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谋杀案》作者:去听花 文案 【完结文《真娇柔花遇上假纯情草》是个校园言情小甜饼,戳专栏可见~】 【《我的女友她不是人》正在连载中,感兴趣可戳专栏收藏,谢谢大家!】 中晖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简易之深夜在办公室离奇死亡,而房间的门窗都是从里面锁上的。 刑侦支队队长江皓在初步了解情况之后,将嫌疑人锁定在发现尸体的第一人——律所保洁员刘红艳;死者前妻——某知名奢侈品销售经理苏白;律所律师——夏云;律所合伙人——孙兴安;死者学弟兼公司下属——律师陈离平;公司下属——律师李上安;死者前同事——律师赵凯等一干人等身上。 每个人似乎都有疑点,到底简易之律师是被某个人杀死,还是被某几个人合谋杀死的呢? 案件扑朔迷离,每一次江皓队长好像看到了真相,马上又会被另一重事实推翻之前的猜想,最后渐渐显露的真相让他在感到震惊的同时又有无尽的悲凉感。 泰戈尔曾说“鸟翼上系上了黄金,鸟就飞不起来了。” 阅读指南: 1.无CP的悬疑推理文,纯粹剧情流,想看感情线的可以划走。 2.努力减少逻辑漏洞,有问题请指出。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皓,陈离平 ┃ 配角:周石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每一起谋杀都是一道单循环公式 立意:极致的爱和恨往往会带来悲剧 第1章 陈离平早上七点不到就到了中晖律师事务所。 为了申报三级律师资格,最近他在为省“十佳” 律师的评比活动做积极的准备。 取得四级律师资格后,他从事律师业务还不满四年,为了能成功申报三级律师,他必须要从其他方面着手。 因为有硕士时期的学长校友兼直属领导的简易之帮忙,他有幸跟在其身后办理过2起以上省内有较大社会影响的重大案件,再加上他本身较丰富的工作经验以及系统的法学理论知识 ,所以只要这次省“十佳”律师的评比活动他能获奖,那么他的三级律师申报就没问题了。 为了积极准备这次的评比活动,陈离平几乎放弃了所有的个人时间,每天除了加班不说,早上也几乎是头一个进办公室的人,除了打扫卫生的刘红艳刘阿姨之外。 今天也一样,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刘红艳正在打扫简易之的办公室。 “刘姐辛苦了,这么一大早就在打扫简主任的办公室啊。” 简易之作为中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平时大家都叫他简主任。 当然私底下陈离平还是习惯叫他简学长,尽管他比他大十岁,两人只是名义上硕士读了同一所学校,导师也不一样 ,但他还是习惯喊简学长。 不为别的,只为在当今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里,人脉就是最大的财富。 “哪里。这是我份内的工作。倒是陈律师辛苦了,最近总是最后一个走第一个来的。” 刘红艳一边擦简易之的办公桌,一边对着门口的陈离平说话 。 陈离平手里拿着水杯,打算去茶水间接开水,听到那样的话,只无奈地笑着说:“没办法啊,现在职场内卷太激烈了,你不努力别人很快就把你甩后面去了,尤其我们当律师的,不努力更不行。” “内卷?”刘红艳停下手上的动作,对着陈离平的方向重复了一遍。 “啊?哦,就是竞争太激烈的意思。”陈离平又解释了一遍。 “是这个意思啊。”刘红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埋头继续擦桌子。 “可不是嘛,现在连我们这些搞卫生的阿姨竞争都很激烈。像我这个年纪的,只认识几个大字,不会搞那些手机电脑程序之类的,很快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不会的刘姐,我们简主任心善,您在我们中晖干了这么多年,哪里会让您保不住饭碗。” “简主任人是好,但我们的工作是靠家政公司安排的。” 陈离平想说只要我们雇主没意见,用着安心,一切都好说,但他不懂家政公司内部的工作章程,不敢做无法保证的承诺,只能笑着安慰刘红艳:“刘姐不用担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其他的顺其自然。” “陈律师说得对,我会好好工作的。倒是您,忙工作的同时,也要注意休息,不能仗着年轻就不顾身体。” “谢谢刘姐提醒,我会的。” 去茶水间接完开水回来的路上,陈离平再一次经过简易之的办公室,门还是开着的,刘红艳正在擦办公桌身后的一排书柜。 大概因为里面有重要的工作文件,书柜的门是锁着的,她只能用抹布简单擦拭外面的部分。 透过那排透明的书柜玻璃门,陈离平看到里面除了一叠叠文件资料以外,还有两三个用积木搭成的小装饰物,五颜六色的,跟整个办公室庄严肃穆的装修风格一点也不搭。 但因为积木的体积很小,一般人不注意看并不容易发现。 陈离平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就鬼使神差地多看了几眼。 他拿着水杯,一边往自己的工位走,一边使劲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将那些奇怪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除出去。 八点半左右,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来齐了,一天的忙碌工作正式拉开帷幕。 “嘿,陈律喝咖啡吗?早上用马上要过期的积分多兑了一杯冰美式。”夏云转着转椅从陈离平的身后工位上滑过来,举着咖啡杯笑着说。 她跟陈离平一样,目前也是四级律师,但她来律所的时间比陈离平晚,资质也比他浅,两人的工位距离很近。 “谢谢夏律,但我今天胃不太舒服,不能喝冰的,你请你隔壁的李律喝吧,他大概喜欢。” 夏云看了一眼陈离平工位旁边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枸杞茶,笑着开玩笑:“陈律看起来真得不像刚三十的人,倒比四十的简主任还老派,我这免费的咖啡都送不出去,说出去有人信?” 这时她隔壁工位的李上安滑着转椅伸手一把抢走夏云手里的那杯冰美式,之后仰头一口气喝了小半杯,喝完之后才笑着打趣道:“谁说夏律的咖啡送不出去?我喜欢喝冰美式。” 夏云因为李上安的捧场,笑着抱拳感谢:“承蒙李律给面子。我以为您平时喝惯了现磨咖啡,看不上我这冰美式,早知道刚才就给您了。” “我们律所一枝花给的咖啡,怎么可能不好喝?” 夏云把转椅滑回去之前,又问了陈离平一句:“陈律胃没事吧,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看医生,不能拖。” 李上安也附和道:“对,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工作再忙也要顾着身体。” 陈离平笑着回应道:“没什么大问题,都是一些老毛病,谢谢李律、陈律的关心。” 夏云回到工位之后,李上安又继续跟她开玩笑:“夏律胆子真大,刚刚居然说我们简主任老派。你可别不承认,我刚刚听到你这么跟陈律说的,当心我到简主任面前告你的状。” “陈律刚喝了我的咖啡,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夏云一边开电脑,一边笑着说。 “这可不是一码事。咱们简主任这样风光霁月的当代优秀男中年,可不能随意受到诋毁。” “每天保温杯不离手、聚会饭局能不去就不去的人,不老派吗?我也没胡说。” “也对。不过整个中晖,也就只有你敢这么说简主任。” 李上安回到自己工位之前,又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当然,我们律所一枝花,有这个本事。” 夏云转脸瞪了他一眼,当然,与其说是瞪,不如说是娇嗔。这一向是她最拿手的把戏,很少有男人把持得住。 李上安也不例外。那一抹娇嗔直接让他的心跟着颤了一下,回到工位之后久久无法平静。 上午十点,结束周一的晨间例会,陈离平拿着文件去到简易之的办公室。 因为关系到自己这次的“十佳”律师评比活动,所以敲开那扇门之前,他已经在心里把待会儿想说得话提前打好了腹稿。 “进来。” 陈离平深呼吸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简易之正在埋头签文件,对于他的到来,他好像预料当中一样,虽然没抬头,但依然知道来者何人。 “陈律先去沙发那里坐一下,我把这几份文件签完就来。” “我不着急,您慢慢来。” 最后陈离平坐到沙发那里等了五分钟,简易之也跟着来了。 “你是为‘十佳’律师的评选活动来找我的吧?”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正事。 陈离平很感激他的直接,这让他松了很大一口气。毕竟因为这样私人的事找直属上司,他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对。那边需要提交一些证明文件,就是我之前跟在您身后处理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案件。其中比较有影响力的那部分因为已经上过报纸跟电视台,所以没什么问题。就是还有大部分比较小的民事案件,可能年代比较久远,加之也没什么大的影响力,所以需要您这边帮我在文件上签个名,做个证明,好给那边的评选委员会做参考资料。” “这个好办,你把你需要的文件整理好,回头我看了没问题就给你签。” “文件我都准备好了,全部在这里,就是有点多,需要您花点时间看看。” “没问题,你放在这,回头我空了就帮你看。” 陈离平把提前准备好的一沓资料放在沙发前面的桌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简易之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出声问:“怎么了?是还有什么困难吗?” 陈离平万般无奈地说:“学长,能不能麻烦你尽快帮我看一下,然后签上名。” “这么着急吗?” “对,评委会那边最晚提交时间是今晚十点前,如果可以,您能在下班之前帮我签好吗?” “既然这么着急,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我?万一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你预备这事怎么解决?” 简易之的一番话让陈离平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简易之鞠躬道歉。 “对不起学长,他们确实昨天就下达了指令,但我当时没准备好全部的文件,也没想好怎么来麻烦您,所以就不知不觉拖到了现在。您知道的,我就是这样的人,又没能力又死要面子。” 最后那句话他说的很小声,甚至把头低下去不敢看坐在对面的男人。 简易之看他那副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离平,你叫我学长,一毕业就跟在我后面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就这么一件小事怎么就麻烦我呢?还有,你选上‘十佳’律师,成功升级为三级律师,那不也是我们律所的荣耀吗?这样的事我能帮上忙的话,一定全力支持的。你根本没必要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是,我知道学长的心意,也感谢律所对我的培养。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它有很大的缺陷,我自己也想改,请您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今天的事,真是麻烦您了。” 说完陈离平又对着简亦之深深鞠了一躬。 “算了算了,今天也不是忙到抽不开身,我会在下班之前把签好名的文件交给你的。” “谢谢学长!谢谢!”他又准备鞠躬,被简易之伸手阻止了。 “好了,客气的那一套就免了。回头给我好好工作就行了。” “我会的!一定会!” 离开那间办公室之前,陈离平又说了一句:“早上我来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刘姐正在替您擦您办公桌后面那一排书柜,特别认真,如果可以,我们律所能一直雇佣她吗?” “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简易之不解地问。 “她跟我抱怨说她年龄大了,感觉跟不上时代发展,担心自己的饭碗快保不住。我觉得她无儿无女,怪可怜的。如果能在我们律所一直干下去,起码生活上还有一点保障。” “我们是跟她所在的家政公司签署的合同,具体他们公司怎么安排人员,那是他们的事,我们管不着的。” 简易之一边埋头看文件,一边回应陈离平的话,一眼也没看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陈离平吃了一个小小的瘪,没再继续说什么,简单打了声招呼就从那间办公室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一个已经完成的故事,会一次性放出来。 因为是第一次写这类文,难免会有一些逻辑上的漏洞,希望大家多多担待。 祝看文愉快,生活开心~ 第2章 第 2 章 陈离平回到工位之后,坐在他隔壁的赵凯看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事情不顺利,过来安慰他。 “是不是简主任说你了?没事,他平时一直都挺严肃的,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实在不行,跟评委会那边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晚一些时间提交材料。毕竟你刚把文件交给简主任,他确实不一定能卡着时间给你签好送回来。” 赵凯是跟陈离平同一时间进的中晖,但他目前才刚升级为四级律师,甚至资质比夏云还浅,手上的案子也不多,但他这个人容易满足,从来都不乐于参与职场上的竞争。 这或许跟他的家境也有关,毕竟律师做不好他还能回家继承家业,跟普通的打工人比,他一开始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也因为如此,他跟律所里的所有人关系都很好。 这是不是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没有利益冲突的人之间更容易成为朋友呢? 陈离平不知道这是一个真命题还是一个伪命题。 “哎,发什么呆啊?到底怎么回事儿?看你这一脸郁闷的模样,事情不顺利?” 赵凯的说话声把陈离平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 “没有,签字的事很顺利。简主任说下班之前会把签好的文件交给我,然后我卡着点把东西给评委会那边传真过去就行了。” “既然事情很顺利,你干嘛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陈离平想了想把离开办公室之前跟简易之的谈话内容跟赵凯说了,末了又加了几句。 “刘姐真的挺可怜的,我理解她的不易。但简主任好像没准备听取我的意见,打算交给家政公司去处理,我有一点无法理解。毕竟刘姐在律所干得挺好的,工作态度认真又负责,我们能帮的话帮一下好了。” 李凯很同意陈离平的看法,但他也理解简易之。 “简主任是律所的老大,他需要考虑得问题很多,这里面也有他的考量。再说,刘姐也还没丢饭碗,她不还在我们律所干吗?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好了。” “也对。我瞎操心了。” “是你心好。” 谈话到这里结束了,之后两个人又开始埋头工作起来。 最后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简易之把陈离平叫到办公室拿文件。 接到那份文件的时候,他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吭吭哧哧了半天,简易之直接打断了他。 “客套话能省则省,你给我争气点早日评上三级律师,替我多分担一点忧愁就好了。” “是,我一定努力!” 因为解除了一件小麻烦,所以下班的时候陈离平心情很舒畅,他决定请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起去聚餐,当然也包括简易之。但对方因为有事情没处理完,需要留下来加班,最后没去成。 那顿聚餐进行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之后大家没什么其他的安排,准备各回各家。 因为赵凯有车,再加上回家的方向跟陈离平顺路,所以他顺理成章搭上了赵凯的顺风车。 夏云搭得是李上安的车,孙兴安自己有车,总之一行人分别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城市的夜生活也开始了。 回程的路上,赵凯跟陈离平聊天。 “哎,你觉不觉得李律好像对夏律有点意思。就刚刚吃饭的时候,他表现得可真殷勤。” 陈离平就着车窗吹进来的凉凉的夏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搭理赵凯的话。 “不过也难怪,夏律长得好看,工作能力也强,李律看上她也是人之常情。”赵凯还在自说自话。 这时陈离平的电话声打断了他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赵凯透过后视镜看到坐在后座的陈离平并没有马上接电话,相反还是一副望着窗外的发呆样,便出声提醒他。 “陈律?电话响了。” “哦。” 陈离平回过神之后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 大概因为车里过于安静的缘故,赵凯很容易听出对面说话的声音是简易之的。但具体内容他听不清,只知道是工作上的事情,简主任在给陈离平安排工作。 那通电话结束之前,他又听到陈离平对着听筒说了好几声感谢,是为了那些评“十佳”律师需要的签名文件。 结束通话的时候,他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对身后的陈离平说:“简主任虽然平时看起来挺严肃的,还有点不近人情,但真遇到什么事情,他还是愿意出手帮人的。就像今天的事,他宁愿自己加班,也按时帮你签好了文件。” “没错,他真得是个很不错的领导,我很感谢他。” “是吧,这也是我愿意留在中晖一直干下去的原因之一。有一个工作能力强又通情达理的上司,真得比什么都重要。” 就着夏季夜晚的徐徐凉风,两个人又随便聊了点什么,最后分别的时候,时间是晚上十点半。 第二天一早七点钟多一点,陈离平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给他打电话的是中晖的另一位合伙人,名叫孙兴安。 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陈离平很诧异。 原因是孙兴安虽然是律所的合伙人,但并不是他的直属上司,两人平时工作上的交集并不多,他实在想不通这么早他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 本来因为昨晚的聚餐活动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再加上签名资料的事情成功解决,他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陈离平准备今天多睡一会儿,晚点去律所的。 现在好了,多睡是不可能了。 “孙主任,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陈律,马上来律所,简主任出事了。” 陈离平一时没反应过来孙兴安那句话的意思,呆愣着没说话。 “快点过来。我还要打电话通知律所的其他律师,先挂了。” 挂断电话之后的陈离平还晕乎乎的,他没明白孙兴安口中的“简主任出事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应该是件不小的事情,否则他不会大早上的挨个给律所的同事打电话。 想到这里,他很快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簌过之后就打车去了中晖。 电梯刚到达律所所在的楼层,陈离平一出来就看到大门口的方向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因为还没到正式的上班时间,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算多,但也有一些来的比较早的人。 而中晖律所的同事们全部被一旁办案的民警集中在旁边的一个角落里,陈离平看了一眼,除了他熟悉的赵凯、夏云、李上安、孙心安等律师之外,还有打扫卫生的保洁员刘红艳。 他小声地问了一下离他最近的赵凯:“发生什么事了?简主任到底怎么了?他犯事儿了?” 李凯朝警戒线里面瞄了一眼,之后又深深叹了口气说:“简主任死了,就昨晚,在他办公室,早上刘姐开门打扫卫生发现的尸体,然后报了警。到底怎么回事儿现在还不知道。” “你说……什……什么?” 陈离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在他耳边鼓励他赶紧申报三级律师好替他减轻工作负担的简学长,只一个晚上的功夫,怎么可能人就没了呢? 明明昨晚下班喊他去聚餐的时候,他还说他有工作没忙完,需要加班的。 赵凯其实一开始跟陈离平一样,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但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就算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必须面对现实。 “唉,我刚跟你一样,也不愿意相信的,但警察已经过来封锁了律所,刘姐作为案发现场目击者刚刚也被带去问了话,现在人还没缓过来,我们不愿意相信也没办法。我就是觉得又难过又惋惜,简主任真得很有能力,工作态度也特别好,世上从此又要少一位替人民办事的好律师了。” 赵凯的话像从遥远的地方顺着一股风飘到陈离平耳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四周闹哄哄的,他的心好像在一片荒芜中,被杂草拥堵着,呼吸不过来。 就在他处在一片繁杂的世界里,看不到光明的时候,身旁的赵凯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出声提醒他。 “嘿,江队长让拿出咱的律所工牌看一看,就差你的了。” 陈离平从恍惚里回过神,之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很快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工牌递到对方面前。 男人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就把工牌还给了他。 “好了,现场没什么事了,回头需要你们配合的地方我们会再单独找你们问话,希望到时候多多配合。” 孙上安作为律所目前的代表,率先表态:“警官有需要的话,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调查。” 陈离平到这里才认真看了一眼赵凯口中的那位江队长。 他看起来跟他一般大,大概三十左右,说话声中气十足,身材也很挺拔,不知道是当警察还是因为本身个子很高的缘故,总之给人一种很强的威慑感跟距离感。 “今天现场封锁了,待会儿会有法医过来处理现场,你们今天大概率不能办公了。先回去吧,回头差不多了我联系你们孙主任。” “好的,谢谢江队长。” 就在陈离平跟在一干人身后打算离开的时候,背后一道男低音使他停下了脚步。 “陈离平陈律师请留步。” 第3章 第 3 章 陈离平回头的时候,那位江队长已经迈步走到了他面前。 “你真没认出我?” 他莫名奇妙的一句话让陈离平更困惑了。 “江皓,丽新初中五班,小胖子,有印象吗?” 到这里如果陈离平还没印象,那他的记忆就真得出现问题了。 可是面前的男人真得跟当年的小胖子一点边也沾不上,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在对方出声提醒的情况下还想不起来江皓这号人。 “是不是觉得我变化大到你都不敢相信了?确实,我变化是挺大的,倒是你,几乎跟十几年前一样。我刚看你第一眼就怀疑了,后来看到你律所工牌上的名字,就更加确定了。” 江皓还是跟初中那会一样,特别爱说话,一点也没有刚刚工作时给人的距离感,陈离平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记性还跟从前一样好,难怪能当刑事警察,这份工作看起来很适合你。” “你倒令我很意外。我记得初中那会儿你很不喜欢讲话的,没想到现在当了律师,靠嘴皮子生活了。” “是挺想不到的。那个,你还在忙吗?不然我请你吃饭?” “现在不行,工作还没结束。这样,回头空了我请你。” “好,留个电话?” “没问题。” 结束跟江皓的寒暄之后,陈离平想追上前面的大部队。所幸大家都在一楼大堂的咖啡座里等他,他坐电梯一下来就看到了。 孙兴安看他来了,率先发问:“刚刚江队长让你留下是有什么事吗?” 坐在一旁的李上安也紧接着来了一句:“跟这次简主任的离奇死亡有关吗?” 陈离平受不了大家齐刷刷朝他投来的好奇的目光,赶紧说:“不是。他是我初中同班同学,刚刚就是随便寒暄了几句,没说正事。” 赵凯听到那样的话,立马搬着凳子坐到他身边。 “什么?你跟江队长是同班同学?刚刚怎么完全没听你说这事啊?” “时间太久了,他的样子又变化得挺大,我刚才根本没认出他。” “哦,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照我俩这关系,你应该不会不跟我说的。” 孙兴安这时候说:“既然陈律跟江队长还有这层关系,那你刚刚有跟他打听简主任的事吗?这事太令人震惊了,我一时半会真得很难接受……”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又低头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 “可不是。我刚才到现场的时候,看那架势简直吓得腿发抖,虽然没看到现场,但我看刘姐那惊恐的样子,可以想象里面悲惨的场面。”赵凯也紧随其后说道。 “是刘姐早上第一个到律所准备打扫卫生的,然后打开简主任的办公室就发现了尸体,具体里面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只刚刚从她断断续续的哽咽中听到了这些。”李上安一边搅面前的咖啡杯一边说。 坐在他旁边的夏云这时候说:“陈律,听说最近都是你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今天你走运了,没亲眼看到现场,否则起码最近都睡不好觉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众人都安静了。 夏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太合适宜,赶紧为自己找补:“我没别的意思啊。简主任离世我也很伤心的,他可是我在中晖的伯乐,也是他把我领到职业律师这条道上来的,我很感谢他。当然我也没针对陈律的意思,我就是心直口快,不太会说话,大家认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这五大三粗的性格的,对吧?” 李上安作为夏云的头号颜粉,这时候当然得出来为她说话:“夏律一直都这么心直口快,大家都理解的,没人会多想,你也别想多了。” 气氛又安静下来。 大家都低头喝咖啡,个人心中都有个人的想法。 陈离平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几句话。 “其实最近我确实每天到律所的时间都挺早的,大概就跟刘姐差不多时候。大家也知道,我因为要准备省‘十佳’律师的评选活动以及为申报三级律师做准备,最近工作很拼,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但昨天因为简主任帮我解决了签名文件的事情,‘十佳’律师评选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基本完成了,再加上昨晚聚餐跟大家喝了点酒,所以今早就准备多睡一会儿,偷个懒晚点去律所。没想到出了这事……我怎么也想不通……” 说到最后他几乎快哽咽了,尽管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失态,但情绪一上来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如果我早一点到办公室,是不是意外就免了呢?简主任就能活下来了……” 赵凯在一旁不停地安慰他:“陈律,你别想太多,这事是个意外,谁也说不好简主任到底怎么了。现在我们连他的死亡时间跟死因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根据刘姐的说法,她发现简主任的时候他已经全身僵硬了,推测死亡有一段时间了。就算你早上跟平常一样早一点到律所,悲剧也无法避免,你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孙兴安这时候也说:“赵律说得对,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大家别胡乱猜测,搞得人心惶惶的。律所的工作也别落下了,个人负责好个人手头上的案子,需要沟通协调的来找我。接下来就安心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让简主任早日安心上路。” 陈离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本来他能更早回来,但省评委组那边的负责人又给他打了电话,说补交的资料还有问题,少了他个人的自荐陈述部分,他原以为那部分的内容可以等最后一道程序的时候再提交的。 或许因为中间沟通人的工作没做到位,他不知道那部分需要跟签名文件一块提交,所以只好就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写好自荐陈述信之后又立马找了家打印店,抓紧时间给对方传真了过去。 等到解决完全部的事情,回到家的时候夕阳都快落山了。 他躺在空无一人的出租屋里,隔壁跟他合租的室友还没下班,整个家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样诡异的静谧让他的心又一点一点往下沉,甚至有一种沉到湖底无法看到光明的窒息感。 就在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到翻身打滚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是江皓。 “喂,老同学,晚上有空吗?出来吃饭。” 陈离平也不想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索性直接答应了。 “好啊,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都可以。” “那晚上七点,我把地点发你手机上,到时候见?” “没问题。” 结束那通电话之后,陈离平起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最后结束的时候看看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干脆收拾起了屋子。 总之对于目前的他来说,一切能让自己别胡思乱想的方法他都愿意去尝试。 —— 最后那顿跟江皓的重逢餐吃到一半,两人絮絮叨叨追忆过去的话说完,又说起了正事。 “听说简易之简主任跟你硕士读的同一所学校,你们算校友?” “对,他是我学长,但我们的导师不一样,平时私底下我也习惯喊他简学长的。” “他人怎么样?在律所口碑好吗?” 江皓边埋头往自己嘴里塞东西,边出声问。 最后等了半天看陈离平没回应,干脆放下手里的碗筷,笑着说:“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紧张。” “是不是简主任的死有蹊跷?他是被人谋杀的?”陈离平看着对面的男人,认真地问。 江皓再一次埋头吃起了饭菜,“我边吃边跟你说,你不介意吧?今天忙一天没好好吃饭,这会儿实在太饿了。” “没事,你吃吧,我不介意。” “经过初步查看,简易之很像自杀身亡的,但具体还要看法医的尸检报告,目前结果没下来,我不能随便下结论。” “了解。” “那刚才的问题,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啊?” “就是简易之人怎么样?在律所跟大家的关系呢?有没有跟谁有明显的纠葛或者争吵?不局限于你们所里的同事,其他来过你们所的人都算。” 陈离平想了想说:“简学长虽然看起来跟严格,也有点不近人情,但他工作能力很强,态度也很好,对于工作上的事很愿意帮助下属,也愿意给下属机会历练。据我所知,他跟所里的同事关系都挺好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争执。当然这些都是从我个人角度得来的结论,具体私底下那些我就不知道了。” “那其他人呢?他打官司的当事人或者他的亲朋好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别的异样。” 陈离平又仔细思考了几分钟说:“别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简学长有一个前妻,名叫苏白,他们离婚有一两年的时间了,最近好像因为财产分割的纠纷,那位苏小姐来过我们律所,当时两个人在办公室好像还吵起来了,声音很大,那天办公室在场的其他人应该都听到了。” “苏白?他们离婚有一两年的时间了,财产还没分割好吗?” “其实早弄好了。但那位苏小姐看近两年简学长事业干的风生水起,大概眼红,就来跟他扯皮条,想从中再多捞一笔。” “她敢跟律师扯皮条,看来胆子不小。” “大概她心里觉得简学长会顾念旧情,就拿以前的那些情分做手段吧。” “那你觉得简易之会顾念旧情吗?” “怎么可能。那位苏小姐当初可是给简学长戴了绿帽子,两个人最后才离婚的,这样的女人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再说,他们俩前不久还在办公室吵了一架,简学长如果顾念旧情,哪里会跟她争吵?” “看来你跟简易之的关系确实不错,他连自己戴了绿帽子这样的私事都跟你说了。” “其实这事办公室其他人都知道,简学长没准备隐瞒的,毕竟当初两人离婚的时候还打了官司。” “这样啊。”江皓还在埋头吃饭,看来今天他确实饿坏了。 陈离平看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一瞬间好像感觉从前的小胖子又回来了。 “你也吃啊,我们可以边吃边说。” “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不用顾虑我。” “跟你我就不客气了。”江皓又伸手盛了一碗汤,之后咕噜咕噜喝起来,“对了,你刚刚说简易之看起来很严格,也有点不近人情,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吗?” “啊?”陈离平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江皓的意思,思考几秒之后才意识到他好像确实说了这样的话。 “那个,我刚刚那句话的重点不是这个,是后面的部分,我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皓打断了,“没事,你随便说说就行。本来这个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都有性格缺陷,如果你一味说简易之多好多好,我该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人了。” 他都这么说了,陈离平也不好再继续拐弯抹角,干脆直接说起了自己的直观感受。 “他还算蛮严格的上司,就是下属犯了错,他会毫不客气地点出来,完全没有要顾及对方想法的意思,有时候说话挺不给人留情面的。” “那他骂过你吗?” “当然,经常。不过都是我工作上犯错的时候,确实也该骂。” “还有其他方面让你觉得他挺不近人情的吗?” “啊?没有了,就这些。” “好吧。咱不谈正事了,你也吃一点吧。就算因为简易之的事情,心里难受不舒服,但饭还是要吃,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真的不用了,我最近本来胃也不太舒服,吃不了太油腻的。” 江皓听到那样的话,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满桌的鱼肉大虾,满脸歉意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早知道就点一些口味清淡的菜了。” “没事,我本来也不饿。” 第4章 第 4 章 江皓调到临江支队当刑侦队长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接手了一起律所合伙人离奇死亡案件。 队员周石详跟他是一个警校毕业的,两个人性格在某些方面很相像,兴趣爱好也有重合的地方,因此关系很铁。 “周石详,简易之这个案子你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案发当天,临江支队一早就接到了一位名叫刘红艳的保洁员打来的报警电话,声称中晖律师事务有人意外死亡。 接到电话,作为刑侦队长的江皓第一时间带着相关人员赶到现场。 经过初步调查,他们有理由怀疑死者是自杀身亡的。理由如下:案发第一目击者,也就是那位名叫刘红艳的的保洁员当天早上六点四十分和往常一样来给死者打扫办公室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尸体。据她口供,死者办公室的门窗当时是从里面紧锁的,而钥匙除了她跟死者之外,没有第三人有。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创伤,死亡时是呈趴伏状于案前的办公桌上,旁边还有一个燃烧成灰烬的炭火盘。 排除死者作为一个知识层面很高的成年人却不知道在密闭的空间里燃烧木炭很容易造成一氧化碳中毒从而窒息而亡这一基本常识之外,最大的可能就是死者是故意而为之,换句话说是自杀身亡。 “啊?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还是说,江队,你觉得这事有蹊跷?”周石详一脸惊愕。 “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会在临死之前还加班吗?” 周石详知道江皓的意思是案发前一晚陈离平请律所的同事去聚餐,当时死者说自己还有工作没处理完,需要留下来加班。 “可能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想把所有人都支走,然后安安静静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是说,他是蓄意自杀,并且早就做好了准备?” “应该是吧,紧闭的门窗以及燃烧过的炭火盘,一切看起来都说得通。” 江皓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周石详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摇着头对面前的男人说:“不对。临死之前他真得有在认真工作。” 他一边来回踱着步,一边继续说:“我们到现场的时候,死者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堆放得很高,试问一个马上就要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会在临死之前看那么多文件吗?” “可能这些很早之前一直放在办公桌上,他没想起来整理。” 江皓又摇头,他坚信事情绝不简单。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我们先等法医那边出尸检报告。”说完这句话他又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对周石详说:“我们先去会会那位叫刘红艳的保洁员。” 刘红艳因为这次的意外事件,精神受到了一定的打击,正在自己的出租屋里休息。 江皓跟周石详的突然造访又让她的精神高度紧张起来,甚至忘了请两位警官来屋里坐,最后还是周石详主动出声安慰:“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就是例行走访随便问问话,您不用紧张。” 最后被请进那间狭窄的出租屋时,江皓随便看了两眼。 “家里简陋,两位警官不嫌弃的话随便坐,我去给二位倒杯水。” “不用麻烦,我们随便问两句话就走了。”江皓出声阻止。 刘红艳这才就着二位的目光,慢慢走到床边,坐到床侧。 “警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您不是我们本地人吧?听口音不太像。” “对,我是芜城人,但在临城打工很多年了。” “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这是公司提供的住处,我在爱家干了很多年了。”爱家是刘红艳现在所属的家政公司的名字。 “在中晖也干了很久吗?” 刘红艳想了想说:“也有四五年了。” “看您这年纪,应该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吧?” 周石详随便问了一句,江皓发现刘红艳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只有一瞬间,要不是他常年养成的职业习惯,或许很难捕捉到。 很快她又恢复自然,说:“嗯,是快了,不过也还有两年。” “听说您没有子女,一直是独自一人在临城打拼,想想也真不容易。”周石详面对面前这位跟自己母亲差不多年龄,但看起来却苍老很多的女人,心里有一丝同情。 “其实也还好,这个社会没有谁是容易的,相比更多生活困难的人,我起码还能自食其力,日子也过得去。” 到这里寒暄的也差不多了,江皓主动把话题转回到正事上面。 “昨天您说您早上到中晖的时候,大概时间是六点四十左右,当时一个人都没有,您是第一个到的,对吧?” “对,昨天我是第一个到的。其实最近陈律师到办公室很多时候都比我早,但昨天,他好像晚了,我到的时候他并没有来。” “陈律师?是那位叫陈离平的律师吗?”周石详问。 “对,就是他。” 江皓想到昨天晚上跟陈离平吃饭的时候,他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异样,但他很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剔除出去,心里想:当时他没有主动提及这些,陈离平没注意这些也说不一定。 他冷静了几秒问面前的女人:“您是来打扫卫生的,七点不到来律所很正常,但他每天来那么早,您不觉得奇怪吗?” 刘红艳说:“我是觉得奇怪,因此问过他。他当时说他最近工作任务很重,没办法,必须要多努力才行,还说了什么内卷,我不懂,他又跟我解释说是竞争压力大的意思。我想大概他工作努力,想多拼一把,才会每天都那么早来办公室吧。”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啊?”刘红艳不解。 江皓解释:“就是他每天比你还早或者跟你差不多时候来律所,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大概有一两个月吧。” “中间有出现特殊情况吗?就是类似昨天早上,他晚来很久的情况。” “很少。我记忆中有过一次,那次他好像得了重感冒,但尽管那样,也没有晚很久,我打扫完卫生走的时候看到他戴了口罩,还跟他打了声招呼。” 刘红艳说完那句话又紧接着问了一句:“警官问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陈律师?这不可能的,陈律师人特别好,又努力又有能力,他晚到可能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比如身体不舒服或者其他一些原因,绝不可能……” 周石详看她情绪激动起来,赶紧出声安抚:“我们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您别多想。” 江皓这时候说:“您跟陈律师很熟吗?为什么说他人特别好,又努力又有能力?” “我们也算不上很熟,毕竟我只是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他们是有学历又有能力的律师。只是陈律师平时待人接物特别亲和,从来没有看不起我们这些底层的服务人员,相反每次看到都会亲切地打招呼问候。之前有一年冬天,他看我的手因为长期在冷水里浸泡着,有点红肿,还特意送了我好几支护手霜,我也不认识牌子,但看上面的英文和使用的手感,就知道那肯定是好东西。后来我为了还人情,特意买了些水果带过来给他,但他说什么也不要,最后那些水果还是我自己吃了。” “这么听起来,那位陈离平律师确实人不错。”周石详说。 “可不是,他人真的很好。”刘红艳紧接着说。 江皓这时候又问:“昨天您说简易之简主任的办公室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您身上,一把在他自己身上。您是如何确定钥匙只有两把的?” 刘红艳说:“之前简主任的办公室门是不锁的,他说他办公室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锁不锁无所谓,后来律所出了一件事,他才决定锁上的。” “什么事?”周石详问。 “一位叫孟什么广的律师,他受了当事人的贿赂,深夜跑到简主任办公室想偷拿关键性文件资料,虽然最后一无所获,但简主任发现自己被人翻过的办公桌,心里膈应,最后索性把办公室的门上了锁,钥匙是安排我去配的,按他的意思只配了两把,一把放在我这,方便我每天早上打扫卫生,一把放在他自己身上。” “那位孟律师最后怎么处置的?” “具体细节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第二天就没来上班了,之后我也一直没见过他。” “大概什么时候的事?” “就一个月之前。” 离开刘红艳那间小出租屋的时候,江皓又看了一眼屋里的整体布局,之后感谢她的配合,叮嘱了几句最近保持通讯流畅,有需要再联系的话,就跟周石详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问周石详:“今天这一遭,有什么看法?” 对方想了想说:“刘红艳看起来好像跟陈离平陈律师关系不错。” 江皓点了点头,有关陈离平每天都很早到律所,单单简易之出事这天例外的事,他心里的疑点也很多。 “还有呢?” “简易之好像很信任刘红艳,从只配了两把钥匙这件事可以看出。还有,他心思好像很粗,居然觉得办公室的门锁不锁无所谓,这样的人实在很奇怪。” 江皓可不同意周石详后半句话。 他说:“简易之可不是你以为的简单人物。你想想那位孟律师半夜来翻资料,最后走的时候能不认真处理现场吗?他可是一位律师,细心严谨应该是他工作所必备的品质。可偏偏这样,简易之第二天到办公室,依然很容易就发现自己办公桌被人动过,有这样犀利的洞察力以及观察力的人,你觉得他是一个心粗的人?” 周石详不以为然:“可能第二天他查了监控才发现异样的,也说不一定。” “没觉得有奇怪的事发生,会有人每天都查监控吗?” “好像是哦。”周石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很快他又想到别的事,大叫一声:“对了!我们还没去调昨晚到今早的监控。只要一调监控,我们不就可以缩小调查范围了吗?” 江皓看他一惊一乍的,忍不住朝周石详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大家跟你一样,脑细胞比正常人慢半个拍?” “什么意思?” “我们早去物业那调监控了,但不巧,因为前两天抢修电梯,不小心切断了一根路线,所以整栋楼的监控全坏了,到目前为止都没修好。” 周石详简直不敢相信事情这么不凑巧。 “现在你还觉得简易之是纯粹自杀身亡的吗?” 周石详瞪着大眼睛望向江皓,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第5章 第 5 章 结束刘红艳的走访,江皓跟周石详又紧随其后准备去找孙兴安谈谈。 从电话里听说他家的具体地址后,江周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原因是孙兴安的家位于城中心的高档小区翡翠花园内。而翡翠花园目前算临江非常有名的一栋富人小区,里面的房价令人咂舌。 “没想到一个小律所的合伙人,居然能住得起翡翠花园的房子,这个孙兴安看起来不简单啊。”周石详挂断电话后说。 “到底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们去会会看就知道了。”江皓把还未吸完的烟头放在脚下碾灭,之后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说:“走吧,去翡翠花园。” 按照指示,两人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孙兴安已经等在那里了。 “家里有点乱,没怎么收拾,不好请二位上楼了,我们就随便在附近找个咖啡店,边喝咖啡边聊,这样可以吗?” 周石详看了一眼江皓,得到肯定的眼神示意后说:“当然,没问题。” 最后三个人达到咖啡馆点好喝的东西之后就开启了正题。是孙兴安率先提出的,原本周石详准备随便闲聊一下再说正事,没想到孙兴安是个急性子,自己先开口问:“是不是简律的死有蹊跷?” “为什么会这么问?”江皓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因为我绝不相信他会做出自杀这样的傻事!”孙兴安情绪有点激动,说话声也不由自主大了起来。 周石详赶紧出声制止:“你别激动,小点声。” 孙兴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急忙道歉:“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 “没关系。孙律师可以跟我们说说你为什么认为简律师不会做自杀那样的傻事吗?”江皓紧随其后发问。 孙兴安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之后慢慢地说:“我跟易之是很好的朋友兼合作伙伴,五年前一起创办了今天的中晖。可以说我俩是一路相扶着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没有人知道这中间的心酸跟困难,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曾经创业初期那么难熬的阶段都挺过来了,我不相信现在事业越做越大,生活也一点一点变好,他会舍得放弃现在的一切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他根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再说……” “再说什么?”江皓没给孙兴安喘息的机会,立刻问。 孙兴安看了看四周,突然说话声变小了。 “我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说,但害怕不说让你们失去一个调查的方向。” 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易之的前妻,苏白,她最近好像一直在找易之的麻烦,想就之前的财产分割事宜提出新的要求。当然,他们夫妻之间的那些事,我们旁人不该随便插手的,但我了解易之的个性,他绝不是为了金钱不顾旧情的人,他们之间的财产分割问题早在两年前准备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分割清楚了,这次完全是苏白那个女人,贪念太大,想从易之这多捞一点。但易之也绝不是随意让人拿捏的个性,我前段时间就听他说,他准备通过法律手段处理跟苏白之间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又喝了一口咖啡,说:“试问准备过段时间跟前妻处理遗留问题的人,在准备阶段,事情还没解决的情况下,会自己了断自己的生命吗?绝不会。” “所以,你认为简易之的死亡,很大可能跟他前妻苏白有关?那个女人因为钱,起了杀念?”周石详问。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发表个人的看法,觉得易之不会自杀,至于凶手,我不知道也不敢乱说。” 江皓这时候说:“周警官的说法也只是提出其中的一种可能,毕竟到目前为止,尸检结果出来之前,简易之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知道,我知道……”孙兴安不住地说。 “那个,你们律所半年前是不是有一位姓孟的律师,因为偷跑进简律师的办公室偷拿关键性文件,最后离开了中晖?” 孙兴安好像很意外江皓突然说起这件事,有几秒的怔愣,但很快又说:“是,确实有这件事,你们应该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件事的吧。其实这算我们律所的一件丑闻,毕竟被自己人从背后搞小动作,到底不是很光荣,这起码说明我们用人的眼光有一定问题。但易之很聪明,也很果断,很快发现了异样,之后通过调监控抓到了那个叛徒的尾巴。所幸那件事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最后易之看在大家曾经同事一场的份上,让他自己主动请辞,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作为律所的另一位合伙人,同意他的处理方式?”江皓继续问。 “虽然我俩都是合伙人,但我们在律所的管理分工不同,我们很相信彼此的。孟和广作为他手底下的人,怎么处理当然是他的事,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谈话到这里安静了几十秒,之后江皓喝了一口咖啡,随口又说了一句:“口感真不错,果然好小区附近,连咖啡都变得高档起来。” 孙兴安笑着端起面前的杯子轻抿一口,说:“消费也不便宜啊。” 周石详这时候说:“能住得起翡翠花园的人,还在乎这点小钱吗?” “你们有所不知,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我老爹名下的,照我目前的收入来看,距离买翡翠花园的房子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真要说幸运的话,就是我投了个好胎。”孙兴安笑着说。 周石详也笑笑没说话。 江皓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他只简单说了几个字就把电话挂了,之后站起来对孙兴安说:“孙律师,感谢今天的配合,耽误你时间了,这杯咖啡我们请,之后有需要我们再找你。” “不用不用,我来请就好,本来配合你们的工作就是公民的义务,谈不上感谢不感谢的。” 周石详已经去前台那结账了,孙兴安想阻止没来得及,最后只好说:“那行,下回我再请江队长和周警官喝咖啡。” 送走孙兴安之后,江皓跟周石详一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一边说话。 “江队,刚刚电话找您是有什么事吗?” “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我们先回队里。” “好。” 回去的路上,江皓开车,周石详坐在副驾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 “江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孙兴安奇奇怪怪的。”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关于简易之的死亡,我们警方都还不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他反倒特别肯定死者不是自杀的,甚至有意无意想把矛头指向那位苏白女士。” 江皓想起昨晚跟陈离平一块吃饭的时候,他也说了一些有关苏白的事情,其中的内容跟刚刚孙兴安口中所说的话有一定的重合度,不由对那位还未见过面的苏白女士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当然他不否定周石详口中所说的孙兴安这个人很奇怪的看法,他也有同感。 从一开始他在电话里告诉周石详他人现在在家里,也就是翡翠花园的小区内,到后来他特意到大门口接他们,然后借口说家里太乱,不好请他们上楼,带他们来刚才的咖啡店喝咖啡,再到最后那番说自己投胎太好的话,所有的一切都让江皓觉得很怪。 他不知道他那么做的具体原因是什么?难道只是想跟他们炫耀他的大房子以及好出生?那为什么又不同意让他们去他家聊呢? 是因为他有强烈的个人保护意识,不想被人打破他的私人安全角落?那为什么又要约在翡翠花园呢?难道他是想说明他没有金钱上的烦扰,跟死者,也就是简易之之间没有明显的利益纠葛? 江皓怀着满肚子的疑惑把车停在车库里,之后带着周石详回到了队里。 鉴定科的法医何博海正在他的办公室等他。 “抱歉何法医,让您久等了。”江皓率先道歉。 “您这边请,周石详快去泡茶。”他一边把何博海往沙发的方向带,一边抽空对周石详使眼色。 “江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才来没多久。”何博海因为这样殷勤的招待,嘴上说着不用的话,心里倒甜滋滋的,觉得江皓这年轻人挺会做人。 最后周石详的茶端进来,两个人随便喝了几口就开始说起了正事。 “经尸表所见,死者尸体表面无外伤痕迹;面部有淤点性出血,主要表现在颜面部和眼睑结膜近穹窿部、球结膜的内外眦,呈现特点为圆形、针尖大小的出血点聚集融合;经尸体解刨所见,尸体胸大肌并未呈较为明显的鲜红色,取血样测定,其中血中HbCO的含量浓度小于百分之10。” “何医生,你这些专业术语我们听不懂,可以说得更直白一点吗?”周石详性子急,忍不住出声打断何博海的话。 江皓瞪了他一眼之后对何博海说:“何医生见谅,我这下属性子急,没礼貌,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何博海笑着说:“没关系,我理解。” 他看了一眼周石详,之后又把脸朝向江皓说:“说得简单点,通过尸检,现在基本可以判定死者并不是吸入过量木炭燃烧造成的一氧化碳而中毒身亡的,真正的死因是闭塞呼吸道口所引起的窒息,说得更通俗一点,是被人用手或一些柔软的物体同时压迫口和鼻孔造成窒息而死亡的。” 他的话令周石详震惊地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发现两道目光朝他扫射过来的时候,慢慢又坐了才来。 江皓并没有觉得很奇怪,他从很早就觉得简易之的死亡绝不像一开始以为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又问何博海:“何医生,我有一点不明白的。” “你说。” “您刚才的意思是死者是被人从背后用手或其他东西捂住口鼻造成窒息而亡的,那为什么尸体表面光滑完整、没有任何外伤痕迹呢?照理说一个正常的人,如果被人从背后偷袭,说什么也会有挣扎跟反抗的吧?为什么死者身上一点挣扎跟斗争的痕迹都没有?这一点我想不通。” “这就要从尸体胃内以及血液内检测出的高浓度抗抑郁药物残渣说起了。” 第6章 第 6 章 何博海的这番话不仅再一次让周石详从座位上站起来,也让江皓的心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简易之有抑郁症,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根据尸检报告,我们基本可以推断死者死亡时间是1月18号,也就是前天晚上7点—10点这个区间,而根据其胃里药物的残留情况,也基本能推断他的服药时间是死亡之前的三小时左右,也就是下午四点——七点之间。” 何博海停顿了几秒,继续说:“我觉得这可以从另一方面论证前面我们对于死者属于非正常死亡的推测。试问哪一个准备自杀的人,在临死之前会吃抗抑郁类的药物呢?” 周石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江皓也十分赞同何博海的看法,只是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问:“我们能不能通过尸检报告,得出死者死亡之前服用的药物名称?” “可以,没问题。”何博海把尸检报告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药物名称给江皓看,江皓默默记在了心里。 这时候何博海又说:“有一点很奇怪,根据死者胃部以及血液检查的残留情况来看,我们可以得出死者服用的应该是属于夜间带有一定安眠作用的大剂量药物。但死者服药时间是下午四点到七点,按理说这个时间不应该服用带有安眠性质的夜间药物,除非他准备七八点就睡觉。” 江皓想到陈离平之前跟他说得律所六点多下班的时候,他去请简易之一起参加聚餐,简易之当时以工作没处理完、需要留下来加班当说辞拒绝了请求。 这件事如果只陈离平一个人这样说,江皓可能还会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但后来跟孙兴安见面的时候,他也随口提到了这件事,这就不得不让江皓觉得这其中有很大的蹊跷。 最起码他认为简易之服药的时候,并非有七八点就准备睡觉的想法。 那么他为什么要在下午四点到七点这个时间段,服用夜间才可能会吃的带有安眠性质的抗抑郁类药物呢? 江皓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药并不是依据简易之的个人意志服下的,这里面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他需要一点一点、抽丝剥茧一般还原事情的全部真相。 送走何博海医生之后,江皓又对周石详说:“走,我们去会一会那位名叫苏白的女士。” 苏白目前在临城一家高档奢侈品店当销售经理。江皓跟周石详到的时候,她正在店里招待一位看起来身份地位不简单的中年女性。 那位女性大概是店里的VVIP客户,原因是他们发现身为经理的苏白甚至主动下场为其试鞋,态度低到不认识的人以为她是不是刚来的实习生。 江周二人站在街道上等了半天,最后看那位难缠的客户终于拎着战利品走的时候,周石详不禁松了口气。 “这有钱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刚刚那位苏白女士耐心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要是我,面对那样刁钻又没事找事的顾客,早几个白眼翻过去了。” “所以人家能当销售经理。”江皓丢下这句话就抬腿往店内走,周石详紧随其后。 大概刚接待完一位难搞的客户,二人进来的时候,苏白正准备回办公室,只是步子才迈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一道男声制止住了。 “苏白女士请留步。” 她转回身就看到两位男士朝她的方向走来,其中走在前面的那位个子很高,虽然穿着普通,但身上的气质很出众,身后跟着的另一位个子稍矮一些,也胖一点,但脸上的表情很和煦,看起来就像邻家弟弟一样。 “二位认识我?”她很诧异这样两位她从没见过面的男士能准确无误叫出她的名字。 