人吗! “你穿着少站外面,是还想得感冒?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大家添乱了么!”他一下一下戳着纪誉的胸口,控诉这个薄情寡义男。 别人家哥哥教训弟弟外人也不好插手,纷纷绕道而行,当做没看见,好心点的小声说一句早上录制没多少事不耽误,减轻纪誉的负罪感。 苏深河揪着他的领子往帐篷里领,“回去穿衣服!吃药!” 纪誉根本没心思管自己误工的事儿,只想找一个万全之策——即可以抚慰林间受伤的心灵,又能不用负责。 但除非林间不在乎,否则根本没有这种美事。而林间看起来是特别在乎被“强吻”的事,不怎么搭理他,录制时脸色也很不好。 从录制到下山撤离,整整一天,纪誉在林间身边打转,不靠的太近,也不离得太远,他想等林间先提起来,然后自己只要尽力补偿就好,虽然这么做很像个渣男,但他只能渣,他整颗心都挂在苏深河那里。 苏深河一路盯着他,下山时在身后目不转睛的看,坐索道时,透过玻璃远远看,在小巴车里,坐在对面座儿上偏着头看。 纪誉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过他,一个眼神都没有。苏深河掏出手机,给秦佳乐打电话,“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聊聊。” 语气冷得像寒冬腊月,秦佳乐打了个哆嗦,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吧。 第57章 第 57 章 录制结束,周末也过完了,纪誉又回到了半天上学半天实习的日子里。 下午到了电视台,先开周一的例会,会上林间板着脸让所有组员一一汇报周末录制的内容以及相应的编辑思路。 他十指交握,胳膊架在桌子上,低着头一边看自己的文件一边听,看起来三心二意,但员工方案有错时,便立刻盯住人,不留情面地指出:“这儿有问题,重新写。” 一个小时的漫长会议终于结束了,大家如释重负,稍稍舒气。 “林哥今天被台长训了吗?怎么脸色不对啊。” “台长舍得训老大?再说老大也不是计较这种事儿的人吧。” “小誉儿,来来来。” 纪誉在开会的一个小时里一直安慰自己,林间看起来情绪不对,一定只是自己做贼心虚太敏感的错觉。但是,大家都有这种感觉,那就不对了。纪誉心虚得厉害,磨磨蹭蹭才到了同事身边。 “老大今天有没有对你笑?” 纪誉的音快要吞没了:“没……” “老大绝对是心情不好!”大家一致肯定。纪誉是林间领来的,亲自教授,走哪儿带哪儿,如果对这个宝贝的嫡传大弟子都没好脸色,那就真的是心情差到了极点。 纪誉不敢附和,别人都猜林间到底怎么了,他只想躲得远远的,多听一句,良心多受一份煎熬。 “我去趟卫生间。”看到卫生间的牌子,纪誉立马尿遁,躲在卫生间里愁的抠手指,一个大男人被亲一下还能气这么久?他平常看起来不像是个保守的人啊。 纪誉在厕所里踱步,来来回回十多分钟,前思后想,最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定决心!要有男人的担当,挑明了,该道歉道歉,该受罚受罚,不能给负责但是错得认了。 他昂首挺胸回到组里,敲敲林间办公室的门,然后推开。他探头进去,却没看见林间的人影。 “佳佳姐,林哥呢?”纪誉去问离门最近的孙佳。 孙佳回过头来,“哦,老大去见投资商了,晚上回来。” 桌子那头的李飞闻声望来,“小誉,回来了啊,林哥让你跟着我剪片子,晚上得加班,你能行吗?” 纪誉向他点头,“可以。”边加班边顺道等林间回来,这事儿今天得有个结果,不能让全组人都受低气压笼罩,那罪过也太大了。 大家休整过后,按着林间会议上的意见,把各自的方案调整一下,然后就动身去剪辑室。 …… 秦佳乐总算忙完了手上的工作,第一时间打电话叫上苏深河去酒吧。也不知道苏深河到底想说什么,那语气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苏深河一个人去赴约,没带张跃,秦佳乐有点奇怪,还能有张跃不能知道的事情吗?单和苏深河喝酒没什么意思,他就是象征性的喝一口。 苏深河心也不在酒上,喝一口就把杯子推到一边,问:“怎么追男人?” 秦佳乐眼睛发直,这顿酒有意思了!没想到这个万年老光棍竟然不是无性恋!开窍了好啊,女人也好男人也好,有感觉就行,没了性冲动人生也挺无趣。 “追人还用教?花点钱哄开心了,摸着试探呗,愿意了,腿就会张开。”秦佳乐扬起嘴角,开荤腔,“诶,不对,这是操人的路子,你是想上面呢还是下面?” 苏深河白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我是说认真的,想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 秦佳乐的笑定格了,嘴角渐渐拉平,一口气喝完酒,烧得嗓子疼,“你是给我添堵呢?我有这经验么?” 苏深河看他一眼,觉得他说得对,自己果然是病急乱投医。可身边的同性恋也就这么一个,就算是个庸医也只能找他治。 “谁啊,能让搅动你这一池春水。”秦佳乐示意调酒师再来一杯。 苏深河不给他八卦,跳过问题,继续上一个话题,“一点建议都没有?” 他不说不代表就能藏得住。秦佳乐点着指头,脑子里过着苏深河的关系网,苏深河一门心思扑在演艺事业上,圈子并不复杂,排查起来也很快。他顿时恍然大悟,“那个小野马?”秦佳乐对于纪誉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的红发十佳好市民。 你家的才是野马!你头上早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了!苏深河有点较劲,强调说:“他特别乖。” 这种听不得别人评头论足的样子,秦佳乐轻轻发笑,果然是认真喜欢的人,这种感觉他懂。 他依旧止不住八卦的心,“小马驹什么来历?突然就冒出来了,你俩还都宝贝的不行。” “你家汗血宝马牵的线。”苏深河有点烦,他都快被人挖墙脚了,哪有工夫在这儿闲聊,“说正事儿,我忙着。” 秦佳乐晃着酒杯,清亮的酒水贴着壁旋转,“什么正事儿。” “建议!追人!”苏深河急吼吼道。 秦佳乐默声,酒杯贴着唇,不喝也不放下。想起自己的处境——迷茫无路可走,放不开手,也不去追。他哪有资格当前辈点化人,自己和苏深河也差不多。 他没什么建议,现在只是两个悄悄暗恋的胆小鬼互抒自己的苦闷:“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跃跃我爱他么?” 苏深河静听。 “我不是怕追了被拒绝,如果可以,就算他拒绝完了绝交,我也会说出口,这是我的心意,我想要一个回应。” 他叹气,继续道:“可是,阿河,我觉得我狠下心追他,跃跃心那么软,舍不得伤我的心,一定能答应和我好。”眼眶发疼,他揉揉额头,“但他明明不会对我动心,他可以有更好的生活,那种生活不是我掏心掏肺爱他就能有的。我想给他最好的,我不想他受伤害,所以我从来都不告诉他。” 酒吧的乐队难得奏起了舒缓的曲调,温柔缠绵,像是在安抚藏身于这里的受伤之人。 秦佳乐喝下酒,鼻腔发冲,笑道:“你有什么顾忌是跨越不了的?说句喜欢不会伤人。害怕他离开你吗?可是你不说他也会离开,和别人相爱。那样就不难受么?阿河,过来人,看他谈恋爱你痛苦,看他分手,你更痛苦。 “所以,你不需要任何建议,趁着他还有拒绝你的机会时,表明心意就行了。” 苏深河一窒,不敢面对秦佳乐,端起酒杯,闷了下去,一杯见底。 秦佳乐喉咙堵得发痛,喝不下了,他艰难吐了口气,重重握住苏深河的肩,勉强笑笑,“状态不好,今天不能陪你了,抱歉兄弟。” 秦佳乐逃走了,苏深河一人坐在吧台前,面对着两个空酒杯发怔。秦佳乐所有的温情都给了张跃,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他那些小情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闹得更凶,连房子都拆了。 苏深河开始给秦佳乐想招儿,要不就分一点爱给新情人,不然清清心寡寡欲,也不要祸害别人了,有几个小情人刚开始都乖乖巧巧,后来全被逼成了骂街泼妇。 他唯独不想自己的事情,不敢想,秦佳乐刚刚一句话断了他所有念想,他没有肖想的机会了。 他怕纪誉离开。 怕得要命。 第58章 第 58 章 “wow,这俩全是粉红泡泡,啧啧,我们这是恋爱真人秀吧。” 纪誉坐在李飞旁边,看着李飞剪出来的镜头,又上手回放一遍。目不转睛,一帧也不放过,他指着屏幕道:“这段用慢镜头会不会更有感觉” 李飞手指抵着唇,想了一下,开始制作,一边点着鼠标,一边低低自言自语,“这样……陈晋原深情注视……苏深河慢动作……然后相视一笑……嗯……”他剪完,播放一遍,边看边惊呼,“卧槽,卧槽!是心动的感觉!小誉儿,你哥有对象么?嫂子看了得吃醋吧!” 纪誉抿着嘴,眼睛从两人相视的画面上移开,这才扯起嘴角,轻松笑说,“没有。” 李飞摸着下巴,咧嘴继续侃大山,“那不怕,播完就有了,这能圈一大票女粉啊,得争着要给你哥当老婆。” 纪誉也跟着笑,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苏深河要的流量指日可待,而且,这里面,也有他出的一份力。他越想越抑制不住唇角,笑容比头顶的日光灯还灿烂。 “傻子,你这么开心干什么,又不是给你当老婆。”李飞剪了半天了,这会儿打算休息一会儿,于是彻底扔掉鼠标,和纪誉插科打诨。 刚摸鱼没两分钟,林间推开剪辑室的门进来了,看着两人每个正型的窝在办公椅上,教训道:“我让你带人剪片子,你就这么敷衍我?” 李飞立马坐直身子,滑到一边,空出电脑前的位置,嚷着给自己辩解,“我们这都剪了几个小时了,你看看,休息两分钟都不行啊。还有没有人性了!” 林间略略看了一下剪辑的成果,点点头,将两个手下赦免,“行了,今天就差不多到这儿吧,下班回家。” 林间说完,回身出去。 “等等。”纪誉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叫住一直没正眼看他的林间,“林哥,能聊聊吗?” 算起来有两天了,林间再一次重新认真注视纪誉,看着他那张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脸,眼睛里像是一汪清澈的水,被他望着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浸润在山泉中。 第一次在酒吧见到纪誉时,在那光影交错,晦暗不明的吵杂中,纪誉就是用这样的视线看自己的书,心无旁骛的。林间那时候就心痒好奇,书里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得到这样的目光注视,这干净的目光如果是看向自己的,那又会是什么感觉。 他就是这么被吸引的,于是每每见到了,便心之神往的主动搭讪,这还是第一次纪誉主动望向自己。开心吗?不开心。林间知道,这其实仍旧不是主动的,他这几日情绪外露,潜意识中不就是为了引人注意吗? 林间有点厌恶这样的自己,说话声冷了一些:“要聊什么,在这里么?” 纪誉收拾了耳机,扔到桌上,从椅背上撩起外套,“去咖啡店,我请客。” 说罢,他推门出去,扶住门,等着林间出来,然后一道向电视台底层的咖啡店走去。 电视台加班是常态,所以这里的咖啡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现在是八点半,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基本都窝在办公室进入精神集中时段,咖啡店的人寥寥无几,林间和纪誉一言不发的坐着,等到咖啡端上来,仍旧没人开口。 林间能绷得住,他已经绷了两天了,脸再怎么黑,但是话绝对不说出口, 从下楼到上餐的时段内,纪誉一直在试图找一个话题切入点,但是从哪开始都不是那么好启口。 他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说话前先喝一口,细密的奶泡在上嘴唇留下痕迹,纪誉察觉到了,伸着舌尖轻轻扫了一圈唇周。 林间颔首垂眸,余光却仍然扫到这一幕,心尖一颤,吞咽一下口水,眼前又浮现出那晚苏深河抱着纪誉唇齿交缠的画面。在那拉开的一点缝隙中,帐内缱绻柔蜜的身影,布料摩擦、轻微的吮吸声,还有纪誉那充满□□的目光都挥之不去…… 他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你一会儿还要加班吧,喝一杯提提神。”林间既不说话,也不喝,纪誉便从这里打破沉默。 林间端起杯子,淡漠看他一眼,“我提神要靠酒。”指尖却不由得用力捏紧,自己第一次见面就告诉过他的,可是,纪誉除了苏深河的事,对其他事情都不上心。林间心里自嘲一下,继续挑刺,“再说你,已经下班了,还要提神干什么?” 纪誉局促地握着杯子,心道:谈心的地方是选错了吧,林间的脸色比出门时更差了。他沉了沉气,不自然地咧咧嘴,决定不绕弯子了,直说道:“挺生气啊……” “对,特生气。”林间没有否认自己的情绪,他不是第一次喜欢上人,但是是最受伤的一次。他一见钟情,小心翼翼的关心呵护,确认了那不清不楚的关系是兄弟之后还觉得自己幸运至极。直到不经意间撞破,才发现自己被骗的有多惨!早在遇见时,他就已经出局了。 凭什么不可以生气?生气是他唯一的资格。林间放下咖啡杯,磕在桌上“铛”的一声,靠在椅子上抱着肘,等着纪誉战战兢兢地问:为什么。然后,他可以发火、可以控诉自己的一份真心被他玩弄!亏欠总该是应该给自己的吧,不能什么都属于苏深河。 纪誉摸着脖子,有点尴尬,说这么直白,那怎么办,先道歉吧,生着气没理智还怎么交流。 “被男人亲肯定别扭……” 还要在这儿讲感受?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林间心里火烧一样难受。 “但我真不是故意亲你的,睡着了做梦没控制住。”纪誉低着头不敢看他,“而且,我的嘴挺干净的,连女孩子都没碰过,这样你会不会少膈应点……” 林间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他完全没想到纪誉竟然以为和他接吻的是自己!这么说,他们彼此还没有表明心意,纪誉只当那晚是一场梦,苏深河也不敢挑明…… “林哥?”纪誉看他眼睛都不眨,魂没了一样,便叫了一声。 “嗯?”林间一下回神。 “对不起……你让我做什么都成,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就行!”纪誉急忙表态。 林间慢条斯理端起杯子,细细品味咖啡,半张的眸子在如坐针毡的纪誉脸上游走,心说:你骗了我,那我也骗你一次,算是扯平了…… “什么都可以?” 终于发话了!纪誉赶紧点头,点完又马上摇头,扭捏道:“那,那个,我就是——不能负责,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林间心坠了一下,失笑,然后故作云淡风轻,“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黄花闺女,要你负责干什么。” 纪誉开心,“那让我做牛做马都成!” 林间不悦地敲敲桌子,“这是认错的态度么?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纪誉立马收拾了脸上的表情,低头认错。 林间站起身,“那就从现在开始,走吧。” 纪誉听话,跟在他身后,“要去哪儿,通宵剪片子?还是帮你买酒?” “送你回家。”林间径直向停车场走去,纪誉一愣,这到底是谁当牛做马? 上了车,纪誉系好安全带,等着出发。 林间握着方向盘,瞥他一眼,“帮我系安全带。” “嗯?”手好好的,怎么不自己来? “忘了你刚刚说的话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这就是为了折腾而折腾吧!可他没立场反驳,只好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倾身靠过去。贴得很近,林间的呼吸就打在他颈侧,他没有察觉到林间的神色,只当是举手之劳,给他扣上,然后坐回原位。 车一路开得很稳,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林间偏头看纪誉,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景。林间开口:“苏深河不是你哥哥。” 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纪誉紧张地抖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常态,转头对他笑了笑,“怎么不是。” “我不是在问你。”林间平视着前方,静静道,“别再对我撒谎。” 纪誉抿着嘴,看他一眼,道:“我没撒谎,没血缘他也是我哥哥。” 林间默然,哥哥好,你就一直把他当成哥哥最好,苏深河也最好能一直忍着不说。或者,至少给他一点时间,给他一次追求的机会。 “你们怎么认识的?”林间又问。 “这个我不能说。” 林间不逼他,没有继续追问。车子驶进小区,停在楼下,林间熄了火,看着纪誉解开安全带,要去拉门。他按住纪誉的肩,将他扳回座位,“从今天开始,二十四小时你要随叫随到,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我说结束才可以结束,有问题吗。” 纪誉从迷惑中反应过来,点头道:“没问题。” “拉钩。”林间伸出小拇指,等着。 纪誉伸着指头勾住,林间低哑的声音在车厢内散开,像孩子一样说着幼稚的誓词,然后伸出大拇指盖了章。 纪誉要收回手时,林间猛然握住他的手,揉捏着掌心,低低道:“约定了就不能反悔。” 纪誉郑重点头。 苏深河在车外看了很久,风吹得头脑清醒了不少,林间这个老男人,明明是纪誉的上司,写合同不就好了,干什么要拉钩!拉钩约定的事儿他和纪誉都还没做过。 满肚子酒气化作酸醋,呕得想吐。他上前,想去宣誓主权,但是头脑止住了冲动。苏深河缓缓缩回步子,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再去招惹他,一定不能让他对自己动心。 “去喝酒了?”纪誉从车上下来,余光一瞥,看见站在后侧方的苏深河,目光迷离,身上的酒气一米外都闻得到。 “嗯。”苏深河慵懒地笑笑,步伐有点虚,走路身形不稳,“走吧,回家。” 经过纪誉身边,纪誉上手去搂他的腰,苏深河挡了一下,兀自晃荡着向前走,“别上手,看不起我是不是?哥哥酒量好得很。” 纪誉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心像是被扯了一下。他觉得苏深河变了,两人渐渐拉开的距离,好像不是跑两步就能追上的。 纪誉突然焦躁起来,冲着离他越来越远人影喊:“苏深河!” 苏深河停住,转过身来,微微蹙眉,有点严肃,“没大没小,叫哥哥。” 第59章 第 59 章 “下班陪我看电影。”临近下班,林间把纪誉叫进办公室,通知新的奴役安排。 纪誉点头说知道了,然后给苏深河发了消息,问能不能推迟晚上的课。 苏深河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回复:可以。 纪誉紧抿着唇,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还是等不到苏深河多说一句,悻悻收起了手机。 苏深河对他不再那么关心了,他能感觉的到。应该是工作忙吧,最近《周末》节目组宣发火热,节目还未播出,话题已经居高不下,片方和广告商嗅觉灵敏,开始接触苏深河,工作室的大门几乎天天都开。也或许是自己表现的越来越好,苏深河放心的给他更多的自由空间。 但不论是哪种原因,纪誉都开心不起来,他还是喜欢呆在苏深河身边的感觉,不想被推开。 林间发觉他情绪不怎么高,到了电影院先买了超大桶的爆米花给他。纪誉吃着爆米花,心情有些好转,眼睛也被四周新鲜环境所吸引。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电影院。 为了让客人在等待入场的时间里不无聊,影院周围有许多娱乐设施,抓娃娃机、KTV……纪誉正看着一对小情侣第五次抓娃娃,下爪时他跟着紧张,娃娃掉了他也跟着可惜。 林间看着他的小表情,勾起嘴角。 就算纪誉先喜欢上苏深河,但也不代表他就没机会。苏深河身为公众人物,有许多事情是做不了的——他没有办法出现在人群密集处,普通情侣可以做到的约会,他做不到。而这些,自己都可以给纪誉。 日久生情,林间等着纪誉移情别恋。 看完电影,林间把他送回家。纪誉从后排座位上抓过毛绒娃娃,用胳膊夹着下车。 这是一只哈士奇,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起来和苏深河挺像,所以纪誉就把它抓了出来。 林间也想要他抓的哈士奇,可是娃娃机里只剩这一只狗,纪誉舍不得。