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御鸾凰 作者:素光同 大楚端文三年,静妃薨。 【BE、无番外、男主渣、黑暗系、慎入】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芊芊 ┃ 配角:夏侯渊,杜婵娟 ┃ 其它: ================== ☆、露浓 我出生的那一日,春景洁逾明媚,桃花蟠枝虬曲,天色烟水氤氲成霞。 据说我爹大喜过望,一头扎进了丞相府的书房,翻遍先秦古籍和名家字帖,最终在我娘充满期待的眼神中,羞涩地掏出一沓纸。 那沓纸上,记下了所有我爹认为适合给我当名字的字。 我娘看一张扔一张,挑来拣去苛刻非常,几番深思熟虑后,郑重其事地定下了芊这个字。 自此,我就是大楚国丞相独女姜芊芊。 我的父亲姜行之出身大楚名门兰陵姜氏,凭着变法有道和世族名望,从户部侍郎一路做到了六部丞相,协理内阁重臣和翰林院大学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的母亲卫子琳,是骠骑大将军卫诏嫡出的独女,既擅琴棋书画还能拉弓驾马,又因为肤白貌美颜如玉,行止绰约多风姿,和美色名动乡野朝堂的姜嫣然一起,并称为帝京双姝。 嫣然一笑胜京华,别姜归燕倾城家,姜嫣然就是我爹同父同母的妹妹,我的亲姑姑,大楚国长伴君侧宠冠六宫的皇后陛下。 我姑姑嫁予帝王二十载无所出,即便无子无女荣宠却未曾衰减,坊间盛传她姿色倾世,红颜不老,艳胜六宫粉黛佳丽,十年如一日婀娜动人。 姑姑把这个有点香艳的坊间传闻当做笑话听。 她揽着铜镜故意挤出眼角的皱纹给我看,然后掐了一把腰上的肉,深深叹息道:“这些人太调皮了,假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言罢,姑姑她静静地看着我:“一晃眼,我们芊芊都十六岁了。” 她挽起的乌黑发髻上不见白丝,娇颜妩媚,明眸清亮,较之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自有一番秀彻风韵,比之人情通达的淑惠美妇又多几分桃李娇柔。 倘若我是国君,哪怕院满繁花千帆过尽,也定然舍不得冷落这样旷世难寻的美人。 而她之所以觉得自己不复貌美,大概是出于一种十分微妙的心思。 就好比腰缠万贯的富贾喜欢喊穷,弱骨纤形的舞姬总是嫌自己胖,翰林院的大学士明明得了书文考试的第一名,可考完了以后却常常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他考的有多砸。 这才是真正的调皮。 锦衣华服旷世难寻的美人忽然对我一笑,弯腰从桌下掏出来几卷画轴,刺绣金翅鸾凰的宽大袖摆一挥,将画卷悉数平摊在朱漆木桌上。 “姑姑.....”我轻缓放下手中茶杯,“这是要做什么?” 姑姑闻言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很是高深莫测道:“带着这些画卷回家,找你父母一同看了。” 这日我抱着这些画,登上了归家的马车。 锦缎车帘上的碧青色流苏摇摇晃晃,剔透环佩相撞发出铿锵声响,车轮缓缓滚过皇城内外的道道宫门,我的心里略有几分忐忑不安。 单看这些画轴的长度和大小,不难猜出画中所绘的乃是人物肖像。 我爹同我娘成婚这么多年,夫妻和睦相濡以沫,琴瑟相伴感情甚笃,却只得了我这一个女儿。 大楚国盛世安宁局势和稳已有百年,可大楚百年清贵世族兰陵姜家的嫡系,也只剩下我爹这一支。 虽说我爹如今已是年近四十,却仍是形貌卓朗风姿俊逸,再加上出身名门位高权重,想嫁入丞相府做妾的姑娘,怎么说也应该还是有一些的。 难道说姑姑她亲自把关,挑了几位容形出挑家世清白的帝京贵女,希望能把她们塞给我爹做妾,好延续姜家的香火,全了她的一桩心事..... 这样一想,我又顿时有些紧张。 我怀着这样五味陈杂的心情,缓缓打开某个画卷,却在定睛一看后,惊得将那卷轴甩到了地上。 画纸上所绘的果然是惟妙惟肖的人物肖像,而且工笔精准,酌墨细致,还在一旁配了簪花楷体的小诗,乍看上去极有浑然天成的流韵佳情。 可问题是,这画中人剑眉星目,腰挂佩剑,分明是容形出挑家世清白的帝京贵公子。 大楚国律规定女子年满十六方可出嫁,我如今快满十六岁,每日提亲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一个接一个快要踏破丞相府的门槛,可惜我爹娘总有不满意的地方。 我懵懵懂懂地恍然悟道,姑姑和我爹大抵是准备把我嫁出去了,但转念又觉得,这总比要为我爹纳小妾来得好,于是津津有味地细细看完了所有画中美人。 是夜,凉风如许,锦灯高挂。 光火通明的丞相内府中,我爹和我娘将那几位公子来回比对,一边喝茶一边点评,他们二人多数时候的看法一致,但眼下却是出了不小的分歧。 娘亲看中了太史家的长子,她指着那人宽阔的臂膀道:“这孩子虽然生于文史之家,却长得这般壮实,想必是块文武双全的好料,倒是能配得上我们芊芊。” 我爹对此不置一词,只是提着手中画卷,将那画中眉目俊秀的公子全然展示出来,慢悠悠说道:“这是礼部尚书的独子,我和礼部尚书素来交好,他为人刚直清正,心思又周到细致,据说其子肖像其父,如此一来也定是人中龙凤。” 我娘不言不语地横了我爹一眼,碧玉茶杯往那案桌上一跺,他立刻改口道:“不过具体如何,还是得看芊芊的意思。” 