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花丫满枝》作者：海灵铛 文案： 这是一个兼具古装现代，集友情、爱情、亲情、阴谋、信仰、宠物、修仙等多元素于一体，跨度较大的一个故事，我相信总有一处能打动你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怀，而且我是那种在尽量短的篇幅里讲尽量多的故事的人，所以剧情不会拖泥带水，内容绝对精彩纷呈。 本故事共三部曲，第一部 缘定今生，第二部前世之约，第三部相守未来，共五十一章加四个番外。 你说你想看虐的。 我说有啊，要多虐有多虐。 你说想看豪门世家、宫廷剧。 我说这必须有。 你说想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校园剧。 我说绝对满足你。 你说想看既理想主义又具有现实意义的小说。 我说这是自然。 你说想看霸道总裁＋小白兔的戏码。 我说我的男女主角都是聪明又理智的总裁白兔配置，你可还满意？ 你说想看勾心斗角，互厮打脸的剧情。 我说不好意思，生活已经够不易，难道在美好的小说世界里你还想活得如此艰难吗？这真没有。 至于其他的，看了就知道啦～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洛）子柒，俞（虞）少俊 ┃ 配角：朱景弘，居龙兰，朱文凯 ┃ 其它：雪球，绒球 一句话简介：题材广泛，内容丰富，引人深思 立意：无论经历何种挫折，总要积极乐观的生活 引子 前世，他是将军之子，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及缜密的思维，受到皇上的重用，小小年纪就继父亲之后成为将军。此生，他的地位高于千百万人之上，没有他得不到的，可是，命运却让他遇上她，于是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出生于官宦世家，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官家大小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更为难得的是没有染上娇纵的小姐脾气。是否因为这世间本无太过美好的事？毫无征兆的某一日，父亲因为谋反之罪被打入大牢，从此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 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回朝。 今生，她只是一介出生普通的女流，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已有婚约在身，却夹杂在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之中，最终她会做出何种选择？ 他，放荡不羁的孤傲男子，独自生活在原始部落，却在机缘巧合下结识她，短暂的相处之后就是分别，再见时她亦不属于他。 我曾以为，我能这样遇见你，已足够幸福了。 可我却认为，我们之间不仅仅只是遇见。 事实上，他们缘分匪浅，跨越千年……纵然两人之间相隔万水千山，但命运终归会让他和她相遇。可是面对如今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故事由此而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罗家小姐 一九一零年，深秋。 距今约八十年前，在江南这座名为申城的大城里，原先有着势均力敌的两大家族，他们分别是朱家和罗家。可惜这世间啊，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吶。罗家终究还没熬过百年就在历史的长河中灰飞烟灭了。至于后来新晋崛起的一大家族，姓虞，填补了罗家在社会上的地位，渐渐地开始和朱家分庭抗礼。真真应了那句古话，你方唱罢我登场啊。 要问这么大一个家族是如何覆灭的？所谓：往昔所有的，将来会再有；昔日所行的，将来会再行；太阳之下决无新事。不外乎是游手好闲、坐山吃空的戏码，罗家老爷子得了肺病咽气后，家中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很快败光了家财，眼看这一家子，真真要后继无人了，可有句话是咋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可不就是，罗家还有一个出生才三个月的女娃娃，名曰子柒。 只可惜呀，到了子柒这一代，家道早就中落不说，日子过得更是穷困潦倒，居然连糊口都很难了。这可如何是好？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个曾受过罗老爷子恩惠的老佣人吴妈，愿意照顾这孩子，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子柒的母亲只好含泪把她交给了吴妈。可这还不是最惨的，更惨的是，不出几年，子柒的父母相继亡故，她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孤儿。 至此之后，子柒跟着吴妈住在闸北一条名叫赋桂坊的市井弄堂之中，这里前后有着几十余户人家，这一老一小散居期间，倒也算沧海一粟。人只当这女娃娃是吴妈从乡下带回来的孙女，因而街坊四邻倒也相安无事，日子就这样安定下来了。 这祖孙俩相依为命，其乐融融，一眨眼之间，子柒已有三岁。隔壁邻居王婆见了，啧啧称赞，说：“吴妈，你这孙女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不如长大后给我家孙儿做媳妇可好啊？”每当这时，吴妈只当未闻，只一个劲呵呵笑，并不搭话。随着子柒渐渐长大，已能帮助她做点简单的家务了。 “子柒，子柒，你在哪？” “奶奶，我在这呢。” “你帮奶奶去街上买点葱，回来做你最爱吃的葱爆虾好吗？” “哇！葱爆虾！我要吃，我这就去买。” 吴妈从围裙口袋里拿了钱给子柒，叮嘱道：“孩子，拿着，回来的路上再打瓶酱油。” “好的。” “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奶奶，我去了啊。” “嗯，慢点走……” “嗳。” 子柒欢快地出了弄堂，迎面碰到了邻居王奶奶，她问：“子柒，这是上哪儿去呀？” “王奶奶好，我帮奶奶去买葱。”子柒口齿清晰地回答。 “买葱啊，子柒真乖。这么小年纪就晓得帮奶奶的忙啦。” “那我先走了哦。” “嗯，慢点走。” “好。” 一路上，子柒遇到好几个邻居，他们都问了类似的问题，她倒也不恼，耐心的一一回答。等买了葱，回来的时候路过张大伯的杂货铺，她迈着俩小短腿进去了。 “哎呦，子柒来了啊。今日要买些什么啊？”张大伯发现了她。 “张爷爷，我来打瓶酱油。” “好哎，你等等，我给你打。”张大伯接过子柒递上来的瓶子。 “好了，子柒，你拿好哦！” “好的，张爷爷再见。” “再见，下次再来。” “嗯，会来的。” …… 沿着赋桂坊往前走，经过陈家大宅，右转，再走上两百米左右就能看到一座尼姑庵了，此庵名叫水月庵。庵主净慧师太几年前将遗弃在庵门口的女婴给收养了，当时她掐指一算，发现这孩子并没有慧根，心知她实非佛门中人，勉强的话，也只能成为一个带发修行的居士，于是就用居作了她的姓，取名龙兰，现在却是比子柒大一岁。由于这龙兰年纪和子柒相仿，性子又投契，所以从小就在一处玩耍，和子柒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又有一日，子柒进到庵里，熟门熟路地找到龙兰，提议道：“龙兰，我们一起玩吧。” “好啊。”两个小伙伴手拉手走出了庵门。 “我和你说啊，经常在前面耍猴的大爷不知道出来了没？” “我们快去看看。” “嗯，还有上次我帮奶奶买东西，看到一家公园呢。我们下次一起去？” “好呀，明日就去。” “那我还是老时间来叫你。龙兰你看，那里聚集了一群人，是不是在看猴子？” “走，子柒，我们也快过去。” 两人挤进人群，果然耍猴大爷正指挥着他的猴子表演，一会鞠躬一会翻跟头，等到那猴子拿着大爷的帽子来收表演费的时候，她们早就一溜烟跑了。 有时候她们也会沿着马路边逛边聊，经过一家又一家的铺子。如果碰到有兴趣的就进去看看，直到太阳落山，再沿路返回。 若是到了晚饭时间她们还没回去，子柒的奶奶就来寻她：“子柒，吃晚饭啦……” 龙兰的师姐也来寻她：“龙兰，回去了，不然师父要生气了……” 每当这时候，两人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别，然后各自被带往回家的方向，突然龙兰回过头来大声喊道：“子柒，明日不要忘记来叫我啊。” “放心吧，我会来的。” 于是愉快的一日结束了，明日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日子就这样在平淡如流水之间消逝过去了。 第2章 突如其来的客人 如果期间能算得上有什么大事发生的话，那还得从子柒六岁那一年说起。那年的初春，天寒乍暖，在一个三月的早晨，一辆高级汽车停在赋桂坊弄堂门口，引来大家围观：“哎呦，好高级的车啊，啧啧。” “肯定是有钱人家来的。” “你说这辈子要是能坐上一次这样的车，是不是死了也值得？” “是啊是啊。” “嗳？这车怎么会停在这？” “不晓得嗳。” 议论声声中，有个穿着黑色丝绸长衫的中年男子下了车，向人群中打听：“各位街坊，我打听个事，请问吴妈家怎么走？” “这人是谁啊？居然是来找吴妈的……” “哎呀，真不得了。” “这可算是今日的大新闻啊。” “就是说啊。” “你说他找吴妈什么事啊？” “这我哪里会晓得啊。” 窃窃私语中，有人回答：“这位爷，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倒数第二家就是。” “谢谢啊。”说完他就径直走了，看热闹的人群却没有散开。不一会就走到一扇门牌上写着十六号数字的红色门前，他抬手笃笃敲了两下，“请问有人在家吗？” “谁啊？来了。”说话之间，有人应声而来。 随着大门打开，一个妇人探出头来，“请问你找谁？” “没错，的确是吴妈。”他心下想着，问道：“吴妈，你可还认得我？” 吴妈仔细看看来人，想了想，说：“你是朱家的大管家？经常跟在朱老爷身边的？朱大茂？” “正是。吴妈好记性，居然还记得我。” “哎，想当年……罗老太爷和朱老太爷那是……对了，你怎么来了？” “我此次前来，可以说也是和罗太老爷有关的。” “和老太爷有关？究竟是什么事？” “我能进来说吗？” “啊，进来吧。” “好。” 吴妈把客人带到桌前坐下，为他倒了水，说：“朱管家，请喝茶。” “谢谢，那我就直说了。” “嗯。” “吴妈，我问你，罗老太爷是不是还有一个孙女活在世上？” “是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就对了，我再问你，罗老太爷当年是不是还留下了一件信物？” “是……你究竟要说什么啊？” “可是凤款的八宝玲珑球？” “是啊。难道你来是为了……” “是的，我这次来呢，正是朱老爷的意思。前年朱老太爷临终之际还惦念着这件事，就是当年和罗老太爷定下的儿女婚约。他让我们务必要守约，可惜罗家……这两年我们也一直在打听罗家小姐的下落，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这才找到你这里。” “原来朱老太爷也已经……哎……” “哎……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不知罗家小姐现在何处？” “啊！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当年就是罗太太亲手交给我的。” “真的？那太好了！罗小姐现在可在家？” “她不在，今日一大早已经被小伙伴叫出去玩了。不过我这里有小姐的相片，倒是可以拿给你看看。” “哎呀！快给我看看。” 吴妈拿来了相片，交给大茂，“这就是小姐的模样。” “这就是罗老太爷的孙女？真好真好，那罗小姐的名讳是？还有，这相片我能带回去给老爷看看吗？” “是啊，小姐芳名子柒。当然可以啊，你就拿回去吧。” “好，老爷的意思呢，是想把罗小姐接去朱府生活，从小和大少爷处着，长大以后顺理成章结为夫妇。不管怎么说，你毕竟照顾了罗小姐这些年，总得问问你的想法啊。” “我一个下人能有啥想法？当然好啊！” “吴妈，你愿意把罗小姐交给我们，我代老爷谢谢你。” “谢倒不用，我也只是希望小姐好罢了，毕竟跟着朱老爷比跟着我不知道要强多少了，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你放心，老爷定不会亏待罗小姐的。我看要不这样，一周后我再来，到时就接罗小姐走，你也好有时间准备准备。” “好，就这样定了，我得先把这事告诉小姐。” “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好，你慢走啊。” 那日下午，子柒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吴妈拉过她，说道：“孩子，奶奶有话对你说。” “奶奶，你要说什么呀？”子柒虽然只有六岁，却不似同龄孩子那般的懵懂。 于是吴妈将上午大茂来的事郑重其事说了一遍，也告诉了子柒她真正的身世，最后她问：“孩子，你都听明白了吗？” “意思就是，我很快就不能再和奶奶一起生活了，对吗？” “真聪明，你本就不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啊。” “可是，我家明明已经……” “没有可是，这是你爷爷的心愿，也是你的命。” “奶奶，我非去不可吗？” “是的，孩子。” “你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奶奶不能去。”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你可以回来看我呀，只要和他们说一声，他们就会送你回来的。” “真的？你不骗我？” “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什么时候走？” “一周以后。” “这么快……”眼泪在子柒小小的眼眶中打着转，最终还是滚落了下来。 “孩子你不要哭，奶奶也舍不得你，但你不得不走啊，朱家的生活才是你该过的。”吴妈也红了眼眶。 第3章 告别昔日生活 大茂回去后立刻把和吴妈见面的经过报告给了朱老爷，他还拿出了子柒的相片，说道：“老爷您看，这就是罗小姐。”说完他递上相片。 “好！我看看。”朱老爷仔细打量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 大茂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地回道：“老爷，我已和吴妈约好，一周后就去接罗小姐过来。” “大茂啊，这事你办得好！回头去账房领赏！”朱老爷显然很满意此事的办理速度。 “多谢老爷。” “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真是老天有眼啊。” “这还不是因为老爷洪福齐天，才能这么顺利嘛。” “哈哈，你呀，这嘴巴像抹了蜜。” “老爷，我这可是实话实说啊，嘿嘿。” “大茂，我看那日就这样安排好了……” “是，老爷，我这就去准备。”当下这主仆二人把去接子柒的事宜商议好后就各自散去了。 很快就到了大茂和吴妈约好去接子柒的日子，那日一大早，朱家派去接她的车就已经如约停在赋桂坊门口了。 “吴妈，吴妈，开门呐，那车又来了。”还未等大茂下车，早有爱嚼舌根的邻居来通风报信了。 “我晓得啦，谢谢你啊，张家媳妇。” “哎，我说吴妈，这车是来做啥的啊？你和他们什么关系呀？这都来第二次了……”好事的邻居终于忍不住问了。 “哦，是来接子柒的。”吴妈答得倒是云淡风轻，她深知为了堵住长舌妇们的悠悠之口，简单扼要的回答才是王道。 “什么？接子柒的？这是要去哪啊？” “去朱家。” “朱家？难道是那个朱家？” “是啊。” “哎呦，不得了，不得了啊。不过话说回来，子柒不是你孙女吗？怎么……” “我哪来这么好福气？子柒其实是我前东家的孙女。” “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 说话间，吴妈已经看见大茂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她回头朝屋里喊：“子柒，出来吧。” “好，奶奶，就来。” 子柒刚跨出门扉，大茂也到了，“吴妈，这就是罗小姐吧？比照片上还漂亮呢。” “是的，来，子柒，这就是朱管家。” “朱管家，你好。” “当不起，当不起，罗小姐，您就叫我茂叔好了，家里的少爷们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好的，茂叔。” “嗳。”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转身问吴妈：“罗小姐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都妥当了。” “那我们这就走了？” “子柒，你就跟着朱管家去吧。” “奶奶，那我走了……” “嗯，过会见到朱老爷要有礼貌啊，从今往后你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好好的要……”吴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了，奶奶。你也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看你。”子柒早已泪眼婆娑。 “好，奶奶等着你。孩子，放心去罢，莫要担心我。”接着吴妈又对大茂说：“朱管家，请帮我照看好小姐啊。” “我会的，你放心吧，吴妈。” 这时，子柒在送别的人群中看到了龙兰，她就对大茂说：“茂叔，请等一下，我和朋友告个别。”他点头之后，她就走向她，说道：“龙兰，我要走了。记住我的新地址：法租界花园路八号，朱家大宅。” “我记住了，子柒。” “我们要一直做好朋友，千万不要失去联系。”子柒的心中有不舍。 “好的，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龙兰又何尝不是呢。 两个小伙伴紧紧拉着手，不过终究还是要分开的。 “龙兰，这是我的相片，给你留作纪念。” “好，你也收下我的。”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我走了。” “子柒啊，不要忘记我们，有空就回来看看。” “好的，大家再见。” “再见，再见……” 汽车载着子柒绝尘而去，只留车尾咕噜噜一阵烟给送别的人群，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望他们，可人影终究还是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这是小小的她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离别，其实，我们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相遇和离别的过程，没有人能永远与你同行，每个人都只能伴你一尘，我们最终都要学会走向独立。 很快，朱家的汽车突突突的就把子柒载到了法租界内。 “茂叔，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罗小姐，再过两条马路就到了。” “哦，那我待会见了朱老爷要说什么吗？” “罗小姐不用担心，老爷人很和善的，他怎么问，你就怎么回答好了。” “好。” “罗小姐，您看见前面那座宅子了吗？那里就是了。” 子柒顺着大茂手指的地方看去，有一座比从前她去找龙兰时经过的陈家大宅还要大好几倍的宅子立在那里。从远处看，这座宅子共三层高，墙体主要采用了红白两色，尖尖的三角形屋顶上铺着整齐的朱红色瓦片，两扇紧闭的镂空大铁门也是朱红色的，大门的铁栏杆上有着美丽的花纹，门的右上角上挂着一只黑色的木质邮箱，上面写着朱家的地址，从外观上看这宅子并不是常见的中式建筑，而是一座西式宅院。 第4章 朱家大宅 这时，汽车已稳稳当当停在大门前，随着司机滴滴按了几声喇叭后，两扇沉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车又穿过长长的花园走道继续开动，现在终于可以看清这座宅院的内部设计也是西式的。 从车窗往外看，可以看到花园里种了不计其数的植物，三月的天气还没有一朵花绽放，只有少数植物抽出了嫩绿色的枝芽，可再过几个月它们就会长出小小的花骨朵来。这一切不禁令人浮想起来：“等到它们全都盛放的时候，该会是怎样的一番美景呢？”不过最让人惊讶的还是花园正中央竖立着的一尊西方美人的大理石雕像，它的存在是那么自然而然，但又让人不可忽视，它是这座花园的灵魂所在，美得令人目眩。 最终车在花园的尽头处停了下来，大茂先下了车，随后绕到另一边为子柒打开车门，他说：“罗小姐请下车，老爷在客厅等我们，您随我来。” “好，谢谢茂叔。” 子柒跟着大茂穿过由一扇扇拱门组成的走廊，长长的走廊给人一种走不到尽头的感觉，然而他们还是在某处停了下来。他回头对她说：“罗小姐，这里就是了，请跟我来。” “好。” “是大茂回来了吗？”朱老爷闻声而来。 “是，老爷，我把罗小姐接回来了。”子柒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迎了出来。他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话说在这个年纪就成为老爷委实是年轻了点，但他确确实实是朱家现任的当家人朱宥堂（三十四岁）朱老爷，可巧的是名字中又有个堂字，也算名符其实了。 “来来，大茂、子柒，你们俩快进来。” “是，老爷。” “罗小姐，这就是老爷。”大茂为子柒介绍道。 “老爷好。” “子柒，过来，我给你介绍下家人，以后你就称呼我伯父吧，切不可再叫老爷了哦。”说完他牵起子柒的手，把她带了进去。 “好，伯父。”子柒顺从地答应道。 宽大的客厅里，摆放着昂贵的西洋家具，桌椅、壁橱、锃锃发亮的真皮沙发，落地钟哒哒地摇摆着，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大吊灯璀璨夺目，打过蜡的红木地板一尘不染……对于只有六岁的罗子柒来说，这真是她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豪华的屋子，说不震惊那是假的，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怯弱，这也许是源自于她与生俱来的底气吧。 其间或坐或站着好些人，他们已经看到宥堂手里牵着的那个脸庞白净、一身素衣的小姑娘了，他把子柒带到一个年轻美丽的妇人面前，此人正是他的大太太欧阳文慧（三十二岁），他为她介绍道：“来，这是你伯母。” “子柒见过伯母。” “好，子柒啊，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来告诉我，千万不要客气啊。”大太太是朱老爷从前留洋时一个学校的同学，也是大户人家出生，举手投足间就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度。她身穿一件浆果色丝绒提花金色滚边旗袍，外面还罩着一件黑色裘皮大衣，这身装扮让她看上去更是显得雍容华贵却又风流自在，看着最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谢谢伯母，让您费心了。” “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呢。” “这是芬姨。”说的是二太太王幼芬（二十四岁），她在家世上虽比不上大太太，但也是正经中等人家出生，读过书的女子。这长相嘛，自然也是极好的，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精致气，若不说她是个太太，还只当是个正在上学的姑娘呢。 “芬姨。” “嗳，看看，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呢。”果然连性格都是和气的。 介绍完了两位太太，宥堂又说：“再来认识下我的三个儿子，这是我大儿子朱景弘（十岁），年纪比你大，你就称呼他一声哥哥吧。”大少爷景弘小小年纪就长相气度不凡，性格虽是开朗自信的，却又兼具谦逊温柔，很是难得。 “景弘哥哥。” “弘儿，这是罗子柒，说起来，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俩的爷爷从小就为你们定下了婚约，今日算是正式认识了。” “子柒妹妹。” “这是我二儿子朱云飞（八岁），你就叫他二哥吧。”二少爷长得斯文白净，温文尔雅，周身有着一股沉稳的气质，和大少爷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二哥。” “子柒妹妹。” “还有一个是我最小的儿子朱文凯，只有两岁大，说话还不利索。来，凯宝宝，叫姐姐……姐姐……”说着宥堂上前逗了逗小儿子，此刻三少爷正被下人抱在怀里，他是二太太生的，长得白白胖胖甚是可爱，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发出一阵声响，似是在和子柒打招呼，手还伸得老长，她顺势握了握他的小胖手，口里叫着弟弟，算是认识了。 “好了，其他的人和事你们以后再慢慢告诉子柒吧，现下还有个重要的事要商议，太太、弘儿、子柒、大茂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在介绍完主要家庭成员后，宥堂下令道。 “是，老爷。” “是，爸爸。” 悄无声息间，客厅只余下这五人了。 第5章 古老的信物 “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我接下去要说什么想必你们心中也是清楚的吧？”宥堂再次开口道，大家纷纷点头，等着他往下说。 “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接子柒回来，主要是因为当年爹和子柒的爷爷有过约定，但又不仅仅只是这样。” “爸爸，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当年朱家的生意出了问题，若不是她爷爷不顾同行是冤家这句话，依旧鼎力相助，帮我们渡过难关，又怎会有我们的今日？更别提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所以爹一直记得这个约定。” “是的，罗老太爷真是个好人啊。” “虽然爹不在了，但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因此这个约定我们朱家是要信守的。” “是啊，感恩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也一直是我们朱家的家训。” “太太说的好！” “老爷过奖啦。” “大茂，子柒的东西带来了吗？” “是的，老爷。” “东西现在何处？” “伯父，在我这里。” “好，你先收着。” 随后他打开桌上放着的一个红色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球状物品，只见那球散发着象牙材质特有的温润光泽，直径约六厘米的球体中，渐次套着一个比一个小的球，并且每层的球都可以自由转动，互不影响。那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简直是巧夺天工。更令人惊奇的是，最外层的球上还镶嵌着翡翠、玛瑙、砗磲、紫晶、黄玉、绿松、金刚石、珍珠这八样宝物。 看到这里，子柒忍不住打开了手上拿着的绿色锦盒，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和宥堂刚才拿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球！如果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手里的这一个上面雕刻的是凤凰图案，那么另一个，雕刻的无疑是龙了，原来这是一对儿。 宥堂见了那球，对她说：“子柒，把你的球拿过来我看看。” “好。”她递上去，“伯父请看。” 他接过来，把两个球放在一起，仔细看了看，肯定地说：“没错，这的确是当年爹和罗伯父留下的信物，龙凤八宝玲珑球！我听我爹说这是前朝的工艺，极为珍贵，制作这个的工匠很可能出自于皇室。” “难怪如此精致！”文慧也是第一次见这两个球，不禁啧啧称奇。 “是啊。只是没想到再见它们时，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老爷切莫伤感，如今它们终于重聚了，这是好事啊。” “对，我应该高兴才是。” 这个八宝玲珑球又叫八宝同心球，正是当初朱老太爷和罗老太爷花重金请工匠打造的，也是他们为儿女们留下的定亲信物，本想着下一代就能联姻，可惜两人生的都是儿子，不过总算在孙儿这辈实现了心愿。 “弘儿、子柒，你们过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两人上前，宥堂嘱咐道：“刚才的八宝玲珑球你们都看到了，这是当初弘儿的爷爷和子柒的爷爷为你们俩定亲留下的信物。我的意思你们应该明白了，不过你们现在还小，有些事以后再办。但是你们心里得有数，望你们从今往后互相友爱，好好相处。” “是，爸爸。” “是，伯父。” 随后，子柒和景弘两人互相打量着，对对方均有着好奇又有着不确定，最后景弘先开口：“子柒妹妹，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好像要相处很久了。” “是的，景弘哥哥，我也会的。” “哈哈哈，你看这俩孩子，他们知道照顾是什么意思嘛？”宥堂忍俊不禁，对文慧笑道。 “好啦，老爷，他们总会明白的，至少我觉得，孩子们并不反感对方，这就可以了。” “太太说的是。对了，以后谁来照顾子柒的起居？” “我看就让紫阳来吧，这孩子看着实诚。” “也好。” “大茂，子柒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你去安排一下，就和弘儿读同一所学校吧。” “好的，老爷。” “还有，你去把紫阳带过来，让她带子柒去她的房间。” “是，老爷。” 关于房间的安排，在子柒还没到朱家之前，宥堂就已经安排下了她的住处，当时他对文慧说：“太太，我看子柒来了之后就住在弘儿对面的房间吧。” “这……” “太太可有什么要说的？” “不，都听老爷的安排。”文慧似有犹豫，但终究没有提出异议，因此很快就着人布置好了房间。 不一会，大茂把紫阳带来了，这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丫头，人很齐整，梳着一个麻花辫，身量倒是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上一些。 “紫阳见过老爷、太太、大少爷、罗小姐。”小丫头对着他们福了福。 “起来吧。紫阳啊，以后你就负责照顾子柒的生活起居，她可是弘儿的未婚妻，切不可怠慢。”文慧吩咐道。 “是，太太，紫阳知道了。” “那你就带子柒去房间梳洗梳洗吧。” “是。罗小姐，请往这边走，紫阳这就带您去您的房间。” “好。那伯父、伯母、景弘哥哥，子柒就先过去了。” “嗯。子柒，好好休息下，等下开饭的时候会有下人来叫你的。”宥堂答道。 “好的，伯父。” 第6章 主仆情缘 子柒跟着紫阳走到客厅转角处，那里有架螺旋式的楼梯盘旋而上，扶手上则雕刻着竹子花纹，显得亦古亦今。 “罗小姐，您的房间在三楼，从这里上去。” “好的，谢谢你，紫阳。”说完子柒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而跟在后面的紫阳却不好意思起来，忙说：“哎呀，罗小姐，您怎么可以谢我呢。”她两岁就来到朱家，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主人家感谢呢，这可怎么是好啊？她急的脸都涨红了。 “不要紧的，这里只有我们俩。”子柒安慰她。 “罗小姐，您真好……” “紫阳，你多大了？” “紫阳今年八岁了。” “你比我大两岁，你父母呢？也在这里做事？” “不，紫阳没有父母，是个孤儿。” “我也是，是奶奶抚养我长大的。” “罗小姐，您也没有父母？” “是啊，我和你一样。” “不，不，不一样的，您可是小姐呢。” “我以前也不是小姐……” “可您现在就是小姐啊。” “紫阳，我还发现一件很巧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想。”她点头，又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事呀？罗小姐。” “你看啊，我叫子柒，你叫紫阳，我们两个的名字中有个字的读音是一样的，你说巧不巧？”子柒揭开谜底。 “真的呢！”紫阳兴奋起来，不过随即她又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紧张道：“可是……罗小姐，紫阳怎能和您一样呢？” “我想……这也许就是大人们常说的缘分吧？”子柒想了想说。 “缘分？那紫阳以后一定会好好侍奉罗小姐的。” “好，谢谢你。” “罗小姐，您又谢我……”紫阳刚刚冷却下来的小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起来，子柒却温柔地笑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走上三楼，紫阳将子柒带到楼梯右手边倒数第二个房间，对她说：“罗小姐，这就是您的房间了，大少爷住对面这间。”说完她指了指对门。 子柒点头：“我知道了，紫阳，我们进去吧。” “是。”紫阳打开房门，“罗小姐请进，紫阳就在外面，有事您叫我好了。”朱家的规矩是这样：佣人们住一楼的佣人房，老爷太太们住二楼，少爷们则住在三楼，唯一的例外是照顾少爷们的丫鬟是和他们一起住在房间的外间的。所以为了方便照应，紫阳自然也是和子柒住一起的。 “好。”子柒走进房间，四处看了看，这间屋子装饰得很好，完全是小女孩喜欢的风格。小到梳妆台、衣橱等基础设施，大到将来上学要用到的书桌、书橱等家具是一应俱全。如果打开衣橱，会发现其间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各种场合需要穿到用到的小女孩服饰，书架上也已经整齐地垒着一摞摞的书。宽大的公主床上铺着粉红色的锦被，四角立着四根柱子，上面挂着白色的纱幔，很是梦幻。 子柒看着这一切，觉得很不真实，她心想：“ 从今往后，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吗？”小小的她心中有一丝惶恐，但终究对未来的希望盖过了这一丝的惶恐。 全部收拾妥当之后，过了不久，门口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还未等子柒起身，紫阳已经去应门了。 “罗小姐，大少爷来了。” “我知道了。”子柒迎了出来，“景弘哥哥，你来了啊。” “嗯，子柒妹妹，我正好回房，过来看看你还缺什么不缺。” “这里很好，子柒什么都不缺，谢谢景弘哥哥。” “那就好，你要是发现有什么缺的就来对面告诉我，我先走了。” “好的，景弘哥哥慢走。” 子柒就这样在朱家安顿下来了，这是一种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她有新的生活环境需要去适应，新的家庭规矩需要去学习，新的人际关系需要去建立，不过慢慢也就融入了，一方面是因为她年纪小可塑性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逆来顺受的外表下有颗坚强独立的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子柒已成功和全家上下建立了感情，老爷太太们认可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因着景弘的缘故，下人们对她自然也是毕恭毕敬的，且不管那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 当然，其中和子柒关系最亲密的有两人，一个是景弘，他们本就住的近，经常有机会同进同出，关系自然比别人来得更亲密些，而且他对她又是多方关照，毕竟他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小妹妹的。 另一个是紫阳，她倒是真心把子柒当做小姐的，且对她忠心不二。话说这紫阳最近开始跟着厨房的张大妈学习做点心了，这个实诚孩子常常把自己做的点心巴巴地拿过来给子柒吃。 “小姐，这是紫阳刚做的杏仁黑米糕，张大妈说她把独门秘方都教给我了，您吃吃看嘛。”说完紫阳还一脸期待地望着子柒，她看着她这充满希冀的眼神，想想还是不要打击她的自信心就咬了一口，哎呦，这下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紫阳居然还追问道：“小姐，怎么样啊？” 子柒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一边说着：“还好，还好，紫阳啊……” 话还没说完，紫阳又说：“真的吗？小姐，紫阳一定会好好学的，这样以后就能常常做给您吃了。” “这……”看着她一副壮志凌云的模样，子柒着实无语了。 等下一回紫阳又拿试验品来的时候，弄得子柒是皱着眉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好在几次过后，她做的点心倒是慢慢能入口了，再后来连比较高级的豌豆黄都学会了。 因此子柒的新生活过渡的还算顺利，然而午夜梦回之际，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仍旧住在赋桂坊的吴妈以及好友龙兰，但却不敢表露出半分，只有把对那里的思念暗暗地放在心中，事实上，她离那里的生活也是越来越远了。 第7章 上学另一种生涯 半年后，已经是金秋送爽的九月，早在八月初，子柒入学的事宜就办妥了。这一日正是开学的日子，一大早，全家人聚在一处吃了早餐，宥堂在叮嘱了两个儿子后，又对子柒说道：“柒儿，今日是你头天上学，望你向两个哥哥看齐，好好学习。” “是，伯父，柒儿会努力的，绝不输给两个哥哥。”子柒回答道。 “好，有志气。那弘儿，你带柒儿去吧，你们一个学校，凡事多照应些。” “是，爸爸，那我们走了。伯父，我们上学去了。”说完景弘拉起子柒的手，一块坐车出了门。 很快就到了校门口，景弘就读的是一所著名的天主教学校，已有六十多年历史了，最初是由一个法籍耶稣会士安德勒神父所创办。学校设有教学楼、宿舍、食堂、图书馆、足球场等基础设施，教授英语、法语、数理化、自然科学、音乐、艺术、体育等课程。学制十一年，一直可以读到高中毕业，培养出来的学生具备真才实学，基本都能成为各行各业的骨干。学生的家庭条件也是天壤之别，有特别好的，例如景弘之类，也有普通的，甚至困难的，其中有教友家庭出生的学生，也有教外的学生，但进入学校后，全被一视同仁的对待，同学间也互助友爱。 学校后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天主教堂，它是哥特式建筑风格，有着美丽的彩绘玻璃玫瑰花窗，高耸入云的十字架给人一种直插云霄的感觉，进入到里面以后，会看到一根根宽大的罗马柱支撑着教堂内部，天光从玫瑰花窗射进来，一长排整齐的木头椅子依次摆放着，下面设有跪凳，最前面的拉丁祭台上摆放着十字架，散布着的小祭台前则摆放着圣像。每到主日（周日）和大瞻礼（复活节、圣神降临节、圣母蒙召升天节、圣诞节是天主教会传统的四大瞻礼），所有学生一起排队进堂望弥撒，做弥撒的外国神父说的是拉丁语。 学校采用住宿制，每周六下午放学，主日下午返校，二十四小时有学监老师管理照顾。学生很自律，每日六点起床，洗漱吃早餐之后先参加早自修，然后上课，一节课五十分钟，早晚课间有自修。子柒入学后就读一年级，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按照课程设置开始了学习生涯。 一晃就到了周六下午，上学已经六日的子柒，终于在校门口等到了景弘，远远地就看见他过来了，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西装西裤，里面配白色真丝衬衫，他朝她挥了挥手，不一会就走到她面前了，他问：“子柒妹妹，学校生活你还适应吗？” “景弘哥哥，一开始是不太适应，现在已经好多了。”只见子柒一样穿着白衬衫，下半身配蓝色呢子裙，原来这是学校的校服。基本上，男生四季都以西服衬衫为主，女生夏日是真丝衬衫加纱裙，冬日则换成胸前织着圣诞树的黄色毛衣加呢子裙。 “嗯，你穿这一身真不错，看着就像是一个女学生了。”景弘说道。 “真的吗？”子柒听了很高兴，还顺势转了个圈。 “当然啦，瞧把你高兴的，我们回去吧。” “好嘞，我们走，景弘哥哥。”回去后子柒向大家讲述校园生活的喜忧，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感觉还没回过神就到了主日，该返校了，接着又投入到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中去了。 两个月后，子柒俨然是个像模像样的教会学校出来的女学生了。这日放学，子柒和景弘坐上来接他们回去的车，然而车似乎并没有开往回家的方向，她不解，就问：“景弘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过会你就知道了。”景弘卖着关子。 终于子柒明白过来，这是开往赋桂坊的路，她感动了，哽咽道：“景弘哥哥，你怎么知道我……” 景弘不语，只默默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即将掉下来的泪，然后回答：“过会见了你奶奶，要高兴点啊。” “嗯。”子柒点头，又欢快起来，待她下了车，就一路兴奋着跑进弄堂。 “奶奶，我回来了。” “哎呀，子柒回来了啊！太好了，快过来奶奶看看。”吴妈迎了出来，满脸笑容。 “好。”子柒走上前，端端正正地站着。 “长高了，也变漂亮了，这身衣服穿着真好看。哎呦，这是大少爷吧？”吴妈看到了后面微笑着的景弘。 “嗯，奶奶好。” “好好，你们快进来坐。” 两人进了屋，子柒和吴妈细细说了自分别以后所发生的事，她听后很是感概：“子柒啊，你本就是个小姐，原该如此……” “奶奶，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小姐，要不是当初你收留我，我怎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啊？” “孩子，只要你过得好，奶奶就放心了。” “奶奶，你放心，我过的很好，家里人对我也很好，只是我真的好想你。” “孩子，奶奶也想你啊。”说完两人拥抱在一起，眼中流下欢乐的泪水。 …… 第8章 忙碌的学生时代 与吴妈重逢的喜悦也冲淡不了接下来学科考试带来的压力，由于景弘和云飞的学习成绩都是一流的，因此子柒也不敢懈怠，日夜苦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也一样取得了优异的成绩。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临近了，这是教会纪念救主耶稣降生的日子，作为教会学校的全体师生自然是要加以准备的。 西洋乐队的成员们和戏剧社的社员们早就开始排练圣诞曲目和短剧了，其余同学则忙着布置教室、制作戏服、装饰圣诞树等。这是子柒第一次参与圣诞活动，她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和几个同学一起搭建马槽，他们先用树枝、铁丝等材料搭出马槽的雏形，然后在里面铺上稻草、树叶等物，最后再在马槽外面摆上栅栏后就算完成了。接下来他们又会把马槽抬去教堂，装饰上彩灯，等到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望零点的子夜弥撒时用。 圣诞过后就是寒假、新年，时光如水，两个春夏秋冬就这样过去了，子柒已经八岁了。那一年，朱家来了一个女人…… “老爷，门外有个叫阿英的女人求见。”下人来报。 “阿英？哪个阿英？”宥堂很是疑惑。 “老爷，难道是……”文慧似乎知道来者何人，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是。”下人带着那女人进到客厅，宥堂和文慧一见，齐齐呆了。 “阿英，真的是你！这些年，你过得可好？”还是文慧先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老爷……太太……我……”话音未落早已泣不成声。 “阿英，你别这样，先起来再说。”宥堂终于回过神来，对她说道。 “是啊。”文慧也道。 “谢谢老爷太太关心，阿英还过得去，我这次来主要是和你们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文慧问。 “几年前我的好姐妹给我介绍了一户人家让我去帮佣，现如今他们要出洋了，准备带我一起走。” “这……也好……”宥堂道。 “只是，走之前，我想见一见二少爷，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了……” “你这要求并不过分，毕竟……你是云飞的亲娘。”宥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吩咐下去：“叫二少爷过来。” 云飞一来，就见到一个衣着朴素的陌生女人，她长得倒是不错，只是一见他就喃喃自语道：“都长这么大了……那时你才一岁……”说着就落下泪来。 “爸，妈，她是谁？”云飞很是茫然。 “云飞，这是英姨……”宥堂艰难开口道。 后来，那阿英就离开了，大家只当她是朱老爷旧时的一笔风流债，这在大户人家也算不上什么事，既然大太太都没说什么，此事也就翻篇了，只是云飞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那件事过去后不久，子柒在女神像下画素描，就是她第一次到朱家时在花园里看到的那座美人雕像，后来景弘告诉她这是爱与美的女神，她听说后很是遐想了一番。正好素描也画完了，她合上画板，准备回屋去，一抬脚就看到前方黯然神伤的云飞，她叫住他：“二哥。” “子柒妹妹。”他回头答应着。 子柒一见，心下想到：“他看起来还是无精打采的，我来安慰安慰他。”又开口道：“二哥，你还在为之前的事难过？别想太多了，其实……我们也算同病相怜的。” “你怎么能和我一样呢？你是景弘……你是大哥的未婚妻啊！而我……只是个丫鬟生的。”云飞情绪有些激动，似乎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照你这么说，我不也是寄人篱下？可这样想是不对的，我在国文课里学到过一句话：‘英雄莫问出处’。你现在是二少爷，这就是事实，干嘛老咬着过去不放，凡事向前看嘛，这样才能开心呀。” “你说的对，是我自怨自艾了。” “对了，二哥，我刚画完的这幅画送给你。”子柒冲云飞甜甜一笑，把画抽出来递给他。 “谢谢你安慰我，子柒妹妹。”云飞接过，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不客气，你是我亲爱的二哥嘛。”话音刚落，紫阳找过来了，“小姐，原来您在这啊，大少爷正找您呢，不是还要练习法语吗？” “对哦，那二哥，我先走了。”她朝云飞挥了挥手，就跟着紫阳离开了。 “好，你去吧。”云飞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驻足良久，他眼神中似有感激又夹杂着其他情绪。突然一阵风吹来，把他手里拿着的画纸吹得沙沙作响，他举起那画，久久注视着……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凤凰花开。这日，子柒与同学相约见面，她刚下楼，就听到留声机里正缓缓流淌出一首动听的歌谣：“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欢笑？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她呆立在那，回忆起之前和吴妈的对话：“奶奶，龙兰还在不在尼姑庵？” “哦，龙兰啊，她已经不在那里了。”原来，自子柒被朱家带走后没两年，龙兰也离开了尼姑庵，果然应证了净慧师太的看法。 “什么？她走了？去了哪里？” “这个她没说，不过走之前她来看过我，还让我给你捎句话，说你们早晚会见面的。” 子柒怔怔地站着，心想：“龙兰，我们何时才能再见？我期待着与你重逢。” 第9章 生日宴会 子柒十二岁生日的时候，由文慧起头，为她好好操办了一番，学着洋人开了派对，请了好些同学朋友过来参加。那日一大早，紫阳拿来一个盒子，对子柒说：“小姐，这是太太让我给您的，说是生日礼物呢。” “打开看看。” “是。”紫阳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件粉色衣裳，她展开一看，不由得惊叫出声：“好漂亮的旗袍啊。”那是一件有着淡淡烟粉色，采用玫瑰提花绸缎面料，搭配着芙蓉石盘扣的短袖夏季少女旗袍，特别之处就在于领口和袖口处多出一段白色蕾丝，显得俏皮又别致。 子柒见了十分高兴，说：“紫阳，快拿来试试，看来伯母是要让我穿着这件衣裳下去了。” “好嘞，小姐。”紫阳服侍子柒穿上旗袍后在大穿衣镜前照了照，赞叹道：“太好看了，小姐。”十二岁的她已初具少女的雏形，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一日美似一日似的。 紫阳又为她梳好卷发，系上和衣裳同色的蝴蝶结，戴上银铃铛手镯，穿上白皮鞋，细细打量之后确定没有遗漏，就说：“小姐，都打扮好了，可以下楼了。” “好。”刚打开门，对面的景弘也正往外走，子柒拉住他问：“怎么样？景弘哥哥，好不好看？” “好看。”景弘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还有谁能比得上我的子柒妹妹？还不快下去给他们瞧瞧？” “景弘哥哥，你莫要取笑我。” “怎么会呢？我说的可是真的，而且等下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子柒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倒映出他的笑脸。 “我想，大概是你最想要的吧……” “我最想要的？”话未说完就碰上正要上楼的文慧，“哎呦，柒儿穿这身衣裳实在是太美了，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谢谢伯母，柒儿好喜欢这件礼物的。” “那就好，我是想着，你们平日里穿的都是西洋服饰，偶尔穿穿我们自己的衣裳也是极好的，想当年我也是一天到晚地穿着洋服，现在反而不大穿了。” “伯母说的是。” “那我先上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好，伯母慢走。妈慢走。” 派对被安排在花园举行，两个长桌子上铺着丝绒桌布，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水点心，还有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四周由鲜花搭成的拱门上扎着气球。这时已有客人陆陆续续来了，在和主人家打过招呼后就四散开了，有吃蛋糕点心的，有聊天的，有玩耍的…… “柒姐姐……” “凯宝宝来啦。” “姐姐，人家都已经上学了，你还叫我宝宝……” “对哦，是姐姐不好，小凯弟弟。” “祝你生日快乐，姐姐。”说着他递上礼物。 “谢谢，不过小凯，你哪来的钱买礼物啊？” “是妈妈为我准备的。” “原来如此，那你帮我谢谢芬姨哦。对了，那边桌子上有你最爱的蛋糕……”话还没说完就见文凯直奔蛋糕去了，一边跑还一边说着：“蛋糕，我来了！” 子柒见状哭笑不得：“这贪吃鬼！” 之后她又收到云飞等人的礼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她正准备往秋千走去，却突然听到小提琴演奏的祝你生日快乐歌，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景弘在弹奏，他是学校西洋乐队的成员，几样乐器都弹得行云流水。 伴随着提琴配音，一个女声唱起了这首歌，熟悉的声音令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随即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一曲唱毕，两人紧紧拥抱。 “龙兰，真的是你！” “子柒，我们又见面了。” “我太意外了，你怎么来的？” “是朱大少爷带我来的。” “景弘哥哥带你来的？” “对，是他先派人找到我，然后我们就商量送你这个礼物。” “原来如此。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自我离开师父后，遇到一个好心的大娘收留我，后来她把我带去了北方。我们住的那家客栈的老板娘见我还算伶俐，就教我算账，之前师父不是教过我识字嘛，所以学起来还算容易，就这样在那里呆了几年。” “北方？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你，你在那里过得好吗？” “还不错吧，我是谁啊？我可是龙兰啊，到哪里都能生活下去。”她得意地说道，接着又说：“子柒，我搬回闸北了，以后我们又能和从前一样了。” “真的？太好了！这下又能常常见面了。”两个小伙伴终于重逢了，他们细细诉说着分别以后的种种。 到了晚上，子柒回到房中，还意犹未尽地拉着紫阳说叨着：“紫阳，我今日好高兴啊，你猜是为什么？” “小姐，可是见着了您常念叨的居小姐？” “你已经知道了？” “是。听说是大少爷安排的，他真有心，紫阳也为小姐高兴呢。” “是的，景弘哥哥真好。” “对了，小姐，我为您准备了礼物……” “是什么？” 紫阳端来一个精致的白瓷碟，上面陈列着十二朵玫瑰花。 “哇，好漂亮，这点心做的和我旗袍上的玫瑰图案好像哦。” “这是我看了小姐的衣裳后受到的启发才做的蜂蜜玫瑰糕。” “紫阳你真厉害，我来尝尝。”说完子柒拿起一朵玫瑰送入口中，旁边站着的紫阳则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评价道：“好吃！”又笑道：“紫阳，你这手艺说不定以后会有用武之地呢。” “只要小姐喜欢紫阳就很满足了，其他的我没想过。”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不早了，休息去吧。” “是，紫阳先退下了。” 子柒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感觉仍像做梦似的，她兴奋地久久无法入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10章 毕业旅行 过了这个暑假，子柒就要升入圣若翰大学，成为一名大学生了，她终究不负众望地长成了一个美人，多年来一直是校花的不二人选；而景弘已经完成大学学业，接管了家里的银号、商铺、绸缎行、布庄等生意，他还是如小时候那般体贴，却已是一个风度翩翩、俊朗自信的青年了。 本来为了庆祝子柒高中毕业，她和景弘准备一起去英国旅行的，然而出发在即，他却由于生意上的缘故不能如约前往了，可是船票和行程都已经订好…… “如果实在不行，只有把船票改期了。”宥堂说道。 “改期是行，可这样就失去庆祝的意义了。”文慧道。 “这笔生意是我接的，总得有始有终啊。”景弘道。 “这倒是，大哥刚接手生意，如果这时候离开，恐怕很难服众。”云飞道。 “伯父、伯母、景弘哥，你们不要为难了，不如这样吧……”三人齐齐望向子柒，等着她说下去：“船票不用改期，景弘哥也继续处理生意，由我坐船先去，等生意处理完，他再来和我汇合。” “这样行吗？”宥堂沉吟道。 “柒儿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文慧说。 “是啊，妈说的对。”景弘说。 “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去，还有下人在呢。”子柒说道。 “说的也有理，柒儿，你从小就独立自主，再说也不是头回出远门，到时候再派几个身手好的伙计跟着，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宥堂似乎同意了。 “好吧，那小柒，等我这边忙完就立刻去找你。”景弘也同意了。 “好。”从小父母双亡、童年的市井生活再到后来的寄人篱下，这些经历使子柒在早年就明白痛苦的意义，也使得她外向开朗的性格更趋成熟，处理起事情来理智果断。 “既然大哥不能和小柒一同前往，不如带上我手下的阿乾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份照应。”云飞提议道。 “也好，就让阿乾去吧。”宥堂同意道。 “谢谢你，二哥。” “小柒，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客气，你就把阿乾当做自己人那样使唤就好。”云飞目前是大学二年级学生，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变得越发细腻内敛、温润似水，且有着超越他年龄的稳重。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接下来几日，紫阳忙着为子柒收拾行李，有一次她正好在旁，紫阳边收拾边回头对她说：“小姐，多带点衣裳，万一不够可怎么好？” “你呀，恨不得把这里所有东西都让我带去才安心呢。”子柒嗔怪道。 “可不，真这样不就像在家一样了？小姐，话说这一路上，谁来照顾您呢？”紫阳担心道。 “过去住在学校的时候，不也没人照顾我？放心，我能行的。” “那怎能一样呢？英国这么远……小姐，您就带我一起去吧。”紫阳恳求道。 “你就安心留下，等着我凯旋回来。” “小姐，您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怎能放心的下嘛？”紫阳嘟嚷着，又往行李里塞了几件她认为用得上的东西，这时子柒叫住她：“紫阳，等等再收拾吧，你来一下。” “是。”紫阳停下手中的活计，见子柒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发夹，上面装饰着紫色花朵，朵朵簇拥，最终形成一个半圆的球形，共有三个半圆排成一列，煞是好看，她把它递给她。 “小姐，这是给我的？” “是的。”子柒微笑着答道。 “可是小姐……您不是常说无功不受禄吗？”紫阳不解道。 “你忘了？再过几个月就是你十九岁生日了，我此去英国路途遥远，不知道能不能在你生日前回来，所以就提前送你了。” “可是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紫阳还在犹豫。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子柒激将道。 “不不不，我很喜欢的，小姐。” “喜欢就好，你知道嘛，这上面的花叫做紫阳花，和你的名字一样呢。” “紫阳花？”她不敢置信，竟然有和她名字相同的花。 “对，我给你戴上试试。”子柒把发夹斜着夹在紫阳左面耳朵上方，上下打量着，点头道：“我的紫阳戴上这个发夹真好看。” “哎呀，小姐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自己照镜子看看。”说着，子柒把紫阳拉到梳妆台前，让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紫阳一见，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嘛？” “当然是啊，我就说好看嘛。” “谢谢小姐，这个发夹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紫阳既感动又高兴。 “紫阳，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 “小姐，您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不管将来会怎样，我总是追随小姐的。” “嗯，好。” 最终，子柒把准备带去英国的行李精简到只有两个箱子，紫阳收拾出来的可远远不止这些。于是她劝说道：“虽说有劳力在，但出门在外带很多东西还是多有不便的。” “小姐，还是把这几样带上吧，万一用得上呢……”紫阳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紫阳，我和你说啊，带很多行李的话容易被坏人盯上的……”这下她再也不敢说话了，毕竟小姐的安危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第11章 老母鸡变鸭 即将出发之前，宥堂和文慧在家仔细叮嘱了子柒大半日，最终决定由大茂开车她送去码头，一同前去的还有两个劳力、两个保镖再加上阿乾，子柒和景弘的心腹这次都没去。 出发那日，景弘也陪着去了，等他们到了码头，发现那里人流如织，到处都是手提箱子、肩挑行李来去匆匆的旅客，放眼望去，码头上停着两艘一模一样的船，分别开往不同的方向。 景弘把子柒拉到一处人流量较少的地方，对她说：“小柒，一路上务必小心，有什么事就叫下人去办，注意安全。” 她俏皮地笑道：“放心吧，景弘哥，怎么说我也算是见多识广吧？” 他爱怜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千万不要逞强啊。” 她欢快地回答：“我知道，那到时候我们就在贝克街见啦。” 他考虑之后说：“好，我这边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完。” 她拉着他的手：“你不要着急，等处理好了再出发。” 他回拍着她的手：“我明白。” 随后他又吩咐道：“阿乾，好好照顾小姐，其他人你也多盯着点，务必保护好小姐。” “是，大少爷，阿乾会的，之前二少爷也反复叮嘱过小的了。” “嗯。”景弘颔首，接着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随后拿过一边的宽沿草帽为子柒带上，说：“时间差不多了，小柒，进去吧。” “好，那我走了。”子柒跟着人流排队进入检票口，前有阿乾开路，中间是一前一后两个保镖再加上她，最后是提着箱子的两个劳力。过了检票口就能上旋梯登船了，她回头看到码头上的景弘和大茂还在目送着她没走，于是挥手向他们喊道：“景弘哥，茂叔，你们回吧。” “好，一路顺风，万事小心。”他们向她挥手告别。 上了旋梯之后就是按船票的目的地来登船了，子柒说：“阿乾，这两艘船一模一样，千万不要搞错了啊。” “放心吧，小姐，不会错的，小的已经确认过了，我们是左边这艘。” “好，那我们登船吧。” “是，小姐，您小心些走。” 从进了船舱到找到他们几个的舱位再到全部安顿下来，其实离启航时间也不远了。子柒来到甲板上，听着汽笛的嘟嘟声，看着一望无际平静碧蓝的海面，感受着船慢慢驶离岸边，此刻她的心情是愉悦的，这时的她还预计不到将要发生的事可能会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就在子柒坐上开往英国的船两日后，朱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来报，说她并不在船客名单里，而且找遍了整艘船，都找不到一个像她的人！这可真是平地一声雷，把大家炸得不轻，顿时都急坏了，连忙动用各种关系去寻找。 “什么？还没找到？那还不快去找！”子柒刚来的那会，文慧心里还有些不愿意，虽说是公公的决定，但多少有点埋怨宥堂不知从哪里就找来这么一个小丫头，还要给景弘做媳妇。经过这几年的相处，看着子柒的相貌性格、为人处世，文慧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妇了。这次听说她不见了，也急的什么似得。 “慧儿，当年你还埋怨过我不该那么草率就为弘儿定下婚事，如今却又……” “哎呀，宥堂，你还提那个做什么呀？我是真的担心柒儿啊。”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弘儿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嗯。我怎么会同意让她一个人去呢？万一找不到可怎么好？”文慧懊恼道。 “放心吧，一定会找到的。”宥堂安慰她道。 好在过了没几日，终于有好消息传来，在当日一起出发的另一艘船上找到了子柒和手下人，可能是在混乱中坐错了船，加上验票的工作人员没发现，他们几个的舱位又恰巧没人住，总之在种种巧合下导致当时并未发觉有误。只是海上航行没有信号，如果要联系上她恐怕只有等船靠岸再说了，这样一来，景弘和她相约贝克街的事也要再议，而且暂时他也不能出发，一切都得等联系上她后再安排了。 再来说说还在海上航行的子柒，其实起航没多久，她就在船上播报的广播中发现了这起乌龙事件，她立刻跑去二等舱找来阿乾，对他说：“阿乾，你快去打听下，我们好像真的搞错了，这艘船是开往嗹国的！” “不会吧？”阿乾一脸惊愕，又道：“小姐，验票的时候核对过没错的呀，小的现在就去问问。”说完立刻去了。 打听下来的结果显而易见，“小姐，您说的不错，船方说是验票员的失误，那现在该怎么办？” “也没其他办法，船都已经起航了我们也下不去，只有等到了之后再看看能不能转坐其他的船去英国，还有，得想办法给家里报个平安。” “是。小姐，都是小的不好，没有仔细核对信息，不然也不会……” “阿乾，这事不怪你，不要再自责了，我们还是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做才好。对了，你先陪我去问问船务信息。” “是，只要小姐吩咐，小的一定尽力去办。” 幸运的是，子柒他们从船方打听到下一班去英国的船在到达目的地的第二日就能换乘，而且中途下船休息的时候也已经发过特快电报给家里了，这下最要紧的两件事都完成了，她松了一口气，心想：“万事俱备，只等到岸。”随后又到甲板上，欣赏落日余晖去了。 第12章 神秘男子登场 两周后，船终于靠岸，子柒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上岸，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时，她带着阿乾到售票窗口去购买新的船票，并确认起航时间和登船地点。全都办妥后，她刚转身准备离开，就有两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大胡子洋海盗冲了过来，两人个子都很高大，身材魁梧，身上还披着兽皮，架起她二话不说就跑，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令人错愕不已。 等她反应过来呼救的时候，刚才还在身边的两个保镖突然间就没了踪影，还好阿乾反应快，立刻追了上去，边跑边喊：“停下，快停下！你们要把我家小姐带去哪里？”无奈他们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连头都没回一下。 子柒见势不妙，尝试用英文和他们沟通，居然也未果，看样子他们也听不懂她的话。他们驾着她一路狂奔，根本没有放下她的意思！跑了不知多久，直到看到前方海平面上停着一艘海盗船时才停下来。 他们把她丢进船舱，后面跟着的阿乾也趁机跳了上去，扶起跌在甲板上的她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小的也不知啊，小姐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您的。” 这时其中一个海盗直奔驾驶舱而去，另一个则负责看守，见他们并没有逃跑的意思也就没有为难了。船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后停在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那里看来很荒凉，海盗们押着他们直奔老巢而去，当他们献宝似的把子柒带到一个看起来像他们头目的独眼凶狠海盗面前的时候，他却显得很不高兴，还把他们痛骂了一番后赶了出来，两人只好把她一并带走，又没地方安置，就抛在外面自己走了。 不知所措且还没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的子柒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突然遇到两个会说几句英文的海盗，他们看到她显得很兴奋，截住她的去路说：“美人，我们猫大人说了，只要给它五条小鱼干，你就是我们的了，我们想对你干嘛就干嘛，嘿嘿嘿。”说着就要对她上下其手，其中一人甚至已经拉住了她。 “猫？小鱼干？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她真是又害怕又莫名，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她大喊：“你们不要过来，你们想干什么，救命！” 就在这时，一阵似小鸟般唧唧叫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就看见一只比普通猫大三倍的巨型猫出现了，它有着粗壮的黑灰相间的大尾巴，边走边高高竖着，很是威风，身上的被毛很长，大多是灰白两色的，其中还夹杂了点黑色，脖子周围还有一圈颈毛，两只尖尖的耳朵向上立着，配上双黄色的莹莹大眼。 “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猫老大？这什么猫啊，怎么这么大？”子柒心想，然而拉住她的那人却并没有松手。待那大猫走近，又有个男子的声音传过来：“住手，放开她。”神奇的是，那人瞬间离她三尺远，但由于动作太快，她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却突然落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怀抱中。 这一连串的起伏让子柒惊慌失措，她甚至忘记了挣扎，茫然中抬头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个乍看略显沧桑，但仔细看看却又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英挺的脸上有着成熟稳重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善意，看外表像是她的家乡人士，他开口问她道：“你还好吗？” “我……谢谢你救了我……”子柒显然还没从这一系列的离奇事件中缓过神来。 “不客气，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男子探究地看着她。 “我想……并没有吧。”子柒被他这样一问似乎也不确定了。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他抱在怀中。 “啊，抱歉。”那男子立刻放开了她。 “这就是他们说的猫老大？”子柒指着他身旁的大猫问道，脑中依旧一片空白。 “不，它是绒球，体型庞大的缅因猫，猫老大是一只很胖的姜黄色猫。” “额？”这个回答令子柒彻底惊呆，“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啊？”她心想。 “这在这儿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这里人毕竟比较落后。”那男子看出她所想，解释道。 “这是哪里？” “维京海盗的一个原始部落。”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最近他们从英国抢来很多美貌少女，许是手下人错抓了你。” “原来如此，那你……” “放心，我不是海盗。”说完，那男子还摆了摆手。 “这里用什么方式和外界联系？” “离这稍远的地方有个电报局。” “能不能带我去？我想和家人联系.。” “可以。” 在那男子的提议下，子柒还是先去了他为她找的木屋休息，过后才又在他的陪同下去了电报局和船票售卖处。经过这些事，再去英国显然已不合时宜，为今之计还是早日回去为妙，她简短的在电报中描述了这一切，并告知自己估计的回程时间。 过了几日，两人渐渐熟悉起来，那男子见她身心灵已无大碍，且她回去的船要一周后再来，便自告奋勇提议道：“我带你了解下嗹国的风土人情吧，也不枉你阴差阳错来此一遭。” “眼下看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那就有劳你了。”她欣然同意道。 “无妨，无妨。”于是那男子真的做起导游工作，带着她四处玩耍，看看自然风光，讲讲土人生活……随着相处日久，她渐渐发现他虽然言语不多，但内心却是热情的，且能把各项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默契在，许是都知道这只是一次意外的相遇，分别之后仍旧天涯两端，所以并没有过多地谈论起各自过去的生活。 第13章 再见是永不再见 等对嗹国有了基本的认识，离子柒回去的日子也只剩下一日了，那男子带她游览完最后一处景点，两人来到一个由奇形怪状石头组成的洞穴前，他们四处看了看嶙峋的怪石，最后坐在洞穴门口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聊天。 子柒先开口：“我很快就要走了。” “嗯。你走之前，我们一起照个相如何？”那男子提议道。 “照相？这里有器材吗？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子柒诧异道。 “我有，你跟我来。”她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去了，他把她带到另一处洞穴，从里面拖出相机、幕布等设备，真是和她在家时请来的照相师傅带过来的摄影器材差不多。 她觉得很惊讶，但见他摆弄着，很快搭好了，他又钻到幕布里，对着镜头看了看，调整了角度，最后出来说：“可以了，我们就站在那里拍。” “这里？” “对。你等一下，我去找个人来。” “好。” 不多时，那男子带来一个当地土著，叽里呱啦对着他说了一通，就见那土著钻进了幕布，不一会探出脑袋来对着他说了句土话，他就走到子柒身边站好，对她说：“可以了。” 两人微笑站在镜头前，随着一声很大的声响，相片拍完了，那土著又钻出来对着他叽里两句意思大概是拍好了，他拍着土著肩膀呱啦两句意思大概是谢谢，然后土著就走了。 随后他对子柒说：“拍是拍好了，不过相片可能无法给你了。” “我明白，就留在你这里好了。”冲印相片需要一段时间，而她很快就要离开了，这里能否有条件冲印还未可知，更何况拿到带走。 “嗯。明日一早，我到木屋门口等你，送你去码头。” “好。” “现在……”两人异口同声道，随即又相视一笑，还是由那男子说完：“先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去。” “嗯。” 夜幕降临，子柒站在屋门口，手臂倚着木栏杆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心想：“终究还是要离开这了啊，这几日简直像做梦一样，不过只要是梦，终究会有醒来的那一日呀。” 第二日一早，子柒打开屋门，眼看太阳即将升起，今日又会是个好天。那男子已经等在那了，他在逆光中站着，身后还跟着绒球，而她站在通往地面的木楼梯的顶端。底下的他抬头看她，眼中有着肆无忌惮同时又有着隐忍，两人对视良久，久到太阳已经升起，把他们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子柒提着裙摆走下楼来，没有完全抓住的裙边擦着木楼梯的边缘，绒球见到她很高兴，似乎又怕吓着她，慢慢走过来把个大脑袋往她身上蹭了蹭，她伸出食指来给它闻闻，又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后走到那男子面前打招呼：“早啊。” 他回道：“早。” 子柒又问：“来了很久了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问她：“现在就走？” 她点头：“嗯，走吧。” 夏日的嗹国，码头边有阵阵海风吹来，子柒的长发被风吹散，裙摆被风吹起，就连心也被吹出一丝一丝的涟漪。也许，在短短相处的日子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丝已在两人心底生根发芽，或者说她并未察觉，确切说，即使察觉了也假装不知情罢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子柒和那男子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但是感觉中间隔着万水千山。 她微笑着和他告别，心里很清楚，此次一别，恐怕今生再无见面的机会，可是，却不得不说再见了……她终于还是坐上了回去的船，刚与他分开之际，她并未觉得什么，待两人真的分开，她一人独处的时候，一阵恍惚感袭来。对于十七岁的罗子柒来说，无论是回想起六岁时的自己、十岁时的自己、还是十六岁时的自己时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恍惚。 刹那之间，她意识到，他在她心中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记。那些无声的告别，曾存在过吗？我曾这样遇见你，怎么证明呢？曾经同路的背影，以记忆关联，却被时间带走，像一个一个追不回的梦。 待子柒回到家中，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光听她说这事的来龙去脉就觉得后怕。她回忆起船票是阿乾负责保管验票的，等船靠岸她被海盗带走的时候，身边两个保镖也不翼而飞了，更不要谈保护了。只是由于当时情况危急，并未思考太多，等大家聚在一起一合计，才推敲出问题所在，船票肯定是一开始就被掉包了，不然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不过这个阿乾倒是一路陪着回来的，且期间再也没有出过幺蛾子。 听说事情始末的云飞立刻赶来，他很是惭愧：“爸、妈、大哥，都是我的错！是我提议带上阿乾才会出这种事的，还差点陷小柒于危险之中，请爸妈惩罚我吧。” “飞儿，这事也不能怪你，想不到阿乾居然是这种人。”宥堂中肯地说道。 “是啊，亏他在我们家这么久了，居然都没露出破绽。”文慧道。 “二哥，你不要再自责了，再说他一路上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这不安全回来了。”子柒也安慰他说。 “可是阿乾一直在我手下，是我管教不利，没及早察觉出他的险恶用心，总之这事我难辞其咎。” “二弟，你不要自责了，好在小柒没事，眼下我们得想想怎么处置他才是。”景弘提醒道。 “自然是把他赶出朱家，从今往后，我们家绝不允许这种人存在！”文慧下令。 “嗯，就按你们妈说的办吧。”宥堂赞同道。 “是。爸、妈，这事就由我去善后吧，就当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飞儿以后一定好好约束手下，绝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件。” “好，那就交给你去办吧。”宥堂说道。 第14章 难忘的回忆 子柒回来后不久，就往龙兰那里挂了个电话，当她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正处于百无聊赖之际。 “龙兰……是我……我回来了。” “嗳，子柒呀，你可回来了。你说你这毕业旅行一去好几个月，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这电话来得巧，我们去哪里逛逛？” “今日可不是找你逛街的，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商量呢！” “什么事呀？” “我……我喜欢上别人了……我想……和景弘哥解除婚约！” “什么？你说什么？天呐天呐……莫不是我耳朵出了毛病？” “龙兰，你耳朵没病，你没听错！”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子柒，放着朱家大少爷这么好的对象不嫁，居然和我说要解除婚约？你是不是疯了？” “龙兰，你别急嘛，我们见面详说。” “好，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找你。” “南风咖啡店。”龙兰啪地一声把电话一摔，冲上街拦了辆黄包车就赶去了相约的地点。 十五分钟后，店门口悬挂着的风铃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叮咚声，预示着客人来了。果然龙兰人还没坐定，声音已远远地传过来了：“子柒，你莫不是真疯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火爆脾气呀，这点倒是从小到大没变过，依旧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子柒心想。 “喂，快说快说，到底这么回事？” “这事呀，可是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呀！” “你可还记得我毕业旅行的目的地？” “不是英国吗？” “你可知当日我坐上的船开去了哪里？” “哪里？” “嗹国！” “怎么会这样？” “当时不觉得，回来后大家一合计，才意识到是阿乾搞的一出狸猫换太子。” “阿乾？可是和你一起去的那个下人？” “对。问题是，这还不是最糟的。” “难道还有更糟的？” “可不是，等到了嗹国，我买好新的船票，刚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冲过来两个穿着兽皮的大个子洋海盗，他们抓起我就跑。” “什么？海盗？他们把你抓去哪了？” “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居然把我带去了他们的老巢，一个维京部落。”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啊，我当时都惊呆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按你的英文程度不能够啊！” “问题在于他们根本听不懂英文，却偏偏对‘英国’的发音极为敏感。” “这是为何？” “因为当时维京海盗正在抢貌美的英国少女回去，做他们的压寨夫人呢！巧的是我偏偏提到了‘英国’，可能他们误会了，以为我是从英国来的吧。” “更更可巧的是，你这欧式双眼皮，高鼻梁且又肤白胜雪，不误会你误会谁？” “哎……” “而且穿的可是西洋服饰？” “是啊。” “果然如我所料。快快，接着说。” “后来海盗们把我献给他们的老大，但他似乎对我并不满意，于是他们就抛下我走了，可谁承想半路又遇两海盗，还企图对我不轨，就在我快被轻薄之际，他从天而降，救了我！” “天呐天呐，这么惊险！你说的这个他，是不是就是你前面说的喜欢上的那个人？” “是。” “哎呀，这个相遇我喜欢的！你们这是缘分！缘分啊！”龙兰唏嘘不已，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他带我四处逛了逛，我们相处了一周。” “哎呦，子柒，看来你这英国毕业之旅变成了嗹国惊魂记了嘛。”龙兰揶揄道。 “似乎还真是呢。这不，我一回来就赶不及地来告诉你。” “这必须的。” “我就知道，你这个喜欢听故事的人，怎能不告诉你？” “知我者子柒也。” “那你说的这个人，长相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比起你的景弘哥哥呢？” “不分伯仲。” “那么性情呢？” “曾在我落难之际施与援手，你说性情如何？” “也是，在现今这样的乱世中，这种人真是不多了！何况还是个大帅哥，啧啧啧。”说完，龙兰一脸痴傻状。 子柒的表情似也陷入长久的回忆中，然后下定决心般说：“你说我是不是该解除婚约？” “等等，等等……虽然你们这段经历听来的确是荡气回肠，但你和朱大少爷十几年的情分也不是假的啊！” “你说的也对，我和景弘哥从小一起长大，他待我如何，我自然是清楚的。” “何况你和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那种蛮荒之地，一辈子又能去几次？” “是啊，你和我想的一样。龙兰，和他分别的时候我就在想，再见，是永不再见了吧？” “是的，或许你们的这段缘分在分开之际就已经结束了。” “可我真的无法忘记这段回忆啊。” “谁叫你忘记了？你说这人啊，一生中遇到几个自己喜欢的人，也不犯法吧？” “还几个？一个就让人辗转反侧、念念不忘了。” “那就当作一辈子的回忆好了！说真的，子柒，我其实并不担心你，因为你向来都是理智的。” “是啊，龙兰，我们都是理智的……” “或许这可以算作是我为数不多暂时失去理智的时刻吧？” “的确……哎呀，搞得我也想见见他了。” “你不是说再也见不到了？” “是的，可是……好遗憾啊！” “是啊……”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这……我没问……我只知道他的猫叫绒球。” “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那他知道你的名字吗？”龙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我也没说……” “天呐，你怎么回事啊？我简直快被你气死了。” “你也说了，不会再见了，既然如此，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哎，也是……” 第15章 远去的夏日 很快，暑假结束了，漫长的夏日过去之后就是开学，子柒正式成为大学新生，对她来说，在嗹国的那些经历，与那个人的相遇，仿佛就是这个夏日的一个梦似的，随着夏日的离去而消失，然而真的消失了吗？ 当子柒再一次穿上校服，再一次背起书包，这熟悉的感觉令她觉得心安，十多年的学习生涯又将展开新的篇章，迎接她的是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课程。她尽量把自己弄得很忙碌，参加各种社团，出席各种活动，然而好几个月过去了，仍旧无法忘记那个人。 她抱着书走在校园里，走过长长的林荫道，那些记忆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中，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当你再一次走过同样的地方时，会不会想起我？当你再一次翻看相片时，会不会想起我？”她曾经和龙兰讨论过这个问题，龙兰很肯定地点头说：“一定会的。”想到这里不禁又要叹息。 不知不觉中，她已走到教学楼，一个同学正巧也要上楼，见她呆立在楼梯口，就叫住她：“子柒，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上课时间就要到了。” “啊。”她回过神来，“那我们一起上去吧。” “嗯，快走，上这节课的教授很凶呢，迟到就完了。”于是她俩加快步伐走向教室，可一旦空闲下来又会不自觉地想起。 大学不再强制住宿，而且学习时间上宽裕不少，子柒又每日回家，因此她的异常还是被景弘看在眼里，一次在他们独处的时候，他提了这事。 “小柒，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最近看起来都闷闷不乐的。”他担心地看着她问道。 “我没事，可能还没适应大学生活吧。”子柒掩饰过去，但她心里不是不内疚的。 “可是觉得比之从前轻松很多，所以不适应了？”景弘笑道。 “可能是吧。” “那就好，我还担心嗹国的事对你造成影响呢。” “不会的，景弘哥，你说这人生啊，历尽千帆总比平淡无奇来的有趣吧？我这也算是宝贵的经历啊。” “这倒也是，不过能够一帆风顺度过一生的人或许更幸福吧。” “嗯，但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吧？” “是的，总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我会努力调整的。”子柒其实是一语双关，在嗹国和那个人相遇的细节她谁也没提起，唯一知情的就只有龙兰。景弘只知道曾经有人救她于危难，也曾提起要谢谢人家，但子柒说不用了，因为不会再有机会遇见。 “你一定没问题的。” “嗯。对了景弘哥，这些日子生意上可还顺利？” “放心，都已经上正轨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你。” “我可没你说的这么厉害，只是这次没去成英国有点遗憾呢。” “没事，以后总还有机会的。” “你说的对。” 和景弘的这次对话让子柒警醒，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非但没有任何益处，还会把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而且从性格来说，她终究是理智的一个人。虽说有婚约在身，但这两年，学校、社交圈里喜欢、追求她的人不乏青年才俊，可都被她一一婉拒了。这次的反常已经极为难得了，后来她又仔细思考过，得出一个结论，并和龙兰做了分享。 子柒说：“诚然，我们是理智的，但也许只是因为没有在合适的时机遇到那个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人。不是我们真的理智，而是没有让我们失去理智的人罢了。” “是啊，你如今算是遇到了，可是时机不对呀。”龙兰说道。 子柒因此想：“是的，如今我算是遇到过这样的人了，但终究不是在合适的时候啊。