他拉开衣服拉链,把狗崽子塞进怀里,换了币又去抓,“我喜欢这个,帮你抓只小猫行不行?” 林间不在乎是猫是狗,只要是纪誉送的就行。所以,那只粉红色的Hello Kitty,虽然极其少女感,但是林间毫不在意,一路抱在怀里,日后打算让它落户在自己这台黑色庄重的SUV中。 苏深河夹着烟,趴在阳台的窗台上抽,停在楼下的车他太熟了,最近跑得很勤,几乎每天都来。烟快燃到了烟蒂,他杵灭了烟头,回屋去开电脑,打开今天要学的内容,翘着腿,专心捋他的讲义。 纪誉冲进家门,抱着他的狗娃娃跑进苏深河的卧室时,苏深河伏案,心无旁骛,他小声认错:“我回来晚了……” 苏深河笔下不停,头也不抬,“没事,不耽误,洗洗手我们准备上课。” 纪誉洗完手回来,揪着狗耳朵背在身后,坐下时,把娃娃塞到苏深河眼皮底下,打断了他写字。 “我抓到的,送给你。” 人家的女朋友拿到男朋友送的娃娃,开心得搂着脖子要亲,纪誉看了,就想让苏深河也开心开心。 苏深河抓着娃娃看看,然后放在腿上,清空桌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本子呢?准备好,我要开始讲了。” 没有看到期待中的表情,纪誉有点挫败,拖着不怎么轻快的脚步,去自己房间拿本子。 苏深河静坐着等他,手在桌下轻轻揉着哈士奇的脑袋。 开讲开得晚,到了十一点,课程才过半,纪誉揉揉肚子,有点饿。 有一段时间了,苏深河讲课时没有再喂他吃巧克力。刚开始的时候说怕他肚子会饿怎么都要塞一块到他嘴里,可现在真饿了,却什么都没有。 纪誉闷声道:“我饿了……” 苏深河撂下笔,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放在他手边,然后又忙着批注,“吃吧,速度加快点,早写完,早休息。” 裹着金箔的巧克力满满堆了一盒,好像取不尽一般。他捡了一粒,自己剥开,吃到嘴里,却觉得不如往日的甜。他瞄一眼苏深河,心想自己饿了,苏深河应该也饿了吧。于是。手伸到盒子里又抓了一粒,握着拳到苏深河眼底,摊开手心,“饿了吧,给你。” 苏深河拨开他的手,“我不用,你自己吃。” …… 送你小狗不开心,给你吃巧克力也不要,讨不得美人欢心,纪誉心里也憋气。 他收回手,撕着糖纸泄愤,捏住剥光了巧克力,二话不说抵到苏深河唇边,中指探入撬开牙齿塞了进去,指尖勾到温暖的口腔上颚,瞬间被沾湿,他带着点愠气道:“吃,饿了为什么不吃。” 口腔被填满,苏深河愣了一愣,偏头去看,纪誉嘴里用力嚼着巧克力,手下一笔一划都使足了劲儿,好像有点气…… 他转回头,宕机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回过神,舔舔唇,摸着哈士奇,含着巧克力,继续做批注。 零点,纪誉伸伸懒腰,终于做完了今天的课业。他合了本子,收拾了桌子,“我回房间了,你早点睡。” “等等。”苏深河跺了跺书本,突然叫住他。 纪誉站在门口,等着他继续说。 苏深河犹豫道:“林导送你回来的?” 终于关心了!纪誉兴冲冲地点头,“陪林哥看了个电影,他说是导演的朋友,要去支持一下票房。” 苏深河微微蹙眉,“怎么最近和他走的那么近?” 纪誉不敢让苏深河知道自己干的荒唐事,怕他觉得自己是个登徒浪子,于是扯谎,“一个组工作,时间久了关系好挺正常不是……” 纪誉眼神有点飘,苏深河不知道他在瞒什么,心中虽然不舒服,但该提醒的还得提醒:“是朋友就要有朋友的界,林导——”他没点明林间的心思,换了个说法,“喜欢男人,你不要越界,给他不该有的幻想。” 纪誉正要保证自己没有到处沾花惹草,倏然又冒出一种想法,这——是不是吃醋了?最近冷淡不理人,会不会是嫌自己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了?日久生情,苏深河已经开始在乎了吧。 他有点开心,心思开始荡漾,等把苏深河捧成功了,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追了,凭借自己的俊朗外型、雄才大略,一定可以火速攻略! 他翘起嘴,想上前安抚一下自己的美人。 苏深河却坐在桌前收拾完书,将哈士奇拿起放在桌上,轻声道:“你毕竟和我们不一样,你不属于这里。” 话像一道禁令,止住了纪誉的脚步。心凉了半截,他一直以为自己融入的很好,可到头来苏深河还是这么看他吗? 当他是个异类,把他划出“我们”的范畴。 “苏深河,你再乱说话当心我揍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乱说一气!纪誉恼怒地摔上门出去。 苏深河刚刚还沉在忧郁中,被这声摔门吓得心跟着颤了颤。 好久没被凶,都快忘了,他家小祖宗气性超大。可生气他也得说,纪誉不能喜欢他,不能喜欢任何人,这是为他好…… 第60章 第 60 章 《周末》首播收视爆表,九星作为最大的投资方,与节目组商议,想要挪出一天空闲,举办一场庆功晚宴。 庆功宴不单单是吃饭庆功,除了邀请嘉宾,九星还会邀请其他业内导演、制片人。现在《周末》的参与嘉宾拥有圈内最大的流量和话题度,许多制片方都有意抛出橄榄枝,进行合作。九星方面是想借此与业内各大制片方联络,所以,虽然也邀请节目组,但显然节目组不是宴会的主角。 《周末》的制作组却很开心,可以早早下班,不用加班简直是过节。 下午上班到三点,部长就给全组放了假,“都回去打扮打扮,虽然你们是去打酱油,那也不能给咱们电视台丢人。”部长操心地说个不停,“吃相都给我兜着点,别跟在台里似的。还有啊,眼尖点,有赞助商的话也联络联络感情。” 林间勾着部长的肩,推他出去,“行了,您再这么说下去,我们都得迟到。我带人,您放心吧。” 部长被推进电梯,门一关,直接送上了楼。 林间回到组里,大家已经收拾好东西,拿上工作牌准备下班。 “先别走,你跟我来。”林间揪着纪誉的帽子,把他拦下。 纪誉只好转身跟上,“要做什么?” 林间回到办公桌前,收拾了包,拿出手机打通电话,“王老师,现在去您那儿成么?” “行,您等我一会儿,我先去给您备份礼。” “嗯,好,再见。” 纪誉站门口等着,听他打电话,好奇:“要去见人?那要我跟着做什么?” 林间勾唇一笑,“找个下家,把你出手了。” 一听他就是瞎说,纪誉也懒得搭腔,“要很久吗?部长不是说要好好打扮参加晚宴?” 林间提包出来,勾勾手指让他跟上,边走边说:“晚宴我们去就是吃顿饭,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做这些有意义吗?不如花时间在自己的事情上。” 自己的事情可不就是跟在苏深河身边保护他嘛。纪誉低声嘟囔,“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电梯门开,林间把他拽进去,“你真是——玩疯了,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玩什么了?他每天都在兢兢业业的工作,剪着爱情小故事,一心展示苏深河的盛世美颜。 车驶进大门,纪誉看向窗外,横亘在大门前的一方巨石上刻着国家电影学院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停了车,两人从车上下来,走进一幢灰水泥外墙的老楼。楼里静悄悄的,每间办公室的门都紧闭,林间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敲敲,然后推开门,纪誉跟着他进去了。 林间把礼物送到老师手里,嘴甜问候。 王老师把礼物推到一边,“无事不登三宝殿,别跟我绕弯子,到底要干什么?” 林间也不跟自己老师客气,一边帮老师倒茶,一边道:“给您介绍个徒弟。” 王老师啧声,“做不出好节目,所以开始当中间人?” 老师揶揄两句,林间不放在心上,把纪誉推到跟前来,“我可是好心给你送人,这孩子现在都能和飞飞做搭档,您不动心?” 李飞是王老师近两年的得意弟子,林间这么一说,王老师也感兴趣了,询问纪誉的情况。 纪誉这才明白,林间是在帮他艺考铺路。 …… 庆功宴再有两个小时就要开始了。苏深河换好衣服,还不见纪誉回来,于是去他的房间,打开衣橱挑衣服。纪誉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应该不懂要穿什么。 他拿出当初买来的黑色西服,摆在床上,领带系好结,带子放松些,搭在衬衫上。配好了衣服,却突然出神,这么做是不是逾越了界线,秦佳乐从来不会对张跃的生活工作事无巨细地照顾。 想到这里,他又将衣服重新挂回衣橱,只不过挂到了显眼处,至少可以提醒他还有这么一套衣服。 苏深河关带上门,在客厅里闲坐。到点了,纪誉还没有回来,他又不能追问人在哪里,心里烦躁也无法,只好自己先行去宴会地点。 陈晋原等在门前,迎来了苏深河,两人一同入场。陈晋原的身份在节目播出后,九星方面便不再保密,这样的身份既对陈晋原的关注度有益,同时对九星公司的知名度也大有裨益。 “有不少导演等着见你谈合作。”陈晋原领着苏深河向会场深处走去,“我能提你和九星之间有签署的意向吗?” 如果苏深河最终会签在九星旗下,那也就意味着片方想要邀约就不能绕开九星,他们现在必须和九星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可以。”苏深河明白陈晋原是想借着他的名给公司谋求更多的合作机会,但他不拒绝,毕竟这样的借名不会损害他的利益,而且他自身也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那边,王欢,王导。”王导正好投来了视线,陈晋原抬手打招呼,“他一来就找你。” 王导上前来和苏深河握手,“久闻其名,希望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 “王导抬爱了。” 王导不吝啬赞美之词,夸赞苏深河的演技、夸他成绩,高高捧起要上天。然后终于感慨道:“像你这么好的演员,稍稍增加点曝光,就紧俏得很,大家都抢破头。我这里有个热IP,仙侠剧,男一号,阿河你考虑看看?片酬方面绝对是一线水平,你尽管放心。虽说小荧幕比不上大荧幕的格调,但是对于个人商业价值提升,小荧幕也不输大荧幕。” 王欢的这部戏苏深河也有耳闻,IP很火,大资本入驻,可以料想到播出一定会霸屏霸热搜。他本身对于大荧幕小荧幕并没有偏见,对他而言,更看重的是角色是否有深度,是否具有挑战性,但是这类热IP无法给他这样的角色。 他温文有礼地与导演交谈,话不说死,面子要过得去,但合作的事情都推向工作室,拒绝以工作室的名义拒绝就好了。 从入场,这样的交谈就没有断过,苏深河一边应酬,眼睛一边向入口处瞄,不由自主关心纪誉是否到场。 陈晋原与另外几位公司高层在会场的另一边交谈,他远远望着苏深河,看他交际不断,举杯相碰,旁边没有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小鬼,心中十分舒畅。名利场的纸醉金迷可以唤起人的欲望,谁也拒绝不了。 林间带着纪誉停在会场门前,两人都没有换正装,还是公司里的那一身休闲服。纪誉要下车,林间拦住人,“这种场合穿成这样不合适。” 那刚才说要回家换衣服干嘛不让!纪誉迷茫,不知道林间到底想干嘛。 林间解开安全带,“没什么意思,饭也不好吃都是冷餐。我去露个脸,好歹给九星一个面子,然后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可是……” 纪誉还没说完,就被林间打断,“别忘了你答应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间入场时,苏深河正好扫见了他的身影,他脚步匆匆,去与九星的管理层打招呼。苏深河疑惑,纪誉也没和林间在一起,那他人去哪儿了? 第61章 第 61 章 “我会考虑看看,谢谢您。”苏深河与制片人碰杯,轻轻颔首,想要从交谈中抽身出来。 可制片人热情似火,舍不得放人走,拉着他又热络地拉了一会儿关系。 苏深河好不容易脱了身,穿过熙攘的人群,径直去找林间。 这边聚集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闲适地喝酒聊天,看到苏深河走来,挥手打招呼。 “林导呢?”他四下看去,林间早已不见了身影。 “晃了一圈,打了个招呼就溜了。”孙佳端着小蛋糕跑回来,她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林间离开会场的背影。 “林哥约会去了,难得有空,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这儿。” “诶,我也看见了,林哥拿着两张游乐园门票。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没见动静啊。” “林哥谈恋爱还要跟你报备?” 大家八卦起来就收不住了,哈哈笑着,互相接话。 笑语人声听到苏深河耳朵里很刺耳,心里有点儿酸。别人不清楚,但他知道,林间带去的不是别人,是纪誉。 游乐园纪誉肯定喜欢,自己没办法带他去,哪怕克制了自己的感情,只是单纯的想带他玩玩都做不到。而林间却可以抱着追求的心,带走纪誉。 纪誉也答应和他去了,甚至连庆功宴都没有出席。 想到这里,他脸色难看了许多。大家仍在谈笑风生,没有注意,苏深河扯扯嘴角,和节目组道了声再见,纵步向大门走去。 “深河!”陈晋原快步追上,“你要去哪?周锋导演想见见你,他平日很少参加这类宴会,看样子真的是对你很有兴趣。” 周锋在业内极有地位,作品有深度,经常入围各大电影奖项候选,能与他合作是演员的幸运。 苏深河顿下脚步,听他说完,没有犹豫,“我有急事,帮我和周导说声抱歉,如果周导不嫌弃,我明天登门拜访。” 他松松领带,头也不回走出大门。上了车,拨通纪誉的电话,铃音响了许久,一直没有接通。 怎么能连电话都不接!不知道人会担心吗! 苏深河烦躁的挂断电话,扔到一边,让司机开去游乐园。 城中的游乐场就那么几个,适合情侣游玩的只有城南的那一家。他催促司机:“麻烦您快点。”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游乐园门前。夜里,华灯初上,光彩熠熠,青年男女在门外成群结队,人潮挤挤。苏深河手搭在车上,却没有拉开门。 他穿着西装出现在这里太显眼了,一定会被围拥的。 “您帮我买点东西。”苏深河脱了外套,解开领带,一边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道。 没多久,司机带着东西回来了,有点为难:“就这个有大码,您介意吗……” 苏深河毫不介意,迅速换了衣服,拿着门票下了车。 高挑的身材,配上这一身服装,路人不断回眸看稀奇。好在苏深河还戴着面具,看不出脸。打扮成这样,也没人能联想到眼前这位就是当下霸屏的完美男神,因为他现在完全就是男神这个词的对立面。 苏深河快步入园,拨不通纪誉的电话,又去拨林间的电话。 纪誉不停的瞥林间的口袋,他的铃声响停了,林间的手机又响,“会不会台里有事情?” “能有什么事,现在的大事就是玩,这里不好玩吗?” “好玩。”纪誉点头。 林间把棉花糖递给他,不理会手机铃声。谁打来的,他一清二楚,但是今天他不能被打断。 苏深河一遍遍拨,直到那边关了机。他恨恨捏着手机,林间这个心机男,以为不接电话就没问题吗?苏深河撩起下摆,狂奔起来。 跑到服务中心,胳膊搭上服务台,气喘匀了,对工作人员道:“我家孩子走丢了。” 小姑娘大睁着眼,看着眼前的神经病,带着卡通面具,穿着公主裙,裙子太小,紧绷在身上,胳膊的肌肉线条凸显,裙子下面还有西装裤…… 她看得出神,忘了正事。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赶紧道:“您,您说说孩子的信息。” 园区的广播响起。 “纪誉小朋友,来自皇城边上的纪誉小朋友,你的苏爸爸正在梦幻喷泉前等你。” 广播了两遍,小姑娘关了麦克风,“这,这样就行了?孩子那么小,能找到梦幻喷泉吗?” 虽然这个爸爸看起来像个变态,但从体态声音来看,应该是个年轻爸爸,孩子顶天也就5岁。 苏深河转身裙子一撩,“我家孩子聪明。”说完,又狂奔出服务台,向梦幻喷泉赶去。 纪誉和林间正漫步在梦幻喷泉附近,听到广播,纪誉一愣。和他同名同姓的小朋友?还是皇城边上?苏爸爸?! 这就是说他吧! “好像……是苏深河找我?”纪誉停下脚步,向四周人群看看,“那边就是梦幻喷泉吧。” 他抬脚就要走,林间拉住纪誉的胳膊,急促道:“等一下,我有话说。” 苏深河在这里会引起混乱,他不能等,必须要即刻赶去,纪誉手一甩:“一会儿说,我先去看看。” 林间的力气拉不住纪誉,手直接被他甩开,眼睁睁看着他要离开。林间两步追上,横拦在他面前,沉声道:“你欠我的,我想讨回来。” 什么意思?纪誉还没明白过来,林间猝不及防欺身上来,低头便要吻上纪誉。 他下意识做出反应,一个侧身闪避,胳膊横架在林间脖子上,就差要掐住咽喉。 出手后,他才反应过来,正要收手道歉,手却被人抓住,拉了下来。 “他不是你可以喜欢的人。”苏深河的声音含着愠怒在耳侧响起,纪誉偏头看去,面具没有掀开,但那视线像熊熊大火直射林间。 秋风瑟瑟,公主裙的裙摆随风扬起,虽然穿得像个神经病,但是挡不住他的帅气。 “他也不喜欢你。”苏深河坚定地握着纪誉的手腕,拉一拉,纪誉便乖乖往他身边靠近。他最怕纪誉会被林间打动,但刚刚纪誉的表现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自己的关怀备至还是比不过苏深河,林间挫败地看着纪誉靠向苏深河。可这个连接吻都不敢承认的人怎么就值得纪誉一心一意的对待。 第62章 第 62 章 “我们走。”苏深河收回警告意味的眼神,拽拽纪誉的胳膊,带人离开。 林间突如其来的心迹表露吓到了纪誉,他大脑空白一片,待在原地什么话都想不出来,除了听苏深河的,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回身的瞬间,另一只手却被拉住。 “你凭什么?”自己没有勇气去爱,还要阻挠别人,是不是太自私了些。林间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挡开喜欢纪誉的人。” 苏深河坦然:“我是他哥哥。” 林间低头嗤笑一声,抬眸注视,道:“哥哥?” 目光里是□□裸的嘲讽,苏深河一怔,林间似乎知道些什么。 “对他的感情只有兄弟情分?”犀利的问题回荡在三人之间。 苏深河喉结微动,声音微颤,动摇后是坚定,“对。”就算曾经不是,未来也会是,本本分分做他的哥哥。 懦弱是斩断两人暗生的情愫的催化剂,足以让人死心。林间扬起嘴角,够了,只要纪誉明白了苏深河的态度就够了。 他松开了纪誉,苏深河重新握紧纪誉的手腕,轻轻拉一下,让他跟上自己。 纪誉没有动,握紧拳立在原地,什么叫只有兄弟情分?这样的关系是不是太简单了?明明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他反手握住苏深河:“站住。” 苏深河的手被捏得有些疼,被迫转过身看向纪誉。 “你还欠着我的剑,我不算债主么?”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苏深河迷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纪誉用力捏他的手骨,“说话。” 苏深河照实:“算。” “你戏弄我的时候,没把我当做过宠物吗?” 手掌快被捏碎了,他疼得牙关紧锁,哪还有思考的精力,像被刑讯逼供的囚犯,招认道:“有过……” “照顾我的时候,是不是把我当儿子养?” 他低头看着被攥得发白的手,艰难道:“是。” 明明没有忘……纪誉鼻头酸酸,凶道:“我还喜欢你!这样还算只有兄弟情分吗!” 苏深河猛然抬头,心跳漏了一拍,碎骨的疼痛抛诸于脑后,他嘴唇微张,说不出来话。是生出了幻觉吗?纪誉说他喜欢自己…… “我喜欢你。”纪誉轻声,缓缓又说一遍。他可以帮到苏深河,他有喜欢苏深河的资格了,所以迫不及待想让他知道。 他低着头,睫毛半遮着有些羞臊的眼神,坚定又轻缓的说着喜欢的模样,让苏深河无法移开目光。被喜欢的人表白,心瞬间充斥着汩汩暖流,充盈地要炸裂般,他好想抱住纪誉,说尽情话,回应他的感情。 可是,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拥抱,会伤到纪誉。 “别说傻话,你只是太依赖我,”手掌的痛感又清晰起来,苏深河忍痛道,“有了错觉。” 错觉?纪誉眼眶发红,冲着他吼:“我分得清!” 他真的说哭就会哭……苏深河心疼地失笑,偏开目光,“别捏了,哥哥手疼。” 纪誉视线模糊,松手放开他。苏深河揉着手掌,慢慢向前走去, 头也不回,哑声道:“回家。” 纪誉咬着唇,袖子蹭了蹭眼睛,视线清晰了,迈开脚步。不接受,可也没有不要他,那就还有机会。 林间递来纸巾,拦住去路,“还要跟他走?” 纪誉点头,认主一样,要跟上苏深河。 横档的手渐渐放下,林间低声问:“我不好吗?” 林间很好,是他的良师,是益友,但也只是这么多,纪誉摇头歉疚说:“可我太喜欢他了,没有多余的心思记住别人。” 