我爹温和慈祥地将我望着,我娘也温和慈祥地将我望着,我一时无言以对,低头看地踌躇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全凭爹娘做主。” 我娘闻言惊了一下,随即镇定如常道:“怎么了,芊芊没有一个看得上眼吗?” 我爹理了理宽大的袖袍,将那几卷画轴放置在桌角,看向我悠悠开口道:“芊芊是不是觉得,那些上门求亲的公子不大熟悉,这些画中人又都不真实?” 我默了半晌,点点头。 他了然一笑,“下月便是皇族宫宴,百官可携妻女,到时候爹带你去看,看上哪个便是哪个。”随后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只要人品不错,又对芊芊好,即便家世不出挑,爹也没有任何意见。” 按理说,像我爹这样出身百年贵家的当朝重臣,该是很在意女婿的门第身家才对。 他这样不管不顾非要把我尽快嫁出去,只有一个原因,帝京秀女选拔在即,所有身无婚约的适龄贵族少女,都必须参选。 大楚国君早已年过不惑,也没有纳新妃的兴致,所以这次选拔秀女,乃是为了给他膝下的两个儿子,挑选系出名门的得当妻子。 我并不知道那两位王爷最后会娶谁,但我想一定不会是我。 一来大楚变法十年以来,我爹的名望愈加深广,兰陵姜氏的旁支在朝堂上已经占有一席,而我外公卫诏又一直把持着三成兵权,再把我嫁给皇子,日后若是生下一子半女,恐有外戚之忧。 二来.....这宫里已经有了我姑姑这位皇后,哪里能再让姜家嫡女进宫侍奉。 但按照我爹的意思,凡事都要以防万一,最稳妥平安的路,就是让我尽快出嫁,但他又怕仓促之下选出来的女婿,不能保我一世荣安。 我想起刚满十五岁的时候,在一众随从的陪护下去城郊的法华寺上香祈福。 那日的春景盎然生姿,百花齐放鸟雀争鸣,水光沉畔柳色如新。 回来的路上,我的马不知何故受了惊吓,一路不受控地撒丫子狂奔。 这匹马乃是西域上贡的千里宝马之一,国君很大方地将它赐给了丞相府,又被我爹偷偷地送给了我,而那时,它却仗着自己腿长腰细跑得快,很不要脸地把丞相府的侍卫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它在某个地方突然停了下来,疯狂甩尾扬蹄嘶鸣,抽风一样踩踏乱甩,我紧紧抓着马脖子上的鬃毛,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挂了。 我便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他。 他骑着马突然从我侧面跃过,黑衣飒飒流若云风,一手拽过马嘴处的缰绳,猛然往前一扯,顺势抱住将要跌落马背的我。 我心有余悸惊魂未定,呆呆看着那匹丞相府最贵的宝马奔向了一望无际的草场,心疼到不能自已。 他揽着我的腰,身上龙涎香的气息若有似无,而后手臂收紧,靠在我耳边低低问道:“我是捉到了一只花精,还是月神?” 远处丞相府侍卫的马蹄踏声渐近,我急着跳下他的马,却被他抽走了头上的锦雀发钗,还被顺手捏了一把脸。 待到侍卫赶来时,他早就策马不见了踪影,山高水阔,蓝天碧草,我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望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大概一万字_(:зゝ∠)_第四章就完结了 ☆、春生 花园宫宴,灯镶华绡,美景良辰,争姿斗妍。 这是我长到十六岁以来,第一次参加帝京皇族的宫宴。 大楚帝京的名媛贵女们发簪朱瑛翡翠,身着绮绣华裙,打扮得极为富贵奢丽,谈笑间团扇掩面,别有一番含娇带怯的秀美风情。 薄雾遮月繁花好,歌舞醉觞,箜篌横琴。 正中央的舞姬们身姿轻软,腰肢纤柔更胜堤边翠柳,水袖垂地时,露出一小截白玉般美好的藕臂。 太平盛世,似乎总喜欢用美人来增色。 煌煌生辉的宫灯高高挂起,我望向远坐上位的皇帝。 笙歌入耳,华彩满堂,影影绰绰的灯辉照映间,依稀能看到他面上颓松的皱纹,只是他身上灿金色龙袍的光芒太盛,总能掩盖所有垂垂迟暮的老态。 朝臣上谏,从来都是避开东宫二字。 大楚皇帝复姓夏侯,这天下是夏侯家的天下,没有人敢催皇上早日立下太子。 曾经有人这样催过,后来…… 他死了。 只是皇帝陛下执政多少年来都是勤勉温厚,唯独在立太子一事上手段雷霆,无可忤逆,人们不敢对他有所揣测,于是这背后的罪名,都被归到了我姑姑身上。 今日姑姑头戴珠帘凤冠,挡了小半张脸,娴雅淑静地坐在国君身边,即便华盖下幔帐重叠,也掩不住她形姿清丽,容色姣好。 哪怕美貌与地位并重,姑姑还是得担负本不该由她担负的东西。 我收回目光,却在那一刹那,见到了……他。 他站在那些王孙贵公子中,一身黑衣缀着明黄缎边,依旧是颀长的身形,俊朗的眉目,皎皎月白重重灯辉映照下,竟然看得我心跳加快。 他侧目,像是瞧见了我,唇角一勾,笑得了然。 我怔愣了片刻。 直到娘亲轻笑一声,拉过我的袖摆叫道:“芊芊?” 我转身看娘亲,却见面前除了娘亲以外,还多出来一个宝钗锦服的美妇。 “果然不愧是姜丞相的千金……”那妇人目中带笑,似是满意至极,“这般容形,可不就是诗书所言的倾城貌美?” “令公子也是人中龙凤,”我娘浅笑着答话道:“不但仪表堂堂,还善文善武。” 美妇人脸上的笑意更浓,话里带话接着说道:“亏得夫人谬赞了,我只得他一个儿子,还一直盼着有个芊芊这样的女儿,若是芊芊能叫我一声娘……” 我听着有些不对劲,看了一眼她的服饰佩冠,却见她衣摆处尽是银边刺绣的凤云蟒纹。 