随夏日远去的你，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而平安到家的我，是不是也该放下了呢？好！那就像龙兰说的，把你作为一辈子的回忆好了，当有一日我们都白发苍苍的时候，再回忆起这事依旧还会心动不已吧？”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偷笑起来。 之后，子柒用心投入到大学生活中去，她又一次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班长、好几个社团的主席都是她来担任，间歇还要被其他同学喊去帮忙。除此之外，她还要把成绩维持在上游，虽然学习是没从前那么繁忙了，但是她依旧处在忙碌之中。 有一次，子柒正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却被后面离她一米开外的应琉璃同学叫住：“小柒，等等。” 她回头：“小琉，是你啊，什么事？” 琉璃跑上前来，气喘吁吁地问道：“你现在有空吗？” “我准备去图书馆查资料，怎么了？” “救急，救急，你快随我去唱诗班，帮忙指挥下。” “嗳，你们指挥去哪了？” “哎，她病了，这几日请假呢，我实在没办法才想到找你的。”说完，一溜烟就把子柒拉走了，等诗班排练结束，她和同学们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时光飞逝，转眼子柒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了，这年放寒假前夕，她还在学校没走，有个男同学过来叫他：“子柒，外面有人找，好像是你弟弟。” “好，谢谢你。”她走到外面一看，惊喜道：“小凯，你怎么来了？” “柒姐，我是来通风报信的。”文凯笑得神秘兮兮的。 “什么事呀？搞得神神秘秘的。” “家里正商量你和大哥订婚的事呢，可聊得火热之际却突然发现两个主角都不在。茂叔去叫大哥了，这不我就自告奋勇来找你了啊。” “你这机灵鬼！那我们回去吧，你等我下，我和同学说一声就走。” “好嘞。” 第16章 订婚前的兵荒马乱 子柒和文凯一路上嘻嘻哈哈没个正行，本来她挺正经一人，碰到这个调皮的弟弟可真是没辙，几次被逗得哈哈大笑。两人到家后还没走进客厅，就已经听到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了。见她回来了，文慧调侃道：“嗳，我们的女主角回来了，这下好了，男女主角都齐了，好戏可以开场了。”说完还把她推到景弘身边。 子柒脸一红，不好意思道：“伯母……” 景弘看看她，用眼神示意：“看来我们只能被动接受了，不然可能会被调侃的更惨，你说是不是？”她接收到信号，点点头。于是两人一致采用全盘接受的方式，无论你们怎么说，都不做反驳。这样一来大家觉得无趣也就不说了，于是又回到了正题上。 其实，宥堂和文慧本来就打算在子柒二十岁那一年让她和景弘先订婚的，结婚的事倒也不急，至少得等她大学毕业后再说。之前有问过他们的意见，既然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真是皆大欢喜，这么多年也算把此事划上一个完美的大半句号了，至于订婚的具体时间，就定在三个月后。 随后，他们又讨论了订婚当日的流程、需要准备的物品、宴请宾客的大致名单等事宜，简单地做了下人员分工，最后宥堂对文慧说：“太太，这事就辛苦你了。” “老爷，这是我这个当妈的应该做的，何来辛苦一说呢。” “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嘛。” “要是姐姐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帮忙的。”幼芬自告奋勇道。 “那太好了，万一有什么遗漏的，妹妹还能帮着看看想想。” “那好，你们俩商量着办吧。”宥堂道，他很是欣慰大房和二房之间能够相处融洽。 这时，子柒真诚地说道：“伯父、伯母、芬姨，谢谢你们为景弘哥和我筹备，我们都长这么大了，还要麻烦你们，真是过意不去呢。” “柒儿，你还在上学，能有多大？再说这事我们也高兴不是。”文慧笑道。 “是啊，姐姐。你看柒儿这小嘴甜的，人又长得这么标致，可把我给羡慕的。不知小凯以后能不能找到这么称心的媳妇？”为娘的总是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孩子，幼芬说道。 “哈哈，你就放心吧妹妹，小凯还用得着担心？一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又知书达理的媳妇的。” “那就承姐姐吉言了。” “妈、大妈，现在是说大哥和柒姐的事，怎么扯我头上啦？”文凯不满地抗议道。 “小凯，这事早晚得轮到你，我们这不是提前给你谋划嘛。”文慧逗他。 “大妈……我还小呢。” “三少爷，您这年纪搁我们那时候是可以成家了。”大茂也补上一句。 “茂叔，怎么你也……就算这样，大哥之后也是轮到二哥啊，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吧？” “三弟，你这是狗急跳墙吧？大家好心为你着想，你提我做什么？”云飞调侃道。 “好啦，你们就不要逗他啦，看把他急的……”终于有人来帮他了。 “就是，还是大哥对我好。”文凯似找到救星那样跑去景弘边上。 “哈哈哈哈……”大家见他这样都乐了。 接下去几个月，朱家上下都在为景弘和子柒订婚的事忙碌，文慧是总负责，幼芬俨然成了她的住手，帮着一起忙里忙外。大茂则负责外部事宜，安排下人分工，打扫装饰屋子，布置订婚场地等。 子柒正逢寒假又有心帮忙，她看着大家工作地如火如荼的样子，就毛遂自荐道：“伯母，有什么需要柒儿做的吗？” 不过文慧却说：“柒儿啊，等到订婚宴那日可有你忙的，现在呀先好好休息。对了，倒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是什么事？伯母。” “过几日啊，你去趟永才服装店试试礼服的尺寸合不合适。” “好的。” “不过我可能走不开，就让幼芬陪你去一趟吧。” “那就麻烦芬姨了。”子柒对一旁的幼芬说道。 “哪的话，柒儿不用和我客气。” “好。” 等到子柒和幼芬约好一起去服装店试礼服的那日离订婚宴只剩下一周左右的时间了，她们坐的车刚到店门口，殷勤地老板已经迎了出来，招呼道：“哎呦，二太太、罗小姐来了啊，里边请，里边请，罗小姐的礼服已经做好了，我这就派伙计去拿。” “谢谢啊，刘老板。”幼芬道。 “应该的，应该的。二太太罗小姐大驾光临，敝店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你太客气了，刘老板。”子柒说道。 “罗小姐这边请，来试试您的礼服。”一旁的伙计已经拿着礼服候着了。 “那芬姨我先去了哦。” “去吧，柒儿”。 擅长招揽生意的刘老板适时对幼芬说道：“二太太，店里新进了一些高级布料，要不您看看？” “哦？都来了哪些新货啊？” “那边请，都在那儿摆着呢。”幼芬随着刘老板过去了。 当子柒换上红色丝质薄纱蓬蓬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她惊艳到了，原本在店内选购布料的太太小姐们见了纷纷表示要做同款。裙子基本是合身的，仅有些小细节需要修改，老板重新为她量了尺寸，记下要修改的地方，告知她三日后就可以派人来拿。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日子，本来派下人去拿也是可以的，但最后还是子柒亲自跑了一趟。不过奇怪的是，下午出门的她到了晚饭时间还没回来，就在这时候紫阳匆匆忙忙拿着一封信敲响了景弘的房门。 “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 “怎么了，紫阳？” “小姐下午出的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刚才有人送来了这个。” “拿来我看看。”景弘一看脸色惨白。 “大少爷，这上面怎么说？” “糟了，小柒被绑架了！” “什么？小姐被绑架了？呜呜呜……这可怎么好啊！” “别慌，我这就去找。” 景弘刚抬脚要走，就被云飞叫住：“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谢谢你，二弟，我真担心小柒会遇到不测……” “放心吧，小柒不会有事的。大哥，那我们快去吧。”说完两人急冲冲出了门。 第17章 神游太虚 很快消息就传开了，这对朱家来说无疑是一道晴空霹雳，因为两日后就是订婚宴，在这当口女主角居然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顿时，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候还是一家之主的宥堂先冷静下来，他认为不管如何，总得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制定下一步的营救方针啊。 “紫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宥堂问道。 “回老爷，下午小姐出门去拿礼服，可迟迟不见回来。直到刚才，阿武送上来这封信，我担心小姐出事，就拿去给大少爷看了。”紫阳抽泣着回道。 “大茂，去把阿武叫来。”宥堂下令。 “是，老爷。”大茂很快把阿武带来了。 “阿武，信是谁送来的？”文慧抢着问道。 “回太太，是个不认识的人，说是小姐让送回来的，小的就拿去给了紫阳。” “看来信是绑匪派人送来的。”宥堂判断。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他们究竟是何目的？柒儿……柒儿不会出事吧？”文慧说道。 宥堂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提问：“紫阳，小姐出门的时候没坐家里的车去吗？” “回老爷，没有。礼服原本不是小姐去拿的，不过上午的时候她接到一通电话，说下午要出趟门，正好顺路去店里。小姐还说万一礼服再有问题，她在也方便处理。”紫阳回忆着说。 “那绑匪在信上是怎么说的？”宥堂再问。 紫阳递上信，回道：“老爷，信在这里，您请看。” 宥堂看了信，最后问道：“大少爷人呢？” “大少爷和二少爷已经去救小姐了。”紫阳答道。 “弘儿和飞儿都去了？老爷，那我们也加派人手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吧？”文慧道。 “大茂，你多带些人去绑匪信上说的这个地点，快去，务必救出柒儿。”宥堂随即吩咐道。 “是，老爷，我这就带着人去救小姐。” 先走一步的景弘和云飞果然在约定的地点看到了子柒，绑匪共有两人，见他们来了，从一座破破烂烂的大桥桥墩的隐蔽处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拖起原本被摁在地上的子柒，拿出一把锋利的刀抵在她的颈部。 子柒看到他们惊叫道：“景弘哥，二哥，救我！” 景弘见状急忙对绑匪们说：“你们先放了她，万事好商量，无论你们提什么要求，我都满足。” “哼哼，放了她？做梦。”其中一个绑匪说道，他二人脸上都蒙着面，看不清长相。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云飞问道。 “少废话，赎金带来了吗？” “在这里，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她。”景弘说道。 “拿来。”景弘他们把装有赎金的袋子仍了过去，可他们拿到赎金后非但没有放掉子柒，还砍伤了她，随后又举着刀向景弘和云飞逼近，看来大有杀人越货之嫌。 “小柒……”景弘躲过他们挥过来的刀，往倒在地上的子柒跑去，他抱起她，无意间瞥见绑匪正拿着刀要去砍云飞，他大喊：“二弟，小心。” 云飞也躲避过去，他见子柒受伤，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对景弘喊道：“大哥，你带着小柒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可是二弟，你一个人行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快走……” 景弘见形势如此危及，子柒又血流不止，只好带着她先行离开，留下独自一人的云飞来面对两个凶恶的绑匪。他们围住他，好几次，他们手上的刀堪堪要划破他的脸、他的手臂、他的身体，但都被他灵活地躲过了。他和他们僵持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脱身的机会，终于机会来了，是宥堂派来援助他们的人赶到了！只可惜，在他们还未来得及擒拿住两个绑匪之前，就已经被他们给溜之大吉了。 “二少爷，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茂叔。不过绑匪太狡猾了，让他们给逃了。” “您没事就好，我这就派人去追。二少爷，他们往哪个方向逃的？” “那里。”云飞指了指东边，于是大茂指挥几个壮丁往他所指的方向追去了。 云飞又说：“小柒受伤了，大哥带她先走了，我去医院看看，你先回去报信。” “是，二少爷，小姐她伤势如何？有没有危险？”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她被绑匪刺中手臂，流了很多血。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吧。” “好，我这就回去告诉老爷太太。” 等云飞赶到医院，子柒已经得到及时的救治，伤口处被缝了好几针，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还处在昏迷之中。她脸色苍白、了无生气地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显得很是孤寂，完全不似她平日活跃的样子。 昏睡中的子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被一团迷雾包围着，奋力前行之后终于来到一陌生之地。她四下看了看，心中疑惑渐浓，暗想：“这是哪里？怎么感觉不像是我生活的年代所拥有的建筑风格，这雕梁画栋、飞檐走壁的，难道这是古代？” 她渐渐不安起来同时又万分不解，她心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又转念一想：“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突然前方有火光亮起，慢慢走过来个人。“我且看看那人是谁。”待仔细一看，竟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宫装少女。“天呐，难道这是皇宫？”她震惊极了。 “我怎么会来到这？算了，事已至此，不如跟上去看看罢。”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于是她就跟着那宫装少女走啊走，最后竟来到一处牌匾上写着繁花宫的地方。 说来也巧，有个妃子模样的美貌女子正站立在花园中，只见那宫装少女快步走了过去，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听后似乎准备走了，走之前的一回眸，让子柒看到了她的容颜，真是倾国倾城，只可惜她脸上有一种哀怨的神情。 “为何她会如此哀怨？”子柒好奇道，随即又想：“她哀不哀怨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管这个做什么呀……”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脸怎会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那不是我的模样吗？为何我们会长得如此相似？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缘故？”她越来越糊涂了，心中却又有个想法渐渐浮现出来：“难道……这是前世的我……不会吧？不管是不是，先跟过去看看吧。” 第18章 遥远的记忆 九七三年，初冬。 “洛妃娘娘，该歇息了，今夜个皇上是不会来了。”洛子柒听到一个年轻的女声和她说话，就回过神来转头望向这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是个年轻丫鬟，大约十六七岁的摸样，手里正拿着一件锦缎披风，恭敬地对她说：“娘娘，夜里风寒，奴婢为您披上这个吧。” 今夜的风真的好大，把子柒的纱衣裳吹得飘扬起来，配上她此刻落寞的神情，是多么美的一番景致啊。她穿上披风，觉得暖和多了，于是问丫鬟：“烟儿，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快子夜了，您还是回宫歇息吧。”烟儿劝说道。 她见子柒虽没有回答，但显然已经是在往寝宫方向走的时候，她急忙打着灯笼上前为主子引路。 回到宫里，子柒在锦塌上坐下，她并没有就寝的打算，而是吩咐道：“烟儿，备纸，研墨。” “是，娘娘。” 子柒写的一手好字，烟儿羡慕不已，她一边研墨一边说：“娘娘，您的字写得真好，奴婢佩服。” “那本宫教你吧，反正平日里也闲来无事，你若真心好学，或许有朝一日能超越本宫也未可知。” 烟儿一听慌了神，急忙跪下说：“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怎能和娘娘相比？娘娘博学多才，奴婢只会服侍娘娘。” 子柒见她如此惶恐，柔声说道：“烟儿切莫慌张，但也不必妄自菲薄，快起来吧。” “是，谢娘娘。” 子柒确如传说中那般和善，这宫里谁都知道她为人谦和，与世无争。烟儿虽然进宫没两年，却好命地来服侍洛妃娘娘，这是她莫大的福分。她最初来服侍子柒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妃嫔的丫鬟那样受到刻薄，反而得到厚待，这让刚入宫不久的女孩儿倍感受宠若惊。起初还有防范之心，日子久了渐知主子是真心待自己，她更觉只有服侍好主子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自此就更对她掏心掏肺了。 烟儿是个伶俐的丫头，年纪不大却心思细密，只是她心中疑惑甚久：“为何皇上不常来？”她见过皇上，皇上深爱娘娘。何以见得？只因从前有几个嫉妒子柒的嫔妃在背后非议过她几句，后来不知怎的那些话竟然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他听后虽未有任何举动，但慢慢地就对她们生分了，以至于到了最后干脆都不去她们宫里走动了！她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才推测出皇上对自家主子的感情的。 “烟儿，你多大了？”子柒问。 “回娘娘，奴婢十七了。” 子柒听后若有所思，说道：“本宫刚进宫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说完这话她就沉默了，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 如今想来，就好似发生在上辈子那样遥远，可分明又有什么让她觉得这一切只发生在昨日。 她——洛子柒，曾经的洛家大小姐，四岁的时候就习字，父亲倾其所有要把她培养成世上不可多得的可人儿。如今，身为洛妃，她可是辜负了父亲的心愿？如果人生可以选择的话，她情愿不要做什么洛妃，甚至连皇后她都不稀罕！可惜，无法选择……她终究辜负了她的父亲，也辜负了那个她最爱的他。 “少俊哥哥……”她在心中又一次呼唤着他的名字，泪水也因此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眼前的宣纸上。朦胧间，她看见纸上写着一首诗：“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寒剑默听奔雷，□□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这是十二年前她写给她最爱的那个男人的。 “娘娘，洛妃娘娘，好端端的您怎么哭了？”幸好烟儿不识字，看不懂纸上写的是什么，不然当年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景象可又会重演？子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思绪从回忆中收回，说道：“烟儿，本宫无妨，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娘娘请问。” “你说此刻边疆会是个什么情形？”子柒问道。 “边疆？娘娘怎会问起这个？”烟儿不解道。 “没什么，你但说便是。” “奴婢觉得，边疆必是苦寒之地，这时节，定是萧瑟的。” “萧瑟？那要是人呢？” “人？奴婢认为，在边疆生活的人必是清苦的吧？” “萧瑟……清苦……”子柒喃喃道。 “是，娘娘。但这只是奴婢的粗鄙之见，若是说错了，还请娘娘勿怪。” “烟儿，你说的不错……”连丫鬟都明了的事，可见果真是……思及此，子柒又伤心起来，再次落下泪来。 “娘娘，可是奴婢说错什么惹您伤心了？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奴婢吧！” “不，与你无关，切莫惶恐，起来吧。” “是，谢娘娘不怪之恩。” “烟儿，你去把我的梳妆盒拿来。” “是，奴婢这就去。”烟儿将梳妆盒拿来后，子柒将它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蝴蝶发簪，对着它看了又看，最后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 “话说这簪子，无论从材质、工艺还是任何方面来说，都是梳妆盒里最不起眼的一件。素日里也没见娘娘戴过，今儿个是怎么了，娘娘怎的如此宝贝？”烟儿心里纳闷道，却听见子柒下令：“就寝吧。” “是，娘娘。” 她立刻服侍主子更衣，把踉踉跄跄向床榻走去的子柒扶上床后就退下了。 可躺在华丽床榻上的子柒却迟迟无法入眠，她想到那个遥远年代里发生的种种，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自那之后就一病不起。 第19章 垂髫之逆转 第一节相府 【片段一·花园】 “小姐，小姐，您慢点跑，奴婢跟不上啊。”花园的回廊上，一个丫鬟追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身穿一袭白色衣裙，发髻两边绑着的粉色丝带随着她身体地摆动在飞扬，拐角处，小女孩不见了踪影。 “小姐！求求您快出来吧，您要是有任何闪失，奴婢担当不起啊！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吧，回头相爷怪罪下来……”见丫鬟急得满面通红，小女孩于心不忍，从一棵茂密的松树背后探出脑袋来，说：“傻丫头，和你闹着玩呢，爹爹进宫去了，这会子你是安全的。” “哎呦，我的大小姐嗳，您瞧瞧，衣裳都脏了。”那丫鬟边说边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女孩面前为她整理好衣裳，之后又东拉西扯一番，方才满意地说道：“这样才有小姐的样子嘛。”说完就拉起她的手离开了。 丫鬟口中的“小姐”是相国府洛正忠相爷的女儿洛子柒，年方六岁，正是天真烂漫之时，相府上下无论是谁都从心底里爱着这位小姐。她虽是千金之躯，却自小善良谦恭，厚待下人，何况她天生就是一副美人胚子，如今年纪虽小却早已具备日后倾国倾城的雏形了，试问这样一位小姐又怎能不人见人爱？加上又投身在相爷府上，想不获得万千宠爱也不能呢！ 【片段二·闺房】 “给相爷请安。” “起来吧，小姐呢？” “回相爷，小姐在里屋练字呢！” “好，我去看看。”说着正忠就向子柒房中走去，他先不进屋，只在门口看自己心爱的女儿。洛家世代做官，位极人臣，到这一代，却只子柒一个女儿。然而他却不甚在意，只因这女儿自小就聪明伶俐。听说她正在练字，他很是欣慰，才过了一年有余，她的小楷就日益长进，照这样看来，真是前途不可限量，怎能不叫他欢喜？ 其实，正忠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想法，他对谁都没透露过，那就是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培养成皇后娘娘哩！因此子柒刚长到四岁他就请了夫子教授她各样的学问。他寻思着：“要是我的子柒将来做了皇后，那我岂不是国舅大人了？哈哈哈……”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总有一天会成就，他仿佛看见她当上了皇后，穿着凤袍，头上插满了珠钏黄金，美丽的瓜子脸上是尊容极了的表情。 这时，女孩儿脆脆的一声：“爹爹，您上朝回来啦？”把正忠的美梦给惊醒了，他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儿，方才的想法瞬间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仿佛不是刚才那个壮志凌云的相爷，倒像一个爱自己儿女的平民百姓那样说：“柒儿，爹回来啦！想爹了没？” “当然想啊。爹，方才柒儿去花园抓蝴蝶了，好大一只蝴蝶哦！我追了它好久呢，不过女儿可没忘记读书、练字……” “哈哈哈，我的柒儿最乖，来，让爹好好看看。”只见子柒已经换上了一件蓝色对襟夹衫，里面是颜色深一号的锦缎小裙，之前的发髻已经梳成了辫子，多余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像黑色的绸缎那样闪亮和柔软，把她美丽的小脸衬托得越发粉嫩和可爱。 “我的女儿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正忠情不自禁地夸赞起自己的女儿来，接着又说：“给爹说说，今日读了哪些书？” “爹，夫子已经教女儿读四书了。” “哦？爹考考柒儿。” “好，爹爹请问。” …… 第二节大殿 四年后的某一日，相府大殿上，相国夫人和子柒正焦急地踱着步，突然一个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禀告夫人、小姐，大事不好了……” 听到这话相国夫人慌了神，子柒却扶住母亲，柔声说：“娘，有我呢。”其实她自己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孩儿。 但见她对那卫兵说：“洛九，不要慌张，慢慢说来。” 这个叫洛九的卫兵神情慌张、手足无措，他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小姐的话，不好了，相爷……相爷他……” “快说，相爷怎么了？”相国夫人似乎振作了精神，厉声问道。 “回夫人，相爷他……他被打入大牢了！” “什么？你说什么？”相国夫人大惊失色，险些跌坐在地上。 “洛九，爹爹为何会为被打入大牢？” “听说……听说是谋反之罪！” “天呐，谋反！爹爹怎会谋反呢？” 相国夫人似是恍然大悟般地哭喊着说：“老爷，你糊涂啊……”此刻的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再是平日美丽高贵、遇事沉着的相国夫人了。 “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爹爹真的谋反了吗？”小小的子柒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一向望女成凤、对自己宠爱倍加的父亲怎会做出这等事？然而她却隐隐约约地觉察到她的人生自那一刻起彻底改变了。 相国夫人望向自己的女儿，那张美丽的小脸上有着和她相似的神情，她开口道：“女儿啊，你爹太糊涂了！其实，我早就知晓，总有那么一日他会走上这条路的……” “娘，您既然知晓，为何不阻止爹爹呢？” 相国夫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柒儿，我十六岁嫁给你爹，他已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这十余年来，我没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虽未埋怨过我，但我心里却好似明镜一般。他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从你四岁起他就开始栽培你，为的是有朝一日在通往权利的道路上你能助他一臂之力，可他……可他如今却……等不及你长大就想要早早地得到这权利！” 说到这里，相国夫人停下了声，随即她又说到：“柒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今日就派人给你远在朱国的皇帝舅舅去信，你即刻动身去他那，从今往后那儿才是你的家，切莫再动回来之念。” “朱国？娘，那您又当如何？” “柒儿，娘不碍事。你舅舅是朱国的国君，和当今皇上有着邦交关系。如今你爹虽犯了死罪，但皇上会顾念旧情放我一条生路的，你就放心去罢……” “娘！女儿不走！女儿舍不得您啊！还有爹，爹该如何是好啊？” “我会去大牢看你爹，你快走，快走啊！” “娘……柒儿不去……” “来人。” “小的在，夫人有何吩咐？” “把洛德叫来，让他护送小姐去朱国。” “是。” “柒儿，洛德是我娘家带来的卫兵，他送你去我最放心，快走罢，娘会设法和你联络。” “不……娘……柒儿要和您在一处啊。” 无论子柒此刻如何哭闹，相国夫人都必须硬下心肠来，因为她知道，这是眼下仅有的可行之路。其实她又何尝舍得自己唯一的女儿离开，这一去，恐怕再无缘相见，但她吞下眼泪，下令说：“洛德，好生照顾小姐。” “是，公主殿下，小的万死不辞定将小姐平安送达朱国。” 第20章 相国夫人的身份 相国夫人原是朱国的三公主，本名牡丹，生性单纯、聪明能干，在宫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她并非太后嫡出，和现任朱国国君佑傥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两人关系非常亲密。牡丹公主打小就生得花容月貌，再加上她活泼的性情，因此很受皇室宗亲的喜爱，有别于其他公主的一点在于她爱好冒险，一直向往着宫外的世界。 在牡丹公主年满十六岁的时候，忝国（子柒的故乡）国君派使臣前往朱国，此次使臣来的最大目的就是要为皇上最器重的大臣洛正忠相爷挑选一名夫人！忝国和朱国世代邦交，既然人家大老远派人来了，自然是要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去的。何况忝国强于朱国，又是相爷的夫人，这对两国邦交更是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昔日，牡丹的父皇把这事交到彼时还是太子的佑傥手上，让他全权负责挑选合适的女子送去，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要借机考验考验他这个太子的能力啊。 佑傥思量道：“哎，此事真是万分棘手啊，毕竟是要此女嫁到一个遥远陌生的国度去，条件相当的大臣之女若非真心愿意恐怕也起不到邦交的作用，反会弄巧成拙。若要娇生惯养的王侯小姐背井离乡，又有哪个愿意？更莫说此去前途未卜了……” 因此该送何人去联姻令他甚难决断，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合适的人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可他转念又想：“让她远嫁他乡作为邦交的代价是否太大了些？万一……”遂打消了这个念头，“本王还是另觅他人罢。”又过了半月有余，还是未有合适人选之眉目，直令他寝食难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某一日，牡丹公主去看望她的皇兄，又大叹宫中生活无趣，言谈之间充满了对宫外生活的向往，这时深知太子心思的小太监路福荣适时插话说：“公主殿下当真想在宫外生活？” “可不是嘛，小路子，宫中生活实在太无趣了，本宫想啊，平凡百姓的生活肯定有趣得多！对了，上回本宫在宫外看到好多新奇的玩意儿……”突然她醒悟似地住了口，暗暗地吐了吐舌头，心里着实恼恨自己大意说漏了嘴。 果然，佑傥听后埋怨道：“皇妹，你又偷偷溜出宫去了，要是被父皇知道，你就麻烦了！” “皇兄……我最最亲爱的皇兄，若是你不说，父皇从何得知？” “牡丹，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佑傥本就在为联姻人选之事烦心，此刻又听说牡丹总是不务正业偷溜出宫，心情已然不妙，口气便有些不虞。 牡丹最善察言观色，她见佑傥面色不霁，心知不妙，遂恭顺道：“牡丹不敢。”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并非有心责难，只是眼下殿下正好有件烦心事，您既真心喜爱宫外生活，幸许能帮着分忧呢……” “哦？皇兄有何为难之事？皇妹我能否助你一臂之力？” “牡丹……这……”他欲言又止。 “皇兄，究竟是何事令你如此作难？” “公主殿下，一月之前，忝国的国君派使臣来我朱国，此次使臣前来的目的是要为他们的相爷大人寻觅一位条件相当的夫人！只是这个人选甚是难定……殿下正为此事烦心呢，眼看又过了一段时日了……”关键时刻，小路子代替佑傥说出这事的来龙去脉，好算为他解了围，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开口向自己的妹妹言说。 “哦？这么说来，人选未定……那皇兄心目中可有合适的女子前去？” “牡丹，纵使我心中有决断又如何？无奈此事面上是政治联姻，其实质却关系着两国邦交，本王一不知她是否甘愿？二就私心而言也甚是不舍啊。” “皇妹明白。皇兄，你心中所定的是何人？幸许牡丹能为你去说服呢。” “牡丹，这……” 牡丹见佑傥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又忆起他方才的难言，怎会还不知他心中所想？这个和她自小一起长大的皇兄她最了解，他虽贵为太子，却是爱护妹妹的好哥哥啊！ “臣妹明白了。皇兄，你心目中的人选——是我。” “牡丹……我的好妹妹，可皇兄如何舍得你？此去忝国路途遥远，万一在路上有个闪失，你叫皇兄如何心安？你万万去不得！” “皇兄，你不必为我忧心，且不说父皇会为我加派人手，忝国定也派了足够多的护卫来护我这一路平安。无论如何，我毕竟是朱国的公主！除我之外谁又能完成邦交的使命呢？你知我素来都向往着宫外生活，如今可是如愿以偿了……”牡丹此时的所言所行已非平日那个喜欢偷溜出宫去的调皮公主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朱国三公主。 “可是牡丹，这实非宫外那么简单，而是另一个国度啊。何况这山高水远的，我们若是要再相见，不知是何年月了。” “皇兄，无需再言，就让臣妹去吧。也许……这就是命。”说完，牡丹转身离去，在那之后又过了月余，她就随忝国的使臣出发了。 在动身的那一日，牡丹和佑傥两人抱头痛哭，不过须臾她就冷静下来，擦干眼泪说道：“皇兄，莫再哭泣了，你若得空，便来忝国看望臣妹就是了。” “皇妹，本王答应你，定会去忝国看你。” “好，那臣妹就此与皇兄别过了。” “牡丹，一路顺风，本王等你鸿雁归来。” “嗯，臣妹去了。” 马车载着牡丹公主去往一无所知的未来，也许这就是生为皇家儿女所要承担的责任吧，很多时候不能光为自己活着，他们的命运其实时时刻刻都是和国家社稷联系在一起的。 幸运的是，牡丹嫁去忝国之后和她在家乡时并无二致，她终于过上了向往中的生活。忝国的广袤河山是她所喜爱的，相爷洛正忠待她也极好。他们夫妻恩爱，再后来有了子柒，这样美好的日子过了十多年。 第21章 去往异国 洛德遵照牡丹公主的命令在两日后就护送子柒启程了，在去往朱国的途中，她坐在马车上哭个不停。对于在尊贵中长到十岁的相府千金洛子柒来说，这是正常的反应，毕竟父亲犯的可是谋反之罪，母亲的处境也不明朗，而她为了苟且偷生也不得不背井离乡。 “小小姐，您莫再哭了。小的明白，您这是在担心相爷和公主殿下，可您如今这样，要是被他们知晓了定会伤心难过的。”洛德劝道。 “阿德，我爹怎会谋反呢？还有，皇上会放过我娘吗？” “小的不知。不过小小姐，您放心，公主她冰雪聪明，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真的吗？娘会有法子？” “是，小的从小就跟着公主，对她的脾性最是了解。小小姐，您一定要振作起来，等到了朱国开始新的生活，这也是公主希望之所见，您万万不可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啊。” “阿德，你所言极是，娘完全可以抛下我和爹一走了之，她之所以如此，皆是为我啊。”说完又哭将起来。 “小小姐，您真真聪慧，事实就是如此。您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有朝一日才能查明相爷谋反的真相啊。小的相信，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洛德此言起到了至关紧要的作用，令子柒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她肯定道：“是，爹爹一定是被冤枉的，他不可能谋反！我信任他的为人。” “是啊，相爷他是个好人。小小姐，您能如此想小的就安心了。” “阿德，谢谢你安慰我。” “小小姐，这是小的职责所在，您客气了。” “阿德，我问你，朱国是何等样的国家？” “小小姐，朱国风景壮阔，千里冰封，和忝国比起来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致。那里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虽比不上忝国富饶，但小的相信，您定会爱上那里的。” “果真如此？” “是，小的怎敢欺骗小小姐？” “我信你。阿德，往日里我总盼着哪一日能去娘的故乡看看，谁曾想今日前去竟是这番缘由……” “小小姐切莫悲伤，您就当是代替公主回去罢，她自从嫁给相爷之后就再未回过家了。” 子柒点头：“是啊，娘肯定很怀念家乡的一切。”随后又说：“娘，就由柒儿代你回去看望家乡的父老乡亲了。” “小小姐，您的性情真是和公主十分相似呢。” “阿德，此话当真？那你和我说说娘从前在家乡时的事吧。” “好，那小的就说上一件给小小姐听。” “嗯。” “有一回啊，公主又偷偷溜出宫去，那日扮做书童的正是小的……” 如此，子柒和洛德在路上行行复行行，行行又复行行，走了将近两个月，最后终于到达了朱国的地界。 “小小姐，我们到了。”洛德说道。 子柒从马车的窗户往外望去，问道：“阿德，这里就是朱国了？” “是。请小小姐在此稍候片刻，小的前几日收到飞鸽传书，今日皇上会派俞将军前来接应我们。” “好。”初到朱国的子柒打量着窗外的一切，心想：“这儿果真是个和故乡忝国截然不同呢。景致也好老百姓的穿着打扮也好，莫非连生活习性不尽相同吗？这就是娘出生的地方？我日后也要在此生活了？” 此时，洛德已经远远地望见俞将军和他的手下将士骑着马往他们这儿来了，于是他对子柒说道：“小小姐，您快看，那就是将军府的人，他们来接您了。”她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远处正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前行，随着马蹄踏踏，地面上尘土飞扬。 从这一刻起，她彻底的和她的故乡告别了，她的故事将在这片新的土地上上演，那是彼时刚踏上朱国土地的她在那一刻所未曾想到过的。 “小小姐，小的扶您下来，俞将军就要到了。” “好。” 子柒刚下马车，俞将军一行人已经近前了，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率先下了马，其余的人也纷纷下马。他来到他们面前，对洛德说道：“富达（这是洛德在朱国皇宫时的名字，随牡丹公主去了忝国后改名洛德），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小的无恙。俞将军，一别十多年未见了，您可安好？” “承蒙皇上厚爱，我一切都好。” “多谢皇上。” “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感谢皇恩，路上虽有艰难，但小的总算护送小小姐到达朱国了，终于不负公主所托了。” “皇恩浩荡。这位想必就是小郡主了？” “正是。”洛德答道，又对子柒说道：“小小姐，这位便是俞广俞将军了。” “小女洛子柒见过俞将军。” “小郡主不必多礼。三公主殿下的手信皇上已经收到了，特派末将前来。” 子柒打量起俞广来，他虽人近中年，但依旧相貌俊朗，身材魁梧。不知为何，她看到他后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禁悲从中来，红了眼眶，问道：“俞将军，我娘如何了？” 俞广见状立刻安慰道：“小郡主请放宽心，皇上已派人前去忝国，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但愿真如俞将军所言。” “嗯。小郡主，公主给皇上的信里还说，望您能多体察民情，了解民间疾苦，皇上也已恩准您不必住在宫里。至于住处，您若不介意就先去末将的将军府暂住如何？” “子柒愿听将军安排。” “多谢小郡主。您这一路上也辛苦了，我们先回府歇息吧，其他的留到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好，来日方长。” 于是俞广下令道：“回府！”又对洛德说：“富达，照顾好小郡主。” “是，俞将军。” 第22章 初遇命定之人 将军府的花园里，一个少年挥舞着宝剑，只见他上下翻腾，宝剑被他舞得出神入化，四下里围观的卫兵在那里喝着彩：“少爷好厉害！” “少爷的剑法是越发进益了。” “依小的看都快赶上老爷了。” “同感，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们少爷果真是块习武的料，你看这剑法，啧啧啧。” …… 源源不绝地赞美声此起彼伏，全数落入少年的耳中，但对于这些个赞美，他一律不理不睬，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似的。他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继续挥舞着剑，而那把剑似乎已和他合而为一，一招一式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离他身后大约三尺远的地方摆放着一个木架，上面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在舞剑的间隙，他用脚对着那架子的一角轻轻地那么一踢，就有一把长刀落入一旁一个正围观的卫兵手中，他简明扼要地开口道：“阿辛，来比试。” “是，少爷。” 那个叫阿辛的卫兵一上来就举着刀往少年的要害刺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了。阿辛见这招无效便立即变换策略，改为左右夹击，那把长刀在他手里就像条滑溜的鱼，看似是在耍花腔，其实刀刀都是险险地就要刺中少年，但都被他躲过去了。两次偷袭均以失败而告终，使阿辛决定使出绝招了，他要用他最擅长的刀法进行攻击，于是摆下阵势，有条不紊地开始进攻，无奈少年防御能力极强，但阿辛也不急不躁，企图从他身上找出破绽随后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少年并没有给阿辛这个机会，而是举起剑开始反击了，先来一个假动作，却被他看出端倪，躲了过去，只是人还未站稳就又有剑的锋芒从另一侧横空冒了出来。他急忙用大刀去挡，刀剑相撞发出一阵很大的声响来，把他的脑袋震得嗡嗡直响。好不容易又躲过去，却感觉有无数剑锋向自己刺来，他凝神细看，想分辨出究竟哪一处才是真的，可就在他还未辨明之际，少年的剑已经稳稳地架在他的颈项之上了。 “少爷，是阿辛输了。” “再来。” “是。” 两人正要开始第二轮的比试，这时有个卫兵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人的比武。却见他对少年说道：“少爷，不好了，雪球不见了。老爷吩咐说今日有贵客前来，务必要看好它，可……”他口中的雪球是一只雪狐，朱国地处北方，常年都是冰天雪地的状态，这种动物在北国是很常见的。 “都找过了？”少年放下宝剑，依旧面不改色地问道。 “是的，少爷，刚才还在花园中看到它，只一会功夫就……”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威严气势容不得卫兵再说哪怕半句话。 也就在那当口，子柒已经跟着俞广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他对她说道：“小郡主请放心，您在此处是安全的，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 “多谢俞将军。” 