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喜欢你》作者:此处炎凉 文案: ==================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出了点事,心情非常烦躁,瞎写点东西发泄一下心情,随便练文笔。 早上七点,我拿着杯子从办公室出来,经过高三七班的教室。 高三七班就在班主任办公室隔一条走廊的左前方位置。 从教室的后窗向里面望去,扫视了一番,大概人数都到了。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发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方绯不在,空荡荡的书桌空荡荡的座位。 我禁不住皱了皱眉,想着方绯去哪儿了。一边想着要不要给方绯打个电话,一边向走廊深处的供水处走去。 我是刚来石原国际高中做老师的,一来就被调来做高三七班的班主任,从刚来到现在统共不超过一星期。 石原国际高中是所贵族高中。虽说是贵族高中,却全然不像电视上那样演的个个不学无术,惹是生非。 相反,这所学校里聪明的学生有很多,个个讲礼貌,多才多艺,很多家长慕名而来,硬塞也要把孩子塞进来。 学校也非常开明,开明到把一个即将高考的班级交到一位新上任的老师手中,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当我低头接水之际,旁边的楼梯上来一个人。人影罩在我身上,形成一片阴影。我不用抬头都知道肯定是方绯来了。 想到方绯我禁不住有些牙疼。方绯还没来吧,早晚看着望着盼着他能够早点进教室上课;方绯来了吧,又想着还不如不来呢。 主要是方绯那小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方绯是我一旧朋友的表弟。好久没和旧朋友联系了,我就打电话约上个时间见一面,约好的地点是在天香南路的喜相逢菜馆。 别看着名字俗里俗气的,其实人家做的菜才叫正宗呢。色香味俱全,达官贵人都喜欢到那里搓一顿。当然,这价格也就另说了。 十一点的时候,我从家出发,本来半小时就能到,正好十二点开饭。 谁知道,那天说来也奇怪,宽阔的南路像堆满了急欲出行的蚂蚁大行军,乌泱泱的一片,全是人头和车辆。 我坐在车上跟着前面的车一点点地往前挪。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原地等前面的车什么时候挪动。 我扭头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右手打在方向盘上不停地点动,这是我思考东西时的一个习惯。 等到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了。 我快速推开门,桌前的方游正吃得忘形,看到他这幅形象我笑了。 方游还是老样子,对美食一倾如故。 我刚要抬脚,诧异地向房间的一角望去。 我订的是个包厢,包厢很雅致。四角安排着代表四季的花瓶,各面墙上还挂着品位高雅的画儿。 那位小年轻就站在墙边看。那站姿有点嚣张跋扈的意思,从背影看是个难捱的主儿。 我想,大概是方游带来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有点方游高中那阵儿沾猫惹狗的架势。 我假意咳了几声,吃得正香的那位和看画的小孩才从专注中回过头来。 方游还是五官方正,三棱眼,厚嘴唇,古铜色的皮肤,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只是看到那小孩脸的时候,我眼中产生了一丝惊艳。 * “章老师,要我帮你接水吗?”方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我想打他。 我瞥了一眼,“不用,你上课去。” 他笑嘻嘻地回去了。 石原国际高中对老师很好,特别是班主任。每个班的班主任可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精致小巧的一间。 我接完水又在班里扫视一遍,方绯按照我的要求乖巧地坐在座位上拿着一本书,我满意地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纯净水,但我喝惯了热水。 这时指针已经停在了七点九分,我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教案开始写。 外面的铃声嘀铃铃地响着,指针又从九跳转到十。 这时,我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我回过头,看见方绯那不安分的操着一种霸道的姿态走进来,一副我是天王老子的态势。 我拧着眉头,他不上课来我办公室干嘛? 我看着他像只豹子一样在我办公室里巡视着,好像要随时抬腿撒泡尿占地盘的样子。 我忽然想到石原国际高中对他的评价:长得极其好的校草,打篮球超级帅,迷妹一大堆,脑子聪明学习不错。但也是很爱打架,暴躁,占有欲强,看谁都不顺眼的校霸一枚。 ☆、第二章 我一动不动,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方绯在我的办公室左顾右盼了半天,嘴边发出啧啧的声音,最后带着一抹邪笑走到我身边,“章老师,你这办公室弄得像家一样,怪温馨的。” 我按了按眉心,“关你什么事儿?上课了你出来干什么?” 隔壁的张老师悄悄地告诫过我,说是高三七班的方绯是个出名的浑小子,谁也搞不定,必要时候不用理他,否则不痛快的是自己。 我把这话记在了心里,我也尽量做到对着混小子柔和点。 “没有,我不想上课谁也管不住我。” “班主任的话也不听?” “班主任的话我也不听,班主任算什么。——但是你的话,我听。” 他说这话使我又想到那天来。 * 小孩转过头来,露出大半张脸,皮肤很白,眼睛是桃花眼,眼尾向上翘。头发也是往上翘的被染成金色。 活脱脱的校霸一枚。 奶油长相里帅气占了大部分,帅气中桀骜不驯使得他又带有几丝野性。 他也看见了我,眼睛里飘过我不解的惊讶,我不禁思索,他认识我? 我坐过去,看见那小孩的目光追随着我的身体直到坐下。 他挨着方游坐下,和我正对着,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有点不自在。 方游哥俩好地勾着我的肩膀,“我说你老弟,这么长时间才联系我,是不是发达了就看不起我了?” 我哭笑不得,方游这张嘴就知道胡咧咧,正当我要解释,方游又兀自咕哝着:“不对不对,你一直都发达,你是生在……” 我连忙夹了口菜堵住他的嘴,“这小孩谁啊?” “唔,你说方绯啊,我亲侄子,我姓方,他姓方,我们是一家嘛。” “我哪里知道你侄子叫什么,姓什么。” “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嘛。“ 我:“……” “你不是来晚了嘛,小绯他今天下午正好没课在这边逛,我就叫他来了,怎么你介意啊,方绯他吃的不多,不会将章公子吃穷的。” 他一边手口不停地吃喝着,一边揶揄我。 “我在意的是这个吗,方游不还是和从前一样这张嘴啊,乱说话。” 方游那副德行也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我好笑地顺嘴损他。 方游笑嘻嘻地喝了口酒。“来,咱们哥俩喝酒,方绯你也敬你章哥一杯。” 我拿酒的手一顿,余光看见那头的方绯已经倒上了一杯酒。 “怎么叫你是叔叔,到我这儿就成了章哥了,我和你是兄弟,在你侄子口中就低了一辈儿了,我叫你什么,方叔?” “哪能啊,你章大公子叫我方叔,你敢叫我还不敢当哩!方绯叫你章叔,你那脸不合适啊,咱们自己觉得没事儿,外人看起来多可笑啊。” “那方绯你说,你是想叫章叔,还是叫章哥。” “章哥。”小孩儿笑得很甜,和刚才看到的桀骜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然后安静地呆在那儿,乖乖吃菜喝酒。 吃菜喝酒,喝酒?我惊讶,“方游,未成年人能喝酒?” “切,我们家里人喝酒不分年龄。” “最好还是别了,毕竟人学生还要上晚自习吧。” “老弟啊心真好,行,那算了,你就吃口菜吧。”方游的下巴朝方绯抬了下示意。 那小孩儿忽然笑起来,他用中指和拇指捏住小小的玻璃白酒杯晃悠着,“章哥,这酒其实我挺能喝的,我听我叔说你也挺能喝。” 我看向方游,“对,当时你章哥真的是喝遍天下无敌手啊,在毕业宴上,有人想灌他反倒自己被喝服了。” 方绯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过年回家我哥们那几个非跟我比,最后都被我喝趴下了。所以——” “章哥要不要和我义结金兰啊。” * “到底想干什么,说完上课去。” “章老师你也知道我原本的成绩还算不错,但是这次有门成绩我没考好,恰巧就是你教的语文。