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徐先生是攻,他重生了 作者:春酒醉疏翁 文案: 本文烂尾,大结局是用大纲的形式完结的。 慎入别看 总算填完这个坑了,开心嗷呜嗷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璈周归璨 ┃ 配角:鹿游杜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的小攻 立意:甜 ================== ☆、第一章 徐先生死了又活着。 但徐先生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作为一个历经千帆的成熟男人,接受重生这个设定也不是太难。 所以抽了两支烟后,他决定照常到工作室上班。 徐先生今年三十四岁,正值事业上升期,但他做人做事都讲究一个度,活得寻寻常常,就连重生这件事,也没有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掀起什么波澜。 一来他不是商人,不会利用这件事敛财,二来他没有太大的物欲,对于复仇或者惩罚也不感兴趣。 他照常工作,照常下班,照常到水溪路c单元702室找自己的小情人睡觉。 不,说到这里,其实还是有让徐先生为难的事。 为了有冷静思考的时间,他把车停在小情人楼下车库,没有电话通知,而是违背条例又点了一只烟,直至抽完,冷静的徐先生还没有决定小情人的去留。 感情一旦和物欲纠缠,就会变得寡淡轻浮。 何况情人这个词本就不太郑重,因此也能理解这段关系至始至终没有得到认真的对待。 一开始提议包养的人是徐先生,对方付出了足够取悦他的肉/体,周至礼貌的关心,但在身体之外,他的心灵仍然自由,那是用金钱收买肉/体的徐先生到达不了的地方。 而徐先生也相信为了钱接受包养的情人,心里仍有一片雪山,不为名利或者物欲所扰,单纯固执的爱着一个得不到的人,这样的情人有着徐先生欣赏的识趣与豁达。 徐先生的手指搭上烟盒,忍了忍,又收回,一天三支是底线,过了度,伤身,也没有必要。 他停车入库,带着一盒热乎乎的蛋挞走上了电梯。 一只烟的时间,不足够徐先生想清楚,但他可以稍稍耽搁一些时间,并把这件事的处理延后几天,或是几个星期。 重生的好处在于徐先生掌控了大概剧本,可以有条理的针对剧情做出时间上的安排和调整。 何况晚餐的时间已经过了,徐先生不想错过今晚的甜点。 他走出电梯,摁响门铃,大概三十秒后,紧闭的大门打开,露出情人睡眼惺忪的脸,看到徐先生后他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亮晶晶又甜津津的微笑。 “leo,你来啦。” 小情人生得非常好,身高腿长,年轻可爱,八块腹肌,又奶又乖,像一颗笔直笔直的小松树,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气息,不要命的散发荷尔蒙,毕竟他是一颗冉冉升起的电影新星。 徐先生每次见到小情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勾勾嘴角,然后一起吃饭,洗澡,表面淡定内里美滋滋的和人家睡觉。 但徐先生是重生过的人,比起未知的冲动多了把握和克制,他也并不想和小情人再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也不想和他吃饭洗澡再睡觉,这些应该和单纯付出肉/欲的对象做,或者和喜欢的人做,但现在小情人两样都不是。 然徐先生又不能责怪对方,因为是他对情人产生了不单纯的感情,责任在于徐先生,和拿钱办事的小明星没有关系。 徐先生非常清楚,所以他点了点头,简单的和小情人打了招呼,接着脱鞋,穿鞋,放好蛋挞,进屋坐下。 小情人又高又帅,就算不化妆不打理,哈欠连天,也是桃花眼芙蓉腮勾人眼球的明星。 他没注意徐先生没有脱外套,也没有摘围巾,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像一个做客的陌生人,带着随时准备起身离去的礼貌严谨。 “leo,你要喝什么茶。” 小明星打开盒子翻茶包,手里的一对白瓷杯上没有花纹,一样胖嘟嘟的可爱,像情侣杯,但其实不是。 第一个胖胖的白瓷杯是小情人自己买的,三无产品,用来喝水,第二个高一点的胖瓷杯是徐先生照着买的,大师作品,刚好五位数。 小情人不知道,随手把他们搁在桌上,徐先生的杯子还因为摔过一次,杯底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乌龙白桃。” 小情人有很多不同口味的茶包,大都是花茶果茶,只有乌龙白桃是徐先生略能接受的口味。 情人答了声好,趴在那儿等水开。 徐先生看了一眼时间,十五分钟,足够喝完茶再离开,开车两小时,差不多可以抵达凌水别墅休息。 有了规划,徐先生开始思考问题。 他来这里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来考量自己的决定,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把自己的爱情和这场滑稽的包养游戏切割开,在没有见到情人的时候,他没有办法思考这件事,所以干脆到当事人这里坐一坐,有助于理清思路。 情人端着两杯茶热乎乎的茶走过来,屋子里有地暖,所以他只穿着居家的睡衣,也没有穿袜子,赤脚踩在地上。 他介于青年和男人之间,矛盾又相得益彰。 情人现在二十一岁,胡茬仍还软软,在唇边浅浅的覆了一层,白净的皮肤光洁细腻,透着健康的薄红,有些像樱花,又有些像糜烂的蔷薇。 他有着成年男性高大健硕的骨骼和轮廓,又有青年的骨感和青涩,纯良的神态,稍显冷峻的眉眼。 “leo。” 情人坐在他旁边,一点淡淡的男士冷香缭绕。 他倚靠在沙发上,情人的手掌虚虚的握着他的手掌,呼吸紧挨着他的呼吸,那些缜密又沉默的考量变成了蒸腾的雾气,在他头脑间蒸发消散,只余下大脑神经对于身体的感知。 他礼貌的拍了拍情人的后背,退后半分,审视片刻,在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成分,单纯的可怕,温柔的随意,可有可无的按部就班。 徐先生高高在上,对外形象素来不近人情,那双淡漠的眼睛能让人从心底发怵,向来少有人敢于亲近。 但情人不怕,他的脑袋搁在徐先生颈窝里,蹭了蹭,桃花眼直直的看着徐先生:“leo,今天很累吗?” “嗯。” “我今天包饺子了,不过味道一般般。” “嗯。” “leo要不要吃一点。” “不了。” 徐先生顿了顿。 情人的声音温柔,动作也温柔,他像个刚刚和人谈恋爱的大男孩,言行举止间都有一种放不开的拘谨和羞涩,接吻会脸红,对视会避开,偏偏他又有一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 徐先生感到头疼,他捏了捏眉心,又想点一只烟,但克制住了,淡淡的说:“今天不用,你去休息。” 不太妙的心情让他放弃了甜点。 他站起身,整理了外套上的褶皱,然后像个客人一样,礼貌的道谢,沉默的转身,带着一点谁也察觉不到的仓惶。 其实,徐先生处理小情人无非两个结果。 涉及时间,地点,人物。 分开,或者暂时不分开。 另有一点,徐先生不是多情的人,感情虽然难缠,他也不会在同一件事上纠结太久,所以离开了情人的公寓,他开车到了墓园,让阿姐帮他做决定。 走过一行行的陌生人,他停留在半山,从那里看下去能看到墓园白色的大门,和台阶两旁,冬日里枯瘦的樱花树。 阿姐的碑用的是井水边的青石板,表面坑坑洼洼,有小时候用硬币磨出来的坑,上面的照片做了防水处理,盖着小小的玻璃片,因此多年没有更换,也崭新如故。 徐先生从口袋里拿出硬币,坐在阿姐身边,用一副商量的口气。 “你是不是想问我来做什么啊?” “姐,我最近遇到很多事,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 “但他不喜欢我。” “他好高好帅,人又很乖,你在下面应该都知道啦,弟弟是重来过的人,上辈子他不喜欢我,但是车祸的时候还是拼命救我,我都让他走了,但是他好傻,还跑回来,只是我命不好啊,车子漏油还是死了。” “我想让他走,但是他好乖,我又怕他被别人欺负,你不知道,我包养他的时候有个老头和我争,他自己说想跟我,不然肯定会被欺负,只是他不喜欢我,他有心上人,那个人也好乖,弟弟见过的,所以我想问你让他走还是留下他,我怕之后再放手太难。” 徐先生说完,又摸了摸墓碑:“姐,你有没有仔细听,很重要的事,你别敷衍我。” “花是走,字是留。”  他等了一会,抛出硬币,等它翻滚一圈落下时迅速的用手心捉住。 冰凉的硬币贴在手背,好像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的人接触过这枚硬币,替他做出了决定。 他都能重生,那么大半夜跑到墓园来找阿姐聊天,听起来也没有那么疯。 徐先生自我解嘲的勾了勾嘴角,松开右手。 花朝上。 徐先生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姐,你有没有认真听,再来,你好好想想啊。” 他合拢手心,再次抛高硬币,翻滚一圈后接住,松开手之前徐先生看了看阿姐的墓碑,短发女孩笑容爽朗自在,看不出一丝阴霾。 徐先生松开手。 花朝上。 他沉默了一会。 “好啦,我知道啦,我不问你了,我让他走。” 【2】 徐先生做出决定,放好硬币,戴上手套,离开了安葬阿姐的墓园。 凌水别墅离他上班的工作室挺远,但如果能够早起一个小时,就并没有什么影响,徐先生并不喜欢住酒店或者买新房子,二者都需要适应的时间。 开车途中微信提示音震动,恰逢红灯,徐先生停下来查看消息。 情人的消息置顶,备注是一个微笑的颜文字,徐先生迟疑片刻,点开,三张图片,一段十二秒的语音。 他先查看了图片,第一张是阳台,拍摄了红彤彤的晚霞,第二张是同一个背景,晚霞稍淡,阳台上有一只体态欣长的小鸟,第三张拍了地面,小鸟落在木地板,脚边有几个啤酒罐。 情人并不是什么趋炎附势,或者贪慕虚荣的人,当初被包养掺杂了太多的额外因素,并不能凭此定论他的人品。 事实上,情人优秀得过分,不抽烟不喝酒,每天乖乖拍戏努力工作,既不自怨自艾的看低自己,也没有僭越自己的身份,给徐先生带来什么困扰。 情人有做情人的本分,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坚守,他可以和徐先生痛痛快快的滚床单,也可以为了钟意的人,接受别人的要挟和盘剥,但简简单单的爱意,他却因为害羞和体谅迟迟不肯表达,所以才会和心上人一再错过。 他是个细心的孩子,徐先生比他大十三岁,但有时候仍然会为他的妥帖心动。 徐先生放大图片,夜晚的光线不太好,拍照时会有灯光反射,凹陷啤酒罐映出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放在屁股上。 徐先生揉了揉眉心,点开语音,情人的声音透过声筒飘了出来,年轻又清澈,熟悉的开场停顿,和一点点温柔腼腆。 “leo,家里面飞过来一只鸟哦。” “看起来好像喜鹊。” “喜鹊吃不吃面粉,家里只有面粉了。” 语音里有踢踢踏踏的走动声,似乎正在往厨房的方向去,结尾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气音,喊了leo的名字。 徐先生不应该回复,尤其在做出决定后,这和他一贯的处事风格不符,他应该删除情人,然后安排秘书小姐明天和情人做交接。 不会让双方感到难堪。 但在绿灯前,他还是把手机贴近。 另一边,情人正在厨房里翻面粉,听到微信提示音点开手机。 徐先生的未读消息。 一条五秒的语音。 情人愣了愣,情不自禁的揉了揉耳朵,点开,那边似乎正在路上,有汽车鸣笛的声音,还有一些风。 空白的两秒后,低沉冷淡又有些沙哑的嗓音飘进情人的耳朵。 “那是燕子,不是喜鹊。” 然后又是空白,直到结束。 情人耳朵刷的红了,揉了揉,忍不住又点开一次,贴近耳朵,在语音的最后,有一个很浅又很柔和的词,大概是笨蛋的意思。 情人张了张嘴,缩在沙发上把自己团成球,过了一会,球里探出一只手,抓住手机,情人抿了抿嘴唇,然后把贴到耳边,把徐先生的语音又听了一遍。 “屁股怎么了?”最新的一条。 情人捂住耳朵,揉了揉,好半晌才靠近手机,没有再发语音。 [不小心摔了一下] 文字发出去又觉得太单调,情人在后面加了一个挥着小手的颜文字,等了半天,徐先生也没有回复,情人抿了抿嘴唇,洗漱完,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凌水别墅离这里有些远,那么徐先生到家了休息吧。 情人缩进被窝,刷了会儿微博,他知道徐先生也有微博账号,但是不常用,关注列表里只有一个国外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冷清的很,隔几个月才会发几条工作室相关的微博。 徐璈。 情人点开了那个简洁的头像。 白色背景,几根灰白的线条,看不出来是什么,往下一翻,最近的动态是三个月前。 情人翻了翻,想到徐先生那张堪称严苛的作息表,切到小号,默默给他三个月前的动态点了个赞。 情人其实是个挺有热度的小明星,出道第一部就提名了银熊奖最佳男配角,之后又陆陆续续拍了几部电影,口碑票房都还不错,微博粉丝加起来也有七百多万。 情人今年二十一岁,虽然正当年轻,但已经混了三四年的娱乐圈。 可在徐先生面前,还是像只没文化的小猴子。 情人关掉微博,盖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徐先生到工作室后约见了秘书小姐,谈了谈情人,让她准备好过户的房产和一张银行卡,然后过几天送到水溪路c单元702。 秘书小姐忠实执行老板的指令,不到两天就准备好了文件。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徐先生为什么这么突然的要结束一段关系,徐先生虽然爱慕同性,性格冷淡,但对人处事都十分周至礼貌,不会无缘无故的淘汰一个人,想必是那个小明显有了什么越界的行为。 于是秘书小姐暗搓搓地给小情人记了一笔,送文件到水溪路时态度也非常冷淡。 “这边是您需要签署的文件,这边是徐先生给您的补偿。” 秘书小姐惜字如金,公事公办,没有给小情人一点笑容,直截了当的道明了来意。 小情人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面对秘书小姐送来的分手大礼包,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情人很年轻很乖,捏着手指,不太明白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试图打电话给徐先生,反应了一会,确认这是徐先生的意思,就提起笔,在文件上慢慢签下自己的名字。 秘书审慎的看着情人,目光瞟过他的脖颈,瘦瘦的肩胛骨突出来一些,显得有些单薄,看起来还是个大男孩,青春洋溢得过分,离散发成熟的男性魅力还有好几年,但已经非常出类拔萃,夺人眼球了。 秘书冷漠掐灭自己的颜狗小火苗,继续道。 “好的周先生,谢谢您的配合,祝您生活愉快。” 秘书收回文件,交付银行卡,告诉他房产证和钥匙会在三个工作日内邮寄到他的家,请保持通讯畅通,小情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但抿紧的嘴唇和过于紧绷的身体,都在表达他自身处在某种低落的防御状态。 从高处跌落时下意识缩手缩脚,和收到惊吓时肌肉不正常的紧绷,秘书小姐在短短的十分钟里看到小情人从又乖又帅,看起来纯良温柔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浑身紧绷,躬身沉默的虾仁精。 但好在他还没有遗忘这个房子里有另一个人,小情人站起身,送秘书出门。 秘书小姐抱着文件,内心十分冷酷,他不觉得那个小孩可怜,也不觉得这段关系结束会对双方造成什么影响,悲伤或者愤怒会通过细枝末节显露无疑,但秘书小姐从情人身上看到了某种解脱。 她替徐先生不平,所以转头就把情人的态度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徐先生。 对方则淡淡的敛了敛眉,嗯了一声。 像似有所预料。 秘书小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徐生,我知有一家酒吧超棒的哦。” 徐先生叩了叩桌面:“事做完了?” 秘书小姐打了个寒战,忙不迭推门出去了。 徐先生揉了揉眉心,顿笔思考了一会,下班后,他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去了一家酒吧。 ☆、第二章 徐先生到的酒吧私密性很高,但不是为了猎艳,他不禁欲,也不重欲,而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于是负责泊车的小弟看到黑色的迈巴赫,熟悉的车牌,连忙通知了领班,领班又在群里@经理,经理端着茶壶敲了老板的门。 老板正在陪一个酒局,听到经理的耳语,从椅子上站起来,推说几句,喝了几杯告罪就退出来,下了电梯,在大厅里看到了穿着黑色风衣的徐先生。 徐先生一月一泡吧,每次都是月尾25号下午三点,喝到晚上七点,热闹了就让老板找代驾送他回家。 今天是三号,老板不知道徐先生为什么来,但依然很高兴,他跑过去,脸上的笑容根本收不住,透着小心翼翼的热切:“金仔哥,你来这里做什么呀?好久不见,你都不找我玩。” 徐先生站在大厅,冬天的衣服袖口长,遮住了手腕,露出骨感清瘦的手,指尖夹着一只烟,没燃。 老板看了看那只烟和那只手,有点呆,又叫了声金仔哥,眼睫低垂的徐先生似乎在想什么,听到老板的声音如梦初醒,抬起眼,点了点头。 “不喝酒,来找人。” 徐先生眉眼细长,气质萧肃。 老板紧张的捏了捏手心,跟在他身边:“金仔哥你要找人,找谁啊,你说我帮你看。” 徐先生要找的人不在酒吧,没找到人,他也没有多待,只说第二天还过来,让老板留心。 于是第三天,小情人在车库撞到徐先生,他坐在车里,看到黑色的迈巴赫,眉眼冷淡的徐先生下了车。 情人愣了好一会,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他看到了老板,老板的眼睛一直围着徐先生转,人看上去憨憨的,但做酒吧的老板,怎么可能憨。 情人站在花丛后边,戴着围巾和口罩,目光一寸不错的看着老板。 老板眼里只有徐先生,徐先生皮肤很白,头发柔软的梳在脑后,露出分明的鬓角和美人尖,说话的声音低糜冷淡,和那双骨感的手一样,带着几分疏离。 情人没看多久,经纪人拽着他回到包间,这里是新剧组第一次聚餐,他是男二,不能缺席太久。 “邓姐姐,这里的酒吧有没有gay啊。” 他拽了拽经纪人的袖子,小声问出自己的疑惑,经纪人莫名其妙,跟他咬耳朵:“脑子坏掉啦,你现在想谈恋爱吗?多吃点菜喝点茶,不要冷着脸,大家和和气气的,你发什么苦啊。” 情人摇摇头:“我不是想谈恋爱。”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徐先生的消息,但他也不敢发给徐先生,怕被删。 在酒局又呆了会,情人喝了几杯酒,和导演告罪,要出去喘口气,大家也都放行,毕竟还是个小年轻人,喝了几多酒,肯定耐不住要上厕所。 情人出了门,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没有回包间,而是转到了大厅,站了会要回去,正好看到几个员工抬着个头破血流的人从电梯里跑出来。 情人睁大眼,向前走了一步,越过花丛,刚好看到站在电梯里的徐先生,徐先生扶着人,抬头时恰巧也看到了他。 情人的心跳咚咚咚,他乖乖站在原地,眼神下撇,后背却逐渐僵硬起来。 徐先生的手臂圈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男人喝多了酒,含混不清的扒着徐先生,委委屈屈的掉眼泪。 情人吃了一惊,目光难掩惊讶关切,上前几步,看着趴在徐先生怀里的男人,低声喊:“阿游,你怎么在这儿。” 徐先生冷冷淡淡,对情人的出现颇感意外,他半抱着男人走出电梯,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周归璨。” 他喊了声,情人下意识朝他走过来,懵懵的,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他的脚步逐渐加快,走到徐先生身边,伸出手想把他怀里的男人接过来。 情人一直乖巧妥帖,在他面前安分温柔,待人处事都用真心,但素来收敛迟钝,不会露出如此明显的关怀。 “徐先生。” 情人看着怀里的男人,又看了看徐璈:“leo。” 徐先生把男人塞到小情人的怀里,顿了顿,细长的手指捋了捋小情人凌乱的发丝,像关爱一个年轻的后辈,嘴角有一点不明显的笑容。 “带他回去吧。” 他记得,男人是小情人的心上人。 徐先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他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毁了,他来改变过去,恰好遇到爱重男人的小情人,他的未来和以后都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小情人有个好的归宿。 他忍不住想,或许这就是两个人的缘分到了,希望你辈子不要再错过,也不要再吃苦了。 徐先生收回手,忽略了心里些微的伤心。 人的生命若可以回转,时光可以倒流,是多么的幸运,过往种种就像做了一个噩梦。 醒来之后,鲜花依旧,世事如常。 徐先生离开酒吧,开车到了家附近的小公园。 夜深,头顶的月亮大而圆,沙地里晃着两架秋千,徐先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走过去,试试锁链,慢慢坐了下来。 凌水的公园打理的很好。 草地上摆着一排绒碎蓬松的花朵,在夜风里轻轻浮动,徐先生拢了拢大衣,慢慢晃了一会,冷风拂过脸颊,脚冻得有些难受。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看着湖面发呆。 公园周围生长着许多高大的杉树,投下横斜的树影,月光冷白,万籁俱寂,俯瞰下去,坐在沙地秋千上的男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点,孤身只影的晃动着沙地上的秋千。 过了一会,下起了雨,他站起身接了个电话,五分钟后,徐先生拢了拢风衣,踩过草地回到黑色的迈巴赫,离开了凌水公园。 情人带着晕晕乎乎的白衬衫回到家,脱了鞋和外套,让他睡在沙发上,见他醉的厉害,满脸通红,又煮了醒酒汤,绞了手帕给他擦脸。 白衬衫皱着眉毛,小猫崽似的缩成一团,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不给擦脸,也不让人抱。 怎么就愿意抱着徐先生呢。 情人脑海里浮出那张冷淡的脸,甩了甩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捏了捏白衬衫红红凉凉的鼻头,给他擦了脸和手,其他的地方便不敢碰了,老老实实搬着凳子坐在白衬衫旁边,听他嘀咕那些醉话。 好不容易清醒些了,又哼哼着痛,手不停的扯自己的衣服,情人一下子红了脸,手忙脚乱的用毯子把白衬衫裹起来,白衬衫呜呜咽咽,一边用手推他的脸,一边把扣子扯开,哭的惨兮兮,同是男人,白衬衫半窝在高大清瘦的情人怀里,就只有小小的一只。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太寻常。 情人无暇顾及,脑子里乱糟糟。 阿游只是个穷学生,性子又软弱,从来不得罪人,又有谁会特意把他带他白茶去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勉强把白衬衫裹成粽子,在去医院和打电话之间犹豫,鬼使神差的,情人拨通了徐先生的电话,点下通话键一瞬间,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兔子钟,十二点。 寻常时候,徐先生已经睡了。 情人刚想挂断电话,手机微微一震,听筒里传来男人低糜冷淡的声音。 “什么事。” 情人放低了语气,让自己的态度听起来温和寻常,他询问徐先生在白茶碰到阿游的经过,想了想,没有提阿游现在的状态。 但其实,每每涉及白衬衫,情人的态度都会格外强硬,像护食的小老虎,尽管伏低了姿态,仍然会通过爪牙防卫试探,他把除了阿游之外的人都当做外人。 情人自己听不出来,但活了两辈子的徐先生不会感受不到,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很感念周归璨愿意来照看他,让他不那么难熬。 那边沉默了一会,情人听到咔嚓一声轻响,似乎有丝丝缕缕的烟雾渗透过来,回答隔了很久,掺杂了细微的风声,显得有些轻柔。 “周归璨,我做事你情我愿,刚才的话,你是疑心我迫害他?” 情人还未答话,白衬衫忽然动了一下,从茧子里探出一双手,揪着他的头发,嘴巴里含混的嘟囔着,声音又轻又软。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好一会,打火机咔嚓又响了一下,男人低糜的声线传来:“欺负他的人被担架抬出去了,你朋友是被骗来饮酒的,以后看好他,别和人随便出去,防着点姓杜的人。” 然后顿了顿,男人的声音忽然有些飘忽,似乎隔着冷白的月光和雨幕,低糜柔和,听不真切,他说:“周归璨,你也要教他,一味退步怎么行呢?面对恶人哭没用啊,你们都还小,有大把的时间选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人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你要知道,爱也好,恨也好,搭进太多就不值得了。” 情人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句徐先生,却像被棉花堵住了喉咙,挂断电话前,他似乎又听到男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三章 情人趴在白衬衫旁边睡觉,白衬衫惨兮兮的缩在沙发里咕哝着醉话,他翻了个身,挤进沙发的空隙间,迷迷糊糊的做着梦。 梦里他好像躺在高高的麦草垛上,阳光破开灰白的云层,丝丝缕缕的光线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他还活着,又好像死了,愣愣的看着天,形容消瘦,神态疲惫。 周归璨站在麦草垛下边抽烟,头发长了很长,脚边有很多烟头,和一个不大的包。 过了好久,他站起身,爬上草垛,把包放在自己身边。 “阿游,你走啊。” “我能去哪儿。” “去哪里都好啊,你留在这里,杜家的人不会放过你。” 梦里的周归璨瘦的可怕,清澈的眼睛蒙上厚重的雾,白衬衫看到自己慢慢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 白衬衫不知道自己会抽烟。 “我不走,他杜家要我死就死,我不怕,杀了我,杜临也活不回来,我亲手送他下了地狱,归璨,我现在什么都不怕的。” 周归璨没有接话,和他一起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天空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灰雨蒙蒙中,群山间层层田垄和绿油油的玉米若隐若现。 白衬衫感到心脏破了一个洞,呼呼的风声拂过空空心脏,让他的骨头发酸发冷。 “不走就不走吧。”他听到归璨说:“我想回海滨。” 白衬衫嗯了一声,过了好久才说:“去看徐先生吗?” 归璨说:“他下葬我没去,不知他碑上的铭文,我想去看看。” 白衬衫拿烟的手指轻微发抖,牙齿也咬得咯咯响,眼泪忽然一颗颗从眼眶里滚出来,空白麻木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惭愧懊悔的情绪。 “归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徐先生会在水溪路。” 周归璨低着头,掸了掸烟灰:“出院那天,我看到他同你说话,讲什么啊。” 白衬衫沉默了很久:“他问我值不值得。” 他想起医院的走廊,阳光在外,屋子里只有灰白的光影,他站在窗口,窗外有一棵高大的广玉兰,穿黑风衣的男人陪他站了一会,和他说了好多。 白衬衫只是摇摇头,男人蹙了蹙眉,面容仍然冷淡:“鹿游,我知道你很能吃苦,也能忍,但你以后的人生还长,除开这件事,还会有其他事,你还会遇到好多人,喜欢一个人也不分高低贵贱,不要把自己看的那么低。” “那天,徐先生说了好多,他劝我走,我听的,可是杜临逼我,归璨,我没有办法,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徐先生会在水溪路,我只是……想让杜临一个人死,我不想拖累别人的。” 