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她有病》 作者:梨花糕 简介:不要打赏,关注微博:想吃糕点的梨 冷江寻这辈子执念只有一个,是那夜伸手问要不要跟她一起走的人,黑暗的世界里从此有了光,有了暖。可有一天,她生命的所有却想要离开她的世界,那么只好把人囚禁起来了。 “除了师尊,我一无所有。” ”我只有师尊,也只喜欢师尊。” 霜辞捡了个小不点回去了,豆芽菜一样的小不点被她养得很乖很软,长大了那个人要什么给什么。她想要下山,陪她去,想要和她一起睡,也可以。想要教主之位,她也没犹豫地给了她,可突然不对了,乖巧可爱软糯的小徒弟有一天却阴沉沉地囚禁了她…… 表面软萌内心偏执的徒弟x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毫无安全感的师尊 冷江寻的日常:师尊,不要生气好不好? 霜辞的日常:阿寻,乖一点啊。 这绝对是我写过的,最甜的文!真的,非常非常甜!!!宠无下限的那种甜!!! 第1章 囚禁 霜辞醒来的时候,依旧躺在那张万年不变的床上,床上不该有的东西早已经被清理干净,屋子里点着香,味道很令人心神安定。 她有些艰难地坐起来,这个动作令她**微微抽痛,而随着她这个动作,铁链刺啦啦作响,她凝眉看着手腕上粗大的铁链,一时间依旧没有适应过来。苍白纤细的手腕和套在上面的黑色铁环形成了触目惊心地对比,霜辞摸了摸冰凉的链子,叹了口气,不再试图挣扎,安静地拿过一边那个人准备的书看了起来。 清冉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霜辞靠在床头睡了过去,柔顺的青丝披在肩头,金色的阳光在她泼墨的长发上流光溢彩,清冉放轻脚步悄悄地走过去,将茶水放到桌上后,犹疑了瞬间在床边蹲下来,细细打量床上人。 床上之人长得极为好看,淡眉秋水,光润玉颜,但是她的肌肤过于苍白,白得几乎不正常,缩在床头小憩,让人很想有将她拥入怀中的欲望。不过她睡得大约并不安稳,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清冉伸出手,在半空中忽然顿住,脸色刷的一白,她还来不及收回手那个人却一下子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残留着几分刚醒来的惺忪,但很快又消散,快如残云。 霜辞坐起来,温雅地笑起来:“你刚刚想做什么?” 清冉猛地跪了下去,一言不发。 “你这么害怕做甚?我又不对你做什么。”霜辞声音很淡很轻,脸上的笑意却失了几分温度,“起来吧。” 清冉抿了抿唇,站起来后背却一片冷湿。 “日后不要再如此了。”霜辞说。 清冉暗地里捏紧袖子,“奴婢知道分寸。” 霜辞闻言不由得好笑,坐起来,但因为左手不方便,衣衫顺着如玉的肌肤滑了下去,被对方很快地合拢,短短一瞬,却足够清冉看清被衣衫掩盖的肌肤上布满的痕迹,她心虚地撇开眼。 “我不是责备你。”霜辞轻声说,“被那个孩子看到了,我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你。”她的语气很是无奈。 清冉睫毛一颤,心头大乱,疾步上前倒了杯茶水呈给她,杯中茶水动荡,如同她的思绪。 霜辞没有接,“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倒。” 清冉坚持,木讷道:“教主并没有禁止奴婢服侍您喝水。” “我不想喝。” 清冉失望地将水放回原位,正要规矩地退出去时就听得她问明日的几时了。她躬身回答:“八月十三。” 午时,太阳的光正烈,炽热的光落到窗前的梨木桌上,霜辞见着阳光眯了眯眼,伸出手指仿佛也要感受其温度,脸上满足的笑意,好像触碰到了日光。 纤细的手腕忽而被一双冰凉的手捉住。 霜辞一僵,转过头看向来人。 “师尊这是做什么?”沉沉的带着笑意的嗓音落在耳畔,来人一身玄衣,墨黑的发被一根红色的线扎好,露出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艳若桃李,可她笑得很开心,以至于看起来人畜无害,黑玉样的眼睛眨了眨,水灵灵地极其无辜。 霜辞微微一颤,手腕间的那抹冰凉仿佛带着寒意的匕首。 “师尊还在想逃?”她弯身凑在她耳边低低问,手指用力将霜辞的手腕压到了床上,发丝擦过霜辞的脸颊,“嗯?”上扬的尾音透着难以言说的邪气,而原本带笑的眼彻底沉了下来。 霜辞眼底闪过无奈,正要说什么,耳垂一疼,她皱眉,忽然脖颈间被那人吻住,霜辞镇定的神色再难维持,她立刻挣扎起来“你别这样……” 冷江寻却伸手将她圈到自己怀里,有些粗暴地吻上师尊柔软的唇瓣。 霜辞自知挣扎不过,反而会惹得她生气,索性就假意顺从下来,直到她喘不过来气后不得已偏过头,声音沙哑地吐出一个字:“别……” “师尊,你觉得你还逃得掉?这么久了,怎么还是看不清呢?”冷江寻一边说一边扯开本就因为师尊挣扎而松垮的衣服,炙热的吻一路往下…… “我没有……”霜辞彻底慌了,脸色一白,“我没有想逃。”她费力地抓住对方的手,可是冷江寻似乎被惹恼了,冷冷勾唇,只听咔嚓一声,敞开的衣服在她另一只手中变成了破布,冷江寻将霜辞推倒在床压了下去,急切的吻隐隐有失控的征兆。 “阿寻!”霜辞倒抽一口气,“你放开!”胸口一疼,霜辞大声地喊了一句,“冷江寻!” 冷江寻缓缓抬起头,眼角猩红,黑眸里风起云涌,眉眼的疯狂几乎克制不住,见师尊好像的确生气了,她面上闪过一丝慌张和无措,但很快又被遮掩过去,变成了冰凉的笑:“师尊,你知不知你这个样子……总令人想要欺负你?” 霜辞抿了抿被她亲得红肿的唇瓣,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她的声音不再像刚刚那般冷,轻轻喊了一声:“阿寻。”似叹息,又如同很多次的纵容。 一听到师尊唤她“阿寻”,冷江寻就没办法继续胡闹,抿唇只静静盯着她。 霜辞蹙眉,白皙的脸颊上如同擦了胭脂,低低地说:“你早上胡闹过了。”话语里没有排斥,也没有冷声斥责,平静得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可语气依旧时温柔的。 冷江寻垂眸,目光落在她布满痕迹的锁骨上,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霜辞眉眼如春:“我饿了。” 冷江寻脸上的疯狂已经平静下来,她沉默地坐起来,用被子盖住霜辞,去衣柜里拿出衣服,点了霜辞的穴道,才打开铁链把她衣服穿好,正要再锁上链子时,霜辞道:“我不想在房间吃。” 冷江寻陡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师尊,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想出去透透气,屋里太闷了。” “不可能!”她拒绝得干脆利落,脸色阴沉下来,“你上次就是用这个理由,却想逃跑!” “你要锁我一辈子吗?”她无奈地问。 冷江寻反问:“那师尊听话吗?” 霜辞试着和她讲道理,轻声道:“我不会逃走的,更何况我已经吃了药,内力被压制,想逃也逃不出去。可今天天气不错,我真的想出去看看。” 冷江寻没说话,却拿过链子咔嚓一声,锁住了她。 霜辞瞧着手腕上的铁环,敛眸唤她:“阿寻。” 冷江寻手指一颤。 “你信我,我不会逃。而且就一顿饭的时间而已。” 冷江寻苦笑,“师尊的保证并没有用。” 霜辞偏过头,建议道:“你有那么多毒药,你给我下毒不就行了?” 冷江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俗语说是药三分毒,遑论是毒药,岂能乱用。 “阿寻。”她又喊了一声。 冷江寻冷着脸打开了开关,解开她的穴道,然后十指相扣牵着她。 霜辞眼尾上扬,黑眸的笑意几乎溢出来。 ※※※※※※※※※※※※※※※※※※※※ 这篇文……绝对不可能虐的!哈哈哈但是,我觉得肯定会被锁~ 第2章 是我的 玄阴教亦正亦邪地在江湖上飞扬跋扈了多年,要说其教主作恶多端,但是历代教主却在风不调雨不顺的灾难年救济贫民,若说其行事光明磊落,可他们从来不站在白道一边,也从不为正派人士说话,武林大会公然挑衅武林盟主的也不是没有,其历任教主为人张狂,不帮理不帮亲,全凭自己喜怒,惹得他高兴就出手相助,不顺心一出手就灭人满门。 因此玄阴教一直为正道诟病,但也没有哪个帮派敢惹上玄阴教。 直到八年前玄阴教在一阵腥风血雨后换了教主,行事作风收敛了许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至少不会残害无辜。就在江湖以为玄阴教要开始改头换面了,一年前玄阴教再次易主,此次易主却并未如以往一样经历血腥厮杀,反而是教主退位让给了她的徒儿。 新上任的教主性情如何,谁也不知道,至少至今登位以来,玄阴教没什么动作。 霜辞看着冷江寻跟暗卫低声吩咐着什么,她也没上前,不用想就猜到了那人吩咐的是什么,无外乎严守,加强戒备。 玄阴教的梦寻院是和其他地方不同,小桥流水,假山荷塘,极其风雅。 走出门就看到门前笔直挺秀的凤尾竹,日光在绿得发亮的叶子上跃动,无限活力。霜辞眯了眯眼,愉悦地勾唇,她接近三个月未踏出过房门,一直被锁在房间,欣喜的同时却带了几分说不清惶恐。 冷江寻牵着她,随时随地地注意着她细微表情地变化,见师尊脸上明晃晃的笑意,她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唇。她想,只要师尊不在想着逃跑,她可以陪师尊到外边走的,去哪里都想,只要这个人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你牵得太紧了。”霜辞低低道,那声音颇为无奈。 冷江寻毕竟是习武之人,稍稍用力也不可小觑,遑论她刚刚因为想其他的事情而忘记控制,见师尊苍白的手指被自己捏得颜色都变了,她立马就松了手,捧住她的手要看有没有受伤,霜辞立刻缩了回去。 手心一空。 “走吧。”霜辞走在了前面。 冷江寻见那个修长纤细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控制不住地想要把这个人扛回去锁起来,然后狠狠欺负她,听到她求饶才罢休,胸中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可那个人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她,素白的身影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等待,宽衣缓带,仪静体闲,冷江寻心一动,压下了心头不正常的念头。 冷江寻敛了所有疯狂情绪,笑眯眯地奔向逆光而站的人,语气抱怨而且孩子气:“师尊,你每次都不等我。” 霜辞尚未来得及反应,对方就抱住她的胳膊,姿势亲昵,霜辞不适地要抽回手,对方却越抱越紧,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可是眼眸却渐渐沉了下来。 “走吧。”她叹了一口气。 午饭被冷江寻特意安排在了梦寻院的凉亭,亭子上的白玉凳子和桌子都被铺上了厚厚的毛毯,大约是怕没了内力护体的她冷。 不过这个季节…… 霜辞并未有异议。 侍女无声地上菜,大气不敢出,生怕惹着一边的教主不高兴了,战战兢兢,原本都没有出错,只是在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侍女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正要伸手倒茶的霜辞,霜辞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得一声惨叫,紧接着侍女冷汗淋漓地跪下求饶。 手腕鲜血汩汩地流…… “你要做什么?” “她只是不小心碰到我而已。”霜辞语气不咸不淡道,然后冲着一边磕头的侍女道,“你下去吧。” 侍女反射性地抬头去看阴沉着脸的玄衣人。 “你亲自选的人,也怀疑?”霜辞转头反问冷江寻。 冷江寻对着霜辞笑,语气却令人发冷:“我不信任何人。”她一把拉过霜辞,将其禁锢在她怀里,补充道,“师尊,尤其是你。” 当初霜辞就是因为这样,从侍女手中得到了武器和解药,差点逃跑。 霜辞心里有些疲累,不明白当初自己捡回来的女孩子软软糯糯那般可爱,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不明白对方的安全感怎么这般低,她将脑袋抵在那人的肩膀,无可奈何地吩咐:“让她离开吧,我要吃饭了。”言语间没有作为囚徒的自觉。 好好一顿饭,因为冷江寻的多疑吃得并不开心。 草草吃完,霜辞放下筷子,另一边的人已经在等她。霜辞站起来正要走就又被对方抓住,那人仰起头问:“师尊,你生气了?”杏眼清澈如水,仿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霜辞道:“没有。” “可师尊刚刚一直没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 “师尊就是生气了。”冷江寻笃定道。 霜辞都气笑了,她笑着反问:“你怕我生气吗?” 冷江寻点头。 “回房间吧。”霜辞没有再多说,可却觉得极为不可思议,把自己囚禁起来,还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怎么会真的怕她生气? 不过她没打算把话出来,这小孩儿平日里气一气也就算了,看看她炸毛的样子挺可爱,不过真惹怒了她,霜辞知道最后自己肯定会吃亏,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前脚一踏房门,后门一合上门那个人就压了过来,双手被反剪到背后,腰带也被粗暴地扯开。 这个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 “阿寻……呃……”霜辞脸色一变,身子微微发抖,“你别这样……唔……” “师尊,你是我的,你生气也是我的!”冷江寻抬头,眼里的情愫不加任何掩饰地暴露出来,执着而充满yuwang,眸中两簇火熊熊燃烧,几乎要灼伤她的肌肤。 霜辞闭了闭眼,这么久了,她几乎已经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阻止不了,挣扎到最后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她叹了口气,“阿寻,你且……轻些……” 第3章 初见 霜辞到床上后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起来的,那人再度压过来时她本能地伸手拦住她,“别……来了……”声音嘶哑得听起来格外可怜。 冷江寻抱住她,吻了吻她汗湿的鬓角,低哑问:“师尊还生气吗?” 霜辞摇了摇头。 “那师尊你哄哄我好不好?”她趴在霜辞身上小声请求,好像当初在门外抱着个小枕头说“霜辞姐姐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的小女孩。 霜辞疲惫地拍了拍她的肩,“阿寻,你乖一点啊。” 江寻眉开眼笑,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好。” 霜辞安心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睡前江寻乖巧的样子不小心戳中了她的记忆,她又梦到了十一年前。 冷江寻虽然叫她师尊,可实际上她只大对方五岁。十岁时,霜辞被上任教主选中,当了教主身边的小丫鬟,因为人聪明冷静,加上受教主指点,在两年后教中的一次公开比武场中进入前十名,也或许是这样让教主更加看重她,有意无意地锻炼,十三岁那年,霜辞第一次出教下山执行任务。 华州常家与教主有着极深的冤仇,可霜辞不知道教主为什么能够容忍常家家主猖狂了这么多年。是年,常州家主太夫人过世,玄阴教的人也下山了。 时隔多年,霜辞依旧记得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月色入户,细碎的光斑穿透过庭前的松柏,筛撒在地面,如同碎银。可在除了皎洁的白之外,也有极致的艳红。 血色溅在素色窗纱上,映着幽幽月色,格外的瘆人和凄凉。满庭皆血,在下人护送逃走的常徽和他的夫人被抓了回来,捆在大厅上,身上的锦衣破破烂烂,发冠在打斗中不知遗落在何地。 两个人披头散发,在厅上哭爹喊娘地求饶。常徽头不停磕在白玉地板上,“饶命啊……小姐饶了我们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把印章都交给贵教,好不好?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血从他额头上滚落。 霜辞皱眉,坐在主位上幽幽叹气,“你一家主,怎能如此没骨气?” “骨气?骨气有活命重要吗?”常夫人尖叫,“小姑娘,你就放了我们吧……我们武功被废,就是一个废人……” 霜辞沉静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解和不满,芝兰玉树的常家,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做家主,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正要落下,就听得她带来的属下大声喝道:“饶你一命,兔崽子,还上来找死!” 霜辞起身走到庭前,一个黑不溜秋小孩儿被她属下压着,本想一巴掌拍死她,但是在霜辞不准杀家仆之子的命令之下也不敢动手,只好牵制着打算把人带到霜辞面前任她处置。 “我去杀了他们,随你们处置。”小孩的声音还颇有几分稚嫩,或许是决绝的语气和说话的掷地有声,竟然也有几分气势。 转眼间霜辞已经走了过来,白色靴子踩在血色中,一身黑衣静静站在小孩儿面前,她面带笑意,嗓音温温柔柔地问:“小家伙,你要杀谁?” 黑不溜秋的孩子一下子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如同落满月色,漂亮得不可思议,她说,“那对那狗男女!” 霜辞示意下属放开她,小孩站起来,“反正……你们都是要杀他们的,让我……让我来。”说完后又垂下头,小声地添了一句话,“好不好?”最后三个字带着她这个年纪才有的软糯,如同白白的面团子。 “我为何要应你?”霜辞饶有兴趣地反问。 这个问题好像难倒了她,小脸皱成一团,冥思苦想了许久,久到霜辞觉得无趣打算走开时,小孩儿开口:“那你为何要杀他们?不是……因为有仇吗?有仇的话,就报仇,天经地义。” 最后霜辞递给了她一把刀。 常徽看到拖着刀的小豆芽气得头发倒竖,眼睛圆瞪,额头上青筋暴起,“小兔崽子你干杀你老子……” “你个小蹄子,当初就该……啊!” 两道混合着怒骂的突破耳膜的尖锐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霜辞拿出手帕擦了擦溅在额头上的鲜血,瞧着看似冷静但手抖如筛糠的孩子突然来了兴致,她把白色的手帕递过去,“擦擦血。” 小豆芽菜回过神来,猛地将手中刀扔开,沾满了血的刀片被扔到一边,发出刺耳的声音。豆芽菜偏过头看着霜辞,黑白分明的眼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刚杀了人的恐惧还有大仇得报的兴奋,她全身都在发颤,嘴唇不停抖,喉咙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声音:“他们……死了……死了,终于死了!” 霜辞一直提防着她,一旦她将武器交到别人手里,至少得防止对方突如其来的刀剑相向,所以在小孩儿扑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的银针已经备好,正要出手,白色手帕被拿了过去,小屁孩儿全身脱力地跪在了地板上,被溅在额头上的血落在柔软的帕子上。 第4章 别不要我 霜辞任务已经完成,不愿在此多呆,她本以为这小孩儿是家仆之子,却没想到是常徽的后人,她在杀和不杀之间犹豫了片刻,终究没下手。她倒不是起了恻隐之心,只是有几分好奇罢了,亲手杀了自己亲人的小孩儿,究竟是真恨还是想要以此保全自我呢?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很感兴趣,倒不如留对方一条命。 走到回廊前,她听到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是从肺里挤压出来的,歇斯底里,如同被困在地狱里的人久了,终于离开炼狱后发出的喜悦尖叫,又似走失了孤狼在圆月时发出的哀哀叫声,那一刻说不出这哭声是悲哀,是愤怒,是绝望还是悲凉,月亮隐于乌云,栖息树梢的乌鸦扑棱棱地飞走。 霜辞望了望天,脚尖一转,再次出现在了厅堂前。 小豆芽缩在椅子腿下,满脸泪痕,惊惧地看着她,她每走一步,那人就瑟缩地往后挪步。 霜辞离她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后停了下来。 “你要……杀我吗?”豆芽菜问,嗓音竟然意外地平静。 “那你想死吗?”她问。 简单的一个问题好像又难住她了,霜辞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低声回答:“我不知道。” 霜辞微愣。 “姐姐……”她小小声地喊她,刚刚哭得太用力以至于嗓子沙哑,低声说话时间太长就仿佛含着沙子在说话。“姐姐,你能给我两天活吗?我听说……有毒药,可以想让人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 霜辞走近她蹲**来,她身上有股冷冷的香气,很好闻。她伸手抬起小豆芽的下巴,打量着她,小孩儿太瘦了,两颊间几乎没有肉,下巴尖尖的,仿佛只有骨头,脸上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了,很脏,加上刚刚泪水冲刷出一道道的白色痕迹,怎么看怎么诡异,“为何哭?害怕?” 小豆芽点头,“怕。” 霜辞探究地看着她,“为什么要两天的时间活?” 小豆芽眼睫一颤,挂在她睫毛上的泪珠儿滚落在霜辞的指尖,冰凉入骨,她咬牙:“他们都死了,黄泉路上,我不想遇到他们。” 霜辞低低地笑起来,松开手转而朝她伸出手掌,纤细的手指白得发光,轻声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小豆芽盯着面前的漂亮的手,咬了咬嘴唇艰难地问:“我会有饭吃吗?” “会的。” “你会打我吗?” “应该不会。” 小豆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她的小手掌黑糊糊的,快要放在霜辞的掌心时又缩了回去,如同刚出生的小奶狗,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你也会……拿我试药么?” 试药?霜辞危险地眯了眯眼,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极其复杂的情感,她不知如何形容,只是带着几分愤怒,好像也有几分怜悯,除此外仿佛有话本里说的怜惜。但是这般情愫很快就消退了,变得平静下来。她回答得很快也很冷静:“不会。” 小豆芽咧开嘴笑了,没有牵住她,自己站了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问:“姐姐,你怕我吗?” “不怕。”她站了起来。 狼她见得太多,这种程度的,她如何会惧怕? 小豆芽笑起来,一双眼如弯弯的月牙,“我也不怕你,你比他们温柔些,好看些。”她指了指另一边的尸体。 跟在她身边的小豆芽每天都会问一句,“姐姐,你什么时候杀我”,问得霜辞烦了就回答一句“你不听话的时候”。 自从常家执行任务回来,教主对她的器重与日俱增,给她独立的院落,一批暗卫交到了她手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举动代表什么,霜辞冷心冷情惯了,对此反应极为平淡。 让她不适的是突然多了一个八岁大小孩儿,关键是小孩儿长得跟五六岁似的,瘦得如一干瘪的竹竿,霜辞拿出平生所有的耐心和几分温暖照顾她,也不能说照顾,顶多就是一起吃个饭,没事的时候教她认认字,好在小不点很聪明,不然那个时候霜辞没准就把她当个普通丫鬟了。 小家伙每天跟在她身后喊姐姐,半年后小不点有一天又问:“霜辞姐姐,你还会……杀我吗?” 霜辞那个时候正在看书,她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绑好的两个圆圆的发髻,“那你听话吗?” 小不点养得圆润了很多,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很是严肃,她拼命点头:“听话!听霜辞姐姐的话。” 霜辞笑着收回手,小孩儿忽然扑到她怀里,葡萄似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她,“霜辞姐姐,你别杀我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怕痛。” “嗯。”她环住对方软软的身子,放下了书,摸了摸她圆嘟嘟的脸颊,叹口气很是无奈,或许是被对方渴望的眼神打动,她低下头亲了亲对方的额头,温柔清和道:“小家伙,我要杀,早杀了,你还怕什么。” 小不点拼命地往她怀里钻,非要把脑袋也藏起来,整个身子都扒拉在霜辞怀里,仿佛一只调皮的小猫咪。 霜辞轻轻笑,“快起来。” “那……”她抬起头,满脸绯红,“你也别不要我好不好?” 霜辞再度一愣,直到对方亮晶晶的眼黯然下来她才反应过来,“要,要。” 刚领回小家伙带她到了客栈,梳洗时看到她满身乌青的伤痕她就知常徽没把她当孩子养,可能就是当畜生了,体内还有各种毒素残留,霜辞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将她体内的余毒清楚。小孩儿防备心重,也很没安全感,这一点霜辞明白,带她回来她也不只是一时着魔,可小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只要稍稍对她好一点,她不仅慢慢对她没了防备,甚至开始依赖她。 霜辞心里忽然多了些柔软,她笑面冷心,直到这一刻才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她不怎么好。 小孩眼睛水光一闪,霜辞皱眉,她不知道如何安慰,索性道:“不准哭。” 小家伙一愣,硬生生地噎着,红着眼不说话,憋得脸都红了。 霜辞更加不是滋味了,抱住她,“那你哭吧。” 她哭得很伤心,身体直颤抖,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滚烫的眼泪却打湿了霜辞胸口的衣服,这样无声的哭泣远远比第一次见面时她惊天动地的大喊更加令人心疼。 霜辞抱着她,下定决心日后对她好一点,可一个从小长在玄阴教的人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好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节制,当她决定对一个人好时,心扉渐渐打开,把人宠得太过。 很多时候,霜辞就在想,是不是宠得太过了,让当初还是个白玉团子的家伙长成了白眼狼,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 我说这是一篇相互救赎相互治愈的文章,你们信吗? 第5章 我错了 冷江寻要得太狠不知节制的后果是,霜辞发烧了。她急得团团转,眼看喝了药师尊也没有任何起色,她几乎要让人把那些庸医的脑袋给摘下来。 清冉在一边不敢出声,瞧着床上之人发白的嘴唇,克制地收回了视线。 霜辞并不觉得这点小事能够兴师动众,她看着冷江寻忙上忙下,索性闭了眼懒得理她。这个徒儿,就是被她给宠得久了,从昨晚就开始发疯发……霜辞意识到自己刚刚想骂什么,瞬间觉得更累。 夜阑人静,星辉熠熠。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受到一股令人极其舒服的暖意,仿若冬日里白白软软的棉花,温和地包裹住她。 霜辞无意识地抱住令她舒服的东西,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霜辞的身体才算恢复正常,冷江寻把将怀里的师尊抱得更紧,惹来对方地挣扎,她只好松了些力道。 师尊更瘦了。 意识到这一点,冷江寻心里一阵阵的心疼,又一阵阵的抽痛,作为罪魁祸首,她自然知晓这是为何。指尖碰触到冰凉的铁链后又立刻缩了回来,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一样。 “师尊。”冷江寻低低地唤着,声音很小,却有含着几分说不清的委屈,她的脸颊蹭了蹭霜辞的发顶,小声祈求,“师尊,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你只要不离开我,我就放了你好不好?” …… 师尊好像真的彻底生气了。 冷江寻不管做什么对方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往日只要冷江寻带着一叠公务来,霜辞至少会给她一个眼神,现在连眼神也不愿赏给她。 霜辞起身打算换本书,冷江寻立刻就扔下刚刚她看的公文,凑了上去,殷勤道:“师尊要什么书,我给师尊拿。” 霜辞没理她,随手抽过一本《东京纪事》坐了回去状似认真地看了起来。冷江寻踌躇了两步,坐回去心神不定。很快她发现师尊抿茶时皱了一下秀气的眉头,一定是水凉了,她立马冲过去,“师尊,我去给你换热水来。” 霜辞这次瞥了她一眼,依旧未开口,冷江寻兴冲冲地去添热水,梦寻院当初是霜辞开辟的独立院落,不准人扰的清净之地,离玄阴教各大殿距离较远。自从霜辞被关在这里,冷江寻依旧维持着小院的清净,除了厨娘伺候的丫鬟,能少则少。 但被冷江寻亲自挑选过来的人,都是她的人,一见到教主来到厨房,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这位新教主性情不定,上一刻笑着,下一刻没准就取了谁的姓名,她们不敢乱来,除了行礼,连话也不敢多讲。 冷江寻冒冒失失地倒了热水,滚沸的水溅在她手背上,她眉头也不皱,反倒是让一边的厨娘们看得心惊胆战。 一出门,就遇到了清冉,她手里捧着一盆翠菊,见到冷江寻她也不惊讶,行了礼镇定自若地让路。 清冉与旁人不同,她安守本分,是第一个跟在霜辞身边的丫鬟,武功一般,但伺候人很贴心。照理说她跟在霜辞身边多年,两个人感情应该是极深的,可自江寻有记忆以来,这个婢女在师尊心中地位就不甚高,不委重任,不多苛责。 不过江寻一直不怎么喜欢她,说不出任何理由,或许是对方阴郁的性子,又或许是她总像一个影子跟在师尊身后。 让她来伺候,是师尊逃跑失败后提出的一个要求,她说之前的人伺候的不尽心,她不习惯。 冷江寻虽然不喜此人,可也不愿在这方面忤逆喜欢的人的意思。 霜辞被她囚禁后,这个人没任何反应,让她前来照顾,她也没有任何反对,对江寻大逆不道的行为,没有任何的不满。 几个月,也没有事情发生。 江寻往前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清冉,我有问题要问你。” 清冉听话地跟在她后边,等着主子发问,自己绝不不随便开口。 冷江寻瞧着不远处巍峨的假山,目光越过流水拱桥,落在前边的凤尾竹旁,眼神柔和许多,她脚步停了下来,冷淡开口问:“你可有过喜欢的人?” “不曾。” 冷江寻蹙眉,被开水烫到的地方似乎有些灼热,她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清冉盯着手中的翠菊,生硬道:“每年八月十五,夫人都会去瞭望台赏月,教主若想逗夫人高兴,明日可携夫人同去。” 冷江寻冷冷地看过来,目光如刃,没有任何被戳中心事的尴尬,可黑眸风起云涌的情绪,分明是杀意,周围绿植无风自动,清冉因承受不住那人内力的碾压,顿觉头晕目眩,差点失态地栽倒下去。 不过不同的是,她对冷江寻并不是很害怕,所以她甚至还有勇气说下去:“昨日,夫人问奴婢是什么时候了。” 话音一落,之前令人窒息地压迫顿时消失了。 冷江寻甩手离开。 霜辞把手中的《东京纪事》拿起,又放下,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书又再次被拿起来。 “师尊。” 人未到而声先闻。 霜辞冷着脸。 冷江寻赶紧为她斟上一杯热茶,笑眯眯地递给她。 霜辞放下书,正欲说什么,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那是被热水烫过后的痕迹。霜辞不动声色地拧眉,一直盯着她反应的江寻以为她不满意自己的行为,赶紧把茶放到她手边,无措地站在一边。 “师尊,你……不喝茶了吗?” 霜辞抬眸,“关你何事。”语气极淡,却少了几分应有的冷寒,一个很平静的陈述句,甚至听不出来喜怒。 冷江寻从后缠住霜辞的脖子,亲昵地在她鬓角蹭了蹭,娇娇软软地撒娇道:“霜辞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霜辞有些疑惑,又有些怅惘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这个人从小到达的毛病就是如此,一旦真正地惹她生气了,她就开始撒娇,没有任何底线和骨气,可事实上,这个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或许换一个说法更加准确,这个人一定会认为她的做法没有任何的错误,顽固又偏执。 冷江寻怕极了如此被冷落,她蹭到师尊面前,大但地坐到对方的腿上,黑眸暗光闪烁,表情却委屈起来,可怜巴巴地演戏:“后天……师尊是不是想要去瞭望台?我陪师尊一起去。” 第6章 自作聪明 霜辞愣了愣,却没有如冷江寻想象中地高兴起来,温和的神色尽敛,她推开江寻,站起来冷漠地盯着她,“谁告诉你?” 冷江寻没反应过来。 霜辞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下颚,指尖下的肌肤温软细滑,像是上好的丝绸,不过霜辞可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手下的力道加重,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谁教你的?嗯?”最后一字尾音上扬,竟是威胁的味道。 霜辞上位者多年,不怒则已,一怒则寒气森然,气氛陡然凝滞。冷江寻见过她发怒的样子,含笑间取人性命,刀刀致命。 可冷江寻不怕,她伸出手软软地抱住霜辞,毛茸茸的脑袋耸了耸:“师尊不想去吗?” 霜辞不再吃她演戏这一套,凝眉推开她,冷声道:“滚出去。” 冷江寻被赶出去了,无论她在门外怎么解释怎么撒娇,都没有让师尊把门打开。而没隔多久,属下有要事禀告,她得去处理,很是丧气地离开,在梦寻院装得跟个被扫地出门得丧家犬。一出了梦寻院,整个人面若冰霜。 霜辞站在窗户边,打开窗户,外边天气极好,天高云淡,明媚日光洒在她倾城容颜上,仿佛驱散了之前的阴霾。 清冉从外带着一盆绿菊进来,放到窗台前,“主子,好看吗?”她问。 霜辞伸手摸了摸,“是你让她带我去瞭望台的?” 她每年这个时候要去瞭望台看月,谁都知道,不过之前阿寻可没这个打算,除了面前的人的主意,她想不到有谁这样大胆。 清冉偏过头,反问:“主子难道不想去吗?”随即又低下头,做出一副婢女该有的谦卑恭顺模样,“奴婢以为主子很想去。” 霜辞闻言,指尖一顿,苍白透明的指尖停驻在翠绿色之间,煞是好看,但很快瘦削的手指下移,抵住花盆低端,轻轻将其推了下去,精致的白底花盆顿时四分五裂,伴随着花盆碎掉的声中还有极轻极柔的嗓音:“自作聪明。” 清冉后退了半步,跪了下去,语气冷静:“属下以为,您想出去透透气。” 霜辞摩梭着左手的铁环,上面粗大的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她看也不看跪在一旁的人,只平静地问:“清冉,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你什么吗?” 清冉微微一颤,身子低了下去,一副聆听状。 “太聪明了,又太自以为是。”霜辞说完又偏过头,日光正好擦过她的面颊,使得她睁不开眼,她抬手挡了挡,叹气道,“别再惹我生气了,再有下次,我就不想再看到你了。” “主子!”清冉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猛地抬起头,脸白如纸,当她看到霜辞的眼神时,一句“不明白”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奴婢遵命。” 清冉恭敬地准备离开,只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主子,玄阴教……近来甚是不平静。” 霜辞安安静静地瞧着她,很快又笑了,声音清清淡淡:“不过是虾兵蟹将而已。阿寻这个都解决不了,也没资格掌控玄阴教了。” “属下明白了。” 等人离开后,霜辞磨了墨,铺开宣纸,缓缓勾勒出一个人的面容,等看到画中人,她想到有一个人会因此炸毛的摸样,慢慢弯了眉眼。 不听话的孩子,还是受点惩罚的。 …… “你说什么?” 堂上人陡然冷汗淋漓地跪了下去,“启禀教主,属下的人找到了潘闲云的踪迹。”话音刚落,就只听得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李桓不敢抬头。 潘闲云! 真是久违的名字。 冷江寻闭眼,脑海里全是师尊对那个人的明眸浅笑,温柔得几乎融尽冬雪,她嫉妒得胸腔发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哪里就值得师尊青睐? 可师尊不仅要跟他离开,甚至为了他情愿被自己禁锢…… 想到此,心脏再次痉挛般地抽痛,师尊只能是她的! 谁也不能抢走,谁敢抢,谁就得死!冷江寻睁开眼,冷冽沉静的黑眸仿佛被生生劈开了一道口子,上扬的眼角比往日的绮艳多了几分邪气,她潜藏的卑劣偏执残忍终于被窥得一角,见不得光的情绪仿佛浓烈噬人的黑雾,煞气骇人,雪白的指尖凄厉地抓住桌角,狠戾和杀意从胸腔里如铺天盖地的潮水疯狂涌动。 珠帘不安地晃动。 李桓听到异响就知道潘闲云的下场,果不期然他听到上位者不留情地吩咐:“杀。” “属下遵命。” 冷江寻整个人像是寻找到了一直以来束缚住她的枷锁,她靠在雕花镶金的椅背上,低低地笑出来,笑声嘶哑诡异,笑得李桓心惊胆颤,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身首异处。他将剩下的事情禀告完后,战战兢兢地离开,行至门口,就听得一声命令:“等一等。” 阿寻,你放了他。 阿寻,你杀了他,我会生气的。 冷江寻浓黑的长睫轻轻一颤。 李桓以为自己办事不利,抖着腿跪了下去,细细听教主地吩咐,每听一个字都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他绝对没有胆量怀疑教主的决定和命令,只能抖抖索索地点头。 等李桓出了皖和殿,才发觉自己两股战战,他白着脸扶着回廊的主子,正巧遇到了负责玄阴教仪礼祭祀制度等的觥禄楼楼主赵彦,对方见他故作惊讶,语气很是幸灾乐祸:“哟,李兄,你这是怎么了?瞧瞧这小脸儿白得……不会是被教主给训了一顿吧?” 李桓向来和赵彦不对盘,他狠狠瞪了一眼赵彦,咬牙切齿:“我好得很,真是劳烦赵楼主忧心了,让你失望了。” 赵彦摆了摆手,好哥们儿一样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话说得就过分了啊,我自然是忧心你的,这不我听到你进皖和殿议事去了,怕教主为难你还特地找了一桩事前去禀告,救你于水火,我岂是你眼中那等禽兽之人?” 李桓懒得听他罗嗦,却看到他手中拿的是红底烫金的请帖,失了斗嘴的兴致,“这是?” 赵彦晃了晃,“咱们武林盟主的请帖,你说有意思不?” 第7章 画像 冷江寻忙里抽空地跑到梦寻院,霜辞没再赶她,却也没有搭理她。江寻想了一下午,都没有想明白师尊那般生气的原因。 而这两天玄阴教事多,她一忙就又忙到了晚上,等她那时候再跑到霜辞那里去时,她的师尊已经躺下了,只是房内还点着灯。 冷江寻蹲在床边,安静地盯着霜辞的睡颜瞧。 睡着的师尊和醒来的师尊还是有一点差别,清醒时的师尊温温和和,说话的尺度把持得恰到好处,不会特别给人难堪,也不会满身戾气,可总少了些烟火气,温和得仿佛是戴了一层面具,睡着的师尊是乖巧的,会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手上一定要握住被子,身体微微前驱,是一个极具防备的姿态,如同一只慵懒乖巧的小奶猫,可要真正摸摸她,没准又会被对方咬一口。 可她爱极了师尊的方方面面,师尊高高在上时,她站在底下如神抵般地仰望着,师尊落入她怀里时,她就好好地将人抱住呵护着。唯一不行的是,师尊要转身离去时,她做不到潇潇洒洒地放手望着她的背影。 霜辞睁开眼,眼中并未有刚醒来的惺忪,清醒冷静,和撑着下巴看她的人四目相对。 江寻眼眸一弯,如弯弯的月牙,语气娇软地喊:“师尊。”在暗夜里,像是求抚摸的小宠物。 霜辞再度闭了眼,没打算理她。 冷江寻凑过去,圆圆的脑袋搁在被子上蹭了蹭,软软道:“师尊。” 黑亮的眼睛一如儿时。 霜辞无奈地睁开眼,“冷江寻。”她唤她全名。 冷江寻直起身,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眼睛眨了眨,眼里的娇软渐渐褪去。 “如果是我提出明天相去瞭望台,你会答应吗?” 冷江寻知道这个时候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一个“会”字。 她做不到欺瞒师尊。 若真的是师尊主动提出,她一定会怀疑师尊的目的,肯定是师尊又想要逃跑了,这一定是个计谋,她不能答应。 霜辞讽刺地弯了唇角,眼底一片寒凉,她说:“滚吧。” 江寻一慌,“师尊。” 霜辞不再装睡,这个徒儿实在是过于放肆了,她应该给她一些教训,想到那副画像,那就当作惩罚了。临睡前却觉得好像有什么忘记了,但她怎么想也没想起来。 冷江寻在床边坐了一个多时辰,安安静静的瞧着霜辞的睡颜,听着绵长的呼吸声,确定对方完全睡着了。她垂下眼睑,掩盖住了空洞和茫然无措的眼神,浓黑的长睫覆下来,落下一道优美的剪影。 冷江寻俯**,吻了吻霜辞的额头,打算去另一个房间洗漱完再回来。她坐的一方恰好是书桌的一边,站起来就见桌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 江寻好奇地凑过去,光线并不明亮,可并不妨碍人看到画上人的面容,待瞧清了画中人,冷江寻脸色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她手指颤抖地拿起画卷,耳边又浮现师尊温和的声音。 江寻,我想去玄阴教外看看。 江寻,你放过他吧。 冷江寻死死地盯着画上人的面容,眼里的猩红犹如实质。 她记得这张脸。面如冠玉,带着读书人的秀气和温儒。 潘闲云。 师尊原来不曾一刻忘记过他,临睡前也要画他吗?江寻转过头,瞧着睡得正熟的人,这个时候,她的梦中,是不是也出现了这个人? 江寻狠狠闭眼,把眸中的水光压下去,连同涌上来的杀意和嗜血全都压抑着,满身戾气,可用力到发青的指尖偏偏出卖了情绪,她咬牙,手中的纸张缓慢变形,连同画上人也逐渐扭曲,纸张发出沙沙之声。 冷江寻再次坐到床边,目光阴暗且极具侵略性,暗色偏执,冰火欲动,伸出手想要把睡着的师尊残忍弄醒,让她好好看看,如今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再让她看看自己的处境,她甚至还想要撕开那人白色地衣衫,zhanyou这个人,狠狠地要她,逼着她服软,把冷江寻这三个字刻到她身体里骨子里,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只有一条链子也太少了…… 太多邪恶的念头恣意疯狂增长,像是江边的杂草无声蔓延。 指尖停在被子的一角,她最终也没下手,盯着霜辞半晌,低低地笑出声,笑声仿佛从胸腔里挤压出来,越笑越压抑,越来越低沉,在无声的暗夜里听起来毛骨悚然。 师尊是故意的。 她故意要激怒自己的。 不就是想要提醒她冷江寻,有一个人一直在她的心里,无法抹掉,而自己得到了她的身体,也得不到她的心吗? 冷江寻笑得几乎呕出血,眼眶猩红,弯腰吻了吻床上人的眉心。“即便是你永远想着那个人,我也不会放你走的。”字字如血,字字如铁。 她打开门,莫名地觉得今夜有点冷。 那副画像,被她碎成了纸屑。 她走后,霜辞睁开眼,迷茫地瞧着一边的碎纸片,坐起身来,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叹了一声:“呆子。” 冷江寻没有回自己的寝殿,她去了玄阴教的酒窖,所谓的酒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陈列着几种酒,种类不多,数量也不多。这是当初冷江寻撒娇后找霜辞要的特权,她说,玄阴教什么都有,可缺一个酒窖,总是少了些味道。 当时师尊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觥禄楼就有。 可那个时候冷江寻非要一个可以让她们两个喝个够的地方,于是霜辞找了个房间,拿了几坛酒,当作了酒窖,只有她们两个的酒窖。 江寻其实不喜欢喝酒,她不喜欢酒液入喉的辛辣,也不喜欢酒醒后的难受,她只有在极度高兴和极度难受的状态下才会跑到这里来大醉一场。 这些年,极度高兴的事情……似乎没有。 自从师尊决定要和那个男人走时,她极度难受的事情却成倍增长。 冷江寻拿了两个酒坛子放到一边,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靠在酒架上打开酒塞,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呛得她直咳嗽。 一个坛子被扔到了一边,又一个坛子滚到了脚边。 冷江寻喝醉了就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双手抱膝地坐在角落里,空洞麻木地看着窗外铺了一地的银光。 这一次她不明白为什么喝醉了还是没有忘掉那种难受的情绪,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就好像是当初常徽拿了一大碗苦涩的药灌进她嘴里后,全身开始抽搐地疼痛那样,恨不得立刻晕过去,太疼了,她实在找不到一个好的方法解决。 她孤寂地坐在一边,月光从外边照进来,照得她满身落寞凄凉。 第8章 杀了我 “师尊……”她低低地喊,随即又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布满了整张脸。 忽然,冷江寻好像听到一声很轻地叹息,“你哭什么?” 冷江寻呆呆愣愣地抬起头,却看到师尊踏一地银光而来,披一身月华站在面前,如夜色冰莲,美而柔,幽逸难寻。 那个人蹲下来,伸手擦了擦冷江寻的脸,低声问:“有那么委屈?” 冷江寻伸出手死死抓住她,冰凉指尖微微发抖,“师尊,你来了啊。”她把师尊微凉的手指放到微红的脸颊边蹭了蹭,声音软糯:“师尊啊。我好难受。” 师尊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并未说话。 “我看到你画的画了。”江寻闷闷道。 “嗯。” 冷江寻费力地睁大眼想要看看师尊是什么表情,却满眼模糊,她分不清是自己醉了还是其他,只是又听到那声无奈地低叹,“怎么醉了就这么喜欢哭?小时候也没见你怎么哭啊。” “因为怕师尊不要我,我怎么敢哭啊。”冷江寻有些负气地解释,她粗暴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抖着声大声道,“我本来就不讨喜了,还哭,不是更让人不喜欢了吗?” 那人一怔,“挺讨人喜欢的。” 冷江寻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脱口而出:“师尊不喜欢啊。”说完又她靠在来人身上,企图寻找些什么足够带给她安全感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霜辞,眸中水色微动,浓黑湿润的长睫颤了颤,低低重复,“可师尊……不喜欢啊。” 冷江寻没听到回答。 “师尊,你一定很恨我吧。”冷江寻笑了笑,也许是喝醉了的关系,忘记了掩藏情绪,黑亮的眼睛彻底黯淡下来,空洞得毫无生气,连同声音都浸染着无尽的惶恐,“我那般对你,你恨死我了吧。” 月色如练。 霜辞问:“既然这般害怕,为何不放了我?”原本以为这个人会立刻发疯。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很平静,平静了许久才轻声说:“放了?我……”她摇了摇头,固执道,“师尊,我放了你,你一定会离开我的。” 她顿了顿,轻轻笑起来,笑声说不出是落寞还是疯狂,云淡风轻地继续补充:“师尊若是要离开的话,我会疯掉的。” “若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呢?” 冷江寻心底的寒意漫上来,意识渐渐远去,她含混不清道:“师尊……可以离开的啊。”她伸手死死地搂住对方,“你可以离开的,师尊。” “是吗?”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师尊……你别告诉别人……”冷江寻带着酒气凑近霜辞的耳朵,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对方瓷白细腻的肌肤,看似暧昧,实则偏执疯狂,“师尊,你只要杀了我,就可以成功离开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追杀你的。” 冷江寻胡乱地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霜辞身上,闭着眼弯着唇角,“师尊若是想要我的命,我甘之如饴。师尊,我已经吩咐暗卫,我死了就把你的解药给你。” 她早料到囚禁这个人的后果,退路都想好了。当然,她猜得到师尊这般高傲的人,必然会同她动手,师尊只要同她动手,真要她的命,她不会反抗,但会把师尊所有的后路都安排好。 死在师尊的手里,那是她料想的极好的结局。 霜辞手狠狠一抖,后背升腾起一股子的凉意和极其复杂的情绪,比得知当年教主要杀她的消息更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铺天盖地的潮水涌来,她最终也只能做出正常人的反应,咬牙骂道:“你这个疯子!” 冷江寻闻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全身发颤,丝毫不否认:“对啊,我从小就是个疯子啊。” 她从黑暗中来,孤身一人,跌跌撞撞地活到了八岁,自以为幸运,不敢再奢求良多,可有一天,有一个人伸出手,把她从未见过的光放到她掌心,将她从未体会的温柔和暖和都放到了自己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甚至给予她无限的甜,美好得令冷江寻以为置身梦境。 可后来,那个给予她全世界的人,转身要抽离开,她要怎么办? 冷江寻次日是在酒窖中的床榻上醒来,她茫然地看着四方简单的陈设,脑袋痛得像是要炸开一样,乱哄哄一片糟,她起身瞧着一地的就酒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昨夜她好像看到师尊了…… 江寻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笑了笑,师尊被她囚禁在梦寻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估摸是自己醉得太厉害,迷迷糊糊爬到床上来了。 她走到梳妆镜前,镜子里的人憔悴不堪,脸色苍白,眼里尽是红血丝,头发更是凌乱不堪,一身酒气,如同走投无路被人追杀的落拓剑客。冷江寻盯着镜子里眉眼郁气凝结的人,她皱眉,镜中人也皱眉,她笑,镜中人跟着笑。 “这个鬼样子,难怪师尊不喜欢。”她低低道,透过镜子,江寻看到自己眼底的阴霾和狠戾,刺眼的红血丝也仿佛是杀人时留下的证据,看起来嗜血又阴寒。 她厌恶极了自己如今的样子,又想到师尊喜欢的那个文绉绉的男人,应该是连鸡都没有杀过,相比自己满手鲜血,干净得如白纸。 冷江寻看到镜中出现的秀气男人,面无表情地伸手打碎了银镜,幻境终于消失了,她自己那鬼样子也消失了,暴戾之气终于压了下去。 她毫不在乎地将鲜血淋淋的手在衣衫上擦了擦,平静地走了出去。 等她再次出现在梦寻院时,早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 霜辞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眼神一闪,随即又皱了眉。 “师尊。”因为宿醉,冷江寻的声音有点沙哑,她走过去坐在霜辞身边,伸手抱住对方的脖子,煞白的小脸在她胳臂上蹭了蹭,眼神痴迷地盯着霜辞的脸,小声地喊:“师尊。” 霜辞敛眸,徒儿双眼猩红,脸色极差,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漫不经心地问:“昨夜没休息?” 师尊再也不是那般漠然不理她了,语气也温和很多,江寻眼睛一亮,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肩窝处,有些委屈:“没睡好。” ※※※※※※※※※※※※※※※※※※※※ 一口气更新这么多章~就说开不开心哈哈哈哈 第9章 信我 霜辞盯着她,指了指桌上备着的糕点,言简意赅:“吃。” 冷江寻高兴起来,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拿桌上的点心时,手腕猛地被抓住,她偏过头去,见师尊温和的脸沉了下来。 她刚刚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中看不见发生了何事,现在露出来一看,包了几层的白色纱布上红色刺眼。 “怎么回事?”声音极冷。 霜辞瞧着自己裹着纱布的手再次浸出了血丝,笑眯眯且无辜地回答:“不小心砸到了。” 霜辞冷笑数声,这个人还真是有本事让自己生气,不用说这伤口她就知道是谁造成的,自残这种行为她还真闹着玩儿一样,指尖一动,霜辞毫不留情地直接摁在了血色的地方,力道很大,果然听得对方小小的吸气声。 江寻眼睛通红雾气蒙蒙地看来,很是不解和委屈,绵软道:“师尊,疼。” 霜辞甩开她,沉静如水,眉眼间的幽艳如春日千万株殊色红艳,薄唇吐出两个字:“活该。” 江寻小狗一样地蹭过去,把自己受伤的手伸到对方眼前:“师尊,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霜辞探究地看着她,眸光落到她手上,阿寻的手很好看,白皙秀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甲盖也是圆润的粉色,极为干净,这样一看,那红色就更加刺眼了。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霜辞想。冷江寻眨了眨漂亮的杏眼,见师尊站起来要走,她立马拉住了对方,知道自己又过了,立马软软地认错:“师尊,我不闹了。” “还吃不吃?” “吃,我吃。” 江寻规规矩矩地吃了几块糕点,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一边的书桌,她以为师尊会问桌上的画,可师尊什么都没问。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忽略来自心底的难受。 霜辞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江寻收起眸中的戾气和难过,很快弯了眉眼,极轻地问:“师尊喂我好不好?” 霜辞盯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纵容,杯子抵在她唇间,“喝吧。” 江寻受宠若惊,瞪着圆圆的眼睛,跟一只受惊的小松鼠一样,看得霜辞忍俊不禁。 直到温热的茶水含到嘴里,江寻才反应过来,顿时开心地笑起来,“师尊,我还想喝。” 霜辞没再喂她,把水放到她手边,自己拿过书开始看,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理她了。 江寻吃个东西也是把目光放到身侧人之上的。 师尊之姝丽,她一直都知道,那人黛眉隐隐似远山,眼波流转温和,似琼琼玉光,春日暖阳的碎影,美玉为骨,花色为肤,美而不艳,丝毫不具有攻击性,内敛如雅逸清茗。 她垂眸看书,乌黑的青丝垂下,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优美的线条延展开,被轻薄的衣衫遮住了风光,可在若隐若现处,却有还未消退的粉色,旖旎异常。 师尊毫无所觉。 可霜辞看了许久,书页未动。 她心不静,根本看不下去。就在她准备合上书时,腰间一紧,她偏过头眼前却一暗,唇上的温度和柔软令她一颤。 冷江寻揽着她,觉察到那人要退开的意图,一只手按住了对方的后脑勺,她勾住师尊柔软的香舌,控制不住地攫取那份独一无二的甜软,温柔的舌尖划过那人的唇瓣,甚至轻轻地碾磨,脑子一片空白,然而她的满足和快乐成倍地增长。 她的师尊! 她的师尊在她怀里! 冷江寻兴奋得微微颤抖。 霜辞身子一僵,立刻按住对方作乱的手指,偏过头躲开了这一缠绵的吻,微微喘气,“别乱来。” 江寻不满地咬了咬她的唇瓣,手也规矩地放在腰上。 为了防止徒儿随时地失控,霜辞推开她,正经道:“我明天想出去。” 江寻依旧抱住她,耳鬓厮磨,闻言眉眼弯弯地问:“师尊要去瞭望台吗?” 霜辞抿了抿红润的嘴唇,心底像是被羽毛轻轻拂了拂,“我想去一趟卢崖镇。” 话音一落,冷江寻蓦地一僵,她直起身,沙哑问:“换个地方……好不好?” 霜辞奇怪地看着她,“这是为何?” 冷江寻控制着发抖的手,用了十二分的自制力问:“那师尊为何要去那?” “那里有个地方,我一直想去看看。”霜辞见她情绪不对,偏过头主动亲了亲她的额头,“阿寻,我要去那里。” 冷江寻浑身一颤,摸了摸被吻的额头,指尖冰凉。 师尊对她在微笑,等着她回答。 冷江寻忽地笑起来,她说:“师尊要出去,只这样付出,恐怕太少了些。” 霜辞安静温和地看着她。 冷江寻陡然抱过她,冷香幽幽传来,她将其按到床边,刚刚的温存气氛顿失,江寻红着眼低哑道:“那不如这次换师尊主动吧。” 霜辞震惊地睁大眼睛,瞳孔剧颤,碧悠湖水失去了以往的静。 冷江寻压住她,头埋在她肩头,痛苦得不能自已,胸腔里痉挛地疼痛,她甚至听到了脑海里血管迸裂的声音,狠狠地咬了一口霜辞的肩,很用力,似乎借此就可以缓解难以忍受的痛苦一样。 霜辞皱眉挣扎,寒声道:“你发什么疯?” 冷江寻按住她的双手,一只腿直接插、到对方双/腿间,眼里隐隐疯狂,“你就那么想见潘闲云?你就那么爱他,爱到光是画一张画像还不够,非要去第一次见他的地方,非要去你们定情的地方?你是不是就是知道他在那里才去的?” 霜辞闻言震惊地盯着她,似乎没想起来她为什么突然要提一个不相关的人。忽而想到昨夜,顿时明白了,也不再挣扎,瞧着上方之人,平静开口:“你误会了,不是为了他。”她都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和那个人见面的地方就在卢崖镇,也不知道那人在卢崖镇。 江寻显然是不信的,可只要师尊愿意安慰她,愿意跟她解释,她就可以稍稍平静些,也没有开始的失控。 见状,霜辞吻了吻她的眉心,“阿寻,相信我。” “不信。” 霜辞:“……” 冷江寻睫毛颤动,眼底的猩红褪去,一大清早故意地忽略昨日的画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师尊要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她可没忘记,李桓就是在那里找到潘闲云的,谁知道师尊去那究竟是不是一个借口。 眉间浮上一层阴翳,冷江寻伸手毫不留情地将师尊的衣衫扯开。 ※※※※※※※※※※※※※※※※※※※※ 昨天没更新,今天加更啦啦啦啦快快夸我 第10章 我不喜欢他 “阿寻。” 霜辞挣扎着要逃,被江寻死死禁锢着,腰间的力道仿佛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不准逃!” “阿寻……”霜辞声音有些发颤,胸口处传来一丝痛意和酥麻,这让她升起几分惊惧,她太清楚没有理智的阿寻是会怎么样,这两天已经让她吃不消了,“……唔……” 冷江寻从她胸口处抬起头,缓缓勾唇,笑容邪肆残忍:“师尊,想要我答应,总要付出些代价的。”手上的动作未停,脆弱的衣衫被扔到了地上,那人白皙身体上的痕迹完全没有消退,她目光痴缠,恨不得把这个人时时地绑在身侧。 清冉端着茶水到达外边,听着里边的声响,停了脚步,她站在外边的台阶上,望着今日的天色,将手中的茶水又端了回去,一路心不在焉,不小心踢到不大不小的石头,差点跌倒,托盘里漂亮的茶壶顿失跌落,茶水四分五裂,茶香四溢。 清冉盯着碎裂的瓷片良久,越看越觉得瓷片的颜色和那人肌肤的颜色相像。 霜辞湿润长睫不断颤动,她伸出手抵住对方再次靠近的身体,无力道:“别……” 江寻眼浓黑如墨,明显没有吃饱的样子:“师尊,这怎么能够呢?” 霜辞摸了摸对方的眉眼,她太清楚这个人眸中深藏的害怕,也终于明白她时常的疯狂,眼里复杂的情绪飞速闪过,终于不再逗她,向小徒弟示弱,低低道:“阿寻,我疼。”竟是带着撒娇的意味。 江寻一愣,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这些日子,好像是太没节制了…… 师尊刚生病才好。 江寻抱着她,缠着对方温软的身体,将头埋在她的肩头,闷闷不乐:“那……先欠着。” 霜辞勾唇,“嗯。” 冷江寻依旧不满,她抬起头,眼底除了情动外,还有未曾消失的暴戾之气,“师尊,下次再惹我生气,抽屉里的东西,我就用到师尊身上了。” 霜辞脸色微微一白,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师尊,你知道我舍不得的。”江寻轻声温柔威胁,“可我太气了,就不定了。” “因为那幅画?还是我要去卢崖镇?”她问,话音刚落,眼看着对方又要炸毛,她赶紧顺毛,“你就不听解释?” 冷江寻阴沉着脸,一口咬在她肩头,没有任何的怜惜,直到舌尖尝到了一丝血气才松口,可当她抬眸,师尊没有生气,只是依旧用那般温和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无限包容和纵容。 “消气了?”霜辞含笑着问。 冷江寻吻了吻被她咬出来的伤口,她想说,那不是消气与否的问题,她是嫉妒,嫉妒得快要发疯,负面情绪被她压抑下来,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想,只要师尊愿意把那点真心分给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她减少一半的寿命也行,只要师尊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那她就是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阿寻,我画那幅画是故意气你的。”她也不隐藏,索性直接解释了,她原本只是想小小地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徒弟的,只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她听了清冉的话?心底涌起一股极其烦躁的情绪,她说不上来理由。 冷江寻愕然地盯着她。 霜辞偏过头,不想去看对方的神情,江寻定然是不如她愿的,她捏住师尊的下巴,“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话。” 冷江寻不解,正要问什么时,就听得师尊继续说,“我不去瞭望台,我要去卢崖镇。” 江寻探究地盯着霜辞看,想要分辨话中的真假。 霜辞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 “师尊就算是故意气我,心中不也有……”不也有那个人,剩下的话她不想说,可她不想再刨根问底了,每想到一次痛楚就加深一分。 “谁说我喜欢他?”霜辞无声叹气,“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任何人。”潘闲云是她们两个之间的禁忌,以前都没有人提起这个人,她一直以为这个徒弟只是单纯地讨厌潘闲云,所以昨天故意画了个人的画像,就是气气她,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认为自己喜欢他,难怪反应那般剧烈。 “师尊骗我!”冷江寻咬牙切齿,眼底隐隐浮现出红色,然而胸腔的一颗心却在激烈跳动,她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愤怒,“你逃跑后就去找他,也是怕我杀了他才跟我回来的,你是怕他出事才心甘情愿地……” “闭嘴!”霜辞寒声地打断她,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儿,没想到对方想得倒还挺多,“你看了多少话本?” 冷江寻被她吼懵了,呆呆地红着眼看着师尊。 霜辞见状有点不忍心,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奈地解释:“呆子,我逃出去不是去见他,只是偶遇,你要杀他,你平白无故杀一个无辜之人做什么?我就是这么教你滥杀无辜的?把教主之位给你,就是让你去杀百姓的?” 冷江寻被她问住了,她极度怀疑地看着师尊,想要看看她有没有说谎,可那个人真的太平静了,眼底干净得没有任何异样,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师尊当初为什么不解释?”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喜欢他?” “可师尊还要和他私奔!你因为他才要离开玄阴教的!” 霜辞脑壳疼,一巴掌拍到了冷江寻的额头,有些懒得解释,本不愿再理她,在她看来,这简直是无理取闹,她做事又凭什么要给人解释,只是对方眼里水汽一晃,眉眼的痛苦神色却是真真切切地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她终究也舍不得这个人难过,很是无奈:“我只是想要去外边走一走,不愿在玄阴教呆着了。” 她在这个地方呆了十多年,实在是腻了,不过是想要去看看外头的山山水水,尽管……她那个时候是没想过要带上这个人,而且就算是到了如今,她也没想过要带上谁,她只想要游山玩水,老死在哪个地方也不知道,一个人潇潇洒洒,她从来不信情爱,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真心,只是没料到阿寻的反应会这么大,她以为阿寻得到了玄阴教就很开心了,于是她把教主之位给她,可对方要的好像不是权力。 第11章 无限纵容 “潘闲云上京赶考,同路而已。”再说了,潘闲云对京都的了解比她多,她当时想着若有人给她讲一讲风土人情,那倒是不错的主意,哪来那么多的风花雪月。 这下轮到冷江寻傻眼了。 “师尊……真不喜欢……” “不喜欢。”霜辞回答得干脆利落。 冷江寻眼睛一亮,眼底的灼热几乎要烧伤人的肌肤,原来一切都是她误会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师尊和哪一个男人走近过,也没有见师尊要保护一个男人,生长在玄阴教的人冷血如蛇,她以为师尊动心了,到后来那个人成为她心中的刺,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过这个男人,她不提是嫉妒,师尊不提,她以为是师尊为了保护他…… 如今,师尊说她不喜欢那个人。 冷江寻兴奋得像一个孩子,她脑袋在霜辞胸前滚了滚,正要说话,就听得师尊低低道:“阿寻,我不喜欢任何人。”她对情爱向来麻木,甚至还有点抵触和恶心,也没那个精力和谁一辈子在一起,她只会觉得那都是负担。 至于这个人……她要什么,只要自己给得起,她也不会吝啬。 冷江寻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抬眼,那人的神色很是平静,眼底也没什么**涌动,温和似水,如同面具。“师尊,不管如何,你都只能在我身边。”她含笑,话里的坚定和固执难以撼动。“更何况,师尊如今不喜欢我,可师尊不喜欢任何人,我就有希望。” 霜辞只是摸了摸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很是温和道:“阿寻,你要教主之位,我给你,你要我的身体,也可以,你想要我陪你,我也会陪着你,等你腻了的时候,就放开我吧。” 她对阿寻,向来是宽容的,只要自己给得起,那人想要,她可以给,教主之位她本身也不稀罕,至于这个身体,她……不觉得有什么,她们虽然是师徒,而且同为女人,可在玄阴教长大的人,哪有那么多世俗的规矩,她乐意,规矩就困不住她,只是一开始的确不喜欢那样的接触,可如今习惯了,而且那种事也挺快乐舒服的。阿寻暂时离不开自己,那就陪着她。 这个孩子还太小,说是一辈子,却不知道一辈子极长,她早晚会对自己腻的,等她腻的时候,自己就离开。说宠这个人宠得太过也好,没有边界自食恶果都好,她对此没什么特别大的不满。 霜辞规划得极好,却没看到阿寻眼中疯狂的占有欲和熊熊燃烧的火焰。 冷江寻蹭了蹭霜辞的脸颊,缓声道:“师尊,我怎么可能放开你呢?除非我死!” 霜辞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很是难看,最后只说了一句:“别胡说话。” “师尊,你可恨过我?” “不曾。” 一开始被冷江寻囚禁起来时她是惊讶大于愤怒的,毕竟她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小糯米团子,就算在外又冷又刚,可在自己面前永远都跟个孩子一样,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等以下犯上的事情。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她都谴责过自己对冷江寻太宠了,可也没办法了,索性就这样等着,等她腻了再说吧。 …… 卢崖镇离玄阴教总部距离不算特别远,坐马车半天就可以到。既然师尊不是为了去见那个叫潘闲云的人,师尊也不想逃,那冷江寻自然是不会忤逆她的话,想去哪都可以。 一路上,霜辞躺在华丽的马车中,马车内部宽敞,设备齐全,为了防止霜辞受冻,冷江寻特意铺了极厚的地毯,甚至连暖炉都带上了。 冷江寻对霜辞的占有欲极强,就算是带了几个侍女,不到万不得已事事亲力亲为。 霜辞靠在江寻身上,江寻一直给她按摩,坐得太久身子总归是不舒服的,而且这几天她胡闹得过分,离开之前江寻为了以防万一特地给师尊上了药。 不过也许是这一行为惹恼了师尊,一路上师尊可劲儿地折腾,冷江寻乐在其中。 “这本书没意思。”霜辞把手中的地理志扔掉,“还有什么?” 冷江寻将书收好,笑眯眯道:“还有师尊常看的《晋史》,还有一本风俗志《三林旧话》,两本乐谱,以及……” 霜辞直起身,语气很是温和:“我不喜欢这些。” 冷江寻忽视以上提到的这几本书是师尊在半个时辰以前指明要看的,让暗卫去买师尊并不乐意,她只好特意改了路线经过城镇买的,极耐心地问:“师尊想看什么?” 霜辞眯了眯眼,“欢乐些的吧,《笑语》《谐语》,还想看戏文,戏曲就要……《英雄神州》,还有玉山的诗集。” 冷江寻看了眼时间,商量道:“让暗卫去买好不好?” 霜辞支起下巴,她对临行前孽徒把她按倒床上抹药的事情很是不满,也很生气,既然如此,她自然要折腾折腾,因此听到对方的话,她瞥了江寻一眼:“你不想去吗?那可以……” “没有。”江寻含笑答道,“那等到城镇时,我就去买。” “我现在就想看。”霜辞抿了抿唇。 冷江寻哭笑不得,她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蹭了蹭师尊的额头,就像很多次师尊哄自己一样哄她,“师尊稍等,我去买吧,但是师尊不能乱走。” 霜辞看着她,“嗯。” 冷江寻犹豫片刻,或许是因为今日上午的一番剖白,她知道师尊不会离开,安全感稍稍增强了些,没有再拿锁链之类的东西,她打开马车的门,回头看了眼对方,“师尊等我。”足尖一点,然后很快消失,风很大,她玄色的衣角也只是暗影一抹,仿若飞鸟的翅膀,来无影去无踪,留不下任何痕迹。 霜辞一直盯着她,见此一瞬间有一点点的怔愣,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严格意义上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江寻直接地消失在自己面前。 非常奇怪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那个人手上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 冷江寻的轻功是霜辞亲自教的,在江湖武林中可谓是数一数二,她很快抵达镇上,找到一个书坊,干脆利落地要了师尊要的书,转身正要付银子时,一个形色匆匆的人一下子撞了过来,她迅速撇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撞到她的人立刻道歉,听其声,是一个女人,尽管对方打扮得跟男人一样。 霍留仙抬起头,看到被自己撞到的人微微一愣,来人一身玄衣,青丝简单束起,露出一张极为艳丽的脸,五官长得很是漂亮,长眉入鬓,长长的睫毛浓黑,眸如点漆,明明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然而对方气质冷而邪,以至于那双光润的眼锋芒毕露,凌厉如刃,旁人不敢试其锋芒,连短暂地对视都会害怕折到幽黑的眸光里,死无全尸。 霍留仙微微打了一个冷战,这个女人,手上应该是沾过血的,从血色中走来的人,戾气和危险是掩饰不住的。 何况对方未曾想过掩藏,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她格外与众不同。 江寻付钱时,敏锐地发现对方一直盯着她手上的那本书。 “你也喜欢玉山的诗吗?”女人指了指最上面的那本书,可对方脸颊通红,声音有点小,但颇有点鼓起勇气的意思,“我……也很喜欢他,他的诗很美。” 书坊的老板是个秀才,闻言憨憨傻傻地介绍:“对对啊,我这一个月卖出去他十多本书呢,都是……诗集,我,也挺喜欢看的。” 冷江寻没理她,冷着脸,就要离开,岂料那个女扮男装的人就要拉住她,“喂,你不记得我了吗?” 冷江寻在对方还未碰到自己衣角时甩开了她,没有理她,只寒声道:“谁准你碰我的?” 霍留仙眼中闪过惊惧。 冷江寻迅速消失,走到一个小巷子时才对虚空吩咐:“查那个女人。” 暗卫领命而去。 ※※※※※※※※※※※※※※※※※※※※ 这真的真的真的是个甜文!!! 师尊太可爱了~ 第12章 那就杀了 冷江寻回到马车中,献宝似的把手中抱的书递给了师尊,“师尊,我买回来了。” 霜辞接过沉沉的书籍,也许是因为太赶,就算是用内力,她额头也有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亮晶晶的眼神眨呀眨,分明是在期盼她夸奖。 霜辞凝眉,觉得自己越发的幼稚,非得这般折腾人,她笑了笑,靠近给江寻擦了擦汗,“歇一歇吧。” “好。”江寻挨着她坐下,她偏过头,看着师尊如玉的侧颜,非得蹭蹭她的衣角,温软道,“师尊,我好渴。” 霜辞头也不抬,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自己倒水。” 江寻自力更生喝了两口,见霜辞一直盯着刚买来的书看,因为看的正是《笑语》,那人的唇角微扬,眉眼明亮,看得人极其心动,可一想到对方忽视了自己她就不满了。 江寻倒了一杯茶,一仰头喝了,伸手捏住霜辞的下巴,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吻了上去,口中的茶水以这样的方式度了过去,霜辞瞳孔放大,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江寻舔了舔她唇角的水渍,笑得像个做了坏事得逞的小狐狸,还不忘开口补充:“师尊一定很渴了,我给师尊喂。” 霜辞:“……不用。”她干脆利落地拒绝。 “师尊不想喝茶吗?” “不想。” 冷江寻遗憾地叹气,撑起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睛软软地看着她:“可是我想喝,师尊也这样喂我好不好?” 霜辞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宠溺可是语气很是冷漠:“不好。” “师尊……” 霜辞拿出一本书递给她,笑意清浅,哄道:“阿寻,看书,乖一点。” 冷江寻一听那句温柔的“乖一点”,心脏瞬间酥麻,耳尖都红了,乖乖地拿过戏曲看了起来,不过她看了不到半刻钟,就歪过头看起身侧的师尊。 冷江寻的目光太过于炙热和有侵略性,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她忍了半天忍不下去,只好合上书,伸手捂住身侧人的眼,对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她掌心,令她心尖一痒。 “师尊。”冷江寻高兴地喊她,声音意外地孩子气。冷江寻直直地扑过去抱住霜辞的腰,在她胸前跟个小奶狗一样不停乱蹭。 霜辞彻底看不下去了,一只手环住她的肩,“冷江寻,你有没有教主的自觉。” 江寻亮晶晶地看着她,“在师尊面前,我才不是教主。我是师尊的徒弟。” 霜辞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头,“还徒弟?我可没有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徒弟。” 冷江寻歪着头,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霜辞的下巴,霜辞扬了扬头,避开她的动作。 “那我是霜辞的夫人。” 那一句“霜辞”好像是羽毛落在另一个人的心尖。 “没大没小。”霜辞道。 江寻动了动,“没大没小,那也是师尊的。” 霜辞:“……” 论伶牙俐齿她是比不过了。 “师尊,我想和你说说话,你不要看书了好不好?” “这不是没看了?” 江寻笑眯眯地窝在了师尊的怀里,找了一个合适舒服的姿势,“师尊,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回玄阴教啊?”这个问题她以前一直没敢问,一开始害怕被杀,后来又害怕被丢弃,等后来不怕了,师尊又要离开她,误以为对方喜欢别人,索性囚禁了她,两个人就鲜少有这种轻松的时刻了。 以至于这个问题,这么久了才敢问。 霜辞抚了抚她黑亮顺滑的长发,“好玩儿。” 江寻意外地盯着她瞧,“什么好玩儿?” “就觉得你这个孩子挺有意思,顺便看看……你究竟是装模做样然后暗地报仇,还是说真的恨常家,无论哪一种,都挺有意思的。” 有一句话霜辞没说,当初第一次她被囚禁起来的时候,她以为江寻是要给常家报仇的,当她有这个念头时,心里一片冰寒,说不清的冷意包裹,她本有无数种离开的方法,最后却没有走,那个时候她是想要看看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会怎么报仇,只是……当晚江寻来到她房里,她都以为那是什么折磨人的新花样,从未想过其他。 江寻挑眉,“那师尊没想过我真是装的,你带出来的是个白眼狼,反咬你后你该怎么办吗?” 霜辞手一顿,雪白的指尖衬着对方乌黑的头发愈发白皙漂亮,“想过。” “师尊会怎么做?” 夕阳的光晕洒下来,落到她长卷的睫毛上,霜辞轻笑,漫不经心道:“那就杀了吧。” “同归于尽吗?”冷江寻的语气带着难以理解的兴奋,“那样也挺好的。” 霜辞嗤笑,“既然是叛徒,就不配跟我同归于尽。” 江寻瘪了瘪嘴,但也没什么异议:“那倒也是,不过死在师尊手里也挺好。” 这种话……霜辞并不乐意听,昨天晚上那人的话,令她莫名地觉得后背有点冷,徒弟云淡风轻地说死在她手里,霜辞意外地反感。于是她的嗓音染上霜寒,“闭嘴。” “师尊是舍不得杀我吧。”江寻好像聪明了不少,很快找到症结,语气极其得意,“师尊舍不得。” 霜辞伸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但掌心很快传来一阵湿润,她恼怒地收回手,警告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动作很轻。 冷江寻开心地笑起来,胸腔震动,那笑声和往日的阴森邪气不同,充满了孩子的天真和可爱,“霜辞姐姐,师尊,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特别特别爱你。” 霜辞一僵,她敛眸,眸中的茫然不解也被掩盖,她瞧着怀中人快乐的模样,她很疑惑喜欢和爱是什么,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甚至不懂为何会让阿寻眼里的光那般强烈,几乎令其视线眩晕,可有人为此却痛苦到生不如死。 她指尖碾磨着,记忆里那两个人的爱恨纠缠却逐渐清晰起来。 那个生她养她的女人牵着年仅五岁的自己跪在别人门前,揪着她的胳膊肉企图让她痛苦的哭声能够打动别人,祈求主人能够接纳她们母女,可不幸的是霜辞从小挨打受骂惯了,忍痛能力有所提升,加上善于隐藏,眼睛都没红一下,不过好在她所谓的亲爹毕竟是大户人家,孤儿寡母地跪在人门前毕竟不好看,把人带了回去,安置在别院。 前一个多月倒也是你侬我侬柔情蜜意,霜辞觉得这大概就是爱了,可惜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心,处处留情,于是她名义上的娘亲除了每天打骂她外,多了一件咒骂男人负心的事情。 那时候霜辞实在是不懂,也不太明白母亲嘴上的死也不是真的希望男人死,她还冷静地建议,“既然你真想要他死,晚上我把他引来,你用剪刀杀了他就是。” ※※※※※※※※※※※※※※※※※※※※ 啊啊啊,两个女儿好可爱!!!! 第13章 师尊,对不起 回答她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还有咒骂,“小蹄子,那是你的父亲,他供你吃供你穿,你怎么有这么狠的心,我就知道你这赔钱货就是冷心冷情的狗东西,老娘当初就不该生下你,等你长大一定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亲爹都下得去手,谁给你的胆子?你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霜辞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水,“可你不是想要他死吗?” 女人瞪大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霜辞又说:“人心易变,他死了就是你一个人的,这不也是你说的?”她的诚实惹恼了所谓的母亲,又换来了一个耳光,那个时候霜辞就觉得情爱真不靠谱,尤其是半年后,她的母亲在嫉妒中,真的把来她房里的男人给杀了。 当晚血溅到霜辞脸上,她摸了摸滚***体,没明白过来。 紧接着母亲也用那把剪刀自杀了,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把插进自己胸口的凶器拔了出来,递给霜辞,那是霜辞第一次听到她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和自己说话:“……女儿,我们都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用这个,我们一家人,一起走……” 带着粘稠的血的剪刀递到了她眼前,霜辞腿软地坐到地上,她嘴唇雪白,抖了抖还是冷静摇头道:“不,我要活着,不想和你们走。” 那个女人狰狞地笑起来,“小白眼儿狼!”但很快她扭曲的脸又变得温柔起来,她摸着已经变得冰冷的尸体,“哎,我们的女儿不愿意,没关系……我爱你啊,那……黄泉路,我就陪着你吧……” 她母亲说得唯一对的一件事情是,那些人没有放过霜辞,她没有来得及逃走就被抓了回去,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他们都以为她死了,扔进了乱葬岗喂狗。 也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前任教主,那时候教主只是想要找新鲜的尸体试验他新炼制出来的化尸水,她运气不错,被带回了玄阴教。 而在玄阴教里,她处理过太多情杀,那些所谓的爱情,竟然都是那般血腥掠夺。霜辞觉得挺恶心的,正如那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的粘腻,还有递到面前带着铁锈沾着血的剪刀。 “师尊?你怎么了?”江寻坐直身,瞧着面色有些冷的人,明显感觉得到对方情绪似乎有波动,而且是在她表明心意时,她心中忐忑,“师尊不喜欢听?” 霜辞偏过头,抬手摸了摸江寻的脸颊,对方顺势蹭了蹭,她弯了唇,“无事,情之一字,向来累人。”也害人,更骇人。 冷江寻凑过去吻了吻师尊冰凉的唇角,“那是他们所爱非人。我爱的,不一样。” 霜辞蹙眉,她不明白什么是爱,但她觉得自己是不需要懂的,陪着这个小家伙,等她觉得腻了,所有的一切都好解决,哪来那么多情情爱爱。 冷江寻见师尊眼底凝结的冰霜,就知道对方并不愿意谈这个,也不拒绝接受自己的心意,江寻心底虽然难过,但也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如今师尊的态度,已经比她想象中好太多太多了。 天黑之前。一行人低调地进入了卢崖镇。 卢崖镇虽然是一个小镇,但是因为地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商人都要经过此地。说是小镇,不如说是商旅都会,其面积比其他一般的小镇大一两倍,繁华程度是某些郡都不能比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卢崖镇并不好管理,一来流动人口太多,而来来往人太杂,出事频繁,长官换了几任也未真正把这个地方好好治理起来。 这也是霜辞要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 江寻财大气粗地包了整个客栈,她不喜人多。 霜辞对此并未有太大的反应,甚至江寻要与她同睡一张床时都没提出异议,毕竟她一早就猜到对方不可能让她单独睡。 清冉反而是错愕地看了眼霜辞,但很快就平静下去,可一整晚她都心神不宁,尤其是她看出来,霜辞并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 霜辞借口去厨房,江寻要跟着她,她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问:“怕我跑了?” 江寻讪讪地坐下,她听懂了师尊话里的警告,若是她执意跟过去,师尊定然要生气。 霜辞到了厨房,清冉松了一口气,她低低道:“主子,人都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她掀起眼帘淡淡地反问。 清冉焦急,“主子难道不是要离开吗?” “我为何要离开?” “那您为何召集泉笙楼的人聚集?” 霜辞神色毫无波澜,“让他们见见新主人。” 清冉震惊得几乎失声,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所谓的新主人很明显是指教主,她简直不敢想象主子竟然会做出这等不明智的决定,她失了分寸道:“主子,以教主阴晴不定的性子,她肯定会把那些效忠您的人都处理掉,您忘记上次帮助您逃跑的人,全都死无全尸吗?” 霜辞勾唇,面容温和似水,缓缓吐出四个字:“这是命令。” 清冉咬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离开。 霜辞一回去,江寻就立刻凑过来,还非常防备地盯着清冉,那目光阴寒如鹰隼,但当她转向看霜辞时,目光立刻软糯起来,小声道:“师尊。” 霜辞坐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之前说潘闲云在这?” 话音刚落,空气就凝滞起来,清冉暗地叹气,这个主子从来都不是服软的性子,明知是逆鳞,偏偏要去碰。 暗卫都戒备起来,气氛陡然一冷,客栈里的烛火不停晃动,黑色的影子沉默地站在墙角,掌柜的小儿都纷纷躲在了一边。 江寻眼底的血色刚涌现,又瞧见师尊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想到临行前师尊的话,终于冷静下来,可她却是阴沉沉地说:“哦,我杀了。” 霜辞抬眼看了她一眼。 江寻却不会放过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逼着她直视自己:“我知道他在这时,我就让李桓带着人把他处理了。” 霜辞推开她的手,冷笑一声,“杀了就杀了,你重复这么多次做什么。” 指尖一空。 “对了,明早我想吃红菱血糕。”她放下筷子站起来,随后补充道,“要王莘做的。”红菱血糕的味道,她最喜欢吃的就是王莘做的。 清冉手心的汗再次凝聚起来。 果然,她看到教主站了起来,好心提醒道:“师尊忘了,上次王莘想要帮助你逃走,全都被我处死了。” 霜辞点了点头,淡淡道:“哦,真遗憾。” 清冉再聪明也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何在,这个时候,不是激怒教主的好时机。 晚上睡觉时,江寻抱着霜辞,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尊……你……”她有些后悔,既然师尊说了她是要留下来的,而且是自愿留下来的,她不该这么怀疑,可她真的怕了,被扔下的恐惧也让她杯弓蛇影,因此只要师尊一提到那些人,她就忍不住暴戾,忍不住心中的控制欲,才会在晚上说出那种话,才会让两个人间气氛那般僵硬。 霜辞有些疲累,睡意沉沉间,就听得一声很轻地道歉:“师尊,对不起。” “嗯?”她懒洋洋地问。 “我不该……惹你生气。”她小声道,“师尊,别生气了好不好?” 霜辞气笑了,又有些无奈,她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明早吃不到红菱血糕,我就生气了。” 第14章 学厨 次日天未明,江寻确定了师尊还未清醒,抿着淡薄的嘴唇轻轻掀开被子起来,随后掖了掖被角,穿好衣服离开。 厨房的人已经将火生好,冷江寻走进去时其他人都明智地退开,她瞥了眼站在一边的王莘,语气很是平静地问:“怎么做冰凌血糕?” 王莘抖了抖圆滚滚的身子,她不明白为什么教主对外宣称已经将他们都处死了,暗地里却把霜辞教主平日用惯了的人聚集在一起,好好地养着,正如她不明白这次出行,把她给带上的原因。 如今一听教主问冰凌血糕的做法,福至心灵,明白了。 王莘立刻上前拿出准备的红菱,“要做出软糯香甜的糕点,这红菱必须得选择透亮饱满的,先用冷水泡上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她说着正要泡的时候,冷江寻拿过干净的盆,很明显是要亲自动手。 王莘抽了抽嘴角。转过头去看了看其他的厨娘,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她算是明白了,教主是要自己指导,亲自动手了。 “水太少了。”王莘提醒,冷江寻又要了一瓢水全倒下去,又听得一声提醒,“太多了教主,这泡红菱的水有用,太多了影响味道。” 王莘恨不得拍死自己,她对这个新上任的教主的恐惧程度比想象中大,毕竟差点死在她手里,就在她以为自己多嘴,教主会一巴掌拍过来时,却见教主只是一顿,挽起袖子,将多余的水倒了些出来。 “可以吗?”低沉的声音炸响。 “可以可以。”王莘鸡啄米样的点头,见教主看过来,聪明地开口,“这个空挡,您可以先……和面。”说这句话的时候王莘底气不足。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教主浪费了三盆面粉,甚至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白色的粉,头发丝全都是白色,像是浮在上面的霜雪。 王莘心惊胆战,她都在暗自算计着教主失去耐心砸盆的时间。 厨娘不敢动,不敢笑,一个个跟训练有素的暗卫笔直笔直地贴墙而站。 第四次,眼看揉得差不多的面团将要大功告成时,王莘正要笑眯眯地说一句“现在可以了”,冷江寻手一滑连和面的盆一下子直接翻到了地上,面团滚到了地上…… 王莘脸上的肥肉颤了颤,喉咙里的话被咽了下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看到阴晴不定的教主脸上都多了几分茫然,以前阴沉的眼如今因惊诧而瞪大,鼻尖上沾的面粉像是顽皮的孩子不小心将雪沾到了上边,竟然……有几分可爱? 王莘嘴角一抽,觉得自己脑子不太正常,但还是立刻上前把面团拿起来交给底下的人处理掉。她不忍心地偏过头,等着忍到极限的教主来个大爆发,没准厨房都会直接给拆了。 但令她眼珠子快要掉下来的是,教主竟然只是云淡风轻地吩咐再拿面粉来。 “让奴婢来吧。”王莘看不下去了,“教主没揉过面,可能掌握不好。” 冷江寻抿唇,看了眼天色,天快要亮了,师尊要醒了。“一起做。” 王莘一边揉面一边走神,红菱血糕一直是霜辞教主喜欢的糕点,她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糕点被提拔到教主身边伺候的,而且霜辞教主有个怪癖,在玄阴教总部内不怎么喜欢吃,可一旦外出,她必然都是要吃一两块自己做的这个,以前跟着教主出来,她敢和教主调侃,大着胆子问为什么时,霜辞教主一向温和,也认真地回答了,当时说是为什么来着,教主说在外边不方便做,来之不易的更让人珍惜。 王莘不怎么明白,但教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但王莘很清楚一件事情,新上任的教主并不喜欢吃甜点,曾经在霜辞教主面前伺候时,小教主每次都要霜辞教主亲手喂才肯吃,否则的话能吃得下三块一定是给了天大面子。 也就是说,这个糕点是做给霜辞教主的。 一想到这,还有刚刚教主认真的神色,王莘对冷江寻的恐惧和不满反而消退了很多,她偏过头,见冷江寻很认真地在学她的手法,眼神专注。 “霜辞教主虽然每次说要吃红菱血糕,但太甜总会腻,所以奴婢每次做的时候,会将红陵水加到里面,带着酸酸的味道,可以解腻。” 冷江寻认真地记下,“嗯。” 清冉下来准备开始泡茶时,震惊地看着厨房里的人,那个本该死了的人站在一边微笑地指导着阴沉的教主做事,一向梳整得整整齐齐容不得身上有脏污的教主全身除了白色面粉外,可能去灶火里转了一圈吧,还有些黑色的烟灰落在她的脸上。 清冉整个人都僵在一边,电光石闪之间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问题,昨夜主子为什么说非要指明想吃王莘做的糕点,主子早就知道了王莘没死?那当初被抓到的那一批人,是不是……其实也没有像教主所说都死了。 可教主为什么没有杀呢? 以教主对主子的占有欲,怎么可能容许这批人好好地活着?活着把主子救出去…… 救?清冉才想起来,震惊得难以保持平静,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就在她打算回房好好地理一理思绪时,一抬头却看到素色身影站在楼梯处,青丝披散,嘴角含笑,她那个位置刚好看得见厨房里的情况。 霜辞见一身狼狈的徒弟,眼中的笑意越来越大,却转身往楼上走去,回头看了眼清冉。清冉立刻跟了上去。 门一关,清冉盯着掀开被子要躺回去的人,忍不住道:“王莘没有死,主子,其他人会不会也没有死?我们要不要联系他们?” 霜辞心情颇好,听到如此愚蠢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问:“为何?” “难道不联系……” “阿寻不是养得好好的?” 清冉有点急,她知晓自己做了一回蠢事,没有再马上反驳,反而是沉思了一会儿。 当初觉察到教主在主子酒中下药时,主子照喝不误,而被囚禁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主子的命令,主子也不慌不忙地当着囚徒的日子,最后好不容易要成功逃离,可教主疯狂地追上来,眼睛猩红时,主子却停了下来,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离开。 清冉一手撑住门,缓缓抬眸,瞧着温文尔雅的女人,那人整理衣角的动作都是优雅迷人的,修长的指尖落在衣襟上,她却恨不得那双手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霜辞含笑问:“清冉,想通了吗?” 第15章 值得吗 清冉不笨,甚至聪明得过头,可这是头一次她希望自己是傻的,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可主子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她了。而且,这次泉笙楼的实力,也明晃晃地彰显着一个荒谬却又真实的事实。 “主子……您这样值得吗?”她咬牙问。 霜辞装出睡觉的样子,“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我愿不愿意。” 清冉张了张嘴,想起之前自己自作多情地安排,她提起去瞭望台时主子发怒,原来……主子并未想离开,她却自作聪明地以为主子要开始行动了。 霜辞再也睡不着,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她是不会起床的,但少了某人天生的火炉,便没有睡的兴致了,只是想起厨房里那小家伙狼狈样,自己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她恼羞成怒。 霜辞心情极好极好地弯了眉眼,她昨晚的吩咐其实是知道阿寻不仅没杀王莘,也猜到她会把王莘带着,自己的这些习惯,那阿寻记得很清楚。 但她没料到的是,阿寻会亲自去学……哎,真是越来越没有教主的样子了,但非要凶巴巴口是心非地说人都杀完了。 真是……也不怎么听话。 霜辞将棉被裹在身上,习惯了窝在那人怀里,她还有几分不习惯。 或许是因为想着江寻,霜辞竟然再次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短短的梦。 梦里,阿寻不过九岁,因为确定了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后并且得到自己不会抛弃她,阿寻就开始得寸进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吃饭的时候不再一个人安静吃了,非要等霜辞。 而霜辞有时候忙事忙忘了,那小豆芽都会傻乎乎地等着,有一次教主交代事情,底下的人因为意见不统一吵了两个多时辰,等霜辞赶回去时,饭点都过了很久,饭菜冷透了,饭厅里夜明珠的光柔和地发出温润的光,阿寻就靠在饭桌上睡得昏天暗地,她小小的身子在空荡的房间显得格外娇小可怜,那时候霜辞很明显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暖流流经四肢百骸。 她以前行色匆匆,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执行任务,吃饭,都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么等她,那抹光,好像照到了她的心底。 霜辞把小孩儿抱起来,小阿寻揉了揉眼睛,一看到面前的人就扑到她怀里蹭,搂着她的脖子,软软道:“霜辞姐姐,你回来了?吃饭……我们吃饭吧。” 霜辞看她饿得不行,吩咐厨房重新备饭,却对她没好气,板起脸来教训:“不是说了今天很忙不要等我吃饭?下次在这样我就生气了。” 阿寻晃动着圆圆的脑袋,特地在她颈侧滚了滚,笑嘻嘻道:“我不饿啊,我就想和霜辞姐姐一起吃饭。霜辞姐姐,一个人吃饭不香。” 霜辞拿她没办法,只是日后都会准时回去,要实在赶不回去了就让人吩咐让阿寻先吃,而且要亲眼看着她吃完才回来复命。 也许是阿寻等她一幕太过刻骨铭心,太过温暖,以至于之后霜辞从来都不知道如何拒绝那个可爱的小豆芽菜,每当她看着自己,就想要把所有的美好放到她面前,舍不得她有任何的难过。 因此,当晚豆芽菜抱着枕头敲开她的房门,糯糯地祈求:“霜辞姐姐,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她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停眨,期待地看着自己,所有的拒绝都被哽在了喉咙。 阿寻睡觉极其没有安全感,可是却充满禁锢感和占有欲,小时候睡觉前她是缩到霜辞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的,脚纠缠着霜辞,生怕睡梦里的人离开,后来长大了一两岁,她却把霜辞禁锢在了怀里。 等到霜辞觉得两个人已经不适合再睡一起,提出给她独立的房间,冷江寻眼神黯然,轻轻地问“你要赶我走吗?”霜辞就狠不下心来,她不想看到那个人不高兴,她觉得冷江寻对自己最大的杀器一定是眼泪。 到后来阿寻囚禁她后的一年多,有一段时间阿寻没有踏入梦寻院,霜辞以为她腻了,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但万万没想到那人那般疯狂地追上来,她身上都是血,满身风霜,猩红的眼定定地看着她,又看着身边的潘闲云,目光凄凉又哀痛,那时候霜辞心一揪,第一次有点后悔。 于是她跟阿寻又回来了,只是那时候她不明白让阿寻放了潘闲云,她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直到昨天才知道那小家伙想得太多。 “师尊……” 霜辞皱了皱眉头,无意识地将脸上的手拿开,不满道:“阿寻,别闹。” “师尊……吃饭了……” 霜辞睁开迷迷蒙蒙的眼,梦里的她在吃东西,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饿了,她掀开被子有点晕地坐起来。 冷江寻笑意盈盈地拿过一边的衣服帮师尊穿上,一边穿一边嘱咐:“今天的天气挺好,太阳很大,不用穿太厚。” 霜辞清醒了不少,她看着低头为自己整理衣襟的徒弟,对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早已经收拾妥当,脸上也清理干净了,但依旧是玄色的衣服,这么年轻就死气沉沉的样子,她伸出手拉住阿寻。 冷江寻疑惑地抬眼,霜辞发现,只要不把小猫咪惹急了让她露出爪子,这猫咪多数情况是极其可爱的,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黑白分明,清澈如水,还刻意露出几分柔软,像是猫咪翻身露出粉色柔软的肚皮。 霜辞心情极好地摸了摸她的下巴,“别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了。” 江寻眼尾上扬,“师尊不喜欢吗?” 霜辞站起来,冷江寻上前将她的腰带系上,霜辞敛眸,见对方专注伺候她的样子,伸手直接将她扎着马尾的绳子一拉,三千青丝如泼墨般滑下来,有的发丝直接穿过她白皙的指尖,那抹滑软越发的清晰。 长发披下来,冷江寻艳丽而凌厉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减少了几分攻击性。 “穿我的衣服吧。”霜辞道,自从她不坐教主之位后,她衣柜里的衣服虽然简洁,不过款式不错,颜色淡雅,因为大部分都是冷江寻选的,量身定做的。 两个人的身量差不多,霜辞拿出一件淡蓝色的衣衫递给她,“穿这个。”她递过去,徒弟没接,她挑眉,“不喜欢?” 冷江寻回过神,扑过去把霜辞压在床边狠狠吻了一番,若不是因为霜辞饿了,她觉得孽徒可能又要以下犯上了。 冷江寻喘息地抱着霜辞,低低道:“师尊,我喜欢,我喜欢你给我选衣服,喜欢穿你的衣服,我什么都喜欢,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霜辞温和的脸上布满了绯色,是刚刚喘不过气导致的,她把衣服递给了江寻,顺手将她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只簪子固定住,比之前江寻自己折腾的要好很多。 至少,换了素色的衣服,显得对方有几分年轻人的活力,加上那张艳若桃李的脸,的确很好看,霜辞从镜中看到那个人,短暂的失神。 ※※※※※※※※※※※※※※※※※※※※ 三更喔~快夸我~ 第16章 跟我走 教主难得不穿着沉沉的玄衣,不再打扮得跟江湖侠客一样,不仅连伺候的侍女清冉惊呆,连一向躲在暗地里的影卫都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当然,目光落在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好像一切又说得通了。 