我突然看着试卷上的语文题什么都看不懂了,想让章哥下学之后给我补补课。” 我看见方绯一脸的苦恼,苦恼中还带着笑意。 我将信将疑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册子,翻开找方绯的成绩。 方绯之前的成绩基本上就稳定在十名左右,每科的分相差不大,只是语文稍微低些。我查找到这次的成绩发现方绯的语文像被什么吞了似的,直接少了一半。 “这怎么回事儿?” “就是没考好呗,如果章老师能够在下学后教教我,既提高我的成绩,又能看着我不让我出去惹是生非,怎么样?” 我将成绩册仍在桌子上,身体向后面一靠,抱臂看他:“那可以请家教,你家挺有钱的,怎么连个家教都请不起?” 方绯双手按在我办公桌上,“章老师不知道,我请过的家教都有上百个了,现在我已经在家教圈出名了,人家一听是给方绯补课——你懂?” “班主任很忙的,我有很多工作。如果实在不行,说明你没有学习语文的天赋,再教也不行。” “章老师,章哥,你再考虑一下?” 我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不再理他。 他装模作样地耸耸肩,“真可惜。” ☆、打架 没过几天,我就听说方绯把外校的一个学生打了。 年级主任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校长办公室领人。 我挂了电话拿上外套就往领导办公室跑。 在路上,我从年级主任发过来的短信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这天正好是星期五,放学早,方绯在校门口正好遇到了对面横世一中的校痞。 这校痞已经堵了方绯一个星期了。 校痞叫周世亮,早看方绯不顺眼了,于是便领着一帮子的人堵了方绯。 方绯没说话,看见对方,脱下校服就打,谁也没想到方绯这么能打,个个被打的头破血流。 因为这场架是在本校门口打的,而且聚众多,牵扯广,校方将会和横世一中联合处理,划分各自的责任与处罚。 走到门口碰到了年级周主任,周主任说横世一中的领导来了,所有人都聚在会议室。 会议室在教学一楼,因为那里够大,够敞亮,所以领导老师开会也会在那里。 我不禁想,这到底牵涉了多少人。在门外我就能听到会议室乱哄哄的吵成一片。 走进会议室,我扫了一眼。 房间最中间的桌子被拉开到一边,方绯和一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男生被领导围在中间,副校长、书记、教务处主任等站在方绯的后面。 那个男生的后面也站有一些类似领导的人,我想,那些人应该就是横世了。 旁边有六七个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体歪歪斜斜地站着,低着脑袋也不安分,时不时地抬头,眼神带着愤恨望一眼对面的方绯。 室内后方的空间也被填满了,有男有女,有的看起来还是好学生。 我扫到一个人的时候有些惊奇,怎么连我们班的第一名也卷进去了? 我班里的第一名是个男生,总是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名字叫李渊博,和形象很符合。 在我对的他的认识里,他除了对书和做题感兴趣,还没有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今儿个怎么了,难道今天适合打架? 周主任在我的耳边说,“后面的这三十来个学生大部分是咱们学校的,其余的是对面横世的。今天不是周五嘛,放学早,都聚到一块了,有的是围观的,有的是不小心被打架卷进去的,还有的是起哄挑衅的……这些娃儿们,就得给他们多布置点题!” 我看着李渊博,李渊博正好向后扭头也看到了我,他惊了一下,立马低下了头。 “那角落的保安大爷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伤着了?”我指着保安大爷手上缠着的厚厚的纱布问。 “拉架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误伤的。” 作为班主任,方绯作为我的学生,我需要了解我的学生做了什么,出了什么事,他在学校的一切情况,我就是他在学校这一区域的负责人和监督人。不管怎么样,班主任是必须出现的。 我跟着周主任穿过人群,“这是方绯同学的班主任,章老师。” 我朝领导们点点头,走向方绯,看到那小子望向我时眼中泛光,脸上无伤的样子便知,没吃亏。 呆在方绯边上听了半天,根据领导们分析的状况,终于理出来了。 方绯是被迫害方,也就是说是对方直接找上门来的,并不是他主动的,且与周世亮同学并无旧怨瓜葛。 在这种情况下周世亮同学的行为就是一个单纯的挑衅行为,他承担主要责任,带人上门,误伤门卫,横世一中应给他记一个大处分。 他们几个人需要承担门卫的医药费并自行处理所受伤的费用。 剩下的同学会根据各自情况给出相应的处罚。 其实大致的处罚已经出来了,觉得满意还是不满意都已经这样了。 但是双方的争论点是横世一中想让方绯给被他打的很惨的同学先道个歉,当然,他们的学生也会道歉,毕竟这照顾到面子问题。 学校表示这边是不会道歉的,毕竟是你方学校学生挑衅上门,我方学生正当防卫,还让我的学生先道歉,横世学生的行为对我们学校名誉的损害,往大了说可能还会危及到未来的招生等情况,应该是横世一中表示歉意。 再者,以方绯的性格,道歉这种事,还是跟敌方道歉,这是不可能的。 方绯错就错在打架了。 他们吵了半天都没吵出个结果,方绯戳戳我,“章老师,别跟我叔说。” 我睨了他一眼,“那你还打架,躲开他们不就是了?” 方绯一脸二五八万,拽拽的:“敌人挑衅到我门上,我还躲,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嫌丢脸。” “那你早晚会因为这吃亏。” 方绯哼了一声没说话。 最后,以学生周世亮等的个人名义向学校道歉,并被勒令退学一个月为结果。 我领着方绯出来时,周主任把我叫到一边,“章老师,我看横世那面的那帮学生有点不服,他们很可能报复,你作为方绯同学的班主任注意点。” 看着周主任皱起的眉头我明白了。 方绯打架是厉害,但是架不住人多,最好还是避避。 说完话后周主任招招手走了。 我扭过身,恰好看到方绯趴在栏杆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走了。” 他跟在我身后一直没说话,和刚才在会议室里那种二五八万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怎么了?” “是他们先无缘无故堵的我,我才打的他们。我不是那种被人打到门上还不吭声的人,我不是想故意给你惹麻烦。”方绯踹了一脚栏杆,肉眼都可见的暴躁。 “我知道。” “那你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 “你一直黑着脸,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 “作为班主任遇到这事儿,我应该开心?”我沉思道。 “……” “我是在想什么时候给你补一下语文,提升一下你的成绩,这样还能消耗一下你的精力。” “章哥,前几天你还不是不答应我吗?”方绯高兴的一下跳起来,右手搂着我的肩膀上走。 “那什么时候补课啊?每周晚自习后?外加周六周天?” “周天半天。”我将他的手抖下去,“你家在哪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半天啊。我语文可不好了,你再加半天呗。”语气净是轻佻。 “尽管开吧,我家和你家一个方向,都在清水湾。” 我侧过头,看见他朝我眨了下眼。 ☆、补课 送小崽子到家我才知道,方绯不仅住在清水湾,还和我同一个小区。清风小区A栋1302。 “回家好好学习,不要到处乱跑。你是想周天上午补课还是下午?” “都行。” 我点点头,“那好,把课上布置的那套卷子记得带上。具体时间电话联系。” “好。”方绯突然凑过来,“那我们加一下微信吧,可以在微信上直接联系。” “可以。下车。”我默不作声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乖乖下车之后问道:“章哥,你住几层啊?” 我将车锁好,走向电梯,“2201。” “那咱们好近啊,只隔了九层。” “……” 电梯缓缓上升,我伸手摸了摸兜,突然想到方绯还在边上,就把手放了下来。 “章哥,你是想抽烟吗?” 电梯里很静,方绯的声音猛然想起。 我撩了一下眼皮,“没有。” “我看到你摸兜了。”这小子很不识时务啊。 “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是见到我抽烟了还是闻到我吸烟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抽烟的原因,我有点烦躁,语气有点硬。 