可俞广这话啊才刚落地，子柒这路啊还没走上两步，就不知打哪冒出一只有着白色皮毛的庞然大物，它不偏不倚就往她身上扑过去，顿时把她吓得摔倒在地上。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非但将所有人弄得措手不及不说，更是让原本伺候在旁的洛德惊得是目瞪口呆，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扶他的小主人，她就已经倒在地上，跌得浑身是泥。 而且她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当即晕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吓傻了。事后她回忆起这一幕，唯一能记起的就是那只庞然大物正要扑过来的时候她听到的那几声悠扬的口哨声……此情此景，把个身经百战的俞广都给愣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第一次来将军府竟会遇上如此出人意料之事，当然后来的事他更想不到。 那个肇事者正是他儿子养的宠物雪球！他曾千叮咛万嘱咐，可事到临头，却……好在他立刻回过神来，当即下令道：“富达，快去看看小郡主可否受伤？来人，把小郡主送去富贵阁。阿燦，快去请李大夫来，快。” “是，将军。”下人们纷纷行动起来，这可是了不得的事，一刻都不敢耽搁啊。 等大伙儿手忙脚乱地把子柒送去她的居所富贵阁的时候，俞广也正准备同去看看她的情况时，好巧不巧地被他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俞少俊，一旁蹲着的不是雪球又是哪个？此刻它正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他回忆起方才上演的那一幕，气得脸都绿了。此时此刻，他终于失去了冷静，怒吼道：“少俊，你给我好生看着雪球，不准它再惹事，要是小郡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俞家都得玩完！” 看着父亲火冒三丈的离开，少俊的脸色一点都没变，他对着雪球幽幽地说了句：“你闯祸了。” 雪球低下头呜咽了一声，算是道歉了。 其实，方才子柒晕倒之前听到的那几声口哨声就是少俊吹的，当他听说雪球不见后就一路找寻。待寻到将军府门口时，他看到了那个跟随父亲进来的女孩儿，心中明了这就是要暂住在自己家的三公主殿下的女儿。然而，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之际，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抹白色，就在同时他吹响了口哨，可惜还是为时已晚呐。 第23章 肇事者雪球 富贵阁里，李大夫正为子柒把脉，众人都焦急地站在门外。他诊治完毕后刚退出来，就有一大群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夫，小郡主情形如何？” “大夫，小郡主有无大碍？” “大夫，小郡主无恙吧？” 李大夫见状，赶紧道：“诸位，请听在下说，小郡主并无大碍，只是由于旅途劳顿外加惊吓过度所导致的晕厥。” “那她何时能够醒来？”俞广正巧赶来，急忙问道。 “将军请放心，小郡主很快就会苏醒过来的。” 此时，一直在子柒床边守候的洛德突然惊叫出声：“小小姐，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阿德？这是何处？我为何会躺在此？嗳，你又为何哭泣？” “小小姐，这是将军府您的屋子。您忘了，方才您在府门口受了惊……小的见您醒了一时高兴才哭的。” “我记起来了。你莫哭，我不碍事的。你速去告诉俞将军一声，就说我已经醒了，好让他安心。” “是，小小姐。” 当洛德把话带到后，俞广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旁的李大夫适时说道：“将军，既然小郡主已经醒来就表示无事了，往后可以适当喝些参汤补补身子。” “李大夫，多谢。阿燦，送大夫回去。” “是，李大夫这边请。” “那在下告辞了，将军。” “大夫慢走。” 李大夫走后，俞广决定亲自去确认下子柒的情况，否则委实令他难以安心啊。他来到她的床前，关切地询问道：“小郡主，您感觉如何了？” “已无碍了，俞将军请放心，大夫也说只是受惊而已。” “如此末将便放心了。” “俞将军，方才那个朝我扑过来的是什么？” “哦，那是一只雪狐，末将犬子的宠物。它平日聪明可爱，很通人性，不想今日竟冲撞了您。都是末将管教不严，罪过罪过，请小郡主责罚。” “事出突然，谁也无法预料，何来责罚一说？雪狐？我怎么从未见过？” “多谢小郡主谅解。因为雪狐是北国的产物，您出生在南国，没见过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那俞将军，下回让我好好见见它，可好？” “自然是好，只要您不怪罪，末将已是感激不尽。小郡主，您好生歇着，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先走一步。” “好，俞将军请便。” 歇息了几日之后，子柒彻底从疲惫、惊吓等状态中恢复过来。某一日，她在花园里散步，远远地望见假山背后有双闪亮的眼睛正望向自己，假山的形状大部分被白雪给覆盖住了，因此除了眼睛外看不出别的。很显然，这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但眼神看起来很温良，并没有伤人的意味。 她正思忖着这眼睛的主人究竟是猫抑或狗？却听到耳畔传来一个冷峻的男声：“那就是上次吓到你的罪魁，它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她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和她说话的少年，他大约在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的骑马装。他本就长得挺拔俊美，这身装束更是把他衬托的英姿飒爽，只是这种俊美被他脸上冷漠的表情所掩盖了。从他脸上可以看出俞广年少时的模样，只是俞广脸上不曾有过这样的冷漠。 她心下明白，问道：“想必你就是俞公子了？” “是，少俊见过小郡主。” “无需多礼，你方才说的可是你的宠物雪狐？” “是，小郡主已经知道了？” “嗯，前几日俞将军告诉我的。” “哦。” “可否告知你是因何养它的吗？”子柒好奇道。 “两年前我去打猎，在丛林深处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它……” “可是受伤了？” “腿上被抓伤了，爪子都染红了。” “啊！好可怜，那后来呢？” “原本我想上前查探它的伤势，不料当时正有只狮子要扑向它，于是我救下它，并将它带了回来。” “那它伤得重吗？” “很重。” “当时它多大？” “这样。”少俊拿手比划了下。 “那么一点点？如今居然长这么大了。”子柒惊奇道，接着又问：“可否让它过来？” “你不害怕？” “不，让它过来吧，我想好好看看它。” 少俊吹响了口哨，雪球飞奔过来，最后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温顺地看着它的主人。 “原来当日的口哨是你吹的？” “嗯，可惜还是太迟了。” “你叫它什么？我可否摸摸它？” “雪球，请便。”说完这些，少俊退到了一旁。 子柒仔细打量起雪球来，它通体雪白，毛色发亮，隐约透出银白色的光来，如果它在雪地里打滚而不露出眼睛的话，着实难以分辨哪个是雪哪个是它。它圆圆的大脑袋上有一对尖尖的耳朵，眼睛是澄清的灰色，一根粗硕的大尾巴在那一甩一甩的。 “雪球，过来。”那动物听见子柒唤它，便温顺地凑过来蹲坐在地上。 “雪球啊，不曾想你竟有这么坎坷的过往哦，甚是可怜呢。”子柒心疼地说道，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呜咽一声，用粉红色的舌头舔舔她的小手。 “不过现如今可大好了，无需再惶恐咯。”她又说道，雪球一听高兴地立起身来，围着她转圈圈，把小小的她逗得乐不可支。他们仿佛相识数载的友人那般，少顷便玩得不亦乐乎了。也只有在此刻，她的心里才能暂时放下远在忝国的爹娘，尽情挥洒着她快乐的天性。 第24章 情不知所起 后来的日子，子柒和雪球便常常在一块玩耍，她和它穿梭在假山各处，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它那身白色的皮毛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可她身上穿的大红色袄子可是分外鲜明呢。北国极寒，她早已入乡随俗地换上了当地的装束，还别说，这里的服饰倒是把她衬托得愈发俏皮，比起她在故乡忝国时更添一分别致的美。 北国的四季并不分明，多数的时候皆是寒冷的，这是一个雪后初晴的冬日，多日持续不断的大雪令子柒只得待在屋中取暖，生在南国的她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然而在屋里可做的除了读书写字外就只有女红了，好不容易等到天放晴了，她总算可以出来透透气了。花园里雪球早就蹦跶开了，雪狐可是无惧严寒的，日日在雪中打滚也不碍事，待它重见多日不出屋门的她，立马就凑过去要拉着她一起玩耍，见它如此热情，她也只得不顾寒冷迈入雪中和它嬉戏起来，不消片刻，花园里再度响起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不远处的长椅上，少俊斜着身子支着个腿坐着，他看到了雪地里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相互追逐打闹的欢乐模样。正在他若有所思之时，他的父亲从长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于是他起身招呼道：“爹，您来了。” “嗯，少俊呐，爹有要事和你商量。” “是何事？” “你看啊，小郡主暂住在我们府上，她的安危便成了首要问题。” “嗯。” “为父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事只有交给你，方能安心啊。” “爹是要我保护小郡主？” “是啊，洛相爷究竟会如何发落这事我们虽不知，但三公主殿下毕竟是皇上的亲妹妹，各中关系不用爹细说想必你也明白。” “我明白。” “只是……” “什么？” “爹知你素来不喜和人交往过密，也不愿和人谈笑自若……” “爹，此事事关重大，孩儿又怎会仅凭个人喜好行事？” “少俊啊，你能如此识大体，为父甚感欣慰啊。” “爹，我可是将军之子！” “好！虎父无犬子！爹只是不愿你有所为难罢了。” “孩儿无妨，爹放心。” “如此就好，此事就交予你了。” “是。” 俞广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少俊心思缜密，武艺高强，保护子柒这事非他莫属，虽说将军府戒备森严，可谁能确保万无一失？万一遇到不测……不过现下他既已安排妥当，便可高枕无忧了。 一旁子柒正和雪球玩得高兴，不经意间的一回眸，让她看到了俞广父子。于是她撇下它，往他们这边走来，可它却在她身后一尺左右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着，看起来颇有保护她的意味，看着那体型不知比她庞大多少倍的它跟在后头，可把俞广给乐坏了。 “将军，您何时来的？”子柒问道。 “有一会了。小郡主，看着您和雪球相处融洽，末将就放心了。” “雪球十分可爱，我喜欢它。” “哈哈哈，在末将看来它更喜欢您呢！对了，这是犬子少俊，想必您已经见过了吧？” “嗯。” “日后啊，您的安危就交由他来保护了，您若有任何吩咐，尽管叫他便是。” “那子柒先谢过将军了。” “小郡主无需言谢，对了，少俊他虚长您几岁，您若不嫌弃，就叫他一声俞大哥吧，毕竟他将是您的保镖，往后朝夕相处免不了，切莫太生疏了才好。” “将军说哪里话。”子柒道，随后又对少俊说：“俞大哥，往后就有劳你了。” “小郡主何须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少俊拱手道。 自那以后，子柒和少俊可谓形影不离，虽说他们在年纪上相差了七个寒暑，性情也截然不同，但难能可贵的是相处融洽、言谈甚欢，这是为何？很大程度上源自于子柒的经历，她在幼学之年就遭逢家变，少了同龄女孩儿的幼稚懵懂和不切实际；而少俊自小就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加上他素来不喜和女子过多接触，故此俞广才有先前之顾虑。不过如今看来，却是他多虑了，子柒虽然小小年纪就被迫背井离乡，但外向乐观；少俊虽然小小年纪就遭受丧母之痛，却稳重内敛，因此两人竟意外地互补，倒也相处无碍，这一切或许正印证了那缘分二字罢。 有多少个白日，在将军府的花园里，他们一个舞剑，一个弹琴，抑或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一起读书，两人虽然言语不多，但自有一种默契在里面；有多少个夜晚，在朦胧的月色中，他们开怀畅谈，各自诉说着过往生活的点滴，惊讶地发现两人虽身处异国，但却有着惊人的相似点。还有那可爱的雪狐雪球，常伴他们左右。 令少俊未曾想到的是，子柒年纪虽小，却已是博览群书颇有见地了，与他平日所见的一心想凭着夫荣妻贵或母凭子贵的官家小姐们截然不同。是啊，正忠当年可是一心拿皇后的标准来培养自己唯一的女儿的，因此那些只着眼于穿着打扮寻个好夫家的普通女孩儿又怎能和她同日而语？ 令子柒未曾想到的是，少俊远非他表现出的这般冷漠，他其实有着一颗火热的内心，只是人们通常发现不了罢了。抑或这样说吧，除了对她，他可还愿意对别的女子表现出那个真实的自己？ 神秘莫测的命运带领着两人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第25章 噩耗 子柒来到将军府的第四个月，终于收到了母亲相国夫人从忝国差人送来的信，然而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子柒吾儿，听说你在朱国一切安好，为娘便放心了。柒儿无需惦念娘亲，善自珍重，遇事多和俞将军商量。务必记住娘的话：无论如何，切不可再生回忝国之念！从今往后，朱国才是你的故乡……” 这封信就算看了再看也花不了一炷香的时间，给人一种匆忙写就的感觉。子柒看完后不禁疑窦丛生，她暗想：“爹爹究竟如何了？为何娘一个字都未曾提起，莫非……”相国夫人不仅未在信中提及任何有关洛相爷的情况，甚至就连她自己的近况也未提及，这让子柒很不解，同时又十分焦急。 这时，接到消息赶来的俞广安慰子柒说：“小郡主无需担心，先前三公主殿下已经派人和皇上取得了联络，陛下他一定会为公主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至于相爷嘛，听说还关在大牢，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她见他言辞恳切，便不好再问什么，于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将军告知。” 他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明了她的所思所想，便又说道：“小郡主，末将若再接到任何有关洛相爷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前来告知。” “那就有劳将军了。” 说完这话，她一脸惆怅地走到花园深处，方才并非她不愿再追问下去，只是她想到自己在将军府内虽然只住了短短数月，但府中上下哪个不是待她像个主子一样？俞广甚至还派出了自己的亲儿子来保护她，可见他们却是真心待自己无疑。如果她再不识抬举，还要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岂不是要辜负他们待她的一片真心？哎，不过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远在忝国的爹娘，于是只能默默地坐在一颗银杏树下担心害怕着。 她的脑中一会浮现出母亲信中的话，一会又浮现出俞广方才所言，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在这种悬而未决的情况下，对于只有年方十岁的她而言，也许最自然的反应不过是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而已。 泪眼朦胧间，子柒惊讶地发现少俊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树下，她开口道：“俞大哥，你何时来的？” “有一会了。” “为何不说话？” “因为你在哭。” 子柒方才意识到自己还未来得及将泪水擦干，于是她拿出手绢擦了擦，又开口道：“我……”可刚说了一个字，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少俊从她手中拿过手绢，抬手帮她擦去眼泪，看着她不愿被人发现悲伤而刻意压抑着的痛苦表情，他开口道：“哭吧，或许哭出来你会好受些。” 可她却异常清晰地说出一句话来：“俞大哥，你们不用瞒我了，我爹一定是……”说完她又痛哭起来。 他坐近她，让她靠在他的胸口，用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回答道：“何以见得？” 她抓着他的衣襟，泪水已经将他胸口的衣裳濡湿了一大片，她哽咽着说：“即使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因为我了解我娘，恰恰是因为她只字未提，我才知道我爹一定是出事了……” 于是他心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还是她太过冰雪聪明的缘故？我们分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啊。”他暗暗叹了口气，又劝道：“小郡主，洛相爷真无性命之忧，你要听三公主殿下的话，切莫多思。” “嗯。”子柒没有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她美丽的大眼睛里依旧饱含着泪水。 少俊却回忆起之前俞广所言：“少俊啊，洛相爷这回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爹，你听说了什么？” “原来这次谋反的主谋竟是忝国国君的六弟啊！” “可有不妥？” “我听说忝国的皇帝陛下本就十分忌惮他这位六弟啊……” “这是为何？” “说来话长，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一桩忝国的宫闱密辛。” “是何密辛？” “传说忝国的先皇陛下十分宠爱这位六王爷的母妃，若不出意外，她原本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那么六王爷自然也是将来的太子人选，先皇更是有意将皇位传位与他。却不料，现任忝国国君的母妃得到密报后，就借故将当时比她位分低的六王爷的母妃给……” “这……” “这样一来，六王爷在后宫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多年来，他正是靠着韬光养晦和装疯卖傻方能活到今日。莫不是如此，早就性命不保了……” “原来如此。” “哎，自古以来，哪次改朝换代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嗯，如此说来，洛相爷岂不是难逃此劫？” “正是。” “那小郡主……” “记住，切莫向她透露半分，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俞广叮嘱道。 “是，爹。” 子柒无从得知这短短的一刻少俊心中的百转千回，他本就敦默寡言，自那之后也再未言语。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发现她竟伏在他的胸口睡着了，这个往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相府小姐，此刻是又累又怕又惊又恐，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下了。 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还闪烁着泪花，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就将她抱回了房。看着她不甚安心的睡颜，他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随后，他就将门轻轻地掩上了。 第26章 惊险时刻 少俊只出去少时，子柒就醒了过来，她的脸上泪痕犹在，其实这几个月来，她已慢慢明了，自己的爹洛正忠怕是真的出事了！一想到即将回天乏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许自己只是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痛哭流泪却不作为了，她随即从床上起身，拔腿就往门外跑。却不料，少俊就在门外站着，她横冲直撞竟一头撞入他怀中，他扶稳她，问道：“小郡主，你醒了？你去何处？” 子柒倒也不瞒他：“俞大哥，我要去找我娘，我要救我爹出来！” “危险！你不能去！”他拉住她。 “可我爹如今生死未卜，我又怎能坐以待毙呢？” “那你先回答我，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救得了洛相爷？” “我……”他的这句问话令她无言以对，她想：“他说的不错，我非但救不了爹，甚至可能还会把自己牵连进去。” 他没有再多说一言，只是说：“我送你回房吧。” 见他已经打开房门，她只好顺水推舟般地走了进去，他见她乖巧地进去了，正预备关上房门离开，她却突然问：“俞大哥，其实你们皆知我爹……唯有我不知……可是如此？”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而他默默无言，没有回答。 “我明了了……”她转身就往屋里走。 他看着她转过身去时的落寞背影，似下定决心般地说道：“小郡主，我带你去！” “你方才说什么？俞大哥。”她一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再次确认道：“你说的话可当真？”她甚是清楚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带来何种后果，她未曾想到他居然会答应。 他看见了她脸上惊喜的表情，可只一瞬间她的脸又黯淡下来，于是他说：“嗯，只是此事需你配合方可成功。” “那我当如何去做？” “其实也不难，你只需去求我爹，说你想出门散心即可，他听说后定会派人保护你，随后我们就……”少俊细细说了他的计划。 子柒听后赞叹道：“这一招偷天换日好厉害呀！俞大哥，你真聪明。” “你切记，还需等待一段时日，否则前功尽弃。” “嗯，我明白。大恩不言谢，俞大哥你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施恩莫图报，小郡主你无需介怀。”他不动声色道，说完他就掩上门走了，可他并未走远，只是坐在离她房门不远处的一个石凳上。其实他方才真正想说的是：“小郡主，有你这句话便足矣，我不求任何回报……” 自收到相国夫人的来信后，又过了数月，子柒终于在某一日寻到一个机会向俞广提起她想出门散心的事。他听后高兴地说：“小郡主，出门散心可以化解心中的愁闷，此事甚好，您能想开真是可喜可贺，末将这就让少俊陪您同去，有他在您的安危也好有个保障。” “多谢将军。”因子柒和俞广提及此事时只说是出门散心，并未告知他事情的真相，因而他未再加派其他人手同行。 当子柒和少俊两人出门之时，为了不引起俞广的怀疑，他们甚至连马车都未乘坐，出了将军府后，他问她：“你想回忝国？” “嗯！” “那唯有走水路了。” “柒儿但听俞大哥安排。” “好，不过在去码头之前，还得先去一个地方。”其实一早，他就部署了周密的计划，他早已在将军府外预备好了金银细软和换洗衣物。 水陆码头有通往各国的船只，不足之处在于熙熙攘攘、鱼龙混杂，少俊牵着子柒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有数次她都险些被人撞倒，幸亏他及时护住方能安然无恙。 当他们登上去往忝国的客船之时，她已换上了男装，她和他扮作一对出门探亲的兄弟。只是，纵然是粗布装扮，却依旧掩盖不住他们身上的贵族气息，既如此，唯有谨言慎行了。 船只很顺利地启航了，一路上皆风平浪静。只是这一回，她的心境和来时截然不同了，那会至少还有期盼，自己的爹或许是被冤枉的，而这会，希望变得极其渺茫。 由于去往忝国的路途十分遥远，子柒他们乘坐的客船将在中途停留三日以作休整。这期间，所有客人都要下船自行解决食宿，待三日后重新登船上路。因此少俊只得带着子柒投宿在一家客栈中，虽说两人已做了兄弟打扮，但终究男女有别、身份有别，故而还是分住在了两间客房里。不过白日间他们都在一处未曾有分开过，唯有晚间就寝之时他才回到自己房中。 三日光景转瞬即逝，转眼间就平安的到了第三日亥时，少俊想到明儿还得赶路，就对子柒说：“小郡主，明儿一早我们又得上路了，你早些歇息，我先回房了。” “好，俞大哥，你回吧。” “嗯。我走后如若有任何异动，你就吹响这个口哨，我听到便会立即赶来。”少俊临走之前还不甚放心地叮嘱道。 “好，你也早些歇息。” 之后两人各自在房内歇下，然而子时三刻刚过，子柒就在睡梦中惊醒，她无意中往窗外一瞧，发现外头有人影闪动，她立即拿起胸前挂着的口哨，只可惜还未及吹响就被一破窗而入的黑衣人给掳走了！住在隔壁客房的少俊尽管已察觉到不妥，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待他冲进她的房间，她已不见踪影。他只得沿着线索一路追踪，总算追上了那黑衣人，可她已被他带上一艘小船。 少俊四下看了看，果然不妙！因为除了黑衣人乘坐的这艘船以外，附近竟然没有其他可乘坐的船了，这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他未有丝毫犹豫就往水中一跃，由于他泳技高超，不一会儿就游近了那艘船，他悄悄爬上去，趁人不备翻身跃进船舱，不动声色间就打倒了几个看门的。 第27章 受伤 继而，少俊悄无声息地潜入船舱，一间一间地搜寻着，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发现了子柒的踪迹！此刻她正被绑在客舱某处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那黑衣人正坐在一旁监视着她，天可怜见，她害怕的瑟瑟发抖，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纵使少俊武功高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因这黑衣人实非省油的灯，眼见就是个武林高手，若是被他察觉恐对子柒不利，因此少俊只得慢慢潜伏过去。可谁曾想，就算如此谨小慎微，还是被黑衣人觉察到了！只见他迅速点了子柒的穴道后就飞身出去与少俊对打起来。 这两人可真是棋逢对手，就连武功都在伯仲之间，只可惜非同道中人。他们打的那叫是一个昏天黑地、难分胜负啊，有数次，少俊险些被那黑衣人的拳头打中，但总算灵活地避了过去；而黑衣人也没好过多少，少俊几次三番都要把他打倒在地，却硬是被他躲了过去。 他们如此这般地从船舱打到甲板，又从甲板打回船舱，最后又回到甲板上。看来，他们最终会在甲板上决胜负了！在打斗的过程中，两人都格外留神且小心翼翼，因为稍有不慎，就会掉入大海之中万劫不复！此时，他们早已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兵器，只见他们相互躲闪却又互相进攻。此刻，他们已经由地面打到了船帆的绳索上，不得不说，习武之人平日所练非虚，即使身在高处平衡能力一如在地，甚至就连手上的兵器都未有停止进攻的打算。 眼见少俊就要被黑衣人的铁锤打中，他却不急不躁反而心生一计假装不敌，黑衣人见状果然上当随即心下松懈，以为这次进攻一定十拿九稳，却不料被少俊闪躲过去。 然而少俊非但不甘于这小小的胜利，反而又生出一计，故意挑事惹怒那黑衣人，气得他是直接挥舞着铁锤就向他打来，无奈绳索上地方狭窄，最多也只能使出八成实力，外加心头恼恨，大失水准，竟被少俊一剑刺中要害，顿时铁锤掉落在地，黑衣人也随即落入大海，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少俊在解决了黑衣人之后，拔腿就去救子柒。他回到客舱，帮她解开穴道松了绑，还未等她开口就一把抱住她道：“小郡主，我来迟了！” “不，俞大哥，你来了便好，我知道你定会来救我的。”说完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为她擦去既害怕又欣慰的泪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好！” 可刚走出房外，已有黑衣人的同伙闻风而来，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小啰啰给解决了，他拉着她就要走，却本能地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慢！”他迅速将她拉回并将她护在身后，就在同时，又有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一串梅花针，只见那些针劈头盖脸就往他面门上飞了过来。 “不好，是暗器！”好在他早有防备，举起剑左右挥舞了数下，就将它们打落在地，随后他拉着她就往外冲，好在终于不再有敌人追来。可惜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即使拼命逃了出来，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片汪洋，且附近未有哪怕一艘船只的踪迹！而他们所在的这艘船，经过方才的经历后已经开到了水深之处。 少俊当机立断：“小郡主，我们若要活命，唯有一个办法，便是从这游到对岸去！但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嗯。”子柒也未有丝毫犹豫：“就如此行吧。”她虽不谙水性，可眼下也唯有咬紧牙关跟着他往水里跳了！只刚一下水，她就心生悔意了，虽然天已蒙蒙亮了，但这北国的水依旧冻得刺骨。她虽被他护在怀中，但四肢却无法动弹，好不容易两人游到岸边，待上了岸，她已冻得脸色惨白，奄奄一息了。 他见状立刻找来树枝生火为她取暖，却不曾料到，衣服还未烤干之际，又有敌人追踪而来！很明显，他们的目标依旧是她，虽然不清楚这些人和方才船上的黑衣人他们是不是一伙的，但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把她往怀中一带，拿起剑就开始应战。 其实，方才从水中上来的子柒本已十分虚弱，又加上之前那番剧烈的打斗，眼见她渐渐支撑不住，少俊心里很是着急，想快点结束战斗把她带去安全的地方歇息，可敌人不减反增，且武功都不弱！他和他们杀得那是刀光剑影、难舍难分，眼见敌人越来越多，在一对多的情况下本就十分艰难，更何况还要保护她！情急之下他被敌人一剑刺中左肩，伤口很深鲜血直流！她见他受伤，似乎清醒过来，心疼地说道：“俞大哥，快放开我吧，不然我们都会没命的……” “不，我不会放开你的。”他坚定地说道。 可敌人并未手软，在他们对话之际已找准时机，两人联合，一人用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剑，另一人则用力将他们推倒在地，其余几人立即围上前来要将她拉走！眼看她将再度被掳走，他又受了伤，情况真真是危急！千钧一发之际，援兵到来，来人正是将军府的人，不，竟然连御林军也来支援了！即使对方人数众多，武功高强，终究渐渐不敌，全部被捉。 第28章 真相 忝国这里，相国夫人终于买通了狱卒见到了洛相爷，当她带着心腹丫鬟来到大牢看望自己的夫君时，见到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牢房铁门紧闭，冰冷的地面上胡乱铺着一些稻草，草堆上躺着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囚犯。 狱卒打开牢门，相国夫人喊道：“老爷……” “夫人，是你吗？”正忠听到有人唤他，抬起头来问道。 她眼见他今时今日之惨状，全然没了往日壮志凌云的模样，心中已是万般不忍，遂红着眼眶说道：“老爷，你受苦了……” 正忠见夫人前来，踉跄着起身走上前来，万分激动地说：“夫人，老夫是冤枉的啊……” 她见他说的如此肯定，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怀抱着希望问道：“老爷，你当真没有参与扰乱朝纲之事？” 他再申：“夫人，老夫真的是冤枉的！或许我从前是有些野心，但自从我们有了柒儿后，我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盼着她将来……这些夫人你皆是知晓的啊。” “是……” “既然如此，老夫又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惹祸上身呢？” 原来，正忠谋反的真相是这样的：他被奸人所害无意中加入了密波王爷（忝国国君的六弟）的谋反阵营，当他发现真相时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虽历经千辛万苦却依然无法摆脱他们的控制。因此案牵连甚广，牵涉的人和事太多太复杂，到底未有机会逃离，方才落得如今这下场。他虽被打入大牢，但密波派为了在必要之时将他当做替罪羔羊为己所用，故派人前来朱国捉拿其女子柒当作人质，届时好逼他就范。 “老爷说的果真不错，确是如此。”相国夫人心想，于是她说：“老爷，我自是信你的，先前是我糊涂了。” “夫人，老夫不怨你，是我连累了你们母女啊！对了，我们的柒儿现今如何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老爷，你万不可如此说。我已下令，命洛德将柒儿送去朱国我皇兄处了。” “柒儿去朱国了？”正忠显得有一丝惊讶，随即又沉吟道：“嗯……如今朝局变化莫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轻则牵连家眷，重则性命不保！如今老夫被奸人所害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虽说老夫绝未参与此事，但终恐再难获皇上信任，故此柒儿走了也好，只是夫人你跟着为夫着实要受苦了！” “老爷，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我既嫁于你，自然是要与你共患难的。” “夫人……” “老爷放心，我毕竟是朱国的公主，量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老爷你再忍耐几日，我定会设法救你出去……” “好，夫人万事小心。” …… 另外一边，朱国。 按理说，由少俊来护子柒周全这事本是万无一失的，可知子女者莫若父母，当日相国夫人派人送信给女儿的同时也一并送给了俞广，嘱他千万看好子柒，切不可让她再有回忝国之念想。所以他才会派人暗暗跟踪保护，但又怕少俊起疑，故故意疏远一段距离，可谁也未曾想到会有叛党余孽追来朱国，只是经此一劫，她再无机会返回忝国。 再来说少俊和子柒，他们被救回将军府之后，少俊由于打小练武身体底子强健，他受伤虽重但大半个月的将养之后已经大好了；而子柒可是足足过了两个多月才痊愈的，一来她年岁小，二来又经历游泳、寒冷、打斗、惊吓等一系列事件，故复原慢些。 两人养伤期间，少俊不顾自己的伤势多次去看望子柒，他虽未言语，但对她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更是一醒来就吵着要见他，一个劲地说皆是因己任性才连累他受伤的，若不见他好起来，她也不想活了。众人见他俩这般模样，心下明白，不由得会心一笑。 少俊伤好之后就日日来子柒房中陪她。一日，他对她说：“小郡主，叛党余孽全都交由皇上正法了。” “嗯！柒儿自是对皇上感激不尽的，只是不知爹爹能否洗清冤屈呢？” “洛相爷定会没事的。”少俊肯定地说。 “当真？” “嗯。” 子柒听见这话，不由得心头一热，说：“俞大哥，你既舍身救我，怎还和我见外呢？” 少俊见她如此说，有些不知所措道：“我……” “经此一事，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虽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但从今往后，请不要再叫我小郡主了。” “无需你报答我！”少俊脱口道，随即又试探着问：“那……叫你柒妹可好？” “好呀，少俊哥哥。” 堂堂的相国千金洛子柒，她虽在过往这段时日里历尽万千艰苦，但由于天性乐观倒也无甚大碍。眼下她既已得知从今往后都将留在朱国，所以一早，她就打定主意要好好生活下去，这不仅是为了她的爹娘、她的少俊哥哥，更是为了这里拼命保护她的每一个人。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在话下，五年后，子柒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变得越发明媚动人，从她无瑕的脸上看不见一丝阴云，似乎过去那些噩运从未发生过，似乎她依旧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相府千金。可是时光流逝中，分明诸多事物皆已变更，虽然这些未必显现在脸上。 “柒妹。”少俊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两年前，他已被皇上册封为少将，底下的大臣早就议论纷纷，说：“他日即便俞广告老还乡，还不是由自己的儿子接位嘛？啧啧，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少俊哥哥。” 迎面走来的正是他，此刻站在桂花树下的子柒着一袭粉色衣裙，只在腰间挂着佩玉，却如出水芙蓉一般盈盈而立。 “等候多时了吗？”少俊问。 “唔。”原来，子柒正在等他下朝归来。 “那进屋去罢。”说着，他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进了里屋。 第29章 离别 时光虽在慢慢流逝，但少俊和子柒的感情却在渐渐升华，他们彼此都将对方视为唯一的知己。他不上朝的日子，他们就同看日出日落、草长莺飞，还一同去郊外骑马，他是个好骑手，而她的骑术是他教的，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不过通常都是他先策马扬鞭：“柒妹，我去了。” “少俊哥哥，等等我。”她也不甘示弱，快马加鞭想赶上去，无奈他骑术太精，怎么也赶不上，自己反倒是累的气喘吁吁。 “柒妹，快来。”有时他不忍，会故意让马儿慢些跑，她赶上后就会很兴奋；有时他见她骑累了，就会展示出上乘的轻功，从自己的马背上一跃而起，飞到她那里再将她抱到自己的马背上。随后两人共乘一骑，悠悠地往前去，直到夕阳西下，两人下马，依偎在一起看远处延绵不绝的群山，听那里的牧羊人说起久远的往事。 又有时，少俊带子柒去逛市集，他悄悄从小贩手中买下做工别致的簪子，却被她撞见了，忙问：“少俊哥哥，你买了什么？” “柒妹，你看。”他摊开手。 “哇，好漂亮的蝴蝶簪子啊。”她赞叹道。 “送给你。” “给我的？” “嗯。” “少俊哥哥，快帮我插上试试。”于是他将它插在她秀美的发髻上，上下打量着，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爱慕的神情。 “如何？”她急切地问道。 “雾鬓云鬟。” “啊！少俊哥哥，你好坏呀……”她的小脸上霎时布满了红晕，不知是高兴呢还是害羞呢。 “柒妹快看，那儿挤着好多人，想必是在看街头卖艺罢。”突然他岔开了话题。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真如此，少俊哥哥，我们快去看看他们在作甚。” “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切勿松手。”说完他牵起她的手，有悸动和暖流涌上他俩的心头。 “嗯。”她随即害羞地低下头去，却任由他拉着往人群中走去。 片刻之后，他们就被艺人们的卖力表现所吸引，一起挤在人群中忘情地观看，然而即使在此种时刻，他也并未忘却要护她周全。等艺人们结束舞刀弄枪，拿着器皿来收银两的时候，她心照不宣地看看他，他则是掏出银子递给她，随后两人一齐将它放进那个器皿里。 “啊！多谢公子小姐。” “何需言谢，你们的表演很精彩，这是你们当得的。”她道。 “献丑了，小姐如此善心定会有好报的。” “柒妹，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少俊提醒道。 “好。” 渐渐地，子柒已将朱国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不知不觉中，她早已爱上了这里的一切，此地真如洛德当初所言那般民风朴实、生活安宁，只是，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却暗藏汹涌。原来，朱国的边境常有蛮夷前来进犯，再加上今年遇上天灾，庄稼收成大减，令他们更是蠢蠢欲动。 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日久年深，此事已然成为皇上的心头大患，外加近日来他们又有所动作，因此商议解决蛮夷问题的对策成了连日来早朝上讨论的重中之重。经过多方各陈利弊之后，皇上最终决定派俞广和少俊带兵前去镇压，以解他的心头之患。 只是这样一来，少俊和子柒就要暂时分别了！离别的前夜，他去寻她，她已听说了此事，此刻正呆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抹眼泪呢，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她没有察觉到，等她发觉之时，他已站在凉亭外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他面对她，艰难地开口道：“柒妹，明日辰时，我非走不可了。” “少俊哥哥，你……”话未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 这五年来，他是她最心爱和依赖之人，她想说：“你可否不去？”可她无法言说，也不能言说！因为她知道，君命不可违，他不得不走！ “你莫哭，我不日就会归来。”他为她擦去眼泪，但她抑制不住伤心，又不想令他为难，转身就想跑回自己房中躲起来独自痛哭，他却一把拉住她，顺势将她往怀中一带，两人紧紧相拥，默默无言。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他还是不愿将她放开，但恐更深露重伤了她的身子，方才万般不舍地放开了她，并将她送回了房中。可他离开后，她却一宿未睡，她为他整理着包袱，把一封信塞在她为他缝制的替换衣物之中。 第二日，俞广先行出发，少俊落在后头，子柒将包袱递给他，他将它斜着系在背上。她送了他一尘又一尘，一路上雪球都紧紧跟随，终于到了不得不分开的那刻了，她送他上马，最后对他说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他回道：“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倚北风，越鸟巢南枝。”说完他就策马扬鞭了。 看着他绝尘而去，她放声大哭，雪球过来舔了舔她的脸，她抱住它问：“雪球，雪球，你说少俊哥哥何时归来？”此时早有下人来扶她并将她带回了将军府。 其实，他又何尝舍得离开？但这是皇命，他不得违抗，而且他是将军之子，他有责任和义务保家卫国。更何况从小到大的信念也使他不可能抛下这一切带着她远走天涯，然后对她说上一句：“国家兴衰与我俞少俊无关，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因而很多事的结局一早就已注定。 第30章 烽火连三月 边疆军营内，俞广、少俊以及士兵们都已各自驻扎好，帐篷外插着的朱国军旗迎风飘扬。他们白日在简陋的军营里指挥着士兵操练，晚间还要和几个重要将领回到营帐里开展沙盘演练，部署新的战事，这一切皆是为了几日后将要进行一场恶战所做的准备。 此处环境恶劣，漫天飞舞着黄沙，战事又十分紧急，然而打仗是军人的天职，谁也未有抱怨。将士们冒着生命危险与蛮夷进行战斗，险胜了一场又一场。