桌上是昨夜霜辞说的要吃的红菱血糕,霜辞尝了尝,是她熟悉的味道,软糯香甜。 冷江寻有些不甘心,可她做得实在难以下咽,可师尊吃得挺高兴,那丝不愉快也立刻消失,一块糕点递到了她嘴边。 冷江寻受宠若惊,也不管自己喜不喜欢吃,张口就咬了下去,碰到了师尊的指尖,她舌尖舔了舔。 霜辞指尖一麻,退了出来,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不喜欢吃?吃得还挺高兴?” 冷江寻咽下糕点,凑近了笑眯眯道,“师尊亲手喂的,就很好吃。” 霜辞笑了笑,见对方粉色的嘴唇还有一些碎渣,她伸手顺便抹了去,偏过头亲了亲她的嘴角,在对方瞪大的眼睛中戏谑道:“阿寻不让为师尝一尝你亲手做的糕点?” 冷江寻差点跳起来,手足无措地看向霜辞,不安地搅动手指,耳尖通红,原本想要否认的,可是师尊那什么都知道的通透眼神令她有些崩溃,她小声道:“师尊……你,你怎么知道的?” 霜辞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我醒得很早。” 冷江寻无地自容,她想起今早上自己的狼狈,她其他的不在乎,可是师尊看到了自己那副样子……难怪师尊今早那么温柔,她咬了咬唇,索性扑到霜辞怀里,把脸藏了起来,低低道:“不好吃,都没熟。” 她吃了都怕师尊生病。 霜辞无奈地勾唇,指尖碾磨她的青丝,叹口气道:“这种事情不用学,又不是没人做。” 冷江寻不满地抬起晶亮的眼,“可师尊喜欢吃,我想让师尊喜欢我做的……”那样,师尊就没法离开她,师尊喜欢吃的东西不多,可以说在无数的山珍海味就只有这红菱血糕师尊很喜欢,她若是学会了王莘的手艺,那又多了让师尊离不开的砝码。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若是王莘知道教主有此想法,一定是要暗地骂人的,她教过那么多人做,教主是最糟糕的。 霜辞带着冷江寻出门,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冷江寻一直死死地牵住师尊,生怕她转眼就跑了。可她讨厌那些落在师尊或惊艳或轻佻的视线,让她恨不得把那些人统统杀光,或者把他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她眼中的戾气极重,但一偏头,就看到师尊对着热闹的市集微笑,师尊是喜欢的。 这般烟火气,师尊是喜欢的。冷江寻闷闷地想,师尊喜欢,她就不敢随便乱来。 “卖印章了,哎客人,要不要买块印章……” “卖胭脂,小姑娘要不要买几盒胭脂,南城玫瑰做的胭脂膏,又香又细腻……” 江寻走进一家店,直接要了一条面巾,亲自给师尊戴上,确定遮住了倾城容颜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拉着霜辞的手软糯撒娇:“师尊,不要取下来好不好?那些人都不怀好意。” 霜辞好笑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巾,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和她闹别扭,况且她觉得也没什么,于是温和地回答:“嗯。” 冷江寻眉眼一亮。 店家也是阅人无数,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过漂亮的人实在太多,但没有哪个会这般印象深刻,一个温润如上好美玉,一个艳丽似三月桃花,明明看上去极好接近,但等真正要搭话时,却发现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尤其是那个看上去笑意盈盈的姑娘,莫名令人害怕。 等店家反应过来想要推销自己其他的货物,两个人早已经消失在店门口了。 可惜,实在是可惜。 泉笙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地刻在门匾上,红底烫金,而房檐周围却还有红艳的灯笼,大门紧闭。 冷江寻敏感地觉察到这个地方并不那么简单,甚至有人频频地往这边看过来。 霜辞带着她往后门走去,早已经有人候着,她的面巾被拿了下来,露出一张清雅皎洁的脸。。 “主子。”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女人拿着香得腻人的手帕规规矩矩跪下来迎接。 花花绿绿的纱,暗红的地毯,还有空气里寻欢作乐后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冷江寻这个地方是花楼,她捏着霜辞的手愈发紧。 “阿寻,疼。”霜辞无奈叹道。 冷江寻松了力道,委屈地转过头,“师尊,我们回去吧……这个地方不该来的。” 霜辞忽而一笑,星河百转。 泉笙楼的妈妈见此脸上的粉刷刷直掉。 “跟我走。”霜辞勾唇,从容淡定的走到三楼,推开门,里边的房间布置得很楼底下庸俗的花花绿绿不一样,墙上挂着一副墨梅图,席上摆着一张古琴,桌上清茶热气缭缭。 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听到声响后马上整理衣襟从榻上起来,柔柔下拜:“主子。” 妈妈也跟着进来了。 冷江寻一脸戒备的看着两个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温和的师尊脸上。 “起来吧。”霜辞道,随即拉着江寻坐下,示意另外两个人也坐下来。她指着少女,从容冷静:“她叫茗笙,是泉笙楼的花魁,这位是章寅,泉笙楼的老鸨,两个都是泉笙楼的负责人,泉笙楼是独立于玄阴教的,你日后若要不方便过手给玄阴教情报楼的信息,交给她们。这里南来北往,可获得信息多且迅速。” 说着她将一块白色玉佩取下来挂在了阿寻的腰间,“这是信物。”说完莞尔一笑,对茗笙二人补充,“其他人我就不见了,人各司其职,你们的新主人,冷江寻,不是玄阴教的教主。” 最后一句话,暗含几分威胁。 忠于人,不忠于头衔。 茗笙和章寅面面相觑,立刻起来跪拜,“属下参见主子。” 冷江寻手一抖,她缓缓抬起眼,看着师尊清雅的眉眼,自信沉敛,不容抗命,那是公事公办的师尊。 泉笙楼……她早就知道了,这个情报点是多少江湖武林眼红的对象,可其根基牢固,憾动不得,铲除不掉那就巴结着,多少江派想要和泉笙楼搞好关系,当然,朝堂上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会找到这里。可见泉笙楼的影响力。 而冷江寻,企图用自己的势力撬动泉笙楼,两败俱伤。可如今,师尊直接将泉笙楼的势力交到了她的手里。 这么大的势力,师尊直接给了她,权力也留不住她…… 霜辞见她没反应,笑了笑按着她的肩,“东泉笙,西柒霜,你的柒霜阁和泉笙楼不是对抗过,如今东西最大的情报点交到你手中,反而傻了?” 章寅不由得惊呼,“柒霜阁?”她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议,泉笙楼的死对头,是自己新来的主人?两家虽然没有夙仇,可因为名声在外,毕竟会有攀比,明里暗里的竞争也会有,但谁曾想到…… 两个人都有些懵,看向冷江寻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复杂。 冷江寻站起来,踌躇不定,“师尊都知道了?”她当初一开始培植自己势力的时候,是为了活下去,想要给自己和师尊一个后盾,当时玄阴教还在那个男人手里,她们处处受限,以防万一。只是后来玄阴教一番权力倾轧后,落到了师尊手中。 那时候江寻想的是,有个独立于玄阴教的情报点未尝不好,有些不方便的事情它可以处理,还能帮师尊解决威胁,当初她正要坦白,却得知师尊想离开…… 此事也耽误下来。 没想到师尊都知道。 “我不是故意隐瞒师尊的。”冷江寻咬了咬唇,像个无措的孩子,湿漉漉的眼神望着霜辞,“我没想瞒着师尊。” 第17章 你骗我 “我没生气。”霜辞道,“我把泉笙楼交到你手中,日后大部分的情报都会落到你手中来,想在情报上对你下手的机会应该很小,你自己……” “我不要。”冷江寻把玉佩拿了下来,在霜辞沉下来的眼眸中继续坚持,“我不要。” 霜辞看着她,黑眸乌云四合,可面容依旧温和,淡淡地问:“为何?” 茗笙年纪尚小,抽了抽嘴角,别人求之不得事情,这两个人相互推攘,听起来怎么这么让人不平。 “你们出去。”冷江寻对一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人吩咐。 房间里恢复了两个人,霜辞见阿寻倔强黑亮的眼睛,不太明白地皱眉,“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江寻一把死死抱住霜辞,低沉问:“师尊把这些东西交到我手里,是随时想要抽身就走对不对?你想要离开?” 一阵见血。 待她离开时,那就一身轻离开,重要的东西已经交给了徒弟。 霜辞丝毫没有被戳中的尴尬和羞愧,她看不到阿寻的脸色,但应该是很难看的,她向来懂得如何顺毛,于是甚是平静地否认,“不是。” 冷江寻冷笑,“不是?那师尊能说明白吗?” 霜辞飞快地找了个借口,把勒住自己的人推到凳子上坐下,自己站到她面前,弯腰哄着道:“我被你关在梦寻院,怎么处理她们的消息?我出不去,他们不也传递不进来消息,与其这样,不如交到你手中。” 冷江寻一怔,她垂眸想了半天,才低低道:“师尊,你还在骗我。” 霜辞眸光一闪,无奈道:“我没有。” 江寻抬眼,沉肃开口:“事实上,以师尊的能力,我根本控制不住你,把你囚禁在梦寻院,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对不对?”她当初就一直很疑惑,玄阴教七八年,师尊被困住,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解救,除了几个月前,但是时间过去太久了。 留与走,从来都不在她,而在于师尊。 霜辞心头一跳,没料到豆芽菜不太好忽悠了,但她见招拆招,保持着微笑说:“对啊,我随时都可以离开。”在江寻蹙缩的瞳孔中继续慢悠悠道,“可我没有离开啊,”她俯身与她额头相抵,气息交缠,低低的嗓音混合着缠绵缱绻的味道,“阿寻,我说过,等你觉得腻了,不需要我了,就放我走,你需要我时,我不会离开的。” 冷江寻抱住霜辞,“一辈子都不腻,下辈子也不腻,下下辈子都不腻,那师尊就会一直一直地在我身边对不对?” 霜辞笑容不变,“对。”她想,怎么会不腻呢,她看到过太多太多的人,少年时,年少气盛,矢志不渝,说着生生世世,可一转眼眠花宿柳,你死我活。 江寻将手中的信物还给了霜辞,“既然如此,师尊就替我处理情报吧,还有柒霜阁的事情,我**乏术,师尊帮我好不好?” 霜辞接过来,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达到应有的目的,反而还亏了。 但她也不至于后悔,而且听江寻的意思是,不锁着自己了?她调侃道:“不怕我跑了?” 冷江寻眼里风云滚动,最后把一切的惊涛骇浪归于平静,“师尊若真的要走,我留得住吗?”权力留不住,富贵留不住,还有什么呢?她不知道,心中的害怕层层叠叠涌来,她无限惊恐,依旧找不到好的办法。 她自以为表现得足够正常,却不知落在霜辞眼中,就像是即将被丢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地抓住她的衣袂,祈求她留下来。 霜辞心里揪痛,她从来不知道当初自己要离开玄阴教的决定,会带给对方这么大的阴影,会让她如此没有安全感。 霜辞吻住江寻的唇,舔了舔那人的唇线,探出舌尖勾住对方香软,辗转亲吻,温柔强势,唇齿交缠间耳边有那人急促的喘息,她甚至听到了阿寻疯狂的心跳声。 “阿寻。”她低低地唤她的名字,“别怕。我不会扔下你。” 要说这世界上唯一可以让她在意让她妥协的人,就冷江寻了。夺得玄阴教之位,是为了生存,护住自己和阿寻的命,可她从进入玄阴教开始就勾心斗角,权力倾轧她做得得心应手又麻木,连这个泉笙楼,她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自保和反击,甚至说自由,她也只是觉得外边的世界应该还不错,可以去看看。至于情爱,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麻烦又累人。至于生理欲望需求,她吃粗茶淡饭可以,山珍海味也行,而身体的另外一面需求,不要也可以。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非要不可的地步。 唯一不同的是,她觉得阿寻是一个牵挂。 可阿寻是牵挂,是软肋,是她所有的温暖,但这个人也不是非要不可……没有阿寻,她觉得自己依旧可以自由自在。只是阿寻离不开她,她舍不得对方难过,那么将就也没什么。 这大约就是她所谓的母亲骂她的那句话,无情无心,凉薄得很。 好端端的让阿寻接受泉笙楼,接过非但没让对方接受,自己还多了一个柒霜阁,她都不知该哭该笑。 八月十五。 圆月金秋。 毕竟是佳节,霜辞决定过过节日,赏月的话,除了月饼,应该添置些别的。 冷江寻拿了两坛酒,霜辞意外地挑眉,“酒?” “师尊,我们好久没有喝过了。” 江寻点了点头,“行,不过一坛就够了吧,两坛太多,你我酒量都不行。” 小徒弟听话地放下。 一路上卖小玩意儿的挺多,路过一家簪子铺,霜辞想了想走进去,正要挑一根适合阿寻的簪子,手却被人死死拉住,她正要开口,就听得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霜霜……辞?” 顺着声源看去,店铺里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儒衫,手上抱着几卷书,文雅得过分,一张嘴几乎都能够预料到接下来的之乎者也,为圣人立言。 男人有些呆,不怎么会看眼色,看不出如今阿寻冰冷的脸色。旁边的人是曾经想要他命的人,他因为人家换了一身装扮就认不出来, 他抱着书跑来,惊喜道:“真的是你啊?你没事吗?你当初被那些人抓走了,我当时急得报官,那人没有为难你吧?” 第18章 你不是别人 他还想再靠近,冷江寻上前拦住他,将师尊拉到自己身后,戒备且带着敌意地看着他,目光阴沉,可惜对面的人少了一根筋,见冷千寻戒备的样子,还解释:“别害怕小姑娘,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她的。” 霜辞无奈地将阿寻手中的银针一根根地拿出来,然后重新把人拉到身边,但还是与潘闲云保持了一个距离,“我很好,真巧在这里看见你。” “是啊,今天中秋……”他举起手中的书,“我特地出来买书看的。” “哦。”霜辞见阿寻手下力道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说道,“那我先行告辞了,徒弟有点不舒服。” 潘闲云愣愣点头,就在霜辞拉着阿寻准备离开,潘闲云一下子反应过来,“等一等,这个人不就是抓你……” 几根银针裹挟着风定在了他拿起的书上,整整齐齐,针尾甚至还颤动地晃荡。 潘闲云吓得脸色都白了,书哐当落了下去,店老板立刻缩到了角落。 冷江寻冷眸如刃,警告道:“再上前一步,针就不是落在书上了。” 周围聚集了一些人,指指点点,却也不敢上前,看了半路的人以为是男人要欺负两个女子,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究竟是什么门道。 潘闲云想起之前这个女人一身血狠厉的样子,更是腿软得走不动,可读了多年圣贤书,他脑海中都是“见死不救者,非大丈夫所为也”的说教,他尽管害怕,却也抖抖索索地说:“霜辞……我会救你的。” “人家需要你救吗?”一个人的声音穿插进来,听语气是非常嫌弃,“你没看到这两个姑娘关系挺好的。” 霜辞笑了,她顺着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宽大褐色衣袍的瘦小男人抱臂,懒洋洋的模样,男人,准确地来说是一个装扮男人却不成功的女人。 霜辞举起与阿寻交握的手,冲着潘闲云说:“她不曾逼迫我,我是自愿的。” 路人见此纷纷离开,以为有什么大戏,摇头摆手赶去看其他的乐子了。 霜辞拉着阿寻准备走,却发现那个大胆说话的瘦小人儿见到阿寻时很惊讶,瞳孔变大,甚至脸都红了,她脚步慢了下来,这个人认识阿寻? 冷江寻看向师尊,见她盯着别人看,心里的戾气越发重,可面上却是眸眼一弯,“师尊,走吧。” 那人见霜辞看过来,飞速地低头,霜辞本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孰料两个人刚走出两步,女扮男装的人一下子从后边跑了上来,“等一等,我们又见面了。” 霜辞含笑转身。 冷江寻手中的银针正要出手被霜辞拦了下来,霜辞敛眸,无奈开口:“怎么动不动就要伤人?” 江寻水润的眸露出几分委屈,“他们总是骚扰师尊。” “这位好像是来找你的。”她扬了扬下巴。 冷江寻不耐地看了眼跟来的女人,似曾相识,昨天偶遇过,她让暗卫去查,发现只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偶然撞到而已,她就没再管了。 霍留仙惊喜地盯着江寻,“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 “你救过我的命,而且昨天我们不是遇到过吗?你都忘了?” 霜辞挑眉,她这个徒弟敢情还是见义勇为的那一类型?冷江寻本能地去看师尊的反应,发现对方眼中只有戏谑,没有自己想要的那种情绪,瞬间脸色更难看,对着霍留仙更是没什么好态度,她阴冷开口:“我只记得自己杀过人。” 霜辞就知道她不会好好说话,很是无奈:“小姑娘,别听她的话,她吓你的。” 冷江寻沉着脸拉着师尊大步流星地往回赶,不愿意再遇到任何人,再有人敢上来缠着师尊,她的银针直接穿透其心脏! “潘闲云怎么死而复生了?”霜辞笑着调侃,“玄阴教的人这么不中用吗?一个秀才都杀不了。” 冷江寻的脚步果然如愿以偿地慢下来,她耳尖有点红,但立刻瞪了一眼霜辞,气恼道:“师尊,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来。 霜辞顺口接过话:“我坏,我知道。” 冷江寻没如往常一样撒娇,眉眼反而蒙上一层黯然和郁色,“我真杀了,师尊会生气吧。”她那日是想要让李桓杀了这个人的,可是……她一想到若是被师尊察觉,那么横亘再她们之间的,除了爱与不爱,还有人命,到时候恐怕师尊真的不会原谅自己,她不敢赌。 所以那些人,她嘴上说着杀了,却也只是把人关在牢中。更重要的是,冷江寻一直都没打算坐稳这玄阴教的位置,她当初要这个也只是为了留住师尊,但很显然也留不住,那教主之位也没什么用了。 而且,那个时候她以为师尊一定恨死她了,冷江寻甚至做好了被师尊杀死的准备,自己死了不要紧,那些忠于师尊的人还得留着,日后师尊重新接受玄阴教时,还有人用。 霜辞一愣,笑了笑。 “师尊真的会生气吧。”江寻抿了抿薄唇,“会讨厌我。” “你这个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重?”霜辞问,偏过头,日光落到眉眼间,她眯了眯眼,“我以为你是做了就不会后悔的。” 冷江寻苦笑,“师尊不一样。”她对师尊所作的每一行为每一举动都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甚至会不停揣测,对待这个人,她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霜辞扶额,拉过小徒弟以免她挡了别人的路,“因为知道你不会,所以不会讨厌你。倘若你真的杀了他们,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愿意听你的理由。”她捏住冷江寻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不会无缘无故就怪你怨你,阿寻,你要有这个觉悟,在师尊眼里,你从来不是别人。” 冷江寻的心一点点地回暖,浮在眉眼的阴翳散去,看向霜辞的目光重新有了光和欢喜。 这才是她想要看到的,霜辞想。 “师尊。”江寻软软地唤她,心情以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霜辞捏了捏她的鼻子,“高兴了吧,走,我去买个东西。” 她带着徒弟又进了一家卖胭脂水粉和各种头饰的店铺,江寻眨了眨眼,盯着一大堆圆圆的红红的东西,师尊想要买这个吗那梦寻院是不是该添置些? “老板,把这支簪子给我看看。” “好嘞,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根簪子是真正的和田玉做的,由我们店铺里专门的匠人花了几个月功夫才打造出来这形状优美的簪子,您看簪子的这个透明……” 江寻一把将霜辞拉到身边,离老板远了些,同时也成功打断了老板的话。 霜辞端详着手中紫色的玉簪,温和地递到江寻眼前,“你觉得好看吗?” 江寻随意地看了眼形状优美但是造型简单的簪子,偏过头想了想:“师尊戴什么都好看。” 霜辞勾了勾她柔软的下颌,很是无奈,将簪子插到了江寻的发间,“我是给你买,呆子。”说着打量了一下,忽视老板喋喋不休地夸赞,发现的确不错,打算要一根。 “要两支。”江寻眼神躲闪,好像挺心虚的样子,却依旧重复,“两支。” 她一支,师尊一支。 老板求之不得。 “这就是中秋节的礼物了。” “我很喜欢。”师尊送的任何东西,她都喜欢。 ※※※※※※※※※※※※※※※※※※※※ 第19章 一次好不好 小徒弟是很好哄的,哄好了那就是个贴心小棉袄,虽然一旦惹恼了吧,自己也挺吃亏,但霜辞还是觉得自家小徒弟就是个可爱的小面团子。 回到客栈,掌柜的和小二都已经被冷江寻吩咐不用伺候,掌柜的一看就知道她们不好惹,一听说不用伺候高高兴兴地收拾着回了只有半条街之隔的家,打算过中秋。 清冉她们被明确下了命令不准跟着去,在客栈门口迎接主子们,但见教主倒是拿了一大堆东西,也还挺重,本来两只手完全可以拿下,可她一只手非要牵着两手空空的霜辞,手都被勒出了一道道的红印。 清冉好像有点明白主子为什么会那般纵着教主了。 冷江寻见走了不少路的师尊面色疲惫,有些心疼,她凑过去贴在霜辞身上,“我给师尊捏一捏吧。”因为内力被封,霜辞就只是普通的女子,走了这么远,定然累了。 霜辞顺势捏住江寻的手,瞧着她手无碍才笑着道:“那你捏一捏肩吧。” 冷江寻小时候就很喜欢这样贴着她,给她捏捏酸麻的肩膀,力道正好,不轻不重,温柔又有分寸。 只是豆芽菜长大了,心思不纯了。霜辞按住不安分的手,似笑非笑地仰起头看着徒弟,“你的手是不是有些不规矩?” 江寻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翅翻飞,“我在给师尊捏肩。” 霜辞站起身,将她手按了下去,“我觉得自己舒服了很多。” 江寻有点失望,索性就伸手抱住要走的师尊,一只手环住她的纤腰,“那师尊给我抱抱吧。” 霜辞语气清淡:“不想做月饼了?” 江寻将头埋在对方的肩头,蹭了蹭,瞧着师尊小巧雪嫩的耳朵,还有露出的一段白皙优美的脖子,眼神暗了暗,声音有些哑:“抱完之后去做,师尊教我。” 霜辞没觉得不对,直到冷江寻一把抱起她往床边走去时她心里猛然一惊,后背贴上柔软的被子,那人压了下来,一连串的吻落到耳畔脸颊还有唇上。 “冷江寻!你今年也想让我在床上过中秋?”她问,语气有些严厉。 霜辞记得去年中秋,她不小心把豆芽菜惹怒了,整个中秋节她连个月亮都没有看见,被抓到床上折腾得快要没了老命,今年不是心情挺好,怎么又来了? 说实在的,霜辞挺害怕小徒弟在床上的样子,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令人窒息地可怕。 江寻抬起身子,有点委屈,她小声问:“师尊,就一次好不好?然后我们去做月饼。”语气很软,也是商量的语气。 霜辞果断地摇头,“不可能。”她瞥了眼天色,又补充道,“白日宣淫。你起来。” 江寻不动,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对方的嘴角,没躲,“师尊,那我就抱抱。” 说抱,那也是挺老实的。 “等我回去,我就把解药给师尊。” 霜辞讶然,她还以为这小家伙还要自己再纠结一会儿,“嗯。” …… 做月饼是挺容易的,可要做得精致又好吃,估计是挺有难度,她们两个人不够,选了带来的两个侍女来帮忙。 霜辞平日里温温和和,温文尔雅的,是深得底下人喜欢的,所以侍女并不是特别怕她,跟着霜辞在一起的江寻在她面前就是一个软软的可爱女孩子,也没平日里的凶悍和狠厉,消解了许多恐惧。 “我说冷小寻,我让你和面,不是让你把面都和到你身上去的。” “师尊嫌弃我了。” “很显然,我的确在嫌弃你。” 冷江寻默默地又倒了些面粉,掺了些水,这次谁没有倒太多,她亮晶晶地看着师尊,企图得到表扬。 霜辞冷笑一声,“今天早上学了一两个时辰,这个都不熟练。” 冷江寻闷闷道:“已经很好了。” “是吗?” “真挺好的了。”冷江寻抿了抿唇,“师尊不可以骂我。” 霜辞装不下去严厉的模样,笑着捏住她沾满了面粉的下巴亲了亲她嘴角,柔声道:“不骂,阿寻很聪明。” 某人眉开眼笑。 打下手的两个侍女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同时低下眼。 当初底下的人以为是教主夺权,而且更重要的是,教主很快把霜辞教主囚禁起来,不准任何探望,所有人都以为这对师徒背地里是仇人,恨不得砍死对方的那种,还有人传闻,两人因为一个男人而反目,也有人说是为了权力,各种版本都有。 但谁知道,这对师徒,亲密得令人脸红心跳。 当天晚上,八月十五的夜晚,江寻抱着霜辞飞上了屋檐,两盘月饼,一壶清酒,一双人。 “师尊似乎很喜欢中秋。” 霜辞捏着圆鼓鼓的月饼优雅地咬了一口,无论是卖相和味道,她都知道出自谁之手。她点了点头,“是挺喜欢的。” 冷江寻蹭到她身边,脑袋搁在霜辞肩上。“为什么啊?我当初刚进玄阴教时,记得师尊……明明不过中秋节的。” 霜辞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脸,觉得手感挺好又捏了捏,那人扬起脸颊让她捏得更方便。霜辞低低地笑了,清丽的笑声像是月色光影潋滟,令人心动。 “因为有个小不点在孔明灯上许愿,希望有家人陪她过中秋,她一直不知道和家人过中秋节是什么样。” 冷江寻狠狠一颤,心脏鼓动的声音几乎让她错觉地以为自己即将猝死,坐直身子却差点摔下去,可她顾不得那么多,红着眼看着月色下的人,抖着唇问:“师尊是……为了我?” 那年孔明灯,师尊问她有什么愿望,她想起小时候,常家过中秋节的样子,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庭院中赏月,彼时她尚关在柴屋里,她看不到那究竟是怎样的场景,可听下人描述好像也生出几分期待。 那个时候,她写那愿望的时候,从来都没期望过什么,至少在那个时候,她对霜辞不敢有任何的期待,对这个世界,都没什么期待。 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有一个人,会为了自己重视她曾经忽略的东西,会在每一个中秋陪着自己,就连被自己囚禁的第一年,自己发狂,她也那般容忍着……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舍得放手!如何舍得? 霜辞没想到小徒弟反应这样剧烈。她倒了一杯酒抿了抿,失笑:“阿寻,我也是有私心的。”在冷江寻疑惑的眼光中,她云淡风轻道,“我也没有家人,也不知道过中秋是怎样的感觉。” 没有刻意的低沉,没有本有的伤感,平平淡淡,也无风雨也无晴。 直到那个晚上她回去,看到守在饭桌边睡着却等自己回来的豆芽菜时,她想也许自己试着把这个人当成十分之一的家人看,后来……却没有界限地把这个人宠过了。 可霜辞倒也不后悔,挺好的。 冷江寻的心脏却抽痛起来,她红着眼拉着霜辞,“师尊,我们两个,有家人的。” 霜辞无奈地擦了擦她的眼角,“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有那么心酸?” 江寻摇摇头,眼睛一弯,如一泓清泉,“高兴。” 是高兴!她已经明白了师尊为什么会这般纵着自己,从前自己要什么她给什么,出玄阴教总部,师尊陪自己,要一起睡,师尊也答应,要学习功法,师尊也答应,到后来,她要玄阴教,师尊也给自己了,甚至……自己要了师尊的身体,师尊依旧给了…… 她一直把自己当家人,这个世界上,她只有自己,而自己,也只有她,所以她会这么一直宠着,宠得无法无天。 而自己想要师尊爱自己,就像男女之间的爱,师尊不是不给,不是给不起,而是……师尊没有,师尊……不懂情。 没关系,前小半生师尊教自己爱家人,那她就用余生,教会师尊爱情。 ※※※※※※※※※※※※※※※※※※※※ 小天使……你们看不仔细了哈 第20章 跟师尊走 那夜月华如水,沐浴在清冷月色下的霜辞素色衣袂轻扬,发丝微乱,安安静静地喝酒,好像随时都能随时飞走。 冷江寻喝了两大杯,脸蛋红扑扑地,靠在霜辞身上,一只手死死地拽住霜辞的衣角,这样的话,师尊不会飞走了。 “喝醉了?”霜辞轻笑。 冷江寻摇了摇头,“没喝醉。只是头晕。” 霜辞揽住她,“回去吧。” 江寻站起来,用脸颊不停地蹭霜辞的脸颊,满足地笑,很天真,很灿烂,“我知道自己拦不住师尊。” 霜辞没怎么在意,“哦?” “师尊离开我的时候,我就用……”她摸了摸放在胸口的包得好好的簪子,师尊若真的离开了,她就用簪子把自己解决了,魂魄跟随着师尊,这样她们也是永远不会分离的。 “你要怎样?”霜辞轻问。 江寻抱着她飞身而下,低低在她耳边道:“我跟着师尊走。” 霜辞笑,却没有放在心上。 她以为小徒弟是真的醉了,所以没想太多,当那家伙扑过来亲她时,霜辞才算明白,一只狼,装得跟摇尾巴的小奶狗一样,那也是装的。 “师尊……”冷江寻捏着霜辞的手,软软地亲了一下又一下。 “沐浴,休息!”霜辞拿出了师尊的气势,推开了要抱自己的人。 冷江寻瘪了瘪嘴,歪着头眨了眨眼,不敢反抗师尊的命令。她走出去两步,又转过头来,脸颊绯红,眉眼弯弯,“师尊,那一起洗好不好?” “……” 两个人沐浴完,躺在床上。霜辞本有些疲累,可她头发尚未干,江寻非要用帕子给她擦干。她不愿动,也许是酒意,霜辞甚至懒洋洋地犯困,直接将前额抵在了冷江寻的锁骨处。 冷江寻的动作轻柔,可因为霜辞垂下头的姿势导致时不时地触碰到那人的脖颈,耳尖,青丝散开,霜辞优美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眼前,烛光里,白皙的肌肤仿佛泛着玉色光晕。 指尖好像都有点滚烫,可师尊丝毫不知,冷江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直接用内力烘,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师尊像一只小猫。” 霜辞小声地“嗯哼”了一声,很快发现了对方竟然用内力,她一把抓住了江寻的手腕,冷江寻垂头,霜辞却刚好抬起头,唇瓣擦过那人柔嫩的脸颊而过,呼吸瞬间凝滞。 原本暗色氤氲中的暧昧因着不经意的触碰瞬间着了火,霜辞感受不到空气里的诡异,却撞进那双黑色的眼眸,那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似海面潮水,铺天盖地的涌来,霜辞往后一扬,本想要避开。 而冷江寻忍了许久再也不打算忍着,直接搂过霜辞的身子狠狠吻了过去,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舌头毫不留情地撬开霜辞的牙关,一路大胆地闯了进去,攻城略地,呼吸略微急促,疾风骤雨,气息强烈,她搂着霜辞的腰不断往自己的怀里带,身子滚热,恨不能将这个人直接融入到自己的骨血里。 “唔……” 霜辞伸出手推,那人纹丝不动,手反而不规矩了起来,腰间的带子被扯开,腰间贴上一只滚烫的手,她忍不住发颤,身体的记忆比她意识记得更清楚,那些她并不愿意铭记的片段此刻因为对方直接热烈的动作再次记起来。 后背贴上了棉被,冷江寻强势不容置疑地压了过来。 暗色沉沉,她趴在霜辞胸口间,嗓音低哑:“师尊,我要中秋礼物。” 霜辞被这一番动作搞得七荤八素,没弄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就要求礼物了,迷茫的眸子还未曾清醒半分,雾气迷蒙,她正要开口,胸口一凉。“……阿寻……” “师尊,礼物我想要你。” 客栈的被套床单是从玄阴教带出来的,因为冷江寻强烈的占有欲,她不想让霜辞躺在无数人睡过的东西上,那会侮辱了师尊。因此,被套是天蓝色的带着白云的图案,她心爱的师尊被躺在上面,身体美好得如千年难见的白玉,冷江寻觉得,师尊的呼吸都是甜的香的,师尊微微一动,都是旖旎的画面。 师尊躺在白云上,一次一次地被她占有,低低地喊出她名字,随她痛苦,随她欢愉。 “师尊……”她一口咬在霜辞的脖子上,动作不算重,最后轻轻用唇瓣温柔舔舐,然而手下的动作和那般温和极其相反,恨不得将人彻彻底底地完全占有,可饶是这样还觉得不够,她想要的更多,想听的也更多。 婉转媚声里,冷江寻眸光痴缠如网,鬓角的头发已湿,无数的惊涛骇浪积聚黑眸,狠厉被很好的收起来,极具侵略性又着迷,像是熊熊烈火,要将底下的人毁灭。 “师尊……”她又喊,沙哑的嗓音带着令人窒息的温柔,沉沉地砸下来,“我爱你……” 师尊是她的! 低低的求饶声从师尊被亲得红肿的唇中溢出来。 “师尊,帮我脱衣服,我就饶了你……” 她缓慢地诱导着,制造了缱绻的陷阱。 衣衫落地,肌肤彻底相贴,冷江寻满足地嗟叹,师尊脱和她自己脱,幸福感完全不一样,同样增长的,还有浓浓的占有欲。 身下的人,身上布满了她的痕迹,向来云淡风轻的脸终于因为她而有了别样色彩,冷静的眼眸甚至蒙上一层水雾,冷江寻更不想放过这个人。 月色隐了下去。 冷江寻直接将师尊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被子也紧接着盖上了交缠在一起的身体。 霜辞昏昏沉沉,以为终于结束了,闭了眼不愿再想别的,额头的汗水滑了下去,隐没到发间。 直到难以置信的柔软与同样的炙热相贴时,霜辞迷糊的脑子有了一点点的清醒,她第一次生出无限的惊惧,忍不住发颤,她要直起身逃离,被身下人狠狠压了下去,与此同时还听到一声叹息,是满足和满意。 “阿寻……”霜辞声音发抖,嗓音甚至有几分哭腔,“阿寻……你别这样……” 冷江寻死死地扣住她的腰,一只腿纠缠着她,沉沉地看向上方几近崩溃的人,低低问:“怎样?师尊不想在上面?” ※※※※※※※※※※※※※※※※※※※※ 妈耶,会被锁吧??? 第21章 恶心 霜辞颤了颤,那抹热与软仿佛要通过相接的地方直直地传入她的身体,再落到她心脏处,她说不清的惧怕,越抖花瓣盛开到极致,柔软更贴,她们仿佛通过了这样的方式融为一体。 她不再害怕冷江寻无尽的精力,也不再害怕她数次几乎要将自己融入血肉的力道,却难以忍受以如此方式结合在一起,她一直以为建立得极为稳固的防线摇摇欲坠。 连第一次都没有那么害怕。 贞洁于她不重要,可她惊惧与另一个人如此。 之前阿寻从未如此过,霜辞也以为那就是极限,她们连肌肤相贴时,她也没有见过碰过阿寻的花蕾,这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直接打开了阿寻…… 长睫上的泪珠滚下来,霜辞逃离不得,她祈求道:“阿寻,你要怎样都可以……别这样……别这样……” 冷江寻身子动了动,轻轻碾磨,果然换得师尊的控制不住的发颤。 “你别动!” “师尊害怕?”江寻低低地笑着,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xiashen分离,霜辞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冷江寻却扣住她的腰,她毫不保留地镶嵌进来。 “阿寻!” 冷江寻钳住霜辞要推开她的手,压在了她脑袋两侧,仔仔细细地观察对方的反应,黑眸直直地望进师尊的眼,她一丝情绪都不愿放过,看到师尊眸中的脆弱,看到她的祈求和难堪,然而雾气散去,她终于看到了平日里不曾看到的东西,盔甲被击碎,以宠溺为名的占有。 冷江寻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心头狠狠一揪,滚烫的汗水落在师尊眉心。 轻轻地摩擦,花蕾摩挲,露水凝结里那人脆弱得好像一戳就破。 她俯**,在霜辞耳边道:“师尊,你难道不想看看我吗?” 霜辞费尽心力地要逃也逃不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般害怕,滚烫传到心底,她第一次有了那般真切地感觉,她身上的人是一个与她一样的女人,而且这个人,是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徒弟。 那人的嗓音也传来,声声分明的告诉她,这个人是阿寻。 是阿寻! 不是别人! 阿寻,是她的……不对…… 霜辞簌簌发抖,她捏着江寻的手,眼神湿润,不停祈求:“阿寻,你想要用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这样,好不好?回去之后柜子里的……” “不好!”江寻直接拒绝了她,死死地盯着师尊的眼,压住她的身体,缓缓动起来,甚至不断碾磨,花瓣柔嫩,而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感知到了,相贴的粉色花瓣红艳凝露,艳色无双。 师尊的瞳孔不断放大,最后随着她的动作而散开,所有的一切好像在这这样的方式下粉碎开,冷江寻隐隐明白了什么,只有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彻底将师尊的壳撬开。 她的师尊啊…… “阿寻……阿寻……” “师尊,我在……”江寻抱着霜辞,不再迟疑,所有的一切都迅速起来,她们二人这些年的时光也迅速起来。 霜辞崩溃地抱住江寻,明明这个人是造成她如今摸样的罪魁祸首,可她却要依靠她确认些什么。 “阿寻……”她低低地唤那一声,每喊一声,都落在她自己的心底。 “师尊,你是我的。”她在那人耳边低低诉说,“我也是你的。” 霜辞用尽全力想逃,被禁锢在原地。 我也是你的,一字一句,如铁,定在了心尖。 今晚夜色,还会很长很长。 冷江寻抱住霜辞,伸手将她脸颊上汗湿的长发拨开,心满意足地吻了吻昏迷过去的人。 以前,因为害怕师尊厌恶与她构造相同的身体,她就算是脱了衣服也不敢有过多的放肆举动,就是抱着师尊都是一种满足,更不敢让师尊直接以那般方式感知自己,她害怕师尊觉得恶心。 但是所有的一切抛开后,她才发现,原来曾经要了师尊,在师尊的眼里也只是哄她的一种方式,而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这一次,她让师尊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师尊,我的! 我是师尊的!冷江寻这样想着,笑得跟个狐狸,而天色已渐明。 霜辞昏昏沉沉中感受到一股温热从肩头滑下,她想要靠近却又害怕,思绪早已经被牵引离开,梦回年幼,她仿佛感受到当年小不点要抱着自己睡的时候,豆芽菜温暖软糯,抱着她,她同样生出几分惊惧。 那是她从来都不敢面对的害怕。 如同泡沫,伸手一触,所有的软与暖统统烟消云散。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她的,也不可以属于她。 她不敢相信,所以不断地加固自己的盔甲,给予他人暖,却不愿占有,为自己所有。 这是对自己极好的保护。 可有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她所有的坚持。 霜辞很累,那种累既来自于身体,也来自于心底。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睁开了眼。身边之人早已经离开。幸好不在,她如今不想看到那个人,她原本藏得极好的东西被那人洞悉,霜辞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霜辞撑起身子起来,绵软的酸痛袭来,身上被清洁过,可遍布的痕迹无论如何也处理不掉,霜辞拉开袖子,白皙的手臂上竟然也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她呆呆地看着,回想昨夜的一切,还有自己从不敢面对的事实与真心,整个人思绪混乱不堪。 冷江寻端着粥上来,刚一打开门就见师尊收拾得妥当,看样子是要出去,她有些讶然,师尊没有内力,以往这般折腾,她一定会睡到午时,“师尊……” 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师尊投来的清冷眼神令她一寒。 霜辞很好地掩饰了所有的慌乱,指尖的颤抖也被藏在了袖袍中,她故作冷静,“我要出去。” 江寻立刻放下手中的粥,急忙上前,“我陪师尊。” 霜辞后退两步,眼神漠然,所有的抗拒不言而喻。 冷江寻神色一变,她抖了抖唇,“师尊生气了吗?” 霜辞并未答话,绕过她就要去开门离开,那人立刻从后面搂过来,死死地抱住她。“别生气,师尊,我错了,我错了。” “阿寻,放开,我想出去走走。”在她还未整理好自己的盔甲前,她一点一点都不想看到装小白兔的人,更不想在她面前把自己一点一点地剖得干净。 冷江寻手中的力道未减,藏不住地害怕与惶恐从收紧的手臂中传递过来,“师尊,我……” “冷江寻。”霜辞捏住对方的手腕,强硬地掰开转过身来,视线里的人眸色氤氲,暗沉沉的迷雾里空洞得心惊,所有的话停在了原地。 江寻身子冰凉,冷意从脚底慢慢爬上来,她嘴唇发白,昨夜是她看错了,师尊其实是恶心的?所以师尊反应这么大,会那般不堪忍受……“我不会那样了。”她低低祈求,“师尊,我……不会恶心你了。”指尖小心翼翼地拉住师尊的手,“别离开好不好?” 霜辞愣了愣,阿寻以为自己是恶心吗?那一刻,她有些庆幸,若阿寻那般想,她的防线还没有被踏碎,那就很好。她觉得很好,然而那人冰凉的手指牵过来,眼中的凄哀暴露,霜辞发现,那一丝庆幸竟然也荡然无存。 冷江寻,这三个字仿佛是她所有的宿命终点。 她伸手把江寻抱在怀里,叹息了一声,“我没有恶心。阿寻,给我时间,让我整理整理好吗?”怀里的人微微发抖。 “师尊……不会逃!” “不会。” “你……你若逃了,我就杀了王莘他们,杀了潘闲云,还……还会把你抓回来,关在梦寻院,你都别想……” “闭嘴!”霜辞打断她,她推开怀里的人,盯着她明明惶恐却猩红的眼,对方的暴戾杀戮未来得及收好,又害怕她讨厌,只近乎狼狈地抬眸。这分明是一只在逞强的孤狼,霜辞捏着她的肩,“阿寻,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好吗?” ※※※※※※※※※※※※※※※※※※※※ 这个车有点点快……不知道会不会锁。 第22章 惊惧 霜辞走出客栈的门,阳光铺天盖地地洒在身上。来往行人不由得都多看她两眼,那般好看绝色的女子,气质出尘,想不惹人主意都难。 掌柜的盯着那纤弱的身影,手中的账本差点落下去,等他再次抬头时,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霜辞刚离开客栈门口,走到一条交叉路,一个人影猛地窜了出来,没有任何的危险性,她抬起眼皮,见到一脸疲惫的来人微微惊讶。 清秀如玉的脸依旧呆呆的,手上还抱着两本书,说话也带着读书人的缓慢和文气:“霜辞,你可曾有事?我昨日见着你们进了那家客栈,害怕那女人威胁你,一直守在对面的巷子里,可被发现了,她手下的人差点我给扔出去了。霜辞?” 霜辞含笑着问:“你在这守了一夜?” 潘闲云傻气地挠了挠脑袋,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愈发凌乱,“也不是,我在看月呢。” 霜辞很是无奈,提议道:“要走一走吗?” “好啊。”答应得很快。 卢崖镇在这个月份的天气不算热,也不冷,但是清晨时,空气还是有些清冽,吹在脸上,是让人清醒的温度,周遭的店铺都陆续开张,吆喝声,叫卖声以及车轱辘声马蹄声,声声入耳。 “你可用饭了?” “不曾。” 两个人坐在了一家干净的饭馆,面前是潘闲云热情推荐的早点,不算多,但看上去很让人有食欲。 “你真的没事吗?”潘闲云从热气腾腾的面中抬起头问,“那个时候那人满身是血的样子挺让人害怕的。” 霜辞筷子一顿,她笑着摇头,“无事。” “你不用跟我客气,她要真欺负你了,我们今天就去报官,你别怕,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大丈夫当顶天立地……” 眼看着对面的人快要拍胸脯保证了,霜辞不由得扶额,打断他道:“真不用,她是我徒弟,脾气……可能不怎么好。” 潘闲云有点扭曲,想说岂止是不怎么好?可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说徒弟不好,只好讷讷点头。 “你不是上京赶考吗?怎么回到了卢崖镇?” 潘闲云神色一肃,“我走后,娘就病倒了,我赶回来时她已经归天了,逢丁忧,如何赶考?” 霜辞其实不怎么明白父母子女间的情感,但她还是道:“抱歉。” “都过去了。”潘闲云摆了摆手,或许是霜辞太安静,或许是许久没人愿意听他说话,面对一个并不是熟到能够深谈的人,有些话不自觉就出口了,“我很爱她,可子欲养而亲不待,世间之痛莫过于此。我无数次的埋怨过自己,怎么就不中用,没有让母亲见到我衣锦还乡的那日。” 霜辞默然。 “抱歉抱歉,对你说这种事情,别放在心上,你尝一尝那个糯米鸡,非常不错。” 霜辞笑了笑,坦荡道:“抱歉,我也不太懂这种情感。”她从来都不懂母子母女那般深厚的情感来自于何处,是血缘?还是陪伴?也从未深究,在她看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不曾奢望,不愿得到,不可占有。 潘闲云瞪大眼睛,差点问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在他想说什么时,对面的人又说,“我虽然不太懂,但很理解,非常重要的人离开了自己,应该很难过。” 平平淡淡,似乎都没有什么情绪。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安静得空茫。 “这……的确,像生命里少了重要的东西一样。” 霜辞忽而偏头:“那该怎么办呢?再找一样东西填补吗?” 潘闲云摇头,“有些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东西都填补不了,比如我的母亲,谁都不能代替。”他说完对面的人依旧是不懂的样子,他想了想,本想说家人,可想到什么似的,直接道,“就像,你……的徒弟?你的徒弟对你而言很重要吧,让你想一样东西替代她的存在,你可想得到?” 霜辞只觉得被击碎的盔甲在潘闲云无意中的问话里彻底粉碎,灰飞烟灭,心脏里的蹙缩痉挛令她异常不适,她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也许这个比喻不恰当,比如你喜欢的人,或者是你的丈夫。” 霜辞皱眉,丈夫?喜欢的人? 潘闲云叹了口气,“我以为我已经够傻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傻。”一个连情都不懂的人,岂不是比他更可怜。 霜辞:“……” “哎,你徒弟。”潘闲云轻声道,“她就坐在你后面。” 霜辞一僵,顿时如坐针毡,她知道阿寻会跟着自己,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明目张胆。她见潘闲云急急地垂头,知道那边阿寻情绪肯定不对,她转过身,那人比她动作更快,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手指被对方死死捏着。 霜辞要挣脱,也挣脱不得,索性随了她去。“吃点东西。”她把糯米鸡放到了江寻面前。 潘闲云坐立不安,霜辞的徒弟太吓人了,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一刀一刀地杀了自己,更重要的是,她看向霜辞的眼神,充满了控诉和委屈。一面像魔鬼,一面像小孩。 “你们两个……”潘闲云木木开口,“真的没什么事?” 霜辞摇了摇头,“小孩儿脾气古怪,看不得我和别人说话。” 潘闲云不怕死地来了一句:“那占有欲挺强的。” 闻言,霜辞一顿,占有欲这三个字在她眼前盘旋了一遭才消失,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脑子乱得很,等走出饭馆,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只剩下自己和阿寻,潘闲云已经走了。 “师尊,你不喜欢他。”倔强固执的陈述句落到耳畔。 “嗯。” “那让我跟着师尊好不好?” 霜辞停下来,明确道:“不好。” 冷江寻:“……” 霜辞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冷江寻就没法撼动,何况这件事情本身因她而起,再怎么撒娇放低姿态,都只有冷漠地拒绝。 霜辞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累了就走进一个戏堂子,听着里边咿咿呀呀的哼唱,思绪早已经飞远。 “几曲屏山展,残眉黛深浅。为甚衾儿里不住的柔肠转?这憔悴非关爱月眠迟倦,可为惜花,朝起庭院?忽忽花间起梦情,女儿心性未分明。无眠一夜灯明灭,分煞梅香唤不醒。”昨日偶尔春游,何人见梦。绸缪顾盼,如遇平生。独坐思量,情殊怅恍。真个可怜人也。”(《牡丹亭·寻梦》) 霜辞就不喜欢看戏曲里的情情爱爱,一来她不懂,二来有觉得荒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她抿了一口茶,灯光昏暗,极好地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她靠在椅背上,露出了罕见的迷茫和惊惧。 昨夜,昏迷前,她听到阿寻的话。 师尊是我的。 我是师尊的。 一声一声,让她丢盔弃甲。 她再一次慌乱地端过茶,耳边好像又有潘闲云的话,你的徒弟对你而言很重要吧,让你想一样东西替代她的存在,你可想得到? 阿寻于她而言的确重要,否则她不可能会这般纵容她的,她可以承认她是阿寻的,却不敢相信,那人,是自己的。 究竟是不愿,还是不敢…… 印象里那双黑眸沉沉地锁住自己,不让她逃,恨不得将拆入腹中,霜辞心悸却不害怕,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对,阿寻已经取下来了。 思绪交叉间,一句话隐隐浮现。 我是师尊的。 掷地有声,她猛然惊醒,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滚下来,滚烫的开水洒在素色衣衫上。 隐隐约约,她听到不少人在小声哭泣。 ※※※※※※※※※※※※※※※※※※※※ 啊啊啊啊上一章竟然没锁哈哈哈哈 我家师尊真好吼吼吼!! 第23章 解救 霜辞黄昏时到客栈,一直悄悄跟在她身边的冷江寻先一步回去,在师尊推开门的时候自己扑过抱住她。 霜辞本能地伸手环住她,怀中人身上盈香,幽幽暗度,她闭眼终于想通了,在她们彼此需要对方的时候,那阿寻,也属于自己。 她不想,也不敢追求所谓的永久,至少,片刻也许可以拥有。 想通了之后,她从昨夜持续的害怕和焦虑终于消失。也有心情开玩笑,“还要装?” 冷江寻从她怀里抬起眼,“装什么?” 霜辞捏了捏她的鼻子,“一直跟在我身边,还装没有出去过?你骗谁呢?” 冷江寻耳尖刷的红了,她踌躇不安,见师尊戏谑的笑容,却没有想象中的生气愤怒,一下子放心下来,立刻在师尊怀里蹭来蹭去,小声道:“我是去保护师尊的。怕师尊遇到危险。” 霜辞温和地笑,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不会有事。” 江寻呆呆地摸了摸额头,她以为师尊之后会很排斥和她这般…… “吃饭吧,我饿了。” 是夜。 呜咽箫声破空而来,霜辞一下子睁开眼坐起身。 “师尊?” 霜辞蹙眉,“泉笙楼有消息。”而这一声箫声,是希望她出手的意思。 原本想要和师尊好好呆在一起的晚上彻底被破坏,冷江寻阴沉着一张脸,对泉笙楼更加没有什么好感。 霜辞穿好衣衫,起身打开窗户,月凉如水,万家依旧灯火通明,显然是一个热闹的夜晚。 也许是知道了主子的行踪,又或许是知道了主子本意是要将泉笙楼交到冷江寻手下,因此也不再避着江寻,传递信息的人直接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黑衣人单膝跪地,规规矩矩地呈上了一封信:“主子,茗笙姑娘的信。” 一只纤长的手接过,黑衣人很快消失。 冷江寻从后抱着霜辞的纤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这个姿势,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缠绵的影子越发暧昧。 寥寥几字,江寻看到了。 霜辞将纸张放到了跳动的烛火前,漫不经心道:“我要去一趟泉笙楼。” 江寻蹙眉,有些不满,她将人抱得更紧,“不去好不好师尊?就让她关几天好了,也是一个教训。” 霜辞推开她,淡淡道:“说起来,她还是你师姐。” “我只有一个师尊!”冷江寻马上纠正,凑到霜辞眼前,“她不是我师姐。”