林间心坠,提醒道:“他不会回应你。” 纪誉倔强:“那我也喜欢。” 林间默然。是啊,喜欢本就不由自我控制,纪誉不回应,自己不也停止不住喜欢? 两人之间沉默的可怕,纪誉轻声打破:“对不起。” 林间失笑,“不用道歉,我的感情不是什么糟糕的东西,不需要这样的回应。” “那天……对不起。” 他感到抱歉的是那晚,亲了喜欢自己的人,转头又狠心拒绝。 林间眼睛黑沉沉的,长出一口气,释怀道:“这个也不需要道歉。”他揉揉纪誉的头发,“那晚不是我,有人打着兄弟情分逼我换了帐篷。” 手指离开发丝,他越过纪誉,离开他的身边。苏深河有没有勇气去爱他管不着,但感情不能被回应有多伤神他知道,自己伤心就算了,他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也这么难受。 纪誉发懵愣愣看着林间离开。他说那话什么意思?不是他?所以,那晚发生了什么是事实,只是那个人不是林间?换了人,那么……他不是做梦?真的是苏深河?! 他迈开腿,奔跑起来,向园区大门奔去。超过了林间时,眼神中闪出兴奋和期待的光芒,比路灯还闪耀,林间被照亮,不由笑了起来。被回应的幸福就是这样的神情,他开心就好。 苏深河走得不疾不徐,纪誉没多久就追上了背影。小裙子随着步伐一摆一摆,纪誉翘着嘴角从身后追上,牵住小公主的手,急急前进。 “你干什么?”苏深河被迫加紧脚步,追着纪誉跑起来。 风在耳边呼啸,纪誉不回答,拉着他奔离人群。出了游乐园大门,在昏暗的停车场,无人靠近的角落围栏处,他把人推到栏杆上,将人困在两臂之间,重重喘息,迫不及待道:“你亲我了,是不是?” 苏深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气,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纪誉抓着冰凉的铁栏杆,急道:“就在帐篷里!” 苏深河心跳得厉害,是奔跑后的缺氧,更是被戳破后的慌张。一瞬间,他又想起那晚的亲密。面具遮着脸,但他仍不敢与纪誉对视,偏开头,心虚移开眼神,“我,没有……” 纪誉仰着头,扯下碍事的面具,切切看他,“亲了!” 没了伪装的屏障,苏深河只好装出凶脸,“我说没有就没有!回不回?再不走就不要你了!” 纪誉皱起脸来,凭什么凶他,这次做错的又不是他。他手一扬压住苏深河的脖子,咬住那张低下来的嘴。 苏深河毫无防备,抵御不过,唇间被入侵的软舌舔舐,然后又撬开了牙齿,一路长驱直入。纪誉双臂挂上脖颈,亲吻中身体不住靠近,蹭出一股邪火。 直到吻得苏深河意乱情迷,他才松了嘴,喘着粗气打在苏深河脸上,双颊绯红道:“我没记错,就是你。” 苏深河只觉喉间干渴,身体燥热,可这小祖宗还挂在身上不放手,一个劲儿得蹭。要不是有蓬起的裙子遮挡,他现在什么心思都藏不住了。 他扯着挂在脖子上的手,胡搅蛮缠吼道:“我亲了,怎么了?你不也亲了?扯平了!” 纪誉着急,又去蹭。扯平?又不是打架!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苏深河快绷不住了,使劲往铁栏杆上贴躲人,“还不回家?穿成这样你想我被人拍吗!” 纪誉一听,立马松开手,把面具给他带回去。苏深河躲过一劫,疾步向车子走去,纪誉紧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小声问:“你亲我,所以也喜欢我,对不对?” 百米长的一段路,“对不对”三个字无限循环,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第63章 第 63 章 清早,苏深河被外界的打扰搅得无法再睡,眉心拧做一团,强睁开眼,看见朦朦胧胧的人影站在床边,叽叽喳喳还是重复着昨晚的话,“你喜欢我,对不对。” 苏深河抽来一旁的哈士奇冲着纪誉的脸砸去,“别捣乱,我困着!” 纪誉单手接住小狗,倾着身子说个不停,“你已经睡了好久,该回答我了。” 苏深河扯着被子要蒙住头,扬起的胳膊却被纪誉抓住,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另只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先发制人按下。纪誉干脆跃上床来,跪压在苏深河身体两侧,不让他再有机会回避问题,“你抱着我送的小狗,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他眼睛闪闪真诚看着,容不得闪躲。苏深河望着他,纯净的目光满满都是期待,好看得让人心软,舍不得打破他的期待。他想听什么自己都能说,承认喜欢不难,可是承认了只会让他陷得更深,现在有多期待以后或许就会有多失望。 苏深河微微动动嘴唇,“想让我喜欢你?” 纪誉的眼睛又亮几分。 “那你别喜欢我成么?”他静静望着。 纪誉低头贴上他的额头,低声道:“昨天着凉发烧了吗?” 他温温的气息总能轻易挑拨到自己的神经,苏深河偏过头,“我没说胡话。我不喜欢你喜欢我。” 纪誉抬起头,板着脸理解他的绕口令,“我喜欢你,你就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你才会喜欢我?”他脸色沉了沉,“不行。” “那我不喜欢你。” 纪誉捏紧他的双腕,恼怒,“骗人,你不让我喜欢林间,明明就是喜欢我的意思。” 苏深河不去挣脱,坦然回应:“不是,我是说让你不要喜欢任何人,包括我。” 原话确实是这样。纪誉一下说不出话,小脸一沉,恨恨在他嘴上咬了一口,“凭什么不让,我就是喜欢你。” 苏深河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有话也痛得说不出来。 纪誉看看时间,还要去上学,只好放了苏深河,从他身上爬下来,撅着嘴不乐意道:“我去上学了。” 一场逼供终于落下帷幕,苏深河筋疲力尽从被窝里坐起身,摸摸嘴唇,看着血迹出神,小祖宗乖得时候是奶狗,疯起来就是狼崽子,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说服得了他? 纪誉一整天也是心神不定,好想揪一朵小花,扯着花瓣数一数苏深河到底今天说喜欢还是明天说。 今天没什么工作要忙,他坐在电脑前剪宣传小短片。节目首播火爆,但每天还是需要发布花絮小片子,既可以满足观众的欲望,同时也可以维持节目的曝光和热度。 他又拉出陈晋原和苏深河甜甜腻腻的镜头,停在两人徒步登山的互动片段,看着苏深河一眼万年的深情笑意,嘴角一撇上手剪掉陈晋原的镜头,只留下苏深河眉眼弯弯的勾唇浅笑。好了,今天就发这个5秒小视频。 他登上官方账号,把视频发了出去。发布后就守着评论区,想看看大家怎么夸。 【祸国殃民的苏深河,笑得这么勾人】 纪誉默默点头,说得没错,整天看他这么笑,确实扰人心智。 【麻麻,我恋爱了!男朋友在对我笑!】 纪誉手托腮翘起唇角,女朋友出现了!最近苏深河的女朋友爆炸性增长,纪誉喜闻乐见。 【郑重告诫女友粉们,片子里苏深河可是笑给陈晋原的,这是CP粉的糖你们别抢!】 纪誉啪的拍一下桌儿,给陈晋原笑那也是演的!他平常才没有随随便便给陈晋原这么笑。 对呀,他平常不给别人这么笑。纪誉突然转过弯来,拿过手机拨通,手机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电话一响,看到纪誉的名字就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苏深河想晾着他,可又担心他是真有事儿,闹就闹吧,总比出事儿了没接要好受:“喂。” 纪誉轻轻呼着气,躲到办公室空置的角落,低声道:“你最近没对我笑过。” 自打苏深河刻意与纪誉保持距离开始,他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逗弄他,对他笑。 纪誉:“为什么不笑。” 苏深河深吸一口气,训他,“你表现好么?我能笑得出来吗?” 大嗓门喊得纪誉一愣,最近苏深河为什么总这么不占理得凶他。他表现多好,学习不用操心,还能捧人。能捧人了是不是他有压力了?纪誉嘟哝:“你以前对我笑,就是喜欢人的那种笑,你喜欢我对不对。我最近是不是太成功了,你有了压力所以不敢喜欢我……” “做什么白日梦?你成功什么了?别忘了你是来高考的,考上了吗!没事不许打电话!再这么三心二意的,趁早从我家离开!”电话那头,苏深河粗暴打断他,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后就挂断电话。 苏深河无奈叹气,纪誉这么横冲直撞,毫不掩饰的喜欢,让他快绷不住了,谁能受得了喜欢的人这样一天到晚的撩拨。 送去张跃家吧。 纪誉收起手机,回想着苏深河凶他的话,望着落地窗外林立高楼,奔流不息的汽车在高架上穿梭,沉默中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紧抿着唇,趴在护栏上,静静沉思,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思路,他抽离出思绪,看了一眼电话,接通:“喂,跃跃。” “你做了什么坏事,阿河怎么让你考前住我家?” 纪誉生闷气:“他说我做了坏事?” 张跃傻笑,“没,我瞎猜的。你刚来这儿的时候不是老吓唬他?他死活不敢和你住,我当你又要揍他。”他顿了顿,“那你下了班,我去接你?” 不说喜欢就算了,连家都不让回了吗?他心揪得慌,攥着栏杆,好久不出声。 张跃看了一眼电话,仍是通话中,他疑惑“喂”了一声。 “嗯。”纪誉回应道。 “怎么了,不说话。” 纪誉松开攥紧的栏杆,问:“你在办公室吗?” “在。” “那我一会儿去找你。”说完他挂了电话,回到办公桌前,上网查信息。 下了班他直奔工作室,推门进去,张跃正坐在沙发上看合同,他招呼也来不及打,直接冲向里间,抱着装剑的匣子出来。 “和我去一个地方。” 张跃奇怪,“慌慌张张的,到底要干什么?” 到了地方,抬头一看硕大的博物馆三个字庄严厚重,“这是——要干嘛?”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纪誉抱着盒子迈步向馆里走去。 工作人员下午接到电话后,特意留下等到现在,看到人来了,热情迎了上来,“您好。” 纪誉伸手握握,“您好。”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向办公区走去。进了门端茶待客,让两人坐下详谈。 纪誉打卡盒子,抽出剑来,剑锋锐利,寒光森森,没有一点锈迹。剑鞘就更不用说,精细的雕纹栩栩如生。 工作人员看得移不开眼,连忙套上手套,接过来细细观验。半晌,终于开口,“制式工艺确实是明代的古剑,如果是真品,保存得这么完好无损当真是罕见。”他轻轻放下剑,看着两人道,“博物馆接受捐赠首要需验真,接纳的过程很繁琐,希望您不介意。” 纪誉点头,“没关系。” “这么好的东西,您真的想好要捐掉吗?”工作人员再次确认。每次捐赠,接收的都是收藏者最珍贵的宝物,人总有难以割舍的情结,馆方有必要留给他们反悔的余地。 纪誉毅然决然,“想好了,我要捐掉,以苏深河工作室的名义。” 张跃惊得下巴要掉,他陪着纪誉填了表,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这柄剑还需要馆方专家鉴定审核,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需要会打电话询问工作室。 两人从博物馆出来,张跃这才问他,“捐了?为什么?还以工作室的名义?” 纪誉云淡风轻,“捐了就不能退回来了。” 张跃干着急,“对啊!不给退了!你就这么不要了?” “我不是不要。”纪誉认真道,“是要送给苏深河,然后捐掉,那他就不能退了。”苏深河不能还他的剑,那就没道理再赶他走。 张跃不明白,“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好端端的你送他干嘛?” 纪誉想想,也对,凭什么白送他,他翘起嘴角,“那就算做聘礼。” 第64章 第 64 章 聘礼?!信息量巨大,张跃鼓着眼睛,长大嘴巴,大脑无法运转,愣在原地。 纪誉像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体贴张跃内心受到的冲击,轻飘飘说:“走呀。” 张跃一把拽住他,说不清楚哪里都不能去!“聘礼?是我想的那个聘礼?娶姑娘送的?” 纪誉点头,“对,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张跃瞠目结舌,手脚乱比划,“你?阿河?你们,娶他?” 有这么难理解吗?张跃还是挺傻的,纪誉爱怜的看着他,细细解释:“嗯,我喜欢他,不管会有多久,最后一刻都要在一起,不想离开他身边的那种喜欢。”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张跃还是无法接受,这消息太吓人了,一夜之间又弯了两个,寒风太萧瑟,全被霜打弯了吗!可怎么都是自己身边的被打弯了? “还没呢,他老是躲。” 张跃脑子总算运转起来了,怪不得苏深河没头没尾地就让他把人接走,可纪誉都干了什么苏深河要躲他?“他是不是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纪誉恼了,打断他:“他亲我了,对我笑,睡觉还抱着我送的小狗!” 这作风确实不像平常的苏深河。张跃深思半晌,小心问:“你……用强的了吗……” 纪誉回想两人交战的情形,微微点点头承认,“我把他压在了床上……还压在围墙上过……” 这就对了!张跃没收住龌龊的思绪,惊讶感叹,“没想到,阿河在下面啊……也对,谁能打过你……”想到纪誉的手劲儿,张跃心疼苏深河,劝道:“不能这样啊,你得温柔些,阿河吃软不吃硬,你乖乖巧巧和他讲才行。” 乖巧?这话倒是提醒了纪誉,对啊,以前他听话的时候,苏深河心情会很好,特别好说话。他拉着张跃跑起来,“那送我回家,我要重新问他!” 张跃怎么能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幕,脚下自觉加速,两人狂奔上车,一路踩着油门向苏深河家奔去。 纪誉一颗心怦怦乱跳,焦急地等着电梯,看着跳动缓慢的数字,急得去戳按钮,好想它能快一点。 慢悠悠的电梯缓缓打开,载着焦急的一颗心慢悠悠地升上去,叮的一声,到层将人放了出来。 纪誉奔向家门,手兴奋的发抖,拿着钥匙戳了几次才插进锁眼。咔哒,门开了,两人兴冲冲进了门。 没人? 纪誉叫了苏深河的名字,没人答应,可怜巴巴转向张跃,“他搬走了?” 恋爱中的白痴患得患失也过头了。张跃安慰:“瞎说,怎么可能,出门了吧。” “去哪儿了?” 张跃挠头,“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纪誉皱脸,“肯定是跑了,不然他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张跃好笑,“不是公事他也不会什么都跟我报备啊,他要是和谁约会都告诉我,我也不可能不知道你俩的奸情。” 纪誉瞬间脸黑,咬牙质问:“约会?和谁。” “没!我就是比个例子,有些情况阿河不用告诉我,就是个假设!”张跃算是怕了,不敢再乱说话了,这醋劲…… 纪誉重重呼了一口气,别扭开口道:“跃跃,你,你打电话问问他……” 张跃一边掏手机,一边说:“你自己怎么不问?” “他让我没事别打电话……”张跃的电话已经拨通了,他赶忙补充,“别说是我问的!” “阿河,你人呢?” 隔着电话纪誉都能听到那边人声热闹,苏深河语气和善还有点开心,和谁在一起这么快乐,这会儿又笑着勾谁的魂呢。 张跃:“他书落你家了,我来取,没见你人就问问。” 纪誉切切盯着张跃,等他问完。 “行,知道了。” 张跃电话刚挂,纪誉就拉着他,机关枪一样问话:“在哪啊,和谁,你带我去行不行?” 张跃稳住躁动的小狗,“饭局,都是些普通朋友,阿河最近热度高翻,大家都想联络联络关系。” “那我能去吗……” 张跃拍拍他的肩头,推着他出门,“有什么不能的,胡吃海喝的局,又不干正事儿,我带你去。” 纪誉眼睛发亮,跟在张跃屁股后面,下楼上车。 一路上他脚打着拍子,急不可待,催着张跃再快一点,想快一点乖乖巧巧说服苏深河,时间在飞逝,不能浪费。 这边饭局是赵晓然帮台里制作导演牵的线,又有艺人搭着导演的人情也参加了饭局,左邀右请,饭局的规模愈发盛大,人员繁杂,可都是眼熟的关系,没有过合作,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次,一堆人凑做一桌,但也不尴尬。 苏深河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饭局到底想干什么,制作导演无非是想谈综艺合作,但他没有再接综艺的打算。综艺是帮演艺事业架桥,增加自身的筹码,眼下的已经足够了,之后的合约他只会考虑心仪的影视剧本。 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家里吧,独居生活变得让人不适应了。 “深河,我们节目比《周末》安逸多了,棚内录影,强度小,片酬开得只高不低。”导演一边倒酒,一边劝言。 苏深河含笑,“您是打算灌醉我签约?酒桌上的可不算数,不经我家经纪人的签约他都不承认。” “好好好,不谈工作,只喝酒行了吧。”导演也明白了苏深河的态度,买卖不成仁义在,单纯的发展发展人脉也行,一个圈子,指不定哪天就得互帮互助。 被导演霸占的苏深河终于成了自由身,同桌的艺人逮着机会上前拉关系。苏深河很少参加这种泛交酒局,不在剧组片场,基本都很难与他交往的到,可以说是机会难得。 “师哥,我比你低三届,在学校就很仰慕你,一直想和师哥合作。”身边挤过来一个女艺人,举着酒杯要敬酒。 苏深河礼貌碰杯,客气两句。可一个完了接着一个,远看真是花团锦簇。 有不害羞的亲密贴上去,毫不避讳,大大方方问:“单着呢?” 苏深河稍稍侧身拉出一点空隙,笑说:“工作这么忙,哪还有时间谈恋爱。” “工作忙才要恋爱调剂呀。”女人媚眼如丝,调情如闲话家常,手搭在桌边,似有似无要攀上去。 张跃半推开门的手滞住,旁边的人散发着寒气冷得如寒冬腊月,正面色黑沉的盯着自己,小嘴恨恨地嘟哝,“什么普通朋友,卿卿我我的,都黏在一起了。” 那女人贴上去了,趴在耳边低语着什么。 不待张跃反应,纪誉一掌推得门洞大开,大步冲着苏深河直直过去。张跃连忙跟了上去。 苏深河吃惊看着定在身边的人,纪誉紧抿着唇,气呼呼的,一言不发恨恨盯着自己。 “怎么……”话还没说完,纪誉扯着他的手腕把人往外揪。 张跃在一旁圆场,“工作室有点急事要处理,我们先走一步。”他致歉退出包间,赶紧去追纪誉,压着嗓子慌慌地劝他,“乖巧,还记不记得?” “可是我生气!” 苏深河手腕被死死攥着,落在两人身后,也生气,冲着张跃开嗓,“让你带回家,你带他瞎转什么?还骗我?套我话?” 张跃哪还有精力应付他,不平复了纪誉的怒气,这二十出头能征惯战的小将军可是生龙活虎,一会儿苏深河不得被折腾没命。 一路疾步走到停车场,纪誉把苏深河推进后排座椅。 这就开始了?张跃心忧发愁,上手帮忙关门,“悠着点啊,还要录节目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收假了啊 第65章 第 65 章 纪誉急冲冲地扑进车内,不留神,额头“嗵”的一声撞在门框上,苏深河撑起身去看,一个起伏,纪誉的脑袋又“咣”的一声撞上了车顶。 全方位受伤,苏深河也乱做一团,真不知该先揉哪儿。 “磕疼了吧。”他屈着身子,一手扶住怀里的人,一手搭上前额。 纪誉撞得七荤八素,咬着唇瞪他,觉得不解气,便一个饿虎扑食把苏深河压倒在座椅上,张口咬住肩膀,一口牙嵌入肉中,越扣越紧。 “乖,松口,我疼……”苏深河疼得呲牙,可还得摸着小狼崽的后脑勺好声劝说。 纪誉揪着他的衣领,伏着不动,直到口腔充斥起铁锈的血腥味,这才松了口,抬起头看他,“你寻花问柳我也疼呢。”看得眼疼,气得心疼。 苏深河无言叹气,支着大拇指,轻轻帮他擦唇角的血迹。 小狼崽还是意难平,张口又咬住大拇指,一点也不含糊,下狠劲儿地咬。 苏深河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咬吧!咬吧!撒完疯就回去!” 一个人发狂得不到回应,纪誉也泄气了,利牙松动放开手指,伏在苏深河胸口,“你就不能哄哄我?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心里不舒服。” 怀里的人低声说着,声音在苏深河的胸腔中振动,他能感觉出那求爱的小心翼翼,可越这样,他越狠心:“你没生气的资格,明白吗。”声音冷淡得让人心寒。 即使明白苏深河的刻意为之,纪誉也受不了这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流逝的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怎么能浪费在拒绝上? 