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待来日》作者:夏天看星星 文案: 说形同陌路大可不必,说相爱相杀太过矫情,八年前两人之间已经走到尽头,也算好聚好散各奔前程,不过是他言洲选择离开而他纪函之选择留下,又有谁对谁不起。 事有余地转圜,剪不断理还乱,时过境迁又怎消停?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函之,言洲 ┃ 配角: ┃ 其它: ☆、世上人人都该爱他 热搜上“纪函之 迟见”已经在第一足足挂了三个小时,言洲又盯了几秒,终于舍得放下手机倒扣在桌上,起身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 ……今天是他的生日,八年了,纪函之年年都不忘送他一份大礼。 说形同陌路大可不必,说相爱相杀太过矫情,八年前两人之间已经走到尽头,也算好聚好散各奔前程,不过是他言洲选择离开而他纪函之选择留下,又有谁对谁不起。 接下来的安排是生日会,粉丝从天南地北赶来,言洲刚一露面尖叫声便跟着沸腾起来,“言洲!言洲哥哥!……”场面热闹得很,他很满意。如今他成功挤上一线,偶像脸蛋演员实力,流量变现轻而易举,不像前队友一年热搜带[爆]也就和他捆绑的这一次……太寒碜。 主持人开始念台词,他靠着沙发开始营业,静静微笑等自己的part,低调内敛而英俊迷人,绝不多一句OOC的发言。 “那么接下来就现场抽取几位幸运粉丝,看看是谁能得到面对面给偶像送祝福的机会,来大胆向我们言洲先生表白吧。” 言洲稍微坐正了身体,拿过话筒准备听完彩虹屁说几句谦虚话—— “……言老师一直是我的偶像,世上人人都该爱他。” 他脸上神情一僵。 主持人没有得到言洲的反应,以为是他没有听清,便让粉丝大声重复一遍,现场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只有那一句话掷地有声:“言老师一直是我的偶像,世上人人都该爱他。” [世上人人都该爱他,我也不例外。] 说出这句话的人,恰是后来恨了他八年的那个人。 言洲一时压不下心中的愤懑,他忍不住有些阴阳怪气:“爱我的人也多,恨我的人也多,你还太年轻,说这话倒显得我自负。” 约莫是笑面容易蛊惑人,这一点子气郁被隐藏得太好,众人依旧其乐融融,只他心中的不平越搅越酸,草草唱了几首歌便觉得疲倦,场面再盛大抵不过他心里空空荡荡。 纪函之出新歌了。迟见作的词。 热搜上挂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要点进去听一听。 他原本以为前队友兼前男友又要指桑骂槐,CP粉又有新教材可以宣扬,谁知曲风一改往日哀丧,连咬字都品出了“桃红又是一年春”的味道。 他就知道。 他当年就知道。 若两人之间没什么,他是不信的,他与纪函之一分道扬镳,那个小人迫不及待地填了他的空缺,不仅给公司投了大笔资金,还给纪函之介绍了不少资源,这不是司马昭之心是什么! ……纪函之梗着脖子骂了他这么多年,终于也低头了不是么! 蓝牙耳机里的红豆音八年前只属于他,如今属于除他以外的所有人,[撷思][撷思],这不是他对他吟过的诗么! 言洲忍不住要骂,约了他刚交好的朋友,推了一个采访,驱车直往酒吧而去。 . 新歌上线以后收到了不少好评,纪函之扫了一眼评论,粉丝的话大多合他心意,却也时不时有那么一两句和歌本身无关的话。 “纪迟szd!” 好吧勉强算得上和新歌有关,毕竟是作词者。 “宝贝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今天什么日子……发新歌的日子啊。 “少女言又要玻璃心了,函函今天没cue他还和别人秀恩爱了!” 纪函之眉头微蹙,他和言洲的名字捆绑在一起已经八年,八年前他们是真的好过,但都是过去时了。言大影帝早已是他高攀不起的人,搜索引擎搜各自名字跳出来的第一个关键词总是前男友,想必对方也不愿意。 言洲是有野心又有本事的人,和他不一样,组合成立时都说性格互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可不就是两个人没有共同点么。两个人纠缠这么多年,除了网络上偶尔不忿掀起骂战,其实一次面也没有再见过。分手都是各自默认,从言洲头也不回走得决绝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不会再有破镜重圆的时候。 都说纪函之骄傲,可远不及言洲自负。 当年他坚信自己的才华,留下继续经营梦想,刻苦写歌偶尔拍戏,如今拿奖登榜的确也证明了自己,但和言洲相比,实是差之千里了。 分开第一年言洲果真接了一部大制作,新公司营销手段了得,加上言洲是真有天赋运气,捧回影帝赚得盆满钵满,红酒别墅香车宝马,体面风光;而他还是一个[怨妇歌手]、[三线演员],这些标签要不是言洲粉丝千里迢迢赶来他几十万粉的微博来骂,他还不清楚。 他以为言洲多少念旧情,结果这样放任他的狗来咬他,激得他第一次对言洲发怒:“你走时想过公司已经谈下的组合资源吗?想过组合演唱会变成个唱吗?想过要一起完成的梦想吗?” 最重要藏在心里最深的话他没有问,你想过我吗。 新公司甚是有手腕,官司打了人也告了,公司违约金一分也没拿到手,纪函之虽一直被黑粉戏称为“大小姐”,家里拿的几千万投进水里只听到了言洲一声冷笑,工资开不出只能跑去接戏,借着顶级组合最后的流量挣钱养公司。 也就是这个时候,迟见出现了。 著名词作迟见对他一见惊为天人,简直是狗血小说的标准开头,他虽然已经山穷水尽,但还不至于到给自己标价买卖的地步,于是委婉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但迟见是对他真的上了心,“我是爱你,但我爱你的才华和声音,我只是一个有些名气的粉丝罢了,骗人感情然后跑路什么的……我不会做,你不用担心。” 这句话简直像把刀,一口刺在他的心尖,短短半句话每一个字他都无法反驳。 “我希望能成为你最亲密的朋友,”迟见顿了顿,微微一笑安慰道:“不用比过谁,能和谁谁差不多就可以了。” ☆、往事轰轰烈烈 那个谁谁。 那个纪函之曾经掏心掏肺、交付所有的谁谁。 那个昭告天下“愿为你裙下之臣愿为你门下走狗”的谁谁,终究只剩下一句“过去的时间是在浪费”,成了“纪先生的事我不了解”的过客。 当初[言听计从]有多甜蜜,对用情太深的人来说就有多伤人。 迟见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先前他只是个看客,听人说起时颇为感叹罢了。 谁知意外来得突然,纪函之的歌,纪函之的曲,让他一见钟情。他怎么能眼睁睁目睹一株蔷薇折在暴风雨中,他要让这花开得美丽惊人,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是他呵育的花。他无意掺和言洲与纪函之间的恩怨情仇,但言洲既然主动放弃,纪函之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那他来得便名正言顺。 ——只是纪函之,确如言洲所说,又倔又傲。 明明私下里温柔细腻,一提起言洲像变了个人一样,营销号乱写通稿舞到他眼前,他非要向全世界揭露这人的嘴脸,招来一群言粉谩骂,说他吸血蹭热度,求他放过前队友各自美丽。 “……美丽不了,”纪函之38.5摄氏度的体温,一边咳嗽一边还亲自坚持在控评第一线,“让他把违约金交了再说!” 他知道言洲是个坎,纪函之放不下谁都过不去。 歌里曲里都是影子,爱意恨意都在词里,若不是八年来言洲第一次马失前蹄,接了一部烂片被人骂了十万评论,有人替纪函之出气,迟见也料不准对方究竟何时愿意介怀。 “看到别人骂他我还是有点心疼的,”炸毛的纪函之终于又回到了柔软的躯壳里,“终究还是我心软……闹了这么多年也累了。” 迟见伸手摸了摸纪函之的头发,他已经陪了眼前这个人八年,两倍有余的时间,究竟能不能胜过言洲给他的三年,他心里没有多少把握。旧情旁人不知,谁让他晚来一步,没能先占了纪函之的心。 但得友如此,亦为幸事。 纪函之从不吝啬自己的温柔,愿意陪他去赤道去极地捕捉灵感,在他干涸时浇灌一杯水;愿意只为他弹一首钢琴曲,做他的知己与密友。 他若是言洲,断不肯放手。 忽而纪函之抬眼望向他,打断他的胡乱回忆:“你替我写首词吧……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合作过。” 迟见自是欣然答应。 上线时间是谁谁生日,往常来说总会有人惹纪函之不痛快,然后免不了骂几句言洲来解气,今年倒有些不一样,纪函之一整天都很平静。 当真愿意放下? 隐秘的欣悦一直持续到晚上,他邀请对方来家里吃饭,预备庆祝合作愉快,气氛美妙又恰好,他举杯请求道:“不如就这样接受我算了?我们一起过日子挺合适的。” 纪函之的神情和八年前有些微妙的不同,他猜不准是不是心动,但他还未得到答案,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响起,对面的人立马皱紧了眉头。 . 纪函之接起电话一言不发,迟见只能听到他稍重了些的呼吸声,能让他这般动怒,估计和那位脱不了干系。 大概五分钟过去,纪函之挂了电话:“出了点事情,我得先去处理一下……晚饭很好吃,你提的建议我会考虑,最迟明天给你答复。” 他微微一笑,“不急。” 等了八年,也不急在一时。 纪函之开着车在雨中缓慢前行,灯不太亮路有些滑,他忍不住开口咒骂:“真是会挑时间会挑地方……” 言大影帝庆生不找几个朋友吃饭,到他的酒吧里买什么醉,闹事也就罢了还被人打,冒雨出门看笑话固然痛快,可惜了大好良辰。 一推开门便看到言洲和他新交的朋友,言洲已经不省人事,脸上几处挂了彩,坐在一旁的男人起身和他握手:“纪先生好,我是夏朗……今天言哥生日多喝了几杯,别人先骚扰他才动的手,东西砸坏的明天双倍赔偿,都是圈子里的人,再闹下去明天热搜可不好看了。” 纪函之睨眼看着言洲,要是这时候他拍几张照片,或者把买醉闹事渲染渲染,最好花钱雇言洲最爱用的那几个写手,把他苦主形象再美化些,娱乐圈这么个无情的地方,影帝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怕是要一夕破灭。 “言洲欠钱欠八年的事情大概你是不清楚,”他让人起草了一份协议,“口说无凭,让言大影帝签字画押吧。” 片刻字据送到言洲面前,他没剩多少意识,却精确地认出了昔日相好,挣着一口气也要虚张声势:“纪函之……你是来要钱的么?” 纪函之冷笑一声,“违约金我是没本事从你口袋里掏出来,现在人赃并在,你是跑不了的。” 听了他的话,言洲颓了大半,“你果然是变心了,你舍得把[撷思]念给别人听,我就该知道……” “少他妈说些酸话,当年跑的人是你,践踏感情的人也是你!” 往事轰轰烈烈旧人谁不知,只是过去时间太久,仅留下隐约风声,在场竟没人听出一二来。夏朗知道言洲与纪函之不对头,以为不过好友背叛诸如此类,哪知言洲一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和他也睡了吗?” 纪函之气得想在他左眼也来一拳,给他个对称,堪堪忍住气性,“你再胡说八道我不保证会手下留情。” 言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双醉眼迷离不清,加上乌青显得有些可笑,夏朗怕今晚收不了场,连忙把人拦腰抱住:“纪先生别和一个醉鬼一般见识,这字我签钱我赔……先让言哥回去好好休息吧。” 纪函之也不想同醉鬼理论,他转身要走,谁知言洲发了狂般挣开束缚,追上来抓住他的手:“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去做更适合自己的事情……是你先放弃、是你先背叛的。” 