师尊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分,她也只有一个师尊。 霜辞心情愉悦地勾唇,顺手就摸了摸她脑袋,“跟我一起去?” 冷江寻当然要跟着一起过去,暂且不说其他,如今天色已晚,而且那个地方还是花楼,一群寻欢作乐的男人在那边,她绝对不可能不跟着过去。 她鸡啄米似的点头。 霜辞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还不穿衣服?” 趁着江寻穿衣服的空闲,霜辞道:“萧鹤逸也来这边,因为一个女人和笳银动手,如今笳银打着玄阴教的旗号,此事若公开,就变成了武林盟主和玄阴教的纷争,太麻烦。”霜辞倒不是怕萧鹤逸,但她觉得没意思,传到别人耳朵里,又是情爱风月,尽管没这些事,但听到还是觉得刺耳。 冷江寻将腰带递给霜辞,很明显是希望对方给她扣上。 霜辞接过来,微微弯腰给她整理好衣衫,体贴的系上,甚至还将她衣领处也理了理。 江寻一把拉住她,眸色昏暗。 霜辞皮笑肉不笑,“笳银都被武林盟主给扣下来了。” 冷江寻皱眉:“活该。” “走吧。”霜辞拉着她,“你和她从小不对盘,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总是跟在师尊身边,很烦。” 霜辞笑着没说话,但拉着她的手很稳。 冷江寻和笳银两个人,可以说是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说到底江寻看不惯她总是缠着霜辞,故意气自己。而笳银也看不惯冷江寻成天阴郁的样子,她的一身武功是霜辞教的,可是她用毒的功夫,是笳银的师父鬼母所教,尽管是逼着的吧,可冷江寻愣是不喊鬼母师尊,也不肯叫她师姐,她自然烦那个人,奈何对方是玄阴教的人,又动不得,但是她知道冷江寻的软肋,所以一没事就跑到霜辞面前晃悠,碍冷江寻的眼,顺便气死她。 当然,笳银在外,还是要打着玄阴教的旗号,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跟头,还要等冷江寻来救她。 霜辞与江寻到达泉笙楼,就被带去了茗笙的房间,一路上被各种恶心人的视线纠缠,冷江寻恨不得把那些落在师尊身上的眼挖出来,这笔帐成功地记在了笳银身上。 雅间内,人很多。 茗笙双手抱琴,萧鹤逸和一个瘦小的男人坐在一边的桌子上,笳银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了桌边,嘴上塞了一块布,叫也叫不出来。 “我说了我不吃,你做什么?” 一推开门,熟悉的女子的声音叫起来。 冷江寻阴沉着脸走进来,看到笳银狼狈的样子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她冷笑着踢了一脚被捆住的人,笳银气得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瞪着她,随即看到冷江寻身侧的人,立马变脸似的祈求的看着霜辞。 果然还是霜辞好,她扯了扯江寻示意她别胡闹。 “原来是萧盟主。”霜辞上前作揖,温和道,“许久不见。” 萧鹤逸老态龙钟,身上穿着墨绿色锦袍,脸上的皱纹极深,但他长着一张国字脸,看上去一脸正气,见着霜辞,有些惊愕,他站起来,不确定道:“霜辞……教主?” 玄阴教不是易主了?而且不是说师徒二人…… 冷江寻上前,神色冷淡,“萧盟主。” 饶是萧鹤逸也没有转过弯,传闻师徒二人因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冷江寻将她师尊关在了牢里,折磨得半死不活,都是……假的? 他的目光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有些僵硬:“冷教主……”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说是好。 可是旁边的小男人挑了起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冷江寻,“怎么又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霜辞和江寻都看着萧鹤逸身侧的人,又是那日街上女扮男装的人,今天她穿的衣服依旧不合身,但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只是她贴的假胡子已经落了一半,另一半挂在下巴上,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你认识她们?”萧鹤逸皱眉看着身侧的人问。 霍留仙才懒得看萧鹤逸,她蹦跳着到冷江寻她们面前,“我们真有缘,哎,我叫霍留仙,你们究竟叫什么名字啊?” 笳银在一边呜呜呜地要起来,这一群人在这里话家常,是不是忘记了重要的事情了。 茗笙将琴放到一边,体态生幽地站起来,声音娇弱:“既然客人们都相识,不如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刚刚的事情许是有误会。” “那个女人非礼我!哪有误会?”霍留仙一听立刻就炸了,双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衫,防备且厌恶地看向笳银。 茗笙:“……” 江寻原本就不想管笳银,听到这句话求之不得,于是问:“那你想怎么处置她?要不你非礼回来?或者是打一顿?” “呜呜呜……呜呜呜……”娘的,冷江寻,你给老娘等着,到时候整不死你。 “阿寻!”霜辞冷下脸。 冷江寻闭了嘴。 “此事或许真的有误会。”霜辞温和的笑容有点不近人情的漠然,她望向萧鹤逸,“霍姑娘女扮男装来花楼,笳银兴许是一时好奇罢了,不如让笳银给霍姑娘道个歉。”说完看向了冷江寻。 冷江寻不愿,可也不能忤逆师尊的意思,劲风呼啸,绑在笳银身上的绳子瞬间断裂。 第24章 命不该绝 霍留仙瞪大眼,“你……怎么能放了她?” “留仙!”萧鹤逸严肃起来,“你今日胡闹了,刚刚也出气了,还要如何?” “关你屁事!我让你管了吗?” 萧鹤逸被堵得喉咙发紧,脸色涨红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笳银迅速解了身上的束缚,将嘴里的布取下来,咋呼呼地跳起来,冲到了冷江寻面前,指着她骂:“冷江寻,你给老娘记着!你踹我的老娘不报回来,我就一直去玄阴教烦死你,呵,你这个阴险的女人!” 说完又气鼓鼓地看向霍留仙,鄙夷道,“老娘非礼个屁,你有的老娘也有,比你的还大!”说着她挺了挺胸,无比傲慢,“非礼你是看得起你,一个人甚至还想畏畏缩缩地跑到了茗笙姑娘房里去,谁知道你要做什么?说不定你是想要借此机会猥琐茗笙姑娘呢。” 她喳喳说完,又双手叉腰瞪着萧鹤逸,“你一个武林盟主,还来花楼,眠花宿柳寻欢作乐,还被正道之人称为楷模,全他娘的放屁,一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就乱绑人,不辨是非,老娘最烦你这种老男人了。” 一群人都被她炮轰是的怼完,她才转身抓住霜辞,立马变脸,可怜兮兮道:“霜辞,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萧鹤逸手都在发抖,但是玄阴教的人在这他也不好乱来,只能指着她喊放肆。 冷江寻反应够快,手中的银针出手,逼迫她那双咸猪手离开师尊,她直接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像是护食儿的母鸡。 霜辞哭笑不得。 萧鹤逸皱眉,无意间又觉得刚刚她们三个人的互动怪异之极。 霜辞还算是冷静,她道:“不如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似乎有挺深的误会。” 这是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了。 大家坐下来,表面心平气和的谈话,实际上波涛暗涌。 要说误会其实也没什么误会,霍留仙就是好奇花楼,女扮男装地跑到这边来,还想要一睹泉笙楼茗笙姑娘的风采,结果人家不让她见,于是她就悄悄眯眯地混到了三楼,走错房间了,撞到了寻欢作乐的笳银,笳银一看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叛逆小姐真是蠢,笳银想,不如像她一样穿着女装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泉笙楼又不是没有为女人提供的各种服务,她恶作剧心起,起了逗弄之心,言语间冒犯了人,还想要动手,但笳银纯粹地玩乐。 她将霍留仙的腰带扯开,吊儿郎当道:“你这样,还不如不穿呢,一看你就是个女的。看你样子长得不错,不如让我玩一玩……” 结果被赶来的萧鹤逸打趴在地上,然后捆了起来,茗笙将他们带到了自己房间。笳银大吵大闹,说自己是玄阴教的人,萧鹤逸是武林盟主,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之处,并且得知情报,玄阴教教主就在卢崖镇,他索性将计就计让人请冷江寻他们。 只是,他的人还没出动,泉笙楼的人就已经把人请来了。 霜辞安安静静地听了全程,瞥了眼笳银,笳银长得其实眉清目秀,但江湖气太重,举手投足间尽显男儿之色,大约是学毒,她也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惹事生非就是她了。 “我没想对她做什么。”她弱弱解释。 霍留仙立刻炸了,“你都动手动脚了,是不是要……要……”她说不出来,红着脸看了眼冷江寻,才又指责,“无耻!” “切,老娘才不是,我这是……啊……霜辞霜辞,我错了我错了……松手松手。” 霜辞漫不经心却不容置喙道:“你该跟我道歉?”扣住笳银的手的力道却加重了。 笳银满脸扭曲,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我错了……那谁……那谁,霍,霍姑娘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她说这话分明是冲着霜辞说的。 霜辞松了手,含笑看着对面的人,“既然都是误会一场,笳银也道歉了,萧盟主也出气了,这件事要不就过了。” 萧鹤逸自然不能说不行,那人面容柔和,看不出任何的威胁和施压的痕迹,连说话都温和得跟一个大家小姐,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可目光里的了然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他只是想要简单的试探泉笙楼和玄阴教有没有关系,谁知道泉笙楼直接给了他一击直球,毫不隐藏,玄阴教下的人果然都不按常理出牌。 “自然,此事留仙也有错。” 霍留仙气得七窍生烟,“我有什么错……我被人非礼我还有错?萧鹤逸,你有毛病吧?我跟着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想管我?” 冷江寻忽而开口,“我很好奇,萧盟主为何会来泉笙楼?”她容色艳丽,不笑的时候攻击性极强,眉目凌厉,“莫非,萧盟主真是来此寻欢作乐的?” 霜辞笑着没说话,阿寻这张嘴也是得理不饶人。 萧鹤逸有苦说不出,对面的人明知他来此的一半来意,却偏偏要揶揄,还想要套出另一部分的动机。 “跟踪狂上瘾了而已。”霍留仙冷冷道。 萧鹤逸已经没什么可气的了,他身边的人口无遮拦,将他卖得彻底。于是他捡起刚刚被丢在一边的冷静面具戴在脸上,从容淡定:“实不相瞒,这次小女任性,我放心不下,是来找小女的,只是家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谁是你女儿?我认你这个父亲了吗?” 这又是一场硝烟,霜辞和江寻带着笳银离开,萧鹤逸沉吟地看着两个人牵着手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什么。 霍留仙不想跟萧鹤逸呆着,也懒得和她搭话,不耐地跟着霜辞她们跑了,她从花楼出来,不远处三个人慢慢走远,那个猥琐的女人和那个叫冷江寻的好像在争吵,叫霜辞的在二人中间,也许是说了什么,两个人偃旗息鼓。 花楼里边热热闹闹,那边也热热闹闹,就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早知道就不去了,那个茗笙也就那样啊,还没霜辞你好看。”笳银磕着瓜子道。 冷江寻皱眉,“师尊岂能和他人比?” 笳银冷笑,“可茗笙姑娘比你好看。”她非常不屑地看着冷江寻,“难怪霜辞不喜欢你,长得都不好看。” 冷江寻被戳中痛楚,正要反击,就听得师尊淡淡道:“你们非要吵?” “师尊。”冷江寻拖着霜辞的手臂,娇娇软软地看着她,“我好看吗?” 笳银恨不得把冷江寻从霜辞身上推开,“不好看!” 霜辞没有回答她们,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一直跟着她们的人。 霍留仙上前两步,“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不可以。” “不可以。” 冷江寻和笳银难得地有了点默契。 霍留仙知道这三个人的中心是霜辞,也知道霜辞话语的重要性,于是她冲着霜辞道:“我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 话还没说完,冷江寻拿出一袋银子扔了过去。 霍留仙接过来却仍旧跟着她们,“我……想要和你们一起去……去……去……” 去了半天也没去出个什么。 笳银翻了个白眼,“去寻欢作乐还是去杀人?” 霍留仙飞快地看了眼阴沉着的冷江寻,随即祈求地看着霜辞,可怜兮兮道:“我不想被萧鹤逸跟着,我觉得跟着你们,他就不会来。” 冷江寻见师尊探究地看着她,生怕师尊因为对方可怜的目光就答应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于是她率先开口:“关我们何事?” 霍留仙像是遭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你救过我的,能不能再好心一把?” 笳银很快嗅到一丝不可言说的味道来,她阴阳怪气道:“哟,冷江寻还会救人?我以为她只会杀人。”她戳了戳霜辞的手,“霜辞,答应了人家吧,毕竟这是江寻救下的人,说不定人家心里会舍不得。” 霜辞怪异地看着笳银。 冷江寻顾忌着师尊没乱来,但要是在无人处,她一定把那个胡说八道的女人凑得扒在地上求饶。 她近乎残忍地笑着:“我不是好心之人,再往前,别怪我不客气!拿着钱,滚!” 霍留仙见霜辞没说话,有些丧气地要走,却听得那道温和的声音,“等一下。”她眼睛一亮。 冷江寻拉住师尊,她不想再多一个人。 霜辞拍了拍她的手,上前温和地拿出一个钱袋递给霍留仙,“拿着这个。”说着又将冷江寻的钱袋拿了回来。 霍留仙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霜辞依旧温文尔雅地笑着:“不是她救了你,是你命不该绝罢了。” 霍留仙:“……” ※※※※※※※※※※※※※※※※※※※※ 吼吼吼,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师尊真可爱!!! 第25章 我不喜欢 冷江寻本来是想要把笳银也给赶出去的,可是这个人不是很好解决。但那个女人的嘴,天生就多余。 “霜辞,我听说卢崖镇有一个湖,特别好看,我们明天去看看吧,听说形状像月亮。” 霜辞一边摩挲着从霍留仙手里拿回来的钱袋,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头:“可以啊。”她倒是想去看看。 “师尊,我也要去。” “嗯,可以。” 笳银气得牙痒痒,她只想一个人和霜辞去,“霜辞,我听说玄阴教这几天事情很多,冷江寻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教里没有事。” 霜辞一个头两个大,“你们见面就吵,还没有改过来?” 笳银不甘心,“我讨厌某些人,表面上装得跟个兔子一样,可明明就是一只狼。”她说着一下子想起来,“对了,霜辞,这个人怎么就给你放了?她不是一直囚禁着你……” “笳银!”冷江寻手中的铁莲子出手,直冲着她面门,笳银险险避过,吓得脸色都白了。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江寻,控诉道:“你来真的?” 冷江寻冷笑,“有些人,嘴不干净就闭嘴。” 霜辞不赞同地看着江寻,“阿寻。” 因为冷江寻冷漠无情的警告,笳银收敛了很多,但一直粘着霜辞,进了客栈,得知她们两个一间房时,笳银震惊得回不过神,心里狠狠一动,她复杂地盯着霜辞清雅的侧颜,那人的眼神依旧如水,温和得不可思议。 她有些恍惚,再一次问:“你们,同房?” 冷江寻像是宣示主权一样地抱着霜辞,“当然。” 笳银很快恢复了正常,“切,跟小时候一样粘人。” 天色较晚,笳银非要喝茶,她拉住霜辞陪自己,本是想要过二人世界,可江寻硬生生地留下来,她不会放任霜辞跟这么危险的人一起喝茶聊天的。 笳银瘪嘴,倒了一杯茶递给霜辞,被冷江寻一下子抢了过去。 “你没长手?我给霜辞倒的。”笳银气呼呼道。 冷江寻夺过她的壶,“我给师尊倒。” 笳银挑眉,冲着霜辞眨了眨眼。 霜辞一愣,她笑着喝了一口茶,对江寻道:“你要喝吗?” “师尊喂我。” 笳银眉头一跳,立刻要去夺杯子,“你爱喝不喝,霜辞才不惯着你。” 霜辞果然没动,冷江寻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口,然后转向霜辞:“师尊,我杯子里的不好喝。” 刚说完,就一头栽倒下去,霜辞揽着她,将她抱回了房间。 她没料到江寻对自己这么没有防备心,笳银放了药的茶水味道应该是很不对头的。笳银用起毒来,恐怕没人能比得上她。 “她不会有事的,最多睡得比较沉。” 笳银走进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面对冷江寻的跋扈,平静得近乎妖冶。 霜辞将被子给她盖上,随着笳银走了出去,刚好遇到清冉,她愕然地瞧着两个人,随即知礼地退下。 笳银望了望天,“去房顶上吧,我不喜欢在屋里。”说着不待霜辞答应,伸手抱过她飞身上了房顶。 霜辞没有挣扎,却也没有回抱着她,只是那人在房顶上放下她后依旧没有放手,她笑着道:“你也要学阿寻?” 笳银松开手,无语地坐下来:“我学她,能有她的待遇吗?” 霜辞坐到她身边,见对方很是不高兴的样子,疑惑地问:“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会主动来找她们?笳银和她们关系是不错,但是她用毒的功夫没人比得上她,连她师傅鬼母恐怕都不行,会被萧鹤逸抓住,还大张旗鼓地吼着自己是玄阴教的人,除了是想要见她们外,找不到理由了。 “猜的。”霜辞平静地说。 笳银眯了眯眼,她嬉皮笑脸地冲着霜辞道:“我想你……们了。” 这种程度上的肉麻的话,霜辞是接受得了的,毕竟一句话她听了很多年,都已经麻木了,她甚至能够点点头,“哦。” 笳银恶狠狠地搂过她的肩膀,很是不满:“霜辞,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不见了,你怎么跟一个木头一样?那兔崽子还知道和我斗嘴呢。” 霜辞无奈,偏过头:“那你要和我们回玄阴教吗?” “老娘才不回去!阴气沉沉的,谁愿意回去啊。不然的话,我早就去找你了。” 霜辞想了想,“那你想如何?” 笳银凑近,小声道:“你要不要和我去外边看看?玄阴教扔给那个小子就行了。” 霜辞探究地看着她,目光依旧柔和,“替她试探我的?” 笳银一噎,白眼都翻到了天上,恨不得把那个小子扔到天边儿,正要开骂,那人颈间的长发从肩头滑了下去,而她搂着对方肩的动作让她衣衫微微往下,露出的一段肌肤,上面玫红的印子极其碍眼,她一僵,忍不住伸手去碰,却触及到霜辞疑惑的目光,她一巴掌狠狠的拍下来,拍到自己大腿上,痛得她眼冒泪花。 “好痛。”她捂着自己被拍打的地方。 霜辞很是无语,“一个一个的,就跟孩子一样。”直到她见笳银眼角挂的泪珠才微微讶然,“真的疼成这样?” 笳银点点头。“很痛。” “忍着。” “说吧,故意将阿寻支开,是想要和我说什么?”她问。 笳银擦了擦眼角,愤愤不平,“老娘只想看到你,才懒得看她,支走她天经地义,谁他娘的故友相逢,还要一个小屁孩儿跟在身边,烦不死。”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别这么孩子气?” 笳银没说话。 “行了。”霜辞微笑着,温文尔雅,“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别真见面了就水火不容的,你不说她会真的以为你讨厌她。” “喜欢?”笳银倒抽一口凉气,“什么喜欢?” 霜辞也愣了愣,她好像不大懂如何用喜欢这种词,她敛眉想了想,“难道不是喜欢?你每次都要逗她,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粘我,你故意靠过来,不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笳银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咬碎一口银牙,拖过霜辞的手,死死地捏住她的手,问:“痛吗?” “还行。” 笳银甩开她,烦躁得差点将瓦片扔下去,仿佛是为了洗刷冤情一样悲愤:“我不喜欢她!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谁他娘的想要吸引她的注意?我有毛病吗?霜辞,你脑子的弯弯绕绕怎么那么多?老娘黏你,是因为想和你呆在一起,鬼才稀罕吸引她!” 霜辞真的茫然了,可每次她们三个在一起,笳银都是为了和阿寻说话,真和自己讲话的时间很少啊。 “那……抱歉。” 笳银目光再次落到她那刺眼的红印上,恨不得亲手抹去。 “那你为何当初给她出馊主意?”霜辞不解地问,语气平静,却语不惊人死不休,“让她直接把我囚禁起来?” ※※※※※※※※※※※※※※※※※※※※ 元旦快乐呀,所以今天双更 第26章 哄她 笳银差点从房顶上摔下去,她急忙看向身边人,“你……你怎么知道的?” 霜辞没说话,她要查,就会知道。 “那你怨我吗?” 霜辞叹了一口气,“都过去了。” 笳银心脏抽痛,她搓了搓脸若无其事道:“我就试探她而已,而且,我知道你的能力,你逃得掉。”她吊儿郎当甚至是有些轻佻地看着霜辞,“可谁知道你没有逃呢。”说着嗤笑一声,“自愿为囚徒,可笑。” 那时候,她已经和清冉她们联系好了,她就在接口处,等她出来。 整整一夜,她没有出来。 霜辞没多说什么,转换了话题:“我还以为你喜欢她。” “老娘要是喜欢她……你吃醋吗?” “吃醋?” “就是……就是会不会不舒服?” “可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笳银:“……” 霜辞是真的以为笳银有重要的私密的事情和自己说,但是呆了许久,除了莫名其妙地搞清楚了她不喜欢阿寻外,啥事儿都没有?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霜辞站起来。 笳银没动,她盯着天空快要西沉的月亮,用看似漫不经心甚至是慵懒的话道:“你喜欢冷江寻吗?” 霜辞反问:“哪方面的喜欢?” 笳银没再多说,她站起来与霜辞面对面,一字一句:“心甘情愿地躺在徒弟身下让她为所欲为,不是喜欢是什么?” 霜辞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说,不知羞耻呢。”清风撩起她鬓角的墨发,她衣袂翩翩,分明是出尘的仙子,却被凡人拥有。 “不知羞耻?”笳银再三咀嚼这几个字,疯狂地笑起来,全身震颤,五官甚至都有些扭曲。 “谁敢这么说,我就杀了他。”笳银道。 霜辞没放在心上,“走吧。” 笳银双手抱臂,“这个时候,你不该投怀送抱吗?” 霜辞坦坦荡荡地张开手臂,“快点带我下去。阿寻要醒了。” 膝盖一阵尖锐的刺痛,笳银猛地跪下下去,差点直接从房顶上滚下去,她苦笑,已经醒了。 霜辞身体一轻,被冷江寻死死抱住。冷江寻清润的眸透着一丝丝泛红的癫狂,黑雾升腾,眉间蒙上一层阴郁,偏执扭曲得心惊,她昏过去就觉察到了不对,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她的师尊却跟着别人走了。 胸口尖锐窒息的疼痛几乎令她昏厥,气血翻涌,她脑海里将最坏最坏的结果都给想到了,她怕得发抖,在黑暗里好不容易冲破药力,却看到师尊对那人张开手,是要拥抱她吗? 她的师尊,怎么能拥抱别人? “阿寻!”霜辞按住她要出手的暗器,语气有点冷,“你疯了!” 笳银冷汗淋漓地站起来,她冷笑,“冷江寻,你是嫉妒了……” 话还没说完,冷江寻迅速移到一边,出手极快地将她从房顶上踹了下去。 霜辞听到了笳银的痛呼。 江寻见状,冷冷地勾起薄唇,声音阴寒:“师尊还是好好地担忧自己吧。” 她抱着霜辞飞身下去,进房间关门一气呵成。 “我以为她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霜辞摸了摸已经炸毛的阿寻的脑袋,柔声说,“我不会走。” 冷江寻抬起眼,黑眸空洞,浓郁的黑色仿佛要流淌出来,霜辞一怔。 …… 次日一早,冷江寻起来了,笳银坐在楼底下一看到她立刻停止了龇牙咧嘴的动作,故作没事人一样,她往后看了半天,都没见着想见的人,忍不住出声:“霜辞呢?” 冷江寻瞥了她一眼,走进厨房,吩咐里边的人做红枣山药粥。 “你昨晚对霜辞做了什么?”笳银捏紧拳头,脸色发红地盯着她,“你……” “那是我和师尊的事情。” “冷江寻,你他娘的是个禽兽!” 冷江寻懒得理她,她找来一个侍女,吩咐她去买点药,还没有吩咐完笳银就气呼呼地举着茶壶扔了过来,没砸到,可开水溅到了她手上,江寻眉头都没皱。 “她受伤了?”笳银愤怒难平,冲过去抓住冷江寻的衣服,“你他娘的竟敢让她受伤!你怎么能那么对她?” 冷江寻不耐地推开她,没有动手把这愚蠢的人扔出去,冷冷道:“师尊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她没有骗笳银,再说了她就算是再怎么禽兽,也不会让师尊受伤的,她才舍不得。 霜辞一闻到红枣味的粥就将头蒙到了被子,里边瓮声瓮气地说话:“我不喝这个粥。” 江寻坐到床边,“可师尊每次喝了这个,就会痛得轻一点,我只让她们做了一点点,喝了就吃王莘做的红菱血糕好不好?”她扒拉着被子,将师尊从被窝里掏出来。 霜辞脸色煞白,那是葵水来疼的,心情也格外烦躁,尤其是闻到令人反胃的粥,她的烦躁点到达了顶峰。 “师尊,只喝一点点……” “我说了,我不喝!”霜辞难得地对冷江寻发小脾气,胸腔里的气想要撒出来,她不耐道,“你烦不烦!” 江寻将粥放到一边,擦了擦她额头的冷汗,轻声哄道:“好,不喝,先吃点糕点充充饥好不好?” “不吃。” 江寻把被子向上提了提,裹住师尊,低声道:“师尊乖一点啊,那你想吃什么?” “不想吃!” “师尊。” 叩叩叩,有人敲门,是清冉将熬的药送了过来。 清冉以眼神询问,喝了吗? 江寻摇了摇头。 清冉也无奈,主子平日里也不讨厌红枣味的粥,可是一旦葵水来了,闻到那味道就让她心烦意乱,可那东西对她又挺管用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也许是因为疼痛,或是其他的,这两天主子的脾气暴躁得让人不敢恭维。 至少劝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那是不怎么可能的。 那一瞬间,清冉有点同情冷江寻。 果然,她还没走,房间里就传出碗落下的声音,估计被主子在烦躁中给砸了。 “没事吧?”笳银站在走廊边问。 清冉摇头,“估计需要时间。”说着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是会用药吗?你可以……” “老娘用毒。” 清冉一噎。 笳银望了望里边,问:“以前是怎么弄的?” “教主哄着。” “???” 清冉神色不变,“主子偶尔也挺……孩子气的。” 笳银沉默半晌,才低低问:“她对霜辞好吗?” “也许是好的吧。” “嗯。” 没过一会儿,房门打开,冷江寻将碎了的碗和一碗没动的粥交给了清冉,“再倒一碗药来。” 笳银皱眉,“她不是不喝吗?你难道要灌进去?” 冷江寻懒得管这智障。 清冉拉着笳银离开,“教主让我再去端,肯定是主子肯喝了。教主一向有办法让主子喝药的。” 笳银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你们就不能让霜辞喝?”她才不信只有那个女人才哄得住。 “主子不会在我们面前闹脾气。”主子就算不喝,但也只会接过来,转头就倒了,才不会在她们面前闹。清冉失神片刻,自嘲道,“她只会在教主面前,像个孩子。” 她记得第一次主子对教主发脾气的样子,那个时候主子还掌控着玄阴教,小教主把药端进去非要主子喝,主子没忍住把药直接给倒在了花盆里,很是不耐地说:“行了,拿下去。” 小教主就重新去端了一碗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滚烫的药,“师尊,不苦的,我喂你喝,喝完了我们就吃点蜜饯好不好?” 清冉当时还记得那个场景,主子冷笑,“你把我当小孩儿呢?拿下去,我不喝!别让我说第二次。” “可是师尊会痛会难受啊。”那时候小教主还软软小小的,大眼睛扑腾着,可爱得不忍让人拒绝她,她凑过去,“我喂师尊。” 主子约莫是太烦躁了,直接挥手要挡开,却因为错估了距离,直接挥手打在了碗边,一碗有些烫的药直接倒在了小教主手上,当时主子吓坏了,什么事情都顺着小教主,就是连红枣粥都喝了一碗。 可之后教主是怎么哄的,清冉也不知道。 第27章 烦人 再一次端了一碗药上去,江寻接过来,将霜辞抱在怀里,“不烫了师尊。” 霜辞皱着眉,看了眼笑着的阿寻,还有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的药,默默低头喝了,喝完了,唇上压下来一抹软。 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弥漫。 霜辞主动地勾住那人的舌头,比她的味道好多了,好不容易等嘴里的味道淡了,她直接推开了还想继续的人。 江寻:“……” 霜辞拉过她的手,“真的没有烫到?” “没有,师尊舍不得烫到我。”冷江寻狡黠地扬眉,她不过是不小心手滑,药翻了而已。“我给师尊那点东西垫垫胃,中午的时候我给师尊做好吃的好不好?” 霜辞靠在她怀里,蹭了蹭不满道:“你做的不好吃。” “还行吧,上一次我做的松鼠鱼,师尊好像挺喜欢的。” 霜辞冷笑,在她怀里拱了拱,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给你面子而已,实际上是不怎么好吃的。” 说完了她又后悔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大的脾气,然后闷闷补充,“中午就吃这个。” “好。师尊还想吃什么?” “你别像哄小孩子一样,烦死了。”霜辞气呼呼地抬头在她肩头咬了一口,“不准笑。” 冷江寻抿直嘴,“没笑,不笑。” “冷小寻!你有些烦!你滚出去。” “我要陪师尊。” “滚!” “不滚!” “真烦。” “烦也不滚。” 霜辞迷迷糊糊在她怀里又睡了过去,江寻动作极其温柔地把人放到床上,然后将她小腹间的水再换了拿回来放到她腹间,霜辞大约被吵到了,支支吾吾地说,“阿寻,你好烦啊。” “不烦了不烦了,师尊快睡。” 冷江寻准备食材的过程中,才发现笳银正在和一个女子聊天,她姑且算作是聊天,只是女子的面容…… “冷江寻。”女子惊讶地走过来,看着她手里的鱼,手上还有血丝未洗净,不可思议地皱眉,“你……在做什么?” 女子穿着米色梅花流云长裙,头发挽成了漂亮精致的发髻,还斜插一只金步摇,随着她走路优雅晃荡。 昨夜的女人。 “有事?”她反问。 “我就……好奇,你会做饭?你为什么要亲自做?” 冷江寻没说话,但也没有立马走开,一反常态地盯着她头上的步摇,师尊戴上一定会很好看。 霍留仙红着脸,“你……你一直盯着人家干嘛呀?” 笳银看着两个人,冷笑两声,很快她有了另外不错的想法,霍留仙对冷江寻有点情愫,那让她留下来纠缠着冷江寻,说不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惊讶的是而冷江寻并没有反对,两个人都怀着一样的心思,有了一个人缠着她,那就没人打扰霜辞了。 霍留仙捂着脸看着进了厨房的人,看了眼笳银后,一改之前的暴躁,“喂,我今天的打扮,是不是还不错?” 笳银看惯了霜辞不施粉黛不带钗环却依旧清丽无双的样子,很难欣赏女子柔媚的模样,但是她想着要把人拉入统一战营,当然得好好保持着关系,于是她真诚点头,“很好看,非常好看。” 霍留仙想要接近冷江寻,自然想要多了解了解她,她将笳银拉到一边坐下,指了指厨房里的人,问:“她不是玄阴教教主吗?我听说特别特别厉害的,话本里说她都是腰缠万贯翻云覆雨的人物,可怎么会连丫鬟都没有,还要亲自去做饭啊?她是不是并非真正的教主啊?” 笳银想了想,她也很疑惑冷江寻为什么要去厨房做饭,但是她一脸的高深莫测:“这是她喜欢的事情。” 霍留仙支起下巴,翘起二郎腿很是不可置信:“杀人如麻的人,竟然也有一颗贤妻良母的心。”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的反差,让霍留仙更加觉得有趣。 “你既然知道她杀人如麻,你还……”说一半笳银不说了,她觉得自己嘴欠,万一把人吓跑了岂非得不偿失。“不过……她,其实挺……呃,挺好看的。” 霍留仙没留意她后一句,“她救过我,当时我们被山匪抢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她不眨眼地把那些人都杀了个干净,我的确害怕,可劫后余生,除了庆幸就只有感激了,不过她估计完全不记得我。” 笳银暗地心想,她又不是好人,救你也只是顺手的事儿,心情好还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在她面前自杀,她还要给你递上刀子。 “没关系,让她记起来。” 不过霍留仙很快就目光如炬地盯着笳银,防备地盯着她看:“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你是不是对我有所图谋?你别喜欢我吧?” 笳银懒得翻白眼,“大姐,是我出去,你一直跟着我要回客栈,还说想要见见冷江寻的,你别忘记了,老娘甩了你几条街都没甩掉,还跟老娘说图谋不轨,我还想说你看中了老娘的美貌呢。” 两个人相看两厌。 “喂,这个时候去厨房帮忙,不是很讨人欢喜吗?”笳银出主意。 霍留仙瞪了她一眼,想了想起身,没到片刻,她又回来了。 “被骂了?” 霍留仙咬牙切齿,“你明知道她不喜欢人进去!她还凶我!让我滚!” 笳银有点不好意思,又挺烦这女的,明明跟她一样的属性,粗鲁得可以单手劈柴,却非要做精致女人,涂涂抹抹,怎么看怎么别扭,她郁闷道:“你别冤枉好人,我真不知道啊。我都没……我和她不熟!” 她不想和这人呆在一起,正想去看看霜辞,就见心心念念的人穿戴整齐地下来了。 “霜辞。”笳银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霍留仙侮辱得不像样,瞧瞧人家霜辞,不施粉黛也倾国倾城,嘴唇发白那也是病西施,行动处弱柳扶风那也是惹人怜爱,她都恨不得把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你起来了?” 霜辞微微颔首,看到霍留仙有些没反应过来,笳银把人拉到一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这个……我是觉得,我和霍姑娘有点误会,解释清楚了就挺好,她不是没地方去吗?我就暂时收留她,霜辞你觉得怎么样?” 没地方去? 霜辞又不是真的傻。 霍留仙立刻挺直了身体,努力地想要留一个好印象,“霜辞姑娘,我……可以跟着你们吗?绝对不添乱。” 薄唇吐出两个字:“理由。” 笳银不知为何觉得后背有点冷,她如坐针毡,“我,我带她回来的,冷江寻,也同意了。” 霜辞含笑,“我问的是,理由。” 霍留仙莫名觉得这人就算是笑着,可气势不比冷江寻差,甚至有点阴寒,就像是春寒料峭时的冷风,不厉,却刺骨。 霜辞也不为难她,她莞尔,“我喜欢等价交换,你不告诉我理由也没关系,拿东西交换,就跟着我们,不然,就离开。” “可是冷江寻已经同意了啊。”霍留仙脱口而出,没有顾及其他,但很快后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气氛凝滞成一团,甚至可以感知到空气下沉的样子。 “你看看这说的什么话。”笳银扯了扯霍留仙,“她的意思是希望霜辞能够宽容宽容,她对江寻挺有依赖感,可能觉得当初江寻救了她,没别的意思。” 霜辞明白地点头,抬眼平静开口:“也就是说,你是为了阿寻来的,这是理由是吗?” 霍留仙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手心却全部都是汗水。 ※※※※※※※※※※※※※※※※※※※※ 我回来啦,今天又是可爱的师尊的一天吼吼吼 第28章 生气 “早说不就好了。”她说着站了起来,往厨房那边去,打算看看阿寻做什么。 霍留仙因为刚刚不小心说错话,现在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见她要去的方向,想要挽回一点好感,立刻上前拦住她:“那个……那个做饭不喜欢别人打扰,你……别去,她会骂你的。” 霜辞挑眉,“是吗?” 霍留仙点头,“我,我被骂了没事,你别被骂就好。” 笳银上前把人扯回来,“你个愚蠢的女人!你上辈子是蠢死的吗?” 霍留仙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只是想提醒她而已,不是以防万一嘛。” 霜辞脸色未变,她眸色里光晕浅浅流动,仿若跳动的脉脉温情,看过来总令人有种被她重视被她珍视的错觉,可她并没有被冒犯,反而对霍留仙笑得真诚,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阿寻应该不会凶我。” 霍留仙有些尴尬,“呃……好,好的。她应该很重视你。舍不得凶你吧,要是我,我也舍不得凶你啊。”最后一句话有点小。 霜辞走进去,厨房里的人很忙,烟雾腾腾中,那人额头都冒汗了,透过雾气看过来,她快步走到门口,吩咐厨娘继续,乐呵呵地站到霜辞面前,本想要抱抱她,碍于自己身上不整洁,也没伸手。 “师尊,你怎么起来了?好些了吗?” “嗯。” 霜辞原本有些郁气,很奇怪地烦躁,可见到冷江寻单纯的笑,心顿时平静下来,“别忙活了。” “松鼠鱼马上就好了,里边空气不怎么好,师尊你去外边坐坐吧,我很快就出来,好不好?”她的语气非常像跟一个孩子说话。 霜辞瞧着她清澈的眼,那双眼是她看过的,最好看的,星辰汇聚于眼底,她抗拒不了这样的光。 “为什么要留下霍姑娘?” 冷江寻歪着头,“霍姑娘?”很快反应过来,她有些迟疑,“我看……那是笳银带回来的,也许她想和那人呆一会儿,师尊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扔下她们,回玄阴教好不好?” 她最想的事情是直接回玄阴教,可是笳银也许要跟着回去,师尊肯定不会拒绝,江寻更加烦了,那个时候,没有了别人,她岂不是天天缠着师尊。 这么一想,江寻又不太想回去了。 “没有。”霜辞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多了很多复杂的意味,江寻看不懂,正要问时,却听得师尊轻轻呢喃,“或许,试探一下也挺好。” “试探?师尊觉得她有问题?”但是她让人查过,虽然知道一些东西,可那个女人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和可怀疑的,不过师尊说有问题,那就有问题。“那我再让人查一查。” “不是说她人有问题。”霜辞没再多说,捏了捏她的脸颊,“去忙吧。” 江寻张开手臂,“师尊抱抱。” 霜辞凑过去环住她的腰。 霍留仙伸长脖子一直往厨房那个方向张望,见许久那个美人姐姐都没出来,她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一把扯过笳银,“喂,她们两个人……关系是不是特别特别好?” 笳银伸手一拍她的爪子,“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现在装什么装?泉笙楼的时候你还主动往老娘身上凑……” “你搞清楚,老子当时只是觉得你不伦不类,我对你可没什么兴趣,跟个泼妇一样。还有,我就纳闷儿了,你都觉得我对你有图谋,今天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不怕我把你上……”她一顿,看了看周围,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霍留仙闻言脸刷的红了,关键字句她岂非听不懂:“你要不要脸?”想了想,又憋了瘪嘴,“这三个人中,你看上去是比较好说话的。再说了,那个老头子不可能不管我,我才不怕,你要真对我做了什么,他暗地里的人都能把你给分尸。” 敢情这是有恃无恐了?笳银撇了撇嘴,心想,就算如此,可是在玄阴教的眼下,你们能做什么呢?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你眼睛不会看啊,那两个关系好不好,昨晚不都看得出来的吗?蠢死了……” “你有毛病啊,我打听一下情况……” 霜辞走出来,两个人原本一个翘着二郎腿,一个把脚搭在另一张板凳上同时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看两个人的情况,刚刚还差点吵起来,不过不知为什么偃旗息鼓了。 “霜辞。”笳银蹦了过去,“你饿不饿?”她伸手抓住霜辞将她压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点小东西递给她,“我今天出去买的,这种果脯酸酸甜甜的,你心情烦躁或者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可有用了。你尝一尝呗。” 霍留仙瞧着笳银上一刻还飞扬跋扈下一刻就狗腿子的样子非常不屑,但她磨磨蹭蹭地蹭到了两个人身边,“你不舒服吗?看上去脸色很糟糕。” 霜辞有些疑惑,她拿了一颗黑色的像是话梅一样的东西,“謝謝。”说着看向霍留仙,“没有,挺好的。” 果脯的味道……有点一言难尽。 霍留仙立刻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点水吧。” 霜辞接过来,冷的,她摩挲着杯子没有喝。 “你们在做什么?”冷江寻快步走过来,不动声色地将蹲在霜辞身边的人挤开,脸色有点沉,摸了摸师尊手中的杯子,阴沉着拿开,重重放到了桌上,环视一周,“不是让今天的水全都换成热的吗?谁违抗的命令?” 被挤开的笳银恨得牙痒痒。 大厅刚刚看上去很空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人,跪在地上请罪。 冷江寻捏住师尊的手,冷笑数声,“是使唤不动了是吧?那就没必要使唤了。” “教主,我们把水换成了热水……” “是我换的。”笳银不耐地打断话,“我想喝点冷水碍着你了?再说了,我也不知道霜辞会下来啊,你凶什么?霜辞有说什么吗?霜辞,你管一管她,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霍留仙觉得气氛格外古怪,她明智地没有开口。 “笳银!” “好了。”霜辞站了起来,脸色很是难看,心情更加烦躁,她甩开江寻的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种小事你发作什么? 不过一杯水而已,烦不烦?我就想喝冷水,你可以管吗?” 笳银幸灾乐祸,冲着冷江寻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活该被骂。” 霜辞看了一眼笳银和霍留仙,恢复了之前的温雅,“不好意思,见笑了,我出去走走。” “师尊。”冷江寻顾不得许多跟了上去,“你生气了?对不起……” “别拉拉扯扯。”她不耐地甩开江寻的手。 “拉着走,我怕走丢了。” “你是小孩子吗?滚开些!” 霍留仙盯着在门口消失的两个人,凑过去皱着眉头一言难尽,“你不是说……她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笳银没说话,她收起手上的果脯,“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个屁,我看那个冷江寻明明挺关心她师尊的,不是在护着她吗?那个……霜辞姑娘为什么还要对她生气啊?” 笳银手一顿,刚刚得意的心情瞬间低下来,忽然明白了清冉今天早晨的话。 主子不会在我们面前闹脾气。 她只会在教主面前,像个孩子。 霜辞心情并不好,也许刚刚……她是很想让所有人包括自己闭嘴的,可她没有,她把一腔郁气发泄到了冷江寻身上,真实得不袒露,而对自己和霍留仙,却是隐藏了所有的情绪,也许在霜辞眼中,她和霍留仙,是一样的。 她从来没有听到霜辞在自己面前说烦这个字,也没有见过霜辞小孩子一样的生气,她从来都是冷静温雅的,就算是不耐也会维持着面上的微笑面具,真要生气了,那也是不动声色而山雨欲来,气压沉沉,而不是……刚刚那般。 “喂!”霍留仙推了一把笳银,“你发什么呆?问你话呢?她们不会在外边吵架吧?要不要跟着去看看?那个霜辞姑娘身体是不是不好啊?” 笳银嗤笑一声,“那个冷江寻敢和霜辞吵架吗?弄不死她!”说着又好像挺生气的,把刚刚霜辞拿的水一口喝干净,愤愤不平,“干嘛不对我生气!我也可以包容她的!那小屁孩儿有什么好?” 霍留仙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 周瑜打黄盖 第29章 猫咪一样 “师尊。”冷江寻拉着霜辞,像是一只舍不得主人小奶狗要黏着她,声音都软软的,跟个小宠物发出的声音似的。 霜辞冷着脸,“干嘛?” “师尊好些了吗?疼不疼啊?” 霜辞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但也去得莫名其妙,刚刚在客栈听到她们说话就烦得很让所有人闭嘴,最后挑了一个人发脾气,但现在看着小徒弟湿漉漉黑亮亮的眼睛,脾气也去了。“不疼,好多了。” “师尊热不热?要不去茶馆里坐一会儿?” 临近午时,街道上人不算很多,太阳很烈,不说还好,一说好像是挺晒的,但是霜辞没答应去茶馆,反过来问:“菜都烧好了?” 冷江寻轻轻环住霜辞的腰,让开了街道上刚刚过去的推车,满脸笑容:“差不多了,我让她们再做几道菜,师尊饿了吧,那我们回去吧,现在可以用餐了。” 霜辞歪着头,见她纯真的笑,面无表情地捏了捏,手感不错,那人反而还在掌心蹭了蹭。 她猛地笑了,挠了挠小徒弟的下巴,“跟个猫咪一样。” …… 霍留仙虽然说是为了冷江寻而来,但她呆了一整天都没和人说上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挺害怕那人的,有时候看着她分明是挂着笑的,可总是觉得少了一点什么,阴森森的。反而是看她和那个叫霜辞的相处时,她看到了那人身上的温情,那时候,冷江寻全身都是温柔的,连头发丝都透着温暖。 造成的结果是和笳银耍嘴皮子,两个人能为了上一刻喝的什么茶吵上一柱香的时间,霍留仙只觉得留下来实在是亏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本以为霜辞看上去是最好相处的,可实际上是最不好相处的,而且她知道对方来了葵水心情不好后,好像觉得那人的脾气总是不稳定,这个时候遭殃的就是冷江寻,她有点同情那个人,自我反思了一下,自己脾气比霜辞好太多了,虽然那期间也会挺烦燥,但一定比霜辞好。 于是当天夜晚,霍留仙将这个想法说给了笳银。 笳银一听左看右看,嗤之以鼻,一言不发,竟然没有再说话和她斗嘴,这真是奇迹。 “我说得不对吗?晚上我觉得那个汤挺好喝的,不就两颗红枣吗?不至于生气啊,霜辞不就生气了?我懂事多了。” “你他妈的懂事?”笳银反问。 霍留仙一噎,有点心虚,“不……不对吗?” “别闹了大姐,你说你去参加萧鹤逸的生辰,人家萧鹤逸亲自跑来接你,你还要一路游山玩水把人甩开,对了,还跑到花楼去,甚至跟着我们混,早就把宴会扔到爪洼国了,你觉得你懂事?” “萧鹤逸说了,你们也是要去参加宴会的,我才没忘,跟着你们还有安全保障呢。”她一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警惕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的?” 笳银咔嚓咔嚓地嗑瓜子,顺便因为对方的愚蠢直接将瓜子壳扔了过去,“你以为冷江寻真会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那个萧鹤逸真这么放心让你跟着我们,暗地里,你的祖宗十八代都被玄阴教的人扒光放到了冷江寻她们眼前,说不定她们还和萧鹤逸有书信来往呢,没准两边都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小姑娘,你太天真了吧。” 霍留仙张大嘴,“啊?” “啊什么啊?”笳银冷笑,“你刚刚说参加宴会?就你老爹的生辰会?冷江寻要去?” “萧鹤逸才不是我爹。”霍留仙否定了一句,然后才闷闷道,“你们那天晚上离开泉笙楼的时候他跟我说的,他生辰邀请了玄阴教,而且也答应了。”不然她也不会真的就什么都不管的跟着啊。 “冷江寻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的吗?” 霍留仙撑着脑袋,“没准霜辞姑娘想去呢。” “闭嘴!对了,你不是个官宦家的大家闺秀吗?和萧鹤逸什么关系啊?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霍留仙有些烦,“你不是知道了吗?祖宗十八代都查清了?” “我那是跟着她们听到了一些,可还是不知道得很清楚啊。” 霍留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坦坦荡荡:“萧鹤逸是我爹,他当年娶了我娘,生了我,不过后来两个人又和离了,娘带着我改嫁了,我现在的爹,以前也是江湖中人,后来觉得不行,跑去科举还得了一个官儿。就这样,没什么复杂的。” “那你爹娘心够大的,还让你去参加萧鹤逸的生辰会。” “切,他们巴不得我赶紧走,在家里烦死他们两个了,估计是恨不得我别回去才好。萧鹤逸也是有毛病,还非得亲自跑来接我,我就跑了呗,一路男扮女装玩,萧鹤逸那把老骨头也跟着我,真是有毛病。” 笳银扔下手中的瓜子,想起霜辞对萧鹤逸的评价:“虽然是个老滑头,不过还真挺爱他女儿的。” “喂,我问你一个事情。” “说!” 霍留仙左看右看,凑过去两个人都快脸贴着脸了,笳银没好气地推开她,“你有毛病?大声一点!还有,别想挨着我!” 一股火腾地冒起来,霍留仙站起来一脚朝她踢了过去,笳银没防备,重重的跌倒在地,坐在地上有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昨晚被踹下屋顶,还没好全呢今天再一次遭罪,紧接着客栈底下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声,还有霍留仙咚咚咚地跑上楼,边跑边骂的声音。 “%#%¥……%你别给你娘跑……老子不打死你……” “师尊?你怎么了?她们是不是吵着你了?” 霜辞放下笔,“没有。” 江寻歪过头,总觉得师尊在走神,她站起身搂住师尊的脖子,蹭了蹭,“师尊不准想别人。” 霜辞无奈,耳边再次传来笳银的怒吼声“霍留仙,老娘不砍死你”,她笑了笑,偏头亲了亲对方的嘴角,“我发现,你好像没有像她们那么吵吵闹闹过,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师尊喜欢这种?”冷江寻心里一慌,师尊是觉得她太死气沉沉了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跟着我久了,被我带成这个样子了。” 江寻凑过去吻住她,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唇瓣,“我喜欢和师尊在一起,只想和师尊在一起……” 门哐当地被推开,“救命啊……” 那声“啊”戛然而止。 霜辞不紧不慢地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转过头,门口霍留仙还保持着推门手向前伸的姿势,嘴还维持着那个“啊”的发音口型,她身后的笳银脸色极为难看。 “滚出去!”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扫过来,门哐当地合上。 霍留仙退得很快,一下子撞到了后边失神的笳银,奇怪的是这次对方并没有吼她也没有推开她。 霍留仙惊惧地跳开。 