好不容易，他们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双方交战已经持续一月有余，现在是短暂的休战期。 夜半时分，少俊并未入睡，他正思念着子柒。战场上，他不能分心，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和退缩都可能毁了全军。但是此刻，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念她，在这漆黑的夜里，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突然之间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对了，子柒的信！连日来除了打仗还是打仗，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此时此刻，少俊心中又涌现出最初看到那封信时的震撼、感动以及异样的心情了。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立即找来纸墨，挥笔写下对她的思念。 那么子柒又如何呢？自少俊走后，她就像过往五年的岁月里一样常在那棵桂花树下等他，仿佛明日那个英俊的少年又会像昨日那般向她走来，唯一和他相关且又能陪伴她的只有雪球了。可是等过了秋又迎来了秋，他依旧未归，只陆续有捷报从边疆传来。 在子柒十六岁那年的冬日，窗外又是漫天飞雪，这时距离少俊出征已经整整一年零六个月了。一日，雪停了，她带着雪球又去树下等他，依稀中，她看见他正向她走来，身旁的雪球早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围着那人上蹿下跳了。她心中甚是兴奋也想飞奔过去，但同时，她发现来人并非少俊，而是俞广！ “怎么不见少俊哥哥？许是就在后头也未可知，我即刻前去问问将军吧。”子柒想到这里便顾不得许多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扶着俞广的手说道：“将军，您凯旋归来了？战事全结束了么？” 她又四下里望了望，并未发现有和他同行的人，于是又问道：“少俊哥哥呢？他未同您一起回来吗？” “小郡主，少俊没有回来，末将此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养伤。”俞广的声音有些虚弱，和他平日里中气十足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压抑住失望的心情定睛看向他，只见他苍老不少，她回想起方才他走过来时踉跄的步伐，不禁担心道：“养伤？您受伤了？严不严重？外面冷，我们先进屋再说吧。”说完就去扶他。 “好，多谢小郡主。”俞广任由子柒把他扶进了屋。 原来蛮夷之人十分狡猾，俞广他们虽对战事进行了严密部署，却防不胜防，皆因敌人设有秘密武器！他们用一种在朱国已经绝迹的植物将它炼成毒药后涂在弓箭上。俞广带兵行军打仗数十载，何等场面未见过？小小的弓箭进攻又算得了什么？即使被射中，也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不是致命的伤，下了战场上点药过几日也就好了！因此并未进行防备，以为只是普通的武器。在一次战役中，敌人直接针对他进行攻击，奈何他武功再好，也经不起如此密集的箭啊！嗖！有一支箭向他射了过来。 “当时，那箭就刺中此处。”俞广指着右手上一个还未痊愈的伤疤对子柒说道。 她看向伤处，他又说下去：“少俊见我受伤，立即命士兵掩护，全队撤离。毒箭我年少时也曾遇到过，所以未曾多做他想。但此次中毒后的症状却很蹊跷。” “有何蹊跷？” “开头几日看着没甚异样，只是手不能用力，我想无妨，可十日后，我发现武功有损耗，方才察觉到此毒不简单！绝非普通之毒！” “将军！这毒……” “没错！这是一种能让你武功尽毁之毒！” “如此恶毒！蛮夷实在可恨！”子柒道，又问：“如今如何了？” 俞广道：“后来太医在当地寻找到了解药，毒大部分被控制住了，但武功只恢复了六成。边疆环境险恶不利于养伤，太医建议我先行回朝，在得到皇上的准许后我就回来了。” 子柒听俞广说到此处时已是心惊胆战，不禁又担心起少俊来，她问：“那少俊哥哥可有受伤？他何时回来？” “您放心，少俊无事，不过如今我既已回来，他的任务将会变得愈加繁重，我想，战事未结束前他是回不来的。对了小郡主，这是少俊让我交给您的。”说完，他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她接过来后展开一看，原本洁白的纸面已经变得灰白，那是少俊在连绵的战火中写给她的回信啊！只见那纸上用他惯用的行书写着一首诗：“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回朝。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东都霞色好，西湖烟波渺。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应有得胜归来日，与卿共度良宵。盼携手终老，愿与子同袍。”她看后喜极而泣，将它紧紧抱在怀中。 接下去的日子，俞广在府上休养，子柒因为得到少俊的信有了盼望，整个人又变得明媚起来。白驹过隙，半年后，将军府接到一个消息，皇上将派太子殿下景弘来探望俞广的伤势！ 第31章 枝节 太子殿下景弘前来的那一日，并未搞出很大的排场，只带了随身的几个侍卫而已。看守将军府的守卫见太子来了赶紧要进去通报，他却叫住他：“你等等，不用通报了，本王要自己去找将军，他此刻在何处？” “是，太子殿下。将军他在房内歇着。” “知道了，本王这就去找他。你们也留下吧，不用跟着了。”他又对自己的随从吩咐道，说完就熟门熟路地走了。 话说他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常来将军府玩耍，和少俊也算是玩伴，那时俞广还教过他武功呢，不过几年前他当上太子后就来的少了。他抬起脚信步就往俞广的卧房走去，经过花园的时候，他好巧不巧地看见了雪球……不，确切地说是他看见了它身后的少女子柒。 身为太子的他自然是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美女，环肥燕瘦不一而足。但他仍情不自禁被她所吸引，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摸了摸雪球的脑袋，它还记得他，用脑袋在他手上蹭了蹭。 他又顺势拍了拍它的脑袋，朝它使了个眼色，它立刻机灵地跑了。 子柒正纳闷雪球怎的跑了？却见眼前立着一个英姿焕发、卓然不群的公子，他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问道：“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她见他通身的气派及俊雅的容貌便知他绝非寻常人家的公子，但举目一望又只他一人，身边竟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因此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他是什么来头，便也问：“你又是什么人？如何也认得雪球？” 景弘未曾料到子柒居然会来一招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毕竟向来只有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回答他的问题，哪有人胆敢反问他的？莫非不要命了不成？于是他想：“这女子不仅容貌生得美，就连性情都是如此率真，真讨人欢喜。”就又说道：“这位小姐，是我造次了，我是将军的朋友，我叫景弘，敢问小姐的芳名是？” “原来公子是将军的朋友啊，奴家方才也冒犯了，奴家小名子柒。” “子柒？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究竟是哪里呢？”可不知怎地他竟想不起来了，只好沉吟道：“好名字……”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竟脱口问了出来：“我看小姐和雪球甚是亲密，如此说来，你也认得少俊？” 说到少俊，子柒脸上绽放出光彩来，同时她的表情又夹杂着担忧、欣喜和盼望，她回道：“嗯，不过少俊哥哥出征去了。” 景弘可是一等一的聪明之人，见她如此还有何不明了的，他说：“让我猜猜，你可是喜欢少俊？” 她被他问得脸上一片绯红，像灿烂的晚霞一般艳丽，她未言语，只是低下头去。 他见她这般可人模样，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提到少俊，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他只得想：“如果说是少俊的话，本王……”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想：“如果对方是少俊的话，本王愿意放弃这个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的少女。”于是他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似回过神般说道：“我……我去找将军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子柒哪里想得到方才短短的时辰之内他心中竟闪过如此多的念头，因此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听说他要走了，便告别道：“公子慢走。” 顷刻之间，景弘就来到了俞广的房门外，他上前去敲了敲门道：“将军，你在屋内吗？本王来看你了。” 俞广听到后即刻就出来了，他见到景弘连忙下跪说：“末将参见太子殿下，未曾远迎，请殿下勿怪！殿下前来怎不差人通报？” “免礼！是本王叫他们不要通报的，与将军无关，快请起，伤势可大好了？” “好多了。殿下，您请进来细谈。” “好。”景弘进屋之后，俞广将战场上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这蛮夷真是可恶！”他气愤道。 “是，殿下切莫动气，他们嚣张不了几日，也请殿下转告陛下说，少俊在那与末将在时并无二致，假以时日定能战胜他们，请陛下放心。” “好！本王回去后就会转告父皇的。” “多谢殿下。” “对了将军，还有一件喜事本王是否该提前恭贺啊？” “殿下，喜从何来？” “就是少俊和子柒的婚事，等少俊凯旋归来，是否该筹备他俩成亲的事了？” “殿下从何得知？末将还不知是否有这等福气呢？”俞广诧异道。 “将军此话怎讲？方才本王已在花园里见过子柒，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可竟记不起来了……” “殿下好眼力，您怎么忘了？她就是牡丹公主的女儿呀！说起来，还是您的堂妹呢。” “是了！那个与忝国相爷联姻的姑母，原来是她的女儿！难怪如此熟悉。既然如此，此事还不容易？待本王回去禀明父皇，让他为少俊赐婚不就成了？” “啊！那末将先谢过殿下。” “将军客气了，当年你还教过本王武功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殿下，这是末将的荣幸啊。” …… 三日后，皇上派人送诏书去将军府，诏书共有两份，一份是赐婚的，一份是升官的，但不是给同一人的！子柒拿到的是赐婚的诏书，但成亲对象不是少俊竟是景弘！六个月后她就将进宫成为太子妃了！而少俊拿到的是升官的诏书，因他带兵打仗有功，被皇上封为御前大将军，官位比他父亲还高一品，只是归期皇上未说！他的诏书是由俞广代领的。领旨完毕的子柒已经呆若木鸡，连谢恩也忘了，俞广见状不妙，忙暗示她，她这才领旨谢恩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当日太子回宫后，还未及将此事禀告给皇上就被派去出使忝国了。而另一边早有随从将他在将军府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禀报给了皇上，他听后若有所思，说了句：“朕都知道了，下去吧。” “喳，奴才告退。” 独自一人的佑傥沉思道：“当年，将牡丹远嫁忝国，朕心里其实是不舍的，但社稷为重，不得不那么做。在那之后的数年里，朕曾多次萌发出要去忝国看望皇妹的想法。无奈国事繁忙总未能成行，就连这次去探望俞广之事都让弘儿代替了……不过眼下不正是个机会吗？如今，忝国的妹夫出了这事，叛党都追到朱国来了，这还了得！为了柒儿的安危和将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嫁给弘儿！刚才高护卫不是还和朕说，弘儿对柒儿……当年皇妹牺牲自己去了忝国，如今她有难，朕自当竭力相助啊！就这样定了！” “来人，替朕拟旨。” “渣！”于是才有了上面的事。 待景弘从忝国回来之际，一切早成定局，得知父皇的决定后，他既喜且忧。而此刻的子柒，就像随风漂泊的一叶扁舟，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没有选择，如果她抗旨，别说少俊，可能整个将军府都会被她牵连……可她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嫁入皇宫？ 第32章 出嫁 既然圣旨已下，就再无转变的可能，将军府上下为子柒的婚事张罗开了，只是总有种淡淡的哀愁笼罩其间……转眼就到了她出嫁前的那一夜。她来到俞广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他望着眼前这个差点就要成为自己儿媳的美丽少女，不禁悲从中来，他老泪纵横道：“小郡主，老夫没有这个福气啊，少俊也没有这个福气啊……” “不，将军，是柒儿没有这个福气。您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少俊哥哥？” “您请说，老夫一定带到。” “请将军转告他，柒儿要他好好活下去……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说完她泣不成声，俞广听后既难过又欣慰，他从心底里感激她，他因夫人早逝，就只少俊这一个儿子，他不能失去他。 “小郡主，老夫对您感激不尽。”说完，他掩面而泣。 “将军，柒儿还有个请求，不知您是否愿意？” “小郡主，快别这么说，不管您说什么老夫都愿意！” “那好，既然这辈子柒儿没法嫁给少俊哥哥了，那柒儿能不能叫您一声爹？就当……就当……”话没说完，子柒早已泪如雨下。 “呵，好，好，老夫真是求之不得啊！” “爹！” “小柒！我的好女儿！你听爹说……” 第二日就是子柒进宫成亲的日子，这一去，不知前路如何，坐上花桥出门的那一刻，她万念俱灰！十岁那年，得知父亲谋反被打入大牢，她都未曾有过如今这样的心情。 走过一道道宫门，行过一项项仪式，终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子柒被人扶着送进东宫，宫女服侍她在榻上坐好后就退下了。她身穿大红色的嫁衣，透过喜帕朦胧间看见屋内红烛摇曳，她悄悄掏出一把匕首藏在身下，不一会儿，就感觉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慢慢走近她，拿起桌上的秤杆掀掉了她头上的红盖头，骤然见到光亮的她看到面前竟站着一个熟悉之人，不禁开口问道：“你……你怎会在此处？你不就是那日的……景弘？”不对！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不敢置信地再问：“难道……你就是太子？”此时此刻，她方才明白，景弘非但不是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其实他是太子啊！ 他点头道，“不错，本王正是太子！只是那日之后，本王再未想过太子妃会是你。” “你……明明知道……” “本王的确知道你对少俊的感情，但那又如何？”他一下把她推倒在榻上，并且整个人向她扑了过来！她刚要挣扎，那把被她藏在身下的匕首已被他捏在手里。聪明如他，早已意识到不妥，所以先下手为强。 “本王劝你还是放弃吧，好好当你的太子妃！挣扎是无用的，这就是你我的命！”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她一人哭倒在床上，心中不断在想：“我该如何去做？少俊哥哥，我该如何去做啊？” 因在成亲初夜就出了这等事，自那以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始终都有隔阂，好在此事尚在襁褓中就被扼杀，因此再无第三人知晓。初始，皇上还挺关注太子和太子妃的生活起居，稍后几年，随着景弘嫔妃数量的不断充盈，他便不再关注他们。不过，在他心目中，子柒的地位可还是远远超过他的其他儿媳的。 六年后，佑傥驾崩，景弘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子柒按照先皇遗诏被册封为贵妃，但是大家还是习惯叫她洛妃。同年，边疆战事全部结束，少俊得以返回家中。在边疆苦苦支撑他坚守下去的信念是什么？是子柒！然而等待他的并非是与她重逢的喜悦与激动，而是她早已嫁做人妇的现实以及她留给他的那句话：“少俊哥哥，柒儿要你好好活下去……因为活着，就是希望！” “柒妹……柒妹……洛妃娘娘！不！！！”少俊闻言冲出门外，他骑上马就往外跑，任凭马儿把他带去天涯海角罢！可它却只是把他带到了从前他和子柒一起骑马的地方。他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不禁触景生情、悲从中来，苦涩道：“马儿，就连你也忘不了柒妹么？”可如今，身旁再也没有她的身影了，耳畔再也听不到她在后头喊：“少俊哥哥，等等我。”他也只能一遍一遍不断地问自己：“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啊？” 他想夜探皇宫带她走，可是重重宫门，哪有这么容易？第一次，在自家府内，他来迟了；第二次，在郊外客房，他来迟了；这一次，他还是来迟了。这辈子，他和她，终究还是错过了！他留下无奈的泪水，可就连这泪水都被风给吹得无影无踪了…… 三日后，他回到家中，俞广对他说：“少俊呐，想明白了？” “爹，我……” “爹明白，这很难，但是少俊呐，事已至此，只能面对现实了……” “爹……” “少俊，想想你起初的心，你可是希望小柒得到幸福？” “幸福？是的，柒妹……我希望你幸福……若你能永远笑靥如花，不负韶华，那无论让我做甚，我都愿意。” 六个月后，少俊上书朝廷，表示边疆战乱未平，自己身为御前大将军，理应为国效力，惟愿常驻边疆，扫平蛮夷。景弘看后应允，子柒闻言悲痛欲绝，想跟着少俊一块去，可她根本没有出宫的机会，上一次，她送他走，这一次，她甚至见不到他。 又过了一些时日，景弘正下朝回宫，途中他在御花园看见子柒，她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金黄色的桂花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有零星的花朵沾在她深色的华服上，像星星那样耀眼，他忍不住对侍卫说：“停轿！” “渣。”见皇上已从轿上下来，侍卫正要通报：“皇……”却被景弘阻止：“嘘！退下退下。” “渣。” 树下的子柒浑然未觉，她想到了十五岁那年在桂花树下等少俊下朝时的情景，此情此景何等熟悉，可惜早已是物是人非，“少俊哥哥，自你走后，又是四年，你是否无恙？我甚念你。” 看着子柒温柔的眼神，景弘明白那不是望向他的，却仍旧无法放下她，就那样怔怔地站着。本就对他颇为冷淡的她偶一回头，看到他不知何时过来了，不禁又想起少俊如今呆在那不毛之地且归期遥遥，气就不打一处来，更是对他没有一丝好颜色。他见她回头了，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非但不带一丝温柔且只有冷漠的时候，他气得拂袖就走。 第33章 释怀 见皇上意兴阑珊地回来，福荣忙殷勤地迎上前，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啦？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景弘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闷闷不乐地来回踱步，福荣见状试探着又问：“让老奴猜猜，皇上这样可是为了洛妃娘娘？” “哎……朕说你这老狐狸啊，这些年别的本事没见长，若要论起猜朕的心思来，可是一等一的高明。” “皇上，这老奴可就听不懂了，您是在夸老奴呢？还是在骂老奴？”福荣嬉皮笑脸道。 “少贫嘴！福荣啊，你说这洛妃……都十年了，叫朕如何是好？” “皇上，您莫要忧心。想当年三公主殿下和先皇陛下之间是多么亲厚，这老奴都是亲眼所见。请皇上恩准老奴去劝说娘娘，兴许娘娘看在三公主殿下的面子上愿意听老奴说两句呢？” “这……好吧，朕准了。福荣啊，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了，务必不要令朕失望。” “渣。皇上请放心，老奴定当竭尽所能，好叫娘娘回心转意。” “好！朕等着。” 如今的大内总管路福荣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太监小路子了，今时今日这宫里无论是主子娘娘、太监宫女，还是宫外那些个大小官员，见到他谁不尊称一声路公公？谁都晓得他是皇上的心腹，侍奉过两代君王。 他坐上大内总管这个位子都快二十个春秋了，如今的他也到了耳顺的年纪。当年是他代替先皇说出要牡丹公主去和亲的事，如今也到了他偿还公主恩情的时候了。真是世事难料，他做梦都想不到，兜兜转转到头来，公主的女儿竟然会嫁给他现在的主子，且演的又是这么一出棘手的戏。 他寻思了几日，终于决定去找子柒，他一边感叹着这错综复杂的命运一边抬脚向她居住的繁花宫走去，听说在御花园遇到皇上的那晚，她吹了夜风之后就病倒了。 “老奴给娘娘请安，娘娘可好些了？” “路公公请起。”子柒虚弱地说道，又咳了几声。 福荣看着一脸憔悴的子柒，决定单刀直入：“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俞少俊驻守边疆那是他自愿的，皇上可没拿刀架他脖子上呀。”他这话岂不正中她的心事？这下好了，她一激动顿时就咳个不停。 烟儿见状可不干了，立刻上前说道：“路公公，您怎么一来就刺激娘娘啊！您看您看……” 他不急不缓道：“烟儿小姑娘你不懂，快退下，老奴有话单独对娘娘说。” 烟儿看了看子柒，“娘娘，奴婢……”见她点头允许，就退下了。 “娘娘莫急，听老奴慢慢道来……您有一事恐怕不知，皇上一直不让说，如今老奴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是何事？公公直说便是。” “当年先皇陛下赐婚，皇上实在是不知情啊！若皇上事先得知，定会劝先皇改变主意。” “此话当真？可有证据？” “自然是真的，皇上早已答应俞广求先皇将您赐婚给俞少俊，你若不信，去将军府一问便知老奴所言是真是假！” 子柒一听惊呆了，脸色变得惨白，她又问：“竟有此事？那为何本宫一直被蒙在鼓里？” “老奴的好娘娘嗳，是皇上下令不准向您透露半分的！” “是皇上不让说的？” “是，当初皇上被派往忝国，回来后得知先皇竟已将您定为太子妃人选，当即就下了这道旨意。谁敢抗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说完福荣拿手比刀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皇上为何如此？” “娘娘，只因皇上是真心对您的，这么多年老奴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皇上是不希望您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啊，方才一个人承受了这一切。” “公公，你说皇上去过忝国？是何年月之事？” “回娘娘的话，有十个年头了！老奴记得是皇上从将军府探视俞将军回来的那日。” “原来是那日……那皇上去忝国所为何事？” “是为了救洛相爷！具体情形老奴不知，但听说为了救相爷，皇上很是费了一番心血呢。” “竟是皇上救的爹爹？如此说来……”子柒幡然醒悟，心想：“天！素日里，竟是我错了？我只道辜负了爹爹，辜负了少俊哥哥，可我却也辜负了皇上啊……” 见子柒陷入沉思，福荣识趣地说：“请娘娘好生将养着，皇上可还记挂着您呢，老奴先行告退。” 是了！子柒回忆起她出嫁前的那一夜，俞广对她说的话：“小柒，你听为父一句劝，此事中间必有误会，太子殿下的为人老夫再清楚不过，他素来是个宽厚仁慈的人。老夫认为这很可能是皇上单方面的决定，殿下他并不知情。我们虽不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小柒啊，你切不可意气用事，忘记少俊，和殿下开始新生活方为良策啊。” “爹，您要我忘记少俊哥哥？” “是，你必须忘记。殿下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堪称良配。” “可是……我怎能忘记他？我做不到……” 俞广深知事事岂能如意的道理，他又劝道：“小柒，你虽历经种种磨难，但老夫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恢复相爷千金时的无忧无虑，少俊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爹……” “不要再说了，小柒，你要幸福啊。” 回忆就此结束，七日后，子柒渐渐痊愈，她第一次主动去安宁殿找景弘。看守殿门的小太监见到她时大吃一惊，愣了几秒后总算回过神来，高声禀报道：“洛妃娘娘到……” 殿内的景弘听到，疑心自己听错，看了福荣一眼，他确认道：“皇上，您没听错，是娘娘来了！” “福荣，做得好！” “多谢皇上，老奴没做什么，嘿嘿。” 说话间子柒已经到了门外，她见到景弘立刻下跪，然后说道：“我……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这么多年是臣妾错了……” 景弘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他未曾想到子柒竟会主动来见他，更未想到她会有此举动，他有些不确定，心想：“她说什么？她竟向朕认错且自称臣妾？如此说来，她原谅朕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皆是真的而非他的幻觉之后，忙上前扶起她说：“不，是朕的错！朕心中一直视俞广如恩师，当年朕既答应他去求父皇，却不曾想……” “皇上，这并非您的错，而是造化弄人！” “皇上，娘娘，依老奴看啊，你们都未有错，这叫做好事多磨！” “福荣，贫嘴！” “呀，皇上，这老奴可不敢，嘿嘿。” “福荣，谢谢你。” “娘娘，老奴不敢当，这是老奴分内之事，看着您和皇上如今这样，老奴高兴！” 第34章 幻梦归来 多少年后，每当花丫满枝，子柒被一大群宫女太监簇拥着在御花园里赏花散步。他们都是进宫没几年的新宫人，并不知晓过往年代里所发生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故事。但是她却不同，不论过去多少个日日夜夜，在那过往的年代里，有她最想念的人、最温暖的问候、最邪的笑容，还有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那段最初的悸动……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吧。” “谢娘娘。” “柒儿。” 子柒回头嫣然一笑，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快起来。”于是他们携手共赏这美景。 其实，人这一辈子，谁没有难以忘怀的往事呢？只是……生活总要继续，能够重新开始的人是有福的。 罗子柒就这样看完了那个在繁花宫初遇的美貌妃子洛子柒从童年、少女再到青年时期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看着她一步步从相国千金到身负重荷远离故乡、在异乡遇到一生挚爱、阴差阳错和爱人离别、被迫嫁入皇宫、郁郁寡欢的贵妃生涯再到最终释怀登上皇后的宝座开始新的生活，她这一路走来的欢乐、委屈、痛苦、艰辛、无奈和释然的心情她仿佛感同身受、亲历其间，由于这种感觉太过真实，她想进情不知一步求证，于是走近那座御花园。 这时，突然有个侍卫突然冲出来大声喊道：“有刺客！护驾，护驾！”因着他这一声叫喊，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许多持着武器的侍卫，他们围在帝后身旁护卫着他们。另有一队侍卫却向子柒这边冲了过来，看样子像是来捉拿她的，她心中一慌，虽不明所以但却想：“不管是不是冲我来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拔腿就跑，却不料一脚踏空，整个身体似掉进一团迷雾之中，她挣扎着爬起，在迷雾中前行，但刚才的那一切已没了踪迹，什么皇宫，什么侍卫，都不见了。 她继续在迷雾中前行，周围的雾实在太大了，大到她看不清前路。恍惚之间，却一直听到有人在唤她：“小柒，小柒，我是景弘，你听得见吗？”她正要寻着这声音走去，却由于刚才躲避侍卫时跑得太快太急导致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躺在医院的子柒似做了长长的一个梦，在梦中，许许多多的片段一幕幕闪过，有皇宫，有故土，有心爱的人，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有欢笑也有泪水。似乎是个美丽的梦，似乎是个悲伤的梦，似乎是个可怕的梦……沉沉地睡去后，那梦的片段也随之逝去了。 “皇上……少俊哥哥……”子柒似在梦呓，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景弘听得并不真切，终于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小柒，你醒了？太好了！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皇上？少俊？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景弘哥……我这是怎么了？” “小柒，你忘了？就在我们订婚的前两日你被歹徒绑架了，然后受了伤……”景弘提醒道。 “对，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出门去拿礼服，人还没到店里，就被敲晕了……” “原来如此，我们还想等你醒来后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现在觉得怎么样？手臂还疼吗？” “不疼了，景弘哥，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我一直祈祷你能早日醒过来呢。” “谢谢你，我没事了。” “对了，刚才你在梦中好似提到了少俊？” “少俊？谁是少俊？”子柒一脸茫然。 “也许是我听错了，你不认识他，他是我的儿时玩伴，虞家少爷。在你到我们家之前他就出洋去了，不过最近倒是回来了，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 “小柒，那你好好休息，不要多说话了，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 “嗯，伯父伯母肯定很担心我，景弘哥，你帮我转告他们说我没事了。” “我会的，你放心。还有，紫阳也很担心你，在你昏迷的这几日，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你，还经常以泪洗面呢。” “她人呢？” “这会在家做点心呢，说是等你醒过来马上就能吃到新鲜的，等她回来知道你已经醒了肯定高兴地不得了。” “额，她当我是猪不成？醒了就吃……”子柒哑然失笑，同时又很感动紫阳待自己的一片真心。 “景弘哥，你快去吧，省得伯父伯父担心。” “你一个人要紧吗？我还是等紫阳来了再走吧。” “嗯。” 待紫阳回来，见子柒已经醒来，她高兴地一边流泪一边不住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小姐您终于醒了！” “我睡很久了吗？”子柒问。 “是啊，小姐，您足足昏睡了三日三夜呢！” “这么久？” “是的，小姐，您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我……”说完又哭起来。 “紫阳，你不要再哭了，你看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嘛。”子柒安慰她道。 “是，是，小姐，我不哭了，您快尝尝我做的红枣桂圆小米糕，您流了好多血，得补补。” “好。”终究年轻人复原能力强，很快子柒便出院了，伤口也渐渐痊愈且没有留下任何影响美观的伤疤。 不过由于出了这次意外，她和景弘订婚的事就被耽搁下来了，而且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被提起，可能是怕她再度想起那可怕的经历吧。再后来，生活终于又恢复平静，它虽如水在流，却是淡的。 第35章 神秘的虞家庄 一九三零年，暮春。 此时距离子柒大学第三个学期结束只剩下几个月了，学校的事务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些零星的课时还需完成，她终于能够稍微空闲一下，优哉游哉了。 这日午后，宥堂和景弘父子两在书房谈论生意上的事，宥堂传授了他多年的经商经验给儿子，景弘也向父亲汇报了最近的业绩情况，随后两人又探讨了新业务的实施可行性，谈论告一段落后，宥堂开口说道：“弘儿，回头你找个时间去趟你虞伯父那里，商量一下开百货公司的事吧，这是我们日后一个重要的生意方向，务必要好好商榷。” “好的，爸，我知道了。” “嗯，还有，你去的时候带上柒儿，顺便解释下上次订婚宴的事。” “我明白。” 等子柒放学回来已接近傍晚了，她上楼后径直朝房间走去，刚要进门就被对面的景弘叫住：“等一下，小柒。” “景弘哥，有事吗？” “爸让我们一起去趟虞家。” “虞家？可是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虞家？”子柒知道有这家人，不过她还从未去过他们家。 “是的。后日你有空吗？” “后日的话……下午可以。” “那好，我这就派人去送信给虞伯父，和他约个会面的时间。”稍晚一点，景弘转告子柒，虞老爷已回信说后日下午两点可以过府一叙，于是两人商议好那日先由司机去学校接她回来，换身衣裳之后就出发去虞家。 说起这个虞家，由于他们的崛起速度实在是太快又太突然，因而他们家的发家史一直被外人津津乐道。就目前社会上流传出的几个版本来说，传的比较多的是说虞家最开始是靠做违法的军火生意起家的，发展到后来就是哪里有铤而走险别人不愿意接的活他们就去接去做，因此很快就积累到一定的财富；还有一种更夸张的说法，居然说他们祖上很有可能是江洋大盗出生，所以做起这些刀尖上舔血、别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来简直就是驾轻就熟、易如反掌啊，总之不管是哪种说法，都免不了令人又咂舌又害怕啊。 虞家对于这些社会上的风言风语并非不知情，但他们一律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也不去做澄清，由于他们的这种态度使得谣言非但没有止息反而越传越玄乎。更何况虞家上下一般不和外界往来，至于生意嘛，也全由手下人去打理，当家人很少会亲自出马，因此更添神秘。不过他们家仅有的几个活动名单上到是有朱家，两家的少爷们更是从小就熟识的。 虞家人丁并不兴旺，每一代都是单传，现在这一代的当家人是虞広虞老爷，他膝下也只有一个独子，听说十几年前就送出洋去了，最近才刚返家。女眷方面，因为虞太太很早就过世了，除下人外他家着实是找不出什么女子了，所以子柒也实在没有理由会去到他们家，说起来这次还是头回去拜访呢。 三日后的下午，子柒和景弘坐上去往虞家的车，这朱虞两大家族啊，分别霸占着法租界的一头一尾，虞家就在租界的尽头。随着汽车缓缓而行，她远远地看到一座中式建筑盘踞在那里，心想或许就是那家了吧？果然，等车开近，那大屋高高的门扉上不就写着虞家庄三个大字嘛。 两人下车后来到门前，景弘上前扣了扣门，马上有下人来应门，把他们迎进去了，等进到里面能更明显的看到这座屋子正是那种江南常见的院落格局，虽只有一层，但占地面积极广。花园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树木，期间还布置着假山，他们走过底下有潺潺流水的小桥，穿过顶上挂着宫灯的回廊，最后来到大堂。 虞広（四十八岁）闻声迎了出来，他并非传闻中三头六臂的人物，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但在他充满岁月经历的脸上能看出他年轻时英俊的容貌。子柒总觉得他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景弘和虞広打招呼：“伯父好。”随即把子柒介绍给他，她也一样称呼了他。 “好好，景弘，你们来了啊，子柒我虽是头回见，但听你爹提过好多次。来，快进来坐吧。” “是。”他们进去后，子柒注意到屋里摆放着的也是古典红木家具，她看着这一切，感觉很是熟悉，此情此景仿佛像在梦中见过一样，只是记不真切了。 景弘坐下后首先为订婚宴的事向虞広致歉，他可是宴席名单上的座上宾啊：“伯父，上次订婚宴的事我们很抱歉，下回一定补上，到时您可要大驾光临啊。” “一定前来，这次是个意外，你们也受惊了，子柒没事了吧？”虞広问道。 “谢伯父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子柒回道。 “那就好，来日方长嘛，你们都还年轻，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受到影响。”虞広又道。 “是。”两人同声回答。 “那绑匪抓到了吗？” “没有。”景弘摇了摇头。 “如果有伯父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们不要客气，尽管开口。”虞広道。 “好的，我是不会和您客气的。” “哈哈，如此甚好。” “对了伯父，少俊今日在家吗？” “他呀，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我这儿子呀，真是拿他没办法。” “那我回头再去找他好了，伯父，关于我们日后开设百货公司一事，爸让我多听听您的意见，您看……” “这个我们去书房谈如何？” “好。” 子柒见他们要谈生意上的事，就自觉地表示自己可以先去花园逛逛，于是虞広提议说：“子柒，要不伯父给你安排个人陪你四处去走走吧。” “伯父，请不要为子柒张罗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子柒道。 “是啊，就让小柒一个人好了，她不喜约束。”景弘也道。 “哈哈，她这点倒是和少俊挺像，既如此，子柒你就随意点。” “好，谢谢伯父，你们去忙吧。” 第36章 意想不到的重逢 虞広和景弘去书房之后，子柒就离开大堂慢慢往虞家各处去，她四处都看了看，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来过这里，但这根本就不可能嘛，所以在看过所有景致之后，她最终决定还是去花园坐坐。 她信步在花园里走着，突然看到一棵桂花树，现在离花开时节还有好几个月的光景，不知不觉间，她已站在树下，看着头顶这一片清脆的绿色，间歇还有太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进来，倒令她渐渐陷入遥远地沉思中。 她感觉似乎能在这树下等到一个她想见的人，不经意间地一回头，竟真的看到有人走了过来，待仔细一看，这人竟是在嗹国偶遇的那个男子！天呐，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出现了幻觉。 待那男子走近，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刹那之间，她整个人都呆了，不知如何是好。“他怎会出现在虞家？”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走近了，最终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就像三年前两人分开之际一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可是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随之而来的景弘打断了这一切，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少俊，原来你在这啊。” 这个叫少俊的男子回头，招呼道：“嗨，景弘。” 他的一回头，让景弘看到了子柒，于是说道：“小柒，你也在？这可真巧，不用再找其他机会为你们互相介绍了。” “景弘哥，你们认识？”子柒的声音已经不大自然了，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是啊，我来介绍下，这位是虞少俊（二十七岁），我和你提过，我的儿时玩伴。”景弘介绍道。 “天呐，他居然就是虞家少爷！”子柒心想，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就差没当场晕倒。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刚才看到虞広的时候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这父子两长得很像。 “少俊，这是我未婚妻，罗子柒。” “密斯罗，幸会。”少俊一呆，但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密斯特虞，很高兴认识你。”子柒只好压抑住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心情，和他打了招呼。 “伯父说不知道你去哪了，我还在想今日可能见不到你了。”景弘道。 “刚才我的确是出门了，才回来。”少俊道。 “那下次再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吧，今日我们要走了。” “好。” “景弘哥，你和伯父谈好了？”子柒适时插话进去。 “是啊，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这就回去了？” “好。”子柒立刻点头，她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让她坐立不安之地，但是当景弘牵起她的手要离开的时候，她却没来由的一阵尴尬，这不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自她六岁认识他以来，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少俊吗？天，她觉得她全身都僵硬起来。 “少俊，回见。”景弘又对少俊说道。 “好。密斯罗，再会。”少俊突然对子柒说道，吓了她一跳，她只能强压住砰砰直跳的心，回道：“再会，密斯特虞。” 少俊把他们送上车，目送着他们离开，此番重逢竟是这种情形，他也不曾想到，他又慢慢走回到树下，久久站立着…… 子柒回到家中食不知味地吃了晚饭，之后景弘又和宥堂去书房谈论生意上的事了，他还得向父亲汇报今日去虞家和虞広谈论下来的结果，而她只好心不在焉地留下来陪着文慧和幼芬闲聊一阵后才恍惚地回到自己房中。 “那些无声的告别，曾存在过啊，那个曾经的拥抱，也是真实的啊。”子柒怔怔地坐在写字台前想着。 她回忆起三年前嗹国的初遇，又想到几个小时前的重逢，随即又想：“上主，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啊？过去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总以为我会顺理成章地嫁给景弘哥，可谁曾想……哎……哎……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啊！”从小在教会学校上学至今的她，在这个时刻，只有呼求上主了。 她一个人呆坐到半夜，紫阳见她房中的灯还亮着知道她没睡，就进来劝说道：“小姐，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也很要紧呢，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这就睡了。”