他红着眼眶说完,偏过头看周归璨,好友的脑袋埋在手肘间,久久无言。 “阿游,阿游。” 白衬衫脸颊一痛,迷迷瞪瞪从梦里醒过来,他感觉脸上湿乎乎,头疼欲裂。 “你做噩梦了,哭什么啊。” 白衬衫迷糊着,睁开眼,面前是他熟悉的大男孩,穿着米色的薄毛衣,给他擦眼泪,又塞了一杯水,年轻的脸上笑容灿烂,眼神清澈,浑身散发着让人喜欢的青春气息。 “归璨,我做了个好奇怪的梦。”白衬衫嘀咕着,使劲拍了拍脑袋:“可我想不起来了。” 周归璨拉住他的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阿游,我问你,在学校里有没有碰到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到白茶去啊。” 白衬衫哆嗦了一下,脸色有些泛白,他绞着手指,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他不想让朋友担心,也不想说太多过去的事。 周归璨眨眨眼,沉默了一会,想到徐先生的提醒,小心翼翼,又有几分咬牙切齿:“阿游,你碰到杜临了对不对。” 这边的徐先生没有到工作室,请了一天假来应付暴怒的杜家,但他不是生意场上的人,祖辈都是艺术家,代代积累,在海滨很有几分薄面,杜家山高皇帝远,管不到海滨来,顶多压压他的工作室,但徐先生又不以此为生,怎么也报复不到痛处。 海滨的长辈打电话给徐先生,过问此事,他也三言两语带过,语气措辞都没有半分心虚,只赔偿,绝不肯道歉。 长辈想做和事佬,讲来讲去说不动,也无可奈何。 杜公子被徐先生揍进医院,自然是不服气,待养了一个星期,就迫不及待的出院,家里哄他回去也不听,要报这个仇。 杜公子有权有势,拆了纱布,脸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就径直闯到徐先生的工作室来了。 ☆、第四章 前台的接待小姐姐拦不住杜公子,何况工作室向来也不挡着谁来或不来。 这里原本是有名的公馆,徐先生买下改成工作室,杜临要找人,就要上楼梯。 前台小姐姐原本不打算拦着,是看杜公子冷着脸,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才多盘问了几句,没想到被那双冷沉沉的眼睛上下奚落了一通。 杜公子抱着胳膊,气度打扮都非常人,个头也和气质一样傲慢,看人都得低下头。 他在这边同工作室的人争执,前台小姐姐问不出所以然,硬气的挡在前面,保安围上来,看杜公子矜贵的样子,不敢贸然拉扯,手里拿着的报警电话随时准备摁出去。 杜公子哼了一声,脸带阴霾,仗着无人敢动扫开一干人等,正要上楼,就看到楼梯口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人站在楼梯口,和杜公子大哥差不多的年纪,生得特别俊,眉眼细长冷淡,头发后梳,露出鸦黑的鬓角和美人尖,光看气质,比杜公子还要傲气。 杜临愣了一秒,嘴角挑起笑容:“你就是徐璈?” 就是这家伙把自己给揍了,害他丢了好大的脸。 杜临冷笑,看人的目光绝不怀好意,恨不得当场把徐先生的骨头捏碎。 他噔噔噔踏上楼梯,走到男人面前,杜临快一米九的个子,身材又很好,挡在徐先生面前高大得像一座山,看不出来才二十多岁,气质上已是很成熟的男人,只是个性骄纵,蛮横又不讲理。 杜临看到徐先生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皮鞋在地板上叩出轻响,美人尖下,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徐先生也不仰头,只抬了抬眼皮。 “你找我。” 杜临抱着胳膊,目光冷沉,他本来想动手,但看到徐先生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比起揍徐先生一顿,让他丢掉所有,可怜巴巴的哭求原谅才是杜临的风格,他这么想,也能够做得到,老一辈顾忌太多不会撕破脸面,但年轻人相互较劲,他们也不会多管。 至于伤不伤得了和气,毕竟是现代社会,哪里会把事情做绝,搞杀人流血那一套,至多输家狼狈苟活而已。 杜临的目光轻蔑,没有说话。 徐先生大概能猜得出,这位天之骄子,目下无尘,素来不把别人的喜悲放在心上,做事随心而欲,大概在考虑怎么才能整得他灰头土脸,哭爹喊娘。 虽然年纪小,但杜临的手段够狠,他有能力有天赋,在商场上是,对别人也是,从小接受经精英教育养出来的天性,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就算爱上某个人也是一把伤人的刀。 所以鹿游跟了他会那么惨,要结婚杜临也不肯放手,轻贱他的感情,杜临逼他那样紧,无外乎那小孩到最后拉他赴死。 徐先生的态度冷冷淡淡,既无傲慢,也不害怕,杜临冲他笑了笑,似乎闯工作室只是为了认认徐璈的脸,看清楚了,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徐先生看着他下了两阶楼梯,往前走了一步,叫住了杜临,他说:“杜先生,你知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是强/奸,强/奸是什么意思,骗人饮酒,趁人不备,我不知道杜家人有没有懂法律的,但是强/奸是会判刑的你知不知道。” 杜临猛然回头,目光如炬,那副样子吓得前台小姐掏出手机摁报警电话。 徐先生还没有说完:“杜先生,你欺负的是个男人,男人不会报警,但是把人逼疯,人会不会拉着你一起去死,你的命有几条?” 杜临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没有失态,但他的表情告诉徐先生,这个人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的报复会比刚才所设想的更恶劣百倍。 徐先生注视着杜临离去,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六点下班回家。 刚刚摘下围巾和手套,电话就嗡嗡的响了起来。 电话是秘书小姐打来的。 “徐先生,呃,我原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事情好严重,周归璨被人捅了两刀。” 周归璨进医院的事上了微博热搜。 经纪人邓女士气肺都要气炸了,不单单为他受伤的事,还因为评论里蠢蠢欲动的流言蜚语,公司不压,流言愈盛,恐怕这件事从受害者到加害者只不过一两天的发酵。 什么男小三,什么情杀,又是猜他吸毒又是猜他不干净,从演技到性格,人品到长相,无一是处的指责贬低,评论区腥风血雨,粉丝黑粉路人掐得头破血流,流言蜚语越发势大,菊豆,微博,贴吧,扒一扒的帖子如同雨后春笋,为他说话的人也有,但目前的局面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看热闹的,掐架的,搞事的,都披着一层皮,要把砧板上的鱼啃去半条命。 邓女士一个脑袋两个大,四处探听口风。 艺人在公司的车库被捅,上面反而要压着不让查,现在的态度模模糊糊,似乎藏着事。 她的艺人躺在床上,命保得住,伤势也不算严重,可也上不了通告,接不了戏,答应好的大电影恐怕也要因此换人。 不说影响前途,也是失了好大的机会。 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邓女士头疼的很,又不忍心打扰周归璨休息,犹犹豫豫的想起来某个人,就给他的秘书打了个电话,提到了这件事,邓女士只想探个口风,知道到底因为什么遇到祸事,才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也知道周归璨前几天和徐璈分开,有钱人的心思难猜得很,但外面一向说徐先生待人处事有人情味,邓女士就想借个情分问问徐先生知不知道,然邓女士也猜不到,那个人会到深更半夜赶到医院来。 “徐先生。” 邓女士站起来打了个招呼,眼睛职业习惯的观察了一遍,冬日里冷,徐先生却没有带手套,似乎是出来得急,秘书小姐裹着毛绒绒的大衣拎着皮包跟在后面,正拿眼睛看她,邓女士心微微一定。 徐先生问:“怎么样了。” 邓女士回:“没伤到内脏,刀口不深,但还是要住院观察。” 徐先生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留下毛绒绒的秘书小姐,自己进了周归璨的病房。 医院是私立医院,病房是单独病房,小情人醒了,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纯粹的很,他望着走进来的徐先生,喊了声leo。 徐先生走到床边,看了看输液瓶,又看了看小情人脸上的擦伤,眉毛一点点的皱了起来,但也没说什么,摘了围巾,拉了凳子坐下。 徐先生的动作掀起一点风,大衣上有一股冷气,味道像风或者冰,很独特。 情人说:“外面下雨了吗?” 徐先生点点头。 情人想问问徐先生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让他走,但说起来主动权从来不在于他。 而且人是会说谎的,人也不会句句都说实话,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地,怎好撕破脸面,如果意思到那里,你自己看不出来,巴巴的凑上去。 心善的,人家表面还是礼貌,只在心里埋汰,坏点的,还要想更狠的招,把你支的远远的,最好这辈子再见不着。 人对不喜欢的人,尤其的狠。 情人很沉默,平日里欢喜灿烂,此刻反而找不到话和徐先生说,他不说,徐先生那么冷的性子,也不会主动扯什么话头。 于是两个人单单的坐着,中间徐先生给他换了输液瓶,坐下来时讲:“不用担心,我会解决这些事。” 情人这才打开嘴巴,大男孩的嗓音清朗没有阴霾,语调慢慢的:“leo,你不用特意做这些,我知道杜临是什么人,我不怕他,他找人捅我,我也把捅我的人打断了腿,他金贵,我也不怕他欺负,我可以不做明星,也和他死扛到底。” 杜临和鹿游的事,情人比谁都清楚,他也知道杜临的家世,不想让徐先生卷进来。 但情人到底是还年轻,即使能承担,想到杜临,也难免在脸上挂了几分不安,他父母离异,家世普通,教他道理的长辈虽明事理,也不会样样关心,出来闯荡他也只有自己,没有后盾,所以待人处事,都少有几分底气,多的是孤注一掷的拼或者忍。 徐先生上一世爱重他,也为此,也为他待鹿游从一而终的真心。 情人抿了抿嘴唇,是感到固执或拘谨时的小动作:“我一个人斗不过他,但还有警察,还有钱找律师,leo,我不怕他的。” 徐先生的睫毛动了动,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什么,情人也不说话了,睁着眼睛看看徐先生,又看看窗外。 淅淅沥沥的雨声,窗外的枯树缀满冰凉的雨水,灯光反衬着,有了淡淡的色彩,情人感觉不到被刺了一刀的地方有多痛,但终归不怎么舒服。 “徐先生,好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徐先生嗯了一声,却没有起身,反而问:“是不是睡不着。” 男人的声音低糜冷淡,因为夜已深,或者天气的缘故,变得有些私密,好像同住一个地方,夜晚起来饮水时碰到,他问你是不是睡不着。 情人的睫毛眨啊眨,轻轻抿了抿嘴唇。 夜又长又无聊,睡不着的徐先生就给情人说以前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情人没怎么听他提过家人,但知道徐先生有一个姐姐,父母很小就不在了,过去的时候徐先生从不谈自己,也不是避讳,而是没必要和情人说。 过了两辈子,徐先生熟悉了情人的秉性,知他是个乖仔,便也没有什么戒备,讲起话来也像和老友闲谈。 但情人不知道徐先生的想法,也不知道徐先生重活一次,对他不戒备什么,徐先生讲起过去,情人的表情呆呆的听他说话。 徐先生讲自己还小的时候,阿姐送他去寄宿学校,一月一归家的那种,他不服管教,有日晚逃学,骑车到海滨大桥喝啤酒。 凌晨一点四十,外面落雨。 桥上还有一个乐队在唱光辉岁月,唱的还行,就是天气太冷,徐先生没有多呆,喝完啤酒就回去了,后来感冒发烧,咳嗽了一个多月。 徐先生说:“那时候冬天也下雨,我穿的又厚又丑,到食堂买很难吃的肉包子,阿姐给我打电话,问我钱花的好快,我很后悔当时撒谎,其实有乱花。” 他又讲了一些冬天的事,琐碎平常,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情人认认真真的听,挑合适的问题问或者答。 今天的徐先生是徐先生,又不像徐先生。 他讲话的语气冷冷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可逐词逐句的听,却让情人莫名觉得温柔,情人低垂着眼睛,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药效上来,有些似睡非睡。 男人的嗓音渐渐低了,情人听他用家乡话低低地说。 “要人哄才肯睡。” 情人心里小声辩驳了一句,睡意上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徐先生等到小情人闭上眼睛,走出门,打了个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来,音乐声震天响,嗨的不行。 徐先生说:“杜先生,长湖医院,你来,我等你。” ☆、第五章 杜临挂了电话,眉眼阴沉,发小连开了好几瓶酒,抱着漂亮姑娘同人玩骰子。 一屋子人闹哄哄,音响也开的大,杜临喊了几声没人听到,他脾气坏,没顾忌,干脆站起来踢翻了桌子。 桌上的酒水瓜果撒了一地,吓着好几个姑娘,识眼色的赶紧把音乐关了,一屋子陪酒的男男女女噤若寒蝉,面面相觑的不敢说话。 发小哎呦一声,也不抱姑娘了,站起来拉着杜临,让其他人赶紧出去。 杜公子有钱脾气也坏,没人敢留下来,一屋子不相干的人鱼贯而出,只留下海滨本地几个玩得来的公子哥儿,发小推了推杜临,让他坐下。 “怎么了,发什么脾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杜临冷着脸,脚搁在茶几上,挑着眉毛看了看房间里的人,慢悠悠地说:“徐璈的小情儿被人捅了,谁做的。” 发小知道杜临的臭脾气,他的事不兴让别人插手,仇人也不行,杜公子进医院的事瞒不住,谁都知道他和徐璈有过节,但在海滨整徐璈太难,家里的长辈多多少少都卖徐家人几分薄面。 杜公子和徐璈结仇,多的是有人愿意讨好他,整不到徐璈,就整徐璈周围的人,但凡落了姓徐的面子,就是在杜公子面前露脸。 可杜公子现下脸上没有半分笑容,留下的人各怀心思,也没人敢搭腔,几个公子哥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有人说:“杜少,徐璈得罪的人好多,谁知道是谁做的,我们都不晓得啊,他那个小情人又是个明星,圈子里什么人都有,被人下黑手也不多怪啊。” 杜公子冷笑,懒得再问,拿上大衣出了门,发小也没什么心思,让几个人都散了,下次再聚。 杜临出门,开车到了长湖医院。 穿着黑风衣的徐先生站在广玉兰街道上等他,杜临看到了,停下车却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在车里看了一会。 从那晚进医院,杜临的脑海里偶尔会闪过几个片段,他总觉得自己见过徐璈这个人,可又没有具体印象。 只是觉得徐璈没有现在这么傲气,要更苍白瘦弱一些,好像一棵披着冰雪的松柏,被沉沉的重量压弯了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折断。 尤其是长湖医院,他觉得自己应该见到过好几次徐璈,广玉兰街道,湖心亭的椅子,病房,都有他的影子,杜临隐隐约约记得,仔细想又一丝端倪也无。 他心烦气躁的下了车,朝着徐璈走过去。 徐璈的面色冷淡,他皮肤白,脸颊因为冬风泛红,见了杜临也不发作,望了望湖面,黑色的眼睛冷得很,只是大约有些烦躁和疲倦。 杜临饶有兴趣,点了支烟,呵呵的笑:“徐璈,你找我?” 徐璈年纪比年长,但是杜临个子高,阅历也足够,只是年纪轻,所以也压不住,也不屑得压身上那股子蠢蠢欲动的狠劲儿。 徐璈说:“周归璨的事,是你让人做的?” 杜临啧了声,有些戏谑:“我不兴打狗,我要折腾,也折腾人,但是别人要搞他我也拦不住,反正又不是我动的手,你要告我,就尽管去告啊,我所谓的,但是徐璈,你要想他以后不莫名其妙的死掉,还能全须全尾的在圈里混,也可以求我,哭也好跪也好,赢不过我,你认输,让我高兴了,就不让人搞他,就这么简单。” “你肯吗?” 杜公子眉梢一挑,只差把不怀好意几个字写在脸上。 他自小的脾性,受了丁点委屈,也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何况他对徐璈没有半分好感,在杜公子看来,徐璈只是个披着伪善面孔的小白脸。 鹿游是什么呢?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玩意儿,但进了杜临的眼睛,即使是个玩意,也不容人夺走。 徐璈给他的一顿打,杜临记得清清楚楚,但单单揍回来便没有什么意思,他可是难得碰到这样沉得住气的人,算得上新鲜。 年纪挺大的小白脸,即使不曾发福发皱,也是可怜的很。 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什么小情儿,如果徐璈一点不心疼,怎会大半夜赶到医院来?别说为了脸面,当初徐璈宁可让徐家旁支的人上位,做一只忍气吞声的乌龟,三十年循规蹈矩,默默无闻,会在意那些皮啊脸的吗? 偏偏装着,脸上一分波澜没有。 没意思。 杜公子瞧不起这种人,觉得自己大半夜到长湖医院来简直有病:“人不是我伤的,你跟我说也没有用,我劝你有时间多陪陪他,世事无常啊徐生。” “你和这件事无一丝干系?”那双冷淡的眉眼有了几分怒气。 杜临抱着胳膊,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也不答话,但意思都在讥诮的神色里。 徐璈睫毛动了动:“我求你,你就肯收手?” 杜临个子高,气势也足够,从小到大被人阿谀奉承惯了,同辈人相处大多迁就他的坏脾气,长辈只关心他手腕能力,即使私德有亏,只要不惹出什么篓子,也都宠着。 所以杜临毫无顾忌:“我肯啊,那徐生肯光屁股绕着徐公馆跑三圈吗?” 徐先生手里夹着一支未燃的烟,闻言道:“杜生喜欢看人裸奔?” 徐璈说话的样子淡淡,看不出喜怒,杜临憎恶他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阴沉沉,也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死撑着不肯低头。 “徐生,你找我来,是要和我何解,所以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徐先生懂了,忽然明白过来。 之后只要有杜临在,事情就不会得到解决,还愈演愈烈。 和前世一样,网上的流言铺天盖地,压也压不住。 周归璨还有东逃西窜战战兢兢的鹿游。 至多几个月,就会和从前一样,被杜临搅得鸡犬不宁,他能做的出囚禁鹿游,逼着周归璨跳楼的事。 重生几星期的徐先生忽然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他要驯服这头到处伤人的狼。 ☆、第六章 鹿游记得徐璈。 几天前他被杜临带到一间酒吧,喝多了酒,把他从包间里带出来的就是徐璈先生,讲话有些海滨话的口癖,看上去冷淡又不好接触。 鹿游大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知道美男子的各种夸法,但是那天喝多了酒,恩人的五官眉眼模糊不清,只大略记得是个清癯冷漠的男人。 徐璈这个名字也是好朋友周归璨告诉鹿游的,鹿游感谢徐璈,又觉得前去打搅,就为说一句谢谢实在是太过冒昧,还有些趋炎附势之意。 归璨听了,叹气说:“阿游,你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说好听就是谨小慎微,不好听就是自卑胆怯,既然没有攀附的意思,别人说几句也不会如何,你谢你的就是。” 鹿游抓抓脑袋:“是吗。” 归璨就点点他的脑袋,笑他:“如果你不想特意去道谢就不去,以后有机会遇到徐先生再说就是了,你又不是乌龟,别人还没抬手,怎么就缩到壳里。” 鹿游鼓了鼓腮帮子:“我又不是归璨。”他想说我又没有归璨那么优秀,怎么做都不会太讨人嫌。 归璨接着神色严肃起来:“徐先生得罪杜临,麻烦得很,你最近也不要掉以轻心,不要随便同人家走,下了课就回宿舍,不要在外面。” 鹿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了课,呜啦啦的人群里鹿游像一尾鱼,不紧不慢游到食堂,他刚想点一份香煎鱼,就听到周围同学的小声议论。 耳边落下一道低沉的话语。 “能帮我也点一份吗。” 鹿游端着餐盘,慢半拍的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目光平和,气质清癯的男人,周围的同学自动离他一米远,在拥挤的食堂里形成个空白的圈。 鹿游短促的啊了一声,看上去呆呆的,他脑袋宕机,盯着男人,半晌憋出来一句。 “您是徐先生吗?”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暂付饭钱,自然而然的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聊天。 说安静也不尽然,至少鹿游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飘来的视线,和坐在徐先生背后,耳朵红通通,动作僵硬小心的女孩子。 鹿游攥着筷子,低头也不吃饭,戳来戳去不知道怎么下口,看上去就非常尴尬。 直到徐先生动了盘子里的米饭,鹿游才慢慢的扒起午餐。 徐先生默不作声,令人惊讶的是鹿游的个性,完全不像他预想的那么硬气,整个人出奇的好拿捏,充满了逆来顺受的味道。 “汉语言文学专业?” “是的。” 鹿游不自觉的拿筷子戳红烧肉,看起来非常紧张:“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旁边的女生吃完饭站起身,捧着餐盘,走过徐先生时同手同脚,自己踩到了自己,差点跌倒。 徐先生目不斜视,保持着与人交谈的基本礼貌,但反应速度很快,伸手扶了女孩儿一把。 伸出手的同时,眉梢因为吃惊挑了挑。 餐盘打翻,红油溅到了外套上,女孩红着脸不停道歉,徐先生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对方道完歉,心怀歉疚的走了。 徐先生脱了外套,话语淡淡:“吃完再谈。” 鹿游抬头看了他一眼,怯怯的说好。 徐先生以为那天又软又乖的小孩只是喝多了酒,没想到凶狠到开车碾碎杜临的小孩平时也是这种性格,眉清目秀的,皮肤又白,个性跟小猫咪一样,这种性格对女孩子来说也算怯懦,何况一个大男人,眼里时不时带点讨好的神色,虽然不至于惹人反感,心里也难免会使人看不起。 是个很乖的小孩,就是乖过了头。 徐先生揉了揉眉心。 戒备心也很差,胖胖的,看起来超级好欺负,这么一只小猫崽伸手挠人,恐怕只会让杜临发笑。 吃完饭徐先生和鹿游沿着梧桐路散步,他见鹿游一直盯着他手上的木坠子看,就摘下来递给他。 鹿游吓了一大跳,很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接过来仔细看。 徐先生对待小孩挺有耐心。 吃完饭,看起来不沾人间烟火的徐先生比刚见面时好亲近许多。 鹿游非常腼腆,轻轻捏着木坠子看了一会,把坠子还给徐先生,磕磕巴巴,讲话太紧张还有些发音劈叉:“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呃,我很感谢徐先生之前的帮忙,如果有什么能够帮到您,我会很高兴的。” 太过绵软的性格,不会表达,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很容易被人忽视感受,所以沉珂积累在一起爆发时才会那么疯狂。 但也是这样的人,本身没有什么错,原本可以平凡安定的活到终老,却因为命运太过痛苦坎坷,无力反抗,最后选择同归于尽。 徐先生睫毛动了动:“我想请你,到我的工作室帮忙。” 另一边,体验平民生活的杜临回到寝室,发现睡在隔壁床的寒酸小娘炮没回来,放在他那里的大衣外套也没有送去干洗,衣服鞋子一堆,可怜巴巴的堆在椅子上。 寝室里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没有好好收拾过。 杜公子平日里养尊处优,根本不会做洗洗涮涮的活,住男寝也是因为和发小打赌输了,说好捱上一个月。 他特意找了个没住满的,住进来那天臭着脸,根本不想动手铺床,想着要不要干脆认输算了。 但杜临怎么可能低头。 他正咬牙切齿,愤愤不平,辅导员就带着个丑不拉几的小娘炮进来了,要和杜公子挤一间宿舍。 开玩笑!杜临生平最烦小娘炮这样的男人,当即没给半分好脸色,辅导员顶不住杜公子的冷言冷语,甩下鹿游就走了。 鹿游好像撞进狼窝的土拨鼠,终日不敢抬头,每天虽然和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对方完全把他当空气,脸臭的不行。 杜公子的铺盖三天没打开,最后也不想低头认输,愤恨的回了寝室,对着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眉眼不顺,这时候,蹲在角落里的土拨鼠小心翼翼的扒了扒爪子。 “同学,呃,要帮忙吗?” “你?别碰脏我的东西!我警告你别说话,和你呆在一个屋里就是我的极限了。” 土拨鼠被闷头一锤打回洞,杜大锤却对着乱七八糟的铺盖束手无策,最后的最后,还是仰仗了小娘炮,杜公子难受死了,一看到那家伙缩手缩脚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把他抓在手里,狠狠地打一顿。 至于生活,有了个全能家政也没有那么难熬,反正杜临会付钱,那个小娘炮也从来不说什么,做事也还算细心,杜公子暂时安住下来,但他不懂言语如针,一下下戳人是会痛的。 现下他浑身不爽,拨通小娘炮的电话,铃声就在门外,杜临气势汹汹的拉开门。 草。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徐先生似乎是天生来和杜临作对。 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阴沉,话说的多么绝多么狠,那个小娘炮还是听徐璈的话,战战兢兢的打包行李,收拾了他平时看不上眼的破烂,和徐璈离开寝室。 “徐先生请我帮忙。”小娘炮弱鸡的说。 一边说一边挪小碎步,肩膀耸着,怕杜临动手。 杜临想动手的,又不是没揍过小娘炮,他的拳头离小娘炮差三根手指,就被一条胳膊给拦住了。 拦住他的男人矮他一个头,修眉秀目,面白色淡,胳膊上担着西服外套,穿着套头的白色毛衣,看起来无端年轻了很多。 “杜生,这是在海滨。” 杜临沉下脸。 不是谁都可以那么硬气的摆杜临一道,徐璈摆了他两次。 “徐先生,我好了。” 鹿游怕杜临动手,看起来就瘦瘦的徐先生怎么可能打得过杜临,他着急的拉了拉徐先生的衣角,像只护食的小猫,挡在杜临前,打断了他和徐先生的对峙。 杜临瞪大眼,这只一直唯唯诺诺的小娘炮红着脸,声音细如蚊呐,但的确是很认真的说出“不许打人,否则我要报警”这种话了吧。 他当杜临是谁,当徐璈那个王八蛋是谁?! 杜临的眼神太可怕,吓得鹿游一直在发抖,但到底没有让步。 说到底,鹿游也只是不爱争执,想要息事宁人而已,从小被打击,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因为父亲的事疏远他,鹿游很坚强的没有长歪报复社会,顶多是软弱而已。 但难道软弱可欺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吗? 因为看起来比较男人,就能把负面的,充满恶意的情绪通通报复到一个所谓的“娘炮”身上,还要冷笑着说,你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差劲,太贱格了吧,还是你根本喜欢被人家这样,不然的话为什么不反抗呢? 杜临也是,他心情超差的时候看谁都不爽,往往平白无故,就把对方非常恶毒的从头奚落到脚,类似'不是个男人','臭虫','恶心吧啦'之类的话。 