笳银盯着那扇门,她们两个人刚刚缠绵缱绻的样子还在眼前,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她早该料想到了…… 霜辞……是一个没有谁能够勉强的人,只有她愿不愿意。 所谓的强迫,只不过是并非心中所想之人罢了。 可笳银忽然明白过来,也许在霜辞眼中,那人,就是她所思所想。 第30章 滚出来 她极其不甘心!极度不甘心! 她不是玄阴教的人,可是陪着霜辞的时间最长,那个小不点少了她们整整五年的时间,凭什么最后错过的是自己? “喂……” “滚开!”笳银一把将眼前挥动的手打开,心血翻涌间她猛地推开了面前的门,两个人一个在看书,另一个在看文件,她忽略霜辞疑惑的目光,颤着手指着另一个人大声吼:“冷江寻,你给老娘滚出来!” 霜辞放下书,“怎么了?” 冷江寻压住霜辞的肩,阴沉的神色在面向霜辞时和颜悦色,“师尊,我先出去一会儿。” 霍留仙看着她们两个剑拔弩张地下了客栈的楼梯,她心咚咚地跳,跑到霜辞房间,紧张地问一边冷静看书的人:“喂,霜辞姑娘,她们两个会不会打起来啊?你怎么还有心情看书啊?” 霜辞含笑着站起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去拉架吗?” 霍留仙跺了跺脚,“当然了!她们都听你的啊。” 霜辞见对方都急红了眼,淡淡道:“听我的,可她们的矛盾解决了吗?” “啊?总比打一架好吧。” “如果能用打一架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不呢?” 霍留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万一受伤了呢?冷江寻受伤了怎么办?笳银那个女人粗鲁不知轻重,你不是很心疼你徒弟吗?” 霜辞抿了抿薄唇,嗓音依旧平淡:“那是她技不如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霍留仙焦躁地打算跑下去看看情况,脚步又一顿,“你喜欢冷江寻吧?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没有听到回答,霍留仙跑下去,连人影都没见到。她有立刻跑回楼上,见那人竟然还在饶有兴趣地看戏文,见她上来笑着问:“她们打完了?还是说只是在谈心?” “人都不见了!”霍留仙吼道,“怎么办啊?你快去找一找啊。” “我去哪里找?” “这……这怎么回事啊?”霍留仙走来走去,眉头皱成了一团,她一下子坐到霜辞身边,“你说那笳银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疯了,她有毛病啊?” 霜辞看她的样子是要和自己说话了,于是她把戏文放下,脸上的笑容不变,“笳银的脾气,一向难以捉摸。” 霍留仙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她是看到你们两个亲吻她生气了,笳银是不是觉得冷江寻强迫你才有那么大的火?肯定是的!我就知道,哎……那你们两个……” 说到这她脸又红了。 霜辞愣了愣,说实话她也不知道笳银为什么会对江寻那么生气,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以为是阿寻强迫……强迫?她之前不就知道了? 还是说……她上次的猜测是对的,笳银喜欢江寻,所以这般…… “不会是笳银喜欢你,然后找情敌了吧!”霍留仙一针见血,一拍脑门,“肯定是这样。” 霜辞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别乱想了,她们一直不对盘,你习惯就好了。” 打一架是轻地,到时候相互在对方吃的饭菜里下毒都是有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霍留仙问,“笳银对你很好啊。” 霜辞反问:“对一个人好就是喜欢吗?” 霍留仙一下子被问住了,霜辞笑笑,“我觉得我对笳银也挺好的,那我也喜欢她吗?” “啊?” 霍留仙趴在桌子上,盯着身侧温润如玉的女子,她太冷静了,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狗拿耗子,她闷闷道:“那我真不明白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你们怪怪的,好像每一个人都有什么事情,坦坦荡荡不好吗?好吧,我也不那么坦荡,好像也没资格说你们啊。” 霜辞挑眉,“你是说你喜欢阿寻这件事?” 霍留仙差点跳起来,迅速摆手,结结巴巴地磕磕绊绊地否认:“没没没……不不不,不是的……你别误会我我我……不是的……”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霜辞站起来给她倒了杯热茶放到她手边。 霍留仙瞧着那人苍白的手指移开青花瓷杯子,格外好看,总觉得她简单的动作有几分旖旎。 “我不喜欢她……不喜欢不喜欢……” “你不是为阿寻而来吗?” 霍留仙紧张得发抖,明明对方只是微笑着说出了事实,可她心虚得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关键是,这个时候自己在那个人地眼里就跟透明的一样。 好半天,霍留仙冷静下来,发现霜辞并没有想象中的嘲讽和生气,“你……你不生气啊?” “我生气什么?因为你喜欢阿寻,我生气?” “对啊,吃醋啊。” 霜辞端起茶杯抿了抿,薄唇沾了些水渍,衬得她的嘴唇想让人咬一口,霍留仙移开目光,这人真挺好看的。 “好像不会。”霜辞蹙眉,但很快又松开,“不过这能代表什么吗?” 霍留仙脱口而出:“代表你喜欢她啊,你要是吃醋,肯定是喜欢她的啊。” 霜辞茫然了瞬间,然后看向身侧的少女,笑了笑。 “不是吧,你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啊?” 霜辞摇了摇头,“若真如此,每喜欢她的人我都吃醋,那我就不吃饭了吧。”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那如果她喜欢别人呢?” 霜辞凝眉,睫毛轻轻颤了颤,热茶氤氲的雾气里,她的眸光浅浅跃动,却不知道放在何处。阿寻……喜欢别人?想象不到。 “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霜辞勾唇,“那看到我和阿寻在一起,你不也没有任何反应?可你也喜欢她,可见不是每一份喜欢,都会有着那样的情绪,就算有,也没什么可值得大声称道的。” “我……”霍留仙再一次败下阵,她搓了搓脸,“那能一样吗?我对冷江寻最多也是那种好感啊,再说了她看都不看我,我最多有一点点的失落,还没到那地步,而且,你们两个都在一起了,我总不能破坏你们感情吧。” 霜辞没有再说话,她坐得久了有些难受,“要出去走走吗?阿寻说镇上的夜景不错。” ※※※※※※※※※※※※※※※※※※※※ 放养型师尊 第31章 有事瞒我? 霍留仙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着出来了,她忐忑难安,“那啥,真的不管她们了吗?你要是走丢了怎么办?我三脚猫的功夫,怎么保护你啊。” 长长的街道上灯笼如昼,来往的行人不减反增,夜里的各种摊铺竟然也井井有条,霜辞闻言,一边左右看看,一边又觉得这个小孩儿挺有意思。 “我们回去吧。”霍留仙拉住她的手,“你一个女子,身边无人保护,太危险了。” “你不害怕?” 霍留仙抽了抽鼻子,“我没你好看,比你安全。” 霜辞真的笑出来了,光晕剪影里她清润的五官染了绯色,似谪仙沾了烟火,美且柔,艳而暖,“霍姑娘。”她喊着她,如**轻弹,三个字如同羽毛划过了霍留仙心底,让她不由得跟着颤了颤,还从来不知道有个人叫自己的名字能叫得这般动听悦耳。 “我们不会有事。”霜辞道,“你不是很喜欢玩?不看看吗?”说着真的垂眸去看一边卖的香粉了,店铺老板热情真挚地给她推荐,说得跟花儿一样,好像他的东西真的擦了之后就能让心上人直接表白。 霍留仙瞧着认真聆听的人,如玉的容颜再夜色里也难掩其绝色,可霍留仙盯着对方唇角的笑意,忽然觉得周遭的嘈杂全都远离,世界奇异地安静下来,她对那两个人的担心,竟然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觉得怎么样?”她拿着香粉问,漂亮的眼睛希望从自己这里能够得到有用的信息。 霍留仙接过来闻了闻,她选得挺不错,很淡雅的味道,“挺好的。” 霜辞眯了眯眼,想到那个人若是抹了点香粉会……她指尖转着还算精致的盒子,问:“女孩子一般都会抹吗?” “当然了,这香粉啊,抹在身上一天都有味道,身上香香的,哪个女孩子不会喜欢,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这女子身上独一无二的味道,不仅会让自己心情愉快,这也是让心上人注意到自己的手段啊。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有了喜欢的人吧?拿回去抹一抹,大娘保证你明天心上人肯定会问你的。” 霜辞其余的都没听,只听到那句当然,掏出银钱买了一盒。然后她忽然转头问霍留仙:“霍姑娘需要吗?” 霍留仙龇牙笑:“我要的话,霜辞姑娘会给我买吗?” “给你买?”霜辞愣了愣,随即笑道,“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家里的小狗可能会炸毛。”她把银钱递给霍留仙,“你可以选自己喜欢的。” 霍留仙盯着手中的银子,走上前问:“昨晚你为什么要把冷江寻给我的钱袋和你的钱袋换过来啊?” 霜辞挑了两盒胭脂,心情不错地收起来,“没有理由啊。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霍留仙:“……” 霜辞提了很多东西,全是女孩子用的,她逛得兴致勃勃,心情极佳,霍留仙也不想其他的了,觉得跟着她好像挺好玩的。她把玩着手中的簪子,忽而问:“你为什么要把玄阴教给冷江寻啊?明明你也很年轻啊。” 霜辞理所应当地回答:“我乐意啊。” “……” “话本里都说这是因情反目。” “哦,那就任由别人说吧。”反正也不关她的事情。 霜辞逛了好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了,于是打道回府。霍留仙一路问:“那我还有问题,你和笳银关系挺好的吧,可是冷江寻和她怎么关系那么僵硬?” 霜辞眯眼,“不僵硬啊,小事吵吵闹闹而已。”大事上两个人不挺一致的,当初囚禁自己,笳银也是贡献了力量。 “啊?可她们……”霍留仙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担心她们两个。”霜辞安慰,“不会有问题,阿寻不会,笳银也不会。” 霍留仙闷着脑袋,叹了口气:“你们的世界我不懂。算了,不问了,那你怎么会突然买这么多……这些东西啊,你好像也没涂香粉胭脂的,还有各种金钗,为什么买啊?” 霜辞脚步一顿,扬了扬下巴,“给家里的小孩儿玩。” “啊?” 灯火阑珊处,那人站得不远不近。 冷江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牵住她,黑眸暗沉:“师尊为什么乱跑?” “给你买的,自己拿去玩儿。” 冷江寻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不满,她在霜辞肩头蹭了蹭,低声无限温软,“师尊下次想出来的时候,叫我一起好不好?不然我很担心,再说了我还可以给你提东西。” 霍留仙觉得自己像路边的灯笼。 霜辞随意地摸了摸她,“是害怕我跑了吧。” “不是,师尊说了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师尊你说的会办到的!” 霜辞偏头,这人尽管语气很是笃定,但是眼神慌乱惶恐,分明是极其害怕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握住她,“嗯。” 冷江寻心满意足了,“回去吧师尊。师尊累不累?我背师尊回去吧。” “不用了。” 霍留仙默默地跟在她们两个人身后,那两个人好像只要在一起,任何人都是多余的。 “你和笳银怎么样了?” 冷江寻无比委屈,眼睛眨了眨露出无辜的模样,“她打我。” 霜辞点了点头,“哦。” “师尊?” “那打赢了吗?” 冷江寻翘起嘴角,“赢了。” 霜辞很是无语,几个人回去,就看到笳银趴在客栈大厅,身上湿漉漉的,仿佛去河水里滚了一遭,而且也还有一大股酒味,明显喝得都失去了意识,她偏过头看一边的冷江寻。 冷江寻无辜地摇摇头。 霍留仙快步走过去,推了推笳银,“喂,你醒一醒啊?” 霜辞上前想去看看,被江寻拉住,“师尊,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阿寻,乖一点,我去看看笳银。” 冷江寻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师尊上前。 “她没事吧?身上都是酒味。” 霜辞伸手要去摸笳银的脉搏,冷江寻立刻拦住她。 “她真的没事,只是昏过去了而已。”霜辞继续看着她,冷江寻老老实实地交代,“她被我打昏过去了,不过没伤到人,只是让她痛一会儿。” 霍留仙一言难尽,“你们是小孩子吗?” 冷江寻冷冷瞥了她一眼,“如果可以一架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不呢?” 霍留仙:“……” “那解决了吗?”霜辞淡淡地问。 冷江寻看向师尊,目光如琉璃,“也许解决了吧。” 霜辞不再多问:“那很好。” 霍留仙:“……” “既然解决了,就把人的穴道给解了。” “……” 霜辞的确觉得疲倦了,难得的江寻抱着她去沐浴,她都没有挣扎反对,直到身上衣衫被褪,她才按住江寻的手,“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师尊不是累了吗?我可以……” “不可以。” 江寻举起手来,“我真的不会对师尊做任何的事情。” 霜辞笑看着徒弟正经的样子。 江寻顶不住,还是退了出去。她站在门口半晌,走出去,见清冉和霍留仙把喝得醉熏熏的人往楼上抬。 霍留仙见到她抖了抖,低着头不敢多看,她愈发的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怎么就想着接近那女人呢。 等霜辞走出来,冷江寻就坐在窗边,应当是在发呆,脊背挺直,可是一动不动跟个雕塑一样。 “师尊。”冷江寻立刻站起来,就要去抱霜辞。 霜辞抬起她的下巴,探究地看着她,莞尔一笑:“有事瞒我?”她的手指还有些湿润,头发也未干地披下来,身上的幽香愈发浓郁,江寻捏住霜辞的手腕,低头将她的指尖含在了嘴里。 ※※※※※※※※※※※※※※※※※※※※ 师尊我太可了 第32章 凭什么 霜辞心脏狠狠一颤,立马抽出手。 江寻抿了抿嘴唇,拿过一边的毛巾给她擦头发,“师尊总是不把头发弄干。”她一边温柔地擦,一边道,“笳银喜欢一个人。” “然后她找你打了一架?” 江寻低笑,笑声仿佛将空气里的尘埃也震荡了起来,“心情不好,看到我和师尊就觉得碍眼。” 霜辞没有怀疑,当初笳银被她师父鬼母整蛊,不能够喝酒,那段日子谁在她面前喝酒她就揍谁。笳银并不是一个规矩的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是随着心意来。 江寻将霜辞按在床边,她低头吻了吻霜辞的脸颊,低低道:“师尊,我觉得自己一生的运气,都是用来遇上你的。” 江寻当然是骗霜辞的。 不过笳银的确找她打了一架,客栈东北五里处有一片森林,笳银把她引到里边,像是疯了一样冲着她打,没有内力,没有招式,纯粹的肉搏,冷江寻不可能让她打到,用了几根银针将她定在了原地。 冷江寻靠在一边的树上,寒声道:“你嫉妒吧?” 笳银全身发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其他,她咬碎银牙:“冷江寻,凭什么!我不甘心!你就是一个疯子,凭什么能够让霜辞妥协,你从小就是个小疯子,根本配不上她!” 笳银从来不待见这个人,不单单是因为她当着自己一套,当着霜辞又是另一套,更重要的是,她一直觉得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当初玄阴教里,霜辞要出任务,不过一天的时间,霜辞回来院子里的人换了一大半,霜辞问怎么回事,这个人只是说人不听话都换了,平静得好像真的只是把人换掉了而已。 可只有她知道,因为那些人暗地里议论了霜辞,语言的确不好听,她直接把那些人关起来折磨得求死不得,尸体用一瓶化尸水,全处理干净了。她看见冷江寻带血的样子,那根本就不是正常孩子应有的表情,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这样的人,转眼就对霜辞撒娇,声音发软,表现得跟正常孩童一样,自己提醒过霜辞,可霜辞从来不肯信她。 冷江寻眉眼的阴郁浓如黑夜,月色皎洁,她如月的容颜分明没有表情,但就是让人全身都感觉到刺骨的凉意,如果说她的杀意能化作实质,笳银知道自己肯定也是尸骨无存了。她冷笑,“你想杀了我,可怕霜辞知道真相吧,冷江寻,你就是个杀人恶魔,真让人恶心!” 冷江寻控制着自己不让手中的针直接刺穿那人的喉咙,只是黑眸里的猩红骇光如地狱鬼气森森,幽冷戾寒,“刺激我,想让我动手,你好到师尊面前告状?” “你不敢!” “的确不敢。因为我舍不得师尊难过,也舍不得师尊生气。”她缓缓勾唇,眉眼的戾气非但未散,反而愈发浓郁,“不过我要是把你喜欢师尊的消息告诉她,不知道师尊会怎么对你。” 笳银哈哈大笑,青筋暴起:“求之不得。”她的笑声尖锐却又混合着几分与她平日不曾有的悲凉,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她喉咙里滚出几个字:“凭什么啊?” “我是特别的。” “呵!”笳银冷笑,“你有什么特别的,杀人如麻吗?” 冷江寻未答,可她知道,自己和师尊,是黑暗里走来的人,所以懂得对方的所有的纠结脆弱和茫然。 “霜辞七岁那年认识我,我把她从死人堆里拔出来,我知道她在玄阴教过着什么日子,她的苦痛哀乐我都了如指掌,我拼尽全力,用自己所学终于获得可以进出玄阴教大门的权力,终于可以陪伴她。” 笳银眼神逐渐变得愤恨和恶毒,“凭什么你一来就抢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凭什么看到你受伤,她还亲自教你武功?凭什么最后玄阴教都落到你手里?凭什么你想要什么,她就给你什么?我让你囚禁她,只是因为知道她不是一个受人束缚的人,我等着她反击,等着你们两个因为你的愚蠢彻底决裂,这样我可以光明浙大地站到她面前,可凭什么……这么恶心的你,她都没有讨厌?我一直在等,我在等霜辞打开求救的信号,我等了一夜,后来等了一年,再后来依旧等着,甚至你们来这我也来,可以就没有等到!” 她嘶哑着声音质问:“凭什么!冷江寻!” 冷江寻胸口闷痛,这情况不用说她也就知道是笳银在刚刚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了,她不动声色地咽下嘴里的血腥。就知道泉笙楼相遇,不是意外。 “你知道吗?笳银,我一直不喜欢你。”冷江寻道,“我很讨厌你。” 笳银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吐过来,“老娘都恶心死你了。” 冷江寻垂眸,风声呼啸而过,她说:“你有朋友,有亲人,有很多很多人爱你,我没有,除了师尊,我一无所有。” 她顿了顿,“可我的师尊,也那么喜欢你。我嫉妒你,笳银。” 凉风再次卷过来,树叶飒飒,月光筛撒穿透枝叶落在指尖。 笳银久久没有回过神,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冷江寻这么冷静地说嫉妒她。 “我同样想问,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们一出生就可以被好好呵护,而我连好好活着都做不到?凭什么你炼制毒药,我是那个试药人?凭什么所有人都有父母,而我没有?凭什么我拿命拼回来的东西,教主转手给你,而你嗤之以鼻?凭什么我拼尽全力地站在师尊面前,师尊眼里还有你?凭什么你们站在光里,却趾高气扬地指责我为何身处黑暗?” 冷江寻依旧是平静的嗓音,“好在命运待我不算太狠,把霜辞送到了我身边。可除了她,我还有什么?” 笳银咬牙,“那是你自己的遭遇,难道你要怨恨我吗?是我让你变成了那样的吗?” “不是,所以我只是嫉妒你。” 笳银哑口无言,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最后皱眉,“我说的是霜辞,你别给我扯有的没的,你身处黑暗,难道霜辞就要来陪你吗?” 冷江寻忍不住笑了,笑容讽刺又可笑,“就算没有我,师尊也不可能喜欢你。” “不可能!我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没有来得及表白心意而已。” “咳咳咳……”冷江寻擦了擦唇角吐出来的黑血,“不对,你从来都不懂师尊。” “放屁!我和霜辞可以说是一起长大……” “你见过师尊杀人吗?” 笳银皱眉:“很少,霜辞很少会像你一样。” 江寻满足地笑了笑,轻声道:“你以为,师尊不羡慕你吗?”师尊和她一样,在黑暗里匍匐前进,向着光,渴望光,同样畏惧光。 她懂师尊的所有不愿和脆弱,师尊同样明白她的所有不堪和恐惧。 因为懂得,所以悲悯。 而这一切,在那些身处阳光下的人来说,是不懂的,是可怕的,是残忍的。 师尊和笳银,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一起。 笳银脸色通红,却被反驳得哑口无声。 “你下毒了,我总也要收一点利息回来。”冷江寻道。 她没打算真对笳银做什么,只是手中的银针落在让她痛苦不堪的穴位上,顺便将人扔到了树林里的湖里洗了一圈。 ※※※※※※※※※※※※※※※※※※※※ 除了师尊,我一无所有。 第33章 我是你的 吻重重地落在霜辞的后颈上。 唇瓣不停碾磨着细腻如瓷的肌肤,霜辞轻轻一颤。 “师尊。”低哑而着迷的嗓音传来,她的吻从后移到了耳边,轻轻地舔舐着白玉般小巧的耳垂,“师尊,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的。” 霜辞手一紧,那些她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盔甲再一次粉碎,她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单,心脏鼓噪。 “就我们,就只有我们两个,一辈子。” “闭嘴!” 霜辞扯过冷江寻的手,转身捂住了那人的唇,“冷江寻,你话真多。” 江寻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舔了舔她的掌心,趁着她移开手掌的空隙说:“我每次说我会陪着师尊的时候,师尊反应都很强烈。” 霜辞指尖狠狠一颤,可是面上平静如水,她甚至微笑着:“因为很烦。” 江寻伸手搂住霜辞的腰,小脑袋蹭了蹭,姿势可爱,可说的话并不可爱:“我以为,师尊是在害怕呢。” “我有什么怕的?” 江寻抱着霜辞躺下来,鼻尖蹭对方的鼻尖,呼吸交缠,“我以为……师尊怕我食言……” 话未落,冷江寻被霜辞踹下了床。 冷江寻捂着腰,可怜兮兮地又爬上床,抱住埋在被窝里的人。 …… 我以为,师 尊怕我食言。 师尊,我是你的。 霜辞一下子睁开眼,身侧人紧紧地抱着自己,呼吸绵长,她转过头瞧着冷江寻的容颜,目光复杂,像是怀疑,又像是打量,更像是迟疑。 江寻很快就醒了,她搂住霜辞,声音还带着刚醒过来的低哑,格外好听:“师尊睡不着?是不是又疼了?”说着就去揉霜辞的小腹,带着暖烘烘的内力,让她很舒服。 “我不疼。”她捏住对方的手,“别浪费内力。” 江寻丝毫没有刚醒来的不耐,笑着眼睛如月牙,她朝霜辞那边蹭蹭,“师尊是不是做噩梦了?那我陪师尊说说话吧。” 霜辞没有拒绝,她伸手,举到半空中落在了江寻的眉心,那人顺从的闭眼,指尖从她挺秀的鼻梁落到她完美的薄唇,再逐渐下滑,落在那人的颈间。 江寻心跳得极快极快,甚至感觉到羽毛般的轻盈滑过心尖。 霜辞目光专注且带着她说不清情绪,指尖不断往下,落在她锁骨上,轻轻地将她的衣衫往两边拨开,手掌覆上一抹温软。 江寻耳尖发红,呼吸都在发颤,不小心吐出一声浅浅的呻吟。 “很疼?”霜辞问。 “不疼,一点都不疼。” 霜辞也不戳穿她,笑着正要抽出手,那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霜辞抬眼,掌心那人的温软直直地传递到心脏。 “师尊……”她眼睛湿漉漉地看过来。 霜辞抿唇,“你说,你是我的?” “是,我是师尊的,就像师尊是我的一样。” “多久?” “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永远永远都是!我们死的时候,骨灰都混合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分开了。” 霜辞低笑,抽出手,摸上她的脸:“你怎么是我的?我未曾碰过你。” 江寻一脸诚挚又严肃:“师尊随时可以要。”霜辞笑着不说话。 “只有师尊,也只要师尊。” “是吗?你是我的话,那我……”她指尖捏了捏江寻的下颚,力道有点大,语气很柔,“我让你去死呢?” 江寻丝毫不惧,眼里的光反而更甚,“师尊若想要阿寻的命,阿寻绝不会迟疑。我是师尊,全都是,一直是。” 霜辞摇头,“你不是。”她拍了拍那人的小脑袋,“睡吧。” 动作轻柔。 夜色浓黑。 江寻抱住已经闭眼的霜辞,低低地说:“只要师尊愿意要,就会一直一直是。阿寻不会背叛师尊,如有变反,天所不覆,地所不盖,不得好死。” 这一次师尊没有回答她,但是怀里的身体僵**很多。 次日一大早,霜辞就在一声可怕的尖叫声中醒来,耳边被人捂住,阿寻凑过来,“没事,师尊继续睡。” 霜辞懒懒地睁开眼,抱过冷江寻,在她胸口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继续睡,“你也陪我。” 江寻的心都暖成了一团,“好的。” 可是有人偏偏不如意,门不停地被敲打,“霜辞,霜辞,救命啊,救命啊怎么办怎么办?” 笳银疯狂拍打房门,没过多久门一下子打开,冷江寻原本是要将人提溜出去,那人却是连滚带爬地滚进房间,衣衫不整地一把抓住坐起来的霜辞,“霜辞,怎么办?” 冷江寻一把甩开她的爪子,一把将师尊抱到自己这边,冷声道:“别动手动脚。 “阿寻。”霜辞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脸色很难看的笳银,“发生什么事了?” 笳银顾不得其它了,吞吞吐吐:“我……我喝醉了……我把那个女人给……”笳银都要哭出来了,“我醒过来她就躺在我床上啊,我怎么办?”她吓得脸都白了。 霜辞:“……” 冷江寻:“……” 笳银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快哭出来:“怎么办?我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冷江寻冷笑:“禽兽。” “你当初不也强迫了霜辞……”话没落下,就捂住嘴,看着脸色微变的两个人,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霜辞,我不是……” 冷江寻寒声:“你滚出去!” 霜辞莞尔:“我和阿寻,与你和霍姑娘,是一样的吗?” 莫名其妙的,笳银觉得身体有点冷。 “你先去看看人有没有事,我先穿衣服。” 等笳银一走,冷江寻就格外忐忑,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给她,试探着亲了亲霜辞的额头,“别生气好不好?” 霜辞推开趴在身上的狗子,淡淡道:“没生气。” 笳银看着霜辞推开自己客栈的门,踌躇半晌也跟了进去。 绕过屏风,霜辞回头瞧着身后的两个人,微微皱眉,笳银根本就是个粗线条的人,阿寻的话,她的细心是针对人的,这两个人进去都不怎么合适。 “你们先在外边坐一坐。” 笳银和冷江寻大眼瞪小眼,看着霜辞进去了,也不敢违抗,两个人坐在外边,僵硬得跟木头。 笳银想了想,问:“我听说……都很疼,是不是真的?” 冷江寻一直想着霜辞,想到霜辞也许会温柔地对别人,心脏就止不住地泛酸,听这话没反应过来,“什么很疼?” “都……都流血了,你没……”笳银厚着脸皮,瞬间恍然大悟,“哈哈哈哈,霜辞没碰过你吧?” 冷江寻这才知道她在说什么,脸色阴沉下来,“我和师尊的事情,关你何事?” 笳银得意洋洋,刚刚的郁气一扫而空,哼笑:“霜辞只是宠你纵容你,却不喜欢你,对你都没有欲望,活该!你这辈子都……呃……” 笳银瞪着瞬间移步到自己面前,企图掐死自己的人,丝毫不惧,一字一句:“她不喜欢你!” 手越收越紧,江寻眼中的戾气和杀意让笳银打了个寒战,她倒是可以用毒,可她偏不。 “你们在干什么?”霜辞走出来,“阿寻!” 冷江寻冷着眼将笳银提起来扔到了地上,指尖发颤,那是恨不得将笳银弄死的兴奋以及不得不控制的不甘。 笳银在地上像条临死的鱼扑腾了几下,拼命地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指着冷江寻告状,“霜辞,你徒弟真要杀我。” 冷江寻陡然从杀意中回神,忐忑地看向师尊,“师尊我……” 霜辞没管她们两个,皱眉冲着笳银道:“把解药拿出来。” 笳银爬起来,疑惑地问: “什么解药?” ※※※※※※※※※※※※※※※※※※※※ 师尊太可爱我的天,喜欢!要她! 第34章 舍得 “你给霍姑娘下药了,她到现在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进去就发现了,那人睁开眼却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笳银这个全身都是毒的人,指不定昨晚真的在喝醉时喂了人毒药,否则的话两个相互看不顺眼的人跑到床上没打起来,还让笳银成功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以霍留仙之前在泉笙楼的表现,早就一把刀甩了过去。 笳银想不起来昨晚是不是真的下药了,但她时常备着可以解常规毒药的解药,把小瓷瓶递给霜辞时她犹犹豫豫,“她会不会杀了我?” 霜辞难得露出冷脸:“那你就受着。” 又只剩下两个人。 笳银摸了摸脖子,坐到了凳子上,霜辞对她的态度怎么那么冷淡了呢?肯定是看到霍留仙后想起了她自己,这么一想她对冷江寻更加恨得牙痒痒,想扑过去咬死她,但心里却在想要给冷江寻下什么毒药,就算不毒死她,那也要让她受受苦。 霜辞将解药给霍留仙服了下去,没一会儿对方就能够动了,霜辞微笑着拍了拍她被被子包裹的肩头,“等一等,你没有衣服。”声音泠泠如春日化冰之水。 霍留仙满腔的火因为这两句话一下子消减不少,她瞧着霜辞平静清雅的脸,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奇怪的是她没了一开始的羞耻懊恼,“怎么办?”她想起那个禽兽后,莫名委屈,看到霜辞本能地问她。 “稍等。” 霜辞出去没过多久带了一套完整的衣服回来,放到她枕边,“新的,没有人穿过。”她出玄阴教时,为了以防万一,都会多备几套衣服,只是这次全是阿寻准备的,很多都是没有穿过的。 从昨夜开始,霍留仙对霜辞的好感度就噌噌噌地往上升,遇到这种情况完全地依赖她,瞧着枕边的衣服,一种极其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霜辞本是要回避的,见霍留仙没动,于是轻声问:“是不是受伤了?”她问得太平静了,仿佛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事儿,以至于霍留仙以为她问的是要不要吃饭。 “没没没……”霍留仙脸一下子红了,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她把我当别人了……”说着看了眼霜辞,“没舍得。” 霜辞一愣,微笑着起身,“那你先穿衣服。” 霍留仙穿好她拿过来的衣服,坐到床边,有点不舒服,霜辞见状,“躺一会儿吧,我去把笳银叫进来。” 霍留仙眼疾手快地抓住霜辞,顾不得许多扑到她怀里。 霜辞猛地僵硬,异常奇怪,她本能地往外边看去,阿寻应该看不到,但她莫名地心虚起来,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好在霍留仙很快就放开她,咬牙切齿:“老娘要弄死她!” 霜辞含笑,“嗯,那我把罪魁祸首叫进来。” 江寻也跟着进来了。 笳银缩头缩脑地进来,站在霍留仙面前,懊恼之色显而易见,磕磕绊绊,“对不起……对……我不是……” “啪”一声,成功打断了她的话。 白皙的脸上红肿起来,五个拇指印清晰地浮现在脸颊上。 笳银懵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瞪着眼睛,过于震惊以至于忘记了痛,紧接着第二个巴掌又扇了过来,很是对称。 “你……你打我?”笳银抖着手问她。 霍留仙咬牙,“禽兽,无耻!老娘没拿刀子捅过来都是便宜你了!” 江寻不动声色地靠近霜辞,轻轻地拉住她的拇指。 霜辞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笳银自知理亏,哭丧着脸:“那……你满意了吗?” 霍留仙冷笑,吼道:“你他娘的觉得呢?妈的,恶心死了!” “你!我从小就没被谁打过,你还想怎么样啊?老娘躺在这里让你再上回来行不行?” “好啊!今晚上,就在这里洗干净了给老娘等着!” 霜辞无奈,拉着江寻离开。 回到房间,冷江寻见拉着自己的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不甘,也没有怨恨,她的心七上八下,就算是再来一万次,冷江寻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然而她又陷入了极度害怕的情绪,那些强迫之事,是她和师尊之间绕不过去的石头。如果,让师尊把所有的一切讨要回来……笳银的话响在耳边,师尊对她,的确没有欲望,说是讨厌,是不是又是让师尊恶心一场? 霜辞显然不知道小徒弟内心的百转千回,她将昨天晚上买的东西拿出来,“阿寻,你看看这些喜不喜欢?拿去玩一玩。” 江寻从后面抱住霜辞,看向摆在桌上的簪子香粉之类的,“师尊给我买的?” “嗯。”霜辞点点头,拿起一边的胭脂把玩,“听人说,女孩子都是喜欢的,你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些。” 江寻收紧手臂,恨不得把师尊融入自己的骨血,她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师尊也没有。” “我是不喜欢。” “师尊也不喜欢涂脂抹粉的吧。” 霜辞好笑,放下胭脂盒,直接靠在了她身上,“想看你。” 阿寻眼睛一亮,“那师尊给我涂。” 霜辞想了想,“我不会。到时候涂抹的效果肯定不好看,让清冉来吧,她很会这些。” “我不要,就要师尊来。” 霜辞低低地笑出声,“嗯。”尾音因着笑意而有些飘忽。 冷江寻脸颊贴着霜辞的脸颊蹭了蹭,偏过头舔了舔霜辞的嘴角,“师尊。”霜辞看不见她痴迷的眼神,却只听得到那人低哑着迷的嗓音,“好喜欢师尊,都要疯了。” 霜辞眼底的笑意渐渐褪去,茫然和惶恐涌上来,她闭了闭眼,叹口气,什么也没说,手上被塞了一个瓷瓶,触手温凉,她瞧着白色的小瓶,“这是什么?” “恢复师尊内力的。” 霜辞一僵。 江寻扳过霜辞的身子,从正面抱住她,“药效会有点慢,若是一下子解除,对师尊身体不好,每天两次,吃三天就好。” “不怕了?” 冷江寻闷闷道:“怕,但是更怕师尊受伤。” 霜辞没说话。 “师尊,我们暂时先不回玄阴教,赴萧鹤逸的生辰宴会好不好?” 霜辞推开她,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眯着眼像是调皮的狐狸,“我若说不呢。” 冷江寻蹲到她腿边,脑袋搁在她腿上,“师尊不去,我们就回去啊,回玄阴教。” 霜辞稍稍一愣,她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觉得不太够,把她的头发弄得凌乱了才罢休,江寻就由着她折腾,直到青丝全部散乱,霜辞索性将她的发绳扯开,见发丝如瀑布般地散开,江寻抬起头,笑眯眯地凑近,墨发贴着她瓷白的肌肤,惊心动魄地对比后竟然有几分媚。 小徒弟越来越乖了。 霜辞挠挠她柔软的下颌,指尖的柔软细腻让她想起了昨夜掌心的触感,她有些奇怪又有些心痒,甚至还有烦躁,烦躁到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一只手揪住她的衣裳,捏住,抚平,捏住,抚平,思绪不定。 “我不去生辰会。”霜辞小脾气上来。 江寻也没太大反应,“好,我们不去,回玄阴教。” 霜辞捏住她的下巴,对方坦诚而赤诚地望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映着她的身影,好像自己就是她的全部。 霜辞心尖一颤,却面色平静地问:“你在想什么?” 江寻老实地答道:“师尊真可爱。”想要吃了师尊,这句话不敢说。 霜辞放开她,将疑惑压下去,“下了那么大一盘棋,不等鱼儿上线就收棋,不后悔?” 江寻眼底划过惊讶之色,但又了然,她做什么都瞒不过师尊的,“不后悔。”她想了想又怕师尊有什么负担,补充道,“还会有很多机会的,再说了,他们这次不叛变,总有一天也会有,不急的。” 霜辞并不傻,玄阴教落在阿寻手中,她年纪小,虽然手腕了得,可总有小鱼小虾妄图取而代之,更重要的是,霜辞掌管多年,当初笼络人心的事情做得很好,导致教中很多人对她忠心,反而对阿寻有诸多不满,有人想趁此机会弑主取而代之,而阿寻这次外出,还去赴宴,本就是特意留一个缺口让这些人好好商量商量,她好一网打尽,直接解决了。 现在收手,那些人定然会按兵不动,日后恐怕也是会有诸多隐患。 “舍得?” “舍得!”没有什么比师尊更重要。 ※※※※※※※※※※※※※※※※※※※※ 您的小可爱已上线。 第35章 我说,我要 霜辞抿唇,她看着冷江寻的眼,没有任何的异样,除了痴迷就只剩下痴迷,“我饿了。” 冷江寻恍然大悟,面上闪过一丝懊恼:“师尊等一等,我下去看看。” 等她走了几步,霜辞在后面淡淡地喊了一声:“阿寻。” “嗯?师尊是有特别交代的吗?” 霜辞向来温雅含笑的脸忽而有些冷静,冷静到漠然的地步,她说:“阿寻,玄阴教教主之位,不适合你。” 江寻一僵,脸色有些发白,她缓缓转过身,墨发下容颜显得不真切,良久,她沙哑道:“师尊……觉得谁合适?师尊心目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吗?是笳银?还是李桓?” 霜辞敛眸。 江寻见状,上前再次蹲在她身边,仰起头道:“师尊想要谁坐上这教主之位,就给阿寻说吧,我来安排。”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除了放师尊离开,师尊要什么阿寻都给。” 霜辞皱眉,她眼底的水光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但是刚刚明明那么难过的,“你不是一直想要玄阴教吗?真的舍得给?” 冷江寻摇头,“我想要,是因为师尊很重视玄阴教。”当初师尊将教主之位给她,如今师尊要她将教主之位给别人,是因为有一个人在师尊眼里,可以和玄阴教一样吗?那她……该怎么办?那日后,再用什么把师尊网住呢? 她心底的恐慌几乎要将一切淹没,她冰凉的手抓住霜辞。 “我说,我要。” 重石落下。 冷江寻一下子站起来,眼底的光炸开,兴奋道:“真的吗?”高兴得无与伦比,“师尊放心,那些忠心你的人我都没有动,回去你都可以继续用的,重要的情报文件我都特意地整理出来,回去之后拿给你。”她双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那是不是,师尊就不会离开了?” 霜辞心里的疑惑再次升腾,试探得多次,好像和自己猜想的也不一样。玄阴教有权力,有财富,阿寻真的会轻易给?对自己的渴望会超过这些?霜辞不解又茫然,可另一种诡异兴奋的情绪缓慢盖过了所有,她……竟然是欢喜的。 是不是,其实她一直在等这样的答案? “师尊?” 霜辞再一次推开她,眼神一闪,声音不自在:“阿寻,我饿了。” “好,师尊等一等。”走到门口,她不安地问,“师尊不会再走了对不对?” 这一次没有等霜辞回答,笳银就又在外边敲门,“霜辞,霜辞,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江寻原本是想要把人扔出去,但是看了看师尊,又想起师尊饿了,只好闷着头离开,连在这听她们说什么都做不到,对笳银更看不顺眼。 笳银根本就不管冷江寻的脸色,顶着两个非常匀称的巴掌印和脖子上的乌青跑到霜辞身边,“霜辞。” 霜辞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温雅笑道:“怎么了?和霍姑娘谈得如何?” 笳银不太自在,但自己又必须得面对自己干的混蛋事情,她最不想要让霜辞知道,可她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也只有霜辞,能帮得上忙的,也只有霜辞,其他那些狐朋狗友没准都会直接让她下毒。 “霜辞,你说那个疯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她拉过一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她要我这次易容装扮成男子向萧鹤逸提亲,让我娶她,这是她提出的条件,我该怎么办?我才不要娶她,我又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啊,凭什么睡一觉就得娶了人家,霜辞,怎么办?” 霜辞思绪转得极快,在笳银抱怨时候差不多就明白霍留仙的想法了,最后也不得不叹一句那姑娘是真聪明。 霍留仙生在官宦人家,虽然自己父亲是武林中人,可她养在了正经的深宅,日后婚姻由不得自己,没准嫁的也是同样官宦子弟,受传统教育的男人,必定重视女子贞洁,那霍留仙之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更重要的是,霍留仙不喜欢男人,让她嫁给一个男人,就更加难以忍受了。 可是如果让笳银装成男子,跟着玄阴教的人一起赴宴向萧鹤逸提亲,有了玄阴教作为筹码,萧鹤逸肯定会考虑,这时候霍留仙再上演一番她对笳银爱得死去活来,萧鹤逸那般爱女儿,定然松口,他这边答应了,霍留仙继父那边就算不情愿,但也没什么法子,毕竟不是亲生的,更何况霍留仙的性子她继父也深有体会,知道拦不住,也会顺水推舟的答应,两边答应了,事情成了。 她不用想日后嫁给一个男人,还要服服侍公婆,而且还有自由,借此机会简直是一劳永逸。而刚好两个人又相互不喜欢,还看不过眼,到时候各过各的,各玩各的,到时候一纸和离书,一拍两散。 “她不是喜欢冷江寻那个混蛋吗?哎,莫非她对我有图谋?” 霜辞为笳银这一根筋的脑子有点忧心,这两年她没被人暗算死,也真是运气好了。“答应她吧。” “啥?”笳银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我不要……我不喜欢她……”她偏过头,脸色极其不好。 霜辞也不急,只问:“你想过没有,她一官家子女,日后还要如何嫁人?” 笳银双肩一垮,哭丧着脸,“我就这样陪一辈子啊?” “你也说了,她不喜欢你,霍姑娘到时候肯定会在成亲后没多久,就会找你和离。” “你怎么知道的?她也是跟我这样说的,到时候大家各自玩一两年,然后和离。” 笳银还是挺奇怪的,她心里别扭,嘀咕道:“我只想……和喜欢的人成亲啊。” 霜辞一愣,接着又笑了笑,一言不发。 “霜辞,如果是你,你会答应吗?” “会啊。那是你欠人家的,不是吗?” 笳银很难理解,她拍了拍自己脑袋,都怪自己喝醉,都是冷江寻,这笔帐得记在她她身上。 霜辞其实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对婚礼仪式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在她看来,没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我不想。”笳银垂头丧气,“可也的确是欠了她的。” 霜辞没再多说,她知道笳银会怎么做。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解药。” “什么解药啊?”笳银凑过去,疑惑地问,“你的吗?你中毒了?” “嗯,压制内力的。” 笳银恍然大悟,然后哼笑,“冷江寻那崽子舍得给你了?”她想到什么似的,一脸期待地问,“霜辞,如果昨夜是你,你真的会娶霍姑娘吗?” 霜辞一顿,似笑非笑:“可不是我。” “反正你会答应的呗。”笳银了然,“那敢情好,气死冷江寻,没准她还会躲起来哭,活该!”她只要一想到冷江寻那绝望的样子,顿时就高兴得不行,自己的那点郁闷已经烟消云散了,自己得不到霜辞,可那个人,也没有得到霜辞。“霜辞,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喜欢那家伙。” 霜辞:“……” 笳银见霜辞茫然的模样,很多问题想问,但终究也没问出口,最后只问:“很疼吧?” “什么?” 笳银搓了搓脸,“第一次,疼吗?和不喜欢的人,肯定很难受。” 霜辞唇角上扬,眼神却带着冷意:“这个问题不合适。” 笳银恨不得吼出来,哪里不合适?只要你当初选择离开,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自己一定会带她离开,想去哪里都可以,远离那个小恶魔……可她只是笑了笑,“我就打听一下,霍留仙那女人让老娘准备好,我这不是害怕吗?” “……” 她建议:“她要上回来,我能怎么办?要不最后把我给迷晕,霜辞你给我抬进去吧?” 霜辞:“……”你们年轻人的花样,我不太懂。 ※※※※※※※※※※※※※※※※※※※※ 今天二更喔 第36章 你是不是害怕 笳银走出门,朝着不远处的人扬眉,冷笑片刻还慢悠悠地走到了面沉如水的人眼前,“你看,我们两个都一样。” 冷江寻寒声回答:“不一样,师尊会一直在我身边,而不会陪着你!” 笳银咬牙,快步离开。 冷江寻见人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才微微放松身体靠在廊柱上,将藏在袖子里死死握住的手慢慢松开。 和不喜欢的人,肯定很难受。 不喜欢的人。 很难受。 她笑了笑,不让自己脸僵硬,才走进房间,“师尊,早餐是想在这用,还是下去?” …… 冷江寻正在盘算着回玄阴教的事情,打算把之前的计划取消,她笑着问霜辞:“师尊还想在卢崖镇待两天,还是明天直接回玄阴教啊?” 霜辞手中的书一直没有翻页,自从上午之后,她好像就一直心不在焉,戏文都看不下去了。 “去赴宴吧。” “啊?” 霜辞一下子合上书,她之前只是试探,没想真的破坏阿寻的计划,这个人是傻的吗?“我又想去了。” 冷江寻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蹭到霜辞身边,笑眯眯地抓住她的手:“师尊想去的话我们就去。” “冷小寻,你很烦!” 江寻笑着亲了亲霜辞的手指,“师尊想不想出去走一走,我陪师尊吧。” 霜辞烦死她了,一把扯过人冲着她的唇咬了过去,微凉的唇仿佛甜甜软软的糕点,咬一口下去还想要更多,但又舍不得一口全吃完,只好慢慢地品尝,似细雨春风。 在不经意间,她眼中的笑意和满足早已经代替了原本的懊恼。 冷江寻整个人先是一僵,温软闯进来时,脊背仿若过电一样,上半身酥麻得不知所措,她呆呆地环抱住霜辞的腰,缓缓闭眼,睫毛颤抖似蝶翅扑腾,不安兴奋到极点。 客栈期间,潘闲云又来找过霜辞,第一次被人扔了出去,笳银吩咐的,她心情正烦躁,相反的,霍留仙高兴得不得了,尽管她失去了贞洁,但是她一劳永逸,也是很划算了,对于笳银这种野蛮的行为,她也拍手赞同,“非常好,一天到晚别总是打扰霜辞姑娘,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笳银一听这话又不得劲了,她诡异地看着春风满面的人,“等一等,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不对头啊,你一开始不是冲着冷江寻那王八蛋来的吗?”她可别又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情敌啊。 果然霍留仙对她的话嗤之以鼻,“算了,冷江寻我可惹不起,霜辞姑娘才是最好的。” “你他娘的少打霜辞的主意。” 霍留仙原本也没有其他歪心思,她喜欢霜辞身上清雅冷静的气质,喜欢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样子,也喜欢她偶尔的小脾气,不过她的喜欢纯净得很,就像妹妹对姐姐的喜欢。不过她知晓了某人的秘密,那一定是要狠狠气死她的。 “关你屁事,老娘就喜欢。你不也喜欢霜辞姑娘吗?那天晚上你抱着我的时候嘴里喊的谁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唔……” 笳银捂住她的嘴,“你给老娘闭嘴!” 霜辞走下楼,见两个人打情骂俏,莫名地觉得其实还挺配。 “霜辞姑娘,这女人又欺负我……” “霍留仙,你再给老子乱说话,我下毒毒死你。” 霜辞疑惑地看向在一边伺候的清冉,对方神情很古怪,最后摇了摇头,上前禀告:“潘闲云来过,被笳银轰了出去。” “那个男人看上去就不是好人,霜辞你远离他。”笳银赶紧辩解。 霍留仙飞快地跑到霜辞身边,“我也觉得,傻乎乎的,看上去不是很聪明。” 霜辞哭笑不得,走出去正好见潘闲云在对面商铺,一直盯着客栈,一见到霜辞他立刻飞奔而来,“霜辞,霜辞。”走到面前,见刚刚一脸凶相的笳银和霍留仙马上后退了半步。 “进来吧,她们跟你闹着玩的,不好意思。” “没没没,我……我就是……给你送个东西。” 潘闲云把手里的两本书递给霜辞,“你之前有说过喜欢曲城,地理志和风物志都比较少,我前两天在书铺里找到了,之后没办法仔细跟你讲,就打算把书送给你,你到时候去的话也有准备,喔,对了,因为我要很久才去京都,所以那里好玩好吃的地方我都做了个总结夹在书里,你可以看看。” 霜辞让他进来坐,给他倒了一杯茶,含笑接过他的书:“謝謝,你的这些对我很有帮助,我很喜欢。” 潘闲云脸一下子红了,急忙摆手:“没有,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我还怕你们走了呢,以后也许见不到你这个朋友了。” “是见不到了。”笳银冷冷道。 潘闲云:“啊?” “她开玩笑的。” 潘闲云喝了口水,傻乎乎的,他不安地抓了抓衣袖,红着脸嘀咕:“如果,如果下次见面的话,我……我想……” “你不想!”笳银生怕他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打断他的话,“你什么都不想。” 潘闲云不解地看着她,脸又红了,“我为什么不想?” 霜辞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笳银的肩,警告之意很明显了,笳银瞪着眼,把潘闲云吓得不敢看她,只眼巴巴地望着霜辞,鼓起勇气道:“我,我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霜辞难得地揶揄,潘闲云恨不得缩在角落去。 “她终于答应了?” “还没,不过……她收下了我的,我的簪子,是不是……已经同意了?” 霜辞想了想,觉得要是不喜欢的话也不可能收下礼物,于是点头:“应该是。” “她……她还和我和诗了,我……”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我,下次有机会……可以让你们认识,她……特别特别,好。” “好。” 笳银松了一口气,大大咧咧:“你有喜欢的人啊?” 潘闲云有点怕她,默默地移动了身子,重重点头:“很久……了。” “你不早说。”害得她误会。 潘闲云不明白,走的时候霜辞送他出门,潘闲云踌躇半天有些不好意思:“我,对不起……” 霜辞有些惊讶,“你为何道歉?” “我……我以后可能不不会再……再送你东西……我怕她会误会,那天她看到我和你一起走,她在信里有些难过……我,不想让她难过,所以……所以……你知道吗?” “我明白,不用道歉,我也不会在意,这样很好。” 潘闲云脸色红得滴血,“我,也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应该,不该和别人牵扯太多的。”他像是想起什么,小声说,“三个多月前,我们偶遇的时候你问我,问我什么是喜欢,你记得吗?” 霜辞颔首。 他吞吞吐吐:“我当时不知怎么形容,可是……我觉得,喜欢是,是你想要把自己拥有的所有的,全部全部都给她,想让她高兴,她一难过……你觉得,全世界都塌了,比你难过还要难受。你的徒弟对你应该……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她找到你的时候,眼神很难过……” 霜辞脚步微顿。 