凤云蟒纹,乃是当朝二品命妇才有资格穿的衣服。 据我所知,只得一个儿子的二品命妇,便是内阁重臣林太史的发妻了。 想到娘亲她一心一意希望我嫁给林太史的长子,我顿时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我娘又转过脸对我说道:“芊芊,你去那边的凉亭里赏赏月吧。” 那美妇,或者说是太史家的林夫人,也跟着轻笑出声应和道:“是啊芊芊,那处的月亮,一定比这里圆呢……” 我远远看向她们口中所指的凉亭,月光清冷薄凉,纱帘尚未放下,亭内有个风姿俊朗的男子身影。 八成就是林公子了。 虽说我大楚国民风开放,路边男女相授实乃常事,宴会上看对眼去凉亭里走一走也没什么,据说我姑姑就是这样和当今皇帝好上的…… 我还是很不想去。 娘亲却唤了几位侍从和婢女,让她们陪着我走过去。 月色正好,花枝素丽,灯影成双纱帐飘荡的凉亭内,我抬头看清亭内人以后,双颊微红低声问道:“怎么是你?” “不是我,又能是谁?”他从袖间抽出一支发钗,握在掌中把玩,“上次城郊一别,我可是日夜对你思念得紧。” 他低声一笑,用那支锦雀金钗挑起我的下巴,黑衣袖口上的明黄龙纹比那钗色还显眼,“你呢,可有想我?” 我蹙眉后退一步,避开那支钗,“你贵为皇子,言行举止都要更端庄才好。” 他倾身靠过来,幽幽龙涎香浅不可闻,袖摆擦过我的指尖,衣料是极为名贵的冰缎,“你都猜到了,我更克制不住要对你做点什么。” 他伸手揽上我的腰以后,我转身想跑,却被他紧紧按住。 “夏侯渊,我的侍卫都在不远处,只要我叫出声,他们都会过来。” “你叫便是,叫得越大声,我越喜欢。” 我涨红了脸,侧过脸看着他,“你放手,你父皇不会喜欢我和你走得近……” “都想到我父皇了……”夏侯渊闻言反而愉悦至极,话语中调笑的意味更浓,剑眉一挑答话道:“可是怕我父皇不同意?” 我隐约感到后面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我,想到那些偷看的话本子里描写的片段,整张脸瞬间红透。 “你若是以为我会和你在凉亭里做些什么,倒不如用匕首割断我的脖子……”我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将一本封面古旧的书塞进了我的手里。 方才抵着我的,也正是这本书的边角。 夏侯渊松开了手。 我翻开那本书,却见其中都是失传已久的民谣和琴曲。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字一个字,悠长缓慢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听说姜丞相的掌上明珠,甚是喜爱古调琴曲。” 夏侯渊再没碰我,只是笑问道:“芊芊看着……可还满意?” 怎么不满意…… 实在满意到不行。 但是这琴谱太贵重,随便挑一曲,都能在长安街上卖出千金。 我合上扉页,将琴谱放在了石桌上,对着夏侯渊行了个宫礼,提起裙摆就要走下台阶。 “芊芊。”他忽然出声叫住我。 我回头望他一眼,答道:“恭请王爷安好。” 他一手端着琴谱,衣角轻扬,纱幔半遮半挡间,倒像个误入俗世的琴仙。 “你喜欢什么?”他说:“你喜欢的,不妨都告诉我。” 我看到娘亲和林夫人正往这边走过来,心下一惊慌忙回道:“有人来了,你快走……若是传到你父皇的耳朵里……” “怎么不说若是传到你父亲的耳朵里?”夏侯渊走到我身侧,在我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弯腰吻了我的脸。 “不管你怎么解释,我都会这样想,你担心我胜过担心你自己。”他站在那浮光掠影的纱幔之后,笑声清浅又勾魂,“这么好的姑娘,真是适合做我的王妃。” 这夜的最后,我娘和林夫人来到凉亭的时候,夏侯渊已经不见了。 我娘和林夫人错把夏侯渊当成林公子,都以为事情成了。 但是真正的林公子这时才姗姗来迟,果然如我娘所言那般,仪表堂堂,相貌朗朗。 “这是怎么回事?”林夫人已经出离惊诧了,随即语调变得分外严肃:“林轻安!你才刚到?” 林轻安公子神色坦然未变,仿佛我才是迟到的那一个,转身对我道歉:“姜小姐,方才在下多饮了几杯,怕会唐突了佳人,去竹林里醒了会酒才来……” 他抬头看我,眉梢一挑,似是有些许惊艳,然而语气仍旧平淡疏离:“让姜小姐久等了。” 我娘的脸色变得很差。 她拉过我的手,扭头就走,冷冷甩下一句话道:“林公子不必致歉,是我们芊芊耽搁了公子的时间。” 林夫人还想和我娘说什么,丞相府的侍卫已经挡了上去,我和娘走出很远,还能听到林夫人斥责她儿子的声音。 像是愤怒极了。 当晚,我娘和我爹都坐到了厅前,他们二人的神色,都分外凝重。 “今日的事,是我太过草率……”娘亲一手扶额,低声叹道:“林轻安的父亲作为史官,从前跟着上过战场,我爹救过他一命……我以为他们不会亏待芊芊……” 我听了以后,顿时更加崇拜外公卫诏,没想到他老人家当年叱咤沙场时,还救过太史大人。 “这都不是问题,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爹端起茶盏,看着我问话道:“今晚那男子到底是谁?” 我沉默半晌,实话实说道:“晋王夏侯渊。” 我爹闭上了双目。 “罢了。”他放下茶盏,缓缓站起来,背影像是苍老了十岁。 “该来的,早晚都要来……”他走到厅前侧门处,低声若喃喃自语道:“都是一群混账……老混账和小混账……” 从这日起,再没达官贵人来我家上门提亲。 