江皓掏出自己的警官证,说:“有点事想找苏女士谈谈,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 周石详也紧随其后掏出证件。 苏白脸上的表情有几秒的怔愣,但很快恢复正常说:“可以,去我办公室说吧。” 江周二人跟在其身后进到苏白的办公室之后,周石详又在心里感概:果然是搞奢侈品销售的,品味不是一般的高,这办公室装修得就跟艺术展会一样。 二人坐下之后,苏白准备去倒茶水,被江皓出声阻止了:“不用麻烦了,我们随便了解点情况就走。” “好。不知道二位警官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中晖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简易之1月18号晚上在律所办公室意外身亡,这件事您听说了吗?” 江队长的话刚说完,苏白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变得难看起来。不知道用“难看”两个字形容是否合适,但周石详当时的第一感受就是这样的。 办公室安静了十几秒,期间没有人说话,最后还是苏白自己打破了宁静。 “直到您刚才说起这件事之前,我都没听说过。” “这么大的事您不知道?”周石详很诧异,“这件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您不上网?” “抱歉二位警官,我刚从法国参加完一场珠宝展回来,中午才下飞机,之后立马就来门店了,还没来得及刷手机上网。” 周石详转头看了江皓一眼,之后继续说:“您什么时候去参加的珠宝展?” “1月18号中午飞法国,二十号也就是今天中午飞临城,这一点你们可以去查我的出入境记录。” “这个我们会看着办的,苏小姐不用担心。” 周石详又继续问:“您跟死者关系如何?之前有经常联系吗?” “前夫跟前妻之间,没有孩子的羁绊,您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会经常联系吗?”周石详被苏白的说话口气呛到了,一时怔愣住。 这时江皓开口了:“苏小姐的意思是如果有必要的事情,您还是会去找简律师的,对吧?” 苏白没回答这句话。 江皓又继续说:“不知道您前段时间去中晖律所找简律师,是为了什么必要的事?” 苏白还是没回话,江皓干脆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您不记得我说得是哪天的事了?那好,我再提醒您一下,那天你们在他办公室好像还发生了一些争吵,声音不小,当时在外面办公的好几位律师都听到了。” 苏白这时才又重新开口:“是,12月份的时候,我确实去中晖找过简易之,当时在他办公室还跟他吵了一架,但我不认为这件事跟简易之的死亡有任何关系。刚才我也说了,18号中午我就飞法国了,这样的不在场证明不能洗脱我的嫌疑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细听之下还有一丝颤抖,江皓没想到苏白的情绪反应这么大。 “苏小姐,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例行工作问一问,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苏白深呼吸几口气,终于再次开口:“抱歉,刚刚情绪有点激动,希望你们能理解一下,我一个女人,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刚刚有点吓到了。” “没关系,我们理解。” “我跟简易之两年之前就离婚了,之后几乎没有直接的联系。去年12月份是我离婚之后第一次上门去找他,当时跟他之间发生一点争吵是因为一套房子。” “房子?” “对。那套房子法律意义上属于他的婚前财产,我们结婚之后又共同买了一套新的婚房。因为两套房子距离很近,我爸妈为了方便照顾我们的生活就搬去了简易之之前那套房子,我爸在之后不久因为生病去世了,那套房子就我妈一个人住。后来我跟简易之因为很多原因不得不走到离婚的地步的时候,我妈因为我爸的事以及我的事,精神上出了一点毛病,一直不愿意从简易之那套房子里搬出来,或许她是觉得那里面有很多跟我爸最新的回忆,也或许她骨子里不愿意相信我已经跟简易之离婚的事实……” 苏白说到最后几乎要哽咽了,江皓从桌上抽出几张餐巾纸递过去。 她接过之后说了声谢谢又继续说:“大概从前我爸妈把简易之当亲儿子看,他看我爸去世了,我妈又患有精神疾病,有一点同情我们母女,就说那套老房子我妈要是愿意住就继续住,反正房子他也不急着要。我当时觉得既然离婚了就该把什么都算清楚,不想跟他不清不楚的,提出花钱买下那套房子的想法,毕竟离婚我也分了一部分财产,再加上工作这么多年,也有一点积蓄。但他不同意,只说房子不卖,我妈要是实在不愿意搬走,可以暂时住着。我要是心理有负担,可以每月按市价付他房租。” “你真每月给他付房租?”周石详问。 “当然,我不想离婚之后还跟他有不清不楚的牵扯,要不是为了我妈,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简易之突然给我打电话,说那房子我妈不能再住下去了,让我赶紧帮忙打包行李让我妈搬出去。我问他原因,他什么都不肯说,连一句抱歉都没有就让我妈赶紧搬走。后来我再给他打电话说这事,他连电话都不愿意接了。” “所以12月份你就亲自跑到中晖去找他?” “对。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突然说话不算话,租户被拒租还得说明理由呢,他这么狠心对待一位曾经拿他当亲儿子看待的患有精神疾病的老人,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吗?” “那你后来要到理由了吗?” “没有,他一直不说。只说房子本来就是他的私人财产,之前给我妈住了小两年时间,情义也尽到了,现在他有权力把房子收回去。我怎么求他都不行,让他把房子卖给我不行,我房租多加钱也不行,总之他就一口咬定不关钱的事,房子不能让我妈再继续住下去。” 说到这里,苏白的情绪又起来了,“但幸亏我了解他这个人的人品,早在他答应将房子让给我妈住的时候,就偷偷录了音,目的就是在他反悔的时候为自己留个退路。虽然我知道这种口头的赠与没有法律效力,但起码真正跟他谈判的时候,我能稍微有点底气,我不信这样说话不算话、冷血无情的形象,他愿意将之公之于众,但我怎么都没想到,这次他铁了心要让我妈搬出去,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这么做,我要不愿意,他宁愿跟我走上法律的道路。” “你们那天在办公室发生争执就是因为这些事?” “对,他说我妈要是在三个月之内没搬走,他就要跟我们打官司了。” “您刚才说的那段录音,可以给我们听一下吗?” “没问题。” 苏白翻出手机找到声源文件就开始公放,江皓跟周石详听到里面的内容基本跟刚才她的自述差不多。 “苏小姐介意我们把这段文件拷贝一下带回队里吗?” “当然不介意。” 最后文件拷贝完成之后,江皓又随口说了一句:“如果房子的事谈不拢,您会跟简律师对薄公堂吗?即使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败诉的情况下。” “我会。为了我妈,只要有机会我什么都愿意试一试。” 第7章 第 7 章 离开苏白办公室之后,周石详终于闻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他跟江皓开玩笑:“可算是出来了。再在那个空间待下去,我真的要坐立难安了。 ” “有这么夸张吗?”江皓白了周石详一眼。 “我可没夸张,那位苏小姐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就说她那间办公室吧,装潢的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审美还没到达一定的高度。” “她是搞时尚的。” “我知道。正是因为她是搞时尚的,还经常飞国外,至少在我看来应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但刚刚您不觉得她很紧张吗?甚至可以说有点慌乱,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之一。” “突然听说自己的前夫意外身亡,有那些反应也正常。” “可我们一开始只是简单说了一下18号晚上简易之身亡的话,她就特别着急说出自己参加珠宝展的事,还主动让我们去查出入境记录,说自己有不在场证明,我觉得她太急于撇清自己跟这件事的关系了。” 江皓没对这些话做回应,只继续问:“你觉得还有哪些地方很奇怪?” 周石详想了想说:“其他的暂时没想到。只觉得别的不说,她对她妈还挺有孝心的。简易之也是,一开始愿意把房子让给前妻的母亲住,不管后来出于什么原因又要把房子收回去,起码当时他还有点良心。” “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简易之突然想把房子收回去。”江皓说。 “是有点奇怪,不过刚刚苏小姐说了,不是因为钱的事情。” 江皓停顿了几秒之后又说:“那通被苏白录音的谈话内容也很奇怪,一个正常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会想到用手机录音吗?” 周石详说:“我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一点起码可以说明,那位苏白女士绝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 江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过了几秒他又说:“还有,你刚刚说苏白对她母亲很有孝心,你真这样觉得?” “江队这么问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一个因为老伴去世、女儿离婚而患精神疾病的老人,作为唯一的女儿,真的愿意让自己的母亲把伤疤在众人面前□□裸地揭开吗?要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的走上法律道路,老人家势必要被牵扯进去的。且不说最后的结果她们大概率会败诉,你认为苏白这么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难道她只是想败坏简易之的名声?毕竟这件事最有可能的后果就是房子被收回去,但简易之言而无信、不懂感恩、自私自利的形象将在公众面前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没错。” 周石详觉得苏白在他心中十分有孝心的形象只维持了十几分钟就轰然坍塌了,他没想到人心的复杂程度到了这种地步。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位苏白女士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江皓这时候说:“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简易之为什么宁愿冒着被世人唾弃的风险,也要把房子要回来,虽说房子本来就是他的私人财产,但他曾经确实收到过苏白父母亲的照顾,之前也主动答应把房子让给前丈母娘住,他这样前后矛盾的做法到底是为何?不是钱,那就是……” “是什么?”周石详紧随其后发问。 “算了,这事之后再说。回头你去调查一下苏白的出入境记录,再把刚刚拷贝的语音文件跟简易之生前的语音比对一下,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好的江队,这些事交给我。”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去案发现场看一看,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别的线索。” 江周二人再次来到中晖律所所在的那栋大楼前,已经是简易之去世之后差不多四十八个小时了。 冬天的晚上,七点钟的时间,外面早黑了,但这座大楼里忙忙碌碌的打工人却随处可见。 电梯往上升的过程中,周石详感概:“还记得之前刘红艳从陈离平口中听来了的内卷那个词,现在我真是深刻体会到了。都周五了,这个点,整栋楼里还一派忙碌的景象,果然,没有哪一个社畜打工人是容易的。” “你在跟我抱怨我让你加班了?”江皓侧脸假装严肃地对周石详说。 “我可没这么说,江队你别冤枉我。” 江皓笑了笑:“这段时间确实也辛苦你了,但没办法。我答应你,等简易之的案子了结了,我给你放假。” “真的?”周石详一脸雀跃。 “当然。你队长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这是肯定的。其实老实说,我并不觉得辛苦,本身我就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能跟在江队长身后学东西,是我的荣幸。” “得了吧你,拍马屁的那些话能省就省,我可不吃那一套。” “嘿嘿。”周石详低头笑了起来。 再次到达二十五楼,这里一片安静。 其实当初整个二十五楼除了中晖律所之外,还有一家整形公司,名叫韩宫整形,代表人是一位在中国工作生活了二十年的韩国人,名叫柳振东。 中晖律所出事的第二天,这家公司就搬走了,新的办公地址距离这栋楼不远。 也能理解,为了公司的业务能顺利开展下去,谁也不想被这样的事影响,搬办公室是情理之中的事。 之前上楼之前,江周二人顺道去前台以及保安室那边了解了一些情况。这个韩宫整形跟中晖之间几乎没有直线联系,二者可以说只是在同一层办公楼进行办公的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公司。 此刻到达25楼,再一次走近中晖律所的时候,安静的氛围已经跟昨天早上宛如两个世界了。 周围的警戒线还拉着,大门也封锁了,周石详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时之前通过申请从队里相关人员手里要来的钥匙,打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江皓紧随其后。 二人开了灯之后,简单在外面大办公区域逛了逛,之后又走进当初发现尸体的第一案发现场——简易之的办公室。 里面的陈设还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一张大办公桌,一张办公椅,后面还有一排拥有透明书柜门的落地书柜,门是锁着的,江皓用从死者身上搜来的钥匙串上的几把钥匙挨个试,最后成功打开了书柜门。 里面都是一些简易之曾经办理的案件资料,一个一个按时间分门别类排列得很整齐,周石详不禁感概:“真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这位简律师看来办事很有条理。” 江皓没说话,目光被前排的一些小积木吸引住了。那些东西体积很小,被掩埋在一堆文件资料的底端,不打开柜门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周石详顺着江皓的目光也发现了那些小积木:“咦?怎么还有这些小玩意儿?我刚都没注意到,不过看起来怪可爱的,当个摆设放在书柜里也不错。只是为什么不摆到前面来呢?放在那里都不容易看到,怪可惜的。” 江皓盯着那些小积木多看了几眼,最后没说话,继续跟周石详一起,翻阅起了那些案件资料。 没什么大的收获,都是一些可以查得到记录的各类案件资料汇总,简易之无一例外是其中一方的代表律师,战绩有胜有败,不过绝大部分是胜方。 两个人看了一会资料,又开始研究起了密室的门道。 门窗全部紧锁的情况下,钥匙死者跟保洁员刘红艳一人一把,而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那把钥匙在他自己身上,所以目前来看,刘红艳的嫌疑很大。 “还会不会有另外的可能,就是第三人在无人知晓的情况或者有人配合的情况下,拷贝了这两把钥匙中的其中一把。”周石详问。 “当然有这个可能。”江皓蹲在地上检查门缝大小,之后转头对周石详说:“你又多了一项工作任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抢先了一步:“筛查重点人员,看最近一个月有没有人去附近的门窗市场拷贝过这间办公室的钥匙?” “为什么是最近一个月?” “因为照刘红艳的说辞,那位孟律师事件发生之后,这间办公室的门才上了锁,而那件事是一个月之前发生的。” “记性还不错,但是……”江皓忍不住点了一下周知详的头,继续说:“你这个方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但很笨。首先,重点人员的筛查工作任务很艰巨,其次,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不能保证人的记忆不会出现偏差漏洞,如果卖钥匙的人忘了呢?还有,调查的范围也没办法精准,你能确定所有可能拷贝钥匙的地方都没落?” 周石详挠了挠头,无奈地说:“确实,这个办法的不确定性太多了,也没办法做到精准。” 江皓这时候从兜里掏出一把打火机跟一张薄铝片,再把从死者身上找出来的那串钥匙中的一把,也就是这间办公室的钥匙,放到打火机上烤,等到上面出现很明显被烧过的黑色的痕迹之后又很快放到薄铝片上按压,之后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把崭新的美工刀,开始沿着铝片上按压之后留下的黑色印记剪钥匙模型。 周石详瞪着大大的眼睛看自己的江队长像变戏法一般不停地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之后那一连串动作更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铝片上出现明显的钥匙模型,他看到江队长拿美工刀照着形状剪铝片的时候,才渐渐明白其中的蹊跷。 “所以刚才来的路上,您说去便利店买烟,其实顺道也买了这些?”他用手指着打火机、铝片还有美工刀问。 “嗯。” 江皓轻声应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走出办公室,对着门内的周石详说:“你从里面锁一下,我看看能不能从外面打开。 周石详照办。 江皓试了几下,最后成功打开了门。之后他又把门关上,试着从外面让门从里面反琐,也很容易就成功了。 周石详被江皓这一通操作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江队,你干刑警之前是搞门锁研究的吧?这么厉害……” 江皓笑着说:“其实这种手段网上都有,关键要看门锁的情况,有的行得通,有的行不通。我就是试一下,没想到成功了。” “所以我刚才想到的实地调查的笨方法现在不用了?” “任何一个有办法接近这把钥匙的人都有作案的嫌疑。只是还有一点我们得考虑进去,凶手在实施作案之前必须有一个实验的机会,他/她得确保这样的办法可行的情况下,再去准备其他的步骤。” 第8章 第 8 章 周石详点头。 之后两个人又看起了放在办工桌底下的炭火盘,里面盛满了灰烬。 “江队,你说这个炭火盘到底怎么回事?” 江皓也一直想不通这一点。 如果凶手真得想利用密室以及燃烧的炭火盘伪造死者系自杀而非他杀的案发现场,尸检结果上应该不可能显示死者血样测定中HbCO的含量浓度小于百分之10,这样的结果直接说明死者死亡之前炭火盘根本没有燃烧,从而否定了死者是因为吸入过量一氧化碳而中毒身亡的。 这样明显的漏洞,他不相信凶手会想不到。 那么,这个炭火盘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是死者自己拿过来的还是凶手或者其他人?也或者这根本就是凶手故意埋下的另一层伏笔。 江皓暂时想不通。 他又开始查看办公桌左手边累得很高的一沓文件,跟书柜里的资料一样,都是关于工作方面的内容,摆放得也很整齐。 江皓一张一张的翻看,内容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翻到一半的时候,他在那些资料的内部发现了一小撮小灰烬,很像是纸张燃烧过后留下的部分,很小,跟稍微大快一点的头皮屑一般大,但因为纸张很白,那东西黑黑的,细心的他并不难发现。 他认真看了一下那份资料的内容,是一起已结案的离婚财产分割案件,原告是一位声称自己老公出轨有外遇的妻子,陈离平作为原告的代理律师,最后那起案件以妻子败诉告终。 原因是原告最后经过医疗机构诊断,患有轻微的心理问题,很多东西经过调查都是她脑内的臆想,根本没有可靠的证据证明其老公出轨有外遇,最后的财产分割自然不能按她的意愿来。 这份文件中间缺失了一部分,是属于陈离平亲笔签名的办案小结部分,虽然并不是很重要,但也是律所卷宗整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江皓心里觉得怪怪的,认为这类卷宗整理文件应该不由简易之这种级别的律所合伙人整理才对,可是为什么办公桌上有那么一大堆这类文件呢?且大部分都是陈离平律师经手的案件。 还有缺失的那一部分文件以及被无意间夹杂在内部的纸张燃烧过后的灰烬,一切都让江皓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他又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不出意外,里面有两瓶何博海律医生告诉他的死者死亡之前吃的抗抑郁类药物,一瓶白天服用的,一瓶夜间服用的,两瓶药物十分整齐的放在抽屉里,一左一右摆放得极有秩序。 整个抽屉给人的感觉就像周石详之前说的,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得又干净又齐整。 他带上手套,分别从两个瓶子里各拿出两粒药装在不同的透明袋子里,又拿笔做了个标记。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江皓掏出来一看是陈离平的号码。 两个人随便寒暄了几句,对方就提出想请他吃饭的话。 “如果你只是想还昨天我请的那顿饭的人情就别了,你压根没怎么吃,都我一个人吃的,你这样我该不好意思了。” “昨天胃不太舒服,今天可以吃了。还是老地方,来不来?” 江皓忙了一天也没好好吃点东西,这会儿听陈离平说吃的,简直要留口水。 想到刚好可以趁吃饭的时候跟陈离平了解点情况,最后直接答应了。 “好,半个小时后老地方见。”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我有个同事跟我在一块,到现在也还没吃晚饭,介意我把他带着吗?” 对方很干脆同意了。 挂断电话之后周石详很快跑到江皓身边说:“队长你太好了,我以为你要抛弃我自己去享用美食了,没想到你没忘记我。我这是找了个什么绝世神仙好领导啊!” “得得得,那些奉承话免了,听得我脑壳疼。你把东西整理整理,我们走吧。” “好咧!” 最后到达餐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的时间了。 陈离平比江皓他们先到,三个人简单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开始点菜,点完菜又闲聊起来。 “你胃好点了吧?”江皓问 “好一些了。不过还是不太能吃辛辣的东西,所以刚刚点了些清淡的。” “要还是不太舒服,一定要去看医生,可千万不能不当回事儿。 “我知道,谢谢你江皓。” 周石详这时候说;“我爸有一老朋友,是临城附属医院消化内科的主任,姓王,回头你要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我爸帮忙牵一下线,毕竟有熟人好办事。” 陈离平感激地说;“谢谢周警官,如果有需要,到时候我再找您,好吗?” “可以可以,随时都行。” 谈话到这里没过一会儿服务员开始上菜,三个人没再继续说什么,都埋头安静吃起东西来。 陈离平胃口确实比昨天好了很多,虽然吃的还是不算多,但起码喝了两碗汤,还吃了一些清淡的菜。 “心情好点了?昨天你那样,回去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本来想着给你打个电话的,后来看时间有点晚,又怕打扰你休息,就作罢了。”江皓看大家吃得差不多,对着陈离平说。 “昨天因为简学长的事,心情确实很差。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我们没有让时间倒流的本事,那就只能向前看了。” “确实。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陈离平思考了几秒钟又说:“我能问一下简学长的死因跟死亡时间究竟是什么吗?他不是自杀的,对吧?” “根据尸检报告,简易之的死亡时间是18号晚上的7点——10点这一区间内,他确实不是自杀身亡的,而是被人用手或一些柔软的物体同时压迫口和鼻孔造成窒息而死亡的。” 江皓的话让陈离平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周石详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看到周围朝他们投来的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之后,他赶紧伸手示意其坐下。 陈离平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激,慢慢坐了下来。 “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江皓说完这两个字又问:“我记得你说过18号那天晚上,你请你们律所的同事出去聚餐了,是有这回事儿吧?” “对。那天因为简主任帮我解决了‘十佳’律师评比活动需要的签名文件,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决定请律所的同事一起吃晚饭,当时下班的时候,大概六点多,我去学长办公室喊他,但他当时说他有工作没处理完,需要留下来加班,不能跟我们一块去,最后我们就走了。” “你最后见他的时间就是那时候?” “对,大概六点多一点,我们正常的下班时间就是六点。” “一起去聚餐的同事都有哪些人?” “我、孙兴安孙主任、赵凯律师、李上安律师、夏云律师,总共五个人。” “你们律所总共就这些人?” “还有其他律师出差去了,不在本地。” “你们没有人事、财务这些吗?” “财务部集体参加培训去了,走了有两三天的时间,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没有专门的人事,这部分内容主要是孙主任管。” “那天你们五个人从下班之后到聚餐结束,这中间的时间一直待在一起吗?” “我们是六点多出发的,我坐赵凯的车,夏云坐李上安的车,孙主任一个人开车过去的。因为吃饭的地方离办公室很近,开车过去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所以最后到的时候估计也就六点半左右,结束的时候大概十点多一点,回来也跟去的时候安排一样。” 陈离平做回忆状,安静了十几秒的时间又继续说:“至于从六点半到十点这中间的时间,除了我因为‘十佳’律师评比活动的评委组那边打电话就提交的签名文件出现的问题跟我沟通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之外,其他时候大家也就上上厕所什么的,余下的一直都在一起。” “你说评委组那边跟你打了二十分钟的电话说签名文件的问题,是简易之之前帮忙签名的文件吗?” “对,就是那个。但问题不在学长那,是我个人的原因,我遗漏了部分内容,他们让我第二天抽空补交上去。” “所以那二十分钟的时间你并没有跟同事们在一块儿?” “对。当时包间里大家都在玩游戏,有点吵,我就出去接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 陈离平拿出手机翻了一下通讯记录,说:“七点四十五。” 江皓就着角度看了一眼,确认时间没错并悄悄记下了那串号码。 “我们昨天走访了你们律所的保洁员刘红艳,她说最近你大概工作任务很重,每天都早出晚归,几乎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到律所,可以问一下昨天早上为什么去得那么晚吗?”江皓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都有的一个疑惑。 陈离平回答:“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其实除了你们,律所的同事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可我真的只是因为简主任帮我解决了签名文件的事情,‘十佳’律师评选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基本完成了,再加上头一天晚上聚餐跟大家疯得有点久,身体很疲惫,才决定第二天多睡一会儿,偷个懒晚点去律所的。” “你别多想,我们就是随便问一问,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工作就是容易揪着小细节不放,已经是职业习惯了。” “我知道,我也理解,其实我们律师在某些方面跟你们也很像。” “还有一个问题。”江皓接着说:“你上次说你们简主任跟他前妻是因为苏白女士出轨才离的婚,对吗?” “具体真正的原因到底有哪些,我不是当事人也不敢随便说。但其中苏白出轨应该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你怎么这么确定苏女士出轨了?” “这还用说吗?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律所其他人也知道。” “那你知道简易之离婚之后还把一套私人的房子借给他前丈母娘住的事吗?” “房子?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第9章 第 9 章 那顿饭最后是江皓买的单,陈离平知道后很不好意思。 “都说我请客的,你这样让我如何是好?” “上次你几乎没吃,这次我还带了个同事过来,如果真要你买单,该不好意思的是我了。” 周石详这时候说:“其实说来说去,最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这样,下次换我请客,你们一个也不许跟我抢。” 三个人站在路边笑了起来。 最后送走陈离平之后,江皓又开车送周石详回去。 车上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交流起今晚的心得来。 “目前来看,苏白女士有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她的出入境记录跟她之前的说辞一致,没有出入,基本可以排除她是凶手的可能。”周石详说。 “但她身上还有疑点,关于出轨离婚的事。”江皓边开车边说。 “你是觉得如果陈离平跟孙兴安的说辞没错,那被戴绿帽子的简易之应该不会在离婚之后还因为顾念旧情把房子借给自己前丈母娘住,对吧?” “这是一方面的考量。”江皓又想到今晚在死者简易之的办公桌上发现的那份缺失了一部分内容、内页夹有燃烧留下的灰烬的案件卷宗,他不觉得那份离婚案例跟整件事完全没有关系而只是凑巧。 “另一方面呢?”周石详问。 江皓摇了摇头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周石详继续说:“现在我们聚焦的主要嫌疑人有刘红艳、孙兴安、陈离平、李上安、夏云、赵凯、苏白,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皓插了一句:“还有一个月前被死者主动劝退的孟和广孟律师。” “啊,对,我差一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周石详说:“暂时能排除嫌疑的是苏白。至于今天的陈律师,如果后面我们找那天一起聚餐的其他几位当事人对一下口供,没问题的话,他们不是也有了不在场证明吗?” 虽然江皓从心底里不愿意把事情往更复杂的方向想,但职业道德让他必须抛弃一切杂念, 唯一能说话的只有事实,这是他一直信奉的准则。 “就算其他人的口供能对得上,陈律师也不能排除嫌疑。” 周石详还想继续问些什么,但江皓没给他机会。 “交给你几项任务:明天先去找苏白的母亲了解一下情况,具体的联系方式我待会儿发你手机上,还有去调查一下孟和广,看看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他又从兜里掏出从简易之办公室带出来的装在两个透明塑料袋里的药物递到周石详手中,“这个,明天一早送到鉴定科鉴定一下,看是不是就是死者尸检报告里说明的药物,袋子上我做标记的那一个是夜间服用的,你让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周石详一边接过袋子一边说:“江队,明天我们分开行动?” “嗯,你先把我刚才交代的那几项任务完成了,下午我们再碰面。” “好。” —— 第二天一早,江皓跟李上安在一家咖啡店碰了面。 “不好意思啊李律师,耽误您时间了。” 昨晚江皓在电话上跟李上安约今天见面的时候,对方的说话口气听起来很为难,说辞是今天要走访手上正在办理的一个民事案件的当事人,时间上不一定方便。 当时为了敲定今天的见面时间,江皓说:“没关系,您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我来找您,就跟您了解点情况,不会耽误您太久时间。” 大概这样的说辞滴水不露,李上安没办法拒绝,最后只能说:“那好吧,明天一早,七点钟,光纯路可可西咖啡馆见,聊完我再去走访当事人。” 此刻七点零五分,李上岸迟到了五分钟。 “是我该说不好意思的,路上出了点情况,迟到了五分钟。”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等咖啡上来就开始说正事。 “不知道江队长想了解什么?是有关简主任的事,对吗?” 江皓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原因是李上安才来不久就开始有意无意看手表上的时间,他猜测待会儿他要去见的当事人应该是位很重要的人物。 “对。死者简易之的死亡时间和致死原因已经找到了。” “简主任难道真不是自杀的?” 李上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震惊,江皓觉得那不太像是演的。 “根据尸检报告,可以这么说。他的死亡时间是18号晚上的7点—10点这一区间内,被人用手或一些柔软的物体同时压迫口和鼻孔造成窒息而死亡的。” “就是被人活活闷死的?可是我听说简主任尸体表面没有任何痕迹,如果被人从背后闷死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反抗呢?” 李上安的疑问突然让江皓意识到昨天跟陈离平说同样话的时候,他当时除了有短暂失态的表现之外,并没有那样的疑问。 此刻他再仔细回想了一遍,觉得李上安的疑问才是人之常情,毕竟一位刚开始十分像自杀身亡的人,突然被告知被他人从背后袭击而亡,第一反应确实应该是痕迹跟斗争迹象的问题。 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把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剔除,回应李上安。 “细节上的问题不太方面透露,今天就是想问李律师几个问题。” “没问题,江队长您请问。” “十八号晚上7点到十点这一时间段,您是跟您律所的其他同事在距离公司不远的餐厅聚餐,对吗?” “对。”李上安考虑了几秒,又继续说;“具体来说是六点半到十点,当天我们是六点下班的,之后请客的陈离平陈律师去简主任办公室想喊他一块去,但简律师说自己要加班,没办法去,最后就我、陈律师、孙主任、赵律师、还有夏律师五个人去的,到集香居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半,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包间里吃饭、聊天、玩游戏,到十点左右的时候才走的。” “中间你们五个人一直在一块?” “严谨一些不能这么说,毕竟三个多小时,也要去上上卫生间什么的。”李上安停顿了几秒,好像想到别的,说:“但大家上卫生间也很快的,一个人也就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回来之后又继续了,只有陈离平陈律师,他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中途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不在。” “你确定大家上卫生间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左右吗?这一点很重要。”江皓说。 李上安又自己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很肯定地说;“对,我没记错,因为当时整个包间只有五个人,人也不算多,我们玩了很久的接词游戏,因为涉及到游戏输了要出钱的事,大家都玩的很认真,还较劲,有人出去都会停下来等的,所以没人上厕所耽误很久的时间。只有陈律师那通电话是个意外,他出去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当时因为事情比较重要,是评委组那边的来电,我们就算再怎么开玩笑也不能拿人家的正事闹,最后索性饶了他好几轮,让他安心讲电话去了,那半个小时的时间是我们四个人玩的,他讲完电话回来又重新加入了。” “你不是说陈律师的电话只讲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吗?怎么最后四个人玩了半个小时?” “哦,那个啊,因为一轮没结束,我们只能结束再开始新的一轮,半个小时是大概的时间。” “所以差不多那半个小时你们四个人是在认真玩游戏的?” “对。” 江皓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的,但看到李上安时不时瞄腕间的手表,最后只能说:“李律师是有紧急的事要去处理吗?” “对,约了当事人家属碰面谈事情。抱歉啊江队长,我得走了,如果还有其他问题想问我的话,您再打电话给我,我们约其他时间,您看可以吗?” “行,我们要有其他需要的话,会再跟您联系的。” —— 离开那间咖啡店的时候,江皓又跟赵凯约了见面地点,是一家台球厅,地点是赵凯选的。 江皓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娱乐方式就是打台球。他的外形条件好,技术也高超,所以每次一来台球厅必收获一阵吹嘘跟掌声,只是后来学业跟工作忙起来这项爱好慢慢就丢下了。 今天时隔多年再一次进台球厅,那种熟悉的感觉很快又回来了,伴随着熟悉感,他的青春岁月好像也一下子回来了。 赵凯很年轻,看起来比他小三四岁,外形条件也好,所以当形象技术均巨佳的两位一起在同一个桌子上切磋的时候,自然而然迎来了众多目光。 两个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结束之后赵凯还想再来一局,被江皓拒绝了。 “不行不行,年纪大了,注意力没办法集中太长时间,一场就够了。”他是故意那么说的。 其实一开始江皓愿意陪赵凯玩一局纯粹只是想跟他把关系拉近一点,这样接下来的问话或许更容易推进下去,现在球也打完了,该是工作的时候了, “江队长真是爱开玩笑,您跟我们陈律师是同学,年纪肯定一般大,他也只比我大三岁,怎么到我这您就年纪大了呢?”赵凯一边拉凳子坐在江皓面前,一边说。 “你知道我跟你们陈律师是同学?” “当然,那天早上您不是把他单独留下来了吗?后来他就跟我们说了你们的关系。” “这样啊。”江皓给赵凯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说:“你跟陈律师看起来关系不错。” “江队长为什么这么觉得?” “就那天早上,他一直跟你站在一块,你俩说得话也最多。” 赵凯笑了笑,说;“我在律所确实跟陈律师关系最好。我们同一批次进的中晖,他比我大三岁,但我俩之间从来没觉得有代沟。他这人格随和,又好说话,几乎不发脾气,跟这样的人相处很自在。” 江皓想到初中的时候大家都嘲笑他胖子,只有陈离平不拿这事跟他开玩笑,他性格一直都特别随和,就感觉什么事在他这都不是难题,只要笑一笑都能解决。 “确实,陈律师的性格从小就好。”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有关台球的话题,之后赵凯主动问:“江队长是有问题想问我吧?您尽管问。” 江皓直接进入正题。 通过谈话他基本可以判定李上安之前的说辞是准确的,李赵二人的说法几乎没有什么出入。 “有一点很奇怪。”赵凯又说。 “哪里奇怪?” “江队长刚刚说简主任的死亡时间是18号晚上的7点到10点这一区间,请问这准确吗?”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简主任18号晚上10点钟根本没死啊。” 第10章 第 10 章 赵凯的这句话简直如平地惊雷一般震撼到江皓。 调查了这么久,他不相信现在会有这样的玩笑在前方等着他。 “你说什么?”他根本没办法相信赵凯口中的话。 “是真的江队长,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真的是7点到10点吗?有没有可能往后推迟一点?比如到10点半?” 江皓更加困惑了:“赵律师到底什么意思?” “那天聚餐结束的时候大概是十点钟,之后我开车送陈律师回家,李律师开车送夏律师回家,孙主任是自己一个人开车走的。” “这我知道,之前陈律师跟我说了。” “那他没跟你说回去的路上,简主任给他打电话了吗?” “什么?” 赵凯仔细想了想说:“没错,当时我们刚离开集香居,大概十点过一点,十分左右?我不敢确定具体的时间,反正差不了多少,我听到简主任给陈律师打电话了。” “你确定给陈离平打电话的是简主任?” “对,当时电话响了好几声,我看陈律师没反应过来,还出声提醒他。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确实是简主任的,他好像在给陈律师交代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对面那个人是简主任?” “当时车里很安静,简主任的声音我还是能听出来的。况且,陈律师也喊了对方简学长。” “时间你能确定吗?” “大概就是十点十分左右,我没办法确定具体的。” “好的,我知道了。”江皓按耐住内心的困惑,又接着问:“你们律所的保洁员刘红艳,你觉得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最近?” “就是简易之死亡之前那段时间。” 赵凯又陷入沉思当中,好半天才说:“刘姐在我们律所干了好久了,一直一来工作都兢兢业业的,没听说什么奇怪的地方。” 又过了几秒,他好像突然想到别的事情,说:“要说有什么不同的,最近确实有一件。就是简主任去世的当天,早上我刚来律所,就从陈律师口中听到了一件事。” “是什么?” “刘姐说她年龄大了,跟不上现在社会的发展,很多电子数码产品不会弄,担心很快要丢饭碗了。您也知道,现在很多工作几乎完全电子化了,像上下班打卡、请假、线上申请采购还有报销什么的,刘姐不太会弄那些。” 江皓点了点头说;“确实。” “陈律师知道刘姐家的情况,他一直很善良,就想在简主任那做做功课,觉得只要雇主满意保洁员的工作,就算家政公司那边不满意刘姐,应该也不会辞退她的。只是简主任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律所是跟家政公司签署的合同,具体家政公司怎么安排是他们的事,律所没必要管那些。” 赵凯喝了口水又说;“从律所合伙人的角度出发,我也能理解简主任,就是陈律师感觉自己没帮上刘姐什么忙,心里很愧疚,那一个上午心情都蛮低落的。” 江皓问;“你们陈律师跟刘红艳关系这么好吗?” “也不是,陈律师就是个心热的人,看到什么弱势群体都想伸手帮一把。” “这样啊。”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江皓又问:“那天10点离开集香居的时候,你送陈律师到家是什么时候?” “十点半。他家很近,不远。” “你到家是什么时候?” “我妈当时在星光广场跟我姐逛街,之后我就去跟她们会和了,其实主要是去当司机的,星光广场离陈律师家很近。我接上她们到家的时候快十一点半了。” —— 结束跟赵凯的谈话之后,江皓第一时间给何博海医生打电话。 “大中午的,也不让人午休,江队长是钢铁人,我这老头可不是。” 江皓知道何博海在跟他开玩笑,索性说:“江钢铁人刚得了一罐上好的绿茶,不知道何医生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当然有!”对面嗜茶如命的何“老头”叫了一声之后又说;“有什么问题尽管问,看在茶叶的份上,我就不怪你打扰我午休了。” 江皓低低笑了一声,说:“还真有问题想请教何医生。” “你说。” “之前您说死者简易之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7点到10点这一区间内,这个时间段可靠吗?我的意思是,死者有没有可能在这之前半小时或者之后半小时死亡的?” 何博海说;“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是比较可靠的,但也会涉及‘置信区间’这个概念,说简单点就是在这之前半小时或者之后半小时都是有可能的,虽然概率比区间内的小,但不能完全否定。” 江皓心里有了个底,笑着对电话另一头的何博海说:“谢谢何医生,打扰你中午休息的时间了,不过你放心,上好的绿茶很快会送到您办公室。” 结束那通电话之后,江皓心里的疑团更大了。 他不明白如果死亡时间扩大到六点半到十点半这一区间,而赵凯在车上听到的那通电话真的是简易之打给陈离平的话,那么死亡时间的范围又缩小到10点到10点半,这一颠覆性的范围直接就可以排除陈离平的嫌疑,因为10点到十点半他一直在赵凯的车上,除非陈赵二人联合作案,否则他们俩都可以直接排除嫌疑。 可是为什么这么有利的证据之前陈离平却提都没提一句呢?难道他忘了这件事? 还有帮助刘红艳在简易之面前说好话求情这件事,之前陈离平也提都没提。难道他就真的这么做好事不愿留名? 其实他自己应该也知道,18号晚上聚餐他中途出来接了二十分钟电话的事,目前对他来说并不十分有利。 原因是江皓已经实地考察过了,下班的高峰时间从中晖到集香居大概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这也佐证了五位嫌弃人到达包间的时候,时间是六点半的说辞。 可是七点四十五分,也就是陈离平中途出来接电话的时间,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如果开车从集香居到中晖,大概只要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来回二十分钟都不到。 如果前期的准备工作一切顺利,他是有可能跑回办公室杀完人之后再回来的。 赵凯也说了,当时其他四个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玩游戏,中间有半个小时的空隙,那半个小时没人注意陈离平到底是二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回来的。 他完全有作案的可能。 江皓想不明白陈离平为什么没交待回去的途中简易之打来的那通电话。 难道他真的因为简易之的事情,精神恍惚到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 或者换句话说,他根本没觉得自己现在是这起案件最大可能的嫌疑人, 江皓凭借那天陈离平拿出手机给他展示评委组来电时间的一瞥,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串一直存在在他脑海中的号码。 对方果然是省“十佳”律师评委组的组员。 来电时间和通话时长跟陈离平交待的一样,是18号晚上的7点四十五分,时长是21分钟。 “可以冒昧问一下,都七八点的下班时间了,你们当时还挨个给选手打电话告知事项?”江皓问 对面答:“因为事情比较紧急,那天我确实加班了。其实绝大部分选手都按要求提交了材料,只陈离平一个人漏交了重要材料,因为第二天下午就是截止时间,我想着给选手多点准备时间,就特意打电话提醒了他。” “是这么回事啊。你们考虑问题真的很细致周到,这一点我该向你们学习。” 江皓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对方听到那样的话很不好意思。 “警官谦虚了,你们工作才辛苦。” 江皓又问:“那天在电话里,陈律师的反应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对面思考了半天才说:“当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陈律师多问了些比较细致的问题,我估计是怕没理解清楚,回头又落了什么,这也能理解。” 这样的回答让江皓刚才纳闷为什么这样一通电话能讲二十分钟的疑惑有了解答。 对面又继续说:“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陈律师补交的材料里又落了个人自荐的陈述部分,最后还是我的同事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赶在截止时间之前才补交完整的。” “这个部分您前一晚没跟他交待吗?” “我交待了,但他或许忘了。也能理解,那个活动需要提交的材料确实有点繁杂。” 那通电话结束的时候,周石详的电话又来了。 两个人约了一个见面的地方,江皓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边在脑海里串联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 周石详那边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孟和广在案发当晚跟友人聚会,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苏白的母亲确实患有精神疾病,且病得不轻,目前还住在简易之那套老房子里,周石详跟在苏白身后进去的时候,老人家甚至把他当成了简易之。 据周石详观察,苏白的母亲对简易之印象很好,一点也没有自己女儿跟别人已经离婚的意识,甚至口口声声说着易之多好多好的话。 至于拿去鉴定科鉴定的那两袋药片,经鉴定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江皓心里有底了。 “队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听说上午走访了李上安还有赵凯,有什么发现没有?” “简易之可能是18号晚上十点到十点半死亡的。” “什么?”这个消息也震撼到周石详了。 江皓喝了口水说继续说:“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是死亡时间是六点半到十点半这个区间是没问题的。” “您刚才说可能是十点到十点半是什么意思?” “赵凯说聚餐结束送陈离平回去的时候,在车上听到简易之给陈离平打电话了。” “真的吗?我们昨天跟陈律师吃饭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起这件事啊。” 这正是江皓无法理解的地方。 “赵律师确定听到的声音是死者的?” “他说他确定,陈离平还喊了一声简学长。” 第11章 第 11 章 周石详这时候说:“这一点太古怪了。偏偏死者的手机之前在炭火盘里检测到燃烧过后的残留物,我们没办法从手机上着手,否则直接查看通讯记录就可以了。” 江皓这时候说:“你任务又来了……” “需要我去通讯公司查看死者名下电话卡的通讯记录?” 江皓点头。 周石详说:“我今天下班之前肯定把这事办成。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江皓瞪了他一眼;“给你布置任务乖乖照做就是,你这是准备跟我讨价还价?” 周石详可不敢,“我没有江队,我就是……你待会儿准备去走访谁?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他看江皓神色很严肃,又接着说:“我保证今天下班之前一定会把您刚才交待的事情处理好。只不过现在时间还很充裕,我能先跟你去见一见嫌疑人吗?” 江队长看他那一脸渴求的表情,也没办法拒绝。看看时间,确实很充裕,便说:“行吧,你先跟我去见夏云。” 江皓给夏云打电话约面的时候,他跟周石详人已经在她家小区外面了。 之所以提前到目的地,冒着目标可能不在白跑一趟的风险,他们的目的是想赌一把,如果能进到夏云家里,或许更能发现一些隐藏的有用信息。 最后的结果还算幸运。尽管夏云一开始想说约一个外面的地方见面,但在听说他们因为外出有其他事情,此刻人正在她家小区附近的时候,不得不答应他们上门拜访的要求。 夏云租住的小区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坏,但屋子里的陈设跟装修十分整齐,也很有格调,一看就知道屋主有一定的品味。 二人被夏云引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她转身去厨房泡茶,周石详再一次环顾四周,忍不住说了一句:“夏律师家里好干净,一看就跟我们这些单身男人不一样,我们的家里那简直乱成天际,你这里弄得太好看了,好多新鲜的小玩意儿。” 夏云从厨房出来就发现周石详的目光被玄关上的一盏月球形状的装饰灯吸引住了。 “男人跟女人本来就不一样,我平时比较喜欢倒饬家里,周警官看上的那盏月球灯,是我从家居节上淘来的。” 周石详收回目光,笑笑说:“夏律师品味真好。” 江皓忍不住开玩笑:“你是拐着弯说你自己品味也好吧。” “江队,别的我不敢说,品味这一块,跟别人不敢比,跟你,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开你队长的玩笑了?” 夏云看着江周二人斗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夏律师,让你看笑话了。”江皓瞪完周石详转脸跟夏云道歉。 “江队长说得哪里的话。” 三个人又随便扯了些别的,之后才说到正题。 有关18号晚上6点半到10点半之间的事情,夏云的说辞跟之前陈离平、李上安和赵凯的说法没什么出入。 “所以十点之后是李律师开车送您回来的?” “对。赵律师送陈律师,李律师送我,孙主任自己开车回去。” “你跟李律师分开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候?” “十点四十左右吧,我家距离集香居有点距离。” 江皓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里距离集香居的距离,推算时间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如果赵凯口中的那通在车上的电话真的是简易之打给陈离平的,那么按照死亡时间为10点到10点半这一区间,目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孙兴安跟刘红艳。 如果那通电话并不是死者本人打的,死亡时间的范围扩大到六点半到十点半,这一时间段内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有三人,即刘红艳、陈离平以及孙兴安。 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陈离平没有主动告诉他们简易之十点过后给他打过电话这件事。 江皓又问夏云:“你们公司的保洁员刘红艳,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异样?” 夏云好像很奇怪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刘红艳身上,江皓出声解释:“没别的意思,就是例行问一问。”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好像没什么。刘姐主要负责卫生,平时大多都是早上上班之前工作的,跟我们的时间不太能重合得上。” “她只这个时间段工作?” “也不完全。平时简主任有特殊情况也会叫她。” “比如?” “有重要客户来律所参观,刘姐会被提前叫回来重点做一下清洁工作,平时律所没什么人的时候,她也需要做好安防工作,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和事及时跟简主任报告。哦,对了!” “什么?”周石详忍不住问。 “之前因为简主任有严重的老寒腿,就是膝关节的位置特别怕风怕冷,刘姐就从老家带过来一个偏方,用艾条对着小腿外侧,就是腓骨头前下方的凹陷处,每周灸两三次,每次二十分钟左右,简主任办公室的艾灸条跟绑艾灸的铁盆都是刘姐准备的。大概试过之后很有作用,简主任之后就把很久之前在办公室安装的自动报警系统的火灾探测器给取消了。你们也知道,那东西特别灵敏,一点烟火就会自动报警,而熏艾灸条肯定有烟啊,所以最后只能把自动报警器取消了。” “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只是把比较灵敏的自动报警器取消了,其他灭火器、消火栓什么的律所都正常安装。再者,这是简主任自己的意思,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简主任自己也说了,他熏艾条的时候会多加小心的。那东西只有烟,人注意一点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 “就去年12月天气变冷的时候。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中间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夏云的话让一直在江皓跟周石详心中疑团很大的炭火盘第一次浮现出来。 原来那东西是出自刘红艳之手。 难过鉴定科鉴定炭火盘里燃烧留下的灰烬的时候,出具的报告里显示里面有不易散落的艾绒纤维,那是艾条燃烧留下的物质。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手机主板以及纸张燃烧留下的物质,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为什么死者身上没找到他的手机。 应该是凶手害怕手机里的内容留下更多的线索,干脆直接烧了了事。 江皓跟周石详来夏云家之前已经到物业的保安室那里调取了18号那天的监控,视频里显示李上安确实在当天晚上十点四十分左右开车把夏云送到小区门口。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夏云离开的时候李上安的车一直停在原地,最后起码十分钟之后他才开车离开了小区。 江皓当时发现了异样,周石详应该也发现了,但他不像江队长那么迷茫。 “是不是觉得李上安很奇怪?为什么把人送到了还迟迟不愿离去?” 江皓确实有点想不通。 周石详这时候笑着说:“终于轮到我为江队长答疑解惑的时候了。李上安肯定对夏云有意思,他迟迟不离开是因为不放心,最后离开肯定是看到她家灯亮了才走的。” 为了让理由更具说服力,他又说:“我刚特意注意了一下车子停的位置以及夏云家的位置,那个角度是可以看到客厅的方向的。” “队长你没追过姑娘肯定不懂这些小心思。我敢肯定李上安对夏云有意思,但夏云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思绪到这里停止了,江皓回归到现实,他又问了一句:“冒昧问一下,夏律师有对象吗?” 周石详没想到队长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当然他也很好奇夏云的回答。 “没有。” 她只回答了两个字,一点也不复刚刚跟他们开玩笑时的模样,周石详只当她面子薄,不好意思说这个话题。 江皓这时候又走到电视柜旁边,那里有一个裙子形状的大书架,因为造型太过独特,周石详也早注意到了。 “夏律师这个书架造型好独特,我能随便看看吗?” “当然可以,江队长随意。”她也站起来走到书架旁边,说:“这也是我去参加家居展淘来的,当时第一眼就被它的造型吸引了。” 周石详这时候凑过来说:“夏律师从哪些途径知道的这些展览?回头我也想去淘点宝贝来。” “有专门的微博还有公众号会提前发预告,周警官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把他们的账号告诉你。” “好啊,谢谢夏律师。” 江皓随便扫了几眼书架上的书,大多都是专业方面的,也有一些文学性的,就在他准备转身再看看其他东西的时候,电视柜侧边小角落里的一个未完成的中型乐高吸引了他的目光。 “夏律师对乐高也感兴趣啊?” 周石详顺着江皓的目光也看到了电视柜后面的东西,惊喜极了。 “我们江队长可是资深乐高迷,他家好多各种样式的成品,平时只要有假期,别的他没兴趣,就爱把自己关在家里倒饬这些玩意儿。” “夏律师介意我看一下吗?”江皓对着夏云说。 夏云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但只两三秒的时间,很快又恢复正常说:“不介意。就是我刚玩这些,还不太会,倒叫江队长看笑话了。” 周石详这时候忍不住来了一句:“我看也快完成了,反正怎么都比我厉害,这玩意儿我是一下都不行,一看到那些小块块我就眼疼。”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江皓小心翼翼把那个半成品拿起来放在手中端详,说:“其实刚开始接触这些,可以从小的入手。夏律师这个有一定的难度,不太适合新手。” “其实之前我也拿小的跟便宜点的试过手,这是练完手之后的成果,就这一半还花了我不少时间呢,看来我确实没什么天赋。” “确实?之前有人这么说过你吗?” 夏云好像没想到江皓会突然这么问,而江皓也意识到了她的异样,说:“抱歉夏律师,我这人说话太直了,没其他意思。” “没关系,确实有人说我弄这些没什么天赋,换句话说就是人菜瘾还大。” 周石详可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这人谁啊?还不带别人有点爱好什么的吗?就像我,打游戏技术很菜,但我也爱玩。怎么?我这样的连玩游戏都不配了?” 江皓也说:“我看夏律师拼得挺好的。就只是个爱好,图个开心快乐就好了,又不是要把这门技术当饭吃。” “就是。”周石详附和着, 第12章 第 12 章 离开夏云家的时候,时间是下午三点钟。 周石详去调查死者生前的通讯记录,江皓想去找刘红艳再谈谈。 两个人分头行动。 刘红艳人在爱家家政公司,也就是跟中晖直接签署劳动合同的乙方。 “江队长是有什么事吗?” 二人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面对面坐着,刘红艳主动进入正题。 “确实有点事想再问问您。” 他看到刘红艳穿着公司安排的统一工作服,问:“中晖的工作暂时停下来之后,您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 “不固定,目前是作为流动员工,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毕竟中晖过段时间我还要回去。” “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边跟公司的劳动合同还没结束,除了我应该也没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愿意去吧。” 江皓点点头,继续问:“18号晚上六点半到10点半这个时间段内,您能说说当时您在哪里在干些什么吗?” “江队长,您问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简主任的死有问题?他是18号晚上六点半到十点半这段时间去世的?” 江皓点了点头。 