潘闲云没有意识到,继续说:“你……也很喜欢你徒弟吧?你和我说话时,只有说你……徒弟时,才会,才会很认真地笑,其实我不太懂……不太懂你们女孩子,可是……我想,天底下所有的喜欢,都是一样的。” 耳边热闹声充盈。 “小姑娘,要不要买点胭脂?” “上好的丝绸了,卖上好的丝绸……” “走路要看路,没长眼吗?” 视线里全是烟柳繁华,蓝天白云,阳光灿烂,这些离她很近,但很快又远离,那个人的嗓音清晰地落在耳畔,我会永远永远陪着师尊。 “对不起,我说得太多了,我是不是猜错了啊?”潘闲云咽了咽口水,“你别放在心上,我……我就是说……” “你害怕过吗?”霜辞望着他,“你害不害怕你喜欢的人,会因为你只是一个穷秀才,就不要你了吗?” 潘闲云点了点头,“我害怕啊,所以我得赶紧背书,争取考个功名。再说了,我害怕,可我还是喜欢她啊。” “那付出,值得吗?” 潘闲云认真地想了想,说:“我是心甘情愿的,就算她……有天不喜欢我,可也是她的选择,我知道,她曾经是认真地喜欢过我的,就像我很认真很认真地喜欢过她一样。” 霜辞没回答。潘闲云笑着问:“霜辞,你是害怕吗?” 脚步停了下来,霜辞脸上的笑意依旧未变,“闲云,我就送到这了。” 潘闲云点头,“好,你你快回去吧。” “你大婚时,我一定送一份大礼。” ※※※※※※※※※※※※※※※※※※※※ 发出土拨鼠尖叫 第37章 她不喜欢我 潘闲云穿过小巷子,正想着要想着待会是去将新选的文章送到书铺里去,还是先去一趟明月湖,巷子很长很绕,青石板非常干净,只是阳光照不到里边,以至于有些阴暗。 但这一点小小的阴暗比不得那个人眼里的阴郁。 潘闲云脚步蓦地停下来,他看着前面,没有任何思考的立刻拔腿就往回跑,刚跑到拐角,明明刚刚还在北边的人被自己甩在了后边,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玄色的锦袍仿佛将阳光也吸了进去,潘闲云想起第一次见这个人的时候,也是在卢崖镇,她那时候跟在霜辞身边,尽管满脸戒备,但是至少不是戾气笼罩的,后来再见到时,她就是满身血,像话本里索命的恶鬼。 潘闲云吓得脸都白了,腿一直发抖,知道自己跑不了,索性就不跑了,看着黑色的靴子逐渐靠近,当初这个女人就是这样走进,靴子上都是血,一步一个血印,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啊啊!你为什么……一直想要……杀我?”他忍不住问出来,抖得不成个样子。“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为何要杀你?”那声音简直跟寒冬腊月的冰一样,刺骨的冷意漫天席卷。 潘闲云白着一张脸,“你不杀我……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冷江寻抿了抿唇,“我,有问题想问你。” 潘闲云扑通坐在了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连遗言都想好了。“你……你问。” 冷江寻长得是挺好看,但是煞气太重,以至于总是让人忽视她的脸,至少潘闲云不敢看,总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那她就多了一个杀自己的理由,霜辞那么温和好接近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徒弟。 “你有喜欢的人?” “嗯。” “她也喜欢你?” “……也许吧……” 冷江寻也坐了下来,潘闲云吓得跳了起来,找了一个离她远的位置坐下,后背的冷意还未消退,有路人经过,像看两傻子一样地看他们。 “教我。” 潘闲云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的脑子,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更是疑惑,“教你什么?” 冷江寻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潘闲云更害怕了,又缩了缩,听得女人说:“我想让喜欢的人,喜欢我,你教我。” “啊?” 冷江寻很想把刀架在这个反应慢的男人面前,让他把方法写下来。“快点!”师尊还没有吃午饭,她得赶回去陪她。 潘闲云反而松了一口气,“你喜欢霜辞啊?”眼看着那人眼里杀意又要溢出来,他赶紧补充,“不然我怎么教你?” “嗯。你不是知道吗?”她刚刚办事回来,听到他和师尊的一些对话,但并不是很完整。 潘闲云不明白了,“霜辞不是喜欢你吗?” 冷江寻闷声道:“她不喜欢。” “……” “她只是,宠我,可不喜欢我。” 潘闲云似懂非懂地点头,想了一想,“我觉得,霜辞她……好像不是很信任别人。” 冷江寻没想到这个呆子这么一针见血,看来自己急病乱投医也许不算太糟糕,“嗯。”她知道师尊不相信别人,看似温和,又把所有人排斥在外,自我保护极强。 “她刚刚问我的问题,我……我觉得,她也不信别人会……爱她。” 冷江寻心里很不是滋味,冰凉道:“我不是让你分析师尊!” 潘闲云又抖了抖,他能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吗?答案很显然是不可以,于是他只好现场乱编。 “那你,让她信你就是了,她自我保护那么强,总得慢慢来啊,对她好,让她知道你是认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都会围绕着她转吗?你就看她喜欢什么,你就送她什么啊,比如她喜欢去外边走走,你就陪着她啊,她喜欢看戏,你就跟她看戏啊。” “她……霜辞,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喜欢别人过多干涉她的人,你就给她最大程度的自由啊,总不能处处限制她吧。多……体贴?也许吧,对一个人好总是没有坏处的。” 他憋了大半天,也实在憋不出来,“那个人喜欢你的话,你做什么她都是欢喜的,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我觉得霜辞挺喜欢你的,你只要别在大事上和她有太多的矛盾,早晚可以得到她的青睐……吧?” 冷江寻听了半天的废话,本觉得没什么用,却听到那关键的字句,“不喜欢别人干涉?” “对啊,她看上去温和,但实际上比较强势。” “怎么叫做干涉?” 潘闲云望天,“我也不知道。”他在知道了这个人没有杀意后,胆子大了很多,“当初你把霜辞带回去,她生气了吗?你强迫过她干其他的事情吗?”他等着那句没有,那就好办了,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话。 “嗯。” 嗯是强迫了?“什么意思?” 冷江寻烦躁得想把人扔出去,“就是强迫了!” 潘闲云:“……”他脑子转了转,“你强迫她什么啊?我感觉她不是很生气啊,那**们不一直拉着手吗?” 冷江寻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别的,“很严重的违背了她的意思。” “那就等着吧。” “等什么?” 潘闲云弱弱道:“时间,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或者三年,总能等到吧。霜辞既然没有生你的气,那说明她可能不在乎,你要卸下她的心防,除了时间,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关起来天天说喜欢就可以吧?” 冷江寻眉头一跳,她这么做了一年多了…… “我可以走了吗?” 见她没回答,潘闲云爬起来赶紧走,半炷香的时间后他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死里逃生。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要怎么弥补?” “啊啊啊!”他直接跳了起来,见不应该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还跟着自己,他心脏都快停了,哪里管得了她问的什么。 冷江寻没有管他的反应,“该怎么做,才不会让她讨厌?” “什么啊?” 冷江寻冷冷地看着他,潘闲云擦了擦汗水,回想之前地对话,真的做了?做……把人关起来?“你……把她……”他有点不可思议,“你真把霜辞关起来过?” “我问你该怎么办?” 潘闲云也生气了,他觉得这个人那么做简直就是禽兽,把师尊关起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反过来就吼道:“你有毛病啊?她没砍死你我都想弄死你,你真的喜欢她吗?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那么做?” 冷江寻一言不发,只是嘴唇有点白。 潘闲云吼完了就又后悔了,以为她会挥刀过来,结果等半天也没有等到,冷静下来,有觉得不可置信,他觉得以自己对霜辞的认识,若有人真的这样做了,真的不会失去半条命吗?为什么这个人还能够好好地站在这?而霜辞对她的态度还那么正常? 他问:“你觉得,如果是别人这么做,霜辞会怎么样?” “杀了。”这个可以肯定。 “那……为什么你没事?” “我是她徒弟啊。” 潘闲云小声道:“爹娘这么做我都会生气,还管你是徒弟。” 冷江寻耐心耗尽:“我问的是怎么办?” “我觉得,她喜欢你。”潘闲云笃定道,“她一定很喜欢你,不喜欢你……根本不可能原谅你的……只是,她没有说出来……” 冷江寻怀疑地看着他。 ※※※※※※※※※※※※※※※※※※※※ 不想更新,不想写东西,只想瘫着~ 第38章 为何不碰我 潘闲云觉得自己猜得应该不会有错,“当初……她和我说话时,说得最多的人是你……那眼神,不一样的。也许,只是……她没觉察到,或者……她不愿意承认。” 冷江寻心脏狠狠一跳,手心因为紧张而全是汗,“为什么……不愿承认?” 他绞尽脑汁,电光石闪间猛地明白:“也许,她害怕,你背叛她……” 云雾散尽。 江寻陡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潘闲云吓得退了半步。 江寻茫然的眼神逐渐明朗,拨开云雾她忽而明白了那夜师尊眼神里的恐惧,就仿佛所有的防线崩溃,露出的所有真实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所以她的反应那么强烈,第二天都不愿看到自己?所以自己每说一句不会离开她,师尊反应都会很僵硬,师尊……是不信,或者说是……害怕? 有没有可能,师尊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在……害怕? 冷江寻因为这种可能性而全身发抖,她又死死地压抑着,艳丽的五官仿佛一瞬间被日光笼罩,明艳不可方物,可又带着些许扭曲,她手心全是汗水,伸手去拿身上的钱,抖抖索索几次都没拿出来,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把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扔给潘闲云,“你的报酬。”连声音都不稳。 潘闲云正要拒绝,见那人看过来,又立马失声,只是这一次他发现冷江寻眼底的阴郁尽散,光芒极盛,眉眼间浮现出只有孩子才会有的天真和纯色,和之前那种杀人如麻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真的会有一个人,只因为一种猜测,连状态都改变了吗? 冷江寻走进巷子里,脚步一停,对着虚空吩咐道:“苗疆人善于种蛊,我要……” …… 霜辞再一次将冷江寻不喜欢的芹菜放到她碗里,对方一言不发的吃了,甚至都没有如以往闹腾撒娇。往日这种状况,她不扑过来娇娇软软地喊师尊就是奇事了。 另一边霍留仙和笳银因为一道菜的盐多少都吵得不可开交,霜辞偏过头去看自己徒弟,恰巧对方也望过来,眼底的明媚春意令霜辞一怔。 她好像很少看见阿寻这样……毫不遮掩地艳丽,往日她眸光里,总有许多说不清的情绪,仿若浓雾,被笼罩着,让人心疼又好奇。 “师尊。”冷江寻冲着她喊,声音比往日的温软更添媚。 霜辞手一抖。 饭后,霜辞回到房间问她:“事情都办好了?”冷江寻今日上午去办了些关于教里的事情,看样子事情办得很顺利。 冷江寻习惯性地去抱霜辞,以一种极其禁锢又依赖的姿势,恨不得直接把人挂在身上,她从后面直接抱住霜辞,却是将她的手臂纳入怀里,对方动弹不得,她的脑袋又埋在对方肩头,如同孩子一样离不开大人。 “都办好了,师尊。” “何时启程?” “等师尊内力完全恢复了,我们再走。”而且如今正是师尊虚弱之际,她也不准备走。 霜辞笑着问:“这么谨慎?” “嗯。不能乱来。”师尊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霜辞侧过头想要去看小徒弟的模样,只是这个姿势看不到,只好作罢。冷江寻直接将人一把抱起来,自己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让霜辞坐到自己身上。 “阿寻,你放开!” “师尊,你亲亲我好不好?”她扬起头,黑眸晶亮。 霜辞一颤,“你先让我下去。” 冷江寻笑着舔了舔唇,“那我亲师尊好了。” “……” 这个小徒弟收得真是遭罪了,霜辞趴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来时这般想着,那人的掌心炙热,贴着肩膀,温度传入心脏。 “师尊。” “你今天很高兴?” “嗯,高兴!” “哦?” 江寻俯**,吻了吻她的额角,“因为师尊。” “……” 霜辞本以为今天也就这样过了,只是没想到临睡前冷江寻会那般异于往日。 冷江寻沐浴后,带着热气和清香从后面揽住她,娇软地唤:“师尊。”如春日尽态极妍的花瓣。 可是很快霜辞觉察到不对,薄薄的衣衫外,那人细腻的肌肤紧紧地贴着她。 霜辞转过身,手臂碰到了一处温软,整个人再次一僵。 “师尊。”冷江寻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轻颤,白皙的手臂放在霜辞腰间,白色亵衣被褪下,以至于白得发光的肌肤直直地闯入视线,没有任何的遮挡。 冷江寻心情七上八下,见师尊没有任何反应,紧张得不由得往她那边靠,似乎想从对方身上获得些勇气。 霜辞脑子一片空白,阿寻并非什么都没穿,明明还穿了件素雅的肚兜,可那一刻她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在她靠近时本能地伸手挡,碰到了一抹极软。 “阿寻!” 江寻不敢再有任何地动作,“师……师尊。”她抬眸,明眸暗淡,似晨星寥落,但依旧咬牙说了下去,“师尊……为何从不碰……碰我?” 霜辞眸光闪烁,尘封的密密麻麻的心事纸张不经意间拾起,又很快轻飘飘的放下,全变成了染血的猩红,还有生锈的剪刀,她闭眼,低低道:“睡吧。我累了。” 冷江寻急切地抓住霜辞的手,固执地要十指相扣,“师尊。” 这一次,霜辞没有挣脱她,只是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阿寻,睡觉好不好?” 江寻张口想说,那**说……被你要的人,若那人要你娶她,你会娶对不对?想说,师尊,要了我好不好? 然而面对师尊商量的语气和似乎疲累的眼,她又无法违拗和拒绝。她苦笑,“好。” 霜辞叹了口气,那人眉眼似寥落晨星,静寂无声,她心脏揪起,压过了心头的其他情绪,微微起身,一手环过其纤腰,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压在枕边,俯**吻住那人微白微凉的柔软,动作小心翼翼到近乎呵护,舌尖滑过贝齿,温柔地闯进去…… 冷江寻睫毛颤动,心脏扑通扑通,连呼吸都放轻了,但是交握的手却紧得发白。 良久霜辞松开她的唇,往下亲吻,落在她颈间,落在她锁骨。 心脏疯狂得几乎跳出来,霜辞感觉得到。 “阿寻。”她唤她,亲了亲她红透了的耳尖,“我不是厌恶你,也不厌恶你的身体。不用如此试探。” 冷江寻缓缓睁开眼,水光潋滟,迷迷蒙蒙似雾气笼罩,她轻声道:“好,师尊你记得,我是你的,一直都会是。” 霜辞眼神凝滞,紧接着一笑:“小阿寻,可以睡了吗?” 她眼神明亮,乖乖软软地点头:“好。” ※※※※※※※※※※※※※※※※※※※※ 小阿寻真可爱!!! 第39章 听师尊的 这一晚,霜辞并未安睡。 她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霜辞躺在自己身下情动却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濡湿的眼神望过来,似渴求,又似惶恐,让人怜爱的同时只想要狠狠欺负她,那个人一定会任她为所欲为。她的肌肤很滑,很软,仿若白白嫩嫩的豆腐,她稍稍用力都会破碎。 阿寻的身子,她并非第一次见,曾经她从不敢回想,在无数次的自我催眠后好像也忽略了她的美好,可近些日子,她底线摇摇欲坠,连那些告诫都已经不再有任何作用。 她好像……已经走到了崖边。 再往前,就是粉身碎骨,却再也由不得自己。 临近半夜,她昏昏欲睡,好像感觉到有人在她额头亲了亲,又走了出去,她极其不踏实,一下子清醒过来,身侧人已经不再,霜辞皱眉,掀开被子要起来,门被推开了。 “师尊?你醒了?怎么起来了?时间尚早。” 霜辞坐在床边,“你去哪了?” 冷江寻闻言眼尾上扬,眉眼弯弯地凑过来要去抱霜辞:“我有些渴了,下去找了点水喝,师尊在担心我吗?” 霜辞瞥了她一眼,“我只是渴了。” “那我给师尊去倒水。” “不想喝了。” …… 霜辞要恢复内力,还需要时间,笳银时不时催促,冷江寻懒得理她,倒是霍留仙每次听到对方抱怨,她就要和她斗嘴,“等不及了,你可以先滚啊,少在这碍眼。” 这话一听,笳银怎受得了,一拍桌子指着她回击:“霍留仙,你搞清楚,要滚也是你先滚吧,你才是那个多余的,你他娘的是最碍眼的!别一天到晚真跟个大家小姐一样,谁伺候你啊,哼,白吃白喝白住,跟个无赖一样。” 霍留仙自然不会任由她骂,翘着二郎腿阴森森道:“你出银钱了吗?这些天你不也白吃白喝白住,还有,你给小爷我伺候好了,你的那点心思,没准哪天不舒服了我……” “霍留仙!”她气得牙痒痒,看到一边霜辞疑惑的目光,顿时就泄气了,她一下子坐到霜辞身边,“霜辞,你看看这个泼妇,好烦啊,好像一把毒药弄死她。” 冷江寻刚好办完事从外边回来,见笳银腻着师尊,眉头皱成了一团,她走过去坐在霜辞另一边,却是非常有占有欲地环住了霜辞的腰,冲着她笑眯眯道:“师尊,我回来了。”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还是霍留仙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波涛汹涌,或者说是对刚刚笳银的话异常愤怒,她扑过去一把捏住笳银的领子,“你他娘的还敢跟老娘说毒药,你昨天往我茶里放什么东西了你敢不敢跟霜辞她们说一说?你不提醒我还真差点忘记了,王八蛋,禽兽!” 笳银原本是理直气壮地,结果一听控诉有些讪讪,连对冷江寻也没那么大的愤怒了,“我……” “什么毒药?”霜辞问。 霍留仙一把推开笳银,坐在了霜辞身侧,开始告状:“那个混蛋她好像新做了什么药……” “霍留仙,你闭嘴!霜辞……” “你才给老娘闭嘴。”霍留仙柳眉倒竖,气势十足地吼,“对了……致幻药,还给老娘制造了一个梦境,害得我以为我所有的银钱都不见了,他们都不要我,我流落街头了,我都吓哭了,她倒是在一边看得哈哈大笑……霜辞,你说气不气人?” 霜辞偏过头,笳银立刻举手投降,小声嘀咕:“我就是闹着玩的,也不是什么真的毒药啊,你看这女人今天不也扑腾得厉害吗?” “那是老娘心理素质好,我都气死了。” 冷江寻不想管她们,抱着霜辞轻声道:“师尊,我有问题想问你,我们上去好不好?” 笳银好不容易有和霜辞独处的机会,全被霍留仙和冷江寻两个狗东西打破了,气得圆滚滚的,她瞪着冷江寻的背影,那人似乎感知到了,转头,眉眼凌厉。 笳银瞪了回去,“我真想一把毒药把冷江寻毒死!” 霍留仙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暂且不说玄阴教的暗卫允不允许你动手,你这一行为就是恼羞成怒,因嫉妒生恨,连我都看得出来霜辞对你和对冷江寻的态度截然不同,你还不死心呐。” “说的好像你就能放手一样。”她想到这又不平了,愤愤道,“当初带你回来是为了让你引起冷江寻的注意,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到头来你还粘着我不放了?” “你觉得冷江寻那种人,我上前是去求爱还是求死?再说了,王八蛋你搞清楚,霜辞姑娘那么好,我才不会做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你以为我跟一样?” 笳银奇了怪了,“霜辞又不喜欢冷江寻,你接近那人怎么会让霜辞不高兴了?” 霍留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些喜欢不一定是要从嘴里说出来,眼睛里就已经说出来了。” “放屁!霜辞看谁都一样!你不了解她懂个屁,别一天到晚瞎比比,跟个看门狗吠吠吠……” 接下来又是一场混战。 霜辞见冷江寻将一叠公文放到她面前,随意翻看,是玄阴教之事,她淡淡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冷江寻道:“师尊要重掌玄阴教,这些机密之事,自然是需师尊亲自过目。” 霜辞才想起来,为了试探,她好像是说了自己要玄阴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点疼。霜辞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冷江寻非常有眼力见地给她揉肩,也看出了师尊的意思,但是她不想师尊到下面和笳银在一起呆着,她只想找个理由,可以让师尊一直一直地在自己身边。 于是她说:“要不我和师尊一起处理吧。” 霜辞僵硬地点头,尽管她许久不处理玄阴教的事情,但是很多事情她了如指掌,短短的情报信息她能看到诸多相关联的人,会将厉害关系瞬间分析出来。 而冷江寻与她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杀机的做法不同,冷江寻做事从来干脆利落,她更愿意手起刀落,直接从源头斩断,让对方滋生意外的可能性都没有,因此行事总多了几分狠厉,让底下的人敬的同时更多的畏。 “此次你出席萧鹤逸的生辰会,底下的人动作倒是多得很。玄阴教内不说,连其他江湖门派的主意也不少。”霜辞冷笑,温雅的容颜上凝结冰霜,修长的指尖直接将几张纸叠在一起,扔到了一边,“连暗阁的人都不安分,看来当初手段仁慈了些,让他们记不住教训啊。” 冷江寻笑眯眯地拿过那几页纸,“王怡卿真敢赌,这次还直接和暗阁那边接头,师尊不气,暗阁那边早就有异心了,总该见见血,让他们知道妄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霜辞拿过一边的纸和笔,一边写一边道:“不用,何必让自己的手上沾血,就让王怡卿和暗阁阁主钱孙翊相互怀疑窝里斗,到时候无论是两败俱伤。还是谁趁机玩点花样,都要玄阴教作主,这时候给点小恩小惠他们安分也就罢了,若你最后还是觉得他们碍事,暗阁和奇门苑就没存在的必要了,真让人觉得你是软柿子?” 暗阁和奇门苑都是依附玄阴教的门派,当初安安分分,现在联合玄阴教某些人想干点大事,霜辞怎么可能让人全身而退,凡是有此心的,她全都要算计进去。 冷江寻结果霜辞递来的计划,很听话地点头,“那就听师尊的。” 霜辞摸了摸她脑袋,“你的方法并非不好,只是过于血腥。” 江寻仰起头,抿了抿唇,“师尊是不是不喜欢?” 霜辞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心思怎如此之重?我并非不喜。”她拉过江寻的手,“我的手,从来也不干净,如何会怪你杀戮太多?” 第40章 师尊,别怕 冷江寻放下心,她想起刚刚处理的事情,又给霜辞说了一遍,玄阴教同样接杀人的生意,有人得到情报,却没有能力解决此人,只要价格合适,玄阴教会有专门的人处理。刚刚冷江寻就处理了一件案子。 “此次托玄阴教要杀的人和往日不同,是朝廷命官,牵涉广大。而报酬是……孽海门的孽海珠,这也是底下的人会呈上来的原因。” “孽海珠?”霜辞惊讶,孽海门在江湖向来低调,喜欢种植奇花异草,那些花花草草多数是有价无市,有许多是炼制灵药不可或缺的材料。孽海珠是其门主用二十年内力糅合罕见的数百种药材制成,而引子,却是四十名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当年此事一出一度震惊了江湖。 而练成的孽海珠的效力,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容颜永驻,并且内力大增。多少人求之不得,如今孽海门要用这颗珠子作为报酬去杀一个人? “杀人理由?” 冷江寻踌躇,吐出两个字:“情杀。” 霜辞眉眼一动,她偏过头,饶有兴趣地问:“你倒是仔细给我说说。” 江寻有些后悔,面对师尊淡然从容的眼神,她偏偏无法拒绝,她既然看到了这个,并且知道是情杀,对这件事是有所了解的。 “很为难?”霜辞摩挲着她的指尖,“那我让泉笙楼查一查。” “师尊。”江寻拦着她,泉笙楼要真去查了,那些令人恶心的细节也会交到师尊手上,还不如她说呢,“我刚刚不是为难,就是在组织语言。” 霜辞含笑点头,眼里有几分戏谑:“嗯。” “孽海门要杀的……是当朝七王爷。”这也是为何会找到玄阴教并且给予如此大的报酬原因,“委托人是孽海门门主,十二年前她曾和七王爷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只是七王爷负了她,并且还另娶他人,她一直难以释怀,后来断情绝爱,炼制了孽海珠。” 夕阳的光洒到桌前,迎着光晕,霜辞的脸上也添了几分暖黄,她偏过头,冷江寻艳丽的五官在光晕里流光溢彩,模糊光晕中显得有点不真切,霜辞靠过去惩罚性地咬了咬江寻的唇瓣,低低地笑着,“所以十二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到十二年后才想起来要报仇?” 冷江寻抿了抿被咬得红艳的唇瓣,“也不是,孽海珠其实已经被……盗走了,是七王爷派来的人。所以孽海门要玄阴教出手,事成之后,孽海珠就直接落在玄阴教手中。” 霜辞继续看着她。 冷江寻又说:“盗孽海珠的人……是七王爷手下的暗卫……”她想到这也挺不舒服的,“暗卫用了两年的时间,取得门主信任,知道了孽海珠的位置,盗走了。” 霜辞神色清和,“这孽海门门主,喜欢上了这暗卫吧。”孽海珠是怎样的存在不用说,孽海门门主当初那般被背叛,如果不是超出了一般关系,怎么可能将孽海珠所藏位置都告诉对方。 冷江寻心一沉,没想到师尊这么敏锐。她点点头,可没有告诉霜辞,那个暗卫……也是个女子。 曾经被男人伤透了心,可那人大概万万没料到,一个温柔的女人,也会那么无情地背叛她。 霜辞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不打算为难小徒弟了,于是问:“你答应了吗?” 霜辞看着江寻,“师尊想我答应吗?”杀了王爷一家,孽海珠的讯息,玄阴教不会找不到,何况还有泉笙楼和柒霜阁的势力。 霜辞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语气平淡:“泉笙楼已经渗透到了朝堂那边,柒霜阁惹人眼红,树大招风的道理你该明白,被人抓到把柄,对玄阴教不利,更何况,玄阴教一直以来不和朝廷有交涉,你这还是和皇族的人对抗,可想过后果?我并非不信你能力,可阿寻,人不能太贪心,你要孽海珠做什么?” 冷江寻拿过信纸,“那就不掺和,我原本也在犹豫。” 霜辞见她将命令改了,笑着拍拍肩,“有点想吃红菱血糕了,你去让王莘给我做些吧。” 江寻没有丝毫怀疑,高兴地起身:“好。” 等人离开,霜辞站起来,推开窗户,拍了拍手,清风晃荡,“把孽海门门主那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交给我。” 吩咐完她又偏过头,“阿寻若知道我在查这件事情,不管你们是否告密,我都会算到你们头上。”她周围阿寻布置的暗卫,恐怕数不胜数,传出消息,定然会惊动暗卫。 守在暗处的人听着前任教主轻描淡写的威胁,默默地将嘴闭着。 告诉了教主,教主也不会阻止这个人,最多担忧两天,可他们的后果,恐怕就难以想象了。两个主子的事情,他们还是当作眼瞎好了。 霜辞其实也只是好奇,她在玄阴教处理情杀的事件都几乎麻木了,恶心的事情不是没见过,阿寻今日的吞吐闪烁,反倒是让她好奇了。 泉笙楼办事很快,当日晚上,已经把她要的东西呈上来。 事情的确和江寻说的,大体相像,只是阿寻巧妙地省了很多细节。 孽海门门主孙惊羽当年还情窦初开时,遇到了风流倜傥的七王爷,郎才女貌,迅速坠入爱河,一切发展得理所当然,孙惊羽真是满心满意地爱着那个男人,甚至为了嫁给他,想着脱离孽海门,甚至利用孽海门的珍贵药材打开门路,拜在兵部侍郎的门下,成为其义女,等着七王爷娶她。 可惜,七王爷皮囊不错,被太师之女看上,求着父亲让他们成亲,七王爷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他觉得他爱的是孙惊羽。可娶了太师之女,为他争帝之位一下子加大了筹码,他犹豫了,舍不得放弃这大好机会,因此他一边哄着孙惊羽,哭诉自己的身不由己,另一边加紧筹备婚礼。 事情败露,孙惊羽也是个性情豪爽敢爱敢恨之人,她在婚礼前一天,跑到新娘子面前戳穿了七王爷的伪善面目,翩然离开。事情若到此也许就罢了。 可因为孙惊羽把真相捅了过去,太师之女不嫁了,闹着悔婚,七王爷又气又怒,最后把气洒在了孙惊羽身上,派人追杀她,孙惊羽差点死在了外边,被一医女救下。 医女温柔体贴,慢慢治愈了孙惊羽的情伤。在这过程中,孙惊羽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当年许是年轻,经不起世俗眼光,伦理纲常的桎梏,孙惊羽选择了逃跑,回到孽海门躲了一年,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去告白时,医女已另嫁他人。 孙惊羽彻底心灰意冷,她炼制孽海珠,宝物谁都想要,而这个时候朝堂政局波诡云谲,七王爷也动了心思,他将孙惊羽的事情查得滴水不漏,包括她对医女的感情,培养一个女暗卫,学着医女的一举一动,脸容颜都化装成七分相似,终于进入了孙惊羽的视线。 暗卫的一颦一笑都让孙惊羽想起当初她未曾得到的女人,她们相像,又不完全像,坠入情海似乎没道理,可孙惊羽的的确确动心了。暗卫也许爱她,也许只是为了任务,她拿了孽海珠,却没有交给七王爷。皇族人找到她,要了她的命,抢走孽海珠。 孙惊羽惊怒交加,有怒,有恨,有怨,有伤,竟是吐血卧床一月,终于找到了玄阴教。 霜辞安安静静地将轻飘飘的几页纸燃成灰烬。 眼看着星火逐渐被黑暗吞噬,她笑了笑,眉眼冰凉。 晚间江寻抱着她时,温暖铺天盖地地拥住她,霜辞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那夜,她又看到自己的母亲颤着手将生锈了的带着黏稠血液的剪刀递到了她面前,她身后是冰冷的墙,退无可退,可剪刀无限延伸着,很快抵达她胸口,仿佛要刺穿她的身体。 无数次的噩梦,瞬间的冰凉并未如往常一样钻进心脏,她被人拉开,躲开了剪子,落入温暖柔软的怀抱。 “师尊,别怕。” 轻柔,低沉,婉转。 第41章 怕吗 霜辞猛地睁开眼,直直地装进了一双盛满温情的黑眸。 冷江寻心疼地擦了擦霜辞额头细密的冷汗,“师尊做噩梦了吗?师尊别怕,我在这。” 霜辞心脏如鼓,闭眼靠在了她胸口处,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小时候无数次的循环着,最后都是那把剪刀刺穿了自己,没有人救她,没有人扯开她,她一次次地承受着,然后再醒来,从最初地惶恐到后来地平静。 时隔太久,原来……竟然会有人来救?!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霜辞没忍住,低低地喊了一声:“阿寻。”嗓音平静下暗涌波涛。 冷江寻紧紧地抱着她,“我在,师尊,别怕,只是梦而已。” 霜辞从她胸口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终于有了几分光,她迟疑地亲了亲江寻的眼角,似乎确定了这个人是安全的,又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唇角,依旧没有攻击性,也没有伸出尖利的武器抓捕她,霜辞好像确定了,大着胆子将吻落在她锁骨,只有温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似乎在鼓励,又似乎在给她勇气。 霜辞眼中的光越来越盛,吻在冷江寻的心脏处,她感知得到那个人疯狂的心跳,仿佛刚刚所有的平静都是假象,只有血液涌动处,才露出这个人的渴望。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她露出獠牙,咬在了她的心脏,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嘴里有滚***体,她一下子安心了,终于确定下来,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冷江寻微笑着,俯身将师尊嘴角的血舔掉,随意地用袖子把胸口的伤擦了擦,抱着她也睡了。 次日一早醒来,霜辞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亮,这和往日她处理各种暗杀案件后的阴郁都不太一样,而她清楚,这样的不一样来自何处。 冷江寻将最后一件衣衫披上,最后实在没忍住将一直望着自己的师尊****亲了个本,若不是时间不允许的话,她很想再干点坏事,好像也不可以,师尊的身体也不允许。 霜辞在她身下低低地笑着,笑声震动了周遭尘埃,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惹得冷江寻的眼眸暗沉如水。 霜辞好心情地伸手弹了弹小徒弟的额头。 江寻捏住她作乱的指尖,眼里透露出几分委屈,“师尊,你好坏。” “嗯,我知道。” 早上闹腾了许久,午后出发,前往落济山,历代武林盟主的府邸坐落之处。 笳银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轻拿轻放,不停嘱咐侍女:“小心,这个别随便碰……哎,那个容易碎的……清冉,你的手得洗一洗……” 霍留仙翻了个白眼,暗戳戳地觉得这个人真麻烦,刚好被笳银看见,柳眉倒竖:“死女人,你再看,老娘一把致幻粉撒过来,给你编一晚上的噩梦。” 霍留仙立刻跑到了霜辞身边,“霜辞姐姐,她又欺负我,怎么办?还要给我下毒。我要和你们坐一起。” “不行!”冷江寻立刻拒绝,冷着脸,她才不会让其他女人来打扰自己和师尊。 霜辞瞧着本来想拉自己手却摄于阿寻的威严又怯怯放下手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霍留仙,忍住笑,建议道:“要不你和清冉同乘一辆马车?” 玄阴教明面上安排的人并不太多,只有三辆马车,而霜辞她们乘坐的看似平凡低调,但内在宽大豪华,东西应有尽有,笳银也想蹭一蹭马车的,只是看到冷江寻那张臭脸,还是作罢。 一路上刚开始风平浪静,不过后来渐渐地开始不平静,马车驶出官道后,就停了下来,周遭风声响动,紧接着刀剑相接,很快传来兵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笳银原本掀开帘子是要骂怎么停下来的,马车车门一打开,滚烫的鲜血直接洒在她的脸上,她摸了摸满脸的血,直直地晕了过去。 原本不愿与她同坐一辆车最后却还是拉着清冉一起的霍留仙尖叫了一声,“喂,你没事吧?啊啊啊,死人了……” 冷江寻把茶水递给了正看戏文看得起劲的师尊,听到响动,对方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来。 “没事,应该只是吓着了,师尊先看吧。” “嗯。” 刚开始的小打小闹,两个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霜辞后面懒得看了,直接仰躺在江寻怀里,把书放到了江寻手上。 冷江寻调整好姿势好让师尊更舒服些,然后接过书,“师尊看累了吗?那我给师尊念吧。”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霜辞累了,江寻就直接给她念,江寻的声音挺好听,在霜辞面前,她没有了那种冷意和戾气,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清婉娇软,念着戏文的时候,非常动听。 有时候,霜辞说不清是因为阿寻的声音好听让她想要继续看下去,还是因为戏文好看,所以让阿寻念。 “都是那日的明媚春光,奴家想念郎君的心则个……” 江寻顿了顿,停了下来,看了一下戏文名称《翠山还魂》,如今在民间非常火的戏文,可是讲的是情爱,翠山深爱青梅竹马晚娘,两个人因为父母不赞同而被迫分离,翠山赶考途中遇山贼而死,后因为对晚娘的爱感动了阎王,允许其还魂,最后两个人终于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认可喜结连理,翠山也中了状元。 一个完完全全的,情爱故事。 霜辞半眯着眼,“怎么不念了?” “师尊以前……不是从来不看这种讲情爱的戏文吗?”不是不喜欢,甚至是排斥的。 “哦,突然就想看了。” 江寻心里陡升极大的喜悦,她隐隐明白了什么,甚至在期待着,她想,终于能够守得云开了。师尊她…… 霜辞睁眼,正好看到江寻饱含期待和热意的眼,伸出手吻了吻她的眼。 有些话,早已经不用明说了。 “师尊。”她抓住师尊的手。 羽箭穿过车帘擦过她耳边,最后在她眼角处堪堪停住,冷江寻眼睛都不眨,抓住了箭身,指尖转动,箭尖很快转变方向一往无前地往来时的路线飞了出去,不过是眨眼间,外边传来重物倒下的声音。 外边刀光剑影,血色淋漓,里边温暖如春,柔情蜜意。 霜辞抿了抿唇,“阿寻,什么是爱?” 冷江寻眼神湿润起来,她摇了摇头,“其他的我不知道,在我眼里,师尊就是爱,也是全部。” 霜辞一怔,她想起那夜阿寻喝醉了的话,忽然又问:“怕吗?” “怕。”冷江寻点点头,“怕师尊不要我,怕师尊离开我,怕师尊……爱别人……” 那一刻,霜辞的心揪起来,熟悉的剧痛,仿佛刚刚的羽箭插到了自己心脏,她太熟悉这样的痛了,每一次,冷江寻黯然神伤时,她同样不好受,所以她选择事事顺着阿寻,像是在救赎对方,也是在救赎自己。 “那怎么办?” 冷江寻一笑,笑容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以前怕,然后就想着把师尊关起来,这样师尊就永远不会离开我。如今也怕,若真有师尊爱别人的那日……”她很难想象这样的情况,也许真的要疯掉,全世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可那有什么办法呢,她能做什么呢?人心不可控。 霜辞轻声问:“那你怎么办?” “就跟着师尊吧。”她搂住霜辞的肩头,眼神沉静空洞,“至少,魂魄跟着师尊。”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腾,那夜阿寻醉酒,她说自己可以离开,杀了她,自己便可以得到自由,而今,这个人说魂魄跟着,霜辞瞬间明白了。这个人估计舍不得伤害她,却会选择以最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切。 疯狂偏执,执拗到可怕。 那样的冷意升腾起来,另一种难言的安全感与之相伴。 ※※※※※※※※※※※※※※※※※※※※ 哇 第42章 我会杀了你 霜辞弯了唇角,她起身压在了冷江寻身上,捏住她下巴一字一句:“阿寻,我不会那么仁慈,你若真有爱上别人的那一天,我会杀了你。” 冷江寻盯着对方的并不平静的黑眸,那是第一次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师尊眼底下潜藏的不安与脆弱,她呆呆半天没回过神,直到外边传来兵器落地声才骤然找回思绪。 阿寻伸手死死地搂住霜辞,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腰折断,她嘴唇不停颤抖,抖了抖发出了一个意味难明的音节,舌头牙齿都在打颤,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好像失声了般。 眼里泪水肆意,透明的珠儿布满了整张艳丽的脸,极度的兴奋,极度的高兴,极度的愉悦……这世间再丰富的词汇也难以表述她此刻的心情。 她抱着霜辞,全身抖如筛糠,最后埋在霜辞的胸间轻轻抽泣,人世间酸甜苦辣,她经历个遍,如今只剩下无边的甜意,那样刻骨铭心的甜,只有一个人能够赐予,而今,她好像一时间难以承受如此的喜悦,她的所有努力,都有了意义。 在黑暗里挣扎祈求了许多年的人,终于等到了她要的光明。 她推开了那扇尘封许久的厚重的大门,终于允许被进入。 “师尊!” 她崩溃地叫了一声,竟然像是小兽的哀鸣。 “师尊!” 霜辞胸口的衣服被滚烫的泪水打湿,她好笑又心疼地抚摸着阿寻的脊背,在她耳边低低道:“我在,不会走了。”她想,自己或许真的找到了能够牵挂的人,不停向前不敢留恋的酸软脚步,终于能够停了下来,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停下来。有一个人,终于卸下了她所有心防。 “砰砰砰”的敲击声传来,还有外边人聒噪的声响:“霜辞……霜辞,你们没事吧?喂,冷江寻,死了没?没死就说一声。” 冷江寻情绪依旧很激动,她不停地抽泣,也没神应对,霜辞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想让她平静下来,对着外边说:“笳银,我们没事。”说完又嘱咐,“一直呆在马车内,不要出来。” 笳银站在外边,路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她听到人没事,吓得立刻滚回了马车。 霍留仙把手脚发冷的人扯回马车,没好气地讥讽她:“自己吓得都昏过去,还敢到处跑。” “你……你懂什么……霜辞她们出事了怎么办?”说完她一下子抬起头,看着沉静的清冉,不可置信地伸手指着她,“你不是一直负责霜辞的安全吗?你为什么……为什么没出去帮忙?” 清冉为她倒了杯水冷静下,才慢慢解释:“这只是开始。” 笳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没怎么明白,但很快她就知晓了话里的意思,这一路上的厮杀,简直没完没了,每次马车逗留一刻钟或者半刻钟,暗卫都把人解决了,非常轻松。笳银最后也都放松了,玄阴教的实力,她还是相信的,索性就在马车上睡觉了。 天色摸黑,马车经过了极其安静的树林,风声飒飒,树叶沙沙的声响听起来格外瘆人,周遭风平浪静得诡异。 冷江寻摸了摸霜辞的脉搏,确定内力完全恢复才稍稍放下心,“想来那些人应该出手了。” 霜辞坐直了身体,神色安静,“嗯。” 笳银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霍留仙推开的,她睡得毫不知觉,靠在了那个死女人身上,估计是嫌弃她才把她弄醒。 笳银摸了摸脸,小声嘀咕:“小气,靠都不能靠了。” 霍留仙冷笑,“老娘金贵的肩膀是给你靠的吗?” “叮”地一声,箭穿透了结实的轿子,冰冷的箭尖直直的挨着笳银的脸颊,她蓦地一僵,小心翼翼地伸手,确定自己的脸完好无损后两眼一白,眼看着又要晕倒,就被霍留仙一把扯了过去,没好气道:“还不过来!笨死了。” 清冉起身,拿过一边的武器:“你们都呆在马车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出来。”说完跳出了马车。 “喂,清冉,怎么回事?” 霍留仙没有什么心情再和笳银闹腾了,她全身戒备,叮嘱道:“现在应该比较麻烦,我们要小心一点。” 笳银不是真的笨,清冉都出去了,事情肯定比想象中更严肃。她立刻拿出几瓶药,塞到了霍留仙手上,“专制的毒药,拿着防身。” 霍留仙也不矫情,马上收好。可惜除了刚开始的箭插进来,外边沉闷的杀伐声外,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和血腥并没有扑到她们马车内,甚至车都没再抖一下,若非从外传来一次一次刀剑相撞的声响和人倒下的声音,笳银估计都不会认为外边发生了什么。 可她反而更加担忧,手心不自觉地有了些冷汗,很快清冉上了马车,身上全是血,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你没事吧?”笳银赶紧上前问。 清冉盯着她,很快撤离视线,“没事。” 马车动了,速度很快。 笳银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她问:“都解决了吗?” “嗯。” 霍留仙问:“霜辞姐姐她们呢?她们没事吧?” 清冉拿出帕子,把剑上的血缓缓擦净,“不会有事。” “你什么意思……” 霍留仙立刻扑到马车一侧,打开马车的小窗子,月色洒下来,斑驳的银光没有节奏地跳跃,车的速度极快,可是霍留仙发现一个问题,只有她们一辆马车,霜辞姑娘她们的那辆马车没有在。 她关上窗,厉声问:“为什么只有我们走了?” 笳银扑过去,很快反应过来,她一把揪住清冉,“怎么回事?霜辞呢?其他人呢?” 清冉盯着两个小朋友,露出一个自以为和气的笑来:“别害怕,是主子让我护送你们离开的。” “那她们呢?” “霜辞呢?” 两个人难得的有了默契。 清冉靠在车厢边,“我只负责你们的安全。” “放屁!老娘要回去!霜辞她们现在是不是有事情?我要回去!停车!停车!” “笨蛋,让车夫掉转车头,你是不是笨?” 清冉皱眉,一把拉住打算出去的笳银,“主子不需要你们保护,你现在回去,就是在添乱!” 笳银一把甩开她,“老娘信了你的邪……”话都没说完,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僵硬的转头。 “清冉你干什么?”霍留仙尖叫。 马车内的夜明珠泛着幽幽的光,那点光晕洒在清冉脸上,看上去格外幽冷。“笳银,别冲动,混乱中,主子也不想分出心思来保护你们两个小孩子。” 笳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他娘的才是小孩子!” 清冉扯了扯嘴角,看着悄咪咪地想用毒的霍留仙:“霍姑娘,你若冲动,我就对笳银不客气了。” 霍留仙手中的瓶子滚了出去。 笳银恨得牙痒痒,骂道:“你是不是笨!用药啊,她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清冉叹气,举手正要把笳银打晕,手一顿,丹田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去,连剑也握不住,手中的剑直直地掉了下去。 霍留仙看着手中的白色粉末,白这脸问:“你这什么毒药?会不会伤害她的命啊?” 笳银摇摇头,“没有。”她拿过剑,出去威胁车夫立刻改变方向回去。 车夫根本不害怕,冷静地驾着马车。 笳银气得翻白眼,抓出一把白粉往他身上撒,没用?再撒?依旧没用! 娘的! “笳银,你怎么回事?车怎么没有停下来?” “我……” 车夫支持不住,终于倒了下去。 笳银:“……” 马车很快调转了方向。 清冉硬挺挺地躺着,霍留仙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可我也没办法了,如果霜辞姐姐出事了,你一定也会很难过的对不对?我们其实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我武功虽然不怎么好,可是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 清冉忍无可忍,“你们别后悔。” “我们为什么要后悔?” “主子并不是……保护不了你们……”她有点艰难地说,声音很虚,估计是药力有点猛,说长句子就很累,“她是不想让你们看到那……场景……” 对付几个叛徒,不至于将主子都搭进去,只是……这两个小孩儿,那样的场景估计没怎么见过,主子直接让她把人送走,免得把人吓着。 霍留仙好奇:“什么场景?杀人的场景吗?” 清冉闭眼,好烦,不想和小屁孩儿讲话。 …… ※※※※※※※※※※※※※※※※※※※※ 终于到这了哈哈哈…… 第43章 只有她 笳银的马车一下停了下来。 月色里,艳红流淌在马车边……断肢残骸让她没办法直接驾车踏过去,浓烈的血腥味恶心得她胃里不停翻滚,笳银惨白着脸,转头正想要回马车内,树梢上挂着的鲜血淋淋的手却直直地闯入视线,血滴在她身上,冰凉彻骨。 她吓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 “你怎么停了下来?”里边的人问。 清冉睁开眼,坐了起来,霍留仙愕然地看着她:“你……你你……” “早就冲破了药力。”清冉叹气,她走出去,把笳银推进了马车,自己驾车往前冲了过去。 霍留仙见笳银脸色极其难看,还想问问:“你怎么了?” 笳银没有回答,因为外边传来惨叫的声音。 霍留仙走了出去,笳银闭了闭眼,也出去了。 树林中央,血流成河,尸体遍地,霜辞她们所乘坐的马车,黑色的边角有血淌下来,不难看出刚才这里经过怎样的残酷争斗。 很难找到一个完整的尸体,断头,残肢,肠子…… 想要逃跑的人手中的剑落了下去,他低下头,一只手穿透了他的胸口,捏住他的心脏……他身子缓缓滑了下去。 冷江寻盯着手中血淋淋的脏腑,面无表情地扔了下去,转身将要袭击自己的人劈成了两半。霜辞在拦腰砍断了一个人后,将冷江寻拉到了自己身边。 漫天血雾,暗卫都停了手,两个教主像是在割草,一个一个的人倒了下去…… 遍地尸骸中,活捉了五个人之前得意洋洋要取霜辞她们姓名的人。 “教主,我们说,都是李楼主,他联合了暗阁的人,想要趁机会谋反,教主,我都是被逼的!被逼的啊!而且,我知道……我知道李楼主还有其他的计划……” 霜辞抖了抖剑上的血,一连串的血珠滚落在地,她素色的身影,血色浸染,而身侧的冷江寻,一身玄衣,看不出来痕迹,只是额头上发丝血珠滑在了额头上。 霜辞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变,同往日不染尘埃的清雅出尘完全不一样,眼角的艳色和冷江寻邪气的模样竟然如出一辙,“太晚了,我就不喜欢。” 她语气很是温柔,很像是在哄人睡觉,然而话音刚落,手中的剑快如闪电,求饶的声音被哽在了喉咙,咕噜咕噜声,随即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死了的男人身侧的另外一个人吓得面无人色,“李楼主还和朝廷有联系,他有朝廷那边的支持,所以这次他敢这么明目张胆,教主,霜辞教主……这是属下知道的所有了,您……放过我,放过我……” 冷江寻眉眼的煞气和满地猩红格外一致,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浓雾般的阴森寒气直逼人心脏,“本座早就知道,你的消息,也没什么价值。” 银针刺入眉心,又解决了一个。 “记住,本座说的是,有用的信息,没用的就不要说了。”冰凉,平静。 活捉下来的人,只剩下了三个,各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咬舌自尽了。 霜辞颔首,“这倒是有点骨气。”她拿出化尸水,纤纤玉指打开瓶塞,洒在了那自杀的人身上,紧接着就看到刚刚一动不动的人抽搐惨叫。 “啊啊啊……啊啊……” 呲呲剌剌的腐蚀声音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惊心触目,胆战心惊,活着的人都看到那个本来想自杀逃过一劫装死的人硬生生地活活地看着自己的脚化成了一滩血水,然后是大腿,再往上,肺腑,最后只剩下半个脑袋…… 霜辞合上小瓷瓶,小声叹气,笑着道:“好歹也跟在我身边几年,怎么就不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撒谎呢。太傻了。”语气里竟然有几分惋惜和怜悯。 活着的两个人早已经被吓得冷汗淋漓,隔得不远,还能够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就算是历经百战也嘴唇发白,其中一个直接吓到失禁, “我……我说…… 我说……李楼主曾联系武林盟主萧鹤逸,两个人要结盟,萧鹤逸说想一想再给他答复,可一直没有接到消息。” “萧鹤逸……萧鹤逸出现在卢崖镇……也是……也是想要试探您……他好像知道了泉笙楼已经是霜辞教主的……” 冷江寻颔首,“第一个有点用,第二个就没用了。” 惨叫声四起。 霍留仙直接从马车上滚了下来,血色泅湿了她的衣衫,她跪下的地方,一颗脑袋滚了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 冷汗从额头掉了下来,一滴,两滴,像是泪水…… 萧鹤逸…… 她如今除了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后,还有惧怕,刚刚那个人提到……萧鹤逸……连生辰会都是有预谋的吗? 