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锁依》作者:凉欹 文案 向芷依十七岁时遇见蒋宴,年少心动,可惜未能有所发展便远赴海外,五年后归来家里突遭剧变,向氏破产,哥哥车祸身亡,父亲不知所踪,而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正是蒋晏。 因为母亲的轻生蒋宴把对向家的全部恨意都转到了向芷依身上,他禁锢她,折辱她,却也能在她被车撞上时奋不顾身挡过去。 向芷依完全没想到蒋宴会这么做,更难以接受的是醒来后的蒋晏居然失忆了。 谁都不记得,只记得她。 失忆前的蒋晏——地狱使者,以折磨她为乐。 失忆后的蒋晏——人间天使,以命护她周全。 向芷依心里残留着一丝柔软,也因为这丝柔软付出了更沉重的代价,那终究是一场大梦,梦醒后猝然对上枕边人冰冷至极的眼眸。 蒋晏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向—芷—依,你还想往哪儿逃?”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向芷依蒋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唯一的执念。 立意:有所爱,就有所希望。 第1章 向芷依躺在床上,听见楼下响起开门的声音,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他怎么……回来了? 沉缓的脚步声自楼梯处传来,一步一步,到卧室,再到床边。 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略微醺然的眼眸。 蒋宴喝了酒。 他坐下来双手撑在她两侧,俯身凑近她:“你在等我?” 向芷依鼻息之间全是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很灼热,她有些不适,却不动声色回答:“没有,你说不回来了我就没等。” 蒋宴盯着她看了一会,抬手把她额前一缕碎发拂至耳后,动作温柔之至,然而说出的话却令向芷依心中猛地一颤。 “向崇山死了。” 像是怕她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向崇山死了,你难受吗?” 向芷依没说话。 蒋宴勾唇一笑:“也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连亲生女儿都弃之不顾的人,死不足惜。” 向芷依闭了闭眼睛,别过脸。 “怎么了?不爱听?”蒋宴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来,“我说错了吗?向芷依,你的父亲,死不足惜。” 说完,狠狠吻住了她的嘴唇。 蒋宴因为喝了酒,动作格外粗暴,又或者是因为向崇山的死让他兴奋,他耐心很足,精力也很足,向芷依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张嘴在他肩膀咬了一口。 蒋宴停下来看着她。 向芷依呼吸急促跟他对视着,她对蒋宴看自己的眼神太熟悉了,一贯的冷漠与漫不经心,偶尔带着嘲讽,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刻,会有点微微的迷惘和无措。 而今夜因为酒精的缘故,又透露出些许温柔。 她心里蓦然像被针扎了一下,眼中腾地涌起水雾。 眼泪在对自己充满恨意的人面前毫无用处,只会换来更深的厌恶,看透这一点后她再也没当着蒋宴的面哭过,无论什么时候。 他用冷硬如铁教她心若磐石。 可无意识流露的柔情也会不小心将她的麻木撕开一道裂缝。 蒋宴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向芷依都快分不清他是醒了还是醉着,他忽然又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次动作非常轻柔,甚至带着一丝怜惜,向芷依胸中恸楚更深,手指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 夜半时分,蒋宴彻底睡熟了,向芷依睁开眼睛看看他,这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危险的人,每一个同床共枕的夜晚她从来没有比他先睡着过,总要等他睡沉了才敢放心入睡。 然而这一次,她看了他很久都没有闭上眼睛。 最后轻轻起身穿好衣服,拉开床头柜最下面一层抽屉,拿出一块表戴在手腕上。 接着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她停下来回头看了蒋宴一眼。 那人依然在沉睡,棱角分明的脸庞不再是白日的冷峻刚毅,而是罕见的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多看一会。 可也仅仅是一瞬,很快便垂落眼眸,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接着转身来到楼下,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跟蒋宴认识八年。 在这所房子里生活了三年。 倦了。 累了。 恨意和惧意都消磨的差不多了。 也是时候结束了。 房子坐落于山顶,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三分,周围空无一人。 三月初的深夜,山风肆虐,向芷依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谁说春天总是温暖的? 春天也很冷。 尽管知道蒋宴不可能这个时候追出来,可就像是受本能驱使,她还是一路拼了命往前狂奔。 那所房子困了她三年,从离开那一刻就不再有退路,她必须要用尽全力往前跑,跑的远一点,噩梦重演的几率就小一点。 凌晨两点二十六分,向芷依站在山脚公路边,神情焦灼地往前张望,几分钟后,前方浓重夜色中遥遥亮起一束车灯。 向芷依心跳陡然激烈起来。 车子渐渐驶近,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开车的是个年轻人,音色很沉,问她:“是向小姐吗?” 向芷依迫不及待回答:“是!” 那人言简意赅:“上车。” 向芷依在冷风中吹了半个多小时,一上车被突如其来的暖气包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发着抖。 前面那人见状递了杯热水给她。 “谢谢。”她手抖的杯子险些端不住,一杯水喝完才觉得好了点。 那人随后又给了她一个袋子:“车票和其他必需用品都在里面,拿好。” 向芷依接过来紧紧拿在手中,又道了声谢。 “不必谢我,我只是个办事的。”那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要先去江州乘火车,之后还要再转客车。” 这个向芷依都是知道的,点头应了一声。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车子平稳往前行驶着,大概三个小时后到达江州火车站。 送她的年轻人没有久留,很快离开。 向芷依独自去办理手续,她是第一次乘坐火车,不熟悉流程,不过好在时间充足。 当终于坐进车里时正逢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她侧过头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内心恍然涌起一种不真实感。 真的已经离开了? 解脱了? 新生了? 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怔怔地发着愣,直到广播里提示下一站目的地才突然回过神。 看了下时间,七点四十八分,这个时候蒋宴应该已经醒了,如果发现她不在……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向芷依就觉得不寒而栗,也终于有了一丝实感。 她轻轻闭上眼睛,解没解脱还未知,但真的离开了蒋宴,离开了檀城,离开了那所房子…… * 半年后,丹城,澜溪镇。 位于街角的一间花店,店员卡卡坐在电脑前喊:“芷依姐!有新单了!” “来了。”向芷依从里面走出来,“哪里?” 卡卡看着订单信息说:“橡北路23号,一束紫色桔梗,收花人寻先生。” 向芷依也凑过去看了眼,有些奇怪:“有姓“寻”的吗?” 卡卡“嗐”了一声:“没准是名字里有寻呢。” 向芷依笑了:“也是。” 她说完便开始包扎花束,目光触及到那蓝紫色花朵,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桔梗是蒋宴最喜欢的花。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想起那个人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是毕竟一起生活过三年,他的一些习惯喜好她还是记得的。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橡北路离这里不是很远,隔了两条街的距离,道路两旁种植着粗壮的银杏树,听说到了秋天树上地下一片金黄,特别好看。 向芷依骑着车慢悠悠穿过大街,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这一排都是独栋院落,非常宁静安逸,她顺着门牌找到23号,只见院门是开着的,于是站在门口喊了声:“请问有人吗?” 无人应声,她抬脚走了进去,一眼看见房屋的门也开着。 “有人吗?” 还是没有人理她,向芷依不免觉得奇怪,难道主人不在? 她想了想,抬脚往屋子里走,准备先把花束留下,等回去再打电话和客人解释一下。 但显然主人另有打算,一进去就看到桌上放了只玻璃瓶,瓶子旁边有一张纸条,上面字迹清隽又不失苍劲。 ——麻烦把花插进瓶里,多谢。 倒是个有趣的人。 向芷依微微笑了笑,依言把花束拆开放进瓶里,然后拿起瓶子准备去接点水,这时忽听楼上传来一声轻响。 正惊讶之际耳边紧接着传来脚步声,沉重,缓慢,一步一步从楼梯走下来。 向芷依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身体微微绷紧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完全不受控制,好像某一瞬间还在山顶那所房子,夜深人静,她屏住呼吸听着蒋宴缓缓走上楼的声音…… 她到这边已经半年了,最开始的一个月连门都不敢出,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即便这样还是心惊胆战,天黑了也不敢闭上眼睛,好不容易勉强睡一会,却又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后来时间久了,她没有经历过任何异常情况,这才逐渐放松了警惕,也因为澜溪镇确实温柔幽静,慢慢安抚了她仓皇的心,最近她终于能安稳睡上一整夜了,这脚步声却猛然将她拽回了过去…… 向芷依竭力镇定下来,她觉得自己是有点风声鹤唳了,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蒋宴要找她早找了,不会等到现在,他纵然能力出众但要找一个不告而别的人也不是容易的事,他应该不会费此精力…… 一个念头没闪完,脚步声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笔挺的西裤,接着是烟灰色衬衫,再往上,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庞。 向芷依霎时瞪大了眼眸。 手里的花瓶“砰”一声落到地上,瓶身摔的四分五裂,蓝紫色花瓣簌簌掩于玻璃渣之下,无力又脆弱。 怎么可能…… 怎么会…… 她犹如被一双手生生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困难,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赶紧逃,可人在过于恐慌的境地中行为是滞涩的,脚底发软抬不起来,明明才九月初,她却感觉浑身每个毛孔都往外冒着寒气。 蒋宴真的找来了。 第2章 直到看到他的脸向芷依才后知后觉顿悟,蒋宴对她的控制就像一张网,无处不在,在她以为已经逃离了时变得透明,又在她以为消失了时陡然收紧。 仿佛这半年都是她的一场幻梦。 意识到这一点向芷依陡一刹那陷入无尽的绝望。 是不是永远也逃脱不了了? 蒋宴步履沉缓朝她走过去,整个人疲态尽显,眼底充斥着血丝,像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他一瞬不瞬盯着向芷依。 面前人脸色雪白,身体肉眼可见的微微颤抖,眼中更是有一种濒临末路的绝望。 他忽然笑了,嗓音沙哑喊了声:“向芷依。” “——你别过来!” 向芷依惊慌失措往后退,直到抵到冰冷的墙壁,她骤然回过神,不容分说想夺门而逃。 蒋宴见状一伸手将她拽了回来,随后把她圈在怀里,让她无处可逃。 “你在害怕什么?”他低下头,目光紧紧锁着她,“怕我?怕见到我?还是怕我找到你?” 向芷依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她彻底崩溃了:“蒋宴,你放过我。” 这句话在起初她不知对他说过多少次,每次都换来讥讽的一句“你觉得可能吗?” 后来,便再也不说了。 本以为这次同样自取其辱,谁知他却缓缓道:“我放过你,谁放过我?” 向芷依还处在极度慌乱中,根本无暇顾及这句话是何意思。 “其实,半个月前我就过来了。”蒋宴把她拥在怀里,语气恍若聊天般随意,“我每天看着你骑车穿过大街小巷,把漂亮的花束送到不同的人手中,我不得不承认,你现在的生活很美好,比在我身边美好的多。” “可是……”他话锋陡然一转,“向芷依,你凭什么拥有这份美好?” 他说话声音其实很轻,但向芷依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若是他问你凭什么逃跑? 那她或许有话可回。 然而他问的是你凭什么拥有这份美好? 她顿时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在蒋宴心里她不是不应该去追求自由美好的生活,而是根本就不配! 向芷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死寂:“那你想让我怎么样?蒋宴,你想让我怎么样?” “你想过我吗?”蒋宴过了好久才开口,“离开的这半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向芷依微微一怔。 有没有想过他? 当然有了。 她日夜都期盼着他不要找到自己。 “算了。”蒋宴漫不经心一笑,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向芷依控制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现在想让你陪我去吃碗牛肉粉,应该是可以的吧?” * 当向芷依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已经置身于澜溪镇最繁华的一条大街,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面带微笑的,这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紧张,却也加深了她的茫然,如果不是身边的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几乎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她很清楚蒋宴既然找到了她那绝不会让她有再次逃跑的可能,只是还不死心地问:“蒋宴,你还会不会把我带回檀城?” 蒋宴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短短三个字,落在向芷依耳中自动形成了另一层意思——当然了。 她立刻急了,发了疯般甩开他的手,大吼一声:“我不回!” 蒋宴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愣了一下。 向芷依一步一步往后退,满目仓皇与悲怆:“我宁愿此刻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回檀城,让你把我当成物品……” 她说不下去了,被铺天盖地的屈辱情绪掩盖,眼角都被逼出了泪花。 蒋宴持续发愣,正要上前,下一刻眼眸骤然紧缩:“小心!” 向芷依还没弄清什么状况,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到了一边,紧接着是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 她呆呆地伏在地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周围行人不约而同往前跑。 “天啊!撞车了!” “是个年轻人,太可惜了。” “我看到他是为了救那个姑娘才被撞的,唉……” “别说这些了,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向芷依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整个人瑟瑟发着抖,止都止不住,哪怕被蒋宴怨恨最深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惧怕过,天塌了般的惊惶无措。 * 丹城第一医院。 向芷依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到现在手指都是冰凉的,脑中前所未有的混沌。 蒋宴为了救她出了车祸。 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蒋宴。 从来恨她入骨,连认为她追求简单生活都不配的蒋宴…… 可就是这么真真切切发生了。 向芷依觉得恍然如梦。 蒋宴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这个念头涌入脑海,她浑身一个激灵,细细密密打着冷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真是那样对她来说无疑是彻彻底底的解脱,可她非但没有一丝轻松反而像坠入了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开了,医生和护士陆续走了出来。 向芷依在这一刹那陡然生出想要转身逃跑的心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是如此害怕,害怕从医生口中听到…… “万幸,人没什么大碍,不过具体情况要等后续观察。”主刀医生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见向芷依一副惧怕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便主动开口。 一句话瞬间将向芷依从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她扶着椅子勉力站起身:“谢……谢谢医生……” “不客气。” * 凌晨一点,向芷依在征得同意后走进监护病房,隔着四五步的距离,怔怔看着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虚弱不堪的男人。 八年了,脑海中有关蒋宴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串成了一条记忆绳索,猝不及防把她拉回十七岁那年暑假,她第一次见到蒋宴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是向云朗同学,和白婧瑶一起去家中做客,她并不知情,风风火火从外面跑回来,一进门和他撞了个满怀。 “小心。”他伸手扶住了她。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眸。 至于脸庞更是罕有的英俊,但却是陌生的,她不禁狐疑地问:“你是谁啊?” “是你哥同学。”向云朗这时走了过来,“芷依,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摔着没有?” “哥!”她雀跃地扑过去,“我的礼物呢?” 向云朗笑着说:“这次忘了,下次吧。” 她霎时瞪大眼睛:“真忘了?” “你们看,这就是我妹妹,”向云朗啧了一声回过头,“我幸亏提前回来,要不然她未必让我进门。” 向芷依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向云朗和刚才扶她的那个男生之外还有一个女生。 “来,哥给你介绍一下,”向云朗指着那两人,“他们是我大学同学,蒋宴,白婧瑶。” 向芷依天生嘴甜,立刻乖乖地喊:“蒋宴哥哥,婧瑶姐姐。” 白婧瑶冲她亲切一笑,毫不吝啬地夸赞:“妹妹好漂亮。” 跟她相比蒋宴就不擅言辞了,目光在向芷依身上掠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你哥给你带了礼物了。”白婧瑶笑着说,“在你房间里。” “真的?我看看去!”向芷依说完兴奋地往楼上跑。 等再从楼上下来时向云朗和白婧瑶不见了踪影,只有蒋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用电脑。 “我哥呢?”她走过去问。 “他带婧瑶出去处理点事情,应该下午回来。”蒋宴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向芷依“哦”了一声,接着又问:“蒋宴哥哥,你也是檀城人吗?” “是。” “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住西城,离东城有点远,而且我和你哥也才认识一年,你自然没见过我。” 向芷依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对了蒋宴哥哥,你……” 话未说完对上他看过来的微冷眼神,后面的话直接吓忘了。 “不要叫我蒋宴哥哥,直接叫名字就行。”他说完又看电脑去了。 向芷依当时心想这人好凶,我那么叫只是出于礼貌,没想到还被嫌弃了。 被嫌弃的向芷依默默走到一边,不敢再打扰他,但没过一会还是又走过去,小声地喊了声:“蒋宴。” “说。” “我饿了。” 蒋宴敲打键盘的双手微微一顿,侧过头看着她。 向芷依脸红了,更加小声:“你会不会做饭?” 那天蒋宴给她做的是肉丝蛋炒饭,非常好吃,她吃了两碗,还笑嘻嘻地建议等他大学毕业可以考虑开餐厅。 蒋宴当时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可能就因为这件事让向芷依觉得蒋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或者说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一个星期后,向芷依都忘了当时因为什么去的西城,只记得下着雨,她独自撑着伞在一条又一条胡同徘徊,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她对这边完全不熟,又没有路人可以询问,一时急的都快哭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忽然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 她回过头,只见蒋宴撑着伞站在身后看着她,英挺的眉头微微拧着。 第3章 向芷依对上他严厉的眼神有些局促,嗫嚅着说:“我……迷路了……” “手机呢?不会打电话给你哥?” “没……没电了……” 蒋宴:“……” 他脸色愈发不好看,向芷依不禁低下了头,心想这也不是我乐意的…… 蒋宴什么都没说,直接抬脚往前走了。 向芷依愣了愣。 什么情况? 他……不带自己走吗? 她怔怔地发呆,这时雨幕里那个身影回过头:“你还不走?” “哦……”向芷依赶紧跟了上去。 雨渐渐大了起来,蒋宴步子迈的极快,向芷依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裙摆,很快落下了一大截。 最后蒋宴不耐烦,转身走到她面前不容分说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跑,两人躲进了一间废弃的仓库。 向芷依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眼睛亮亮地问:“蒋宴,你怎么看到我的?” 蒋宴冷漠地甩给她两个字:“凑巧。” 向芷依心有余悸道:“幸亏你看到了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怕迷路就不要乱跑。”蒋宴说完转身走到里面坐下了。 向芷依随后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看他低头划拉着手机也不敢打扰,这时一声猫叫引起了她的注意。 “喵~” 声音听起来非常轻,像是没什么力气,她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往前走。 蒋宴也没阻止,随她去。 向芷依找了一会,最后在一个破败的纸箱旁边发现了那只瘦弱不堪,瑟瑟发抖的白色猫咪。 “蒋宴,”她回过头喊,“这儿有一只小猫咪。” 蒋宴没理她。 向芷依于是轻轻把猫咪抱了出来,小猫是真的瘦弱,都没力气挣扎。 “哎呀,腿受伤了,难怪一直在抖,肯定是疼的。”向芷依自言自语地走过来坐下。 蒋宴终于抬起头,只见她把那只白猫放在腿上,这么大的雨,她自己都狼狈不堪了,却用未湿的裙角替它擦干净身上的水渍。 白猫“喵”了一声。 “好可怜……”向芷依轻轻摸着它的脑袋,“是谁把你扔出来的?” 蒋宴听了嗤笑一声:“这一看就是野猫,怎么可能是扔的?” “野猫就野猫吧。”向芷依没在意这个,“不过它受伤了,蒋宴,等雨停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宠物医院?” 蒋宴当时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但最后还是带她去了,可能架不住她的纠缠。 离开宠物医院后,小白猫有了名字——十六。 向芷依取的,原因很简单,今天就是十六号。 向家三口人,除了向芷依其他两位都对猫毛过敏,因此十六的何去何从成了大问题。 向芷依没办法,最后又求到了蒋宴头上。 这次蒋宴斩钉截铁拒绝了。 向芷依只能继续求,腆着脸求,含着泪求,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求。 蒋宴烦不胜烦,但到底也是答应了。 向芷依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十六有个容身之所,对于因为它而和蒋宴之间有越来越多的牵扯是没想过的。 毕竟求人时话说的很好听,只是寄养在你那儿,等我替它找到合适的主人就抱走。 那个暑假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西城,三五不时给十六送猫粮,也尽心尽力寻找合适的主人把它从蒋宴那儿抱走,可惜没等找到,她自己却要走了。 向芷依对向崇山突然决定把她送出国很是不解,开始还试图反抗,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向崇山决定的事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她又去了西城,蒋宴开门看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蒋宴,我要走了。”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爸要把我送出国,明早六点的飞机。” 蒋宴点点头:“我知道。” 向芷依还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转念一想肯定是向云朗告诉他的,她情绪有点低落:“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蒋宴顿了顿说:“不管什么时候,总有回来的那天。” “那十六……” “你放心,我会替它找到合适的主人,不会丢掉的。” “谢谢你,蒋宴。”向芷依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下一刻忽然想起来,“对了,这个给你。” 她说完拿出一个超大储蓄罐,然后摘下脖子上的项链一并递给他。 蒋宴愣了愣:“什么?” “钱。”向芷依很肯定地说,“给十六买猫粮用的。” “不需要,”蒋宴拒绝,“楼下储藏室还堆了好多,都是你之前买的。”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有备无患。”向芷依坚持要给他。 蒋宴只好接了下来,目光触及到那条项链:“这个……” 向芷依忙道:“我有好几条呢,这条就……就……” 借给十六买猫粮之名挟裹着自己的小心思,她心虚,怯懦,慌张的不敢跟他对视。 但少女情态如何能掩的住,蒋宴也垂下眼眸,过了会儿说:“好,知道了。” 向芷依悄悄松了口气。 话已至此,没什么再说的了,她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转身往楼下走,到了楼梯拐角处忽听他喊了声:“向芷依。” 这是自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向芷依怔怔地抬起头,她看到蒋宴一贯淡薄的眼神透着些许柔和,听到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好好照顾自己。 短短一句话,六个字,让她在异国他乡满足了很久很久。 向芷依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照顾别人可能不行,但照顾自己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在国外那五年基本上顺风顺水。 那时候她怎么都没有料到,她所有的磨难竟都是来自回国后,来自这个当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人。 更加没料到五年后回来面临的是家中天翻地覆的变化。 向云朗车祸身亡,向氏破产,向崇山不知所踪,她从一个连工作经验都没有的富家女落魄成负债累累的弃女。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抵出去了,她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这个时候是蒋宴找到了她。 时隔五年再次相见,他比记忆中更加冷漠,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以至于第一眼看到他向芷依心中微微一颤。 她本以为他会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对自己伸出援手,却不曾想恰恰相反,他看着她,无不残忍地说:“向崇山把你抵给了我,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 她愕然:“什么?” “出国太久听不懂中国话了?”蒋宴唇角勾着讥讽的笑,“向崇山欠了我的钱,把你送给我当作还债,这下懂了吗?” 她简直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 这简直太荒唐! 蒋宴冷笑道:“怎么不可能?你不妨去打听一下向崇山在檀城商界的名声,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把自己的女儿抵出去还债这种事他完全做的出来。” 顿了顿,又说:“当然你可以不接受,但后果是必须半年内还清所有债务,而且除了我还有别人,我是看在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才同意了他的恳求,否则就算你愿意,谁要你?” 冷漠如斯,字字锥心。 曾经向芷依也自暴自弃地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是件用来抵债的商品,那么她宁愿这个人蒋宴,可随着时间过去,更多她不知道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原来致使向氏陷入破产的境地幕后之人正是蒋宴。 原来向崇山和蒋宴的母亲廖碧华曾经是恋人关系。 廖碧华用全部精力和财力帮助向崇山创立向氏,付出一切却换来恋人的抛弃,绝望之下选择了跳楼轻生。 蒋宴针对向崇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在向芷依印象中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身边从没有任何女人,他也从未有过再婚的打算,为此她还感动于他对母亲的情深意重,却没想到背后竟有这样一段狗血至极的纠葛。 向氏破产不是偶然,是必然。 向崇山家破人亡不是命运凉薄,是咎由自取。 知道这一切后她再也不敢对蒋宴心存幻想,站在他的角度,他对自己无疑是带着恨意的,答应向崇山的要求不过是为了羞辱她,让她明确知道自己是用来抵债的商品。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蒋宴把对向崇山的恨意全部转到了她身上,她时常想如果他再极端一点,那自己恐怕未必能活到现在。 “我最近有个项目要和顾董合作,他刚好挺喜欢你的,要不哪天安排你们吃个饭?”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蒋宴说这话时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漫不经心的表情,那一刹那她整个人如坠冰窖,呼吸都冷了。 蒋宴对她再冷漠再无情她都认了,可她绝不能忍受他把自己当作商品赠与别人。 所以她必须要逃。 她宁愿死在逃跑的路上,也不愿被他从牢笼推进另一个坟墓。 可如今,这个能把她推进坟墓的人却奋不顾身把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为此险些丧命。 谁能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几乎想不明白。 那天晚上向芷依整夜都没离开病房,她和蒋宴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趴在床边,算是相处以来最安宁的一个夜晚,谁也不防备谁,谁也不怨恨谁…… * 蒋宴是第二天下午醒来的,如医生所言,万幸,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睁开眼睛看到向芷依一脸迷茫:“你是谁?” 向芷依还在纠结如今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听了这话倏地一怔。 蒋宴怎么会不认得她了? 难道……失忆了? 这个念头闪过她顿觉骇然,好在下一刻蒋宴开口喊了她的名字:“向芷依。” 向芷依松了口气,车祸失忆这种桥段都是电视剧里演出来的,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概率很小。 她和蒋宴过去三年都属于戒备和敌视的状态,如今突然牵扯到救命之恩,别说她了,估计蒋宴自己都未必能接受。 可终究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向芷依犹豫了片刻,抬头看着他:“蒋宴,你……还好吗?” 还好吗? 除了这个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谁知蒋宴又面露茫然:“蒋宴是谁?是我吗?” 向芷依:“……” 到底怎么回事? 他忘了自己的名字,却记得她的名字,这简直比失忆的概率还要小。 “芷依。”蒋宴目不转睛看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我记得你,芷依。” 向芷依呆呆地发愣。 她现在可以确定蒋宴不是失忆了就是脑子被撞傻了,正常情况下的他绝不可能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眼中也全是她不熟悉的温柔。 可这,也太荒谬了…… 第4章 “失忆一般分为心因性和器质性两种,大多数患者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恢复,但也有小部分会永久失忆,根据你说的情况蒋先生还记得你的名字,也不排除是选择性失忆,即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或者逃避的人或物。”梁医生拿着CT报告一五一十地跟向芷依解释。 向芷依却仍觉荒谬。 她和蒋宴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美好的事情,哪怕初识那会儿也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如果真是选择性失忆,那蒋宴第一个该遗忘的就是自己才对。 怎么会单单记得她? 难道是因为……恨? 她不免悚然。 对一个人要怀有多大的恨意才能到了这时候也不会忘记? “具体情况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你现在要做的是……”梁医生边说边抬起头,下一刻不觉一怔,“向小姐,你没事吧?” 向芷依怔怔地摇头:“没事。” “可是你流鼻血了。”梁医生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觉得不舒服就去检查一下,如果自己身体都不行,怎么照顾病人?” 向芷依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入目一片殷红的血迹,她又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太累了。” 梁医生劝道:“蒋先生已是命大,至于失忆目前来说也是暂时的,你不必太过忧虑。” 向芷依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发现蒋宴又睡着了,瘦削的面孔几乎和被子融为一色,有种似乎一碰就碎的脆弱。 她记得当初知道廖碧华和向崇山之间的恩怨时求他放过自己,求他不要恨自己。 结果换来他无情的冷笑:“想让我不恨你,除非我忘却前尘往事!” 那大概是他的真心话。 谁又能想到如今一语成谶。 从前如何暂且不论,他落得今天这样的局面终究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当务之急得拿出一个妥当的处理方法。 可关键她自己在丹城尚且无亲无故,更何况还是有关蒋宴这么大的事。 唯一有能力处理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 向芷依电话打出去的第二天上午,林暮出现在了丹城。 对这个人向芷依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是蒋宴的师兄,檀城著名的商界大亨,半年前蒋宴准备把她送给顾铭文她走投无路之际就是求他帮的忙。 两人约在一间茶馆见面,听完事情经过林暮思虑良久,最后说:“你不如……把他留下来?” 向芷依吃了一惊:“什么?” “让他留在你身边。”林暮重复了一遍。 “不。”哪怕蒋宴现在已经失忆了,但那种几乎刻进骨子里的抗拒还是让向芷依立刻拒绝,“还是你把他带走妥当。” 林暮解释:“向小姐,我是觉得你不能一味逃避蒋宴,你得去面对他,而眼下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向芷依苦笑:“我面对了他三年,结果呢?” “结果他为了救你不惜豁出性命。”林暮很直白地说,“不要看一个人对你说了什么,而要看做了什么,蒋宴对你做的那么直接,甚至可以说不留后路。” 向芷依无言以对。 “向小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林暮看着她,“你了解蒋宴吗?” 向芷依微微一怔。 她认知中的蒋宴从来因为恨意对她冷漠厌恶,她也未敢想褪去仇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大抵是不了解的。 林暮慢慢道:“他是一个经商天才,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其他的诸如兴趣爱好方面也表现的让人服气,只有一件事执着的近乎愚蠢,那就是你。” 向芷依再度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向氏破产虽然有蒋宴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向崇山贪得无厌,他最后答应向崇山提出用你当作筹码帮他还欠款的要求,在你看来这可能是种侮辱,可在商言商,这于生意人来说是一桩妥妥的赔本买卖,我也曾劝过他想清楚,但他执意要这么做,你觉得是为什么?” 向芷依表情一片迷惘,林暮说的这些她从来没有想过,可若说为了什么,那不就是为了羞辱她吗? “是因为你,但不全是恨。”林暮毫不犹豫地说,“据我所知向崇山当时说如果他不答应,那还有别人。” 向芷依心中陡然一寒。 “他能为你做到这一步,若说只有恨你觉得说得过去吗?”林暮执起茶壶倒了杯茶,慢慢抿了一口,“我的理解是他处在一个自我矛盾的心理,总之如果真的对一个人深恶痛绝,最起码不应该违背自己的原则。” 向芷依沉默许久:“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把他留下来好好照顾他,趁这个机会化解他心里的恨意,毕竟他清醒的时候不可能对你放下芥蒂,那你们就永远处在一个恶性循环的状态。” “可他只是暂时失忆,等将来清醒了我就完了。”向芷依还是难以接受。 “不会的,”林暮很笃定地说,然后打开手机递给她看,“其实他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没有知会你,因为只要他来你就不可能再逃的掉,后来他一直没有音讯,我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始终没给我确切的答复,直到三天前才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让我非常震惊。” 林暮后面又说了什么向芷依没听清,她看到聊天界面上蒋宴给他回复的消息,时间显示二十八号晚上九点,短短一句话,七个字。 ——我什么都不要了。 * 一个星期后,澜溪镇。 向芷依送完最后一束花回到店里,卡卡立刻走过来问:“芷依姐,你晚上有事吗?” 向芷依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我有,”卡卡笑嘻嘻地说,“我妈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我得去赴约。” 向芷依也笑了:“你不是不喜欢被安排吗?” “此一时彼一时啦,这次的对象是我高中时候学长,很多女孩的梦中情人呢。”卡卡眉飞色舞地说着,“我去看看他现在长残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处处看。” 向芷依笑道:“那就预祝你此行顺利脱单。” “谢谢,我走啦!”卡卡朝她挥挥手,兴高采烈地往门口走。 谁知下一刻转脸又回来了。 向芷依觉得奇怪:“怎么了?” 卡卡兴奋地小声嚷嚷:“来了个帅哥!快看!” 向芷依回头看去,不觉一惊。 蒋宴竟然来了。 第5章 向芷依非常意外,完全没想到蒋宴会过来找她。 “好帅啊!”卡卡还兴奋着,然后主动上前招呼,“先生您好,请问是买花吗?” 蒋宴摇摇头:“不买,我找人。” 卡卡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店里除了她和向芷依没别人了。 “你怎么来了?”向芷依走到蒋宴面前,“不是让你在家等我?” 蒋宴很无辜地看着她:“你一直不回去,我有点着急。” “芷依姐,这是谁啊?”卡卡疑惑地问。 向芷依到这边大半年了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这冷不丁有个男人过来找她,也不怪她觉得奇怪。 只是对于蒋宴的身份向芷依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她正踌躇着,蒋宴主动开口:“我是她男朋友。” 卡卡更惊讶了:“真的吗芷依姐?他是你男朋友?” 向芷依张了张嘴,出于本能地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接着点点头:“是。” 卡卡闻言不免又转头打量着蒋宴。 蒋宴很温和地冲她笑了笑:“我看上去不像吗?” “像,你们特别般配。”卡卡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由衷地赞叹,“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个答案让蒋宴很满意:“谢谢。” “不客气,那我先走啦。”卡卡说完背着包离开了。 向芷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蒋宴一睁眼把从前种种忘了个干干净净,留她独自面对这一切,目前来说她很难把现在的他和从前的他分离开来。 多数时候仍是抗拒的。 之所以没有反驳卡卡也是为了以后方便。 蒋宴见她一直不说话,轻声问:“你生气了?” 向芷依摇摇头:“没有。” 蒋宴不相信:“那你一脸不开心。” 向芷依叹了口气:“不是不开心,是担心,医生说你身体还未恢复,需要静养。” 蒋宴温和地说:“我身体没问题,只是记忆还没恢复而已。” 短短一句话瞬间让向芷依心惊肉跳。 等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天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听从了林暮的建议到底是错的还是对的? 她不敢想…… “这就是你工作的花店?”蒋宴抬头打量周围,“还不错,刚才那女孩是老板吗?” “不是,这个店是她姨妈开的,因为前段时间出国了,所以就交给我和她打理。”向芷依说着拿起剪刀修剪玫瑰花枝。 她心里有些乱,不留神被刺扎到了手,莹白的手指立刻冒出了一滴血珠,正要拿纸巾擦掉,这时蒋宴看见了,不容分说拽过来放进嘴里吮了一下,然后说:“我来。” 向芷依被他的举动所惊,见他已经拿起了剪刀,忙说:“不用了,你不熟练,更容易受伤。” “没关系,我可以学。”蒋宴淡定地说,“以后这种容易受伤的事都交给我。” 他说的简单,随意,向芷依却听的心中伤感,过了会儿问:“蒋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是记不清了,很模糊,强行去想会头疼。”蒋宴一边笨拙地修剪花枝一边说,“但我记得你,这就够了。” 向芷依垂着眼眸:“可倘若我不是你应该记得的人,或者说我和你想的也不一样,那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蒋宴很笃定,“不管什么样,只要是你就行。” 向芷依抬头看着他,蒋宴对上她的眼神,很温和地展颜一笑。 向芷依一时有些恍惚,八年多了,她倒也在蒋宴脸上看到过笑容,只不过从来都是冷笑,嘲讽,何曾有过这么温柔的时刻? “向芷依,你记住,我和你永远都站在对立面,你有今天这个下场全拜向崇山所赐,你要恨就去恨他。” “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没资格过问我的事。” 往事一回首便觉胸中发憷,向芷依低着头,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蒋宴见状捉住她的手指,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凉?你……” 话未说完向芷依猛地抽回了手:“可能是风太大了,我去把窗户关上。” 说完便急急地起身离去。 