此时整个空间都是极静的,我单手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很烦躁。 好半天才听到他笑嘻嘻地说:“没有,但是我觉得你抽烟一定很帅。” 我让了下位置,示意他,“到了,下去吧。” 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刹那,方绯走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头稍微向后偏了偏看我。 2201。 刚打开家门,一道白黄交错的东西朝我扑来,我伸手搂住那东西。那东西挂在我身上,喵喵地朝我叫个不停。 它叫香烟,长毛猫。喜欢在沙发上练爪子。天知道,自从养上它,我已经为此换了多少个沙发了。 “嘶。”我轻轻挪开它的爪子,“香烟,你的指甲是不是又长长了,来,让爸爸瞧瞧。” 捏着它的爪子一看,果不其然,发亮的锋利让人胆寒。 “我先给你弄点吃的,一会给你剪指甲。” 给它倒好猫粮,看着它呜嗷呜嗷兴奋地吃,我从一边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 手刚摸上香烟盒我就感觉那触感不对,像是光滑的表面上被什么用劲儿撕扯过。 我心里了然,拿出来一看,盒子外边布满了牙印,上面的盒盖已经开了,里面仅剩的几支烟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我笑了一下,蹲下狠狠揉了一把香烟的头。 作为单身人士,我的厨艺已经锻炼到了大厨级别。给自己炒了两个菜,煮点粥。 我从相册中翻到班级信息表,找到方绯的联系方式,申请微信好友。 手机还没放下,方绯就通过了我的请求。 “章哥,吃饭了吗?” “吃了。周天上午补课。记得写作业。” 方绯发了一个笑的表情给我。 我看着方绯的头像,是个动漫中的太阳图案,想到他金黄炸烈的头发,心念一动将备注改成了——“太阳小子”,即比太阳还能的小子。 周天一大早,门铃就响个不停。 我打开门,看见方绯背着书包单手插兜,支起一条腿靠在墙上,垂着脑袋。 “你在COS霸总?” “我在等你,用我的嚣张霸气。” “……” 我发现这小子有中二病,而且是很严重的中二病。 “进来,拖鞋在鞋柜第二层,换上。” “我先去洗个澡,稍等几分钟。” 他左看看右看看很好奇的样子,“去吧去吧。” 我洗完澡出来,看到他翘着二郎腿斜倚在沙发上,肚子上躺着香烟。 “章哥,这是你家的猫吗?叫什么?” “嗯。香烟。” 香烟一副享受的样子被方绯搔挠着下巴,眯着眼,舒服至极。 “香烟?为什么叫这名字?”方绯抬头看我,一脸的不解。 “它喜欢咬香烟,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我随便解释道。 我弯腰伸手去拿桌上的试卷。 “等等,章哥,你这怎么了?” 方绯惊叫着坐起来,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 “你肩膀上怎么了?” “哪儿?” “肩膀后面点儿!对,就是那儿!” 我摸了摸,忽然意识到什么。这件衣服有点大,没想到把它露出来了。 我拢拢衣服,起身,“纹身。” “纹身?”头一次在这桀骜不驯的小霸王脸上看到古怪的神色。 ☆、双胞 “不会是贴纸吧?”方绯狐疑地看我,上前扒我的肩膀仔细看个不停,还上手摸。 我呼吸一顿,打掉他的手,“别碰,看就行了。” 说完,我就把衣服整理好,以免再次露出来。 方绯站在我面前,两个人的呼吸很近,我可以看到他浅色的瞳孔,很亮,很好看。 他忽然笑了,那种略带得意的、灿烂的笑。 我推开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还把香烟放到另一个房间,香烟用爪子使劲挠门来表达它对我强烈的不满。 “既然让我给你补课,你就好好学习,你的成绩不差,想让人给你补课,说明你是个有上进心的,不全是别人说的那样。” “哪样?爱打架,爱惹是生非,靠的小聪明名列前茅,还是别的?”方绯重新瘫在沙发上,拿着杯子喝了口水。 我坐下看了一眼杯子,道:“你知道就好。“ 方绯:“……” 语文其实不是一个多难的东西,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四个字就可以概括他看到语文的感觉,莫名其妙。 每个人都有他擅长或不擅长的一切,擅长的正常发挥,不擅长的尽力弥补。 我拿着方绯假期的语文卷子,看着第一大题选择题,对下来没有一个对的,叹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补的语文?”我侧过头看他。 “我想想啊,应该是高二下半学期,高三了嘛,我语文不好就请了老师来补,”他揪着靠枕上面的流苏,一边玩弄一边勾出一半的笑容,“一个学期,换了三十多个老师,然后就再也没有老师肯帮我补了,这不是砸人家招牌嘛!” 我将他的试卷扔进他怀里,说道:“那行,我现在把错题给你讲一遍。” 方绯不笨,相反他还很聪明,我不认为一个语文就可以绊倒他。 对他短暂的了解,我知道他虽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了怎样而怎样,但是,该做的,他都不会落下。 方绯最差的就是阅读题,而阅读题恰恰在试卷中所占的分数比最大。 我也看过所谓的名师培育,名师辅导,但更多的是利用打出的名号赚钱。 学生适合什么样的教育,对症下药,才能提高成绩。 “我觉得答案不对,你想,A是错的,D错的,B和C是一个意思,那为什么偏偏选C呢?”方绯一脸的不解。 “B答案没有把这段意思表达完整。” “那只是不全,不代表就不正确。” “不全就与题意不符,会产生歧义,不是吗?” 方绯“……” 我得意洋洋,好像打了胜仗,又觉得自己有点幼稚,收敛了笑容。 先开始时,需要每道题都跟他辩一辩,我发现他不太清楚正确不正确的定义,这道题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有讲清楚了,才会懂。 我拿出新的一份卷子让他只做选择题,对完后看着只对一道的试卷,我沉默了。 “唉,”我叹息一声,“挺好,也算进步了,你说呢?” 厚颜无耻的方绯笑眯眯地点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正大光明在空中翩然划过一个弧度,墙上的时钟也在不知不觉间溜达到了中午。 一个上午,两套卷子,这效率…… 好在方绯懂了点了,也算不负辛苦。 我让方绯收拾好东西准备两人去吃饭。 此时,一阵铃声传来,不知道是谁在敲门。 我换好衣服站在卧室门口,方绯大步踏向玄关,“我来我来,不用你。”俨然一副主人的态势,和方绯脚边那只亦步亦趋的霸道总裁猫别无二样。 我暗笑,当看到门打开后,我的笑意停滞在嘴边。 “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人一身黑色西装,丹凤眼,单手插兜,微微侧立。 “怎么,好长时间没来看你,来看看你不行吗?”门口的西装男子饶有兴趣地将目光围绕在那一大一小上。 “这谁?这小孩儿水灵灵的,真可爱,你的小爱人?” 他噙着一抹笑眼中藏着审视,上下打量方绯。 “正经点,章书画,这我学生,别打他的主意,看到我了就该回去了。” 我沉着脸戒备地看着他,再看方绯一脸好奇地看看我看看他,上前将方绯拉到我身后,隔开两人的距离。 章书画,和我一个模子出来的双胞胎兄弟。 此人生性风流,桃花无数,男女不忌,颇爱长相漂亮乖巧的小男生,看到了会想方设法弄上床。 因为章书画和我长的极为相似,曾经在大街上被他的床伴认错过,我又对他的生活作风看不惯,自从离家之后主动断了联系,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来干什么?”方绯从肩膀上探出个脑袋,被我一巴掌按了回去。 “有事可以在手机上说,不用见面,”我顿了顿,“什么事儿,说吧。” “小朋友,不介意多加我一个吧。”章书画没有直接回答我,两眼盯着我隔空喊话方绯。 章书画虽然是个爱玩乐的人,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既然他不直接通过电话联系我,说明有急事。 章书画和我,我们两人互相对视了半天,各自垂下了眼帘。 ☆、吃饭 我开车到喜相逢菜馆,点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索性就按照我的喜好来。 包厢在二楼,幽静雅致,封闭性好,门一关,很适合谈话。 在还没上菜的间隙,章书画从口袋中拿出一盒烟要点上,我敲敲桌子,“包厢,味儿大。” 章书画抬眸看了我半晌,嗤笑了一声,将烟啪嗒扔在桌子上,“行。” 我说:“一会儿饭菜上来了,吃完赶紧回去,你公司最近离不了人吧。” 章书画说:“我弟当了老师果然不一样了啊,这撵人的话说的都比别的好听。” “你既然知道公司离不了人,那就应该知道公司的事儿了,”最终,章书画还是点了根烟在那儿吞云吐雾,我挥挥手让方绯向我这边靠靠,顺手倒了杯水给他,“飞腾公司联合新运向公司施压,逼迫公司出售南边那块地。” “单单是飞腾或是新运,我还不放在眼里,偏偏是一向死敌的两家公司在此时同时打压,这里面没鬼我才不信。” “在怀州的分部财务上又被捅了个大篓子,老爷子又不能出战了,眼下我腾不出手。” 