这空口污人清白的话亏他说得出来,纪函之想,今日大概是言洲自己选好的死期,他这前男友,是非得斩草除根不可了。 ☆、余情未了 推搡之间两人摔作一团,纪函之跨坐在言洲身上压住醉鬼的所有挣扎,言洲嘴上含含糊糊骂骂咧咧些什么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听懂,纪函之拿冰水浇他:“……言大影帝,清醒了没有?!” 这架势谁也不敢上前劝架,夏朗没见过这种场面,最英俊的演员浑身狼狈,最温柔的歌手声声尖锐,两个人隔空热战冷战八年,这架早该打一场。言洲被一杯水浇灭气焰落了下风,他想上前说个好话,谁知纪函之骂红了眼六亲不认:“滚!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插嘴!” 夏朗扶着额头感到脑壳痛,一旁的经理劝道:“这事和您没关系,看样子还得闹一会儿呢,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言先生是自作孽……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Well,他刷卡买单留了电话,贴心地关好了包厢的门。 半个小时过去,两个人的体力一同耗尽,言洲半昏半醒上半身湿透,空调吹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纪函之也闹累了,靠着沙发歇了片刻才打发人把醉鬼送上楼。 夜深时分雨下得越发厉害,大床上言洲睡得不省人事,纪函之听雨听得一夜未眠。六点钟的时候被一阵铃声吵醒,他伸手摸起手机接了,声音还有些沙哑:“……喂。” “你是?” 陌生的女声让他一激灵,意识到接的不是自己的电话:“言洲还没醒,他昨天喝多了。” “今天早上有个节目要上……” “推了,”纪函之干脆利落地坏了言洲的生意,想了想故意添油加醋道:“昨天晚上言言累坏了,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挂完电话神清气爽,手机往床上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言洲一人继续做梦。 这手机角度扔得也好,一下砸醒梦中人,言洲正梦到纪函之把金色奖杯交到他手里,咬牙切齿地说着贺词,不情不愿地同他拥抱,他拉着人要纪函之告诉全世界他到底爱谁,对方气得甩了他一巴掌…… “嘶。” 真的疼。 他起身手机从胸口滑下,美梦留下的余韵也一并碎光,言洲捂着被子一声痛呼。片刻稍清醒些,才发现自己□□,头疼脑胀也就罢了,身上还有几处淤青。 ……玩挺大啊。 他懒得动弹却不能不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给夏朗打了电话:“昨天晚上……” “言哥你这么早,昨天晚上多亏纪先生照顾,睡得好吗?” 好……好个屁! 夏朗怎么能把他交到仇人手里,纪函之是恨不得趁机打他一顿泄气的,扒了他的衣服八成还拍了见不得人的照片,再恨点说不定叫了一群记者在楼下等他…… “砸坏的东西我已经赔钱了,昨天晚上算我请客,你好好休息啊。” 昨天他有点不爽所以约了人喝酒,喝了酒还闹了事,闹了事还见了纪函之……从不爽到纪函之跨度有点大,言洲一时无法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稍微动点脑子头又疼得厉害,只好放弃了思考。 . 助理再打电话来时已经十点了,言洲听她语气小心翼翼:“还起得来吗,要不要紧?” “休息两天再说吧,”他翻身起床,围着浴巾进了卫生间,“你过来接我,地址发你微信……顺便带套衣服。” 镜子里的男人表情精彩,右眶下一块乌青,嘴角破了下巴还有点疼,腰上活生生两道明晃晃的掐痕,膝盖也磕破了皮,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言洲迎来三十年最壮烈的一天,还是他刚刚过完三十岁生日的第一天。 助理开门见到他的第一眼惊呼:“……老大!!!为爱牺牲到这种地步?!哪位神仙啊?” 他阴沉着脸没有回答,心里虽然有个参考答案但毕竟只是参考,若纪函之真的放下与他的恩怨,是不会再与他发生任何瓜葛的。 “早上我打的第一个电话不是你接的,”助理把衣服递给他,“听着有些奇怪就录了音留底,你看看有没有用?” 言洲接过衣服,“你放来我听听。” 声音一出来他便认出是谁,对方奇奇怪怪的语气让他不得不怀疑,昨晚他是不是□□了纪函之所以才遭了一顿毒打? 现场蛛丝马迹不足以还原昨夜情景,他脑中留下模糊影像里,羞答答的玫瑰动起情来可不是昨晚那冷冰冰的眼神,回想起来还要打个冷颤。 言洲抹了一把脸,心里居然还有些回味。 “……靠。” 这么长时间还不够他忘干净吗,纪函之有什么好,他像个无赖一样年年都要骂他,说他背信弃义说他没有良心。他为着当年的情分忍了下来,谁知对方得寸进尺,直接和他撕破脸:“看上他是我这辈子瞎了眼,不说别的就是朋友他都配不上。” ……纪函之有什么好。 当年满眼星光浪漫又可爱的纪函之,当年落在他手上娇艳欲滴的小玫瑰,在他们分开时就已经不在了,或者更早……谁能确定他是什么时候变心的呢。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武侠剧,言洲觉得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出什么,几位主角也不是他的朋友,应当没有印象才对。结束时片尾曲响起他愣了愣,听出是纪函之的声音。 是了,这是纪函之最喜欢的作者写的第一部小说,他终于如愿了。 言洲放空自己靠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吊灯迷离璀璨,几乎晃了他的眼,脑海里许多早该删除的片段却空前清晰起来:纪函之眼角眉梢沾染的春意,鲜红的嘴唇紧闭着不肯松口,鼻腔里发出的喘息声断断续续…… 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昨夜情形想象了个七七八八,惊讶于自己余情未了,忽而又想起这位幻想对象究竟是怎么惹他不快的,气得拍案而起,一脸阴魂不散,“纪函之,我绝不让你好过!” 躺在家里浴缸泡澡的纪函之被蒸得浑身透粉,忽然打了个冷战,拿起手机一看,是迟见发来的消息: “昨晚睡得好吗?” ☆、念相思 当然不好。 他揉了揉额头,昨天的记忆里充斥着言洲的吵闹,几乎没给瞬间的心动留下多少空隙。接到电话前他心里想,和迟见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其实关系再进一步,试一试未尝不可。 可现在又觉得不行了。 他把想法如实告诉了对方。 “昨天和言洲打了一架,”纪函之斟酌了一下语气,“……你是我珍惜的朋友,我舍不得和你也变成那样。” 迟见想替自己再争取一下,他想说自己不是言洲,八年的时间纪函之不会看不出来:“放轻松一点……可以先试试看,不适合还是做朋友。” “要是一方想回到原来的关系另一方不肯,事情就很难办了,你也知道我的‘光辉战绩’,到时候想甩掉我可没那么容易。” 虽是玩笑话,言者无心闻者有意,迟见只能叹一口气笑道:“要是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会不会就没有这么难下决定了?” 纪函之有些为难,他不想迟见伤心,可也对此无能为力。他是怀着交朋友的心和迟见认识了这些年,从一开始便说过对他不要有期待,因为言洲的事情他整个人荒废了很久,再接受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与其说爱不上倒不如说是把力气都花在了恨上,言洲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当年第一个喜欢我的人其实是言洲的初恋,”他摸了摸鼻子,不知怎么说到这里,“那女孩儿知道我谈恋爱比言洲和她分手还伤心呢……很搞笑吧,我和言洲从开始到结束,听起来一直荒诞不经。” 纪函之第一次主动提起讳莫如深的往事,迟见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是放下心结愿意同他分享,还是耿耿于怀不离不休? “你实在很好……再说白一些,我向来是个合格的朋友,却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在一起的时候言洲已经受不了我的脾气,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对于别人要求太高但我自己没有那么好,这么多年你看我是怎么‘脱粉回踩’言洲的,我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好了好了好了,”迟见认输,“每次你都要恭维我,不说这个了。” 实际上纪函之还想接着说几句,毕竟八年未见的前男友发疯什么的槽点太多,但对着迟见不合适。他把倾诉欲咽了咽,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挂了电话。 当年啊。 现在的言洲他能毫不手软,还不是因为当年他爱言洲爱得死心塌地。 纪函之垂下眼睫,谁在十八岁那年不会遇到一个心动到无法自拔的人呢,这个人与你惺惺相惜,这个人同你并肩而行,这个人陪你度过最灿烂的时光。 然后这个人因为爱你自我煎熬了数个日日夜夜,这个人因为爱你处处克制处处小心翼翼,不小心露出马脚被你知道痛苦得像要死去,只是因为怕你为难怕你不愿再留在他身边。 当年的纪函之发现这个秘密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不是惊讶也不是厌恶,是原来他和言洲……还可以更亲密。 . 言洲大纪函之两岁。 公司里最被看好的两个人一个是言洲,一个是纪函之。 纪函之天生一副好相貌,性子温软有家底有天赋有才气,人人都爱亲近他;言洲样样精通学必有所成,性格强势坚韧说一不二,人人都敬重又疏远他。 偏偏是这样,进公司时纪函之一眼看中言洲,从安排好的单人间屁颠屁颠地拉着行李到他的宿舍,说他要有个能管人的哥哥。 住了两周别人私下里和他说言洲脾气不好,又神经质又玻璃心,纪函之穿着言洲替他洗好的衣服,喝着言洲替他热好的牛奶,咬着吸管回答道,可他对我好。 言洲什么都会,会唱歌会跳舞会演戏,简直是偶像明星最标准的模板,就算偶尔冷着脸生气,表情管理也非常优秀,他说几句服软的话就可以糊弄过去,简直不要太好相处。 纪函之觉得自己并不好伺候,别人看来他好脾气都是人前一套,但是言洲对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说明他们很适合一起过日子。 出道前闭关训练为期半年,纪父没有时间亲自过来关照,直接给公司投了一笔钱,不知情的纪函之地发现盒饭多了一根鸡腿,兴高采烈要去和言洲分享时,发现人家正和女朋友甜蜜视频。 “哇哦,”他凑上前打招呼,礼貌又嘴甜:“姐姐好!” 言洲恼他总是不知进退,“干嘛啊。” 纪函之眼神天真:“今天午饭多了一根鸡腿可香了,我特意来叫你。” 他不知说些什么,倒是郑然然先开口道,“这是纪函之???太好看了吧!” 纪函之听了笑得可甜,“谢谢姐姐……” 还没等两人有更多交流,言洲自作主张地掐断了视频,不顾郑然然狂敲的几十条消息,“不是说午饭多加了鸡腿吗,走吧,去吃饭。” 午后练琴室里,纪函之随兴地弹着音符,一小段节奏重复了好几遍,怎么都捉不住最想要的感觉,有些气馁地停了下来,偏头看见言洲正在涂涂改改着什么,起了别的兴致:“你和然然姐在一起多久了呀?” 