我起初还不明白,后来我爹的脾气越发暴躁,甚至在书房砸起了东西,我才感到事情不妙。 这年九月十七那一日,从宫里头传来一道圣旨。 “敕曰:兹闻姜氏之女芊芊,少而婉顺,长而毓秀,容姣兰晔,玉质蕙心,礼教夙娴,珩璜有则,特赐为晋王侧妃,当常得侍从,弗离朝夕。” 圣旨中甚至没提到礼部和钦天监,也没提到良辰吉日。 娶侧妃而已,一顶粉轿从侧门抬进去就好,哪里用得着那些繁琐的章程。 我娘当即晕了过去,我爹的脸黑成了锅底,宫里来的那位公公,放下圣旨立刻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_(:_」∠)_感觉大家不是很喜欢这篇文的调调。。。怕贴完会被打〒_〒求留言求分分〒_〒 ☆、玉碎 院子里的秋海棠落了一地,素红深浅,映灯阑珊。 我娘今日滴水未进,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早到晚,不曾迈出门槛一步。 清晨时分,宫里又一次差人来丞相府传旨,粗略告知了淑贵妃和晋王敲定的日子,打算下月初六就让我嫁入王府。 宫里头的那位淑贵妃娘娘,正是晋王夏侯渊的生母。 我端着托盘和食盒站在我娘的门前,却听到屋内传来爹娘的谈话声。 我爹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许多,带着无可奈何的喑哑,“子琳,事到如今,你也看开点吧。” “我是想看开……可我娇生惯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就要嫁给别人做妾了……”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娘亲哭,可现在,她已经开始泣不成声地哽咽道:“你真的没有办法了?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掉进火坑里?” 我爹默了很长时间,他最后说出口的话是:“若是早知有今日,当年我宁愿不入仕。” 娘亲悲极反笑,她的笑声沉闷且低哑,“嫣然也没有办法?她是正宫皇后,是芊芊的亲姑姑……” “她如今被皇上禁足在椒房宫,自身尚且难保。”我听见爹闷咳了两声,喉间似是有块咳不出的浓痰,“变数来得太快,我尚未准备,赐婚的圣旨就到了……” 我爹的声音越发低下去,“为今之计,唯有辅佐晋王登上帝位……望他能看在我的份上,对芊芊好一点……” 我端着托盘离开了这里。 夜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撑着伞在庭中站了一会,深秋的雨,即便再小也是寒气彻骨,水雾阴弥。 “芊芊?”有男子低声唤我。 我撑着伞转身,见到了全身淋湿的夏侯渊。 “明明马上就能娶到你,”他轻笑一声,毫不掩饰心中悦然,“还是想见你。”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像是想抱我,但转眼看到自己衣服上的水滴,竟然收回了手。 “哪里能称得上娶……”我接话道:“我是晋王殿下的妾,该用纳这个字才对。” 我将伞柄递到他手上,“殿下好走,芊芊不送。” 我提着裙摆路过他。 他一把拉过我的衣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俯身狠狠吻了下来,并且越吻越深,带着雨水的手伸进我的衣领内,冰冰凉凉,引得我全身都在战栗。 “你就算是把我当成随意玩弄的妾……”我嗓音微哑道:“也别在这里……” “随意玩弄的妾,你便是这样想的?”夏侯渊停下了所有动作。 我默不答话。 “我知道你出身世家心高气傲,但我一心只想早点得到你。”他揽上我的腰,薄唇灼热印在我的耳畔,就连呼吸也是滚烫的,“别怕,王妃之位会留给你,将来,皇后之位也是你的。” 我侧过眼看向远方。 珠玉如帘,顺着伞沿蜿蜒流下,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看朦胧如烟的雨色,还是在看远处巍峨若山的宫墙。 十月初六,晋王府来了人接我入门。 因为是立侧妃,并没有让晋王夏侯渊亲自来接的道理,所以丞相府的门口,只停了敲锣打鼓的仪队和一顶四角挂银铃的花轿。 我梦中曾经多少次出现的,心上人雄姿英发红衣怒马来娶我的画面,往后也只能继续出现在梦里了。 不,不会再出现了。 来相府道贺的达官贵人仍旧有很多,红包赠礼贵重而奢丽,人人看起来都洋溢着喜气,只除了我爹和我娘,和我那从边疆之地赶回来的外公。 我一直在对镜发呆,喜娘手中拿着精致的木梳,仔仔细细地梳着我的长发,口中不断说着赞叹的话,“小姐生的可真漂亮,就连这头发也滑的像是上好的绸缎一般……” 她的声音好似含了蜜糖,透着股佳节欢庆的喜乐,“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喜娘唱完这首歌,便转头小声问一旁的侍女,“红盖头呢?” 在大楚,只有妻子嫁给丈夫时,才会戴上红盖头。 她一问完,自己也觉得失言,反应极快地改口道:“将那只红珠簪花拿来,配小姐定会更美。” 锣鼓喧天,花炮声响,直到踏出门槛,我才发现爹娘给我的陪嫁有多少。 十里红妆艳,几乎要铺遍整条长街,而扛着那些嫁妆的,都是我外公所带的三军子弟。 