对方这时候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神情焦灼地说:“简主任是被人害死的?你们在怀疑我?” 江皓看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变白,伸手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您别紧张,问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工作需要,其他人我们一样也问了。” 刘红艳这才慢慢从座位上坐下来,说:“18号晚上我六点就下班了,当天身体不太舒服,有点感冒,回家之前还去药店买了药,之后到家吃完药就睡下了。” “买药的时候是几点?” “六点半不到,就离我家不远的康泰药房,您要不信可以去问的。” “之后就直接回家,然后一直在家睡觉?” “对。我一般感冒吃一粒感冒药再蒙着被子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第二天一早醒来没什么大事我就正常去上班了。” “有人能为你作证吗?就是你回家之后一直睡到第二天去上班这事。” “江队长,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小出租屋里,你们也去看了,哪里有人能为我作证?” 江皓短暂的沉默又让刘红艳激动起来。 “不是警官,没有人在家睡觉还要为自己作证的吧?我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杀人啊?再说,我跟简主任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干这样的傻事?” 她的声音颤抖着,双手也死命揪着衣角,江皓再次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先别激动,现在案件还在侦办阶段,每一位可能的嫌疑人我们都会调查的。不瞒您说,在此之前,我已经走访过好几位嫌疑人了。不过请放心,法律是公正的,没有做过的事没人能强加在您头上。” 李红艳再一次慢慢坐下来。 “好,我相信你们。江队长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全力配合。” “听说您之前从老家为简主任弄了个治疗老寒腿的偏方,是有这回事吗?” “对,之前经常听简主任说自己关节痛,刚好12月份我有事回了一趟老家,就从老郎中那里搞了些灸条带回来给他试了几次,没想到他说效果挺好的。” “所以简主任办公室那个有燃烧痕迹的铁盘也是你带过来的?” “是,那是买灸条的时候送的,方便把灸条放在里面燃烧,然后腿架在上面熏。” “平时都是你帮简主任弄艾灸的吗?” “只前两次我教了他手法,后来他学会了就自己弄,毕竟他一般都是晚上加班的时候熏,那时我早下班去了。” “都是晚上加班的时候熏的?” “对。那东西有味道,白天可能会影响别人,” 这个话题过去江皓又问起了其他事。 “听说您之前跟陈离平陈律师抱怨说自己不会电子产品,担心马上就要被家政公司辞退因而失去生活来源,有这事吗?” “对。”刘红艳没怎么思考就回答。 “陈律师人很好,我们平时有机会就随便聊聊天。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太难太难了,尤其我这样的人,大家其实都挺瞧不起我的,只有陈律师不会。” “你用‘朋友’这个词形容你们的关系?” “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可以问一下,这样的事你跟简主任说不是更有利吗?你帮他买了灸条,照理说跟他说这件事,或许他还能给你实质性的帮助。为什么你选择跟陈律师说却不跟简主任说呢?” 刘红艳回答;“我帮简主任买灸条只是顺手的事,他也付钱了,这样的小事怎么好当人情。再说……” “再说什么?” “简主任这人最讨厌别人拿人情这样的事跟他谈条件了。他是最公事公办的人,我在中晖工作这么多年,他这点脾气我还是了解的,更不会触他的反感点了。” “你说这样的事他会反感?” “当然。” —— 结束跟刘红艳的谈话,江皓又去找了爱家家政的人事,从她口中得知最近爱家确实有裁员的意向,重点对象是临近退休年龄、不太会电子化办公的年龄比较大的人。 “最近行业不太景气,公司人员有点过剩,再加上现在很多雇主跟我们抱怨说安排出去的阿姨年龄偏大、工作有点力不从心,公司领导就决定整合一下员工,那些快到退休年龄的阿姨就让他们早两年退下去。” “刘红艳在这一批人员当中吗?” “在。虽然她的雇主那边没主动抱怨过什么,但她年龄确实有点大了,眼睛也不好,电子类的产品也不太会弄,每次线上提交采购申请以及后期报销的时候都会出问题,所以她在这一批主动劝退的人员名单里。” “可是我今天来好像看她还在。” “那是因为最近出了中晖那样的意外,我们跟他们的劳动合同签署了五年,目前除了刘红艳,没有第二个人愿意接手她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等中晖恢复正常办公,刘红艳还会回去工作,短时间内不会被劝退了?” “那是肯定。” —— 离开爱家的时候,周石详的电话刚好来了。 “江队,我查了死者生前名下实名制办理的电话卡,通讯记录上显示最后一通拨出去的电话确实是18号晚上10点之后,具体时间是10点零五分,通话时长三分钟,对方是陈离平陈律师的电话。” “好,我知道了。” “江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江皓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快下午五点了。 “上次我们和陈律师一块吃饭的时候,你说下回你来请,这话还算话吗?” “当然,我周石详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那好,请客吃饭吧,我去约陈律师。” 周石详万万没想到只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兜里的皮夹就瘪下去一半。 但看到陈律师跟江队长吃得很开心,也很满足,他也就放心了,毕竟之前自己蹭饭的时候也吃得很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三个人又随便聊起了其他的。 “陈律师现在有女朋友吗?” 周石详最八卦,这个问题他一直都很好奇。 陈离平三十岁,长相优越、工作稳定,关键性格不错,给人一钟谦谦君子的感觉,他觉得这样的男人放到现在的婚恋市场应该跟他家队长一样吃香才对。 当然,他们队长一直单身的原因他能猜到:工作太忙没时间,性格有点直男。 可是陈离平这样的人,应该有对象才对。 他没想到他的问题对方回答的是“没有”。 “陈律师对另一半的要求肯定很高。”周石详笑着说。 “周警官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人工作一般、长相一般,现在又没房,车子还只是最普通的10几万的代步车,这样的条件没姑娘看得上我太正常了。” “陈律师现在是四级律师,很快又要升级为三级律师了,年纪轻轻就作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缘分那样的事说不准的,可能属于陈律师的那份感情很快就来了。” “借您吉言。” 江皓这时候又问陈离平:“你们律所禁止办公室恋爱吗?” “这倒没有。” 周石详这时候说:“那感情好啊,我看你们律所那位夏律师就不错,年纪比你小两三岁,正合适,长得也好看,陈律师赶紧出手。” 江皓看了一眼周石详,发现他也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好像心领神会一般都想到下午在夏云小区保安室内看到李上安送人回家之后迟迟不肯走的事情。 陈离平因为周石详那句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周警官真是会开玩笑,夏律师很多人追的,我没什么戏。” “很多人追又不是已经被人追走了,大家各凭本事,陈律师不要妄自菲薄,我就觉得你很好。” “要是追求者我不认识也就算了,关键大家都认识,这样弄得太尴尬以后怎么办?” “陈律师这话什么意思?追夏律师的人你认识?” 陈离平喝了口水缓解尴尬,之后才说:“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律所的人都知道,我也不算在背后说人八卦。李律师喜欢夏律师,一直都在暗戳戳地追求她,周警官就别再拿这样的事开我的玩笑了,被李律师知道不好。” 周石详听到这里赶紧出声道歉:“抱歉啊,我不知道这事。” “没关系,你也是好心。” 第13章 第 13 章 八卦聊完之后,江皓又说起了正事。 他没拐弯抹角,直接把心里一直一来最大的一个疑问对陈离平问了出来。 “赵凯律师说18号晚上10点从集香居开车送你回家的途中,大概十点十分左右,简易之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有这事吗?” 陈离平思考了几秒钟说:“是有这事,我那天没跟你们说吗?” “确实没有。”周石详出声。 陈离平说:“大概那天突然听说简学长是非正常死亡的,当时心里一时难以接受,你们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了,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他停顿了几秒又说:“这事很重要吗?跟简学长的死有关?” 说这些话的时候,江皓发现陈离平脸上困惑的表情真得及其自然,以他这么多年办案的直觉来看,一点也没有演绎的痕迹。 那天在饭桌上,他跟周石详确实没有主动问起陈离平跟赵凯回家之后在车上发生的事情,他忽略到这件事情是有可能的。 再说,有谁会故意隐瞒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呢?要知道那通电话可是最能洗刷掉他身上嫌疑的证据。 想到这里,江皓心里松了口气。 “确实,那通电话能最大程度让死者的死亡时间精确下来,简易之的死亡时间就是那通电话结束到10点半之间。” 江皓的话让陈离平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说什么?学长是那通电话结束之后被人害死的?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当时学长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他还给我布置了工作任务,让我第二天帮他整理之前的卷宗,这些他下一个案子有需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之后他就……遇害了呢?到底是谁对学长有这么大的恨意?他人那么好……” 周石详坐在陈离平旁边,明显感觉到陈离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 他给对方递过去一杯水,安慰道:“陈律师冷静一点,这事谁也没办法预料到。” 江皓这时候说;“离平,能给我看一下你的通讯记录吗?我们想看看到底是10点几分简易之给你打的电话,你们通话了几分钟。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具体死亡时间。” “好。”陈离平用颤抖地双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之后翻到18号那天的通话记录。 江皓接过去看了看,时间确实是10点零五分,通话时长三分钟,跟周石详调查得来的结果一样。 他把手机还给对方,又出声安慰了几句:“就像小周说的,这件事谁也没办法提前预料到,别太难过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调查清楚整件事,还简主任一个公道。” 陈离平的情绪还是很难稳定下来,最后江皓跟周石详耐心等了十分钟的时间,对方颤抖的身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江皓又想到第一次跟陈离平了解情况的时候,曾经问过他有没有哪些地方让他觉得简易之不近人情的,他当时的回答是他觉得简易之是很严格的上司,就是下属犯了错,他会毫不客气地点出来,完全没有顾及对方想法的意思,有时候说话挺不给人留情面的,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可是那天跟赵凯见面的时候,他却说陈离平因为帮刘红艳在简易之面前求情遭到碰壁,那一整个上午他人都闷闷不乐的,照理说这件事应该很能说明简易之的不近人情,为什么当时自己问他的时候,他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呢? 想到这里,他又问陈离平:“我听你们律所的赵律师说,你18号那天上午替刘红艳的工作问题到简易之面前说了几句话,但你们简主任好像不太认同你的建议,有这件事吗?” “嗯,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我也理解学长,他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每天要管理的事情很多,我好像是不太应该拿这样的事去烦他,本来他这个人办事就喜欢按程序来,我当时一时冲动,根本没考虑到自己的行为合不合适。” 江皓又说:“那天倒没听你说起这件事。” “啊,我以为这样一件小事没什么可说得,难道这也跟学长的死有关系?” 陈离平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江皓赶紧说:“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一下。” 这件事如果真的跟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那矛头也是对着刘红艳的,跟陈离平确实没多大关系。或者换句话说,这件事让江皓好像又看到了当初还在读初中时候的他。 那时他也总喜欢帮助别人,尽管很多时候自己会受到不好的牵连,但下次有类似情况发生的时候,他还会选择那么做。 最后江皓又随口问了一句:“你知道你们简主任有抑郁症这件事吗?” 陈离平回答说:“知道。我们律所里的人都知道。学长症状不是特别严重,平时也有按时吃药的习惯,基本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睡眠质量不太好。” “睡眠质量不好?有严重到需要吃安眠药那样的地步吗?” “应该不需要特意吃吧,学长吃的抗抑郁药里有安定睡眠的成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们以前聚餐的时候,学长从来不喝酒,大家一开始还起哄,后来知道学长在吃药,之后就没人再让他喝酒了。有一回晚上聚餐,到九点多的时候,大家看到他吃药就特意问了一句,他说是带有安眠性质的抑郁药,吃了回去刚好可以好好睡一觉。” “九点多吗?” “对啊,十点回去就可以睡了。他说那药睡觉前一个小时服用效果最好。” 江皓想到尸检报告里显示的药物服用时间大概是18号下午的四点到七点,这更加佐证了当时的药物并非出自死者意愿服下的,原因是他绝不会五点到八点这一区间睡觉。 那么药物就是凶手利用手段让死者悄悄服下的。会是谁呢?他/她这么做的原因是想让死者在五点到八点这一区间内因为药物的关系而陷入深度睡眠,之后他/她好悄无声息从背后将其闷死? 这么说好像特别说的通,只是这跟十点零五分死者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相违背。 那通电话说明十点零五分的时候死者并没有死亡也没有陷入深度睡眠。 江皓感觉每一次真相离他很近的时候,又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他往回拉。 这股神秘的力量影响力很大,大到江皓甚至想把一切打破,从头再来。 —— 跟陈离平的那顿饭结束之后,江皓跟周石详又一次来到案发现场,也就是死者简易之的办公室。 还是一样的陈设。 两人又四处看了看,江皓再一次把脚步停留在办工桌后面的书柜上,里面原本被隐藏在大批文件资料底部的小型积木上一次已经被他放到了外面,此刻他再一次拿起来放在手上端详。 周石详看他这么专注,干脆也跑过来凑热闹。 “队长,这玩意儿有问题?” “你认真看看。”江皓把手里的积木递给周石详。 周石详认真看了好几分钟之后突然说:“我知道哪不对劲了。我就说这东西一开始看没觉得,刚刚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不对。” 他用手指着积木的眼睛说:“这里红色跟绿色弄错了几块,我就说这眼睛怎么越看越不对劲,果然,是颜色弄错了几块。” 江皓照着周石详指示的位置认真看了半分钟,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到相册,找出上午在夏云家拍的那张半成品的乐高照片。 当时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乐高让他联想到了简易之办公室书柜里的小积木,就找了借口说自己对这东西感兴趣,想拍个照回头上网买同款,夏云大概之前从周石详口中听说他本身对乐高感兴趣,也不疑有他,直接同意让他拍照了。 此刻江皓仔细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在发现中间有一部分古怪的地方好像也把红色跟绿色弄错之后,有点不敢相信,又让周石详确认了一遍,得到跟他一样的想法之后,两个人愣在了书柜旁。 “所以,拼这积木的人跟夏云一样,也有红绿色弱?事情有这么巧吗?”周石详问 “你还记得上午在夏云家,我说她一开始可以从容易的入手,她当时说她之前确实拼了小的便宜的练手,之后才买了照片里这个中型的乐高吗?” “我记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两个人又安静下来。 “如果只凭这句话我们确实不能说这两件事有关,但同时搞错红绿色块的人,事情绝不简单。”江皓紧紧盯着面前的积木跟照片说。 “队长你是说拼这个积木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夏云夏律师?” “对。” “那这么看来夏律师跟死者关系不简单啊,你想想会有上司把自己女下属的东西藏在书柜里面吗?还用钥匙上了锁,这东西也不值钱,当摆饰也不太能上的了台面,跟这间办公室的装修风格简直完全不搭。能把这样的小东西极为珍视地藏在书柜里面,除非送这东西人很重要。” 江皓很认同周石详的话。 他再一次掏出手机对着那几个小积木拍了几张照片,还把弄错的那几块拍了特写,之后继续查看办公室。 办公桌上还是一如既往整齐得令人咂舌,周石详再一次感概:“这简易之果真强迫症很严重,洁癖也严重。” 江皓坐在办公椅上,想要感受坐在这里的简易之生前的工作环境。 桌子上的东西摆放整齐,一切都以工作便利为前提。 文件、笔筒、杯子、台灯,甚至纸巾的位置都按照人的习惯跟便利条件摆放的。 他又拉开抽屉查看,里面的两瓶药物还是跟之前一样一左一右摆放在抽屉的左右两侧,左边是白天服用的,右边是夜间服用的。 他让自己假装存在于忙碌的工作环境中,之后低头从抽屉里往外拿药瓶,在意识到白天服用的药瓶在抽屉左侧,而他身处的位置并不十分便利,需要停下手中的工作再去拿东西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又有了新的发现。 第14章 第 14 章 这一发现突然让江皓兴奋起来,但他不敢相信的猜测,又站起来让周石详坐到他的位置上,之后假装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在精神不集中的时候打开抽屉拿药瓶。 在意识到他只随手按便利拿起右边瓶子的时候,江皓突然叫住了周石详:“等等,你不看看药瓶?” “哦。”周石详这才低下头看了一眼瓶身,注意到上面显示的是夜间服用的文字说明时,十分诧异地说;“夜间服用的药瓶为什么放在右手边?不应该把经常服用的白天的瓶子放在更便利拿到的右手边吗?江队长,你是不是看完药瓶放回去的时候搞错了位置?” “为什么这样问?可能简易之自己就是这么放的?” “不可能吧?你看整间办公室的摆设也知道,他是个有强迫症和洁癖的人,所有的东西都为了便利摆放得仅仅有条。白天最常服用的药瓶肯定放在右手最容易拿到的位置啊,要是放在左边,他这办工桌又大,抽屉也大,他还得停下手中的工作扭着身子凑到左边来,他也不是左撇子,完全没这个必要。” 周石详的话让江皓心里的猜测更肯定了。 一左一右摆放整齐的药瓶位置肯定被人动过了,原本白天服用的那一瓶应该是放在右手边的。 凶手应该很了解简易之的性格和每天工作的环境,知道他忙起来会跟刚刚的周石详一样,按照习惯随手拿起药瓶就倒药往嘴里送,所以才有了尸检报告里死者胃部残留的带有安眠性质的抗抑郁药物残渣。 而凶手之所以想让死者在白天服下夜间的药物,目的就是想在死者昏睡的情况,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这也进一步佐证了死者虽然是被人用手或一些柔软的物体同时压迫口和鼻孔造成窒息而死亡的,但身上却没有任何斗争跟挣扎的痕迹。 可是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十点零五分死者打给陈离平的三分钟通话时长的电话。 照理说凶手安排药瓶这件事是想让死者在昏睡的情况下顺利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可是尸检报告里药物服用时间是四点到七点,意味着死者五点到八点这一区间内开始进入昏睡状态,然后凶手才有可能实施自己的计划。可是那通电话说明死者在十点零五分的时候是清醒的状态,并未遇害。 这完全说不通。 可是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江皓始终觉得简易之在四点到七点这一时间段内服用带有安眠性质的抗抑郁药不是出自个人意愿,而是凶手为之后的谋杀计划提前做好的铺垫,这一点很难被推翻。 可是十点零五分的那通电话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除却赵凯的证明,还有通讯公司查到的通讯记录,这些根本不可能有假。 两头都有非常大的存在可能性,可是放在一起就背离了逻辑,江皓想不通。 就在他处在一个死胡同里,根本找不到出路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很快,何博海何医生的电话就被他拨通了。 “何医生,您上次说死者的尸检报告里显示他可能服用带有安眠性质的夜间抗抑郁药的时间是四点到七点,这一点没问题的,对吗?” 江皓急于解开心中的疑团,电话一接通就直接进入正题。 何博海大概也听出了他的焦急,没有如往常一般开玩笑,很认真给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那您能据此推断他陷入睡眠的时间吗?”江皓又问。 对方思考了半分钟说:“一般这类药物服用一个小时左右会起药效,大概五点到八点吧,这一时间段内,死者可能开始陷入沉睡状态,但具体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不好说,因为每个人的状况不一样,身体素质也不一样。” “您的意思是死者十点之后醒来也有这种可能?” “对。” 和何博海医生的那通电话结束之后江皓心里的疑团暂时消退了一点。 据何医生的说法,十点之后的那通电话是说得通的。 可是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凶手费尽心机利用夜间药物让死者陷入沉睡状态,好实施之后的杀人计划,为什么之后又不进行呢?非要等到十点零八分,死者打完那通电话之后,那时他/她又是如何在毫无斗争痕迹的情况下,十点半之前杀害死者的? 疑团还是如阴云一般笼罩在江皓的头脑上空。 最后离开那间办公室之前江皓又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条新的颠覆性的线索,这个线索让他决定明天再去会一会苏白女士。 —— 江皓第二天去找苏白的时候刚好是周末,她难得休假不上班,正在帮她母亲搬家。 他跟周石详按照电话里约好的时间地点第一次来到简易之名下那套房子的时候,母女两个行李正打包到一半。 苏白的母亲跟苏白很像,虽然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也随着岁月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但身上的气质却出众。不说话站在那里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退休的老教授,就是那种年轻的时候读过很多书,现在年纪老了,曾经读过的那些书全部转换为她的阅历跟人生的感觉。 但一说话这种感觉就打破了。 没错,她母亲确实神志时好时坏,闹起来的时候像小孩。 苏白一边安抚她母亲,一边不好意思地对江皓跟周石详说:“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哪里。” 周石详从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陪老人家玩去了,江皓弯下身帮苏白搬面前的懒人沙发。 “江队长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沙发为什么我还要花这么大力气搬走?” 江皓震惊于苏白洞悉人心的能力。虽然他心里确实有这样的疑惑,但他根本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表情也极其正常,可是苏白一下子就说出了他的心声。 被说破心事,江皓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沙发是我爸去世之前买的,当时是为了方便我妈冬天的时候在阳台上边晒太阳边看书用的。后来我爸去世,我妈不久之后也病了,她什么都不记得,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这沙发。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她自问自答,继续说:“因为我看到过好几次我妈对着沙发流眼泪的样子,莫名其妙,根本说不出缘由。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怎么了,次数多了之后我就知道了。她虽然脑子糊涂,很多人和事都忘了,但我爸的爱她还记得,那可能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她的话让江皓有一瞬间的动容,他安慰道:“你妈还有你。”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苏白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江皓水中,本来准备也给周石详拿一瓶的,但看他跟自己母亲在院子里玩的开心,索性作罢。 “小周警官性格真的好好,跟谁都玩得起来。我妈平时不太愿意跟陌生人玩一块儿的。” “他确实跟谁能玩到一起。”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江皓直接进入正题。 “苏小姐已经跟你母亲商量好搬出去住了?” “对。我哄了她半天,答应之后每天都抽空多陪她玩几个小时,还同意把照顾她的阿姨也带着,她才点头搬家的。当然,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搬家,我跟她说的是去别的地方玩。” “没跟你闹吗?” “闹了好几宿。” “怎么想着突然要搬家呢?” “这房子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现在简易之出了意外,哪里还能再住下去。” 江皓点了点头。 外面院子里周石详正在陪老人家聊天,两个有着绝对年龄差的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竟然双双在捧腹大笑。 苏白看到那样的场景,脸上的神情不自觉柔和起来。 “果然,老年人最需要的还是陪伴,我都很久没看到我妈笑的这么开心了。” “苏小姐平时工作忙也能理解。” “可是这不能作为我为人子女失职的借口。” 说那些话的时候,江皓看到苏白凝视窗外的眼睛里好像蒙了一层雾气,那是一种真诚的愧疚感。 他实在不愿意把面前这个人跟几天之前口口声声对他说要不惜一切代价让简易之因为房子的事情跟她走上法律道路,不管结果如何也要让他名声败坏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面对此情此景,江皓决定直接问出心里的疑惑。 “苏小姐,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之前为什么决定要就房子的事跟简易之走上法律道路?你自己也知道,这件事说到底他只是做了一个口头上的承诺,真要走法律途径,你大概率会败诉的。” 苏白的神情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冷下来。 “他自己答应好的事,凭什么说反悔就反悔?” “可是你有想过吗?这件事如果真的闹大了,最有可能受到伤害的是你母亲。” 这句话让苏白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江皓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那么大。 “我绝不会让我母亲受到任何伤害!” “她会被当作重要当事人出现在公众场合,被人评头论足,这样的事你不会没考虑到。” 苏白因为这句话再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 江皓继续说:“我绝不相信像你这么爱自己母亲的一个人,会因为这样一件事不惜让她置于可能恶劣的环境当中。苏小姐,你这么做背后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 苏白的脸已经彻底白了,江皓发现她的手正在紧紧扣着沙发套,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对方要再这么扣下去,那套厚实的布料很快会被她扣破, “江队长真是爱开玩笑,我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你真正的原因是想让简易之名誉受损,想让他给人留下说话不算话、不懂感恩、自私自利的形象,说到底你只是想惩罚简易之,这也能说得通当初简易之同意将房子暂借给你母亲住的时候,你为什么把他的话偷偷录了音。其实当时你就给自己留了这一手,对吧?” “笑话!我都跟他离婚了,财产也早分割清楚,有什么必要再惩罚他?你要不相信,可以去法院调查我们的离婚案件,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并没有任何矛盾。” 第15章 第 15 章 苏白说的没错,简易之跟她的离婚案件江皓之前已经彻底调查了一遍,里面记录的离婚原因是夫妻情感不合、自主协商离婚,之所以走上法律道路是双方想按程序分割共同财产,二人对最后法院判决的财产分割方案也都没有任何异议。 当时江皓心里的疑团很大,原因是陈离平跟李上安曾说简苏二人离婚的原因之一是苏白出轨有外遇,这跟案件上记录的完全不同。 但昨晚在简易之办公室发现的那条颠覆性的线索给他解答了疑惑。 那是一封被隐藏在钢笔盒内部的书面承诺书。 之前之所以没发现,原因是简易之藏得很深,他把纸条粘在钢笔盒内的两张说明书的中间部位,任何人打开笔盒看的时候都不太容易留意说明书,即使留意到也只会打开看一眼,不会发现被粘在中间的小纸条。 江皓当时跟周石详说着话,对方不小心打翻了放在一旁的半小瓶矿泉水,其他东西倒没受到损害,只自己刚刚拿在手上的钢笔说明书被泼湿了,自然粘在两张说明书中间的那封简易之亲笔签名的承诺书也显露了出来。 事后江皓感谢周石详创造的那一场意外,要没有他打翻矿泉水瓶那一茬,他可能随便看一眼说明书就塞回去了。 