鹿游嘴笨,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低着头,被杜临厌恶的眼神看着,连胳膊腿都不知道怎么动。 老是被人欺负,也没有好好的被人爱过,迟钝的要命,才会对别人的恶意特别能忍耐,为一点点关怀诚惶诚恐,掏心掏肺,被人家指着鼻子骂“贱/货”。 哪里轻贱了呢? 只是没有人为他指路,他又笨,不会转弯,一门心思的撞来撞去。 如果鹿游最开始碰到的是周归璨,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但鹿游先遇到了杜临。 杜临锋芒毕露,把他照的自惭形秽,他的喜欢往往和奚落嘲弄夹杂,变成一把刀,把本来软弱可欺的人折腾的更软弱可欺。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鹿游,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愿意被人包养,我肯定会出得起比他更高的价格。” “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是有人愿意就合不拢腿了吧。” “能勾搭到徐璈,我真是小看你的手段了。” “你是不是也这么勾/引过我啊。” 鹿游的脸色惨白,手指死死得抓着背包带,男人的恶劣的眼神和鄙夷的冷笑仿佛把他剐了一遍。 他涨红了脸,觉得不可理喻,又有十分难堪:“徐先生我收好了,我们走吗。” 徐先生面无波澜,接过他手里的大帆布包,什么也没说,也没搭理愤怒的杜公子。 “我的车在外面。”他道。 鹿游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出寝室,背后叮叮当当,他回头看了一眼,剩在寝室的东西被人胡乱扔了出来,砰砰砰。 太幼稚了。 鹿游忍不住腹诽。 徐先生没回头,带着他上了车,准备送他到工作室,那里是公馆改的,留有客房,方便鹿游上班学习。 鹿游抱着书包,不太好意思。 但想起来之前徐先生说的,他和归璨是好朋友,知道鹿游喜欢设计,所以带他学习。 鹿游本来想拒绝,但徐先生说话太打动人,劝着劝着就动了心思。 徐先生是好人,救他出包厢,给他工作,又说如果他喜欢设计珠宝,可以在他的工作室历练,看起来很冷漠高傲的人,谈话的时候却非常懂得控制距离,又并非鹿游的拘谨和小心翼翼。 能感觉到这个人的细心周到,不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的刻意,更像是一种温柔倾听的习惯。 座椅往后调了调,鹿游回过神,应该是徐先生注意到他靠的不太舒服,鹿游惴惴:“徐先生,我怕给你添麻烦。” 麻烦是个大难题,鹿游察言观色的吃百家饭,到哪儿都是麻烦。 小时候接济他的叔叔阿姨,嘴上客客气气,但情绪都在脸上,只当小孩看不出,那时候鹿游也是这么惴惴不安,明明饿的要死,偏偏没办法把饭团咽下去。 乖乖放下碗,揉着肚子说吃饱了,叔叔阿姨的笑就真心实意几分。 徐先生笑了笑,那一瞬春风化雨,冰刀炼作绕指柔,语调略低,声线低糜:“不客气,是我请你帮忙,我付钱,你劳动,情理之中,理所当然。” 鹿游耳朵红了红,嗯了声,有些不太好意思。 送完了鹿游,徐先生又去了藏源山庄,负责管理藏源是徐家旁支,一个和徐璈有些情分的堂伯,见到徐璈道:“徐生来了。” 徐璈嗯了声,问徐叔湖里还有没有鱼。 徐叔说:“有有,冬日鱼大补嘛,我都给你留着呢。” 徐先生致谢,坐在小楼里等鱼汤,从打开的窗户看出去,环境清幽古朴,打理得非常用心,灰蒙蒙的湖面一览无余,春夏来这里最凉爽,冬天反而没有什么景色。 徐叔按徐先生的要求,做好了鱼汤,徐先生不在小楼,等了回,才看到他从湖岸走过来,手上沾了点泥。 “去看徐老先生和太太了?” 徐先生点点头:“徐叔,我看到湖岸好多枯树杂草。” 徐叔顺着说:“那我让人清理掉。” 徐先生点点头,他父母生前最喜欢这处庄园,死后也葬在了这里,所以徐先生不常来,来了就一定会去墓前看看,除除草。 重来一世,也该来这里看看。 徐先生望了会儿湖水,带着鱼汤回了长湖医院。 邓女士着急上火,周归璨反而一点不慌,气定神闲的仿佛拿了奥斯卡,面对突然爆出来的丑闻和扒一扒面不改色,好像很能撑的样子。 但邓女士偶尔看到周归璨对着手机滑动,听到她的脚步声又立刻藏起来,装作与世隔绝的样子。 这天徐先生也过来了,还带着一个保温桶,邓女士就一边给周归璨盛汤,一边听周归璨和徐璈说话。 谈来谈去多是无关痛痒的话题,痛不痛,饿不饿,吃了没,周归璨认真真真回答,云淡风轻表面乖巧,等徐先生回头或者起身时,眼睛就亮晶晶盯着人家后背,邓女士私下叹气,骂周归璨笨,这幅样子,还说不钟意徐璈,骗谁呢。 邓女士把鱼汤放在桌上,听到徐先生说:“我这里有一部戏,介绍你去,你肯去演吗?” 周归璨从来没听过徐先生谈论这些,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慢慢嗯了一声:“肯,是什么电影啊leo。” “殷明导演的《大魏》。” 嘭—— 邓女士重重的合上保温杯,惹得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邓女士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周归璨看向徐璈,点点头:“我去。” 去个屁!那个殷明是十多年前著名的同性恋题材导演。 邓女士猜测徐先生是不是要周归璨黑的发紫。 而另一边,杜临的发小不明所以。 “你说你要买个山庄?藏源?你买这个干什么?” 杜临露齿一笑,阴测测冷嗖嗖:“买来盖洗浴中心啊。” ☆、第七章 周归璨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修养修养就可以到剧组,只是现在关于他的负分消息闹得满城风雨,昨天还有自称他中学同学的人说他酷爱虐待流浪猫。 又是被包养,又是小三,乱七八糟的爆料闹哄哄的夹杂在一起,黑的路人退避三舍。 “周归璨这个人,看着人模狗样,其实超级变态的啦,整天阴沉个脸跑到后山,后山经常有死猫哎。” “他之前有吸毒啊,整天病恹恹,休学了一学期到戒毒所哦。” “周归璨就是撒比啊。” “这个人超级虚伪啊!我之前还是粉来着,有幸见过一次,真人绝对没有那么好看,而且完全不理人的。” “恶心。” “这种人为什么会在xx剧组里啊,导演都是瞎了吗。” “所谓的演技都是卖屁股来的吧。” “周归璨表情包,评论自取[图片][图片][图片]。” …… …… …… 邓女士不久前收到了剧组换人的消息,因为没有签约,一分赔付都没有,气的当场暴走。 晚上大概八点左右,徐先生来到医院,大衣上裹着一股清新冷冽的风雨味道,他摘下围巾对周归璨说:“不是电影,是电视剧。” 周归璨抿着嘴唇,看了徐先生一眼,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不安分的眨动着:“我去。” 邓女士简直恨铁不成钢,这么大好的机会,你要和徐先生求和也好,趁机多巴结也可以,偏偏闷着脑袋,和一个锯嘴葫芦一样。 人家徐先生在危急关头出现,正是王子救公主的戏码,要说他对周归璨没想法,邓女士立刻表演生吞保温瓶,热情一点啊! 邓女士在心里咆哮,如果她敢和徐先生说话的话,她立刻就上去巴结好吧! 可是周归璨除了嗯一声就没话说,那副样子好像谁强迫他,一米八的大男孩缩在病床上,低着头,揪着被子上的小花,跟什么自闭症一样。 一点都不可怜! 邓女士捂着心口,她要被自家的蠢艺人气哭了。 徐先生想起了什么,说:“那个小朋友应聘到我的工作室,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他,那边私密性很好,我也不常去。” 锯嘴葫芦周归璨惊讶的抬起头:“呃,阿游吗?他应聘到leo的工作室吗?” “嗯。” 周归璨缩在被子里的手指蜷了蜷,似乎想说什么,憋得脸红耳赤,徐先生察觉到他的情绪,淡淡道:“我不会提及你我之前的关系。” 周归璨嗯了声,揪着被子上的小花不抬头。 邓女士在心里翻白眼,分手前每次见面都欢欢喜喜,从分开后周归璨就越来越别扭了,他真是搞不懂这个笨蛋在想什么! 徐先生没有坐多久,九点左右就离开了,等到男人离开,邓女士立刻揪着周归璨的耳朵咆哮:“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你快黑糊掉了,就算为了你自己,也要和徐先生打好关系啊!你那副样子是个金主都要被你气死了。” 周归璨赶紧把自己可怜兮兮的耳朵从魔爪里拯救出来,帅脸皱成一团,捏着拳头,目光很认真地说:“我不想被徐先生包养了。” “你脑子坏掉啦!徐先生又帅又年轻,又没有什么老婆儿子!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啊!不让人家包养,难道你还想包养他吗?” 周归璨愣了愣,眼睛闪过一丝光,邓女士被他那副样子吓到,不可思议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周归璨你上次是不是被人家打坏脑子了!” “没有。” 大男孩缩在被窝里,背对着邓女士,背影执拗又孤单:“我要睡了。” 邓女士说:“周归璨,我真心实意的劝你,如果想要捞好处我举手赞同,但是不想要那些,徐先生再有人情味,也容不得你的心思,你要是个女人还好,但你是个男人,拜托你搞搞清楚,徐璈这种人再怎么玩都是会结婚的,你是打算用脚趾头给徐先生生孩子吗?。” 周归璨刷的把棉被盖到头顶,邓女士立刻气炸:“好,我才不管你,你就黑糊算了!” 周归璨在医院里修养了半个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线糊咖,说不上人人喊打,但绝对是黑料日到路人转黑。 邓女士戴着大墨镜,接他出院,还带来了《大魏》的剧本,周归璨看了前十集,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邓姐,我觉得这个皇帝。” “好暧昧是不是?呵,这就忍不住了?你看完后面的再说好了,我都不知道徐先生是要救你还是害你。” 周归璨合上剧本,抿了抿嘴唇。 邓女士说:“本来还有不可描述的床戏,害怕送审不过才被强行删掉的。” 周归璨啊了一声,说:“但是皇帝给大臣送同心扣也好基啊。” 邓女士冷笑:“你以为殷明是谁?” 周归璨原来接洽的剧组是豪华班底的超大制作。 大投资,名导演,拍摄题材也同样是大魏时期,那时候周归璨还没和徐先生分手,看过粗略剧本,讲的是魏朝永安年间,发生在北羌的破虏之战,年轻的魏朝皇帝赵谡和蛮虏之间的一场费尽心机的鏖战。 这部电视剧同样叫《大魏》,但是比起前者,嗯,能不能过审是个大问题。 徐先生今天没有到长湖医院,转交了剧本之后就离开,鹿游跟着他手下的一个设计师学习,小孩怕生,不爱说话,但做事很细心。 设计师年近四十,未婚,因为家里保护得好很有些天真,来这里工作七年,很少见到徐先生招新人,看到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就更高兴了,刚来那天带着他到处参观。 “这些是leo的作品哦,都有获奖啦。” “你看这个,戴纳王子的结婚戒指也是leo设计的哦,哎呀,你怎么不说话,我可没有骗你,我们工作室是不是看起来超级不出名。” “徐先生好厉害啊。” “那当然啦,而且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哦。” 设计师指了指靠窗的桌子:“那是你的位置啦,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找我,不对,你要先跟着我打杂。” 鹿游顺着设计师的手指看过去,收拾的很干净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人像,是个花枝招展的少女,粗粗打磨过,已经看不出明显的雕刻痕迹,耳边是一对翡翠耳坠,美轮美奂,典雅庄重。 “谢谢赵姐。” “哎呀不客气啦 。” 鹿游笑容腼腆,但比起初识自然很多,不会畏畏缩缩的,可见这孩子也不是天生怯懦的性格。 设计师说:“想学吗?” 鹿游把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想!” 徐先生果然不常常到这边来,鹿游来了半个月,只见过他一次,归璨住院的事鹿游知道,但是那家伙死活不准他出去看他,说到被黑也是劝他不要担心,哪个明星没有黑点。 鹿游只好忍着,每天打个电话给周归璨问问情况。 这天鹿游背着包从学校走到工作室,一进门就看到了熟悉的高大背影。 杜临! 鹿游下意识顿住脚步,徐先生站在杜临对面,面无表情。 杜临也注意到了鹿游,他哼了声,脸带笑意:“徐生,这事情很难办啊,我就是觉得西北角好,想在那里盖楼,所以麻烦你尽快去迁坟啊,否则我可不管了。” 半个月以来,徐先生意遇到许多麻烦事,无一例外的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工作室和名下几处地产,频频出问题,解决了一个下一个麻烦马上就接踵而至。 连徐家现任的当家都知道了,遣人来告诫,提醒他要不和杜临服个软算了。 徐先生连回应都懒得回应,照旧上下班,忙忙碌碌。 一直等着看笑话的杜临忍不住找上门来炫耀。 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怎么看都像似在羞辱,这家伙大言不惭,仗着个子,只用鼻孔看人:“我要把那里改成洗浴中心,明天,不,今天就要动工,你赶紧找地方把那两个死鬼挪远一点,我可是不会讲情面的。” “杜临!” 徐先生面无表情,但捏着拳头隐忍愤怒的样子比发火还可怕。 “徐璈,你这个人,没劲,但是跟你斗,很有意思。” 杜临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容满面,看起来报复的很开心。 赵姐发现站在门口的鹿游,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未免他被两个人的战火波及,鹿游听杜临说话的口气嚣张,却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小声问:“到底怎么了?” 赵姐拍着胸口,脸色严肃,一副完蛋了的样子:“小鹿,你离他们远一点,徐先生刚刚发火,我在这里工作七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骂脏话,吓死人了。” 鹿游呆了呆:“徐先生骂人,骂杜临吗?” 赵姐说:“不然呢,杜临那个王八蛋,把藏源山庄买下来了,嚷嚷着要盖洗浴中心,徐先生从小在那里长到大,感情很深的,爸妈也葬在那里,当然会生气啊。” 鹿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白皙的脸气的鼓起来:“他怎么能这样。” 他说来说去都没有跳出什么杀伤力很大的词,只是脸色发白,显得比徐先生还生气。 “有什么办法,徐先生不比杜家有权有势,也争不过杜临,肯定只能妥协啦。”赵姐叹了口气,无限唏嘘。 那边杜临低声在徐先生耳边说了什么,徐先生冷笑,轻轻说了句:“我等着。”然后就不管杜临叫嚣,拿上围巾手套出了门。 鹿游攥着拳头,追着杜临跑出去。 杜临心情很好,溜达到自己的跑车前,见到鹿游气喘吁吁的样子,脸上勾起讥讽的笑:“你来干什么?” 鹿游一遇到杜临就结巴,根本不能把视线聚焦到那张漂亮的脸上,可想到这个人恶劣的性格,硬撑着说:“如果要报复的话,请不要牵连无辜的人,你只是讨厌我而已,那天的事和徐先生没有关系。” 这个臭土拨鼠!才见到那个小白脸几天,就肯为人家说话了! 杜临心里气的要命,脸上却很高傲,哼了一声,眼神嫌恶:“你太自作多情了吧,谁说我是因为你,我的讨厌也是很宝贵的,拜托你照照镜子。” 我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现在就为了一个野男人跑到我面前,一副伸张正义的嘴脸,真的又讨厌又好笑。 杜临忍住想掐他脸的冲动,把不合时宜的郁闷化成锋利的讥讽:“难不成已经和他睡过了,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男人,根本……” 鹿游没有发怒,攥着拳头,然后像个弹簧一样跳起来,狠狠地砸到那张俊脸上。 “王八蛋!” 鹿游抖着嘴唇,因为那奋力的一拳滑稽的想要跌倒,他踉跄着站稳,看到杜临鼻血都流下来,却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根本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鹿游肩膀抖着:“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喜欢男人嘛,变态!” 杜临的脸色一下子雷云滚滚,阴鸷得可怕,他揩了揩鼻血,攥着鹿游的胳膊,对方奋力挥开,气的要命:“放开我!” “你完蛋了鹿游!” 杜临轻而易举的揪着鹿游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对方吓得要死,害怕他动手,但还是怒气腾腾的瞪着眼,和一只被老虎摁住呢猫咪没什么两样。 另一边,回到家的徐先生在门口发现了访客。 蹲在地上,戴着口罩和围巾的周归璨。 “leo。” 大男孩站起来,宽肩窄腰,挺拔精神。 徐先生当然不会把人拒之门外,进了门,脱下大衣,情人很自觉的接过他的围巾和衣服挂起来,熟门熟路的换了拖鞋。 徐先生走进厨房接了杯水,出来的时候情人规规矩矩的把银行卡存折房产证在茶几上一字排开。 徐先生愣住。 情人抿了抿嘴唇,眼睛亮晶晶的。 ☆、第八章 徐先生重生了一个月零三天,头一次在面对情人的时候感到无措,以至于有些失态的呛到水。 他不由得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情人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刚过完三十三岁生日,一个聊得来的同辈邀请他参加聚会,索性那段时间工作一切平稳,徐先生就带着礼物参加了。 聚会的地点是山顶的别墅,开车上下要一个多小时,徐先生的车转过弯,开到半山腰,在一片杜鹃花前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小情人。 那时候情人才二十岁,虽然脸蛋惊艳,可是青涩得要命,见到人紧张兮兮的抓着衣服下摆,一副努力适应却十分放不开的样子。 “谢谢,不用了,我很快就能走上去。” 他拒绝了别人的邀请,坚持自己走上山,大概是这样青葱水嫩的美少年,可怜兮兮的穿着皮鞋爬山,好像等待骑士拯救的小王子,所以期望艳遇的人层出不穷。 徐先生看了一会,径直发动车子,从青年身边呼啸而过。 当晚的宴会来了许多明星和富豪,徐先生端着酒杯,感到有些无聊,友人见他脸色冷淡,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半是怅然半是唏嘘的说:“金仔啊,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找个伴啊,徐伯父徐伯母也不会想你一直孤孤单单,阿琼也是啦。” 徐先生喝了一口酒,还是那张无情无欲的脸,声音却柔和:“和他们没有关系。” 友人拍着他的肩膀:“你就是太重情,反而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想劝你,又觉得你什么事都有分寸。” 徐先生垂眸,没有多谈,喝下去的酒变成一团火烧在心口,他嘴上不回话,脸色却有些微伤心了。 友人唉声叹气,知道自己惹徐生不快,也不多提刚才,反而劝他去休息。 徐先生揉了揉眉心,也觉得这样恹恹有些失态,于是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友人的别墅很大,聚会在客厅,他沿着走廊,到了花园。 话本里常常有英雄救美,壮士断腕,或者泪洒满巾之类的情节。 微醺的徐先生隔着紫藤花架,听到的是恶魔低语,用令人垂涎的财富或者名利,诱人堕落的西方童话。 接着花朵缝隙,来时瞧见的青葱美少年被大腹便便的男人搂在怀里。 徐先生看不到大腹便便的男人如何急色,正对他的美少年面无表情,牙齿咯咯打颤,却一副拼了命也要忍下去的样子。 徐先生看了一眼,正准备起身离开,青葱美少年就凶性大发,一脚送到男人裆下,男人惨嚎一声倒在地下。 美少年黑着脸对着衣衫不整的男人咔咔拍照,眼泪明明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却凶狠的要命:“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把xx的照片发出去,我就把你的也发出去,你不让她活,我也不让你活。” 美少年一边哭一边狠狠地踢了几脚男人,咒骂着强/奸犯,该死之类,然后他抹抹眼泪,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目睹了全局的徐先生不仅不醉,还想点一支思考的香烟。 这件事也的确没有掀起波澜,想来是那位遭到报复的男人在乎脸面,没法把“我被人偷袭拍鸟”的事公之于众,于是只能不了了之。 但徐先生素来知道这些人的手段,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一向不关心娱乐新闻的徐先生难得在意起了头条小明星,与人聊天时恰好提起,便从那位圈里人嘴里知道事情的原委。 “那个周归璨恐怕活不长了。”圈里人啧了一声:“他得罪那个胖子,肯定没有活路的。” 徐先生点点头,表达出了倾听的意愿,圈里人看到素来无情无欲的徐先生突然八卦,也燃起了热情,侃侃而谈:“我听我的小姐妹说,那个胖子先是看上了一个小姑娘,借着资方的名头占小姑娘便宜,拍了不好的照片,听说是强迫,但这种事谁说的清楚呢,然后那个姓周的小明星就替那小姑娘来报仇,啧,真是蠢死了。” 圈里人感叹:“结果转眼小姑娘就和那个胖子好上了,两个人如胶似漆的,姓周的小明星以为是英雄救美,谁知道,呵,好人可不一定有好报呢。” 徐先生默默听完,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从茂盛的紫藤兰,和美少年拼命忍耐的表情。 徐先生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结束宴会,他准备开车回家,圈里人难得和徐先生搭上话,紧黏着不放,出于礼貌,徐先生也不好拒绝一位女士提出送她回家的正当理由。 毕竟是真的顺路。 也恰巧顺路,送完圈里人,准备回家的徐先生才会捡到一个可怜兮兮,被人揍成猪头的大男孩。 明明做了自认为对的事情,反而遭到嘲笑抹黑,承受最可怕的报复,即便如此,那双眼睛也没有蒙上多少阴霾。 只是一瞬间,徐先生就决定把他带回家。 那时候小情人几乎已经走投无路,莫名其妙的被挤掉通告,被人骗欠了高利贷,房子也租约到期,明明跟他哭诉被强/奸的小姑娘,也冷冷拿着从他房间搜出来裸男杂志,理直气壮的说,你其实是喜欢男人的变态吧,根本不是为了我出气,而是你本来就想要勾/引王先生。 小情人气的说话都不利索,哪里吵的过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反而被对方借口发挥,把他的性向传的公司人人皆知,闹得他走到哪儿,都有不怀好意的笑。 他得罪了人。 每天有奇奇怪怪的电话打进来,要么不说话,要么就阴森森冷笑,还有人直截了当的问他卖不卖。 公司冷眼旁观,既不肯解约,也不给他安排工作。 穷困潦倒的周姓明星已经穷凶极恶到超市蹭免费食物,在外遛弯还被莫名其妙揍了一顿,他蹲在地上哭的伤心,又饿又困的撑不住,哭到一半居然睡着了。 半梦半醒,有个丰神俊朗,面色冷淡的天使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瓶水和一块柔软的手帕。 小情人哭的脸上脏兮兮的,反应也慢半拍,或许是真的傻掉了,接过徐先生的水和手帕,就被对方跟收养动物似的领回了家。 徐先生的家又大又宽敞,还有凉嗖嗖的冷气。 小情人被海滨的高温热得头脑不清,进了屋才活过来,他穿着拖鞋,呆呆的坐在沙发上,门口那个陌生冷淡的男人正整理他带来的东西。 男人看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和装衣服的帆布袋,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 “呃。” 小情人刚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个气音,男人就放弃了整理,顶着冷冰冰的脸进了厨房,给又饿又困的周姓明星煮了一碗面。 “吃完再谈。” 小情人还是青涩的美少年,即使灰头土脸看起来也水水嫩嫩,他一边吃面条一边呜呜地哭,觉得自己恐怕遇到了奇怪的变态,等他吃碗面就要对他这样那样。 可是小情人太累了,跑又跑不动,离开空调立刻就能原地暴毙,干脆什么也不想,自暴自弃的专注吃面。 徐先生坐在小情人对面,清风霁月,古井无波,一派变态应有的深沉冷淡。 但是这个变态气质很好,显然养尊处优,不像有特殊癖好的人,小情人吃饱了肚子,慢慢忍下眼泪,这时候才想到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方。 “先生。”他尴尬的放下筷子:“谢谢你的帮忙,呃,我会付钱的。” 男人坦然自若,无意为难:“可以。” 小情人惴惴不安的心慢慢平复,捧着碗,犹豫的问:“那,我打扫一下?” “嗯。”男人也愣了愣,站起身,示意厨房的位置,体贴的离开了餐桌,留小情人一边打扫一边思考,他洗完碗筷,擦干净桌子,确认没有疏漏,才抹抹脸走到客厅。 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面色淡淡,侧脸漂亮极了,小情人感觉心脏被电了一下,男人也看到小情人出来,颔首示意他坐下。 小情人不安的抿着嘴唇,一时间想不到自己现在这幅处境究竟应该说什么。 “我姓徐,单名一个璈。”男人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小情人:“我知道你的事,也知道你的名字。” 他十指相扣,表情里流露出些微思索,似乎将要发生的事对他而言也十分突然,所以情不自禁的沉默考虑。 “徐先生。” 小情人乖乖问好。 他顶着美少年的脸孔,但实际并没有模糊性别界限,硬要说的话他的五官秀美华丽,显得攻击性很强,但实际身材和举止都很男性化,偶尔抿唇的样子也是孩子气,而不是忸怩作态。 徐先生的眼神淡漠,唇色偏淡,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个地雷:“周先生,这样说恐怕太冒昧,但我想知道,你是否考虑过建立一段互惠互利,条件合理,不参杂私人感情和其他危及生活或事业的契约关系。” 小情人足足愣了一分钟,徐先生等了一分钟。 这个捡回来的小可怜顶着猪头脸,一脸懵逼的说:“您要包养我?” 徐先生揉了揉眉心:“这是互惠互利,条件合理……算了,是的,我想包养你。” 小情人呆呆的张了张嘴,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不定:“我不是女人。” 徐先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顿说:“我知道。” 小情人深呼吸一口气,脑袋整个傻掉了,他知不知道我是gay啊,小情人懵懵的,慢吞吞,很坚定的点头:“那……好啊。” ☆、第九章 某周姓的十八线明显搬进了徐先生的房子。 说是搬,其实根本没必要再去拿什么东西,他的所有家当都在门口那堆破烂里,徐先生只需要打开客卧的门,告诉未来的同居人,他拥有这间卧室的使用权。 情人抱着衣服,抿着嘴唇探头探脑的打量,好像进的不是卧室,而是刑房。 再怎么说也太不可思议了,和男人口头约定,就毫无疑问的住了下来,实在是因为这位先生太淡定,搞得他也以为只是到一个陌生朋友家暂住。 除了拘谨和感激,反而没有多少成为被包养对象的自觉。 情人在心里疯狂敲警铃,然而屁股接触到松软的大床,那点可笑的自尊就噗嗤碎了一地,直不起腰。 除了这张脸他根本无利可图啊,那位先生也很明确的表示这是包养了。 离开这里好像真的没地方去,回家……这是万不得已的打算。 真的是很想成为好的演员,艺考的时候没有机会参加,勉强读了大学,选了不喜欢的专业,到最后还是跑到影视城当龙套。 演绎他人的人生,真的是很美妙的体验。 没办法割舍,一心期待可以继续努力下去,所以才会连包养这种事都答应。 情人泄气的倒在床上滚了滚,接着爬起来整理自己的行李,夜晚的时候他询问可不可以借浴室洗个澡,徐先生坐在沙发上玩数独,淡淡嗯了一声。 两个浴室,分开沐浴。 