娘亲一手扶着我上花轿,她的眼中尽是泪光,却一直在强忍着不哭出来,“芊芊,王府不比相府,今后爹娘不能再护着你了……你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爹娘也要保重。”娘亲的手非常凉,我握了半晌,还是没有缓过来。 当晚晋王府内,灯影婆娑,红烛高照。 夏侯渊推开门走过来,带进一阵混着酒气的冷风,他挥退了守在我身边的侍女,长身玉立站在我面前。 他一身红衣,眸色清冽不见醉意,温热的指尖从我的耳垂摸到脖颈,低低叹息一声道:“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将我按倒在床上,覆手上来解我的衣襟,我呼吸渐快,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 “别怕,看着我……”夏侯渊捏过我的下巴,从我的唇吻到耳垂,“哗啦”一声裂帛惊响后,将我身上被他撕烂的衣服扔到了床下。 他在我耳边低语道:“芊芊,我会护你一生无忧。” 这一晚,他非常温柔,可我还是很痛,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叫我的名字,声音沉缓柔和,比他身上的酒气还要醉人。 次日,我早起时,双腿发软腰肢无力,几欲跌下床去。 夏侯渊拦腰抱住我,吻着我的脸颊问道:“起这么早干什么?你若是不累……”他薄削的唇触到我的耳朵,意有所指道:“正好我们再来一回……” 我耳畔一红,“今早得进宫,给淑贵妃娘娘请安。” “这么乖?”他一手握着我的腰,一手拨开我的长发,细热的吻又一次落在我的颈后,“我母妃一定会喜欢你的。” 可惜夏侯渊的话说错了。 大楚皇宫的兰芝殿内,金玉生辉,绣闼雕甍,夏侯渊的生母淑贵妃见到我的第一眼,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就是姜皇后的侄女?” 她从那红木高椅上站起来,一只手递给一旁的太监搭着,娉婷生姿地走了过来,“抬起脸让我瞧瞧。” 我跪在地上,抬起下巴看着她,却见她眉梢一挑,扑哧一笑道:“瞧这张勾魂的小脸,果真和姜皇后有几分像。” 随即她移开目光,像是不想再看我,无意提起般问道:“你来我这里前,可曾去过皇后的椒房宫?” “回娘娘的话,不曾去过。” 淑贵妃闻言,又是一笑道:“好孩子,地上凉,你快起来吧。若是伤了你的身子,还不知道我那儿子要怎么闹呢。” 这之后,淑贵妃对我要热络许多,每次去宫里请安时,她都会留我吃午饭。 在我之前,夏侯渊从未纳过一房妾室,更没有娶妻,于是整个晋王府,只有我一个近身伺候他,府中奴仆见了我都喊夫人,态度恭谨从不多言其它。 白天,夏侯渊去上朝或者当值,傍晚,我站在门边等他,手脚常常冻得冰冷,自己却没有感觉。 他有时会去城东买糕点,还会去长安街给我挑选琴谱,交到我手里的时候,都带着他的体温。 秋冬凉风萧萧瑟瑟,我却渐渐觉得暖和。 我用梨棠果酿了一坛酒,埋在庭中梅花树下,开坛之后,我先尝了几口,觉得味道出奇的好,方才端给他尝。 夏侯渊喝了一杯以后赞不绝口,随即用布条封了那坛酒,搂着我的腰低笑着说道:“这么好的酒,还是你亲手酿的,我可舍不得喝……” 他接着说道:“日后等我们有了女儿,就用这坛酒给她当陪嫁。” 我轻推了他一把,“原来你竟是这般小气,女儿出嫁,一坛酒便打发了。” “谁说一坛酒便够了?”夏侯渊搂紧我的腰说道:“晋王府的珍宝,都会拿出来送给我们的孩子。” 他吻我的额角,“只是我怀里这块珍宝,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我时常往家里写信,不久,娘亲来看过我一次,她拍着我的背问道:“芊芊过得可好?” 我点点头,想到每晚床笫间的甜言蜜语,双颊一红回答道,“他对我很好。” 这样无所忧虑的日子,我过了三个月。 次年的正月,皇帝突然驾崩,整个皇宫乱作一团,帝京十八道城门层层封锁,夜晚严格宵禁,禁廷军见人便杀。 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所有的消息都像是折断了翅膀,夏侯渊连着几个晚上没回家,晋王府内外都把守了几百重兵。 我夜不成眠,常常感到反胃想吐。 十日后,我再见到夏侯渊,他已经龙袍加身,头戴冠冕,于文臣百官的陪伴下站在晋王府的门口,凤姿龙章,俊朗无双。 我和晋王府的其他奴仆一样,谦卑地跪在地上,给新皇行大礼。 我注意到夏侯渊的左边站的是我爹,身为当朝内阁之首的姜丞相,夏侯渊的右边站的是我外公,把持大楚三成兵权的骠骑大将军,夏侯渊的左后方站的是我舅舅…… 我好像隐约知道了什么。 当日我被接进了大楚皇宫,高立的宫墙,壮丽的殿宇,金漆的屋檐和琉璃瓦片,都在明灿的日光下反射出了耀眼的华彩。 淑贵妃成了当朝独一无二的皇太后,她把“静”这个字赐给我作为妃位的封号,从此,我便是深重宫闱里的静妃娘娘。 她似乎想通过静这个字,告诉我很多事。 我小时候常跟着娘亲来宫里看姑姑,可如今,这皇宫变得很陌生。 姑姑不在了。 先皇驾崩,留下一道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懿旨—— 送我姑姑去宗庙,了结余生。 姑姑走的那一日,我去宫门口送她,她的黑发间已经参了几根银丝,容色仍是清丽姣好,不过较之往日,仍是清瘦了许多。 姑姑拉着我的手说:“芊芊,皇宫是全然不同的地方……你在这里,凡事都要小心……” 姑姑想和我说很多话,但是管事嬷嬷一直在催促,让她走得很急,只是上车后,她还在频频回头看我。 