章书墨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此时包厢里更安静了。 章书画吸着烟,香烟在空中缭绕着,袅袅上升,还有大片浓厚的烟雾在他眼前飘荡,挡住了他的脸,但是我还是能从模糊中看到他投射过来的视线。 我偏过头看方绯,方绯在外人面前很乖巧,很听话,抱着水杯一杯一杯地喝着,两只眼睛却不安分地轱辘轱辘转。 良久,我才开口,“张秘书呢?” “就是让他给我办砸了,你说呢?” 此时,包厢的门打开了,有股热气终于找到出口,堂而皇之地擦过服务员的身体首先袭来。 一桌子的菜很快上好了,我还是沉默着,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没有给出个准确的答案。 他也没有催,上了菜就吃菜。我低头沉思着,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章书画。 虽然我和章书画是双胞胎,但还是能看出很多不一样的,比如说,他的眼型更长些,长相偏向母亲的艳丽,看人首先会眯着眼打量。 而我肖父,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因长相俊朗和风流出名,我继承了父亲的长相及母亲的性格,他继承了父亲的风流,这些方面的不同不至于让人仔细观察了后还分辨不出来。 小时候的章书画就是个多情种,小小年纪就会拉着幼儿园小姑娘的手,还是最漂亮的那个,到处转悠,炫耀着。 “弟弟,”我夹菜的手停滞了一下,“我需要你。” 我抬头,就撞上了他看我的眼神。 真的,我有点震惊,我和章书画虽是兄弟,但更像一不小心生在一个家庭里的对头。 我们永远玩不到一块,我们的想法理念永远不和,我们永远互相反着来。 这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他示弱,可能他真的没办法了,需要我。 “我白天有课,你需要让我处理的文件发我邮箱,有空我就处理,晚上时间多,最好不要让我在上课时间去公司。” “还有,你那个总裁先生最好还是换了吧。我知道他和你有过一段,你也看中他。”我皱眉看着筷子上的一截葱,忘了告诉服务员不要放葱了。 他眼神凌厉起来,“怎么了,他不会是……” 我打断他,用食指敲敲桌子,不耐烦道:“上周我在景世看见他了,不管这件事与他有没有干系,毕竟总裁的职权是不能比你这个ceo还大,不是吗?” 碗筷在空中碰撞出来的声音格外响亮,我见小孩呆望着我,一推小孩的头道:“吃你的,还想吃什么自己点去。” 小孩灿然一笑,那个笑有点莫名。 接下来,都在安静地吃饭,吃完饭后,章书画就回公司了。 我和小孩瘫在椅子上消食,吃得多了,真的路都走不动了。 ☆、贪心不足 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巨大的“嗝”声,惊得我偏头去看他。 看到他撑得都有点翻白眼了,我好笑地问他,“让你吃饱,没让你吃撑死啊,你这有点过了啊。” 方绯眯着眼,“今天的菜真的很好吃,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 吃得太撑了,方绯搬着椅子,用极缓慢的速度把椅子挨着我放,弯腰贴近我,上下打量我一番后一脸新奇:“章哥,你给我的印象一直是那种清清淡淡,平平静静,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动静的人,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霸气侧漏的一面。刚才你敲桌子,然后微侧着头看人,简直A爆了!” 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脸周围,我阖下眼帘,遮住了方绯看我时眼中的星星,“你还不如直接说我就一清汤寡水的脸呢。” “没有没有,章哥,你是一看就不太好亲近,特别清厉,今天有点打破了我对你的印象。你和你哥哥这一点就特别不一样。” 我掀开眼帘严厉跟他说:“方绯,如果以后他跟你说话,不要理他。记住了。” 虽然我警告过章书画,章书画这点节操还是有的,但是还是不放心这小孩,这小孩长得太好看了令人不放心。 方绯桀骜地把眉毛一扬,懒洋洋的调子响起,“知道了章哥,我知道的。况且……” “嗯?” “没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白天要给学生备课,上课,抽空还要处理邮件,到了晚上还要联系这个联系那个商量公司事宜,周天还要帮方绯补课,好不容易最艰难的时期渡过了,终于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 我给章书画通了通电话,他今天刚从怀州赶回来,怀州那面的事我估计他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这面我把事务都做了,把人员情况都发给了他,看他处理吧。 公司那个年轻的总裁叫张达,跟过章书画一段时间,模样漂亮,是章书画喜欢的那款儿。跟章书画分了后,就做了公司的新任总裁,单单是样貌章书画是不可能让他上位的,据我所知,这位张总裁手段不小,能力卓越,可惜啊…… 可惜他贪心不足。 这就是人。 我枕着手臂,狠狠吸了口烟,思维还在飘着时,忽然听到一阵桄榔的声音,吓得我从沙发上一下子坐起来。 香烟以一种很可笑的姿势趴在食品柜上,下半身的两只毛茸茸的腿,在空中可怜巴巴地胡乱蹬着,瞅见我看它了,就用无辜的声音喵喵喵地叫。 我真的服了这祖宗,肯定是方绯给它带的小鱼干被它找到了。 自从方绯来我家补课后,馋猫香烟和小屁孩方绯就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方绯每次来都会给它带各种好吃的,香烟就任由方绯撸和保护方绯。 有时候教方绯,我能气得跳脚,周身都是低气压,这时窝在猫架上的香烟就起作用了。 它跳下来,走到我身边,两只前腿一用力,抬起摁住我控制不住想抽方绯的手,大部分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方绯一来,臭猫就提前蹲坐在门口,尾巴一甩一甩的,眼睛盯着门锁。 方绯进门,抱起猫,将脸埋在它的肚子上,一脸满足。 我养了它这么些年,每天给它铲屎,也没见着它跟我这么亲,嫉妒。 臭猫香烟把放在柜子里的一个铝盆扒拉到地上了。 我看着它胡乱扒拉,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样子,笑道:“挺能耐啊,这都能给你找见,我瞧着你现在的样儿挺酷,想来也用不着我,你就继续挂着吧。” 我转身就走,香烟急忙喵喵叫,我回身,“还敢不敢了?” “喵。” 我一手托住它的屁股,一手握住它的猫爪。 我捏捏它,“你是不是又胖了?看来得控制你的伙食了。” “喵。” “嘀呤!“ “你哥来了。” 今天星期五,下午的课不上,改成了年级篮球赛,方绯是他们队的主力。 一打开门,就看到他靠着墙根站着。 平常的方绯再不乖,也会乖乖穿着校服,因为今天下午打篮球的缘故,换了身白色蓝边的篮球背心,身前印着大大的65号,头上还戴着蓝色的发带,同色的护腕,脚上是白色的篮球鞋,抱着球等着我开门。 莫名的感觉有点乖巧。 ☆、胖胖牌儿香烟 我笑了一下,“好看,颜色衬你。” 方绯有点愣,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接着语气上扬,“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我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好嘞,”方绯带上门,放下球,从地上抱起用爪子一直在试图勾引他的香烟,“怎么了,来张嘴,让哥看看你的牙齿……”刚才还伸出小爪子诱惑方绯,这会儿倒在他怀里拼命反抗,整个房间都环绕着3D立体凄厉猫叫声。 啧啧,真惨。 回到卧室,拉开柜子,入目的全部是休闲西装,正式西装,白色衬衣,找了好久,才找到几年前的一件白短袖和修身牛仔裤。 我毕业之后再也没有买过这东西,应该是大学时候穿过的。 那时候向往成熟,毕业找工作买的衣服都是各种西装,以为衣着的成熟可以带来心理的成熟,希望人家可以重视我们一点点,其实不然。 现在却在近而立之年,又企图用衣着上的年轻掩盖逐渐苍老的身心。 我轻笑一声。 换上衣服,又在犄角旮旯处找了双白鞋,对着全身镜向右偏过身,往下稍一扯领子,就能看到那片纹身。 那片纹身是大一的时候,风风火火跑到校门口一家挺有人气的纹身店纹的。 人家纹青龙,白虎,老虎,狮子什么的,我纹了朵玫瑰。 “章哥,章哥,哥!哥!”方绯噔噔噔跑到我门口,着急地拍门,我一打开门,差点和方绯撞了个头对头。 “香烟它怎么了,你瞧它。”我一低头就看见它在方绯怀中死命挣扎,伸爪想攀上方绯的脖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 我抬手握住香烟的爪子,“不要让它抓到你。” “它太胖了,你以后不要再给它带吃的了,瞧瞧这脸,跟吹大的气球似的……” 我还没讲完,香烟又是嗷的一叫,声音里包含着无数的痛苦。 “别,你再叫也不管用。别向你哥撒娇,今晚你就这么多猫粮,就着凉水吃吧。”我比了个五。 香烟努力瞪大了快被脸上的肉挤没了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方绯在那儿乐不可支,香烟一赌气,头一扭,埋在方绯的臂弯里不动了。 我说:“走吧,把它放在猫架上的,它一会就好了。” “它真的挺胖的了,我抱它的时候就觉得它又重了。” “它本来就吃得多,你还给它带那么多好吃的,刚才为了找吃的还把东西打翻了。” “不带了不带了,等到它什么时候瘦了我再带。” 我锁好门,漫不经心地说,“信你个鬼。” 方绯笑着道,“干嘛不信我,我说真的。” 我越过他往电梯的方向走,听到他在身后说,“章哥,你今天穿的这身,也很衬你。” “进来,要关电梯了。” * 体育场在学校南边,占了很大一块地儿。 我和方绯走进体育场,基本上大家都来了,还剩下十几分钟就开始了。 七班在六班边上,隔场相望的就是今天比赛对手一班。班里打篮球的男生被安排坐在看台第一排,等轮到他们比赛的时候,可以从前面直接过去,很快。后面就是各班不打球来看比赛的学生了。 点了下人数,就剩下张帅那个小子没来了,看了下表,两点二十,两点半正式开始。 学生都坐在看台上,要不和周围的朋友聊天,要不就在场中寻摸着什么。男生满是热烈,女生满是羞涩。 清点完人数,比赛还没开始,我坐在最边上闭目养神。 方绯戳戳我胳膊,我睁眼去看他,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眉间阴郁,一副烦躁得不行的样子,“哥,咱俩换下位置。” “嗯?”我不解。 他没有看我,向我脑后方向看去。 我没有动,这时隔壁六班几个女生的聊天对话游游荡荡、断断续续传来。 “那个方绯边上的帅哥,好像我之前跟你讲我见过的那个人……” “……七班班主任,刚调来的……” “我的妈呀,这太帅了吧,怎么没调到咱们班……” “……高冷不敢……” “……做咱们班主任,我能……但是帅得不敢直视……” “小点声,你声音太大了,你看方绯是不是在瞪你……” 方绯又一把抓住我胳膊,“哥,咱们换下位置。” 这次我没来得及吭声,直接被方绯强硬换了位置。 ☆、过往 偏过头去看方绯,方绯正低垂着脑袋。我正想说什么,冷不丁被人狠狠拍了下肩膀。 “兄弟你谁啊,在跟我们方哥说什么呢?” “你这身打扮真帅,都赶上我们方哥了,有联系方式吗?留一个!” “喂,兄弟,我跟你说话呢!” 我默默扭过去。我面前这个染着一头黄毛的,龇牙咧嘴、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是方绯的朋友,张帅。 张帅一看到我惊恐的差点跪下,双手合十低着头:“我去,老师?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了,我不是故意调戏你,对不起!” 我扯了下嘴角:“不是想要联系方式,嗯?我给你,记得每晚给我打电话汇报你做作业的情况。” “老师,我错了,我真错了,谁知道你今天没穿西装啊,我没认出来,拍疼你了吧?我给你吹吹。”说完,装作吹气的样子贱兮兮地往我身上凑。 我推开他的脑袋,道:“……不用了,找个地儿坐,记得一会儿好好打。” “那还用说!”张帅拍拍胸口,竖起大拇指。 “老师,今天这身,你太帅了!”张帅在那儿挤眉弄眼,然后坐在了我旁边空余的一个座位,和右边的同学说话去了。 班长和体委俩男生从后勤处领来了两大箱水,正在后面开箱给大家分发。 分到我这儿时,我不喜欢喝矿泉水,就拒绝了。 班长和学委见我拒绝,从左边绕过方绯发完就走了,我皱眉。 我正对着方绯的侧脸,方绯正盯着前面的围栏发呆,我回头朝那两个男生喊:“再传过来一瓶,方绯这儿少一瓶。” 张帅正和人聊得开心,听到我喊话抽空扭头说,“老师,不用,方绯不喝矿泉水,不用给他。” 方绯不喜欢喝,现在也没带水杯,也不能出场接水,一会儿打篮球运动量大,我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后面给方绯拿了一瓶。 用瓶身碰了碰他的肩膀,他回头看我,我没有看他,津津有味看着场上挥汗如雨的场景,好像场上的比赛在我眼中无比精彩。 比赛刚开始,双方打得不可开胶,打到精彩处就可以听到一阵欢呼。 方绯垂下眼睛,接过水,嘴角微微翘起暴露了什么。扭过去,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忽然张帅凑到我耳边说:“老师,我方哥从来不喝矿泉水,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睨着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从来不喝矿泉水。”张帅又调皮地眨了下眼。 我看了他半晌,笑了。 张帅得意洋洋,用下巴点点方绯,又伸手点点手中喝了半瓶的矿泉水,笑的很贱。 我继续看着他笑,快速出手拧他的耳朵。 张帅大叫一声“啊”,捂着耳朵委屈巴巴看我。 “我没有很用力,别装了。”我头疼,这小子。 张帅还是很委屈,“方哥,我好疼。” 方绯回过头撂下一句话,半边耳朵红红的:“你作死,怪谁!” 张帅:“……方哥,我这是为了谁?” 场上对战中的一队,因为刚才被对方队的队员不小心一带磕到了地上,流了很多血,换了个精瘦的替补队员。下一轮比赛开始,替补队员一点也不逊色正式队员,甚至比流血走了的那个更好。银幕上的比分拉开了一截,比赛也快到结尾了。 方绯看见我不知道盯着哪儿发呆,就在旁边讲场上比赛人的笑话给我听。 方绯很会讲,讲的故事很有趣。我看着他脸上生动而丰富的表情,很想伸手在他的头顶揉一下。小孩的眼中有光,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热烈的缘故,还是本来有光寄居在他的眼中。眸中很亮,看向我的时候很耀眼,让我想到星星、月亮、珍珠…… 听着方绯讲,我却不由自主走神了。结果,我还是没忍住,上手揉了一把他染成金色的头发,触感如我想的一般,柔软,细腻,搔痒入心。 方绯愣了几秒,目光明显在我脸上打了个转:“好摸吗?” 我忍不住笑:“手感不错,在哪儿染的?我也想染。” 方绯抬着嫩嫩的脸跟我认真讲:“我以后都不去染发了,你也不要去。” “染发危害健康,像你这个年纪就更不要去了。” 我怀疑我听错了。 这小子平时在我面前也只是虚张声势,那飞扬跋扈不安分的姿态,在我看来就犹如幼虎一般, 没有半点威胁,对我撂的狠话更多是试探和为自身争取利益。 这会儿他明目张胆讽刺我老?我真的想喷出一口血来给他看。 “方绯同学,你可以再跟老师说一遍吗?” “我说,你比我大十岁,我都为了健康不染发了,你的身体肯定不如我,为了活得长久,你以后也不要染了。” “咱们俩互相监督,不染发,不喝酒,不抽烟,”一字一顿,“不去夜店!” 这哪儿是互相监督啊,就是在我说,特别是最后的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我抽烟很厉害,不过也分情况。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不摸一下,有时候一天能抽两包烟。 烟这种东西,大部分时候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也没烟瘾。 但是,当你烦躁时,不抽根烟,又觉得无法排解那种暴躁感。 高中我就很会喝酒。 高中毕业,班上搞个毕业宴。我根本就不想去,觉得没意思,再说和班上那伙人也相看两厌,索性不去,还打算和方游俩人网吧开黑后半夜吃火锅,再打车回我家别墅打游戏打到天亮。 机子都开了,张亮那孙子一个电话打来。 * 昏黄的灯光下,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拿着前台老板打印的密码条,找了两个空座位,弯腰打开机子,白皙瘦弱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飞舞,等待电脑屏登陆界面,捞起桌上的饮料往后一靠陷在沙发里。 少年侧面口袋里有光一闪一闪,嗡嗡声不停,迫使少年掏出来接听。 “章书墨,今儿毕业,大家订的南路这边二楼的包厢,赶快过来!” “我不去。”语气是阴沉的,声线是现在没有的清亮,朝气。 “你赶快过来吧!我告诉露露你一会儿就来。你不来就是没脸见人,你不来就是怕我,到时候我就在大家面前……” “我艹,我他妈说了不去,你怎么这么事儿?傻逼!”少年挂断电话,上机打怪去了。 