他攥紧苏深河的衣领,红着眼眶,咬着牙,坚定道:“怎么没资格?我喜欢你就是资格!不管你说什么,我喜欢你不会变!就算不属于这里,我也要留下来!” 他过得□□逸了,已经忘了自己并非这个时空的人,喜欢上这里的人,喜欢上一个男人,那就没了后代,没了契机来到这里,那么就不会相遇,不会有开始。 这段感情就是一个悖论,一旦开始就意味着消失。 他才看明白,可明白了又怎样?他是将门之后,从来只活在当下,只要曾经拥有,未来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纪誉梗着喉,目眦欲裂,恨苏深河的胆小,断断续续的,低声道:“消失就消失,那你也是爱过一次的,总比还活着,永远都不能在一起的好。” 他抽噎的嗓音听得苏深河既心疼又生气,气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要招惹他,让他这般坚定的不回头。 苏深河失神得望着车顶那昏黄的小灯,喃喃悔恨:“如果不是消失呢,如果你一定会回去呢……” 纪誉紧紧搂住苏深河的脖子,害怕下一秒就会被带离他的身边。他嘴唇发颤,带着哭腔,含混不清道:“那我就立马娶个女人,生出一堆孩子,生生世世轮回,我们会一直相遇,那样更好!” 苏深河眼前蒙了雾,失笑,果然捡回来的还是个小傻子,总想好事儿…… “你就这么傻吗?” 他眼眶发热,眼泪往出冒,一滴一滴,断线珠子一样落在苏深河脖子上,湿湿的,黏黏的,“如果傻就可以留在你身边,那我要当傻子。” “你是想要我的命啊……怎么还是不懂呢……”苏深河轻轻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泪,大手罩上后脑,火烫的唇一路爬上他的脸,吻着泪迹,一滴一滴都是酸涩。 苏深河轻声道:“我不想你哭。” 纪誉睫毛搭着,轻阖眼眸,抽噎道:“我想要你。”没有苏深河就难受得想哭。 苏深河吻了吻他的眼睛,叹息道:“我不怕你离开,哪怕只是看着你的照片和录影度过余生我都不介意。” 他抚着纪誉的后背,“可你呢,什么也带不走,我怕你会想我,怕你会哭,就像现在……可是现在我还可以陪着你难受,以后呢,你哭的时候我看不到,没有人陪你,我舍不得。” 原来还有这样的可能性…… 纪誉从不去想未来,即使想到要回去,也没有想到会有漫长的岁月再也看不到苏深河。 看不到怎么办,纪誉的双手挪到他腰间,死死圈住,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可是现在这一刻,苏深河还在,只要他在,那就抱紧。 苏深河静静地听他哭,手掌在背上轻拍。 他窝在苏深河的颈窝蹭了很久,终于止住了哭声,红肿着双眼,撑起头看苏深河,“我从军是被迫的,来到这里是被迫的,当艺考生也是被迫的,可我喜欢你是自愿的。因为喜欢你,我觉得能当制作人特别好,能来这里很幸运,庆幸出生在将门纪家才能被后世孙带到你身边。喜欢你,过去的人生才有了意义。” 他轻轻吞咽,如鲠在喉,“如果未来要回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也不知道,但如果连过去都是浑浑噩噩,那我的一生都是一团混沌。”纪誉蒙着水雾的眼睛大大睁着,目光坚定不移,“我不能不喜欢。” 说完,他眼泪又溢出了眼眶,坠落在苏深河脸上,他抽抽鼻子,小心询问:“所以,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温热的眼泪砸进了苏深河的心中,泛开涟漪,他以为未来才是重要的,但纪誉却只想要过去,那还能怎样呢? 苏深河轻轻摇了摇头,弯起嘴角坏笑:“不能。” 眼看着纪誉哭得更伤心了,苏深河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压过来,低低在耳边吐热气:“但是,我爱你。” 说完,压住嘴唇,不管怀里的小狼崽呆成了小蠢狗,只顾狂风暴雨过境一般热切地吻着,不给喘息的机会。 狭小的空间被感情点燃,温度骤升,苏深河被压着总觉得施展不开,身上的燥热憋得难受,他搂着纪誉的腰想翻身颠倒位置。 可动作急躁,纪誉偏偏呆成雕像不知道配合,一不留神,翻下了座儿。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吓得张跃拉门劝架:“千万别打脸!” 苏深河垫在底下,摔得不轻,腰都扭疼了。纪誉终于重新呼吸到了空气,一边粗重喘息,一边去拉苏深河。 好事儿被打断,继续不下去了,苏深河朝着张跃撒气:“看什么看!gay 片你也看!” 纪誉被表白砸得还在傻乐,冲着张跃笑个没停。 张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扶额上了驾驶座,先把这俩神经病拉回去再说。 纪誉靠在车门上捂嘴偷笑,苏深河坐在另一边不停地瞄他,但怎么瞄都换不来对方的注意。隔这么宽是要干什么?没答应之前可是天天往身上黏,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苏深河拍拍座儿,“过来,让我靠靠。” 纪誉像听话的小狗,挪着身子就往过靠。 “再靠近点。” 纪誉又往他身边挪挪,贴住手臂,肩头向上送送,让苏深河方便靠。 苏深河还不满足,命令道:“再近点。” 纪誉不懂,偏头看他,“我已经挨着你了呀?” 苏深河抱肘正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开口不要脸道:“那就坐腿上来。” 他两腿屈着,原本狭小的前后座间空间看起来越发狭窄,纪誉脸一红,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苏深河理直气壮,“我腰疼,后仰着难受,得往前倾着,你坐上来给我靠靠。” 张跃从后视镜看,轻嗤一声,占便宜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信你的是傻子! 傻子腿一跨,骑在苏深河身上,担心地看他,“很痛吗?我给你揉揉吧。” 他怕压着苏深河,腿上使劲,腰用力拔着,尽量不挨上。苏深河圈着他的腰,在腰眼上捏了一把,纪誉身子顿时就软了下来。再往怀里一揽,胸贴胸腹贴腹,身体的空隙瞬间填满。 苏深河勾起唇,下巴抵着肩窝,偏头就是纪誉红透的耳朵。红的滴血,他心痒,轻轻咬住,研磨着,哑着嗓子低声道:“那不如揉前边儿,你蹭得我这会儿胀得厉害。” 纪誉身体后知后觉感受到变化,只觉得大脑充血,想冒鼻血。 张跃痛砸方向盘,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吼道:“能闭嘴吗?你这是公开放片儿!传播色`情`淫`秽!” 苏深河勾唇笑意不止,本来就是为了逗弄人,看到怀里的人脸红的发烫,低头不敢看他,终于满意了,亲昵道:“害羞啊?亲我咬我时的疯劲儿呢?” 纪誉磕巴,“那会儿你不是还没答应……” 苏深河靠着他,促狭一笑,“啧啧,没想到你是这种男人,就喜欢耍流氓。” 纪誉板起脸,一本正经,“我没耍流氓,聘礼都下了,你是我的人。” “那我是不是还得叫你一声相公?” 脖颈交缠,如新婚燕尔,纪誉有点羞又有点期待,问:“那你叫吗?” “相公。”一声叫出来毫不羞怯,天经地义。 纪誉搂着他的脖子傻乐。太好听了,怪不得那些娶了亲的将士都想卸甲归田,家里有这么个温柔乡,搁谁谁都不想出征。 车停到家门口,张跃看两人没完没了地腻歪,终于忍不住了,提醒道:“明天早上约了周导,你们别疯过头迟到了!” 没人搭理他,他又提高嗓门:“听到没有!” 搅人好事。苏深河烦道:“知道了!” 第66章 第 66 章 七点的闹铃响起,纪誉伸手关了铃声,在苏深河怀里又窝了两分钟,然后轻手轻脚往出爬。 刚抽离一点,腰间便一紧。苏深河把人捞回来,在额头上吻了吻,哑声道:“我送你?” 新一期录制又要开始了,纪誉今天得去机场。 “不用,你再睡会儿,今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苏深河睁开眼,冲他笑笑,“认真工作,别太想我。” 纪誉一骨碌坐起身,“不行。”他从椅子上捞来外套,披着出了房间回自己屋。 半个小时后,关门声从客厅传来,苏深河又眯了一会儿,这才坐起身去冲澡。 周锋在不拍戏的时间里也很忙,不是筹备新戏,就是自我放空,很难联系到人。那日在庆功宴与周锋错过后,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今天半个小时的面谈时间。 张跃约好九点半去周锋的影视公司,但庆功宴上苏深河失礼在先,为表诚意,他八点就来接苏深河出发,两人九点便已经到了公司楼下。 张跃望着影视公司的招牌,长叹一声感慨,“这才是影帝该有的待遇啊,好剧本随便挑。” 苏深河心情大好,挑眉回道:“我们这步棋没走错。” 前台坐着一个姑娘,左手一杯喝了大半的豆浆,右手忙着拨电话,一抬头看见站在面前的来人是苏深河和经纪人,放下电话,“您来的真早,正要给您打电话呢。” 姑娘手里的豆浆也放下了,端正了仪态,欠身致歉,“周导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让我跟您说声抱歉,下次再约。” 张跃着急,下次是什么时候,这说得也太空泛了,完全没个准信。他好声好气地问:“周导最近行程都安排满了吗?” 前台小姑娘点开电脑,扫了一眼记录,“周导日程安排变动其实蛮大的,就现在的安排看,周六还有空闲,但是临近也可能有变动。”她犹豫着问:“那……要先帮你们约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深河终于开口,“不用了,我等周导联络。”他向前台笑笑,“麻烦你了,谢谢。” 张跃跟着他出了门,叫住苏深河,“我是不是阴暗了,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因为我庆功宴上没见他?”苏深河停下身,站在台阶下,插着口袋回头看张跃。 张跃两步追上,“你不这么想?那你干嘛不再约时间?” 秋阳高照,苏深河眯眼望天,碧空如洗,他耸耸肩,“不知道周导的意思,但是我周末没时间不是?等等看吧。” 张跃边走边嘟囔,“都说周锋脾气怪,不会真的因为这个记仇吧,多好的机会啊……能合你心意又能赚钱,要是错过了。”张跃唉声叹气,“现在去干嘛?有个年代爱情戏考虑吗,片方心仪你,一直想约,聊聊?” 苏深河上车,沉吟一声,“我们去买床?” 车开出去半米就一个急刹车,张跃浑身一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想说话。 苏深河美滋滋地说个不停,“换成最大尺寸的,活动起来方便,最大的是两米吗?没有更大的?……” …… 新一期节目录制是在江南古镇,节目组与村委协商后划置了拍摄区域和时段,录制当天早早开工布置现场。 纪誉正在和摄像师确认路线,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回头,张开的双臂向自己拥来。 苏深河还没碰到人,就被纪誉反手一钳,胳膊扭到了背后。 纪誉压着他,往一旁的小巷里拖,苏深河一路哀嚎。 深进巷子,没有人影,纪誉这才松了手。苏深河揉着肩膀,幽怨地看他。 “我都没有用力气怎么会疼……”嘴里这么说着,他还是上手帮苏深河捏捏肩。 苏深河更来劲儿了,“那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就会嘴里说好听的,说说,你靠着花言巧语,哄了多少闺阁小姐?” 他嗓门不小,纪誉慌慌地去捂他的嘴,“你这样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古镇进出随意,不比之前的山区野外,已经有娱记潜进来了。”纪誉环顾四周,继续道:“再说,我也没有骗过哪家小姐,我很少回京……” 苏深河圈住他的腰,抱了抱,“以后想抱就抱,我都没有怕,你担心什么?工作是工作,我不会为了工作委屈了我爱的人。” 巷中照不进阳光,有些阴冷,但是苏深河的怀抱温暖如阳,纪誉贪恋地环住手,深深一了口气,在他怀中小声道:“有点想你。” 温存的时间一晃即逝,《周末》的成员嘉宾都到场了,摄制正式开始,苏深河和纪誉各自回到工作岗位,投身于工作之中。 这期的节目邀请了一位女嘉宾,舒言。舒言刚刚拍摄了一部校园偶像剧,正在热播,在剧中造型清纯气质清新,唤起了无数人对初恋的回忆,获封国民初恋。在节目里,自然也担任着恋爱角色,是五位男成员照顾、献殷勤的对象。 拍摄持续到中午暂告一段落。饭后,大家闲来无事,商量着一起在古镇里观光游览一圈。 “深河,一起走吧,舒言来节目组我们好歹得招待招待嘛。”魏灵巍杵杵苏深河,让他积极点。 苏深河插着吸管喝饮品,瞥向导演组的桌,恨恨咬一口。他问纪誉去不去,纪誉说自己是导演组,万一还有事呢。 对象都不去,那他一点也不想去。 架不住魏灵巍一个劲儿地说,苏深河脑子一转,点头答应,“行,我去和林导说一声。” 林间听他说完,点头答应。 苏深河看着坐在林间身旁的纪誉,笑着又说,“林导,游览也可以跟拍吧,总有能用的画面。” 既然他们自己不介意,林间当然十分乐意,他往摄制组扫了一眼,抓住一个吃饱喝足的,指派他跟拍。 “导演也可以跟一个吧。” 林间轻笑,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纪誉一听可以跟导演,转头看向林间,急切切:“我可以去。” “你还是个助理,让你一个人跟着……” 苏深河心一紧,这个老男人要棒打鸳鸯吗! 林间看两人神色紧张的模样,绷不住了,不再逗弄,大喘气继续道:“刚好是个锻炼的机会,去吧。” 纪誉满心欢喜,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跳到苏深河身边,跟着一起去了。 拍摄地深入古镇内,原生态气息浓厚,但主街上也是和一般县城别无二致,水泥砖铺就对主干道,红字招牌,店外堆满了放不下的杂货,富有现代城乡的气息。 魏灵巍“你们说这些东西多破坏古镇的氛围,刚刚在里面还觉得是穿越了,现在一点感觉都没了。” 苏深河一眼望尽长街,淡淡道:“青砖灰瓦都是死的,传承是活的传承。古镇的人也需要生活,如果只为了保存街景,不改善居民的生活,人口流失,才是对古镇最大的破坏。” 大家对学霸生出敬佩之情,投来崇拜的目光。 苏深河视线却聚焦在路边的娃娃机上。盯了半天了,他早想上手了,纪誉送了他一只哈士奇,他想抓里面的那只小猫玩偶送纪誉。 魏灵巍哪儿来那么多感慨!不反驳他一下都不好意思上去玩了! “我去支持一下小镇经济。”苏深河活动活动手指,向娃娃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小两口到底干了什么?em...等完结了再写这个小故事 第67章 第 67 章 苏深河进商铺换了五个游戏币出来,握住手柄,全神贯注盯着里面的小猫玩具,瞅准时机下爪。爪子勾住小猫,回升时却又掉了下来。大家看得一阵可惜。 第二个币投下去,苏深河继续抓小猫,但角度有了偏差,没有抓住。魏灵巍看得着急,啧嘴道:“我来抓吧,你一看就没什么经验。” 苏深河盯着机子,拍开他的手,“要玩自己换币。”送纪誉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代劳。 第五个币投下去,终于把猫咪抓了出来。他弯腰取出来,举着看看,相貌周正,长得还不错,于是扭头去找相公。 “送谁啊?”姜非就爱生事,贱兮兮地挤挤眼,“给言言啊?啧啧,真会讨女孩子开心……我输得心服口服,就成全你们金童玉女吧。”说着,他推了一把舒言到苏深河身边。 “不是。”苏深河手往后一背,真怕舒言伸手来跟自己要猫咪。 手中的娃娃却被身后的人接了过去。苏深河手一空,回头去看,陈晋原抱着猫咪玩偶在玩。 舒言求生欲极强,连忙往一边躲,“不会!当然不是我!深河哥是要送晋原哥的!” 陈晋原也冲她笑笑,抖着玩具给她显摆,“喜欢?那哥哥帮你抓一只。” 苏深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看着一众人又去了商店换游戏币。他走到纪誉身边,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是给你的,等他们出来了我去抢回来。” 纪誉摇摇头,“拿走就算了,我不要了。” 苏深河“好不容易抓到的,本来就是送你的,干嘛不要。” 纪誉拧巴,拽住苏深河不让他去要,“反正我不要了。” “这是怎么了?”苏深河好笑,戳了戳他的脸颊。 纪誉拍开他的手,“这段挺好的,可以留着播。播出后大家都会觉得这只小猫是他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吃醋呢。”苏深河捏着他的手,亲昵道,“那你剪片子的时候不得醋死?” 纪誉撇撇嘴,装坚强,“蹭他的流量我高兴!” 苏深河低低发笑,趴在他耳边道:“蹭人家这么高兴?那回家了你让我蹭蹭,我也开心开心,行么?” 纪誉听得耳根一红,心脏砰砰地跳。亲亲抱抱他适应了,可这流氓话还没适应,架不住苏深河这么个突然袭击法儿。 商店的门开了,几人换了币从里面出来。陈晋原低头捏着小猫玩,一抬眼却见苏深河搂着纪誉的肩、附在耳边亲昵低语的模样,不由用力掐紧玩偶。 中午录制即将开始,自由休息的时间到此结束,众人返回录制现场。 纪誉一路跟在成员嘉宾的身后,眼睛时不时望向陈晋原手中的猫咪玩偶。苏深河偏头看他,看在眼里。 …… “好了,辛苦大家了。”林间拍拍手,起身收工,今天的录制彻底结束了。 星月隐约,暮色苍茫,今夜全队宿在当地村民家中。一座民居院落四方围合,上下两层,一间屋子面阔五间,住两个人绰绰有余。于是,嘉宾组和导演组同住一院,各占一层。 饭后纪誉和苏深河踏着暮色散步,回来时天已经大黑,看着纪誉上了楼,苏深河才回自己的房间。 推开雕花的木门,厚重的吱呀声划破小院的寂静,苏深河一脚刚跨入门槛,下一秒便被一股力道扯进屋内。 门砰的一声又合住了。 屋里没有开灯,借着院中的灯光,只可以大概看到家具的廓型,但抵在身前的人脸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放手。”苏深河淡漠道,手利落一甩,挣脱束缚。 “在一起了?”陈晋原从一旁的小方桌上抓过猫咪玩偶,牙缝里透声,“这是要送他的?” 苏深河不搭理他,从中抽身,向自己那边的床边走去。 陈晋原攥着玩偶,愤恨甩在地上,跟上苏深河质问:“大庭广众之下你不也明目张胆地调情,怎么,现在不敢承认?” 苏深河从行李箱中翻出洗漱包,直起身,看着拦住路的陈晋原,平静道:“我有必要和你讲这些?我说过,不要对我有任何想法。” 陈晋原男女不忌,在情场上向来是被簇拥被贴的一方,这样的蔑视是生平第一次,像是被扒了衣服游街示众,从身到心都觉得极度羞耻。 他身子发抖,嘴唇泛白,强装镇定,两道视线如利刃射向苏深河,轻嘲道:“公众呢?你拿什么向娱记网民解释?你要公开出柜吗?” 这个圈子里同性恋不在少数,上至老牌影帝下至十八线小艺人,但谁也不会公开承认。哪怕消息漫天,众人皆知,当事人不亲口承认,都只能算是流言,流言不会影响事业。可一旦认了,现实的环境不会容忍异端的存在,一定会从荧幕上清除出去。 苏深河淡漠地看着陈晋原,默不作声。 陈晋原抓住了他的弱点,心中甚是畅快,挑起嘴角,“连接怕综艺都深思熟虑,深河,你是个爱惜羽毛的演员,别一时让情爱冲昏了头脑毁了自己。” 苏深河又弯身从行李箱中取出遗忘的毛巾,这才云淡风轻回他道:“难道你每找一个男朋友都昭告天下?这是我的私人生活,我从来没有意向要和别人分享。” 他不怕多走几步,绕开陈晋原从另一端走出去。走了两步,停下补充道:“我们的职业特殊,大家总容易迷茫,陈老板未来不想放弃演员这个身份的话,我作为前辈提醒一句,工作和生活还是分开的好。” “苏深河!”陈晋原恨声叫住他,“你混的是演艺圈不是学术圈,自恃其才不是你的生存之道!” 苏深河冷眼一瞥,“调查我的背景?陈老板的合作态度让人不怎么舒服。” 陈晋原也冷了脸,“你现在这样的私生活状态,谈合作我们公司也存在风险。” 苏深河没再接话,向屋外走去,经过小猫玩偶时,顺手捡起沾了一身灰的娃娃,扔到了屋外的垃圾桶里。 …… 两天的录制结束后,大家搭乘同一班飞机返京。苏深河是头等舱,不得不和纪誉分开。 候机时,纪誉接到苏深河的消息,紧张的吞咽一下口水,怂怂地违心回复,“人多眼杂,还是不要了吧。” 苏深河秒回:“过来!”干巴巴的,一看就是暴躁了。 纪誉四下看看,紧张的站起身,做贼一样去了卫生间。数着格子,然后环顾四周,确认没人,赶紧敲了敲门。 苏深河拉开门将人拽了进去。 “都说想你了,你还敢说不来?”苏深河抱着他,在唇上轻轻点了点,“不想我?” 纪誉使劲摇头否认,虽然才分开了几个小时,但是已经想了。 苏深河凶着脸,捏一把腰,“不想?!” 纪誉怕人听到动静不敢出声回答,可是怎么这么难沟通……他只好趴在苏深河耳际,轻轻地用气音说:“想。” 温温热热地一口气扑在耳朵上,苏深河心都酥了,贴着他的脖颈咬了一下,“我只想抱抱你,你怎么还勾’引人呢。” 便宜他占了怎么理也让他占了……纪誉捏着他的手,从腰上提溜开来,“说不过你,下了飞机再见。” 