这一日,我回到梨棠宫时,脚下一软晕倒在门前。 醒来以后,太医在外侧围了一圈,见我睁眼,只一个劲地道喜。 夏侯渊轻吻我的唇,一手搭上我的额头,“芊芊,好好养孩子,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我怔然半晌,方才反问道:“我怀孕了?” “是啊,你可高兴?” 我双手勾上他的脖子,眼角已经湿润,只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带着鼻音回答道:“高兴,我好高兴……” 正月过后,便是夏侯渊的登基大典,他定下的国号乃是端文,取义来自大楚典史。 宫里变得很热闹,我只以为是又在筹备什么盛典。 “娘娘,娘娘!”我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缝衣服时,忽然听到大殿的门外传来喊声。 我一抬头,见到侍女画屏一路小跑了过来,眼中还带着没落出来的泪花。 “你怎么了?” “陛下、陛下要娶皇后了……说是太后的亲侄女,也是陛下青梅竹马的表妹……” 我看向窗外,见到了漫天的鹅毛飞絮。 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也不会很虐的!下章就完结了你们开不开心!么么哒~求评论求分分_(:зゝ∠)_ ☆、惊蛰 初春清寒料峭,九重殿宇的琉璃宫瓦上,犹自覆了层不染纤尘的雪。 我看到皇城内外喜字红绸漫天,红缎红,白雪白,明灯流彩。 侍女画屏站在一旁,将手炉递给我以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娘娘切莫为此事忧心,白白伤了自己的身子……” 我放下手炉,拉上了窗边的帘账。 桌角摊开的古调琴谱上,夏侯渊勾画的墨迹尚未干透,木柜中叠放着他的里衣,房间里还残存着他的气息。 只是从今往后,他再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 夕阳黄昏之际,梨棠宫外响起太监的通报声,我见到夏侯渊进门,提起裙摆跪下行礼。 他走过来,弯腰扶我,“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见了我还用这些虚礼?” 房内奴仆早已自觉屏退,他见我默不作声,拉过我的手,顺势将我搂进怀里,“登基以来事务繁重,这几日倒是冷落了你。” 我埋首在他胸口,除了清浅的龙涎香外,还闻到了陌生的兰桂香脂。 在来我这里前,他抱过别的女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醉半浮生。 我原本什么也不打算说,可当下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冲了脑子,只觉得心跳快得厉害,忍不住开口道:“窗外那些锦缎红灯笼,都绣了喜字。” 他揽在我腰上的手似是微微一僵。 “芊芊,莫要多虑。”夏侯渊收了手,宽大的袖摆垂下,掩映灯影寥寥,“婵娟心地善良,她即便当了皇后,也不会与你为难。” 婵娟。 她叫这个名字。 又过了几日,太后召我去兰芝殿,我尚未踏进门槛,就已经听见屋内传来的女子巧笑声。 太后的绫罗软榻上,坐了一个姿容楚楚的娇丽美人,那美人身穿素青色锦缎长裙,臻首娥眉,柔桡轻曼,看起来纤弱又妩媚。 我的脚步一顿,跪下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抬眸瞧见了我,语声中带着少有的热情,“芊芊,既然怀了身孕,以后跪礼便少行点吧。” 坐在太后身边的那位美人笑语嫣然,指着我问道:“这位想必就是静妃娘娘了?果然同传闻一样天姿国色……婵娟看到了,心里也禁不住要艳羡她几分呢。”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婵娟,你这傻丫头,杜家是怎么教你的,尽知道夸别人好,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再过几日,我们婵娟便是大楚的皇后了,”太后用眼角看着我,话中带话道:“她年纪小,若有行事不周的地方,周围人也该多担待点。” 我俯首称是,跟着周围奴才一起,再次跪了下去。 半个月以后,天子娶妻,普天同庆。 夏侯渊和杜婵娟身穿大红喜袍,在金銮殿内举行帝后婚礼。 万民叩拜皇城,百官恭贺新禧,整个帝京都沉浸于热闹欢庆,龙凤呈祥的红缎锦旗,飘过了天际。 身为二品宫妃,我没有资格踏入金銮大殿。 甚至在看到我爹的时候,也要保持十丈远的距离。 几个月不见,他苍老了许多,黑发参着白丝,间或咳嗽两声。 我几乎在见到他的那一瞬落下了眼泪…… 我娘给我写信,却一直在骗我。 她骗我说爹的身体很好,她骗我说他们一切都很好,她只要我安心在宫里养胎,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我忍不住要奔到爹那边去,却被女官拽住了袖子。 良久过后,我身旁的女官放了手,恭敬开口道:“娘娘,姜丞相已经走了。” 金銮殿内编钟声远,宫廷喜乐似是永不停歇…… 只是这一整天,我都过得浑浑噩噩。 入夜,寒风凛冽,似要将人生生冻裂。 我独自在梨棠宫内用晚膳,吃到一半,太后宫里来了人,态度恭良唤我过去。 我并不知道太后召我是因何事。 