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了,少年盯着电脑屏幕,手上舞动得飞快,手机屏熄灭了,几秒后又亮起来,反反复复。 一旁的方游撇了一眼少年的手机,继续打着游戏嘴里说道:“墨儿,这孙子贼心不死,要不你跟他回个电话,咱们还是去吃个饭,省的他又在班里胡说什么。” “又死了!这孙子!” “我他妈真的是倒了血霉了,露露是谁我他妈都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 “人喜欢你,这孙子心里有气……”话还没说完,手机又响了,这回倒不是少年的了,是方游的。 张亮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挂了拉黑换个号继续打。 最终少年和方游还是去了。 张亮他们订的包厢很大,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都没来,是班里人私下联系的。少年一进去就踩扁了不知谁喝完扔到门口的易拉罐。少年一低头,绿包装的,敞开的口倒扣在地上溅出些许液体,看起来有点恶心。 “呦,来了!我这打了几出电话才请来的?”张亮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少年一挑眉毛,“要不是你打电话跟放屁似的一个接一个,你当老子爱来?” 张亮转移话题,“行,咱不多说,一会儿露露就来,咱先喝一个,看谁不倒,你知道我喜欢露露……” “你喜欢谁关老子屁事儿?” “可是露露喜欢你,我不……” “谁喜欢老子关老子屁事儿?” 张亮噎了一下,“我艹,章书墨你能好好说话吗?今儿叫你来就是想跟你喝酒!” 张亮从矮桌底下拖出两箱子啤酒,全部摆出来。 高中时候喜欢一个女生就喜欢出风头,别的男生不能盖过自己。女生喜欢坏坏的,有男子汉气概的,于是就有人错误地以为斗酒彰显了雄性在“猛”上的争夺。 “我艹,张亮什么意思?你一个人就算了,你们三个人和一个人比算咋回事儿?” 张亮是彻底不要脸了,眼见着喜欢的女孩在看到少年的时候,脸蛋红红的,和见到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都快气炸了。 “章书墨不是牛逼吗?不是能喝吗?三对一应该也只是小意思吧!”张亮他们都是能喝的主儿,方游酒精过敏不能喝,三对一可见的劣势,方游真的要被张亮这副泼皮无赖的样子给气倒了。 周围的同学怕张亮,更怕少年,谁也不敢吭声,不近不远地在一旁看着。 “没事儿。” 少年冷冷瞟了一眼张亮,拿起酒瓶:“一会儿不认输老子打爆你的狗头,以及以后别来烦老子。” 张亮不以为然。 少年确实能喝,是那种不要命的劲儿,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你,一瓶一瓶往下灌。跟一个人喝完跟另一个人喝,喝得眼睛发红,喝得把人全部给喝趴下,最后站着慢吞吞说了句“还有没有人?没了?我睡了啊……” 那天是少年的生日,却因喝酒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少年进医院的时候父母正闹离婚,没有人来看他。方游和那三个打了一架,在家躺着呢,也不能出来。哥哥章书画在高考完第二天飞去了洛杉矶,方游打电话给章书画,章书画才知道弟弟喝酒喝出胃出血,坐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匆匆回来又匆匆走了。 单人病房内,少年的床位是靠窗的,外面的阳光正好,可以透过百叶窗轻松照进来,在闭着眼睛的少年脸上亲吻,在长长翘翘的睫毛上跳跃。病房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很安静。 但是可以听到病房外杂乱的脚步声,轮椅嘎吱嘎吱转动的声,以及沉闷的开关门的声音。 对少年来说,最明显独特的声音还是属于窗外一对母子的,那是长椅上母亲对着儿子亲昵的呵斥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2 22:37:09~2020-04-28 16: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听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夜店 轮到方绯上场了。方绯将喝得还剩半瓶的矿泉水塞进我手中,临走前扔下句,“哥,帮我拿着。” 方绯从前面绕过去,绕过围栏,绕到入场口。方绯的赛场在我正前方,我坐着,视线在栏杆上方越过看见蓝白球服的少年朝这边走来。 和方绯打球的个头稍微高点,人也壮点,皮肤黝黑,和皮肤白皙眉眼精致的少年相比,像座小山。对方人高马大,方绯球技不错,两边基本上你一分我一分走着,形式基本持平。 前几天晚上,我去帮一个开夜店的朋友送个东西。朋友说让我等他一会儿,安排完事情跟我一起吃个饭。 夜店里群魔乱舞,灯光眼花缭乱,弄得我头疼,我跟朋友说我在外面等。 朋友的店坐落的位置很好,交通便利,来往的人很多。 我站在背风口处点了支烟,看着远处的灯牌,更远处的深沉夜色,那夜色在我眼中似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抬手狠狠吸了一口烟,那烟在我手中红亮了一下然后黯淡下来。 晚上不似白天炎热,还带着一点点风,但是那风是温热的,吹了倒不如不吹。刚要再吸上一口,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靠在我身边的墙上,娇笑道:“哥,你长得真帅,免费约不约?” 像个鬼一样吓我一跳,那口烟直接呛得我咳嗽不止,眼睛有点想流泪。 我咳了大半晌,伸直腰,正欲说什么,一个飞奔来的人影也朝这边冲来,边跑边扔过来个什么东西。 “别碰我哥!”我愣了一下,方绯?低头一看,一只黄澄澄的橘子在我脚边滚动了几圈停下来。 朋友正好从店里出来,循声扭过头正好看到我。 朋友走到我边上,看看橘子,看看方绯,看看那走掉的女子身影,调笑道:“墨儿,有人骚扰你?” 我没顾上搭理他,径直走到方绯跟前,“深更半夜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边夜店居多,不怀好意的人也多,再加上天这么晚,像方绯这种小孩有人诚心要拐走的话…… 我真的不敢想。 “我跟张帅在这附近吃东西,然后看见你了,就等你一起,辛亏我来了……” 听他说,我才意识到夜色深处还藏着一个人,张帅向前一步,挠挠头,朝我笑笑。 张帅手里有个装橘子的袋子,里面只剩下橘子皮了。俩人等的时间可不短。 方绯瞧我的脸色不好,低头右脚轻轻踢着地,像做错了事的猫崽子。 我弹了弹指尖的烟头,在黑夜中颤颤悠悠晃动的暗红的烟头就像我的心,浮躁,没处着落。 最后,朋友领着他们去了我们经常去的饭馆。 我没有胃口,和朋友商量好来吃饭也只是想谈些事情,聊聊天,现在俩崽子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抱臂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地。 “墨儿,这弟弟喜欢你。”朋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刚才那女的想碰你,要不是那女的走得快,啧啧……” 我当然知道方绯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就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告诉我了。 我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抬起右手,指尖在桌上轻点着。 就算是晚上了,这里也热闹得跟白天没什么两样,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甚至比白天更有股惑人的魅力。 外面喝醉酒的叫骂声,小吃摊炸东西的声音,以及汽车时走时停的声音,都比在桌上敲击的声音更大,更嘈杂。 朋友的电话突然响了,店里好像有人闹事儿,急急忙忙走了。 走之前他拍拍我的肩膀,“墨儿,有空找我聊聊吧。” 回家的路上,后视镜里,张帅用胳膊肘捣捣方绯,眼睛瞄瞄我,我都装作没看见。 送完张帅,方绯立马从后排座换到副驾驶。 我偶而看一眼,方绯侧身将头歪在座椅上,身子也侧贴着椅背,直勾勾盯着我。路灯透过挡风玻璃,在方绯眼中流过一道又一道的摄人心魄的光,“哥。”我悄悄叹了口气。 “哥。” “……” “哥?” “嗯。” “章书墨。” “……” “……嗯。” “别生气。” “没生气。” “哥。” ☆、结婚 方绯运着球左闪右闪,一个起跳手腕儿一翻,篮球漂亮地入框了。 看台上的人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还有个别女生因为激动而发出的尖叫声。 