蒋宴看着她的背影,眉间掠过一丝黯然。 两人离开花店时正值傍晚,天边散布着大片橙红色晚霞,整座城镇都笼罩在夕阳幽幽的余韵中,格外安静美好。 这是一天中向芷依最喜欢的时刻,心情也不觉放松了下来。 “晚上想吃什么?”她问蒋宴。 蒋宴笑盈盈看着她:“我不挑食,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你还不挑食? 最挑食的就是你了。 曾经因为她没注意在菜里放了他讨厌的胡萝卜,他气的两顿饭都没吃,并吩咐阿姨以后再也不准买胡萝卜回来。 向芷依在心里反驳,嘴上却没说什么,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哪怕现在她让蒋宴生吃整根胡萝卜,估计他也不会拒绝。 之前她一个人生活时一切从简,基本上饿了就吃不饿就丢过,现在顾及身边有个需要调养身体的病人,她特意去了趟超市,买了排骨准备给他煮汤。 她目前在广角街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她一个人住是够了,但现在添了蒋宴,首先晚上睡觉就是个问题。 好在沙发够大,她这个小身板躺上去还宽绰的很。 林暮临走前把橡北路23号的钥匙给了她,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蒋宴已经买下了那栋房子。 不过她暂时不打算搬过去,那么大的房子让她没有安全感,空落落的,闭上眼睛的瞬间总感觉还在檀城。 “你在干什么?”吃完饭她收拾沙发时蒋宴走过来问。 “就一张床,晚上我睡沙发。”向芷依解释。 “为什么我们不能睡一起?”蒋宴不解地看着她,“那张床很大,足够睡得下两个人。” 向芷依动作顿了顿:“不是床大床小的问题,而是……我不想别人一起睡。” “为什么?”蒋宴执着地问,“连我也不行吗?” 向芷依低着头不愿跟他对视:“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 蒋宴没有再问,默默转身进了房间。 向芷依见他好一会都没有出来,于是也走了进去。 只见他坐在床边,满脸落寞。 这样的蒋宴简直前所未有,向芷依顿了顿,走过去问:“怎么了?” “虽然我不记得过去的事了,但能记得你,记得我们在一起很久,但现在看来是我记错了?”蒋宴抬头看着她,表情非常迷惘,“为什么我感觉你很怕我?是不是我过去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 向芷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们相识八年,其中掺杂了两代人的恩怨纠葛,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是不是?”蒋宴追问,竟有些着急,“我做了什么?你告诉我。” “不是,你想多了。”向芷依勉强笑了笑,“你要真做了伤害我的事我早把你赶出去了,哪里还会收留你。” 蒋宴不知信没信,只是盯着她看,过了会儿抓住她的手贴在心口:“我不记得从前,但我能保证以后,倘若我真做过伤害你的事,那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后半生来弥补,我说到做到,你相信我好不好?” 眼前人的目光是那么真诚坚定,向芷依有种置身梦中的错觉。 不,是连梦中都不敢想象的场景。 “芷依。”蒋宴喊了她一声。 向芷依回过神,感受到掌心之下蒋宴沉缓有力的心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蒋宴满足地笑了,捉过她的手指凑到唇边吻了吻:“那你睡床。” “我不……” “我睡沙发。”蒋宴不待她说完便打断,“就这么定了。” 向芷依摇头:“不行,你身体还没恢复,而且沙发也睡不下你。” “没关系,我睡了一天,晚上不怎么困。” “那也不行,你现在是病人,如果恢复不好还得我照顾你。” 两人争执了半天,最终还是向芷依睡沙发,蒋宴万般不舍,可又拗不过她,一直看她躺下要睡了才进房间。 卧室门没关,向芷依盯着里面透出来的灯光,开始脑子里还乱乱的,但毕竟白天跑了一天,这么躺着没一会就恍惚有了困意。 等蒋宴从卧室出来时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走到沙发旁边蹲了下来,凝视着她沉睡中的容颜。 向芷依的五官是非常好看的,但因为过于瘦削总显得没有生机,肤色也非常苍白,单薄的身体此刻蜷缩在沙发上,仿佛一只疲惫到极点的猫咪,终于在这深夜中渴求到了片刻宁静。 然而仔细看眉间又分明隐隐透露着不安与防备,若非长年处在一个警惕的状态不可能连睡觉也这样。 蒋宴轻轻叹了口气。 收回了想去抚平她眉间褶皱的手,站起身回了房间。 卧室的灯随后也关了,周围旋即没入黑暗,只有窗边微微透进来一点月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向芷依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无声望着卧室方向,过了一会才重新睡去。 第6章 第二天早上向芷依醒来时蒋宴正坐在旁边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立刻笑道:“你醒了?” 向芷依刚醒头脑还不甚清明,迷迷糊糊看了他片刻,紧接着猛地坐起身:“你在这里干什么?” 蒋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去给你做早餐,又怕吵醒你,想出去买,又没有钱,所以只能等你醒来了。” “没关系,我来做就好,你等一会。”向芷依说完起身去了洗手间,等出来后又改了主意,“蒋宴,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我去吧。”蒋宴走过来说。 向芷依有点不放心:“你行吗?知不知道怎么买?” 蒋宴笑了:“我是失忆,不是降智,放心好了。” 嘴上这么说,结果去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回来,向芷依早急的不行,怒气冲冲质问:“怎么这么久?你去哪了?不是在胡同口买的吗?” “不是,我听一位买早餐的大爷说有家蟹黄包做的好吃,所以就去买了这个。”蒋宴边说边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离得有点远,回来晚了你别生气。” 向芷依低着头,哪里还谈得上生气,蒋宴从不吃蟹黄包,是她喜欢吃,所以他跑这么远只是为了给她买…… “以后别再不声不响的跑这么远,蟹黄包是小事,别让我着急。”向芷依见他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忍不住抬手替他擦了擦。 蒋宴满眼都是柔和的笑意:“没关系,你喜欢就行。” 吃完早餐向芷依要走了,出门之前对蒋宴说:“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别再乱跑了。” 蒋宴乖乖点头:“好,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等你回来。” 向芷依听他这么说又有点过意不去了,她之前一个人什么都是将就,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这么干坐一上午想想也是够无聊的。 “要不你……”她犹豫着,考虑要不要把蒋宴带去店里。 “你去吧。”最后倒是蒋宴笑了,“我一个人没问题。” 向芷依听他这么说便放心地出了门,到了店里果不其然受到卡卡近乎威逼似的一番追问。 怎么突然多了个男朋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统统从实招来! 向芷依知道她小姑娘对爱情充满幻想,干脆也就拣她爱听的说。 年少相识,情投意合,郎才女貌,矢志不渝,得亏向芷依以前上学时看过几部偶像剧,否则都不一定能编的出来。 卡卡还真信了,不但信了还两眼放光:“简直太浪漫了!姐夫一定很爱你吧?” 堂而皇之把人骗到这般田地,向芷依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含糊打了个岔。 快到中午她趁着送花的工夫去了趟橡北路13号,把蒋宴之前留在这里的衣物带回去。 蒋宴是个生活习惯很规律的人,东西从不会乱摆乱放,向芷依几乎没怎么收拾,直接把衣服拿出来,然后踩着凳子到衣柜上方取行李箱。 结果不小心滑了手,行李箱直接摔到了地上。 “嘭”地一声,箱子拉链没拉严实,一个小小的首饰盒从里面掉了出来。 向芷依担心别摔坏了,赶紧捡起来,结果下一刻倏地怔住。 盒子里是一条款式老旧的钻石项链,细细的莹白链子,吊坠是一只精致小巧的蝴蝶。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年自己借着给十六买猫粮之名送给蒋宴的那条。 他怎么会一直留着? 向芷依有些意外,年头太久远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弄丢了多少条项链,没想到送给蒋宴的这条还在,而且看样子他好像还随身带着? 他……为什么…… 向芷依心中涌起一个荒唐的念头,不过又及时止住,接着把项链放回原处,简单收拾一番后拎着箱子出了门。 回到家蒋宴正在看书,听到开门声立刻站起身:“你回来了?” “是不是等着急了?”向芷依问,“你一上午都在干什么?” 蒋宴笑道:“看书,浇花,顺便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向芷依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实里里外外都干净了许多,再看他身上穿着家居服,笑语宴宴的样子简直像个家庭主夫。 她忍不住笑了:“谢谢。” 蒋宴理所当然道:“不客气,这也是我家。” 两人简单吃了午饭,向芷依还是决定带蒋宴一起去店里,反正卡卡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待在家里和店里也没什么两样。 蒋宴对此自然更乐意,他想时时刻刻和向芷依待在一起。 * “姐夫!”卡卡一看到蒋宴便热情地喊了声。 蒋宴冲她点头微笑:“你好。” “看来你们要妇唱夫随了,没关系,我不打扰你们,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她说完飞快地跑进了里间小屋。 向芷依一脸无奈:“这丫头一向人来疯,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觉得她很懂事。”蒋宴笑着说,然后问,“我能帮你做什么?” 向芷依想了想:“你写字好看,过来帮我写卡片。” 客人买花有的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写寄语,但也有很多是直接交给店家处理,所以向芷依有时间都会提前写一些。 蒋宴的字确实好看,苍劲有力,但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写完特地拿给向芷依看,还读给她听。 “世界归你,花归你,我一口袋的心思和悸动都归你,但说好了,你归我。” “要把温柔和例外留给值得的人,比如你。” “宝贝,我会用我的一生疼你,爱你,不管有什么阻碍,我也仍然如此。” 向芷依正在包扎玫瑰花束,低着头,脸都有些红了:“别……别读出来,写好就行。” 蒋宴刚要说话,这时卡卡从里面走了出来:“姐姐姐夫,别再虐狗啦!照顾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嘛。” 向芷依脸更红了,干脆站起身:“我给林阿姨送花去。” 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卡卡笑嘻嘻地蹭到蒋宴身边:“姐夫,你把芷依姐弄害羞了。” 蒋宴不承认:“不是我,是你出来她才走的。” “那她看到我又不会害羞。”卡卡啧了声,接着问,“姐夫,你当初是怎么追到芷依姐的?” 这倒把蒋宴问住了,总不能说自己失忆了,记不起来了,好在卡卡虽然话多但不刨根问底,见他不回答便自顾自说:“我听芷依姐说你们之前因为一点小矛盾分开了,这次又重新和好了,我跟你说姐夫,幸亏你后悔的早,我们这里有好几个人喜欢芷依姐呢。” 蒋宴顿了顿:“是吗?” “当然了。”提起这个卡卡可有的说了,“我算一下哈,一个于老师,一个孟医生,还有一个有钱人家的富二代。” 蒋宴垂着眼眸:“那她……怎么说?” “肯定不答应啊,芷依姐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一开始他们还经常过来,但芷依姐一看到他们就躲,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回店里,后来时间久了他们也就不来了。” 蒋宴低着头继续写卡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知道自己很有危机感。” 卡卡乐了:“也不要这么想啦,他们加在一起都没有你长得帅!” “不管她身边出现了谁,”蒋宴过了一会说,“她都只能是我的,我绝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卡卡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这个眉目温润笑容和煦的男人眼中刚才一瞬间闪过类似于狠厉的情绪。 不过只是须臾之间,再定睛一看却又没有了。 刚好这时向芷依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芷依姐你回来啦?林阿姨在家吗?” 林阿姨是店里的老客户,每个月都按时送花过去的,向芷依说了在,然后走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啦,准备教姐夫包扎花束,既然你来了那就交给你吧。”卡卡说完又走进了里间。 向芷依见状低声对蒋宴说:“我没跟她说你失忆的事情,但这丫头心直口快,如果问了什么不好回答的,你含糊过去就行。” “我知道。”蒋宴抬头看着她,“放心,我心里有数。” “对了,我回来时路过手机店给你买了个手机。”向芷依边说边拿出盒子递给他,“卡已经装好了,你看看会不会用。” 蒋宴也小声道:“再说一遍,我不是降智,对我有点信心。” 果然,不到一下午时间蒋宴就把手机里下载好了各种软件并且熟练运用,向芷依又是放心又是忧心,因为按照这个发展趋势他恢复记忆怕是指日可待。 尽管两人目前相处可以说是平静温馨,但随着这个念头一闪过,向芷依身上还是控制不住泛起寒意。 能不能成功在蒋宴失忆期间用悉心照料化解他的恨意,这个只有等他恢复记忆了才知道。 倘若到时候他翻脸无情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不想则已,一想便忧心的停不下来,到了晚间洗澡时还在脑中做着各种假设。 算了,既然林暮说会帮她那就一定会帮,况且蒋宴也不一定…… 向芷依又想起了白天那条项链,那被她压下去的荒唐念头在氤氲水雾间竟又蠢蠢欲动,不过没等深想头顶的灯突然灭了,浴室里瞬间漆黑一片。 停电了。 第7章 停电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关键向芷依此刻正在洗澡,身上不着寸缕的,这情况未免让她有点慌张。 她立刻关掉水龙头,摸黑去找衣服,这时听见蒋宴在外面喊了一声:“芷依?” 向芷依忙道:“我已经洗好了,正在穿衣服,马上就出去。” 心里一急就手忙脚乱的,再加上真的太黑了,衣服没摸到,倒不小心把置物架上的洗发水沐浴露碰掉在了地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蒋宴有些着急:“芷依,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向芷依穿着拖鞋往前走了一步,结果下一刻脚底一滑,整个人“嘭”一声摔在了地上。 沉重的一声闷响,听着就非同小可,蒋宴顾不得别的了,几步走到浴室门口:“你把门打开。” 向芷依着实被摔得眼冒金星,尤其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勉强直起身体拧开门把手:“太黑了我看不见,你把手机拿来给我。” 蒋宴却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你……我还没穿衣服!”向芷依羞恼地斥了一声,虽然面对着面什么也都看不见,但心理上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没看过。 为这个矫情还真犯不上。 蒋宴根本也没想别的,迅速扯下浴巾将她整个人裹好抱了起来,走到卧室放在床上,这才问:“摔到哪儿了?” 向芷依动了动脚,没忍住“嘶”了一声:“就感觉脚踝有点疼,其他也没什么。” “你别动,我看看。”蒋宴说着打开手电筒,仔细察看着伤处,“有点肿了,家里有红花油吗?” 向芷依摇头:“没有。” 蒋宴马上说:“那我去买。” 向芷依本不想让他这么麻烦,但又怕明天早上肿的更厉害,于是也就没说什么。 蒋宴站起身替她盖好被子,又拿过一只枕头垫在身后,有些不放心地问:“我走了你一个人害不害怕?” 向芷依失笑:“你没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 “那我走了。”蒋宴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竟是哄着的语气,“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直到他走了出去向芷依还没回过神,她在一片黑暗中愣了很久,现在的蒋宴太温柔了,温柔的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以前在檀城她也有过一次腿受伤的时候,是因为和他争执间不留神碰倒了花瓶,被碎片划伤了小腿,流了很多血。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她的耐心和幻想被蒋宴一次又一次用冷漠吞噬,那次也不例外,他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血泊中,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走了。 后来还是保姆上楼发现她受了伤,赶紧打电话叫家庭医生。 时至今日她右腿小腿处仍有一道疤痕。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后来拼了命想要逃离,也实在是对蒋宴心灰意冷。 可兜兜转转之后非但没能逃开反而以另一种方式牵扯更深。 倘若过去的蒋宴对她能有现在万分之一的好,或许他们都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蒋宴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买了红花油和膏药贴,坐在床边认真地替她按摩脚踝。 “疼不疼?”他问。 向芷依低声说:“还好。” “怎么不开心了?”蒋宴察觉出她情绪低落,凑过去看了看,“眼睛还红了,哭了?” 向芷依摇摇头:“没有,刚才眼睛不舒服揉了一下。” 蒋宴伸手从口袋拿出一个棒棒糖,剥开送到她嘴边:“张嘴。” 向芷依愣了愣,张开含住:“什么时候买的?” 蒋宴笑着说:“怕你疼,买药的时候顺便买了颗糖。” 向芷依没说话,蓝莓味的棒棒糖,混着奶味,整个口腔都是甜蜜的味道,她过了会说:“蒋宴,别对我这么好,你会后悔的。” “不会。”蒋宴想都没想反驳,“不对你好才后悔。” 向芷依没跟他争这个,事情没发生之前说什么都是虚的,对也好错也罢,总之已经这样了,还是顾好当下比较重要。 * 转眼从丹城回来已经半个月了,之前梁医生说要定期过去复查,因此向芷依趁十一前夕带蒋宴又去了趟医院。 “蒋先生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目前来看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你们放心好了。”经过一番例行检查梁医生笑着对他们说。 向芷依知道蒋宴身体没问题,她担心的也不是这个:“那他的记忆大概什么时候恢复?” “这个可不好说,我之前就说了,恢复记忆的时间是不可控的,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除了医学方面的治疗外,家人给予的帮助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可以带他去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让他处在熟悉的环境中,或者说重复一些你们曾经做过的事,以此唤醒他的潜意识。” “那不行!”向芷依脱口而出。 梁医生愣了一下,不止他,蒋宴也对向芷依这么大的反应感到奇怪,他轻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向芷依回过神,表情有些不安,“抱歉梁医生,你说的这些我会考虑的。” 梁医生笑道:“没关系,也别太勉强,顺其自然就好。” 离开医院时正值中午,向芷依头顶一轮骄阳脸色还隐隐发白,蒋宴非常担心:“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向芷依努力定了定神,拉着他往前走。 蒋宴却把她拽了回来:“你跟我说,不然我不放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有太多太多的事瞒着你了,你又如何能知道?”向芷依苦笑了一下,“蒋宴,你想不想恢复记忆?” 蒋宴没说想,也没说不想,只是定定看着她,眼眸深邃如一泓看不到底的幽潭。 “梁医生让我带你去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让我们重复一些曾经做过的事,这听上去简单,可你知道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向芷依喃喃着,目光空洞又哀戚,“我哪里敢再经历一次?蒋宴,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蒋宴不记得过去的事,他的记忆一片空白模糊,但此刻看着这样的向芷依他内心陡然涌起无尽自责。 他愧悔,他心疼,他捧着她的脸,眼圈都有点红:“不回去,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做什么都行,只要别让我离开你。” 或许是这番话起了作用,回去的路上向芷依靠着蒋宴肩膀睡的很沉,几缕发丝贴着脸颊,蒋宴轻轻伸手拂了过去,尔后转头看着车窗外飞驰掠过的景物,内心涌起深深的怅然。 * 橡北路的银杏叶全部黄了,落叶满地,远望如同铺了厚厚的一层金色地毯,向芷依特别喜欢,每每趁着送花间隙便过来走一趟。 这天傍晚她又路过这里,不巧的是突然下雨了,她没带伞,于是走到一个房檐下避雨。 刚站过去没多久,忽听极轻的一声“喵~”,向芷依低头一看,发现脚边不知何时蹭了一只白色猫咪。 她怔了怔,脑海中立刻浮现起十六的样子,这只白猫比十六要胖,但身上脏兮兮的,估计也是只野猫。 “喵~” 白猫抬头看了她一下,竟窝在她脚边不肯走,向芷依本来就喜欢猫,见状不由蹲了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芷依。”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蒋宴的声音。 向芷依回过头,只见他撑着伞从雨中走来:“下雨了,我见你一直没回去就出来找你。” 蒋宴走到她身边才发现那只白猫,不由一愣:“哪里来的猫?” “是只野猫,应该没地方去了。”向芷依说。 蒋宴见她眼中流动着光芒,微微笑了笑:“你想留着吗?” 向芷依盯着白猫看了会,又抬头看着他:“蒋宴,我们以前也养过一只猫,和它长差不多,但是比它胖。”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前他们以前的事,蒋宴脸上的笑容更深:“那就留着。” * 向芷依觉得自己大概是和猫有缘,或者说她和蒋宴之间和猫有缘,因为今天是九号,所以这只新捡回来的猫就叫小九。 小九和以前的十六除了体型差之外性格也不同,十六怕生,基本上见到陌生人就躲,小九就欢脱多了,而且特别喜欢往人身上扑。 她和蒋宴眼下这状态养只猫倒也很有乐趣,只是没几天就发觉出了不对劲。 蒋宴身上起了好多疹子。 向芷依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吃了什么东西所致,还特别注意地区分了一下,结果第二天反而更严重了,于是立刻带他去附近的诊所检查。 “猫毛过敏?”听到医生这么说向芷依愣住了。 蒋宴居然也对猫毛过敏? “这位先生对猫毛过敏自己不知道吗?”医生笑着问。 向芷依回答不出来,蒋宴是不是对猫毛过敏现在可能不记得了,但以前肯定是知道的,既然这样那他当年为什么答应自己养着十六? 而且从来都没提过敏的事。 一次又一次的巧合让向芷依心里固有的防线越来越薄弱,那个荒唐的念头终于完整浮现于脑海。 难道蒋宴……真的喜欢她吗? 第8章 这之后小九便被卡卡抱回了家,蒋宴还挺自责的:“你这么喜欢猫,却因为我不能养。” 向芷依淡淡笑道:“捡它只是为了让它有个容身之所,谁养不重要。” “你之前说我们曾经也养过一只猫,那我是不是一直都对猫毛过敏?”蒋宴问。 这也是向芷依想知道的,她看着他,像是有所犹豫,最后还是问:“蒋宴,你记不记得……” 说到这里却又顿住了,蒋宴捏了捏她的脸颊,满眼宠溺:“记得什么?” 那个名字盘旋于舌尖,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说出口,蒋宴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呢?他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人,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向芷依最终只是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反正卡卡也喜欢养猫,她一定会把小九照顾的很好。” “她照顾小九,我照顾你。”蒋宴笑着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向芷依也没有拒绝,说:“糯米珍珠丸子。” “好。” 蒋宴动作很快,没一会就端了盘热气腾腾的丸子出来,晶莹剔透的糯米裹着香喷喷的肉丸,上面撒着碧绿的葱花,白绿相间煞是好看。 向芷依刚要拿筷子,蒋宴已经夹起一个送到她嘴边:“我喂你。” 她张嘴咬了一口,蒋宴笑着问:“好不好吃?” 其实蒋宴厨艺是很不错的,曾经有一次向芷依发烧不舒服,躺在床上一整天没吃没喝,刚好当时家里的保姆请假了,蒋宴晚上回来见她脸烧的通红,果不其然讥笑了几句,然后转身走了。 但后来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出去没一会又回来了,给她拿了退烧药,还拧了条凉毛巾覆在她额头,尽管动作是粗鲁的,声音听起来更没好气:“赶紧把药吃了,我可不想一回来就面对一个病秧子,晦气!” 向芷依微微睁了睁眼睛:“已经吃过药了,帮我倒杯水就行。” 蒋宴给她倒了水,又问:“吃饭了没有?” 向芷依摇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蒋宴冷笑道:“那不行,不吃饭没有抵抗力,病怎么能好?周妈要下个星期才回来,你难道想让我一直照顾你?说,吃什么?” 向芷依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吃,可也知道蒋宴向来说一不二,只怕她越不想吃他越会逼着她吃,干脆故意刁难:“糯米珍珠丸子。” 蒋宴随后走了出去,向芷依以为他最多会出去给她买一份,谁知过一会他端着个盘子走进来:“做好了,起来吃吧。” 彼时向芷依因为身上着实难受,昏昏沉沉的都快睡着了,听了这话睁开眼睛,错愕地看着他:“你自己做的?” “不然呢?这个点难道你还想让我出去给你买?”蒋宴挑了挑眉,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一共六个,必须吃完。” 向芷依还有些不敢相信,怔怔盯着盘子里晶莹剔透的糯米丸子。 “怎么?怕我在里面下毒?”蒋宴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放心,我没蠢到这个地步,现在让你死未免太便宜你了。” 向芷依没说话,坐起身端过盘子,一口一口默默吃着,蒋宴一直看着她,过了会儿忍不住冷哼一声:“果然姓向的人都无情无义,好歹是我做的,味道怎么样都不知道说一下?” “好吃。”向芷依垂着眼眸说。 “那就行。”蒋宴满足地笑了,下一刻却一怔。 向芷依低着头,不知何时两滴泪珠缓缓流了下来。 蒋宴顿时慌了神:“怎么了,怎么哭了?” “……热气哈的。”向芷依颤着声音说,眼泪流的更凶。 “那就凉一会再吃。”蒋宴把盘子放在桌上,抬手替她擦眼泪,柔声哄着,“是我太心急,想让你尝尝味道,下次不会这么蠢了。” 向芷依死死咬着嘴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过了一会说:“蒋宴,你……抱抱我。” 蒋宴愣了愣,接着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乖,不怕,有我。” 这天晚上向芷依异常安静,她本是个做事很有条理的人,每天回来做饭,收拾房间,洗澡一件一件按部就班的来,自己做完再催着蒋宴,但今晚却是蒋宴一件一件安排她去做。 洗完澡出来蒋宴已经拿着吹风机在等着了:“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蒋宴替她吹干了头发,这时候她总算缓过来了点,跟他说:“早点进去休息吧。” 谁知蒋宴却没动。 向芷依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蒋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我们……今晚能不能一起睡?” 向芷依一惊,还未说话蒋宴自己醒悟过来了,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其实是……是我想抱着你睡。” 他用这个理由向芷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芷依,每次看你难过其实我都比你更难过,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是想多抱你一会,如果能抱着你睡那更好,如果不能……”蒋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局促地站起身,“没事,你早点休息,我也去睡了。” 他说完匆匆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暗暗反思自己刚才那个提议是不是显得太心急了些,虽然他是真没有别的意思,但站在向芷依的角度未免会多想。 正暗自后悔,这时门轻轻从外面被推开,他抬起头,只见向芷依站在门口。 他一时有些怔愣:“芷依?” 向芷依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脸上明显透露着一股不自然。 蒋宴总算反应过来了,一瞬间胸口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整颗心都是绚烂的,满足的,他朝她张开双臂:“芷依,过来。” 向芷依慢慢走到他面前,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蒋宴随后也搂住了她,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向芷依轻声开口:“蒋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蒋宴也说不清为什么,尽管他的记忆空白,可这么抱着她仿佛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弥补曾经的过错,他感觉人生是有希望的,甚至是感恩的,他侧头在她脸颊轻吻了一下:“好,只要你提的要求,不管什么我都答应。” 向芷依顿了顿说:“等将来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只求你记得对我的这点好,别忘记。” 蒋宴笑了:“这算什么要求,我当然不会忘记了。” 向芷依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这很重要,你一定要记得,记得你蒋宴对我向芷依也是很好很好过的。” * 几天后,向芷依和蒋宴在卡卡的带领下去澜溪镇附近的一个旅游景点浮云山游玩。 本来十一就想过来的,但因为那时游客多,而且店里也忙,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同行的还有卡卡上次相亲的学长对象张陌。 四个人驾车从上午九点出发,一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一下车就见前方青碧色山峰高耸入云,周围郁郁葱葱,还隐隐能听见山涧传来的水流声。 卡卡一脸兴奋地说:“芷依姐,这浮云山山顶有座寺庙,听说求姻缘可灵了。” “姻缘?”向芷依抬头看了看去找停车位的张陌,“你好像不需要了吧?” 卡卡不禁脸红了:“哎呀你想哪去了,我们可还没成呢。” 向芷依好笑道:“我看小张挺不错的,对你也好,而且人也没长残,你为什么不肯给人一个名分?” 卡卡叹了口气:“那得看跟谁比了,我一开始也觉得他没长残,后来直到看到了姐夫,才知道他就没长正过。” 向芷依没忍住笑了:“去你的,你这颜控也太过分了。” 正说着,蒋宴从那边走了过来,递给两人一人一瓶水,问向芷依:“累不累?” 向芷依还未说话,卡卡笑道:“这还没开始爬山呢姐夫,一会芷依姐爬不动了你该不会直接把她背上去吧?” 蒋宴笑着说:“她要愿意我没问题,随时准备着。” 卡卡感慨地摇头:“天天在店里吃你俩狗粮就算了,没想到出来了还躲不开,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这时张陌刚好停好车回来,听她这么说便问:“什么?” “没啥,姐夫准备把芷依姐背上山,我感慨了一下。”卡卡说。 张陌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感慨的。” 卡卡不乐意了,正要反驳,却听他接着说:“我干什么来的?不能背你?” 向芷依和蒋宴听了都笑而不语看着俩人。 卡卡这下是真脸红了:“算了吧,我这么沉,你哪里背的动。” 说完率先往前走了。 蒋宴把手里的水递给张陌,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沉也得背,加油。” 张陌打了个响指:“那是必须的,放心好了。” 接下来便准备进山,蒋宴伸手把向芷依手里的水拿了下来。 向芷依一愣:“干什么?” “沉。”蒋宴说,“东西都给我拿,这样你爬山轻松些。” 向芷依哭笑不得:“就一瓶水而已。” “那又怎么了,我一会连你都得背身上。”蒋宴理所当然地说。 张陌看着两人,也不得不感慨:“哥你这样让我压力太大了,不行,我一会得带卡卡离你们远点。” 第9章 浮云山高耸入云,一条陡峭的长阶直达山顶,向芷依果然才爬到半山腰便体力不支了,累的气喘吁吁,两腿像灌了铅般沉重,于是停下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蒋宴打开水递给她:“歇一会,然后我背你。” “不用。”向芷依抬头往上看了看,“还有好远呢,都望不到头。”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蒋宴笑着说。 卡卡和张陌年轻气盛,互相较着劲不肯服输,这会儿早不知甩了他们多远。 休息了十几分钟,再开始往前走时蒋宴果然准备背她,向芷依坚持不肯:“这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只有我让人背着,也太不好意思了。” “那我们走小路,没人。”蒋宴说。 向芷依还是不怎么愿意,蒋宴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要么背着要么抱着,自己选。” 向芷依没办法,只能说:“那还是背吧。” 蒋宴把双肩包挂在前面,很轻松地将她背了起来,往山顶去的除了一条主台阶之外,两侧还各有一条小路,很窄,基本上没什么人走。 周围也安静,就是植物多,时不时会蹭到路边的树枝,蒋宴背着她,走的很慢,过了一会儿向芷依问:“累不累?” 蒋宴摇头说不累。 “我是不是很沉?”向芷依又问。 “你还沉?”蒋宴笑了,“你是对自己的体重有什么误解吗?根本没什么重量,话说回来我一直想把你养胖点,但你怎么光吃都不长肉?” “其实已经比之前胖了两斤。”向芷依说,“我前天刚称的,再这样下去该减肥了。” 蒋宴失笑:“可拉倒吧你,我好不容易才喂胖了点。” “我要是再胖,你真要背不动我了。”向芷依见他额头沁出了汗珠,便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这下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蒋宴停了下来,侧眸看着她,“你亲我一下,我就满血复活了。” 向芷依着实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反正又没人看见。”蒋宴眼中一半是戏谑,一半是如春风般温柔的笑意,“你亲我一口,我一口气把你背到山顶。” 向芷依哼了一声:“那我不亲,你是不是就不背了?” “当然不是了,不亲我就受点累,总之一定会把你背到山顶。”蒋宴说着把她往上托了托。 又走了一会儿,向芷依见他呼吸开始粗重,不由垂下眼眸,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说:“蒋宴,你先停一下。” 蒋宴停下来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话音刚落,眼睛被她一把捂住,接着唇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向芷依心跳有些快,说起来她和蒋宴肌肤相亲坦诚相见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却因为一个吻产生仿佛初识般的悸动,她自己都是有些意外的。 蒋宴也对她这个举动始料未及,直接怔住了,下一刻猛地把她放下来抵着身后的石壁,双肩包随后落在脚边。 向芷依本能地生出不安和警惕:“干……干什么?” 蒋宴炽深深地凝视着她:“补充能量。” 说完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心跳完全乱了规律,呼吸又急又快,耳边是浓重的喘.息声,向芷依一时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蒋宴的,她被他紧紧抵着索吻,被他浑厚炽烈的气息所包裹,头都是晕的,脚底发软,竟完全不能自主。 他的吻渐渐辗转至耳后,她总算得了空隙,立刻抬手制止:“这是白天!你……” 蒋宴见她双颊酡红,眼如春水,面庞蕴着薄怒,一时控制不住竟欲低头再吻,向芷依彻底急了,一把推开他往前走。 可心慌意乱之下脚步踩空了,眼看着身体往前倾,蒋宴及时拽住了她的手,结果由于向芷依所处地势比较矮,他非但没能把她拽回来反而一起跟着摔倒在地。 两人身不由己往前滚了几下,向芷依全程被蒋宴紧紧护在怀中,一点都没有受伤,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见蒋宴还躺着不动,不由担心地问:“蒋宴,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蒋宴笑了笑,勉强站起身,却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向芷依赶紧上前扶着他,上下打量了片刻,确实没有受伤,结果转到背后一看,心里顿时一抽。 蒋宴后背被尖利的石头划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连衬衫也蹭破了,她看着都一阵刺痛。 “划伤了吧?”蒋宴见她面色有异,不在意地笑道,“皮肉伤,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啊?伤的很深。”向芷依紧紧拧着眉头,又是愧疚又是自责,“怪我。” 蒋宴安慰道:“我都没什么感觉,可惜不能背你上山了,要不抱着?” “还上什么山?”向芷依瞪了他一眼,“回家。” 卡卡和张陌都快到山顶了,接到向芷依的电话赶紧又折回来,看到蒋宴背上的伤两人都吓了一跳。 “我的天,你们干嘛了?”卡卡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怎么能伤成这样?” “是我不小心滑倒了,蒋宴为了拉我也……摔了一下。”向芷依胡乱地解释,“张陌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带蒋宴回去,你和卡卡继续在这儿玩。” “那我们要回去的时候怎么办?要不一起吧。”卡卡说。 “那没事。”张陌拿出车钥匙递给向芷依,看了卡卡一眼,“跟着哥,哥自然有办法带你回去。” 卡卡不屑地嗤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反驳。 * 向芷依带着蒋宴回到澜溪镇,直接去了医院,医生检查一番后开了些药膏,嘱咐别碰水,别吃刺激性的食物,以免感染。 虽然没有大问题,但向芷依心情还是很沉重,回到家跟蒋宴说:“以后别再为我受伤了。” “怎么能说是为你受伤呢?是我咎由自取。”蒋宴笑着看她,“不过,我甘之如饴。” 向芷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禁有些脸红,想了想又白他一眼:“可别给我添麻烦了,你受伤了不还得我照顾你?” “真的不用担心,又没断手断脚,”蒋宴说到这里凑过去,“不过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你。” 向芷依问:“什么事?” 蒋宴眼底闪着温柔又促狭的笑意:“帮我洗澡。” 向芷依:“……” 到了晚间,向芷依从浴室走出来跟蒋宴说:“洗澡你就别想了,医生说不能碰水,会发炎,我已经给你放好了水,你进去用毛巾擦一擦就行。” 蒋宴本来也没打算真让她帮忙洗澡,因此点头“嗯”了一声,起身走进浴室。 结果好久都还没出来,向芷依有些不放心,走过去问:“蒋宴,你还没好吗?” “快了。”蒋宴在里面说,“可是我……” “怎么了?”向芷依问。 下一刻门从里面打开,向芷依一惊,只见蒋宴光着上身坐在那里,对着一盆热水,手里拿着毛巾,表情十分为难:“后背够不着。” 向芷依顿了顿,抬脚走进去:“我来吧。” 说完接过他手里的毛巾,重新拧了一遍,仔细替他擦拭着后背,伤口已经上了药,但周围还残留着血迹,乍一看有些狰狞。 向芷依看着看着忽然想起白天他紧紧把自己护在怀里的情景,动作不由一顿,过去三年她没有受到过蒋宴哪怕一点点明目张胆的袒护,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在他失忆后完完整整得到了。 以至于她现在时常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现在的蒋宴和过去的蒋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对她的好让她感觉陌生,可时间久了心底又不可避免生出一丝贪恋,尽管知道那不是她该得的,是错的,是暂时的。 她被他的冷漠侵蚀太久,实在太匮乏温情了,猛一得到又怎么能不渴求? 更何况蒋宴本来就是她年少时期喜欢的人。 蒋宴见她许久都没动作,回头看了她一下:“怎么了?” 向芷依没说话,下一刻忽地伸手抱住了他。 蒋宴怔住了。 完全意料之外。 向芷依抱着他,不是很用力,却能感觉到身体微微颤抖。 蒋宴回过神,一时按耐不住,抬手把她拥到前面,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爱怜又心疼:“什么都别想,我就在这儿,乖。” 向芷依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被他这么抱着耳鬓厮磨,所有的感官中全是他的气息,竟身不由己颤抖的更厉害。 眼前的人太好了。 她像是在清醒地做一场梦。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她是那么害怕,害怕到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她大恸,痛哭,像是要把过去三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她和蒋宴之间从来都没有误会,一切恩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没有错,蒋宴也没有,他对向家的恨无可厚非,换作别人只怕报复的更狠。 最无奈的便莫过于命运的捉弄,明明错的不是他们,一切后果却要他们来承受。 就像林暮所说,清醒着的蒋宴不可能对她放下芥蒂,所以当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是否会把过去的一切重演? 向芷依最害怕的便是这个。 第10章 向芷依哭了很久才停下,感觉全身的力气都随着眼泪的蒸发被榨干了,累得很,她掀起又红又肿的眼皮看了看蒋宴,紧接着猝不及防一怔。 蒋宴后来一直没说话,她以为他是束手无策不知道说什么了,结果他竟然在陪着她哭。 向芷依惊怔到有点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蒋宴流泪,默默地,无声地,眼眶通红,泪水缓缓滚落下来,嘴唇微抿的样子带着几分小心的自责,以及无边的悲伤。 向芷依忽然就不忍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见惯了蒋宴的冷漠,听够了他无情的嘲讽,可偶尔面对他无意识流露出来的脆弱,却总是控制不住感到心软。 或许终究因为向崇山的所作所为,她内心深处与他是有愧疚的。 曾经有一次蒋宴半夜回来,上楼的脚步声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沉重,仅仅听着都能感受到浓浓戾气。 她心中不安,开门迎了出去,只见他喝的酩酊大醉躺在楼梯拐角处,手里甚至还拿着半瓶酒。 蒋宴的自制力一向很好,不管是社交应酬还是朋友聚会都点到即止,他从来不会给自己失控的机会。 这是向芷依第一次看到他用酒精麻痹自己。 蒋宴是真的醉了,迷离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喊道:“向芷依。”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向芷依伸手去扶他,“外面有点冷,你先进房间。” “向芷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蒋宴目不转睛盯着她,烧红的眼底无声划过一道厉芒,“你知道吗?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向芷依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说:“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怎么可能知道……”蒋宴冷笑一声,紧接着笑容又漫过难以言喻的悲凉,“今天是我妈……跳楼的日子,她的忌日……” 向芷依身上猛地一颤。 “四年前的今天,她和我打完最后一通电话,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十二楼……”蒋宴拿着酒瓶的手也开始颤抖,“那时候向崇山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正在参加庆祝新公司成立的酒会,左右逢源,志得意满。” 向芷依闭了闭眼睛,完全不敢和他对视,可蒋宴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向芷依,你为什么要姓向?你为什么偏偏是向崇山的女儿?为什么?” 