那封承诺书上写着甲方(简易之)只要同意把位于长海路5509号那套房子免费让给乙方(苏白)的母亲居住,直到老人家寿终正寝,乙方(苏白)愿意配合甲方(简易之)的要求,对于谣言说二人离婚的原因系乙方(苏白)出轨造成不作主动解释。 大致意思就是这些。 当江皓当着苏白的面把承诺书的内容简单复述出来之后,她的脸彻底白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所以简易之根本不是出于好心才把房子借给伯母住的,你也并没有付任何房租,对吗?” 苏白已经说不出话了。 “为了你母亲,你宁愿背负出轨的名声也心愿意配合简易之,别的不敢说,起码你很爱你母亲。” “相比较我妈对我的付出,我做这些算得了什么呢?名声为何物?只要我没做亏心事,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不介意。” 苏白的豁达令江皓震惊。 “所以你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有房子的诉求我知道,简易之为什么那么做?” 大概知道事情没办法再隐瞒下去,苏白决定如实告知江皓她所知道的一切。 “之所以决定跟你们坦白,是因为我觉得你和小周警官都是好人,你们的工作不该在我这里受到任何阻碍。” 她开始从头说起。 “我跟简易之的婚姻开始的冲动,结束也是必然的。我们性格相差很大,他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而我崇尚自然、追求解放天性,这样生活习惯相差甚远的两个人其实很难走的远的。再加上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孩子,这样没有羁绊又三观跟习惯不同的人,最后走到离婚的地步也不奇怪。” “是你不想要孩子还是他不想要。” “我们都想,可是他的条件不允许……” 江皓心里明白了,简易之有身体上的难言之隐。 “这是造成你们婚姻破裂的原因之一?” “不是。在我眼里,两个人只要足够相爱,这样的事根本算不得大事。我之所以要跟他离婚,唯一的原因只能是这份感情变得不纯粹了。” “你的意思是简易之在外面有人?” 苏白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当初离婚的时候,你没有对他婚内出轨提出诉求?” “我没证据。再加上当时我妈有发病的迹象,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跟他扯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这关系到财产分割的事。” “他知道自己理亏,法院财产判决下来之后又给我转了五十万。” “那封承诺书是怎么回事?” “我的目的是为了我妈你们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遮掩他没办法繁衍后代这件事。” 江皓不太明白。 苏白继续解释:“我们还没离婚那会儿,曾经有一次在他办公室发生了一些争吵。那阵子我爸妈因为孩子的事给我们的压力特别大,我心里委屈,在他办公室发了通脾气,也说了些不好的话。你也知道,人冲动起来说话通常都不过大脑的,当时简易之害怕那些话被外面的同事听到,突然把话题转到‘男人’、‘外遇’那些字眼上,一开始我还很糊涂,最后他又低声下气跟我道歉,抱着我说他对不起我,但他作为男人也有自尊心,我知道他的不容易,最后也没再继续跟他吵下去。” “你出轨的谣言就是从那时传出来的?” “应该是。后来我们的感情慢慢淡下去,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纯粹,我对他的爱也一天一天被鸡毛蒜皮的小事消耗干净,最后当他提出提婚的时候,我同意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外遇的?” “开始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后来签署那封承诺书的时候,他又叮嘱我房子的事最好在律所同事面前不要提一个字,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照我对他的了解,这件事应该很能为他在同事面前树立善良、有责任心又知恩图报的好形象才对,毕竟前女婿对前丈母娘做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的事,谁想到他竟然不愿意把这件事说出去,甚至还特意叮嘱我不要说。我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后来我问他,他直接说他现在的女朋友要知道这件事会跟他闹的,为了避免麻烦,这件事他知我知就行了。” “你为什么会同意他的要求?” “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我妈开心,她能继续住那套房子就行了,其他任何事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你想,我连默认我出轨那样的承诺书都愿意签,其他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呢?” “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你要偷录那份录音,甚至不惜冒着刺激到你母亲的风险想就房子的事跟他对博公堂?” “录音是我对他这个人的不信任。你也听到了,他之前说过他女朋友要知道这件事会跟他闹的,我不能不为自己多留个心眼。” 至于江皓的后半句疑问,苏白笑了一声,说:“他女朋友威胁他,说房子不要回来就要跟他分手,简易之那个没出息的怂蛋果真听了他女朋友的话跑到我这来要房子,还说三个月之后我妈要是不从这套房子里搬走就要去告我,我苏白这人平生最恨别人威胁,且不说我手里有他口头承诺的录音,除此之外,我还有承诺书,他要非让我妈搬出去,我就把他有把却没用的事实说出去,就算我败诉了我也一定要把他的名声搞臭!” “他不害怕这些?” “他当然怕了,所以一个月前我去他办公室找他的时候,他还威胁我说如果我再胡说八道,他就要起诉我,他说他有一万种方法让我败诉,让我为自己的胡说八道负责。” 事情到这里基本几经明了了。 陈离平跟李上安说12月份简易之跟苏白在办公室争吵的事是事实,说苏白出轨有外遇也是他们听来的,没有说慌。 而苏白的种种行径和说辞现在也说得通,只一点江皓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这些呢? “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一开始没跟你们交待全部的事实。” 江皓点头。 “其实我刚从你们口中听说简易之意外身亡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同情。” “同情?”这个字眼令江皓一时难以接受。 “对,同情。简易之虽然身上有很多让人难以忍受的点,但他再怎么样也罪不该死,我不说是不想他都已经死了,还要在背后把他那些生前最不愿意启齿的秘密公布于众,我不愿意做那样的人。” “那刚才又为什么愿意说了?” 苏白的目光又一次转到窗外去,周石详还跟老人家在冬日的暖阳下有说有笑。 “因为你的汗水还有小周警官跟我母亲脸上的笑容?” 笑容江皓明白,但汗水他实在不懂。 “刚刚帮我搬沙发的时候,江队长的手腕被扭了一下吧?” 刚才江皓的手腕确实在搬运过程中不小心扭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疼痛简直是钻心的,但后来缓了一会儿又好了。 “我看到江队长额头的汗,也发现你停了一下。怎么样手腕?需要去看医生吗?” “不用,小事,缓了这么久已经差不多没事了。”江皓再一次感叹苏白敏锐的洞察力。 “我为自己自以为是的善心给你们的工作带来的麻烦而道歉。” 苏白站起来对着江皓深深鞠了一躬,之后又直起身子继续说:“简易之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这件事应该交给你们警方去调查,我不应该擅自作主从中为你们添阻碍,对不起江队长。” 她又准备鞠躬,被江皓出手阻止了。 “谢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一切。你没有为我们添阻碍,相反你的信息对我们来说很有作用。” 第16章 第 16 章 江皓从苏白口中基本可以断定简易之的女友是中晖律所的律师夏云。 有几点可以作证:一是苏白说房子的事情简易之不希望她在律所的同事面前提。而这件事除了他的女友,律所任何一个人知道对简易之来说都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是好事,因为这件事可以为他树立良好的形象,所以他特意叮嘱苏白不要在律所同事面前提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女友也是中晖的同事。 而中晖目前适龄的女同事只有夏云。 二是简易之办公室藏在书柜底部搞错红绿色块的小积木,如果一开始这个证据并不能完全证明简易之跟夏云的关系,那么现在结合第一点,江皓基本可以肯定夏云就是简易之的女友了。 这么说来,夏云知道简易之把房子借给苏白母亲住这件事,然后跟他闹,所以简易之才突然态度坚决到不惜违背承诺书的要求也要让苏白的母亲三个月内搬出去。这件事起码能说明简易之很爱夏云,否则他不会冒着被苏白说出自己无法繁衍后代这样的危险也要顺着夏云的意。 思虑到这里停止了,江皓又问苏白:“你之前说简易之有很强的强迫症,可以简单说明一下吗?” “就是他的东西一定会按照习惯摆放得特别整齐,简易之的规则跟界限感很强,一点也不能被打破。以前还没跟他离婚的时候,家里书房他的桌子上,什么东西该摆在什么位置,他都规划的一清二楚。有一次我跟他开玩笑,把他放在书桌柜子里的红牛换成加多宝,他喝了半罐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我后来还笑话他那么明显的黄色跟红色包装都分不清,他说他一忙起来就按照习惯打开柜门拉开易拉罐开口,之后仰头喝几大口,一气呵成,根本想不起来别的。” “这么夸张吗?这俩玩意儿口味差很多的。” “他认真工作起来是这样的,几乎就是忘我的地步。” —— 离开简易之那套房子之后江周二人又去重新拜访了孙兴安,这次二人直接提出去他家坐坐的想法,电话里的孙兴安听说人已经到了翡翠花园小区门口,不得不答应请求。 终于来到孙兴安口中因为好投胎才得来的房子内,周石详说;“孙主任上回说家里乱,不好请我们上来坐坐,我看这也不乱啊,挺干净的。” 孙兴安尴尬一笑,说:“上回确实挺乱的,今天能这样也是因为昨晚收拾了。” 三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孙兴安准备去泡茶,被江皓出声拒绝了:“孙主任别忙了,我们就来了解点情况,待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 周石详一脸困惑:刚刚队长也没说待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啊?不是说跟孙兴安聊完就要去吃午饭的吗?我的午饭没了? 他偷偷瞟了一眼江皓,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他,想到午饭可能没了,他的肚子更饿了…… “江队长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孙兴安坐在江周二人对面,笑着问。 “想问一下孙主任18号晚上10点在集香居结束聚餐之后开车去了哪里?” 江皓的问话很直接,孙兴安的表现也很正常,起码从江皓的角度来看,对方没有因为他直接的提问而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 “我直接回家了啊,都十点钟了,我不回家还能去干嘛?” “几点到的家?有没有什么人为你作证?” “十点十分左右就到了,集香居离我家不远,晚上又不堵车。为我作证?你们可以去问小区看门的王大爷,我回来的时候跟他打过招呼,他肯定记得,因为当时他问了我一些有关股票跟基金的事。” 江皓跟周石详使了一个颜色,周石详很快就离开了。 “回来之后你有再出去吗?是否有证据?” 孙兴安思考了几秒说:“都十点多了我还出去干嘛?肯定没出去啊,后来一直都在家里。” “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还要思考之后再回答?” 孙兴安的脸色到这里开始变了,江皓认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想看看他能冷静淡定到何时。 “不是江队长,你也知道我一个人住,在家里待着怎么会有人替我证明呢?或者你要不相信我的话,可以打电话给那位小周警官,让他顺便问问门卫,看看我回家之后是否又出去了。” “你不开车可以从后门出去,我刚才来之前已经考察过了,户主有钥匙,半夜想出去一点也不难。” 江皓的话让孙兴安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的眼眶红了,手也开始颤抖。 “江队长到底什么意思?你现在怀疑我是杀害易之的凶手?” 江皓不置可否。 “易之的死亡时间是18号晚上的7点到10点,这跟我回家之后有没有离开有什么关系?7点到10点这一时间段内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证据就是跟我一起参加聚餐的另外四名同事。江队长现在这样的行为真的是合适的吗?” 江皓很快抓到了这句话里的把柄,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我不并没有告诉过我,你怎么知道简易之是在7点到10点这一时间段内遇害的?” “这是陈律师告诉我的。” 江皓回忆了一下第一次带周石详去跟陈离平吃饭的时候,那时还没有走访赵凯,也没有从他口中听来十点之后简易之打过电话那件事,当时判断的死亡时间确实是7点到10点。 “你跟陈律师经常联系?你们关系很好?” “我们就是普通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之所以跟他电话联系也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简主任意外离世,律所现在一团乱,但无论如何目前手头上的案子也不能受到一丁点影响,陈律师目前是我们所很有能力的一名大将,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我都需要他的帮衬,联系自然就比其他人多。” “你们律所目前他业务最重,是吗?” “对,简主任的案子大多都移交给他了。等他评上三级律师,肯定要升职的,原本这也在计划之中,但现在律所出了事,估计计划要提前了,毕竟他手头上那些案子需要身份的加持,否则也不太容易推进下去。” 江皓心里有数,他把话题再次转到孙兴安身上。 “简易之的死亡时间并不是7点到10点,而是7点半到10点半,所以孙主任刚才说的不在场证明已经不作数了。” “什……什么?” “简易之十点零五分的时候给陈离平打过一通三分钟的电话,所以现在他的死亡时间是这通电话过后到十点半这一区间,而你,目前来看并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陈律师并没有跟我提起过这通电话啊,如果真的有这通电话,在江队长说死亡时间是7点到10点这一时间段内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怀疑,而不是告诉我死亡时间是7点到10点。” 这一点江皓之前也曾怀疑过,但后来联想到那天见陈离平的时候,他恍惚的神情,以及考虑到他没有必要故意隐瞒对自己十分有利的线索,再加上十点零五分这个时间点,跟十点钟极其接近,人在震惊、伤心、恍惚的情绪里,忽略到这种细节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所以江皓暂时打消了这一疑虑。 刚才听到孙兴安口中的话,他的疑虑又起来了。 但他决定暂时把疑虑放在心里,先解决孙兴安的问题。 “反正目前来看,孙主任十点十分回家之后,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没有再次离开,而十点十分到十点半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你是有条件跑到中晖然后杀人的。你们小区后门那没有监控,你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有可能的。” “我并没有简易之办公室的钥匙,刘姐发现尸体之前,他办公室的门窗是紧闭的,请问我要如何制造密室杀人的假象?” “这一点很容易,我已经跟我的下属周警官实地测试过,只要有打火机、有薄铝片甚至硬纸板,曾经有机会接触原钥匙的人,都可以很轻易复制一把钥匙,然后制造密室杀人的假象,没有任何困难,网上有视频。” “我怎么有可能接触到原钥匙?” “1月7号,也就是苏白在简易之办公室跟他吵架那天,当时他们争吵的声音很大,律所在外面办公的很多律师都听到了,当然包括你。你那时候曾敲门进去劝过架,据苏白女士的口供,那天你把简易之拉出去之后,又进到办公室劝她。当时她站在办公桌前,你坐在办公椅上,苏白女士说那天有一点很奇怪,明明办公桌上有纸巾,你却拉开抽屉找纸巾,最后找了半天才说原来纸巾在桌子上。” 这些是刚刚跟苏白的谈话中江皓得到的重点线索,也正因为这条线索,他决定离开长海路5509号房子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找孙兴安, “你故意拉开抽屉找纸巾的那几十秒时间就是你偷简易之钥匙的时间,之后你送走苏白又去了趟厕所,五分钟之后回来才去找简易之,当时简易之的心情因为跟苏白的争吵而低落,你就是趁着他情绪不好的时候,再次偷偷把钥匙放回他的办公桌。这些我说得都没错吧?” 第17章 第 17 章 孙兴安送走苏白之后并没有马上去找简易之,而是去了厕所,这件事是江皓从韩宫整形公司内部调查得来的结论。 韩宫整形就是原本跟中晖在同一层楼办公的公司。江皓走访的时候原本以为没什收获,最后却从其中一名销售那里得到了新的大发现。 那名销售说1月7号那天他曾在楼层的公共厕所里碰到过孙兴安,当时厕所里有烟,他还以为是有人在厕所抽烟,就出声警告了一句厕所禁止抽烟,要抽烟得去楼下的无烟区抽,可是没人搭理他,他又说了几句,还是没人搭理,就在他准备出去叫保安的时候,孙兴安从里间出来了,当时他跟那名销售的解释是他烟瘾犯了,刚才忍不住抽了几口,之所以没搭理人,是因为他戴了耳机,没听到。后来那名销售因为孙兴安的诚挚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也没再继续追究这件事。 江皓为了确保销售不会记错日子,特意问了一句;“你确定那天是1月7号吗?” “确定。那天我刚谈了一笔大单,去厕所是为了打电话跟我老婆报告好消息,不会记错。还有一点我印象很深刻。” “什么?” “抽烟的那位身上的味道怪怪的,我从来没闻到过那种烟味,就是说是烟又不像,里面好像还夹杂着其他味道,说不是又有点烟味,总之那烟的味道很奇特,我对味道很敏感,所以有点印象。” 回忆到这里停止了。 江皓又说;“那名销售之所以觉得味道很奇怪,像烟又不像烟,原因是你复制完钥匙之后,又赶紧点了一支烟想隐藏一下味道,所以那个人喊了好几声之后你才出来的,对吧?” 孙兴安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他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复制钥匙就是在为之后的谋杀计划做准备,当天晚上,也就是18号的晚上十点十分你回家之后又从小区后门出去了,然后杀完人之后再回来,对不对?” “没有!没有!我复制钥匙只是想偷看简易之手头上的案件,没有想杀人,我没有杀人!” 孙兴安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江皓不打算说话,想把主动交待的权利交到他自己手中。 气氛安静了好几分钟之后孙兴安的说话声才慢慢响起来。 “我跟简易之作为中晖的合伙人,平时都是他跟案件比较多,我主要负责行政和销售。可是最近两个月,因为我们的职能分化太过两极化,已经有很多人以为中晖的老大是他,而我只是他的左膀右臂,甚至连律所里的员工对待他都比对待我更为尊重。我在他面前提到过这件事,他的意思是别人怎么样我们不用管,对我提出想接手部分他的案件的要求也不予理会,理由是我多年不经手案件,经验跟专业敏锐度不够,随意接手案件可能会耽误正事。他说得也有道理,我没办法强烈要求他按我的意愿来,毕竟案子的事我不能随意拿当事人开玩笑和赌气,所以决定复制他的钥匙,想私底下偷偷研究他手头上的案例,以后到合适的时机,让他以及律所的同事们见识到我作为中晖的合伙人,也是有律师的专业性以及敏锐度的,这样之后我再提出转变职能的时候,大家就无话可说了。” “你这样偷偷潜进简易之办公室偷看案件的事持续多久了?” “也就从7号那天开始,到现在也还不到二十天。” “你刚刚说最近两个月你意识到你们的职能分化太过两极化,为什么7号才开始做那样的事?” “之前我哪里知道用打火机和薄铝片就可以轻易复制钥匙的事?” “那后来怎么知道的?” “夏律师手头上有一起盗窃案,被告方当初的作案手法就是用打火机烧钥匙,然后在薄铝片上印痕迹,之后剪下来当钥匙进的原告的家,当初我们大家看到这则案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后来夏律师当着大家的面测试了一下,我们才不得不相信的。” “当时做这项实验的时候都有什么人在场?” “就我、陈律师、夏律师、赵律师以及李律师本人。” “所以后来你就用这个方法偷偷拷贝了简易之办公室的钥匙?” “对。”孙兴安点头。 “但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根本没必要因为这样的事就杀害简易之!我知道他对于中晖的重要性,他的意外离世已经让律所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了,我不会跟自己辛辛苦创立的公司过不去的。” “可是你有作案时机、也有作案手法,作案动机也是存在的,你刚刚也说了,你看不惯大家都把他看作中晖的老大,同事们也敬重他比敬重你多,你完全有杀人动机。” “我没有!” 孙兴安再一次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双手紧紧撰着拳头不放松。 “我有不在场证明!” “什么?”江皓的眼睛也瞪大了。 “我说,十点十分回家之后,我有证据证明我没有离开过家。” 孙兴安的话令江皓难以置信,他说什么也无法想象面前的男人居然有十点十分之后的不在场证明。 “我到家之后没多久锦瑟娱乐会所的周思嘉就去我家了,大概十点十五,之后一整晚我都跟她在一块,她能为我证明。” “你刚到家五分钟她就来你家了?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是没这么巧的事。我结束聚餐之后给她打了电话,让她过去的。” “你让她来你家干什么?” “深更半夜,一个单身独居的男人,打电话叫娱乐会所的姑娘来自己家,江队长觉得能因为什么事?” 江皓咳了一声,之后又问:“既然这位名叫周思嘉的姑娘能为你证明十点十五分之后你们一整晚都在一起,为什么刚刚不说?” “这种事是很光彩、值得到处说的吗?这事要是被我爸知道,我光被凑断一条腿不说,这房子都有可能保不住,被他要回去,要不是江队长刚刚一直拿我当犯人一般审讯,这事我真不一定说得出口。” “敢做不敢承认?” 孙兴安低着头不再说话, 江皓又问:“那天不让我们上你家是因为那姑娘还在?” 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 “故意让我们知道你住这么好的小区是为什么?” 孙兴安抬头看了江皓一眼,之后才说:“担心你们把我跟简易之这件事联系到一起,想告诉你们,我们没有金钱上的纠纷,我也没必要因为钱的事犯无法挽回的错误,” “可是你因为别人的眼光,因为华而不实的身份地位,让自己陷入了一场麻烦。” “确实,这是我没想到的。” —— 离开孙兴安家的时候,周石详在小区门口等他。 “队长,刚刚问了门卫那位王大爷,他的说辞跟孙兴安刚才的说法一样,没有出入。” 这些早在江皓的预料当中,现在他需要做的是去锦瑟娱乐会所找那位名叫周思嘉的姑娘。 “走,我们去锦瑟娱乐会所。” “不是队长,这大白天的我们去娱乐会所干什么?现在都到吃午饭的点了,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你就知道吃吃吃,别的什么都不能让你提起兴趣,是吧?”江皓白了周石详一眼。 “队长这话说的,民以食为天,本来吃饭就是天大的事嘛。” 周石详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们队长刚刚是说了什么什么娱乐会所是吧? “队长,您不对劲……可是这大中午的,就算您想去娱乐会所放纵放纵,也该把肚子填饱了,否则待会儿的体力活,您可能受不了……” 江皓又一记狠厉的白眼朝周石详扫射过去,可怜的小周警官只能举手投降。 “对不起队长!我乱说话了!我们现在就去什么娱乐会所!” 最后从锦瑟娱乐会所出来之后,孙兴安的嫌疑彻底洗刷干净了。 从六点半到十点半,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队长,所以目前简易之的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只剩下刘红艳跟陈离平两个人了,对吗?” 江皓点了点头。 刘红艳没有六点半到十点半这一时间段内的不在场证明,且她有杀人动机。 据爱家的人事部负责人说,如果简易之没有意外身亡,刘红艳很有可能会被劝退,现在因为中晖出现意外,爱家找不到可以替代刘红艳去工作的人,所以她成功躲过公司的裁员,保留了自己的饭碗。 而陈离平可能的杀人时间出现在聚餐途中去外面接的那通二十分钟的电话,按照跟他一起聚餐的另外四名同事的说法,当时他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不被视线注意着,这段时间他完全可以一边讲电话一边赶回律所,杀完人之后再赶回来,这是行得通的。 并且他也有杀人动机。他的动机就是简易之的死亡能极大增加他目前手头上的案件,并且加快自己的升职进程,据孙兴安所说,简易之之前的意思是等他三级律师申报批准下来之后才有可能让陈离平升职。 且不说申报能否成功,就算能成功,这也只是一种可能,简易之随时可能改变主意,而这场意外不仅让陈离平手上的业务一夕之间翻倍增长,甚至让他成功升了职,这完全可以作为他的杀人动机。 尽管江皓内心的某个小角落里根本不愿意相信只这样的事就能让陈离平杀人,但他不敢随意抹杀任何的可能。 但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点,就是十点零五分的那通电话,那是陈离平洗刷嫌疑的最大证据。 所以目前来看,简易之案件的最大嫌疑人还是刘红艳。 第18章 第 18 章 江皓跟周石详走访了刘红艳口中的康泰药房,老板证实18号晚上六点二十五分左右刘红艳确实来她这买过感冒药。 老板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刘红艳过来的时候脸色通红,看起来像是发烧了,她当时还提醒她要是严重得去医院打针挂水,刘红艳却坚持说自己没事,吃几粒感冒药蒙头睡一觉就好了。 “她无儿无女,怪可怜的,跟我住的也近,那天下班关店之后我还去她家瞧了一眼,就是怕她一个人在家烧糊涂了也没个人在身边,后来敲了起码五分钟的门都没人应,想着她应该睡下了,我就走了。第二天看她从我店门口经过去上班,没什么事,我才彻底放下了心。” “你去敲门的时候大概是几点钟?” “八点钟不到,不过离八点也快了,大概就是七点五十、五十五那样子,我每天七点四十闭店,收拾收拾经过她家应该八点不到。” “你敲了半天门她都没应,没觉得她可能不在家吗?” “啊?我没想那么多,就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大概睡下了。不过听警官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她那出租屋隔音很不好,我经常听到她跟我抱怨,照理说我敲门那么大声,她就算睡下也该听到了。她睡眠质量本来也不好。” “你说她睡眠质量不好?” “对,我们住的近,有时候碰到都会随便聊几句的,她说过她睡眠质量不好。不过也很正常,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睡眠质量一般都不太好。” —— 从康泰药房出来之后,江周二人又去刘红艳的出租屋附近逛了逛。 这一片是老破小,但邻里之间却格外热情。 刘红艳的口碑很好,大家对她的评价都是“挺可怜的,但为人不错,性格好。” 周石详说:“刘红艳还挺会装的,就她这样会说谎的人,叫不错?”· “怎么这么说?” “队长你不会从药房老板的口中没听出来刘红艳说慌了吧?” 江皓作认真聆听状。 “她说她八点钟不到的时候曾经去敲过刘红艳的门,且声音很大,她家门窗隔音又不好,我不信她没听到敲门声。而屋内之所以没反应,原因只能是那时候她人并不在家。可她却跟我们说18号那晚她一直都在家里,这不是说谎是什么?” “可能她吃过感冒药睡下了呢?” “即使睡下也不会在隔音那么差的情况下,持续敲了五分钟的门都没人应,且她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你说得这些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能作为刘红艳说谎的证据,我们没办法确定她18号晚上八点左右人到底在不在家。” 周石详沉默了,这一点确实无法证明。 “反正我就是觉得刘红艳那个女人不简单。首先,发现死者的第一人是她,她有死者办公室的钥匙;其次,案发现场那个炭火盘是她拿过来的;还有,她有睡眠上的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很清楚带有安眠性质的抗抑郁药对死者的作用呢?最后一点,她有工作上的担忧,害怕自己被辞退,可是她不跟她的最终雇主简易之求情,却对陈离平律师吐露心声,队长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陈律师在这件事上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能做决定的只有简易之。” “她自己解释说简主任很讨厌别人拿人情这样的事跟他谈条件,她认为他是公事公办的人,如果她拿灸条这样的事说话,她认为简易之可能会更加反感,结果就适得其反了。” “反正我就是觉得刘红艳身上有很大的疑点。她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也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你不觉得陈律师也有疑点吗?”江皓问。 周石详思考了十几秒说:“陈律师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啊。十点零五分那通电话结束之后他一直跟赵凯律师在一块,根本没有作案时间,除非队长觉得赵律师是他的帮凶,可是目前来看赵律师完全没有那么做的原因。” 江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案件的矛头几乎直指刘红艳的时候,韩宫整形那边打来的一通电话完全扭转了整个局面。 打电话的是一位名叫秦之悦的整形医生,她说她想起来18号晚上八点不到她回公司取落下来的手机的时候,中晖那边发生的一件奇怪的事。 “因为那一楼层只有我们韩宫跟中晖两家公司,而我们公司比较小,平时业务也不多,一般七八点钟公司就一个人都没,一派漆黑了。那天我回来取手机的时候,整层楼只有中晖律所里间有一点光亮,当时我还觉得庆幸,就因为有那一点亮我能看清路,也不至于太害怕。可谁想之后灯突然黑了,之后我就看到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从中晖里面出来,看个头跟身型应该一男一女,前面女的大概一米六不到,后面男的一米八左右。