刚才那一下,方绯打得确实好,好几个人堵,还能够以这样漂亮的方式进球。 现在时间不等人,比赛速度明显加快,比分渐渐拉开。 我眯着眼,看着方绯在篮球场上跑来跑去,忽然想到了我的少年时代,也是这般闪耀,也是这般诱人。 方游也是个打篮球的好手,他打球好猛,而方游和我一样,灵活打球。 前面赛场上,方绯那队以领先对方二十分的结果结束了比赛。 方绯没有立刻离场,他直接朝我这个方向走来。 我将矿泉水递给他,他没有喝,把剩下的半瓶水全部倒在头上,然后甩甩头。 接着眼神看向我手中的茉莉茶,学委蒋欣雅递给我的一瓶。我失笑,还是将水递给他。 从那边绕回来的张帅捉住两瓶就开始给自己灌,最后也像方绯一样将水倒头上。 爽罢了就在那耍宝,同学们也给足了这位功臣面子,可劲儿地捧他。 方绯左看看右看看,伸出手朝我勾勾。 我也被传染了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凑过去。 方绯喘着热气在我耳边说:“哥,我棒不棒啊?”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棒,很棒。” “没有比你更棒的。” 所有班级比赛完已经不早了,学生可以先回家了,各班的老师还要再开个会,叮嘱点东西。 我让方绯先回去,方绯说他一边打篮球一边等我。 他问我需要多久,我说通知的是十分钟,但是可能半小时以后了。 果然,十分钟的会开了四十分钟,两点要求,东拉西扯重复一遍又一遍才算完。 开完会回来,从二楼的窗户能看到空荡荡的篮球场,只有方绯在那儿跟自个儿打个不停。 我老远喊他,“方绯,走了。”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扭过去,站在那儿不动。我又喊了一遍,“方绯?” 我奇怪,脚步转了个方向。他怎么了? 当我走过去时,他仰头灿然一笑,“哥,咱俩打一场,怎么样?” 好啊,骗我过去跟他打球。 他眼中闪烁着类似豹子眼睛一样的挑衅的光芒。 我抬了抬下巴,说道:“怕你输不起。” 方绯轻哼了一声,不理我,从地上抱起球,继续挑衅地看着我。 我笑了一下,将口袋中的钥匙手机什么的掏出来,放到凳子上,“来吧。” 方绯的技术确实好,抢球又快又准,一般人还真防不住。 我让他抢不到球,他也让我投不到球。两人僵持着。 我耍了个无赖,在运球的时候撞了他一下。撞他的那一下力道不轻,趁他趔趄的时候抱住他的腰向上迈步,将球投了进去,放开他。 他傻傻的站在那儿看我把球再捡回来。 我把球塞进他怀里,拿上东西,一边领着他往停车场走一边问,“方绯,你几月份的生日?” “一月十七,早过了,明年就十九了。” “明年你就高考了。” “嗯。”方绯低头拨弄着他的球。 “方绯。”我停步。 “嗯?” “我是你哥,也是你的老师。”他的后脑勺有个小小的发旋,很可爱。 “哦,你想说什么?”他继续拨弄球。 “没什么,作为老师,幸亏你遇见的是我。”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迈步往前走。 “……” “是,也不是。”他小声说了一句。 打开车门,示意他进去。 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滑出校门,轻巧地与马路上的泱泱车队融为一体,朝着无限的远方跑去。 * 方游给我打电话,说请我喝酒。 他在电话里没说什么事,只说请我喝酒。 我才不信呢,和方游处过才知道,方游这人从来不会这么客气地请我喝酒。 方游独自住在一个偏僻小区里,这小区破败不堪,没有值班室,没有监控。 我到方游家的时候是方绯给我开的门,桌子上已经布好了菜。 “等等,再等一会儿最后一个菜就烧好了!”方游围着个粉色滑稽的围裙在厨房喊。 三人围坐在一起,吃了半天的菜,方游给我倒了一小杯白酒,说道:“墨儿,我要结婚了。” 他说他要结婚了。我有一瞬间的怔愣。 方游和我玩的时间最长,也是所有朋友里玩的最好的一个。我知道时间过得很快,但没想到一眨眼,一直说不要结婚的方游也要成家立业了。 “这么突然?”我放下酒杯,问道。 方游喝得脸红脖子粗,“对!一个月后就结。之前看好了就订了,订了我才敢告诉你。” “墨儿,没办法,家里二老儿着急抱孙子,直催我,我真的顶不住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摇着头,“你记不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要娶我喜欢的女人……” “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我都没有见过她……我四姨介绍的,我没看清她的脸,也不敢看清她的脸,真的!墨儿,她和我一样,没办法,没办法……” “你结婚了一定要找个你喜欢的,一点点喜欢也成……” 方游又灌了几杯,指着我说:“墨儿!听见没?!我是没办法,你是没人逼,你可以找个喜欢的,不讨厌也行,总好过两个人对着做一辈子戏强……” “……我没找着她,不找了。墨儿,你结婚请我时,要娶的是你喜欢的,否则……你就别请我了,也别告诉我!” “……好。” 方游越喝越糊涂,我也不想拦着他。 方游的父母是相亲认识的,因为彼此之间没有爱,吵架摔东西是常态。 在方游的认知里,从他出生起到现在,父母一天可以吵五次架。 大到意见不合,小到打喷嚏咳嗽。 小时候我们俩坐在台阶上听他父母吵架,他问我,墨墨,他们为什么吵架?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爸爸妈妈也这样。 他问,那吵架是不喜欢对方吗? 我想了半天,摇摇头,不是吧,我妈妈很喜欢我爸爸,我爸爸也很喜欢我妈妈。 他问,那又为什么吵架呢? 我说,可能大人都这样,你见过不吵架的大人吗? 他摇摇头,没有。 我说,看吧,吵架是大人的事情,大人才吵架。 他说,可我长大后不想跟你吵架。 我说,我长大也不想跟你吵架。 长大后的方游喜欢过一个女生,那女生欣赏方游的才华,主动追的他。方游动心了。 那段时间里,方游将女生放在心尖尖上宠着,还老嘲笑我说我老端着,再不谈就没人要喽。 两人经常约会,很甜蜜。可女生觉得他没钱,长得又不好看,最终还是离开了他。 直至我知道他要结婚前,三十岁的方游还在寻找他的专属姑娘。 那姑娘一定不爱金钱,却爱有趣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一章就完结了,谢谢能看完这个故事的人。里面有真有假,有你有我。再见。 ☆、完结 方绯坐我车回来的。回来的路上经过商城。 最近香烟抽风,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我的衣服抓坏了好几件,气得我想抓住它狠狠揍它一顿。 看它低眉顺眼的可怜样儿,最后还是轻轻放过,只让它面壁思过。 方绯听说我要去买衣服,也要跟着去。 最后,两个大男人相伴着逛起了街。我买了两套衣服,给方绯也买了两套。 “章书墨?” “章书墨?”声音阴柔轻绵,我差点以为是幻听。 转过身才看到相邻的店铺门口站着个长相艳丽,笑眯眯的黑发青年。 “张先生?”张达,我哥众多前情儿中之一。 方绯像是立马感觉到了什么,从我背后探出头,眼神不顺盯着他。 张达轻飘飘看了一眼方绯,“书墨在这里是买衣服吗?” 我没有回答,听到他又问,“这是谁家的小孩,跟书墨出来的?” 我察觉到方绯的不满,他想说什么,我抢先说:“张先生来这里恐怕还有事,我先走了。” “书墨,我们好久没见,你不必这么急……” 我拧眉,“张先生,恐怕我们没有熟到可以互称对方名字的地步。” 张达依旧笑眯眯,“我和书画还有交情,之前还把你认成了我的……书墨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叫你章先生。” 我点点头,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接触,拉着方绯就走。 方绯像是自己的什么被侵犯到了,一边走一边盯着张达看,眼神恶狠狠的。 “章先生,再见。”张达挥手。 我扳过方绯的脑袋按在怀里往前走。 我觉得脊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盯着,阴冷潮湿。想到张达的眼神,心中一阵烦躁,还有随之而来的巨大不安。 张达这人我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我哥前情儿,以前还救过我一命,能力不错,有过几面之缘。 他对人笑的时候很虚假,虽然看似真诚。而且他看我的眼神我很不喜欢。 我将纸袋扔进后备箱,开车上了路。想了想又绕了段路回家。 车上,方绯烦躁地捏着指关节,指关节的咔吧咔吧声在静寂的车内显得尤为响亮:“哥,他是谁?” “陌生人。”旁边的车突然并道,我差点撞上去,狠狠皱了下眉。 “他喜欢你。” “……” “我也喜欢你。”又突然听见他用平淡的语气这样说。 “咔吱——”一个急刹车,车猛地靠着路边停下来,幸亏我前后没车。 我扭头看他,他的脸朝着窗户,用一只手的指肚在玻璃上轻擦着,我看不见他的神色。 