他像是真的困惑之极,一遍又一遍问为什么,向芷依被搓磨的没有办法,只能哀求道:“蒋宴,你现在喝醉了,先跟我回房间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砰”一声脆响,蒋宴把手里的酒瓶狠狠往地上一摔,站起身拽着她往前走:“我没醉!我让你看看向崇山这么多年做了多少孽!你跟我来看看!随便一件都能把他置于死地!” “不……”向芷依拼命不肯,“蒋宴你放开我,放开……” 蒋宴狠也是真的狠,向芷依穿着睡衣被他硬生生往前拖了数十米才停下,尔后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向芷依,你求我一句,我就放过你。” 向芷依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蒋宴蹲下来,见她嘴唇都被咬出了血,映着苍白的脸庞,触目惊心。 他终于不再疯狂了,慢慢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血迹:“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向芷依表情一片麻木,什么都没说,蒋宴垂落眼眸,站起身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蒋宴彻底睡过去了,或者说醉过去了,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向芷依应该对他退避三舍的,可无意中听到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妈”,像是陷入了梦魇,眉间笼着浓的化不开的痛楚和脆弱,她又做不到放任不管。 那晚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弄进房间,他醉的很沉,像是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样子,可在某个瞬间却睁开了眼睛,脸上就是和此刻如出一辙的悲伤,他似乎呢喃了一句“对不起”,但声音太小了,向芷依不知自己有没有听错。 眼前的脸庞恍然和记忆中重叠,向芷依怔愣过后慢慢抬起手,指尖碰到他眼角的泪,是热的。 “……蒋宴。”她轻轻喊了一声,“对不起。” 这句话在之前她从未对他说过,因为不敢,也因为没资格。 蒋宴微微笑了:“傻瓜,是我对不起你,我被你哭的心都碎了,可我又记不得以前的事,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向芷依勉强笑了下:“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你别乱想,背上的伤还疼不疼了?” 蒋宴点点头:“疼。” 向芷依听他这么说便有些着急:“是不是刚才碰到水了?你放我下来,我看看。” “没有。”蒋宴不愿意放开她,“我自己又没擦,你也没碰到水。” 向芷依没坚持,顿了顿说:“那也要……放我下来啊?” 两人眼下这姿势,蒋宴还光着身,未免有点…… 那些惧怕悲恸的情绪消散之后,她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雄厚热烈的气息,简直灼人,她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蒋宴倒是知道的很,一瞬不瞬凝视着她,见她白皙的脸颊一点点微微涨红。 “水都冷了,快放我下来。”向芷依忍不住了,自己要站起身。 蒋宴按着她的腰:“别动。” 向芷依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何况又贴的这么紧,她脸颊彻底红透了,低着头,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这几天虽然睡在一起但什么都没发生,蒋宴几乎把她当个瓷娃娃对待,宝贝的很,也克制的很。 但他毕竟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向芷依也没觉得自己是瓷娃娃。 “……芷依。”过了一会儿蒋宴轻轻开口,尾音带着一点点颤,令向芷依心里又慌又乱。 她低着头,又觉得不该一直低着头,于是缓缓抬眸,对上他热意滚烫的目光,心里不受控制地激跳起来。 蒋宴一点点凑近她,试探般慢慢吻住她的唇,有点凉,还带着些许泪水浸染过的咸涩。 他知道她紧张,本想一步步慢慢来,可触及她的芬芳柔软仿佛失了魂般不受控制,白天的时候多少还顾及着场合不对,这会儿则完全肆意起来。 向芷依被蒋宴按着后脑勺完全掌控在怀里,呼吸都困难,更让她透不过气来的是他激烈地亲吻,失了最初的温柔,近乎蛮横般攻城略地。 “蒋……蒋宴……”向芷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气喘吁吁推开了他,双唇红肿,眼中一片氤氲迷离。 蒋宴急促地喘.息着,把她抱起来抵在墙壁上,吻她的耳朵,脖子,无限深情地呢喃:“芷依……我爱你……很爱你……” 这天之后向芷依终于什么都不多想了,或者说想开了,也是蒋宴真的会安慰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放下过去,也不再担忧以后,只心无旁骛过好现在每一天。 他们每天早上一起从家里出发去花店,晚上再一起回来,现在店里送花的任务基本上都交给了蒋宴,他把整个澜溪镇的地形都摸的很熟。 圣诞节那晚他们去了镇上新开的餐馆吃饭,蒋宴偷偷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一只很大的毛绒公仔。 元旦前一天和卡卡张陌他们一起去了丹城,在人潮汹涌的摩天轮下面倒计时迎接新年。 除夕晚上和邻居们一起包饺子,之后去广场看焰火晚会,走的累了,蒋宴便把她背回来。 日子悠闲而又安逸,蒋宴时不时会给她惊喜,向芷依能感受到他全心全意的呵护,被温情包裹久了,大部分时候会忘了他是个失忆的人。 除了偶尔午夜梦回被惊醒,这时蒋宴会第一时间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哄她,安慰她。 农历新年之后没几天就是情人节,对于花店来说这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向芷依一整天都没看到蒋宴的身影,一直忙到快凌晨两人才关了店门一起回去。 “冷不冷?”蒋宴把向芷依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帽子。 向芷依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打了个呵欠:“不冷,就是累。” “那我背你。”蒋宴说着便要蹲下来。 向芷依不干:“你也累一天了,我自己走,反正又没多远。” “没事,再累背你也背的起来,不信你试试。” “真不干,你搂着我就行。” 蒋宴于是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一边走一边侧过头问她:“今天情人节,想要什么礼物?” “你是不是问的有点晚?”向芷依笑着白他一眼,“还有半个小时情人节就过了。” 蒋宴胸有成竹道:“那没关系,你只管说,能不能办到是我的事。” “那让我想想啊,”向芷依思索了片刻,尔后笑了,“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希望现在的日子久一点。” 这确实是她最大的愿望,她不敢奢望永远,只盼望能长久一些。 “你这样也让我太没有发挥的余地了。”蒋宴叹了口气,“早知道不问你。” 向芷依忍不住笑了:“好啦,我等下想吃牛肉面,你给我做。” 蒋宴迅速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没问题。” 回到家蒋宴开了门,对向芷依说:“你先进去。” 向芷依是真的累了,也没多问,直接走了进去,下一刻怔在原地。 面前赫然是一整片玫瑰花的海洋。 第11章 客厅几乎全部堆满了玫瑰花,地上落了满满一层玫瑰花瓣,入眼一片烈焰火红,向芷依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完全意料之外的场景。 她回头看着蒋宴:“你……” 蒋宴笑着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向芷依侧眸看着他:“难怪我今天的玫瑰花都不够用,原来是被你偷了来。” “才不是,我自己买的。”蒋宴在她脸颊吻了一下,“想给你个惊喜。” 向芷依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确实挺惊喜的,但是不是太浪费了?” “不浪费,我还嫌房子太小不够装。”蒋宴说完把她托着抱起来,一边吻她的唇一边往卧室走。 原来卧室里也是满满当当的玫瑰,向芷依都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把附近的花店都搬空了?还让人家怎么做生意?” 蒋宴没说话,把她放在床上,缠绵悱恻地吻了很久才松开,声音沙哑道:“宝贝,你闭上眼睛,我有个大礼要送给你。” “不要。”向芷依抱着他的腰故意撒娇,“有牛肉面就行了。” “闭上。”蒋宴不容置喙地说。 向芷依只好轻轻闭上了眼睛。 周围一片安静,鼻息之间全是玫瑰花的芬芳,热烈,浓郁,向芷依嘴上轻描淡写,其实心底爱极了这一屋子烈焰。 倒是也好奇蒋宴还能有什么礼物送给自己。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开口道:“好了。” 向芷依缓缓睁开眼睛,顿时呆怔当场。 她看到的是蒋宴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只深蓝色丝绒礼盒,里面是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 这…… 向芷依完完全全傻了,她眨了眨眼睛,脸庞迅速闪过赦然,她不安地垂着眼睫:“蒋宴,你……你先起来……” 不仅向芷依,蒋宴也微觉不自然,甚至有几分笨拙:“芷依,你可能会觉得我唐突,但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想给你我的全部,我的一切,我的所有,我爱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永远照顾你的机会?” 他说话的时候垂着头,有些紧张,向芷依也低着头,蒋宴说了两个永远,这让她满心动容,可恰恰也是她最不敢奢望的。 他们之间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能谈及永远,她连她一个人的未来都迷茫无措,更遑论两个人…… 如果可以,她倒是宁愿跟着蒋宴一起把过去的事全部忘记,彻底沉沦于当下,管它什么时候会想起来,可偏偏她没有,她不能让他将来恢复记忆的那一天没有退路…… 思及此她抬起头,温柔地笑看着他:“蒋宴,你先把戒指收起来,我不是不答应你,但现在时机不对。” “为什么?这种事还需要时机吗?”蒋宴不解,又重复了一遍,“芷依,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我想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 “我也想。”向芷依被他说的都难受了,“可我现在……真的不能答应你……” “好吧。”良久之后,蒋宴叹了口气,站起来把盒子放进口袋,“终究是我唐突了,我出去一下。” 他的失落显而易见,向芷依情不自禁攥紧了衣袖,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他还没回来,她不放心地走了出去。 本以为他会坐在某个角落默默发呆,结果一眼瞧见厨房灯火通明,热气滚滚,那个被他拒绝了的人此刻正站在灶台前给她煮牛肉面。 向芷依站在客厅里看着他,饶是再怎么克制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对她好到没有底线…… 她慢慢走过去,自背后拥住了他。 蒋宴身形一顿,微微偏了偏头:“饿坏了吧?再等一会就好了。” 向芷依闭着眼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蒋宴,对不起……” 声音很轻,藏着细碎的哽咽,蒋宴放下手里的勺子把她拉到面前:“就晚了几分钟而已,至于饿哭了?” 向芷依一时破涕为笑,抬起头看着他:“蒋宴,其实我……我……” “你怎么了?”蒋宴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想通了,要娶我吗?” 向芷依轻轻踮起脚在他耳边说:“我也爱你。” 说完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她明显没打算浅尝,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缝探了进去,蒋宴不可避免愣了愣。 在这种事情上向芷依从来不熟练,更何况还是头一回主动,动作几近笨拙,可越是这样越是撩人,蒋宴呼吸都有点急促了,一把攥住她的手:“你还吃不吃牛肉面了?” “一会儿再吃。”向芷依也是难得坚持,红着脸再度吻上去。 蒋宴眸色渐深,张嘴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一手从后面扣住她的腰,一手关了火,狠狠吻住她的唇,他反客为主起来向芷依是根本无力招架的,凉意在某个瞬间袭来,很快又被滚烫包裹,呼吸渐炽,像是点着了两团火。 一屋子的玫瑰,满地花瓣,全都轰轰烈烈燃烧了起来。 * 情人节之后短暂清闲了几天,然后就到了向芷依生日,晚上他们早早关了店门,和卡卡还有张陌一起去订好的餐厅庆祝。 “哥你太牛了。”张陌一看到蒋宴就由衷地赞叹,“上次你指导我做的编程老板满意的不行,把我这个月奖金都提了上去。” 蒋宴笑道:“我只不过指点了一下,是你自己专业能力过硬。” “你就别谦虚了,一看你就是大神。”张陌啧了声,“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个能力就好了,对了哥,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他这么问蒋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向芷依在旁边道:“檀大,金融学专业,计算机编程只是他的业余。” 张陌听了更加感慨:“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还是好好学习吧。” “那是必须的。”卡卡白了他一眼,“学无止境知道吗?” “知道知道。”张陌说着把她面前的啤酒换成果汁,“你今天就别喝酒了,别喝醉了又……”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卡卡脸色也一时有点不自然,但还是拿起了酒杯:“哪天都可以不喝,就今天不行。” 说完举起酒杯对向芷依道:“芷依姐,今天是你生日,也是我陪你过得第一个生日,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很多个,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年轻漂亮,永远十八岁!” 向芷依笑着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谢谢。” 卡卡喝了点酒,不免话多,转头问蒋宴:“姐夫,你跟我姐在一起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娶回家啊?”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向芷依顿时有点心虚,蒋宴则笑了笑:“那你得问她了,我随时随地都可以。” 张陌听了立即附和:“对啊,这得看你们的意见,我们随时随地准备着。” 这话就一语双关了,卡卡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换了个话题。 吃完饭张陌提议去看电影,向芷依看看时间还早,于是便和蒋宴一起去了。 电影院离这里不远,他们是步行过去的,两对情侣手牵手一前一后,向芷依转头看着蒋宴:“今天是我生日蒋宴。” 蒋宴“嗯”了声:“生日快乐宝贝。” “你准备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向芷依笑着问。 蒋宴叹了口气:“我人都是你的。” 向芷依不依不饶:“那就没有生日礼物啦?哪怕送我朵花儿也行啊?” 蒋宴一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送你一个吻。” 向芷依吓了一跳,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怎么敢…… 她心虚地抬头望去,刚好对上卡卡促狭又暧昧的笑容:“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别人有没有看到就不知道了。” 说完又对蒋宴道:“姐夫,大庭广众之下的你克制点。” 向芷依忍不住脸红了,正要埋怨蒋宴几句,这时却见他眉头微蹙,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她立刻问:“怎么了?” “刚才喝了酒,感觉胃不太舒服。”蒋宴说完又笑了笑,“不过就一点点,没什么大问题。” 他以前喝酒倒不会这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毛病,向芷依往周围看了看:“你在这儿等会,我去给你买杯梨汁。” 蒋宴刚想说不用,她已经抬脚往前走了。 由于今天是周末,每个店铺前都有很多人,向芷依排了五分钟的队才买到梨汁。 可能就是天意,她拿着梨汁转过身时不经意抬眼一瞥,刚好看见前方拐角处走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刹那向芷依恍若当头一棒,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刚刚好像看到……看到白婧瑶走了过去。 她是不是眼花了? 檀城距离澜溪镇有千里之遥,白婧瑶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那么像,面貌,身形都一模一样…… 向芷依不敢再想,仅仅是一个可能她身上冷汗都下来了。 白婧瑶,曾经差一点成为她嫂子的人,也是蒋宴的青梅竹马,如果说过去蒋宴给她的是无休止的恨意和厌恶,那么给白婧婧的便是他全部的柔情和爱意。 她若是真的出现在这里,那对自己无疑是毁灭性的冲击。 第12章 向芷依站在人来人往的店铺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听着耳边各种欢声笑语,竟茫然不知身处何地。 “发什么呆呢?”蒋宴这时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梨汁,“快走吧,卡卡和张陌肯定在等着了。” 向芷依恍恍惚惚地没有应声,蒋宴这才发现她脸色白的吓人,赶紧问:“怎么了?” “蒋宴,我不想看电影了,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家好不好?”向芷依稍稍回过了神,只想第一时间离开这里。 蒋宴马上说:“好,我打电话跟他们说一下。” 向芷依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却把蒋宴抱住了,而且抱的特别紧,好像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蒋宴好笑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怕我跑了似的。” 一句话瞬间让她身上微微一颤,蒋宴顿了顿,然后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向芷依不停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蒋宴,你抱抱我。” 蒋宴伸开手臂拥着她,无意间触及她指尖冰凉,顿时蹙起了眉。 这天晚上向芷依睡得极其不安稳,她像是陷入了一个长长的梦魇,很可怕,可一时半会又醒不过来,嘴里还不停呢喃着胡话。 蒋宴把她抱进怀里安抚也无济于事,最后拧开床头的壁灯,发现她整个额头都被冷汗浸湿了。 “芷依,醒醒。”蒋宴拍着她的后背,眸中尽是担忧,“不怕了,我在这里,不怕,乖。” 她终于安静了点,停了停忽然轻声呢喃:“蒋宴,你放过我……” 蒋宴眉头深深拧了起来,她到底做了什么梦害怕至此?还让自己放过她,难道他才是她噩梦的根源吗? 他闭上眼睛试着去回想过去的事,可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用力便头痛欲裂,最后只能作罢。 * 因为昨晚的无意撞见,第二天向芷依说什么也不肯让蒋宴去送花了,只让他在店里待着,自己出去送。 卡卡虽然觉得奇怪,但蒋宴对向芷依从来有求必应,也就没问什么。 向芷依送完花没有急着回店里,而是去了趟屿东路,先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响了两声那边才接通,林暮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惊讶:“向小姐?” 向芷依低低应了一声:“是我。” 林暮笑道:“之前走的时候你让我不要联系你,怎么现在想起来打给我了?蒋宴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只是目前还没有恢复记忆。”向芷依顿了顿说,“我打给你是想问问白婧瑶的消息,我好像在澜溪镇看见她了。” “白婧瑶在澜溪镇?”林暮也吃了一惊,“你是不是看错了?她去澜溪镇干什么?难道她知道蒋宴在那里?”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如果真的是她……”向芷依又开始害怕起来,“那我该怎么办?林先生,你帮帮我。” 林暮忙道:“你先别着急,你的意思是白婧瑶出现在澜溪镇是为了寻找蒋宴?” “那不然呢?难道还能是找我吗?”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蒋宴在澜溪镇的消息除了我这边没人知道,当初蒋宴找你都费了好一番工夫,她一个能力有限的女子怎么能轻易打听到?这世上长得像的人也多,有可能就是你看错了,你先放宽心,我等会就安排人查一下。” 向芷依听他这么说内心稍稍安定了些,挂了电话后骑着车继续前行,到了一家修车铺前停了下来。 “芷依姐!”门口的修理小工笑着和她打招呼。 向芷依也笑了下,问他:“小江在吗?” “昨晚刚回来,”那人啧了声,“听说去丹城蹦迪了,被老板收拾了一顿,刚刚才起来吃饭。” “我找他有点事,你帮我叫一下他。”向芷依笑着说。 那人便扯起嗓子冲着里面喊:“江弋!芷依姐找你!” 不一会便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从里面跑出来,浑身散发着青春阳光的气息,乐呵呵奔到向芷依面前:“姐!你找我?” 向芷依笑着点头:“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就好了。”江弋之前因为跟人打架被向芷依帮过,自此便把她当作亲姐姐看待。 “帮我打听一个人。”向芷依说。 这倒是意料之外,江弋问:“谁?”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她的名字,等晚点看能不能把照片发给你,这个人对我非常重要,她有很大可能在澜溪镇,总之你一定要帮姐这个忙。”向芷依郑重其事道。 江弋云里雾里,不过还是点头:“行,你放心。” * 林暮很快便给向芷依回了电话,白婧瑶这段时间确实不在檀城,据她身边朋友所说她是回了老家看望父母,但她老家并不在丹城。 向芷依心里更加忐忑,因为摸不准什么情况恨不得把蒋宴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蒋宴能察觉出她的异样,只是问起来她总说没什么,要不就说没休息好,这几天她睡眠质量确实不行,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蒋宴也不好过多询问,只能事事顺她的意。 这天下午向芷依趁着送花又去了屿东路,刚好江弋从店里出来,看到她立刻上前喊:“姐!有消息了!” 向芷依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又不安又害怕:“什么消息?” 江弋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她看:“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人?” 他这明显是偷拍,但角度找的非常好,很清晰,向芷依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正是白婧瑶。 她也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受,确定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又因为这个确定陷入了另一重恐慌。 白婧瑶和朋友说回老家探望父母,结果却千里迢迢来了澜溪镇,很明显不是巧合,她一定知道蒋宴在这里。 “本来还没什么眉目,谁知巧了,她现在住的民宿刚好是我同学开的,我那天无意中提了一嘴,这才对上。”江弋说到这里问她,“姐,她到底是什么人?要不要安排你们见个面?” “不!”向芷依脱口而出。 不能见面,不管是她还是蒋宴,都不能和白婧瑶见面,否则就完了…… 江弋满腹不解:“那你打听她干什么?听说她好像也是来找人的,不会就是找你的吧?” 向芷依定了定神,问:“她来多久了?” “三四天吧大概。”江弋说。 向芷依思索了片刻:“小江,你能不能帮我盯着她?然后把她的动态和位置实时发送给我,你要是没时间找朋友帮忙也行,我给你们酬劳。” 江弋都听愣了,眨巴着眼睛:“姐,你到底要干嘛啊?” “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向芷依有些着急。 江弋盯着她,试探性问:“姐,这个人是跟你有什么过节吗?我觉得你好像很怕她。” 向芷依胡乱道:“你就当是吧。” 江弋没办法,只能答应。 回去的路上向芷依接到了林暮打来的电话,开口就道:“抱歉向小姐,我已经查清楚了,消息确实是从我这边泄露出去的,怪我管束不周,白婧瑶现在的确在澜溪镇,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寻找蒋宴。” “我知道了。”向芷依说。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暮问。 向芷依心里乱的很:“我还没想好。” “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但是……”林暮说到这里顿了顿,“避而不见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向小姐,你是个聪明人,该面对的就要去面对,毕竟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蒋宴不是永久失忆,清醒后的释怀才是你要的。” 但我已经沉沦于当下,不愿醒来…… 向芷依闭了闭眼睛:“我知道该怎么做,林先生,倘若我又一次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希望你……” 林暮等了好久不听她说后面的,便问:“怎么了?你尽管说。” “没什么,”向芷依自嘲地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林暮说的那些话她又何尝不知道,关键如果找上门的是别人就算了,可偏偏是白婧瑶…… 她见惯蒋宴对自己的冷漠,见过他对其他女人的敷衍,所以知道他对白婧瑶是真真切切的上心。 过去在一起时蒋宴习惯让她待在家里,不怎么带她出去,但那一次却执意让她陪着去参加一个宴会。 什么因由向芷依已经忘记了,唯一记得的是白婧瑶后来也出现在了宴会现场,蒋宴应该事先不知情,所以看到她有点意外。 白婧瑶倒是落落大方和他打了招呼,随后目光掠到向芷依身上,也是亲切一笑。 向芷依当晚一出现就受到各种冷言冷语,心情并不怎么好,尤其看到白婧瑶后更是想立刻就走,奈何被蒋宴牵着手脱不开身。 直到白婧瑶不小心被服务员碰倒酒杯泼湿了裙子,他才放开她朝她走过去。 隔得很远,向芷依看到他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后来可能又发现她脚被碎片划伤了,于是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他抱着白婧瑶转身走到她面前,淡淡道:“婧瑶脚受伤了,我先送她回去,你在这里等我。” 向芷依点头:“好。” 彼时整个宴会厅一片安静,她看着蒋宴抱着白婧瑶穿过人群,无视各种诧异的目光,一步一步缓缓走入夜幕中。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外面忽然雷声阵阵,紧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13章 那天晚上向芷依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一直等到深夜,所有人都离开了,周围漆黑一片,外面大雨倾盆,她独自站在那里,身上穿着黑色露肩礼服,很冷,很冷。 她不知道时间,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腿发麻,久到开始考虑冒雨走回去的可行性,才终于看见雨幕中出现了一个撑着伞的身影。 雨实在太大了,蒋宴撑着伞也避免不了被淋的浑身狼狈,他看着向芷依,眉头紧蹙:“你不是有司机号码吗?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他来接你?我要是不来难道你打算在这里站一夜?” “手机没电了。”向芷依说。 但凡他打一个电话给她都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蒋宴这才垂眸,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不过须臾之间就消失了,随后朝她伸出手:“婧瑶脚受伤了,我送她去医院处理了下,这才来晚了,走吧。” 向芷依没牵他的手,直接往前走了。 没走几步被蒋宴从后面拽住:“走这么快干什么?我不来你不也等了这么久?” 向芷依回头看着他:“我冷。” 蒋宴微微一顿,最终什么都没说,他也只穿了一件衬衫,西装脱给白婧瑶忘了穿回来。 两人沉默着走进雨中,路上有些地方积□□,向芷依穿着高跟鞋,一时不留神摔了一跤。 蒋宴眉头又拧了起来:“怎么回事?走个路都走不好?” 向芷依一声不吭,站起身直接把鞋子脱了,光脚踩在水里。 蒋宴忍不住有些恼火,说不清是因为她的行为还是她的态度,他沉着脸把伞柄往她手中一塞:“拿着。” 然后俯身要抱她。 向芷依冷声道:“不用。” 蒋宴更加没好气:“你跟谁逞能呢?” 说完强行把她抱了起来。 向芷依挣扎不开,一时冲动把伞扔了,大雨兜头而下,两人瞬间被浇了个彻彻底底。 蒋宴静静看着她。 向芷依不服输地跟他对视着,她眼里有恨意,有怒火,唯一把委屈和不甘藏的好好的,半点不肯流露出来。 其实她更恨自己,明明心早已冷透了,却对他的行为还是控制不住有情绪波动。 那晚的雨真的很大,回想起来竟像永不停歇,向芷依最后还是被蒋宴抱上了车,她冻得瑟瑟发抖,之后一连发了好几天高烧。 即便如此蒋宴选择陪着的还是脚受伤的白婧瑶,他应该也不愿意看到向芷依受伤,只是如果在她们两人之间选择一个守护,那毫无疑问一定是白婧瑶。 向芷依很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对白婧瑶这么抵触,尤其随着她出现在这里,仿佛时时刻刻在传达一个讯息——向芷依你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 之后几天向芷依在江弋的帮助下一直掌握着白婧瑶的行踪,澜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白婧瑶在这里没有熟人,想找到蒋宴一时半会不是容易的事。 但她要这么一直找下去,难免有一天就能遇见。 向芷依终日提心吊胆。 这天下午她正在店里包装礼盒,蒋宴从里面出来往外走,她看到后立刻问:“蒋宴你去哪儿?” “上次帮李总公司做的程序有个地方要改一下,他们搞不定,我去看看。”蒋宴说。 向芷依放下东西走到他面前:“我和你一起去。” 蒋宴笑道:“不用了吧,很快的,我来回都不要一个小时,你去干什么?” 向芷依坚持要去:“我一直待着有点闷,想出去透透风。” 蒋宴听她这么说只能答应。 “芷依姐,我发觉你现在很黏人啊?”卡卡坐在电脑前啧了声,然后回过头看着向芷依,“真就一天二十四小时朝夕相处呗?你是不是怕姐夫跑啦?” 向芷依白了她一眼:“胡说什么?” “你自信一点啦,你俩就算有一个要跑,也是姐夫担心你才对。”卡卡笑嘻嘻道。 “自信可以有,担心就多余了。”蒋宴说完牵着向芷依的手,“走,带你去兜风。” 蒋宴的能力从来毋庸置疑,很快便解决好了,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奶茶店,便让她等一会,自己去给她买奶茶。 彼时向芷依站在一处台阶上,正看着他往前走,这时收到了江弋发来的信息。 她点开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白婧瑶此刻竟然就在这附近! 向芷依急了,立刻喊道:“蒋宴,我不喝了,你回来!” 蒋宴回头笑道:“没事,马上就好。” 向芷依慌的汗都下来了,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女孩子,竟每一个都像是白婧瑶,她又急又乱,又别无他法,最后一咬牙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蒋宴……” 蒋宴听到声音迅速奔过来,一把抱住了她,这台阶很高,她从小腿到胳膊,甚至半边脸都擦伤了。 蒋宴又心疼又生气:“怎么回事?我让你站那里等着,为什么往前走?走也不好好走,还能摔下来,你简直……” 向芷依紧紧抓着他的手,这才感觉到点安心,也顾不得被骂,笑道:“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小心。” “你还笑?”蒋宴简直无语,“真是太不让我省心了。” “这次是意外,保证没有下次。”向芷依讨好地捏捏他的手,“别生气啦。” 再生气也终究敌不过心疼,蒋宴摸着她的脸问:“疼不疼?” 向芷依立刻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我看你是不长记性。”蒋宴说完转过身把她背了起来,“惩罚你一个星期不许喝奶茶。” “别说一个星期,一个月都行。”向芷依搂着他的脖子卖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我现在感觉脸有点疼,所以能不能先带我去孟医生那里上点药?” 苏和诊所和这条路刚好是相反的方向,应该会安全点。 谁知蒋宴却拒绝了:“不干。” “为什么?”向芷依不解地问。 蒋宴顿了顿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孟苏和对你有意思,附近那么多诊所为什么偏偏去他那里?是何居心?” 向芷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难道因为这个就要对人家避而不见?蒋宴,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么小心眼?” 蒋宴自己可能也有点不好意思,半天才反驳一句:“你不小心眼?” “我当然不啊,我对你很放心的。”向芷依胸有成竹道。 “别放心的太早。”蒋宴说,“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我经常去送花的那个蔡阿姨,她一直想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我。” “什么?真的假的?”向芷依乍一听有些愕然,紧接着忽然想起来,“难怪上次她亲自去了店里,还问你在不在,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原来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怎么能这样?当我不存在吗?也太……以后你不准给她送花,我也不许她踏进我们店门!” 蒋宴笑的不行,向芷依气不过,揪着他的耳朵质问:“你还笑?你是不是真看上了人家小姑娘?” “怎么可能?”蒋宴侧眸看着她,满眼温柔,“我只有你一个宝贝,只爱你一个。” 向芷依从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笑容从未有过的满足,她是真的不舍了,在黑暗里待的太久,突然有人把全部的温暖与美好送到她面前,她也曾迟疑过,退却过,可终究敌不过内心的渴求。 到现在已经完全不愿意放手。 * 晚上,蒋宴洗完澡出来往客厅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喊:“芷依?” 无人应声,他愈发奇怪,正准备去卧室看看,结果一转身向芷依猛地扑过来抱住了他。 “躲着干什么?”他好笑地问。 向芷依没说话,倾身凑过去吻住了他。 蒋宴刚洗完澡,身上一片潮气,他一边纵容她的亲吻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冷不冷?别着凉了。” 说完忽然发现她光着脚,立刻停了下来,严肃地问:“鞋呢?” “在沙发那边。”向芷依说。 “去穿上。”他不容置疑道。 向芷依没动,目不转睛看着他,尔后一个用力把他推到墙边,再度吻了过去。 她现在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青涩了,虽然也说不上多熟练,但她对于蒋宴来说已经足够了,她一个动作,一声呢喃,就能分分钟点燃他的欲.火。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向芷依实在和平时大不相同,她甚至有点急,毫无章法地吻着他。 蒋宴呼吸急促,沙哑着声音道:“宝贝,你身上还有伤……” 向芷依停下来看着他,目光深情和眷恋交织,又隐隐藏着一点害怕,她近乎执着地说:“蒋宴,我爱你。” 蒋宴感觉浑身血液都烧起来了,逼的眼底一片通红。 房间里的气氛很快变得浓烈灼人,不同于蒋宴彻底的投入,向芷依偶有一时半刻的清醒。 她在现实和幻想间挣扎,眼角忍不住滚落出了泪珠。 蒋宴以最温柔的言语安抚她,情至最浓时,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喊我一声。” 向芷依眨了眨眼,迷茫地问:“什么?” 蒋宴捧着她的脸:“喊我一声,就一声。” 第14章 向芷依恍恍惚惚反应了过来,终究羞于启齿。 她埋首在他颈侧,与这份羞怯同时袭来的还有无尽悲伤,她想起那天林暮说的话,忽然有种感觉,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醒来不是明天,而是随时随地成为昨天,这就是贪心地想抓住不属于自己东西的下场。 她心中微微发颤,最后一发狠在蒋宴肩头咬了一口。 蒋宴闷哼了一声,到底也由着她,纵着她,哪怕向芷依此刻要把他拆骨入腹,他也心甘情愿。 * 第二天下午,向芷依接到了江弋打来的电话,她很是紧张,一接通便问怎么了。 “姐,你还要继续盯着那个姓白的吗?”江弋在那边问。 向芷依顿了顿说:“要,你如果不方便帮我找别人。” 江弋道:“我倒是也没有不方便,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我的意思是你要真和那人有什么过节,不想见她,那不如我找几个人吓唬吓唬她,把她赶走就行了,也省的你提心吊胆的。” 向芷依吃了一惊:“这怎么行?” “那不然要盯到什么时候?况且只是吓唬一下,不来真的。”江弋说。 向芷依当然也希望白婧瑶离开澜溪镇,但出于本能地觉得这种方式不妥,因此还是拒绝了:“你别乱来,先帮我盯这几天,后面我再想办法。” 挂了电话她正兀自发呆,蒋宴从里面走出来道:“芷依,我出去一下。” 向芷依蓦然回过神:“去哪儿?” “橡北路那边,我骑车过去,你还要一起吗?”蒋宴好笑地问。 向芷依想到刚才江弋发的白婧瑶位置和橡北路刚好相反,便稍稍放了心:“我就不去了,你快点回来就行。” 另一边,江弋挂断电话后跟在身边的小西问:“江哥,芷依姐怎么说?” “她没答应。”江弋把手机揣进口袋,“只能按兵不动了。” “不是吧?那要盯到什么时候?”小西啧了声,尔后又道,“江哥,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听芷依姐的。” “什么意思?”江弋问。 小西道:“你想啊,芷依姐一个弱女子,当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了,可目前来看只有这是最有效的办法,我们又不来真的,只去吓吓那个女的,她真走了也是替芷依姐分忧,到时候她也不会怪我们的。” 江弋听了拧眉思索。 小西接着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只要你点个头,我立马把兄弟们叫过来。” 江弋沉思良久,最后点头说行。 一帮人行动起来非常迅速,很快把白婧瑶堵在了一个胡同里。 白婧瑶自从到了澜溪镇也是处处小心,猛然遇到这状况又紧张又懵懂:“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江弋上前一步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是什么人?” 白婧瑶努力保持着镇定:“我只是一个游客而已,过来旅游的。” “骗鬼呢你?”小西嗤了一声,“游客怎么不去旅游景点?反而天天大街小巷的转?” 白婧瑶心头悚然:“你们怎么知道?” “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澜溪镇有什么目的?” “这……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嘿!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吧?”小西说着便挽起袖子上前。 白婧瑶吓得后退了一步。 江弋朝小西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她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总之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再在澜溪镇看到你,识相点的就赶紧离开,你要是继续在这里大街小巷的转,那就别怪哥几个天天围着你转了,听到没?” 白婧瑶还是觉得困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江弋不耐烦了,“是不是想哥几个现在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小西马上笑了起来:“老大,这不用你,让我来就行。” 说完眯着眼睛朝白婧瑶走去。 白婧瑶吓得转身就跑,也顾不得方向,只看前面有路便拼命往前狂奔,连头都不敢回,但其实江弋他们并没有追上来。 直到已经跑出胡同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仍心有余悸,脚步也有点乱,不留神撞上了一位路过的行人。 那人骑着自行车,被她突然撞上来车头一晃,还好身高腿长才没有摔倒。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对不起。”白婧瑶一边道歉一边抬头看着那人,下一刻倏地瞪大眼睛,“蒋宴!” 蒋宴离开橡北路之后想到向芷依爱吃这边的一家栗子蛋糕,所以才多绕了一趟路,谁知会被人撞到,并且还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禁诧异地看着她:“你是谁?” 白婧瑶本来激动的都不知如何是好,听到他这么问猛地愣住了:“你不认识我?” 蒋宴当然不可能随便跟人说自己失忆了,只说确实不认识,请她让开。 白婧瑶怎么可能让他走,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不料他是这个态度,一时又急又痛,索性直接抱住了他:“蒋宴,我是婧瑶啊?白婧瑶,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位女士,请你自重。”蒋宴脸色沉了下来,“这世上同名同姓的很多,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说完伸手推开她,蹬车走了。 白婧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急痛攻心险些晕倒,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蒋宴莫名其妙离开檀城,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澜溪镇,还不认识她了,这背后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查清楚。 蒋宴没有和向芷依提下午发生的事,本来这段时间她精神就够紧张了,他不想再让她多心。 尽管他对那个叫白婧瑶的女子确实有一点点莫名的熟悉。 可若细想起来记忆仍是一片空白。 * 向芷依很快收到了一个好消息,白婧瑶离开澜溪镇了。 听江弋这么说时她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 “当然了,我亲眼看着她上车走的。”江弋胸有成竹道,“绝不会有错。” 向芷依只觉连日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从里到外透着轻松,只是不免还有些疑惑:“她怎么突然就走了?” “那肯定是一直找不到人不得不走呗。”江弋不在意道,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提自己带人恐吓白婧瑶的事。 向芷依想想也对,于是笑着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改天姐请你吃饭。” “客气什么,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江弋潇洒地挥挥手,“那我先走了姐。” 向芷依肉眼可见的轻松了,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蒋宴自然也跟着开心,两人又恢复了前段时间你侬我侬的状态。 周二上午蒋宴去丹城办点事,顺道去了趟医院,依然是例行检查,梁医生笑道:“不错,身体方面基本不用再复查了,我倒是想问你,记忆恢复的如何?” 蒋宴摇摇头:“没什么进展,不过若是强行去想头不像开始那么疼了。” “这有可能就是好转的迹象,我还是像上次的意见,让你处在熟悉的环境中,或者见一些过去熟悉的人,这样才有利于恢复记忆。”梁医生道。 蒋宴默了片刻,然后说:“是这样的梁医生,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梁医生吃了一惊:“为什么?” 蒋宴也不便解释的太详细,只能含糊道:“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能不能记起来也没什么所谓。” “什么时候恢复记忆都不能保证,更别提永远不能恢复,这就更不可控了,虽然像你这样的情况永久失忆也不在少数,但还是那句话,谁都不能保证百分百。”梁医生说到这里看着他,“蒋先生,记忆于人生来说是很宝贵的,我所接诊过的所有患者都在努力恢复记忆,你可不能轻易放弃,向小姐知道吗?” “我就随口一问,没什么。”蒋宴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梁医生。” “不客气。” 离开医院后,蒋宴心事重重地往停车场走,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喊他:“蒋宴。” 他回过头,不由怔愣了一下,因为这个人他见过,正是上次无意中撞到他的女子。 