言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抬头看他,随意用鼻音敷衍着他的问题,纪函之不甘寂寞地要凑上前,结果重心不稳摔进对方怀里,看见了“撷思”两个字。 言洲抓着纸背到身后,他伸手要去拿,“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别胡闹。” 对方的严厉在他这里不作数,纪函之更努力去够也没成功,最后抱着言洲还舍不得松手:“给我看看嘛。” 言洲把他抱起放回位子上,坐在一旁弹起他刚刚弹的那一段,然后给他念了《红豆》这首诗。 “是想然然姐了嘛。” 言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他念相思的时候心里要是真想着他的青梅竹马便好了,何须一边想把眼前人推开一边又舍不得。他把纸折好放进口袋,起身道:“你要是能把歌完整写出来,我就把刚刚即兴填的词送给你。” ☆、欲望与怜爱 出道预热许久,组合人气攀升得极快,快得纪函之没有多少时间思考言洲开始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他不明白言洲明明会护着他为他挡下私生饭,却再也不肯他夜里赖他的床非赶他回自己房间,甚至尽量避免与他肢体接触,不多余关心他的生活起居。 那时他还不懂什么是心动,录完新歌堵着言洲非要他亲口道出疏远自己的原因,原来他们那样亲密无间,言洲如同他最敬爱的兄长,这份感情说变就变,他怎么接受得了。 “我为什么不理你……”言洲露出一个类似痛苦的神情,纪函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了一点炽热和逃避,心里竟无可救药地荡开了一圈涟漪。 沉默的半分钟里,他快速理清了自己的感情,“你和然然姐还在一起吗?” 问题突兀得言洲有些发懵,刚来得及摇头,纪函之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宕机: “那就好,我刚刚……喜欢上了你。” 纪函之可真行,言洲几乎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知道啊。” “是不是在开玩笑?” 闻言他有些委屈,“当然不是。” “有没有骗我?” 他很认真也很严肃地摇了摇头,对方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胡闹」、「不懂事」还是什么别的话也好,纪函之不是很想听,他抬起手放在对方心口,耳根有些发烫,“你应该说你也喜欢我,我没有猜错吧。” 言洲别过脸不去看他发亮的眼睛,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一直谨小慎微地自我拉扯着,没有料到这份心意会被当事人如此直白地说出口,多么让人惊讶、甚至害怕的感情……纪函之云淡风轻地告诉他自己知道了,甚至早一步给出了回应。 ……明明他才是爱慕、求而不得的那一个。 “我喜欢你……然后呢。” 他很想问纪函之知不知道自己的喜欢代表着什么,不止是想对他好,想和他待在一起……还有卑劣的情.欲和占有欲。 纪函之垂下细密的眼睫,少年人的羞赧使得他格外娇俏艳丽:“别不理我啊,我会难过。” “你……” “想接吻吗?” 言洲还来不及发表自己的意见,温热而柔软的唇贴了上来,纪函之究竟有多爱乱来——直亲得他有了反应,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暴露无遗。 “你和然然姐出去玩从来不过夜,”罪魁祸首双颊透粉,“……我一直以为你不行。” “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如实坦诚道:“现在在想你。” 言洲对他没有办法。 他把人抱起放在桌子上,低头轻吻对方的眉眼,纪函之能勾起他所有的欲望和怜爱,此时此刻后者战胜前者,他想好好地让他知道,他其实喜欢他很久了。 他是一束天上照下来的光,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逐,他散发着那样的美丽而不自知,他既喜欢又嫉妒。 . 哪怕是这样言洲还不愿意承认两个人的关系,他对纪函之说不行,他们是刚出道的偶像,何况两个人都是男人。 纪函之拧了拧眉,丢下打了一半的游戏,盘着腿坐到言洲面前,语气坚定:“可以的,我已经十八岁了,不算早恋。” 言洲看着眼前穿着白色T恤花短裤的男孩,心中满是无力感,纪函之出道当偶像是业余爱好,用美貌为人民服务;而他不一样,他并没有一份殷实的身家,丢了这份工作未必能找到更好糊口的方式。 “组合还在上升期,出作品才是正经事,综艺代言只会一味消耗粉丝热情……” “你不喜欢我吗。” 纪函之拖着两条花白的小腿跪爬到他跟前,两片薄唇吐出甜美的蛊惑,如同塞壬的歌声一般,让他自甘像水手一样沉溺。宽大的衣服很容易撩起,海妖两条腿缠着他的腰,说教永远无法成功进行。 “我会好好训练、写歌的,”美丽的妖精被吻红了双唇,“这和谈恋爱并不矛盾。” 言洲简直要被这种刀尖跳舞的禁忌感逼疯。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一边恋爱一边工作的能力,纪函之在言洲客串电影期间刻苦用功,写出了两首质量中上的歌,投入制作以后一上线,竟然有不小的反响,其中一首歌还拿了奖。 他很高兴,抱着言洲说你看,我很好的,你不会吃亏。 言洲当然知道,人人都知道他好,人人都爱他。 公司聚餐庆祝成功,每个人都醉了,纪函之喝得微醺,和言洲躲在天台接吻,在对方怀里被亲到腿软,终于正式确定了关系。 组合越来越有名气,第一张数字专辑销量成绩不错,言洲也被名导看重,接连拍了好几部戏。他问纪函之有没有拍戏的念头,纪函之趴在乐谱上摇头:“我还是喜欢唱歌……我不会演戏,演戏太累了。” 靠天赋吃饭自然不累,不比他又要努力又要刻苦,还不见得会有出头之日。纪函之得到业内不少专业人士的认可,说他只要愿意努力就有机会成为一代天王,言洲一边恨他一边又爱他爱得不行。 组合的第二首歌爆红,言洲出演男二的电影票房也破了十亿,两个人好不容易见了面,纪函之冻红了脸,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帅”。 恋爱脑纪纪从来没有想过组合人气不等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不知道言洲为什么不辞辛劳地接戏,也没有考虑过两个人之间会有嫌隙。零下十度的天气,他的心是滚烫的,一直为喜欢的人鲜活地跳动着。 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言洲用身体温暖了他,滚烫的情.潮汹涌而来,灼热的吻让他意乱情迷,他好喜欢言洲啊,喜欢到疼痛也变成了快慰,清亮的嗓子发出最甜腻的声音,一声一声都是“我爱你”。 “明明是我先爱你,”言洲拨开他汗湿的额发,“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更动情。” ☆、事有余地转圜 其实答案言洲再清楚不过。 他清醒地规划着未来的每一步,即便生出情爱也不打算挑明,未曾期待会和眼前人走到这一步;而纪函之喜欢什么都要用尽全力,何况言洲露出马脚被他乘胜追击,自然乐此不疲。 ……全世界都偏爱纪函之,纪函之偏偏迷恋他,他欺身压上这朵娇嫩的玫瑰时,哪怕因对方情动不已、不可自拔,心中也带着隐秘的得意。 “我要和你一起红下去,”纪函之说这话的时候嗓子又沙又哑,锁骨上还有言洲情难自禁留下的痕迹,语气天真可爱叫人心动不已,“我要做写一首红一首的实力歌手。” 言洲与他皮肉相贴,两颗心的距离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他笑着吻他怀里的人,他们会成为他们想要成为的人,也许不必殊途……也许可以并肩而行。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爱情,低估了自己的野心。 公司资金出现问题,数字专辑赚的钱收不回来,本来就是粉丝口中的“小作坊”,如今更证实了能力不足以继续捧大明星。大公司向他抛出了诚意十足的橄榄枝,一番剧本制作精良,言洲很是心动。 公司已经开不出支票,组合热度一直在掉,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他对纪函之说,我想做个演员。 纪函之有些疑惑,演员和歌手怎么继续做组合? 他点了点头,可能是不行。 纪函之有些生气,那我就和别人一起唱歌跳舞组CP,你一个人演自己的独角戏好了。 结果因为言洲在剧组里来不及赶回,公司临时让人顶替,纪函之真和别人唱了他们的歌。唯粉闹得很大,CP粉也在不满,正主本人更是下定了出走的决心。 ——顶级组合一朝分崩离析。 纪函之给他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去了,”他低头看手中的本子,主角遭万人唾弃,“那里不适合我。” 再见便是对簿公堂,听说纪函之拿出几千万救急,已然成为公司最大股东,言洲想,终究他们是不一样的,他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要赔上时间金钱与岌岌可危的梦想共存亡。 他兢兢业业把电影拍完,导演说他以往做偶像实在浪费,他的天赋不在唱歌跳舞,他该捧好演员这碗饭。甚至拿奖时言洲心中也很平静,他终于等到了迟到许久的褒奖,足够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而这一年,纪函之没有写出一首新歌。 他忍不住发了一条微博,他知道纪函之能看懂: “你看,那里不仅不适合我,也不适合你。” 谁知半个小时后“言洲纪函之”迅速上了热门,助理打电话给他时他正在品红酒,点开微博才发现纪函之转了他的话: “这里是谈梦想的地方,没有红酒宝马,自然不适合你。” 更离奇的是转发还跟着迟见,语气熟稔得像是密友:“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命题,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谈一谈。” 言洲发出一声冷笑。 . 出道以来积攒的粉丝很快泾渭分明,唯粉为言洲主持公道,队友粉骂他忘恩负义,CP粉夹起尾巴路过,路人粉一头雾水。 言洲解约对公司是不仁,对纪函之是不义,但继续做一个唱跳歌手是对不起他自己。 骂他的评论一一删评拉黑以后,言洲才觉得清净,偶然跳出一句“你不照顾纪纪了吗”,看着实在恼火又刺眼,爱纪函之的人少他一个少吗?!这不是又上赶着来新人了吗? 纪函之对他说过多少情话,他又对纪函之说过多少,难道要一句一句去计较吗? 戏拍多了粉丝跟着变多,纪函之一有点动静老粉就要闹他: “纪函之也接戏了!” “纪函之发了跟迟见的合照!” “纪函之出新歌了要不要去听一听!” 新粉不明就里,百度完「言洲纪函之」回来居然也吃了CP,几万条评论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一半都在刷「言听计从」的名句。 「世上人人都该爱他,我也不例外」 「愿为你裙下之臣愿为你门下走狗」 「他才十八,我要一直照顾他的」 「我要一直写情歌唱给他听」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话,说过他都未必记得,粉丝倒一字不漏地全都编纂成册,写成故事流传甚远。 