大约过了好久,也好像就几秒钟的时间,我敛下眸中差点泄漏的情绪,重新启动车。 “他叫张达,救过我一命。以前被人推到过水里一次,当时我不会游泳。他救我上来的。” “我有个同学叫张亮,上学时他看我很不顺眼。我和他做同学那会儿,他撕过我作业本,向老师污蔑我,挑拨离间我兄弟,和我打过架。” “张达当时没找到工作,是我安排的,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 车内开着冷气,四面窗户都关着,我觉得有点憋,让窗户降下了点缝儿。 “那个叫张亮的呢?”旁边方绯的声音轻轻的。 “他?坐牢了吧,不太清楚,听说是上班和领导儿子抢人,杀人被抓了。” “你知道这俩人什么关系吗?”我想到了什么,乐了。 “什么?”方绯终于坐正了身体,眼神却不看我,直直盯着前面。 “他俩是表兄弟。” “……” * 自从上次见到张达,我心中产生的不安,一次比一次强烈。 当章书画告诉我张达要被以泄漏公司信息的罪名起诉时,那不安到达了顶峰。 我从公司回家,本想按22层的手停在了13层。 找到1302,刚想敲门,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房门是半开的,墙角还立着根木棍,暗红的木地板有两道不易察觉的拖痕。 最主要的是,墙上挂着的衣服有点随意,按照方绯洁癖的性子,他绝对不会把衣服挂成这样。 我意识到事情的不妙,离远一点先给110打了电话,又把楼层报给章书画,再转身进去了。 我顺着半开的门进去,在客厅没找到人,便轻手轻脚移到卧房门口。 刚走到门口,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道人影站在我面前。 张达! 我瞳孔紧缩,心跳加速。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倒来了,关心那小孩儿?”张达拿刀对着我,“进来。” 我被逼进卧室,方绯双眼紧闭躺在床上,我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张达看着我,我看着方绯,谁都不说话。没一会儿,方绯醒了。 张达笑了一声,用刀身拍拍方绯的脸,“真嫩。” 方绯脸上立刻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方绯眼睛微眯,斜看着张达。 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张达精神显然现在不太正常,我听我哥说他练过一段时间的跆拳道,方绯再能打也是被绑着。 现在开杠,得不偿失。 张达,向你打听个人,张亮,张亮最近怎么样。” 张达扭过头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我突然在这个时机提起我最讨厌的人。 “杀人,关监狱了,无期。” 我悠悠后退一步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说道:“当初他把我推进水里,还是你救了我一命。” 他惊喜,“是我,是我救了你一命,”他忽然一转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他竟然敢把你推到水里……” “不是你暗示他这么做的吗?” “书墨,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想到……”张达显得有点慌张。 “虽然你不是故意的,但到底还是伤害了我,这一次你还想干什么?” “书墨……” 我看着他,盯着他,提起以前的事就是要激起他的愧疚。 张达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两眼通红。 这时,楼道里的电梯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人上来了。 刚才还一脸可怜像的张达瞬间变脸,走出卧室门。 我立马站起来将门反锁,然后去解绑住方绯的绳子。 方绯将身子转过去,“哥,他去关门了,这个卧室顶不了多久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卧室门被踹得“砰砰”响。 终于方绯手上的绳子解开了,我和方绯正低头解脚上的绑绳时,先是门锁转动的声音,后是推门的声音。 我想,不好! 张达一手钥匙,另一只手拿着刀看着我们。 我身后是窗户,大大的落地窗发着透亮的光,那光照在张达的脸,还有不时晃动着的刀光。 我的心跳的很快,眼皮也在跳动着,总觉得一会儿要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猜外面的人正在想办法进来,我只要拖延一阵就好。 张达眼中的光不太正常地闪动着。没有嘶吼,但莫名让人感觉到疯狂。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章书墨,我救过你!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所以我才救的你。你既然被我救了,就是我的!” “为什么他要出现?你是不是喜欢他了,嗯?是我先出现的!” “我给你哥当情人就是为了能见你!这么多年你身边没有别人,怎么在我快要成功的时候你就喜欢上别人了!” “书墨,来陪我吧!” 说完,张达就拿着刀冲了过来。方绯没发现还在低头解绳子。 我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我有低血糖,刚才蹲着再站起来,低血糖犯了。 张达嘴上说着要我陪葬,可是刀子却是向着方绯去的。 情急之下,我徒手握上了刀刃,冷白的刀身上沾染了粘稠的血,然后迫不及待往下流。 张达毫不犹豫从我握住的双手中抽出刀刃,还想往前刺。 我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张达力气那么大,我估计,方游在他面前可能都会输。 我只好再次握住刀刃,用身体挡住方绯。 然后那一下就捅在我身上,还是旧伤上,相同的地方被捅第二次,疼得我头脑发蒙。 方绯揭开了绳子,行动也方便了。一脚踹在脑袋上踹飞了张达,然后接住我往下坠的身体。 被踹飞的张达脑袋又磕在墙角,倒在地上,嘴里嗬嗬吐着血,眼睛直勾勾望着这边,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上下双眼皮在打架,感觉被捅的地方凉凉的,又热热的,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往外流。 什么感觉都在逐渐消失。 眼前是人影绰绰却看不清,很多人在喊我我听不清。 独独方绯哭喊的声音很清楚。 “哥!哥!你没事儿,你没事儿!听见没,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就在外面,哥!哥!” 我感觉方绯的手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眼睛不眨像只孤狼恶狠狠盯着我,手上撕下块布,按着出血口。 “哥!哥!你撑住!张达还没死,你就不能出事!你死了,我就杀了他,我就坐牢去!” 看,你都气得语无伦次了,为什么要因为人渣坐牢呢。 我单手抚上方绯的脸,止不住颤抖,声音却镇定地说,“你听着,绯绯。我是喜欢你的,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别哭,没关系的。” 那声音已是气声,但我知道我多小的声音,方绯都会听到。 “哥,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那泪滴在我脸上,却烫在我心上。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 张达救我的一命,刚才那一下,算是还给他了。 方绯是桀骜的,是不驯的,是神采飞扬的,是热情阳光的,那双漂亮的眉眼从来没有染上过泪痕。 我忽然想到了之前和方绯的一段对话。 “哥,我想看你的纹身。” 方绯抱着我的腰,眼睛往我衣服里瞟。最后还悄悄伸手。 “嗯?”我抓住他的手。 “我想知道你纹了个什么?” “我觉得你的纹身一定很漂亮,很神秘。” “我偷看好几次都被你抓着了,你捂得越严实我越想看。” “你想看我就得给你看。不给你看。”我推开他,不给他可乘之机。 “……早晚有一天我会知道的。”方绯嘟囔着。 “那就等早晚吧。”我很无情,然后转身暗笑。 当时想纹这朵谁也没有看见过的玫瑰, 可能是想为不知名的未来爱人献上早已准备好的爱。 绯绯,别哭。 我不疼。 你哭了,我才疼。 “绯绯。” 绯绯。 如果我能醒来, 我会让你看你想看已久的玫瑰, 也是我珍藏已久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