那女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得很急,就好像害怕后面男的追上她一样。” 那通电话江皓跟周石详谁都没想到,毕竟之前走访韩宫的时候,他们几乎问遍了所有人,除了关于孙兴安在厕所复制钥匙那件事,基本什么收获都没有。 那位秦之悦秦医生当然也找她问过话。 “前几天问秦医生的时候,秦医生为什么没说这件事?” “我那天跟我男朋友吵架了,后来心情一直不好,你们来问话的时候我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这几天新闻上一直播报这起案件,我就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本来没觉得那件事有什么蹊跷,毕竟加班是正常的事,中晖作为律所就更正常了,直到看到新闻上说案发那天中晖的同事都去聚餐了,律所只有死者一个人才觉得事情不对。这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我就立马给你们打电话了。” 那天江皓他们去韩宫调查的时候,确实没有跟秦之悦说过律所同事去聚餐的事,对方不知道这个情况情有可原。 “秦医生确定看到过两个人影从中晖出来?” “对。当时灯突然黑了,我又没有手机,只能靠那一点亮,灯黑了之后就更警觉了。” “对方发现你了吗?” “应该没有,他们离开的很急,我又处在全黑的空间里。” “时间是八点不到?” “差不多,我摸黑到办公室,之后开灯找到手机是七点五十五,那两个人影离开的时间大概就是两三分钟之前。” 这通电话结束之后江皓跟周石详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个人心领神会一般往距离刘红艳家不远的爱家家政公司走。 刘红艳目前还是流动员工,只要中晖恢复正常工作,她就可以再次回到中晖。 对于他们的再次到来,江皓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江队长和小周警官来找我,是简主任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吗?” “对,进展确实挺大的。”周石详笑着说。 江皓发现刘红艳握着扫帚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墙角,之后重新走回来说:“有需要我提供的信息,二位尽管问。” 周石详已经忍不住了,他直接问:“请问刘红艳女士,这个月18号晚上,你在下午六点二十五分左右去家附近的康泰药房买完感冒药回家之后有再出去过吗?” “请认真思考一下,然后老实回答。” 周石详的态度比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江皓认为刘红艳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可是她的答案还跟从前一样。 “没有。我回家吃了感冒药之后不久就睡下了,之后没再出去过。” “你撒谎!七点五十那会儿你人根本就不在家!” “周警官,在没有确切证据的前提下,请不要随便诬陷一个人。” 刘红艳的镇定跟冷静令江皓震惊。 周石详再次说:“七点五十分左右,康泰药房的老板曾敲了五分钟你家的门。当时屋内没有任何回应,你那时根本就不在家!” “她来敲过我家的门吗?可能门窗紧闭,再加上我吃了感冒药头有点昏沉睡着了,所以没听到敲门声。不过没听到不是正常的吗?周警官凭什么这么武断地说我人不在家,这是污蔑,我可以起诉你的!” “你还狡辩?你那出租屋的隔音根本一点就不好,那么大声的五分钟敲门时间,就算睡下了也会被吵醒,更何况老板说你睡眠质量根本一点也不好!” “我吃了感冒药,脑袋不清晰,能拿正常情况说事吗?”刘红艳的狡猾令周石详更加气愤。 “好。就算这些你不承认,那18号晚上的七点五十五分,你从中晖律所出来这件事不能再狡辩了吧?我们有证人亲眼目睹你从律所出来,当时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这句话刚说完,刘红艳的脸色就变了,但她还不肯松口。 “你胡说!怎么可能有人看到我从中晖出来?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们走的时候特意关了所有的灯,当时一片漆黑,你认为没人会看得见你们,对吗?”江皓说。 “本来漆黑一片就看不见啊……”刘红艳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我那天晚上人在家里,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到我从中晖出来?” 周石详忍不住又道:“不要再狡辩了刘女士。现在有证人亲眼目睹你和另一位男士七点五十五分从中晖出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是吗?你要知道你再故意隐瞒事实,事情很快就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到时你辛辛苦苦保住的饭碗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的下半生要在牢房里度过!” 刘红艳的手死命地揪着她的工作服下摆,那衣服因为质量不过关,已经彻底因为她的失控而变得褶皱不堪。 “如果现在你能老实交待,事情或许还有挽救的地步。”周石详继续逼问。 空气凝固了几十秒的时间,江皓跟周石详耐心等待,终于,刘红艳的双手从衣服下摆处松开,她端起面前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之后绝望地说:“七点五十分从中晖出来的那个人确实是我。” “跟在你后面的男人是陈离平陈律师?”江皓问。 “对。” 果然,他的猜测没错。 “为什么要撒谎说你自己一直在家?你那个时间点去中晖干什么?杀人?陈律师是你的帮凶?”周石详问。 “没有!我没有杀人!”刘红艳突然尖叫着站起来。 周石详示意她坐下;“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你最好一五一十老实交待,这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刘红艳一字一句交待起全部的事实。 “那天下班我去康泰药房买好感冒药回家,之后吃了一粒休息了一会儿,后来感觉好了一些,就决定回中晖一趟。” “去中晖干什么?实施你的杀人计划?” “我没有!我只是想趁着律所其他人都去聚餐,只有简主任一个人在的情况下去找他求情,想让他替我在公司面前说说好话,让我避开这段时间的裁员潮。可是我到中晖之后却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 “我看到……陈律师……他、他用手闷死了简主任,很快,只几分钟的时间,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躲,但被他发现了,后来他追着我出来,承诺我只要当这件事没看到,他可以保证我在中晖的工作可以一直干下去,就算以后我从爱家退休了,只要我想,他还可以帮我保住赚钱的饭碗……” “你为了这些就忍心看一条无辜的生命惨死在你眼皮底下?” “不是……我……陈律师人很好的,他说简主任抑郁症很严重,他在替他解决痛苦……” “这样的说辞你都信?” “我能怎么办?人已经死了……不管我有没有看到,事实就是如此,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你不是改变不了什么,你是不想改变,因为一条可有可无的生命对你来说不如你挣钱的饭碗重要!” “周警官,你要替我想一想,我无儿无女,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这饭碗你要我如何活下去?” “办法都是人想的。这个社会比你惨几百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这个社会还有秩序可言、还有天理可言吗?” “现在案件还没完全调查清楚,但你的行为已经明确构成包庇罪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 刘红艳目前已经被相关部门看压管制住了,接下来江皓和周石详还有更加重要的工作。 “江队,你觉得刘红艳的说法可信吗?凶手真的是陈离平?” 江皓不答反问:“刚刚表现不错。秦悦之的证词里只能说明七点五十五分从中晖律所出来的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女的一米六不到,男的一米八左右,你是如何确定那个女人就是刘红艳的?” 周石详笑着说:“我哪里敢确定?刚刚只不过在炸刘红艳。虽然我心里感觉那个人大概率是她,但她要死不承认,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刘红艳的。谁让她禁不住拷问,直接就承认了。不过换句话说,真是她,我们也会找到证据的,只不过多需要点时间内而已。” “干的不错!” “队长刚刚也厉害,直接就猜到那个男人是陈离平了。” “一米八左右,七点五十五分出现在中晖律所,陈离平是最大嫌疑人。” “确实。” 周石详这时候又问:“那队长觉得凶手真的是陈离平吗?会不会其实真正的凶手就是刘红艳本人,刚才那些说辞都是她胡说八道的。” “刘红艳一直以来都说陈离平是很好的人,我们跟她交谈过两三次,每次她都这样说,甚至在刚刚那样焦灼的问讯环节里她还在说陈律师是很好的人,试问如果她真的杀人了,想把罪行嫁祸到他身上,会一直跟我们强调凶手人是好人这样的话吗?这不符合逻辑。” “所以……” “现在最大的困惑是那通电话,我们得重点朝这块突破一下。” —— 周石详没想到江队长解决那通电话的突破点是从李上安李律师那着手。 “队长,李律师跟这通电话有什么关系吗?不是应该去找赵凯赵律师才对吗?他可是证明这通电话存在的关键性证据之一。” 周石详说得没错,但江皓有另一番考虑。 “确实要去找赵凯,但我们先去见了李上安再说。” 如他们之前猜测的一样,李上安正在追求夏云,这是周石详通过查看28号晚上十点四十分左右李上安开车送夏云到她家小区之后,迟迟没有离去的视频监控猜测得来的,当然在这之后陈离平的说辞也证实了周石详的猜测大概率没错。 此刻面对江皓跟周石详的询问,李上安自己也承认了。 “我确实对夏律师有好感,也一直在追求她。” “现在你们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 “说来惭愧,追了大半年,现在我们其实依然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她还没有答应。”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上安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尴尬,周石详开玩笑说:“夏律师眼光真高,李律师这样的青年才俊都看不上。” “夏律师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关键能力还不错,她有这个资本。再说……” 李上安的迟疑让周石详警觉起来。 “再说什么?” 对方无奈一笑说:“很多人追夏律师,本来我也不是她唯一的选择项,我只能靠自己的真心以及坚持再多努力努力,总归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我一心一意对她,她迟早会看到我的……” 江皓没想到李上安还是一个痴情种。 他又想到之前跟陈离平一块吃饭的时候,周石详曾经开玩笑想撮合夏律师跟他,当时陈离平的反应是叫对方不要开玩笑,说律所有其他人在追夏律师,这样会让大家尴尬。 想到这里,江皓问:“陈律师也是其中的追求者之一?” 李上安说:“那倒没有。不过感觉夏律师对陈律师挺好的,好到有时候我都忍不住眼红。” 说完这句话他又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可别觉得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我知道陈律师没准备跟我争的,他这个人性格最随和了,平时跟我关系也不错,知道我正在拼命追夏律师,不会从背后堵我路的。” “你刚才说你觉得夏律师对陈律师挺好的,好到有时候忍不住会眼红。李律师可以说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吗?”江皓问。 李上安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些小日常。就比如简主任出意外那天上午,夏律师说她积分快过期了,多兑了一杯冰美式,当时办公室好几个人都在,可是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问陈律师要不要,在陈律师说自己胃不舒服,不太能喝冰的情况下,我主动问她要,最后那杯咖啡才到我手里的。” 李上安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忧伤跟无奈,就好像咖啡给人带来淡淡苦味一般的感觉。 “之后夏律师又主动提醒陈律师,说胃不舒服要抓紧时间去看医生。我知道这些都是同事之间应该有的关心跟照顾,但当时心里还是觉得酸酸的,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容易让人变得自私、狭隘,我承认这样的我很不高尚……” 李上安说那些话的时候,整个人好像被一层淡淡的忧愁笼罩着。 周石详说:“李律师这种感觉是正常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容易让人患得患失。” 江皓看了周石详一眼,心里想:这小屁孩什么时候也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看那两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几分,出声把话题拉到正事上面,说:“所以李律师认为夏律师可能对陈律师有点意思,但陈律师并没有想追求夏律师?” 李上安恢复情绪,说;“或许吧。陈律师知道我一直在追夏律师,他不会干从中插一脚那样的事。” “明白了。” 周石详这时候又问:“刚刚李律师说很多人追求夏律师,意思是还有别人?” 李上安又思考了半分钟,这回再开口的时候,神情明显变得更加严肃。 “我不知道对不对,这些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我觉得夏律师跟简主任的关系也不简单,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夏律师作为我们所的一枝花,性格豪爽,跟谁关系都处得不错。” “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关系不简单?” “就是简主任平时在我们面前形象挺严肃的,不过也不奇怪,他是我们的老大,为了工作顺利开展下去,必须要树立自己的威严。大家平时都挺惧怕他的,可是夏律师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就像我之前说的,那天早上夏律师想送咖啡给陈律师的时候,被对方拒绝她还开玩笑说陈律师什么时候跟简主任一样老派了,明明年龄上他可比简主任年轻十岁。这样的玩笑话我们所可只有夏律师一个人敢这么说。后来我跟她开玩笑说她胆子大,竟然连老大的玩笑也敢开,她却说这有什么,她说的是实话。” 李上安又停顿了几秒说:“不仅如此,夏律师平时犯了什么错,也不会像我们那样忐忑,她一点也不害怕被简主任批评,甚至有好几次简主任在我们面前批评她的时候,我都发现她在偷笑。后来我想不通就去问了她,其实是想从她那找找调节情绪的办法,毕竟我这人平时一被领导批评就会颓丧好几天,我想学习学习夏律师身上的豁达,她跟我说的是没什么好招式,让那人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了。” “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只觉得夏律师的性格是我喜欢的,身上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直到后来有一天在停车场,我看到夏律师从简主任的车上下来,当时两个人好像发生了争执,简主任一直在后面追着夏律师道歉,但夏律师好像不太愿意搭理他,一直自顾自往前走。那时我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或许并不简单,后来我有当面问过夏律师,她的回答是简主任正在追求她,但她并没有答应。” “停车场的事大概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个月1月5号。那天其实是我的生日,原本我想约夏律师下班一块去吃饭的,但她那天心情很不好,再加上我早上在停车场目睹的那一切,最后也没心情再约她,索性就打消了请她吃饭的念头。” 苏白去简易之办公室因为房子的事跟他发生争吵是在1月8号,也就是说1月5号那天夏云跟简易之在停车场的争吵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房子的事,这是能说得通的。 想到这里,江皓又说:“既然你觉得夏律师可能对陈律师有意思,现在又跟简主任有纠葛,你没有想过放弃追求她吗?” 李上安脸上无奈的表情再一次显露出来,但这回又多了几分坚定。 他说:“夏律师对陈律师有意思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并不一定是真的,再说,就算是真的,陈律师也绝不会跟我争,他并没有对夏律师很感兴趣,就算他有,我们可以公平竞争,在夏律师没有明确表示她要选谁的时候,我们都是有机会的。至于简主任那边,夏律师说了,他只是在追求他,她并没有答应。” 周石详再一次感叹李上安的坚持跟毅力,他不明白夏云到底有什么地方这么吸引他。或许喜欢一个人从来都只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只有自己知道,就算没有理由,但那是一种本能。 第20章 第 20 章 江皓又问李上安:“18号那天,你有没有觉得夏律师有什么异样?” 这句话刚问完李上安就坐不住从凳子上站起来。 “江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夏律师跟简主任的死有关?这不可能!不可能!夏律师不会……” 周石详摆手示意李上安冷静一点坐下来说话。 “李律师别激动,我们就是例行问话,现在案件还没调查清楚,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有嫌疑的,不仅仅是夏律师。” “我跟夏律师不可能!那天下班之后我们就去聚餐了,之后一整晚大家都在一起,结束聚餐的时候是我开车送夏律师回家的,十点四十左右到她家小区,十点五十我才离开的,我们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之前周石详已经调查过赵凯、李上安以及孙兴安的行车记录仪,事实证明他们没有人说谎。 他跟夏云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但真相的山峰已经渐渐显露在江皓的脑海,他现在只不过在一步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 “李律师别激动,这只是我们工作的程序,你只要仔细想一下,然后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行了,后续的事是我们警方的工作。放心,人民警察不会冤枉任何好人。” 李上安终于冷静下来,他再次坐下来,这回静静思考了两三分钟,才想到一点,说:“是有一件奇怪的事情。那晚结束聚餐我们从集香居出发没多久,当时夏律师对着手机出神,我喊了她好几声也没回应,就瞅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发现是通话页面,但她却不说话,我又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之后对我示意了一下,说她接个电话,然后就去讲电话了。” “大概几点几分?” 李上安思考了一下,说:“开车没多久,大概就是十点零几分,具体我也不知道,当时没看时间。” “那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或者电话另一头的人是男是女知道吗?” “她说话声音很小,一点也不像平时生龙活虎的样子,我当时只以为她累了,内容就是一些家长里短吧,我猜对面是她家人。” “你听到对面的说话声了?” “没有,我可不想随便窥探别人的隐私。就连她说电话我也不想听的,之所以当时注意了一下,也是因为她说电话的声音很小,情绪也有点低落,我关心她才随便听了几句她的话,后来知道是跟家人说一些平常事,也就放心了。” “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你觉得有点怪的地方吗?” 李上安再次思考了半分钟,说;“还有一件事。那天下午……” “哪天下午?” “就是聚餐那天,夏律师去了好几趟简主任的办公室。” “好几趟?” “对,起码有两三趟。”李上安又尴尬一笑,说:“你们也知道我喜欢夏律师,所以平时在所里对她的关注比较多,再加上我们两个人的工位隔得很近,就更容易关注她了。” “你知道她去简主任办公室干什么吗?” “我问她,她说她手头上正在办理的那个案子,涉及到城市维护建设税的问题,她有点不明白,所以去问简主任。” “你觉得这不正常?” “有一点。按照我对她的了解,这一方面的知识陈律师很擅长,她应该问陈律师而不是问简主任,但那天陈律师在工位上,她没问而是跑了好几趟简主任办公室,甚至最后一次简主任中途去了一次卫生间,她宁愿去办公室等也不愿意问陈律师,当时我以为她跟陈律师闹了什么矛盾,后来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时间大概是几点?” “什么?” “简主任上厕所,夏律师去他办公室等,大概是什么时候?” 李上安想了想说:“大概五点半左右,离下班时间不远了。” 江皓跟周石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领神会一般没再说什么。 江皓觉得真相又浮出水面半寸的距离,他心里猜测的方向目前来看没有出任何问题。 —— 离开李上安家的时候,周石详迫不及待说出心里的想法。 “队长,这个夏云绝对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简易之办公室的抽屉里,白天跟夜间服用的药瓶位置被夏云换过来了,时间就是刚刚李上安口中说的18号下午,她曾去过那间办公室两三次,其中还有一次,当时简易之人不在,出去上厕所,她完全有机会在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把简易之抽屉里的药瓶转换位置。” 周石详继续说:“队长还记得之前苏白说的,简易之曾经在自己家里顺手拿红牛喝,却不知道自己老婆跟他开玩笑,把红牛换成加多宝那件事吗?差别那么大的两样东西,他在认真工作的过程中都意识不到,更何况药瓶本身那么相像,只几个字的区别,他顺手误服下夜间药物是极其有可能的!” “就算真是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你别忘了,夏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就算她不是杀人的真正凶手,她也是是帮凶。” 周石详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继续说:“夏云跟简易之的关系不简单,她很了解他的性格、习惯,知道他在认真工作的情况下会有怎样的表现,这个表现只有跟他很亲近的人才有可能知道,比如曾经的妻子苏白,以及作为女友的她。夏云明明就跟死者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但她却跟李上安说简易之在追求她,她没答应。她就是在睁着眼说瞎话!苏白的证词就是她说谎的最佳证明,还有死者办公室书柜里那些小积木也可以证明!” 这些江皓当然知道,但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药瓶是夏云换的。 “周石详,你有证据证明药瓶是夏云换的吗?” “没有……”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你觉得你刚才那番说辞合适吗?” “可是……” “没有可是。不过你放心,答案马上就要来了,别着急。” 周石详朝江队长使劲点了点头。 —— 1月23号,简易之死亡的第五天,江皓再一次提出请陈离平吃饭的邀请,地点就在集香居,时间是晚上七点钟。 一开始陈离平借口说有事情,不一定能赶得过来,最后听江皓说没关系,多晚都等,不得不答应了。 他是按时去的,并没有迟到,到包间的时候,江皓跟周石详已经到了。 “本来是要去见当事人的,最后对方有事来不了,不然今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 江皓笑着说:“那我跟小周今天运气挺好。” 三个人坐下随便寒暄了几句,陈离平见迟迟没有服务员过来上菜,便问:“不是让你们提前点单了,怎么还不上菜?” 周石详说:“我们再稍微等一会儿,还差一位没来。” 江皓发现陈离平朝他投来了一道诧异的眼神,便朝对方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七点十五分,最后一位姗姗来迟。 夏云坐下的时候,江皓发现陈离平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转变,他只点头跟对方示意了一下,算作打招呼,之后就对江皓说:“以为没别人了呢,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昨晚电话里忘了说了。不过夏律师是你同事,应该没什么大关系吧?” “当然。” 之后陈离平又转身跟夏云寒暄了几句,全程没有任何异样。 江皓跟周石详相互看了一眼,没说话。 “离平,前几次吃饭的时候听你说胃不太舒服,后来有去看医生吗?”江皓边吃饭边随意问陈离平。 “去了。都是些小毛病,没事。” “那就好。我刚突然想起这件事,意识到选集香居好像不太合适,这里川菜居多,菜式口味比较重,不太适合胃不好的人。” 陈离平的脸色有短暂的异样,大概只一两秒,很容易被人忽略,但江皓因为心里有事,关注的更加密切,这些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 “没事,我这胃病也不是很严重,有些还是能吃的。”陈离平笑着说。 周石详这时候对夏云说:“夏律师知道陈律师胃不好吗?” 一直埋头吃菜的夏云突然被cue,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她很快也笑着回:“当然知道,大家平时在一个办公室办公,聊天的时候陈律师有说过。” “夏律师既然知道,聚餐那天陈律师说请大家去集香居的时候你怎么也不阻止一下?请客的人客气,不好说什么,被请的人可以提的。”周石详开玩笑地说。 “陈律师的心意,我怎么好意思随班驳回。再说,集香居清淡的菜式虽说不多,但也是有的。就好比这个,上次我们也点了。”夏云指着面前的虾仁滑蛋对周石详说。 “也是。” 陈离平这时候出来解释说:“其实我没什么大关系,单纯只是想请同事们吃个饭,只要大家开心,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江皓笑着点了点头。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周石详看满桌的菜式陈离平能吃的不多,便叫来服务员要加菜。 对方出声拒绝:“不用了周警官,我不太饿。” “那怎么成?我们都有的吃,陈律师没有不行。” 他翻了翻菜单,最后指着其中的糖炒栗子说:“来一份这个吧,它是甜的,合适。” 服务员应了一声,之后还没收走菜单就被夏云出声制止了。 “不行,陈律师吃不了,这个容易刺激胃分泌过多的胃酸,吃了他会胃肠胀气。” 这句话她几乎是很本能就说出口了,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不太合适,又说了一句:“我家里也有人有胃病,所以对食疗这一块比较清楚。” 周石详笑着说:“夏律师一向都这么体贴入微的吗?以后谁找夏律师当女朋友,谁就有福了。” 陈离平这时候说:“可不是。夏律师在我们所可是出了名的细心会照顾人,这个大家都知道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最后那份糖炒栗子退单了,周石详只好又点了一份虾仁滑蛋。 没办法,集香居真得很少有适合陈离平的菜式,毕竟它以川菜出名。 第21章 第 21 章 1月24号,简易之死亡的第六天。 在江皓心中,事情的真相已经完全浮出了水面. 周石详不懂。 “队长,昨天吃完饭之后你让我去调查18号晚上十点零五分那通电话的具体位置,结果显示的路线说明那通电话是从李上安的车上发出的,你觉得他之前说的十点过几分之后,夏云情绪低落得给家里人打电话其实是假的,当时那通电话是打给陈离平的,对吧?” 江皓点头。 “可是夏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是周石详困惑的地方。 江皓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离平跟夏云第一次被叫到临江支队的审讯室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异样。 “江队长到底什么意思?我工作很忙的,昨天吃饭已经耽误了正事,今天您又把我叫到这里来,您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江皓第一次看夏云情绪这么激动。 陈离平坐在她隔壁,出声安慰道:“夏律师别激动。江队长办事很有分寸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把我们叫到这儿来,我们耐心配合他的工作就行了。” 周石详从内心里佩服陈离平的冷静跟演技,说:“陈律师说得对,夏律师只要相信陈律师就行了。” 这句话让夏云很快闭口不出声了。 江皓把她带到另一间小审讯室,周石详跟陈离平在一起。 面对这样的举动,夏云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江队长到底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拿我当犯人审讯吗?我告诉你,我是律师,简易之这起案件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能这样对我!” “夏律师别激动,只是例行问话,你是律师,应该很清楚这些都是程序内的工作,希望你能配合。” 夏云不说话了。 江皓直接把周石详调查得来的18号晚上十点零五分那通电话是从李上安车上打出来的证据递到她面前。 “夏律师说说吧,这通电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夏云看清面前的文件之后,突然笑了一下说:“江队长是不是搞错对象了,您不是应该把李律师叫过来问话才对吗?定位显示的是他的车子。” “没错,确实是他的车子,可当时车上的人除了他,还有夏律师你。” “江队长这话什么意思?” “李律师说那天晚上离开集香居之后没过多久,当时你情绪很低落,他关心你,多留意了一下,发现你在跟家里人通电话,时间跟简主任那通电话刚好吻合,请问有这件事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通电话并不是什么家人打来的,是你用简主任的电话卡打给陈律师的,对吗?” 这句话让夏云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江队长可别胡说。我当时确实在跟我家人打电话,你们要不信,我可以给你们看我的通话记录,你照着当时的电话打过去一问便知。” “既然夏律师这么说,那这通电话就没有打过去的必要了。” 