她应该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对他的反应丝毫不意外,反而一步一步含笑走到他面前:“青平路,南门巷,城西小区,檀城一中。” 蒋宴只觉脑中微微震了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过去生活的地方,熟悉吗?”白婧瑶目不转睛盯着他,“蒋宴,你仔细看着我的脸,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蒋宴顿了片刻,垂下眼眸:“没有。” 说完转身就走。 白婧瑶上前拦着他:“我们曾经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去巷口的早餐店吃馄饨,后来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你工作,创业也是我帮你的,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一直照顾我,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说到最后哭了出来:“蒋宴,我找了你好久,你看看我。” 蒋宴皱眉瞪着她,下一刻忽觉头痛欲裂。 第15章 向芷依是真的放松了许多,连蒋宴从丹城回来后有些异样都没发觉,当然蒋宴也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他始终是希望她无忧无虑,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对于白婧瑶则是很严肃地警告她别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白婧瑶怎么可能甘心,没过几天趁他出去送花又找到了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蒋宴几乎有些恼怒了,“你已经破坏了我的生活知道吗?” 白婧瑶苦笑一声:“你的生活早已经被破坏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蒋宴,你清醒一点吧。” “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蒋宴微顿了片刻,“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愿意记起来,也不愿意回到过去,所以请你别再找我了。” 白婧瑶看着他,慢慢问:“你现在是和向芷依生活在一起吧?” 蒋宴一惊:“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尽管冲我来,别去找她。” 白婧瑶眼中一片悲凉:“你居然这么维护她?” 蒋宴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爱她。” “爱?”白婧瑶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眼角都笑出了泪,“蒋宴,你和向芷依之间怎么有资格谈“爱”这个字?你知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对她的?” 蒋宴莫名地不想听,甚至出于一种本能想要逃避:“我都说了那是过去的事,你别再缠着我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白婧瑶哪可能如他的意,她近乎残忍道:“你曾经把她当作抵债的工具,把她禁锢在家里,逼迫她,羞辱她,看着她受伤流血也不为所动,你曾经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把她一个人丢弃在黑夜里不闻不问,甚至任由别的男人对她垂涎乃至动手动脚也……” “住口!”蒋宴打断她的话,眸底一片赤红,“我不可能这么做,绝不可能!” 话虽这么说,但紧握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想到了好几次向芷依在梦中呢喃着,蒋宴,你放过我…… “蒋宴,你终究有一天会醒来的,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向芷依不可能对你有爱,你对她更不可能,因为你恨她!”白婧瑶特地加重了“恨”这个字,“你恨她,你不可能,也不应该爱她!” 蒋宴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怕眼前一切是假,所认为一切假的是真…… * “芷依姐,张陌今天晚上不加班,我们一起出去吃火锅啊?”卡卡坐在电脑前划拉着手机,“有一家新开的店,据说味道还不错。” 向芷依正在修剪玫瑰花枝,犹豫了一下:“火锅啊?可是蒋宴这两天上火,能不能换别的?” “那他吃清汤的不就行了?”卡卡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你俩,对彼此也太无微不至了,上火吃火锅咋了?我也上火呢,正好以毒攻毒。” “那等他回来我问问。”向芷依说。 话刚说完蒋宴推开门走了进来,卡卡立刻道:“姐夫你来的正好,我们晚上准备出去吃火锅,你能一起么?” 蒋宴没说话,径直走到向芷依面前。 向芷依抬起头,见他神色不似平日那么镇定,失魂落魄的,不禁笑着问:“怎么了?” 蒋宴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忽然低头吻住了她。 向芷依怔住了。 “啊!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撒狗粮都不分场合地点的,我宣布今天晚上的火锅取消!”卡卡气的哇哇大叫,最后直接拎包走了。 向芷依还在发怔,不仅是因为蒋宴突如其来的吻,还因为这个吻和平时大不一样,她没在里头尝到甜蜜的滋味,反而感到微微的苦涩。 最后蒋宴自己停了下来,却将头枕在她肩侧,很久都没有说话。 “蒋宴?”向芷依喊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没事。”蒋宴吻了吻她的侧脸,站起身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向芷依到底还是察觉到了蒋宴的不对劲,尽管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温柔的,爱怜的,可每当对视的久了他就会慌乱地避开,过了一会她不看他了,他又会偷偷地,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仿佛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藏着心虚和不安。 向芷依觉得有点好笑,她只以为他是累了,压根没有想到他竟然见过白婧瑶。 这段时间她放下了心里的隐忧,所流露出来的便是温柔之至的一面,对蒋宴自然更是如此,既然他有心掩饰,那自己也没必要多问,至少不必这么急着询问。 入夜,两人一起相拥而眠,向芷依整个人窝在蒋宴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这是她认为的最有安全感的睡姿,有时甚至会整夜抱着睡到天亮。 头顶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床头一盏小小壁灯,向芷依都快睡着了,忽听蒋宴喊了她一声:“芷依。” “嗯?”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对上蒋宴漆黑的,深沉的目光,“怎么了?” “你爱我吗?”蒋宴凝视着她问。 “爱啊。”向芷依回答。 蒋宴停了停又问:“是……一直爱的吗?” 向芷依诚实地说:“不是。” “为什么?”蒋宴声音有点颤,“什么时候……不爱?” “不是不爱,是不敢爱。”向芷依说完看着他,“蒋宴,你是不是打什么坏主意呢?” 蒋宴摸了摸她的脸:“什么?” “你说呢?”向芷依一脸坏笑,柔若无骨的手顺着他腰侧慢慢往上滑,“你是不是想做什么?” 蒋宴没说话,但原本沉静的眼眸微微起了一丝波动,最后叹了口气,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下:“睡吧。” 向芷依转了转眼珠,琢磨了片刻,然后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你是不是困了?” 蒋宴用了很大的毅力才让自己点头“嗯”了一声。 “真的?”向芷依勾了勾唇,伸手按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盯着他,“可是你把我弄不困了。” 说完俯身在他喉结咬了一口,然后慢慢下移。 蒋宴蓦地喘了一声:“芷依……” 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酸甜苦痛都有,灯光下向芷依的眼睛特别亮,像是天边最闪耀的星星,她在亲吻他,温柔又认真。 他颤抖着去摸她的脸,这是他恨不得以命去守护的人,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白婧瑶的杜撰? * 向芷依第二天早晨起来蒋宴还在沉睡,眉峰微微蹙着,像是蕴了很沉的心事,她没忍住凑过去吻了吻,然后轻轻起身下床。 今天周末,张陌会去店里,所以她和蒋宴就不用去了,洗漱完毕之后她去了附近的菜场,准备买排骨回去煮粥。 卖肉的摊主是老俩口,向芷依经常过来已经和他们很熟悉了,大妈一看到她就打招呼:“闺女,怎么好几天没来了?” 向芷依笑着说:“这几天比较忙,一直都在店里。” 大妈还挺八卦的,称完排骨悄咪咪地问:“闺女,上回和你一起来买菜的年轻男人是你老公吗?” 向芷依知道她说的是蒋宴,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眯眯地不说话。 大妈便竖起大拇指:“那孩子长得好,也有礼貌,和你站一起一看就是一对儿,你们俩可真会找。” 向芷依想到还在家睡觉的蒋宴,满脸甜笑:“谢谢。” 之后又买点别的菜便离开了菜场,三月初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阳光和煦,春风拂面,向芷依拎着菜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到澜溪镇已经一年了,去年这个时候她仓皇地逃到这里,一转眼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本来她只是想一个人平平静静的生活,谁知后来蒋宴会找到这里,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还好现在又重新归于安定…… “芷依。”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向芷依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直到回过头一看,顷刻之间恍若雷击。 手里的菜“砰”一声掉到了地上,她瞪大眼睛,脸上血色尽失:“白……白婧瑶?” “是我啊。”白婧瑶笑着上前一步,“芷依,你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眼下最为恐惧的人,可她……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白婧瑶笑了笑:“芷依,我什么都知道了,蒋宴失忆了,他现在和你生活在一起,你不想让他见到我,所以前段时间安排人跟踪我,还意图把我赶出澜溪镇,对吗?” “不……不……”也许人恐慌到了一定程度逃避只是出于本能的选择,向芷依不停喃喃自语,“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不认识,你走开……” 白婧瑶把她的惧怕尽收眼底,干脆伸手抓着她的肩膀:“向芷依,蒋宴失忆了,你也失忆了吗?你为什么不敢让他见我?你为什么怕他恢复记忆?因为你很清楚蒋宴他根本不爱你,他恨你!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不属于你,蒋宴也不属于你,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不是的!”向芷依猛地推开她,颤抖着手捂住自己耳朵,“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样?”白婧瑶冷笑着,残忍地,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敢说蒋宴爱你吗?你自己想想那现不现实?你趁着他失忆把他留在身边,可你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他恢复记忆你就完了,蒋宴不可能会放过你,他以前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不清楚?你是不是还想再经历一次?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说穿了就是偷来的,向芷依,你这个小偷!” 第16章 小雨从下午开始飘落,淅淅沥沥一直到傍晚还没有停,蒋宴面色凝重走进店里,卡卡立刻站起身问:“姐夫,芷依姐回来了吗?” 他摇摇头:“还没有。” 卡卡急得不行:“她到底去哪儿了?马上天都黑了,要不我们先报警?” “不用吧?”张陌这时开口,“我觉得芷依姐像是刻意躲着不让人找到,报警反倒麻烦,不如我们再仔细找找。” 卡卡被他这一提点忽然也反应过来了,于是问蒋宴:“姐夫,你是不是和芷依姐吵架了?” 蒋宴还是摇头:“没有。” “那怎么……”卡卡蹙着眉,话未说完被张陌扯了扯衣袖,只好闭嘴不说了。 向芷依无故消失一整天,想来最着急的就是他了。 “我继续去找。”蒋宴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街边的路灯都相继亮了起来,天空中仍飘着细细的雨丝,远望一片雾气朦胧,蒋宴又打了一遍向芷依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他眉头紧蹙,焦躁心急间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尽管他不愿意去找她,也拒绝见她,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白婧瑶看到蒋宴并没有很意外,仿佛在预料之中,甚至还笑了下:“我就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没想到这么快。” “你是不是见过芷依了?”蒋宴开口就问。 白婧瑶也没隐瞒,点点头:“是。”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找她!”蒋宴脸色异常难看,“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家,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 “你怎么样?”白婧瑶无惧地迎着他的目光,“蒋宴,我只是希望你把过去的事都想起来,别再继续被假象蒙蔽了。” “我现在这样很好,而且我怎么样跟你无关,”蒋宴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白小姐,请你别再打扰我和芷依的生活了,她现在真的很脆弱,禁不起一点挫折,我不愿意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白婧瑶盯着他,忽然笑了:“我总算明白向芷依为什么宁可自欺欺人也要把你留在身边,蒋宴啊蒋宴,过去的你对向芷依要是有现在万分之一的好,恐怕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向芷依也是真可怜,明知道都是假的,却还抓住不放,难怪她那么害怕见到我,怕的浑身发抖,换成我我也害怕。” 蒋宴听的整颗心都揪起来了,顿了顿问:“她到底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白婧瑶抬起头,用力忍住泪意,“总之你还在这里,她肯定也不会离开,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回去了。” * 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白天下雨的缘故整个澜溪镇都笼罩在一层缥缈的雾气中,哭上行人寥寥,蒋宴步履匆匆往前走,转过那条小巷口忽然发现前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那瘦弱的身影太熟悉了,他脚步微顿,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向芷依原本抱着腿,头埋进膝盖中,听到声音后一点点抬起来,她目光空洞,脸色苍白又憔悴,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灭顶的磨难,整个人没有半点精气神。 蒋宴微微闭了下眼睛,喉结轻轻滚动。 他以为找到她时会愤怒,会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会告诉她自己究竟有多着急,然而真到了这一刻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一如这沉沉黑夜,悲凉又茫然。 最后只是朝她伸出一只手,说:“回家了。” 向芷依昏昏沉沉的,她知道自己正被蒋宴抱着往家走,她搂着他脖子,枕着他的肩膀,熟悉而又充满安全感的姿势,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他们晚上一起离开店里,走在无人的路上,蒋宴多数时候都是背着她,偶尔也会把她转到前面这样抱着,她有时候太累了能直接睡着。 这大概是唯一一次,蒋宴的怀抱没有让她感到归属感,有的只是支离破碎的迷茫。 她惶然无措,想逃避,甚至想就此陷入这一场昏沉中不再醒来。 直到回到家,蒋宴不知是因为体力不支还是被什么东西所绊,竟晃了一下摔倒在地。 向芷依这才陡然惊醒,急忙把他扶起来:“蒋宴,你怎么了?” “没事。”蒋宴勉强笑了笑,“头晕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下午没找到你太着急。” 向芷依伸手搂着他,愧疚自心底涌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蒋宴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你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向芷依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上床后没多久她就沉沉睡了过去,很安静的一个夜晚,她却做了长长的一个梦。 梦中从少时遇见蒋宴开始,到后来恩怨纠葛的这么多年,很多她甚至都不敢去回想的细节,竟然一点点在梦境里呈现。 梦里除了蒋宴之外还有其他很多人,哥哥,父亲,白婧瑶,甚至还有廖碧华。 没错,她是见过那个女子的,当时她去给十六送猫粮,走到了楼梯口,廖碧华刚好从楼上下来,看到她很是意外:“芷依?你怎么在这里?” 少时的向芷依嘴是最乖的,尽管不认识却仍然甜甜地喊了声:“阿姨好,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听她这么问廖碧华脸上有些许不自然,像是不知怎么回答,好在这时蒋宴打开门走了出来:“妈,你在和谁说话?” 紧接着看到向芷依,也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向芷依回答:“我来给十六送猫粮啊。” 廖碧华并不知道他们认识,她甚至有点震惊,不过听了蒋宴的解释后也没说什么,反而笑了笑:“那你还不快来帮忙把猫粮运进去?” 那是向芷依第一次见廖碧华,也是唯一一次,印象里是很亲切的,所以当后来知道她和向崇山的关系以及最后惨烈的结局心头震颤了很久。 在此之前她对两家的恩怨一无所知,蒋宴是不可能跟她说这些的,告诉她的人是白婧瑶。 “向芷依,你知道向阿姨的去世对蒋宴打击有多大吗?他们母子俩感情一向很好,蒋宴当时在外地,本来还打算提前回家给她一个惊喜的,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怎么能不恨向崇山,怎么能不恨你?” 若说之前她对蒋宴还有怨怼,有愤恨,那么听完白婧瑶的话彻底乱了,究竟谁是谁的仇人?谁该恨谁? 那天晚上蒋宴回来后她没有像平时一样避而远之,而是小心翼翼迎了上去。 “干什么?”蒋宴瞥了她一眼。 她有点局促,不敢跟他对视,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你……吃饭了吗?” 蒋宴微感意外,片刻后冷笑道:“没吃,你打算给我做吗?” “你……想吃什么?” 蒋宴没说话,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向芷依几乎以为他要拒绝,却听他开口道:“给我煮碗面。” 她走进厨房煮面,煮好出来发现他坐在餐桌前喝酒。 “你还没吃饭,就别空腹喝酒了。”她走过去拿开酒杯,把面放在桌上,转身要走时却被他捏住了手腕。 因为喝了酒蒋宴眼底有些红,不过遮不住嘲讽:“向芷依,你这是在关心我?” 向芷依垂着眼眸,没说话。 蒋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玩味起来,接着一把将她拽坐在了自己腿上:“你要真关心我不如亲自喂我吃?” 向芷依抿了抿唇,欲挣脱他站起身。 蒋宴按着她的腰,倾身堵住了她的唇。 之前因为愤恨向芷依对他这种举动会觉得屈辱,每次都挣扎抵抗,但这次却迟迟没有推开他。 蒋宴眼中闪过惊诧,但只是一瞬,很快又用力吻住她。 两人之间的气息越来越凌乱,越来越火热,近乎失神间向芷依感觉自己被推倒在地,紧接着是衣衫撕裂的声音。 她骤然回过神,慌得立刻推开他,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栗。 “躲什么?”蒋宴捏着她的下巴冷笑,“你本来就是我的人,有资格躲吗?躲得掉吗?” 向芷依微微喘.息着,抱住裸.露在外的胳膊,眸中有抑制不住的水汽:“蒋宴,地上凉,我冷。” 蒋宴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接着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向芷依以为他会就此停止,毕竟一直以来不仅她抗拒他,他对她也嫌弃的很,谁知他忽然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楼上走。 进了房间不容分说把她往床上一扔,找到遥控器打开空调,另一只手直接扯开了领带。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向芷依后来并不愿多做回想,只记得自己惊恐,迷茫,和想起来就颤抖的疼痛,而蒋宴则像个野兽,凶狠,无休止的掠夺,他多少是有些失控的,甚至后悔,所以那次之后过了很久向芷依都没有再看到他。 梦里浮浮沉沉,从开始到结束,耳边似乎回荡着各种各样的话语,没有逻辑,没有头绪。 “你是谁?” “蒋宴,这儿有一只小猫咪。” “向芷依,照顾好自己。” “你为什么要姓向,为什么偏偏是向崇山的女儿?为什么!” “芷依,我爱你……很爱你……” 最后倏忽一转,是白婧瑶微笑又残忍的斥责:“蒋宴不可能会放过你,他以前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不清楚?你是不是还想再经历一次?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说穿了就是偷来的,向芷依,你这个小偷!你死定了!” 她终于大梦初醒,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她浑身冷汗涔涔,侧过头摸了摸,枕边人还在,还温暖。 她松了口气,习惯性往他怀里凑了凑,这时听见他问:“醒了?” 向芷依闭着眼睛“嗯”了声,两秒钟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刚做完冗长的一场梦,她对蒋宴的声音特别敏感,这和梦里的他也太像了。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他深沉的,漆黑如幽潭的目光,他目不转睛,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看着她,手指不轻不重捏着她的下巴:“向芷依,你还逃不逃了?” 第17章 有那么一瞬间向芷依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她一瞬不瞬盯着蒋宴,耳边听到窗外各种嘈杂,说话声,脚步声,甚至胡同口小贩的吆喝声,忽远忽近传来,每天早上都是如此,她和蒋宴在房间里相拥而眠,房间外则是充满烟火气的人间清晨。 不是梦。 她所有反应都慢了半拍,直到此刻才骤然回笼,眼眸一下睁大了,随后惊慌失措掀开被子下床。 却因为太过慌乱跌倒在地,她瞪着蒋宴,像是面对来自地狱的修罗,嘴唇微颤,脸上半点血色也无。 蒋宴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然后也起身下床,他动作从容甚至带着点优雅,接着转身走到向芷依面前蹲了下来:“你慌什么?” 向芷依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然而一对上他的眼神还是出于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惧意是自内心深处涌起的,根本不由她控制,她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料到这么突然,这么猝不及防。 她甚至都顾不上难过和伤感,恢复了记忆的蒋宴第一时间带给她的又是那种熟悉的压迫,让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想逃避。 她跟他对视了片刻,豁然站起身往前走,蒋宴一抬手环住她的腰,低头贴着她耳背道:“不穿鞋?” 向芷依呼吸急促,仓皇地推开他,穿上鞋后走进卫生间,“砰”一声把门关上并且反锁。 她手撑着洗漱台站了一会,然后打开水龙头,接了捧凉水泼在脸上,又顿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披头散发,脸庞白的像个鬼魅,本来经过这半年的调养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眼里也有了光彩,结果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连自己都不忍直视,她闭了闭眼睛,在远离蒋宴的空间里终于冷静了一点,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她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蒋宴恢复了记忆,是不是也复苏了对她的恨意? 她不敢想…… 她在卫生间待了很久才出去,结果看到蒋宴正在厨房做早餐,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这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几乎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他。 “洗好了?”蒋宴转身走了过来,“怎么这么久?”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她,嘴角微微勾着一丝笑容,疏离,淡漠,漫不经心。 终究不复以前的温和柔软。 向芷依蓦然回神,立刻移开目光。 蒋宴也没追问,只是说:“可以吃饭了。” “……我不饿。”她说完转身往卧室走。 结果下一刻被他拽住手臂,她不妨,直接跌进他怀里。 “不饿也得吃。”蒋宴低头看着她,语气不容置喙。 向芷依用力推开他:“那等我换好衣服。” 蒋宴淡淡挑了挑眉:“好,我等你。” 向芷依换好衣服出来,蒋宴果然坐在餐桌前等着,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他像以前一样先把牛奶递给她。 她接下来仰头一口气饮尽,蒋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默然无声吃完早饭,向芷依站起身说:“我去店里了。” “好,走吧。”蒋宴也站了起来。 向芷依看着他:“你……也要去吗?” “不然呢?”蒋宴漫不经心地反问。 向芷依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跟他一起往外走,到了门口蒋宴先走了出去,她却停下来了。 “怎么了?”蒋宴回头问。 向芷依低着头,凌乱的头脑好像在某一瞬间忽然清明了,都已经这样了,已经结束了,已经清醒了,彼此都心知肚明,又何必粉饰太平? 想到这里她缓缓抬起眼眸,迎着他的目光:“蒋宴,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蒋宴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不过也没表现出惊讶,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向芷依却不这么想,她追问:“那说现在,你想起了多少?又记得多少?” 蒋宴定定看着她,最后说:“全部。” 向芷依张了张口,忽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所有。”蒋宴接着说,“包括你想把婧瑶赶出澜溪镇,我都知道了。” “你见过白婧瑶?”向芷依心中猛地一刺,“什么时候?” 蒋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目光如炬盯着她:“向芷依,你怎么敢?” 向芷依脸色惨白,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最后恍恍惚惚笑了:“难怪你会突然恢复记忆,原来是见过了白婧瑶……” 她笑着,笑容自嘲又凄凉,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也好,也好,现实或许是可怕的,但也好过我日日惶恐……” 蒋宴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眼眸说不出的幽深,他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 “芷依姐!”卡卡一看到向芷依立刻奔过去,“你昨天到底跑哪儿了?急的我差点报警知道吗?” 向芷依勉强笑了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哎呀你没事就好啦,你不知道姐夫都急死了。”刚说完蒋宴从外面走了进来,卡卡又朝他走过去,“姐夫,体育东路那边有两束花要送,然后你顺便帮我带点芋糖回来,行吗?” 蒋宴挑了挑眉:“没问题,还需不需要什么了?” “不要了,我最近减肥,又不能喝奶茶。”卡卡笑嘻嘻道,“你要不问问芷依姐要不要带什么。” “她……”蒋宴转头看了向芷依一眼,嘴角若有似无勾了勾,“应该是不需要,我先走了。” 卡卡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愣神,接着走到向芷依身边:“芷依姐,我怎么觉得姐夫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啊?” 向芷依正在发呆,卡卡问了两遍她才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姐夫今天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卡卡咕哝着,“反正感觉和平时不一样。” 连卡卡都有所察觉…… 向芷依苦笑一声:“你以后别再随便跟他开玩笑了。” “为什么?”卡卡不解地问。 “因为不一样了。”向芷依说完转身往里面走。 卡卡还是不解何意,只好啧了声:“算了,你俩今天都不太对劲。” * 白婧瑶走到民宿楼下的花园里,一眼看到蒋宴站在一棵广玉兰树下,她脚步微顿,接着走过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蒋宴没说话,周围略有些暗,白婧瑶也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继续道:“都这个点了,向芷依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蒋宴还是不说话,过了会儿才开口,却是喊了她一声:“婧瑶。” 白婧瑶蓦然愣住,下一刻猛地反应过来:“蒋宴,你……你恢复记忆了?” 蒋宴淡淡“嗯”了一声。 白婧瑶一时控制不住喜极而泣,也顾不得什么了,扑过去抱住了他:“太好了,蒋宴你终于想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蒋宴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 “那接下来怎么办?”白婧瑶抬头看着他。 这个问题白天向芷依也问过。 怎么办? 他还真没想过。 于是抬手推开她,敷衍道:“再说吧。” 白婧瑶一向心思敏感,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疑惑:“蒋宴,你难道不打算回檀城吗?” 蒋宴顿了顿说:“没有。” “那……向芷依呢?”白婧瑶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准备把她带回去吗?” 蒋宴沉默。 白婧瑶按下心中的惶恐,温声劝道:“蒋宴,我觉得她要是不想走的话你就别勉强了,你困得住她的人,困不住她的心又如何?我知道你恨她,但是……毕竟也折磨了她这么多年,往后就算了吧,难道真打算一辈子都纠缠不休吗?” “我以前对她很不好吗?”蒋宴忽然问。 语气中的疑惑竟不像虚假,白婧瑶忍不住有点慌了:“蒋宴,你不是已经恢复……” 不等她说完蒋宴自己点了点头:“是很不好。” 白婧瑶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内心恍然涌起一种错觉,蒋宴虽然此刻跟她近在咫尺说话,但实际上离她很远很远…… * 向芷依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蒋宴还没有回来。 习惯是个多么可怕的事情,尽管恢复了记忆的蒋宴让她感到恐惧,却还是因为这个房子没有他而觉得空荡寂寥。 她坐不住,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到厨房,最后走进浴室,对着置物架上的情侣牙杯发了很久的呆。 她和蒋宴在这个房子里生活时间不长,远比不上檀城的那三年,但回忆起来发生的事情却很多,全部都是温暖的,美好的。 她茫茫然又走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脑中浮现起情人节他在房间里全部布满玫瑰的烈焰场景,明明是不久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好像上辈子那么远。 越想心里越空,越疼,她躺了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身边坐下,于是缓缓睁开眼睛。 她刚睡醒,脑中不清明,而且因为睡前一直想着的是蒋宴的温存,所以一看到他立刻开心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你回来了?” 被她抱着的人应该是刚到家,身上带着凉意,也不说话,就任由她抱着,她微微抬眸,对上他讳莫如深的眼神,顿时如同被烫了似的,猛地松开手。 第18章 蒋宴却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向芷依,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向芷依一时没明白:“什么?” “我如果一整夜都不回来,你是不是也完全不在意?”蒋宴深邃的眼眸乍一看仿佛盛着千言万语,但细细探究又是一片幽沉,毫无波澜。 向芷依确实没想过打电话给他,毕竟都已经现在这个局面了,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怎么可能还像从前一样?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听到他接着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以及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向芷依有点急了,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问?” “这些都跟你没关系是吗?”蒋宴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冷笑,“向芷依,你可真是够清醒的。” 向芷依蓦然觉得可悲,都这个时候了她再不清醒,那还要沉沦到何时? “我去见了白婧瑶。”蒋宴直接说,“我们打算明天回檀城。” 向芷依身上微微一颤,缓缓抬眸,对上他幽深的眼神:“你也一起。” “不!”她脸色蓦地一白,“我不走!” 蒋宴冷声道:“由不得你。” “为什么你一定要带我走?白婧瑶不是都已经来找你了吗?”向芷依想不通,也不理解,“蒋宴,你是不是还打算像以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怎么对得起白婧瑶?” 蒋宴沉默了许久,然后说:“她是她,你是你,我从来没有把你们相提并论过,婧瑶也不会阻止任何我想做的事。” 向芷依顿时无言以对。 “你如果不想让你在澜溪镇仅有的朋友受到伤害,那就乖乖跟我走。”蒋宴站起身脱掉西装,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向芷依,别忘了当初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向芷依绝望到极致反而笑了:“是你的玩物?商品?还是工具?” 蒋宴眼眸微眯,看了她很久,最后朝她伸出手:“起来,可以休息了。” “你自己去吧。”向芷依闭上眼睛,“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两个人也可以很安静。”蒋宴不容分说把她抱了起来,走到卧室放在床上。 向芷依还想挣扎,他直接拽过被子把她盖起来,然后躺在她身边,强行把她按进怀里:“别动,睡觉。” 如果不看到他的脸和冷漠如水的眼神,此刻这个姿势和他身上的气息还是很容易让人安定的,甚至会在某一瞬间和过去重合,反正也挣脱不了,慢慢的向芷依也就不动了。 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墙壁上挂钟的滴答声,她闭着眼睛,却毫无困意,想到明天就要回檀城,双手下意识抓紧了。 随后头顶上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还不睡?” 向芷依没吭声。 哪儿那么容易睡着? 饶是她不愿意去回想,脑中还是不可遏制浮现起之前蒋宴耐着性子哄她入睡的情景。 这样的事情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向芷依。”正凌乱间蒋宴开口喊道,随后翻了个身,把她往怀里搂紧了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你知不知道你刚离开的那半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向芷依怔住了。 那时她每天担惊受怕,自己怎么过来的都不愿想,又怎么会知道他? “我日夜找你……”蒋宴声音低沉的甚至有些无力,“向芷依,你怎么敢……怎么敢离开我?” 向芷依心里微微收紧了,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没有找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蒋宴低下头,深邃的眼眸紧紧锁着她,“永远逃离我的身边,一辈子看不到我这个人,你就是开心的,对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蒋宴的语气以及眼神除了深沉之外似乎还透着一丝伤感,向芷依眨了眨眼,忽然有些不明白了,明明两个人在一起都是不开心的,为什么…… “别再想着逃走,别再让我又一次经历……”蒋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冲动地把她扼进怀里,“否则我真的会把你锁起来,向芷依,你听到了吗?” 向芷依茫然不知所措,她一定是太过慌乱导致头脑不太清醒,否则为什么会觉得眼前这个抱着她说着威胁之语的人竟然有那么一点无助…… * 次日下午,卡卡拽着向芷依的手,满脸不舍:“你们怎么突然决定要走啊?之前都不说一声。” 向芷依勉强笑着安慰:“是挺突然的,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卡卡噘着嘴,还是不怎么开心。 向芷依没说话,下意识看了蒋宴一眼。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别着急,总有再见面的那一天。”蒋宴微微笑了笑,“要不你和我们一起?” “那算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们吧。”卡卡叹了口气,看向蒋宴,“姐夫,你可一定要把芷依姐早点带回来啊。” 蒋宴挑了挑眉:“没问题。” 之后两人上车,向芷依刚拉开后座的门,又被蒋宴关上了:“坐前面。” 他们先去民宿接白婧瑶,车子停下来时,白婧瑶习惯性拉开副驾驶车门,结果一眼看到向芷依,不由愣了下。 “我让你。”向芷依说着便要起身,反正也不想坐前面。 “不用了,”白婧瑶反应也快,立刻笑着拒绝,“我坐后面就行了,换来换去的麻烦。” 她随后上了车,蒋宴默默发动车子往前开。 向芷依从后视镜里看着澜溪镇越来越远,心里说不出的荒芜,生活了一年的地方,如今被迫离开,蒋宴话说的好听,但她知道再回来的几率很小…… 等到车子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了,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昨晚睡得不踏实,这会儿靠着座椅,被温暖的阳光照着,竟然微微有了困意,只是路途颠簸,头时不时磕在车窗上,也睡不安稳。 尽管如此向芷依也不愿睁开眼睛,到后来是真的困了,思绪渐渐有点迷糊,恍惚中觉得有人拽了她一下,随后脑袋靠住了什么东西,不乱晃了,于是彻底睡了过去。 白婧瑶坐在后面,看着蒋宴小心翼翼托住向芷依的动作,尽管表面波澜不惊,但手指微微捏紧了。 * 天黑之后,他们到达了霖市,准备在这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入住酒店时前台接待礼貌地问:“请问要几间房?” 不等蒋宴回答,白婧瑶先道:“三间。” “不用了,”蒋宴这时开口,“两间就行。” 前台接待笑着点头:“好的,请稍等。” 向芷依站在后面看着两人,什么都没说,等办理好入住手续后对蒋宴道:“房卡给我。” 白婧瑶见她拿了房卡转身要上楼,便问:“芷依,等下我们要去吃饭,你不一起吗?” 向芷依回头看着她,淡淡道:“我不饿。” 说完转身走了。 “不去就不去吧。”蒋宴说,“等下给她带回来。” 向芷依进房间后先泡了个澡,出来后感觉有点饿,看看时间才八点,于是准备打电话让客房送点吃的上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打房门先开了,蒋宴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直接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来摆在茶几上。 向芷依本来就饿了,这会儿闻着食物的香气只觉双腿发软。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每样买了点。”蒋宴边说边抬头看着她,“你还不过来,是想要我喂你?” 向芷依不想跟他置这个气,走过去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发觉蒋宴盯着她看,脸色微微有点不自然,便说:“我自己吃就行了,你先走吧。” 谁知蒋宴却问:“我去哪儿?” “白婧瑶那边,”向芷依还很疑惑地看着他,“你不跟她住一起吗?” 不然为什么只要两间房? 难道…… 蒋宴脸色变幻莫测,顿了顿说:“我住这里。” 向芷依愣了:“你跟我住一起,白婧瑶能愿意吗?” 蒋宴看着她,忽然问:“那我跟她住一起,你就愿意了?” “……”向芷依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蒋宴也没打算听她回答,只是淡淡挑了挑眉:“我得跟你住一起,不然你半夜跑了怎么办?” 向芷依瞬间懒得理他了,自顾自吃着饭。 她吃的很慢,但蒋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一直看着她吃完,然后站起身拽住她的手。 “干什么?”向芷依问。 “过来。”蒋宴把她拽到玄关处,自己进去里面把吹风机拿了出来,“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洗完头不吹头发的毛病?” 向芷依没吭声,任由他站在身后帮自己吹头发。 她有时候洗完头不吹干头会疼,这个毛病之前还在檀城时他就知道,因此最见不得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偏偏她经常忘记,所以尽管他嘴上发着牢骚,也还是每次都替她吹干。 久而久之都形成一种习惯了。 向芷依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时外面忽响起敲门声,伴随着白婧瑶的声音:“蒋宴,你在吗?” 第19章 蒋宴关了吹风机,上前一步把门打开,只见白婧瑶站在门口,笑着问:“芷依睡了吗?” “还没有。”蒋宴说,“你找她有事?” 白婧瑶打开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盒:“我记得她以前很爱吃甜品,所以刚才去买了点。” 蒋宴听她这么说只好侧身让她进来,白婧瑶刚踏进房间,一眼看到向芷依站在玄关处,身上穿着酒店浴袍,发丝散乱,再一看蒋宴手中拿着吹风机,什么都明白了。 她眨了眨眼,笑容竟然分毫不乱:“芷依,我怕你不想吃饭,所以买了几块蛋糕给你。” “谢谢婧瑶姐。”向芷依淡淡看着她,“可惜我已经吃完饭了。” “那就留着明天吃,反正一晚上也不会坏。”白婧瑶把蛋糕盒子放在玄关柜上,转身对蒋宴道,“那我先走了。” 或许男人的心思终究和女人不一样,她离开后蒋宴若无其事地继续吹头发,向芷依却心潮微有起伏,尽管刚才白婧瑶脸上的笑容堪称无懈可击,但她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甘,以及怨怼。 换作刚开始她可能会觉得不安,但现在完全不在意了,毕竟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白婧瑶怨也好,痛也好,都只管冲着蒋宴去,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吹完头发蒋宴去了浴室洗澡,向芷依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睡了一下午,现在简直精神灼灼。 