何必呢?都是虚妄。 曾经越是亲密如今越是难堪,每一次采访都要提及对方,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终于被问得烦了,一句“纪先生的事我不了解”,堵住了所有以为事有余地转圜的人的嘴。 “原来你们是真的分开了啊。” 不然呢。 唯一把言洲纪函之联系在一起的组合都解散了,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些什么?他不愿留,纪函之不愿走,注定分道扬镳注定殊途,他唯一后悔的是不该忍不住尝那一口如罂粟般的感情。 午夜梦回时误以为枕边软语是他,结果全是自己的错觉,他何尝不受伤。 而纪函之一点也不介意添些新谈资,分手之后每一首歌明里暗里都在骂他,CP粉狂欢着上了热搜,有人问他听了什么感受,言洲只回复了三个字:“退步了。” 纪函之不爱他写不出情歌了,当年那一段再也作不出完整的「撷思」。 而后八年果真如他所料,纪函之写了再多的歌,没有一首比得上分开以前的水平,就算拿奖也只是胜过别人,赢不了自己。 ……直到迟见的「撷思」横空出世。 前一段时间因为人情演了部烂片,他刚刚被骂了十万条,「撷思」一出CP粉黑粉群魔乱舞,拉黑删评都控制不住评论区,看到一条评论更是气卒:“……言听计从的意难平真好磕,绝不可能HE是什么巅峰悲剧美学!” ……绝不可能HE,他也不会让纪函之一个人独好。 「撷思」即便不再属于他,怎么能缀上不相干的人的名字,说到底更薄情的人还是纪函之。 ☆、爱恨皆不得 八月的天气炎热非常,新买的键盘快递出了问题,纪函之急着想用亲自出门一趟,回来就中暑了。 他躺在家里觉得难受,一整天人都怏怏不乐。 迟见打电话来时他正在喝藿香正气水,味道极其难以下咽:“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看个画展,都是小孩子的作品,应该挺有意思的。” “今天不巧,”他打开电视随手调了个频道,“身体不舒服走不动。” “我过去看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 他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吧。” 一见纪函之的脸色果真不好,迟见放下手中的东西,给他倒了杯冰水:“你今天是出门搬砖了不成。” 纪函之看着电视节目发呆,不一会儿响起一段耳熟的前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迟见先开了口:“这不是你的……” 他的歌和他的前队友。 言洲人模人样地唱着「撷思」,纪函之一听发现这厮居然还擅自进行了篡改,真是不要脸啊不要脸,“我可没有授权给他,竟然还敢改我的调。” 迟见略一皱眉,改调倒不明显,最直接的是言洲把歌词都换了,是对他有多大意见? 受害者纪函之即刻发了微博维权:“未经著作人同意私自进行歌曲改编并盈利已经造成侵权行为”,配图是言洲深情演唱,拍得还挺好看。 他的粉丝大都清楚两人之间的剪不断理还乱,一时都幸灾乐祸地疯狂圈起了言洲:“小纪让你来解释为什么要唱他的歌啦!唱就算了还把迟大的词都换掉是怎么回事啊我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很快言洲转发回复:“好听吗。” 八年来言洲第一次服了软,使得纪函之觉得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的歌当然好听……言洲把他修改许多遍的副歌又改回最初的版本,让他一下想起当年他没有来得及完整看过的言洲版「撷思」。 ……献什么殷勤?!他早就不需要! 迟见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消消火气。” 一和言洲有关他能战斗力爆表,喝了口水直奔主题:“好听也要给钱。” 谁知言洲觍着脸越说越气人:“谁欠谁还说不定,不如约个时间一次性结清。” 纪函之觉得好笑:“你能赔得起?” 言洲不甘示弱:“钱债钱偿情债肉偿,有什么赔不起?” 这一句话太露骨,发出去后又被秒删,耐不住粉丝眼疾手快,早已截图留存。当事人都如此放得开,看客奔走相告激动不已,连载八年的意难平终于要迎来全新篇章,CP粉喜极而泣。 纪函之也看见了,言洲要是敢来他就抓他去做鸭,还要第一个光顾不花一分钱。 不一会儿经纪人给他来了电话,说是言洲请他见面详谈,不只是歌曲改编的事情,还有醉酒夜的收留之情。 迟见开车送他到酒店门口,问他需不需要人陪,纪函之大手一挥,“不必,我打言洲他是不敢还手的。” . 八年不见,岁月削去了言洲的少年意气,而纪函之还是当初十八岁的样子,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城市高处,落地窗外万家灯火。 言洲点了一根烟,纪函之闻了觉得难受起来,刚想起身去阳台透口气,腿一软又跌了回去。 “……你在发烧?” 靠。 二十八岁的身体不像十八岁那样受得住各种折腾,今晚一役纪函之凭借一腔好胜之心坚持到了现场,腹稿打了八百遍要表演,结果火气在体内憋了一天……难怪要撑不住。 言洲也不见外,把人打横抱起,“迟见送你来的?这样他还能安心放你出来?” 纪函之在他怀里咳嗽起来,他想做什么从来没人拦得住,他想今天打言洲就得今天打,迟见说什么他也不会听劝的。 言洲叫客房服务让人送了根体温计过来,一量38摄氏度,认命地绞了条毛巾给人擦身体。纪函之没忘记被他伺候的好处,哼哼唧唧地享用着,再说身上没剩下多少力气,只是为今天打不了言洲感到万分痛惜。 “……你对我可真舍得下手。” 纪函之半睁着眼,他还没动手呢,言洲在恶人先告状什么。 “我不一样……你落在我手里,我也是下不了手的。” 纪函之半撑起身体,“我对不起过你吗,言先生!连你以前暗恋我不敢表白我都自己主动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言洲站在床前,“是你非逼我和你交往,是你非要把关系弄僵,我们好好做朋友有什么不好。” “好好做朋友组合就不会解散?好好做朋友你就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路?”他气得从床上站起,身上的被单滑落下来,指着言洲的鼻子痛骂:“……八年了,你以为自己有什么长进吗,还不是一看到我不穿衣服就会硬!” “纪函之!” 言洲恼羞成怒,十八岁的纪函之仗着他的喜欢,勾引他一勾一个准,他的确抵挡不住,甚至沦陷在纪函之赐予的情.欲里,可哪知今日又会着他的道。 他在房间里烦躁得走来走去,这个人最会也最爱戳他的痛处,什么情分什么脸面都顾不上,直直拿刀刺他的心窝,“你根本不想要我好过!” 正剑拔弩张之际,一条微信声响起:“快结束了吗?” 言洲一见是迟见更是气昏了头,夺过手机输入纪函之的生日直接回了消息:“三百回合才刚刚开始呢,迟先生可能不清楚,函之热情起来一个晚上都不带消停。” 看到他说了什么虎狼之词,纪函之气不打一处来,不甘示弱地发了语音:“你不用担心,今天晚上言洲没有人陪孤独空虚寂寞,我要留下来让他忘情尖叫一整晚。” 不论是哪一句话,听起来对迟见都不是很友好,纪函之哪怕生着病也要来见言洲,他真弄不明白这是怎样的执念了。 “我是没有人陪是孤独是空虚是寂寞,”言洲又点了一根烟,“……总好过留在那里半死不活。” ☆、如何是好 他还能说什么呢。 言洲是爱纪函之没有错,可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言洲和他最大的不同,是言洲永远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并且为之付诸行动;而他仗着天赋和才气,永远热情永远任性。 前不久的疲倦感又上来了,纪函之怏怏躺回被窝里不理人,再说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这副作态给那些好哄的粉丝看还能赚到一些眼泪,在他这里只让人徒生厌倦。 ……言洲在他眼里一直都是纸老虎。 那十万评论骂的是什么言洲未必比他清楚,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消耗粉丝情怀、影帝也要恰烂饭营业……更有甚者拉他出来躺枪—— “纪函之就算歌越写越烂,好歹勉强维持水平没有放弃自己的底线,你一部封神后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 他顺手点了个赞,谁知言大影帝小肚鸡肠,不过半个小时,这条评论就被亲手删除。 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骂言洲了,可如今他也骂累了,八年坚持下来言洲都三十了。三十的年纪该有个美满的家庭,美貌的妻子为他生下个可爱的孩子,而不是这般眼见他起高楼,如今被风霜慢慢腐蚀而朽去。 心理倦怠加上身体发烧的缘故,纪函之很快陷入了梦境,言洲正好抽完一支烟,掐灭烟头淡淡道:“我从不欠你,要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愿意给,尽管来拿。” 这句话听来轻巧,可对于前男友面前死要面子的言洲来说简直重若千钧,只是片刻过去对方没有回应,未免有些奇怪,他起身过去拉下被子,发现人已经沉沉睡去。 “……你!” 他酝酿了那么久的情绪!结果唯一的观众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辜负他那么久的自我拉扯! 演技白白浪费,影帝有些不甘心,他伸手探了探纪函之的额头,体温已经降下去了。此情此景让他脑中为数不多的、与眼前人有关的往事翻涌沸覆,记忆与现实重合交替,他竟疑惑起自己当初的真心。 那时候他爱他吗。 如果爱得深刻,又怎么会说放手就放开了手;如果爱得浅薄,何必如今还耿耿于怀这个人这些事。 “喵。” 静谧的夜里一声突兀的短信铃声,迟见的消息来得很是不巧,言洲不仅认出自己的声音,还生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嫉妒心:“不要和我过多接触……纪函之十年没换铃声,你算他什么人……” 人现在在他手上,还不是任由他拿捏,他俯下.身决意在最招摇的地方留下点导火线,怎么都要让迟见难受一回。刚刚吮出一点红痕,纪函之有了反应,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半醒半梦的人甩了一巴掌。 ……上次不知道成没成,这回他是真心想□□纪函之了! 他一把掀了薄被,正轻浮傲慢地要抽出皮带之时,身下的人被冷气惊醒,睁眼便看见一个流里流气的言洲。 “……你干嘛!” . 言洲将衣服一把甩到地上,双手撑在纪函之耳边,把人整个笼罩在阴影之下:“你觉得呢。” 场景重置情境几乎一模一样,可惜言洲不是当初英气逼人的俊朗少年,纪函之也不复当初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可能轻易被蛊惑,“……你休想我会答应。” “答应有答应的做法……”他握住纪函之的两只手腕压在.床上,低头咬他的唇,“不答应也有不答应的做法。” 言洲为了上镜一直保持健身的习惯,纪函之最痛恨的就是出门,眼下真较起劲来后者几乎没有半分胜算,再说他又病弱,几个回合下来就举了白旗,只剩下嘴炮输出:“当初怎么没这么有魄力!只会断尾求生!只会见死不救!只会趁人之危!” “……我不如你,你早该看清,”言洲说着松开了手,躺在床的另一边,“迟见虽然讨厌……我做不出给别人戴绿帽子的事。” 