笳银脚发软,好在清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没让她跌下去。 霍留仙眼前出现一双手,不算很干净,手上还有未擦净的血色。她缓缓抬起头,那个人依旧面色温雅,若不是她脸上发上还有血,以及素色的衣衫变成了艳红,她以为这个人会是下凡的仙子。 “抱歉,没有水洗手了。”温和的嗓音,一如以往。 霍留仙没有把手交到她手上,自己爬了起来,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 冷江寻伸手把自己带血的手放到了霜辞手心。 霜辞捏住她,神色未变。 霍留仙几步后退,靠在了马车边,眼中的惊恐几乎溢出来。 清冉顾不得其他,她松开笳银,跳下车,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霜辞:“主子。” 冷江寻先一步接过来,亲手将霜辞脸上的血擦干净,霜辞捏住江寻的手腕,转头看向了清冉,笑着道:“清冉,你的任务失败了。” 清冉跪下来:“请主子责罚。” 笳银反应过来,“是我,是我下毒的。”她也跳了下来,差点跌倒,“霜辞,你别杀……怪罪她……我……我们只是……担心你……” 冷江寻看着笳银脸上的畏惧和惶恐,厌恶得转过脸,死死地拉住师尊的手。 霜辞笑着点头,“都起来吧。” 清冉站了起来,“主子可有受伤?” “未曾。” 霜辞冰凉的手一直拉着阿寻,她低低地叹口气,“清冉,负责将她们安全送到盟主家。” “属下明白。” 霜辞拉着冷江寻往另一个方向走,月色如碎银,她们脚下是血,衣衫上是血,交握的手心,都是血…… 踏血而来,踏血而归。 笳银定定地盯着两个人相携的背影,令人作呕的血腥里,所有人都畏惧地看着她们,不敢靠近,唯有身侧的人,一直不曾离开。 她忽然想起那夜树林里,冷江寻对她说:“你见过师尊杀人没?” “你以为师尊就不羡慕你吗?” “就算没有我,师尊也不可能爱你。” 那一刹那,她忽然就明白了。 黑暗里的人,相互扶持,从一开始,她们就只有彼此,幸运,又不幸。 “等一等。”霍留仙回过神,喊住她们两个。 霜辞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暖意,她回过头,只见少女直直地朝她跪了下来,那一刹那,她的心竟然平静下来。 ※※※※※※※※※※※※※※※※※※※※ 今天两更喔 第44章 我是不是很懦弱 “别伤害萧鹤逸好不好?”霍留仙满脸的祈求和惊惧,“我可以让他改变主意……别伤害他……我求你!!” 清冉后退了半步,一时间竟然不敢去看主子的神色。 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 冷风过境,霜辞凌乱的长发在夜色里张牙舞爪,冷江寻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低低祈求道:“师尊,我们回去吧。” 柔软的嗓音终于带回了她所有思绪,就像她在面对避无可避的剪刀时,有一个人拉住她躲避了所有伤害。冰凉渐渐如潮水退去,阿寻的温暖透过衣衫传入心脏。 她笑道:“霍姑娘,别怕,我想,经此一役,萧盟主自有打算。” “你会伤害他吗?” “闭嘴!”冷江寻寒声道,此刻恨不得上去把她嘴缝上,恨不得一刀解决了那个烦人的女人,她的师尊…… 霜辞含笑:“不会。” 霍留仙瘫软在血地里,面色难堪地喘息道:“謝謝。” 笳银惶恐,她看到霜辞看过来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毫无芥蒂的上前,就像是清冉一样,递给她一方帕子,甚至是……再和她开玩笑,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也藏不住脸上的恐惧和惶恐。 霜辞轻声说:“路上不会再有意外了,清冉会保护好你们。”说完她拉着冷江寻离开。 风声萧萧。 这夜的风,裹挟着血和寒,刺入骨髓。 两个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终隐没在黑色里。 凭什么你们站在光里,却趾高气扬地指责我为何身处黑暗? 那夜冷江寻嘶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除了师尊,我一无所有。 笳银心想,霜辞除了你,似乎也什么都没有。 笳银不得不承认,冷江寻说的是真的,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霜辞,这些年,她以为霜辞位居高位,只看到了她面上的无限风光和表现出来的温润如玉,可她依旧忘记了,当年从死人堆里出来的霜辞,一脸平静。 也忘记了,她登上教主之位,是经历了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她与自己不同,自己随时可以离开,不想看到争斗,不想看到血腥,随时可以逃避,可她们不行,她们在血色中央,逃不掉,避不开。 离开了杀伐,心慈手软,她们自己同样也会被他人谋害。 她和霍留仙都是一样的,被保护得太好,看不到暗色,而霜辞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光。 冷江寻捏住霜辞的手,两个人之间,唯有沉默,暗卫没有离开,停留在马车周围,一个个尊敬地低头,不敢看两位主子,是臣服的姿势,同样也是畏惧。 “师尊?”江寻沙哑地唤她。 霜辞偏过头,“嗯?” 冷江寻停下脚步,搂过她狠狠吻了过去,像是想要把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唇齿交缠呼吸交融间,她听到师尊的心跳声,还有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她很想杀了笳银,霍留仙,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让师尊难过?凭什么师尊要在意?凭什么……可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师尊难过。 也舍不得师尊为她人难过。 两个人满身是血地纠缠,恨不得把真心剖出来,用力亲吻的双方,好像是要把那些绝望和冰凉都逼出体外,然后把柔软给予对方。 “师尊……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霜辞睫毛轻颤,推开她一口狠狠地咬在了她肩头,发抖的手拼命抱住面前的人,她闭眼,声音平静:“我知道,幸好。” 幸好……她在! 回到马车内,所有人都当作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马车离开了树林。 霜辞压在冷江寻身上,扒了彼此身上染血的衣服,里衣都被血打湿。 两个人彼此抱住对方死死纠缠。 无声蔓延在马车内。 长发缱绻不离。 霜辞埋在冷江寻肩头,所有的重量压在了阿寻身上。 “师尊,你还有我。”她说。 霜辞重重点头,良久之后,她轻笑出声,“阿寻,其实我……很害怕。” 冷江寻摸了摸她光滑的脊背,声音很软:“师尊,我知道。” “我害怕……被人背叛……所以我从来都不敢承认我爱你。” 冷江寻手一顿,闭了眼,心跳如鼓,她第一次听见师尊说爱她,狂喜有,兴奋有,可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她说害怕时逃避的样子,也心疼她害怕的样子,仿若将头埋在黑暗里,就能够躲避所有,就像当初她杀了常徽时,把自己埋在桌凳下,就可以好好地当作自己获得了解脱,偏偏只能在暗色不停挣扎,重复,毫无指望,无人救赎。 霜辞鼓起勇气,温雅的笑容从唇边跌落,失去了温和的面具,露出她的真心来。 她在阿寻耳边依旧低低叙说,似浓雾里的风:“我把心藏起来,不给所有人看,这样谁都不知道我的弱点。我顺着你所有的事,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三个多月前,我以为你不再需要我,所以我主动走了,因为我不想被你厌弃。” 一声轻笑从她嘴里吐出,贝齿咬住苍白唇,许久她问:“阿寻,我是不是……很懦弱?” 冷江寻黑色的眸水光一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翻来覆去地揉捏煎熬,当初师尊离开时,是不是也是很害怕?却装作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样子?那时候,在自己发狂的时候,她的师尊,一样孤苦伶仃,她努力地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波动,柔声道:“没有,是因为阿寻给不了你信任,不关师尊的事情。” 霜辞吻了吻她的脖颈,挣扎许久,薄唇习惯性地上扬,却想起来在这个人眼前根本不需要隐藏,眉眼被氤氲笼罩,脆弱得不堪一击,她声音发抖:“阿寻,我只有你,所以……别离开好不好?” 冷江寻指尖一抖,再也忍不住地咬住身上人温暖的肌肤,似乎要确定这个人的存在,确定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做梦,热泪盈眶,滚烫的眼泪划入鬓角,她沙哑道:“师尊,我也只有你啊,至始至终,都只有你!” 霜辞紧紧抱住身下的人,终于安定下来,柔软的心脏破开了壳,她最后一道防线,彻底被击碎,而内里,脆弱不堪,又千疮百孔。 ※※※※※※※※※※※※※※※※※※※※ 两章配合食用更佳喔 第45章 配不上主子 “把衣服换下来吧,车里有备着。”清冉说着,走到另一边。 等再次进入车内,笳银和霍留仙两个人已经整理得妥当,马车起步。 笳银蹲在一边,看着若无其事的清冉,问:“多少次?这样的次数,大约会有多少次?” “无数次。” 霍留仙后背一冷,脚下一滑直直地撞到了车厢,发出“碰”地声音,也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奚落她笨。 清冉反而露出个笑容来,笑意里有鄙视不屑,还有她自己都说不清地悔:“后悔吧?” 笳银没说话,脑海里除了那两个人沐浴在血色里如地狱修罗的样子外,还有黑暗中她们执手远去的背影。 “一定要……杀人吗?”霍留仙忽然问,单纯的语气天真又不谙世事,但也正是这份天真,格外的刺耳,露出冰凉的责备来,“难道只有杀人,才能解决问题吗?” 清冉突然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想起自己训练场上的无情,想起执行任务时的满身伤痕,想起一次一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样子,面对这两个小孩子,竟然是前所未有地恨起来,胸腔里的怒火令她涨红了脸, 她一把冲过去揪住了霍留仙的衣领,咬牙切齿:“恶心吗?觉得她们包括我都是恶魔?觉得我们无情?” “清冉!你干什么!”笳银想去让她放手,被清冉一把推开,霍留仙吓得面无人色,一句话也抖索不出来。 “是!你们一生下来就被保护着,就算你父母有再多恶心的事情也不会让你们看见,你们只需要安安静静地长大,然后发愁吃什么,穿什么,嫁给谁这种愚蠢的问题,可我们不是,我们没你们那么幸运,我们连活下去都是奢求,只有不断地杀死别人,才能够自己活着!你以为我不怕吗?可我怕了,死的人就是我!暴尸荒野,谁知道我是谁?你算什么东西,你遇到的又是什么问题?养尊处优的人,哪懂得真正的人心险恶!” 清冉一把甩开霍留仙,“那些人还不是想要你们两个的命,好激起玄阴教和盟主的矛盾,你们是什么都没做错,可不也一次一次地推到危险边缘,活得好好地,也只不过有人替你们挡刀而已!” 清冉激动得发抖:“你们觉得为难恶心的事情,全都是我们去做,都是我们在做!” 笳银将霍留仙扶起来,递给她帕子让她按住受伤的流血的额头。 清冉见她们两个瑟缩在一团的样子,觉得刚刚的自己真是扭曲又可憎,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良久恢复了平静的样子,说道:“抱歉,我太激动了。” 笳银抿唇,“冷江寻说,她很嫉妒我。”说到这,她抬起眼看向另一边的人,“清冉,你也嫉妒我们吧。”她的语气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没有任何的情感色彩。 清冉大方承认:“嗯,嫉妒,但又没办法。” 三个人有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马车哒哒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悦耳。 或许是黑夜让人很想要倾诉,又或许是面对毫无心机的两个人,压抑的清冉第一次说出了心事,“我不仅嫉妒你,也嫉妒教主。” 笳银疑惑地抬眼,“为什么?” 清冉搓了搓脸,眼里的眷恋和爱恋一晃而过,她没再多解释,只道:“以前,我觉得教主配不上主子,教主太自我,又太狠,我很希望主子可以离开她。后来遇到你,我又觉得,只有教主才配得上主子。” 笳银有些不甘,但这一次却没说任何地反对言辞。 清冉带着报复地快感,一字一句地说:“笳银,你配不上主子!” “你胡说八道!” 清冉很是不屑地盯着她,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优越于她们的点,也终于找到了这些年她压抑着又可以爆发的点,带着无限恶意地说:“笳银,你比不上教主!离主子远些,别自以为了解主子,你对她的了解,都比不上我……”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因为笳银直接朝她下毒了,无声无息,她也感觉不到,只闭了嘴,坐在一边,没有感情的看着她。 笳银瘫倒一边,霍留仙坐到她身边,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落济山距卢崖镇不算太远,马车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一夜奔驰,窗外的景物换了又换。 霜辞她们行动极快,夜里找了一家客栈,沐浴歇了。 次日,霜辞在冷江寻怀里醒来,客栈朴素却干净,她在江寻怀里蹭了蹭,很快发现不对,她坐起来就要去解江寻的衣衫,被对方一躲。 “师尊,大清早的……”她眨巴眨巴眼,纯洁又天真,“解人衣衫可不是君子所为。” 霜辞冷笑,甩开她的手,扒开她的衣服,胸口处,被白纱包裹,因为刚刚自己乱蹭动作,点点猩红浸透了纱布。 霜辞脸色极其难看,寒声问:“你不解释吗?” 冷江寻心慌,她赶紧道:“就是一点皮肉伤,我之前都没发现,昨晚沐浴时才发现,真的师尊。” 好说歹说,才把霜辞说服不去解开纱布来看看伤口,之后再出发时,马车的速度慢了很多。 她们比清冉她们慢了很多,抵达落济山时天色已黑,索性又找了一家客栈,次日一早抵达萧鹤逸的府邸,第二天就是正式的生辰宴会,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 这两天,江湖上发生的事情足够让所有人震惊。 先是暗阁阁主钱孙翊和绮望楼左使王怡卿因为据说是因为一起暗杀案心生嫌隙,在赴宴的路上钱孙翊派出了大部分势力将王怡卿击杀在路途,两个门派斗得翻天覆地。 而与此同时,玄阴教这一次路上遭遇劫杀的事情在江湖上传得人尽皆知,而劫杀的还是企图犯上的玄阴教人和受其荫蔽的门派,一次宴会竟然发生如此大事,本来欲看好戏的人已经准备好戏台,想着玄阴教如何处理。 然而就在次日,消息传了出来,参与谋杀的人一夜之内全被击杀,没有留一个活口,更重要的是,主谋李桓等人在教内等着胜利的消息,也在当晚被冷江寻的人绞杀。教内有异心的人被清洗得极其干净。 速度太快,仿佛就是有预谋。这时候有人才反应过来,这冷江寻就是设了一个套子让人往里钻。 可钱孙翊那边明白地太晚,知道被算计了,可王怡卿已经死了,两方不死不休地斗,在这场争斗中,冷江寻出现在了各门派的眼中。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玄阴教打的什么主意了,可没有人敢出手,没人敢指责,一个个的夹起尾巴做人,与暗阁绮望楼那边有交集纷纷止步,生怕自己淌了浑水。和玄阴教作对,那不会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而玄阴教新任教主,手段也太狠辣了些。 所有人都默默后退并且企图与玄阴教搞好关系,想着如何才能不失风骨又能够与玄阴教建立良好关系时,萧鹤逸直接把亲生女儿霍留仙许给了和玄阴教交好的侠客,据说叫虔寅,一下子更是掀起了千层浪。 有儿子的开始在想,要不要试图和玄阴教教主冷江寻联姻,这的确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案。只是这冷江寻的面貌如何……知道的人也太少了。 登位一年,从未出现在其他人视线里。当年她作为霜辞的徒弟,所有人只注意得到霜辞,都不记得那个沉默的徒弟,等想要回想时,时间太久远,以至于早就忘记了。 当然,也无人敢置喙她的容颜。 当日上午,玄阴教低调的马车停在了萧鹤逸的府邸前。 萧鹤逸带着一众人前来迎接,门口围堵得水泄不通,盟主亲自来接,这待遇可非同小可,不过萧鹤逸心中有鬼,自然是知道如今形势该如何做事。尽管当初他并不想要答应李桓,然而到了泉笙楼,知道泉笙楼为玄阴教下属后,早就把李桓扔到了爪洼国去了。但是昨夜霍留仙给他说的消息,令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马车一停,躁动声忽而静了下来。 第46章 道歉 车门打开,玄色流云衣袍露出一角,紧接着墨发一晃,一个容色艳丽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有人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冷江寻身边的侍女吧?这么好看?” 然而很快他们就说不出对方是侍女的话,那张脸的确艳丽,修眉杏眼,三月桃花灼灼,薄唇如玉,九月秋风瑟瑟,可一扫海棠晓露的容颜后,很快就让人忽视了她的面容,满身的煞气,从刀锋凉血里走来,她只停留短短的一瞬,气压十足,仿佛直接将明媚日光消蚀干净,只留下让人胆战心惊的冷与寒。 这不该是一个侍女有的气势。 可很快又让人疑惑了,因为她并未继续向前走,而是转身朝着马车内伸手,如同侍女迎接官家小姐一样恭敬顺从。 “莫非接下来的这位才是真正的玄阴教教主?” “嘘。” 一双秀美修长的手搭在了递过去的手中。 玉指纤纤软,端看手,就知是玉人,而一抹月牙色与风共舞,马车内的人很快出来,芳容丽质胜仙苑琼姬,凤眸半弯似墨玉温凉,白玉生香,芙蓉倾城色。 像是滴到了油锅里的水珠,人群顿时炸响。 “好漂亮……” “眼瞎了吗?没认出来这个人吗?她是玄阴教的前任教主霜辞!” “可不是说冷江寻将人软禁起来了吗?” “不是说她已经被冷江寻杀了吗?为什么还出现在这?” 霜辞走下来,江寻紧紧地拉住她,清冉走上前,“主子,教主。” 霜辞看到了萧鹤逸身边的笳银和霍留仙,温雅一笑:“任务完成得不错。” 萧鹤逸率先下来,双手作揖,“冷教主,霜辞姑娘,萧某恭候多时,里边有请。” 冷江寻淡淡点头,霜辞笑着说:“有劳萧盟主了。” 不知为什么,萧鹤逸觉得有点冷。 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没人敢上前,或者说被霜辞直接给震懵了,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眼睁睁地看着师徒两个手牵手往前走了去。 手牵手?既怪异又和谐,无数的猜测纷至沓来,做戏?传闻有假?阴谋? 萧鹤逸亲自将人送到了下榻之处,见冷江寻面色隐隐不耐,立马就明白了,让人送上吃的,不再多加打扰。 他一走,冷江寻就抱住霜辞,不满道:“那些人一直一直盯着师尊,好烦!” 霜辞好笑,学着她的语气说:“那些人一直一直盯着阿寻,好烦!” 冷江寻眼睛一亮,“那我让人把他们眼睛挖下来……” 霜辞弹了弹她的额头,江寻摸了摸额头,嘀咕道:“师尊不疼我了。” 霜辞哭笑不得,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调笑道:“那现在疼你了吗?” 江寻乖乖点头:“再亲一下就更好了。” 冷江寻还想要再进一步,要揽着她深入亲吻时,门外传来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冷江寻面色一黑,眉眼阴沉下来,她松开霜辞,以为是送东西的侍女,结果一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霜辞疑惑走过来,“是谁啊阿寻?” 冷江寻拖着霜辞往里走,“不长眼的人,师尊,我累了,我想休息。” “霜辞姑娘……”门外的人小声地喊。 霜辞好笑地看着自己徒弟,反手拉住她,瞧着她隐藏在闷闷不乐下的戾气,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我都没有生气,你生什么气?” “师尊。”江寻敛眉拽着她宽大的衣袖,轻轻拽了拽温软道,“师尊,我们不理她们好不好?” “阿寻,你要乖一点。”她想了想又说,“放心,我又不难过。” 门打开。 霍留仙和笳银站在门口,一脸忐忑不安。 霜辞神色无异,依旧带笑:“进来吧。” 房间内,四个人两两对坐,笳银女扮男装,头束发冠,看起来也是面如冠玉,人模人样的。霜辞见状,“笳银,你的装扮倒是挺成功。” 笳银本想去扯自己发冠,想了想还是没动手,只是笑着,“还行,我觉得挺好看的。” 霍留仙本能地想去讥讽她:“披着人皮的禽兽而已。” 嚯,两个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冷江寻正想趁着她们吵闹就带着师尊走,可是诡异的是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冷江寻烦得受不了,“你们在这是要蹭吃蹭喝吗?”这是她想到的逐客令中最委婉的一种了,她非常想直接说“滚出去”。 霜辞拉了拉冷江寻,脸上并无不快之色,“你们两个这般,是因为那夜的事情?”她倒了两杯茶递给了霍留仙和笳银,自顾自道,“其实不必如此,我和阿寻既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也不会迁怒,不必烦扰,更不必如此拘谨。” 笳银看着手边待客的茶,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以前霜辞从不会这般客气地给她倒茶。 “霜辞!”她向来不是一个会压抑情绪的人,没忍住猛地站起来,眼眶发红,“我很后悔!”她揪住自己的袖子,“我想……重新认识你,我不会再怕你,惧你,你……你可以信我的!” 霜辞依旧含笑:“笳银,我没有怪你,怒,惧,惊,恐,不过是人之本能罢了,何必如此苛求自己?因此,信任一说,从何谈起?坐下,不要跟个小孩子一样。” 霍留仙按住自己发抖的手,低低道:“霜辞姐姐,对不起……” “师尊从未有过妹妹。”冷江寻寒声打断她。 霜辞端茶杯的手一顿,直接将杯子放到了阿寻嘴边,“就你话多。”却没有反驳她的话。 冷江寻顺从地喝了,冲着霜辞小声撒娇。 “是我,胡乱猜测你,对不起。”霍留仙坚持把话说完。 “我说过,我不曾生气,你们两个,不必跟负荆请罪一样。” 笳银和霍留仙从里边走出来,笳银每走一步,都觉得她与霜辞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撑不住,眼里的泪珠滚下来,把霍留仙吓得。 “喂……” “我陪了她这么多年,不了解她,可我也……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喜欢她,如今才发现,自己连说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当夜,斜月东升,笳银坐在一边的凉亭,自顾自地饮酒,她许久未曾这般借酒浇愁,而对面的那扇门,房门紧锁,里边的灯也灭了,霜辞早就歇下了。 等到月渐渐西沉,笳银正要离开,那扇门却被打开,冷江寻手里捏着一个东西迅速离开,笳银一愣,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立刻跟了上去。 可她轻功不好,而且并不会怎么隐藏自己,很快就跟丢了。 冷江寻有秘密?! 这个认知让笳银兴奋又害怕,出于一种直觉,她觉得冷江寻的秘密,是和霜辞有关。 冷江寻脸色煞白地回到了房间,把自己暖和了之后才敢往霜辞身边靠,因为她胸口的伤的原因,这两天霜辞一直没有抱着她,但是睡前却是抓着她的手的。 第二天,霜辞睁开眼,江寻已经收拾好,坐在床边盯着她看。霜辞笑着伸手去抱她她的手臂,江寻笑眯眯地把手递过来,顺手搂过霜辞的腰,一口亲在她额头上。 “醒来了之后怎么不叫我?” “师尊想睡的话,就多睡会儿,本来也没什么事儿。” 霜辞清醒不少,正要去拿衣物,阿寻已经率先拿了过来,帮她穿上。 “收了个徒弟真好。”霜辞张开手臂,让她给自己扣上腰带。 江寻仰起头,黑眸滚动,没忍住反驳道:“是……夫人。” 霜辞一愣,抱着她笑得不行,“好好好。” 冷江寻面红耳赤,站起来羞恼道:“师尊快起来,我,我去给师尊倒水。” “哈哈哈,好好。” 第47章 霸道 收拾好后,霜辞再三打量江寻,总觉得哪里不对,江寻心里发虚,“师尊怎么了?我们先出去……” “你等一等。”霜辞拉住她,慢慢凑近,江寻立刻偏过头,耳尖发红。 唇上有点凉,江寻想要拂开她的手,没拂开。 霜辞瞧着指尖上的红色,抿了抿唇:“你抹了东西?” 江寻神色不自然,红着脸道:“就……好奇上次师尊买的东西,今早我就试了试。” 霜辞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她拿过一边冒着热气的湿帕子递过去,“是你自己擦,还是我给你擦?” 江寻祈求地看着她:“师尊?” “那我给你擦……” “我自己来吧。” 脸上的东西慢慢被擦掉,露出她白如纸的脸色,霜辞神色大变,她拽住冷江寻,质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她心慌到不行,不停地回想那夜阿寻有没有受伤。 冷江寻反而轻松了,她安抚地抱过霜辞,“师尊,我没事,就是昨夜忽然发现真气乱串,今早起来平复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真的。” 霜辞怀疑地看着她,捏住她脉搏,没有发现其他问题,她以为阿寻受了内伤,可依旧没有任何的异样。 她反思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师尊,我发誓,自己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霜辞抬眼,黑眸冷肃:“阿寻,骗我的话,是要受惩罚的!” “师尊,信我。” 萧鹤逸此次的生辰会,办得非常盛大,一方面可能是自己的女儿亲自前来参加宴会,加上萧鹤逸担任盟主以来,很好地平衡着四方势力,人心拥护。而另一方面,玄阴教的人也给足了面子前来,刚掌控了玄阴教的教主携着前任教主一起出现,这样的脸面,是当初武林大会议选盟主都不曾有的,以至于此次前来参加宴会的人,收到了请柬的人拖家带口而来,凡是沾了亲的都带上,而无缘收到帖子的,在府邸外竟是围了一两圈。 萧鹤逸显然也没有意料到会有如此声势,但立刻让人备着酒菜在外开席,也不能怠慢他人。 鞭炮声,鼓乐声,戏台声,声声交织,热闹得让人心烦。 萧鹤逸的位置安排得很是巧妙,举办的宴会安排在古雅的琴音楼,桌席分东西层层回型延伸,中间是提供歌舞戏台之所,而越靠近主位的,是和萧家关系极为亲近的门派,而玄阴教,却安排在了东边的第二桌,第一桌是霍留仙等人。 这样的安排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如今霍留仙的婚约,也是和玄阴教密切相关的,在一定程度上,玄阴教算得上霍留仙半个婆家了。 可有人会心生不满,比如冷江寻。 她本不喜如此热闹之场景,更不喜笳银等人频频张望,更重要的是,一些不长眼的人盯着师尊,眼珠子都不动,她恨不得把人丢出去或者是直接挖了其眼珠子。 宴会并未正式开始,人来人往的走动,霜辞牵着江寻,饶有兴趣道:“待会上场的竟然有名旦谷衣,看来萧盟主也是好本事,谷衣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宣布退出越剧舞台了,他竟然能说动人为他祝寿。” 师尊说话的气息洒在耳际,冷江寻不高兴的情绪终于有了几分回转,她问:“师尊喜欢听她的戏?” “还行。”她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冷江寻思索,想着把谷衣也弄到玄阴教去给师尊解解闷,但很快她又郁闷了,她闷闷道:“师尊不可以喜欢她,什么样的喜欢都不可以。” 霜辞捏住她指尖,“霸道。” 冷江寻蹭到她身侧,“就是霸道,可师尊就是不许喜欢她。” 霜辞眉眼弯弯,“不喜欢,哪有那么容易喜欢。” 两个人毫无嫌隙的互动让其他人看得又是一番猜测,难道之前传闻有误? 三个多月前,冷江寻派出玄阴教的人拦截霜辞,指着剑威胁霜辞她回玄阴教,当初也不是密不透风的,据说冷江寻用一个男人的性命逼得自己师尊回去,回去之后就关进了大牢,两个人斗得不可开交,可看昨日至今日,师徒二人的感情分明好得跟一个人一样,而且玄阴教的人住的院子……有人偷偷打听到,师徒共用一间屋子,若非感情极好,是万万不可能如此的。 究竟是做戏……还是另有图谋? 若真的传言有误,那……师徒二人的关系将会让人再次重新评估对玄阴教的策略。 还未开场,各大门派交好的已经相互敬酒,只是玄阴教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可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不过,总有人开先例的。 擎涯堡的少堡主陶轩翌就是那个不怕触霉头的人。 陶轩翌在武林中名声极好,暂且不说擎涯堡行事作风正派,这陶轩翌从小就是个武学奇才,承袭他父亲的偃月刀法,一把偃月刀舞得是让众人心服口服,而此人行事不拘小节,只要他看重眼的,贫贱他也以礼相待,而他看不惯的,管你哪家公子也给轰出去,以至于他虽然得罪许多人,却也让诸多人钦佩,尤其是当初在困窘时被他以礼相待后来成名的人。 宴会的鼓乐声好像都轻了些。 陶轩翌上前,端着一杯酒,爽朗地笑道:“冷教主,许久不见,你倒是你往日精神了些,昨日前来拜访,你们玄阴教的人把我拦在了门外,可不是你授意的?” 这熟稔的语气,这不拘小节的开端,还有这不卑不吭的态度,无数人纷纷看过了,有人疑惑,有人暗忖,有人惊讶…… 霜辞抬眼,面前的青年不过二十来岁,风神俊朗,举手投足间有习武之人的疏阔,却没有粗犷和野蛮,拿捏得恰到好处,很难让人心生反感。 冷江寻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对其他人那边冰冷,脸上的神色虽然说不上热络,但好歹有几分温度,她起身执酒:“少堡主此言差矣,昨夜你拜访时正是在下休息之时,匆忙间不便见客,遂让人拦下来,今晨已让人特意上门赔罪,想来是下属偷懒,没见着少堡主就回来了。” 笳银还从来没见过冷江寻人模人样地说应酬话的样子,听到她这番言辞不由得讶然,这冷江寻讲漂亮话的手段也听高明。 其他人听闻却是纷纷惊异,玄阴教教主差人去赔罪?? 天大的面子! 可这陶轩翌却没有这样的觉悟,“是吗?那我肯定睡着没起来,就把人打发了,既如此冷教主就喝杯酒,赔罪吧。” 让玄阴教教主赔罪? 这么多年了,江湖里边,从来没有听见谁敢这么说。 全场彻底安静下来。 弹琴的姑娘不知所措地看着主事之人,萧鹤逸有事暂时离开,主事的人皱眉,冷汗捏了一大把,让人该奏乐奏乐,该唱曲唱曲,命人赶紧去请盟主,打算在事情白热化时前去阻止,至少别出人命。 甚至有人直接站了起来,悄悄地拿起了佩剑,这要真动起手来,究竟是劝架还是加入其中,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而就在这时,坐在玄衣教主身边的绝色女子站了起来,清清淡淡地拿过了冷江寻手中的酒,嗓音清和如风:“阿寻向来不胜酒力,这杯酒我代替她敬少堡主,少堡主不会介意吧?” 陶轩翌见着霜辞,看着冷江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酒杯放了下去,“这倒是,不过我也只是做做样子假装为难为难她,是我思虑不周了。” 本以为剑拔弩张的气氛才发现只有旁人剑拔弩张,而中心的几个人却没任何异样,笳银提起来的心松了下去。 江寻把霜辞手中的酒杯也按了下去,“师尊,莫饮酒。”说完她看向陶轩翌,“少堡主还有事?” 陶轩翌理所当然地点头:“这不是找你叙旧来着,你和霜辞教主,我们这么久没见了,说说话总是好的。” 冷江寻皱眉,“不好。” “阿寻。”霜辞扯了扯她的手,随后向陶轩翌笑道,“少堡主不如请坐。” 陶轩翌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冷江寻瞪着他,对方只是回了她一个笑。 众人:“……” 哦,原来玄阴教教主也是有朋友的。 第48章 做正常人 说起来冷江寻和陶轩翌,可以说是朋友,两个人是当初霜辞还掌控着玄阴教时就已经认识了,她跟随霜辞去擎涯堡参加陶轩翌的成年礼,其实本可以不用去,但当初冷江寻就只想和她单独待,撒娇让霜辞一起去,目的只在于一路上两个人同吃同住。 只不过……那个时候冷江寻偷偷摸摸地藏着一份心思,不敢让霜辞察觉,自己压抑得狠了,在擎涯堡时趁着霜辞醉酒,冷江寻不小心干了点蠢事,把接近昏迷的霜辞压在园子里吻了,被陶轩翌撞见。 陶轩翌愣了没多久,紧接着就小声说:“想不到,你这么大胆,难怪你在宴会上一副护崽的模样。” 冷江寻本是要杀人灭口的,她那个时候可没有囚禁师尊的胆子,只想着默默地守在师尊身边,而撞见了这一切的人,就是个威胁。 谁想到陶轩翌一屁股坐了下来,竟是长谈的架势,“你叫冷江寻对吧?我觉得你还挺有意思的,对自己的师尊有这种感情。” 他有点醉了,脑子晕乎乎的,一喝醉胆子变大了不说,就喜欢不停与人讲话:“其实吧我以前也喜欢过教我武功的师父,别误会,她是女的,我当初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就只想着摸摸她的脸的,真没打算做什么,还没你这么大胆,可我那师父警觉性太强,直接出手把我打到骨折,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我卧病在床的时候一直在想,日后我要是娶了她,要怎么才能打赢呢?我还没想出对策呢,她在我卧病在床的时候,就风风火火地嫁人了,嫁给一个剑客,流浪去了,也不教我武功了,哎……所以啊,这种事情,我觉得还得先下手为强,你师尊这么好看,又位高权重,你的情敌会很多啊。” 冷江寻手中的银针收了回去,她问:“那我该怎么办?” “这好说啊,先把那些追求者打出门去,不让人撬墙脚,然后告白啊,不行就死皮赖脸啊,你师尊那么疼你,应该也舍不得对你做什么,实在不行把人关起来,哎,想怎么来怎么来。” 这是第一次,冷江寻从别人口中听到关起来这几个字,对方可能无意,她却听到了心里。警告道:“不准告诉别人!” 陶轩翌笑道:“我又不是长舌妇,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有什么困惑,没准我们两个还能交流交流,我正喜欢一个人,你们既然都是女的,看能不能给我个意见?”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因为这样,关系一直维持着不错的状态,而在冷江寻登上玄阴教之位后,陶轩翌还写信来恭贺,送了两瓶好酒,说他正在外边,赶不回来给她庆祝了,顺便还问她与霜辞的关系如何。 冷江寻一般都不主动给他写信,唯一一次主动,还是霜辞逃跑的那次,她陷入极度疯狂魔怔的时候,那时候冷江寻的打算偏执得近乎变态,她舍不得伤害师尊却是拼命地折腾自己,而她想起陶轩翌看上去对感情游刃有余的样子,以及疏阔爽朗的气质,或许有一点点办法可以改变当时状况,不过她当时没抱希望。而陶轩翌地回信,相较于以往就简短了很多。 “把自己变成正常人,温水煮青蛙。” 看到正常人三个字,冷江寻才惊觉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样的疯魔境地,她把师尊困在梦寻院,没日没夜地折腾,恨不得将人拆入腹中,等师尊昏倒后才有了几分清醒,然后在自责和病态的占有欲中自残,人不人,鬼不鬼。 她及时从疯狂地边缘里回来,努力控制着心头恶魔,才让事情变得不至于脱缰。 也正是这样,冷江寻对陶轩翌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激,若不是他,也许那个时候,不是自己疯掉,就是师尊死。 陶轩翌肯定想不到,因为当时自己有点醉发挥话痨的体质,成功逃脱一命,并且无意中救了两个人,可他并不是带着目的接近的,他只是觉得冷江寻挺对他胃口的,看似冰冷,实际上比谁都重情,看似疯魔,可某种程度上又极为纯,只要出自于真心待她,对方绝不会是背地里捅刀的那个,比那些表面笑眯眯内里藏了穿肠毒药的要好得多。 霜辞是知道陶轩翌的,但她并不是很清楚两个人的种种,不过看徒弟的态度,就知道这个人,阿寻是不讨厌的。 萧鹤逸匆匆赶来,只看到一桌人无比和谐地坐在一起交谈,连那个冷江寻这次竟然没有对接近霜辞的人摆臭脸,他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怎么还不开始啊?哎我跟你们说,这次宴会里有谷衣,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个当初唱《还魂记》一战成名的那个,那嗓子真是老天赏饭吃,我当初在外时,为了听她唱曲,那可真是花了好大的价钱和精力,我爹还以为我喜欢上人家了,但是唱得是真好听。” 霜辞颔首:“我听说过,不过之前听到的很少。” 陶轩翌朗声一笑:“那你可要好好听了,绝对不枉此行,我这次来宴会,就是听说谷衣也来我才赴宴的,哦当然了,还有咱们冷教主这个老朋友。”他说着朝冷江寻那边看了两眼,戏谑之意很明显。 冷江寻嗤笑,并不想理他,看到师尊又在吃糕点,立马将糕点移开,不满道:“师尊已经吃了五块儿了,再吃就要积食了。” 霜辞见陶轩翌也看了过来,很是尴尬:“我……没吃多少啊。” 陶轩翌见状,轻笑:“估计是冷教主自己想吃了。” “你闭嘴。”冷江寻瞪了他一眼。 “我这里有,霜辞,你吃我的。”一个低沉的男声闯进来,一碟糕点正要放到霜辞手边,被冷江寻拦住。 “师尊不吃。” “霜辞要吃的。” 霍留仙站起来,扯住笳银,“你疯了?” “霜辞想吃就吃,还要看别人脸色吗?”笳银反驳,她看着霜辞,话分明是说给霜辞听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好在这次曲子吹的《朝凤曲》,唢呐声极大,直接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其他人并不知晓这边发生的事情。 陶轩翌只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周围的醋味都已经溢出来了,作为旁观者,他实在不好说什么。而冷江寻眼里分明有几分杀意,嚯,更可怕了。 霜辞无奈,“笳银,坐下,你误会了,阿寻和我闹着玩的。”她这样说着,却是亲昵地捏了捏冷江寻桌上的手,亲疏明显。 笳银被霍留仙拉开,事情表面上过了。 而陶轩翌见到霜辞和冷江寻两个人,总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中发展得快些。可没有时间让他多想,因为他开了一个好头,时不时地有人过来想和冷江寻攀谈,顺便探究一桌子人的关系。 冷江寻可并非那种能和人周旋的,她对陶轩翌的那番话,在别人看来是周旋客套,在她眼里已经是很高的待遇了,其他人……她可不会客套。 所以有时候霜辞会帮忙着搭话,有些实在需要她开口而她不愿时,霜辞就淡淡地看过来,冷江寻立刻怂了。 在第四个人再过来时,霜辞也烦了,跟在她身边的清冉直接挡在了酒席前,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旁人并非不明白,脚步一转,向另一桌走去,也就过去了。 陶轩翌难得地有几分好奇心,他冲着冷江寻问:“冷教主这是……得偿所愿了?” ※※※※※※※※※※※※※※※※※※※※ 除夕快乐啊吼吼吼!!! 第49章 狗崽子 霜辞一怔,她没料到自己和阿寻的事情,这个男人也知道。 这两个人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她敛眸瞧着手边的清茗,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连刚刚吃的点心也变得冷硬起来。心头涌动的情绪,非常奇怪,像是生气,像是不满,像是酸涩,也像是难过…… 阿寻听闻这句话,并未如往日生气,反而勾唇笑了起来,对一个男人笑着??? 霜辞莞尔,似乎有点明白阿寻之前囚禁她的心理了,因为自己在这一刻就非常想把小徒弟给关起来,她喝了手中的热茶,心想,小徒弟也是要教训的。 当天夜里宴会上,霜辞和陶轩翌相谈甚欢,等到谷衣出场的时候,两个人讨论得很是热烈,霜辞提出要请谷衣去趟玄阴教做客时,陶轩翌马上提出自己也想去做客,二人愉快地做了决定。 冷江寻非常想让暗卫把某个碍眼的人提溜出去。 宴会结束,有人想要上来和霜辞或者是冷江寻谈一谈,都被江寻一脸戾气的模样吓退了。 冷江寻拉着霜辞回去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回到房间,霜辞刚一关上门就被对方压了过来。 “师尊。” 霜辞想,小兔崽子,活该。 她没有回答。 冷江寻惶恐地在她怀里蹭,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不安又小心翼翼,“师尊?” 霜辞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应答:“嗯?” 就在这时,某个不长眼的男人在外边敲门喊:“冷教主,出来陪我喝酒,**的亭子等你啊。” 冷江寻松开了霜辞,眼神躲闪,“那个……师尊……少堡主找我……好像有点事情。” 霜辞眯眼,捏着她的下巴,柔声道:“那你去吧。” 冷江寻一抖,凑过去吻了吻霜辞的脸,“师尊,我很快就回来。” 霜辞无情推开她,“别回来了。” “师尊。”她摇着小尾巴跟在霜辞身后,“师尊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赶紧去吧,时间不早了。” 冷江寻看了天色,想到什么似的,抱了抱霜辞:“那师尊,我先走了,很快我就回来了。” 霜辞:“……”呵,狗崽子。 冷江寻将带来了一半的暗卫安排在了她和陶轩翌谈话的凉亭周围,以保证连蚊子都不能飞进来偷听。 陶轩翌见到冷江寻后,调侃了她几句,“动作挺快啊,你明明比我厉害多了,三个多月前还请教我?我拜你为师,你教教我如何才能成功虏获美人芳心?我用了三年都没成功。” 冷江寻没有打击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真心。”说了又觉得不够,“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师尊对我,本来就是很纵容宠溺的。”所以接受起来更快。 陶轩翌坐直了身子,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那你运气真好。” 冷江寻难得地笑了笑,笑意温柔清浅,反倒是让陶轩翌愣了,他这个朋友,还会这样笑?不过问题来了,他不解地开口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用那个办法?” 江寻笑容静了下来,她拿出一个小匣子,一股奇怪的味道蔓延,她道:“三天时间已到,活得挺好。” 陶轩翌打开匣子,立刻又合上,“毕竟是你的血养的,不过你想清楚了?一定要用毒?” “嗯。” 陶轩翌有点难以理解,“你一定要做到这一步?” 江寻点头。 再劝也没用,他把匣子推过去:“再用一碗血,直接把之前我交给你的药全喂给子蛊,就大功告成了。” “仅此而已?” “嗯。” 冷江寻收好,真诚道:“多谢。” 陶轩翌看着冷江寻,认真严肃地说:“我对苗疆的蛊虽然了解得不算多,可也知道,此蛊一旦种下,你就没后悔的机会了,冷江寻,你想清楚!” 冷江寻淡淡道:“早就想清楚了。”不然也不会特意找到他了。 回到房间,师尊已经歇下了。 冷江寻洗漱后轻手轻脚地躺进被窝,霜辞很快睁开眼,“回来了?” “师尊还没睡?”冷江寻惊讶地问,“师尊在等我吗?” 霜辞冷笑,转过身闭了眼。 冷江寻抱住霜辞,把头埋在她肩窝,敏锐地感觉到师尊情绪地不对,她犹豫良久才小声问:“师尊,你为什么生气啊?” 霜辞不理她。 冷江寻越发迷惑,又有点害怕:“师尊?” 霜辞转过身,捏住冷江寻的脸,“你和陶轩翌熟到什么地步?” 冷江寻老老实实道:“他……也不算很熟,但是……我当初追求师尊的时候,他给我提过建议。” “哦,原来我们之间的细节你都告诉了他?” 冷江寻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师尊,他只知道我喜欢师尊,求而不得,三个多月前,我……我没法子了,就想问问他怎么办,他的建议很好,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出的主意,师尊可能真的要杀了我。师尊?” 霜辞凝眸,三个多月前?不就是她逃跑了又抓回来了,她仔细回想起来,其实对刚被抓回来的日子记忆极其模糊,那个时候阿寻跟着魔了一样,她吃饭往外边看一眼都能被她解读是想要逃跑,反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被她折腾得有点狠,浑浑噩噩,有时候昏过去,等醒过来就会发现对方再一次压了过来,她连与阿寻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可以说那时候她禽兽不如了。 不过现在想想,好像……是挺不对劲的。 “只是这样?”她问。 冷江寻点头,轻声问:“他……可以算是朋友吗?他还帮了我一些忙。” 霜辞觉得自己心里舒坦了些,“嗯。” “那师尊……刚刚……”冷江寻凑过去,“师尊为什么不高兴啊?” 霜辞有时候觉得这个徒弟是傻的,她没好气地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正要说没什么,但对方眼里的惶恐过于明显,是真的很认真很担忧地询问原因。 霜辞叹口气,“阿寻,我在吃醋啊。” 冷江寻瞪大眼,“啊?” “我也害怕啊。”她若不害怕,这些年就不会一直把真心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可如今,对阿寻承认这件事,好像并不困难。 冷江寻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真的很认真很认真地反思着自己刚刚究竟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师尊生气。 她这辈子,原本以为得到师尊一点点的怜惜就够了,后来觉得希望得到师尊的宠溺,再后来,希望得到师尊的喜欢,等师尊承认了自己的真心,她觉得人生就圆满了,从未敢有过多的奢望,因为她要求已经太多,她怕再多,老天爷看不惯,就把所有的又收了回去。 而如今,师尊说,她吃醋了,师尊会为自己吃醋! 她扑过去抱住霜辞,在霜辞开口前堵住了她的唇,手指从衣服腰摆伸进去,细腻的肌肤带着霜辞的温度,她像疯了一样,舔舐,抚摸,亲吻…… 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师尊了,那几天日子不合适,等合适了,她又受伤了。 霜辞颤着手去脱冷江寻的衣服,冷江寻心头的火顿时熄灭,她很快找回自己的理智,迅速地按住了霜辞的手,她抬起身,压抑着渴望看向已经动情了的霜辞,嗓音沙哑道:“不……不行……” 霜辞清醒了几分,抿着红肿的唇,问:“为何?”看得出来,阿寻也是很想要的。 “师尊……我,我的伤口,还……还没有好,不想让师尊沾血……” 霜辞闭了眼,才觉得自己简直是……她差点忘记了阿寻有伤。 冷江寻不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可不可以说得通,心虚地问:“师尊……师尊,过两天好不好?” 霜辞抱住她,盖上被子:“身体最重要,睡吧。” 江寻松了一口气。 斜月渐渐西沉,冷江寻睁眼,瞧着身侧的师尊,为了以防万一,伸手给她点了睡穴。她穿戴整齐,瞧着手中的药,笑着吞了下去。气息陡然凝滞,眼前花了花,她极力稳住身子,却因为连着几夜取心头血和喂药,底子再好也有些虚弱。 此药……果然如陶轩翌所说,很烈。 她走出去,因为点了霜辞的睡穴,她怕出问题,于是让所有暗卫都留守在此,定要护着霜辞。 笳银昨夜发觉到冷江寻可能有问题,她今夜很早就悄悄守在了昨日冷江寻经过的假山边,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万一冷江寻今夜不经过这里呢?可她只能碰一碰运气,本是想去她们院子的凉亭处,但冷江寻的防备心太重,玄阴教精英暗卫以及清冉她们,全部都守在那里,一片树叶落下去,他们都会把造成树叶落叶的原因搞清楚。 她不想打草惊蛇。 结果运气真不错,冷江寻再次出现,不过她今天的状态似乎极其糟糕,脚步虚浮,脸色白得跟个鬼一样,而笳银跟着她,那个人深厚的内力竟然没有发现。 笳银瞧着前面摇晃得好像随时要倒下的人,觉得自己跟着,没准是去给人收尸的。 一路走去,竟然来到了一个破落的院子,无人居住,是萧鹤逸废弃的房子,冷江寻来这里做什么? 第50章 致幻粉 冷江寻冷汗淋漓地撑在院子中的石桌上,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笳银瞳孔一缩,看血的颜色……她中毒了? 娘的,难道她真的是来给她收尸的!那死了也挺好,笳银心想,她可没有忘记今晚冷江寻对她的态度。 冷江寻因为服药,根本注意不到周遭,她颤着手拿出一个小匣子和一把匕首,刀子缓缓地划开她之前的伤处,血流在了早已经备好的干净碗里。 眼看着差不多了,她将匕首收起来,面无表情地点穴止住了伤口的血,整个人白得近乎透明,她赶紧拿出之前的解药,迷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很多,再次用另一瓶药,白色的药粉洒在了血碗里。 打开匣子,一条血色晶莹的虫子爬到了碗里,她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另一条,等碗里的血被虫子喝完,她才笑着将两只蛊重新装起来。 “谁?”她尽管虚弱,可那声谁却是和刚刚带血的碗一样,让人觉得瘆得慌。 笳银走出来,“冷江寻,你在养蛊?”她咬牙,“是情蛊!”她对蛊的了解不多,可是用心头血喂养的蛊本就不多,加上她刚刚看到了蛊虫的颜色,那样血红晶莹,只有苗疆情蛊才会如此。 此蛊诡异又稀罕,练此蛊极容易失败,要一对母蛊和子蛊同时经过各项考验活下来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它需要用心头血温养数日,每日一大杯心头血,常人谁受得了如此取法,恐怕蛊没养好,自己倒是先死了。数日后,蛊成,以母蛊种入己身,子蛊入爱人身,两个人从此受蛊牵制,母蛊可控制子蛊,据闻可令不爱之人对自己死心塌地,两人可琴瑟和鸣。 可此蛊极为阴邪,毕竟违背伦理,所以种了此蛊的人,通常不能超过五十岁,所谓情深不寿,就是如此了。 如今,冷江寻竟然在养情蛊?她要用到谁身上不言而喻。 笳银不可思议又满腔怒火,她冲过去,恨不得把冷江寻一刀捅死:“冷江寻,你个疯子!你知不知道,用了这个蛊,霜辞活不过五十岁!你这是要害她!” 冷江寻一顿,将匣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苍白的神色有些好转,闻言她嗤笑:“那是我和师尊的事情!” “霜辞其实根本不爱你吧!”笳银手指发抖,“她不爱你,你为了得到她,所以才会用这种阴邪的法子让她离不开你!冷江寻,你有没有良心?霜辞对你那般好,你就这样……回报她?我不会让你把蛊种到她身上的!绝对不会!” 冷江寻这次没有生气,她缓缓道:“师尊心里有谁,你真不知道?笳银,别自欺欺人了。” 笳银被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刺得心脏抽痛,她抓紧衣袖,那夜,两个人相携的背影再明显不过了,霜辞的态度,她也知道,可……就是不甘心啊!她心里有无数恶念,但最终只说:“不管霜辞心中有谁,你都不该……如此做!” 