徐先生在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银色丝绸睡衣,松了两颗扣子,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电视,睫毛又长又密,鼻梁高高挺挺,十足秀色可餐的样子。 小情人擦着头发坐到单人沙发上,作为一个正在迈向成熟的年轻男性,他大概猜到之后要发生什么,努力劝服自己坦然,却一时半会无法主动,脸色在犹豫和退缩之间徘徊。 好一会没人说话,青涩的大男孩忍不住抬头,和正在思索的徐先生面面相觑。 “呃。” 情人的嗓子里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不敢冒犯这个看起来就很难招惹的冷淡男人,脑子里咕嘟咕嘟乱成一团,干脆顺着徐先生的目光,陪他一起玩数独。 “困就先去睡吧,客房在主卧旁边。” 男人的声音并不突兀,和电视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过分的普通寻常,蛤白的灯光下,男人的气息明明很安静,笑起来却温柔烂漫,透着点不羁放纵的意思,像个浪子。 只是短短的一瞬,情人的脑袋却瞬间宕机,空调的冷气失去了作用,他感觉全身上下的热气都涌到了脸颊,从他干涩的喉咙里冒出,逼着这个青涩的大男孩抓耳挠腮,慌乱不已。 呃,我,呃不困。 不困。 情人转过身,胡乱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接着很男子气概的盘腿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徐先生,今晚我要做什么?” 徐先生填完最后一个数字,收好数独板,揉揉眉心,目光冷淡平静,看了看情人,说:“为确保你能接受我,或者我能接受你,可以尝试接吻吗。” 情人内里炸成一团,好想从这里跑到九寨沟对着深山老林咆哮,面上却很冷静认真,十分坦然的说:“当然。” 徐先生不会靠过来,决定尝试后,情人只能主动凑上去,他先和徐先生商量了位置,认为只需要贴近就好,不用花样。 毕竟大家还不是很熟。 情人表面淡定的摸到徐先生宽厚的肩膀,看起来高大俊逸,身材很好,但实际触摸的时候有些瘦,感觉到微凸的锁骨和肩胛骨。 靠近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水汽,沐浴露柔软的香味,皮肤的热度也顺着手指的接触传来,小情人禁不住抿紧嘴唇,内心哀嚎,这太难了。 徐先生往后仰靠。 “不舒服吗?” 情人时刻照顾金主的感受,金主轻轻摇头,脸色冷淡,仿佛凑近他的是一只猴子,目光不怒自威。 情人努力忽略他的疏离气场,小心翼翼的吻了吻他的嘴唇,没有味道,很软,但他心脏跳的快炸开了。 “讨厌吗?” 明明是被包养,可到头来色令智昏的人变成了小情人,脸红的不成样子,还要故作低沉的压低声音,展露自己不太稳重的男子气概。 “没有。” 金主先生淡淡,他的表情让情人感到挫败,根本就没有一点享受其中的样子,反而有些冷漠。 情人只好情人只好撑在金主大人身侧,继续尝试,大概是有了感觉,不为所动的金主大人抬手捏住了情人的下巴和他接吻。 银色丝绸睡衣温柔擦过他的腰,情人懵懵的盯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可能完蛋了。 他不但被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男人包养,还可耻的看着对方的脸就意乱情迷。 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颜狗,老师教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呢? 情人揪着自己的头发,陷入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深刻的自我怀疑。 和徐先生住在一起之后,刚开始几个星期,情人因为不怎么熟悉金主的性格,所以说话做事都很拘谨,在浴室多挂一块毛巾,选购一款拖鞋,都会礼貌询问金主。 徐先生大部分会回应,熟悉一些,就告知情人不用事事都报备。 金主大人每天按时上下班,周六周日休息,家里没有佣人,生活的非常简朴,对多出来的东西没有大发雷霆,也不会像被入侵私人空间的霸道总裁一样,邪魅狂狷地说,你这个肮脏的小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把这些廉价的辣鸡放进我高贵的家? 徐先生有自己的事业和爱好,没有过分忙碌,也不是很有权有势,他替情人解约换了公司,安排妥当的经纪人,为情人提供的资源和渠道需要他本人的水平争取,没有什么一步登天的大制作,也没有花钱给他买过奖。 他不干涉情人的生活,没有强制情人每晚必须回家,关于事业的发展更多的是提供建议,让情人自己思考,草拟了一个《五年规划》。 当时情人就跟交作业的小学鸡,面对教导主任亲自批改作业一样紧张。 徐先生敛眉沉思,用红笔勾勾画画,把认为不合理,或者过分保守的地方圈出来,又逐项补充了琐碎的学习日程,从英语到表演基础,又有每月必览的书籍。 情人晕头转向,每日奔波在片场和表演学校之间,上厕所抽空还要读一读徐先生介绍的书,可以说非常努力。 情人从来没有尝试过有后盾的感觉,但他也知道真正的包养应该和这个不太一样。 拍戏时遇到来片场打小三的贵太太,气势汹汹,揪住小明星的头发,啪啪两声,手里的热咖啡从头到脚泼下去,小明星也是慌乱大过愤怒,忍耐这份当着众人面的羞辱。 即使这样,第二天还是得知了演员换人的消息。 再相遇时对方攀附了另一个男人,面上笑颜如花,躲在卫生间里却一边哭一边骂,歇斯底里的吐在马桶。 情人问,对方又是凄冷又是憎恶的说:“我付出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凭什么要放弃!” 情人不觉得他有多可怜,他自己也不觉得,那么认真的喊出我要拿到那个机会,又有恒心和毅力去做,想必结果不会太糟糕。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懂得权衡利弊,舍一样得一样,哪里会有小孩子拼命哭却吃不到糖的哀怨伤心。 在这里搏机会要么熬,要么靠运气,要么另寻捷径,谁会笑话谁?成名的热切和对权势财富的壮志野心,这里有比情爱欲/望更为吸引人的东西,为了达到目的,暂时的虚与委蛇,或者干脆的交换一切,其实都是换取机会的一种。 何况看着别人一步步爬高,自己却始终不能出头,即使是最善良的人,也无法忍耐这种落差,除非他根本无意在这里待下去。 接触久了,人的思想会改变,情人从前一直不明白三观健全的大学生为什么会被传销洗脑,当真正体会过,才知道在众人皆醉的氛围里保持清醒是多么煎熬不易。 所以情人刚开始不理解那些物欲横流,是因为他已经把别人呕心沥血换来的机会轻松抓在手里,但他其实没有付出什么,因为徐先生不需要。 真正进入这个圈子,情人才知道自己抓到的是一个足以让人眼红发狂的男人。 他既没有老婆孩子,也不是脸都皱成一团的老年人,甚至比大多数人长得多好。 他没有奇怪癖好,不热衷看人流泪恳求,对待两个人之间的性/事,也无可无不可。 情人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人生来附着于欲望,都有自己的渴求,但徐先生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他看花是花,看雪是雪,秋天和冬天一样,春天和夏天一样,四时节气,喜怒苦悲,通通传递不到他的眼里。 他不说爱和喜欢,不说烦恼和厌恶,常常一个人,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里的数独方块。 除了最开始的夜晚,留在情人脑海里的一瞬微笑,徐先生再没有什么笑容。 他看起来健健康康,却像一座困在大海中间的孤岛,向你展示了他的存在,却阻挡着你靠近,好像你留下来也可,离开也可。 ☆、第十章 情人并没有每天都和徐先生见面,他是演员,常常跟着剧组到处跑,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不在海滨,剩下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徐先生,徐先生虽然按时上下班,但也有自己的应酬。 是以这段关系刚开始的一年,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除却偶然情动,大都时候都不咸不淡, 诚然,对于情人来说,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但他一开始答应被包养,就掺杂了许多复杂的因素,其中最主要的是情人的性取向,清癯冷淡的徐先生,单单放在那里就足够赏心悦目。 所以不自觉,便热切了些。 难以说是因色起意,或者日久生情,但总归见不到面,心里就想念得紧。 情人加了徐先生的微信,隔三差五的总会找到有趣的事和他聊天,他拍照不错,又出门在外,新鲜事常常都有,徐先生偶然会回应,大都三言两语,简洁明了,但还是足够让情人抿抿嘴唇,心情大好。 情人初露锋芒,容色更甚,在圈里的莺莺燕燕中,那股纯良端正,洁身自好的气质引无数人投怀送抱,条件丰厚的交易只多不少。 徐先生还未表态,情人便缩到壳里,举起自己已被人承包,不打算更换合作伙伴的大旗。 是以,徐先生赴宴时,也会被熟人调侃金屋藏娇。 金屋或许是,娇娇倒不曾娇。 情人高约一米八,腹肌练到四块,骨架高大肌肉匀称,笑起来波光潋滟,荷尔蒙爆发,平时温柔腼腆,拘谨体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鲜肉。 当初捡回家的小可怜占了徐先生的客卧,不拍戏时,下班回家总能看到窝在沙发或者阳台的大男孩。 见他回来,就从书本或者平板里抬起头,抿着嘴唇,眼睛亮晶晶的说:“你回来啦。” 徐先生大略会怔上片刻,然后点点头,换鞋洗漱,等到一切收拾好,同居人会不自然的慢慢靠过来,再靠近一点,直到靠近他的膝盖,然后红着脸,拘谨地问他要不要接吻。 如果徐先生点点头,情人就会撑着沙发,坐在他身边,先虚虚握住他的手,然后在嘴唇上吮一下,慢慢的吻一会,伸出舌头吮吻。 徐先生并不抗拒,也没有主动过,向来是情人一颗颗解开他的纽扣,他才会反客为主。 情人很少和他央求什么,也没有动过那张卡,偶尔不做什么,也会在他身边说一些片场的事。 他骨相秀致,鬓角分明,很适合古装扮相。 那天拍完定妆照,因为片场出了点意外,没有卸妆,戴着全套妆容回了家,眉眼纯良清澈的大男孩因为妆容服饰,看上去森然冷峻,不怒而威,但是见到穿着居家服的徐先生,立马垂下眼睫,尴尬又不自在的挠着发套。 “leo在家啊。” “嗯。” 玉树临风的佳公子低下头,换了鞋,本来想立刻换掉衣服,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反而穿着戏服坐在徐先生身边研究剧本。 徐先生眼观鼻鼻观心,顶着张冷淡漠然的脸玩数独。 “leo,能不能陪我对戏啊。” 情人翻着剧本,这是个有些烂俗的魔改古装剧,但故事性不错,他不太好意思的扯了扯徐先生的袖子,徐先生放下数独板,接过剧本,翻了翻,问:“哪一段?” “这里。”情人指了指红笔圈起来的地方,眉头微微皱着,脸慢慢红了起来:“这一段。” 徐先生嗯了一声,仔细读了一遍:“你饰哪个角色?” “雪姬夫人。” 一个以色侍君,衬托角色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炮灰角色。 情人的眼睫毛不停眨动,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偏偏他的语气镇定自若,表情看起来也自然寻常。 徐先生眉头微挑,情人心惊胆颤。 “不是男二吗?” “导演让我们吃戏,我想不单单是角色本身,对戏的角色态度也应该揣摩一下。” “嗯。” 徐先生不可置否,默读了标注的哪一段,然后放下剧本,依旧是那副冷淡的面孔,也没有配合什么表情,只是毫无情绪的念出对白。 “抬起头来。”徐先生说:“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何故来此?” 情人抬头,脸颊红红,台词念得磕磕巴巴颤颤巍巍:“臣女雪姬,平姚县人,为成王殿下来此。” 徐先生勾起雪姬的下巴,没有表演功底,但声线低糜冷酷,骇得人头皮发麻。 “呵。” 然后就是粗暴的吻上去。 徐先生没有动,情人也没有动,他的手还勾着小情人的下巴,对方眼睛眨也不眨。 小情人并不女气,反而因为风吹日晒的辛苦锻炼,更加挺拔俊气,目光朗朗,和雪姬夫人这个以色侍君的谄媚角色没有半点关系,不柔弱,也没有剧本上形容的楚楚可怜,所以徐先生收回手,忽略了对白下面两句不太适用于情人的成语。 情人莫名其妙的垮下肩膀,埋着脑袋,接过剧本,继续研读揣摩,徐先生重新拾回数独板,专注在熟悉和逻辑之间。 过了一会,情人靠过来,握住了徐先生拨弄方块的手,有些拘谨害羞,但很认真的说:“徐先生,今天要不要接吻。” 徐先生愣了愣,还没有点头,对方就俯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自然而然,发生了一些比接吻更亲密的事。 情人的经纪人邓女士雷厉风行,果决泼辣,但对着艺人背后的金主还是尊敬有加,常常耳提面命,务必要某周姓明星对金主使出浑身解数,不要被这么好的雇主甩脱。 被教育的某周姓明星往往不耐烦,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刷微博,和邓女士在这方面话不投机,邓女士也只能望呆瓜兴叹,暗骂朽木。 情人每次出差都会给徐先生带礼物,并且无师自通探索出了和徐先生的交流之道,虽然简短,也能说得上日常联络。 他知道徐先生有两个名字,熟悉的发小亲人叫他金仔,生意场上的朋友同事叫他徐生,小徐,老徐,情人叫他leo,这是徐先生在英留学时的名字。 情人迷上了一款种田模拟游戏,忐忐忑忑的拉着金主大人入了坑。 游戏是区域模块自主经营,组队玩家随机出生在小行星,划分领地,自由度很高,情人最开始雄心壮志,誓要在风雨飘摇的异世界开疆拓土,造福桑梓,然鹅光着屁股出门探索的后果,就是一次一次送回出生点。 情人咬牙切齿,再接再厉,甚至用了祈福卡变更了种族,从各项素质平稳的人族变成了皮厚耐操灵敏低的魔种。 然而扛着斧头出门不到半日,就被白月森林的触手藤蔓送回出生点。 “leo。” 情人十指发颤,一个头脑不清醒,就端着电脑,敲了敲徐先生卧室的门。 等了十秒,门打开,面色冷淡的徐先生揉着眉心,难得没问有什么事,而是说:“怎么又死了。” 情人恨不得抱着电脑盈盈垂泪,奈何男子气概不能丢,只能强忍郁闷,半晌吐出一句:“辣鸡游戏,不能氪金。” 徐先生面色淡淡,好像仙人抚顶赐福那样,摸摸情人的脑瓜子,安慰:“是你笨。” 情人顿时遭到巨大打击,回到房间撸起袖子,抿紧嘴唇,偷偷查了攻略,但是攻略哪有莽起来爽,习惯了风刀霜剑,斧劈刀砍,再让他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那般经营积累?呵,简直是不堪设想! 情人干脆一莽到底。 反而是一开始就兴致不高的徐先生,默默躲开怪兽和流民,选择了适宜居住的河湾,盖了一间小木屋,于是穷的叮当响,除了武技一无所长的穷苦猎户在苦战一个星期后,还是挪了根据地,在小木屋旁挂起了破布帘子,并署名,周xx的堡垒。 情人火起来以后档期紧,休息不到一个月,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影视基地。 那天天气极热,情人正在拍一个古装戏,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华贵冬装,闷得头脑不清,对戏辛苦,偏偏演皇帝的演员神思不属,频频出错,单单一个施礼平身的画面,拍了十多条也没过。 不是状态不对,就是咬字不清,或者顾此失彼,动作礼仪出了差错,导演气的怒火三丈,揪着演皇帝的小鲜肉去说戏。 情人满头大汗,又不好发作,歇息时急匆匆撩起衣衫下摆,兜头罩在电扇上,凉风过蛋,才觉得舒爽。 邓姐一边痛斥小鲜肉,一边给他怀里塞冰袋,三十多度的高温,又捂着厚重的冬装,片场里待一刻都是折磨,何况来来回回折腾十几次。 小鲜肉被骂的眼泪汪汪,挨个和对戏的演员道歉,看得出本身性格不坏,但背后的金主就有些四六不着,混不吝。 听说小情儿受了委屈,巴巴赶到片场,对着一干人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只因资方腿粗,导演一时间也不好开口赶人。 情人演的是忍辱负重,尝尽凄苦的中年儒士,粘着胡须,画了眼袋,还为此特意减重二十斤,颜值十去四五,但即便是裹着冬装,也能看得出不堪一握的细瘦腰肢。 小鲜肉的金主原本横眉撇嘴,渐渐看直了眼,盯着那细腰长腿翘臀咽口水,一边和人打哈哈,一边揪问情人的名字。 夜晚。 某周姓明星,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回到下榻的酒店,被不明人士捧999朵红色玫瑰强行示爱,阵势大到惊动酒店保安。 这件事本来不应该闹到微博,奈何剧组请来宣传的记者恰好也入住酒店,一来二去,便当作笑闻挤上热搜,画面里999朵玫瑰和情人一脸胡须被花朵怼在墙上的样子占了大幅。 评论区一片狼藉的哈哈哈,为示爱者不爱粉面爱须眉的评论纷纷点赞。 情人回到房间,满腔郁闷,点开微信,正儿八经的金主大人消息全无,一派要退出红尘浊世的冷清。 闹不懂啊。 情人唉声叹气,趴在床上,郁闷的以头抢枕,蹭来蹭去,却不慎点出了视频通话,等到那声熟悉的“什么事”飘进耳朵,情人的手正施施然搭在胯上,要解衣衫除鞋袜。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前世回忆,前世回忆,前世回忆 老徐为什么这么佛系,会解释原因 ☆、第十一章 “leo。” 情人眨眨眼,把手机举起来,舍不得挂断,又不想露出滑稽的胡子,只让徐先生看他的眼睛。 但眼睛也因为早起晚睡不大精神,卷翘的睫毛失去了俏皮的意味,沉甸甸的搭在眼皮上,看上去颓丧得好不可怜。 他想说拍戏好辛苦,这边的天气就像个大蒸笼,汗水滴到脸上皮肤就会发痛,穿衣服热,不穿衣服也热,每次脱戏服后背就是一大片痱子,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如果对面不是清风霁月的金主,不是面色冷淡的徐先生,情人的诉苦不会有一丝钝涩,但面对心上人,那些愤懑怨怼就无法开口。 情人额头挂着亮晶晶的汗,长长的睫毛眨啊眨,不像银幕上锋芒毕露的明星,反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 他挪了挪手机,把胡须牢牢遮在摄像头外:“leo啊,我们玩一会游戏吧。” 徐先生坐在卧室,背景是一个棕色的靠枕,似乎正准备入睡,他身上的银色丝绸睡衣散开几颗扣子,有了两分慵懒□□的意味。 小情人匆匆一瞥,内心车水马龙,眼神飘飘忽忽。 徐先生点点头,没有拒绝,视频通话的背景也跟着主人的走动变化,徐先生出了卧室,走到客厅,背后是拉开半扇的落地窗,隐约可窥海滨瑰丽的夜景。 小情人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账号。 雨林里出现了一个紫色皮肤,肌肉虬结的健壮魔种,魔种相貌粗狂,胡子拉碴,身披银色宝甲,手持一级巨斧,刚加载好,就冲着小蜘蛛窝冲了过去。 这边的徐先生登录游戏,加载成功,就收到队友死亡,返回出生点的消息。 徐先生揉了揉眉心,操纵人物推开门,隔壁的破布条里果然站着一个暴躁魔种,他看了看进度条,离复活还有三分钟。 情人的声音从手机里飘了出来:“leo,我们这边在下雨,海滨有没有下雨啊。” 徐先生愣了愣,看向窗外,瑰丽的夜景印入眼帘,融融灯火,万家团圆。 “快要到中秋了,leo。” “嗯。” 徐先生的身体僵硬,慢慢搭上游戏键盘。 他不紧不慢的给门口的花浇水,同情人闲闲的说着话,情人满地图乱跑,酒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徐先生的家里却很安静,电视也没有开,只有键盘敲打的咔嚓声。 情人不想说拍戏苦,他给徐先生这边的风景,讲雨天的蛙,晴天的云,河岸碧绿的柳树,明月湖里凋零的荷花,讲演雪姬的女演员要吃不要命,每次偷吃炸鸡都被经纪人抓包,训得满脸血。 他叭叭的说,思绪却飘得太远,脑子里黏黏糊糊的念头太吓人。 他想说,我钟意你啊,想你来片场探我。 但他不敢说,他和徐璈之间隔着一条名为礼貌的鸿沟。 周归璨猜不出,徐璈对他有没有喜欢的意思,也进不去徐璈自己制定的安全区。 在他出来拍戏前,有一次徐先生饮宴,喝了些酒,等不到他回家的情人开车来接。 车子停在梧桐树前,穿过厅堂里的宾客,得知徐先生在楼上醒酒,他踩着楼梯上了楼。 大大的落地窗干净明亮,窗外不知何时细雨连绵,蒙蒙如灰雾。 情人轻盈沉默,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徐先生和友人,两个人站在窗前饮酒看落雨,许久无人开口,气氛感怀,友人拍了拍徐先生的肩膀,怅然:“金仔,我原先怕,怕你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阿琼,现在你愿意和人搭伙过日子,我也了下一桩心事啊。” 徐先生没有说话,半晌,才听到低糜冷淡的声线回答:“我没忘。” 友人晃了晃酒杯:“金仔,不要固执。” 他又和徐先生说了几句,抬头时看到了安静的情人,一个过分俊气挺拔的青年,身材高大,脸上残存着几分青涩,但眼神非常沉稳,目光专注,一眨不眨的看着徐先生的背影,没有打扰。 友人低下头和徐先生说了句,徐先生回头看了情人一眼,他的目光比平时要深邃得多,点点头,脸色淡漠的回头看落雨。 友人只好朝楼梯走过来,他是海滨人,和徐先生一样,偶然会用海滨话,经过情人身边时他忽然停住脚步,低声笑了笑,意味深长:“周归粲是吧,金仔身边不留人,如果你喜欢他,就好好陪着,但是绝对不要开口,也不要让他知道,你喜欢他,我为你好,信我。” 情人吃了一惊,奇怪的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他走到徐先生身边,陪他看了半小时的落雨,才和他开车回了家。 路上徐先生靠在副驾驶假寐,情人的目光明明灭灭,愁肠百结,问出一句轻轻的话:“徐生,阿琼是谁啊。” 徐先生似乎睡着了,情人也没有指望回答,隔了很久,他才听到男人低糜冷淡的声音。 “徐琼,是我姐姐。” 情人愣了好半天,不敢看徐先生睁开的眼睛,也没有再追问,他有预感,如果问下去,他在徐先生身边呆不长。 他开车回了家,徐先生从头至尾都没有和他交谈。 徐璈似乎完全看不到周归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不做事,也不和人交流。 这状况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才好些,但情人却不敢问到底是因为什么。 直到现在,这也是周归璨心里的结,他看了看窗外,思绪回到了如今。 徐先生陪他玩游戏,周归璨动动键盘,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X城的天气很热,外出太久,他想回海滨喝汤,和徐先生玩数独,给他的白瓷杯里加一些热水。 他想看徐先生站在咖啡机面前倒咖啡,吃早餐时咬面包的样子。 他想听那张冷淡却柔软的嘴唇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和他没有关系也可以。 或者摸一摸银丝绸柔软温凉的触感,在他白腻骨感的手指上留下吻痕。 他想做的太多,脑袋里风花雪月,嘴巴里闲话家常,情人说:“leo,原来真有成王这个人啊,我还以为是编剧杜撰的,怎么会有人这么厉害,又是文韬武略,又是诗词歌赋,什么都会,偏偏多情善感,为一个小小的舞姬饮了鸠酒呢。” 情人理科出身,但进了演艺圈就荒废了学业,虽然两三年都只是个十八线,也咬牙坚持下来了。 只不过每次理解剧本都很慢,理解不通的,就自己写一沓厚厚的笔记,他一边玩游戏一边说,徐先生就慢慢和他讲那段历史,讲的很杂很细,乡野趣闻和正史掺杂,慢慢构筑出一个爱憎分明的古人形象。 “那个时候男人结婚要戴花冠啊。” “只在东越时期的合佘一带,红色月季寓意特殊。” “啊?” “怎么。” 徐先生的声音轻淡低糜,好像鸿雁掠过湖水。 小情人抬起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徐先生,他想起来怼在脸上的红玫瑰,冲徐先生笑了笑,垂下眼帘,眼睛毛眨了眨,很乖,也很俊气,却不知怎么,没来由的感到失落。 ☆、第十二章 被男人送花示爱的事在微博上挂了两天热搜,情人却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金主的诘问,对方一如既往,对这类事件漠不关心。 很难去讨论徐先生的态度是不是过于无情,毕竟对方一开始就言明双方间的□□交易,并不掺杂感情。 情人知道,有些男女明星被包养后,金主会把对方当成商品,在名流之间交易,卷入这类交易的艺人通常结局都不怎么好,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  所以睡了一觉就马上可以得到资源的事,在圈子里简直闻所未闻,情人见到过善于此道的制片人,同五六个演员暧昧周旋,把人通通睡了一遍,最后的试镜机会却给了一个关系户。 大家对待这类事情心知肚明,都是抱着搏一搏的心态去尝试,顶多在背后咒骂,面上仍然和和气气,不会撕破脸。 拍戏的时候遇到的年轻女演员,穿着广袖交领,柔美清冷,吃饭时不经意露出了手臂,光洁的皮肤上布满坑坑洼洼的疤痕,有新有旧,甚为可怖。 传言她背后的资本家有轻微的躁郁症症状。 女演员有些尴尬的牵了牵袖口,情人微愣,移开视线,礼貌的没有询问,吃完饭,夜色渐浓,剧组的人员忙着布置下一场戏的背景,女演员和情人得空站在一起休息。 女演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的确很少见到气质这么沉稳的后辈,长相不错,身材完美,懂事又不挑剔,和谁都能够相处的很好。 重要的是他养的太贵气,没有一点被磋磨为难的痕迹,那种与人为善的底气十分充足,无意谄媚,也不怕被构陷。 看上去明亮得使人妒忌。 听说背后也有一位资本家,只是不爱出风头,所以少有人知。 这类人物都是家里有妻房和小孩,不便明目张胆,而且大部分有些变态的小爱好,男性在这类事情上通常要比女性多吃一点苦头,精神上也会承担更多的压力。 女演员想着想着,隐晦又轻蔑的看周归璨略微苍白的脸色,还有一丝不苟的穿着,总觉得不太寻常。 接下来拍摄的几天女演员留心观察这个后辈,对方只要不拍戏,就会抱着书或者手机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偶尔偷偷跑到洗手间,隔了好一会才慢腾腾的出来,脸色很有些苍白,眼神游移不定,仿佛受到了什么折磨打击。 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刁难! 这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美少年最能引起老变态的蹂/虐欲。 女演员暗自猜测,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只是他目前炙手可热,观众缘和口碑都很不错,经纪人一早告知,尽量和他打好关系,最好借着这部戏炒炒绯闻,提升一下知名度。 情人这几天老觉得有视线在若有若无的窥探,而且那个女演员忽然很爱和他说话,经常说些有的没的,每次他拉肚子从厕所回来,都很关心同情的样子,看起来也觉得剧组的饭菜有一点问题。 因为对方十分友善,情人也维持风度,一些不经意的肢体动作避不开也不会冷脸,很耐心的和她周旋,礼貌又疏远。 情人发现,只要他摆出徐先生那副冷淡沉凝的表情,女演员就会识趣一些,动作上也没有那么过分。 女演员不屈不挠的亲近,落在有些人眼里就是和情人的关系特别好,于是一直被拒,摸不到美人小手的暴发户金主瞅准了机会,和女演员勾搭上,明里暗里的表示想和周归璨结识。 正好一场大戏拍完,导演邀请几个主要演员到酒楼聚餐,女演员趁机把暴发户也约了过来,安排在聚餐对面的包厢。 气氛热闹,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过三巡的时候他出去上厕所,回复了徐先生的消息,抬头时碰到女演员,对方拉着他聊了会,因为一直以来都很热络,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周归璨也不好驳斥女孩子的面子。 对方硬要说有朋友是他的影迷,千方百计想和他见面,求求他一定要赏脸。 