苏深河揉揉被捏的手骨,笑着说:“落地后你自己回去,我有事。” “什么事啊?” 苏深河卖关子,推门出去,“不告诉你,谁让你下狠手捏我。” 纪誉也溜出来,“我没下狠手,就用了三成的力……” 苏深河身为男人的自尊被严重挑衅,气恼瞪他,“下了飞机就回家等我,知道没有。” 纪誉悻悻点头。去哪儿啊,见哪个野花野草还不能带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又把时间设错了…… 第68章 第 68 章 到家的时候,三点刚过,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映衬的家具一片金色,微粒在空气中漂浮,空无一人的房间静谧安详。 纪誉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守着洗衣机发了一小时的呆,直到衣服洗完提示音响起,苏深河还没回来。 他晾了衣服,便回屋做了卷子。一套模拟题做了两个小时,一抬头,窗外天色都暗淡了。他看看时间,该吃晚饭了,可怎么苏深河还不回来。 纪誉在厨房洗菜,越洗越心烦,嘴一耷,拿起手机拨了过去,“喂,该吃饭了,你吃了没有呀,我还没吃呢。” “离远点,别出声。”苏深河小声对旁人告诫,然后贴上话筒,“我也没吃,马上到家,回家就给你做好吃的。” 纪誉揪着菜叶子,“让谁别出声啊……你在干什么……” 苏深河笑出声,“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吃醋。我要是真爬墙了你怎么办?” 菜叶子都薅光了,他把菜茎子扔到水池里,溅起一点水花,“那我就打断你的腿。” 苏深河笑得止不住,一边掏钥匙开门。纪誉听到了锁芯转动的声音,从厨房跑了出来,站在玄关。 苏深河一开门,就见没尾巴的小狗蹲在门前欢迎主人。他抿起一个笑,挂断电话,对纪誉道:“墙里的家花这么香,我哪儿也不想去。” 嘴这么甜,纪将军很满意,扑上去舔蜜。 张跃站在门外等不及了,探头进来,“能不腻歪吗?是不是把我忘了?” 苏深河圈着纪誉道:“送你一个礼物。”他回头看一眼躲在门外的张跃,让他进来。 张跃得了圣命,抱着纸箱从门里进来,看着黏成一体的两人,抖了抖鸡皮疙瘩,把箱子递给纪誉。 小纸箱不大,盖顶没有密封,纪誉接过纸箱,疑惑地看看两人,他们都只笑着不说话。 他小心翼翼揭开,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冲他喵了一声。 苏深河提着小猫的后颈,将它抱了出来,“送你的小猫,我挑的,自己抱回来的,没让人碰过。” 纪誉抱过来,顺顺毛,软绵绵的,心都要化了。“它有名字吗?” “没有,你取吧,我们去搬东西。”两人还买了许多宠物用品放在车上,送完惊喜,他们又要下楼去取。 纪誉抱着小猫蹂’躏够了,把它放在地上。小家伙终于可以四脚沾地了,迈着小短腿欢快的在屋子里跑了起来,纪誉便跟在小猫后面,陪它参观自己的家。 苏深河再回来时,纪誉已经不知道钻哪儿去了。 “人呢?” 过了好久,纪誉才抱着小猫从衣帽间出来,“它钻到架子底下了,我好不容易才抓出来。” 纪誉把猫咪抱在臂弯里,说话时还用脸去蹭那颗软软的脑袋,喜欢的不得了。 “架子底下都是灰,你还去蹭它的头。”苏深河无奈笑着将猫粮倒在小碗里,“想好叫什么了吗?” 纪誉吹吹它的毛,又用手撸了两把,毛看起来还是挺白的,“我以前养的狗叫大黑,那它就叫小白。” 苏深河从他怀里提溜出小白,放在食盒边,“好,就叫小白。乖儿子,快吃吧。” 纪誉撸猫上瘾,颠颠跟到食盒边继续摸,“你儿子呀?” 苏深河颠颠跟在纪誉身后,也上手摸,“是咱儿子。” “哪有认猫当儿子的。” 苏深河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圈在怀里,“那你给我生,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纪誉羞愤,一肘撞开人,结巴道:“不是说,要,要做好吃的吗!” 苏深河揉着胸口,噙着坏笑,“对,先吃饭,吃饱了有力气。” 吃完饭,纪誉要写作业,苏深河守在身边巴巴等着。好不容易写完了,苏深河望眼欲穿,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小白却没有眼色,跑进房间里,冲着纪誉撒娇卖萌,蹦上他的腿,要人陪它玩。 “一个人无聊吗?”纪誉挠着它的腮帮子,小白舒服地呼噜声不断,纪誉手一停,它就用爪子杵他的手,纪誉发笑,“真黏人呀。” 苏深河幽怨地盯着小崽子,怎么感觉自己把自己坑了…… 纪誉一颗心都扑在小白身上,伺候着玩了,又带着去洗身上的灰,洗完澡,小白还黏人,扑到苏深河床上,去叼他的小狗。 苏深河心生躁气,这个儿子他不想要了! “不许咬!”他夺回自己的小狗,小白喵了一声,可撒娇也要不回来苏深河的宝贝,于是窝在床上准备睡觉。 “让它回自己窝儿睡觉!”苏深河冲纪誉道,“我的床只能睡人!” 纪誉为难,“小白不喜欢那个窝,床这么大,它占不了多大地方。” “不行!” 纪誉叹口气,“好吧。”他揪着小白的后颈皮,生生分离了猫咪和被子,抱着出了房间。 苏深河等了半天,人也没回来,他等不及,叫了一声人名。 纪誉应声,“干嘛?” “怎么还不睡?” “我在睡呀,在我房间。” 小白喜欢睡床,纪誉便抱着它去了自己房间。 艹!苏深河重重砸床,翻个身搂紧自己的小狗,心生后悔,为什么要养这个小崽子! 纪誉早上被小白踩醒,肉爪踩在胸口,一下又一下,他伸手撸了一把毛,睁开眼睛看自己儿子,满眼都是宠爱。视线一移,冷不丁看见一双幽暗阴沉的眼睛在门口盯着自己,他抖了个激灵,“你,你怎么了?” 苏深河翻他一眼,“吃饭!” 他一早劳心费力的给人做早餐,跑到门口一看,竟然背着他和别的雄性卿卿我我,可把他气坏了。 纪誉洗漱出来,抱着人吧唧一口,“早上好。” 一个主动的早安吻顿时让苏深河的阴霾一扫而光。食盒往厨房一扔,门一拉,把小情敌困在里面,开开心心的准备过二人世界。 “我们……”苏深河夹着菜,正要展望美好今夜的时光,电话又没眼色地响起来了。 性’福生活怎么这么坎坷!什么物种都要来阻挠我们! 苏深河恨恨接通电话,“喂!” 张跃吓得一抖,拍拍自己的小胸口,想想也正常,大早上应该正睡着,打扰他睡觉不气才怪。 张跃兴奋,“别睡了!周导那边来电话了,让我们赶紧过去!” 苏深河一愣,“现在?” “对啊!快点儿,那边说周导时间紧张,让我们尽快!” 第69章 第 69 章 周锋还穿着深灰的冲锋衣,一双厚重的登山鞋,脸颊有晒伤的痕迹,一脸倦容,风尘仆仆之气扑面而来。 他翘着腿,夹着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耐心等待苏深河看完剧本梗概。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成为亡魂后而不自知,一直徘徊在定格的时间中,直到被另一个生魂所救赎。苏深河看得很认真,一字一句细细品读,终于读完了,势在必得道:“试戏会在什么时候?” 周锋掐灭烟头,咳了一嗓子,哑声道:“不用试镜,你同意接,那这个角色就是你的。接下来就是洽谈拍摄时间。” 整个故事发生在深山之中,因此拍摄期间会全程驻扎山间,这也意味着期间不能再接其他工作。 周锋问:“手上的综艺还有多久收官?” 张跃抱着笔记本,打开日程安排递给周锋,“一共十二期,还有六期,我们只签了一季,所以十二月这边的工作就能全部结束。” 周锋拧眉思索,自言自语,“十二月啊……” 苏深河以为是时间冲突,所以周锋犯难继而犹豫,他淡定道:“如果是因为时间延迟而产生拍摄成本上升的问题,我们对于片酬水平的要求可以适当降低。” 周锋抬眼看他,嘴角噙笑,“深河,我真是喜欢你,心急还能在这儿装从容,端得住。”他年近六十,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苏深河这样的,在他面前还是个孩子,嫩得一眼就能看透。 被揭穿了,苏深河依旧能端得稳,笑道:“那您也能明白我的诚意,这个角色合适的人或许不止我一个,但最诚心的只有我。” 周锋乐出了声,“靠一张嘴就能镇得住场子,像我年轻的时候,我喜欢。”笑过之后,他推心置腹道,“没有时间冲突,我刚刚是在想十二月我们的工作会进行到哪一步。况且,就算有时间冲突,你三月结束,我也能等到三月。因为适合这个角色的,还就只有你一个。” 苏深河有些受宠若惊,他对于自己的演技相貌是自信的,但是不自负,圈子里优秀的演员多了,他也没有独特到只此一人。 苏深河不由得问出口,“为什么?”他并没有和周锋合作过,即便是有业内口碑,但像周锋这样精益求精的性子也不会听之任之。 周锋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眼缘。我看过你得奖的片子,还有你最近在圈子里整出的这场戏,我喜欢你的性子和气质,和我想要的男一很契合,我看到本子脑子里就浮现出你的形象。” “别人或许能演出其他的味道,或许还比你更好,但你能演出我想要的味道。说得任性一点,我们做导演嘛,最想让大家看到是自己的所思所想。” 苏深河听完,愣了几秒,转而发笑,“导演真的很任性。” 周锋和苏深河相谈甚欢,会话不到一个小时,但是已经基本敲定了合作,剩下的就是走流程,全权交由双方的职能人士负责。 苏深河从周锋办公室出来之后,回到车内,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发。张跃喜滋滋地哼着小曲,快一年没进剧组了,那种艰苦生活他还有点儿怀念。他发动车,回头看苏深河,“我们今晚去庆祝庆祝?叫上少爷和秦佳乐。” 苏深河静静道:“庆祝先缓缓,我们今天约九星谈谈。” 张跃拿不准他的意思,“谈什么?” 苏深河从后视镜里看他,“还能谈什么?合作的事。” 张跃无语,他能不知道是谈合作的事?关键你是想怎么谈,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约?” 苏深河点头,“现在。” 张跃电话约九星艺人事业部的总监,总监挂断电话后,没多久回拨,约他们下午两点来公司。 苏深河没有意见,张跃便答应了。到点赶去公司,推开会议门,里面还坐着其他人。总监一一介绍过去,法务部的,战略规划的,“我们公司对于合作十分期待,所以您电话一来,我们各部门协商了时间组织了这次会议。” 苏深河微笑握手,“太麻烦您了,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人。” 总监笑容凝滞。原先在交谈中苏深河方面提出的条件涉及多方,所以这次开会,他便特意集合各部门的人,希望一步到位。可现在苏深河的态度好像朝着他最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了。 张跃一听苏深河的话就明了了,只是他怎么突然就下定决心了? 会议没有持续太久,双方友好握手结束谈判。苏深河从会议室出来,一身轻松,穿过长廊去往电梯。 “苏深河。” 苏深河站住脚,前方休息室的门推开了,陈晋原沉着脸站在那儿,等着。 苏深河大方上前,“真巧。” 陈晋原直勾勾地盯着他,黑着脸道:“过来。” 他径直向前去,苏深河肩一耸,卖他一个面子,跟了过去。 进了会议室,陈晋原用力关上门,吧嗒拧上锁,“决定放弃合作?我参与公司运营后的一个项目,你吊了这么久突然就终止?” 苏深河抱歉一笑,“确实是突然,这是我的不对,抱歉。” 陈晋原重重拍了一掌桌子,“你工作态度这么儿戏?!为了谈恋爱连前途都不要!” 苏深河无语,抽开椅子坐了下来,“你觉得我是因为那天的事儿和你置气?” 陈晋原眯眼沉声,“不是吗?” 周锋今天的话让苏深河茅塞顿开,他想去争取自己喜欢的角色,但导演也会有自己的喜好,有演技有流量有资本加身依然可能落败。这是一个相互的匹配的过程,想以一己之力决定局面,总会有失败的那一次。 而陈晋原竟然觉得自己会因为他做出职业规划的决定,他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分量还是太看不起自己的职业素质。 苏深河轻嗤一声,“陈老板这样想的话,我现在觉得即便合作不选择贵公司也是个正确决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深河站起身,“下次录制再见吧。” 转身之际,陈晋原抓住他的手腕,“不后悔?九星能给你最顶级的资源!”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最好的,而是最想要的,但你应该也明白这种感觉,人不可能次次如愿,我现在看开了,希望你也可以。”苏深河挣脱手,拍拍他的肩,离开会议室。 陈晋原烦躁地踹一脚椅子,手机铃声适时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深吸一口气,压制怒火,接通电话,“爸。” “晋原,你的项目前期投入资源太多,现在中断,董事会有了意见……爸爸觉得你还是专心经营吧,运营公司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等手上的合约都结束了,就回公司从基层做起。” “还能谈,我……” 陈晋原试图挽回,可却被打断,“这是通知,公司转型期让你插手,已经给了你机会,做不到就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现在连及时止损的道理都不懂了吗!” 一通训斥之后,电话直接被挂断,机械冰冷的嘟声传来,陈晋原听得心烦,愤怒地砸了手机。 第70章 第 70 章 “小誉儿,你——上热搜了……”摄像大哥一手提着摄像机,一手握着手机刷热门。电梯来了,他迈脚进去,手机递到纪誉手里,“是你吧,深河养护河长?” 电梯静静运行上升,纪誉顺便看看。挂在热搜上的是苏深河的历届CP,他只是众多男女中的一人,po了一张照片,也不显眼,但是他和陈晋原并列,是至今为止仍然存活的CP。 发布消息的都是营销号,到底是哪边在炒热度纪誉拿不准。 他点开评论,从上看到下,清一色深渊CP粉捍卫CP党的地位,偶尔冒出一两个站自己和苏深河的,但很快就被淹没了。果然,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你和你哥炒CP?” 纪誉清清嗓子,“当时选角投票,为了炒热度。” 摄像师恍然大悟地点头,影帝家的人,在运作上真的都是老手啊。电梯到层,纪誉催着摄像师快走,摄像师点头,架起设备,准备开工。 今天节目录制将从成员嘉宾的家中开始,拍摄嘉宾从准备到出门的画面,内容不长,而且是无剧本的纪实拍摄,对于导演和摄像都没有太大的难度。但这是纪誉第一次独立负责,他还是很激动。 “到了。”纪誉停在门前,点亮密码锁,轻轻按下密码。门锁开了,摄像师已经准备就位,纪誉充当旁白:“现在,我们即将进入陈晋原的家中。” 摄像师轻手轻脚潜入房间。屋内的窗帘都拉着,厚重的布帘遮挡了全部光线,暗沉沉的。待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摄像师为难驻步,“这……” 纪誉对上摄像师的目光,上前两步察看情况。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落满玻璃碎渣,酒瓶、玻璃杯、花瓶各色碎片混杂着,脱掉的衣服也被甩在碎渣中,沾了酒渍,留下一片片黄褐的印记。空气中酒味稀薄,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 纪誉低声对摄像师说:“你先歇着,我去沟通一下。”摄像师弯身向门外走去,将摄像机搁在玄关的柜子上,出门去抽烟。 大门又合上了,屋内重新黯淡下来。纪誉叫着陈晋原的名字,小心避开地上的玻璃渣走进客厅,环顾一圈不见人影。 人呢?录制内容提前通知过嘉宾,节目组也收到了确认回复,他不可能不在家。纪誉拿出手机,要联系陈晋原,拨通电话抬头的一瞬,猛然发现他正伏在二楼的栏杆上望着自己。 陈晋原穿着白色T恤,直挺的牛仔裤,面容打理的整洁,挑着嘴角,不像宿醉,倒像等候多时。 “早上好,已经开始录制了。”纪誉向他微微点头打招呼。 陈晋原慢条斯理从楼梯上走下来,“我知道,你们开门时我听见了。” “房间这样,不能出镜。”纪誉直接指明,不拐弯抹角。 陈晋原将沙发上的衣服拂到地上,靠上沙发,枕着胳膊斜眼看纪誉,“节目这才刚过半,纪导已经能独挑大梁了,能力还真是卓越。” 他说话阴阳怪气的,不知是在发什么疯。纪誉不理会,公事公办,再次提醒:“时间紧张,我们得快点开始拍摄。” “你们事业有成,爱情美满,样样都占全了,世道还真是不公平。”陈晋原抽来抱枕,照着纪誉的脚边砸去,“得到这么多是不是也得付出点呢?” 抱枕砸在腿上,发出闷声一响,纪誉站着不动,冷着脸看他。 陈晋原轻抬眼眸,嗤嗤发笑,“我这造型都做好了,一地狼藉自己怎么动手?你给苏深河剪片子都费心费力,匀一点精力给我不过分吧。再说,我形象不好了,苏深河作为我的捆绑对象,会不会也受影响?” 纪誉紧抿嘴唇,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慢慢弯下身子,将脚边的抱枕拾起,放回沙发。 陈晋原合上眼,扬着嘴角,“麻烦纪导了。” 纪誉默默捡完衣服,又收揽了一地的玻璃,整饰干净了屋子,看着陈晋原信步回到二楼,便去门外叫摄像师。 “怎么这么久?”摄像师杵灭了烟头,进门。 “没什么,开始吧。” 镜头下陈晋原又恢复了阳光亲切的模样,纪誉跟在摄像师身后看他演戏,直到摄影内容结束。陈晋原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前等车子过来,回头瞥见纪誉慢慢走近,板着脸,没有一点好脸色。陈晋原轻嗤,“委屈?” 纪誉没有搭理他。 陈晋原不在意,嘴角一挑,透着一股阴邪。这才哪儿到哪儿。 …… 日落西山,最后一场游戏结束,节目录制暂告一段落。苏深河捏着腰,向休息处走去。 纪誉看到他走过来,站起身,手搭上他后腰按了两按,“怎么了?肌肉拉伤吗?” 苏深河摇头,躺到椅子上,“没那么严重,就是负重的时间长,有些累。” “我帮你揉揉。” 纪誉让他翻个身趴下,苏深河乐得享受这份体贴,听话照做,岔开腿,抱着椅背,眯上眼。 “帮我拿一下手机。” 纪誉伸着手到了怀前的口袋,掏出手机递给他。苏深河点开热搜,他的历届CP还挂在前几,热度不消。再向下翻,《周末》小鲜肉导演的关键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排在20位,不高不低。苏深河眉心微蹙,点开去看。 不出所料,出现的是纪誉的照片,照片配文:颜值堪比当红小生,却偏偏要靠才华吃饭。照片都是节目录制的现场照,比不上艺人的高清通告照片,但一眼可辩人像五官。底下的评论有拉踩当红小鲜肉的,还有一部分已经猜测关联深河养护河长的账号,觉得两人是同一人。 “节目组在炒热搜?”苏深河举着手机晃晃,吸引纪誉的视线。 纪誉凑上来,越过他的肩头看热搜内容,沉吟一声, “宣发要是牵扯到组内工作人员至少也会说一声。”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没人和我说过这事儿。” 苏深河翻回身子坐正了,皱着眉盯着屏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方想干什么,他还摸不清,但他唯一清楚的是,曝光一定是有风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规则变了!我摸索摸索,最近每天的更新时间不定,但会在十一点之前(〃'▽'〃) 第71章 第 71 章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张跃和周锋的法务总监郑重握手,收起合同文件。出了公司他先联系了素来交好的记者,发布通告,然后乐颠颠地打电话给苏深河,“请客!请客!” 苏深河噙笑,和他逗乐,“我赚的多了,你不也赚得多了?你怎么不说请我?” 张跃是真开心,豪爽道:“我请就我请,今天晚上,我通知人!” 纪誉正躺在休息室的躺椅上放松,手里端着一杯热果汁,咬着吸管望着天花板放空大脑。白莹莹的灯管有点刺眼,他就像个老头一样眯着眼看灯管,悠闲的很。 电话响起,他两眼发黑,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看是张跃,拉着音道:“喂——” 张跃恍然觉得自己在和门卫老大爷说话,“你挺闲啊?” 纪誉吸了一口果汁,慢悠悠答:“可闲了,快考试了,大家都不怎么让我干活,给我留时间学习。” 张跃扶额,“那你闲什么?不该看书学习吗?” “可看书本来就是个悠闲的事呀,我喝完果汁再继续看。” 张跃啧啧嘴,“显摆自己聪明呢这是?行了,别看了,今晚我们庆祝,阿河的合约签定了!” 纪大爷总算来了兴致,骨碌着身子从躺椅上坐起来,“周导那个合约?女一谁啊,定了吗?剧组班子呢?” 张跃笑出声,“你真是越来越像圈里人了。