冷江寻没有力气再和她折腾,她起身打算离开,笳银忽而冷笑:“冷江寻,你这个人其实是自卑的吧,不管霜辞怎么对你,你都怕她离开,所以你选择这种办法,就算是死,你也要和她死在一起,你害怕她离开你!” “对,我就是害怕师尊离开我,我是丧心病狂,可笳银……”她盯着笳银,一字一句,眉眼阴狠,“就算如此,师尊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她爱的人,只有我!而师尊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特别!所以你最好死了你那条心。 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笳银反应剧烈地冲过去,一拳狠狠地打在冷江寻的腹部,她纯粹的发泄,冷江寻所说,恰恰是她的痛楚,那是她至今难以释怀的心结。 她从未有过这般挫败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越走越远,自己有什么不好?霜辞为什么不喜欢她!冷江寻又有什么好啊,她只不过是不怕霜辞而已,只要给她时间,自己同样可以不怕,不惧。 凭什么!凭什么! 她所有黯然,所有心伤,所有悲哀,仿佛无眼刀剑无限地充斥着心脏,疼得她难以忍受,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再要出手,就被冷江寻一掌推开,毕竟武力值不相当,笳银敌不过她,可要论用毒,冷江寻在不虚弱时也许比得过她,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她随便取出自己携带的药粉,再次朝冷江寻出手时,毒药也出手。 冷江寻明明察觉到不对的,可她失血过多,身体慢了半拍,没躲过去。 笳银冷冷瞧着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人坐靠在石凳边,她蹲下来,正想出言讽刺,才惊觉不对,冷江寻的状态……和想象中不太对……瞳孔涣散却没有昏倒,仿佛被夺了心智。她拿过自己刚刚下毒的瓶子一看,猛然一愣,致幻粉? 她身上带的药最多的是能够瞬间麻痹敌人感官的各种药粉,不会致命,而这致幻粉是她之前闹着玩折腾出来的,给霍留仙用过一次,为她编织了一个梦境,第二天霍留仙就醒了,似乎也不会对人有怎样的伤害。 后来笳银觉得有点意思,一直带在身上,本是想要看能不能再改进,没想到今天会直接用到了冷江寻身上。 她心里其实有点后怕,毕竟没打算真的对冷江寻下狠手,那样的话霜辞也不会放过自己。不过这致幻粉…… 笳银挑眉,她阴冷地盯着冷江寻:“你不是最怕霜辞离开吗?你不是说霜辞永远不会离开你吗?那我便让你尝一尝这滋味儿了,就算是梦境,看到你痛哭流涕的样子,我也是很高兴的!编一个什么梦境好呢?” 笳银想了想,变了声音,极具引诱性道:“你的师尊霜辞从来都不喜欢你,她喜欢别的人……”笳银本想说喜欢自己,可是觉得这样很容易露陷,万一这个人说个梦话,被霜辞知道了,也许她和霜辞连朋友都做不到了,她想不到谁,也就不管了,反正冷江寻自己想,“你囚禁了她,她非常恨你,非常恨你,最后,霜辞和别人私奔逃跑了。” 笳银随意诌了几句,这种本不需要一个完美的故事,只要给一个大致框架,反正陷入其中的人最终都会以自己的逻辑编出一个东西出来。 冷江寻沉沉睡了过去。 笳银原本是想要把人扔在这里的,不过对方刚刚失血过多,如今伤口并未包扎,若真的在这里呆一晚上,再遇到什么野兽,没准死了也说不定。她嫌弃地把人拖回去,甩给了清冉,“她受伤了,你们好好照看着吧。” 清冉扶住冷江寻,一大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脸色微变。 霜辞这夜睡得并不安稳,她陷入了一场噩梦,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直到她听到清冉的声音,“主子……主子……” 她一下子睁开眼,清冉神色有异,“何事?”紧接着她发现阿寻不再身侧,她心口一跳。 “主子,教主受伤了。” 霜辞立马坐起来,阿寻被安置在一边的榻上,身上的血腥味极重,她脚步一滞,快步走到她身边为其把脉,只是失血过多,她松了一口气,冷静地吩咐清冉准备热水和纱布。 她解开阿寻的衣衫,一个小匣子从里边掉下来,她心里有点慌,没心思打开看,就放到了一边,看到贴着衣衫凝成的血迹,霜辞手指一颤,最后一层衣服拉开,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阿寻应该及时止血了,并未一直流血,可是血色却晕染了她大片胸膛,刺目的红色令她心疼,而她腹部还有一块淤青。 霜辞为她清洗后上好药,天色已亮。 这小崽子,昨夜做什么去了?她不是说胸口的伤只是皮肉伤?为什么还会失血过多?腹部的淤青是谁干的?她与人动手,为何连暗卫都没有惊动? 无数的疑问等着,霜辞一直守在冷江寻身边,打算等她醒了好好清算清算。萧鹤逸派人来请她入席,都被她拒绝了。 第51章 用情至深 霜辞把清冉请进来,“昨夜发生了何事?” 清冉跪下垂头,“昨夜……教主是被笳银送回来的。” “笳银?”霜辞皱眉,“她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属下不知。” 霜辞含笑反问:“不知?” 清冉嘴唇发白:“昨夜教主离开时,吩咐属下们守在您门前,不得离开半步。”她说完立刻再次补充,“这些日子,教主都会外出,然后很快回来,可是回来后……脸色并不好,昨夜教主离开前……脸色很苍白。” “为何不告诉我?” 清冉咬牙:“教主吩咐不允许。” 霜辞一愣,忽而笑起来,“你们还真听话。” 清冉冷汗直流,“主子,属下怕教主有什么计划,遂不敢告诉您,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霜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喝,“罢了,当初我就说过,你们要忠于阿寻,没想到最后,还是砸了我自己的脚。” 可这笔帐,霜辞是算到了冷江寻头上,小兔崽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她要人去查,可是冷江寻一旦不允许人知道,也查不到什么。 午时了,冷江寻依旧未醒,身上的冷汗却不断冒出来,霜辞为她换了两次衣衫,摸她的脉搏和温度,一切都正常。 可霜辞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昨夜,阿寻见了陶轩翌,然后出去,还有笳银,这几个人有什么关系? 她本不抱希望地叫来此次负责她们安危的暗卫头领。阿寻身边的暗卫头领,是她自己的人,霜辞是没权利动的,毕竟当初她逃跑,冷江寻不可能让这些人听自己指挥。但她也只是试一试,能得到消息最好,不能的话,泉笙楼那边得出动了。 来人一身玄阴教暗卫的黑衣,肩头处有一个玄字符号,面容普通,霜辞问他,言辞与清冉一样,阿寻没让任何人跟着,而前些日子每夜阿寻出去,依旧没让他们跟着。 可是玄字号暗卫机械的声音在说完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这些日子,教主和前教主的情谊他们不傻,于是他跪下将昨夜阿寻见陶轩翌要了一半的暗卫守住周围的事情告诉了霜辞。 “一半?”霜辞有点不可置信,这种情况,除非是极为机密之事,才会这般安排,那阿寻和陶轩翌有什么事情,那般重要? 霜辞叹了口气,让人去请陶轩翌,与其这般猜测,不如直接问,她如今失去了耐心,连周旋的话都懒得说。 陶轩翌到的时候,霜辞守在冷江寻身侧。 她出去时,陶轩翌依旧是爽朗疏阔的模样,他行了一个礼,“霜辞教主。” 霜辞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她开门见山:“少堡主请坐,冒昧请少堡主过来,还望少堡主别怪罪,实在是有些事情,需要堡主解惑。” 陶轩翌心里一咯噔,他急忙道:“冷教主在何处?” 霜辞盯着他,黑眸安静似水,这让陶轩翌愈发不安,“冷教主出事了?” “不如少堡主直接告诉在下,昨夜发生了何事?” “她还没告诉你?” 两个人俱是一怔,陶轩翌赶紧道:“其实……霜辞教主早晚得知道,冷教主养了一对蛊,至于其效用,还是等她亲自与你解释吧。只是此蛊阴邪,需要人心头血和毒药喂养,不过我已经将解药交给她,对她身子不会造成损害,若真要有事,也只能是失血过多,不会有其他问题。” 霜辞心底的不安扩大,但她不能说什么,这个人的底细她不是很清楚,不可将任何事都告知与他,她想起凌晨前阿寻怀里掉出来的小匣子,她拿过来问:“可是此物?” “正是。” “至于此蛊……”陶轩翌站起来,神情怪异,但他只是叹了一声,“冷教主对你,用情至深。” 霜辞敛眉。 陶轩翌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立刻关上,“此蛊已练成,三日之内,必须入人体,否则它们会死掉的。”想着他顿了顿,仿佛是劝诫,“霜辞教主,最好劝劝冷教主。” 霜辞笑不出来,只觉得格外的疲倦,陶轩翌走后,霜辞正要去找笳银,笳银自己就过来了。 笳银是想了一整天不管怎么样都想不通,决定跑过来告知霜辞真相。 霜辞听着她说了一大通,理出逻辑,笳银无意发现阿寻外鬼鬼祟祟出,觉得她有秘密就一直跟踪她,终于发现了对方正在以心头血炼制情蛊,两个人发生了冲突打了起来,那一拳就是笳银的杰作,最后阿寻失血过多晕倒,她把人抬了回来。 事情很简单,也没什么阴谋诡计。 霜辞将小匣子拿出来,“你是说这个?” 笳银跳了起来,“对啊,就是这个,霜辞,冷江寻那家伙如果要给你种蛊你可不要答应,这情蛊阴邪,违背伦常,靠人血滋养,到时候你们两个活不过五十岁,冷江寻那个疯子,她哪里是爱你,分明是想要害你!” 霜辞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愉快地笑了,看来阿寻和她一样呢,都没有安全感,如果这种外物能够让彼此都安心,那也极好。 同年同月同日死,霜辞竟然有些期待。 她没有回答笳银,只问:“真的只有这样吗?” 笳银抿了抿唇,“不然呢?”她又问,“那个人……还没醒?” “嗯。” 笳银踌躇,致幻粉严格来说不是毒药,对人的身体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最多就是心理不舒服而已,所以把脉是不可能查出来的。如今未醒?不可能啊,按照常理来说,以冷江寻对霜辞变态的占有欲,那样的噩梦,她应该很快就惊醒,今天早上就该清醒过来的。 可现在,马上都是晚饭时间了,为何还没醒? “笳银?” 霜辞觉察到对方的情绪不对,她怀疑敏锐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尽管是笑着的,笳银却觉得没有哪一次,霜辞的笑这般让她发毛,她本能地摇头:“没有,我能瞒你什么?” 霜辞再次打量了她几分,觉得自己多疑,不管怎么样,阿寻和笳银再怎么看不惯对方,都不可能想要真正伤害对方,这是她对两个人秉性的信任。阿寻不伤害她,是因为怕自己责怪和难过,而笳银,她本性纯良,干不出伤人的事情,毕竟她看到死人血都是要恐惧晕倒的人。 里边的人好像做噩梦了,不停呓语,霜辞立刻返身进去,坐在床边,对方嘴里一直在喊她,可是声音过于绝望,让霜辞心也跟着揪起来,那点气早就没了,她不断安慰:“阿寻,我在这,我在。” “快醒来吧,我在这。” “你醒过来,我就不生气了。” 轻言软语,往日的阿寻一定会睁开眼然后撒娇,可这一次,陷入昏迷的人眉头皱得更紧。 笳银咬住嘴唇,赶紧离开了,霜辞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她请了让玄阴教的医师过来,结果与她所想并无二,没有高烧,没有发炎,没有内伤,真的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 夜幕降临,冷江寻非但没有醒,反而陷入了极大的痛苦,整张脸白得如一张纸,就算是闭着眼,那眼泪却止不住,她一直喃喃自语:“师尊,别走。” 翻来覆去,四个字。 霜辞只觉得有人拿着软剑不停碾磨自己的心脏,鲜血淋淋,痛不欲生,她捏住冷江寻冰凉的手,“阿寻,我在,你醒一醒,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 甜的甜的,相信我微微虐,可以忽略不记的那种 第52章 幻境 上 冷江寻又回到了三个多月前的日子,她将师尊带回来,用铁链束缚住她,那刻骨铭心的恨意,让她心尖都开始发冷。 她抱着师尊,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就算她们两个人肌肤相贴,就算她疯了一样的要她,听到她嘴里破碎的呻吟,心脏空荡荡地没有章法。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知道哪里不对,仿佛陷入了一个笼子里,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笼子,心中的恶魔疯了一样,在寂夜里,蚕食自己仅有的理智。 她死死地抱着师尊,眼神空洞麻木,低声一遍一遍地祈求:“师尊……师尊,别再跑了好不好?” 师尊的嗓音太冷漠了,漠然得仿若腊月冬雪,“阿寻,放过我吧!求你!” 一字一句,如同钢刀插了进来,毫不留情,鲜血满地,可她不能放手,也无法放手。她在酒窖中用酒麻痹自己,又在酒窖中清醒,日渐消瘦,底下的人却越发怕她,连师尊每次看到自己,都在发抖,那是深入骨髓的害怕。 连师尊……都开始怕她了。 她终于不知道该怎么办,提笔无望地给好友陶轩翌求方法,那个人只说,成为一个正常人,温水煮青蛙。 什么是正常人?如今她不算吗?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双眼猩红眉眼阴冷的人,被自己也吓到了,这哪里是什么正常人?不如说是地狱来的索命鬼。 她想了想,正常人是怎样的?正常人干不出囚禁自己爱人的事情,她挣扎许久,把师尊放了,她解开铁链的瞬间,师尊眼里有光。 “师尊……”她沙哑地喊她,“师尊,别再跑了好不好?” 霜辞垂眸看着地上的链子,轻轻点了点头。 冷江寻眼里一阵滚烫,她伸手抱住师尊,“对不起,师尊。我……之前对不起。” 霜辞迟疑着,环抱住她,“阿寻,你给我时间好不好?” 师尊说给她时间……给她时间接受自己? 冷江寻心里的狂喜涌了上来,她眼里泪水奔涌而出,拼命地点头:“好!” 师尊说什么她都听,后来,师尊想要插手玄阴教,她也放任着。 师尊只要愿意接受她,只要不再离开她,别说是区区玄阴教,她哪怕是要自己的命,她都给。 新年伊始,师尊抱着她,前所未有地温柔,她问:“阿寻,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冷江寻手一紧,良久才沙哑着道:“师尊不会离开的!师尊答应过我。” 说完她又觉得很好笑,于是云淡风轻地补充,“师尊要离开,就杀了阿寻吧。” …… 萧府,玄阴教住处一片凌乱。 几个医师跪了一地,磕头请罪,“属下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教主的脉象没有任何不对。” 霜辞拽着冷江寻的手,都说没有任何事情,可是这个人的痛苦她却感同身受般,她嘴唇已经没了任何颜色,甚至隐隐发青,仿佛被什么紧紧困住,她挣脱不掉。 霜辞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吩咐暗卫人寻医,召集江湖名医,暂时未惊动任何人,同时派人寻找毒医圣手鬼母。 …… 冷江寻以为,师尊渐渐喜欢上了自己。 她会主动亲吻自己,甚至情至深处,会主动迎合。就连中秋佳节,她们一起外出,师尊都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师尊很快乐,跟在自己身边的师尊,很快乐! 她想,这样一辈子,真好。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师尊所有的一切,都在演戏。 她们打算启程回玄阴教的晚上,师尊竟然主动,冷江寻受宠若惊,她着迷地抱着那个人,一次一次地喊师尊的名字,她眼神濡湿,低低道:“师尊,我爱你!” 霜辞迟疑了一下,她笑着问:“那我不爱你怎么办?” 冷江寻眼神黯然,“那我等师尊爱我,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阿寻,我……”师尊嗓音低哑,她靠近亲吻,身上的幽香让她有些犯困,冷江寻敏感地觉得不对,可紧接着脑子一麻,整个人动弹不得,她僵硬地盯着自己身上的人缓缓起身,温柔的神情变得冷漠。 “阿寻,对不起,我不爱你!就算是你用一辈子,我也不爱你!”她穿好衣服,抿唇,盯着她低声道,“玄阴教大部分被我掌握着,你如今根本无法对我有威胁,阿寻,放手吧,我喜欢一个人,这辈子,只想和他在一起。他等了我很久,我不想……让他继续等下去了。” 霜辞看着床上之人面目扭曲的样子,忍不住皱眉,清雅的容颜第一次冰凉得没有温度:“我是你师尊,你我同为女子,你逼着我做那样的事情……可知我很恶心?” 冷江寻脸色白如纸,整个人簌簌发抖,她睁大眼睛,清澈的眼茫然而不知所措,她祈求地看着霜辞,好像在喊她的名字,眼泪无助地往下滑,她颤着嘴唇,却一个字都出说不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咽气的声音。 “阿寻,别逼我恨你!你可知……”霜辞扶额,言语之间流露出她藏不住的厌恶,“我每夜都在摸着枕头下的刀片过日子,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可……你是我徒弟,我不能这样做。阿寻,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霜辞惊愕地看着她为了挣脱药力不要命地动用内力,惊惧地站起来:“冷江寻,你个疯子!你会没命的!” 冷江寻全身发颤,额头青筋暴起,脸色紫红,眼眶里的痛苦仿若实质流泻出来,整个五官不知道是因为真气乱串还是因为其他而扭曲。 霜辞转身就跑了,离开了客栈,连夜奔向了与心爱人相约的地方。 冷江寻看着那转身就跑的身影,身子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仿佛再一用力就能绷断,她的脸色开始泛青,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地声音,咕噜咕噜,猛地呕出一口血…… …… “阿寻!” 霜辞颤着收回为她输送的手,惨白着脸为她擦拭唇角的血,她失声地唤她:“阿寻!来人!来人!” 整个萧府都被惊动了…… 玄阴教教主昏迷了一天一夜,至今未醒,医师查不出任何结果! 短短一夜,玄阴教的暗卫将江湖上说得上名号的大夫,都直接抓到了府中。 如此阵势,萧鹤逸等人全都惊起,院子里水泄不通。萧鹤逸好在能够沉住气,动用力量,也开始寻找名医,玄阴教的人,不能在他这里出事。 面对着阴冷嘈杂的气氛,一开始说没有问题的大夫为了自保,开始闪烁其词。 “脉象开始紊乱,好像是内伤所致……” “不对……嘴唇发青,应该是中毒……” “脉象时而平稳时而紊乱,我觉得这是种蛊了。” 陶轩翌霍留仙笳银等人都在里边,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若真的中毒,那这些人,恐怕都不能成功离开。尤其是萧鹤逸一听,身形都晃了晃。其他人一听,脸色皆变,这其中的含义,没有人不懂。 院子里来看热闹的人沉静下来,有的人立马回去,打算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霜辞守在冷江寻身边一天一夜,脸色苍白,她沉静如水,月牙色广绣衣衫轻振,她踱步而出,看似没有任何的戾气,但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清冉太清楚这般不动声色的主子,爆发将会是何等的可怕。 果然,霜辞打开门,淡淡吩咐:“阿寻没醒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萧府半步!” ※※※※※※※※※※※※※※※※※※※※ 应该要完结了哈哈哈真不会虐真的,这是个甜文 第53章 幻境 下 “玄阴教什么意思?你是要软禁人吗?” “毒又不是我们下的,与我们何干?” “凭什么不准走?我偏要走!” “别冲动,别冲动。” “要查尽管查,我就不信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怕你查!” 霜辞云淡风轻地瞥了眼那些人,作揖彬彬有礼道:“并非玄阴教为难诸位,只是此事实在蹊跷,诸位只需要等待,既然没做过任何事,又何必担忧,萧盟主应当会好生款待诸位的。因此给众位造成的烦忧,玄阴教在此先赔罪了。只要众位呆在萧府,玄阴教不会为难任何人,只是,若有人擅自行动……”她顿了顿,广绣轻振,优雅果决,眸如利刃,“会发生什么,在下恐怕不知道。” 这个时候有些人反应过来,这个人掌控玄阴教八年,不滥杀,不嗜杀,为人温文尔雅,不看其身份,只会以为她是哪位官家小姐。可刚刚那一番气势,才想起当年她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玄阴教教主之位,短短半个月内,平定教内外,速度之迅速,手段之狠绝,令人叹为观止的同时还不寒而栗。 她掌控玄阴教八年,这八年,玄阴教的势力比往日更盛,连武林盟主都得给几分薄面,无人敢拭其锋芒,她隐退,看上去脱俗如仙子,可这个人,本身就不是什么仙子! 笳银神色格外难看,一天一夜,那个女人没醒?究竟是她的致幻粉有问题,还是……冷江寻真的中毒了? 萧鹤逸赶紧出来稳定场面,安抚众人。 霜辞进去,冷江寻再次吐血,血色从她雪白指缝中流泻下来,萧鹤逸的神色愈发郑重,他瞧着霜辞平静的脸,知道山雨欲来,这样子,是中毒还是其他,都和他脱不了干系,陶轩翌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疑惑又担忧,而笳银见到那血,脸色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阿寻……”霜辞喊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早已经破碎不成调,她手指发颤,只觉得滚烫的鲜血是从自己心里呕出来的。 这个人,如果真有事,那她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将手上的血洗净,满手冰寒,而目光空洞。 …… 冷江寻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师尊。 她找到师尊的那日,师尊欢天喜地和别人拜天地,她走进去时,热闹的声音蓦地停止。师尊掀开盖头,无限惊恐地盯着她。 冷江寻想,师尊长得真好看啊,穿着嫁衣的师尊,像个仙子,可却不是为了自己穿上的嫁衣。她眼里一片猩红,而在这一片红色中,阴翳四合。 “师尊,为什么不听话?”她笑起来,看着师尊身边的男人惊惧地瞧着自己,竟然有种说不清地兴奋。 参加婚礼的这些人,真想杀了。 “阿寻……为什么要逼我……” 冷江寻看着满脸悲哀的师尊,觉得本已经麻木的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她的师尊啊,为什么……一个神情,就能把伤得体无完肤。 …… “阿寻,不要哭。” “师尊一直在你身边,你别害怕。” 霜辞擦净她眼里的泪珠,不明白如今的阿寻经历了何等痛苦之事,会这般绝望,那根本就是困兽一样的,痛苦得只有泪,却也只有泪了。 笳银想上前告诉霜辞真相,可她退缩了,如今霜辞有多平静,她就知道一旦爆发出来该是何等可怕,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她觉得是真的害怕霜辞杀了自己。 而接下来的冷江寻并没有如人希望地好起来,她的脉搏越发紊乱,嘴唇开始发紫,吐出的血越来越多,清冉看着一直不眠不休的主子,一颗心提起来,教主若真的有事,主子……恐怕会疯掉。 …… 冷江寻瞧着包围自己的暗卫,她咧开嘴笑了,“师尊,我曾经说过,你要离开,就杀了我。如今这般,也挺好。” 兵器相接,她的打法让在场所有人都触目惊心,不防守,只进攻,被砍伤的身体好像不会疼痛,她满身是血,神情却是兴奋,兴奋得让人毛骨悚然。 “阿寻!你不要命了吗?” “师尊,我说过,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霜辞颤着手拿出剑,飞身站在她面前,寒光闪烁的剑抵住她胸口,握住剑的手不断发抖:“阿寻!你非要这样逼我?” 冷江寻额头上的血滑下来,空洞的眼盯着抵在自己胸口的剑,她的师尊啊,终于要动手了,那一刻她痛苦得不能自已,可却又好像看到了另外一种解脱,她将兵器扔掉,笑着温柔道:“师尊……死在你手里,我也觉得幸福。” 她握住剑身,一步一步上前。 手心的鲜血断线似的下滑…… …… “主子!” 清冉扶住快要栽倒的霜辞,祈求道:“主子,已经三天了,您休息一下好不好?教主醒过来,您也倒下了怎么办?” 霜辞抓住清冉,拼命地压住涌上来的猩甜,“请大夫!快!” 大夫赶过来时,冷江寻的脉搏异于寻常地缓慢跳动,虽然极有规律,不再紊乱,可这样的缓慢,彼此都明白,也许下一刻,脉搏就停止了。 三天,不仅折磨着霜辞,更折磨着其他人,玄阴教教主若真的出事,找不出头绪,看她师尊的样子,表面上温文尔雅,谁知道最后会不会直接下令击杀在场的人。人心惶惶,每个人都煎熬着,一场盛会,几乎快要变成修罗场,而玄阴教的人,把萧府前后,围得水泄不通,连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这样更令人惶恐,而冷江寻脉搏缓慢下来的消息,就像是瘟疫瞬间弥漫开。 笳银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茶碗一下子跌倒,一张小脸彻底没有血色。 霍留仙以为她是在伤心,正要安慰着,那个人拔腿就跑,霍留仙立刻马上跟了上去,萧鹤逸和陶轩翌等人也跟了过去。 “霜辞!” 笳银冲进那间如今所有人都恐惧的屋子里,她双手发冷地想去碰一直抓着冷江寻手不放的人,“霜辞,你看看我?” 霜辞转过头,张了张嘴,“笳银……你……”话未说完,血色从她嘴角流了出来,她若无其事地擦干净,在那个人大骇的目光中问,“不是让你们都别来吗?” 陶轩翌劝道:“霜辞教主,你去休息吧,你这状态……冷教主要是醒了,你一定会倒下的。” 萧鹤逸也苦口婆心地劝,都被对方挡了回去,“没事,我在这里陪着。” 笳银手心一把冷汗,鼓起勇气,“霜辞,其实冷江寻……” “主子,鬼母到了!”清冉急冲冲地禀告。 霜辞也不再听笳银说话,她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立刻稳住身子,就在这当口,一个暗卫提溜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年约四十多岁,保养得很好,可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用毒的关系,她的嘴唇都是发黑的,看起来格外邪气,她一进来就唉声叹气:“我一个用毒的,你倒是把我当……霜辞,小宝贝,你怎么这副摸样了?”她赶紧上前想要去摸摸脆弱得一碰就碎的人。 霜辞拉住她,嗓子像是从沙地里磨过一般:“您快……看看阿寻……” 鬼母教木青,她擅长用毒的功夫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江湖里都知道鬼母这个名号,甚至背地里叫她毒医圣手,毒医圣手和玄阴教关系一直不错,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有了玄阴教作为后盾,没人敢招惹鬼母。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此人医术同样了得,她行事乖张,向来行踪不定,也没有人敢随便招惹她,保不准就成为了她的试验药人。以至于其踪迹连徒弟都不知道。上一刻和笳银谈天说地,第二天就不见了。 若不是玄阴教的人出手,常人要找她,比登天还难。用了三天找到她并带回来,简直是神迹了。 鬼母的出现,再次激起千层浪。 木青看着冷江寻的面色,然后摸了摸她的脉搏,最后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霜辞控制着自己,竭力保持着平静,“您看出什么了吗?阿寻是中毒了吗?” 木青转过身,双手叉腰,大步走到笳银面前揪住她的耳朵,“狗东西,你干的好事,你不解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连霍留仙都不可置信地盯着笳银,“您说什么?” 霜辞上前,一字一句:“笳银做的?” 第54章 陪葬 笳银没想到真的是自己,她赶紧拂开师父的手拉住霜辞迅速解释:“你听我说,霜辞,冷江寻……她只是中了致幻粉而已,那个东西没有任何毒性,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当初给霍留仙下这药,她几个时辰就醒了。”她急切地转头,“霍留仙你说一说啊,师父,致幻粉本身没有问题对不对?” 霍留仙当然知道事态之严重,“对对对,对人不会有伤害的。” 木青也沉思:“的确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让人陷入梦境而已,醒过来就好了。” 霜辞黑眸风云翻滚,她抽出自己的手,极其平静地问:“你给阿寻,造了什么梦?” 一股凉意缓缓从脚底爬上来。 笳银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霜辞就一步一步跟着她,她退到墙角,惨白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好友,阴厉如鬼,步步带血。 霜辞伸手轻柔地掐住她纤细的脖子,柔声细语:“笳银,告诉我,你给她造了一个什么梦?”脖子上冰凉的手,如同随时都会咬她的毒蛇。 “霜辞……你做什么……”霍留仙刚想上前,清冉手中的剑就抵在了她脖子上。 屋子里陷入死寂。 “我……我就是想要气气她……我就说,你,你不喜欢她,你,你和别人私奔了……唔……” 霜辞收紧手,木青上前两步,“霜辞!” 霜辞微微偏头,向来温润的眼竟然有些邪肆癫狂,她用力直接将笳银提起来,然后砸了下去,没有用内力,只会让对方受点皮肉苦。 “啊!”霍留仙尖叫。 陶轩翌闭眼,萧鹤逸还没从那个所谓的梦境清醒过来,这师徒二人…… 笳银以为自己会死在霜辞手里,她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清冉很少见过主子这副样子,张狂,乖张,邪气,冷酷……和往日温和的样子天差地别,这些年,主子从未这般失态过,她觉得只要再加点东西,主子就会像曾经狼堆里一样,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只会杀活物的傀儡。 “笳银,阿寻如果有事,你就给她陪葬吧。” 霜辞将满眼蔓延的血色一点点去掉,她转身,看向木青,“可有办法?” 鬼母摇头:“此药……本就不是毒药,照理说她应该会很快醒,不至于一直困于其中,甚至连脉搏都慢了下来。” 霜辞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在整个屋子里听起来诡异得心惊胆战。 霜辞想起那夜阿寻的话。 若我走了怎么办? 那我魂魄至少要跟着师尊。 师尊,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在阿寻心里,从来没有放手一说,生,那她霜辞必须得在她身边,死,霜辞才能自由。若在梦境里,那个不爱她的霜辞真与人私奔成功,阿寻的结局再明显不过了。 幻境里没命的阿寻,究竟会怎样……她也不知道。 “都出去吧。”她冷静开口。 …… 冷江寻步步靠近,剑尖不停发抖。 尖锐的利器,刺进了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终于要结束了吗? 她的师尊……不肯爱她!那也好,自己就放师尊自由吧,她笑着把剑推进了胸口。 “冷江寻!” 她全身慢慢变冷,直直地站着,看着一身红衣的师尊满脸决绝地转身,拉着她爱的人迅速离开。 冷江寻伸出手,微微张口,无尽的血流出来…… 师尊,回头看看阿寻好不好? 可就在意识模糊之际,她好像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温柔又沙哑,好像还在发抖,她莫名的心疼。那个人说:“冷江寻,你若为了一个梦境里不爱你的霜辞就离开我,我会生气的。” 这声音,为什么那么像师尊? 可师尊……不是刚刚走吗?额头上的血已经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师尊的背影了,她的师尊啊,也不再要她了。 “阿寻,你若是这样就死了,黄泉路上,我一定不会理你的。”好温柔的嗓音啊。 好像这才是师尊的声音一样,师尊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而不是那般冰冷。 师尊说不理她,不能不理她的……师尊,她费力睁开眼,想要和那个声音对话。 “阿寻,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走了,我怎么办?” 师尊……别哭,师尊。 “阿寻,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她张嘴,要!师尊,要的! 别害怕师尊,你别怕,还有阿寻,阿寻会陪你的,别怕…… 眼前的血色好像慢慢退开,连那胸口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你的情蛊,再不用,就要失效了,阿寻,你起来好不好?你教教我怎么用啊?” 蛊! 对,蛊! 师尊说她喜欢我的,对,师尊害怕我离开她,所以才炼蛊的,要让师尊安心才行。 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师尊不是那个……不是那个…… …… 昏迷了许久的人,终于冲破迷障,睁开了眼。 冷江寻伸出手狠狠地抱住霜辞,呕出一口血来,失声喊道:“师尊!” 霜辞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抱着江寻,感受到那个人稳健的心跳,泪如雨下。 清冉把端着的汤放到了一边,安静地退了出去。 霜辞推开抱着自己的人,举起手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她力道极大,可因为这些天的折磨,用尽全力的一个耳光其实落在脸上也没多重。 冷江寻捂着脸,看着满脸是泪的师尊。 心疼到颤抖,她的师尊,从来没有这么流泪过,伤心害怕,因为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看上去更瘦了,眼里尽是血丝,青黛过于明显,还有苍白到透明的肤色,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滚落,都让她心疼到死。“对不起,师尊。” 她不该让师尊这么担心的,她的师尊应该好好地被自己捧在掌心珍惜着,只可以开心的笑,闹闹小脾气,不能这么难过。 霜辞手指无意识地发颤,她沙哑道:“冷江寻,你个疯子!为了一个假人,你他娘的打算抛弃我?” 冷江寻摇头想要解释,又一下子被对方抱住。 死死的,拼了命一样。 冷江寻回抱住她,生命好像得到了圆满。就算师尊不开口,可她知道师尊想说什么,师尊的心在说爱她。 那个梦,也只是梦境而已,她的师尊,从来都舍不得伤她,就算是言语,她的师尊永远都是宠着自己的。 冷江寻忽然开窍了,也许……师尊很早很早就喜欢上自己了,只是不承认罢了。 两个人都平静下来后,霜辞打开一边的匣子,递给她:“怎么用?” 冷江寻瞧着这个匣子,看着霜辞,眼尾上扬,她接过来,“师尊,别怕,这个蛊,会让我们永远都不分离的。” “好。” “笳银跟你说……这是情蛊?” 霜辞反应并不快,她颔首,也没有将笳银那番话说出来,不过江寻也猜到那个女人肯定会胡乱说一通,江寻瞧着师尊轻声道:“情蛊……活不过五十岁,师尊怕吗?” 话音一落,就听得一声嗤笑,江寻明白了。她抓住霜辞的手,柔声道:“师尊,可能会有点疼。” “嗯。” 小刀割开了手腕上白皙的肌肤,血色涌出来,她将血色饱满的母蛊放到了霜辞手腕处,伸出手捂住她的眼,“师尊,别看。” 霜辞看不到,可并不代表感觉不到,蛊虫吸血,很快就消失在手腕处,可她感觉到一股冰凉直接从脉搏处汇集到了心脏处,这个过程,并不好受,甚至是疼的,但她哼都没哼一声。 冷江寻如法炮制,将子蛊种到了自己身体。 “师尊怕吗?”她又问。 “不怕。” 霜辞累极,上床衣服也未脱,抱着江寻就闭了眼,她终于可以安心睡过去了。 原本想解释此蛊的,见她如此,冷江寻也没再开口。 ※※※※※※※※※※※※※※※※※※※※ 哎这两天内完结,番外已经写好了,不过番外有点长。 完结之后开一个脑洞文,也是个小甜饼 第55章 蛊 查出了阿寻昏迷的原因后,霜辞就收回了之前的命令,很多人当天连夜下山,但也有很大一部分留了下来。 传闻果然是传闻啊,这师徒二人的感情比他们想象中要深多了。 萧鹤逸这些日子不停送补品过来,亲自探望,玄阴教之前的动乱他虽未参与,可毕竟有其他心思,而且,导致其教主昏迷多日的罪魁祸首是他女婿。 这件事情,他心里忐忑难安,都没有细思笳银的性别,鬼母有个徒弟,江湖之人都知道,可是……据说,她的徒弟不是个女的吗? 冷江寻醒过来后,陆陆续续做了很多次的噩梦,梦里的绝望让她频频清醒,醒来后看到师尊躺在她怀里,一颗心才好好地放下。 木青专门来看过几次冷江寻,检查身体确定无碍,霜辞才彻底放下心。 第一次来的时候,木青就发现了江寻体内的东西,然后拉过霜辞的手,摸了摸脉,很快玩味地笑起来:“没什么事情,只是你们两个,想不到还真成了。都把蛊给种好了。” 霜辞并未深究鬼母为何会对她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一副“我就知道”地表情,但她并不隐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木青反而觉得奇怪,她瞧着床上的那位,小狼狗一样地盯着自己,生怕她不小心就把她师尊抢走了一样,很是戒备,她恶作剧心起,耸了耸肩,故意当着她的面对霜辞说:“我以为这小东西要一辈子求而不得了。”霜辞正要说话,木青充满恶意地继续,“毕竟霜辞你,看上去就不会爱上别人。” 霜辞眼看着冷江寻要炸毛,她赶紧上前顺顺毛,摸了摸她的脑袋,有点无奈地看着鬼母:“您非要刺激她?” “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不过这小东西,对你倒是……情根深种啊,竟然种了不离蛊。” 霜辞疑惑,“不是情蛊吗?” 冷江寻抱着霜辞的手臂,低声道:“是情蛊。” “哟,你还没告诉你师尊啊。”木青笑起来,紫红色的嘴唇看起来并不美观,眼里的戏谑藏不住。 霜辞投过一个不安的眼神,鬼母瘪嘴决定不逗了,好心解释:“南疆的蛊很多,情蛊也有很多种,这不离蛊也是它的一种,只是功效不同而已……” “你走开。”冷江寻冷冷道,养的过程她不想让师尊知道,只要师尊明白,这个蛊的作用就好。 木青挑眉。 霜辞可不打算听江寻的话,“您继续。” “师尊……” “它也要用人的心头血养着,只是不离蛊带毒,为了让蛊虫更好存活,最好给它血之前,养的人服毒,让毒性慢慢侵入蛊内,最后一天的时候才将大量的毒投入子蛊内,所以,不离蛊的子蛊,毒性极大,只要母蛊一死,子蛊很快就感觉得到,并且放出的毒性,无药可解。” 霜辞隐隐明白了什么,但见木青坐到一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道:“子蛊死了,不离蛊的母蛊感知到了,也会反应剧烈,只是母蛊的毒性只会毒死它自己,然后排出体外,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也就是说,母蛊一死,种了子蛊的人必死无疑,而子蛊死了,种了母蛊的人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木青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她一手撑起下巴,“哦,对了,你若想要子蛊死的话,连续服用三天的引蛊散,催动内力,并且在三天后用刀在你胸口见点血,母蛊就可以顺利的出来,母蛊一旦离开你的心脏,那也必死无疑。” 霜辞拉着阿寻的手一顿。 “这个蛊之所以叫做不离蛊,就在于子蛊离不开母蛊,离则死,苗疆的人用此都是拿来控制不听话的情人的,不过你说有意思不?冷江寻这个下蛊的人,把子蛊种到了自己身上。那不是把命交到了你身上?” 冷江寻见师尊神情难看,有些着急,她寒声对鬼母道:“出去!” 她的本意并不是其他,师尊没有安全感,她找到一个可以让师尊完全控制自己的东西,这样师尊就不会害怕了,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尊会不高兴,她无比忐忑地抱住师尊的手,扬头喊她:“师尊?” 霜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向木青:“如何解蛊?” 阿寻急急道:“师尊!解不了的。” 木青接受了冷江寻投过来的警告眼神,无所谓道:“你威胁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方法,不离蛊,死生同,无法可解。” 木青舔了舔嘴唇,知道这两个人不愿意看到自己再晃悠,她伸了个懒腰慢慢走了出去,只是想起来,转过头道:“我家那徒儿,你真不原谅她?她这两天吃得都少了,我这个做师父的,挺心疼的。” 霜辞没回答,她其实没有多少心思去管笳银,满脑子都是那所谓的不离蛊。 “师尊。”冷江寻爬起来,抱着霜辞的肩,小心地试探性地亲吻她的唇角,没有被推开,她轻轻地含住霜辞的下唇,含混道:“师尊,别生气好不好?” 霜辞环住她的腰,侧脸埋在了她发间,声音温柔:“阿寻,你疯了是不是?” 她笑着道:“没有疯。师尊,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留生路?”她问,“子蛊死,种母蛊的人也死不好吗?” 江寻闭眼,她想说,师尊如果后悔了,她可以给师尊退路的,但这句话她不会说出来,只轻轻回答:“不好。” 霜辞狠狠地抱着她,凉意升腾的同时,一股暖流交织而来,拨开云雾,推开血腥,原来真的有人愿意给她一份纯净的,温暖的感情,单纯地放到她跟前,然后把命也搭上。 她愉悦地笑起来:“阿寻,你放心,我们同生,同死,等我们两个都死了的时候,骨灰也要混合在一起,不得分离。” “好!” …… 清冉让婢女都离主子的房间远些,她瞧着青天白云,有些叹息,看样子,午饭估计又要延后了,顺便再吩咐人多做些补身子的汤备好吧。 浅浅的呻吟从房间的帷幔中溢出来。 霜辞伸手想要推开压过来的人,却又害怕碰到她伤口,也就随她去了。 而这一次,冷江寻挤进霜辞的腿间,花瓣相贴,她的师尊怔了怔,随后抱过她,再也没有之前的脆弱和恐惧。 师尊…… 师尊! 滚烫的汗水滴到眉间,冷江寻只想一辈子就这样和她的师尊纠缠着,永远都不要分开,若是这样的死法,她求之不得。 第56章 我只有你(完结) 冷江寻并不想那么快放开师尊的,可是这个地方并不是玄阴教,那些桌子,凳子,她都觉得脏,不想师尊碰,等她回去了……她满足地亲吻着怀里累极了的人。 恢复了内力,师尊的承受能力显然比之前好太多,不会只有几次就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冷江寻脑海里全是一大堆不干净的东西呼啸而过。 霜辞牵过她的手,为她轻轻揉捏,冷江寻脸色绯红,却没有抽出来。 “冷小寻,回去了之后,你给我等着!”霜辞低声警告。 江寻无辜地眨了眨眼,她凑过去几乎贴着霜辞的脸,“师尊觉得不太够……” “你闭嘴!”霜辞羞恼地捶了她一下。 冷江寻可怜兮兮地盯着她瞧,凑过去想要做点坏事,被师尊无情地踹开了…… 恼羞成怒了。 笳银来过很多次,被清冉给挡回去了。她觉得这个时候无论是主子还是教主,都不大可能愿意见到她。 也许对方真的没有存在着要伤害教主的心思,可是她不懂教主的执念和疯狂,对于旁人觉得不过如此之事,在另外的人眼里,也许就是可怕地狱。 当清冉那日看到主子抱着教主低低地祈求她醒来的时候,那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主子流泪,晶莹的泪珠从她眼里滚落的时候,像是五彩的珍珠,芙蓉泣露美则美矣,可清冉并不愿意看到那般的美景,那个时候的主子,太绝望了,死气沉沉,让她也跟着疼起来。 她想,也许如今看到主子幸福,那她也是快乐的。 有些梦,就不用多奢求了。 陶轩翌找冷江寻时,对方一开始是不愿意见他的,陶轩翌这就很疑惑了,莫非是因为他帮了冷教主种情蛊,导致让人记恨在心? 但他又觉得想不通。 他想不通,索性就直接问对面的人了,“你刚开始为何不愿见我?难道我不小心得罪你了?” 冷江寻眼神一闪,“师尊……会生气的。” “真的是因为那个蛊啊?”陶轩翌瘪嘴,“霜辞教主生气了?” “不是,师尊会吃醋的。所以我要和你保持距离。” 陶轩翌:“……”他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冷江寻,想要从中找出一点点玩笑的痕迹,甚至是一点戏谑的样子,可他无论怎么看,对方都是非常严肃的神情,她说的……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陶轩翌风中凌乱,沉默片刻,然后抱拳,很是钦佩:“领教了。” 冷江寻还是有点疑惑,她问:“为何?” 陶轩翌爽快地抛开了这个令他心塞的话题,只道:“我原本是看看你伤势如何,不过有霜辞教主在,我觉得你肯定被照顾得极好,既是如此,我明日离开时,就不来告别了。” 他额头青筋直跳,“免得你们吃醋!”最后一句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站起来走的时候,才想起来,“那我给你写信你总要回吧?其他的不说,你倒是多给我传授传授如何获得心上人欢心的方法啊。” “哦。” 霜辞和阿寻要去找萧鹤逸辞行时,萧鹤逸都没料到玄阴教真的不计较这件事,他转念一想,这是因为他的女婿也是她们的好友了。 笳银跟了上去,霍留仙本想阻止她,霜辞那日的样子,分明是要杀了她才甘心的,如今过去,岂不是送死? 笳银挣脱她的手,没多说追了上去。 “霜辞!”她站在十米之外大声喊。 冷江寻拉着霜辞的手,感觉到师尊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偏过头小声道:“师尊,我们不理她好不好?” 霜辞偏过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笳银,笑着理了理阿寻的鬓角,哄道:“阿寻,回去替我收拾东西,我们之后启程回玄阴教,好不好?” 冷江寻拽着她的手臂,日光落在她长睫上,她垂眸没说话。 不乐意。 霜辞俯身轻声道:“阿寻,乖一点。” 冷江寻眼里潋滟波光,她放开手准备走时,看到蓝天下明媚日光下的师尊,轻衣缓带,雅逸无双,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害怕,可这一次她没有选择沉默,如同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自我压抑,只是缓缓道:“师尊,我也在吃醋啊。师尊身边有很多人,你也喜欢很多人,而我,只有师尊,也只喜欢师尊。” 她瞥了眼另一边的笳银,眼里的黑色慢慢涌现,不甘道:“这个人,无论干过什么事情,师尊总是会原谅她的。师尊,凭什么啊?” 霜辞的心脏被她短短几句话揪得生疼,她拉住阿寻微凉的手,将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回答她:“阿寻,我只有你,也只喜欢你。旁人,也只是旁人。” 冷江寻恍然,忽而就释怀了,空气里有股隐隐的甜香,她弯着眼轻轻吸了一口气,真好,回玄阴教,也种几棵桂花树吧。 霜辞牵着阿寻站到了笳银面前。 笳银目光落到那交握的手上,还有霜辞明显疏离的神色,苦笑片刻,对冷江寻道:“我也许欠你一个道歉,我没想伤害你的。” 冷江寻没理她,只是固执地捏住霜辞的手。 “霜辞,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那日,她被对方掐住脖子扔到地上,那一刹那她将霜辞眼中的杀意与戾气看得分明,如果冷江寻真的有事情,霜辞绝对不会顾念其他,真会要了她的命。 那时她心中竟然没有害怕,脑海里只有一句,在霜辞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小徒弟。 就算她不再奢求其他,但……还是想要霜辞原谅她,好像只要霜辞原谅她了,那一切都随风散去了。 她就那样看着霜辞,用曾经不会的安静目光盯着霜辞。 冷江寻等着师尊温雅的笑容,然后轻飘飘地说一句“阿寻已经没事了,我也原谅你了”。她也不会怪师尊,她清楚师尊的性子,嘴上说着原谅,可看态度就知道,师尊并未真正原谅那个人,因为自己在师尊心头的分量,她已然明白。 空气安静。 桂花飘香。 霜辞长睫动了动,“尚未。” 冷江寻和笳银都愕然地看向她,霜辞神色很淡,淡得没有一丝笑意,当她偏头看向阿寻时,眸子才有了几分温度,嗓音清寒:“笳银,一直以来是我的态度让你们以为,你们和阿寻是一样的。可不对,阿寻是你们谁都比不上的。你可以怕我,惧我,不信我,在我心里,其实都无所谓。因为无所谓,所以我可以轻易的原谅。阿寻于我而言不一样,我不能原谅。” 笳银脸色随着她的话语慢慢白了下去,她咽下所有的哀凉,问:“如何才肯原谅?” 霜辞朝她伸出手,“致幻粉给我。” 笳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公平些,笳银。” 冷水从头泼到脚,青花瓷瓶放到了霜辞手中。 笳银昏迷前,看到霜辞薄唇一张一合,紧接着她看到两个人携手离开。 霍留仙将笳银搬回了房间,她本以为这次笳银也不过睡几个时辰而已,可奇怪的是,她竟然直接昏迷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盯着帷幔。 “喂……你没事吧?霜辞给了你什么梦境?”霍留仙忧心地问。 笳银伸出手抱住霍留仙,极大的庆幸涌起,梦境里所有的黑暗血腥早已经离她而去,她双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 霜辞才是那个最会洞察人心的。 没心没肺的人,也有怕的。 霜辞给她的梦境并不复杂,她只说:“十五岁时,你被关入玄阴教的格斗场,而你,要活下去。” 十五岁,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她早已经明白是非善恶的年岁,进入玄阴教地狱般的地方,要活下去只有不断厮杀,全是肮脏的血,她不动手,她活不下去。 在那里面,她的善恶早已经在无尽杀戮里模糊,在良心的谴责折磨中生存,那般痛苦,那般可怕。 可是,活下去才是最可怕的,出了格斗场,她所要处理的事情和面临的场面,比格斗场跟险恶和恶心。仿佛在那一个梦境里,她看尽了人心之恶。 只有这一次,她真正明白了冷江寻那夜的质问,生处黑暗的人,多么渴望光! 幸好,她一直在阳光里。 原来从一开始,她和霜辞,真的是两条路上的人,她本有光芒和温暖,却从未给过霜辞,那个人在黑暗里,她从未体察,也未曾伸手帮助过。 也许。她曾经有过无数次的机会拉一把霜辞的,她都忽略了。 就算是那夜暗杀,她只要上前一步,也许就能让霜辞温暖些。 可她……一直没有,从未有过! …… 冷江寻牵着师尊走过阳光,走过阴影,走过独木桥,走过大道,最后抵达玄阴教。 玄阴教的众人跪在总部门前迎接。 冷江寻一如一往,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扶住霜辞,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师尊,回来了。” 霜辞含笑,“是啊,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天,冷江寻抱着霜辞,规规矩矩。 次日晚上,她被冷江寻从床边抱到书桌上,无力反抗时,才知道徒弟用心险恶。 “阿寻……够了……” 冷江寻扣住她的腰,让她逃脱不得,动作未停:“不够……一点都不够……” “霜辞,师尊……霜辞,我爱你……” 浪潮沉浮间,霜辞认命抱住身上之人,“……阿寻,我也爱你……” 后来,冷江寻要将梦寻院的铁链处理掉免得霜辞膈应时,霜辞笑眯眯地阻止了她。 “师尊?” 冷江寻拿过铁链,“阿寻,不如你也试一试被绑在床上的滋味?” ※※※※※※※※※※※※※※※※※※※※ 我的天,女儿们好会说情话啊,酸了酸了~ 番外微博见(目前的番外主要是两个人之后的生活,主要是孩子,还有对三年前的一个解释吧,好像有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