她终于离开了写字台，往床边走去，紫阳服侍她睡下后又静悄悄出去了，然而她却并未睡着，寻思道：“我看明儿还是先找龙兰商量下吧，就这样，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子柒就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了，紫阳道：“小姐，今日你怎么这么早啊？” “上学之前，我要去趟龙兰那里，所以早点。” “原来是要去见居小姐，难怪呢，小姐，你们的友谊真令人羡慕。” “是啊，那我走了啊，紫阳。” “小姐慢走。” 司机把子柒载到龙兰住的弄堂后，把车停在她家外面的马路上等着，她早已迫不及待地进了弄堂敲响了她家的门，门内传来了她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啊？一大清早的就来敲门……” 她打开大门，一看竟是子柒，惊讶道：“子柒！怎么是你？这一大早的，什么事啊？” “快快，进去说，快把门关上！” “怎么回事？一大早就鬼鬼祟祟的……”龙兰嘟嚷着。 “龙兰，你还记得我在嗹国遇到的那个人吗？” “当然，怎么了？子柒。” “他居然是景弘哥的儿时玩伴，关系就像你我一样！” “天呐，怎么会这样？你从何得知的？” 于是子柒就将昨日和少俊重逢的画面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龙兰，最后她说：“我觉得我快疯了！” “是得疯！这太离谱了！”龙兰评论道。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这很棘手啊……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龙兰反复叨叨着，最后她说：“我觉得你还是得告诉朱大少爷，虞少爷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事。” “你叫我告诉景弘哥？” “没错。如果你现在不说，往后会更尴尬。” “的确……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说吧。” “嗯，这你是得好好想想。” “那我先去学校了，有进展再告诉你。” “好的，等你更新，路上小心啊。” 第37章 左右为难的抉择 子柒心情复杂地从龙兰家离开后就去了学校，整个上午她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有同学过来和她说：“子柒，校门口有人找。” “好，我就去，谢谢你。”她走过去一看，那个意气风发杵在那里的人不是少俊又是谁？此刻的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在嗹国时的沧桑感了，油光发亮的发型加上一身银灰色的西服倒是显得十分英俊。 “嗨！”少俊见她来了，招呼道。 “密斯特虞，是你？”子柒没想到来找她的居然是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他这样站在校门口实在是太醒目，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又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随即就往校外的林荫道走去，他跟上她的脚步过去了。 两人在树荫下站定，少俊拿一种子柒一看就很明了的眼神看着她说：“一别三年，你一点没变。”这种眼神把她的脸看得渐渐发烫，她只好掩饰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想知道你的事还不容易？”少俊不置可否道。 “你来找我是……” “为了给你这个……”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这是……”子柒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那日他们的合影，看着相片上默契十足的他和她，往日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就好像发生在昨日那般清晰。她真的要疯了！但这是学校附近，她不能失去冷静，于是她压抑住心中的五味杂陈，试探着问：“这事要不要告诉景弘哥？” “要。”少俊点头。 “你也让我告诉他？” “是，他总会知道，由你来说最合适。” “好吧，我得想想怎么说啊……” “嗯。” “你……” “嗯？” “我们是不是那种避不掉也躲不开的关系？”子柒突然冒出这一句。 “不好吗？” “好吗？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可你却是景弘的未婚妻，对吗？”少俊给她接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把子柒吓得呆若木鸡，愣了大约三十秒之后，她凶巴巴地说：“这可不能告诉景弘哥！知道吗？！” “好。”他答应着。 “我要回去上课了……”说完一身蓝衣白裙的她像一朵栀子花般地飘然而去，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想：“她这算是落荒而逃吗？” 不管如何，总之子柒是抛下少俊跑了，她慢慢走回教室，平复着悸动地心情，很显然，因着这个表白她下午的时光是不可能安心度过了。 上课的时候，她捏着那个信封，就好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她处在一种矛盾和纠结的心态之中，同时她又在想：“我究竟该怎么办呢？这个考验对我来说是不是大了点？” 终于她的异样引起了琉璃的注意，于是她在上课间隙悄悄传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小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子柒在纸上回道：“我没事，谢谢你，小琉。”又把它悄悄递了过去。 “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要不要去校医那里看一下？” “不用，我只是有些事情难以决断……” “嗯，你千万不要硬撑哦，小柒。” “不会的，对了，今日你们诗班还得排练吧？” “是啊。” “那我去教堂祈祷。” “嗯，愿上主帮助你，祈祷完你早些回去休息。” “好的，我真的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好，那放学后我们一起走。” “好。” 她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怕被教授看到挨骂，然而琉璃的关心还是让子柒暂时放下了千头万绪的心事。其实不管她心绪如何，时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流逝，放学的钟声也还是如往常般响起，她们一同离开了教室，然后去往不同的方向。 晚上，子柒在自己房中徘徊许久、犹豫再三，终于敲响了对面景弘的房门，他打开门一看是她，问道：“小柒，你找我？” “嗯。” “进来说吧。” 子柒看到景弘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地整洁，又忆起儿时的种种，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她看到了他书桌上的玫瑰念珠，于是有了勇气，开口道：“景弘哥，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每日祈祷吗？” “是啊，这么多年似乎已经习惯了。” “今日放学后我也去了教堂祈祷。” “人多不多？” “我去的时候不多，我……” 景弘看着子柒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道：“小柒，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能不能帮上忙？” 于是她颇为艰难地开口道：“景弘哥，你还记得三年前我在嗹国遇险，有个人救了我的事？” “当然。我本来还想着有机会去谢谢人家呢，可你不是说不会再见了嘛？” “是，我的确是那样想的，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 “可是找到那个人了？” “是的。”说完子柒拿出了她和少俊的合影。 “这……”景弘惊呆了。 “就是密斯特虞……这是在嗹国照的，这是他今日拿给我的，本来以为……” “这也太巧了，居然是少俊！那好办，就交给我吧。”景弘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他并没有问子柒为什么上次在虞家的时候她没有和少俊当面相认，因为他知道，她一定有她这么做的理由。 “好……”子柒也感激景弘没有追根究底地问下去，他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子柒回房后，景弘拿起桌上的念珠念了一端玫瑰经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拿起那张合影端详起来，又忆起三年前她刚从嗹国回来时的异常，他自言自语道：“小柒，你说不出口的话，我已经明白了……” 第38章 男人间的对话 自景弘得知子柒和少俊曾在嗹国相遇后，没过几日他就约了少俊出来相聚，他们开怀畅聊了一番，把这么多年各自的际遇都说了说，虽然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一起，但其实都保持着联络，所以彼此之间并没有隔阂。 “少俊，想不到当初居然是你救了小柒，这也太巧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谢？只是我也没想到，随便一救的女孩居然就是你和我提过的那位未婚妻啊。” “是啊，真是超过人心所想。” “嗯，不过我和密斯罗一起照了相，你别介意啊。” “没事，不知者不怪，合影我看过了。”景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少俊明白他已经知道一切。 于是少俊问他：“你看出来了？” “是啊，该看出的不该看出的我都看出来了。另外让我猜猜，是小柒不让你说的吧？” “嗯，聪明如你，又怎会不知道呢？” “我了解你，也了解小柒，现在这样也并非你们的本意啊……” “可我并不准备破坏目前的平衡呀。” “我知道你不会，但我愿意成全你。”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少俊惊呆了，“难道你不喜欢密斯罗？” “自然是喜欢的，但是少俊，比起喜欢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现在的局面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你该不会是因着我两的兄弟情份才……这万万不可，我虞少俊不是那种要占兄弟便宜的人！” “当然当然，你别激动，我朱景弘也没伟大到因为兄弟情义就要把未婚妻拱手相让吧？” “那你要做什么？景弘。” “到时候你自会知道，就容我先保密吧。” “好吧。” “我说你在英国呆得好好的，怎么跑嗹国去了？” “呆腻了，就走了呗。你想我爹那么早就把我送出去，一直呆在同一个地，多无聊。” “所以你就混到维京部落去了？要是被伯父知道你不务正业……” “怕什么，书我早读好了，和海盗呆一块有趣啊。” “哈哈，这的确是你的个性。” “对了景弘，当时在部落和密斯罗在一起的那个下人……” “你说的可是阿乾？” “对，我前两日似乎见过他。” “在哪？” “就在你们家的银行附近。” “嗯？可是他已经被我妈逐出家门了，怎么……” “我的眼力是不会看错的。” “这倒是。” “而且我还听说密斯罗曾被绑匪绑架过？” “是的，就在你回来之前。” “我怀疑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你最好派人去查一查。” “你的意思是……” “正是。” “其实我也有所怀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知道了。” “嗯。” 景弘和少俊分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少俊和他提及的见到过阿乾的他们家银行。他此去的目的一是为了巡视，二是碰碰运气，或者真能在那附近发现阿乾的踪迹也说不定。而且他在路上又把少俊的话细细想了想，仍旧有些地方不解，看来只有找到阿乾才是破解问题的关键。 当他走近银行大门，立刻有殷勤的员工上前招呼道：“大少爷来了啊。” “嗯。我没来的这几日可有事情发生吗？” “并无异常，大少爷放心。” “好，茂叔在不在？” “巧了，他一小时前刚来，这会估计还没走。” “那你去把他找来。” “是，大少爷。” 大茂来了以后，问：“大少爷，您找我？” “嗯，茂叔，你去打听下阿乾是否还在租界内？” “阿乾？好，我这就去。” “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是。” 几日后，大茂带着调查结果来找景弘，“大少爷，我暗中多方打听，这阿乾果真没走远，就住在租界外的一个隐蔽弄堂里。” “他有没有在我们银行附近出现过？” “有！不过频率并不高。” “那他都和什么人来往？” “这个……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茂叔，你照实说就是。” “大少爷，他似乎和二少爷保持着某种联系。” “你是说云飞？” “是啊。” “难道……”景弘沉吟道，又说：“你继续盯着，有什么发现立刻来告诉我。” “是，大少爷。” 就这样，几个月悄然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子柒大学三年级的最后一日了，她还没有放学，司机就已经载着景弘等在圣若翰的门口了，等看到她出来了，他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但是并没有走近，只是倚在门边。 子柒见他来了，告别了同学向他走来，“景弘哥，你来接我放学？”她笑意盈盈道。 “是啊，小柒，我们去下教堂如何？” “好的。”子柒以为是去她学校附近的教堂，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景弘却拉住她说：“今日我们去小时候常去的教堂好吗？” “去洋泾浜天主堂？” “对。” “好。” “上车。”子柒不明白景弘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但她顺从地上了车。 司机在教堂门口停下车，他们进去祈祷，出来的时候经过小时候上学的教会学校，她动容道：“好怀念啊，景弘哥，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日上学时的情景。” “是啊，我那时还说，你穿着校服的样子，看着就像个女学生了。” “是的是的，你说如果一个人不长大该有多好。” “不长大就不会有烦心事了吧？” “嗯。景弘哥，你看，小修院。” 景弘朝着子柒手指的地方看去，而她则陷入回忆中：那年她十一岁，景弘十五，在某个周六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她问他：“景弘哥，你们班有去修道的学生吗？” “有呀。怎么了？” “我听说他们除了上课和我们一样，作息、吃饭、自修等都是单独安排的呢。”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同学的哥哥就是修生啊，是她告诉我的，他们还有单独的课程呢。” “这样啊，真令人羡慕。” …… 第39章 被揭露的真相 “小柒，你在想什么？”景弘的提问打断了子柒的回忆。 “我想起你以前和我说过，很羡慕修生的生活。” “是啊，因为那时候知道自己做不了修生啊。” “嗯，我明白。” “小柒，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上的又是同一所教会学校，我的心志你多多少少是了解的。” “那是自然。” “如果不是因为有和你的婚约在，我早就想去修道了。” “可见世事难料，心想的事情不是非要去做的。” 可景弘并没有接着子柒的回答说下去，而是说了句：“前段日子，我已和少俊见过面。” “密斯特虞……他是你的好朋友，自然也是我的。” 景弘见子柒清亮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隐瞒，他感慨地说：“少俊也说了类似的话。” “如此就好，彼此最为合宜。” “小柒，这么多年，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心里是清楚的。” “景弘哥，你……” “这次我真的要抛下一切，献身侍主了。” “这是上主的拣选还是你为了成全我所做的决定？如果是后者，万万不可，或许我曾经是为难过，但我无意于改变我们的关系。” “眼下这个光景，也许正是上主的安排。” “上主的安排？” “是啊，所以你无需为难。” “可是景弘哥……” “什么？” “可是伯父伯母会同意吗？” “他们那边由我去说服，小柒，既然我们俩不结婚，那我就要去做神父了。” “景弘哥……即使我相信这是上主的安排，但你既做出这个决定，与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是我对不起你。” “小柒，你不必如此，我还有这个呀。”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银色的项链，它的坠子是一个大大的十字架，上面悬挂着耶稣受难的苦像。 “这个是……” “没错，就是它。”那是有一年子柒和景弘一起去法国时，在圣米歇尔山上的教堂里买的，当时他并不知情，后来她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只是景弘还没来得及将此事禀告父母，却爆发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起因是大茂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终于打听出了阿乾自被赶出朱家以后，其实一直都和云飞有来往！而且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种种迹象都表明往日所发生的那些事其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云飞！这简直是出人意料，一向温柔内敛的他为何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真是令人费解。 “什么？！茂叔，你是说当初船票被掉包，海盗误抓小姐以及小姐被绑匪绑架这些事都是云飞指使的？” “是的，大少爷，我听说后也是十分震惊，可二少爷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呢？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茂叔你说得对，二弟没理由对小姐下手呀，确定没有搞错吗？会不会是遭人诬陷？” “大少爷，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细细审问了阿乾，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把阿乾带上来，我再问问清楚，千万不要冤枉了二弟才好。” “是，大少爷。” 大茂着人把五花大绑的阿乾押了上来，对他说：“跪下！”随即把他摁倒在地上。 阿乾一见景弘就大喊：“大少爷，小的是冤枉的，你就放了小的吧。” 景弘道：“阿乾，你是不是为了让我们放了你，所以故意污蔑二少爷？” “小的没有啊，那些事真的是二少爷知会小的去做的。” “那你细细说来。” “是。”原来当日并不是海盗抓错了人，而是云飞派去的海盗雇佣兵干的，其目标就是冲着子柒去的，只是他没想到她会遇到少俊。至于她怎么会到嗹国去了，自然也是因为一早船票就被阿乾掉了包。还有，订婚宴之前她被绑架也是他们里应外合的结果，那通电话是他们找人冒充她的同学打来的，所以她在那个时候一定会出门。 “可你们怎么知道小姐一定会上那艘船？”景弘听了以后问。 “大少爷，这都在二少爷的计算之内，就算小姐发现了破绽，另一艘船上的验票员也早就被我们买通了，所以不管怎样，小姐都会坐上开往嗹国的船。” “这真是周密的计划啊！好，我知道了。茂叔，先带他下去吧。” “是。” “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能放了小的啊？”阿乾被拖下去之前还不死心地追问道。 “不急，容我想想。” 景弘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给少俊挂了过去，“嘟……嘟……喂，请讲。”是他的声音。 “少俊，我是景弘，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景弘。” “嗹国的海盗雇佣兵你熟悉吗？” “当然，他们队长和我关系不错，怎么了？是不是查到什么线索了？” “是的，不过还得你帮我查一下云飞是不是和他们有联系之后才能最后确定。” “云飞？不是你弟弟嘛？这什么戏码啊？” “哎，我也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于是景弘简单扼要地把事情说了说。 少俊听说后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说：“好的，给我三日时间，到时就知晓了。” 三日后，他打探到云飞确实是和海盗有勾结，且来往已经不止一两年了，那件事是他做的无疑。虽然景弘真的不愿相信这些事都是自己的弟弟所为，但这个消息无疑让他最后的希望也落了空，他无奈地对大茂说道：“茂叔，看来这事不得不告诉老爷了……” “是啊，大少爷。” 景弘即刻就将此事报告给了宥堂，这下不得了了，他震怒不已，命人马上把云飞找来，然而在种种证据面前，他却并不言语，似乎不屑于回答。 第40章 真相只有一个 “飞儿，这些事真的是你策划的？”宥堂又问。 “是又如何？”云飞终于有了反应。 “二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景弘诧异道。 “朱景弘，从小你就是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怎么会明白呢？”云飞激动地吼道。 “飞儿，你……”宥堂气的说不出话来。 “爸，您也无法反驳吧？这么多年，朱景弘上的是最好的教会学校，接受的是最好的西式教育，而我呢？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您为什么这么偏心啊？”云飞伤心地质问道，同时又硬起心肠来。 “飞儿，你有所不知啊……”宥堂欲语还休。 “我有所不知？怕是你们一个个都说不出理由吧？” “二弟，你怎能这样和爸说话？” “朱景弘，我警告你，不要装出一副圣人的模样，好人都让你给做了，我不做坏人也不行了是不是？你知道吗？你就是这点最让人讨厌！” “朱云飞，你讲点道理！就算你有什么不满，那冲着我来好了，为什么要一再伤害小柒啊？” “我伤害小柒？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伤害她？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云飞喃喃自语道，随即又把矛头指向景弘。 “因为我？” “没错！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都让你给占尽了，甚至连我最喜欢的小柒都是你的未婚妻！你让我怎么办？” “什么？你说什么？你也喜欢小柒？”景弘似乎没想到，显得很意外。 “是啊，从小我就喜欢她，可她从来只属于你！我这么做，难道有错吗？” “你的确错了……因为小柒喜欢的，并非是我。” “弘儿你乱说什么呀？”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呆了，文慧率先问道。 “景弘哥，你……”子柒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当口上提这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弘儿、柒儿，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宥堂、文慧赶忙问道。 “爸、妈，此事稍后再谈，我们还是先解决二弟的事吧。”景弘适时地打住他们。 “好罢，但你们过后一定细细说来，不准隐瞒一丝一毫！” “是。” 这时突然有个女声响起：“大少爷说的没错，你是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连同说话声一起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大家抬头一看竟是阿英，云飞的亲生母亲。 “阿英，你怎么回来了？”文慧惊讶道。 “老爷，太太，是阿英对不起你们啊……我若是再不回来，真不知道这个孽障还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刚才我在门外都听见了！朱云飞，你过来，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你也是他们派来的说客吧？”云飞根本没把阿英放在眼里，彼时的他眼中只有仇恨。 “混账东西！朱云飞，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不，实则你姓李，你本名应该叫李云飞才对。”阿英这话说出口的效果堪比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姓李？我怎么会姓李？”这下轮到云飞惊呆了。 那是近三十年前的旧事了，往事如烟，那时宥堂和文慧还在法国留学，同学中有个叫李德明的男生，他们三人由于家庭出生、性格爱好、志向想法都比较接近，因此结为莫逆之交。不过这李氏同学可没他们两个这么幸运了，虽说他也是大户人家出生，又被送出洋去接受西式教育，但家中父母却极为保守，对待子女的婚姻问题还是秉持着昔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对自由恋爱。 因此德明从法国学成归来之际，就万分无奈地在父母的安排下和门当户对却没读过书的传统女性马小姐成了亲，可这两人既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共同语言，日子是越过越无趣。终有一日，他无法忍受继续这么生活下去，就抛下她离家出走去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了。 在外飘荡的日子，他结识了同样不甘于碌碌无为的陈梅英小姐，也就是阿英。她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因为家道中落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流落风尘。随着两人相处日久，渐渐互生爱慕之情，可保守的陈家二老如何能答应？但他似中了邪，不顾父母反对无论如何都要与她在一起，发展到最后干脆连家都不回了，气的陈老爷是直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德明和阿英在一起后不久，她就怀孕了，一年后他们的长子云飞出生。原本靠着这个孩子，陈家或许还能接受她，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人的好日子并没有长久，她的靠山德明就得了重病，很快奄奄一息。他感知自己快不行了，深知自己去后，以她的一已之力根本无法照顾孩子，就叫她去找自己昔日的好友宥堂夫妇，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了他们，他们伤心之余自然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那时云飞才一岁大。 “事情就是这样，老爷太太实非你的亲生父母，但他们却始终像亲生父母那样对你，这是他们对昔日好友的承诺，他们做到了啊！”说到最后，阿英抹了抹眼泪。 “不，这不是真的！你说谎！”云飞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说的是真的！还有之所以没让你去教会学校，也是你生父的意思，你读的那个学校是他儿时上学的学校啊。”宥堂解释道。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文慧肯定地说道。 “二少爷，这么多年，老爷和太太是如何对您的，您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啊。”大茂说道。 “茂叔，这件事你也知道？” “是啊，当年我也在场。”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人啊！是我糊涂啊！”得知真相的云飞泪流满面，后悔莫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我的儿，老爷太太把你养这么大，你做的那些事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现在你快向你干爹干娘认错，任凭他们将你如何发落我这个当娘的都绝无怨言。”阿英说道。 “娘……”随即云飞又膝行至宥堂和文慧面前，痛哭着说：“干爹、干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们打我、骂我、把我送去巡捕房都行，无论你们怎么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 “飞儿，刚才干爹也仔细思量过了，若是当初就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你也不至于做出这么多糊涂事。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你了，孩子，起来吧，我不怪你。”宥堂答道。 “我同意老爷的，毕竟人谁不会犯错呢？干娘也原谅你。”文慧也是一样的想法。 “二弟，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和三弟的分量是一样。”景弘说道。 “二哥，我知道你其实无心伤我，不然我不可能如此轻易脱险……” “干爹、干娘、大哥、小柒，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啊……”云飞感动地泪流满面，同时又悔恨交加。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做错了这么多，大家居然会选择原谅他，他呆坐在地上，把头埋入膝盖中，任凭泪水无声地流下…… 第41章 婚约解除 曾经有人说过：“人在年轻的时候，最关键的路只有几步，一步走错，则步步错。”好在云飞及时回头，为时未晚，接下去就是要解决景弘和子柒的问题了。 “我说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弘儿和柒儿到底怎么回事？谁先说？”宥堂问。 “是我要去修道，不能和小柒结婚了。”景弘率先道。 “岂有此理？你说修道就修道？这个家怎么办？柒儿怎么办？朱景弘你是不是魔怔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很啊！”宥堂一听就火冒三丈。 “老爷莫生气，先听听弘儿怎么说吧。”文慧终究心疼自己儿子，帮着说道。 “好，那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伯父，是柒儿的错，与景弘哥无关，您不要生他的气。”子柒说道。 “柒儿，你不要为他说话，让他自己说。” “爸……”景弘刚要开口，下人来报，说是虞広来了。 “老爷，虞老爷来了。” “还不快请。” “是。” “朱兄，真是对不住啊。”虞広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虞兄，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宥堂莫名其妙道。 “哎，我那孽障儿子……居然……”原来是少俊和景弘心有灵犀，他怕好友难过父母这一关，再说这事的确和他有关，所以就向自己父亲做了坦陈。虞広起初一听还觉得挺高兴，儿子终于开窍喜欢上女孩子了啊，再一听可不得了，喜欢的居然是朱家的准儿媳妇，这……怎么坐得住啊，急忙就赶了过去。 “伯父，还是让我来说吧。”景弘接上了虞広没说出口的话。 “可是……” 景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向大家说明，最后说道：“事情就是这样，至于我要去修道，和少俊小柒无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没有发生这一切，或迟或早的某一日，我也会走上这条路的。” 由于这事其中还牵涉到朱家的家务事，也就是说如果云飞不把子柒弄到嗹国去，这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所以宥堂也不便当场发作，只好说：“虞兄，这事我知道了，容我和太太商量下，改日我们再聊吧。” “好，朱兄，那我先告辞了，抱歉啊。” “虞兄慢走。大茂，送客。” “是，老爷。虞老爷，这边请……”大茂把虞広送出了门。 虞広走后，宥堂又说：“你们也都散了吧。”说完这话，他和文慧回到房中，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语。她也任凭他如此，等时机差不多时，她问：“老爷，这事你怎么看？” “太太啊……你说这……” “照我说嘛，这一切真的很离谱，又偏偏都被我们给遇上了。” “可不是嘛。” “老爷，那弘儿……” “这怎么能答应嘛？” “是啊，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呢。” “哎，真令人头疼。” “老爷，身体要紧，孩子们的事还是从长计议吧。”说完走上前去给他按起了额头。 “嗯。” “只是他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那又如何？这次可不能由着他们。” “那是自然，不然老爷的威严何在？”宥堂一听，终是被文慧给逗乐了，紧闭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但总不能点头答应。只是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两人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其实，他们刚听说的时候，俱是惊呆的，自然也是不答应的，可毕竟他们也是留过洋见过世面的人，起初只是心理上接受不了，日子久了也就想通了。 后来，虞広又来拜访了一次，宥堂直接和他在书房中会了面。 “朱兄，我看还是劝我那混账儿子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罢。” “虞兄，这事怪不得少俊，仔细想想，还是他和柒儿有缘吧……” “这么说你同意了？” “是啊，父母再强终究强不过儿女啊，你说是不是？罢了，就让他们个遂所愿好了。” “弟妹呢？她也同意了？” “是的。” “这可使不得，景弘是我看着长大的，这……” “来，虞兄，坐下说，先用茶。” “哎，你说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啊？我……” 宥堂喝了一口茶，道：“你不必自责，弘儿要去修道从深层次来讲是好事啊，可以造福更多人嘛。我也是留过洋的人，我看洋人这一套很好嘛，当初我把弘儿送去教会学校也是希望他多学习点他们先进的地方嘛。” “这……话是没错，我把少俊送出去也是这个理，可景弘毕竟是你的长子啊。” “现今这个年代，长幼又有何区别？” “朱兄，你心境竟能如此开阔，着实令我佩服！” “虞兄过誉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事想拜托你。” “朱兄请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肯定义不容辞。” “柒儿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以后去了你那里，好好待她。” “你放心，我也很喜欢这孩子，定会照顾好她。” “那就好，至于我们两家的关系，还和从前一样。” “朱兄，谢谢你，我真是愧不敢当啊。” “虞兄，真不必如此，毕竟我们也是多年的好兄弟啊。” “这倒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 最终，景弘和子柒的婚约顺利解除了，只是她并未拿回属于罗家的凤款八宝玲珑球，而是将它转送给了文凯，说是留着给他将来的媳妇，惹得他是又一阵鸡飞狗跳。 第42章 家业继承人 当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文凯不仅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贵重的信物，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坐上了继承人的宝座，对他来说，这一切来得真是太快太突然。 毫无疑问，景弘将来会成为神父，他的一生都将属于天主，属于教会，属于信徒，可这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来继承吧？这个人除了文凯还能有谁？ 当宥堂和文慧把这个决定告诉幼芬的时候，她听说后吓得连连摆手：“老爷，姐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小凯怎能担此重任啊。” “妹妹，老爷统共只有两个亲生儿子，既然弘儿要去修道，那么家里的一切自然要由小凯来继承呀。”文慧劝道。 “姐姐，这怎么可以？这一切原本都是大少爷的啊。”幼芬态度很是坚决。 “弘儿的，小凯的，又有什么分别？不都是老爷的儿子嘛？” “姐姐，那怎能一样呢？大少爷是您和老爷的嫡子啊……” “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嫡庶之分？妹妹你好歹也是上过学的人，在这个问题上怎么还这么迂腐？” “姐姐教训的是。” “再说了，难道小凯就不认我这个大妈啦？” “不不不，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既然小凯叫我一声大妈，那他也是我的儿子啊，你就不要推辞了，在我心中，他和弘儿是一样的。” “这些妹妹都明白，可是……” “既然明白还有什么好可是的？” “太太说的对，这事就这样定了。”宥堂最后拍板。 “老爷……” “阿芬，你回去告诉小凯，让他做好准备接手家里的生意。” “是，老爷。”幼芬尽管不太乐意，但也绝不会忤逆老爷太太的意思，她只是有些惶恐，对于一向老实本分的她来说，这事简直像天上掉下了馅饼似的，可这馅饼偏偏又砸中了她，一时之间真还接受不了。 无论如何，文凯就这样被推上了天，成了那个令所有人都羡慕不已且风光无限的朱家唯一的继承人。但当他得知这一切后，心里想的却是：“什么？继承家业？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很快就得结婚生子啊？难道当初他们的戏言真的要一语成谶了吗？天呐……我不要啊！”可是，事实就是如此的戏剧化。 所以当他见到景弘的时候忍不住嗷嗷诉苦：“大哥，你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可我不想做这个继承人啊，要不，你去和爸说说？就说我难当此重任啊。” “三弟，你早晚都要接手家里的事，就算我不走，你也逃不掉啊，谁叫你姓朱呢。” “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很快就逼着我结婚啊？我还不到十七岁，会被同学笑话的。” “三弟，你别紧张，没这么夸张的，来，我先教你点生意上的事，你这么聪明，学起来肯定很快。” “好吧，看来我是真的没法逃走了。” “你准备怎么逃走？用东洋忍术好不好？是用八门遁甲好呢还是伪装术？” “哈哈哈，大哥你太有趣了。” “三弟，依我看啊，在你学会忍术之前，做生意早就不成问题了。” “这倒是。大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神父的。” “那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我该从何学起呢？” “来，小凯你看，这是我做的笔记，我们家的生意主要分为……” “嗯嗯。” 自那之后，文凯就被当做家族继承人来培养，其实他本就是个聪慧之人，加上脑经又很活络，所以学起生意来很快便头头是道。宥堂先是让景弘和大茂两人轮流教导他，有时候也亲自上阵，等他学习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家和虞家合伙经营的皇家百货也开业了，每到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就被安排进去实习，对此他倒也没异议。 还别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文凯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这源自于他做事脚踏实地和愿意吃苦耐劳这两个优点，而且真的接触这一块之后，他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讨厌，反而很享受挣钱的乐趣，到最后干脆选择和商业有关的大学就读，算是彻底走上了从商这条路。 这日，文凯去皇家巡查商铺，门童见他坐的车一到，立刻恭敬地迎了出来，专业地招呼道：“欢迎光临，凯少爷里边请。” 他点点头表示对门童工作态度的认可，等进去后他每层都看了看，见到不少客人在选购货物，他又找了几个店员问过销售情况后就去了办公室。 “把王会计叫过来。”文凯吩咐道。 “是，凯少爷。” “凯少爷，您找我？” “嗯，王会计，把这个月的账目拿来我看看。” “是。” 等会计将账目拿过来后，文凯细细看了起来，还在纸上写写算算，又拿起桌上的算盘打了起来，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又吩咐道：“进货单在哪里？” 立刻有人拿了过来，说：“凯少爷，在这。” “好，放着，我看看。” 他看完后又说：“下个月根据销量情况调整进货商品，然后你们再做下调查，多进点现在太太小姐们喜欢的商品。” “好的，凯少爷。” “那下个月我再来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是，凯少爷慢走。” 第43章 迟来的礼物 景弘在二十五岁那一年终于如愿去了修院，他走了之后，子柒曾多次提出要离开，因为她着实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在朱家住下去了，可宥堂和文慧始终没有答应，只说她如果真的要走，至少也得等大学毕业后吧，甚至他们还派出了文凯来劝说她。 文凯一来就拉着她撒娇道：“柒姐，弟弟舍不得你走，你不能走。如今大哥走了，你要是也走了，都没人陪我说话了，你说我要是遇上个什么事，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子柒揭穿他：“小凯，你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哪还用得着我出主意？” 文凯也无赖起来：“我不管，我不管，总之你不能走。” 打从小时候起，子柒和文凯虽没有血缘关系，但由于年龄最接近，所以处得最好，再加上她从小就喜欢这个弟弟，也拗不过他，只好投降：“好了好了，姐姐答应你，不走啦，还不放开我？” “真的？说话要算数哦。” “好。小凯，姐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呀，你还被奶妈抱在怀里，如今都是个大学生了，还学会了打理生意，真了不起。” “是哎，真是世事难料，就像我其实根本不想做这个继承人，可偏偏……” “可你不是也做得挺好？我倒是觉得你挺适合的。” “大哥也这么说。” “是吧？