过了一会,浴室里的水流声停止了,蒋宴走了出来,向芷依侧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同样穿着浴袍,在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 两人各躺一边,向芷依倒是没有刻意回避,只是本就身形瘦弱占不了多少地方,因此中间空了很大一块,显得特别泾渭分明。 蒋宴对此很是不乐意:“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 向芷依不想因为这个跟他发生争执,默默挨了过去。 蒋宴:“再近点。” 已经挨到了身边,再近就…… 向芷依干脆拱进他怀里,还抬起一条腿搭在他身上,很明显的赌气之举,甚至带着点挑衅。 但蒋宴却什么都没说,似乎还挺满意,他把被子往上拽了点,关掉大灯,只留了床头的小灯。 周围静了下来,向芷依睡不着,喊道:“蒋宴。” 蒋宴正在看手机,闻言“嗯”了一声。 “你这次回檀城还打算住在龙吟山顶别墅吗?”向芷依有些犹豫地问,“能不能……换个地方?” “为什么?”蒋宴问。 “……那里太空了。”向芷依顿了半晌才说,其实是因为害怕,他们在那所房子里都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不知道蒋宴能不能懂。 蒋宴许久都没说话,向芷依抬眸看着他:“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当时停电了,连张妈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手,脚都伤了……” 要说受伤,她在那所房子里受过的伤简直多不胜数,但只有那一次不是因为蒋宴造成的,所以才会特地拿出来说。 蒋宴当然也记得,那次还是他回来把她抱上的楼,他也不是没听进她的话,只是此刻看着她小心翼翼,还有一丝丝委屈的眼神,控制不住有点心猿意马。 多少人说他冷情冷欲,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大概是把全部的欲念都用在了向芷依身上,无药可救般沉堕。 因此当她又喊了一声:“蒋宴?” 他直接把手机往旁边一放,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向芷依愣了一瞬,此刻她这个姿势简直任由他予取予夺,她被他吻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就在这时蒋宴手机忽然响了。 他置若罔闻,向芷依倒是偏头看到了来电显示:婧瑶。 白婧瑶居然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是有事? 还是刻意? 无心? 亦或是蓄谋? 向芷依忍不住有些愣神,蒋宴却因为身下人乖了许多而更加情难自制,吻从嘴唇移至耳侧,再到脖子,动作几近失控。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这次蒋宴也看到了,尽管满脸郁沉,却还是停下来点了接听:“喂,婧瑶,怎么了?” 白婧瑶不知说了什么,蒋宴略微带点安抚的语气道:“你别着急,慢慢说。” 向芷依在一旁看着,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和白婧瑶争风吃醋的资格,但心里依然有些不忿,啧可能是不愿意看着蒋宴掌控一切,于是冲动之下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探起身体,如同蒋宴刚才吻自己一样,吻住了他的唇。 虽然之前她也主动过,但这一次的目的性太明显了,她撬开他的齿缝探进去,唇舌翻转,激烈而又大胆,蒋宴着实被惊到了,以至于第一时间都忘了有所动作。 手机里白婧瑶的声音还在继续:“蒋宴,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听不见了吗?蒋宴?” 蒋宴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推开她,但向芷依都已经做了,又怎么会轻易结束,她像一条水蛇一样缠着他,吻他。 尽管知道她不安好心,但蒋宴还是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手机那头白婧瑶仿佛觉察到了什么:“蒋宴,你在做什么?” 蒋宴猛一用力把向芷依掀了过去,对着手机道:“我已经睡下了,你直接打电话叫客房,二十四小时都有人。” 说完迅速点了挂断,然后捞过向芷依压在身下,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找死是不是?” 向芷依目的达到,不吭声了。 蒋宴用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嘴角勾起熟悉的冷笑:“向芷依,让我再教教你,这世上做任何事都得付出代价。” 他说到做到,为此向芷依第二天几乎起不来,腰是酸的,每一块骨头都是软的,精神怎样不清楚,总之能感觉白婧瑶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他们是当天下午到的檀城,时隔一年再次踏上这座城市,向芷依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冷漠。 昨晚蒋宴虽然没有明确答应她换个住处,但事实上已经安排了,只是新换的地点让她倍感无语。 还是在龙吟山顶别墅,只不过不是原先的那栋,而是另一栋小一点的,并且把她的卧室改到了楼下,除此之外还把以前的保姆张妈请了回来。 向芷依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于这里,但已经如此也没多说什么,蒋宴把她送回来后就走了,一直到晚上还不见人影。 在檀城的蒋宴终究和在澜溪镇的蒋宴不一样,向芷依之前只顾得上惊惧,倒没有想其他的,直到此刻独自坐在偌大的房间,才一点点被落寞和空寂所吞噬。 她之前的人生只有以后,未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怀念过去。 她想念那个时时对着自己笑,处处围着自己转的蒋宴。 可那终究也是过去式了。 “向小姐。”外面传来张妈的声音。 向芷依回过神,走过去把门打开:“怎么了?” “过来吃饭吧。”张妈亲切地冲她笑道,“我做了你爱吃的椒盐排骨和虾丸汤。” 张妈厨艺很好,但向芷依对吃饭一向没什么热情,或者说得视心情而定,从前便吃一顿丢一顿,没有规律,张妈都习惯了,一般都是问好了她想吃什么再去做。 但今天刚回来,尽管向芷依不想吃也不好拂她的意,于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张妈见她在餐桌前坐下,很安静地吃起了饭,不由感慨道:“得亏你回来了,不然先生能急死,你是不知道你刚走那阵子,他憔悴的简直都不能看。” 向芷依动作微微一顿。 张妈继续道:“他那时候什么都不管了,没日没夜的找你,可又找不到,愁的天天喝酒,有一次甚至喝到胃出血昏过去了,还是白小姐打电话叫的救护车,结果第二天听说你有了消息,也不顾还在住院,直接把针头一拔就走了,我当时瞧着那情形,你要是找不到,只怕先生也活不长了。” 她说到最后更加叹息了一声:“向小姐,以后可千万别再不声不响的就走了,真会要了先生的命的,你们还年轻,一辈子长着呢,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向芷依喝着汤,看似不为所动,一滴眼泪却毫无预兆落进了碗里。 她和蒋宴到底谁会要谁的命? 到底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 到底是谁的错? * 紫轩楼,九楼包厢。 林暮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看着蒋宴:“半年没见,我看你的状态比在檀城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莫非澜溪镇的水土养人?” “说什么呢?”蒋宴面色沉静,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向芷依在澜溪镇?” “因为答应过她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你。”林暮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你知道我的,要么不答应,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但你更不会轻易答应别人,尤其涉及到我的事。”蒋宴看着他,“向芷依做了什么,让你答应帮她?” 林暮笑了:“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蒋宴眉头紧蹙。 “算了,反正你已经找到了她。”林暮叹了口气,竟然罕见地顿了片刻才道,“求我,跪下来求我。” 第20章 蒋宴回到家时张妈已经离开了,偌大的客厅一片漆黑,他慢慢走到向芷依房间门口,手都搭上了门把,但最终没有拧开,片刻后默默转身上了楼。 向芷依第二天在一片安静中睁开眼睛,昨晚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一夜朦胧,总觉不安稳,这会儿醒来也不想睡了,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空无一人。 蒋宴难道一夜没回来? 她心中闪过疑惑,紧接着忽然想到,夜不归宿于以前的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是在那半年的温存中陷得太深了,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 想是这样想,终究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接着起身拉开窗帘,大片阳光自落地窗照射进来,她看着远处的山峦发了一会呆,然后才去洗漱。 今天周末,张妈不用过来,她准备去冰箱看看有没有速食早餐随便吃点就算了,结果一走出去发现厨房有人影晃动。 难道张妈的工作时间改了? 她怀着疑惑走过去,下一刻蓦地顿住脚步。 与此同时蒋宴回过头,淡淡道:“起来了?过来吃早餐。” 他身上穿着深蓝色睡衣,头发凌乱,很明显也刚起床不久,这么说是昨晚就回来的。 回来了,却没有打扰她…… 这个认知没有让向芷依觉得轻松,反而有点胡思乱想,毕竟这可不是他平时的做派。 蒋宴见她站着不动,又喊了一遍:“过来吃饭。” 向芷依抬脚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清汤面,说了声:“谢谢。” 蒋宴也算是十分了解她的饮食习惯,知道她早上吃不下油腻的,清汤面里什么都没放,只有几根青菜,不过汤底十分鲜美。 她吃了一口面,抬头看着他,发现他眼底有一圈淡淡的乌青,像是没睡好,便没忍住问了句:“你昨天是不是很晚才回来?” 蒋宴顿了顿,然后“嗯”了一声。 其实并不晚,才十点多一点,但一夜都没睡好,因为她不在身边…… 吃完饭蒋宴看了下时间,跟她说:“我要出去一趟。” 向芷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他出去需要先跟她说了? 蒋宴也反应了过来,脸色隐隐的有些不好看,随后自顾自上了楼,再下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都走到门口了,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问向芷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向芷依眨了眨眼睛,之前蒋宴跟她说话从来都是吩咐,命令,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现在居然句句都是询问? 蒋宴显然也很不适应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快又改口:“你跟我一起。” “你要去哪儿?”向芷依问。 蒋宴冷声道:“你别管,跟我走就是了。” 向芷依没办法,只好进房间换了衣服。 * 向芷依没想到蒋宴所说的出去一趟竟然是去商场,印象中他很少来这种地方,买东西的事全交给助手去做,而且他刚回来有什么东西要买? 过了一会,她更惊讶了,蒋宴看上去根本就没打算买东西,而是一直慢悠悠的逛着,还顺手买了杯奶茶给她。 向芷依不禁有些愕然,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蒋宴只是单纯带她出来逛街? 这…… 恢复了记忆的蒋宴尽管态度还很冷淡,但行为举止却和以前有了很大不一样,这让她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过去那半年也对他产生了影响? 但到底影响到什么程度,向芷依不敢妄断,只是偷偷看了他一眼,哪知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怎么了?”蒋宴问。 “没什么。”向芷依边说边举起手里的奶茶,“给你喝一口。” 她一时疏忽做了在澜溪镇时惯有的举动,下一刻才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抽回手,谁知蒋宴却低头含住吸管,喝了一口。 他动作很自然,没有一丝犹豫,喝完直接拉着她往前走,向芷依未免有有些愣神,她真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准备往三楼去时蒋宴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后接听:“喂,婧瑶?” 向芷依:“……” “我在星隆商城……”白婧瑶不知说了什么,蒋宴眉头微微一蹙,“……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过去。” 向芷依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该一样的还是一样…… “婧瑶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下。”挂断电话蒋宴对向芷依道,“要不你……” “我再逛一会。”向芷依说,“等下自己打车回去。” 蒋宴看着她没动。 “怎么?”向芷依自嘲地笑了笑,“怕我跑了?” 蒋宴目不转睛盯着她,不顾周围人来人往,直接揽过她的腰:“向芷依,我现在不是怕你跑,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 向芷依平静道:“我心甘情愿了,那你呢?你能接受吗?” 蒋宴顿时无言以对,表情深沉又凝重,过了一会缓缓松开手,转身走了。 向芷依一瞬不瞬看着他的背影,她不该有错觉的,哪怕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比起白婧瑶她也只是在蒋宴心中占了个边边角角,不值一提。 蒋宴不愿放开她,可也做不到对她心甘情愿,他束缚她的同时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他困住的不止是她,还有他自己…… “你是……向芷依吗?”向芷依心绪凌乱间忽听有人跟她说话。 她慢慢抬起眼眸,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斯文俊秀的男人。 她猝不及防愣住了:“你是……” “林抒成。”对方脸上的笑容更深,“芷依,好久不见。” * 海岸咖啡厅。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差点没敢认。”林抒成笑盈盈看着向芷依,“你以前就很瘦,现在比以前还瘦。” 向芷依笑道:“那不是很好吗,多少人想瘦都瘦不下来呢。” “不好,太瘦了不健康。”林抒成打量着她,“芷依,这几年你去哪儿了?我竟然一点都联系不到你。” 向芷依心里微微颤了颤。 林抒成是她在国外留学时的学长,也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那时候他们同专业的几个留学生经常聚在一起,感情很好,毕业前夕还约定好了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断联谁是狗,结果向芷依一回国就遭遇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连生存都成了问题,更别提联络旧友了,她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索性就彻底断了联系。 “怎么了?”林抒成见她表情不太对,便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是躲到哪个世外桃源隐居了吧?” “是啊,”向芷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隐居去了,最近刚回来。” “那正好,我也刚回国不久,以后就常来常往。”林抒成说着拿出手机加了她的微信。 之后又聊了一会,林抒成有事要先走,两人便离开了咖啡厅。 “芷依。”走之前林抒成看着她,表情很是意味深长,“我看你不太开心,过去几年都没联系到你,现在既然遇上了,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向芷依低着头,应了一声。 “你啊……”林抒成叹了口气,又笑道,“反正我现在有你微信,就算你不联系我,我也会联系你。” 向芷依抬头道:“师兄你说哪儿去了,我也不是……” “还知道我是你师兄呢。”林抒成啧了声,“别忘了就行,好了我还要去办点事,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向芷依忙说:“不用,我还要去买点东西。” “那行,我走了。”林抒成说完便离开了。 * 一般情况下蒋宴被白婧瑶叫去都要很晚才回来,或者不回来,这次也不例外,眼看都过了十一点还没见到人,向芷依觉得应该是不回来了。 于是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拿着手机,不知不觉竟然点进了通讯录,目光落在蒋宴的名字上,手指顿了半晌,最终只是点开通话记录看了看,而后又退了出来。 正准备躺下时忽听外面传来开门声,她心里蓦然一提。 回来了。 随后只听脚步声响起,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停住了,向芷依几乎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盯着门把手。 然而过了片刻,脚步声又重新响起,并且渐行渐远,往楼上去了。 向芷依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失落?亦或是不解? 换作以前她应该为蒋宴这种举动感到松一口气,然而现在好像不是这样了…… 但她又想不通具体是什么样,或者说想得通,但一时半会不愿接受,就好像尝过了糖的孩子,对甜蜜有着控制不住的渴望,哪怕知道那块糖不是她的。 周围重新陷入安静,已经快凌晨了,估计蒋宴都已经睡下了,向芷依躺下来闭上眼睛,却毫无困意。 过了一会感觉有点渴,更加睡不着了,于是起身打开门,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她动作很轻,喝完把杯子放回原处,转身正准备回房间,这时楼上房门忽然开了,蒋宴走了下来。 向芷依一时愣住了,她几乎没发出声音,怎么就把他吵醒了? 还是说他还没睡? 第21章 蒋宴慢慢走了过来,向芷依问:“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下来喝水。”蒋宴说完目光瞥到她脚上,眉头顿时一拧,“又不穿鞋?” “哦,我走的太……”向芷依话未说完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他应该是刚冲完澡,身上明显的带着潮气,以及一股沐浴乳的清香,向芷依被他这么抱着,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蒋宴抱着她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自己也躺了下来。 手臂习惯性把她揽进怀里,掌心扣住她后脑勺,完完全全占有的姿势,似乎这样他的整个人生就是完整的,否则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睡没睡着,向芷依没忍住抬了下胳膊,哪知刚一动就被他按住:“别动,我一会就走。” 向芷依默了片刻,然后说:“……门没关,我去关门。” 蒋宴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她沉默却没有躲避的眼神,也顿了片刻,说:“我去。” 这晚之后两人又开始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恢复了记忆的蒋宴没有失忆期间的温柔,但也不像过去那么暴躁,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沉默的,虽然话少了点,但相处起来压力也小,以及再也没有夜不归宿过。 “把他留下来好好照顾他,趁这个机会化解他心里的恨意,毕竟他清醒的时候不可能对你放下芥蒂,那你们就永远处在一个恶性循环的状态。” 向芷依想起当时林暮说过的话,她不确定蒋宴现在对她还存着多少恨意,但肯定不是毫无芥蒂,她倒也没那么高的奢望,只要不是恶性循环就好。 这样下去那以后有一天是不是可以…… “叩叩叩。” 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张妈走过去打开门,笑道:“白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向芷依正在阳台上坐着,听到声音抬起头,只见白婧瑶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由感到意外。 白婧瑶知道她和蒋宴的关系,过去从不踏足龙吟山别墅,这还是第一次来,而且这个时间很明显不是找蒋宴的。 其实这么多年向芷依一直没真正弄清楚白婧瑶和蒋宴之间的关系,她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蒋宴很喜欢白婧瑶,但是在她留学的那几年,白婧瑶却一直在和向云朗谈恋爱。 哥哥曾经发过很多他们的照片给她,甚至有一次还说婧瑶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嫂子了。 他们当时应该是互相喜欢的,可是在后来向云朗车祸离世后白婧瑶却绝口不提和他之间的往事,仿佛这个人在她那里从未存在过。 向芷依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向云朗离世后她心灰意冷,这才开始把目光放在蒋宴身上,然而看着他们这几年的相处方式,似乎又不止这么简单。 “芷依。”白婧瑶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晒太阳。”向芷依微微扯了扯嘴角,“我终于又经历了从前的一切,婧瑶姐,你还满意吗?” 白婧瑶脸色一变:“对不起芷依,在澜溪镇我说的那些话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是我咎由自取。”向芷依转头看着窗外,“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单纯的看看你。”白婧瑶坐在她对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了口,“芷依,你和蒋宴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一直这样下去吗?” “这话你问蒋宴去。”向芷依面无表情道,“我都已经逃过一次了,再逃第二次会没命的。” “你……爱不爱蒋宴?”白婧瑶接着问。 向芷依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白婧瑶垂眸,抿了抿唇说:“你爱的应该只是在澜溪镇的那个蒋宴吧?” 向芷依一时无言以对。 “可他终究不是那个他了,你们这样下去是不会有未来的,只会耽误彼此。”白婧瑶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她,“芷依,现在的蒋宴是不可能接受你的,他对你还有恨……” 明明都是事实,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无比刺心,向芷依自嘲地笑了笑:“你说的真对,所以婧瑶姐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或者你劝劝蒋宴,让他放过我?” “我不行,他不听我的。”白婧瑶苦笑一声,“我也希望他能放下过去,可是无能为力。” “那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向芷依冷笑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爱过我哥吗? 白婧瑶神情一下子变了,甚至别过了脸,竟像是对那个人有着很深的抵触。 向芷依不由微微蹙眉,向云朗对白婧瑶的痴情她是看在眼里的,不管他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如今他都不在了,她为何连提都不愿提起? 想到这里内心涌起一股不忿,索性站起身道:“婧瑶姐,我哥哥曾经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嫂子,他对你怎样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知道你们曾经因为什么而分开,但斯人已逝,你何必这样避之不及?” 白婧瑶面对她的质问无所适从,脸色隐隐发白,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蒋宴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到白婧瑶微感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婧瑶紧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蒋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往前走了几步问:“怎么了?” 白婧瑶摇摇头,慢慢站起身,结果下一刻竟踉跄着摔倒在地。 蒋宴赶紧上前扶住她,问向芷依:“她怎么了?” 向芷依也不清楚,她甚至分不清白婧瑶这种状况是真的还是装的,如果是真实的,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没事,”白婧瑶勉强笑了下,“芷依……应该是想她哥哥了……” 话音未落,蒋宴脸色难看地瞪着向芷依:“你提向云朗了?” 向芷依心中不忿更深,她迎着蒋宴的目光,坦荡道:“是,不能提吗?向云朗是你的仇人,但不是我的,他是我哥哥,更何况现在都已经……我连提都不能提了?” “别在婧瑶面前提。”蒋宴冷声道,然后抱起白婧瑶走了出去。 向芷依气闷地看着他的背影,白婧瑶是你心里的珍宝,那你就守护好了不要让别人有伤害她的机会。 现在这样算什么?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林抒成打来的,于是调整好情绪点了接听:“喂,师兄?” “忙吗?”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林抒成的笑意。 “还好。”向芷依说,“你找我有事啊?” “没事还不能找你了?”林抒成笑着啧了声,“晚上出来吃饭,我去接你。” 向芷依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吧。” “怎么,不方便?”林抒成问。 向芷依想到刚才蒋宴抱着白婧瑶离开的场景,不用说今天肯定要很晚才回来,她一个人待着也实在太没意思,于是道:“没有,你告诉我地址在哪,我自己去。” * “蒋宴?”白婧瑶见身边的人一直不说话,脸色还十分凝重,不由小心翼翼喊了声。 “怎么了?”蒋宴转头看着她。 白婧瑶温声劝道:“芷依应该就是单纯的想他哥哥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对,向云朗毕竟是她哥哥,所以你别跟她置气。” 蒋宴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 白婧瑶顿了顿又问:“你们现在……相处的还好吗?” “还行。”蒋宴依旧没什么表情道,说完看了她一眼,“你今天为什么去找她?”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担心她。”白婧瑶慢慢说着,“刚才跟她聊了一会,她言语之间透出来的意思还是想离开……” 蒋宴脸色蓦地沉了。 白婧瑶继续道:“你终究挽留不住她的心,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 “别说了。”蒋宴开口打断她,“我不可能再让向芷依离开,绝不可能。” “你误会了。”白婧瑶勉强笑了一下,“我是想说……要不你给她一个名分?” 蒋宴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婧瑶,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这么折磨自己,”白婧瑶垂眸,掩去眼底的落寞,“蒋宴,我……” “别管我了。”蒋宴移开视线,“多为自己考虑,以后也别再去找向芷依。” 白婧瑶低着头,暗暗咬紧了嘴唇。 * 蒋宴再次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相比于平时他今天回来算早的,谁知向芷依竟然不在。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内心第一时间涌起了惶恐,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她。 响了两声那边接通,然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蒋宴这才觉得安定了不少,问她:“你在哪儿?” “在外面吃饭。”向芷依说。 “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不用,我快吃完了,马上就回去。” “好,我等你。” 蒋宴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他抬起眼帘,看到向芷依走了进来。 向芷依没想到他真的就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连外套都没脱,不由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宴看着她,慢慢问:“你和谁吃的饭?” 第22章 灯光下蒋宴目光幽黑,深不见底,若是不相识的人第一眼看去,可能会感到害怕,但向芷依不同,她早已见惯了这样一双眼眸,因此平静道:“一个朋友。” 蒋宴没有追问什么朋友,只是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向芷依抬脚走到他身边。 他一伸手将她拽坐到自己腿上,掌心扣着她的腰,声音沉缓道:“以后去哪儿记得告诉我。” 向芷依不想因这个跟他争辩,淡淡点了点头:“好。” 蒋宴于是不说话了,神情深重,像是有心事,但不愿讲出来, “你吃饭了没有?”向芷依问。 “没有。”他回答。 一直在等你…… 这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向芷依犹豫着道:“要不我去……” “不用了,不饿。”蒋宴抱起她往卧室走,“明天……”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明天是昭婷的生日,晚上你陪我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向芷依顿了顿说:“好。” 昭婷是林暮的小女儿,今年才六岁,一个极其可爱的小姑娘,因为蒋宴的缘故向芷依见过她一次,当时也是在一个聚会上,小姑娘贪玩,竟趁着大人不注意爬上了花园里的假山,那下面就是一个水池,眼看不小心要掉下去时被她路过拽了一把。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孩童的心思向来是最纯澈的,小姑娘从那之后一直很喜欢她,包括后来林暮答应帮她也多多少少有这个原因。 如今她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昭婷的生日自然没有回避的理由。 * 第二天晚上,向芷依和蒋宴如约而至宴会地点,林暮是檀城商界的标杆人物,女儿的生日宴即便办的再简单也有不少人参加,现场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向芷依在人群中意外看到了白婧瑶,之所以意外是因为蒋宴不可能同时带两个女伴,那她是和谁一起来的? 心里虽疑惑,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倒是白婧瑶看到她后笑着点了点头。 “她是昭婷的英语老师。”蒋宴站在旁边忽然说了句。 向芷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过后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某些时刻表情管理不到位,让他看出端倪来了…… 两人刚走至大厅,一个穿着粉红纱裙的小女孩朝向芷依飞奔而来,满面惊喜地喊道:“向阿姨!” 向芷依蹲下身抱了抱她:“昭婷,一年不见长高了好多。” “你去哪儿了?”小姑娘委屈地噘着嘴,“好久都不理我,向阿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向芷依笑道:“怎么会呢?阿姨是有事要忙没时间回来,这不一回来就来看你了。” 说完捏了捏她的脸颊:“生日快乐呀小天使。” 到底是小孩子,林昭婷被她这么一哄很快又开心了,搂着她的脖子问:“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一个特别大,特别可爱的毛绒公仔,”向芷依边说边比划了一下,“不知道昭婷喜不喜欢。” 林昭婷直接摇头:“不喜欢。” “啊?”向芷依愣了一下,“真不喜欢吗?” “别人送的不喜欢,但你送的我就喜欢。”林昭婷郑重其事地说。 向芷依愣了愣,尔后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我们昭婷的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 “向阿姨,你知道我今天的生日蛋糕是什么样的吗?走,我带你去看。”林昭婷说完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蒋宴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未有多言,但眼中的光芒异常柔和,此刻看着那大手拉小手的背影远去,嘴角竟缓缓扯起一个笑容。 “羡慕吧?”林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蒋宴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收回去,毫不客气白了他一眼。 “也生一个得了。”林暮啧了声,“反正我看向小姐也很喜欢孩子。” 蒋宴眸光微动,似乎是想着他的话,但什么都没说。 * 林昭婷把向芷依拽去看了蛋糕,很快又被别的小朋友喊去了,向芷依顺道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只见前方大厅更加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她于是就不急着过去,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看着外面,举行宴会的酒店在江畔,从六楼能看到非常美的夜景,偶尔有风吹过来,比在前厅舒适多了。 她今晚穿了一件酒红色吊带连衣裙,挽着头发,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因为气色不太好的缘故特地加深了妆容,这么样窗前一站,就是位红唇乌发,雪肤花貌的清冷美人,吸引了不少路过男士的视线。 向芷依自己倒毫无所觉,只是出神地盯着窗外,按照以前蒋宴带她出席公开场合的经历,接下来肯定有不少议论和嘲讽,过去蒋宴从不在乎她的感受,不知道现在会不会…… “芷依。”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转过头,面露惊讶,“师兄?” 林抒成含笑走到她面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吧?” 向芷依也笑了:“确实没想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就更让你想不到了,”林抒成说,“林暮是我哥。” “真的啊?”向芷依果然更加惊讶,“从没听你提起过,是堂哥么?” “不是。”林抒成笑着摇摇头,“是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这比之前的信息更加让向芷依意外,以至于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我们过去不怎么联系,也就这两年才开始接触,早知道你和他认识,我何至于跟你失联那么久。”林抒成不着痕迹地把话带了过去,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 向芷依很快也调整好情绪,笑道:“只能说我们有缘无分了。” “不,还是很有缘的。”林抒成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停了停问,“你是和蒋总一起来的?” 向芷依表情微微一滞,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是的。” 这个问题她尚且可以应付,但倘若他问自己和蒋宴是什么关系,那她该如何回答? 好在林抒成是个温柔且细心的人,见她表情不对马上转移话题:“你在这里看什么?江景?” 向芷依笑笑:“随便看看。” “一直吹风当心着凉,回去吧。”林抒成说。 向芷依点点头,结果因为站的久了腿有点麻,再加上穿着高跟鞋,转身时步子没迈稳踉跄了一下,林抒成见状立刻扶住她的肩膀:“小心。” 向芷依堪堪站稳身体,还未及说话,蓦然感觉一道极其冷冽的视线看了过来。 她抬起头,只见蒋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脸色阴沉的甚至有些肃杀。 向芷依没想到这一幕会被蒋宴撞见,但说到底她和林抒成之间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因此也不算慌乱。 与此同时林抒成也看到了蒋宴,淡淡朝他笑了一下:“蒋总。” 蒋宴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揽过向芷依肩膀,面无表情地问:“看过蛋糕了?” 向芷依“嗯”了一声,对他无视林抒成的行为感觉有些不妥,于是说:“这是……” “好看吗?”谁知蒋宴却打断了她。 向芷依:“……” 这就未免有点不尊重人了,向芷依抿着唇,不打算理他。 林抒成早已看出了端倪,伸手推了下眼镜,笑道:“芷依,那我就先走了,下次见。” 向芷依只能点头:“好的。” 等他离开后,蒋宴也松开了手,向芷依都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谁知他只是淡淡道:“宴会马上开始了,走吧。” 说完也不管她,自己先往前去了。 接下来一直到宴会结束他神情都淡淡的,向芷依以为他在生气,可席间有人阴阳怪气跟她说话时他又替她反讽了回去。 这样的蒋宴实在让她捉摸不透,也有些……提心吊胆。 直到回到别墅,门一关,他突然转身把她抵在门后,目光锐利盯着她:“向芷依,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向芷依见他这样反倒松了口气,然后说:“林抒成是我在国外留学时的师兄,你看到的那只是个巧合,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蒋宴听了她的解释,却没打算放开她,面色依然一片晦暗:“你们是不是说了很久的话?” “五分钟都没有,你想什么呢?”向芷依无语了,就算是说了很久的话那又怎么了? 她难道连跟别人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蒋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从她包里拿出了手机。 向芷依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拦着他。 蒋宴低头翻看她的手机,待看完眸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向芷依,你敢骗我?” 向芷依在某一瞬间惊了一下,因为已经很久没看到蒋宴这样的眼神了,暴躁,怒火中烧,仿佛一只野兽,时刻要把她吞没。 她定了定神:“我骗你什么了?” 蒋宴举起她的手机:“你们是一个星期以前联系的,期间发过八条信息,通过一次电话,而这些我都不知道,你还说不是在骗我?” 向芷依彻底无语了,正要说话,蒋宴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昨天晚上就是和他一起吃的饭吧?是不是?是不是!” 第23章 一瞬间被熟悉的窒闷感包围,向芷依忘了挣扎,或者说根本没打算挣扎,脑子里甚至涌起一个念头。 蒋宴,你不如再用点力掐死我算了,这样我们就都解脱了…… 蒋宴眸底一片通红,片刻后猛地松手,向芷依顺着门板缓缓跌坐在地,急促地喘着气。 蒋宴随后也蹲下来,用指腹抹去她眼角憋出来的泪光,一瞬不瞬盯着她:“下不为例,向芷依,别再让我看到你跟他有任何一点联系,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你最好记住了。” “知道了。”向芷依恍若一具行尸般点了点头,站起身往房间走。 她直接进了浴室,打开喷头,直到温热的水流洒到身上,她才感觉凝滞的血液重新流动了起来。 被蒋宴掐住脖子的那一刻,她觉得这段时间内心隐隐涌起的一点希望忽然破灭了,她几乎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在蒋宴心里终究还是那件商品,顺着他的意会得到短暂的温和,一旦违背便原形毕露…… 向芷依在浴室待了很长时间才出去,蒋宴正坐在床上,见她出来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嘴唇动了一下,似是想说话但又没开口。 向芷依也无话可说,直接走过去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蒋宴顿了顿,俯下身先是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过了一会开始吻她。 他动作很小心轻柔,从嘴唇到鼻尖,再到眼帘,向芷依睫毛颤了颤,下一刻转过脸:“我困了。” 蒋宴微微一滞,然后强行把她拽过来,凶狠又用力地吻住她。 向芷依挣扎不过,猛地推开他:“我说我困了,你尊重一下我行不行?” 蒋宴手臂撑在她两侧,目光如炬看着她,片刻后缓缓开口:“向芷依,如果现在给你一个离开我的机会,你会不会接受?” 向芷依睁开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蒋宴执着地问,“会不会?” 向芷依顿了良久,最后说:“我不知道。” “那就是有一半的可能会。”蒋宴自嘲地勾了勾唇,“还有一个问题,在澜溪镇你说的……爱我,是真心话还是搪塞之言?毕竟,失忆的是我不是你。” 向芷依蓦然觉得心口刺痛:“言下之意你说的爱我都是因为失忆的虚假之言?” 蒋宴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向芷依惨然地笑了笑:“我爱的是那个心里对我没有恨的蒋宴,你能做到吗?” 蒋宴这回倒是开口了:“怎么可能,你知道这不现实。” 预料之中的答案,只是亲耳听到的这一刻心里还是死灰一片,向芷依嘴唇都颤抖了:“所以啊,蒋宴,你让我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蒋宴也闭了闭眼睛,过了会转身往外走:“早点休息吧。” 向芷依把头蒙进被子里,无声落泪。 * 之后一连好几天蒋宴都没回来,向芷依直接把手机关机了,不和任何人联系,包括蒋宴。 她完全没有想到林抒成会过来找她。 以至于开门看到他时吓了一跳:“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林抒成直接走了进去。 虽然这个时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向芷依还是下意识觉得不妥,尤其林抒成的表情看上去不像以往那么平和,她有些不安地跟在身后:“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林抒成回头看着她:“我没事还不能找你了是吧?” 向芷依陪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告诉……” 话未说完自己停了下来,手机都关机好几天了…… 林抒成点了点头:“我倒是能打得通你电话。” “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拿去修。”向芷依愈发忐忑不安,“师兄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 林抒成倒也沉得住气,往沙发上一坐,接过她端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说:“你也坐,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向芷依只好也坐了下来,林抒成看着她,很是开门见山地问:“你和蒋宴是什么关系?” 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向芷依心里蓦然一紧,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 林抒成神情严肃道:“你如果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我现在马上就走,绝不打扰。” 向芷依无奈地闭了一下眼睛:“师兄想说什么?” “不是对吧?”林抒成点点头,“那你现在跟我走。” 向芷依吃了一惊:“什么?”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林抒成罕见地皱着眉,“芷依,你是不是傻?” 向芷依不知道他说的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是部分知道还是全部知道,但这个“傻”字一说出来她瞬间白了脸色,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林抒成义正辞严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真就傻乎乎的任人摆布?我跟你说蒋宴这种行为是触犯法律的!你没有必要……” “别说了师兄。”向芷依打断他的话,“事不经历不知道,更何况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至少……我现在还好好的……” “你哪里好了?”林抒成毫不客气地拆穿她,“你在蒋宴心里算什么?他又把你当成什么?” 向芷依咬着嘴唇,无比难堪。 林抒成于是不再说了,过了会儿忽然拽过她的胳膊:“这里怎么青了一块?” 