原本已经做通思想工作的纪函之想不通了,言洲搞了半天他以为今天布了一个大局,这么煞费苦心也不是不能成全他一次,结果不痛不痒地亲他一下是要做什么……欲擒故纵?今晚这闹剧一样的一切,难道只是为了和他一起怀念一下逝去的爱情? “……说什么屁话!你怕是不行了吧,”纪函之怒而奋起,“寡居八年只能在镜头前演演样子,银样蜡枪头自欺欺人罢了!” 言洲侧眼瞧他,真是半点变化也无,永远年轻永远张扬,像一簇美丽惊人的烈火,吸引飞蛾来扑自取灭亡。 他低低唤了一声,刹那间温柔如水:“……函之。” 纪函之一肚子火还没撒完泼,却被这一声完全堵住,他心中想,他怎么可以与言洲和好呢,最浓情蜜意的时候被泼了一盆冷水,任谁都要记恨一辈子。可是言洲被人追着骂,这么多年从来只有酒肉朋友,没法不让他可怜。 纪函之趴在他的胸口,低头去吻他的唇珠,言洲身上多的是他爱过的痕迹,清醒的时候觉得愚蠢,沉溺的时候只觉得上瘾,腰后的手还在踌躇徘徊,他觉得烦了,直接握上对方的欲望。 “我是发烧了所以脑子不清醒,”纪函之亲他的双眼,把自己身上唯一的遮蔽物也脱下,“你最好在我玩够之前能想出一个自圆其说的法子,不然明天早上你会死得很难看。” 言洲知道纪函之已经心软了,所有张牙舞爪都变得可爱了起来,他把人抱在怀里,感觉温度又烫了些,“我说你啊,将近而立之年,连照顾自己都要假他人之手,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因为我,一直有人照顾。” 他是第一个照顾他的人,也是夏日穿堂风呼啸而过,给他最炽烈的情感和浓烈的爱意,却能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抛弃了他。 纪函之还在走神,言洲抱着发愣的人,两个人都心不在焉。明明离得很近,想的东西相差甚远,纪函之想眼下,言洲想以后……他们之间究竟该如何是好。 ☆、失败者 纪函之还是和以前一样直白,言洲在他手上支撑不了多久,很快缴械投降原形毕露,片刻后闭上眼享受言洲回馈的服务,才发现自己心里还喜欢着这样久违的亲密。 也许因为折腾了一个晚上的确体力不支,言洲的怀里他睡得很习惯,哪怕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也放下了全部戒备。可见他是多么容易倒戈的人哪,八年前全心全意爱言洲的纪函之言洲不争取,如今只剩下一腔扭曲爱恨的纪函之,难道局面更容易收拾吗? 夜灯散发出迷离的光,言洲心情复杂地吻着怀里的人,又是恼羞成怒又是舍不得。八年过去他果然还是禁不住「纪函之」这一个诱惑,当初若是纪函之当面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未必能走得那样坚决。 “我做错了吗,”他摩挲着嫣红的双唇,上下开合能吐出最刻薄最绝情的话,明明曾经也说过言洲我爱你,“谁会喜欢当一个失败者……谁会喜欢一个失败者。” 第二天是言洲先醒来,纪函之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两个人皮肉相贴的场面让他有些恍惚。恍惚得他帮对方穿好衣服,并排站在镜子前刷牙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纪函之把嘴里的水吐干净,皱着眉:“昨天晚上……” 言洲擦脸的手一顿,急中胡乱转移话题,“欠你的我会还,但「撷思」不只是你的。” 纪函之的眉拧得更紧:“你不要的孩子我养好了,现在你跳出来说也是你的,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言洲把手里的毛巾一甩,“那你也不能给他找个后爸!” “什么后爸!”纪函之把牙刷拍在洗手台,“迟见是亲爸!你顶多就是个取了名字的干爹!” 大清早的言洲被气得血压升高,纪函之变得太多,现在的纪函之根本不是八年前他痴迷的小玫瑰,他浑身长满了刺……简直就是个刺猬!昨天晚上他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想要挽回他的小玫瑰! “我买这首歌的版权,”言洲沉着脸,“你开个价。” 纪函之直接报出违约金的数目,言洲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正好客房服务来敲门送早餐,两个人坐在桌子前相对无言。 纪函之吃了几口,忍不住讽刺道:“难为你到现在还记得我的口味。” 言洲反唇相讥:“昨夜盛情却之不恭,我也只能礼尚往来略表心意。” “靠。” 言洲难得扳回一局,他对小玫瑰没有办法是没错,但小刺猬一点就着,两败俱伤他也乐意。 本来会面算是差强人意,谁知从言洲踏进酒店起就被盯上,后脚来的又是最大绯闻对象纪函之,私生饭打了鸡血一样守了一晚,终于等到了二人同框出现,纪函之坐着言洲的车一起离开,几张照片很快上了热搜。 “言大手诚不欺我!不愧是能说出‘钱债钱偿情债肉偿’的男人!行动力瑞思拜!八年了「言听计从」还是刚!发糖从来都是直接塞一嘴绝不手软!” . 言洲唯粉立马赶到纪函之的微博,原本只有几千评论的新歌宣传微博硬是被骂了好几万。 迟见看对面的人一目十行地看着评论,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心中觉得没什么好事,估计是又亲自下场控评了。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他看消息时,“言洲纪函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爬上了热搜。他翻了翻纪函之的微博,看到他回复的评论,忍不住皱了皱眉。 「言洲一句话没说倒是只看见你在跳脚」 “言洲当然不敢出来回应,他怕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爆料他不行的事情!” 「言洲哥哥实惨被狗皮膏药贴着炒作八年了还不肯放过他」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你言洲哥哥有多热情,谁倒贴谁要搞搞清楚,什么高冷影帝攻都是狗屁,他就是个玻璃心神经质少女!” 「小纪小纪钱要到手了吗」 “快了,言洲欠我好多钱,再不还出不了新专。” CP粉快疯了,等了八年言听计从居然还能以BE的方式合体,昨晚上两人肯定在同一个屋子里,根据「同框即发糖,对视即上床」原则,那不就是……疯狂doi了一个晚上?! 普天同庆,普天同庆啊! 迟见放下手机,抬头问纪函之,“昨天晚上你和言洲……” “忘情尖叫啊,”纪函之还埋头在平板上战斗,“言洲是真不行,只能我来输出了。” 迟见听了一愣,“……我还是输给他了是么。” 纪函之终于舍得放下平板,“你别和言洲比……那个傻.逼他不配。” 迟见叹了一口气,他走过去拿开屏幕上满是“言洲纪函之”、“言听计从”的平板,把人压在沙发上,“这么多年我没有对你用过强硬的手段,但是今天我想替自己争取一次。” 纪函之瞪大了眼睛。 “……你试一试看看我可不可以。” 迟见的吻落下时他本想躲开,想起这些年的情谊他犹豫了一秒,便被衔住了唇,对方用手抚过他的眼睫,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可心里想的都是另一个男人。 迟见轻笑了一声,“他没有教你接吻要张嘴吗。” 纪函之偏过脸,当初先伸舌头的人可是他,言洲主动过哪一次,他怎么就没看清这一点,白白给人献身了三年。 这样的距离迟见才发现了他颈侧淡淡的吻痕,他也不计较对方的消极情绪,报复般地吻了上去,珍惜地触碰他的心上人,意图将别人留下的痕迹全部抹去。 可纪函之硬着头皮坚持不了多久,他没有办法接受和迟见这样近的亲密,他选择放弃掩饰:“……昨天晚上我睡了言洲。” 迟见微微蹙着眉,“你和他的过去式我不介意。” “不是……你没有理解我说的话,”纪函之咽了咽口水,盯着他睁眼说瞎话道:“言洲被我睡了。” 迟见消化了他的话半分钟,终于明白过来,“你不接受我是为了这个原因?” ☆、南墙撞过头 纪函之生怕对方下一句是“言洲可以我也可以,”幸好迟见知难而退:“……言先生倒比我想象的能屈能伸。” 这话说得,纪函之摸了摸鼻子,“他要是能把违约金交齐,以后好好伺候我,我也不是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你要是跟他和好,我就没办法继续陪着你了,”迟见语气无奈得几乎让他心软,“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他……” 空气里尴尬浓度过高,纪函之头皮开始发麻:“我对你来说是拖累,你快去找个适合你的小朋友……留我和言洲继续互相厮杀互相祸害吧。” 合适的人谈何容易,那时候他连打个牙祭都是找个纪函之七分像的人,这半年纪函之态度松动他立马和小朋友断了所有联系,原以为也该修成正果,哪知是给了言洲机会。 ……不,认真算起来,竟是言洲胆怯逃避八年,给了他陪在纪函之身边的机会。 他伸手扣回刚刚解开的纪函之的睡衣扣子,“给我点时间吧……下周我出国参加一个颁奖典礼,可能要待一阵子,等我回来以后再说。” 听到这个消息纪函之暗暗松了口气,他在生出与言洲和解的心情时很难面对这个多年的朋友,虽然他从未逾越,却多多少少纵容着对方感情的滋长,说到底是他对不起迟见。 一个人自我反省自我厌恶了半天,追根究底还不都是言洲的错,看看微博一水的糟心评论,他让经纪人找言洲经纪人要了言洲的电话,一接通就骂他:“你怎么这样啊,天天惹我不痛快你就开心了?当初我被抛弃有人骂我,现在露水情缘你情我愿的,我怎么还背骂名被谴责啊……” ……对方听来纪函之分明是在撒娇,言洲的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他不知道纪函之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卸去了扎人的刺,下意识地柔声道:“……你吃饭了吗?” “迟见跑了,我没饭吃。” 说完这句话纪函之就挂了电话,言洲提着一大袋食材上门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点烫,竟然被纪函之一个电话就叫来,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最多算捆绑至死的对家。 纪函之开门时穿着淡蓝色的睡衣,长袖长裤不是白T花短裤,他一时有些不习惯。他把东西塞进空荡荡的冰箱,心想这迟见哪里会照顾人,纪函之嘴刁得很,不好好研究食谱怎么能养得好,怪不得昨天摸起来…… 对面的人低头咬着一块虾仁,嫩白色的后颈却有一块红痕无比显眼,言洲反思自己不该把吻痕亲得那么明显,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并没有亲得那么用力…… 等纪函之咽下最后一口饭,他一脸愠色地指着那处吻痕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纪函之想了想,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迟见亲的。” 言洲气得要发疯,他因为纪函之一句话放下手上的事情过来,结果却得到了这么个结果!他不是傻.逼,谁是! . “……现任跑了找前男友排遣寂寞?”言洲放声大笑,不知在笑纪函之还是在笑自己,“原是世上人人都爱你,你的门下走狗舔得不如我好所以想起我了吗?” 纪函之本就心情低落,被他一激气得浑身发抖,扬手打了言洲一巴掌:“我从来没和迟见在一起过!当初你爱过我吗?