可见啊，这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 “嗯。对了柒姐，你和虞大哥怎么样了？” “挺好的。”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弟弟我都是支持的，这话我也对大哥说过。” “谢谢你，小凯。” 这时紫阳过来找子柒，看到文凯就说：“三少爷也在啊。” “是啊。紫阳姐姐，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你做的点心了，回头做些我吃啊。” “三少爷又没个正经，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贪吃。” “好啦，紫阳，回头你做一些送到他房里。”子柒道。 “是，小姐。” “还是柒姐对我最好了。”文凯得意道。 “小姐……” “什么事？紫阳。” “虞少爷打电话来了。” 文凯一听，突然就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哎呦，说曹操曹操到，柒姐你快去吧，回头虞大哥急了……嘿嘿嘿。” 子柒也向他做个鬼脸，道：“真调皮，那我去了啊。” “去吧去吧。”说完文凯蹑手蹑脚地跟在她后面预备偷听她讲电话。 子柒拿起听筒，很官方地说道：“哈喽，我是罗子柒。”让躲在一旁偷听的他大跌眼镜，直呼无趣。 对面传来少俊的声音：“是我，现在有空见个面吗？” “好。” “那三点整，申城公园，不见不散。” “正合我意，拜拜。” 子柒挂了电话，就坐黄包车出了门，到了公园，她下车后就慢慢走到和少俊相约的林荫道上。那里空无一人，她抬脚走了上去，还没走上两步，就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道路的尽头了。 她优雅地走着，一头漂亮的发卷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摆着，显得很有生命力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他迎了上去，他们在道路的中间相遇，三年的空白光阴似乎并没有横亘在两人中间，初见时的默契依旧存在。 “你什么时候来的？”子柒问。 “刚到。” “你来早了。” “那你呢？” “三年前在嗹国，你为什么不留住我？” “理智如你，会留下吗？” “是啊，理智如我，可那时的确不是合适的时机嘛。”子柒嘀咕道。 “那现在呢？” “天时地利人和。” 子柒的回答让少俊笃定起来，他开口：“柒……柒柒，我能这样叫你吗？” “不然你要叫我什么？难道要叫我萝卜吗？少俊哥。”子柒开起玩笑来。 “哈哈哈，你真可爱。”少俊笑了起来，每当这时她就深刻感受到他实在是个热忱之人啊。 “是嘛？那少俊哥，我们去那里的尖角亭坐坐好不好？” “好。” 他牵起她的手往亭子走去，自然的仿佛那早就是他的权利似的，她也任由他牵着，却有两朵红云悄悄爬上了她白皙的脸庞。等到了亭子坐下，那两抹绯红还是没有褪去，他没有放开她的手，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他们渐渐觉得周围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彼此。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还有重要的事没做，便同时开口道：“我……” “你先说吧，少俊哥。”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她看清了，那是一只采用古法掐丝工艺制作的黄金圆条手镯，此刻它正金灿灿地躺在他手心里呢。 “给我的？” “喜欢吗？” “好漂亮，可是它太贵重了。” “你上学能戴吗？” “唔……”子柒还在回忆学校里有没有哪个女同学曾经戴过昂贵的首饰的时候，少俊已经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就为她套了进去，“那就现在戴吧。”他说道。 她抬手打量起镯子来，很是喜欢的样子，因为实在是合适又好看啊。“我很喜欢，谢谢你，少俊哥。”说完她打开随身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支乌漆漆冒着幽暗光芒的□□出来，枪的手柄处是棕色的，上面有着棱形的凹凸纹，扳机则是金色的。此枪配有V行缺口式照门表尺，片状准星，最大的特色是它的肘节式毕锁机，射击精准度高，工艺精湛。 他一见，惊呼道：“这是德国鲁格□□！” “是的。”说完也递过去，“回礼。” “柒柒，你怎么会有这个？” “那年我被绑匪绑架，伯父说日后就算是为了自保，学习点防身术也是有必要的，于是就找了师傅来教我们，还买了枪给我们防身。景弘哥、二哥和三弟都让我先选，我就选了它。” “这可是个稀罕货，不好得呀。” “是啊。” “那你还送给我？” “因为不需要了啊，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不遗余力。” “我就知道。来，试试看。” “好，不过此处不太方便，这公园里倒还真有个靶子，跟我来。” 子柒跟着少俊来到打靶处，他对着靶子中央嗖嗖嗖地连发了三颗子弹，她跑过去一看，三颗子弹全中靶心。 “好厉害啊，少俊哥。其实我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你应该擅长，今日一见，你果然擅长。” “这么说，你……” “骗你的，哈哈哈。” “哈，骗我？” “少俊哥，回头一起见见我最好的朋友龙兰吧。” “好。” 那日，子柒和少俊分别的时候，她似欢喜又似惆怅地喃喃道：“我曾以为，我能这样遇见你，已足够幸福了。” 他却回答：“可我却认为，我们之间不仅仅只是遇见。” “何以见得？” “如你所见。” 第44章 情深缘浅 最终，子柒没能成功离开朱家，却有一个人真要离开了，那就是云飞。二十多年过去了，李家就算再不能接受阿英，但对于唯一的孙子他们总还是网开一面的，因此这次他终于要回到父家去了。临走之前，他和宥堂还有文慧告别：“干爹、干娘，飞儿走了，过去我做了很多错事，让你们失望了……” “飞儿，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这次你能回家，我们也为你感到高兴。”宥堂道。 “是啊，见了你祖父母替我们问个好，有空的时候啊，多回来看看。”文慧道。 “好的，飞儿会的。干爹、干娘，那我走了。” “保重。” “你们也是。” 其实，以云飞的性格来说，朱家毕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即使他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即使他已经改邪归正，但要他断然放下过去的生活也是不容易的，尤其是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子柒。因此当他走到女神像附近与对面正走过来的她不期而遇的时候，他开口道：“小柒，我们能聊聊吗？”其实，就算他此刻没有遇到她，他也一定会等见了她之后再走。 “好。”子柒显然刚从学校回来，连校服都没有换下，不过在云飞看来，她总是那么美丽动人，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走上前去。 “我要离开了。” “现在就要走了吗？听说你终于能和英姨一起生活了？” “是的，这么多年，我爷爷终于接受了我娘。” “英姨真是不容易呢，不过总算苦尽甘来，令人欣喜。” “是的，回去后就要认祖归宗了。” “太好了，二哥，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你，小柒。”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就算你走了，我们多年的兄妹情谊还在呀。” “你说的对。小柒……” “嗯？” “如果我早知道你最后没能和大哥在一起，我不会做那件事，对不起。” “二哥，这不怪你，景弘哥说这是上主的安排。” “是吗？我不信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上主。” “这我理解。” “我只知道你和大哥向来是一路的。”云飞苦笑道。 “是啊。” “不过比起虞少俊，我倒是情愿你和大哥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他让我更看不顺眼。” “是因为少俊哥比景弘哥更不好对付吧？哈哈哈。” “小柒，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份乐天，无论经历什么挫折都是如此乐观。也许，对于一直生活在仇恨和阴暗中的我来说，内心深处也是向往光明的吧？” “那是自然，植物生长还需阳光雨露，何况人呢？” “哈哈，你呀……”云飞被逗乐了，但随即话锋一转，有些黯然地说道：“我怕是永远都无法忘记你了……” “二哥，你不该只为我停留，而是应该去寻求自己的幸福啊。” “幸福？小柒，你记不记得，你八岁时也曾如此劝过我。” “我当然记得，今日我还要说，忘尽你背后的，只向在你前面的奔驰，我们凡是成熟的人，都应怀有这种心情。” “你比小时候更能说了，可我多么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我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 “二哥，我们都长大了，从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因此不得不向前看。” “回不去了吗？那它呢？”云飞手里拿着的画纸由于岁月的洗礼略微泛着黄。 “这是……我送你的向日葵画，这么多年，你还留着啊？” “事到如今，这也许是你我之间唯一的联结了。” “我倒是希望你能如这向日葵般的阳光向上。” “我也希望可以这样，但我能做到吗？” “为什么不能？” “若是真能这么容易就好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小柒，虞少俊他对你好吗？” “很好。” “那你能不能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我？” “二哥，人应该往前看，因为时间是往前走的。” “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虞少俊？” “你真的想知道吗？二哥。” “是，我到底哪点不如他啊？” “因为他拥有你唯一欠缺的热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理由啊？”云飞狂笑起来，随即又追问道：“热情或许我是没有，可大哥呢？大哥总是一个热情之人吧？” “二哥，感情的事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更何况我不想伤你。” “不想伤我？小柒，你就从未对我有一点点垂青吗？哪怕像对大哥那样也好啊！” “很抱歉。” “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从小到大，我是一个绝情之人吗？” “你……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绝情？” “我不是绝情，只是理智。” “是吗？那我这样岂不是很可笑？” “二哥，我们不合适，你又何必执着于我呢？” “没有试过，你又怎么知道不合适？” “试又何如？不试又如何？都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我不信。” “那你信什么？” “我信我自己的判断。” “可是二哥，人都是软弱的，人的判断不见得准确。” “小柒，你就真的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 “很抱歉。” “看来我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话……” “什么话？”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古人常说：情深不寿。二哥，凡事想开点，结局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怕是永远都想不开了吧？哈哈哈哈……”说完云飞就走了，子柒望着他黯然神伤离去时的背影，想最后再安慰他一下，可终究微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二哥，再见。” 第45章 追星漫漫兮 这段日子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子柒除了祈祷之外，也就只有和好友龙兰说说了，她听后很是感概地说：“你那二哥吧，也就是那个李少爷，且不说别的，光就一点来说，他还真是个痴情之人啊，可惜的是无缘。” “额……龙兰，你说这话的口气怎么那么像从前水月庵的净慧师太啊？” “有什么奇怪的，净慧师太本来就是我师父嘛。” “这倒也是。” “至于朱大少爷嘛，他真是个好人……” “是的，景弘哥样样都好。” “可惜你和他啊，有的只是兄妹之情。如果没有遇上虞少爷，朱大少爷真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呢。” “是啊。” “那年听你说到最后，我说搞得我也想见见虞少爷了，想不到居然还有实现的机会。” “你当时还说再也见不到了呢。” “是我说的。” “前几日我和少俊哥都说好了，就等你哪日有空了一起吃个饭先。” “哈，这下就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了，期待期待，那你等我消息啊。” “好。” 只是，自那以后，龙兰就忙得不着南北，一日子柒经过闸北，原本打算去看看她，却扑了个空。倒是为龙兰做饭的张妈见子柒来了，急忙把她拉到一边，悄悄告状道：“罗小姐你是不知道啊，这居小姐最近都很晚才回来，搞到半夜三更的倒也算了，关键回来后还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显得很是癫狂，不要太吓人哦！” “张妈，是不是影响到你休息了？” “影响肯定是有的。罗小姐，你说居小姐不会走上歪路吧？搞得和那些弄堂里的混混一色一样的，会不会就是那种女阿飞啊？啧啧啧。” 子柒觉得好笑，暗道这张妈想象力倒是挺丰富，她忍住笑，一脸正经地说：“张妈，龙兰不是那种人。” “罗小姐，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居小姐她……” “张妈，我相信龙兰。”子柒立刻截住她的话头，为防止她再说出些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又承诺她道：“我看这样吧，等我先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好哎，罗小姐，那就麻烦你了啊，我先下去了。”张妈边走边还在那里叨叨着：“这钱可真不好赚啊，我只是个烧饭的老妈子，整天还要提心吊胆的……” 子柒听到这话，立刻回过去：“张妈，你放心，工钱不会少了你的。” “哎呦，罗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子柒没有再说话，但是当她终于见到龙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她：“龙兰，你最近在忙什么啊？人张妈都有意见了，那日我来找你，她拉着我好一通说呢。” “不用管她，随她去，工钱我可少不了她的，就爱嚼舌根，讨厌！” “你也稍微注意下嘛，万一她出去给你瞎嚷嚷，弄的人尽皆知，对你的名声可不好，毕竟人言可畏啊。” “好啦，听你的，下回我注意就是了。” “还有下回？快说，你神出鬼没的到底在做什么？” 龙兰没有回答，却问子柒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龙一的电影明星？” “电影明星？龙一？可是《江南繁花》里演男主角的那个？” “对对，就是他，你也看过？”一说起这个她立刻兴奋地手舞足蹈。 “嗯，他还演过《青春记忆》、《消逝的梦》。” “哎呦，不赖嘛，子柒。” “话说，他和你每日早出晚归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在追星？”子柒恍然大悟，随即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我去探班了，他在拍一部新的电影。” “这……可不像理智的你会做出来的事啊。”子柒瞠目，瞪着两大眼睛望向龙兰。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居然会走上追星这条路。” “那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还有没有？” “何止有，多的不得了，所以我得早点去占据有利地形啊。” “真的啊？这么夸张。” “可不是嘛，你就说支持不支持我吧？” “支持，支持，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才是好朋友嘛。对了，你看过他的影片，觉得他如何？” “不错啊，长相和演技都挺好。”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追星大军？” “我……就不和你抢了吧，你都有这么多竞争对手了，再说我还得上学啊。” “也是，子柒你看，这是龙一接下来的行程。”龙兰嗤的一声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行程。 “哇，这么多，你从哪打听来的？” “这还不简单，我买通了他的助理。” “乖乖，厉害。” 再后来，少俊问起子柒：“柒柒，上回你不是说要带我见见你最好的朋友，大约什么时候？我好准备准备。” “这个啊，不急不急。哎，其实我最近都很难见到龙兰了。” “怎么了？” “她呀，在追星呢，成天介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蹲点呢。” “追谁？” “就是那电影明星龙一。” “哦，这人我知道，叫她别追了，我有个兄弟认识电影公司的人，回头给她介绍下。” “真的啊？少俊哥，那龙兰岂不是要高兴坏了？” “哈，我只要你高兴。” “唔，我很高兴。” “好，乖。” “是，我会乖。” 当子柒挂电话给龙兰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果然激动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要介绍龙一给我认识吗？快快快！什么时候啊？” “这周六晚上七点钟，夜来挽香门口，不见不散。” “夜来挽香？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大舞厅？听说上流人士齐聚啊。” “是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地方。” “啊啊啊！这么说我要盛装出席了咯？” “龙兰，冷静点嘛，瞧你激动的。” “不不不，我得好好准备准备，这可关乎着我一生的幸福啊。”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不夸张啊，我这追星大业不成功便成仁。” “还说不夸张，那我挂了啊，回见。” “回见。子柒，我就不和你客气啦，不过帮我谢谢虞少爷啊，等见了面，我再当面致谢。” “好啦，我明白。” 第46章 夜来挽香 在申城，一提起这夜来挽香大舞厅啊，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因为里面的消费高昂，光顾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贵，老百姓哪能消费得起。不过也有为数不少的普通人由于种种原因能够进去一睹芳容，例如龙兰。她已决定，就穿那件她花重金购买的紫色碎花洋装前去，另外她还要戴上同款的发饰，这样一来就行了，她在镜子前左照右照，觉得很是满意，就只等着那日来临了。 周五的时候，子柒差人送来一条项链给她，她打开一看，乖乖，是一条闪闪发亮的钻石项链啊！她兴奋道：“还是子柒对我好啊，嗳，还有一张纸条，我来看看。” 子柒在纸条上写道：“龙兰，我知你不是势利之人，不过关键时刻，我怎能不助你一臂之力？另外，明日下午，我来接你一起去。” 龙兰心想：“哎呀，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啊，太了解我的心意啦。” 周六下午的时候，子柒果然如约前来了，她敲门道：“龙兰，是我，开门。” “来啦来啦，子柒……嗳，这位就是虞少爷了吧？你们快进来。” “嗯，龙兰，我来早了，不过得先介绍你和少俊哥认识啊，晚些我们再出发。” “好的好的，我跟着你们就行。” “居小姐你好。”少俊道。 “虞少爷好，闻名不如见面，以后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好了。”龙兰一上来就表示愿意服从少俊。 “好啊。”少俊居然也不客气，顺口就答应了。 “嗳，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刚认识就……”子柒有点看不懂他们。 “有什么问题吗？柒柒。这样不是很自然嘛？”少俊道。 “是啊，子柒，我觉得就应该这样啊。”龙兰道。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妥，你们觉得没问题就好。”子柒见他们一脸正经地问自己，倒也真觉得这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吧，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阿龙，晚间的时候看我脸色行事。”少俊又说。 “是，少爷。”龙兰答。 “额……这么快连称呼都……”这下子柒彻底无语了，不过说也奇怪，很快她就觉得他们似乎一直都是如此，可明明是第一次见啊。 总之等到要出门的时候，少俊和龙兰已经很熟悉了，看来晚上的会面应该会以喜剧收场。在他们的车开近夜来挽香之前，就已经看到前方霓虹灯闪烁，红男绿女往来不断，且不说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日，就算再多出个几日来，这夜来挽香的门口呀，照样是门庭若市。这里日日歌舞升平，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和有着人间疾苦的世间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等他们的车到了以后，少俊才刚下车为子柒她们打开车门，就有一个一身痞气的年轻男子朝他们挥手，一边叫着：“少俊，这里。” “来了，阿强。”少俊在为他们互相介绍后，四人就一齐走了进去。 这舞厅内部装修的也十分富丽堂皇，几根金色的柱子上挂着玫瑰红的绸幔，这些绸幔又分别被扎成玫瑰花的样子固定在其上，天花板上挂着的霓虹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使人目眩神迷。正中央的舞台极大，十几个歌女同时上去跳舞都没问题。舞厅内还设有一个面积约五百平米的大舞池，大舞池的周围随意分割出许多小舞池，供客人各取所需，这里所有的舞池地板均采用汽车钢板支托，富有弹性，让人越跳越有劲。 阿强把少俊他们带去一个靠近舞台的好座位，位子上已经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他介绍道：“这位就是电影公司的张老板。” “你好，张老板，我是虞少俊。”少俊道。 “虞少爷好，久仰久仰。”胖老板起身招呼道，随后大家一一入座。 “张老板，之前电话里我已经和您大致说过情况了，我看我们就开门见山吧。”阿强道。 “好，既然是虞少爷的朋友，就给居小姐安排个群演的角色怎么样？” “不好意思张老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少俊道。 阿强立刻使了个眼色给他，他会意，马上改口道：“啊啊，是我记错了，群演早就满员了，看在虞少爷的面子上，至少也要给居小姐个女配角当当是不是？至于这女主角嘛，总不好……” “这我理解，谢谢张老板啊。” “哎呀，虞少爷客气啦，回头我们公司新片上映的时候，还得麻烦您多帮我们宣传宣传。” “好说好说。” 子柒在一旁听了，悄悄对龙兰说：“龙兰，真是太好了啊，直接给你个女配角呢，不过你会不会演戏啊？” “这有什么难的，演演就会了啊。”龙兰道。 “额……是不是真的啊？” “不用担心，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龙兰倒是自信满满的。 “好吧。” 既然此事已经谈妥了，来舞厅自然是要悠闲娱乐的嘛，此刻夜来挽香的台柱子红玫瑰小姐已经风情万种地出现在舞台上。她天籁般地嗓子唱着眼下最流行的曲子，底下的客人们大声吆喝着叫好，其中就有龙兰，刚少俊已经给她使了眼色，她会意，继续留下来陪着张老板和阿强喝酒作乐。 少俊显然对这些无动于衷，他很绅士地走到子柒面前，邀请道：“柒柒，和我跳支舞吧？” “恭敬不如从命。”子柒穿着水蓝色洋装，搭配的是珍珠发箍和项链，大大的裙摆的确很适合跳舞。 他在得到她的同意后就直接把她拉去一旁的小舞池里了，小舞池的优势就在于人不多，一旁还设有沙发，私密性比较好，可跳舞可聊天。两人跳的是一种叫布鲁斯的舞，举步庄重，具有斯文、高雅的气度，很符合他们的身份和性情。 “柒柒，你今日好美。” “这里最美的应该是台上那位吧？” “你说红玫瑰？” “是啊。” “所谓各花入各眼，我眼中只有你这一朵蓝百合。” “少俊哥，你油嘴滑舌。” 他揽紧她：“你不信？” “我信。”舞池幽暗的光让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但是能看到她的眼睛一闪一闪。 他又追问道：“那你说，喜不喜欢我？” “喜欢。” “这样才对。”他终于满意了。 一曲舞毕，两人手拉手走下舞池，双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继续沉浸在你侬我侬的氛围之中，这个地方似乎有一种魔力能把这种氛围不断扩大又扩大，使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第47章 人生分水岭 夜来挽香一聚之后，龙兰顺理成章地进了剧组，还别说，她倒是有点表演天赋，女配角演的倒还像模像样的。等那部电影上映的时候，子柒和少俊都去看了，她的表现令他们大吃一惊。故此，她在剧组也算是扎根下来了，听说混得还不错呢，只是经常要走南闯北，所以很难再像从前那样时不时地和子柒聚上一聚，更别提一起去南风喝咖啡谈天说地这种风花雪月之事了。 不过近来子柒为了大学毕业典礼的筹备也很忙碌，她被选为学生代表要上台发表毕业感言，为此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在家的时候也在练习，就是为了要给学生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当紫阳把她新研制出来的点心端过去的时候，子柒正在读讲稿呢，她并没有打扰她，而是等到她停下来的时候，才端着点心走过去说：“小姐，您先休息下，吃块薄荷绿豆糕吧。” “好。” “小姐，您总是这么认真。” “紫阳，我不能辜负大家对我的信任，所以要好好准备啊。” “小姐，您一定没问题的。” “连你也这么说，我更不能懈怠了啊。” “我相信小姐的实力才这样讲嘛。” “我明白。说来我也有些饿了，正巧你就送点心来了。” “那就快吃吧，小姐。” “紫阳，你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夏日吃绿豆糕本就十分清爽，再加上薄荷的香气，真好。” “小姐喜欢我就开心，那我不打扰您用功了，先下去了。” “嗯。”吃完点心的子柒又埋头练习了。 四年的光阴转眼间就在指缝中溜走，改变了莘莘学子。说起来，还真的没有哪一个季节比夏日更能代表青春与梦想的了，在这个挥洒着汗水的季节里终于迎来了毕业典礼。毕业，意味着再一次的离别，也意味着再一次的开始。 子柒的发言感动了同学们，完美的为学生生涯增添了最后一份回忆。典礼结束后，同学们在校园里照相留念，作着最后的告别，琉璃在和子柒合影之后说道：“小柒，你刚才讲得真好，我真的很感动呢。” “能得到你的认可，我就放心了。小琉，祝贺你毕业。” “也祝贺你。对了，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可能还要听听家里人的意见，你呢？” “计划去法国留学。” “啊？之前没听你提过呢，什么时候决定的？” “其实是最近才决定的，不过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难怪。小琉，要我说的话，能有机会多学习点新玩意、多接触点新事物总是好的，祝你前程似锦。”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谢你的祝福，小柒。”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无论如何，我们要常常联络。” “嗯嗯，虽然日后我们可能相隔两地，但一定保持联系不要懒散。” “好，很多人都说，学生时代的友谊是最纯正、最珍贵的，你怎么看？” “我同意，你我也算相守走过大半个学生时代了。” “是的，所以就算世事变迁，我们的友谊不变。”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子柒大学毕业的那日，宥堂夫妇和虞広父子都来了，他们是来见证她成长过程中这一重要时刻的，当晚，他们还一起去朱家参加了庆祝会。其实，临近毕业之前，她就离开朱家一事考虑了很久，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搬回赋桂坊的打算。如今她已经大学毕业，可以自力更生了，更没有理由再在朱家住下去了，因此等客人们走后，她决定去找宥堂摊牌，于是敲响了书房的门。 “谁在门外？”宥堂问道。 “是我，伯父。” “柒儿啊，进来吧。” “是，伯父。” “柒儿，你来得正好，我本来还想叫下人去叫你。”子柒还没开口，宥堂已经先说了。 “伯父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如今你也大学毕业了，说不定很快还要成家立业，所以……” “所以……伯父……我……”子柒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 可宥堂却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了：“所以我和你伯母商量了下，我们想认你做干女儿，这样将来你出嫁的时候也有娘家的支持了，只是不知柒儿你是否愿意？” “伯父……我……” “我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要考虑的话我也理解，不过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说是吗？” “伯父，这些年您和伯母对柒儿的好，柒儿不敢忘，其实我早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也早就把你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嗯。伯父，柒儿怎能辜负你们对我的好？所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太好了！我这就告诉你伯母去，她要是知道你答应了一定高兴坏了。对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不，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柒儿和您一块去和伯母说吧。” “这样最好了，那我们走。” “好。” 直到最后子柒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宥堂和文慧既然真心待她又事事为她考虑，她又怎能不识趣，拒绝他们的好意呢？再说，这也许是报答他们的唯一方式，她要尽一个女儿的本分来孝敬他们，甚至连带上景弘的那一份也一起。 当宥堂把结果告诉文慧的时候，她果然十分高兴，虽然子柒最后没能嫁进朱家，但这么多年的相处，早就让他们把她当做自己孩子一样看待了，如今既然认了干女儿，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幼芬和文凯听说后也很欢喜。 而虞広从朱家回去后，就对自己儿子说道：“少俊呐，像子柒这么好的女孩子，你可要抓紧啊。” “是，爹。” “那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的。” “我明白，爹。” “那就看你表现咯。” “好。” 第48章 惊世骇俗的求婚 父子对话后没几日，少俊就把子柒带去了申城近郊的海边，那里游客很少，她站在岸边，心中回忆起在嗹国发生的往事，这时绒球十分应景地出现了，只见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来，身上居然还绑了个粉红色的气球，她见了惊喜道：“少俊哥，你把绒球也带来了？刚才怎么不见？” “是啊，可能是它躲起来了吧。” 子柒多日不见它，刚想跑过去抱它就被少俊拉住，“等一下，柒柒。” “怎么了？少俊哥。” 只见他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些英文字母仍到绒球面前，它显然很熟悉这一套，立刻用大爪子熟练地摆弄起来，不一会就拼出一个单词来，她见了惊讶地捂住了嘴，等它将两个单词都拼好的时候，她已经惊呆了，因为这两个单词的意思是——嫁给我！她明白过来了，这是求婚啊！！！ 正在子柒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以龙兰为首的一群人冲了出来，搞笑的是，她手上还捧着一大束蓝百合，他们把她围在中间，大声喊着：“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龙兰……小凯……你们……”子柒没想到他们都来了。 这时龙兰将花递给少俊，他接过后又递给子柒，她也接过来，抱在怀里。 少俊开口道：“柒柒，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们在一旁又齐声喊道：“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子柒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不知所措，少俊则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瞬间周围就安静下来了，他又问了一遍：“柒柒，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次，她点头答应了，可大家还是没有放过她，又喊着：“说出来！说出来！说出来！” 少俊只好第三次问道：“柒柒，你愿意嫁给我吗？” 子柒终于大声回答道：“我愿意。”这下大家满意了，纷纷拍手祝贺。只是她不知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还是怎地，竟然在答应了少俊的求婚后抱住了绒球，弄得众人是哭笑不得，文凯见状立刻冲过来把它抱走，龙兰则把她推到少俊怀里去了。 这时少俊已经将绒球身上的气球解下来了，从里面拿出一个求婚戒指来，这戒指居然不是常见的钻石、翡翠、红宝石之类，而是一只十分古老的银戒，它有着雕花镂空的戒身和透辉石镶嵌的戒面，他为子柒戴上后，对她说：“这是我虞家的祖传之物，我看也只有它能配得上你了。” 子柒看着那戒指上的石头发出的莹莹绿光，不禁念出一句诗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日暖生烟。” 龙兰不解，问道：“子柒，好好的你念什么诗啊？” “是啊，柒姐，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文凯也道。 “我说的是这个戒指。”子柒转头解释道，随即又问：“少俊哥，我说的可对？” “没错，所以我才说只有它配得上你。” 原来子柒念的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诗，那句诗中描述的蓝田美玉就是由蛇纹石化的透辉石矿物所组成的，所以这戒指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普通。 那晚，众人在海边举行了篝火晚会来庆祝少俊求婚成功，为此他们还排练了一支土风舞，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每一个青春的脸庞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他们手拉手跳着舞，绒球也欢快地蹦来蹦去。 等大家都散去之后，子柒问少俊：“少俊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不是喜欢看小说嘛？往你喜欢看的小说那里想想。” “额，那可多了去了，你提示下呗。” “好，提示一，法国。” “法国的？那我也看过不少呐。” “提示二，你上过的学校。” “学校？教会……教堂……我知道了，《巴黎圣母院》！” “对，柒柒，你果然是聪明又美丽，接下去还要我说吗？” “不用了，我明白了，艾丝美拉达有小羊，你有绒球是不是？” “是。” “少俊哥，你才是惊世骇俗呢。” “吓到你了吗？” “放心，没被吓倒。” “倒下也没事，我会接住你的。” “我不要，倒下多难看啊，而且如果倒下的话，不是没法参与这惊世骇俗的一场戏了吗？” “哈哈，你呀……干脆和阿龙一起去剧组得了。” “哈，我不去。”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只是想让绒球试试。” “那你教了它多久？” “几个月吧。” “每日练习吗？” “对。” 子柒听后就把一旁的绒球叫过来，拥抱了它肥硕的身子，对它说道：“聪明的绒球，谢谢你了啊。”它则用温柔的叫声回应了她，又用大脑袋往她脸上蹭了蹭。 她又对少俊说：“谢谢你如此用心。” “谢谢你能答应我。” “那我们先不走了好吗？” “听你的，那接下去要做什么？” “等日出吧。” “好，不过你冷不冷？” “有点。” “来，柒柒，披上我的衣服吧。” “可是，少俊哥，你不冷吗？” “也有点。” “这……” “那……还是一起吧。” “好。”于是他们依偎在一起，直到第一丝光亮从海平面上出现…… 事后，子柒问起龙兰：“龙兰，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剧组吗？” “少爷需要帮忙，我自然是当仁不让啊，无论如何我都要来助他一臂之力的。” “这倒奇了，你居然对少俊哥唯命是从，你不是一向都随自己的心意来为人处世的嘛？” “是不是因为少爷帮我进了剧组的缘故？” “可以前景弘哥也帮过你很多次，也没见你对他这样嘛。” “是哎，我也觉得奇怪，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啊？” “很可能呢。对了，你和龙一有进展吗？” “大有进益！” “太好了，那我祝你早日心想事成啊。” “嗯，有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这必须的啊。”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去？” “就明日。” “这么快？” “是啊，剧组可是很忙的，不过你放心，等你和少爷结婚那一日，我也一定会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嗯嗯，你一定要来。” “这是自然。对了，子柒，你最近有没有去看过你奶奶？” “过两日就去，怎么了？” “替我问声好，我恐怕很久都没法回去看她了。” “好，知道你忙。” 第49章 奶奶的祝福 那之后不久，子柒和少俊就回了一次赋桂坊看望吴妈，十五年过去了，现在的她真的是一位老妇人了，不仅头发斑白了许多，就连身板也没以前那么硬朗了，不过她看见他们还是非常高兴的。 “子柒来了啊。” “是啊，奶奶。” “虞少爷坐啊，快坐。” “好的，奶奶。” “奶奶，你最近身体好吗？”子柒问。 “还能凑合，你们啊能来看我，我真是很高兴啊。” “那我们以后常常来看你好不好？” “那自然好，不过我也晓得，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要做的事，能想到我就可以了，不用经常来我这的，还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要紧。” “只要有空的话，我们还是会来看你的。” “好，好。” “对了，奶奶，龙兰她忙，让我带句话，问你好，等她空了就会回来看你。” “好，难为这孩子还想着我。” “其实她也很牵挂你的。” “我晓得，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你一样，是个好孩子。” “是啊，奶奶，今日我和少俊哥过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真的啊？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不负太太所托啊。”吴妈听说后开心极了，她双手合十，一边还自言自语道：“太太，小姐要嫁人了，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她啊。” “瞧你高兴的，奶奶。” “我当然高兴，想当年，太太把你交到我手里的时候，你才一点点大，如今都要嫁人了，我怎能不高兴？对了子柒，奶奶有样东西要给你，你先坐着，我进去拿。” “好。” 吴妈进了房间，不久之后拿出一个荷包给她，“孩子，这个奶奶准备了很久，是给你的嫁妆。” 她打开它，从里面竟摸出一对珍珠耳坠，她见了忙推辞道：“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啊。” “我出去打听过，现在的时髦小姐都时兴戴这个，你不收的话就是看不起奶奶咯？” “柒柒，这是奶奶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少俊道。 “嗯，我怎么会看不起奶奶呢，我收下就是了，这么漂亮的耳坠我在婚礼那日就要戴的，奶奶你说好不好啊？” “好，好，你喜欢就好啊，你戴上一定会是最好看的新娘子。” “那我一定要戴的。” “嗯，原本以为啊，你去了朱家以后就会顺顺利利的，想不到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无论如何，我在朱家这些年，是衣食无忧的，而且也见识了很多事。” “这倒是，做人要讲良心。” “是啊，奶奶你知道的，不管是干爸、干妈、景弘哥，小凯、茂叔、紫阳……他们都对我很好。” “是的，朱老爷一家都是好人。” “嗯。” “不过孩子，你还真是命运多舛啊，许是长得太过美貌的缘故。”说完吴妈抹起了眼泪。 “奶奶，你不要难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再说那些事都过去了。” “是啊，好在都过去了。奶奶老了，一点子事，就要触景生情，是我不好。” “奶奶一点都不老，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从前的模样。” “真的？你就会逗奶奶开心。” “当然是真的，奶奶，我们说点开心的事好不好？” “好啊，你和虞少爷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啊？” “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随后吴妈又对少俊说道：“虞少爷，往后老婆子就把小姐交给你了，请好好照顾她。” “奶奶你放心，我会的。”少俊答。 “好嗳，那奶奶就祝你们往后的日子都能幸福快乐。” “谢谢奶奶。”少俊和子柒同声说道。 之后的日子，他们就开始为结婚的事筹备起来了，又要装修房舍，又要预备酒席，又要宴请宾客，又要决定婚礼地点，又要商议礼服细节，又要安排车辆人员……总之是忙的焦头烂额。由于婚礼当日所有的人最后还是得回到虞家庄来，所以虞家的下人们也早就按照各自的分工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了，该布置的布置，该打扫的打扫，该装饰的装饰，整个虞家都处于一种既忙碌又喜悦的气氛之中。 “你们擦干净点啊，少爷成亲，一定要擦得亮堂点啊。”虞管家（虞达）各处巡视着，不时提点几句。 “是。” “达管家，您看这个要挂在哪里？” “我看看，哎呦，这可是要挂正门的，一定不能出错啊，走，我同你一起去。” “是，有您看着我们就不怕了。” “瑞妈，少爷成亲时伙计丫鬟们的分工你去安排，我先离开下。” “你放心去吧，达管家，我会安排好的。” “还有，阿贵，花园里该挂红绸的地方快去挂。” “这就去，达管家。”虞达安排好之后就匆匆走了。 至于男女主角少俊和子柒那边，宾客名单、伴郎伴娘等是各忙各的，添置家什、拍结婚照等是一起的。 一日，他们在采购完婚礼用品后坐车回去的路上，他问她：“柒柒，你累不累？” “还好，你呢？少俊哥。” “也还行。” “不过真没想到结个婚要筹备这么许多呢。” “是啊。” “从前看干爸、干妈把家经营的那么好，如今看来还真是看人挑但不吃力。” “恩，说起来，这也是一门学问啊。” “是啊，好不容易大学都毕业了，这下又要重头学起了。” “你书读那么好，这个怎么能难倒你？” “你又何尝不是呢？不也要学？”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 “好。” 总之，忙碌又如何？紧张又如何？不安又如何？激动又如何？欣喜又如何？憧憬又如何？等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婚礼的日期也近在眼前了，下个月初一就是。 第50章 婚礼进行曲 婚礼那日一早，所有的来宾齐聚在洋泾浜天主堂，子柒穿着白色的齐地缎子婚纱，头上罩着白色蕾丝头纱，耳朵上则戴着吴妈送的珍珠耳坠，手上拿着淡蓝色百合捧花，略施粉黛的脸上是既欢喜又憧憬的神情。此刻她和宥堂还有几个小花童正站在关闭着大门的教堂门口，一会他将搀扶着她的手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过道，把她交到过道尽头站在祭台前的少俊手中，而祭台那里主礼神父、辅祭和少俊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这时，教堂的义工打开了大门，所有来观礼的人们都转头望向教堂门口，美丽、高贵又圣洁的新娘子柒搀扶着宥堂的臂弯伴随着结婚进行曲的乐声缓缓走向祭台，身后的小花童们则依次拉着她长长的头纱后摆。她一进来就发现今日的辅祭居然是景弘，天呐！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以这种形式来参加她的婚礼，她感动得不得了，转头看向宥堂，他的表情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再看看前方的少俊，显然他也知道，看来他们是故意瞒着她要给她一个惊喜呐！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宥堂和子柒已经来到祭台前，他把她交到少俊手里后就走到了已经坐在教堂左侧第一排椅子上的文慧身旁坐下。不久后司仪宣布婚礼开始，新郎新娘背对着众人跪在祭台前，神父开始主持婚礼，琴师奏背景音乐圣母颂，又再经过一些礼仪流程之后就到了最激动人心的主礼询问新人及新人互相许诺这个环节了。 只见神父问：“虞少俊先生，你是否自愿与罗子柒小姐结为夫妇？” “是。” “罗子柒小姐，你是否自愿与虞少俊先生结为夫妇？” “是。” “你们既然选择了婚姻生活，那么，你们是否愿意一生互相敬爱？” “我们愿意。” “你们是否愿意接受天主赏赐的子女，并按照基督的福音和教会的训导养育他们？” “我们愿意。” “你们两位既愿结为夫妇，就请你们在天主及教会面前互相订立你们的婚姻盟约。” 少俊先说：“罗子柒，我如今郑重承认你作我的妻子，并许诺从今以后，无论环境顺逆，疾病健康，我将永远爱慕尊重你，终身不渝。愿主垂鉴我的意愿。” “虞少俊，我如今郑重承认你作我的丈夫，并许诺从今以后，无论环境顺逆，疾病健康，我将永远爱慕尊重你，终身不渝。愿主垂鉴我的意愿。” 神父又说：“愿天主降幅这对结婚戒指，请你们互相交换，作为亲爱忠贞的信物。” 新郎新娘先后为对方戴上戒指，然后说：“罗子柒，我给你戴上这戒指，表示我对你的忠贞与爱情，愿主助佑我们。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 “虞少俊，我给你戴上这戒指，表示我对你的忠贞与爱情，愿主助佑我们。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 神父祝福说：“愿上主惠然坚固并降幅你们在教会及亲友面前所作的婚姻盟约。愿基督对教会的爱，实现在你们的生活当中，并赐你们永远幸福。但愿天作之合，白首偕老。” 新人回答：“阿们。” 在说完结婚誓言、双方交换戒指、神父伸手祝福之后，少俊和子柒背过身来面对来宾，接受大家的祝贺。众人都感动的泪眼婆娑，文慧也擦着眼泪道：“老爷，我们柒儿终于嫁人了。” “是啊，太太，真令人高兴。” 等仪式全部结束之后，小花童们率先走出教堂，把花瓣和彩屑抛向天空，新郎新娘再走出来和大家合影，等所有人都合影完，子柒问景弘：“景弘哥，想不到你居然是今日的辅祭，我原本以为你来不了了，心中还觉得挺遗憾呢。” “小柒，我怎会不来呢？” “嗯，不过他们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呢……” “哈哈哈，这样才能营造出意外之喜嘛，是我让他们保密的。” “原来是你的主意啊。” “是啊，小柒，祝你和少俊幸福快乐。” “愿主也祝福你。” 稍晚一点，大家回到虞家庄，那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前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子柒和少俊已经站在门口迎宾。由于一对新人都接受过西式教育，所以在结婚的形式上毫无争议地选择了西式婚礼，至于礼服当然是婚纱。但为了满足老一辈的审美，他们又准备了另一套中式喜服，现在已经换上了。 子柒穿着的这一身红色喜服，上衣是红底金色凤凰刺绣配牡丹花，衣角和袖口装饰着云纹图案，下裙上有流苏，头戴黄金牡丹花花冠，脑后的发髻上则插着金钗；少俊穿和她配套的红色长衫，外罩黑色对襟上衣，衣服上有龙形刺绣。文凯毫无疑问地被邀请做了伴郎，龙兰肯定是伴娘的不二人选，另外还有伴宠绒球，怎么能少得了它？因此在迎来送往的过程中，它肥硕的身影也在其间穿梭。 大家按照分工各自接待着客人，许久不见的云飞也来了，他往子柒那里走去，她见了他，招呼道：“二哥，你来了。” “是啊，我是来恭喜你的。” “谢谢你。” “小柒，今日的你，就像天使那样美，可惜我……” “你什么？” “不，没什么。” “哦，这么说的话，你见过天使咯？” “那倒没有。” “哈哈，我和你开玩笑的，谢谢你夸我。” “都当新娘子了还这么调皮，小柒，你要幸福啊。” “我会的，二哥。” 这时，远处有人叫云飞：“李云飞，来一下。” “好，就来。”他应道。 走之前，他对子柒说：“可惜我……终究是没机会了吗？” “事到如今，你……” “你以为我已经放弃了，是吗？” “嗯。”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我先走了。” 云飞走后，子柒喃喃道：“还真是情深呢……”但还没来得及深思就有人过来拉她，“哎呦，新娘子在这呢，快走快走，酒宴快开始了。” 那晚，她被灌了不少酒，脸蛋红扑扑的，结婚嘛自然也少不了有闹事的客人要她和少俊做一些让他们为难的事，但不管如何最后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等两人终于回到房间的时候，少俊说：“柒柒，我觉得，今日对我而言，似乎是盼了好久也期待了好久，又觉得似乎是经历了重重困难之后才能娶到你，可是……” “可是，事实上，一切都还算顺利对不对？” “对。” “少俊哥，我似乎也有这种感觉呢，好奇怪啊。” “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从今往后，请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好。” …… 第51章 结局 童话故事的结局都说：“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那么，幸福快乐的日子究竟是怎样的？ 婚礼后，子柒和少俊并没有留在申城虞家庄，而是坐船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嗹国！这一次，紫阳终于如愿以偿地跟着子柒一起去了，为此她兴奋不已。当他们再一次回到维京海盗的部落时，这里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就连当初帮他们照相的当地土著都没怎么变。当他发现少俊回来了，显得很是兴奋，两人又是拥抱又是打手势的，还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 子柒听不懂他们说的土话，见他们聊天的时候还不时指指自己，只好笑笑。等他们聊完了，那土著临走之前还热情地和她握了握手，直到他走远了，她才问：“少俊哥，你们这是分享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吗？” “是的，他还问你好。” “难怪又指我又握手呢。” “是啊。我还简单的和他说了说我们的事，他听后很为我们能够峰回路转感到高兴。” “原来如此，他真是个可爱的人呢，可惜我听不懂他说的话。” “没事，以后多听听就会了。” “嗯。” 之后，少俊就把子柒主仆带去了他从前在这里居住时的处所，他们放下行李，紫阳帮着将屋子打扫干净后就住下了。等一切安定下来，少俊和子柒依次去拜会了他在嗹国时的老朋友们，还把他们几年前去过的地方又重新走了一遍，经过从前他救下她的地方，走过她暂住过的小木屋……不仅有满满的回忆，加上物是人也是，真是两全其美。 远离了一切纷纷扰扰，他们过起了云淡风轻的平淡生活，要问他们会不会像寻常夫妻那样吵架拌嘴？这是当然的，纵使感情再好的人也难免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不过好在两人很快就能冷静下来，因此不一会就又和好如初了。 婚后第四个月，他们就有了好消息，当子柒写信回去把这喜讯告诉宥堂夫妇和虞広的时候，朱家上下和虞家上下都很兴奋，满心期待着新生命的来临。等不了一个月，文慧、幼芬和虞広甚至直接买了船票到嗹国来了，宥堂由于走不开，就托了文慧带来了问候，他们甚至还把奶妈都带过去了。 又过了几个月，子柒生下一对白白胖胖的双胞胎儿子，老大取名虞樰，老二取名虞戎，由于虞家一直都是单传，到了这一代居然有了两个子嗣，可把虞広高兴坏了。最终大家商量下来，把樰儿送回虞家留在虞広身边，将来好继承家业，至于戎儿呢，则继续留在父母身边，和他们一起生活。 再后来的日子，子柒和少俊度过了一段兵荒马乱的育儿生涯，终于挨到樰儿和戎儿满一周岁了。等到他们年满三岁，说话走路都比较利索的时候，他们全家一起回到了申城，正好也借着这次机会就把樰儿留在虞家了。 当文凯见到两个小外甥的时候，惊讶地说：“哎呀，兄弟两个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呢。” “这是当然的，双胞胎能不一样嘛？”文慧笑道。 子柒也笑道：“可不是嘛，不过稍稍还是有点不同的。” “哪里不同？” “小凯你看，弟弟头上有颗痣，哥哥没有。”说完拉过虞戎，扒开了他的头发给文凯看了。 “哎呀，还真是，再让我看看樰儿的。”看过之后又惊呼道：“这个是哥哥！” “都当舅舅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幼芬道。 “三少爷总是如此。”紫阳也道。 “他没经历过，在所难免嘛。”少俊说道。 “就是，还是姐夫有见地。” “樰儿，戎儿，你们过来，叫舅舅。”子柒对两个儿子说道。 “舅舅。” “舅舅。” “嗳，真乖真乖，舅舅给你们红包啊，一人一个，拿着。” “嗯，谢谢舅舅。” “谢谢舅舅。” “不谢不谢。”文凯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哈哈，我当舅舅啦！” 这时，虞広拉过虞樰，逗着他问：“樰儿，以后你住在爷爷家，害不害怕？” “嗯。”虞樰点头。 “那你不要住在爷爷家了？” “不。”虞樰又摇头。 “为什么啊？” “妈妈说樰儿是哥哥，要有哥哥的样子。”虞樰奶声奶气地回答。 “哎呦，樰儿真懂事。” “戎儿也懂事的。”虞戎见大家夸奖哥哥，也跑过来凑热闹，还自夸起来。 “是，是，戎儿也是懂事的孩子，不输给哥哥，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听到他俩的童言无忌，全都笑作一团。 由于子柒和少俊几年没回家了，两家人除了聚在一起享受了天伦之乐外，她还在大家的聊天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景弘在修院学习之余，受到洋泾浜天主堂本堂神父的邀请去管理教堂大小事务。她真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也默默地为他祈祷，求上主加添他力量，使他能够坚定不移地走在这条十字架的道路上。等到主日的时候，子柒夫妇带着两个儿子去看望了他，那次的会面很是愉快。 云飞作为李家长孙，回去后自然得到了李家二老的重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孙子。加上他经商头脑本就不错，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后更是做得风生水起，只是感情方面一直没有着落，可能对于生于深秋的他来说，孤独是刻在骨子里的吧？ 文凯也已经从大学的经济专业毕业了，今时今日，对于商场上的那一套他早就驾轻就熟了。宥堂也有意让他来管家，这样的话他们老一辈也好含饴弄孙，提早颐养天年，毕竟未来还是要由年青一代来开创比较好嘛。当然，他们也盼望着他早点成家，因此经常会给他介绍门当户对的小姐，搞得他很是烦恼。 至于龙兰，几年下来她在剧组里也已经是老资格了，最后她居然还成了龙一的助理，跟着他去全国各地闯荡了。那他们在没在一起呢？这是当然的咯。当龙兰终于有一日，有时间坐下来和子柒好好聊聊这一切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好像过往的岁月里无数次为对方的事上心一样。 至此，子柒、少俊、景弘他们之间的故事告一段落了，新的故事或许要由他们的后代来讲述了…… 第52章 番外一 加努多神父 景弘自二十五岁那年去了修院后，十年来，他无数次在这幢五层楼高，有着红砖花窗，铺着柚木地板，内部设施齐全的水泥建筑里进出，他在这里学习哲学、神学及各种文学，好为将来的神职生涯做准备。 修院紧邻他小时候上学的教会学校和天主教堂，学习之余，他常常会去修院旁的教堂，不是跪在跪凳上祈祷，就是在唱一首赞歌：“我的生命献给你，哦主！我的生命献给你，因为一切全是你所赐，我愿一生爱你，永远不渝……”圣奥斯定说过：“歌唱是双倍的祈祷。”他对于圣人的这句话很是感同身受，因此经常会吟唱一些圣咏，对乐理课的学习也很积极。 几年的修院生活使他变得越发谨慎和冷静，也让他渐渐体会到修院不仅仅是学习之所，更是祈祷的家、研究的家和共融的家。他常常这样想：“静默与祈祷的经验固然重要，但是还要在穷人身上与耶稣相遇。” 毕业之后，他先是在所在教区开始了为期一年的实习，随后领受了司铎圣秩圣事，接受斐理斯主教的覆手，正式成为一名神父。从此，每日举行弥撒圣祭和牧养堂区子民成为他生活的重心，除此之外，他还要履行一个神父的职责。 当子柒和少俊再一次见到景弘的时候，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又过了四年，那一年，景弘已经三十六岁了。他们来看他的那一日，他刚从告解亭里出来，身穿长及脚踝的黑色神父袍，胸前戴着子柒送他的银色十字架，腰间挂着玫瑰念珠，还是那么器宇轩昂、英俊开朗的样子，只是眉目间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喜乐和沉稳，看来这些年他过得很好。 “景弘哥……”不，现在应该叫他加努多神父了（加努多是景弘的洗礼名）。 “小柒，少俊，多年不见了，你们好吗？” “挺好的，你好吗？”说着子柒上前握住了景弘的手，他们还是一如小时候那般亲厚，时光流逝中，有很多东西分明是改变了，但是又有一些却永远不会变，少俊也上前拥抱了他。 “我也好。”景弘答道，说完又问：“樰儿和戎儿怎么样了？上一次我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刚刚上学，现在又长大许多了吧？” “是的，越发顽皮了，不过上学之后，终究还是收敛些了。”子柒答道。 “哈哈，男孩子嘛，难免顽皮些。” “嗯，是啊。” “对了，干爸干妈和家里人都很记挂你，让我代为问候。” “爸妈、三弟、芬姨他们都好吗？” “都很好，你放心。” “小柒、少俊，爸妈和家里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了。” “你放心，我们会的，家里的事就交给我们，你就无所顾虑地为主做工吧，我们都支持你。” “有你们的支持，我真是满心感动。” “既然如此，那就感谢上主我们的天主吧。”子柒调皮地说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景弘答道。 少俊又给他们补了一句：“阿们。” 说完，仨人哈哈大笑，往日美好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在世俗生活中，他们是好友、是兄弟、是夫妻、是家人，但在主里他们却是弟兄姐妹，并且这种关系会持续到永远。只是，如今的时局远没有他们所见的那样祥和，战争早已经打响，虽说租界内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外面却是人心惶惶。 子柒有些担心地问道：“景弘哥，眼看这时局一日不如一日，如果照这样乱下去的话，教堂会成为避难所吗？” “如果需要的话，肯定会为老百姓开放的，上主不愿放弃任何人。” “是的，上主愿意人人都得救。景弘哥，我知你到时一定会为他们服务，总之自己万事小心。” “嗯，我会的，其实能在乱世中维持信仰，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啊，过去我常常在想，太平盛世保持信仰很容易，因为考验毕竟少。但是战争年代，一个人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甚至连温饱都不一定能够保证且又不知明日会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住信仰吗？” “不过，人的眼光和想法终究是不完全的，没有真正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如何去做。” “这倒也是。” “再说了，越是险恶的环境，说不定越是传扬福音的好机会呢。” “我同意。” “小柒，你还记得《圣经》上怎么说的？” “当然，宣传福音，受欢迎也好，不受欢迎也好，务必坚持。” “驳斥谬论，纠正错误，鼓励劝勉，用最大的耐心和细心去作教导。” “嗯，是的。” 这时，有教友来找景弘了，“不好意思，神父，我能找您聊聊吗？” “好的，我马上来。” “景弘哥，你去忙吧，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再联系。”子柒说道。 少俊也叮嘱道：“景弘，保重。” “好的，保持联系。” 后来，战事越来越激烈，朱、虞两家也都在想方设法逃离申城，而曾经的富家子弟朱景弘，现在的加努多神父，在战火纷飞的洪流之中，帮助了一个又一个没有机会出逃的穷人，然而这一切，靠他自己的力量是做不到的，他依靠的是来自于天上，上主的荣耀。 那时节，子柒问少俊：“少俊哥，景弘哥是不会和我们一起离开的，对吗？” “柒柒，这个问题，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吗？” “是啊，他是神父，他不可能走。” “你别担心，景弘不会有事的。” “你说的对，少俊哥，上主必会看顾祂的仆人。” “是的。” 第53章 番外二 文凯心路 话说，文凯作为朱家最小的孩子，多少总能受到点大家的宠爱，更何况他性 格不错、情商也不错，再加上又是全家的开心果，因此这份宠爱就变得加倍又加倍。他上头有大哥和未来大嫂，中间又有二哥，最后才轮到他，按理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有人帮他顶着；如果说他恰巧又没什么野心，那么无忧无虑、舒舒服服的少爷生活总是有保障的；还别说，一直以来，他就只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从没想过要越过两个哥哥去。 只是……天不遂人愿啊……说出来可能真的没人相信，就他的初衷而言，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做这个继承人的。即使那代表着权利，即使那代表着金钱，即使那代表着能力，即使后来他把这个继承人当得很好的时候，他依旧会不自觉地想起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他和子柒、景弘他们坐着十四路无轨电车出门的日子，始终在他的记忆深处不时地闪现，那段经历对他而言，或许能算作是体验生活的一种方式了。 电车摇啊摇，载着他们去往回家的路，随着电车不断往前行驶，车窗外的景致也不断发生变化，一路上有行人、有商铺、有小贩，坐再久都不会觉得无聊。他们在车上谈天说地，留下欢声笑语，有时他们下车后又再坐黄包车去闸北看吴妈，赋桂坊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新奇。十四路电车从终点站郑家木桥开出，途径四马路，英大马路，北京路，最后到达另一个终点站天后宫桥，这条路线他坐过很多次，可谓十分熟悉。只是今非昔比，如今的他恐怕再没闲暇去坐电车了，因为要应付各方面的事，而其中最令他烦恼的就是推脱不了的相亲大会。 “小凯啊，这周末你有空么？”文慧神秘兮兮地问文凯，幼芬则在一旁期待地看着他。 “有事嘛？大妈。” “你先说你有没有空。” “额，没有行吗？” “不行！”文慧和幼芬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安排下吧。”文凯松口了。 “这样才乖嘛。” “又是什么事啊？大妈，不会又要我去见哪家的小姐吧？” “聪明。我们啊，帮你约了张伯父的女儿在最时髦的花园饭店吃下午茶，周六下午两点你行吧？”文慧说。 幼芬又补充说：“怎么样？环境好吧？符合你的身份吧？” “大妈，妈，你们……” “我们这是为你好。”文慧接道。 “真的是为我好吗？还是为了你们的面子啊？”文凯嘟囔道。 “你说什么？小凯。”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你们放心，周六我一定会体面地出现的。” “那就好。”幼芬说。 “对了，小凯，你爸爸很重视这次的会面，你一定要认真对待啊。”文慧特别叮嘱道。 “我会好好表现的，大妈。”文凯无奈道。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这句话形容在文凯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这一年来，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子，有世家小姐也有普通女孩，有留洋归来的也有大学生，有美貌的也有一般的，有温婉的也有活泼的。甭说没见着一个钟意的，就连他自己都快失去信心了，想着这行为到底靠不靠谱啊？可家里人却依然乐此不疲，坚信下一个就是合适的。 这一切令他不禁想起自己在十七岁那一年问过大哥景弘的那个问题：“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很快就逼着我结婚啊？”那时他叫他不要紧张，可现在看来，他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他们虽然没有那么早就对他下手，可他总有一天得面对这件事，他逃不了！ 为此，他还专程打了通越洋电话给子柒，当电话接通她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喊道：“柒姐……我快被烦死了！” “我的好弟弟，这是怎么了？” “这周六我又要被逼着去相亲啦！” “又去？这都第几回了？” “都八百回了……我觉得我都要疯了。” “小凯，你可不能疯啊，不然干爸、干妈、芬姨那里可交代不了。” “是啊，要不是这样我早就撂担子不干了。” “嗯，这次要见的是哪家的小姐啊？” “张伯父的女儿。” “那姐姐先祝你好运了啊。” “哎，亲爱的姐姐，你说爸妈也是留过洋的人，不是应该崇尚自由恋爱嘛，怎么竟会这样对我啊？” “你以后可是要做老爷的人，自然得特别对待啊。” “柒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好啦，说正经的，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说是不是？” “是。” “小凯，往积极的方面想，他们也是为你好啊，再说又不是真的逼你，真要逼你还让你一次次去相亲？” “哎，我明白，可……” “还有，多认识些人总是不错的，这也是积累人脉的一种方式嘛。” “嗯。” “其实，我说的这些凭你的聪明和智慧怎会不明白？只是想找人诉诉苦罢了……” “还是姐姐懂我啊。”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松心态去应付，说不定真能遇上合适的女孩子呢。” “嗯，要是有什么进展的话，我肯定会告诉柒姐的。” “好，小凯，记得帮我问候干爸干妈和芬姨。” “好的，也帮我问候下姐夫，回聊。” “会的，拜拜。” 和子柒聊过之后，文凯又投入到他的相亲日常中去了，只可惜，一直持续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状况。那些见过面的女孩子，有一些还能保持联系，而另一些，就像两条平行线那样，自见面后就再无交集了。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能遇到合适的女朋友，又或者说，他可能不太适合过早成家吧…… 第54章 番外三 龙兰的前世今生 一日，龙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脑中还回忆着之前和子柒的对话，突然看到前方街角处有只雪白的兔子蹲在那，她一时好奇走上前去，蹲下身正准备去摸那兔子，它却突然开口说话了：“雪球，终于找到你了！” 这下可把龙兰震惊到了：“嗳，兔子居然会说话？天呐，这什么情况啊！雪球？谁是雪球？” 见她没反应，它继续说道：“你怎么回事啊？连我也不认识啦？” “你……你……你……这兔……兔叽，何……何方妖孽？”龙兰结巴道，口齿都不大清晰了，同时指着它的手在瑟瑟发抖着。 “哎，雪球，是我啊，兔兔呀！” “啊！见鬼啦！兔子居然会说话。”龙兰惊叫着，拔腿就跑。 “看来是来人间之后失忆了啊，好，我来帮你恢复！”说完那白兔一个蹦跳，挡在她面前，在她额前三寸处停下，只见一束红光摄入龙兰眉心，嗖地一下，她不禁晃了晃脑袋。 接着，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少俊在狮口中救下它，它和子柒第一次相见，幼年时和少俊子柒的欢乐时光，少俊出征，子柒嫁入皇宫，少俊远赴边疆，它心灰意冷开始修仙，进入天界，结识兔兔，与上仙大打出手被贬下凡，投胎为人，再遇子柒成为好友…… 原来龙兰就是那时候的雪球，当年少俊去了边疆后就再也没回来，它在家等啊等，终究没有等到他，虽然它终日郁郁寡欢，但还是代替他陪在俞广身旁，直到他过世后才离开。 离开将军府的雪球独自生活在朱国的天荒山上，那里终年积雪，人烟稀少，就连动物也看不到几只。它忍受住寂寞，几年之后在山中一处断崖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一个卷轴，打开一看，不甚明了，心想这也许是修仙秘籍，反正雪狐的寿命很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照这上面的方法修炼修炼？ 于是它开始了一只狐狸的修行之路，不知是真的天赋异禀还是运气决然，居然成功了，待有一日它踏着五彩祥云飞仙升天之际，还在没心没肺地想：“按这秘籍修炼果然进益了，莫非本狐已学成腾云驾雾之术？”等真的上了九重天才意识到原来是得道了。 天宫仙气飘飘，新晋升天的小仙们被安排在偏殿等着分配去处，雪球四下一望，就它是动物修炼成仙。后来它被分到月老的姻缘府去了，其实在那也没多大事，就是把人间善男信女的诉求分分类、整理整理红绳、管理管理姻缘档案之类，因此日子过得还算逍遥。 当然，在天界也是要论资排辈的，雪球初来乍到又没有关系，位阶高的神仙们自然是不会把它放在眼里的，不过可能基于都是动物出生且又都做过别人的宠物这两个共同点，倒让它和嫦娥宫中的玉兔成了好朋友。照理说它在天界做个闲散小仙是没问题的，如果混得好，说不定过个万儿千年的还能升个上仙当当，可谁知在天界才呆了几百年就出事了…… 那是一个中秋月圆之夜，天界众仙闲得无聊于是就效仿凡人那样一家团圆，那日月老宫中来了很多神仙，他们喝酒作乐之后居然聊起八卦来了。许是天界最近都很太平，于是月老就说起之前看过的人间卷宗，好巧不巧说的居然就是少俊子柒的事。只见他眉飞色舞评论道：“诸位，我看这少俊空有匹夫之勇，却无雄才伟略，故只能一走了之，连自己心爱之人都守护不了！” “正是，那凡女子柒也并非良善之辈，嫁入皇宫后岂能如此轻易便屈服？实在可笑，莫不是被荣华富贵所吸引？”立刻有女神仙附和道。 “是也，是也，此言有理！月老，你这故事甚好，令吾辈颇有谈资，改明儿你再多寻觅些人间范例，也好大家同乐啊。”又有个男神仙说道。 本来雪球和玉兔正在玩耍，听他们说起少俊子柒的事时它已经化作人形在一旁听着，可谁曾想他们越说越过分，居然嘲笑起少俊来了，这它怎么忍得了？便直接冲上去理论了：“你们休要妄议，事实绝非如此……”无奈众仙根本不理会它，还在那里哈哈大笑。 这下它彻底被激怒了，先是冲上去推搡了他们几下，见他们仍不住嘴，就打起来了，等到众仙童上去拉开他们的时候，才发现月老的白胡子竟然都被它给扯下几撮来了，还有几个女神仙的裙子在打斗过程中也被扯破了。这下闯大祸了！殴打上仙可不是小罪，上头一道旨意下来，它被贬下凡，美其名曰历练历练，其实等同于流放，不过总还有机会回去的。 都说天上方几日，地下已千年，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但雪球下凡后，人间确已是一千年后了，而且作为惩罚，它之前的记忆都被抹去了。其实做狐狸时它是公的，后来修炼成人形时也是男身，可由于投胎太急，误成了个女儿身，即是龙兰。 回忆一幕幕一桩桩仿佛就发生在昨日，然而早就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了，泪水模糊了龙兰的双眼，哭着哭着她想起了那白兔：“兔兔，你怎么下凡了？嫦娥姐姐没发现吗？” “雪球，你终于想起来了啊，放心放心，嫦娥姐姐她不晓得。” “是的，是的，我全想起来了。”龙兰把兔兔抱在怀里，摸着它雪白的毛。 “那你和我一起回天界吧？” “兔兔，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我在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可是为了你原来的主人？” “是，我一定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我明白，那我先行一步了，万一被嫦娥姐姐发现可就惨了。” “嗯，你快回去吧，等我这边的事了结之后，我们又能每日在一处玩耍了。” “好，我去也。” 最后的最后，雪球还是回到了天界，据说那个化身电影明星的龙一就是来接它回去的仙人，渐渐地它在天界也立稳了脚跟，如果她想凡间的朋友们了，还是可以变作龙兰下凡来的。 第55章 番外四 紫阳花开 少俊有个同学早年留学东洋，慢慢就定居下来了。他在那里经营着一家点心店，有次他回来探亲，提到说想招募一个可靠的帮手，就问起他们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子柒听说后，便极力向他推荐紫阳，说她做点心的手艺简直是一流。那个同学吃了她做的桂花糕后，很是喜欢，说东洋有一种花叫做樱花，也能做进点心里。 可是当子柒向紫阳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后，她却激动地表示：“不，小姐，我不去，我说过以后都要追随您的。” “可是紫阳，这个机会很难得的。” “再难得我也不去，我要跟着小姐。” “紫阳，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可这关系着你的前途啊。” “跟着小姐就是我的前途。” “说真的，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但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就让你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啊。”子柒劝说着。 “是我自愿放弃的，与小姐无关。”可紫阳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这么多年，我们虽是主仆关系，但在我心中却从未将你真正当做下人看待……” “我知道小姐对我好。” “你既然知道，怎会不明白我的心呢？” “可是小姐……” “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和我一样的人，对一个人来说，自由和真理高于一切。” “自由？”紫阳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生来就是服侍人的，哪里来的自由？所谓的自由还不是由主人家说了算，但今日子柒却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是的，天主给人自由意志，是为了让人自己做出选择。紫阳，你既然当我是小姐，那我就替你做出这个选择，你得去。” “小姐，我自然是听你的，可……” “紫阳，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怎能和我一样？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样呢？对我来说，你不仅仅只是紫阳，你还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 “我是您的朋友？您的亲人？”紫阳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为你考虑，才要你去啊。” “小姐，我……”紫阳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做点心？” “喜欢。”紫阳不假思索道。 “想不想做得更好？” “当然想啊。”紫阳点头说道。 “那么你喜欢做点心和想做得更好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做给小姐吃啊。” “是的，可是紫阳，我却希望这只是你学习做点心的起因，而绝不是结果。” “小姐，那结果应该是什么？” “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品尝到你的手艺，你不能仅仅只是为我活着，你已经为了我，放弃了太多东西，所以这次的机会你不能放弃。” “小姐，这都是我愿意的，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去就是了。” “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 “嗯，只是小姐，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啊。” “紫阳，我不需要你的回报，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亲人朋友之间是不求回报的。” “小姐……” 后来紫阳就跟着少俊的同学一起去东洋了，她先是在点心店安置下来，不久之后就被送去上了语言学校。由于她在店里表现出色，很快老板就把东洋传统点心和菓子的制作手法教授给了她，这也是过去他从当地制作和菓子的老匠人那里学得的手艺，这样说起来，也算是对她极为信任的表现了。 一年后，子柒收到一封漂洋过海来的信札，原来是紫阳寄来的！她把在东洋的生活、工作和见闻都写下来告诉了她，她得知这些事时很是欣慰。 紫阳在信上写道：“小姐，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您为我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也谢谢您当初教我认字、写字，使我能够亲自把这一切写下来告诉你。” 随信一起寄来的除了几张相片之外，还有一件她亲手做的小礼物，子柒打开装着礼物的包装纸，看到里面黑色的硬纸板上别着一只和式胸针。它基本上是用印着粉色樱花图案的大红色绉布制作的，形状是一把展开的折扇，右上方用同色布料做了一只小小的立体千纸鹤，扇面上装饰着金丝，原先的扇尾处现在是一朵五个花瓣做成的花朵，又用一颗小小的珍珠当做花蕊，下方垂着三条穗子，穗子上还有五组粽子形状的挂饰，总之很有东洋特色。 紫阳说：“小姐，这个就当做是您从前送我发夹的回礼了，您一定要喜欢啊。” “哈，这个紫阳……放心吧，胸针做得太美了，我很喜欢。” 子柒继续把信看下去，紫阳还说了一件事，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店里来了一位年轻的男客，他点了几样特色点心，尝过后赞不绝口，就要求见见做点心的师傅。待她出来后，倒是令他吃惊不已，没想到能做出如此美味点心的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女性。于是他们就这样相识了，后来那位客人常来店里吃点心，和她也就渐渐熟悉起来。 “小姐，他还邀请我去参加东洋的夏日祭呢，祭典真的很棒，有很多好吃的食物，夜里的景色也很美，还有烟火……”紫阳写道。 看到这里子柒不禁会心一笑，“哎呀，真的是好浪漫啊，美好的夏日傍晚、漫天绽放的烟花……想想就觉得很美妙了，我的紫阳能在异国他乡得到幸福，我也就安心了呢。”随后她提笔写下要寄给她的回信。 第56章 后记 首先，感谢大家看完最后一章的番外，也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陪伴。 其次，来说说写作过程和思路，还有你们最感兴趣的剧情。这个故事大约是我在2014年开始写的，最先写的是古代剧情，也就是第二部 。当时设置的基调就是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惨剧，少俊战死沙场，子柒在皇上面前自杀殉情，洛相爷自然也是真的谋反，总之惨到不要再惨！由于太苦情写的很累，让我这种极为理智的人都觉得实在是太苦了，我自己都陷入到那种情绪中去了，因此断断续续写了很久。终于在2016年底完结，后来也只在我自己的QQ空间和同事的个人微信公众号连载过，毕竟当初的计划是要一起写的。 我发现古代戏码实在不是我所擅长的，这是第一次写，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轻易尝试了。这次我在重新编章节的时候又看了之前写的剧情，本来不想再修改古代部分了，但我发现十分不足，而且这几年，大家都进步了，所以为了前后文笔统一，还是硬着头皮做了文字修改和剧情增加。 不知道现在这第二部 的剧情是不是你们喜欢的？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悲剧，虽然悲剧有种凄凉美。而且在写的过程中，我改变了想法，或者说是随着自身的不断成长，我改变了一些对事物的看法，就如同我曾经说过的那样：“人最终都不会和自己理想中的对象在一起，但最终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一定是最适合你的。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权宜之计。”所以不要遗憾少俊曾经未能和子柒在一起。 我相信大多数女生，还是会喜欢太子这样的类型吧？另外，请考虑下，毕竟是古代背景，那时候的人是很无奈的、被动的，不可能随着自己的主观意愿行事。自古以来，忠孝难两全，所以最后子柒嫁给了救她父亲的人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而且你们觉得遗憾的，我在现代剧情里给你们圆满了。透露下，我也是站景弘的，哈哈哈。 然后等到了2019年6月，我决心继续把这个故事说完，于是接着之前写的部分，重新开始搭设框架着手写第一、三两部。其实最初决定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是和同事两个人随口一说便写了，当时说的是我写古代部分—前世悲剧，她写现代部分—今生喜剧，不过由于种种原因终究没能按照先前的设想去完成。而且我们两个的写作风格相差很大，性格想法也相去甚远，要是真的由两个人来写的话，可能无法达成统一，只能是两个故事了吧…… 说真的，现代剧情对我来说好写太多了，再也没有那种艰难的感觉了。不过小说终究是小说，现实中无法实现的事情在小说中都能得到满足，也许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不过艺术源自于生活毕竟又高于生活，在现实中，两个国家相遇的两个人，一旦分开再见的可能性是多少？微乎其微吧。一个小区生活着的两个人，可能十年都碰不到一面，更何况是两个国家？可是小说中就不同了，少俊和子柒依旧能够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重逢，所以我们需要小说来实现我们在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梦想和希望。 在这个故事的一开始我就已经说过了，太阳之下决无新事。所有你想到过的戏码，前人早就写过了写烂了，绝没有什么漏网之鱼会给你钓上来，无非是每个人讲故事的方式不同而已、写作能力高低与否罢了。每一章从草稿到定稿我都读过好多好多回、改过好多好多回，但我相信一定还会存在不足。我无意于写超长篇，只想在尽量短的篇幅里讲尽量多的故事，而且是不迎合大众，只讲自己想讲的故事。 再来说下小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连载“引子”的时候，我妹妹就问过我，她说这个名字很特别，似乎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不知是否还有人有同样的疑问？我就在这里一并说明了。我问她：“你不觉得‘待到花丫满枝’听起来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吗？”过去我曾思考过一个问题，人生是先苦后甜好呢？还是先甜后苦好呢？想想还是前者比较好吧，你们认为呢？所以我把它写在了第二部 的结局里。 还有，在很多年前还在上学那会，我看到过的这样一段话：“人生比‘花生’难，要经历许多预料不到的事情，穷有穷的困窘，富有富的艰难。等到成功之日才开颜一笑，恐怕已经忘了笑的方法。况且，一个大的成功由无数小成功和小失败连贯组成，前程迢遥，扑朔难料，执著于大胜利，实在是笑也笑不出来的一件难事。仿佛一株严肃的树，从不开花。快乐的前提不一定是成功，如同花开的理由不一定是名贵。人生不见得非要伴随成功，但一定需要快乐。快乐是什么？是安慰，是感恩，是在缺少光亮的前路上找到光亮。就做事而言，没做成或没做好的只是某一件事，而不是所有的事。处境不论多么狼狈，我们仍然要感谢世上许许多多的照顾。有一些能够觉察，有一些觉察不到。这都是快乐的理由，对海棠，是花开的理由。” 其实，养育过孩子的人都知道，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真的会遇到许许多多预料不到的事，在真正的痛苦面前，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不管你们是否正处在困境中，或者已经苦尽甘来，我惟愿你们能平安喜乐。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捧场，后续还会写好看的故事，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