向芷依不动声色抽回手:“不小心撞了一下。” 真的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但林抒成此刻哪里听得进,只觉得她句句都在遮掩,不由愤怒地捶了一下茶几,尔后不容分说拉起她往外走:“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 “别开玩笑了师兄,”向芷依反手拽住他,“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林抒成瞪了她一眼:“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 向芷依垂眸:“你不了解我和蒋宴之间……总之我的事你别管了。” “你只要跟我走,其他的不用担心。” “真的不行师兄,你自己回去吧。” 两人正争执间,门忽然开了,蒋宴走了进来。 向芷依心里“咯噔”一下,惊觉不妙,立刻要抽回手,奈何林抒成紧紧抓着不放。 蒋宴一步一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阴沉看着林抒成:“放手。” 林抒成毫不畏惧跟他对视:“我要带芷依走。” 蒋宴冷笑:“我的人,你想带到哪儿?” “你的什么人?”林抒成原本温润的眉眼此刻尽是怒火,“真没想到商界人人敬重的蒋总背地里居然做出这种事,你为难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蒋宴听了他的话不怒反笑:“我为难了她三年,你现在才来打抱不平,是不是晚了点?” “你……”林抒成双目喷火瞪着他。 蒋宴似乎乐于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一脸玩味道:“向芷依不是我什么人,那难道是你的?我跟向家的恩怨,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林抒成语气坚定道:“你放过她,向家欠你的所有债务,我来偿还。” 向芷依被惊到了,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师兄你疯了?” “你别说话。”林抒成看了她一眼,“我做什么心里有数。” 蒋宴顿了很久,忽然笑了:“小林总果然有情有义,只是你以为我不放过向芷依是为了钱?” “那不然是为什么?”林抒成皱眉问。 蒋宴满脸邪恶,不紧不慢道:“为了看她想逃却逃不掉的样子,明明心里不愿意却不得不屈服的表情,你难道不知道报复一个人就是慢慢折磨她,让她受尽……” 话未说完,林抒成已经怒火中烧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向芷依惊道:“蒋宴!” 下一刻,蒋宴也挥拳朝林抒成砸去。 “师兄……!” 第24章 “你是不是有病?”林暮看着难得挂彩的蒋宴,“我那个弟弟怎么惹到你了?” “别明知故问。”蒋宴胸中燥郁不减,看着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一时不耐烦地想扯下来。 “因为向小姐对吧?”林暮偏偏明知故问,还自问自答,“我觉得抒成做的没错,英雄救美。” 蒋宴眯了眯眼,冷笑道:“你是准备跟我表演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林暮嗤一声笑了:“不至于,我倒是也没想到他居然敢跟你硬碰硬。” “只此一次。”蒋宴冷声道,“若敢再犯,我可不管他是谁的弟弟。” 林暮这次没有接话,过了一会问:“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蒋宴低着头不吭声,仿佛没听到。 林暮自顾自道:“你跟向芷依纠缠至今都四年了吧?是不是准备余生都这样了?有些话以前我一直憋着没说,但今天不得不好好提一提了,你要是喜欢向芷依就放下过去,好好跟她在一起,要是接受不了那就果断一点放开她,或者说再狠一点干脆弄死她,别这么不上不下的,对你对她都是折磨。” 蒋宴沉默许久,最后说:“我的事你少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这些破事?我要是再不说说,你就闷在那条死胡同里出不来了。”林暮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咱俩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向芷依,你别给我否认,前几天你花高价盘下南巷路那间花店,难道不是给她准备的?” 蒋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但你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对吧?”林暮拍拍他的肩膀,“蒋宴,向芷依是无辜的,你不能把向崇山造的孽归在她身上,退一步说就算她活该受牵连,但也这么多年了,差不多得了,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蒋宴冷冷一笑:“憋了这么久才说这些话,辛苦你了。” “早知你冥顽不灵,说了也是浪费口舌。”林暮叹了口气,盯着他,欲言又止。 蒋宴板着脸:“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出来。”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心理医生?”林暮试探着开口,“你嫂子的朋友,挺有名……” “谢谢了,我没病,要看自己去看。”蒋宴说完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 向芷依坐在车里,远远地看见蒋宴走过来,手臂上还缠着绷带,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想起下午的情形到现在仍心有余悸,两个怒火中烧的大男人打架根本无谓轻重,连她去拉都被不小心甩到了一边,结果混乱中撞倒了花瓶,蒋宴眼疾手快把她推到一边,自己的胳膊却被碎片划伤。 车门打开,蒋宴上了车,向芷依瞧见他右手绷带上甚至染着血迹,心里更加不安,顿了顿低声问:“伤的很重吗?” 蒋宴看了她一眼,想说“死不了”,但到了嘴边还是改成:“没什么大问题。” 向芷依低着头,一句“对不起”含在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想起在澜溪镇那辆车撞上来时蒋宴奋不顾身把她推开的情景,跟今天下午的状况如出一辙,与他的行为比起来“对不起”未免也太没有分量。 沉默许久,她最后开口说:“我……我没有要和林抒成离开,你别误会。” “和林抒成离开……”蒋宴顿了顿,看着她,“你想都别想。” “你的手……”向芷依抬头看了下,“能开车吗?要不我来?” “不用。”蒋宴说完发动了车子。 两人本来都好几天没见面,今天刚见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之间都没什么话说。 车上气氛很快陷入凝滞,这时蒋宴手机响了,他点了接听:“喂?” 那边不知道谁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什么时候?在哪儿?” “……好,我尽量快点过去。” 向芷依见他神情罕见的焦急,便想问问什么事,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转过头道:“婧瑶出了点事,我把你送回家后得过去一趟。” “……好的。”向芷依点点头,停了停又道,“要是特别急的话你现在就去吧,我打车回去。” 蒋宴想了一下:“还是不用了,不在乎这半个小时。” 话虽这样说,但此刻正值晚高峰,前面不一会就堵起了车,蒋宴时不时看看时间,看得出很焦躁。 “我还是打车回去吧,你自己小心点。”向芷依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 蒋宴摇下车窗道:“到家了发信息告诉我。” “好。” 车辆重新流动,他很快离她而去,向芷依站在路边准备叫辆出租车,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 更糟糕的是还突然下雨了,“哗啦”一声倾盆而下,她没有伞,登时被浇了个透彻,身边车辆如流水,可惜全都匆匆而过,看都不看她一眼。 向芷依没办法,只能淋雨往前面的站台跑,还没跑到跟前,忽然有辆车在旁边停在了下来。 她没注意,直到听见喇叭声才转过头,下一刻蓦然顿住了。 隔着雨幕,她看到蒋宴坐在车里看着她,嘴唇微动,似是在说什么,但她被这一幕所震,和着雨声,竟半点都听不清。 蒋宴见她无动于衷,直接打开车门走下来将她拽上了车。 “想什么呢?喊你上车听不见?”蒋宴皱眉瞪了她一眼,然后找出一条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向芷依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下雨了,怕你打不到车。”蒋宴说。 简简单单一句话,向芷依却听的耳边轰隆,心中似有熔流涌过。 没有人为她停车,但有人专门为她返程…… 向芷依一瞬不瞬盯着他,仿佛看到了在澜溪镇那个处处以她为中心的蒋宴。 本以为再也看不到了,却发现还有机会…… 蒋宴替她擦完了头发,又拿出一条宽大的毛巾裹在她身上:“回去自己煮点姜茶喝,免得感冒。” 向芷依默默点了点头,车子驶到别墅停下来,蒋宴又道:“下去吧,晚上早点休息。” 过去向芷依从不主动在蒋宴面前提白婧瑶,但此刻心里那股熔流翻涌,忍不住问了出来:“婧瑶姐怎么了?” 蒋宴顿了顿说:“身体不太好。” 向芷依本想再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听他这样说便打住了,点点头:“那你开车慢点,我进去了。” 这天夜里蒋宴一直没回来,向芷依第二天想打个电话问问,可转念想到他在白婧瑶那里,又无论如何按不下那个号码。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她没看到蒋宴,倒是先看到了白婧瑶。 第25章 白婧瑶比上次见面憔悴了很多,看上去很没精神的样子,向芷依想起蒋宴说的她身体不太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哪里不舒服?” “芷依,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白婧瑶虚弱地笑了笑,“谢谢,我没什么大问题。” 向芷依垂下眼眸:“蒋宴最近都没回来,你是来找我的?” “没错,我是想……”白婧瑶罕见地有些嗫嚅,“我想让你离开蒋宴。” 向芷依愣住了。 离开蒋宴? 她在说什么? 难道不应该是…… “蒋宴已经答应了。”白婧瑶见她一脸迷惑又补充了一句。 向芷依再度怔住。 答应了……什么? “蒋宴答应我以后不再与你有所牵扯,所以这个时候你要离开他应该不会阻拦的。”白婧瑶低声说着,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芷依,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盼望这一天,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是不是很开心?” 向芷依:“……” 她此刻的情绪跟“开心”半点搭不上边,反而一片凌乱和疑惑,以及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隐失落。 前几天蒋宴还警告她和林抒成离开想都不要想,怎么现在…… 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 白婧瑶走后向芷依一个人呆坐在房间里,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天都黑了。 她一直心神不宁,最后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 这次终于鼓起勇气准备拨那个号码,结果下一刻忽听外面响起开门声,她一怔,迅速把手机塞入枕下。 接着站起身,深呼了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 蒋宴没想到刚回来就惊动了向芷依,有些意外:“还没睡?” “现在还早。”向芷依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吃饭?” 蒋宴说吃过了,然后问她:“你呢?” 向芷依顿了一下,点点头。 “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蒋宴看着她说,“这段时间我要搬去婧瑶那里。” 向芷依表面看着平静无波,其实指甲一不留神掐进了掌心,片刻后点点头:“哦。” 蒋宴没再说话,仿佛在看她,又仿佛没有。 两人视线都没落在对方身上,气氛异常凝滞,最后还是向芷依勉强笑了一下:“要……要我帮忙收拾吗?”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蒋宴说。 “好。”向芷依转身进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抽空了,身体顺着门板跌坐在地。 他特地跟她说要搬去白婧瑶那里,那就肯定和以前的无故消失不同。 可到底打算怎样又没明说。 刚才蒋宴看她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包括他整个人透出来的气息,让向芷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手机在枕头下突然震动了起来,她站起身走过去,拿出来看了下,不觉一怔。 是蒋宴打来的。 她点了接听,内心有一种奇异的紧张:“喂?” “睡了吗?”蒋宴问。 “还没有,”向芷依说,“你……” “那上来陪我喝杯酒吧。”蒋宴打断她的话。 他声音低沉,无力,向芷依几乎能想象到他颓废的模样,手指不觉紧了紧。 蒋宴的卧室一如既往的简约,偏冷色调,据说这种风格能让人静心,只是在夜晚只开着一盏小灯的情况下,未免显得空旷。 他站在露台那里,窗户开着,有风微微吹进来,背影在夜色的烘托下看起来很是寂寥。 向芷依慢慢走过去,他正在喝酒,手里执着透明的高脚杯,里面是醇红色的液体。 红酒一般来说代表浪漫,可或许是因为饮酒之人的心境,此刻看起来竟那么悲伤。 蒋宴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也倒了一杯给她:“我们之前有没有在一起喝过酒?” 向芷依想了下,摇头:“没有。”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蒋宴顿了顿又问。 “……我十七岁那年。”向芷依说。 “那年我二十,到现在已经九年了……”蒋宴叹息着,“向芷依,我们都认识九年了,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九年?” 向芷依垂眸不语,认识九年,蒋宴从未像现在这样跟她说过话,从前是怨,吵,后来也有过暖,甜,时间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以为意,等过去了,回不来了,才惊觉年年岁岁都是蹉跎,那些怨怼与温暖回想起来就像梦一样遥远。 蒋宴又喝了杯酒,尔后把她拽到面前,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恨我吗?” 向芷依心里蓦然一紧,脑海里恍恍惚惚浮现起在澜溪镇那晚他用漆黑,幽沉的目光凝视着她:“你爱我吗?” 九年了,岂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爱”或“恨”所能概括的…… 更何况要说恨,应该是蒋宴对她的恨更深…… 见她久久无语,蒋宴又叹息一声:“恨也没关系……” 他上来后已经脱了外套,此刻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敞开着,比起平时总是禁欲庄重的装束,显出几分不羁和野性。 但眼神却是落寞的,失意的,甚至有些空洞。 见他又倒了杯酒,向芷依忍不住提醒:“别喝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喝酒,得尽兴。”蒋宴朝她举了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把自己叫上来肯定不止喝酒这么简单,向芷依正欲主动开口问,却听他接着道:“婧瑶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向芷依心里倏地一惊,抬头看着他。 蒋宴放下酒杯,手臂搭着栏杆,望着远处的天际几点微星:“很多年前就有了,最严重的时候两次跳楼未遂,后来经过治疗慢慢痊愈,但最近又复发了,她的心理医生告诉我,目前只有我能安抚她的情绪……”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但向芷依已然明了,甚至有些心惊肉跳,白婧瑶是个抑郁症患者,这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向芷依,”蒋宴转过头看着她,“你是不是一直都以为我喜欢白婧瑶?” 向芷依:“……” 难道……难道不是吗? “那只是你的以为,白婧瑶在我这里相当于亲人般的存在,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也从未对她做过任何逾越之举,我只喜……”蒋宴说到这里倏地顿住。 向芷依也不知为什么,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见他停住了才慢慢落下,尔后垂眸问:“她……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也未必,认识了这么多年,是喜欢还是依赖都不重要了。”蒋宴闭了闭眼睛,“但我不能……再看着她去跳楼。” 向芷依无言以对,这应该是白婧瑶和蒋宴提的要求,以此了断她和蒋宴之间的纠葛,过去她无数次期盼蒋宴能为了白婧瑶放过自己,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未曾想到竟是满心苦涩。 不管蒋宴对白婧瑶提的要求愿不愿意,但终究做出了选择,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不要了就是不要了,要的,到死都不会放手,这就是蒋宴,她了解的。 向芷依想了很久,也愣了很久,最后蓦然惊觉除了茫然之外竟没有半点解脱之感。 果然,人心都是易变的…… “向芷依。”蒋宴喊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的,深沉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竟奇迹般地感知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慌张,无措,不由得也喊道:“蒋宴。” 蒋宴看着她:“怎么了?” 向芷依不知道蒋宴说出那句话会是什么心情,但想想也明白,恨了那么久的人,纠缠了那么多年的岁月,如今要他亲手结束总归是很难的,于是她自己说:“你放过我吧。” 随着话音而落,原本就很安静的周围更加陷入了沉寂。 蒋宴看了她很久,最后忽然笑了,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好。” “你放过我吧。” “好。” 九年的恩怨纠葛,终于在这一声“好”字里结束。 这是他们之间注定的结局,向芷依一直都清楚,她从未敢奢望永远,哪怕在澜溪镇最浓情蜜意的那段时光,她也只是跟他说“蒋宴,你抱抱我”,而不是说“蒋宴,你别离开我。” 她一直都知道会是这样,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会难过成这样…… 蒋宴自始至终目不转睛看着她,垂落在腿侧的手指微微颤抖,向芷依看见了,倏地一下别开脸,装作没看见。 言尽于此,似乎都没什么好说的了,却听他又开口:“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要求。” 向芷依愣了愣:“什么要求?” “……算了,一个就好。”蒋宴无力地扶着栏杆,“你别离开檀城。” 向芷依再度一愣。 蒋宴不禁苦笑一声:“这个要求很难吗?” 向芷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她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蒋宴重新倒了杯酒,看着窗外浓浓夜色,片刻后说:“你走吧,我怕我下一秒会反悔。” 向芷依慢慢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只听身后幽幽飘过来一句:“别再恨我了,对不起啊向芷依。” 向芷依蓦然睁大了双眼。 今天晚上她见到了和从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蒋宴,听到了他过去任何时刻都不可能说的话,她全部都坦然接受,唯独这一句,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插进了她的心脏。 眼泪是直接奔涌出来的,一发不可收拾,她几乎是一路跑下了楼,进了房间立刻将门反锁。 对不起啊向芷依…… 说这句话的不是失忆的蒋宴,不是忘却前尘往事的蒋宴,是清醒的,纠葛了九年的,答应放过她的蒋宴。 过去她习惯用冷硬面对他的怨憎,时间久了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了,可直到听见这句话时才发现不是,她分明脆弱到不堪一击,他道歉了,说别恨我了,于是她所有装作出来的冷硬全都在顷刻之间丢盔弃甲。 她瘫倒在地,大恸,痛哭,浑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来气,像是要把过去几年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对不起啊向芷依……” “别再恨我了……” 她反反复复想着这两句话,泪水洇湿了整个脖颈。 你放过我吧。 好。 对不起。 别恨了…… 别恨了…… 第26章 南巷路某间店铺,向芷依一走进去就愣住了,是间花店,特别大,各种花卉应有尽有,如同一个花园般热烈芬芳,角落里还放了一架钢琴。 她诧异地回过头:“这是……你开的店?” 林抒成笑着走上前:“算是吧。” “你开花店干什么?”向芷依不解地问。 林抒成看着她:“因为……有一个人很喜欢花,所以我想满足她的心愿。” 向芷依对上他的目光,很快又移开。 林抒成简直乐于看到她的尴尬,笑道:“别误会,我说的是我妈,她一直想开间花店,但是自己又没时间,所以我就替她安排上了。” 向芷依听他这么说心里轻松了很多,再次看了看周围,点头:“不错,阿姨应该会喜欢的。” “她喜不喜欢反正我已经尽力了,不过……”林抒成话锋一转,“她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你能不能先帮我打理一下?” 向芷依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师兄,你有话直说就行了,我怎么感觉你在套路我?” “真没有。”林抒成乐了,“她确实想开间花店,也确实要到下个月才回来,我跟你之间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吧?只能说你刚好闲着,所以我才请你帮忙。” 向芷依顿了顿,点头:“那行,你的忙我当然愿意帮。” “你什么都不用做,看看店就行了。”林抒成边说边指着角落里的钢琴,“再不然就弹弹琴,反正我开这店也没打算赚钱。” 果然有钱任性,向芷依笑了一下:“谢谢。” “说了跟我不用客气。”林抒成看了下时间,“快六点了,这附近有家新开的烤肉店,要不带你去尝尝?” “不用了师兄,”向芷依委婉地拒绝,“我不太饿,想早点回去休息。” 林抒成点点头:“那也行,我送你回去,如果饿了就自己煮点面,千万别不吃。” 向芷依应了一声:“好。” 她现在住在长宁路某小区,也是林抒成帮忙找的房子,闹中取静,非常方便。 林抒成开车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向芷依正要下车,林抒成忽然攥住了她的手。 她心里一突,回过头对上他深沉的眼神,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师兄,你……还有事吗?” 林抒成慢慢道:“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的,你有话直说。”向芷依嘴上这样说,不动声色想把手抽回来,奈何林抒成抓着不放。 “芷依,不管什么样的关系突然结束总是会让人不适应,这我知道,但既然已经结束了,就应该往前看,别被困在原地。”林抒成轻轻叹了口气,顿了顿接着说,“何况还是一段不好的关系,那更应该立刻放下,别再想了。” “我知道,师兄。”向芷依低着头,“我……” 她想说我没有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抒成看着她,手指轻轻在她手背上抚了一下:“以后会有……” 话音未落,向芷依猛地抽回了手,动作太迅速,林抒成都愣了一下。 “你说的我都明白,师兄,那我先走了,明天直接去店里。”向芷依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往前走。 林抒成看着她明明慌乱却故作镇定的背影,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 向芷依上了楼,打开门走进房间,站在玄关处发了会儿呆才想起开灯。 离开龙吟山别墅已经一个星期了,有时候依然还会恍恍惚惚地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她未来的人生已经彻底和蒋宴没有任何关系了。 过去哪怕在澜溪镇的那半年她也没敢有这个想法,那时她终日惶恐,生怕有一天蒋宴会找过来,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了。 蒋宴困着她时,即使她逃到千里之外他也能找到,当他决定放过她,身处一个城市他们也很难遇见。 都结束了。 林抒成说的对,她应该放下过去往前看,不能被困在原地。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反应过来自己又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于是站起身走进厨房。 是真的不太饿,但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她烧水准备煮面,然后去阳台收衣服。 面煮好后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干脆进浴室冲了个澡上床躺着。 刚躺下来没一会,微信接到了卡卡发来的视频通话,自从离开澜溪镇后她们联系的次数也不是很频繁,向芷依坐起来靠着床头,点了接听。 “芷依姐!”卡卡一看到向芷依就兴奋地喊了声,“有没有想我?” 向芷依笑了笑:“有。” “这话听着可有点假啊?”卡卡啧了声,“想我都不知道主动找我?” 向芷依笑道:“是真的想了,只是我不善于表达,你在哪儿呢?” “和张郎出来吃饭。”卡卡说着把镜头一转,张陌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芷依姐。”张陌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问卡卡,“你什么时候又给我取了个外号?蟑螂也太难听了吧?” 卡卡白了他一眼:“张是你姓的那个张,郎是郎君的郎,哪里难听了?” “哦,原来如此。”张陌立刻顿悟,“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娘子?” “滚,少占我便宜!” 张陌啧啧摇头:“你看你这个人不讲道理,只许你占我便宜,不许我占你便宜?” 卡卡怒目而视:“是啊,怎样?” “不怎样不怎样,你只管占,不占白不占。” “你给我站远点,别影响我和芷依姐聊天。”卡卡哼了一声,然后笑眯眯看向镜头,“芷依姐,我姐夫呢?” 向芷依正沉浸在她和张陌的日常互怼中,听她这么问不由一愣,然后表情不自然道:“他……现在不在。” “不可能,就以你俩那黏糊糊的状态,他会让你一个人在家?我才不信呢。”卡卡不依不饶,“你把手机转过去给我看看。” 向芷依没办法,只好把镜头往旁边转了转:“真不在,骗你干什么?” 卡卡不禁疑惑地问:“你们吵架了?” 第27章 向芷依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实话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只能含糊道:“……没有。” “那你们怎么不在一起?”卡卡还是很不解,“上回张陌发视频给姐夫问点事,你也不在他身边,现在他又不在你这儿,说没吵架我有点怀疑啊?” 向芷依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张陌……发过视频给他啊?” “对啊,就是前天。”卡卡说,“姐夫看起来可憔悴了,胡子拉碴的,好像生病了一样。” 向芷依表面波澜不惊,但手指下意识捏紧了床单。 后面卡卡又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直到挂断后心思仍有些凌乱,蒋宴真的…… 念头刚起猛地又被扼住,算了算了,说过不会再想的,人吃五谷杂粮谁都会生病,他那么大人了应该会照顾好自己,更何况还有白婧瑶在身边…… 想到这一点,向芷依心里逐渐冷静下来,她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头,翻来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早上,向芷依到店里时林抒成已经先到了,她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走路都不到二十分钟。 林抒成说她什么都不用做也不是空话,店里有一位花艺师和两位学徒,除非特别忙,不然基本上不用她插手。 “你还真是让我来监工的?”向芷依有些无奈地看着林抒成,“好像没有必要吧?” “很有必要。”林抒成推了下眼镜说,“毕竟我又不能天天在,如果有人偷懒怎么办?” 向芷依笑了:“你都不为了赚钱,还怕人偷懒?” 林抒成煞有介事地说:“那不一样,一码归一码。” 向芷依没再说话,抬脚走到角落里的钢琴前,琴身是白色的,精致华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之前在国外留学专业便是音乐,主修钢琴,后来回国和蒋宴在一起的那几年他也曾专门帮她买过一架琴,黑色的,比这个还要华贵些,只不过后来有一次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吵架,他一气之下动手砸了…… “试试?”林抒成见她神情恍惚,便鼓励道。 向芷依顿了一下,然后坐下来,她弹琴的水平当年在整个院校都是首屈一指的,虽然已经很久没碰了,但毕竟从小学到大的,底子在。 她弹得是《蓝色多瑙河》,略微欢悦的曲调,手指熟练地在琴键上跳动,有一瞬间好像穿越时光回到了学生时代。 一曲结束,转过头对上林抒成笑意满满的眼神,他竖起大拇指:“很棒。” 向芷依也笑了一下,然后问:“你还不走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抒成这才想起看看时间:“遭了,要迟到了,我得赶紧走!” 他说完匆匆转身,到了门口又回头对向芷依说:“晚上我来接你。” 向芷依刚想说不用,他已推开门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店里的学徒高玲满脸艳羡地问:“芷依姐,老板是你男朋友吧?” 向芷依愣了一下,说:“不是。” “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我知道了,还在追求当中对不对?老板这么帅,又有钱,还体贴,”高玲越说越羡慕,“喜欢他的人肯定有很多,你可一定要抓住了。” 向芷依不好意思道:“你误会了,他只是我师兄,不过确实……很照顾我。” “不会吧?你们真不是男女朋友?”高玲面露疑惑,“那他刚才看你弹琴的眼神怎么那么迷恋?就跟偶像剧里男主看女主的眼神是一样一样的。” 向芷依神情愈发不自然,这时花艺师孙姐走了过来:“小高,你又偷懒是不是?赶紧去学习怎么包花。” 高玲吐了吐舌,转身走了。 孙姐笑道:“小姑娘电视剧看多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其实不能怪别人,就目前她和林抒成的相处状况很难不让人多想,向芷依朝孙姐笑了下,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有点……总之不轻松。 晚上林抒成果然准时来接她,不仅如此,还带了一个小跟班。 “向阿姨!”林昭婷一看到向芷依便欢快地奔过去。 向芷依意外地看着她:“昭婷,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呀。”林昭婷噘着嘴巴,“向阿姨你不想我吗?” 她今天穿了一件格纹背带裙,脚上搭配小皮靴,扎着高马尾,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向芷依弯腰把她抱起来:“当然想了,阿姨每天都在想昭婷。” “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出去玩?”林昭婷扑闪着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她,“我好想去游乐场。” 向芷依不方便马上答应,看了她身后的林抒成一眼。 “她是奔着你来的,你决定就好。”林抒成说着上前摸了摸林昭婷的马尾,“你现在有了向阿姨,还要不要我这个小叔叔了?” 林昭婷想了一下,问向芷依:“向阿姨,你要不要小叔叔?” 虽说童言无忌,但向芷依仍然有些尴尬:“你的小叔叔,不是我的,你自己决定吧。” “那还是要吧。”林昭婷说,“不然谁送我们去游乐场?” 林抒成被噎了一下:“合着我只是个司机对吧?” “当然不是了。”林昭婷一五一十地说,“如果我和向阿姨要买东西,你得帮忙拎包,如果我们吃饭你还得负责买单呢。” 林抒成:“……” 连向芷依都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你可以的林昭婷,”林抒成一脸服气地点头,“下次你要是再想见向阿姨可没这么容易了。” “不干,小叔叔最疼我了。”林昭婷立刻又嘴甜地哄道,“小叔叔长这么帅,肯定不会拒绝我的。” “行,你厉害。”林抒成说着把她抱了下来,“走吧,向阿姨一直抱着你会累的。” 三人随后开车去了游乐场,这个时间人还很多,特别吵闹,林昭婷应该是不常来这种地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指着前面对林抒成说:“小叔叔,我要玩那个。” 林抒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抓娃娃机,不禁笑道:“没问题,这个我拿手。” “我要那个皮卡丘!”林昭婷又兴奋又期待,“还有星黛露!” “行,满足你。”林抒成说完开始投币,两个玩偶用了五次就抓到了。 “哇!小叔叔好棒!”林昭婷兴奋地拍手,拿到玩偶时眼睛都亮了。 “给你也抓一个吧?”林抒成转头看着向芷依,“想要哪个?” “我?”向芷依一怔,然后笑了,“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规定只有小孩子才能要了?”林抒成说着又开始投币,用了三次,抓了一个羊驼给她。 向芷依迟疑地接下来,见林昭婷笑嘻嘻看着自己,便问:“你要吗?” 林昭婷摇摇头:“我不要,我有两个就够了,再说这是小叔叔送给向阿姨你的礼物,向阿姨再送给我可不好。” 真是人小鬼大,向芷依一手抱着羊驼一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不想吃冰淇淋?我去买。” “想。”林昭婷看着她身后,“不过小叔叔已经买回来了。” 向芷依回头一看,果然林抒成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走了过来,他把其中一个草莓的给了林昭婷,另外一个香草的递给向芷依。 向芷依接下来道了声谢。 之后陪林昭婷在游乐场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又去吃饭,吃完已经九点多了,林抒成接到林暮打来的电话,说了两句后递给林昭婷:“你爸。” “爸爸!”林昭婷拿过手机甜腻腻地喊了一声。 林暮在那边不知交代了什么,林昭婷说:“知道啦,我会跟小叔叔说的,爸爸再见!” 说完点了挂断,然后和林抒成说:“小叔叔,我爸爸和蒋叔叔还有王伯伯他们在附近的川江酒楼吃饭,你直接把我送过去就行了,不用再麻烦你特地去我家一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向芷依从她口中听到“蒋叔叔”这三个字,心里倏地一跳。 林抒成则笑着刮了刮林昭婷的鼻子:“谢谢你为我着想啊,走吧。” 三人随后往前走去,向芷依表面看着不动声色,但步子分明乱了。 上车后林抒成对她说:“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再送昭婷,正好自己也就顺便回家了。” 其实这样反而多绕路,向芷依知道他是避免自己和蒋宴碰面,一时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只能点头:“好。” 另一边,川江酒楼某包间。 林暮侧头看了蒋宴一眼:“你别喝那么多,王董又不是外人。” “我知道。”蒋宴嘴上这样说,又拿起酒瓶倒了一杯。 林暮啧了声:“悠着点,待会昭婷还要来找我呢,我可没空把你送回去。” 话音刚落,包间门开了,林昭婷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爸爸!” “这儿呢。”林暮把她拽到腿上坐着,“你小叔呢?” 林昭婷说:“小叔看我进来后就走了。” 林暮点点头:“今天玩的开心吧?都去哪儿了?” “游乐场,不止我和小叔叔,还有向阿姨呢。”林昭婷得意地举起手中的毛绒公仔,“看,这是小叔叔给我抓的。” 林暮视线下意识在蒋宴身上落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漂亮。” 林昭婷继续说:“小叔叔给我抓了两个,还抓了一个羊驼送给向阿姨。” 林暮轻咳了声:“你小叔叔挺厉害……” 蒋宴就坐在他们旁边,什么都没说,端起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第28章 白婧瑶坐在客厅,一直等到十一点才终于听见开门声,她迅速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到的是一身酒气路都走不太稳的蒋宴。 她微微皱眉,上前扶住他:“你胃不好,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没关系,也不是太多。”蒋宴换了拖鞋,松开她的手往楼上走,“早点睡,以后不用等我。” 白婧瑶看着他略微摇晃的背影,眉间忍不住闪过一丝凝重。 过了一会,她估摸蒋宴应该睡了,于是转身上楼,打开他的房门走了进去。 蒋宴果然已经躺在了床上,阖着眼睛,眉峰微微蹙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白婧瑶弯腰坐在了床边,低头凝视着他的脸庞,特别英俊,可是像一潭死水,一点也不生动。 可能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蒋宴缓缓睁开眼睛,他还醉着,头脑不清明,看了白婧瑶片刻,然后冲她微微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白婧瑶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喝酒?” “你是不是开心了?”蒋宴答非所问,他意识恍恍惚惚的,深邃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特别温柔缱绻,可细看之下又似藏着些微痛楚。 白婧瑶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下一刻他突然伸手攀上了自己的脖颈。 她瞬间犹如被蜜蜂蛰了似的惊跳而起,后退几步瞪着他,满脸防备。 蒋宴重新闭上眼睛,轻轻呢喃了一声:“芷依……” 白婧瑶脸上的防备立刻转为惊愕:“你在喊谁?” 蒋宴没再说话,像是有些累了,白婧瑶不甘心,走上前质问:“蒋宴,你刚刚在喊谁?你告诉我。” “向芷依,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蒋宴侧过了身,声音越来越轻,“一点都不想,你走,走……” 白婧瑶全身上下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指尖都凉了,她瞪着那个陷在自己念想里不可自拔的男人,表情一片绝望,尔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漂亮的杏眼渐渐涌起一丝阴鸷…… * 悠扬动听的琴声响遍店里每一个角落,曲调婉转,余韵悠长,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弹一段《天空之城》,不仅弹琴之人心情安静舒缓,偶然听到的人更是沉醉其中。 一曲结束,身后忽响起一阵掌声,向芷依惊讶地回过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位中年女子。 这个时间店里就她一个人,那三个有事都出去了,这位女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只顾着弹琴都没发觉。 “您好。”向芷依赶紧起身走过去,略带歉意地笑道,“没发现有人进来,请问您是要买花吗?” 这位中年女子大概四十岁左右,穿着白色套裙,气质十分优雅,她微笑地看着向芷依:“本来是准备买花的,但被你的琴声吸引住了,一时竟忘了要买什么花,不如你帮我挑一挑?” 向芷依听了不假思索地从旁边拿起一束橙红色郁金香递给她:“我觉得它非常衬您的气质,不用您买,我送给您了。” “谢谢。”中年女子笑着接下来,又看了她一眼,“你练琴很久了?” 向芷依点头:“是的,从小就练,后来去国外留学,也是主修钢琴。” “我姓崔。”中年女子边说边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是附近星月琴行的创办人,我那里现在缺一个代课老师,如果你愿意,不妨考虑一下。” 向芷依还从来没想过要当钢琴老师,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由犹豫道:“可是我……”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尝试,什么都不是问题。”崔茹笑着打断她的话,“而且也不是让你现在去,看你方便,随时都可以。” “谢谢崔姐。”向芷依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你为什么要找我?现在钢琴老师好像很多吧?” “因为我很欣赏你的琴声,而且跟你也投缘。”崔茹看了看手中的花束,面露微笑,“我特别喜欢郁金香。” 向芷依顿了顿,也笑了:“好。” 虽然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向芷依暂时并没有要当钢琴老师的打算,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林抒成知道后却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人要挖我墙角,而且这钢琴还是我给你买的,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得了吧,”向芷依笑道,“本来我也只是帮你的忙而已,等阿姨回来了,我确实需要找一份工作,这也算是机缘巧合。” 林抒成含笑看着她:“那如果我妈不回来,是不是意味着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向芷依摇摇头:“并不。” “行,反正你开心就好。”林抒成说完看了下时间,“走,吃饭去。” “去哪儿?”向芷依问,“我还是回家算了。” “那不行,今天你必须要陪我吃饭。”林抒成看着她道,“今天什么日子你大概是想不起来了。” 向芷依想了一下,确实想不起来:“什么日子?” “看来师兄的生日是没几个人记得了。”林抒成叹了口气,“那陪我吃顿饭总不过分吧?” “你生日?”向芷依吃惊地睁大眼睛,下一刻才反应过来,“对不起我真忘了,你怎么不早说?” 林抒成笑道:“现在也为时不晚,我已经订好餐厅了,走吧。” “可是我都没有准备礼物。”向芷依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林抒成对她怎么样有目共睹,结果她竟然把人家生日给忘了,还是在他的提示下才想起来。 现在还要两手空空去吃饭,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你想送我什么礼物?”林抒成好笑地问。 “这……”向芷依被问住了,好一会才说,“师兄缺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除了一样。”林抒成目光如炬盯着她,“你要送吗?” 向芷依下意识避开他的注视,笑道:“那我还是自己想吧,不然也太没有诚意了,对了,你晚上订了什么餐厅?附近有一家湘菜……” “西餐厅。”林抒成打断她,“我的生日我做主,你想吃湘菜,下次单独请我。” 向芷依只能答应:“行,听你的。” 结果还是没能吃成,两人刚上了车,林抒成手机响了,他接听后喊道:“妈。” 林母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着实惊到了:“什么?你现在在机场?……好吧,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转头看着向芷依:“我妈来了。” “那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向芷依笑道,“怎么看上去很失望似的?” “因为……”林抒成叹了口气,“算了,只能先去机场接她,然后再去吃饭。” 他一脸无奈,向芷依倒是没觉得什么,说实话西餐厅那个氛围对于眼下他们的关系来说免不了尴尬,有别人在还方便点。 到了机场很快接到了林母,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雍容端庄,和林抒成长得非常像。 林抒成本以为她是一个人过来的,结果竟然不是,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长发美女,他隐约记得是郑容丽某个好朋友家的千金周泉。 果不其然,周泉一看到他便笑着打招呼:“你好抒成哥,还记得我吗?” 林抒成勉强冲她笑了一下,把郑容丽拉到一边:“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郑容丽白了他一眼:“你张阿姨让我带着她来檀城玩玩,碍着你事了?” 林抒成道:“她想过来玩跟谁不行?偏偏跟你?你们有什么话题可聊?” “跟我没有,跟你不是有吗?”郑容丽不悦地瞪着他,“我告诉你,泉泉是第一次来檀城,你可不许怠慢她。” 林抒成无奈道:“那这不还是碍我事了么?我哪有那个时间?” “别给我推三阻四的,反正人已经来了,照顾不好你看着办。”郑容丽说完看了看他身后,“我还没问你呢,那女的是谁?” “什么那女的,那是芷依,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吗?” “我哪里能记那么清楚?”郑容丽说完问他,“你过来接我,怎么还带着个外人?” “我们准备去吃饭的,这不听说你来了就一起过来接你了么。”