你不过是爱一个男人心甘情愿雌伏身下的征服感,爱我痴迷你的真心和孟浪!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指摘我和我的朋友!” 过往的真相鲜血淋漓,言洲一句都否定不得,可纪函之见到他的真心了吗,他以为言洲的爱和喜欢全是浮于隐秘与阴暗之上的伪装吗? 他迎着逼视的目光靠近,“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这一句话居然使得纪函之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言洲多厉害啊,他骂他这么多年没有一句还口,现在只要这么一句话否定他最珍视的那一段时光,就能打碎他所有的强势和自欺欺人。 哪怕言洲变得再可恶,十八岁的纪函之还是深深爱着二十岁的言洲,撞过南墙还不懂回头,以为骂着骂着当初的言洲就会重新牵起他的手,殊不知言洲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言洲把泪流满面的人抱了起来,肩膀很快湿透了,他不知道当初美丽张扬的小玫瑰怎么被他弄成了这样,他不知道这八年究竟有没有人好好照顾他,他不知道小刺猬竟然脆弱得经不住他一句打击。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冒出来,丢人得不行,纪函之捂住自己的脸,“当初是我不知好歹,是我一直缠着你不放,撷思是你写给然然姐的,我还霸占下来……” “别哭了,”言洲把他放在桌子上,心里满是怜爱,“我把我的钱全给你……好不好?” 纪函之松开手,泪眼汪汪地瞪着他:“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突然言洲就来亲他,一边用手抹去他的眼泪一边用舌头顶开他的牙齿,左手拍着他的背顺气,一下一下温柔得像是怕他碎掉。 这是他的纪函之啊。 “为什么喜欢我呢。” 纪函之吸了吸鼻子,智商还未上线:“因为当初你喜欢我,对我好。” “迟见对你不好吗。” 他把头靠在言洲颈窝,不想继续回答他的问题。言洲就势把人抱到了卧室,直亲得纪函之起了反应,“你怎么就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表露自己的想法呢。” 纪函之眼神迷茫地看着他,天真可爱得像是十八岁。 “我做过许多和你有关的艳情的梦,浴室里听着你唱歌的声音,而这些都发生在你住进来的第一个月,”言洲眼神晦暗,表情阴沉,“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犯这样的错,却一次又一次情不自禁……生怕被你知道,觉得我是个变态,。” 纪函之啧了一声,“好变态。” “……所以当初你何必来招惹。” ☆、迟见不如不见 言洲替他咬的时候,纪函之抓紧身下的被单努力不发出声音,他没有忘记「忘情尖叫」这个flag,不想自己被打脸,出来的时候差点咬破嘴唇。 他微喘着气,眼神有些迷离:“你说,为什么我喜欢一个喜欢我的人还这么不容易?” 言洲把东西吐在纸巾上,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好。” 恍然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步,眼下的关系确实不好说,和好还够不着,仇家也没有睡一张床上的,言洲低头道了歉,他也骂不出口了。 最先爆炸的是CP超话,原本几百人关注迅速增长到近万,活粉不停发帖: “少女言疯啦?!小纪也跟着发什么疯,他们要是和好我就脱粉!不停撩我们「言听计从」干嘛,有新剧要上缺流量了是吗?” 这是老粉。 “新生报到!言听计从的姐姐们快用糖砸死我吧,我已经备好胰岛素了!” 这是新粉。 不论粉丝之间掐架如何,正主不尴不尬地坐在一起,言洲托经纪人带来了合约,正式把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问题提上桌面,“我的合约签了七年,今年一月到期以后没有续签,我想我们可以签一个新的合约……” 纪函之打断道:“前提条件是你要把钱还给公司。” “这是另一个合约,”言洲拎出另一张文件,“我要买下「撷思」的版权,重新填词发行。” 纪函之以为之前的话是玩笑,没想到言洲是认真的,“你这一系列操作让我很迷惑。” “我也很迷惑,”言洲签完字交给律师,“也许花这么大力气挽回现在的纪函之并不值得。” 听了他这句话纪函之倒笑了,他们各自意难平,还不是因为对方身上残留的回忆的影子,言听计从变了又没有变,毕竟他还是纪函之,而言洲也还是言洲。 晚上纪函之要上一个访谈类节目,言洲陪着到了现场,吻痕废了好大劲才遮住,女主持十分八卦,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夜情风波」。 “大家也都知道,那天在微博我们已经互相喊过话,是要去谈合约的事情,当年事情闹得很大,所以花了一个晚上才谈完也是合情合理的。” “一个晚上都在谈合约吗?” 纪函之笑了,“不然还能谈什么,谈恋爱吗?” “毕竟当初「言听计从」可是大势,虽然后来被迟见老师夺去了风头……” “我这辈子只跟那位缠缠绵绵,迟见老师算是无辜连累……说不定过两天我们谈好了还能重新组合出道呢。” 打道回府时言洲车里的歌正好是当年拿奖的歌,纪函之好奇地选了半天,发现歌单里不少他的歌。 言洲瞥了他一眼,“你写歌的水平真的在下降,一流歌手到不入流,虽然唱功提高了,但是是没有灵魂的。” 纪函之本想反驳,却被继续训道:“整天想着写歌骂我,每一首都冒着酸气,能好听才怪。” . 伦敦的天气温和许多,迟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即便纪函之一时接受了他,言洲也将永远是埋在他们之间的隐患,早晚要燃起来。 他有些气馁。 颁奖典礼结束后他正要离开,却意外遇见了一个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迟见老师,好久不见。” 他点了点头,微微仰着脖子,“好久不见。怎么在这里遇到你了?” 唐恕好像长高了不少,没有以前像纪函之的那股稚气,弯了弯眼笑道:“一年交换生,还有半年回国。” “啊……挺好的,挺好的。” 差不多是他们分手以后。 六七年前他在Z大有个讲座,问路时遇到唐恕完全是巧合,私心问了名字留了电话,动了心思再找人一打听,两三下就成了。 那时候纪函之才二十出头,唐恕年纪更小,七分纪函之的相貌让他心里起了涟漪,他花了心思追求,用金钱与情爱相加的手段把人带上了床。 不谙世事的样子犹如还未被言洲染指的纪函之,第一次的时候迟见耐着性子,从背后抱着他缓慢进入,亲他与那人相似的眉眼,见他疼得难受又爱又怜。 他对唐恕极好,若不是后来一次床事中微醺醉意,按着人喊出纪函之的名字,他们之间也不会变成后来那样的关系。唐恕知道了纪函之的事情,上网把所有八卦都看过一遍,醒悟过来自己的身份,伤心得和他提出分手。 迟见没舍得断了联系。 他还去找小朋友,只是对方不和他做到最后了,这样的关系加上之前总共维持了五年,直到纪函之邀请他写「撷思」,命题作文不是他所擅长,但他看到了转机。 那时候是他提出了分手,唐恕并不像上一回那么伤心,真正算得上好聚好散。 …… “一起喝一杯吧。” 迟见点了点头,看他和漂亮的女同学亲昵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大步朝他走来。 完完全全不一样了啊,大半年不见个子高了许多,气质也成熟不少,浑身散发着荷尔蒙,哪里还有那时候在他怀里哭的样子呢。 他们在异国的酒吧里谈学业,谈工作,最后谈到了感情,迟见问他刚刚那个女孩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唐恕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很漂亮,”迟见喝了一口酒,嘴里不太能尝出苦味,只觉得冰,“和你很搭。” “那你和纪先生呢?” 迟见放下手里的杯子,“他到现在还是很喜欢言洲,我看得出来。” “那你呢?” “我?不过是个失意的人罢了。” 不过几杯酒而已,迟见难得醉了,回酒店的时候有些不清醒,在房间门口亲了唐恕……后来的记忆混乱不堪,疼痛与快乐交织,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和唐恕上了床。 上了床也就罢了,次日醒来疼的是他难受的也是他,那里像有个东西一样合不紧,唐恕乖巧纯良地闭着眼,仿佛被折腾了一个晚上的人不是迟见而是他。 ☆、故事流传甚远 迟见想走却难成行,腿一软直接摔在洗手间,太可恨了……坐在马桶上歇了片刻才好些,他稍微冲了个澡,才发现浑身布满情.欲的痕迹。 小朋友在床上一直很容易害羞,后来虽然放得开了些,也不见得这么狂野,难道是沾染了国外的风气? 他扶着墙慢慢走出去时,唐恕已经醒了,见到他直接扑了上来,把他抱得很紧:“我以为我做错事,你又不要我了。” 率先示弱的唐恕让迟见很为难,昨晚主动越过那条线的人是他,他不能怪对方没有按照他的意愿进行下去,何况他又年长了十岁,该是他负主要责任。 午后去了唐恕的学校,遇到了昨天晚上的漂亮女孩,迟见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唐恕大大方方地搂着他,介绍说是自己的老师。迟见揉了揉眉心,他是哪门子的老师,除了当年用自己的力量替唐恕铺过路,再多也没有了。 “……还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这句话吓得迟见咳嗽起来,唐恕是疯了吗,和自己女朋友说这些,性取向虽然不是一件坏事,但何必添一件麻烦呢。 “哦!那你们现在打算继续在一起吗?” 唐恕笑了笑,替他拍了拍背。 回到宿舍迟见忍不住用长辈的口吻训他,“你为什么要在女朋友面前挑破我们的关系,这对你们的关系不见得有好处。”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唐恕收起了笑容,“……我没有女朋友。” “这……” “我们能不能和好,”唐恕抿着唇,用了很大的勇气开口道,“就像以前一样,我已经申请到了……” 迟见打断他:“不用这样,你要是能找个女孩好好过日子,就别把人生浪费在我身上了。从前是我耽误你……你是个好孩子。” “是不是因为我已经不像他了,所以你……” “唐恕!”迟见加重了语气,“你有大好的前途,你该把你的路好好走完,没有我你能走得更顺坦,你知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有多不容易,你也想想你的母亲,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唐恕的眼眶微微发红,“……我的母亲已经离开了。” 迟见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他勉强稳住脚:“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到现在我一个人都过得很好,多亏你的帮助我母亲才能多坚持了两年,研究生也读得很顺利……你不用继续帮我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恕攥紧了拳头,别开了脸:“你亲口对我说,我们之间结束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迟见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唐恕那时候一定孤立无援吧,世上唯一的亲人去世,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给过他一束光,然后又将他重新推入了黑暗。