左右不过几步路,周归璨也就没有拒绝,和女演员一起端着酒杯到了对门包厢,里面有几个可爱的女孩子,都穿着高中制服,看到周归璨进来,惊喜的捂着嘴巴小声尖叫。 周归璨稍稍放下戒心,看了眼女演员,为自己刚才的恶意揣测感到抱歉,他和小影迷们一一握手,签了名,坐下来说了会儿话。 中间也吃了点东西,但没喝饮料,气氛也算融洽,只是聊着聊着手脚有些发软,懵懵的靠在软垫上,眼睛忽然困得睁不开。 隐隐约约看到高中生们走出包厢,进来了一个人,和女演员说了什么,挨着周归璨坐下了。 灼热的呼吸拂在耳畔,衬衣的纽扣也被解开,偏偏手脚没有力气。 周归璨用牙齿咬着舌头,痛的睁开沉甸甸的眼皮,听到了“……半个小时……”“没事……拍照就好……”“……明星嘛,他不敢的……”“……被人知道了……对他没好处……”“……放心吧……” 女演员出去了,包厢里只剩下他和另一个人,周归璨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但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 …… 徐先生两天前到X市办事,结束后打算直接回程,告诉助理小姐订机票,小助理满脸失望的回酒店收拾行李时。 来x市的飞机上就做好了攻略,打算到这里的风景区好好看看,毕竟机票贵,离海滨又远,但老板雷厉风行,根本没有时间和力气逛街,好不容易忙完,又要立刻赶回海滨。 拎着行李箱下了电梯,老板在大厅等她,长身玉立的男人成熟冷淡,加上相貌和气质加成,一下子成为聚光点,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小助理瞬间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老板身边,一副都市白领的干练利落。 “徐生,我定了七点四十分的机票。” 老板嗯了一声,看了看小助理高大的行李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出差两天女孩子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啊。 小助理哼哧哼哧,老板当然不会明白/精致女孩维持完美妆容需要多大努力,何况她额外带了好几件美美的衣服,想在游玩的时候拍照,不过不能去就算了,老板是金主,回去就回去,过几年再来也一样。 想想就好心塞。 这种心塞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机场,小助理百无聊赖的翻微博,看到降下去的热搜里有老板情人的,就顺嘴说:“徐生,有人追小周,还送了好多玫瑰,哇,还是999。” 一直闭目养神的徐先生睁开眼睛,并没有目光投来,但多年经验告诉小助理,老板正在听。 “小周就在这座城市拍戏啦,咦,他发微博,今晚他们有聚餐哎,哇,导演这么豪的嘛,居然还开了一瓶五十年梅花酿哦,老板你看,小周在这么多人里还是最靓的崽啊。” 小助理点开图片,坐在末尾举酒杯的周归璨只露出半张侧脸,似乎在和人说话,修长的脖颈一片通红,但在人堆里依然出挑醒目。 徐先生的目光垂落,皮鞋在地面上轻轻磕了磕。 小助理干脆往下翻了翻,周归璨是个爱发微博的明星,编辑得很有趣,也有各种各样滑稽的丑照,小助理翻到一张上半身锦帽貂裘,下半身罩在电风扇上吹凉风的图,汗珠滚滚,一脸生无可恋,她忍不住哈哈哈笑出声。 “x市超级热,他还捂这么厚,当明星也好辛苦的啦。” 徐先生目光微顿,睫毛垂落,片刻后他站起身,对小助理说:“后天再回,现在给你放假。” 小助理哈哈哈卡在嗓子眼里,啊了一声,迟钝的看着自家老板嘱咐了几句后,走出候机厅,沉稳利落的脚步声没有丝毫犹豫,那副冷淡矜持的样子好像主角在做出抉择后,义无反顾的走向战场。 呸。 什么战场,小助理虽然莫名,但抱着行李箱无声尖叫,我的小裙裙们你们终于有机会出场了! 徐先生收到周归璨发来的地址,没有花什么时间,就到了庆功的酒店,但是意外的,打周归璨的电话没有人接,徐先生站在酒店门口,点了一只烟,思考着是否太过仓促,这样在拍戏期间打扰对方未免唐突,而且被人拍到,也会留下不好的传闻。 只是前几天和小情人聊天时,提到最近拍戏很辛苦,吃不惯x市的饭菜,想回海滨吃海滨菜,微博上人也瘦了好多,脸上没什么肉,精神也有些困顿。 徐先生抽完烟,处理了烟头,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包间走,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到六楼,出了电梯,遇到了几个拿着摄影机的记者,和剧组的人说说笑笑的,聚在一起抽烟。 他们中间显然有人认识徐先生,颔首打了招呼,碍于他的性格不来打扰,徐先生问了周归璨,有个年纪挺大的男人说:“小周,可能上厕所去了吧,刚才就没看到。” 徐先生嗯了一声,皱了皱眉,手机的电话从无人接听变成了关机,按照平时的回复速度这简直不可思议,他穿过走廊,走到拐角就是剧组定下的包房。 呜呃。 一个软乎乎的身体撞到徐先生身上,不小的冲击力道撞得他退后一步,浓郁的酒味窜进鼻腔,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徐先生下意识想把人推开,忽然一愣,改推为扶。 “周归璨。” 那个低糜冰冷的声音犹在耳畔。 周归璨呜咽一声,死死的抓着怀里人的衣服,他的头脑不甚清醒,本能却像水草攀附浮木,紧紧的贴在撞到的陌生人身上,他还有力气要求。 “先生……请……帮我报警……” ☆、第十三章 周归璨迷迷瞪瞪,看不清抱着的是个什么人,隐约觉得熟悉,但到底在外面,自己又是公众人物,拉拉扯扯太不好看。 “哎?这是怎么了。” “哇哇哇,脸好白啊,是不是喝多吐了。” 有人发现他了。 他揉了揉眼睛,冷汗一层一层,挣扎着想站稳,但手脚发软,稍不注意就会倒在地上:“不……好意思,呃……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手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周归璨没想过善了,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报警,药效上来人七荤八素,手机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就想借,只知道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张了张嘴,下巴酸的厉害,弹舌头都费劲。 “周归璨。”这冷冷清清的声音听起来太像徐璈了。 周归璨下意识昂了一声,脖子一歪,就吧唧晕过去了,整个人树桩似的砸在徐璈身上。 徐璈:“……”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吃惊是肯定有的,现下周归璨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喝醉了,徐先生把人半抱在怀里,扶着他往电梯走。 先去医院。 走了几步,剧组的人渐渐觉得不对,慢慢聚过来问怎么回事,有几个人不知道徐璈的身份,打了120,但不敢放他带着剧组的明星走。 徐璈沉下脸,那副神情特别唬人,没人敢拦他。 “小周怎么了,哎?徐先生,您过来探班?”导演本来喝多了,被制片人吵醒,赶紧从包间里出来,看到周归璨的样子吓了一跳。 徐璈嗯了一声,淡道:“我送他去医院。” 又接了句:“报警。” 导演愣了愣,心里咕咚一声,脸色很黑,周围的人咋咋呼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关心周归璨的人挺多,看徐璈的样儿不敢凑上来,你问我我问你,没看到演女二号的演员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救护车在楼下了!” “先把人送出去!嘛呢,别挡路啊,没看到这有事儿呢吗。” “老彭,搭把手,这小子重。” “走电梯!是不是傻了!” 电梯一直不下来,徐璈干脆把周归璨背起来,走楼梯,反正就三层楼,不是很费劲,上了身发现挺沉,三楼还好,多走几楼他也背不大动。 出了这么大的事,导演估摸着要闹,不然徐璈不会二话不说就让报警,他打了电话,走到里边那间包房里,没人,桌上也没东西,干脆领着制片人去查监控。 记者那边也让人打了招呼,都是熟人,不至于这点面子都没有。 导演拧着眉毛,这边拖着人查怎么回事,怕出乱子,就让闲杂人等先回去,演女二的演员跟着剧组回酒店,坐上车的时候几个化妆师还在说周归璨的事,不过知道的不多,不敢瞎猜,按捺不住八卦欲望,有个稍微见过徐璈的化妆师说认识徐璈。 “你认识?”有人接话花痴:“看起来好帅。” “是不是和小周是朋友啊。” 接下来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一会那个徐先生的长相,看起来很有钱,和小周的关系等等。 因为有明星在车上,大家说话都很克制,等回了住的房间,才敢放声说话。 “阿惠,你认识那个徐先生,你跟我讲讲啊,说不定他还会到我们剧组来。”说话的小姑娘和阿惠一起住。 阿惠烦不胜烦,这个人不大安分,为了买几件奢侈品和已婚男勾勾搭搭,她不想理,被缠得紧就说:“反正是我们摸不到边的人。” 小姑娘悄悄撇嘴,没趣的缩回自己床上,抽屉里拿出瓶指甲油,边涂边百度姓徐的名字。 说什么朋友朋友的,切,这年头哪有那么多朋友。 说不定就是那种关系。 周归璨意识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睁眼看了会天花板,才回过神。 “醒了。” 一道凉凉的声音插进来。 周归璨呆了呆,下意识偏过头,穿着白衬衫,敞着灰色马甲的徐先生坐在他身边,目光淡淡,十指交扣。 国内很少有人这么穿,撑不住就很流气,但在徐先生身上并不违和,他长得好皮肤白,目光淡淡的,那种感觉反而特别招人。 进来换输液瓶的小护士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出去的时候悄悄偷瞟一眼,做贼似的。 周归璨从脖子里发出一个气音,发现嘴唇不是很干,但嗓子依然说不出话,整个人透着一个虚字。 徐先生那个扣十指的动作代表他不太高兴。 通常出现在他想摊牌或者发火的时候,很荣幸,这两种场面周归璨都见过。 为什么不太高兴,周归璨没有深想,他昏昏沉沉发了好几次大汗,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只能和徐璈干瞪眼,脑子里搜肠刮肚的想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一杯水递到周归璨嘴边,他呆了好一会,确认这个动作的含义不是要呛死他。 “医生说你需要补充水分。” 周归璨哦了一声,依然感觉人间不太真实,低下头咕嘟嘟喝水的时候偷看徐璈,徐璈拍他后背,目光微微严厉:“喝水不专心,会呛到。” “哦。” 周归璨喝完水,徐先生给他垫了枕头坐起来,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没有半点不适应,反倒是周归璨,僵硬溢于言表,神情略崩溃。 “嗯?”徐先生用语气询问。 周归璨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掩饰自己的懵逼和不自在,想了想他先开口:“徐先生到这里出差吗。” “嗯,来看看你,现在应该饿了?” 徐先生问了周归璨,得到肯定的回复就拿手机定了餐,名字听起来都很清淡,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徐璈起身摸了摸周归璨的额头,后者直接傻了,愣愣的看着徐璈,脸慢慢红了起来,挺不适应的靠在被子上,手揪着被单。 菜很快送过来,装在素雅的保温桶里,打开盖子就能闻到香味,是周归璨提到过很想吃的海滨菜。 徐璈盛出来给他,等他吃完了才讲事情,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这边的事我已让人去查,你认真拍戏。” 周归璨吞了口海鲜粥,哦了一声,面对这个样子的徐璈,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徐璈很少管这些事,周归璨也不会拿这些去烦他,所以搞得徐璈以为周归璨顺风顺水没遇到什么困难,周归璨一心一意想和金主谈恋爱,也不愿意讲这些,怕麻烦徐璈,嫌他事情多,所以徐璈出手帮周归璨解决问题还是头一次。 周归璨用勺子戳了戳虾仁,手指捏的泛白:“呃,那个徐先生,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可能还拍了裸/照。” 徐先生一愣,眉头慢慢皱起来,好半晌才嗯了一声,捻了捻手指,想抽烟,不过在病房里就忍住了,他揉揉周归璨的头发,对方一脸呆滞,好像受了很大打击,徐璈觉得周归璨年纪还小,可能有点承受不住,就说:“不用担心。” 这是第一次,在啪啪啪之外的肢体安抚,病了一次,得到一个超温柔的摸头杀。 周归璨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哦。” 他乖乖躺下,像个正常的虚弱病号,缩在被子里,孩子似的蜷成团,徐璈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点诡异,具体诡异在哪,说不上来。 这件事解决的很快,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在警局立案后没多久就逮捕了犯罪嫌疑人,一切都是按照正规程序走的,只不过徐先生有钱有关系,手续就快一些,很快就破案。 周归璨在医院躺了两天,徐先生都陪着,他回到剧组拍戏才走的,回了片场,导演没说什么其他的,很镇重的道了歉,周归璨觉得这是自己太不小心,不敢受,和导演把话说开,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更好了。 导演说下次有戏还找他,让他一定赏脸,这么好的机会,周归璨不大好意思,只是笑,脸上有些腼腆。 剧组里的气氛一如既往,大家关心他的身体,但没有问那天的事,估计是被嘱咐过不要乱说。 他们的大场面拍完了,离杀青没有几场戏,都是在室内,和周归璨合作的女二拍戏的时候一直出戏,好像受了打击,状况频出,奇怪的是导演没有骂人,不过就一直拍,直到达标。 周归璨虽然疑惑,也没有多问,心里大概有数。 杀青的时候又聚餐,不过没喝酒,导演坐在他旁边,一屋子年轻人笑笑闹闹,两人就喝茶聊天。 “小周,你的那个朋友很够义气。” 周归璨笑了笑:“哪个朋友?徐生?” 导演叼着烟,讲义气啊,那个惹事的人身份也不简单,徐生用了关系,就为了送那个人渣去坐牢,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不是几句话讲的清楚:“是啊,那个人眼神很正,做朋友是难得的好,讲义气,重感情,又心细会照顾人。” 导演来探望的时候正好看到徐璈给周归璨点餐进来,菜色选的很用心,应该是和医生问过忌口了。 他不知道周归璨和徐璈的关系,主要是徐璈看起来和肉/欲不沾边,特别正派,怎么看也不像这回事,再加上他为人低调,说是周归璨的朋友也没谁不信。 周归璨哦了一声,睫毛小刷子似的眨了眨:“徐生……是很好的朋友。”顿了顿:“刘橙橙今天没来。” 刘橙橙就是那个女二号,导演哼了一声,巴拉巴拉说了会拍戏的事,才讲到刘橙橙:“自作孽不可活,耍手段被人抓,什么结果都要受着,心术不正哪里走的长久。” 周归璨握了握茶杯,没说话。 拍完戏回海滨,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接下来等剪辑好送审完就得参与宣发,周归璨推了一些工作,空出来半个月的闲,回到家准备撩老徐。 说撩太勉强,周归璨自己跟个鹌鹑一样,徐先生多看两眼就涩得不行,什么骚话也说不出口,特丢人,不过陪伴的时间长了,又留心观察,就会发现很多不同于常人的小地方。 徐先生很宅,不爱出门,除了数独和电视剧,或者看书,很少见到他有什么娱乐活动,啪啪啪和玩游戏时周归璨来了之后才有的。 大部分时候他不会介意周归璨在家里做什么,同样,也不会对他太过关心,所以周归璨被照顾那次才会那么吃惊。 他以为徐先生不会管他死活,只要还能活着回去和他啪啪啪……咳,这么说太夸张,徐先生不重欲,或者连这个也不是很需要。 只是周归璨的确一直患得患失,一直不敢太麻烦徐璈,他那么拼命努力工作,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徐璈不要觉得他是个好逸恶劳爱慕虚荣的人。 徐璈性子太安静,而且很多事都不会直接和周归璨说,只能靠他半蒙半猜。 徐皮肤很白,透着点不健康,跟他不爱出门有关系,这点周归璨知道的最清楚,徐先生身上其他部分也很白。 在家那几天周归璨拉着徐璈出去逛街,他现在挺火,但一些私密性比较高的店还是可以去,周归璨想给徐璈定西装,就是那种衬衫马甲外套三件套的那种,只要想一下徐璈穿上去的样子,他就感觉耳根发烫。 徐璈全程淡漠脸,只是偶尔和周归璨说几句话,周归璨长得漂亮又会说话,和店员小姐或者陌生人都可以处的很好。 徐璈换好衣服,拉开帘子,周归璨和导购有说有笑,目光偶然掠过来,就不动了,整个人傻在那里,好半晌才说了句,看口型应该是卧槽。 他给徐璈挑的深灰西装,料子特殊,看上去挺括优雅,加上马甲和衬衫,一副民国贵公子的样子。 小情人丢下导购走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很腼腆,语无伦次:“呃……leo……你喜不喜欢……我是说你是不是有点饿了……呃……要不要去吃东西。” 徐璈第一次看到他这幅震惊到失语的样子,微微挑眉,没说话,目光掠过周归璨的裤子,有些惊讶,他嗯了一声,整了整袖口,顿了顿,声音清冷的提醒。 “你硬了。” 周归璨尴尬的弯了弯腰,脸红的像虾子,恨不得把脑袋埋在西服里。 第一次窘迫到想原地去世。 leo会不会以为他是个色/情狂魔啊啊啊啊啊啊。 徐璈微微笑了笑,有些促狭,拎着周归璨的后颈把他推进了试衣间,自己去休息区休息,过了十多分钟,周归璨低着头走出来,小声的去导购那里刷了卡,小声的扯了扯徐璈的袖子,小声的把他带他提前预定的餐厅。 到了人多的地方,周归璨没有那么囧了,安排徐璈坐下,就去选餐。 因为徐先生太没有人气的原因,每次出去吃饭周归璨都会选一些氛围温馨的餐厅,食物的味道在其次,因为他发现对方虽然不爱出门,但每每到人多的地方,就会下意识的放松一些,徐先生自己感觉不太到,但周归璨感受明显。 选完餐后回到座位,意外的发现了徐先生的友人也在,坐在周归璨的位置和徐璈聊天,周归璨无意偷听,但走近了还是听到对方感慨似的:“这么多年,你还是走出来了,阿琼也一定很高兴吧。” 周归璨心里不太舒服,奇怪的看了一眼那个朋友,徐先生淡淡的,嗯了声,语气不变的和友人交谈,表情和声音没有什么变化。 但周归璨就是能感觉得到,他好不容易才让徐璈松懈一些的情绪,因为对方的话一下子紧绷起来。 徐先生握着咖啡勺,不紧不慢的旋转了一圈,放下时手抖着,稍微有些不稳。 周归璨走上前,从他的位置能看到男人手心掐出来的红痕。 友人看到周归璨,起身打了声招呼,没怎么说话就走了。 “徐先生。”他小心翼翼。 隔了好久,才听到男人略嘶哑的声音。 “嗯,回去吧。” ☆、第十四章 周归璨应了,接过徐先生的外套,和他一起出了餐厅,餐厅在二楼,徐先生的友人正下自动扶梯,见到他们挥了挥手,心情好似很佳。 那天回去后徐先生的心情非常不好,具体表现在越发沉默寡言,即使周归璨在家,也不和他交流,他抽烟抽的很凶,不避讳周归璨,根本把他当成透明人。 周归璨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很不甘愿的出了门,他不想工作,但徐璈的样子似乎是想静一静,半个月后他实在放不下心,悄悄从宣发城市跑了回来。 到了徐璈的公寓,打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大白天的拉着窗帘,黑黢黢一片。 周归璨点开手机,借着微弱光线走到客厅。 没有开空调,屋子里的温度很高。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冰冷的味道,还有很重的烟味儿,因为太安静,所以能听到一点呼吸声,不怎么平稳。 周归璨汗流浃背,心脏咚咚跳,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指一直抖个不停。 来到客厅,沙发上蜷着一个灰团,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是一条旧毛毯,裹在毯子里的人在睡觉,似乎畏冷,只露出半个脑袋,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皮肤霜白,发色浓黑,瘦的像鬼。 周归璨的手机吧嗒掉在地上,屋子里又漆黑一片,他来不及捡起来,感觉到沙发上的人动了动,好像醒过来了。 突然出现,会不会被当成入室行窃的小偷?周归璨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一片黑暗中,男人低糜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平静,很疲惫,每一次开口都会停顿好一会。 “周归璨。” …… “leo。” …… “你回来了。” …… “对啊。” 周归璨没有开灯,也没有去捡手机,凭借本能慢慢摸索到沙发边,他扣住了男人的脚踝,然后慢慢往上,握住徐璈的手,大热天,男人的身上却全是冷汗。 他本来想问怎么了,但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这和平时的徐璈太不一样,但似乎又有迹可循,徐璈那么宅的人,也会参加宴会,碰到那个友人之后情绪都不怎么高昂。 而往往那时候周归璨就会开始忙碌起来,一去几个月,最开始徐璈不会回复他的消息,一般是一两个星期后,才开始和他有联系。 这次他是私自跑回来来的。 周归璨跟渴水的金鱼一样,嘴巴张张合合,脑子里的念头使他一时失语。 他被故意支使开吗?徐璈怎么了?这样多久了? 半个月太长,他那么想见徐璈,又怕徐璈嫌他烦,从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果不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人,担心到睡不着偷跑回来,他根本什么也不会知道, 周归璨抿了抿嘴唇,用尽力气抱着他,男人沉默一如既往,黑暗里看不到表情,也无法揣测一贯淡漠清冷的人会有如何反应, 劝他去医院,但徐璈只是摇头,后来干脆不理他,周归璨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好强制,只能陪着。 第一天的夜晚稀里糊涂就那么过去了。 徐先生为人淡漠,没有追究周归璨私自跑回来的事,他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现在却好像感觉很枯燥烦闷,什么也不上心,沉默寡言,如同跳进冰河里的鱼,因为寒冷渐渐地失去声息。 周归璨被徐璈的状态吓到,推了好多工作,哪里也不敢去。 很多时候徐璈都在发呆,看上去非常安静,一动不动的坐上几个小时,但不是没有理智,知道睡觉休息,也没有危险举措,可周归璨进不去徐先生划出来的怪圈,那很明显的不想和他说话,但又无法忍受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睡觉会开着门,喜欢坐在客厅,周归璨觉得徐璈在做什么自救,所以会一直陪着他等他睡觉。 有天周归璨出去买了一瓶酱油,回来的时候徐璈骑在窗台上,把他吓了半死,罪魁祸首反而并不在意,赤脚跳下来,很没有精神的脸色,眼珠黝黑深邃,自己点了支烟,淡淡的问他:“去哪里了。” 五六天中第一次开口说话,周归璨又喜又惊。 “买菜啊,leo,下次不要这样啦,好吓人,很危险的,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徐璈没有说话,盯着周归璨手里的酱油,慢慢的眨眨眼,说:“下次,让别人去买。” 第一次要求,周归璨忙不迭点头, 徐璈的身体不说不好,只是瘦了些,这几天作息不规律,拿烟当饭吃,眼睛红了一片,神色也逐渐憔悴,肉眼可见的痛苦,但周归璨一点忙也帮不上,他偷偷拿了徐先生吃的药去查,出来一大串让人心忧的结果。 当天晚上,周归璨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医生之类的话题也不在徐璈面前讲。 徐璈瘦的很快,穿着薄毛衣也遮不住凸出来的肩胛骨,他刚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冰冷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好像一尊散发着寒气的石雕。 疲惫,沉默,孤单。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拱到他面前,抱了他一下,然后在额头落下一个热热的,柔软的吻。 当初收留的美少年已经逐渐长成丰神俊秀的成年男人,眉眼如画,笑容腼腆,而且体感温度略高,很适合拥抱。 徐璈发怔了好一会,困在外壳里的灵魂后知后觉,血液从僵硬的四肢百骸流向迟钝的大脑,皮肤好像传感失灵的老旧机器,额头上的触感花了很长时间才传达到他的大脑。 他推了推,很轻松的挣脱男人的拥抱,可见对方没有太用力,漂亮的眼睛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非常专注。 徐璈没有责备也没有回应,好像随手扒开一条小狗,从他身边走过,坐在沙发上。 狗皮膏药不离不弃的黏上来,小心翼翼的接过吹风机,手指柔柔的拨弄他的头发,嘴巴里巴拉巴拉的说话,偶尔会捏一捏他的脖颈。 手掌下的身体过于清瘦,这么说未免太客气,根本是形销骨立,没有肉,徐璈和周归璨之间做的不多,没有什么花样,所以见不多他的身体,但记忆里胸膛和腹部都只是清瘦,不会像现在这样。 周归璨在徐璈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嘴巴里却很欢快的说话。 徐璈靠在沙发上,呼吸逐渐平稳,周归璨给他盖上毯子,凝视了好一会,悄悄地吻了吻他的脸颊,拿起拖把掉下来的头发收拾好。 确认徐璈睡着之后,循规蹈矩的周归璨面沉如水,谨慎的打开了那扇从未踏足过的门。 书房。 没有锁。 这里和徐璈的家是两种风格,不再是朴素温柔的白色调,深灰的窗帘,高大的博物架,铺在地上雪白厚重的地毯,设计装饰非常用心,风格豪奢优雅,严肃冷硬。 周归璨额头出了一点细汗,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主人躺在沙发上,空气里的呼吸很平稳。 他想知道原因,却不能问,就只能自己去想,去找。 问了徐璈也一定不会和他讲,提起来,就是周归璨自己越过那条线,他和徐璈之间只有那点不入流的交易,不是被需要的紧凑东西,可以随时被革除,所以不敢赌。 书房里的空气冷寂得要命,似乎空调的冷风把这里灌满,大热天感觉不到温度,光线也很暗淡。 窗帘边有一张暗红色的沙发椅,坐垫上有一个窝陷,徐璈在这里呆了一个下午,没有吃晚餐。 博物架旁是宽大的书桌,周归璨目光轻轻掠过,上面放着几本文件夹,还有一个倒扣的相框,他顿了顿,翻起相框。 映入眼帘的面孔熟悉而年轻,约摸十七八岁,剪了一个俏皮的韩风发型,眉眼飞扬,笑容明亮,左上角有一行小字。 03 摄于藏源山庄 小弟金仔毕业 徐璈年轻的时候。 周归璨呼吸急促,将相框恢复原样,打开文件夹,似乎是一份投标方案,时间是08年,他扫了一眼博物架,很多东西都不像徐璈的喜好,书架的书也全和金融有关。 徐璈是做珠宝设计的,很难想象这是他的书房。 轻轻抽开第一层抽屉,里边放着整齐的药瓶,周归璨捡到过掉落的药片去查,抗抑郁类,副作用较小。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两个收纳盒,装着零碎的硬币,几颗巧克力糖,还有一支口红,合上抽屉,翻开文件夹,翻到最后,日期上面的名字是徐琼。 周归璨环顾四周,那种隐隐约约的怪异感得到了解释,这里的确不像徐璈的风格,这间书房的主人应该是徐琼。 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周归璨不敢多呆,轻手轻脚的把桌面恢复原样,退出书房,沙发上人还沉沉睡着,周归璨松了口气,疲累的坐在他身边,握住那双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徐生。 你不孤单的。 