少爷,念着我的好啊,别到时候你们夫夫联手,把我踢出去。” 纪誉呵呵傻笑,“我才不会做经纪人,太屈才了,本将军是能当导演的料子。” 张跃也白日做梦,和纪誉一起想美事,乐得合不拢嘴,“纪导,那以后拍戏都得给我们阿河留个角儿呐。” 纪誉咬着吸管,抿着嘴笑:“还用你说吗?苏深河这辈子都是我的男一号。” 下了班,纪誉背上书包脚步轻快,哼着曲子去饭店。站在饭店门前,正要迈腿进去,身后传来阴魂不散的声音。 “纪导,又见面了。” 话里透着一股凉气,纪誉冷得一僵,苏深河应该不会还请了陈晋原吧,他偏头向陈晋原点头招呼。 “见谁呢?纪导入行没多久,人脉倒是够广的,还有这么多应酬。”陈晋原眼睛一瞥,下巴一点,示意他按电梯上行的按钮。 纪誉愣是没动,宁肯傻站在电梯前也不听他使唤。陈晋原近来存心和他过不去,在组里为了工作他可以忍,出了节目,他也不是软柿子,可以由着陈晋原随意拿捏。且看样子,陈晋原不是受了苏深河的邀,那他连基本的交谈都懒得继续下去了。 纪誉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陈晋原被无视,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家常菜见多了,他也认得,但让他吃这白饭咸菜他依旧咽不下去。 “你这副冷脸还能广结善缘,手段真是不一般。” 两军交战叫阵的场面纪誉太熟了,激将法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例行公事,他没那么容易被人挑起脾气,反而有点想笑。 “你嫉妒的样子,很难看。” 如同绸带蜿蜒而上的金碧辉煌的楼梯上,纪誉抿着浅淡的微笑,就这么看着台阶下的陈晋原,高高在上。 他知道什么话可以攻心,一击即中。可他原想着挫了陈晋原的锐气,让其自动退避,却怎么也没想到,陈晋原破罐破摔。 “是,我嫉妒,所以见不得你好。”陈晋原慢慢又上了一层台阶,逼近纪誉,“在电视台混得风生水起,想当苏深河背后的男人?大学都考不上能做到这种程度,是挺不错的。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如果是个身败名裂的制作人,是苏深河先离开你,还是你自动离开。”他勾唇笑得邪肆,“越想我越好奇,现在,忽然想加大赌注了。纪誉,本少爷给你个恩赐,让你风光大葬。” 他一步步走近,话音刚落,伸手抓住纪誉的胳膊。 纪誉被他向下扯了一扯,心里一惊,下意识重心后倾,可胳膊上的手忽然松了开来,指尖错开,他想要伸手抓住陈晋原,但被躲了开来,眼睁睁看着陈晋原从楼梯上跌落下去。十来级台阶,陈晋原像是死物一样,放任自己滚落,身体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惊得四下人群寻声望来。 服务员手忙脚乱,惊慌上前来察看情况,人群中议论声逐渐吵杂起来。 “好像是陈晋原?” “是他。” “怎么了?” “那是谁,有点眼熟……” 四面八方的议论声涌入纪誉耳中,他忽然觉得脊背发凉,冷汗冒出,陈晋原要做什么他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愣着干什么,快走。”秦佳乐拍了他身子一下,扯着人快步上了二楼。 他们刚到饭店门口,便赶上了骚动爆发。苏深河看见站在楼梯上发愣的纪誉,心里一紧,全然不顾就要走过去。秦佳乐眼疾手快,拦下了他,让张跃带回车里,自己穿过人群去处理。 秦佳乐带着回不过神的纪誉一路疾步快走,从二楼另一侧的楼梯下来,走了偏门出饭店,四下看看动静,确认没有人,然后打电话让张跃开车过来。 车一停,后座车门唰地被推开,苏深河跨下车拉住纪誉的手腕,急切地目光在他身上寻回,“怎么回事儿?你伤着没有。” 秦佳乐撇着头向正门的方向看,拍了拍苏深河,“先上车。”自己也绕去前排副驾驶,拉门坐了进去。 纪誉上了车,依然一副神思缥缈的模样。苏深河捏着他的手心,不轻不重地揉搓,说话声轻柔,不敢大声不敢急切,“到底怎么了?吓到了?” “他还有动作,但我想不出他会从哪儿下手。”纪誉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叹一口气,无奈道。 他终究因为入行时间太短,预判起来还有难度,必须得让面前这三个老油条指路。 纪誉将自己与陈晋原近年来的交往悉数道尽,苏深河听到陈晋原变着法子整弄纪誉时,脸黑沉,握紧地拳头重重砸在椅背上,眼睛射出森森寒气。 “受了委屈怎么不给我说!” 纪誉被打断,只好先安抚,“这点事没什么大不了。” 他好吃好喝地供着自己的小祖宗,伺候地比皇子还舒坦,结果让别人当个丫鬟一样地欺负,想着就气得胸闷!苏深河气道:“这怎么不算大事儿,你是一般人能欺负的吗!” 他十指交叉紧扣着,双目微敛,“秦佳乐,加个班,编点陈晋原的料放出去,我亲自编。” 纪誉一怔,这是要造谣,他有点担心,“这么做没问题么……” 之前的事他没和苏深河讲过,就是怕把他牵扯进来。苏深河是面向公众的人物,禁不起一点舆论的侵扰。 秦佳乐已经打电话联系公司员工,张跃一把方向盘转了弯,直接向秦佳乐的公司开去。 苏深河舒了一口胸中火气,沉声道:“必须得这么干。他一步步把你从幕后推进大众视野,今天一摔你就彻底成了公众人物,人人都知道你是谁。他的目的是要毁了你,那一定会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不遗余力地诋毁你,造谣你的黑料大肆发散。” 他冷哼一声,“写他的黑料,既能转移公众视线,又能拉低他的好感度少一些人骂你,我还能出气,我为什么不写。” 四人没空吃饭,到了公司点了外卖,便开始赶工。苏深河坐在电脑前,翘着腿,手下的键盘噼里啪啦敲击地十分有节奏,写得酣畅淋漓。他难得点了一根烟,云烟雾饶迷神的感觉利于创作,如果再架上一副金丝边眼镜,这气势绝对不输出版社的主编。 秦佳乐扯了一块匹萨,盯着面前的四块屏幕,监视舆情。从事发至今,刚过两个小时,酝酿发酵的应该差不多了。秦佳乐专注盯着,手里的匹萨也忘吃了。 “出现了。” 苏深河掀起眼皮,敲击键盘的手也停了下来,等着秦佳乐的下文。 第72章 第 72 章 第一波热点是陈晋原自己的微博,由经纪人代发:晋原不慎从楼梯摔下,万幸没受重伤,现在经过包扎,正在医院修养,大家不要担心。 评论则是一水儿的心疼偶像,祝康复的。但渐渐的,询问事因的呼声大了起来,有粉丝,当然更多的是水军。 苏深河眉头紧拧,绷着脸,盯着屏幕。他知道下一波舆论就要出现了,也知道将会是什么内容,但他只能被动地等待,等着别人恶语中伤自己的宝贝。 他可以反击,但是伤害纪誉的那些言论他没有办法制止。纪誉是普通人,没有多少粉丝和陈晋原抗衡,所以他们不能控评,一旦控评就会有人意识到运作的存在,反击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苏深河攥紧拳,指尖在手掌中留下深深的指甲印,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他保护不好纪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十分窝火。 “娱乐新闻出来了。”秦佳乐指着动向,让苏深河注意。 下午饭店的事情也攀上了热搜榜单,事发的照片很模糊,看起来像是网友提供,而非提前策划好的。但这并不妨碍报道指名道姓点出纪誉的名字。目击者的从旁佐证,再加上无摆拍无预谋的照片,一切看起来就像是真相。 陈晋原在医院躺着,这一摔没伤到骨,但也伤的不轻,浑身淤青,还有的地方破了皮,但是伤得很值。纪誉的微博瞬间涌入大量自己的粉丝,诘问、谩骂声一浪高过一浪。他翻着评论,十分满意。 “继续刷评论,别让热度退了。”陈晋原打电话给运作的传媒公司,这件事原本不在计划之内,事发之后他立即让传媒公司炒作,设计好发布时间,维持热度,要为最后一击铺足铺垫。他挂断电话,噙着笑,自言自语:“我自损八百地帮你出人头地,你够风光了吧。” 纪誉去帮大家倒咖啡,端着咖啡回来时,苏深河一个眼神示意张跃,让张跃带着纪誉离开,别看到这些屏幕上留言评论。 “你去复习,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不是?”张跃推着他往外走。 纪誉边走边看大家的脸色,都冷得像冰雕。 他们还在等,等着发布稿子的合适时间,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就只能看着满屏的污言秽语跳动更新。一句比一句恶劣低俗,谁看了都不会有好脸色。 纪誉转回身,“帮不上,我在一边看着也好。” 张跃拦不住他,眼睁睁看着纪誉自己读骂自己的话。张跃气恨,“这些有什么好看的,听人一次话有那么难嘛!” 纪誉匆匆扫了几眼,明白他们是怕自己看了难受。他笑笑,重新端起托盘分发咖啡,“这没什么,口无遮拦的话我都不放在心上。” 纪誉把咖啡送到苏深河面前,苏深河阴沉的脸看向他时终于缓和了颜色,眼睛只剩心疼。 纪誉安慰道:“通敌叛国的罪名都被人安过,这种程度我真不在意。” 温热醇厚的咖啡散发阵阵香气,苏深河抿了一口,依旧咽不下这口气,“在我身边,还让你受委屈,我在意。” 墙上的钟表无声走动,分针在众人的注视中终于缓慢而准确地指向了12,苏深河一腔的憋闷终于可以抒发了,“发稿吧。” ——陈晋原金贵身子少爷命,向来小题大做,说得好像多严重,结果都是小病小灾。 就着陈晋原摔伤住院的消息占领各大娱乐新闻平台的火热劲,开扒陈晋原的小文章热度也一路飙升,路人吃瓜吃得不亦乐乎,水军都可以少雇一半。 这种事情陈晋原的经纪人确实是干过,粉丝们也是爱之深,一点风吹草动就哭天喊地把自家偶像送上了热搜。 虽然这算不得黑料,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种高度契合的文章可比黑料管用多了。他们再借题发挥延伸一下,批判一下圈子风气——现在的明星磕点皮发点烧就恨不得全世界公告,见缝插针地草热度,小文章迅速成了爆款。 网民扒起明星来可比素人开心多了,对陈晋原到底敬业不敬业吵得不可开交。 陈晋原在医院床上,看着舆论风向变动,牙齿紧咬,额前青筋隐隐跳动。 毁形象的事他不在意,他得退圈进公司,这是没有回旋余地的事情。但想到苏深河在幕后操控着一切,为了纪誉毫不留情地攻击自己,陈晋原便恨得发抖。即便是可以预料到的事,但是真正面对时,情感上完全无法自控。 他攥着床单,拧到发皱,粗壮的喘息渐渐平复。他挑起嘴,笑得瘆人——等不及了,想看明天纪誉身败名裂。 夜深了,秦佳乐让加班的员工下班回家。苏深河伏在桌前,还在打字,秦佳乐点点桌子问:“通宵?” 苏深河抻抻胳膊,揉着后颈点头。他越过电脑,去看坐在会议桌边的张跃,叫了一声,“你们俩回去吧。” 张跃是想留下来的,但他知道苏深河是想让他送纪誉回去,于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揉揉纪誉昏昏欲睡地脑袋,“走,回家再睡。” 纪誉趴在桌上,脸搁在冰凉凉的桌面上,嗓子干得有点哑,回道:“我就在这儿睡。” 苏深河微微蹙眉,仰着脖子朝这边喊:“听话。” 纪誉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这一次是为了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真正的最后一击还没来,我怎么死的,至少让我看个明白呀。” 苏深河找了块毯子拿给纪誉,帮他裹在身上,看着裹成粽子的瞌睡虫,轻轻弹了一下脑门,“我通宵可不是为了让你被人整死。” 纪誉定定看着他,眼睛还蒙着刚睡醒的雾气,“这些对我没有影响,你知道的。所以,别太上心,别把自己牵扯进来。” 苏深河握着他的肩,不说话。他都不属于这里,还要经受这些实实在在的伤害……哪有不在意受伤的人,经历得多了,可以轻易释怀,但不代表没有受到伤。 苏深河牵起嘴角,“瞎操心,我有分寸。” 纪誉打了个哈欠,脑袋又靠回桌子,拖着音问:“那你还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通宵。” 苏深河沉静道:“挖陈晋原的资料,明天不知道是个什么局势,有备无患。” 纪誉眯起眼,哑着嗓音:“嗯,那可以随便搞。” 漫漫长夜,张跃先倒下了,秦佳乐撑不住也去眯了一会儿,苏深河无心入眠,写完文稿,倒了杯热咖啡现在落地窗前,看着东方擦亮的天际线。 秦佳乐再回来时,天边红霞弥漫,高架桥上时而使过一辆汽车,早起的人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了。 秦佳乐端着咖啡,瞥了一眼屏幕,然后走去窗边,与苏深河并肩站着,“不睡一会儿?” 苏深河摇摇头,困倦的笑笑,“不了,都这个点了。” 简单吃了点早饭,打卡上班的员工也一个个来了。 纪誉今天不去上学,他没心思,而且苏深河也不让去——一旦那边发了动态,纪誉在外面肯定不安全。 新闻是突然出现的,然后爆发式的传播。 苏深河看着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视频,重重砸了一拳桌子,骨节泛红,目眦欲裂。 真是低估了陈晋原的恶劣程度!自己抹黑他的言论都算轻的了! 第73章 第 73 章 纪誉和陈晋原受伤扯上关系,名字在热搜榜上常驻,因此,针对纪誉背景起底的突然出现,没人觉得诧异,相反都是好奇心十足,见到标题就毫不犹豫的点进去。 ——纪誉高中毕业,现在是《周末》的实习导演,今年参加艺考。 这背景看起来简单,却又不简单。对学历异常敏感的现代人,总能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头脑中浮现出许多幻想。 报道则充分满足了所有人的期待。 秦佳乐点着下翻键,一目十行扫视全文:纪誉和总导演林间关系匪浅,空降导演组,又通过林间结识影院教授,该教授历年多次担任面试考核官。关于纪誉和林间的关系,还有两人同去游乐园的照片佐证。 秦佳乐皱眉,“有意引导人们往潜规则方面联想,还拖节目组和院校下水,他是真想一刀断了纪誉的从业之路。” 苏深河猛灌两口咖啡,重新坐回电脑前,用力地键盘敲击,“要比下限?行,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无耻!” 秦佳乐围到他身后,出谋划策,“要不要拉其他人出来分散视线?” “不用,这会儿就他热度窜天,狙他就够了。”苏深河眼下泛青,一夜无眠后困意渐起,他噙起一根烟,“帮我点上。” 秦佳乐手里点着烟,眼睛往屏幕上贴。不得不说苏深河混淆是非的能力真够强的,陈晋原不占用一线资源,愣是被他写成陈太子仗着身份抢占公司内新人的资源。不久前电影角色之争也被写出来,说是靠资本上位。 苏深河把他往靠权势只手遮天的形象上靠,借此把九星自家的艺人们扯进去,让粉丝们去掐陈晋原,掐公司。 资本曾是陈晋原最大的优势,现在会成为他的劣势,拉上九星培葬,公司也该拴住他们的疯太子了。 苏深河弹弹烟灰,对秦佳乐道:“你让人找找陈晋原交往过的人,男女都要。”他嘴角轻挑,“他不是喜欢掰扯这些么?那我帮他也写写。” 纪誉看完新闻,和张跃探讨事件的影响。 张跃手指抵着唇,沉吟一声道:“节目组那边你估计去不了了,制作成员比嘉宾话题还多,直接影响工作开展,而且你只是实习岗,就算林间愿意留你,台里领导多半不会答应。学校方面,应试资格不会受影响,但是面试这方面,难说,关键还是学校的态度,我们不好推断。” 纪誉点点头,“还好。”这个结果还没有糟到无法翻身的地步,虽然他没法再和苏深河肩并肩,但未来仍可期。 手机在桌上震了起来,纪誉回过神,一看来电是林间,大概猜得出来意,他抿抿嘴,接通电话,“喂。” 林间稍稍沉默,轻声问道:“还好吗?” 纪誉搓搓鼻子,轻松道:“还行。” “带你去游乐园是我的错。” 纪誉翘翘嘴角,“可我玩得挺开心的,还想再去。” 林间听到嘴角泛起苦笑,自己还要被他安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纪誉深吸一口气,抢在林间前开口,“能和你同组共事是幸运,这两个月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谢谢你,林哥,就算离开我也觉得值了。” 林间抿了抿唇,“一点都不怪我?” 纪誉摇头,笑说:“一点也不,你要是不带我,我连这两个月的工作机会也没有。” 林间牵起嘴角,“我会和领导再谈的,不过现在退出,对你和苏深河都好。” “什么意思?”纪誉心中一紧,神情严肃起来。 纪誉听完林间的话,平静地挂了电话,站起身对不远处仍在写稿子的苏深河道:“台里把我开除了,让我去收拾一下私人物品。” 苏深河抬抬困倦的眼皮,搓搓脸,“我现在开不了车,让张跃陪你去一趟。” “不用,电视台那边也挺乱,林导让人把东西给我送来了,我去接一下。” 苏深河没有疑心,点点头,让他注意安全。纪誉装起手机,从容迈步离开办公室,拐过角,便狂奔起来,出了大楼扣上卫衣的帽子,钻进出租车里。 “去哪儿啊?”司机师傅问他。 “华北总医院。” 节目组出这种事,台领导第一时间就让林间处理了这个实习生。林间一开始油盐不进,一定要死保纪誉。直到一个熟人看在多年情分上透了点消息给他——黑料还没放完,下一波就会是和嘉宾的绯闻,最好早点撇清关系,别拉着节目陪葬。 和他有关系的嘉宾,就是苏深河。纪誉唇缝紧抿,沉黑的目光古井无波,到了医院,将钱递给司机,迅速下车。 他谨慎扫了一眼人群,快步走进住院部。纪誉从林间那里问了陈晋原的房号,511,是VIP病房,进出都有专人把控。 走正常的门路他肯定要被拒之门外,纪誉坐上电梯,按了楼层,提前一层下了电梯。 这一层还是普通病房,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家属抱着饭盒水壶打饭打水,纪誉数着门牌号,找到411,推开门看了一眼,病房里三张床上都躺着病患,一早上起来没什么事干,正在看电视上的抗战片。 他轻轻掩上门,又去隔壁间。这边,只躺了一位老大哥,呼噜声震天响,睡得酣畅淋漓。这正合纪誉的心意。 他悄悄潜进屋子,走到窗边,探身去看。四层的高度望下去,松树尖都可以俯视,花圃里自动喷水正喷洒着水雾灌溉草坪,楼下没人走动。 纪誉撑着胳膊跳上窗台,小心翻出窗外,往楼下扫一眼,深吸一口气,扒着外墙突出的部分,双臂发力,绷紧肌肉撑起全身的重量,将自己送上去。踩稳了台子,便向511的方向移去,翻身一跃,稳稳落地。 陈晋原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窗边的人影,惊得一耸,转而恢复镇定,挑嘴一笑,“何必呢,多危险,纪导是穷途末路了吗?” 纪誉冷冷道:“你要动苏深河?” 陈晋原坐到沙发上,翘起腿,“说你人脉广,还真是不简单,这些都能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纪誉怒视,目光森森。 “没了?那多可惜,你们在片场那么亲密的照片,都没人给你看看?”陈晋原轻笑,“我亲自摄影,够有排面的吧。答应你的我可都做到了,你别让我失望。” 胸中怒火丛生,纪誉咬牙恨恨道:“你不就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吗!现在这样的结果还不够吗!” 陈晋原去冰箱前取出冰水,悠悠润喉,慢慢开口,“这样可不行,你的理解力这么差,怎么参加高考?” 他将水瓶搁在茶几上,又拿起手机,“我想看的是你们怎么分开。” “我更倾向你自动离开,苏深河痛苦吧,也只能接受现实。” 纪誉握紧拳,咬牙道:“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撤了照片!” 陈晋原忍笑,眼睛从手机上离开,眼角一挑,缓缓道:“你能做什么?一无所有的人能给我什么?睡你?你这样子也不合我心意。不然——跪着?” 纪誉咬着唇,盯着陈晋原,从牙缝里吐字,“行!” 膝盖微微弯下,纪誉忍耐着低下头。 陈晋原赶紧架住他,“这可受不起。” 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狡诈的笑意,纪誉还没明白过来,陈晋原便噙笑道:“都已经发出去的东西,你跪了我也撤不了。” 纪誉脑袋轰得炸了,他慌忙掏出手机,那日他给苏深河按摩、扶着人、手搭着腰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照片在他屈服准备下跪前,已经发布了。 眼前的人,比狐狸还要狡诈,比毒蛇还要恶毒。纪誉拧眉怒目,眼里燃着熊熊愤怒之火,他揪住陈晋原的衣领,一把甩在墙上,骨头砸在水泥墙上发出明晰的声音。 陈晋原疼得倒抽一口气,下一瞬,喉间又被架起的胳膊死死压制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你……松手……” 纪誉钳住他的下颚,禁了他的声,像饿狼凝视猎物般紧盯着陈晋原,“你怎么整我都行,我无所谓,可你动他,就别怪我不客气!