这些在江皓的预期当中。 他笑了笑又说:“其实那天你是故意假装情绪低落,让李律师注意到你,然后当着他的面打了那通电话,这样你就多了一个跟你说辞完全一样的证人,对吧?不仅如此,你还利用情绪低落以及跟家人讲电话的点,让李律师不好再过多关注你,就在他失去警惕的几分钟时间里,你刚好可以把提前准备好的放有简易之电话卡的备用手机拿出来,按照之前约定的,给陈离平打电话,对吧?” 这段话彻底让夏云激动起来,她再次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地说:“我没有!江队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凭什么这样诬陷我?” “没有证据我当然不敢这样说。” “你有什么证据?仅仅凭那份电话位置追踪报告吗?江队长别忘了,车上当时除了我,还有李律师!” “夏律师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从简易之的电话卡打到陈律师手机上的那通电话是李律师所为?” “如果这份位置追踪报告没错,那么这个人只有可能是李律师,原因是我根本没有做那样的事!”夏云赤红着眼说。 江皓没想到面前的女人居然直接把矛头转向一心一意爱着她的李上安。 不知道李上安听到此刻自己心爱的姑娘口中说出的这些话,他会有怎样的感受?应该会觉得心寒、觉得自己眼瞎吧? 想到这里,他说:“行车记录仪就是最好的证据!” “什么?”夏云一脸震惊。 “李上安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完全录下了夏律师当时趁着给家人打电话的空隙,拿出备用手机给陈离平拨电话的声音。” “不可能!江队长不要再骗我了,李律师车上根本就没有行车记录仪!”夏云怒吼着。 偏偏这句话说完,江皓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个笑令夏云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江皓这时候说:“夏律师为什么这么清楚李律师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难道你之前特意检查过?” 其实刚才江皓说的那些行车记录仪录下了夏云用备用手机拨陈离平电话的说辞都是他胡诌的。且不说李上安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前一天刚好坏了,就算没坏,夏云拨电话的声音也很难被录进去。 可是夏云听到那番说辞的第一反应是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如果她真的没做过那件事,不管有没有,她都是清白无辜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说自己没做过,而不是说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 想到这里,江皓又说:“李律师车上的仪器昨天刚坏,夏律师怎么这么清楚?” 夏云眼神躲闪不说话。 “因为你之前检查过,确保车内没有任何问题才敢当着李律师的面干这样的事!你是确定行车记录仪有问题以及李律师本人对你的情感滤镜,才敢敢当着他的面配合陈离平犯罪的,对吧?” 夏云的眼神已经不敢直视江皓了。 江皓决定继续逼近。 “18号那天下午五点半左右,你曾去过简易之的办公室,当时他去上厕所,你在他办公室等了几分钟,那段时间你完全有机会把他办工桌抽屉里白天跟夜间不同的两瓶抗抑郁药转换位置,以及偷走他手机里的电话卡。” “你胡说八道!什么抗抑郁药?什么电话卡?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你先别急着否认,听我慢慢说。” “你借口说你不懂城市维护建设税方面的知识,之前铺垫着去简易之办公室好几次,最后一次趁着他去上卫生间,又加上距离下班时间很近,你偷拿了他手机里的电话卡,并且换了他药瓶的位置,对吧?” “他出去怎么可能不带自己的手机?还有,我为什么要换他的药瓶?” “这些就要从你们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说起了。” 江皓从头说起:“你跟简易之在秘密恋爱,他对你很信任。如果那天办公室的人不是你,他不会把手机留下,但因为那个人是你,一切又不一样了。至于换药瓶的事,你知道他每天哪个时间点会吃药,知道他有严重的强迫症,每样东西都按照习惯摆放在固定的位置,工作忙起来的情况下经常忘我到按照习惯随手拿东西。正是因为你们之间亲密的关系,你才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你换药瓶的位置只是想让他将带有安眠性质的药物服用下去,好趁他昏睡的情况下动手实施之后的杀人计划。”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没有!没有!”夏云激动着朝江皓哭诉。 “夏律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简易之办公室书柜里的小积木是出自你之手,对吧?你有红绿色盲,那小玩意儿跟你家里那个中型乐高的错误一致,都搞错了部分红绿色块。只是你没想到,你随手弄的小玩意儿,简易之会当宝贝一般偷偷藏在书柜文件的底部。其实他是真的喜欢你,想把那些玩意摆出来的,但你大概不同意,因此那些东西最后只能被简易之放在文件底部半遮半露地放着。” “你利用简易之对你的感情,故意在他面前说你不喜欢他的房子里住着前妻的母亲,非要让他把房子要回来,要是要不回来就要跟他分手。简易之太喜欢你了,他没办法。为了你,他不惜冒着自己的隐私被世人知道的风险,宁愿毁了跟苏白的协议也要把房子要回来。这直接导致了他们二人于这个月7号在办公室的争吵,当时律所很多人都听见了。你们做这些的目的就是想让苏白被当作重点怀疑对象。” “不仅如此,你跟陈离平还知道孙兴安不满律所大家都把简易之当真正的老大看,心生怨念,故意说自己手上有一起盗窃案,甚至当着大家的面把偷盗者复制钥匙的方案重演了一遍。这一展示不仅让你们自己在心里确认此方法的可行性,更是直接引诱孙兴安犯罪,好让他成为后来案件侦破的重点怀疑人员。” “1月18号,也就是案发当天,你故意在下班之前的那个点去简易之办公室偷电话卡,换药瓶,之后简易之上完厕所回来,你故意用工作上的事情当借口,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在繁忙当中误服下夜间药物。做完这些,下班的时间也快了。之后陈离平借口说去请简易之参加聚餐,目的其实是观察他的意识状态。而你们为什么能确认简易之不会去参加聚餐呢?这些就要从陈离平的角度说了。他故意就着提交‘十佳’律师评选文件的最后期限,让简易之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先处理他的事情,等到他的事情处理完毕,简易之必然会因为自己的工作任务没完成,留下来加班。这样就为你们之后的杀人计划提供了可能的条件。” 第22章 第 22 章 “江队长不觉得你这些猜测很牵强吗?我们怎么确定简主任会优先处理陈律师的事情,而把自己的工作放下来,等到之后加班的时候才完成呢?”夏云不以为然。 “确实,这很不符合正常的逻辑。但因为你们所正在参加评选优秀律所的活动,简易之为了让公司的竞争力更强一点,必须要让陈离平成功选上省‘十佳’律师,这不仅是陈离平个人的荣誉,对处在关键时机的中晖来说,也是一件重要的事,简易之为了大局考虑,必须要牺牲个人的时间。” 江皓继续往下说:“你们之所以选择集香居作为聚餐点,有两个原因:一是它离中晖很近,这为陈离平创造了中途短时间内跑回律所杀人的条件。二是店门口的监控坏了,无法拍摄到陈离平离开的证据。” 夏云突然笑了一声,说;“这些关我什么事?陈律师想请大家去哪吃饭是他的事,我能说什么?” “不是你不能说什么,是这些完全就是你们两个人提前商量好的。你之所以偷拿电话卡,就是想让我们以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10点零八分之后,因为这之后你跟陈离平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夏云已经不复刚才的激动,变得冷静下来。 “这一切都是江队长一个人的自说自话,完全没有证据。不管陈律师如何,反正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江皓没想到夏云嘴这么紧,但这些绝不是他一个人的自说自话,他有证据。 “你面前的电话位置追踪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据。夏律师刚才说车上有两个人,言外之意就是你认为伪造死者打电话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李上安李律师,可是李律师并没有偷电话卡的条件,相反真正有条件做那件事的人只有18号下午五点半左右去死者办公室的你。还有一点,死者的药物服用时间是四点到七点,在这期间只有你单独在死者办公室呆过,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 夏云还想继续辩解,周石详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不是杀人的真正凶手,顶多只是帮凶。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老实交待,二是继续做无谓的辩解。你自己是律师,这两件事的后果是什么样的,我想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其实事情的真相基本已经全部浮现出来了,夏云自己也清楚她目前的境况。 她没想到连积木那么小的事情江皓都察觉到了,不仅如此,他还猜到了她在简易之面前提出把房子要回来的真正理由。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唯一出路就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除此之外,她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夏云终于抬头直视起江皓,在深呼吸几次之后,她开始说话。 “我来律所的时间比陈律师晚,他一直都挺照顾我的。他这人跟现在很多喜欢油腔滑调的男人不同,很老实,为人也忠厚,就连对待保洁阿姨都比一般人有耐心。喜欢上他的瞬间是在有一年冬天目睹他给公司的刘姐送护霜,我当时心里就被他的举动感动到了。我这人其实很容易因为一件特别小的事受到感动,而我对他的喜欢,就源于这样一件小事。” “他这人有时候很直男,也愚笨,他知道李律师一直在追我,而我没答应也没拒绝的原因其实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但他却一点行动也没有,后来知道他跟李律师关系不错,大概不愿意做跟自己朋友争女人的事,我就拐弯抹角拒绝李律师了。但李律师这人也轴,我都拒绝他一次了,他还不愿意放弃。最后我没办法,索性就随他去了。” “跟简主任在一起也是机缘巧合。那段时间我因为陈律师的木讷跟不作为,心里挺气的,想着我这么优秀的一个女人,长得好看能力也有,除了他陈离平看不上我,外面可是有大把优秀青年喜欢的。看开之后我就决定把对他的这份喜欢默默的放下。那段时间简主任也对我表现出兴趣。这是我第一次跟比自己大十多岁的男人接触,他很有情调,哄女人有一套手法,我刚好情感空虚,后来冲动就答应了他的求爱。” “因为简易之的关系,他主张不公开,而我也无所谓,所以这段感情一直都是地下恋情。我没想到这段关系最先知道的人是陈离平,不过也不奇怪,简易之作为他的学长,又是直系领导,两个人平时的交流很多,他又是个善于观察的人,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要我跟简易之分手,原因是他有妻子,虽然两个人现在正在协商离婚,但毕竟还没有离,我这样算第三者。” “这件事我是不知道的,知道之后很快就跟简易之提出了分手。他一开始不同意,说他马上就要离婚了,我告诉他只要他一日没离婚,我们就不可能再在一起。后来他离婚之后又开始追求我,当时陈离平依然没有对我表明心意,我就又同意跟简易之在一起。” “我跟简易之的感情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破裂是因为我知道他身体上有缺陷这件事,其实不能生孩子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说到底我也没有要跟他一直走下去的打算,既然最终并不会结婚,那件事对我来说就不是事。我真正在意的点是他想尽办法隐瞒我,这跟欺骗没有两样。再加上那段时间我知道他有意无意在工作上打压陈离平,就更对他这个人的人品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江皓听到这里出声打断了夏云的话。 “等等,你说那段时间他有有意无意在工作上打压陈离平,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是去年年底那会儿,他经常当着其他同事在的情况下责备陈律师工作上的失职,其实那些事可以私底下说的,没必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后来我才知道,他以为我跟陈律师背着他搞暧昧,故意给陈律师小鞋穿。我知道以后第一时间就去找陈律师道歉了,毕竟这件事是我连累到他,也向他承诺很快会找简易之把话说清楚,让他不再找他麻烦。” “但陈律师不同意我去找简易之把情况说清楚,他说他了解他的为人,如果我当面替他求情,以后这样的情况会更严重。因为这件事,我跟陈离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多,在这个过程中,曾经那份被我压抑住的喜欢又重新活了过来。跟他之间的这份若有似无的感情终于有一天被我当面挑破了,我原以为这次依然没有结果,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也是喜欢我的,这让我欢喜了很久。” “他跟我说我们之间的事千万不能被简易之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我们俩的职业生涯都会受到史无前例的创伤,他告诉我他有办法解决我们目前的困境,让我听他的,我当然选择无条件信任他。江队长刚才说我利用案件故意在孙主任面前演示复制钥匙的过程,这确实是陈律师交我的,但我们没有想利用这个来杀人!” 说到这里,夏云的情绪又有一点激动,但她冷静十几秒之后继续往下说。 “陈律师让我这么做的时候,他当时说得是孙主任对简易之不满,最近一直在想办法抢他的客户,如果这个法子在他面前被证实是有用的,他会利用这个条件跟简易之斗,到时候我们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就行了。我觉得他说得对,就照他说得做了。” “至于偷电话卡和换药瓶位置的事,在事情发生之前,他跟我说得一直都是趁这个机会回律所教训一下他,让他吃吃亏,好报复最近一段时间他给他穿小鞋这件事。我觉得这没什么,吃了夜间的药也不会要命,偷电话卡也只是为了证明他没有时间上的嫌疑,仅此而已。我没想到……没想到……” “你没想到陈离平口中说的教训一下是要取人的性命,对吧?” “不是!不是!” 夏云再一次从座位上站起来,她颤抖着双手说:“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杀人的……他连打扫卫生的阿姨手被冷水冻伤这样的事都不忍心看下去,怎么可能狠心杀人呢?不会的……他不会……” 江皓看着面前全身颤抖的女人,她的脸惨白一片,身子因为羸弱的缘故,更有一种秋风扫落叶般的凄凉。 不管她口中所说的话是否全部属实,行为上有怎样的苦衷跟原因,说到底她的行为已经构成共同犯罪了,法律怎么判决是法律的事,那些都不是他江皓的工作。 现在他只有最后一项工作,那就是去审问陈离平。 没错,就是那位曾经一直笑眯眯、从来不会跟别人一般取笑他喊他胖子的老同学。 第23章 第 23 章 走出那间小审讯室的时候,周石详正在外面等江皓。 “队长,现在我可算知道昨天你为什么要特意请夏云跟陈离平一块去集香居吃饭了。当时我就感觉这事有蹊跷,果不其然,那个夏云居然这么喜欢陈离平,李律师好可怜……” 周石详还准备继续说下去,被江皓出声阻止了。 “走吧,一起去会一会陈律师。” 陈离平看到江皓进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表情,甚至还开玩笑说:“夏律师年纪轻,自己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刚刚情绪有点激动了,你们肯定是能理解的,对吧?” 周石详忍不住说:“不怪夏律师,她自己哪知道稀里糊涂就成杀人犯的帮凶了呢?” 江皓瞪了他一眼,周石详假装咳嗽一声把目光转走。 陈离平这时候说:“周警官是在开玩笑的对吧?夏律师怎么可能是杀害简学长的帮凶呢?不可能!” 江皓坐到陈离平面前,看着面前的老同学还在竭力表演,内心突然有一种荒凉,他不知道这些年陈离平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一点也不想再看他在自己戴着面具说话,索性直接道:“夏云已经把她知道的情况全部都交待了,包括你们的关系,她跟简易之的关系,以及你让她去调换药瓶、偷拿电话卡给你打电话的事情,她通通都说了。陈离平,不要再挣扎了,老实交待吧。” 坐在对面的陈离平并没有因为这段话而有任何的波动,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笑着说:“江队长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我跟夏律师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至于她跟简学长是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还有什么药瓶、什么电话卡,我一点都听不懂。你们是不是搞错情况了?” 周石详已经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对陈离平说:“你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了。现在对你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老实交待,这或许还能为你减轻一点罪过。” 陈离平轻笑了一声,说:“周警官一直都是这样吗?” “你什么意思?” “办案不带脑子,只一个劲逞口舌之快,从前培训考试从来没及格过吧?” “你……” 江皓这时候出声说:“好了好了,坐下。” 周石详不情不愿坐下。 陈离平这时候说:“江队长,如果你们的工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请直接说,我一定全力配合。但请你的属下注意一点,没有事实根据的臆测跟污蔑,这是诽谤,我可以起诉他的。” “是不是臆测跟污蔑,事实会说话。”周石详出声。 江皓不想再兜圈子。 “请问陈离平律师,1月18号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你在集香居聚餐的途中出来接过一个时长为二十分钟的电话,请问这中间你去过中晖律师事务所吗?” “没有。” “请你再仔细考虑一下,七点四十五到八点十五分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你有去过中晖律师事务所吗?” “没有。当时我在接重要电话,怎么可能会回律所?江队长不是看过我的通话记录吗?上面有显示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评委组那边给我打了电话,相信你们也去调查过,我没撒谎。” “是,这通电话没问题,但问题出在接电话的途中,你确实去过中晖律所,我们有人证。” “不可能!人证是谁?他/她肯定在撒谎!” “人证就是跟你们律所在同一层楼办公的韩宫整形的整形医生秦之悦,那天晚上秦医生的手机落在公司了,她八点不到回公司取手机,看到你从中晖出来。” 这句话说完,江皓发现陈离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但他很快又直视起他的眼睛说:“那位秦医生看错了吧,我根本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她怎么就确定那个人影是我呢?这不可能,那个时候我人在集香居,不可能出现在中晖。” 他还在狡辩,江皓已经彻底对面前的男人死心了。 “好,就算你不承认秦医生的证词,那刘红艳呢?你们是熟悉的,她总不会不认识你吧?” “江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跟刘姐有什么关系?” “刘红艳是目睹你杀人的直接证人,她说简易之是被你用手闷死的,时间跟秦之悦医生看到你人影从中晖出来的时刻基本吻合。现在你还还想继续狡辩吗?” 陈离平的冷静跟淡定在这一刻有瓦解的迹象,但他是很好的修复师,混乱很快被他掩盖下去。 “不可能!刘姐不可能这样说。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污蔑我干什么?难道杀害学长的真正凶手是她?她想把罪名推到我头上?不会的,她不会那么做的……” 陈离平的演技令江皓折服,都这种情况了,他还能睁着眼说瞎话。 “刘红艳为什么不可能这样说?” 江皓冷笑了一声,自问自答道:“哦,对了,因为你对刘红艳有恩,你觉得她很感激你,不会不听你的话,让你陷于危险之中。不仅如此,你还承诺她,等你升职以后,你会保住她在爱家的饭碗,就算以后她到了退休的年龄,你依然能为她谋到求生的饭碗。你觉得这样的恩情加现实的利益,不会让刘红艳把事实说出来,对吧?” “你确实很好地把握住了她的心理。如果不是秦之悦那天下班之后又回来拿手机,看到两道一男一女、跟你们身高体型完全符合的人影从中晖出来,刘红艳确实不会把你杀人这件事说出来,但你千算万算,并不能算到秦之悦那场意外。” 陈离平听到这里也笑了一声,说:“江队长在下决定之前不需要再多思考思考吗?你刚才说秦医生只看到跟我和刘红艳身高体型很相像的两道人影从从中晖出来,那个人是不是刘红艳我不知道,但绝不是我。你们凭什么因为她的一己之言就怀疑我是杀害学长的凶手。我告诉你我没有!也绝不会接受你们随意的污蔑!” “好,如果刘红艳跟秦之悦的证词都不能让你信服,那么接下来我们说说夏云的事情。” “你跟夏云之间的特殊关系我就不多说了,但你让她偷拿简易之的电话卡伪造他十点零五分的时候还活着给你打电话的事情是事实。你不会又想说这是夏云在说谎,故意诬陷你的吧?你别忘了,之前你的证词有说过十点零五分的时候,简易之曾给你打过一个时长为三分钟的电话,当时他在电话里跟你交待工作上的事情,你也把通话记录拿给我看了,这不能有假。” “但是现在的通讯位置追踪报告证明那通电话根本就不是从简易之办公室打出去的,而是从李上安的车上打出去的,当时在车上伪装死者打电话的就是夏云,你们商量这一切目的就是给你创造合理的不在场证明,夏云已经全部都招了,你还想再垂死挣扎一番吗?” 陈离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他双手掩面,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你最高明的点在哪吗?” 江皓继续自问自答道:“就是你很懂我的心理,知道什么样的点在我这会起作用。所以对你最有利的不在场证明,就是夏云伪造的那通通话,这些不是你自己主动告诉我的,而是借用他人之口,也就是赵凯赵律师之口。这一度让我不敢也不愿意怀疑你,毕竟真正的凶手怎么可能故意隐瞒对自己绝对有利的证据呢?” “你知道我会去找赵律师问话,所以那晚接那通电话的时候故意出神,想引起赵律师的注意,那些赵律师听到的简主任的说话声其实是你提前准备好的录音。赵律师跟你关系好,不会想很多,只会以为那只是一通很正常的工作上的电话。” “除此之外,你还有高明的点,就是一点一点在我面前塑造你的好形象。你替刘红艳在简易之面前为她工作说情的事也不是出自你自己的口,而是借助赵律师之口。我记得当时第一次问你话的时候,特意问过你有没有其他特殊的事情,你当时绝口不提这件事,之后从赵律师口中听来这件事的时候,一方面增加了刘红艳的可疑性,一方面又为你塑造了好形象。这样一举多得的事,你不说才是聪明之举。” 江皓又想到另一件事,说:“还有简易之办工桌上的那一沓文件,其中有一份离婚案件的卷宗文件缺失了一页,里面夹有黑色的像是什么东西燃烧过后留下的碎屑,那是你故意为之的,对吧?” 陈离平不说话,江皓只能继续往下说:“你那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把这起案件的矛头指向简易之的前妻苏白。那起案件也是夫妻离婚有关财产分割的案件,你想让我以为简易之的死亡跟财产分割有关,这些刚好跟前段时间苏白来简易之办公室跟他大吵一架的事情联系在一块,你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微小的对你有利的条件。” 第24章 第 24 章 陈离平这时候终于抬起了头,他盯着江皓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其实从那天你跟我说七点四十五分评委组给你打电话说你提交的文件缺失的时候就开始了。” “为什么?那通电话没有任何问题,他们确实给我打了电话,我相信在我说过之后你们肯定也给那个号码打回去求证过。” “对,我们确实求证过,那通电话是没问题。可问题是这件事跟你的人设完全不符合。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工作很细致、认真的人,这么重要的评选比赛,你怎么可能会犯提交的资料不完全这样的错误呢?唯一说得通的就是那个错误你是故意犯下的,目的就是让评委组给你打电话,你好趁这个时机跑回中晖杀人。” “我如何确定他们是否会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那天是提交材料的最后一天,他们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这也是你为什么偏偏要等到最后的期限才决定上交材料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我在夏云面前说过了,你想让简易之因为时间太赶优先处理你的事情,这样他才有留下来加班处理自己工作的可能。至于什么时间给你打电话,那些不重要,只要在聚餐开始到结束这中间的时间就可以了,任何时间段都没有问题。” 江皓继续往下说:“其实这只是我怀疑的开始,真正让我加深怀疑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陈离平问。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评委组那边的时候,他们说你补交的材料又缺失了自荐陈述的部分,你后来又补交了一次。这是完全不符合逻辑的,试想你怎么可能忘了一次,对方打电话提醒之后又忘了呢?唯一可以说得通的就是那晚那通电话你根本没有用心听,而你之所以没用心听的原因是你正在往中晖赶,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你不能做到一心二用、听清电话里对方跟你交待的事情。” 陈离平再次直视江皓说:“你还跟从前一样这么在乎细节,我一开始就说了,你适合现在的工作。” 江皓笑了笑说;“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离平看着审讯室的窗口,那里有阳光斜射进来,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暖和。 “其实你们已经从夏律师那知道的差不多了吧。我跟她之前没特殊关系的时候,简易之都怀疑我们,之后处处给我找小鞋穿,要是被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了,结果我都能预料得到,他一定会利用他的关系让我在律师圈混不下去。我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我不能让他毁了我的事业。”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人?” “我跟你不一样江皓,我妈辛辛苦苦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供我念书,我身上的担子很重。他简易之凭什么轻而易举就把别人辛苦多年的东西毁灭掉!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他凭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毁灭别人。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可是你并不喜欢夏云。” 江皓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陈离平恍惚了几秒。 “你不喜欢她。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刚才不会在我说夏云已经把全部情况都交待的情况下,不是急着为她说情,而是赶紧撇清自己跟她的关系。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那样的情况我没办法思考太多,我那是……” “你仅仅只是为了你的事业,为了你的升职加薪,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就不惜伪装自己接受夏云的求爱,然后让她配合你杀害简易之,对吗?” 陈离平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个黑洞,那个洞深邃悠远,好像能把一切黑暗的东西吸进去一般。 “离平,你知道当一个人纠结于利益跟金钱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就失去了纯净跟天真,那种东西是能风化人的□□,腐蚀人的灵魂的。这就好比你盯着深渊,深渊也在看着你。现在的你已经被深渊裹挟着了,你没想过往上爬一点吗?” 陈离平冷笑一声,轻嗤道:“你以为现在在高高在上教育我的你比我高尚多少吗?什么深渊裹挟着我?我一直都在深渊里,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你连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的手被冷水冻伤都看不下去,你心里是有过光的……” “我心疼刘姐只是因为她让我想到了我的母亲,至于你说的光的事,当你处在我的位置上,辛辛苦苦读书十几年,到头来因为被人随意的曲解跟误会就把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全部推翻掉,你就不会觉得光有什么用了。我绝不会让自己应得的东西白白从自己手中丢失掉,既然知道在简易之手下我永远也没有真正的出头之日,不如就让他消失好了。他本来就生病了,活着也痛苦,我不过是帮他解决掉痛苦,让他早日解脱而已……” 陈离平那番话让江皓彻底死心了。 他终于意识到刚才的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叫醒一个正在装睡的人。 他站起来对陈离平说了最后一句话。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会告诉你光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们。 下个故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