周归璨陪他睡着,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亲亲他的额头:“leo,早上好。” 徐璈眼珠子动了动,似乎非常奇怪他的举止,脸色有些不渝,撑着沙发坐起来,客厅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金灿灿的朝阳透过缝隙钻进来,晒到沙发上。 手心里有了一缕阳光。 徐璈有些迟钝,张了张手掌,什么也没说,坐在沙发上发呆。 空气里有一股很好闻的食物香气,四周也打扫过了,但是物品的摆放位置都没有动,只是除去了灰尘,比往常更明亮一些,让人安心。 周归璨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没有讲话,坐在离他远一些的地方,不偏头就看不到,好像家里有一个隐形人,安静的氛围没有被打扰。 徐璈站起来,想抽一支烟,但是看到餐桌上放了一盆小雏菊,没有烟灰缸,早餐晾在桌上,白色瓷盅里胡萝卜和排骨并排沉淀,微白的汤水,浮油撇净,简陋,看起来很平常。 他想了一会,不再执着抽烟,走过去坐到桌前,隐形人不远不近,挨过来和他一起吃早餐。 窗帘没有拉开,吃完早餐,徐璈坐在沙发上发呆,一块数独板放到茶几上,离他很近。 周归璨小心翼翼,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坐在沙发上的人慢慢探手,拿起那块数独板,一直玩到了下午。 午餐不可避免的被省略掉,周归璨暗暗观察,在徐璈玩到结尾前走到他身边。 “leo,我要给家里人寄信,要出门哦。” 徐璈玩数独的动作慢下来,停顿不动,周归璨没有指望他说话或者回答,转移注意力的抽走数独板,扣住徐璈的手:“同我去寄信好不好。” 徐璈抬眼,太过冰冷憔悴的脸色,眼珠很黑,冰冰凉凉,淡漠的没有温度。 周归璨眨眨眼,亲亲他的手背,非常温柔:“同我去吧。” 他知道徐璈在吃药,他很理智,不会放任自己沉沦,可是也无意去改变什么,或许和往常一样,只要过了一个月就会慢慢振作起来,可是周归璨既然在他身边,没有被赶走,他希望这个过程能够短一些,不那么折磨漫长。 “嗯。” 徐璈站起身,回了房间,周归璨在门口等了一会,穿着整齐的男人慢慢走过来,和他一起出门。 太阳落山,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在夜晚归家,亮起万家灯火。 从前这些灯火没有为周归璨亮起的一盏,他父母早逝,自小平庸,学业并不优秀,单纯的喜欢演戏,就跟着选秀节目跑到了海滨来,在这里挥洒热血和青春,每每想起那些吃苦受罪的日子都会很感慨。 但也只是感慨,不会太过伤心,可能是天生的粗神经,他不怎么会为过去的事难过。 徐璈走在他身边,目光深邃,脸色淡漠,光看长相和周归璨是两种风格,但书房里的照片恰恰在说,这个矜冷无欲的人也曾年少轻狂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 03年现在,过去十四年了,徐璈对周归璨有那么多空白,所以他只能心疼心酸,却理解不了男人的失落伤心,所幸他被包养啊,可以离他很近,如果冬日里飘雨,他可以撑伞,不必在意肩膀打湿,把徐璈护在怀里。 男人和男人之间,不必扭捏,应更包容一些。 你生病了,我不会让你孤单,我难过了,你也会帮帮我。 夜色掩护下,周归璨悄悄牵住徐璈的手,冰冷干燥的触感,有些骨感,却足够宽大。 “周归璨。”徐璈顿住脚步,冷淡的语气有些疑惑。 周归璨低头踢了踢石子:“我看不清路啊leo。” 徐璈敛了敛眉,接受了这个理由,牵着周归璨走在前面,脚步沉稳利落,天空飘起小雨,哗啦啦一点点下大,男人的脚步逐渐加快,像在跑。 周归璨跟着他,从落后到并肩,手没有松开,这么跑有点危险不方便,但他舍不得放。 回到公寓,肩上微湿,两个人挨得很近,呼吸交错,周归璨的掌心很热,嘴唇也是,轻轻柔柔的落在徐璈脸颊,嘴唇。 吻得很小心,没有欲念,只是情绪太过激荡,所以一定要一些亲密举措来求证和安抚。 “周归璨。” 徐璈偏过头,推了推他的肩膀,男人的皮肤光滑柔韧,眼睛明亮带笑,低垂睫毛的样子非常腼腆,很不好意思的说:“leo,让我亲亲好不好。” 他仗着对方不乐意说话,也不会赶人的时候要求,有一点恶劣的戏弄,更多的是澎湃肆意的感情。 喜欢。 很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接吻。 那个好似少年的人肩膀宽阔温暖,拥抱时仿佛烈日投怀,在徐璈心里点燃了一簇火,照亮荒芜。 ☆、第十五章 周归璨在徐璈身边呆了两个月,很悠闲的两个月,吃吃喝喝,除了散步不怎么出门,游戏也捡了起来,求徐璈带他一起驰聘异世界。 徐璈从某种状态里解脱出来,话还是很少,但愿意去做的事情变得多,小助理还来过一次,带来一些需要处理的文件,似乎是对老板突然消失司空见惯,还逼着周归璨签了好几件T恤衫。 经纪人终于联系到周归璨,整个人从气炸到气爆炸,最后反而负负得正,佛了,周归璨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预备被骂成狗屎,但出乎意料,对方心平气和,还开开小玩笑。 “邓姐,你怎么了,没事吧?”周归璨小心翼翼的。 电话那头高贵冷艳的呵了一声:“没事?呵呵,如果不是徐璈跟公司打招呼,你现在就两个字,玩球。” 周归璨愣了愣,抓着手机,悄咪咪的锁上厕所门,坐在马桶上:“leo和你打招呼了,什么时候。” “呵,你偷跑回家的时候。” 周归璨讪讪,心里又酸又甜,长吁一口气:“邓姐,你知不知道徐琼的事啊。”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就是随便问问。” 周归璨耙了耙的头发,有些郁闷和烦躁,他太憋屈了,除了邓姐别人信不过,也不能说,只是之前太过分,不敢主动联系经纪人:“我百度的,徐琼是徐先生的姐姐啊,你知不知道徐先生的事啊,我查了好多,可杂七杂八的讲的好骇人,我不敢信。” “你问这些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周归璨,你不要管闲事,犯人忌讳。” 周归璨唉了声:“我想知道啊,你不告诉我,我也要去查,到时候还是烦恼你,邓姐,拜托你行行好,跟我讲嘛。” 邓女士气死了,本来不生气,硬生生被逼的火冒三丈,把周归璨狠狠地骂了一通,出够气才说:“你个死衰崽,烦死人,我跟你讲,你嘴巴也要闭得紧紧的,这些事知道的都知道,可也不会出去乱说,徐璈是个好金主,你不要搞三搞四,拿这些事情做什么登天梦想打动人,我只跟你讲清楚,做人实实在在不要动歪念头,否则得罪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归璨重重点头,诚恳道:“我不会的,邓姐姐。” “啧。”暴躁经纪人那边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好一会儿才说:“徐璈是徐世农的外孙,徐世农你知道的吧,剩下的我也不多讲,反正是有钱有权就对了,他老爸老妈死的早,很小的时候接回家养,他姐姐就是徐茂林的女儿,和徐璈是表姐弟,大他十几岁,从小拿他当儿子养的,感情肯定不一般。” “徐琼这个人,是当年有名的铁娘子,手腕狠脑子活,比下去多少青年才俊,徐氏百货如果有她在,要比今日的规模大得多,但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不一定有钱有权就会长命百岁,命这个东西无分好烂贵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说到这里,邓女士顿了顿,似乎是叹了口气:“我当年刚毕业的时候,到徐氏百货实习过,那个时候徐琼已经不在了,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后来我觉得没有前途,就辞了职,我没见过徐璈几次,不过据说徐琼很疼弟弟,还常在外面夸徐璈懂事听话,名校毕业,成绩全优,感情应该也很好,哪知道后来会忽然就没了。” “没了?”周归璨有点呆。 “没了,听说是台风天,有急事坐渡轮返海滨,过礁石滩被卷沉了,那时候为了避台风,沿海的居民都撤离了,人埋在海底半个多月,等台风过去才敢捞,挖出来的时候人都泡烂了。” 邓女士语气平淡:“徐琼还有个未婚夫,知道这件事伤心太过,差点疯了,过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娶,把礁石滩买下来,不准渔民去打鱼,经常自己开船到那儿,海上一飘就是几十天,都这么多年了,也没放下。” 周归璨沉沉的嗯了一声,问:“邓姐,徐琼的未婚夫是不是姓陈。” 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很显然周归璨知道答案,那个见过几次的沧桑男人不是徐先生的友人,而是他名义上的姐夫,但直到邓女士肯定的答复,他才确认,长长的沉默之后,他说:“邓姐,你觉得……算了,没有什么,谢谢邓姐,我会回来工作的。” 周归璨挂了电话,瘫坐在马桶盖上,内心思绪万千,隐隐约约冒出来一个猜测,又觉得太过险恶,但这是目前最合理的事实。 “周归璨。”门不轻不重的敲了敲。 周归璨一下子站起来,假装冲水洗手,然后收拾好面部表情走出去,徐璈穿着银色丝绸睡衣,眼角有些红,但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眼睛里不再死气沉沉,有些点点光亮。 “leo。” 徐璈嗯了声,上下看了看他,说:“我讲过,不要吃那么多甜瓜。” 周归璨呃了一声,转移视线:“我没有拉肚。” 徐璈摇摇头,走过周归璨,回到客厅沙发玩数独,等脚步声跟过来才提醒:“桌上有水和药。” 周归璨只是略一停顿,乖乖吃了药,凑到徐璈身边,亲亲他的嘴唇,自从那晚夜里摸到徐璈脚踝,把他抱在怀里,情人逾越了自己划下的那条线,很喜欢主动的凑上去亲亲摸摸。 徐璈两个指头推开他的脸,认真的沉浸在数学逻辑中,周归璨看靠着他的胳膊,柔软的丝绸和淡淡的体温透过衣物和皮肤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他偏过头注视男人垂下的长睫毛,默不作声的决定,尽量避免徐璈和那个陈先生见面。 时间一晃就是两个月,周归璨在外拍戏,和往常不同的事他和徐璈联系的很频繁,而且越来越亲近,他能感觉到男人看到他时放松的眉眼,和略微翘起的嘴唇。 淡漠无欲的脸,因为看到他含了一分笑意,但已足够打动人心。 周归璨在剧组新要了一个小助理,人很老实,吃苦耐劳,长得很清秀,但是太软弱,老是被人支使来支使去。 最初周归璨只是看他可怜,偶尔伸手帮扶一下,对方倒是很知道感恩,空余的时间就帮周归璨打扇做事,不声不响,默默还人情。 一来二去,周归璨干脆把人要过来当助理,原来的那个老婆坐月子,空出位置,就让小怂包顶上。 聊起来才知道他们以前居然是老乡,还是同一所初中同一个班的同学,只是时间过去太久,没认出来。 小怂包叫鹿游,比他大一岁,现在念海滨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很乖的小孩子,勤工俭学,经人介绍到剧组打暑假工,虽然苦了点,但薪水还不错。 聊得多了,周归璨发现这家伙简直是个圣母,别人怎么欺负他也不生气,道个歉就很轻松被原谅,从而得到他真心实意的帮忙。 “你是不知真心珍贵,这样随便乱撒很容易被人作践。”周归璨教训他,这家伙傻不愣登的啊了一声,接着就没反应了。 “笨死,不要去帮忙搬道具了,你是我的助理,不要本末倒置,先紧着我才是最重要的啊。” 鹿游慢半拍,看周归璨黑着脸,连忙摘下白手套,哄他:“我不帮忙了,你别生气,你要不要喝水。” 周归璨从箱子里掏出瓶冰水:“要啊,不过先给你,让你先喝半瓶。” 鹿游哦了一声,汗珠子线似的淌,忙了半天还真是特别渴,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脑袋松快点了,就给周归璨打扇。 他太笨,没抢到插头,电风扇就派不上用场,前助理留下的很多东西也不知道拿来用,傻乎乎的当人肉电扇,周归璨拍戏的时候特沉浸,不在意这些小事,自己拿着剧本念念有词。 邓女士最近忙着给他谈专辑的事,也没空过来,这边就只有鹿游跟着周归璨。 周归璨不忙的时候就教鹿游一点事,他和这个老实人挺聊得来,没什么负担,因为鹿游什么也不懂,大白萝卜实心圆。 倒是有次被他看到屏保,上面的人是徐先生窝在沙发睡着的样子,周归璨没在意,鹿游傻眼,似乎若有所思,等一场戏拍完,给他送盒饭的时候,特小声的问:“归璨,你是不是gay啊。” 周归璨脸色瞬间冷下来,鹿游好像没发觉,傻乎乎的看着他,纯粹的好奇,还有一点忐忑。 周归璨拿剧本敲他头壳,很重,打的啪啪响:“你是不是傻掉了。” 鹿游捂着脑袋,哎呦了几声,用气音说:“不是的,对不起。” 周归璨翻了个白眼,哼哼:“下次你随便问人这个问题,就等着被炒鱿鱼吧,傻蛋。” 鹿游睁大眼,也知道这种事不能随便说,刚才那么问也是周归璨对他特别好,才敢问的,现在被指责,就像被戳到头的蜗牛,立刻防备起来,脑袋晃得像拨浪鼓。 “不会的不会的,我下次再也不问了。” 周归璨看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唉了一声,耸耸肩:“好吧,我是。” 鹿游眼睛一亮:“那,那个照片,是你……呃……喜欢的人。” 周归璨眯了眯眼,拿剧本敲敲他的脑袋壳:“这里要是不喜欢用可以割下来扔掉。” 鹿游立刻捂紧嘴巴,摇头不说话了。 前助理老婆坐月子,周归璨干脆给他放了三个月带薪假,让他帮老婆一起奶娃,鹿游就像实习生被临时征调,当成熟练工使。 周归璨偶然见到鹿游被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抓进洗手间,他不放心,打鹿游电话,那边喘息得厉害,还在一个劲讲自己没事。 周归璨就只当那是鹿游男朋友,但那个高个子一看就不是鹿游这个阶层能碰到的,一件风衣就是他几个月的工资,全身上下都写着金贵,如果那是鹿游的男朋友,那他到这里打什么工? 但说到底这不是他应该管的事,周归璨只是想一想,没有深究。 拍完第二场戏鹿游才磨磨蹭蹭的过来,脸红的不成样子,很慌乱,低眉顺眼的不敢看人,一副做了心虚事的蠢样。 周归璨私下里问过他,鹿游吞吞吐吐,神色也很迷茫,似乎定义不准和那男人的关系。 周归璨和他关系好,他就什么都和周归璨说,越说大明星脸色越沉,脸色臭的都可以当恐怖图片了。 “你脑子是有坑吗?那是不是酒后乱性,是□□你知不知?!你就那么和他搅和在一起?” 鹿游脸色苍白,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都是男人,我以为……我也有责任的,他……不好惹……如果不谈朋友,他会让我念不成学,我不想……我想读完大学……他很厉害,告不到他。” 周归璨气炸:“他就是看准你傻好欺负,下次他来找你,你告诉我,打爆他的狗头。” 鹿游抿着嘴唇,很固执的摇头:“你不要惹他……反正说好了,毕业了就没事了。” 周归璨白眼翻到天上,也没有改变鹿游的想法,但因为投缘,太久没遇到这么天真傻气的人,也成了好朋友。 拍完戏,得了一小段空闲,周归璨归心似箭,因为在本市,很方便的回家,一直等到杀青宴结束,回家的时候已经12点左右,没提前打招呼,徐璈已经睡了,卧室门开着。 周归璨看了一会,忍住坏心思,跑到隔壁客房睡觉。 快了,他挣了好多钱,有一部分交给风投手,回报颇丰,很快就可以和徐先生正式的谈一段恋爱了。 不过结束包养会不会被排斥在外,这件事或许要再缓缓,看情况吧,周归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精神抖擞爬起来。 星期日,徐璈没有去上班,坐在沙发上玩数独,那几个方块比周归璨的吸引力还大,反而是周归璨看到徐璈不为所动的样子升旗致敬。 徐璈似笑非笑,瞥了一眼,把周归璨尴尬的不行。 晚上有一次宴会邀请,请柬就放在餐桌,白底烫金,玫瑰图案,内里打开没有卡好,露出来一个小小的陈字。 周归璨凝神细看,正是陈志辉三个字,时间是今晚九点,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去看徐璈,男人一无所觉,专心致志的坐在沙发上玩数独,看起来和平常没两样。 周归璨抿了抿嘴唇,倒了杯牛奶,还没走到男人身边,就听到沙沙哑哑的低糜嗓音:“牛奶要热。” “哦。”周归璨紧了紧杯子,回到厨房热牛奶,等待间隙晃到徐璈身边,陪他玩数独(实际是瞎放):“leo,你晚上要出去吗?” “嗯。” “我要不要一起去啊。” “不用。” “但是我好不容易回来,后天又要走,今晚见不到你很吃亏。” “……” 徐璈笑了一声,声音仍淡淡的:“哪里吃亏。” 周归璨忍着脸红腼腆,一本正经:“看不见摸不着啊。” 他不是谄媚可爱的长相,眉目虽然俊秀,却不阴柔,反而是很纯情正派的样子,说情话的时候腼腆真挚,很撩人。 过了一会,徐璈说:“你,不适合,在家休息吧。” “那我总可以开车送你去。” “嗯。” 周归璨凑上去亲了亲,徐璈侧过身,不让他压到数独板,被纠缠得狠了,不得不放下数独,回头和他接吻,吻了会儿提醒说:“微波炉里的牛奶,我听到叮。” 周归璨红着脸,慢腾腾的哦了一声。 色令智昏,到今天他才理解那些沉迷色/欲不愿早朝的王是什么心态。 他也想筑一座铜雀台,养一个徐先生。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徐璈带着周归璨在九点前到了陈宅,周归璨开车,路上男人非常沉默,偶尔看向窗外时,神情是比淡漠更沉默的孤冷。 他最近瘦了很多,虽然养回来一些,但到底还是单薄,正装穿在身上,侧身时显得腿很长,身形优美俊雅,但脸色寡白,肉眼可见的清瘦。 下了车,交给泊车小弟,门口摆了很多白玫瑰,间或有一些小雏菊,红毯一路铺到大厅,周围的布置非常梦幻用心,但又不会太夸张。 门口也遇到参加的客人,徐璈停下来聊天,周归璨就躲在远一点的地方,等徐璈进去了,方才慢吞吞的走出来。 他没有请柬,进不去,只能在外边转悠,门外豪车停了一辆又一辆,被堵在后边的人等不及直接下车,反正离大门直走几步路。 周归璨和一个年轻女性撞到,很绅士的扶了一把,对方恰巧是他的粉丝,就和他在树荫下简单讲了几句话,等女孩走远,周归璨的脸才垮下来,担忧又焦躁。 “结婚纪念日,陈志辉和徐琼。” 死了的人怎么办结婚纪念日? 周归璨烦躁的耙了耙头发,天色已晚,白玫瑰在灯光下散发着甜蜜的冷香,庆祝良人良缘的花朵,周归璨却觉得阴森可怖,如嗅砒/霜。 他试着发短信,徐璈没有回复,抱着焦躁不安的心情一直等,暗恨自己太渺小,从九点一直等到十二点,散场的宾客陆陆续续,却始终没有徐璈的身影。 周归璨给徐璈打电话,开始没人接,过了好久,才接通。 隐隐约约的音乐飘扬,男人的嗓音嘶哑低沉,喘息间还有压抑沉闷难以平复的哽咽,光听声音,周归璨就知道那个男人难过的要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放低自己的呼吸。 “周归璨。” “leo,你还好吗?我在外面等你。” 那边顿了好久:“不用等,你回去吧。” 周归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下子脑袋卡壳,那边的呼吸声轻轻,有椅子拖动,酒杯摔碎的声音。 “leo!”周归璨握住手机的指尖捏的泛白,一边说一遍往陈宅门口跑:“你有没有事啊,我来接你回家。” 徐璈顿了一会,好像恢复了一些,话音仍然沉,却让人听不出情绪:“一开始我和你说过,我包养你,不涉及感情,你陪我一段时间我很感激,现在你也过得不错,这段关系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以后不用再见面,我会让助理和你交接剩下的事,祝你前程似锦,还有,以后不用到我的地方来,周归璨,你回去吧,不用接我。” 周归璨愣在当场,四肢百骸好像被冰水冻住,从骨髓里泛着刺痛的冷意,他双目发红,强烈的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怀疑的看了看手机,是徐璈的电话,他抖了抖嘴唇,想说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挂了通讯。 “leo。” “leo!” “徐璈!” “这位先生,请离开这里,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否则我们要报警了。”保全盯这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很久,见状立刻和同事挡在前面,不让他靠近门口,并警告。 挺漂亮的小伙,哭的又那么可怜,佝偻成一团,好像随时都会背过气去,一边打电话一边拼命要进去,可是陈宅里面没有朱丽叶小姐,只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第十六章 邓女士又联系不上自己的倒霉艺人,都怪周归璨最近太/安分,乖乖工作,正经营销,努力挣钱,没有再搞三搞四,打电话也是快乐到冒泡,全心全意工作的傻样,她以为周归璨那股疯劲儿过去了,谁知道会又失联! 又失联!别墅,公司,家,徐先生工作室,哪里都没有人!徐璈那边也联系不到。 人一丢就是三四天,如果不是狗仔热搜拍到他在峰海蓝天外徘徊,邓女士也找不到周归璨的影子。 记者是熟人,没有登照片,反而好心打电话通知:“邓姐,我看到小周在峰海蓝天这边啦,门卫不让他进去,还好被我看到,否则马上就被人围住了,好啦,他现在被我哄到咖啡馆,哎呀,他看起来不好哦,你过来看看先啦。” 恰逢红灯,邓女士气的骂了句脏话,一拳锤向方向盘:“阿方,你帮我看一下人,我马上就过来,别让他再跑了。” “ok,放心啦。” 挂了电话,邓女士眉头一皱。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峰海蓝天?那地方是……徐璈的家,周归璨每次拍完戏都往峰海蓝天跑,给他安排的房子从来不住,他怎么会进不去? 难道他和徐璈闹掰了? 妈的,这个死衰崽,就告诉他不要乱来! 离绿灯还有12秒,邓女士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瞳孔微缩,接上了蓝牙耳机,语气平稳的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赵秀恩。” 记者大叔苦口婆心,拦着大明星不要出包房,大明星摇头,陈恳的说:“大哥,我没有意气用事,我再去问问,不可能进不去的。” “呃,小周啊,这是几月份,你现在脸色这么白,肯定是低血糖了,喝点红茶暖一暖胃先啦。” 记者一摸周归璨的衣服,沾了点湿润的水汽,居然是潮的,他本来想问,看周归璨那副沉默难过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叹了口气说:“做明星是有压力啦,你们年轻人更早放宽心,不要钻牛角尖。” 出门连伪装都没有,低垂眉目,一身寒气,失魂落魄的像个孤魂野鬼。 太年轻啦,看起来比他儿子还要小几岁,偏偏也在圈里混了好几年,什么事都压在心里,抑郁起来很容易剑走偏锋。 看看那张脸,憔悴是真憔悴,眼睛都肿的不成样子了,说话倒还很有条理,只是眼珠乌黢黢的渗人,哪里有平日里半分阳光灿烂的样子。 哎,哪个行当都不容易。 记者将心比心,真的觉得呆呆在沙发上发怔的明星有点可怜。 咄咄—— 门敲了两下。 周归璨眼珠动了动,看向门口,猛然坐起身,呼吸徒然沉重起来。 “周归璨你长能耐了。”赵女士冷笑一声,强压着怒气,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周归璨没有看她,注意力都在赵女士身边的男人身上,饱经沧桑的中年男性,五官儒雅,两鬓霜白,步伐和语调都有一种浑身天成的优雅傲慢,神色不屑,也很冷漠,盯着周归璨,微微抬起脸。 “陈志辉。” 周归璨站起来,直呼男人的名字。 邓女士吓得眉毛一抖,就要教训他,她只是假装生气,更多的是碍于权势不得不妥协的焦灼,她想提醒一下周归璨,对方好像比他更明白陈志辉的目的,目光沉冷。 “哦?周生还记得我。”陈志辉淡淡的笑了笑,撇了包间里其他两个人,挑了个单独的沙发椅坐下,温声道:“麻烦这位先生和赵女士为我腾个地方。” 赵女士动了动嘴唇,她这么精明能干的女人,在陈志辉面前也说不上一句话,对目前的局面没有丝毫影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归璨,和记者一起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周归璨沉得住气,四五年的沉浮历练,只要不是面对徐璈,他就不会慌,腾出杯子给自己倒了茶,端起来慢慢啜了一口。 陈志辉好整以暇,长长的沉默里,只有茶杯端起和放下的细微声音,这么多年来,能够在他跟前面不改色喝茶的人很少了,何况他还很年轻。 陈志辉提起了一丝兴趣,嘴角微勾:“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 周归璨坦然自若,目光直直的看着陈志辉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闪避:“我不问,你也会说,陈先生纡尊降贵来见我,总不会是找我来喝茶。” 陈志辉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加深,他年轻时也是风流蕴藉的人物,及至中年,愈发稳重成熟,深不可测,但周归璨只觉得那笑容阴森恶劣,噬人骨血。 “好厉害的小朋友,讲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无人告诉你,不要学人放狠话,拔毛山鸡就要学会低头,现在可没有人再护着你了。” 周归璨脸色微白,吐了口气,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面无表情:“我不用人护,也不耐烦和你扯皮,你要说什么就尽快说,我还有事。” 这是极其不客气的话,周归璨找不到联系徐璈的方式,陈志辉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肯定和徐璈有关。 一早的时候他就猜测徐先生的病反反复复和陈志辉有关系,偏偏两个人关系特殊,他什么也做不了。 周归璨微微垂下眼皮,藏在口袋里的指尖掐进手心。 陈志辉不怒反笑,目光好像怀念,又好像怨恨:“你这幅样子,倒是和徐璈年轻的时候一样,不可一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周归璨抿了抿嘴唇,陈志辉接着说:“我曾经和你讲过,想长久呆在徐璈身边,就不要告诉他你喜欢他,你听不懂我的话,现在他闹得自杀住院,怪谁呢?” 不长的一段话,周归璨却花了好一会去拼凑理解。 他的血液逆流,无数根冰凉阴冷的刺扎进他的骨头,让他稳不住躯壳,好像打了摆子似的站起来,煞白的脸孔无法维持平静,冰冷和戒备咔嚓出现裂痕:“什么?”他咬着牙,恶狠狠,喉咙一下子失了声,片刻后他又快又急的追问:“什么意思?自杀?你说什么?” 哪怕他表现得像头发怒的狮子,但陈志辉也觉得那只是一条骨头脆弱的狗,一只狗护主,所以冲他发怒,这有什么好值得怕呢? 所以他冷冷的看着周归璨,嘴角讥诮的翘起,低声道:“就是自杀啊,你不知道吗?他不是正常人,病了很多年了,平时反反复复的,虽然痛苦一点好歹每次都能走出来,可是谁知道你这么优秀,真有本事打动人心,呵呵,他现在离不开你了,没有办法再承受孤独,自己再站起来一次,你对他这么重要,不是应该很开心吗?毕竟,我觉得你挺喜欢他的,或者用现在的话说,你们是真爱?” 他边说边笑了一会,好像真的很开心似的。 周归璨睁大眼,愣愣的看着他,然后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 陈志辉觉得他应该是个很能忍受委屈的人,青年惶然的看着他,眼泪至始至终没有掉下来,他手指抓着桌沿,苍白着脸恳求:“陈先生,我想见见他,我求求你。” 陈志辉笑了笑:“本来就是接你去见他的,别以为我是什么坏人,以后得日子还那么长,我舍不得徐璈这么早就去陪他姐姐,阿琼会伤心的。” 他的神色在提到徐琼的时候终于温柔了一瞬,直起身,陈志辉冷冷的凝视着周归璨:“我曾说,你不要在他面前表露一丝一毫的喜欢,想和他长久,就不要有感情,你以为我是随便说说的嘛,哈?不过这样也更有意思,徐璈还敢喜欢男人啊,看来阿琼在他心里的确什么也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活该去死,不过他现在还不能死,才十四年,就没有几个人记得阿琼了。” “留我一个人拜祭阿琼太寂寞,多一个人也好,你去陪着他吧,陪着他熬过来,以后一年一年,我们一起过,阿琼说要他平安喜乐,长命百岁,他才过了几年,长命百岁一年也不能少,我们都活着,一起过。” 陈志辉站起来,淡淡。 “周归璨,我带你去见他,但如果你想他活着,就记得,不要给他看到你的真心,一丝一毫也不要。” “你越爱他,他越愧疚,觉得自己不配,我劝你拿他当个物件就好,他越喜欢你,就死的越快,这次就是警告,可不是我的威胁。” 陈志辉说着,突然扶着额头神经质的笑起来:“走啊,你一定想看看他的样子。” 周归璨抿紧嘴唇,脸上失去了表情,他没有太多反应,越来越冷静,越来越沉默,仿佛一尊行走在荒芜里的幽魂,向着唯一一盏灯火。 他要见到徐璈。 仅此而已。 迈出第一步,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已僵硬,嘴唇也被咬出血,周归璨无知无觉,跟在陈志辉背后,面对赵姐担忧的目光只能低声抱歉。 “我这几天可能没法工作,对不起,赵姐。” 赵女士被艺人通红的眼眶吓了一 跳,仓促的拍拍他的肩膀:“休息几天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别的也无法嘱咐,只能眼睁睁看着艺人脚步沉重的上了门口的黑色宾利。 记者不明所以,甚至大为困惑:“陈志辉怎么认识小周?” 赵女士忧心忡忡,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长湖医院。 陈志辉下了车,带着周归璨直接上了三楼的独立病房,他停在门口,没有进门,高大的身躯隔着一层玻璃观望了一会,发出不知是喜还是怒的气音。 “醒了,昏了三天两夜,你进去看他吧。” 周归璨脚步沉重,默不作声,他深深地看了陈志辉一眼,两鬓霜白的男人沉冷尖刻,嘴角含着一缕讥讽,周归璨收回目光,轻轻推开门,走进了这间病房。 病房冷冷清清,几缕阳光落在发梢。 没有什么声音,安静的听得到微弱的呼吸起伏。 男人躺在病床上,脖颈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脸色和床单都是雪白,白的充满死气,没有一丝血色。 周归璨走近了一点,男人睁着眼睛,瞳孔深处幽深空荡,慢慢浮起一点水光,这样茫然的看着他,灰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的风一吹就会碎。 “周……归……璨。” 周归璨拉了凳子坐下,握住男人冰凉的手,贴在脸颊,不让他看到自己表情,声音温柔极了。 “leo,我在。” “嗯。” 男人眨了眨眼睛,慢慢又疲惫的合上了。 周归璨的情绪崩溃,他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哽咽,眼泪却源源不断的滚落,打湿了男人的手掌,他咬着牙,整个胸膛都在急剧的起伏倒抽着换气,颤抖着,发出无声的呜咽。 一个空瓶插上一朵花,窗帘拉开,能看到远处的湖畔,还有栽种在道路两旁的白玉兰。 病人从急救到康复,所需要的时间不会超过24小时,302的先生醒来后恢复状态良好,只是不爱说话,整日发呆,小护士给他输液拔针都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没有笑容,也没有交流。 她以为302的先生是个哑巴,但有天又听到他和亲属说话,照顾302的亲属是个很年轻的大明星,不过做事细致周到,擦手擦脸喂饭倒尿都无比自然娴熟,一点看不出明星架子。 就是神情有点严肃,出了病房就垮下脸,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和302的先生发呆时的表情一样。 小护士不知道什么豪门恩怨,不过能拿刀子扎自己喉咙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虽然救治及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造成脑死亡,但检查下来这位先生中度贫血,长期抑郁,身体素质不怎么好,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院。 好在有个贴心的亲属陪着,只不过两个人的氛围很奇怪,病情稳定之后,302的先生就不愿意见到大明星,可是真的看不到人又整天不动弹,也吃药睡觉,可是精神差的要命,好像下一秒就会猝死。 病人因为护理不当发生意外是大事,可是吃饭睡觉都配合的病人单纯的不想活,这又有什么办法? 大明星哭过好几次,直到后来被那个姓陈的有钱人提示了几句,才换了法子接近病人。 有一天,大明星带了个看起来怂怂的男生来见302先生,三个人聊了挺久,气氛挺好,小护士目不斜视推门而入,进行每天三次的例行检查。 倒也没谁注意她,小护士自己做自己的工作。 而且她第一次正面听到302先生的声音,低糜沙哑,清清冷冷,妥妥的男神音:“原来是同学啊,你喜欢吗。”302先生淡淡的说完,就没有下文了,小护士内心非常激动,外表仍然高贵冷艳的配好药,交给亲属,亲属倒水给病人吃掉。 大明星说:“对啊,leo,你看,我过的很好。” 病人点点头,过了一会他说:“我知道了。” 经过这段时间修养,病人好在不会看上去随时会死掉的样子了,神情虽然冷,脸色却健康了一些。 大明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怂包小男生说:“阿游,你先走吧,我和徐先生说几句话。” 怂包小男生长得很可爱,傻乎乎的点点头,就抱着包乖乖出去了,大明星一直看着小怂包的背影,很开心很眷恋似的。 从那以后,大明星经常和小怂包一起来看302先生,原本康复后一直不愿意见大明星的302先生不赶人了,似乎接受了亲属照顾,虽然还是常常发呆,但好歹不会再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有了亲属陪伴,恢复的更快了一些。 大明星原来眼睛里只有302先生一个人,但是后来目光常常围着小怂包转,一副爱慕者的姿态,小护士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反正只要亲属来陪房,302先生就会开心一点,不那么死气沉沉。 难道之前拒绝亲属照顾是因为对方是条单身狗?老天,这种桥段不是只会发生在七老八十的姑婆借病逼着儿女结婚时用吗? 现在的年轻人才三十岁就开始替小辈操心了吗?还找一个男朋友?难道医院的wifi这么慢,已经让她更不上时代了? 小护士内心嘀嘀咕咕,外表兢兢业业。 两个月后,302先生成功活蹦乱跳的出院,亲属大明星先生鞍前马后的帮忙,前一天夜里就在收拾东西,欢天喜地的准备出院了,病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点,没有那么冷冰冰的。 小护士深夜值班,路过3楼忍不住到病房看一眼,夜很深,万籁俱寂,302先生躺在病床睡着了,小护士瞟了一眼就准备走开,忽然发现窗帘边有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难道是坏人?! 月光柔柔,黑影俯身,露出俊秀五官的青年正是常常陪房的大明星,小护士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小明星低头,动作缓慢珍重,近乎虔诚的吻了吻302先生的嘴唇,这可不是什么兄弟之吻,月光下那张脸上亮晶晶的都是泪水。 小护士捂着嘴巴,默不作声的悄悄离开。 因为这件事,她对302先生的记忆很深,但是在医院上班总是很忙,过不了多久小护士就把这事忘掉了。 再想起来是差不多半年后,海滨水溪路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汽车相撞事故,一辆货车超速侧翻,压碎了一辆轿车,因为靠近人行道,还弄伤了不少人。 不过死亡的只有两个。 一个豪车司机,似乎是个有钱人,在驾驶座迎头撞上货车,被当场碾碎半边身子,未至医院便已死亡。 另一个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受到撞击波及,颅骨骨折,肋骨破碎,造成内脏大出血,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盖上白被单的时候小护士看了一眼。 是302先生。 她怔了一会,慢慢拉上被单,盖住了那张灰白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前世的事结束,下一章就是重生的徐先生视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4120802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有事?” 以为不会再见到的大男孩,低着头好像犯错似的闯进来,甚至因为海滨不太温暖的天气,整个人在暖风下下意识的颤抖,跟路边流浪的小狗一样可怜。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徐璈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出神,脸上便没有什么表情。 周归璨也很复杂。 要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堪,让人下意识埋怨自己太冲动,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想分开,所以就跑到徐先生的公寓里,寄希望他会觉得自己可怜,像刚开始那样把自己带回家。 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在追求人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经验,以至于冲动过后,就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说还是不说,怎么说? 面对墙壁演练过无数遍,可是真的到开口证明自己,说我想和你谈恋爱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徐先生会需要一个已经明确表示拒绝的人嘛? 他可能会结婚,也会喜欢小孩,过上幸福美满但跟周归璨完全无关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比周归璨更优秀更努力的人,一厢情愿的冲上去,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只会增添困扰而已。 周归璨后背僵硬,忐忑的捏了捏手指。 也总不能一直不说,或者一直躲着,他太想要得到徐璈的认可,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感情的开始过于无端,说出来便觉得轻贱,无论是喜欢他的皮囊,或是因欲生爱,恐怕都不足以打动眼前这个男人。 周归璨平时能言善道,这时候却腼腆的说不出话。 因为有更出色,更俊美的人作对比,周归璨对自己的外貌一向不太自信。 他觉得自己和徐璈比起来,肩膀太宽,鼻子太长,觉得自己嘴唇不够丰厚,眼睛不够有神,被粉丝吹上天的古装扮相,也根本不如男人洗完澡,把头发全部后梳时,鬓角分明的样子更吸引人。 周归璨越想越泄气,几乎有些撑不住自己的骨头,想要像液体一样咕噜咕噜的渗进地板,完全消失在徐先生的眼睛里。 于是在徐先生看来,小情人的目光就像讨要吃的,却被主人狠狠揍了一顿的可怜小狗,趴在角落里失望的垂下尾巴,主人再骂一句就会生气的离家出走。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居然觉得有些愧疚。 徐璈不自在的侧身放下水杯。 他不怎么关心小情人的工作,但看得出,小情人很用心的去经营自己的未来,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拼了命的想要得到优秀的证明,所以被媒体贬低成“娱乐圈的最大丑闻”“顶流背后让人头皮发麻的事实真相”“虐猫者”“王子人设崩塌”之类,才会看起来这么难受吧。 徐先生于是给小情人倒了一杯水,像个长辈一样,冷淡且充满耐心的开口宽慰:“最近的压力是不是很大?”  小情人啊了一声,迷茫又不确定的点头。 承认这个话题,也比徐先生再次询问拜访理由来的轻松。 成熟男人应该要努力提升自己,至少也要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喜欢的人,依靠同情和可怜博取关注,再用这么低劣又毫不真诚的方式…… 我真是蠢透了…… 周归璨默认的样子委实低沉,他不明白徐先生的脑回路,也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眼里已经贴上了被工作压力压迫,完全得不到喘气的可怜偶像,说不定还会自动配上一张蹲在路边饮酒哭泣,缅怀青春的背景图片。 这个阶段的男孩子最容易被打击,被社会和家人双重压迫,自然而然会生出果然还是上学最美妙的无力感。 徐先生认为自己抓住了关键。 周归璨端着水杯,呆呆的听着徐先生的细心劝导,无非是你还年轻,难免会遇到挫折,只要走过去,不断提升自己,迟早会实现梦想之类的话。 “要出去走走吗?Miss邓那边我可以帮忙。”徐先生冷淡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小情人呆滞:“不用。” 徐先生扫了眼桌上的银行卡,继续问:“那么,是在资金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小情人摇头:“没有。” 徐先生十指交扣,表情高深莫测,声音低糜冷淡:“那么是在感情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小情人卡壳,一脸尴尬的收了银行卡,吞吞吐吐的摇头:“不是,没有,不,呃,leo,现在时间很晚了,我想先回去了。” 怂到一句话不敢说的小情人懊悔不已,他有那么多种方式可以尝试,为什么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是输液的青霉素进了脑子了吗? 这时候徐先生也有些想不明白,从前生回忆来看,周归璨是喜欢鹿游的,但现在好像他们不是两情相悦? “先坐下。”徐先生脸色淡淡,顿了顿:“那,有什么是助理没有顾虑到的吗?”语气缓和了几分,但潜意思仍然让人有些难堪。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归璨脸色一白,他没有任何不满意,觉得难受,他不想和徐璈生分,可徐璈向来目下无尘,跟了他一年,周归璨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他心里开始敲起退堂鼓,自尊叫嚣着徐璈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他算什么?以物易物的生意人,现在要拿这些从徐璈那里换回来的东西谈感情吗? 周归璨感觉生咽了一口玻璃渣,喉咙心口隐隐泛疼。 “没有,leo。” 他低下头,脊背挺直,嘴唇抿得很紧。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和他错开,他乌黑的额发散落几缕,擦过高挺秀气的鼻梁,剩下的整齐后梳,露出分明的鬓角和美人尖,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比起青春活泼的少年更稳重可靠,引人注目。 徐先生坐上沙发,十指相扣,周归璨没有说话,他就很耐心的沉默等待。 这种礼貌给周归璨带来了很大压力。 眼睛飘来飘去,看到了男人脚上的拖鞋,淡蓝色的棉质拖鞋,是他还在这边住的时候买的,包养以来他大部分时间在这里,但月前徐先生让他搬去了水溪路703公寓。 可能他觉得腻了,所以想要结束这段关系,这是比较坏的说法。 但如果没有争取就放开,或者因为一两句刻薄的话就自怨自艾跑的远远的,又怎么能谈得上喜欢,谈得到以后呢?自己已经非常努力变得优秀可靠,成为独当一面的艺人,并且人格健全,思虑成熟,的的确确可以建立良好的恋爱关系,并不只是单纯的依赖和索取。 而且既然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恋爱,就需要坦诚一些,大家都是成年人,做出的决定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周归璨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遍,想一想徐璈,刚想开口,徐先生就放下水杯说:“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周归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死了。 夜晚,海滨的一处别墅,躺在浴缸里泡澡的杜临接到了小白脸的电话,他懒洋洋的发笑:“有何贵干啊徐生,想清楚要怎么给那两个死鬼迁坟了吗?” “哦?请我吃饭?呵呵,徐生,你耍什么花招?”杜临嗤笑一声,冷哼:“藏源山庄?好啊,不过,我要你亲自来接我,委屈徐生当司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是更新的动力! O(≧▽≦)O ☆、第 18 章 杜临总想找徐璈的麻烦,除了他被打了一顿的怨气作祟外,还有一个比较神经的原因。 徐璈这个人总出现在他的梦里。 这就很操蛋,他根本想不出哪里和那个小白脸有交集,但是莫名其妙总是梦见,这就很让人烦躁,杜公子向来一夜好眠,从不做梦,来到海滨遇见徐璈之后,他开始做梦失眠,次数多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暗恋徐璈。 但仔细想想,梦里什么□□画面也没出现,天空干干净净,一片云彩也没有。 徐璈坐在长湖医院的广玉兰旁边,穿着病号服,安静的看夕阳。 孤独大约是孤独的,但和杜临没有关系。  梦里的画面很多,但大部分时间窗外都有广玉兰,应该都是在长湖医院。 他们在梦里也会交谈,徐璈会抽很多支烟,烟雾缭绕,眉目忧郁,他断断续续的讲话,内容听不清,只是凭借表情,能看得出徐璈非常认真。 站在徐璈对面的人是自己,但杜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谈话每次都会不欢而散,然后梦境循环往复,从夕阳下的第一幕开始。 杜临偶尔会开车经过长湖医院,他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因为徐璈的小情人,不过他总觉得那些树木和楼房的位置非常熟悉,好像自己来过很多次一样。 这种有什么事正悄然发生,而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感觉太操蛋,杜临拒绝相信,也对做梦的内容嗤之以鼻,不过徐璈的示弱还是让他非常高兴。 星期一,晚七点。 黑色的迈巴赫抵达杜公子下榻的酒店,杜临扒在窗户那看到徐璈的车进来,他立马打电话给前台,不准人家告诉徐璈自己的房号。 前台小姐姐原本在悄悄刷微博,接到电话一头雾水。 抬眼看到旋转门里走进来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随着寒风涌进来的雪粒子落在肩膀和发间,他边走边掸了掸,冷淡沉默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但的确是生得极俊,让人看了就忘不掉。 前台小姐姐涂歪了指甲油,她慌忙收拾了一下,摆出专业的微笑,询问男人要找谁。 得知这位先生的拜访对象是那位坏脾气的杜公子之后,前台的笑容十分勉强。 “先生,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徐璈询问了两遍,前台都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公式化回答附加一个恳求他不要再问的纠结表情,徐璈顿了顿,没有追问。 他没有计较杜临的戏耍,根据记忆和一点点特权,托人找到了这间酒店的负责人,拿到许可后上了特定楼层,在三间套房中盲猜中杜临的房间。 杜临正在房间里打拳,开门的时候左手上还戴着红色拳套,快一米九五的个子给人的压迫感十足,徐璈也只能稍稍抬头,望进那双充满戏谑和恶意的眼睛。 “来的有点慢啊徐生。” 杜临慢悠悠的拧开一瓶水,左手搭在门框上,微微俯下/身,他刚运动完,身上淌着热乎乎的汗,腹部微微起伏,有一点腹肌的轮廓。 杜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作为是否很幼稚,想到徐璈会面临的种种麻烦他就忍不住发笑。 徐璈淡淡:“我来接你赴约。” 杜临挑了挑眉,忽然伸手拽着徐璈的胳膊,把他扯进门:“不急,先陪我玩一会。” 会客厅被改造成了小型健身房,一个立柱式的沙包还在微微摇晃,足以证明刚才打它的人力气有多大。 徐璈挣脱了杜临,考虑了三秒,他做事不疾不徐,让杜临看不顺眼,包括他敛眉沉思的样子,也透着一股让人不爽的冷漠疏冷。 装,看你丫装到什么时候。 杜临呲牙,痞笑着戴上拳套,偏头示意地上还有一副,他没有给徐璈拒绝的机会,要和解,想请他吃饭,就要按照他的心意来,否则就两个字,免谈。 而且这也不算欺负徐璈,杜临记得很清楚,那天这男人打开包厢门带走鹿游的时候,撂倒几个保镖的样子可不像一点没有练过。 那天杜临喝大了,反应迟钝,和徐璈打起来的时候吃了好大的亏,那是杜临心里最不爽的地方,比什么都不能在拳脚上输,自小横惯了,不容忍别人比自己强,杜临要打回来,而且还要打到爽为止。 他比徐璈高,更比徐璈悍利强壮,光看个头,就很能够吓唬人。 徐璈顿了顿,淡淡道:“不打。” “那我就不去了。”杜临居高临下,冷哼:“回家去迁坟吧。” 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单纯就是为了出气。 徐璈说:“杜临,你一定要打。” 杜临挑眉:“对。” “好。” 徐璈脱了大衣,捡起拳套戴上,适应的握了握拳。 屋子里还在放着某个功夫明星的电影,叽里呱啦打斗的声音不绝于耳。 杜临微笑:“徐生,最好专心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5 15:21:28~2019-12-08 21:3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便康康、剃刀之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缄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杜临本身存了报复的心思,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一招一式都奔着想见红的意思,他个子高,力气大,出拳的速度也很快,不是没有一点水平的门外汉。 徐璈躲了他的一记勾拳,但拳风擦过脸颊,颧骨那一块火辣辣的疼。 “别躲啊。” 杜临笑眯眯的,汗水泅湿了领口,隐隐约约露出深色的背心,他轻蔑的扫过徐璈,打拳要手足配合,许璈一动不动是看不起谁? 杜临眯了眯眼,猛然欺身,拳头又快又狠,直奔面门。 徐璈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动作快,但反应迅速,预料到杜临的动作,在接近之前就闪开。 房间很大,位置足够空乏,而且开着空调,温度很足。 徐璈和杜临来回过了几招,身上逐渐热起来,杜临老是摸不到徐璈,有点烦躁,脱了外面的短袖,随手甩到一边。 他身材很好,胸肌撑满了背心胸口的位置,蜜色的皮肤起了一层薄汗,带着几分有意炫耀的样子,他眯了眯眼。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小怂包,据我所知,徐生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徐璈出手挡住他的拳头,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了些许凌乱,他不自觉的皱眉。 这个年轻男人身上有种过于无羁的气息,和全然不把别人放进眼里的傲慢无礼,他嘲笑徐璈的沉默,忍耐,并且乐于诉诸暴力。 密集招呼过来的拳头就是最好的证明,徐璈忍耐了大概一分钟,在杜临挥拳接近的时候忽然闪身,屈膝顶在他的小腹上,杜临猝不及防,痛的抽气,差点咬到舌头,接着被一挫脊背压在地上,许璈用膝盖顶着他的脊背。 “现在可以走了吗?”徐璈喘了喘,问。 杜临挣扎,却没挣脱,他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徐璈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看起来又弱不禁风。 杜临脸色难看,确定挣不脱之后他锤了下地面:“ok,ok,放手!” 徐璈站起身,拿过外套穿好,又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徐生,他看了看表,无声的催促着杜临,杜临被他那副冷淡的样子看的火大,想动手,又摁下心思,盘算着怎么才能找回来一局。 换了衣服,他跟着徐璈出了酒店,脸色很臭。 “你不会要一直板着这张脸,徐生,你请我吃饭,又不是请我去上刑。” 他觉得徐璈有毛病,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冷冰冰死沉沉的样子,即使有一副好皮囊,也透着股腐朽阴郁的气息。 杜临天生不喜欢这样的人,他刚要开口讽刺几句,就看到徐璈对着某个方向皱眉。 杜临挑眉,门口的绿植旁站着一个脸孔身材有些熟悉的年轻男人,他戴着围巾和口罩,慢腾腾的走过来。 “怎么在这儿?” “leo,我不放心。”小情人被抓包,有些呐呐。 不放心?这人谁啊? 杜临摸了摸下巴,从大脑的犄角旮旯里把人拎出来想了想,这不是徐璈包养的小明星吗,好像还挺火的,他心里一嗤,故意搭着许璈的肩膀,低头凑到大明星面前:“喂,你就是徐璈的小情儿?” “杜临。” 徐璈肩膀动了动,杜临哼了声,不松手,干脆揽着徐璈,笑眯眯的露出八颗牙齿,语调高深:“徐生,你今晚的时间不都是我的吗?难道你还约了别人?” 徐璈挥落杜临的手,脸色淡淡,但对着周归璨总会是不同,声音不自觉温和:“今天不工作,怎么不休息。” 周归璨左右看了眼,摘下一点口罩,警惕的看着杜临:“leo,我不放心你。” 那样子分明是说杜临不是好人。 杜临头一次被人当着面说坏话,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明星,他长这么大,何曾被人当着面说过不是,登时沉了几分颜色。 周归璨这两天心神不宁,他和鹿游聊天时说到杜临,鹿游给他科普了杜临的种种劣迹,总结起来,那就是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坏种。 手段卑劣也就算了,偏偏男女通吃,若不是那次被徐先生带出包厢,鹿游稀里糊涂就被骗了。 他一边吐槽自己当时太傻,一边又忧心徐生会被杜临为难。 “那天他们在工作室吵架,杜临说要对付徐先生。” 鹿游一边说,一边结结巴巴补了句:“而且阿璨啊,杜临喜欢长得好看的女人,也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徐先生……” 周归璨一下子警醒起来,但左右是没办法提,leo从未和他仔细说过杜临,讲起来也冷淡,叫人看不出来是不是受了胁迫。 现在杜临那话果然让周归璨误会了,甚至不顾明星身份,挡在徐璈面前:“我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也清楚你的身份,但是你做人要讲良心,人家不害你,你要害人家,逼急了我就曝光你。” 杜临气笑了:“你曝光我什么,你自己的黑料就多到洗不干净,我拜托你讲话的时候多用用脑子,你以为你是谁?是什么东西?” 周归璨横着脸,还要继续凶。 徐璈忽然拍拍他的肩膀,低沉道:“我请杜临吃饭,你乖,先回去休息。” 周归璨呆若木鸡,然后嗖的拉上口罩,大约是太不知所措,连一直照顾很好的仪态也忘了,呐呐的,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来。 杜临气死了,凭什么自己挨了打还要看徐璈的臭脸,这家伙跳脚骂人还装委屈被安慰? 不对,艹,我为什么纠结这个? 杜临不耐烦:“到底吃不吃饭了?” 徐璈回头望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脸色仿佛在嘲笑杜临刚才的心绪波动:“稍等。” 