兰芝宫内,主座上的太后正往指甲上涂着蔻丹,我才走过殿门,就有壮仆将门栓锁上。 在这一瞬,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嬷嬷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向我走来,太后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口气道:“芊芊,哀家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平日里连麻雀都不忍心伤一只……” 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要给我天大的赏赐,“你把那药喝下去,不会疼多久的。” “你要给我喝什么……”我看着渐渐走近的嬷嬷,喉咙发涩地问道:“堕胎药?” “皇上可就是喜欢你这股子聪明劲?”她抬头望着我,笑了一声道:“对了,还有这脸这身段。” 我的双腿打颤,脊背凉到发麻,才发觉在这深宫内院里,我其实无人可以依靠。 我的夫君…… 他现下,大概是在同另一个女人云雨生情,缠绵床榻。 我看向太后,手心冷汗浸湿了袖摆,“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亲孙子,你要亲手杀了他?” 太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裙袂曳地三尺有余,“你日夜处在深宫之中,是不知道外面的状况。姜丞相变法成功的这些年来,民间有不少人心存感念,甚至为他搭建寺庙祠堂,日日参拜月月敬奉香火,你说,我如何能容忍你诞下一个流淌着姜家血脉的孩子?” 她抬步走过来,“你恐怕还没听说吧,你姑姑之所以会被送进宗庙,也是皇上的意思,他虽然是你的夫君,却更是我的儿子。” 我泪如泉涌,挣开嬷嬷拽着我的手,跑到门边去扒那门锁,我抠到指甲折断,鲜血从指尖淌出来,却不觉得有多疼。 “可怜见的,成化三年,你姑姑也怀过一次孕,不过那时候你爹已经开始主张变法富国了……”太后扯过我的头发,“所以那一次,是先皇亲自给你姑姑喂的堕胎药……” “我儿子没那个狠心,就让我这个做娘的帮帮他吧……” 两位嬷嬷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肩膀,还有一位端着药碗往我的嘴里灌,太后侧过脸叹了一声道:“这样对哀家的孙子,哀家也不忍心……不过婵娟也该是能很快怀上……” 我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推了那些嬷嬷,发疯般想要撞洒那碗药。 三个粗壮的奴仆按住了我,这次,我分毫动弹不得。 “求你……”我看着太后说道:“别给我喝堕胎药……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我可以去死……” 我一手按上自己的肚子,声音抖得厉害,“孩子已经会动了……已经会动了……” 太后没有回声,两边嬷嬷掰过我的下巴,将那碗药汤倾倒着灌下。 药碗空了以后,碎在了地上。 我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破布一样瘫软着,小腹一阵剧痛,我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抽离。 我看见鲜血流了满地。 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我宁愿自己去死…… 太后走到我身边,绣金玉鞋挨着我的脸,“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静妃急火攻心,不小心滑了胎,快宣太医来给她诊脉。” 七天后,我才见到夏侯渊。 我每日躺在床上,没再说过一句话,床帐顶上的金香花纹,我茫然无措看了七日。 “芊芊?” 夏侯渊极轻地叫我的名字。 他牵过我的手,“芊芊,孩子日后总会有的。” 夏侯渊和我说了很多话,说到最后,我哑声问他:你知道……是谁拿掉了我的孩子?” 他默不答话。 “你怎么不说话……”我含泪看着他,“七天前,孩子已经会动了……” 他给我盖上被子,转身离去,漠然落下一句话:“芊芊,我平日太宠你了,这几天你独自静一静吧。” 往后,他来梨棠宫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常静坐在窗栏边,一坐便是一天。 窗外景色春绿夏红,到了秋天,萧瑟落叶飘零一地,冬天霜雪结满了屋檐,庭院里的梅花开了,幽香盈了满室。 我想起梅花树下那坛酒,酿了一年,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了。 我起身想去找酒,又想到它……被埋在晋王府的梅花树下,并没有带进宫里。 又是一年开春,我收到了太监偷偷传来的包裹,打开一看,全是娘亲给我缝的衣服,还有我爹亲手抄的曲谱。 我每次写信回家,都劝我爹辞官,然每次都仿佛石沉大海,没有音讯想回,这一次,我捧着这个包裹,靠着墙站了半天。 夏侯渊开始选秀立新妃,他一共挑了三个出身名门的美人,轮流宿在皇后和这些美人的宫中,他很宠她们,御花园内,常有笑语欢声。 某一天入夜以后,我只带了画屏在皇宫的西南花园里散步。 