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唐恕松开了拳头,神色黯然,“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别人,我以为他不和你在一起,我还能有机会……是我高估自己了。” . 迟见想要补偿他,但是如今唐恕最缺的是陪伴他的人。 他一面贪恋唐恕对他暧昧的感情,一面又在道德高地上自我鞭笞,他认为利用一段感情来逃避另一段失败的感情有些可耻,走出失恋阴影最有效的方法又是新恋情,他难以说服自己。 但回国前他没有把持住,在酒店又和小朋友做了一次,唐恕把他亲得迷迷糊糊,又是哭又是嗔又是嗲,讨了好几次迟见禁不住让他得了逞。 被进入的时候想反悔,谁知对方哭得更厉害了,弄得他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虐待了他,那时候他压着人都没见着一滴眼泪,如今是他受罪怎么对方还委屈上了。 “你每次来都是为了做.爱,”唐恕眼眶泛红,“以前我不喜欢因为每次都很难受,可是你喜欢……” 迟见也想哭了,他要是知道真相,知道唐恕受了这么多委屈,那时候就想办法弥补了,何至于落到现在以身相赔的地步。 好说歹说,答应了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他,小朋友才勉强安下心来。 回家之前他先去了一趟纪函之家里,开门进去发现一楼没有人,楼梯走到一半听见了纪函之的声音:“好疼……言洲你这个傻.逼!你会不会啊!” “我会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 ……果然言听计从是绝配,迟见有些幻灭,他轻声下了楼,把钥匙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他和纪函之的距离不能再近了,言洲早已在纪函之心里占了座,他也有他需要珍惜、倾注心力的人,两个人之间更适合回到朋友的距离。 纪函之对这些完全不知情,他的心思全在言洲身上,言洲为了不让他说话惹他不高兴捂着他的嘴,被他扒开又用嘴封住他的唇,直到他叫不出半点声音才放开他。 然后言洲把他抱在怀里,亲他一身的冷白皮肤,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吻痕。 纪函之认真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言洲。” “嗯?” “虽然没有当年那么喜欢,但你是我现在最喜欢的人。” 言洲弯了弯眼,又吻了他一下。 “我比当年更爱你……虽然还是比不上那时候你爱我,但你一直是我唯一爱的人。” 这句告白迟了太久,纪函之等了好多年,他眉眼都沾染了笑意,明媚得像是春日阳光。 言洲轻声道:“下次再吵架,你主动亲我的话……我会认输的。” 纪函之看着他,心中盈满一片爱意,他们之间岁月错过多年,若再浪费,未免可惜了。 当年的言听计从终究是BE,HE的是后来的言洲纪函之。 他们相爱的故事流传千百个版本,终究比不上真正的那一个,旁人不解其中意,为他们感慨过、唏嘘过,但最后的结局不必所有人认可,他与他觉得圆满便足矣。 ☆、番外·毕竟青春年华 言洲和纪函之复合了,虽然尚未官宣,两个人明目张胆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迟见之前没有看出纪函之是个小作精,原先性格懒了些,如今有了言洲陪着整个人活像回到十八岁,灵感来了埋头写歌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觉,折腾言洲也跟着受苦。 不过言洲能容也自有办法治他,不是外人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见过唐恕回国以后,迟见给自己放了个假,花了一个月走了好几个地方,清空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情绪,回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具体表现为纪函之在他面前蹦哒,他都能无动于衷了。 虽然没有再见过面,唐恕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断过,相比之前大不一样——他记得小唐最怕给他添麻烦,事事省心不费神。 被人牵挂被人关心的感觉颇为不适应,迟见慢慢减少了回复的次数,希望能打消一些对方的热情。他们算不上正经恋情,当初各取所需,后来排遣寂寞,要是习惯了这样的陪伴,有一天两个人现在这样的关系维持不下去,他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毕竟小唐青春年华,未必会在他身上一直耗下去,他更希望唐恕把自己当作亲人,他会以哥哥的身份一直陪着他。 迟见像个家长一样等着小唐,终于把人盼回了国。 接机的时候他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唐恕,比起几个月前头发短了些,看起来更干练更成熟,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一把抱住他,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我好想你,说好了要来看我,你好忙……忙到也没时间回我的消息。” 迟见一时语塞,只能拍了拍他的背,“我也想你。” 坐上副驾驶唐恕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话:“我拿到了几份offer,还没决定要去哪家公司,房子也还没租好,学校宿舍里还有不少书来不及整理。” 都是小事,迟见心想,他知道小唐刚毕业很多事情不明白,有心替他安排,“先到我那里住一段时间吧,位置离CBD近而且空房间还有,你先把工作的事情落实下来,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看房子。” 唐恕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偷偷瞥了他几眼,像是有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迟见在等红灯的时候侧过脸看他:“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憋在心里把人憋坏了我可不负责。” “我会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年轻英俊的脸上充满了蓬勃朝气,让迟见很是羡慕,“……我会追上你,达到你所在的高度。” 迟见笑得眼角挤出了皱纹,小唐现在怎么还爱说这种傻话呢,但确实怪得他欢心的,听了心里很是舒坦。 “我们是朋友,我如同你的兄长,照顾自己的弟弟罢了,”他握着方向盘往左转,“上进没有错,但不要因为我有负担。” 唐恕抿了抿唇,想反驳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和迟见之间岂止是朋友,他还爱着迟见,想和他一辈子走下去。 · 小唐上班第一天迟见起了个早,像当初送他回学校一样把人送到了门口,开着豪车带着墨镜,犹有几分金主的作风。 下车时唐恕伸长脖子亲了他一口,然后似乎是怕他动手一跳两米远,迟见摘下墨镜大度地挥了挥手,床都不知道上过多少次了,弄得这么纯情搞得像是在谈恋爱。 中午纪函之约他一起吃饭,迟见才犹豫片刻,电话那头怕是他不答应,连珠炮一样解释了一通也不毒舌,他忍不住揶揄道:“言洲就这么不一样?你今天和我说的话比以前所有加起来都好听。” 纪函之大约没有想到会被老朋友取笑,语气不好意思了起来,“我每天折腾言洲一个人就够了,不折腾别人。” 这样地黏黏腻腻。 纪函之不再是属于迟见的纪函之,他又变回了言洲的纪函之,少了冷淡忧郁的性子,多了任性可爱的样子,更自我也更快乐。 见面的时候已经点了大半桌子菜,纪函之将菜单递给他让他再要几份自己爱吃的,迟见为了迁就纪函之吃惯了对方的口味,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这些就够了,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吃饭,言影帝的剧组在哪里啊,怎么没去探探班?” 纪函之抬了抬眼皮没有回答,一门心思替他布菜,“在深山里挖土呢,地方偏僻路也不好走,我才不去受罪呢。” 言洲如今的身价挑些轻松的剧本应该不是难事,迟见有些奇怪:“没听说过哪个剧组在山里折腾,这次是什么大制作?” “新人导演糊咖演员,不过本子倒是挺好的,”纪函之有些不自在,“之前被骂怕了,这回说什么都要‘沉淀沉淀’,再沉热度都是别人的了。” 迟见难得享用一次纪函之的殷勤,心情颇为愉悦,一反之前对言洲的苛刻态度:“影帝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热度都是一时的事情,作品才是演员最重要的立身之本。” 纪函之别别扭扭地“嗯”了声,“他挖他的土吧,反正言听计从向来我是大手,到时候给他唱个主题曲估计水花就能起来了。” 迟见顺着说了下去,“不如我们再合作一次?” 没想到纪函之就在这儿等着他呢,眉眼弯弯立马一口应下:“说定了啊言洲那个破电影要没有迟大的加持肯定得扑,谁要看帅哥灰头土脸挖土啊?咱们合计合计怎么一曲动人心多骗几张电影票……” 真是。 迟见又要开始替他发愁了,纪函之就是再被言洲卖一次他都不奇怪,亏他多少可怜过言洲,根本就是瞎操心。 “言洲挖完土你带他出来见见人,”迟见用长辈般慈爱的眼神看他,“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不是,我不仅不会吃了他,还会替他的新电影免费宣传。” 纪函之点点头道:“应该的,谁不知道我们俩那点子破事,言洲也没丑到不能抛头露面的程度,下次再约时间和地点。” ☆、番外·荒荒唐唐 夜色降临时唐恕下了班,电梯到一楼要一会儿,他缓悠悠地划开锁屏,查看公交哪个站有超市,打算随便做点东西。迟见晚上在外面吃饭,晚饭一个人很容易对付。 草草填饱肚子收拾好厨房,唐恕洗了澡准备第二天上班要穿的衣服时,迟见正好回来,见他在两条不同颜色的领带上选择困难,干脆利落地从自己衣柜里取出一条替他打上。 凑这么近唐恕才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迟见一贯酒量甚佳,面色如常步履平稳,刚刚半点没有发觉。 “你喝酒了?” “见了几个朋友,”迟见向后退了一步,“一直有合作,最近打算出新专辑。” 唐恕没有过问,解开领带站了起来,“我去煮一点解酒茶,喝了再睡会舒服一点。” 迟见靠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小唐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过来,他接过一口一口喝下,见底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像只大狗一样直盯着他瞧,就差个大尾巴摇起来表忠心了。 “别这么乖,”他放下碗摸了摸对方的脑袋,“以后别人给块肉骨头就跟着走,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唐恕抬手轻抚他的脸颊,眼里藏着几分炽热:“我不跟别人走。” 迟见觉得自己大约是醉了,有些犯迷糊,“……嗯?” “我要一直陪着你。” 这样的承诺太重,平日里迟见绝不会轻易接受,许是今夜见了他人缠绵,心里的裂缝越挣越大,他竟生出一股动摇之心:“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小唐,我只是……” 只是痴迷且舍不下他的温情蜜意。 这么多年,他的身边一无所有,是唐恕填补了种种空缺,让他觉得自己仍有生机和活力,这份眷恋让他舍不得放手。但早晚该认清的,小朋友和他之间这样不清不楚不会有好处。 “为什么不可以是呢,我哪里做得不对?”唐恕神情失落,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伤心,“……你心里还放不下纪先生吗。” “纪函之和言洲是绝配,和我没有关系,”迟见撩起眼皮看他,“小唐,我可以当你的哥哥,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哥哥……” 灯光稍微暗了暗,眨眼间唐恕欺身而上,迟见整个人被笼罩在对方的阴影之下,在凌厉的神情中居然读出了少年人的热烈心意:“那要是想和哥哥上床……会被允许吗。” 那一点执拗和脆弱感,惯例让迟见心里触动而疼惜,他没办法抵抗这一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唐恕低头吻他微微张开的薄唇,缓慢地试探着侵略,很快便得了逞。 酒精的味道在彼此唇舌间分享,和着橘色的灯光一起亲吻心上人的肌肤,唐恕想他怎么能放得开手呢。要是迟见想做他的哥哥就让他做吧,好歹他有了一个站在他身边的身份,可以把想念光明正大说出口,可以时时见到他感受他呼吸的每一寸空气。 “哥哥喜欢我好吗,我很听话也很乖……” · 甜言蜜语深深蛊惑到了老男人,迟见忍不住想要心动,他不甚清醒的理智与情感交战着,身体诚实地容纳下唐恕给予的所有:“你……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不懂世间冷暖百态,不懂人情世故变迁,终有一日他们之间的激情会消褪,唐恕的日子还长着,可他经不起折腾了。 “……我不小。” 好的吧。 迟见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身后的男人将他整个拥在怀里,“你一直都在照顾别人,保护别人……以后换我来照顾你,保护你。” 这样的话十分慰贴他的心,他双眼迷蒙地看着小唐,主动转头去寻他的吻。 第二天醒来时间尚早,男人闭着眼把脸埋在他的肩窝,迟见一身清爽,知道小唐昨天辛苦,想起自己似乎跟着犯了矫情,心里不免有些懊恼。他在小朋友面前一直冷静自持,泄露了几分隐秘心思总觉得没脸见人。 冬日暖阳晒得人发懒,小唐开着车去上班了,他在躺椅上眯了一会觉,一把老骨头都松散开来。手里的书看到一半,手机里纪函之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前的事。 他回拨过去,解释了一句睡迷糊了,纪函之将信将疑:“昨天晚上又有什么应酬了?” “难得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迟见揉了揉眉心,“年纪大了不爱折腾……打电话找我做什么呢。” “晚上有空吗,言洲回来了,请你吃个饭。” 迟见犹豫了片刻,纪函之估计猜到他的迟疑,直接提议了一句:“要不然多叫几个……” “不用这么麻烦,”迟见合上手里的书,“我带个小朋友去活跃活跃气氛吧。” 纪函之听到他松动的意味,语气忽然兴奋起来:“哪个小朋友,是我想的那样吗?” 迟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着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突然电话那头语气正经,难得纪函之对他煽情了起来,“你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闲事,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对我的好每一分我都记在心里,我希望你能过得很好,也希望多个贴心的人陪你。” 阳台微风吹皱窗帘,也吹皱迟见踌躇的心情,一层一层折叠在一起,似乎更让人郁闷发愁了。纪函之永远坦坦荡荡,爱憎分明喜怒形于色,他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迟见,你该享受生活享受爱情,恋爱开心一时是一时,没有那么多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开心就是赚到,哪管得了那么多。 “要不我得继续恨言洲一辈子,现在使唤他我也解气的很,何苦互相为难呢。” 他和小唐不是相互为难,而是相互着想多了些。 歌词唱到相思理应相见,情人何必分手,迟见伸手接了一捧阳光,冬天的设定适合写一则童话,温度适合拥抱氛围适合相爱,主角应该被残酷现实分割还是永远在一起,结局落在他手上,由他一个字一个字亲笔决定。 ☆、番外·来日正长 纪函之的消息来时言洲正风尘仆仆地下了飞机,剧组劳心劳力数个月,他想小玫瑰想得紧,恨不得能马上抱在怀里亲一亲。 “我手上还有个工作,你先回家” “晚上约了迟见一起吃饭谈点正事” “还会有个小朋友” 言听计从久闻迟见大名,言洲还未正式与这位同人文御用工具人交过手,情敌相见必分外眼红,何况他与纪函之交恶的那些年,这位“情敌”几乎霸占了纪函之身边所有的位置,不得不令他瞬间产生提防。 他顾不上机场图会不会拍到黑脸,营销号会不会借机乱写,站姐会不会听到八卦,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去,“喂……函之。” 纪函之正在录新歌的小样,声音沙沙甜甜像过熟的瓜瓤:“干嘛呀。” “我很想你。” 纪函之心里受用嘴上不说,“我知道……你昨天晚上说过了。” 他戴着口罩稍微压低了声音,“这么久见不到摸不着,晚上我想好好和你待在一起……” “迟见是我的好友……你对他的误会太大了,”纪函之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和他有什么?” 言洲口是心非:“我不是,我没有。” “他有他的缘分,任谁都和我一样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这话听得言洲心里舒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那些过去曾经,是他理亏是他不懂珍惜,有人闻香而来欲采摘,他不能怪小玫瑰也不能怪为玫瑰盖上罩子的人。 晚上言洲率先到了地方,纪函之安排了一个包厢等着来人,他拉开椅子正要坐下,纪函之领着两个人开门进来。 “言影帝,”迟见眉目凌厉,颇有几分火.药味,“别来无恙。” 言洲表面坦然自若,语气亦有挑衅意味:“久闻大名。” 纪函之眉眼弯弯,不顾他们两人暗潮涌动,一门心思都在迟见带来的小朋友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迟见眼光好。 这一句夸像根软针,旁人不觉得,唐恕心里被刺得颇为酸涩。眼光再好也是当初看中了他身上像纪函之的地方,白月光近在咫尺,衬得他这个替代品越发不像。 迟见大约发觉了他细微的情绪,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小唐年纪还小,你这么说他会害羞。” 唐恕轻声撒娇:“哥……” “天哪,”纪函之一声惊呼,“你别是拐了个小朋友吧。” 迟见挑了挑眉不作言语,倒是言洲起了兴趣,“不介绍一下吗?初次见面,我是言洲……函之的爱人。” 唐恕正要开口,他的哥哥出声解围道:“小唐和我正在处对象,之前没和大家说过,今天算是正气打个招呼。” 在场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唐恕,他没有想到迟见愿意承认他和他们的感情,并且在曾经爱过的人面前,正正经经地告诉别人,他是他的爱人,而不是弟弟、小朋友或者什么别的身份。 明明还说过他什么都不懂。 · 菜单在言洲手里待得久了些,跳过纪函之到了迟见手里,很快又到了唐恕手里,按照迟见口味仔细点了几道菜,其他人不觉得,纪函之瞧得挺有意思。 小唐年纪不大但很体贴,点的菜迟见显然更偏好,还给哥哥夹菜。他和迟见相交多年,一直没有记住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是重色轻友也不为过。 “看什么呢,”言洲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只顾着打游戏又没有好好吃饭。” 他扁了扁嘴,“你很烦,我总共也没多少个爱好,放松一下心情怎么了。” 言洲本来不知道的,在微博里搜名字随手刷到一条妈粉的暴躁发言,才知道纪函之通宵了好几个晚上:“言洲你行不行?能不能管好你男朋友,几岁了还天天熬夜打游戏!白天做白天该做的事情,晚上做晚上该做的事情!你不行换我上!” ……他当然行,要不是一时异地,能有纪函之无法无天的机会么。 微有饱腹感时纪函之说了新歌的事情,言洲又是惊又是喜,他没有想到纪函之替他筹谋诸多,全网最大黑粉成了事业粉,还把往日情敌拉入合作。 迟见举杯碰了个响:“函之是我好友,最欣赏的那一种,你要是照顾不好,自然会有人替你照顾。” 纪函之知道他没了那个意思,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未必能清楚,各自冒着酸气,他忍不住笑道:“我不敢哈哈哈……祝迟老师和小唐永远幸福!” 晚餐还算尽兴,唐恕开车载着迟见回家,车窗外行道树一棵一棵快速倒退,夜色里灯光浓烈,迷得人有些晃眼。 这个男人披着星月风霜,是他的兄长,他的爱人。 他们的关系源于□□交易,明明不该有多余的挂念,他却偏偏动了心。 他想陪在他身边。 他想占有他。 他不想继续充当另一个人的影子。 到了地方地下车库四寂无人,唐恕侧身替迟见解开安全带,亲了亲他的眼皮,说了声“我爱你”。迟见的眼睫抖了抖,忽然很想做一些年轻人恋爱才会做的冲动傻事。 他跨身坐在小唐身上,很有激情地解开了对方的皮带:“我们在车上试试?” 唐恕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两个人既匆忙又上头,因为怕被人发现心理刺激格外强烈,厮磨了好一阵子才停歇下来。 “……今天好大胆。” 迟见贴着他的额头,接了十分钟缠绵悱恻的吻才愿意回答他,“这算什么……最大胆的该是决定和一个小朋友谈恋爱。” 夜晚的车里唐恕双眼亮了亮,迟见才终于舍得把心底里的剖白告诉他:“我喜欢你……我爱你。不论以后会如何,眼下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哥!” 车里的暖气蒸得他有点冒汗:“你这么叫会加重我心里的罪恶感,小唐。” 唐恕蹭了蹭他的颈窝,“迟见哥哥,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