陈晋原,你知道的很多,但还不够多,我的争斗是死伤无数的对战,所以,手段比起你,有过之而不及。” 他松开手,跨过伏在地上大口喘息的陈晋原,甩开门,走了出去。 搅弄风云,他不喜欢,但很熟悉,陈晋原既然敢把苏深河拉下场,那他就会全副武装,重回战场,让这个侵犯者尸骨无存。 第74章 第 74 章 “你在哪?取个东西怎么这么久?!”纪誉来医院的时候手机静了音,出来一看苏深河的未接来电打了20多个,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响了没一声,那边就立马接通,扯着嗓子,着急问话,震得纪誉耳朵都要聋了。 纪誉扯谎,“我,我取了东西就想直接送回家,在回去的路上呢。” 苏深河急声怒吼,“别回去!” 照片流出,那边已经潜伏了嗅觉灵敏的记者们,苏深河着急联系他,就是怕他现在抛头露面被人跟踪。 纪誉本就没打算回家,苏深河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秦佳乐的公司,他打算去见一个人,这场突击反攻之战需要一个盟友。 “那好,我让师傅掉头去公司,路上有点堵,可能会慢一点。” 苏深河点头,揪起的一颗心稍稍放下,“自己当心点。” 纪誉站在电视大门外,保证道:“不会有事的。” 他绕道从电视台后面的小门进去,爬楼梯到了楼层,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顺了一口气,打电话给林间。 林间带了杯热果汁给他,拽拽裤子,坐在台阶上,等着。 纪誉喝了两口果汁,干渴的嗓子总算得到了缓解,他与林间并肩坐下,问:“给节目组捅了这么大个窟窿,打算好要怎么处置我了吗?” 林间看了他一眼,有点埋怨,“我余情还未了,你这么说我也会受伤的。” 纪誉两手捧着杯子,舔舔嘴唇,抱歉笑笑,“气氛太紧张了,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氛围来着。” 林间抬手揉揉他的头,“我的日子比你好过多了,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纪誉又喝了一口,顿了顿说:“这一闹,对节目也会有影响。” “嗯,阵痛吧。” 纪誉盯着他,沉沉道:“不想回击吗?” 林间抓抓头发,与纪誉对视,莞尔道:“小东西,要我帮忙直接开口就好了,还用这么游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纪誉的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由他开始,那就由他结束。”他心中早已有了布局,把握住时事,运用所有可利用的条件,无声无息包围住,逐渐缩小狩猎范围,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林间看着他运筹帷幄的姿态有点恍神,觉得耀眼而吸引人,不由心生疑惑,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林哥,向外透点第二季合作嘉宾的名单吧,苏深河不参加了,陈晋原不是也只签了一季?” 纪誉的声音唤回林间的思绪,他眨动眼睛,回道:“对,他下季不可能签了,据说会退圈经营公司。” 纪誉道:“我们这边今天之内会出一则通告,之后节目这边就放消息吧,晚点我再打电话。” 林间点点头,答应了。 纪誉十指交叉,胳膊架在膝上,轻声道:“还有一件事,林哥,找个女艺人签个合约女友怎么样?” 林间听了,默不作声,就这么一眨不眨盯着纪誉,想让他给个解释。 纪誉道:“游乐园的事可以说是为了拍摄采景,有了女友可以就可以把你摘出来,把节目摘出来,也能把苏深河摘出来。” 林间明白他的意思,他大概也会让苏深河宣布个女友出来,两边的声明一出,就可以弱化之前消息的可信度,公众的视线在不确定间摇摆,最后便会被新出现的消息重新吸引,搁置了过往的事情。 林间沧桑一笑,“可你最想摘出来的是苏深河,不是我。” 纪誉轻轻吞咽,僵直的脖子还是诚实地点了点。 林间仰头吐了口气,释怀一笑,“没关系,我最想摘出来的是你,所以会做的。” 他和苏深河都发布消息,必然会转移大众对纪誉的关注度,所以,这个声明他会发。 纪誉对林间深感愧疚,诚然林间做这些对节目组有利,但他更多的则是出于对自己的特殊情感。纪誉抿紧唇,他太清楚不能被回应的伤痛了,可却也只能袖手旁观,因为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 可装在他心里的人,却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 苏深河看着风尘仆仆赶回的纪誉,气极打断他,“不可能!你懂什么是合约情侣就敢乱说?!” 纪誉扯着他去隔壁的会议室,关上门轻声安抚,“怎么就不行,和录节目没什么区别呀。” 苏深河将近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站着都觉得脑袋发晕。他抽开一把椅子,坐到会议桌前,又抬起沉重的胳膊招了招手。 纪誉得了令,走到他身边。苏深河牵着他的手腕,让他靠在会议桌前,一把环住腰,当抱枕贴上去,沉哑的声音响起:“录节目观众也知道是假的,可合约情侣必须得假戏真做,我们要是亲亲抱抱举高高,你不醋吗?” 纪誉觉得心被掐了一下似的,酸得很。可依然嘴硬道:“现实需要,我理解。” 苏深河在他腰间拱拱脑袋,闷闷道:“你不吃我的醋,那我会吃醋的,你舍得吗?” “现实需要,我舍得。” 纪誉腰间顿时被掐了一把。 苏深河掐完又重新圈住腰,贴着他慵懒道:“我这会没劲儿了,收拾不动你,你乖乖听话,让我休息几分钟。” 看看现在的舆论动向就知道苏深河有多累了。照片流出之后,扒苏深河性向的,骂纪誉勾引的甚嚣尘上,苏深河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陈晋原也拉进舆论中心,搞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纪誉抚着他的头,心疼了一会儿,然后再次硬起心肠,“就半年,这么做可以减轻对你的影响,还能把矛头指向陈晋原。”他顿了顿,想到林间的话,于是用来做最后的一击,“更重要的是,凭你的人气流量,消息一出不是可以转移人们对我的关注度吗?” 苏深河睁开眼睛,望着前方锃亮的白板,眸光微动,这一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极大,他悄然败下阵来,“好。” 指尖绕着发丝,纪誉眼神闪烁,动了动嘴唇,弱弱问道:“那亲亲……能不能少一点……” 苏深河眯着眼,唇角微扬,攀着纪誉的腰让他弯下身子,轻轻贴了贴唇,“我只喜欢亲这个。” 纪誉让苏深河去休息室躺会儿。拉下百叶帘,调暗灯光,然后合门出去。 “秦佳乐呢?”纪誉回到办公室问张跃。 张跃捧着一杯浓浓的咖啡,来一口,抖了抖身子,提提神道:“去接小白了,你们家最近是个是非之地。” 纪誉抽了把凳子,坐到张跃身边,“嗯,那咱们谈危机处理吧。” 张跃撑着脑袋看着纪誉,“我做不了主啊,到现在都是阿河自己公关。” 纪誉挺挺脖子,胸有成竹,“我做的了。” 张跃身子一震,少爷霸气,都敢背着媳妇儿乱来! “别吧,他醒来会撒疯的吧……” 纪誉道:“找合约情侣的事我都能劝服他,他会听话的。” 张跃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本来就是最给纪誉捧场的人,那还能不听少爷的话吗?“你说,我听听看。” “和周锋合作的新闻已经发布了?” “对。” “那就再明确一些,明年会一心完成影视拍摄,暂无其他工作安排。” 张跃问:“是指不参加《周末》的事?你到底在打算什么?” 纪誉递给他一个充满意味的眼神,“我和林哥谈过了,我们这里宣布不参加,那边也会出二期嘉宾合作的意向,不会签陈晋原了。不管是他主观想法是什么,但是先后爆出消息无形中有因果关系,可以传递一个很明确的信息,没了苏深河,陈晋原在团队内角色定位变得尴尬,没法再签,所以他怎么看都像是被团队抛弃。” 张跃一句话也不插,等着纪誉后续的策划。 “工作事宜发布完,再澄清恋情。这个找娱媒发布,一定要关联上节目。”纪誉细细思考,然后沉吟,“就这些。对了,让我再多挂几天热搜,热搜掉了,帮我维持一下。” 张跃愣愣,“要干嘛?” 纪誉理所当然道:“反扑呀。” 苏深河一觉醒来,发现权利易手了,网上的新闻都不是自己的手笔。一群节目粉丝可惜成员变动,但同时期待苏深河的作品。CP粉们也哭天喊地,不过都接受节目组的决定,确实,换个人再组CP,还不如两边都终止了合约。只不过有点心疼陈晋原,被自己的CP抛弃了。 这风向一看,苏深河就明白了几分。这是要重新给陈晋原一个动机,让这场肆意报复的目标发生变换,最终会让陈晋原所发布的所有内容都成为射向他自己的箭。 “谁做的?” 张跃正趴在地上逗猫,看到刚醒的苏深河,把猫放到一边,起身道:“我们少爷,你的夫君。” 苏深河抱起小白,搂住怀里,噙笑道:“我真是找了个可靠的夫君,人呢?” 张跃朝着楼梯间努努嘴,“打电话呢,让人别打扰,说你醒了就去物色合作对象吧,得尽快公布。” 苏深河顺着猫毛,点点头。 纪誉在楼梯间和林间通话,他需要回电视台一趟,进一趟剪辑室。 这点事,林间很容易能满足,他让纪誉晚上来,电视台人多眼杂,纪誉正处在舆论中心,暴露太多总归不好。 “不过,你要干什么?”林间问。 纪誉抿起一个笑:“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第75章 第 75 章 苏深河摘下帽子从车里出来,绕到后备箱提出购物袋。副驾驶上,舒言拢拢头发,下车后挽上苏深河的胳膊,靠着肩头,附耳轻声细语,嘴角荡漾着甜蜜的微笑。 两人乘上地库的电梯,向舒言家回去。 “好了吗?”纪誉打来电话询问。 苏深河站在舒言身后,等她开门,回答道:“照片都拍好了,再两个小时应该就能曝光。” 纪誉挂断电话,重新投入到视频制作中。画面集结了他在《周末》组剪辑过的精品画面,新录制的音轨也加到了视频中。 他拿过最近那次录像的带子,上面标着陈晋原的名字,把玩了一会儿,插入机子,剪出一句话,加到视频里,完成了他的最后一个作品。 纪誉抻抻腰,活动一下脖子,去茶水间端了一杯果汁来,坐在剪辑室的椅子上,看一眼时间,快到点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陈晋原的电话,然后开了免提,放回桌上。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陈晋原的声音有点阴沉烦躁,心情不大好。 纪誉没有说话,拔掉耳机,手指在空格上轻轻敲击一下,视频的声音响起:“世道还真是不公平,你给苏深河剪片子都费心费力,匀一点精力给我不过分吧。” 陈晋原一愣,这是自己的声音,他隐约记得那日纪誉在自己家时,他说过这些话,可他的本意绝不是控诉自己的镜头少! 声音继续从听筒传来,这回变成了纪誉的声音,“我因为偏科严重,高考四次落榜,有幸在偶像的教导指点下入了制作的门,得到在林导手下工作的机会。在节目组中有失公允,加入过多个人喜好,才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被台里开除……” 电话那边刺耳的摔砸声响起,乒铃乓啷的,可以想象到陈晋原家中的混乱,只不过这次得他自己收拾残局了。纪誉关掉免提,从容拿起电话,平静道:“要结束了。” 陈晋原像是被危险逼近的野狗,狂吠着,疯吼着,“赢了?你以为你赢了?在我这里找优越感么?!要不是公司阻拦,你以为你能够轻易扳倒我么!就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陈晋原还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可他除了像野狗一般喉间发出低吼的警告声,别无他法。纪誉一边点着发布,一边平静地宣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同样还会有应对的方法。不论今天结束,还是明天结束,结果都一样,我不会输。” 陈晋原用力攥紧手机,仿佛这就是纪誉的脖子,恨不能掐死他。陈晋原怒吼,垂死挣扎,“没有结束!我今天受的屈辱总有一天会让你加倍偿还!” 每一次对战会有胜负的结果,但每一次的结果又会是下一次争斗的开始。不见血流成河的人,永远喜欢无休无止的战争。 视频发布在纪誉自己的账号上,每一秒,浏览量都在快速增长。纪誉静静盯着屏幕,淡淡道:“我不喜欢争斗,只是有想要保护的人。你复仇,如果可以只冲着我,我便不会还手。总之,在我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林间也关注着纪誉的动态,点开视频,看着他剪过的CP唯美互动,苏深河心动的镜头,不由发笑,纪誉还真的是偏心。 苏深河知道纪誉在剪片子,却不知道他最后会剪出一份检讨来。 “我没有经过系统培训,单凭天赋工作是有缺陷的,教授在理论方面给予我许多指导,我心怀感激,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而使教授名誉受损,我良心不安。为避嫌,本人纪誉,真名纪宇,将不会……” 下方的评论快速刷新着,支持纪誉的骂陈晋原,支持陈晋原的则骂纪誉。 这一场因为导演偏爱,而引起嘉宾报复的闹剧,就要收场了。最终需要付出代价的只剩两人。 苏深河拨通纪誉的电话,与喧闹的网上不同,那边静谧,唯有纪誉轻轻的呼气声。苏深河柔声问道:“不考影院,打算考哪?” 纪誉收拾了剪辑室,待屏幕都熄灭了,才关掉灯,最后看一眼,慢慢关上门,平静地离开了这里。他笑笑,“考哪里都可以啊,我都没有问题。以后不需要工作了,我能复习的时间就特别长。” 苏深河点头,嘴角泛起笑意,“对,你都可以。”短短一阵静默,苏深河听到电梯的声音,便问道:“要回去了?” “嗯。” 苏深河:“东西张跃帮你打包带过去了,落下什么东西,告诉我,我给你送过去。” 纪誉从今天开始要去和纪氏夫妇住,等风波平静后,大家遗忘了再回来。苏深河舍不得,但架不住纪誉非要这么办,还说这有助于高效复习。 “好。就这样吧,我要挂电话了。” 纪誉一点也没有舍不得他,苏深河觉得心有点受伤。果然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心肠这么冷。苏深河胸口闷着一口气,幽怨道:“你都不会想我吗?” 纪誉走出电视台,在人行道与往来的行人汇合,彼此穿梭交织,像河流溪水。他听到苏深河埋怨的话,赶忙澄清,“想呀……” 他害怕旁人听去了,所以声音压得很小,贴着话筒,手捂着,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得认真。纪誉顿了顿,继续安抚,“我们忍一忍,等合约结束、我高考完了,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等不了那么久。” 纪誉也为难,抱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想怎么办……” “最多到艺考结束,再不能迟了,再晚我就进山了,你想憋死我吗!”苏深河说得十分干脆果断,不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好。” 做下一个约定,苏深河每天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等待约定兑现的那天,艺考日子越近,他越是兴奋的睡不着觉,这种激动劲儿,当年自己考试时都没有过。 12月,天早早便黑了,路边的树已经落秃了枝,寒风一卷,地上脆硬的叶子翻滚着,涌向下水道口。寒天黑夜的,街上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最后一场考试明天就结束了,今天晚上,苏深河开车去超市买了许多纪誉爱吃的东西,路过蛋糕店又预定了草莓蛋糕,明天送货上门。 他开车绕去纪家的小区,停车在楼下,抬头看去,纪誉的房间亮着暖暖的灯,大概再做最后的回顾复习吧。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早点休息,明天加油。 顿了顿,又打了几个字发送出去:明天我去接你。 没一会儿,房间的灯灭了,手机的屏幕亮了,纪誉回复道:好。 每到艺考的时候,各大院校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从考场中走出来的青涩少年少女,终将会有行业中大放异彩的明星,所有人都不愿错过这一个瞬间,谁能捕捉到,就将是一份珍贵的资料。 苏深河对此十分熟悉,在校的那几年,每逢这个时节,都没人愿意进出校门。他今天跑来这种地方,着实在衣服造型上下了很大功夫。 纪誉面试的序号不前不后,结束的时候,教室外正值阳光灿烂,和他的心情一模一样。纪誉脚步轻快,翘着嘴角从考场离开。出了校门,冲过乌泱乌泱的人群,拨通电话,轻快地问:“你在哪里呀?” 他四处张望、翘首以盼的模样悉数落进苏深河眼底,惹起一层浓浓笑意。苏深河招起手,对着话筒道:“看马路对面,我在招手。” 纪誉兴奋地瞥头,看到宽阔马路的那头,一只玩偶熊摇着熊爪。原来苏深河套了一身玩偶装,怪不得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来考场,纪誉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你等我!” 他郑重说完,挂断电话,奔跑着上了人行天桥。 苏深河噙着笑,不紧不慢向天桥的阶梯走去,站在台阶下,仰着头,等待着。 那明媚的脸,带着灿烂的笑出现在天桥上。纪誉高高站在桥上,冲苏深河招招手,然后飞奔下来。 苏深河张开手,等着他冲向怀中。 近了,更近了,还剩四级台阶,纪誉迫不及待要冲进他的怀里,于是起身一跃。阳光照在他飞起的身姿上,整个人熠熠生辉,白光刺眼,晃得苏深河睁不开眼。 待怀中结结实实有了重量,苏深河低头一看,双目顿时睁圆,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 一身古装衣袍,眼神迷茫,却长着一张和纪誉一模一样的脸。 ——最终章—— 纪誉也被白光晃了眼,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扑向苏深河怀里的,可是,待眼前清晰了,他才发觉自己脚下不稳,被什么东西绊到了,摔得四脚朝天,回眼一看,原来是高高的门槛。 有人急冲冲地奔着自己来了,大块头挡了阳光,遮出阴影,“哎呦,少爷诶,你身子怎么越来越弱了,耍不了棍棒也就算了,怎么走路都能把自己摔了。” 大黑也从府门厢房中探出头来,冲着他狂吠不止。 忠伯佝偻着背,来搀扶自家少爷,越靠近,沟壑纵横的老脸越皱得厉害,“少爷啊,你怎么又断发了!还有你的袍子呢!这乱七八糟穿得是什么啊。您要是隔半年就闹这么一出,夫人和少夫人可怎么受得了呀!” 纪誉像个残废,任凭忠伯搀着,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大宅子。 回来了,就这么回来了。 大门前的动静传到了前厅,厅门里款款走出一个人影,水青色的衣衫,身影端庄典雅,步姿摇曳,她立在庭院,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急促起来,步姿乱了,只剩急切。 “誉儿!”纪夫人切切呼唤,眼睛弯成月牙,含着一窟水一般闪烁着光。 “娘亲……”这温暖的容颜唤回了纪誉的神。 纪夫人握着他的手,紧紧攥着,仿佛很久都未见过了,泪水不觉淌了下来。 忠伯看得疑惑不解,“夫人啊,您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哭上了?少爷都娶亲了,这次断发定不会又是看破红尘。隔三差五的顿悟,佛祖也不待见他呀。”忠伯杵杵纪誉,“少爷,你倒是说句话,别让夫人着急!” 纪夫人取下帕子,沾沾眼泪,笑出声来,“没有,我是高兴,忠伯,快让人挂灯,吩咐厨房今日摆宴。”她轻轻摩挲着纪誉的脸,颤着嘴唇道,“少爷回来了,府里要好好庆祝一番。” 忠伯越来越不懂了,少爷每天都回来呀,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不明白,可夫人的命令还是要照办的,忠伯欠身退下。 纪夫人拉着纪誉回房。一路,纪誉不知该从哪儿开口,照忠伯的话讲,这些时日后世孙应该是替他生活在这里,可是娘亲为什么会像是刚见面一样。 进了屋子,纪夫人端来一碟栗粉糕,“你最爱的栗粉糕,很久没吃了吧。这些时日去哪儿了?”纪夫人显然有些语无伦次了,什么都想说,可发觉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她抿嘴一笑,“回来就好,快吃吧。