先皇还在时,有几个宫妃曾在西南花园里投水自尽而死,渐渐就有了鬼怪传闻,所以一向踪迹罕至,鲜有人来。 人越少的地方,确是越清静,西南花园对我来说,是个难寻的好地方。 只是这里确实比别处冷,我小声打了个喷嚏。 画屏顿时很紧张,她轻声对我说:“娘娘,奴婢这就回宫给您再拿件披风。” 她一溜烟跑了没影。 四下寂静无人,我往前走了几步,竟然隐约听见了男女偷.情燕好的声响。 我心底涌出滔天巨浪般的惊骇,只因那对男女的声音,分明是属于—— 杜婵娟和林轻安。 正宫皇后,和太史家的公子。 情.欲的味道仿佛淹没了沉沉黑夜,林轻安嗓音低哑,身下动作凶猛,“婵娟,我当年见到你时,你可没告诉我,你与你表哥早有婚约,更没告诉我,你早把身子给了他。” 杜婵娟话语极轻,连呻.吟也是压抑至极,“恩……现在你知道了,知道我是皇后,唔……还敢来找我……” “腰扭成这样,可是皇帝没有满足你?” “他可不像你这么专情,只得我一个就知足了……” 我回到梨棠宫后,尚且心有余悸,半夜开始发烧。 第二日醒来以后,发现夏侯渊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阖眼浅眠。 我想对他说些什么,那些话蹦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半个字。 “芊芊,你终于醒了,”他摸着我的额头,弯腰吻我的脸颊,“可还有不适?” “没有……”我垂眸答话:“谢陛下。” 他狠狠吻着我的唇,仿佛要吮出血来,半晌后捏着我的下巴说:“你可知自己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看起来有多气人?” “那你就别看我。”我翻了个身,“宫里的美人那么多,我这张脸,你早就看腻了吧。” 夏侯渊揽过我的腰,低声问道:“你可是在吃醋?” 没有,我没有吃醋。 只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许久没有碰你了,”他反复吻着我,一手滑进我的衣服里,“芊芊,我的芊芊……” “臣妾身体不适。” 他的手停了一瞬,我再次说道:“妾身福薄,今日伺候不了陛下。” 夏侯渊在我的床边站了良久,最终无声离去。 “娘娘……”画屏欲言又止道:“昨天陛下守了您一晚……” 我得知外公为表忠心当朝自刎时,正在擦一张古琴的弦,那弦割破了我的手指,血滴落在了琴案上。 我托侍女给皇上送去一坛酒,梨棠果酿成的酒。 他收下酒,却没再来梨棠宫。 朝堂局势紧张,须臾风起云变。 内阁重臣和几位元老联手上书,弹劾姜丞相中饱私囊,贪污无数,又有证人告他与藩国勾结,妄图动摇大楚根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再然后,还有箭头指向宫闱,说我狐媚惑主,使得后宫至今无人诞下子嗣。 仿佛嘲讽一般,这消息传出来的当日,皇后娘娘就被太医诊出了喜脉。 可我姜氏一族,除我以外,都被发落下了大狱。 我被禁足在梨棠宫,门口把守着重重侍卫,插翅难飞。 不久诏书定下,兰陵姜家私通藩国,秋后问斩,无一例外。 唯一的例外,就是九重殿宇之内的我。 宫墙深重,我忽然明白什么是穷途末路,罪无可生。 姜家要被灭族……我又有什么理由独活于世。 院子里的夹竹桃生的正好,我剪下剧毒的枝叶,煮成汤汁,晾凉了以后喝了整碗。 我就着棠梨果酿成的酒喝了它,可惜那酒是新酿的,味道涩苦涩苦,又辣的我嗓子干疼。 竟是比□□还难喝。 夏侯渊身来帝王,哪里会顾得上儿女情长,一直以来,都只是我看不开,是我不自量力,是我痴心妄想。 他开始接近我,就该是为了帝位,再后来……再后来,也是注定要杀我族人,灭我满门。 我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我的侍女惊声大叫,门口的侍卫慌了一瞬,脚步踉跄跑向乾坤殿,像是要通报给夏侯渊。 夏侯渊来了以后,我看见他的手在抖,他穿着尊荣无上的龙袍,面色发白,看起来却仍是华茂春松般俊朗。 他跑到我身侧,紧紧搂着我,像是初见时的那样,“传太医,快传太医!” 我攥紧手指,轻轻笑出声来答他的话:“来不及了,太医都在皇后那里……皇后的椒房宫在东南,梨棠宫在西北……” 夏侯渊摸着我的手,“芊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让你爹官复原职,让你姑姑从宗庙回来可好?” “芊芊,你会当上皇后的,朕会独宠你一个,太医马上就来了……”他的手腕上青筋暴起,看起来极为骇人。“芊芊,你撑住……芊芊!” 原本痛到了极致,可突然一下,却一点都不痛了。 好像变得很轻很轻,轻到可以飘起来…… 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我觉得眼帘很重,但只要闭上双眼,什么都会好起来。 我伏在他怀中,缓慢阖上眼帘。 “芊芊,芊芊……芊芊!!!”我听见他仿若痛极的喊声,刺得我耳朵发麻,又疼的我心口发涨。 然后,整个世界,终于全部安静了下来。 大楚端文三年,静妃甍。 作者有话要说:嗷!我还是亲妈!蠢作者觉得不是很虐_(:_」∠)_ 夏侯渊是不是有点渣,所以给他戴了绿帽子_(:_」∠)_ 评论好少TAT是不是都走了。。。求!别!走! 都完结了按个爪吧TA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