杜临:“……”不想吃了,滚蛋吧。 但杜临到底没挪位。 ☆、第二十章 周归璨站在原地,他实际上是被经纪人推出门的,邓小姐被网上铺天盖地的黑料气的炸毛,催他去找徐璈好好道歉。 邓小姐说:“人家徐先生那么钟意你,你拿什么乔。” 周归璨绷着脸,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拿邓小姐的话当耳边风。 邓小姐气急败坏:“不喜欢你,谁会管你受伤,管你前途,人家分明还有心思,你不去哄他,还要人家倒头来哄你吗?” 但真心实意的邓小姐,苦口婆心的邓小姐通通都被周归璨一句“我不去”给堵在了门外。 这位掌握了风云变色之技,骂起人来电闪雷鸣的经纪人再度败北。 “周归璨你没有心。” 她瘫在沙发,沧桑点烟。 没有人帮忙,这个本来前途大好的艺人就很难捞起来了,即使徐先生肯再借几分面子,补贴几部电影,也救不了这个被公司放弃,黑出天际的糊咖。 这些内情周归璨通通没有说,他只是被邓小姐说的烦了,才悄悄走到峰海蓝天,打算看一看徐璈。 看了一眼,又想多看一会,就开车跟到这边。 徐先生不知道这些,他问:“邓小姐没有找你吗?” 这话本意是关心,徐先生虽然不想再打扰小情人的生活,但是能帮忙的地方,他也会很爽快的提供帮助。 过去刚在一起时,小情人的工作很忙,miss邓又极其负责,不会让他无事闲闲到处跑。 徐璈并不经常见到他,在一起一年多之后,才慢慢有稳定的见面时间。 重生回来之后,基本上没怎么相处,等徐璈做了决定,就更没有见面的必要。 他以为周归璨突然跑来,是因为有什么事。 但周归璨不说话,望着他的样子也不像,徐璈一时也拿不准。 周归璨不知道徐璈在想什么,他是悄悄跟过来的,徐先生这么问他,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鼻梁埋在口罩里,支吾着说不清楚。 反倒是在一边看热闹的杜临觉得好玩,抱着胳膊,半笑半不笑的说:“现在他想接也接不到工作了吧。” 说的好像这一切和他毫无干系一样。 但徐璈记得捅伤周归璨的人和杜临千丝万缕,不是他指使,也是借了他的威。 徐璈没有理会杜临,事实上,他在看到周归璨出现后,从头至尾都没有分开眼神。 摸到青年的手臂,觉得那层外套太薄,又觉得他的身份在外面逛遇到事不好。 徐璈低头看了看手表,对周归璨说:“回去吧,外面下雪很冷。” 周归璨低头嗯了一声, 徐璈觉得周归璨还有话说,又耐心的等了一会,没有见他开口,就劝他:“回去看看剧本,不是要进组了吗?” 周归璨再不好留下:“那我走了。” “走吧。” 徐璈和杜临都西装革履,穿着颜色相近的大衣,就连围巾的颜色都相差无几,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特意。 杜临长得高,挨得近时,自然的就把比较矮的徐先生罩在身侧。 两个人站在一起,忽然就和周归璨划出一条明显的界限来。 周归璨学了这么久,也没有学会优雅金贵两个词,但他从来不自卑,只是这时候,忽然有了那么一两分的低落。 他和徐璈不一样,反倒是杜临和徐璈更近一些,近到他接近要考虑很久,生怕会带来不好的观感,让徐璈以为他趋炎附势,让别人觉得他自甘下贱。 而杜临只需要一顿饭,几句话,就能坦荡的站在徐璈旁边。 一副比周归璨更亲近的样子。 周归璨更不敢说什么,怕别人讲他闲话,也怕徐璈说他痴心妄想。 徐璈一点也不缺人喜欢,连对谁都横得要命的杜临,在他身边也安静得很。 讲完几句话,两个人就要走了。 但走了几步之后,徐璈又回头取下围巾,递给站在那里的周归璨。 他发现周归璨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等他回头才匆忙转移视线,望见递过来的围巾呆了呆,才伸手接过。 徐璈这次没有再顾虑什么,他和杜临出了门,开车去藏源山庄。 湖里的枯荷已经被清理了一遍,沿岸的枯枝杂草也修剪得干干净净。 吃饭就只是吃饭,但在杜临看来,这就是服软,徐璈肯向他低头的意思。 他内心骄傲自满,从头挑剔到位,表面上对徐璈奚落挖苦,极尽嘲讽。 但徐璈认输这件事其实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 徐璈安静听他说话,间隙掸了掸烟灰,推开窗户散散味道。 这里是藏源山庄,徐璈父母离世长眠的地方,他在这里长大,偶然望望湖面,还会记得姐姐徐琼带他在湖里划船钓鱼的场景。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徐琼如果还活着,说不定已经为人母。 看了会窗外,杜临已经喝的有些上头了。 徐璈搀着他,带他出去散步,走在湖边的时候,冷风铺面,杜临的脸颊被风吹的通红,他搭着徐璈的肩膀说:“你还算不错。” 哪里不错他也说不上来,徐璈忽然问他:“放过鹿游,你肯不肯。” 杜临跟着徐璈一步步走,想到那个好欺负的家伙,他有些讥诮:“他?放过他?凭什么?” 徐璈停下脚步:“一定不肯?” 杜临被问的不高兴,冷笑:“我不针对他,他就能活的很好吗?” 徐璈望着杜临,目光深邃,过了一会,他淡淡道:“杜生,但凡你能做个人,接下来的事就不会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不超10W的小短篇,文不长,稳定日更。 入V只是为了不坑。 ☆、第二十一章 杜临喝了酒,插着腰站在湖边吹风,外套也早就解开了,听到徐璈语调冷淡的一句话,反应了一会,也没有听出来这是威胁。 徐璈摘下手套,解开大衣的纽扣,似乎准备做点什么。 杜临被男人那副一本正经的逗得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笑,但就是觉得这男人冷下脸说狠话的样子逗人。 他简直忍不住,一边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拢着手指点燃。 修长的手指夹着卷烟,徐璈离他越近,他颤抖着,笑的越停不下来。 徐璈怕他呛水,于是耐心的等他笑完。 杜临笑够了,懒洋洋的凑近徐璈,迎面吐出一口烟雾:“徐生,你忘了这块地盘现在到底是谁做主,藏源山庄的地产写着谁的名字,你以为它还姓徐吗?” 他有钱有权,徐璈不过是徐家不得力的子弟。 即使姐姐是徐琼,那也死了多年,轮不到徐璈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徐璈脱下外套叠好,杜临还在笑,甚至挑眉问他:“你要揍我?揍我干什么脱衣服,你要揍我还是睡我。” 徐璈把大衣放到湖边的椅子上,起身撸起袖口,那衣服是小情人挑的,他不想弄脏。 杜临站在原地,还想调笑,忽然眼前一花,被男人那条灰色的围巾绕住手,极快的打了个结。 烟头还捏在手里,就被毫无防备的一个肘击打落湖水。 噗通一声响。 杜临急步后仰,一屁股坐进湖水,冰凉的湖水从脚浸到腰,瞬间扎了个透心凉。 他一下子从清醒,脚却陷进污泥里拔不出来,这地方看着水浅,但底下都是种荷花的淤泥,又软又烂,踩进去立刻陷到大腿,下了杜临一跳。 徐璈的薄毛衣溅上了泥点,他抓着懵逼的杜临肩膀,目光沉冷,眼神淡漠。 “杜生,我问你话,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你他妈想做什么?徐璈,你完了。” 杜临咬牙切齿,瞬间炸毛,他奋力想要挣扎起来。 徐璈重重的摁着他的肩膀,淤泥一下子陷到大腿根,他喝了酒,手脚本来就发软发热,何况一下子陷到冰冷的湖水里,两相刺激之下,竟然有些抽筋。 上辈子的时候,小情人为了救鹿游出逃,也被这么浸在湖水里,就在这个地方泡了一个晚上。 徐璈那时已经生病住院,知道这件事后,他主动去找了陈志辉,还有本家的一个叔伯,又拜托了从前生意场上的几个熟人,才找到小情人。 周归璨从荷塘里挖出来,命去了半条,高烧转肺炎,差点没有救回来。 那时徐璈的心脏跳的很快,比现在快得多。 杜临陷在淤泥里。抓着他的胳膊,力气大的要命,表情又凶又狠。 但他其实不担心自己会死,被羞辱的愤怒多过害怕,他奋力的想要从烂泥里站起来,却被那双手稳稳的固定在湖水。 杜临气的眼眶通过通红,冷笑:“徐璈,你他妈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你以为我会认栽?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弄死我,你我没完,我他妈要把你踩到泥里,懂吗?你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少,但日更,努力粗长 ☆、第二十二章 回答他的是一声叹息。 杜临张口想说话,却被那股力道摁进了水里,嘴巴里呛进冰凉的湖水,鼻腔涩得发痛,猝不及防灌进喉咙,吞下去时仿佛生咽了铁,整个胸膛要炸掉一般疼痛。 “徐……呃……” 杜临平时不是这样软弱无力的人,只因为喝多了酒,又突然被搡进了湖水。 他的手胡乱的抓握,终于扣住了压在肩上的那双手,那双手沁在冰冷的湖水里,把他摁在这不见人烟的鬼湖。 杜临眼睛睁得极大,似乎要凸出眼眶,他因缺氧和痛苦死死的抓着那只手,发了狠的想把人拖下水。 但在水下,他的力气变得小了很多。 二十秒。 三十秒。 一分钟。 指甲陷入皮肉,碰到坚硬的骨头,那双手应该痛极,却精准平稳的不停下压,粉色的血水稀释在湖泊。 徐璈真的想杀了他。 杜临吞进去许多水,巨大的恐慌淹没了愤怒,因为窒息张大的嘴巴和鼻腔吐出的气泡越来越少,眼睛也微微闭了起来。 恍惚间,似乎那双手松开了,但杜临却没有往上爬的力气。 夜浓得像墨,天空没有了月亮,黑沉沉的湖水四周寂静一片,冷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吹的人心里发毛。 徐璈轻微的喘息,被风冻红的脸颊显出几分血色。 他站在原地,直愣愣的望着水里逐渐下沉的黑色影子,白色衬衫的袖子和前襟沾了水,头发也乱了,湿哒哒的往下滴水。 何曾有人见过他这幅样子。 徐璈兀地望向湖泊东南角,他的父母就葬在那里。 阿姐不喜欢潮湿的山庄,钟爱阳光温暖的落英坡,于是葬在别处。 徐璈又望了望平静的湖泊,黑色眸子仿佛黢黢的远山,又仿佛天边层层叠叠,风吹即散的云,云里聚集着水汽,很快朦胧了眼睛,要落不落的挂在眼睫。 没有办法了么。 也不是…… 他不惧死,也没有那么想活着。 重来了一次,留给他的仍然只有墓碑和坟冢,他也想好好活着,可是突然没有了意思,无法告解,也不能释怀,不敢糟践,所以只能将就着命运,顺其自然的活到老死。 家是一个人的家。 路是一个人的路,应该走下去的,毫不犹豫,毕竟重新来过了,就当是全新的开始。 徐璈想过周归璨,可是他再没有颓废几个月再撑着脊梁站起来的动力了,死不了,也不能好好的活,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想走,可是望着湖水。 在这里害人,父母的灵魂大概会恨他胡闹。 杜临飘飘忽忽,窒息带来的强烈痛苦之后,肺部仿佛失去了感觉,疼痛依然存在,但身体却骤然轻松,慢慢沉入黑暗。 …… 噗通—— 什么东西坠下了湖。 水花溅起多高,一抹黑色的人影不断靠拢,一只手钳制不再挣扎的男人,像猎鹰捉住兔子,拽着一米九的大高个往上托。 沉重的身体哗啦出了水,半截身子飘在湖水,半截身子躺在岸上。 衬衫被扯开,纽扣崩了一地。 手掌按在胸腹,挤压吞咽的湖水,似乎迷迷糊糊里还没渡了几口气。 杜临醒过来,又陷入昏迷,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湿漉漉的白衬衫,头发湿漉漉滴水的徐璈。 杜临的脑子都快进水,奇异的是心里很平静,想的唯一一件事。 他一定要弄死姓徐的。 从医院里醒过来,打着点滴的杜临睁开眼睛,立刻用那双恶狠狠,冷冰冰的眸子盯着坐在病床旁的护士,一开口威胁,声音哑成了鸭子,却掩饰不住那股子阴翳的意味。 “这是哪儿?” 小护士咦了声,没发现病人已经醒了:“您好先生,您现在在长湖医院。” ☆、第二十三章 徐璈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面有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握住门把手,夺门报警,但是脑子里过了两秒,反而坦然自若的松了手,解开大衣。 进来的人也没有废话,直接制住了徐璈,搡到客厅的地毯,用脚踹,用拳头砸,揪着他的脑袋往地板上一下一下的磕。 看得出来使了真力气,地毯上很快蔓延出血迹。 鼻腔流出温热的血,徐璈有一些头晕,他的身体被经年累月的病摧残得并不好,那晚上又跳湖浸了冰水,感冒发热,更没有力气。 头发散乱,垂下遮住了那张冷淡漠然的脸,被人抓着头,仰视坐在沙发上的人,徐璈皱了皱眉,没有反抗,也没有表现得很屈辱。 鼻血滴滴答答的落到地毯上,像雪地上的梅花。 杜临手上还贴着医用胶带,脸上潮红,显然是感冒发烧还没好,鼻音堵塞,双脚担在茶几上:“徐璈,你的胆子真的大。” 徐璈没有说话,甚至也不喊痛,冷冷淡淡的用手指揩了揩鼻血,反问了一句:“带着人非法入侵,暴力伤害,你的胆子也很大啊,杜生。” 杜临真的很想弄死徐璈,不弄死他,也有其他方法让他不好过,但是看到徐璈一脸血的看着他,又忍不住想起半昏半醒的时候,徐璈湿漉漉的往下滴水的样子。 人真的很奇怪,不熟悉的时候什么事都无所谓,反正都是玩,只要不过分就好了,对鹿游是,对徐璈也是,但一旦上心,有兴趣,做事情就会思来想去。 杜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放过徐璈,徐璈想杀了他,可是杜临也不想直接杀了徐璈。 他又做了奇怪的梦,梦里自己死了,徐璈也死了。 葬礼办的豪华,杜临的爷爷奶奶,爸妈都心如死灰,脸色苍白的穿着丧衣。 那感觉他说不上来,只是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压抑得喘不过气。 醒过来觉得荒谬,但正是因为这种无稽的羁绊,他没想过整死徐璈。 毕竟是徐世农的外孙,怕惹麻烦。 杜临这么想,可胸膛又憋着一口气,他不明白徐璈为什么要杀自己,无缘无故的恶意让他觉得恶心,觉得生气,于是他让保镖松了手,自己抓着徐璈动手。 打是真的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善了,所以出手很重。 徐璈有底子,杜临知道,但徐璈压根没想过反抗,被揪着领口,被一拳揍到肚子上,疼得脸孔煞白,嘴唇像振翅的小蝴蝶,抖个不停,却一言不发。 他完全不像刚刚认识的时候,冷冷淡淡,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了。 现在受了伤,被胁迫,那双黑眼睛岩石一样冷硬,透着让人说不上来的压抑。 杜临打他,他不还手,还是揍人的忍不住,问他:“你他妈到底为什么。” 像个娘们一样问原因,这不是杜临的想法,他只是想报复,以牙还牙,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思索原因。 他以为徐璈算朋友。 徐璈倒在地毯,目光掠过他,看向天花板,很疲惫的叹了口气,因为实在太疼,便稍稍曲起膝盖,缓和腹部的疼痛。 徐璈不像会和人解释什么的样子。 他寡言少语,离群索居,不过多的参与社交,也没有对杜临表现出任何结交攀谈的意向。 这样的人想杀人,一定是恨得不得了。 所以杜临想不明白。 徐璈不解释,擦了擦鼻血,淡淡:“我是真的想杀了你,你真的非常让人讨厌。” 杜临的火一下搂不住了,差点直接动手,只是差点,他憋了会,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徐璈你不怕你今天死在这里。” 徐璈淡淡:“死在你身边,确实难以忍受。” 东拉西扯说了几句话,杜临突然发火,让保镖去门口呆着,自己去冰箱里拿了瓶酒,回来的时候徐璈不在客厅,他顺着声音走到浴室,徐璈正在抄水洗脸,粉红色的血迹在水里晕开。 杜临说:“徐璈,你是不是不怕死。” 顿了顿又道:“我想喝酒,你陪我喝。” 徐先生用毛巾擦了擦脸,没有反对,于是奇怪的聊天一言一语的开始,连杜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攻略杜临,徐璈也不会想和杜临有什么。 站主cp ☆、大纲完结 【大纲】 [1] 杜临和鹿游没有在一起,上辈子,鹿游从不喜欢杜临到接受杜临,一直没有立场,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杜临从前只拿鹿游当一个没什么的玩意儿,他给鹿游家一大笔钱,就以为买断了和他的感情,而且那感情还是单向的,他觉得只要鹿游不拒绝,就是答应,他怎么做都没关系。 普通人能够承受的苦难是有限度的,深陷其中的人看不到自己错在哪里,活的太痛苦,以为得不到想要的爱和关怀都是自己不努力,不够好。 鹿游前世软乎了一辈子,处处替别人着想,谁也不敢麻烦,总觉得忍一忍,等一等,会好的,如同病入膏肓却还自欺欺人的病人,逃避现实。 他的爱情太低声下气,所以杜临打心眼儿里觉得低贱,他慢待爱他的人,又死死不愿意撒手。 [2] 那时候徐璈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他不愿拖累周归璨,爱人的时候总是愿他一切都是好的,怕他吃苦受累,怕他孤孤单单没个人陪,怕他看着他走,怕他心里难受,那么多的怕,是以徐璈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就逼着周归璨走,他越痛苦,越冷静,不愿意他来。 周归璨舍不下他,可是总也见不到他的面。 他想徐璈,想他的名字,他的声音,想他带他回家的时候,他那时候觉得怎么会有人那么帅那么好,他听到周归璨肚子咕噜咕噜叫,就给他做了一碗面,平平常常的样子,解了他的难堪尴尬。 徐璈看起来冷漠的,什么也不怕,他总能不动声色的给所有人体面。 可周归璨和以往他拒绝的人不一样,他不懂那套上流的那套体面,他心里只有徐璈那么多那么多的好,徐璈不见他,他一个人站在医院楼下,望着那个孤零零的窗口,心里跟刀割似的疼,想的是,没了我,他怎么办? 周归璨不蠢,人的感情终归不是伤疤,说藏就能藏起来,徐璈不是没有感情,反而是因为感情太重,周归璨体会到了,才觉得真的伤心,他知道徐璈真的不会再见他。 [3] 正好那时候鹿游也出了事,周归璨为了帮他躲杜临,把他接到了身边。 鹿游情绪低沉,周归璨怕他出事,带他一起去医院看徐璈,两个人站在楼下的时候,那个一直紧紧拉着的窗帘忽然被拨开。 徐璈瘦得厉害,站在窗口,脸色比脖子上那圈细细的纱布还要白,他好似不太清醒,怔怔的从上面望着他们。 那是周归璨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徐璈,他眼中迸出惊喜,死死的盯着窗口,不敢错开一点目光。 他不知道徐璈从前是不是隔着窗帘看过他,他不知道徐璈现在在想什么,周归璨重新看到徐璈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他。 那个人站在那里,等着他去把他从绝望中拖出来,他不能再忍受,那座海中的孤岛明明露出了坐标,却还是囿困着主人,沉默的承受所有痛苦。 [4] 周归璨和徐璈说,鹿游是他的男朋友。 他坐在徐璈身边,手指灵活的削着苹果,嘴上编造了动心的过程,他说的自己都快信了。 鹿游在旁边傻傻的附和,不敢轻易开口,徐璈靠着枕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无波无澜,那样寂静的,漂亮的眼睛,没有光,只是偶尔卷起一片浪花,飞逝在眸子里。 一圈圈的果皮完好无损的垂落,露出苹果细密的果肉,甜香的芬芳,周归璨切了一块塞进徐璈的嘴里,徐璈皱了一下眉,最后咽了下去,闭上眼睛。 周归璨也不强迫他,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话,鹿游非常懂眼色,悄悄拿了水杯往外走,正好碰到探头探脑的特护,小姐姐往里看了眼,难掩惊喜:“吃东西了?” 鹿游一点头,小姐姐哎呦一声,似叹似惜:“可算吃东西了,营养针也不是万能的。” 是啊是啊,都瘦成那样了,鹿游和小姐姐讨论起来,心里酸酸的。 [5] 徐璈不再排斥周归璨来探他,他干脆推了工作天天来,反正现在他黑料满天飞,已经是娱乐圈第一大糊咖,从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闲下来。 徐璈有他陪着,慢慢的有了人气。 可他的体面和冷淡的外壳似乎还没捡回来,有些病孩子的样子,发病的时候浑身痛,不愿意人近身,满脸阴郁,周归璨强硬的抱着他,给他喂蛋羹,他不愿吃,但也不愿意开口,抿着嘴唇翻过身盖住头,高大的男人瘦成一把骨头,缩在被子里,竟然是可怜兮兮的。 周归璨拍着被子哄:“吃一口喽。” 被子一声不吭,周归璨放下勺子,一下下的拍:“Leo,你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爷爷身体不好,干不动活,他养了很多鸡,每天都有蛋,我爷爷捡出来放到灶台上的大篮子里,隔四五天去卖一次,但是从来不给我吃。” “爷爷养鸡,鸡舍里就总是臭烘烘,我经常帮忙,你不知道,养鸡做的活都很辛苦,有个同学在我吃饭的时候,说我身上有鸡屎味儿,给我取外号,鸡屎男,好笑吧,不过我当时特别难过,觉得难堪,死活不愿意再去读书。” “我爷爷什么也没说,那天他第一次把篮子取下来,给我敲了三个鸡蛋,做了好香的蛋羹,第二天他把所有的鸡都卖了,去餐馆里洗菜赚钱。” 周归璨慢慢靠在被子上,枕着徐先生的背:“我当时很高兴,现在却觉得,好后悔。” 被子久久没有动弹,过了一会,那被子翻了身,露出徐璈的脸,他慢慢坐起身,接过周归璨手里的保温桶,一声不吭的吃了起来。 周归璨眼圈一下子红了,他不知道应该高兴他愿意吃东西,还是痛他即使发病不愿意吃不愿讲话,也不为难他的那份忍。 到底……到底…… 周归璨想捉住他的手,他想让他放声哭,放肆痛,他心甘情愿哄,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一句笑笑的话:“慢点吃啊。” [6] 徐璈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周归璨每次去都带着鹿游,徐璈话很少,他渐渐恢复成以前那个冷淡的徐生,理智的,体面的照看周围人的情绪。 他不再任性,不再阴郁,平静的坐在病床上玩数独。 终于有一天,到了分开的时候,如同最早打算的那样,徐璈不想周归璨陪着他一起走,于是周归璨只能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医院,背影渐行渐远。 那是周归璨生涯中最难,也最坚强的一段时间。 他的事业在杜临泄愤似的打击中垮塌,鹿游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整个人都活的浑浑噩噩。 在那个时候,徐璈却和杜临杠上了,铁了心要护着鹿游。 杜临却明了自己的感情,抓着鹿游不肯放,和他说自己订婚只是权宜之计,他只喜欢鹿游。 鹿游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时候,徐璈找到他。 阳光在外,屋子里只有灰白的光影,他站在窗口,窗外有一棵高大的广玉兰,穿黑风衣的男人陪他站了一会,和他说了好多。 鹿游摇着头,痛苦又茫然:“我不知道,徐先生。” 徐璈面容仍然冷淡,但鹿游无法排斥他排斥,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目光是包容,像他的哥哥,像他的父亲。 徐璈说:“鹿游,我知道你很能吃苦,也很能忍,但你以后的人生还长,除开感情这件事,还会有其他事值得尝试,你还会遇到好多人,喜欢一个人也不分高低贵贱,不要把自己看的那么低。” 鹿游怔怔,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7] 徐璈死了,死了又重生,他那时候记忆已然不好了,想了那么多,只是觉得,如果周归璨喜欢鹿游,他成全的。 怪只怪他当时戒备太深,周归璨拿出毕生演技,骗徐璈放心,竟然连他下辈子也骗了,冒冒失失去牵红线,不知道自己的情人内心柔肠百结,酸涩难当。 这辈子他重生,提前得罪了杜临,改变了鹿游的命运,他俩也没有时间看对眼,相互折磨。 鹿游在徐璈的工作室当助理,热情高涨。 而杜临,倒不知那条疯狗怎么想的,不缠着鹿游,被徐璈按在水里淹了半死,竟然也不计较似的,骂骂咧咧的打了几次架,狠话放了许多,却和他做起了朋友,偶然深夜打个电话,鸡零狗碎,充满心悸的讲:“我又梦见我被鹿游碾死了!” 徐璈不耐烦应他,他是个好脾气的男人,因此不耐烦竟然也没被杜临看出来什么。 杜临陆陆续续又梦到一切前世的事,似乎还记得自己做了鬼魂,在那辈子呆了很长时间,因此最近整天神神叨叨,突然消失个把星期,回来就戴上一身的珠串,佛头,身上一股香灰味儿,还逼着徐先生拿了他的紫檀佛珠串。 “开过光的。” 这个嚣张了二十多年的狗男人此刻竟然有些忐忑,性子也变了一大截,对徐先生说些听不懂的鬼话。 什么我知道我做的不对,老天爷都罚我。 老子得感谢你阻止我犯罪,人在做,天在看。 做人要以德服人,他言辞凿凿。 做个好人。 徐生,你没有兴趣做慈善,我刚建了七个基金。 徐璈:“……” 这些不足道也。 既然周归璨和鹿游是个乌龙,乌龙总有解开的时候,说开了话,这辈子还是顶流的周大明星一路大红大紫,顺顺趟趟的成了三金影帝。 而他丝毫不懂矜持两个字怎么写,追到徐生之后,马不停蹄的住进徐先生的家,扬言要是徐生再赶他走……再赶他走…… 怎样? 徐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小情人抱着他的数独板,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哼哼:“我就带着你的宝贝疙瘩一起离家出走。” 徐先生不知道怎么,忽然很想笑,他也确实笑了,被小情人嗷嗷叫的扑倒。 [8] 那一头,杜临和周归璨悄悄碰了个面。 两个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忆起来前世,而且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周归璨摘了嚣张的墨镜,眼眸深沉,咬牙切齿:“我要看那个姓陈的不顺眼了,妈的神经病,徐琼姐姐要是知道他男朋友把亲弟弟逼到自杀,估计掐死他的心都有!” 说到后面,周归璨又有些难过,眼睛有些红:“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杜临有权有势,最适合让人天凉王破。 但他前辈子做鬼飘荡了太久,所有的事记起来之后,这会儿整个人都很佛。 但这件事,他比周归璨知道的更多,徐璈上辈子的葬礼他是看过的,也很清楚的记得,后来发生的事。 杜临难得犹豫,道:“周归璨,我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发疯,听我说完。” 周归璨吸了吸鼻子,很不屑:“你以为我是你?” “……”杜临:“ok,我告诉你,上辈子徐璈和他爷爷徐世农出柜,被打断了两根肋骨,昏在家里,他姐姐徐琼最疼他,急得要命,冒着台风赶回来看他,结果轮船在海上失了事,死在了海底。” “陈志辉恨死了徐璈。” “但那天,打电话告诉徐琼这件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陈志辉。” “我听他在徐璈坟前亲口讲的,他不喜欢徐琼处处想着徐璈,不高兴他那么疼那个二世祖弟弟,知道徐璈是同性恋,他很高兴的打电话给徐琼,想让她和徐璈翻脸。” “他不知道徐琼那么古板的女人,会连夜赶回来,也不敢承认自己一时的嫉妒心,害死了徐琼。” “他折磨你男人十多年,骗他他姐姐是因为他死的,徐璈恨自己是同性恋,所以当初接受你,才会那么难。” 杜临一口气说完,简直把他半辈子抒情的话都说完了,周归璨本来昂着头,结果越听脑袋越低下去。 杜临奇怪怎么他答应这么平静,不应该啊,他知道的时候都气的破口大骂,觉得陈志辉真的是个神经病,他低下头,想看看周归璨的脸,却不想对方突然抬头,眼眶泛红,脸颊抖动,牙齿咯咯作响。 他抄起果盘上的小刀,语气颤抖,半点不作伪:“我要剁了他!” 杜临一把拉住他,觉得玩大了,连忙安抚:“艹,不急,先坐下,冷静。” 周归璨几次想站起来,又沉着脸坐下,深呼吸一口气。 杜临给他倒了杯茶,转着佛珠:“我们从让陈志辉破产开始谈。” 周归璨端起茶一饮而尽:“干他!” [9] 夜晚,徐璈工作完回到家,小情人黏糊糊的抱住他:“leo,哪天我和你一起去看姐姐吧。” 徐璈挑了挑眉梢,却也没有拒绝,周归璨抱着他,轻轻的收紧手臂,闭上眼睛。 leo,以后你有我,好事坏事,都和你一起抗。 【完】 作者有话要说:写不动了,放的是大纲,好歹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