娘每天都做,就想着你会不会有回来的那一天。” “娘亲……”纪誉眼眶一湿,“孩儿不孝,不知道您在等我。” 纪夫人伸手抹掉他眼角的泪水,笑说:“这么大了,还哭呢。那孩子可比你刚强多了。” 纪誉腮帮子里填着栗粉糕,吸吸鼻子,含糊道:“娘亲怎么知道那不是我。” 纪夫人点点他的额头,“哪有当娘的认不得自己儿子的。”她眼里盛满爱意,“给娘说说吧,去了哪里。那日那孩子进府,也是这副断发模样,娘有些好奇。”纪誉吃够了,纪夫人便耐不住要和儿子说话。她伸手捻了捻纪誉的衣服,“这个不冷吗?让雁儿取你的长袍来吧。” 纪誉翻起卫衣下摆,露出厚厚的绒线给娘看,“不冷,这个衣服看着显瘦,里面可厚了。”他凑到纪夫人跟前,压低声音说,“我去了后世生活的地方,未来的世界,那里的衣服比我们的好看多了。” 他怕旁人听了去,以为他疯了,只好悄声对纪夫人说。娘亲相信他的,他说什么娘亲都不怀疑。 纪夫人果然不质疑回来的儿子是个疯子,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你怎就能去了那里?” “我不知道,我与后世孙莫名交换了,他来到了这边,我去了那里。” “还有呢?”纪夫人追问。 纪誉捋了捋思绪,他在现世干了很多事情,这些娘亲都是闻所未闻的,但所有事情中,有最重要的一件,必须先说与娘听。 纪誉脸颊微红,有点羞涩,眼波微动,颔首道:“娘,我有心上人了。” 纪夫人心中荡开一阵甜蜜,弯起嘴角,“真好,那孩子大婚时娘就在想,什么时候誉儿也能遇到心仪的良人,白首与共。是怎样的孩子呢?” 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纪誉郑重道:“是特别好的人。”他想起口袋里还有手机,立马掏出来,点开相册,让娘见见未过门的儿媳妇。 现世时空。 纪家小媳妇黑脸拧眉,纪宇也默不作声,两人面对面坐着。 特别好的纪家媳妇心里有气,刚平复的情绪又拧巴起来,冲着纪宇没好气道:“没完没了的作妖!” 纪宇一看他又要挑事儿,也没好脸色道:“泡了别人的祖宗,还骂着人家的孙子,你这人还要不要一点脸。” 苏深河火力全开,“你连你祖宗的女人都睡,你有什么资格还嘴!你到底干了什么,把我媳妇儿弄哪儿去了!” 纪宇喊冤:“我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都说了,我下朝回府,一开门就到这儿了。” 五百年前。 纪夫人先是对手机这样东西感到新奇,但看了照片,已然忘了手机是何物,整个沉浸在震惊中回不了神。 “娘……” 纪夫人动了动唇,艰难开口,“这是个男子?” 虽说此时男风盛行,京城贵族都多少养着男宠,但从未有作为妻室的。娘亲难道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纪誉小脸一垮,闷闷道:“您不答应也晚了,我聘礼都下了,就是家传的那柄剑,人家也接受了,您现在反悔这不合礼仪。” 纪夫人见儿子怄气的模样,不觉好笑。这孩子从前只有两幅面孔,在家时乖巧黏人惹人爱怜,出征时冷面寒目自生威仪。如今,在家还有顶嘴不听话的时候啊,当真是喜欢上了人,不中留。 纪夫人柔声说道:“男子也无妨,这是誉儿今生第一次的喜欢,娘替你开心。” 纪誉不好意思的揉揉脸,“我第一喜欢的是娘。” 纪夫人定定望着,轻声道:“爹、娘、世家都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从各种意义上说,这孩子都是誉儿今生第一次的喜欢。” 纪誉一愣,最终翘起嘴角,点点头。他翻着照片,边给纪夫人展示,边讲苏深河的一切,顾盼神飞,像是显摆自己的宝贝一般。“娘,你来,我拍张照片给你看。” 纪夫人的注意力又回到手机,看着儿子给自己拍得照片满心的喜欢。 母子俩交心直至晚宴,纪誉换服着冠与纪夫人同行。 开席前,一娇小的女子由婢女搀着,坐到纪誉身旁,软软叫一声夫君。纪誉蓦地心中警铃大作,完蛋了,他的小媳妇不会也投错了怀吧! 现实时空。 两人没心思吃饭,苏深河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回头看一眼拿零食充饥的纪宇,那一桌好吃的本来都是买给纪誉的……苏深河越看心越烦,开口道:“你跳一下试试,万一能换回来呢。” 纪宇气愤地零食渣滓乱喷,“都说了不可能!摔死了怎么办!上次那是我对世界死心了,谁说跳楼是启动机制了!我要是死了,我老婆孩子怎么办!” 苏深河看着满地的渣子,翻他一眼,同样的脸,可比起他媳妇儿怎么差那么多。他轻哼一声,“所以说谁让你搞祖宗的女人。” 纪宇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能不说这个了吗?搞不了了,不是都还给祖宗了吗?” 苏深河心里一紧,泛起酸来,纪誉呢,不会真的假戏真做抱着美人入睡吧。 五百年前的纪府书房。 纪誉找了借口躲开孙媳妇,纪夫人自然帮着儿子打掩护。纪誉在纪夫人房中陪到夜深,纪夫人精神疲乏,纪誉便退出房,去书房就寝。 寒夜只有火炉燃起微微暖意,纪誉钻在被窝里,有点怀念现世那热烘烘的暖气,暖得整个房间像夏天。他又忍不住拿出手机,原本今天可以见到苏深河的,现在依旧只能靠照片和曾经的语音消息想念。 电量忽然降了一格,数字跳动到89%,纪誉忽然心慌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电,电量耗光了,那他就再也看不到苏深河了! 备考分开的那段时日,他也没有见过苏深河,但是每天学累了,看看照片,看看视频,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难熬。 但现在,连看照片都进入倒计时状态了,没电之后怎么办?会不会慢慢忘掉苏深河的脸?会不会急切的想念,但是脑海之中依旧是一片朦胧。纪誉想起苏深河曾经说过的担忧,果真都被他料到了。现在的自己,害怕得发抖,害怕得想哭。 纪誉赶忙把手机亮度调到最暗,打开省电模式,然后塞在被窝里,赶紧睡觉,明天要早起,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翌日,天未亮,早朝已然开始。纪某人武将转文官后,虽然品阶还不高,职位还不大,但是作为官场转职第一人,颇受陛下器重,日日被迫参加早朝。 今天,纪将军的站位空出来了,前后左右的人都议论纷纷,这人呢?早朝可不能迟到啊,更何况是被陛下盯上监视的人,怎么敢旷工? 有人和内侍的公公私交甚密,已经得了消息,于是咳咳嗓子,摆出万事通的模样,散布道:“诸位还不知道吗?从前的纪将军,现在的纪大人,又换职位了。” “哦?” “据说早早就入了宫,禀明圣上,说要去画院。” “又要当画师么?为什么?” “谁知道呢。” 纪誉没想着换职位,只不过无心朝政,因此和陛下告了假。皇上日日让他上朝,是要把人搁眼皮子底下,提防他的动作,现在主动告假,便大大方方准了。 纪誉在画院拉住一位画师,扼住手腕,没留一点逃跑的余地,“张画师,我知道您是这里画技最好的,就帮我画一张吧。” 张画师知道自己逃不走了,于是屈服点头。 纪誉攥着手机,提前讲明,“别好奇,别多问,抓紧时间,我要写实的画,您别臆想什么□□,要一模一样,好吗。” 张画师嘴巴抿紧,当了这么多年宫廷画师,少打听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 可是,纪誉掏出手机来,张画师就不淡定了,点开照片递到他面前时,张画师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纪誉叹口气,知道自己是白讲了,于是道:“您先画,画好了我就跟您讲。” 张画师抄起画笔,疯狂作画。纪誉不住提醒,“细致点,细致,要写实的,别抽象了啊。” 张画师点头,写实有什么难的,这是一个画师的基本功,他也不想写意,奈何在皇宫里什么都照实画怕是活不了几年。 “好了。” 纪誉立刻锁了手机屏,让张画师举起画儿,他好端详。他看了一会儿,后退两步眯起眼再看,还是不对,又退两步。 张画师就这么看他一直退,劝道:“别退了,再退就要出画院了,大人有什么就直说吧。” 纪誉跑回来,认真而陈恳道:“您没有画出他的□□呀。这个眼睛没有神采,我看着有点陌生。” “……”宫廷画师就是这么难干! 不怪纪誉刁难,苏深河每每看着纪誉的时候,眼睛里都有光,是喜欢,是珍视,是疼惜,是许多情感交融的目光,旁人自是无法体会到。 张画师涮着笔,看看笔洗,看看纪誉,再看看笔洗,终于按捺不住,“纪大人,能和我讲讲了吗?” 纪誉摩挲着下巴,眼睛终于从画纸上移开,“张画师,您教我画画吧,教会了,我就跟您讲。” 当官的就是这么多心眼!可张画师别无他法,只能被摆布。 纪誉自此脱了朝服,换了一身素袍,每日在画院泡半天,回家之后,又去纪夫人的院子泡着。 “誉儿,别画了,娘做了枣泥糕。” 纪誉两手抓着大大小小各型各色的笔,实在腾不开,“等一下,我马上就画完了。” 纪誉笔锋一收,终于大工告成。他撸起袖子,让丫头打来一盆水,洗干净手,捏起一块枣泥糕。 “今天画得还好吗?”纪誉边吃边问。 纪夫人,安慰道:“比昨天又进步了一点。” 纪誉听了,傻乐一下,然后乖乖吃糕点。他知道娘亲是在安慰自己,一天能看出什么变化来。他看着苏深河的画像,心知肚明自己还差得远,可是比起第一次提笔画出的鬼样子,已经好了很多。 “娘,他好看吧。” 纪夫人点头,笑说:“好看,誉儿喜欢的人怎么会难看。” 纪誉也笑,“看起来像仙人一样不可近身,可他有时也挺傻的,就像大黑,一会儿撒疯,一会儿黏人。” 纪夫人听得津津有味。 每一天,纪誉都会画,每一次,都会问一句“今天呢”,每一回,纪夫人也都会答“又进步了”,电量在这一天天中一点一点的下降,由长变短,由绿变红。 转眼,腊月已至。京城的街道热闹起来,百姓已经开始为年节做起了准备。腊月开始,大雪便纷纷扬扬下个没停,落在翘起的屋檐上,积起厚厚一层,看起来松软得像蛋糕。 现在,纪誉每日还会去少夫人的房里坐坐,少夫人肚子越来越大,这种时候,夫君不陪在身边,实在不利于胎儿生长。 但他依然不会留宿。纪誉师从苏深河,流氓话也学得很有□□,他告诉少夫人,自己性致勃勃,同房睡觉说不定会兽性大发,伤了孩子。 少夫人是一位贤淑的女子,听“夫君”这么说,羞红了脸,亲自送“夫君”离房。 纪誉走到庭院,呼吸时鼻口间升起一股白气,他仰头望去,玉盘挂在天际,又是一个十五 ,可是月圆人不圆。纪誉的嘴角耷了下来,低头看着身影,默默前行。 触景生情,纪誉睡意全无,在桌上铺开纸,提笔又画了起来。他现在很少照着手机去画了,一幅画画了这么多遍,已经深深刻在脑子里了。手机那点仅存的电量,他得留着,等哪天想得不行了,再看一眼真人。 纪夫人的院子和书房小院仅一墙之隔,夜里梦醒,向窗外看去,却见那两层的小楼还燃着幽幽烛光。纪夫人披了斗篷,紧了紧领口,推门去往书房。 桌上的烛台兀自燃着,桌前的人已经趴倒睡了过去。纪夫人无奈摇头,拍拍儿子,想叫醒人,穿得单薄,这么睡一宿会着凉的。 推了好久,纪誉总算有点反映。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枕着苏深河,于是又心满意足地扑上去,蹭了一脸墨,合上眼继续酣睡。 纪夫人没办法了,只好由着他去。夫人从床榻上报来一床被子,给儿子裹得严实,吹了烛台,悄声退出房间。 一夜寂静漫长,早上醒来,纪誉除了脖子酸痛,肌肉僵硬,头还很疼。 钢筋铁骨的纪将军不负众望的发烧了。 纪誉很久没生病了,觉得头晕头痛时,还没意识到是自己发烧,总以为熬夜太久,精神废了而已。 直到纪夫人捧着他烧红的脸,心疼道:“都烧成这样了,还到处乱跑。” 纪誉被娘亲赶回被窝,蒙上被子,训斥道好好休息。 纪誉闭起眼来,嘴唇蠕蠕,还不忘和纪夫人讲他在现世的趣事,“我刚有手机的时候,晚上总是偷偷玩,苏深河也这么凶我。不对,娘比他温柔多了。” 纪夫人守在塌边,差忠伯去请大夫。 大夫诊诊脉,开了几味药,便又走了。 煎好的药纪誉也喝了,但病愈总是有个过程,他依旧昏昏沉沉的,一睡就是一天,除了梦中呓语几句“我想你”,一整天什么事儿都没有干。 一直到月明星稀,他才蓦地睁开了眼。纪夫人摸摸他的额头,心安了些。 “好多了,你呀,是要把小时候没有折腾的全都补回来吗?饿了吗?娘去给你煮点粥。” 纪誉点点头,目送纪夫人离开,然后目光幽幽望着帐顶,他刚刚从梦中惊醒,梦里苏深河的身影也快消散殆尽了。 他喃喃自语:“我是真的想你了。” 年节已至,纪将军病早就好了,生龙活虎的。府里张灯结彩,置办年货,大家都进进出出,热闹不已,只有精壮的纪将军还在房里作画,把自己一身的力气精力全花在艺术创作上。 自打病好了,纪誉改了日程表,每日画两幅,一幅是临摹的,一幅是靠自己想象的。他觉得要尽快适应自我创作,毕竟这会是他安度晚年的手艺。 入夜,团圆的酒席张罗起来了,纪夫人终于打断纪誉的创作,让他快点出来。 宗亲们入席,老少齐聚一堂,小孩子们满地跑,大人们则侃侃而谈。人人都端着酒杯要和纪誉喝一杯,“多少年了,终于能在除夕见到你了。” 纪夫人也沾沾眼角,是啊,多少年了,终于再一次和儿子一起过了次年。 觥筹交错,纪誉应付地焦头烂额,总算熬到了酒席结束。宴会后,大家围在庭院中,遥望皇宫中点燃的烟花。一朵朵灿烂如牡丹,在漆黑的夜空绽放出绚烂,照亮了棋盘一样的街路。 纪誉醉意微醺,从怀中摸出手机,这样的日子,可以奖励自己看一眼苏深河吧。他藏在宗亲的身后,点亮手机屏幕,迫不及待的点进相册。苏深河那一抹笑意在屏幕上绽放,远比天边的烟花更加灿烂,让他无法移神。 纪誉嘴角荡起笑意,脸颊被酒气熏得微红,痴痴一副模样。大概是被酒精麻痹了,他心思荡漾了,举起手机贴近嘴边,颤颤的,想亲一下。 还没有碰到,屏幕忽然暗了下去,纪誉看去时,最后一抹亮光也被吸入那黢黑的屏内。他皱皱眉头,支起指头,戳戳屏幕,可毫无反映。 纪誉一愣,手忽然颤抖起来,一个劲儿戳着屏幕,一下又一下,开机键反复摁着,像机器人一样不休不止。 终究,他不是机器人,手指开始发酸,指尖也被坚硬冰冷屏幕杵得发疼。他颤颤将手机塞回怀前,靠在心脏处,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烟花炸裂的声响也掩不住他的嚎啕大哭,所有宗亲都扭头来看他。不明就里的孩子们抱着大人喳喳问:“誉叔叔怎么了?” “开心的。” “是啊,终于回家过年了,你誉叔叔高兴。” 纪誉用袖子抹着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哭,从今往后,他再也看不到苏深河了。他好后悔,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到可以亲亲,现在,再也没机会了…… 酒醒之后,纪誉仿佛忘了发生的事一般,恢复常态。和娘亲黏一阵儿,去少夫人屋里做一会儿胎教,然后悠然自得的画画。 他再也不问纪夫人画得好不好了,每天都静静地画,画完就收工。 纪夫人知道儿子变了,她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覆着山川河流的冬雪渐渐融化,春暖复苏,枝头抽芽,河水淙淙,纪夫人打发纪誉出门散心,“誉儿,想去踏青吗?” “不想去。”纪誉躺在小院的藤椅上晒太阳,今天的画还没开工,他要先吸收天地精华,然后精进技艺。 纪夫人张开扇子,帮他挡挡阳光,她轻轻道:“还在想他吗?” 纪誉一阵沉默。 “你很久没出门了,也很久没提他了,不管是心还是身,总得踏出一步,不然会憋坏自己的。” 纪誉眼眶发紧,眼前雾蒙蒙的,他的心是没办法再踏出去了,“那我还是出门吧。” 纪夫人让小厮去马厩牵来两匹马,“娘陪你去。” 纪誉抚着绝尘的背脊,毛色鲜亮,一如自己离开以前。他牵着马缰,握着马鞭,跟在纪夫人身后,慢慢悠悠顺着长街向城外走去。出了城门,便跨上马背,纪夫人奔腾而去,纪誉一路追随,这条路,他渐渐有了印象。 小时候,爹出征不回家的时候,娘总会驾着马,带他去远郊的青龙山。那山间有一广阔之地,静谧无人,他们便在那里,大声呼唤思念。 御风而行,不久便到了,马儿信步在草地上吃草,纪夫人招手让纪誉跟上,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行至视野开阔之地。 纪夫人轻轻戳了一下纪誉的背,“喊出来吧,忘不掉就牢牢记着,只是别闷在心里。” 纪誉红着眼眶,点点头,两片唇轻颤微微张开,深吸一口气,对着千山万壑大声释放,“苏深河,我想你!我现在真的真的想你了!你知不知道!” 他用尽了力气,声音激荡在山间,阵阵回荡,穿不透山,略不过云,只能回荡在他的天地之间。 “我想见你……”话一出口,他便泣不成声,“娘,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想见他。” “傻孩子,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呢。”纪夫人浅笑着,眺望远方,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她看得深情,“将相侯门,从未对天伦之乐有过奢望,娘面对过很多死别,我爹爹、你爹爹,他们都是战死,以死换取盛世太平。” “誉儿,娘和你只是生离。”纪夫人长舒一口气,“你背负了纪氏一门的职责,明明生性并不好战,明明是这样的乖巧温顺,爹娘不舍,但也无他法,纪家亏欠你的太多……如果,你可以离开去往幸福,娘开心还来不及。” 纪誉伏在纪夫人肩头,一动不动抱着,他想告诉娘亲,这样的生活他没有觉得委屈,不需要为他而感到抱歉。 往后的日子,纪誉又开朗起来,想念苏深河时,还会策马奔入山林,对着千年巍峨不移的高山诉请。府上的大黑也终于记住了主人的样子,进出门时不再冲他叫了。 这日,天气闷热,纪誉窝在房间中画了一下午,临近收尾,屋外响起惊雷,没多久,雨声渐起。 他端详自己的画,面露欣喜。 习画半年之久,终于画得传神又像样,纪誉一激动,跑去马厩牵来自己的绝尘,跨上马背,飞奔而去。 “少爷!雷雨呐!雨势要大了呀!”忠伯冲到街上朝纪誉喊着。 纪誉只管策马奔腾,大声喊道:“没事!你回去吧!” 他一路奔进山林,马蹄飞踏在泥泞的路径上,溅起泥花打脏了马尾,来到那幽闭之地,他终于放声大呼:“苏深河!我把你画出来了!看不到你我也不会哭了!” 苏深河曾经担心过,担心他会哭,事实上他也确实哭了不少次。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想告诉苏深河,想让他不要担心,这千年的大山,或许能传达他的心声到现世。 纪誉喊累了,拽拽马缰,调转方向,要回家。刚新鲜出炉的画,忘了亲一口,太可惜了! 雨势滂沱起来,瓢泼大雨,山间升腾起云雾,似幻似真,如仙境一般。纪誉信马由缰,任凭绝尘奔驰,带他回家。 狂奔之中,雾气渐散,雨势也缓了下来。 “你还不走吗?” 纪誉听到人声,不觉拉了拉缰绳,让绝尘缓下来,以免撞到行人。 有人应答:“我再待会儿,雨要停了,我想看看彩虹。” 那声音回荡在山间,悠扬而动听。纪誉心动,勒停绝尘,发怔地望着。 山间雾气淡了,那声源处的人影越发清晰,纪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得清了,可眼眶却冒出热流,又蒙上视线,看不清了。 可他也不需要再看。 每一次的离开,都是为了靠近最终的归宿,那里站着的就是他的幸福。 纪誉飞身下马,向那边狂奔,也不管他有没有受伤,腰痛是不是再犯,直接扑了上去,将人扑倒在地,搂着脖子,泣不成声,“我刚学会画画!刚画出你的模样!怎么就回来了!” 苏深河的戏刚刚杀青,连轴转从深夜一直至今,他一身疲乏伤痛,但是被这突然的一扑全部治愈了,身心都是满足,人生别无他求。 苏深河用力箍着,恨不能让他融入自己的身体内,嘴唇在纪誉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深沉而热烈的吻,一遍又一遍低语着“我想你”。 纪誉支起身,在他唇间留下一个深吻,弯着眉眼,认真道:“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走到完结,下本再见。 关于番外,特别沙雕的话,就放到《番外》那篇里 新文预收中《喵咪校霸,撩坏男神》 【冷着冷着就坏掉了的学神X有一颗喵心的校霸】 史上最惨重生,重生成被全校唾弃的人渣,连以前对我最好的男神都讨厌我! 猫生艰难…… 设一个小目标:和男神搞好人际关系 但控制不住自己喵咪习性的校霸,做什么都像是个痴汉 顾南行:你躺我床上干什么? 白渺(只想处好室友关系的喵咪):帮你暖暖。 一排空便池前…… 顾南行:你站我身后干什么。 白渺:我我我没偷看!(我就是认厕所……) …… 顾南行觉得这小子是喜欢上自己了。 当高冷的学神终于勉强接受了喵咪的“爱意” 情人节当天 顾南行:我不喜欢太甜的巧克力。(勉强伸出手接) 白渺:嗯?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想法!真的!一点都没有! 高冷逐渐崩坏…… 一只立志做个好人的猫,终于撩坏了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