林抒成说完推着她往前走,“好了,你和芷依也是第一次见面,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自家儿子对向芷依打的什么心思郑容丽一眼就瞧了出来,只是装作不知道,她虽然不满意,但碍于情面对向芷依的态度还算客气。 林抒成本来打算今晚吃个浪漫烛光晚餐的,结果这两位一来只能换地方,四个人开车去了一家粤菜馆。 吃饭期间郑容丽对林抒成道:“抒成,泉泉手不方便,你帮她剥点虾。” 林抒成抬起头:“她手怎么了?” 郑容丽瞪了他一眼:“帮我拿了那么久的行李不累吗?让你剥你就剥,哪儿那么多话?” 林抒成没办法,只能照做,边剥边问向芷依:“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向芷依摇头:“谢谢,我自己来。” 她又不傻,林母对自己什么态度她感觉的到,因此一直规规矩矩的。 吃完饭后,林抒成自然要先把向芷依送回去,郑容丽这时笑道:“向小姐,我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很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所以你能不能自己打车回家?” 林抒成一听就不乐意了:“那怎么行?现在这个……” “没关系的,”向芷依及时打断他,“我正好还要去趟超市,你带阿姨早点回去休息吧。” 然后冲郑容丽挥手:“阿姨再见,我先走了。” 她确实不想让林抒成送,因此一说完便快速离开。 第29章 蒋宴离开公司时已经九点了,他开车去了附近的兴隆广场,准备打包一份外卖带回去。 这个时间街上行人很多,好一会他才找到停车位,然后走进经常去的那家猪脚饭店,等了十几分钟,买好离开。 外面人比之前更多,眼前一片霓虹灯闪烁,他拎着外卖纸袋,路过一家奶茶店时不觉停住了脚步。 脑海里恍惚浮现起在澜溪镇的某个情景,那人咬着吸管,笑靥如花:“其实我一开始不喜欢喝奶茶,后来却喜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听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真的吗?” “可能吧,也许是心理作用,吃完就真的好点了,后来就习惯了。” “那你以后要改掉这个习惯。” “为什么?” “因为我会每天都让你心情好,用不着甜食的帮助。” “你是糖啊?” “我不是吗?” “能吃吗?甜不甜?” “要不你试试?” “……”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口味的奶茶?”蓦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蒋宴的思绪,他回过神,这才发现刚才竟然站到了排队的人群中,此刻已经排到他了。 他顿了片刻,说:“香芋。” “好的,请稍等。” 他其实才是真的不喜欢甜食,太腻,但当接过服务员手里那杯温热的奶茶时,心里竟然奇迹般地泛起渴望。 打开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很甜,然而心情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涌起苦涩…… 周围喧嚣吵闹,他转身准备往前走,这时忽然发现不远处走过去一个熟悉的人影。 蒋宴倏地愣住了。 那一时之间的错愕竟让他怔在原地,等到后知后觉追上去时已经迟了,人潮汹涌,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 他停下来,安慰自己可能是错觉,奶茶再入口,却已不复刚才的温热…… * 向芷依回到家,把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衣服进浴室洗澡。 洗完刚走到客厅,忽然停电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十点零七分,虽然也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但是头发还没吹,而且也不知道是全小区都停电了还是自己这里发生了什么故障,如果是后者得尽快解决才好。 于是她进卧室换了件衣服,然后给物业打电话。 小区管理还是很到位的,物业不一会就安排人上门查看,最后发现是电闸跳了。 “这么多住户就你家跳了,还挺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过。”物业大叔说。 “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吧,”向芷依笑道,“麻烦了。” “没什么。” 物业离开后她关了门开始吹头发,结果刚吹完上床躺下,眼前又漆黑一片。 向芷依…… 她运气不是不好,是有点太衰了吧? 也不好意思再麻烦物业了,毕竟人家也要休息的,算了,反正已经躺下了,除了床头灯不能亮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影响。 几分钟后,向芷依开始体会到不开灯对她影响有多大,她不习惯在一片黑暗中入睡,因此翻来覆去睡不着。 正焦躁时忽听外面阳台传来“砰”一声响,她吓得心里猛地一提,什么情况? 之后又陷入静谧,向芷依更加睡不着了,除此之外还有点害怕,这样恶性循环,很久之后还双目炯炯毫无困意。 最后她没办法,起身找出耳机戴上,蒙在被子里听歌,即便如此心里也惶惶不安,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向芷依一起床就去阳台看看什么情况,结果发现是养在窗台上的一盆多肉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碎了,昨夜并没有刮风下雨居然还会掉下来,也是挺奇怪。 她收拾完毕下楼,路过物业处把昨夜情况说了,让他们找专业人员过来维修。 今天是周末,她到店里时高玲和万雯都不在,只有孙姐在包扎花束,看到她问有没有吃早饭,她买的还剩了很多,向芷依说路上吃过了。 昨天新到了很多玫瑰和百合都还没处理,向芷依搬了个小矮凳坐下,开始修剪玫瑰花枝。 才剪了两枝,门开了,她以为是高玲和万雯来了,结果抬头一看发现是林抒成和郑容丽还有周泉。 她赶紧迎上前喊了声:“阿姨。” 郑容丽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打量着周围,林抒成便小声问向芷依吃早饭了没有,向芷依说吃了,他正要问别的,这时郑容丽回头喊道:“抒成。” “怎么了妈?”林抒成走到她旁边,“哪里不满意?” “还行。”郑容丽说着看了向芷依一眼,“这个店暂时是向小姐在管理?” “对啊,别看这店不大,每天事情特别多,管起来很累的。”林抒成故意说的很夸张,“所以妈你要考虑……” “那又没关系。”郑容丽打断他的话,“多招几个人不就行了。” 林抒成一时无言以对。 郑容丽又看了一圈,然后道:“不错,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抒成,你陪泉泉去古天街逛逛。”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都是人,东西还贵……”林抒成十分不情愿,看了周泉一眼,“而且她还穿着高跟鞋,说实话一圈逛下来脚都能磨破。” 郑容丽不紧不慢道:“再不好玩的地方对于没去过的人也有吸引力,泉泉习惯穿高跟鞋,那点路对她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林抒成顿了顿,忽然回过头:“哎孙姐,你昨天不是说要去古天街买珍珠的吗?正好带周小姐一起。” 孙姐一脸莫名,她是上个星期说的,现在早都买过了好吗? “不用那么麻烦,既然你没时间,那我带她去好了。”郑容丽说着就往前走。 林抒成赶紧拦住,叹了口气:“算了,我去。” 待两人离开后,郑容丽坐在沙发上,向芷依倒了杯茶端给她:“阿姨您喝茶。” “谢谢。”郑容丽笑了一下,“向小姐你别觉得我强势,当妈的苦心,一般人哪里能懂?” 向芷依笑道:“当然没有了,看得出师兄和阿姨您的关系很好。” “我就抒成这一个儿子,他也这么大了,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他早点成家,安定下来,泉泉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家世还是相貌都和抒成般配,你说这多好的一桩姻缘,可惜他总不开窍。”郑容丽说完不免叹了口气。 向芷依还是笑着:“阿姨用心良苦,师兄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但愿吧。”郑容丽喝了口茶,然后问她,“向小姐你成家了吗?” 向芷依顿了顿,摇头:“还没有。” 郑容丽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对婚姻大事都不着急,但多少也得考虑一下,向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要是有合适的我帮你介绍一个。” 向芷依委婉拒绝:“不用了阿姨,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郑容丽之后又待了一会,接了个电话便走了,她前脚刚离开,孙姐便道:“得亏你和老板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不然摊上这么个婆婆也是够累的。” 向芷依笑道:“确实,不过就算她喜欢我怕是也不行,我是真的没有结婚的打算。” 孙姐点点头:“看出来了。” * 晚上下班,向芷依路过物业时忘了问电闸有没有修好,直到回到家试了一下才发现是有电的,看来已经修过了。 她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先去厨房煮了点吃的,然后窝在沙发上刷了会手机,之后便开始洗洗刷刷,忙完冲了个澡,也就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 正准备关灯进卧室,下一刻突然又停电了。 向芷依无语极了,到底怎么回事?没完了? 她之前只觉得是自己倒霉,现在处于黑暗中内心忽然隐约涌过一个念头,怎么确定是意外?如果是……人为呢? 想到这一点,她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咚咚咚!”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向芷依正对着门口,手机差点都吓掉了。 第30章 向芷依攥着手机,紧张的呼吸都顿住了,脑海里控制不住涌起各种独居女孩所遭遇的惊悚事件。 可她居住的这个小区安保一向严谨,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才对。 敲门声短暂的停顿后再度响起,向芷依一边安慰自己想多了一边努力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挺起来很平静:“什么人?” “过来修电闸的。”外面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白天忙的抽不开身,所以现在才来,我需要进你家里查看一下情况,请你开门。” 向芷依稍稍放了心,慢慢朝门口走过去,手都搭上了门把,忽然又改了主意:“现在太晚了,不太方便,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外面顿了片刻,然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听着脚步声远去,向芷依赶紧转身走进卧室,拨通物业的号码,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物业很是疑惑:“我们白天检查了你的电表箱,还是跳闸了,并没有坏,所以根本没安排工作人员上门维修。” 向芷依一瞬间汗毛倒竖,感觉自己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危险当中,手指都控制不住发抖。 物业也察觉到了不对,忙道:“向小姐,我们这就检查怎么回事,你现在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也别给任何人开门。” 向芷依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惊魂时刻,她心跳加速,连物业也不敢相信了,一挂断电话就选择了报警。 半个小时后,向芷依坐在沙发上,对面的女警温声安慰道:“如果真是有人图谋不轨,我们一定会尽快查出来,女孩子独居一定要处处小心,我建议你把父母或者朋友叫过来陪你一段时间。” 向芷依感激地点头:“好的,谢谢了。” 女警官的建议很中肯,但对于向芷依来说却很为难,她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去麻烦任何人,但要让她在这里一个人待到天亮也确实害怕,思前想后,最后她收拾东西去住酒店。 林抒成第二天知道这件事后,眉头深拧,果断道:“别再住酒店了,搬去我那里住。” 向芷依吃了一惊:“你开什么玩笑?不可能的事。” “你是担心我妈不允许?没关系,我会……” “不是谁允许不允许的事,是我自己不愿意,况且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等警察查明真相再说。” 林抒成也知道自己的提议不现实,只能答应,之后花在向芷依身上的时间就更多了,郑容丽对此虽然不满,但考虑到一个女孩子的安全问题,只能忍着。 几天后,根据警方调查的确是有人蓄意为之,而且是住在向芷依隔壁的邻居,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因为看她独居,所以故意进行骚扰。 由于这人是初犯,且认罪态度良好,警方只能处以罚款并警告,林抒成气不过,打算私下收拾他一顿,被向芷依拦住了:“反正我已经不打算再回去住,你要是把他惹急了万一再进行报复,没完没了受影响的还是我,所以算了吧。” 林抒成想想也有道理,只能作罢,之后给她新找了个住处,这次不但安保措施良好,还把周围邻居都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可疑之人才让她搬进去。 向芷依自然是感激的,但还是提出准备离开花店去琴行代课。 “为什么?又是因为我妈?”林抒成问,“其实她就是那样的性格,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难道不是因为我没有用武之地了吗?”向芷依开玩笑道,“而且我喜欢弹琴,你也知道,要是阿姨忙不过来,我自然乐意帮忙。” 她都这么说了,林抒成也不好再勉强,况且他也知道郑容丽对向芷依的态度,怕两人待在一起向芷依受委屈,于是便答应了。 向芷依准备了一下第二天就去了星月琴行,说了找崔姐,前台接待礼貌地让她坐着稍等,自己去了里面。 过了一会,只见崔茹笑容满面走了出来:“欢迎。” 向芷依站起身喊道:“崔姐。” “来,我们去里面说。”崔茹带着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给她倒了杯茶,“你今天是特意来看朋友的还是路过?” “都不是。”向芷依拿起昨晚准备的个人简历放到桌子上,“我是来求职的。” 崔茹笑了起来:“你求职,我求之不得。” 向芷依也笑道:“多谢崔姐赏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向芷依——”崔茹瞄了一眼简历上的姓名,然后拿到了一边。 “你不看看吗?”向芷依问。 “我自己选的人,有信心。”崔茹说完没有再提工作的事,而是像朋友一样聊起了天,“为什么要离开花店?” “我本来就是代班,现在老板回来了,我当然得走了。”向芷依说着叹了口气,“幸好崔姐愿意收留我,不然我就要失业了。” 崔茹忍不住一笑,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来,这是我们琴行的聘用合同,薪酬以及工作时间等上面都有,你仔细看看。” “不用了。”向芷依直接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怕我坑你?”崔茹问。 向芷依道:“我对有信心选择我的人,也非常信任。” 崔茹赞赏地点头,然后站起身:“走,我带你参观一下琴行。” * 华池东湖别墅区。 林抒成一吃完早饭便迫不及待要走,郑容丽喊道:“你先等会,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抒成只好又坐了下来:“什么事?” “你看看你现在,我要是没事想跟你坐坐聊会天都不行了。”郑容丽叹了口气,“果然儿大不由娘。” 林抒成笑道:“这大早上的你跟我聊天?我还得上班呢妈。” “还早着呢,急什么。”郑容丽白了他一眼,“向小姐那边现在都尘埃落定了吧?” 林抒成听她这么问便知没什么好事,但也只能顺着回答:“差不多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行,以后没事别再跟她见面了,朋友之间往来得有个界限,无论是谁,越界了总不好看。”郑容丽说到这里看着他,“你应该把时间花在泉泉身上。” 林抒成顿了顿,再开口语气很诚恳:“妈,我是您儿子,我们之间就不必要藏着掖着了,我不喜欢周泉,你应该看得出来。” “你是不是打算再问问我有没有看出来你喜欢向小姐?”郑容丽严厉地瞪着他,“我对她印象本来还不错,希望不要因为你的原因越来越差。” 林抒成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难道为了你的满意,就要勉强我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吗?这对周小姐来说也不公平。” “正因为婚姻是大事,所以我才阻止你,向小姐过去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不说我了,你以为你父亲能允许她进林家的门?你不喜欢泉泉,好,我可以不勉强你,但绝不会答应你和向小姐在一起。” “妈,为什么?”林抒成很是无奈,“感情的事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 郑容丽沉声道:“门当户对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有一定的道理,你现在还不理解,等年长了就会明白,而且退一步说,感情就算不被束缚那是不是也得两情相悦?你喜欢向小姐,她喜欢你吗?” 林抒成顿时无言以对。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看你才不应该勉强人家。”郑容丽说完起身上楼了。 * 向芷依大概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孩子缘,在琴行上了一个星期课,不但获得了学生的喜爱,家长们也对她也很满意。 这天傍晚,她从琴房出来准备下班时发现学生琪琪站在大厅里还没走,于是走过去问:“琪琪,你是在等妈妈来接吗?” 琪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特别可爱,听她这么问点了点头:“妈妈说今天会晚点来,让我乖乖在这里等她,向老师,现在几点了?” “已经五点多了,要不要我帮忙打电话问问你妈妈什么时候来?” “好的,谢谢向老师。” 向芷依于是点开通讯录拨了琪琪妈妈的号码,对方十分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向老师,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我老公出差也还没回来,能不能麻烦你把琪琪送到我公司?我可以额外付你费用。” 向芷依道:“不用了,我刚好要下班,你把地址发到我微信上,我直接把她送过去就行。” 琪琪妈听了连声感谢,挂断电话后把地址发到了她手机上,向芷依看了一下,然后问琪琪:“老师现在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好。”琪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棵棒棒糖递给她,“谢谢向老师。” “真乖。”向芷依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牵着她走了出去。 向芷依直到把琪琪亲手交给许太太才放心离开,她按了电梯走进去,往下降了两层,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抬起眼眸,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整个人霎时愣住了。 第31章 向芷依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完完全全愣住了,实在是太意外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蒋宴。 蒋宴也是一愣,不过就一瞬间,之后便从容地走了进来。 向芷依明知应该镇定,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心跳加快,同时脑海里一片凌乱,她和蒋宴说到底不是陌生人,在这种偶然的情况下遇见了,一句话不说似乎不太合适。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恰好对上蒋宴看着她的漆黑眼眸,立刻又慌乱地转过去:“你……你怎么在这里?” “谈生意。”蒋宴简短道,然后问她,“你呢?” “帮忙把一个学生送到家长这里。”向芷依垂着眼眸说。 蒋宴刚要说话,这时电梯门又开了,进来一群人,他于是抬脚走到向芷依身边,把地方让出来。 向芷依本就心慌意乱,他的气息突然近在咫尺,更加令她无措,还好周围很多人,不至于表现的那么明显。 电梯缓缓降至一楼,人群陆续走出,向芷依和蒋宴走在最后,一时之间没什么话可说,便都沉默着。 到了门口向芷依看着他:“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蒋宴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说话之人语气也很寻常,但落在向芷依心里却重重跳了一下,她轻咳一声:“不用了吧?” 蒋宴看了她一眼:“宁愿搭出租车也不愿让我送你?” 向芷依愣了下:“没有啊?” “那就走。”蒋宴说完转身往前走。 向芷依顿了顿,只能跟上去。 上了车后,蒋宴也没问地址,直接往她原来住的那个小区开,向芷依道:“我不住那里了,现在住在景佳苑。” 蒋宴倒是意外了一下:“为什么要搬?” 向芷依不想多说原委,含糊了一句“不方便”,然后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住在那里?” “听林暮说的,”蒋宴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他目光坦荡,没有丝毫遮掩,比起来倒显得自己矫情似的,向芷依不自然地避开他的注视:“没什么。” 景佳苑离这里不远,再加上今天顺利的不堵车,很快便到了小区门口,向芷依于是又说了一遍:“那……我就先走了。” 蒋宴没回应,目视前方,仿佛在思索什么。 向芷依只好解开安全带,谁知却打不开车门。 她转头看着蒋宴。 蒋宴还是不吭声,过了会儿问:“方便我送你上去吗?” 向芷依:“……” 这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而是有点多余吧? “那走吧。”蒋宴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 向芷依再度:“……” 到家之后她准备找双拖鞋给蒋宴,结果打开鞋柜才发现没有,于是便说:“你别脱鞋了。” 说晚了一步,蒋宴已经脱了,直接穿着黑色袜子走进了客厅,四处打量着,然后回头问:“能不能进卧室看一下?” 向芷依很是无语,卧室有什么好看的? 这回蒋宴倒没有自作主张,一直等她点了头才开门走进去。 几分钟后出来了,向芷依问:“你晚上吃饭了没有?” “没有。”蒋宴说。 向芷依便有些迟疑:“那要不……” “好的。”蒋宴打断她的话,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我随便吃点就行,不用准备太多。” 向芷依:“……” 她其实是想说要不你早点回去吧? 算了,来都来了,她转身走进厨房,从厨房拿了袋饺子出来,如果她自己一个人那肯定是煮,但想到蒋宴爱吃煎饺,于是把平底锅拿了出来。 蒋宴坐在沙发上,像模像样的看着手机,但其实根本不知道看的什么,他思绪全在向芷依那儿,他用高深莫测掩盖心乱如麻,他看似镇定从容,但只有自己知道那都是假象,他骗不过自己。 他想抱她,想把她圈在怀里,想……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蒋宴站起身走过去,刚要开门,向芷依猛地从后面冲过来拽住他。 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向芷依满脸警惕:“先别开。” 说完冲着外面问:“谁?” “小向,是我啊,陈姨。”外面响起一个乐呵呵的声音。 原来是楼上的邻居,向芷依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把门打开:“有事吗陈姨?” 陈姨“嗐”了一声:“我有件衣服掉下来挂在你家窗台上了,所以过来拿一下。” 向芷依笑道:“没事,进来吧。” 陈姨走进来看到站在门后的蒋宴,不禁一愣,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看到了便直接问:“小向,这是谁啊?你男朋友吗?” 向芷依想说不是,但如果不是这么晚了带一个男人回家似乎有点奇怪,陈姨又是个嘴快的人,她一时有点为难,这时蒋宴彬彬有礼地对陈姨开口:“您请进。” “好的,好的。”陈姨笑着走了进来,心里默认了他们是情侣关系,还顺便夸了句,“小伙子真帅,和小向在一起真般配。” 一直到她拿了衣服离开,向芷依还尴尬着,蒋宴不动声色提醒:“饺子糊了。” 她立刻惊呼一声冲向厨房,果然糊了,虽然糊的不彻底但终归影响了味道,她想重做一盘,可是冰箱只剩最后一袋了…… 蒋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见状打开冰箱,发现只剩了一包拉面,于是回头看着她:“你平时都不吃饭?” 向芷依不免又尴尬起来:“我本来准备今晚去超市的……” 谁知道会遇见你?谁知道你非要把我送回家还跟上来蹭饭? “要不叫外卖吧?”她说,“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你出去。”蒋宴说完把拉面拿了出来。 他煮面的手艺的确比自己强多了,向芷依只好默默离开了厨房。 十来分钟后,蒋宴一手端着面一手端着饺子走到餐厅,直接把面推给向芷依,自己吃糊了的饺子。 向芷依眨了眨眼睛:“你胃不好,还是我……” “已经好了。”蒋宴头也没抬打断她的话,“快点吃。” 向芷依默默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蒋宴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然后点了接听:“喂?……等一会……不必……嗯。”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向芷依还是听懂了,她垂着眼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第三者,尽管事实情况不是这样,可依然心生一股自我厌弃。 蒋宴吃的很慢,时不时抬眸看看向芷依,见她情绪不太好便道:“婧瑶的病情正在逐渐好转中,应该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向芷依:“哦。” 看似不在意,心里却忍不住想,然后呢? 虽然然后怎样好像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饺子有点噎人,蒋宴喝了口水,问她:“你在哪个琴行上课?” “星空。”向芷依回答。 蒋宴点点头,吃完了最后一个饺子,向芷依适时道:“你要不早点回去吧。” 蒋宴抬头看着她。 “我怕……婧瑶姐等急了。”向芷依也不明白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时有点底气不足。 蒋宴看了她一会,然后说:“她不用等我,我说过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不喜欢她,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这个解释可谓非常清晰明确,向芷依却莫名地不敢看他,生怕自己眼中会流露出什么让他瞧出端倪。 况且……就算没有人等,那吃完饭是不是也应该回去了? 她的无措落入他眼中,蒋宴叹了口气:“那我走了。” 说完站起身,向芷依把他送到门口,他回头看着她。 向芷依一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便下意识避开,他却伸手把她脸侧一缕发丝拂至耳后。 动作非常轻柔,向芷依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抬起眼帘跟他对视着。 玄关处这边有些暗,她一双眼睛璨若星辰,泛着点点幽光,又似含了一丝羞怯。 蒋宴明知不应该,可手指还是控制不住抚过她的脸颊,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他几乎想不管不顾把她抵在门后,狠狠亲吻她,啃咬她,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心中的想念。 他脑中一片昏乱,感觉下一刻就要控制不住行动了,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向芷依也是猛地回过神,心跳快的不行,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定好的听课闹钟。 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蒋宴就抽回了手,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为了避免再次发昏他很快地说:“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好的,你开车慢点。” 随着门打开又关上,里面外面的人都松了口气,向芷依甚至觉得掌心都出了汗…… * 第二天下午,蒋宴从会议室开完会走进办公室,发现林暮竟然坐在里面。 “你怎么来了?” 林暮挑眉:“我好歹也是公司的股东,不能来?” 蒋宴自顾自坐在办公桌前:“别来我这儿,忙得很,不欢迎。” “那可未必。”林暮啧了声,“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不知你想不想听。” 蒋宴冷漠道:“不想,你可以走了。” 林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是关于向小姐的,也不想听?” 蒋宴顿了顿,言简意赅:“说。” “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林暮叹了口气,然后正色道,“我听说她前段时间被一个偷窥狂骚扰了。” 蒋宴眉头猛地一拧:“什么?” 第32章 向芷依一走出琴行就愣住了,对面马路边停着辆黑色宾利,蒋宴正靠着车门看着她。 她犹豫了片刻,抬脚朝他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宴先开口了:“我刚好路过这里,所以就顺便看看你。” 向芷依眨了下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哦”了一声。 “下班了吗?”蒋宴问。 “嗯,刚下班。” “那走吧,送你回家。” “我要去趟超市。”向芷依说。 蒋宴点点头:“好的。” 两人之后去了超市,蒋宴取了辆手推车,一手推着车一手牵住了向芷依,随意而又自然的动作,向芷依心下微动,在澜溪镇时他们每次逛超市他都这样牵着她,久而久之都习惯了,现在时过境迁,她不知道他是一时之间和过去弄混淆了还是清醒之下的举动。 想到这里偷偷侧眸看了他一眼,他目视前方,侧颜英俊而又优越,牵着她的那只手温热宽厚,在吵闹的人群中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和蒋宴逛超市基本上不用她挑选,他十分清楚哪些东西她可以吃,哪些东西她不适宜多吃,即便现在分开了也很了解。 走到生鲜区,向芷依伸手拿了盒酸奶放进推车,蒋宴看到后说:“已经拿过了,而且你不是不喜欢蓝莓味吗?放回去。” “给你的。”向芷依说完转身挑别的了。 蒋宴意外了一下,紧接着眸光微动,一向冷硬的唇角似乎都柔软了。 * 这天晚上蒋宴依然是在向芷依那里吃完饭才回去,虽然不晚,但一开门还是发现白婧瑶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等着。 他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我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 “你去哪儿了?”白婧瑶盯着他,“我打电话问过小高,他说你早就下班了。” 蒋宴不由皱眉:“你监视我?” “我担心你。”白婧瑶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婧瑶……”蒋宴重重叹了口气,“你别这样行不行?” “行,”出乎意料地,白婧瑶立马点头答应了,“那我们换种相处方式,结婚好不好?” “什么?”蒋宴错愕地看着她,“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白婧瑶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你愿意,我也愿意,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我不愿意。”蒋宴毫不犹豫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结婚,你在我眼里就是亲人般的存在,绝不可能产生爱情。” 白婧瑶看了他很久,最后说:“好吧。” “你别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了,没事早点休息。”蒋宴说完往楼上走,到了楼梯口回头问,“你药吃了没有?” 白婧瑶说:“吃了。” 蒋宴点点头,然后上楼进了房间。 白婧瑶目睹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转身走进浴室,反手锁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药瓶,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盖子,把里面的药全部倒进马桶,按了冲水。 做完这一切,她拿出手机,沉默许久,然后拨了一个号码…… * 向芷依第二天刚上班,隔壁班的小提琴老师杨清便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向老师,昨天来接你的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 可能八卦是人的本性,向芷依无奈道:“不是。” “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杨清面露得意,“周老师她们不信,还跟我打赌肯定是你男朋友,我说那可未必。” 明明是自己否认的,但听她这么说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点不舒服,向芷依勉强笑了一下:“你们可真有闲情逸致,还打赌。” “那他是谁啊?和你什么关系?”杨清接着问。 向芷依十分无语,这个杨清平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今天却上赶着问这问那,看样子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想到这儿心里更加不舒服了,索性道:“是我的一个追求者。” “真的假的?”杨清满脸不相信,“那个人在追你?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目前正在相互了解阶段,答应不答应的以后再说吧,上课时间到了,我先进去了杨老师。”向芷说完转身走进琴房。 杨清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向芷依早上撒了个谎,晚上就面临被打脸的境地。 下了班刚走出琴房,发现蒋宴居然坐在大厅,她愣了愣,抬脚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又来了?” “我以后每天都来。”蒋宴说。 向芷依:“……” 杨清这时刚好也下班了,看到蒋宴眼睛亮了亮,随后故作玩笑道:“向老师,你的追求者又来接你下班啦?” 向芷依有些窘迫,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倒是蒋宴疑惑地问:“追求者?” “那个……”向芷依轻咳一声,“其实……” 杨清嘴快道:“向老师说你是她的追求者,难道不是吗?” 蒋宴看了向芷依一眼:“当然不是了。” “啊?”杨清心中得意,表面却装出十分惊讶的样子,“难道向老师在骗人?” “……” 骗人没骗人不好说,向芷依只觉得非常丢人。 “从某方面来说也算不上,阶段不同。”蒋宴紧接着又道,“我现在是她男朋友,并且随时乐于把这个身份再往上升一级,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虽然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解围,但当抬眸对上他深沉的注视时,向芷依心里还是猛地一跳。 “哎哟,这是求婚哪?”其他路过的老师见状不禁起哄道,“求婚光凭一张嘴可不行,钻戒呢?玫瑰呢?” “就是,我还没见过谁坐着求婚的,向老师别答应,等下次准备好再答应。” 向芷依更加觉得丢人,偏偏那双注视他的眼眸还逐渐涌起了笑意,像是乐于看到她的尴尬:“那我下次准备好,行吗?” 心跳更快了,眼见甚至有学生驻足观望,向芷依简直无所适从,干脆转身小跑着离开了琴行。 她是真的跑,到了外面还不停,蒋宴又心疼又好笑,一把拽住她:“别跑了。” 向芷依停下来看着他:“你以后别来了,我不用人接。” “可是我不放心。”蒋宴说,“接你不耽误我什么事。” 向芷依皱眉:“可是耽误我,你看刚才……” 蒋宴奇怪道:“不是你先说我是你的追求者么?” 向芷依:“……” 蒋宴见她脸都红了,不禁勾了勾唇:“好了,你不喜欢,下次我就不来了,现在先送你回家。” 向芷依只能跟他一起上了车,回到小区正往前走,忽听身后响起一个迟疑的声音:“芷依?” 向芷依回过头,发现是林抒成。 第33章 这情况有点尴尬,尤其林抒成手里还拎着水果,很明显是来看自己的,向芷依十分心虚,只能硬着头皮喊了声:“师兄。” 林抒成目光在蒋宴身上掠过,又看了看她,眼神里的审问不言而喻。 蒋宴这时对向芷依说了句:“我去前面等你。” 等他离开后,林抒成也终于绷不住质问:“怎么回事?” “那天……偶遇了一下。”向芷依小声解释。 但其实这解释根本没用,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蒋宴不可能会跟着到家里来。 这一点林抒成也很清楚,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还打算以后跟他纠缠不休?” 向芷依无言以对,和蒋宴从前那些恩怨结束后她想的只是当下,没想过以后,现在蒋宴重新闯入她的生活,她发现也并不排斥…… 她是个在感情方面习惯逃避的人,但林抒成这次明显不打算放过她,他问的更直接:“你是不是喜欢他?” 向芷依心里蓦地一紧。 这个问题像是把她逼到了一个狭窄逼仄的胡同,让她觉得窒闷,想要逃离。 “你要是不喜欢他,以后就不要和他见面了。”林抒成目不转睛盯着她,“行吗?” 向芷依没说话。 “行的话你就点个头。”林抒成声音很轻,几乎是循循善诱,“你点个头,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但向芷依还是没点头,她看着林抒成,眉尖微蹙,为难的像是在做什么抉择。 林抒成闭了闭眼睛,把拎着的水果塞进她手中:“我不能要求你按照我的想法生活,但你自己要想清楚。”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向芷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都没动,直到蒋宴过来接下她手中的水果,说:“走吧。” 他什么也没问,但向芷依依然心乱如麻,这天晚上她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最后干脆坐起来,拿过手机看看几点了,谁知下一刻却倏地愣住。 蒋晏竟然发了条消息给她,只有三个字。 —睡了吗? 时间是十一点,一个小时之前,她睡觉时手机习惯静音,所以并不知道。 两人晚上刚见过面,他也不应该有什么事要说,所以为什么要问她睡没睡? 向芷依手指在屏幕上方顿了会,然后锁了屏放到一边,结果不到一分钟又拿起来,在对话框里输入两个字。 —没有。 蒋宴秒回。 —我睡不着。 —怎么了? —在想一个人。 向芷依手指又顿住了,打了几个字,又删除,反复几次后蒋晏先发了过来。 —你不问问我想的是谁吗? —不问,你可以睡了。 —我在想林抒成。 蒋晏又发了过来,向芷依愣了愣然后没忍住笑了。 —要不我把他微信号推给你? —他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向芷依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林抒成说了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但让他困扰到睡不着的是自己的回应。 她叹了口气,回复。 —没说什么,你别乱想了,早点休息。 蒋晏这次过了很久都没再回复,向芷依以为他睡了,正待放下手机,他却又发了一条过来。 —芷依。 向芷依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冲击,她有些乱,逃避似的快速打着字。 —我困了,要睡了,你别再发了。 —真的睡了。 发完立刻把手机丢到一边,心里又紧张又忐忑,过了好久到底还是拿过来看了下。 —晚安。 这两个字终于让她松了口气,随后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她调休,一直睡到十点多才起床,本来准备今天去花店看看的,但因为昨晚和林抒成见了一面,又不怎么想去了。 林抒成是个温和的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眼里的失望很明显,短时间内向芷依愧于面对他。 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下午收拾家务,然后打车去了古天街,上回卡卡跟她聊天说在网上看到这里有家苏记糕点特别有名,因此准备买点寄给她。 古天街虽然不是商业中心,但因为历史悠久,在檀城颇负盛名,所以即便不是休息日人也很多。 她买完直接找了个快递点就寄了,然后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慢慢逛着。 临近傍晚才准备回去,站在路边打车时一辆黑色大众驶了过来,司机降下车窗笑呵呵地问:“美女,要去哪儿?” 向芷依警惕性一向很高,从不轻易上陌生人的车,因此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司机劝道:“走吧,这个点可不好打车,我是因为要回家所以顺便拉两个人,你看后面这美女也是一个人,你们正好拼个车。” 向芷依抬眼望去,果然见后座上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正低头玩手机。 不得不说女孩子对女孩子的警惕要远远低于异性,甚至还因为有了同伴产生了一点安全感,再加上这位司机天生笑面看着也不像坏人,向芷依犹豫了一下问:“青东路去不去?” “去啊!我刚好也是附近的。”司机爽朗地笑道,“走吧。” 向芷依最终还是伸手打开了后座车门。 一坐进去鼻息间便涌入了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她没好意思看人家,自顾自拿出了手机。 车子平稳地往前行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向芷依一直低着脖子有些累了,抬起头往旁边看了看,那浓妆艳抹的女子刚好也伸手撩头发,也真是凑巧了,前面一束车灯突兀地照射过来,那瞬间向芷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发现那女子居然有喉结! 这个认知让她一时之间如坠冰窖,指尖都凉了,目前来说就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人天生有这方面的癖好,跟她无关,另一种就是冲着她而来…… 心脏剧烈跳动着,手机就放在腿上,她知道应该第一时间打电话求救,但因为过于惊慌让行为变得滞涩,而且她也怕露出端倪引起对方警惕。 那个看起来“笑面”的司机从上车后一句话都没说,车厢里气氛几近窒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眼前这条路非常陌生。 种种都是不详预兆,她鼓起勇气,一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边点进通讯录拨了蒋晏的号码。 一声,两…… 手机突然被抽走,向芷依惊恐地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张阴鸷的笑脸:“别打了,来不及了……” “……” * 向芷依从昏沉中睁开眼睛,发现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好像是废弃的厂房,周围阴暗无比。 她艰难地坐起身,这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醒了?” 说话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形容狼狈的中年男人,向芷依一时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只好问:“你是什么人?” “艹!”那人咬牙切齿骂了一声,往她面前凑近了点,“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向芷依又看了他一眼,暗暗吃惊,这不是顾惟天吗? 她之所以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就是当初蒋晏准备把她当作商品送出去的人,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下定决心离开檀城。 印象中蒋宴还和他有生意来往,怎么现在落魄成这样? 顾惟天看穿她眼中的疑惑,更加恼火道:“妈的!老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因为对你动了色心所以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但说到底只是耍耍嘴皮子,又没有实质性行为,姓蒋的这么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向芷依一脸迷茫:“你……什么意思?” 顾惟天冷笑道:“哦,我忘了,你大概是还不知道,当初因为在某个饭局我对你开了几句玩笑,姓蒋的当场跟我动了手,之后还一直打压我的生意,我有今天这个结果全是拜他所赐!” 向芷依彻底懵了,当初蒋宴不是亲口说要安排两人吃饭的吗?怎么会…… “整个檀城谁不知道他和向崇山之间的恩怨?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你翻脸不认人。”顾惟天说到这里又冷笑,“既然他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 向芷依不免惊慌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顾惟天盯着她,眼中渐渐流露出淫.邪的光芒,“蒋晏视你如珍如宝不允许任何人碰,连想想都不行,我今天偏要破这个例,我倒要看看我碰了他的女人,他以后的脸面往哪儿搁!” “你……你敢……”向芷依吓得不停往后退,“你动了我蒋晏不会放过你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顾惟天狞笑着一步步朝她走近,向芷依情急之下抓起旁边一根铁棍,“你……你别过来,你冷静点,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儿子吧?你要是死了你儿子怎么办?” 顾惟天脚步果然一顿,但紧接着又骂道:“你他妈还居然威胁起我来了?我今天偏要……” “老大!”这时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寸头男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这个?人已经来了!” 第34章 几乎就是在那人话落的同时,蒋晏已经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西装,表情平静,仿佛是来谈生意一样从容淡定。 “好久不见蒋总。”顾惟天满脸邪笑地看着他,“还记得顾某人吗?” 蒋晏微微勾了勾唇:“我记性一向很好,不过这个时候就不用叙旧了吧?顾总,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现在是不是该把人给我了?” 顾惟天阴沉地瞪着他,他最讨厌的就是蒋晏无论何时都一副云淡风轻胜利在望的模样,就像现在,明明他是被胁迫的,可轻慢的语气竟像在施舍。 艹!明明主动权在他这里! 他内心涌起极大的不忿,一伸手将向芷依拽到面前,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然后果然看到蒋晏的瞳孔微微一缩。 “哈哈哈!”顾惟天得意大笑,“蒋总够爽快!不过我忽然觉得,我要的那些东西和向小姐比起来是不是太不值钱了些?” 蒋晏依然不动声色:“那你还要什么?直接说。” “我要你跪下来求我!”顾惟天神情近乎狰狞,“否则我就捅她一刀!” “蒋晏,你别听他的……”向芷依凄惶道,她宁愿被捅一刀也不能看着蒋晏对这个无赖下跪。 “顾总,把刀用在女人身上算什么本事?冲我来,不用你动手。”蒋晏说着转头看向旁边一个手下,“还有刀吗?” 那人不明所以,惊疑不定地看向顾惟天。 顾惟天眯了眯眼,他又不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搭上,看蒋晏这状况要是真动了向芷依他绝对会跟自己拼命,到时候反而不好脱身,索性让他自己来,这样才有趣。 因此对那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递了把匕首给蒋晏。 蒋晏接下来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朝左胸上方扎了一刀,殷红的血迹霎时流了出来。 向芷依吓得失声惊叫:“蒋晏!” 顾惟天心里突突直跳,越来越意识到不能和蒋晏比狠,这人太疯狂了,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直接拿钱走人多好。 “顾总,我够不够诚意?”蒋晏胸前白衬衫都被染红了,但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今天是来跟你谈判的,到现在依然有余地,你把刀从向芷依脖子上拿开,我再扎自己一刀,这一刀由你定位置。” 顾惟天不相信:“我把刀拿开,你扎的就是我了吧?” 蒋晏轻笑一声,抬头看着周围:“你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我一个伤者?况且你本意是为了钱,一直这么僵持耽误的只是你。” 顾惟天仔细考虑了片刻,吩咐刚才那个寸头男:“你去找根绳子把他的手绑起来。” 那人照做后,他才慢慢放开向芷依。 说时迟那时快,向芷依一脱身立刻捡起地上的铁棍狠狠砸向他的后脑勺,顾惟天不妨,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蒋宴迅速上前踢开他手中的匕首,顾惟天眼冒金星,咬牙怒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可惜已经迟了,门“砰”一声从外面被踹开,一连涌进来七八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 “蒋晏!”向芷依奔到蒋晏身边,看着他胸前的伤口,心疼的眼泪汪汪的,“你是不是傻啊?干嘛自己扎自己?” “没事。”蒋晏安慰她,“先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 向芷依给他解开绳子,刚要说话,他突然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来。 “只要你没事就好,快吓死我了……” * 檀城市人民医院。 蒋晏胸前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因为流血的缘故脸色很苍白,向芷依让他先坐着休息会,自己下楼给他买点吃的。 结果买完回来在楼梯拐角处遇见了白婧瑶。 她脸色很难看,开口就问:“蒋晏受伤了?” 向芷依有些不安道:“是的,但不是很严重……” “那也是伤了,”白婧瑶打断她的话,“都是因你而起,向芷依,你只会让他受伤。” 向芷依无可辩解,顿了顿道:“我也不希望他受伤。” 白婧瑶冷漠地看着她:“那你就离他远点,以后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向芷依脸色有些苍白:“这……” 现在让她不见蒋晏,她怕是做不到…… “怎么?被他感动了?觉得他对你很好?”白婧瑶嗤笑一声,“得了吧,那都是假象,蒋晏他只是和你在一起久了,一时分开有点不习惯而已,你别妄想他维护你是因为爱你,那不可能。” 若是以前,向芷依听到这些话可能会自惭形秽,她的确不敢妄想蒋晏会对她动心,但经历过这么多事她开始动摇这个固有的想法了,尤其刚才蒋晏握着匕首毫不犹豫插进自己胸口的那个举动,是为了她,她不相信他一点都不爱她。 于是她开口:“如果他真的不爱我,那你为什么担心我和他见面?” 白婧瑶猛地一怔,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反驳,顿了顿说:“他敢爱你吗?你忘了廖阿姨是怎么去世的?” 向芷依脸色蓦地一白。 “他跟你在一起怎么对得起廖阿姨?他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的,这对他而言是折磨!你忍心看他活在罪恶当中?向芷依,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远离蒋晏,最好的结果是离开檀城永远不要再和他见面,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白婧瑶说完拿过她手中的纸袋,转身往病房去了。 向芷依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间头晕目眩,幸好抓住了楼梯栏杆才没有摔倒。 鼻腔里有温热缓缓涌出,她下意识擦了一把,满手殷红血迹,她恍若不知,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 向芷依一晚上辗转难眠,第二天精神有点恍惚,弹琴时甚至错了一个音,还是学生指出来的。 她说了声抱歉,之后努力集中情绪,过了一会只见崔茹走了过来:“芷依,我刚才听杨老师说你今天状态不太好,怎么了?” 向芷依一脸歉意解释:“不好意思崔姐,我昨天睡得太晚了,所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过来问问你怎么了。”崔茹打量着她,“我看你不像是没睡好,倒像生病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向芷依摇头:“没事,我就是没休息好,睡一觉就没问题了。” 崔茹只好嘱咐:“那你自己当心点,不行的话上完这节课就回去。” “好的,谢谢崔姐。” 崔茹之后便走了,向芷依上完一节课,有细心的小朋友拿了一块巧克力给她:“向老师,你是不是生病了?吃块巧克力就好了。” 向芷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捏了捏她的脸颊:“老师没有生病,但还是谢谢你。” 她把巧克力放进外套口袋,然后往更衣室走,前脚刚进去,后面忽然跟进来一个人,不容分说按着她的双手把她抵在了墙上。 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谁后又惊又怔:“蒋晏?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蒋宴根本顾不上回答,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又浓烈又急促,恍若久旱逢甘霖,带着无尽的渴望。 向芷依能感受到他胸口怦然的跳动,她自己也心跳失速,被他按着索取,疯狂掠夺,全身的力气都化了,可到底残留着一丝理智。 虽然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把门关上了,可这毕竟是更衣室,如果被人发现……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向芷依吓得猛地推开他,两人呼吸都凌乱急促,即便如此被人撞见也十分难堪,好在更衣室角落还有一个小隔间,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她拽着蒋宴迅速躲了进去。 第35章 隔间很小,仅仅也就能容纳两个人的空间,向芷依贴着蒋晏,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来人应该是拿什么东西,很快就走了,向芷依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说话,这时蒋晏再度低头吻了下来。 他紧紧抱着她,身上的气息滚烫灼人,轻而易举含住她的唇瓣,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向芷依头脑空白脚底发软,尤其在这逼仄的空间,无论心理上还是身体都产生一种窒闷感,她几乎觉得下一秒就无法喘气了。 蒋晏适时停了一下,然后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湿热的吻渐渐下移。 向芷依抓着他的肩膀,指甲深深嵌入了皮肤,却在某一刻倏地清醒过来,急忙推开他。 蒋晏抬眸,深邃的眼眸涌动着沉炽的欲.火,看着竟有一点森然,他沙哑着嗓音问:“怎么了?” 向芷依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说怎么了?” 蒋晏目光灼灼盯着她,好一会才说了句:“我好想你。” 向芷依心里猛地一跳,强自镇定地问:“你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 “昏了头,忘记了。”蒋晏说着又要吻过来。 向芷依急了,也没想那么多,抬手捶了他一下:“这里是更衣室!” 下一刻只见他眉头一皱,“嘶”了一声。 向芷依这才反应过来捶到他的伤口了,立刻着急地查看:“对不起我忘了,疼不疼?” 疼是肯定疼的,蒋晏说:“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我看你是还不疼。”向芷依嘴上说着,却还是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蒋晏眸色幽暗,声音更哑了:“今天还要很晚才下班吗?” “干什么?”向芷依问。 蒋晏没说话,但滚烫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向芷依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她忍不住有些脸红:“你……你还是个伤者……” 蒋晏执着地说:“没事。” 向芷依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道:“先出去。” 说完就要走,蒋晏拽住她:“衣服整理好。” 向芷依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意乱情迷间衬衫扣子都被解开了两颗,她顿了顿,脸庞“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 天黑之后,向芷依正站在厨房料理台前低头切香菇,过了一会蒋晏走进来,从背后抱住她,低头亲吻她的耳背。 她躲了几次没躲开,也就随他去了,蒋晏亲了一会,贪恋地嗅着她发间清香,说:“我以后不回去了。” 向芷依动作一顿,回过头问:“不回哪儿?” 蒋晏顺势亲了下她的唇:“我已经和婧瑶说过了。” 向芷依还是没明白:“说什么了?” 蒋晏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脸甚至有些红:“说……说我爱你。” 向芷依彻底停止了动作,好久都没回过神。 “其实我之前就跟她说过一次,在澜溪镇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失忆的情况下,现在……”蒋晏垂着眼眸,似乎有些忐忑,“你曾说过爱的是心里对你没有恨的蒋晏,现在还算数吗?” 向芷依:“……”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在澜溪镇时的蒋晏,对她百般宠爱,千般纵容,但那时他失忆了,忘却了前尘往事,至于清醒状态下的蒋晏会说爱她,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结果现在好像发生了,正在发生着…… “算数吗?”蒋晏捧着她的脸又问了一遍。 向芷依看了他好久,然后点头:“算数。” 蒋晏激动地把她搂进怀里,他从未像现在这么喜悦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那时候说放过向芷依是真的决定放过,本来以为从此只能远远看着她,却没想到还能再次拥她入怀。 过了一会,向芷依轻声问:“那……她怎么说?” 这个“她”自然是指白婧瑶,蒋晏也明白,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带着安抚的意味:“放心,我会处理好。” 他这么说那就是还没有处理好,向芷依有些忧心,若是别的就算了,可白婧瑶是个抑郁症患者,蒋晏这么做肯定会让她受刺激。 她担忧了几天,但也没听蒋晏说过任何不好的消息,渐渐的也就放心了。 这天下午,她上完课后提前离开了琴行,从附近花店买了一束花,然后打车去了墓地。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她站在向云朗的墓碑前,凝视着照片上那张年轻的,笑意盎然的脸庞,过了很久轻轻喊了声:“哥。” 她印象中的向云朗是个脾气温润的人,很爱笑,特别宠爱她,包括后来她在国外的那几年两人感情也相当好,她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会拥有哥哥的宠爱与呵护,却没想到回国后已经天人永隔。 他是自己酒后驾车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她至今仍记得出事前一天他还给她打过电话,也是最后一通,当时家里的情况已经穷途末路了,他却一点都没提,例行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需要什么尽管告诉他,除了挂断前罕见地顿了下,然后说只要有哥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也是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二十多年的兄妹,她一直享受他的疼爱,从来没能为他做过什么,也再没有机会做什么。 想到这里向芷依鼻腔蓦然一酸,她弯腰把花束放在墓前,哽咽道:“哥,我现在还是和蒋晏在一起了,你会不会很失望?……大概会的吧?可我就爱过这一个人,除了他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是妹妹对不起你,你别怪我……” 照片上向云朗笑容依旧,向芷依看着看着忽然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你们为什么都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很孤单你知不知道?哥,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 阳光愈发和煦,白色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站在墓碑前的人则哭了很久很久。 远远地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向芷依止住哭声转头望去,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衣,怀里抱着束花,面容清冷肃穆。 向芷依没想到她会来这里,一时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毕竟是曾经的恋人,忌日这天过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相比于她的意外白婧瑶倒是很淡定,似乎早就知道她在这里,她走过来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挨着向芷依刚才放的那束,同样黄白相间的菊花,连包扎都毫无二致。 她也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尔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云朗,这是你走的第五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五年前的这天对我而言,五年相当于一辈子那么漫长,结果一转眼也过去了。” 她声音出奇地温柔,向芷依忍不住侧目看着她。 白婧瑶恍若未觉,继续道:“可时间过得再快又怎样?有些事情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自从你走后,每年的今天,我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她顿了顿,忽然说了句和刚才向芷依同样的话:“云朗,你别怪我。” 向芷依有些疑惑,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婧瑶姐。” 白婧瑶转过头,缓缓冲她笑了一下,那笑容让向芷依心里莫名发寒,然后听到她问:“向芷依,你怪我吗?” 第36章 向芷依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刚想再问,她却又转过了头,对着墓碑叹息一声:“云朗,你一定很想芷依吧?”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但不知为什么,向芷依心里隐隐惊了一下,未及多想只听她又说:“其实我也很想你。” 向芷依因为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她沉默着,白婧瑶也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走吧。” 两人一起下了山,山下有公车站台,向芷依原本打算在这里等车的,但白婧瑶说:“我开车来的,顺便送你回去。” 向芷依不好拒绝,于是上了她的车。 白婧瑶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发动了车子。 午后的阳光愈发温柔明媚,车窗外景物飞速掠过,向芷依想和白婧瑶说点什么,但看她抿着嘴唇神情肃穆,一副不太想开口的样子,便又打消了点头。 过了一会,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白婧瑶开的未免有些太快了。 虽说这个时候道路上车辆不多,但天气还早,从墓园到市区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何必开的这么快? 想到这里她委婉地提醒:“婧瑶姐,你慢点开,现在还早,不用那么着急。” 白婧瑶毫不理会,到了前方拐角处方向盘一转,往另一条路开了。 向芷依心里陡然涌起不好的预感,转过头问:“这不是去市区的路,你要去哪儿?” 白婧瑶依然不吭声,猛地一踩油门往前冲去。 与此同时向芷依抬头看到前面的情况,脸上霎时血色尽失。 前面是一条河!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快停下!”向芷依惊恐地瞪大双眸,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声嘶力竭地大吼,“停下——!” 眼看河岸越来越近,白婧瑶依然没有减速,向芷依有一瞬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头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白婧瑶猛地踩了刹车,一声刺耳的声响过后车子戛然停止。 向芷依大口喘着气,浑身冷汗涔涔,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白婧瑶呼吸也有点急促,她紧紧抓着方向盘,眼里闪着骇人的明亮光芒。 “你真的是疯了,疯了……”向芷依惊魂未定,一边说一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谁知车门已然落了锁。 她动作微微一滞,转过头去看白婧瑶,几乎就在同时,白婧瑶突然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 玉景新城别墅区。 蒋晏推开门走进去,没看到白婧瑶还疑惑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在意,直接上楼了,临时回来取份文件,等下还得赶回公司开会,时间很匆忙。 从楼上下来后路过白婧瑶房间,想想还是敲了敲门:“婧瑶?” 无人应声,他有些不放心,直接打开门走进去,却发现白婧瑶不在。 这个时间她会去哪儿? 他疑惑着,下一刻目光忽然扫过床头柜上的白色药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心里动了动,然后走过去拿起来打开。 里面是空的。 这是白婧瑶吃的抗抑郁药,他也算很熟悉了,这种药药量控制的很严格,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空瓶。 他若有所思,想不出个头绪,于是打电话给程医生。 十分钟后,蒋晏坐在客厅沙发上,文件袋落在旁边散了一地,他低头捏着眉心,表情前所未有的疲惫。 手机在口袋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林暮,他点了接听放到耳边:“喂?” “呵,怎么没精打采的?”林暮揶揄道,“又怎么了?” 蒋晏懒得跟他扯:“你有事就说。” “确实有事,不过你听完可能更要失落了。”林暮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之前让人查过了,顾惟天这半年明明都是在晋城,他是怎么知道向芷依回来的?你猜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蒋晏闭了闭眼睛:“白婧瑶。” “你知道?”林暮很惊讶,“那你还让我去查?嫌我时间多是吧?” “猜的。”蒋晏重重呼了口气,眉心深拧,“包括抑郁症复发也是假的,她骗了我。” “她这不是抑郁,是太亢奋了吧?”林暮啧了声,“她到底想干什么?” 蒋晏再度闭眼:“不知道。” “那我可得提醒你啊,她明显是冲着向芷依来的,你可得把人看好了,两人都得看。” 林暮这话多少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蒋晏听在耳中却恍若惊雷,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感觉涌向四肢百骸,一瞬间头皮都麻了。 “你人呢?怎么不说话?” 听筒里林暮的声音还在继续,蒋晏却仿佛失聪了似的,点了两次才挂断电话,然后拨向芷依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自听筒里传来,蒋晏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他顿了顿,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拨了白婧瑶的号码,结果同样无法接通。 他努力定了定神,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打给林暮…… * 向芷依恍恍惚惚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天边大片绚丽的晚霞和即将沉下去的夕阳,她愣了愣,刚一动身体忽听白婧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醒了?” 她想要回头,却听白婧瑶冷冷道:“如果不想掉下去就乖乖坐着别动。” 向芷依听着这话不对,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某栋建筑物的天台边,周围四野空旷,她双腿悬空,若不是有人在后面拽着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只是当这个人是白婧瑶时那就不是拽着她,而是有可能把她推下去。 意识到这一点她冷汗登时出来了,声音都发颤:“你……你想干什么?” 白婧瑶冷笑:“这不是很明了的情况吗?” 向芷依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你别冲动……” 白婧瑶慢悠悠道:“我一点都不冲动,否则你现在已经掉下去变成一具尸体了。” 向芷依心惊胆战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和被顾惟天挟持的情况完全不同,那些人有所求,可她拿不准白婧瑶到底图什么,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己死。 “你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你这是谋杀……” “我知道,那又怎么了?”白婧瑶不屑道,“谁让你该死?” “……” “不如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拽你下来,怎么样?”白婧瑶的声音竟隐隐带着一丝玩味。 向芷依只能硬着头皮问:“什……什么机会?” “离开蒋晏,永远不要和他见面,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 白婧瑶手上猛地一紧:“那你就去……” “住手!”就在这时蒋晏突然冲了上来,他整个人惶急的气都喘不匀,“婧瑶,你……你放开芷依。” “放开她?”白婧瑶冷笑,“这话你是不是应该对自己说?蒋晏,你要是早答应我放开她,何至于会有这一天?” 蒋晏立刻道:“是我的错,但你别伤害她,你……你冲我来行吗?” “我早就不相信你了!”白婧瑶恨恨地瞪着她,“我不是非要霸占你不可,但为什么偏偏是向芷依?为什么!” “婧瑶,你冷静点,有什么话过来跟我好好说……”蒋晏一边说一边慢慢朝她走近。 “别过来!”白婧瑶攥紧了向芷依的衣领,“否则我就把她推下去!” 蒋晏立刻顿住脚步:“好,我不过去,你别冲动。” “你不是不想看着向芷依掉下去吗?可以,我答应你,但是……”白婧瑶话锋一转,“你代替她跳!” 什么? 向芷依呆住了。 不可以! “没问题,我跳。”蒋晏连想都没想,“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我跳。”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到天台边,白婧瑶这时候已经被怨憎冲昏了头脑,大吼道:“跳啊!赶紧跳!” “不!”向芷依声嘶力竭喊了一声,“蒋晏,你不要跳!” 蒋晏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只脚跨上天台。 “不要——!”这一声几乎把嗓子都喊劈了,向芷依绝望之下闭上眼睛,猛地挣脱白婧瑶的束缚,自己先一步跳了下去。 “芷依!” 就在这千钧一刻之际,白婧瑶反手拽住她的手臂,与此同时蒋晏也仓皇地奔过来,两个人同时拽住了她。 然而下一刻白婧瑶又松开了手,似乎是不理解刚才为什么要去拉向芷依,明明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吗? 她怔愣了一会,忽然恶狠狠道:“向芷依,你该死!你有今天这个下场都是报应!你知不知道当初向云朗对我做了什么?他最后又是怎么死的?” 向芷依身体悬于空中,几乎支撑不住,但白婧瑶这话还是让她悚然惊了一下。 “我们一开始在一起确实很好,可是后来廖阿姨的事情发生后我就和他提出了分手,他不答应,甚至把我禁锢起来,折磨我,他……” “住口!别再说了……”蒋晏艰难地打断她的话,“白婧瑶,你答应过我不说这些的,你……闭嘴!” “我说的是事实!向家的人都是疯子!”白婧瑶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声音更加透着恶毒,“向芷依,蒋晏曾经对你做的那些都是在替我复仇,你以为你委屈,无辜,其实都是报应!谁让你有那样一个哥哥,有那样一个父亲,你活该!” 向芷依惊呆了。 头脑在某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芷依,不是这样的……”蒋晏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我爱你的,我一直都没有承认过,也不敢承认,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包括后来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都没变过,我不恨你,我恨的是那个对你那么执着的自己。” 向芷依脑中依旧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手在某个瞬间滑了一下。 蒋晏吓得心跳差点停止了,死死地抓住她不放。 白婧瑶继续冷笑道:“你知道向云朗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吗?那时候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但我跟他说是蒋晏的,他受不了这个刺激开车冲上了高速,所以才导致出了车祸。” 这件事情连蒋晏都不知道,一时也震惊之极。 “可是我没想让他死……”白婧瑶说到这里忽然面露痛苦,“他为什么那么冲动?为什么那么蠢?他说走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噩梦中,我恨他!恨死他了!” “还有你向芷依,你更该死!如果不是你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你死了才是对所有人的赎罪!你去死!你不应该活着!” “别说了!别说了!啊——!啊——!”向芷依再也忍受不住崩溃痛哭,她的精神被摧残的渣都不剩,脑子里紧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与此同时手无力滑落。 “芷依——!” 第37章 完结章 今日阳光明媚,医院后面的草坪上有许多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散步,向芷依也出来了,林抒成在旁边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的小心又缓慢。 回想起半个月前的那个傍晚,到现在她仍心有余悸,当时她自天台掉落途中被二楼横出来的木板拦了一下,减缓了冲击,尽管如此却依然陷入昏迷,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才醒来。 醒来后才知道,原来白婧瑶在她掉落后也跳了下去,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她想拽着向芷依一起死。 可惜不但未能如愿反而害了自身,她伤的远比向芷依重的多,听林暮说情况一度陷入危急,后来稳定下来蒋晏便把她转入了帝都医院治疗。 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有没有后遗症暂时还不清楚。 向芷依一直没能看到蒋晏,林暮对此的解释是白婧瑶精神方面有些问题,必须时刻要蒋晏陪在身边,否则就拒绝治疗,因此蒋晏目前不方便和她联系,等白婧瑶彻底好转之后他会回来的。 向芷依自己初时情况也不太好,就最近才慢慢恢复,她想联系蒋晏,但手机不在身边,医生说她身体极度虚弱,必须好好静养,一切电子用品都暂时停掉。 两人沿着草坪慢慢走到花坛边,向芷依道:“师兄,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蒋晏?” “你能别为难我了吗?”林抒成白了她一眼,“宋医生知道会骂死我的。”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向芷依央求,“就打一分钟,时间到了立刻就挂。” 林抒成叹了口气:“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上回你休息的时候蒋总打过电话来问你情况怎么样,我说挺好的,他就放了心,结果后来听我哥说因为他打这个电话白婧瑶直接把正在输液的针头拔了,闹了整整一夜才消停,蒋总的压力也很大,你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吗?” 向芷依低头不语。 “何况就算现在打过去他也不会接的。”林抒成边说边拨了号码,果然一直都无人接听。 “算了,”向芷依道,“我等他回来就好。” 林抒成看着她,想说什么,但又顿住了。 “向阿姨!”就在这时忽听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 向芷依抬起头,只见林昭婷穿着一件绿色碎花裙朝她奔过来。 她本来是张开手臂想要向芷依抱的,但一到跟前就被林抒成拦了下来,严肃道:“没看见向阿姨身上穿着病号服吗?她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抱你。” 林昭婷眨了眨大眼睛:“那我抱她行吗?” 向芷依听了慢慢蹲下来,搂了她一下:“别着急,等阿姨好起来就可以天天抱昭婷了,你跟谁来的?” “爸爸。”林昭婷回头指了指林暮。 说话间林暮已经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抒成,你先带昭婷去那边玩一会儿,我有事情要和向小姐说。”林暮开口道。 林抒成似乎知晓他要说什么事,点点头,牵着林昭婷去那边看喷泉。 “向小姐,你先坐下。”林暮虚扶了向芷依一把,让她坐在花坛边,然后指着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道,“这位是佟律师。” 向芷依正猜测他要跟自己说什么事,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与此同时佟律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向小姐,这是您父亲留给您的遗产,您看一下,没问题可以直接在上面签字。” 向芷依直接愣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父亲?遗产?” “是的。”佟律点点头,“您父亲是一年前在马来西亚病逝的,没错,是病逝,这是他的全部遗产,国内国外都有,他的遗言是务必要交到您手中。” 向芷依还是怔愣着,似乎对这件事存着很大的疑惑,还是林暮开口道:“不管你父亲曾经做过什么事,但你终究是他的女儿,佟律从马来西亚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还是先把字签了吧。” “我可以不签吗?”向芷依问。 林暮和佟律师听了都一愣。 “为什么?”佟律看着她,“你是不是还怨恨你父亲?其实他临终前一直都惦记你,或许他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但现在毕竟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放不下?况且你是他的唯一继承人,除了你这份遗产不会对第二个人生效。” 怨恨? 听到这个词向芷依心里十分麻木,不,经历过这么多事她早已平静了,对任何人都没有怨恨…… “签吧。”林暮把笔递给她,“别让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向芷依最终还是签了字。 佟律随后离开,林暮则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其实我今天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关于蒋晏的。” 向芷依心里微微一动,侧目看着他。 “他……”林暮罕见地顿了片刻,“他可能暂时回不来了。” 向芷依一动不动看着他。 “白婧瑶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蒋晏给她联系了国外的一家疗养院,不出意外今天就要走,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说。”林暮说到这里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如果顺利的话……” “要是不顺利呢?”向芷依打断他,“不顺利的话,他要怎么样?” 林暮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他的原话吗?”向芷依努力按耐着情绪,“你打电话给他,我要听他亲口说。” 林暮没办法,只好拨了蒋晏的号码,没一会,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喂?林总?” 向芷依所有的克制在顷刻之间决堤,她死死咬着嘴唇,才不至于让那些崩溃漏出来,然后说:“……我。” 只能说这一个字,再多声音就会控制不住发颤。 那边随后陷入很长的沉默,就在向芷依以为他是不是挂了时,忽听他说:“芷依,对不起啊……” 向芷依嘴唇几乎咬出了血,下一刻站起身就走…… * “真的要走啊?”崔茹不舍地看着向芷依,“你才刚出院不久,为什么急着离开檀城?” “我不急。”向芷依笑道,“只是已经没什么事了,所以才决定早点走。” 崔茹满脸遗憾:“不再考虑考虑么?” 向芷依笑着摇头:“不用了,已经想好了。” “好吧。”崔茹叹了口气,“明天几点的车?我送你。” “不。”向芷依很坚定地拒绝,“我不想让任何人送我,如果哪天你要去澜溪镇旅游,我一定会去接你。” 崔茹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言为定。” 次日一早,向芷依只身拖着行李打车去了檀城火车站,这一次乘车流程已经熟悉了,但时间不太充裕。 她紧赶慢赶终于上了车,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外面四野俱静,过了一会火车缓缓前行,窗外景物由慢转快,飞速掠过。 和第一次离开时的感受完全不同,那时候紧张中带着希望,但现在,好像不见了什么…… * 一年后,澜溪镇。 “芷依姐!有新单了!”卡卡坐在电脑前喊。 向芷依随后从里面走出来:“哪里?” 卡卡看着订单信息说:“橡北路23号,一束紫色桔梗,收花人寻先生。” “好的。”向芷依应了声,然后开始包扎花束。 卡卡还在自言自语:“这个“寻”好奇怪,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向芷依低着头没吭声,除了她自己不会有人知道,此刻她拿着蓝紫色花朵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个季节橡北路两旁的银杏树没什么可看的,她骑着车很快穿过大街,来到23号门前。 院门和房门都是开着的,她停好车走进去,看到桌上放了只玻璃瓶,瓶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字迹清隽又不失苍劲。 ——麻烦把花插进瓶里,多谢。 她抱着花站在原地,下一刻只听楼上传来脚步声。 向芷依心跳陡然激烈起来,那是种说不出的奇异之感,她想迎上去,但身体是僵硬的,头脑一半清醒一半空白,脚步声明明近在耳侧,可恍恍惚惚中又觉得远在天边。 她一瞬不瞬盯着楼梯,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幻听,直到那人终于出现在视线中,笔挺的西裤,黑色衬衫,和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 手一松,漂亮的蓝紫色花束无力落在地上。 看不到的时候仓皇无措,看到了却突然转过头,她弯腰把花束捡起来,一枝一枝拆开放进花瓶里。 “……芷依。”蒋晏走过来,轻轻喊了她一声。 “别这么叫我。”向芷依低着头,插花的动作几乎有些机械,“我们不熟,寻先生。” “对不……” “闭嘴!”向芷依打断他,“别跟我说那三个字。” 这样的她很少见,蒋晏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时隔一年未见,不止向芷依,他也有种置身梦中的恍然。 向芷依插完了花,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了:“白婧瑶的身体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蒋晏怔了怔,没有马上回答。 向芷依紧紧盯着他:“是不是?” 蒋晏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是。” 向芷依突然激动起来,她一把将插好的花拿出来扔到地上:“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原本克制的情绪一旦撕开一道口子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狠狠瞪着蒋晏,眼里泛着泪光,身体肉眼可见的微微颤抖。 蒋晏心揪成了一团,想伸手抱她,她却猛地后退了几步。 “当时从天台跳下去的根本不是白婧瑶,而是你,一度陷入病危的也是你,需要疗养的还是你,你一直都在骗我……”向芷依满脸悲怆,“为什么要骗我?你……打算怎么样?” 蒋晏眼睛也红了,心痛的厉害,可是却无法开口。 “你说话啊?你当时……打算怎么样?”向芷依声音哽咽,泪水滚滚而落,“你……你是不是想永远不……” “没有!”蒋晏急切地打断她的话,“当时情况很危急,我不知道能不能……” “所以你就骗我要去陪白婧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果好了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回来,如果……如果……”她说不下去了,转身往外走。 “芷依!”蒋晏冲上去抱住她,“我错了,你别怪我。” “你怎么能这样?……你……你让我怎么办?”向芷依满脸都是泪,她想忍住,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一想到蒋晏当时可能永远回不来了即便此刻被他抱着她仍从头到脚都泛着寒意。 蒋晏也忍不住了,喉结轻轻颤动,过了一会勉强笑道:“好了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向芷依抬起一双泪眼凝视着他,蒋晏从她眼中看到了惶恐与害怕,他心疼的刚要说什么,她却突然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甚至带着些爱怜的意味,他怔了怔,很快地回吻住她,她却又停下了,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蒋晏闷哼一声,无奈地笑道:“你这什么行为?赏罚分明?” 向芷依停止了哭泣,抵着他的额头问:“现在都好了吗?是不是都好了?都没问题了吗?” “好了好了。”蒋晏抱着她坐了下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这次绝不骗你。” 向芷依顿了顿,还是问:“曾经……严重到什么程度?” 蒋晏不想回答这个,可看不得她执着的眼神,只好叹口气道:“做过好几次手术,最长的一次一个月才苏醒……” 尽管有所准备,但向芷依听他这么说还是咬紧了嘴唇。 蒋晏吻了吻她的眼睛:“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猜的,”向芷依幽怨地看着他,“不管白婧瑶情况有多么严重,你也不可能管她不管我。” 蒋晏笑了:“没错,没有任何人能跟你相提并论,你是我的唯一。” “一开始我确实相信了,后来才觉得不对劲,所以就猜是这个可能,但也只是可能,没办法确定,你或许能知道我的消息,但我却不知道你的,我能做的只有等,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过得有多煎熬?”向芷依说到这里没办法不瞪着他,“你这个浑蛋。” 蒋晏心疼道:“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保证下次……” “闭嘴!”向芷依恶狠狠打断他,停了停又问,“还有那份遗产怎么回事?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先说。” 蒋晏咳了一声道:“他……确实给你留下了遗产,但没有那么多,我添了一点……” 向芷依脸色果不其然一沉:“你放我下来。” 蒋晏紧紧箍着她的腰:“说好不生气的。” 向芷依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始动手解他的衬衫扣子。 “干什么?”蒋晏目光如火,“门还没关呢。” 向芷依白了他一眼:“思想纯洁点,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痕。” 蒋晏尽管精神看起来不错,但身上苍白瘦弱,一看就是病体,他以前身体可是很结实的,向芷依克制着心里的难受摸了一下,结果被他一把攥住手。 “你这样我思想没法纯洁。”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炽热,“要不去关门?” 向芷依再度翻了个白眼:“关什么门?我要走了。” 蒋晏马上道:“我也跟你走。” 他这么说向芷依倒想起来了:“你回不回檀城了?” 蒋晏想都没想:“你回我就回,你不回我就不回。” 向芷依这次没说话,出了很久的神,最后喊了声:“蒋晏。” 蒋晏立刻回答:“好。”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就好?” “不管什么都好。” 向芷依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们回家吧。” 蒋晏眼中满是温柔宠溺的笑意:“嗯,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